《小村魅影之葫芦塘幽灵》 第1章 黎明静悄 第1章黎明静悄 卫小宝在家排行老三,上有两个哥哥,下有两个妹妹,爹娘把光耀门楣的希望全都寄托在他的身上,这小子读书非常用功,每天晚上,全家人都进入梦乡,他还在煤油灯下埋头苦读;他的学习成绩在年级里面数一数二,是老师眼中的得意门生。 他每天早晨天不亮就起床,往口袋里揣几个母亲头天晚上准备好的玉米饼、煮红薯,或者馒头,拎起书包走出家门。 小宝家住在小张村,离学校将近二十里地。不过,他每次都要绕到梅村去叫上梅英一起到学校去。 小宝就读的学校在陈家集,叫陈集中学。 陈家集是一个集市,每个月的十五和三十是赶集的日子——没有三十就放在月底最后一天。这约定俗成的风俗习惯已经有些年头了,每到赶集的日子,五村八庄的老百姓都会汇集于此。买点什么,或者卖点什么。最热闹的要数食品站,那里有一个生猪收购站,自然也就有个生猪屠宰场。天不亮,买肉的人就已经排成长龙了——请注意,食品站只有在十五号和三十号才杀猪。那年头,家里来个客人,上集割上斤把肉,算是比较奢侈的了,一家买肉,回来的时候,一村的人都知道。 陈集中学,梅村和小张村的连线构成一个三角形。梅村在小张村的南面,学校在小张村的西南面。 在梅村的东面有一个比较小的村庄,叫王村。有十几户人家。卫小宝每次上学和放学的路上都要经过王村。 王村与梅村之间隔着一条河,河上有一座木桥,几十根木桩立在水中,桥上有护栏,两岸全是丛生而茂密的芦苇,芦苇中还有许多灌木和藤条;东岸还有座土地庙,土地庙庙檐脱落,砖断垣残,荆棘横生。这条河在这一段呈葫芦状,所以叫“葫芦塘”,桥就在这个葫芦的腰身处。 人们都知道,这个葫芦塘很不干净,它曾经淹死过好几个在塘边洗衣服的女人,前村后庄的人都说葫芦塘里有水鬼。所以,这里在芦苇收割之前少有人迹。 小宝路过木桥的时候,天还黑着呢,桥东边的王村的北头,有一户人家的灯已经亮了,还能听到自行车的链条转动的声音呢。这声音听起来非常悦耳,令人羡慕。那时候的农村,一个村子都很难有一辆自行车,常常是东家借了西家借,车子难有歇脚的时候。对了,今天是七月十五,是是赶集的日子。 小宝走在桥上,桥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透过桥上面的树棍之间的缝隙,能看到桥下面的水,这桥下面的水深得很。 葫芦塘两岸的芦苇在风中摇曳着,发出“沙沙——沙沙”的声音。 小宝的胆子比较大,这条道他天天走,这座桥他天天过。没遇到过什么,也没发现有什么异样。所以,他对葫芦糖那些神三鬼死的故事不敢兴趣。 小宝的怀里面抱着一个西瓜,过桥的时候,他把西瓜抱得紧紧的——这是他路过自家的西瓜地的时候摘的;梅英最喜欢吃小宝家的西瓜,因为小宝家的西瓜施行的是猪、鸭、鸡等家禽的排泄物。 过桥以后走了约摸一里地的样子,后面响起了自行车的铃铛声,路高低不平,自行车颠簸得很厉害,挂在自行车龙头上的黑皮包里发出“咣里咣噹”的声响。 小宝往路边让了让,自行车从他身边一闪而过。 小宝又走了大约一里多的路程就到了梅英的家。这时候,东边的天空已经泛出了鱼肚白。 梅英她爹是一个小学教师——既教语文又教算术,还顺带体育。梅老师亲手把小宝教大,他看小宝是个肯上进的孩子、既品行端正又老实稳重,就让小宝早上和女儿一起去上学,这样自己也放心,女孩家家,走夜路自然不方便。 这梅英虽说读书不及小宝刻苦用功,但却出落得花容月貌,在附近十几个村子被公认是一个最俊的姑娘,每回附近村子放电影,她都是男孩们关注的焦点;这不仅是因为她长得漂亮,主要是由于她出生在书香之家,身上自然有一股清新脱俗的气息。 梅英家就在路边,梅英家的正屋后面又一片小竹林,走过小竹林的时候,小宝看到梅英屋子里面的灯已经亮了。 梅英家的正屋是青砖墙黑瓦顶,有三间,中间是堂屋,两边是东西厢房,梅英就住在西厢房,梅老师住在东厢房;东厢房前面是两间厨房,有一个大院子,院墙是用土砌的,不算高,院墙上面爬满了喇叭花;院门是木头的,上面有两个铁环;院门上方有一个檐,这种庭院在附近是绝无仅有的,因为其他人家要么是半砖半瓦——墙是下砖上土;顶是上草下瓦;要么是土墙半瓦;要么是土墙草顶——这种人家居多,据说梅家的祖先是被流放到此地的。 小宝到的时候,梅英早已经趴在木格子窗前向外张望,书包也已挎在肩膀上。 “梅先生早。”小宝道。 “小宝来了。”梅老师正在院子里面打太极拳。 “爹,我们走了。” “梅英,今天我到县里开会,还要看几个老朋友,你晚上不要等我,先吃,先睡;记得把院门关好了。” 梅老师站在院门口目送两个年轻人消失在夜幕之中。 “给。” 梅英从怀里掏出一个热乎乎的鸡蛋塞到小宝的手里。 “你吃吧。我带了玉米饼。”小宝这才想到口袋里面带着干粮。 梅英把鸡蛋剥干净,然后把鸡蛋塞到了小宝的嘴里:“慢点吃,别噎着。” 实际上,梅英早就在心里喜欢上了卫小宝,虽然她自己也说不清这是不是爱情,不过她这些日子是时时刻刻都在想着小宝;她还偷偷的给小宝织了一件毛线衣,毛线是自己用积攒的零花钱买的,一有空就躲在自己的房间里打一点,然后收在床底下的箱子里,还在箱子上面上了一把锁。这个单纯而又充满热情的女孩,心里面早已经有了一颗叫不上名字的种子。真是女大十八变,因为情窦初开,故而使原本就如同出水芙蓉一般的她越发的养人的眼,该丰满的地方都逐渐丰满起来,所有标致女性的身体曲线都画在她的身上了。 小宝虽说已经长成一个棒小伙,但身上总免不了女孩子那种腼腆和矜持。他和梅英之间总保持一定的距离,而梅英总是不断的缩小距离。梅老师打小就喜欢小宝,小宝肚子里的那些墨水大都是梅老师给灌的,小宝从小就和梅英同班读书,放学回来也总要到梅英家写作业,因为学校就在梅村的前面,叫梅村小学,距离梅英的家只有一里多路,站在梅英家的院子前面的大埂上就能看见学校的房子。 梅英刚生下来的时候母亲就因为难产去世了。梅老师除了打心眼里喜欢小宝,主要是想让女儿有个照顾,这样一来,天长日久,在人们的眼里,这卫小宝就是梅家未来的女婿。相对而言,卫小宝在感情上好像要比梅英迟钝得多,他对梅英的示爱似乎有点木纳,这也许就是梅英喜欢他的原因吧。 月光洒在两个年轻人的身上,在弯弯曲曲的村路上投下两个充满活力的剪影;夜幕里飘荡着梅英那银铃般的笑声。 第2章 拂晓血案 第3章拂晓血案 第二天早晨,天刚蒙蒙亮,梅英是被一种声音惊醒的。夜里面她睡得很熟很沉,她揉揉并睁开惺忪的睡眼,匆忙穿起衣服,身上没什么力气,从来没有感到这样疲倦过。她隐隐约约的感觉到院子里面好像有人。 “梅英啊,你赶快起来,快。”邻居王婶在窗户外面一边拍打窗玻璃一边大声喊道,“梅英——梅英,快—你快起来,你爹,梅老师他……” “我爹——他怎么啦?”梅英推开窗户,露出她花容失色的脸。 “你这孩子,睡觉咋这么沉。出——出事了——出大事了,你快起来。” 梅英突然产生一种不详的预感,她跌跌撞撞冲出西厢房,又想冲出门外。 院门口一个约模六十岁左右的男人大吼一声:“别出来,站在那儿。别动,公安局的人马上就来。” 梅英看到:院门口站着好几个人,而且人越来越多,大埂上面也有一些人;在距离堂屋门口约摸四、五米远的地方,躺着一个人,下身是卡基蓝裤,上面是浅灰色的确良衬衫,靠近腹部和侧面的地方全是血,脸朝下,头发贴在脸上,上面还有一点泥土,一只鞋子在右脚的旁边,底朝上,梅老师右手的手指头浅浅的插在泥土里,呈弯曲状,砖头路上有一大摊血。他就是梅英她爹——梅老师。 “爹……” 梅英一只脚已经跨出堂屋的门坎,王婶顺着墙根冲过去挡住了她。并一把将她揽在自己的怀中。梅英泣不成声;王婶则是老泪纵横;院门口和大埂上不时传来了欷歔之声。 刚才在院门口大吼一声的是王队长,就是王婶的男人。他站在院门口维持秩序。院门外,院门外的路上的人越集越多,连同院门两侧的围墙外面都是人,够不着的找来了石头垫在脚底下,伸长了脖子朝院子里面看,,河边上几棵老槐树上也有几个人,四村八庄的人纷至沓来。人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摇头,叹息,诅咒。 梅老师在这一带可是德高望重、有口皆碑,他是一个热心人,附近村庄不管哪家有事,都少不了梅老师帮忙,几乎所有人家都蒙受过梅老师的恩惠,单是孩子们读书这一点,就可以知道梅老师在附近村民心目中的位置。发生这样的事,乡亲们怎么能不深感震惊,扼腕痛惜呢。 只听王队长大声喊道:“请乡亲门站远点。” “对对对,保护现场,等公安局的人来。” “公安局的人什么时候来啊?” “这个挨千刀的,抓到了活刮了他。” “公安局的人怎么还不来啊?” 人们七嘴八舌,万分焦急。 “一会就来,我已经派人到大队部去打电话去了。”说话的是王队长,“喂,院墙外面的人都到大路上来。”马队长走出院门,大声道。 院墙周围的人仿佛是犯了错的孩子一样迅速地撤到大埂上去了。往常这时候该上工了,可社场上的钟声没有响,人大都聚到梅家的院门前的大路上来了,因为今天是星期天,学校不上课,小孩子们在大人之间窜来窜去。虽然人多,但并不嘈杂,大多数人表情凝重,梅村的上空笼罩着一种诡异的、令人窒息的气氛,其实这种气氛这些年来从未停止过对乡亲们的缠绕,它像一口黑锅一样扣在乡亲们的心里——一提到葫芦塘,人们不是还心有余悸吗?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蹊跷事不是还历历在目吗?王队长一直不停地朝大路上看。 大约过了一个钟头,两辆老旧的吉普车急驰而来,车上跳下八、九个挎包提箱的人。队长姓郑。王队长迎了上去。 握手之后,郑队长跟着王队长走进院子,他在梅老师的旁边沉默片刻。然后指手划脚地安排任务:拍照的,拉线的,疏散人群的,勘察现场的忙开了。 “王队长,第一个发现现场的人是哪一个?请您在附近给安排个地方。” “第一个看见的人是我老伴,老太婆,你出来。就到咱家的堂屋去吧。”王队长一边说着,一边招呼老伴。 王婶把郑队长和女刑警小王他们带到了自己家的堂屋。王队长的家在梅家的南面。 郑队长问,小王记录。 下面是郑队长和王婶的谈话记录:“大娘,您别着急,慢点说。” 郑队长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面比谁都着急,你看他眉头紧锁,眉宇间的那个“川”字越发深刻。 “王大娘,您是在什么时候发现梅老师出事的?” 王婶声音低沉,还有一点发颤,她的眼眶里面汪着一点泪水:“今天早上,我看天亮了,就到梅老师家里请他。昨天说好的,我家老三过几天办喜事,请梅老师帮忙合计合计。梅老师可是个大好人,没少帮过咱。”王婶显得很伤心,不停用衣袖在眼睛上抹一下。“他可是个大好人,什么事都想的妥妥帖贴的。哦,我扯远了。”她看记录的小王同志笔停在手中,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她,“我发现院门开着——门是虚掩着的。我还纳闷:梅老师是一个细心的人,夜里面怎么能不插院门呢?院门一推开,我就看到梅老师躺在地上,身下有一滩血,我没敢碰。就赶快喊我家老头子;老头子让我在这儿照看着,他去招呼乡亲们。” “堂屋的门呢,是开着还是关着的?” “有一扇门是开着的。” 王婶哽咽了一下接着说道:“我没敢进去,在窗口喊了梅英,梅英已经坐起来,手忙脚乱地在穿衣服,可能是听到院子外面的声音了。” “你们两家靠得这么近,夜里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呢?” “没有。” “你再回忆一下。” “还和往常一样,啥都没听见,对了,夜里有风——风蛮大的。” “好,王婶,就谈到这里。您如果想起什么,就找我们;我们说不定还要麻烦您呢。请您把梅英带过来。” 不一会,王婶把梅英带来了。下面是郑队长和梅英的谈话:梅英只是哭,此时此刻,她的心里很复杂:有痛苦,有懊悔和自责,恐怕更多的是羞愧。 “你爹出事,你一点声音都没听到吗?” 梅英只是一个劲地哭,她把头埋在胸前。秀发散乱,盖住了整个脸。她依然娇美的身体在颤抖着,嗓子里仿佛有一样东西堵在那儿,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郑队长点了一支烟,猛吸了几口。他在耐心地等待着。王婶用手理了理梅英的头发,安慰着。 “你夜里有没有听到些什么动静?” 无语。 “你能不能把昨天晚上到今天早晨所听到的,所看到的,或者知道的告诉我们?” 梅英这个时候恐怕是很难说出话来的,因为抽泣得厉害。王婶拿来了毛巾为她擦拭眼泪。 郑队长又连吸了几口烟,将烟头扔了,又点上一支烟。他这时候唯一要做的就是等待。 梅英又把头转而埋在王婶的怀里。她眼圈红肿,下巴上挂着泪水,她不时用毛巾擦拭自己的脸颊。 “王婶,您先陪陪她,我们到现场看看。过会再过来。” 郑队长和小王跟在王队长的后面走出了王婶家的院门,王队长领着他们俩勘察了一下梅家的环境:梅家院门前是一条比较宽的土路,呈南北向;路的前面即西面有一条大河。 梅家的南面是王队长的家,两家的围墙之间有一条小河沟,小河沟不到三米宽。 梅家的正屋朝南,西山头对着大路;屋后是一片半亩见方的小竹林,有一条比较窄的东西向的路和大路相通,路一直延伸向东。东面两、三里路的地方是葫芦塘。 早些年,郑队长也曾耳闻过葫芦塘发生的事情,在这个县里,很少有人不知道葫芦塘的故事,传得有鼻子有眼的。 现场勘察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梅老师的房间,堂屋和堂屋门内外,遇害者包括遇害者周围十几米范围内,还有院子,连同厨房都拍了照。 现场没有提取到任何和罪犯有关的、有价值的东西。郑队长吩咐还要把堂屋门,东厢房门上的指纹提取下来。 在与王婶家相邻的院墙上,也就是厨房后的院墙上发现了身体麽蹭过的痕迹,因为墙头内侧有几根喇叭花的藤蔓呈倒伏状,王队长、郑队长和小王来到院墙外面,他们在院墙外面的地上,看到两个的鞋印,可能是凶手从墙上跳下时留下的。遗憾的是:由于院墙外面的地是一个斜坡,鞋印在落地的时候呈向下移动的状态,所以,无法客观真实的反映出鞋印所有人的脚的大小尺码。郑队长吩咐小王去喊拍照的同志把这两个变形的鞋印拍一下,并把相关数据记下来。 既然院门是开着的,凶手为什么要翻越院墙呢?郑峰将自己的想法写在笔记本上。 王队长在梅家的院门口被人叫住了。郑队长重走进梅家院门,负责验尸的老李迎了上来。 “尸体看过了吗?” 老李点点头。 早有人用一张芦柴席子将梅老师盖了起来。席子太小,膝盖以下的部分露在外面。 “老李,您说吧。”郑队长把席子掀了起来。 地上的血已经凝结,变成了褐色。 “估计死亡时间是昨晚九点半到十一点半之间。”老李道。 梅老师的胸前全是血,裤子上,还有左脚鞋面上有一些滴状血,郑队长从老李手上接过手套,戴在手上。他掀开梅老师的浅灰色上衣,刀口在腹部左肋骨下方。 “刀口有两公分上下。”老李一边说一边比划着,“一刀毙命,这说明凶手的手有力而且娴熟,没有半点犹豫。” 地上有不到一米的拖痕,拖痕上有少许不甚明晰的血迹。 “这个拖痕说明遇害人在一息尚存的时候曽有过短崭的挣扎——也就是说,梅老师曾经和凶手有过短时间的纠缠。” “这样吧,你们再看看还有什么遗漏的对方,仔细点;之后嘛,再找村里的人了解了解情况,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有价值的线索。梅英那边不知怎么样了?”郑队长向老李交待几句后就走了出院门,正好遇着王婶来了:“郑队长,梅英让我喊你。” 梅英抬起头,她看着郑队长,眼睛里除了眼泪,还夹杂着一些不为人知的东西,她咬了一下乌紫的嘴唇,断断续续地从口中挤出下面几个字:“是——是他,一定是——是他。”梅英的眼睛向屋子外面扫了一下。 “是谁?”郑队长揣摩着梅英的表情和眼神若有所思,“不要紧,你只和我一个人说。”郑队长示意其他人回避一下。 其他人都出去了。 “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不要紧,你慢慢讲。”郑队长作为一个有着多年的破案经历和丰富刑侦经验的刑警,他知道,破获一个案件的关键就是线索,而线索往往稍纵即逝,他们还有许多事要做,时间在这时候显得尤为宝贵。 “是他,一定是他。” 郑队长的眼神写着两个子:期待“一定是卫小宝。” 梅英看郑队长疑惑的眼神,又重复了一句:“就是小张村的卫小宝?” “为什么?你能不能说得详细点?” 梅英的脸顿时由白转红:“昨天,我爹到县里开会,晚上回来得比较迟,他就留下来陪——陪我……” “后来呢?” “后来,我们——在一起——那个——亲——热——来着。” 期待。 “后来,爹——爹回来了。” “慢慢讲。” “小宝很害怕,他说出去——解手,过了一会,他——又进来了。” “他是什么时候离开你家的呢?” “什么时候不知道,大概——是十点多钟吧。” “梅老师发现卫小宝了吗?” “我不知道。” 梅英低下了头,突然又抬起头:“他的书包还在我房间里呢。” “小王,请过来。”郑队长对站在门外的小王喊道。 小王跑进来,郑队长在他耳旁嘀咕了几句,内容大概是,让老李到梅英的房间去一下。“郑队长意识到;谈话必须中断了。 郑队长安慰了梅英几句,让邻居王婶多加照顾。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走出王婶家的堂屋:“小王,等一下,你让老李留下继续勘察,招呼其他人集合,我随后就到。” 在王家的堂屋外,王队长刚从院门外走进来。 “王队长,您和我们走一趟。” “到哪去?”王队长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到小张村,您给我们带路。车子好不好走?” “走不起来,路太窄,还要过一个小木桥。” “那怎么办?” “不要紧,我带你们抄小路。” 第3章 张庄擒凶 第4章张庄擒凶 郑队长一行八人,在王队长的带领下,直奔小张村。 乡亲们面面相觑,目送他们向东去了。人群中产生了诸多猜测:“八成是到小张村去了。” “我看是到王村。” “可能是到李家村,或者是高马村。” “估计凶手有下落了。” “差不离。” “说不准。” “十有八九梅英知道点啥。” “也许是王婶说了点什么。” “凶手会是谁呢?” 郑队长他们通过芦苇荡,走上木桥的时候,速度不得不慢下来,因为在桥面上能通过树棍之间的缝隙看到下面的水。 “大家留点神,这下面的水深得很。”王队长提醒大家。 “王队长,这水有多深?” “这桥下就有三四人深,越往那边水越深,最深的地方有八九人深。” “这么深啊!恐怕有些年头了吧。” “反正从来没有干过。记得六五年大旱,附近所有河塘都干得底朝天,这水塘就是没有干。” “这就是大伙儿传得神乎其神的葫芦塘吧!” “对。这葫芦塘淹死了好几个女人。” “怎么尽淹女人?” “女人到塘边来洗衣服,这岸边陡得厉害,那青石板又比较滑,掉下去很难上得来。” “这葫芦塘就只淹女人吗?” “传说塘里有水鬼,女人火性低,所以……” “那这鬼八成是男鬼。” 大家都笑了。 “我说王队长,您也信这个?” “咱乡下人没啥文化,平时除了听一些张家长李家短的事,就是这鬼啊神的,瞎捏捏呗。说说玩玩,当不得真的。” 郑队长一直没说话,也没笑,好像在思考着什么。 “就在那儿,”走出芦苇荡,王队长指着北边的一个村庄,“那——那就是小张村。” 葫芦塘到小张村大概有六七里地。 快到小张村的时候,在村口玩耍的孩子们朝村外张望,郑队长他们到村口的时候,连地里干活的村民都来了。这么多的警察突然到村子里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情。人们跟在他们后面。 王队长在村西头第九家的院门口前停了下来。郑队长他们快步走进院子,正好遇着小宝他娘端着猪食盆往外走。 “请问大娘,这是卫小宝的家吗?”郑队长道。 “是啊,你们——?” “卫小宝是您儿子?” “是啊。” “他人呢?” “在睡觉。” “在哪个房间?” “在这边——厨房里——里间。”小宝他娘朝厨房指了指。 没等小宝他娘话音落地,郑队长他们就冲了进去,直扑里间,卫小宝还在蒙头大睡。 欧阳平掀开被子,另外三个人把小宝按在床上,带上手铐。 小宝就这么昏昏沉沉地被带出了房门。院子外面的人很多。人们议论纷纷:“这孩子,又老实又懂事,怎么会……” “可不是,这前村后庄的没有不夸的。” “这么端正的娃,没想到——” 小宝被带出院门的时候才回过神来:“你们为什么要抓我?” 没有人回答卫小宝的问题。 小宝他娘从院子里面冲出来,他认得梅村的王队长,追了上去:“我说他王大伯,这是咋回事啊?” “大嫂,我也不知道啊。” 小宝就这么被押走了,他娘瘫坐在院门口;早有人去喊小宝他爹去了,小宝他爹跑到村口的时候,郑队长他们已经往梅村方向去了。 第4章 趁热打铁 第5章趁热打铁 小宝当天上午就被警车——就是那两辆吉普车中的一辆押到了县公安局看守所。 在审讯室里,郑队长,小王和卫小宝面对面的坐着。他们端详着眼前这个年轻人,说实话,如果不是牵涉到这个凶杀案,怎么也不会想到面前会是一个杀人嫌疑犯。你看他:脸色白晰,满脸稚气,眉清目秀,五官端正。他像一个受到惊吓的,知道自己犯了错误但不知犯了什么错误的孩子。 “报上你的姓名。” “卫小宝。” “年龄?” “十七岁。” “你昨夜在梅英家过夜了?” 小宝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他低下了头;少顷,又抬起头来:“我没有在梅老师家过夜。” “那么,昨天晚上在梅家,这不假啰。” “我后来回家了。” “那么,你的书包呢?” “落在梅英家了。” “为什么不带走?” “这——”一阵沉默。 “说。”郑队长的一双略有点眯着的眼睛直视着小宝。 “老——老师突然回来了,我就走了,没来得及——拿书包。” “突然回来是什么意思?” “这” “是不是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 “没——没有。” “没有,那你紧张什么?”说到这里,郑队长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包烟,弹出一支,用火柴点上了。 “我——” “你是不是被梅老师发现了什么,然后就起了杀心,把梅老师给杀了,他可是教了你几年的老师啊。” “你——你说什么?”卫小宝突然睁大了眼睛。“老师死了?” “我问你,你平时放在书包里的那把刀呢? “在家里,怎么了?” “你平时不是一直放在书包里吗?” “是啊。” “你昨天不是还用刀切过西瓜,怎么会在家里?” “你让我想一想——对了,我们切过西瓜以后就放在裤衩的口袋里了。” “这么巧?”郑队长对眼前这个年轻人最初的印象现在已经发生了改变,他觉得卫小宝单纯得有点过了头。“卫小宝,你不要和我们兜圈子了,事实已经摆在这儿,你就来个王八揭背盖——全亮出来吧,就把十五号晚上你在梅英家的情况——也就是你到梅英家,离开梅家这段时间内的情况跟我们说说清楚。” “我没杀梅老师,我不会杀梅老师。”小宝显得很激动。 “说吧。” “放学后,我送梅英回家,让梅英给留了下来,她让我等梅老师回来再走——她说她害怕。我就留在她家写作业。吃过晚饭后,到八点钟了,梅老师还没回来……”小宝说到这儿顿住了。 郑队长和小王静静地看着他。 “后来,我要走,梅英让我再呆一会,说老师不会回来了……” 郑队长嘴里的烟吐得似乎快了许多,鼻孔里也往外冒。 “后来,我们就——亲热了;后来——就……” “后来就怎么样了?” “后来我——们就——刚——那个,老师回来了。我和梅英说出去小便,出去后,我就走了。” “你是这么离开梅老师家的,是从院门,还是翻墙头?”郑峰想到了墙头上的喇叭花和墙外面的脚印。 “翻的墙头。” “你后来不是又折回头了吗?” “我看到老师进了院门,心里发怵,就翻墙走了。” “几点?” “八点多一点,差不多吧。” “梅老师没有看你见吗?” “不知道看没看见,他可能是喝了酒,他有点跌跌撞撞的,当时树挡着。” “你一共出去小过几次便?” “就一次?” 第5章 分析案情 第6章分析案情 天气异常闷热,郑队长的心里也很热……中午在食堂吃饭的时候,刘局还询问了案情的进展情况。 第二天——也就是七月十六号的晚上,郑队长他们顾不上休息,召开了一个“7.15”凶杀案案情分析会。 会议室就是办公室。那个年代,就这个条件,九张办公桌挤在一个十几平方米的平房里面,同志们要想辗转腾挪,那就得跳探戈或者芭蕾舞;桌上面是乱象纷呈,要不是小王经常拾掇拾掇,或者说要不是办公室里有个女同志,那一定是目不忍睹。大家围成了一个不规则的圆圈,除了小李和三个刚分来的警校毕业生,所有男同志都抽烟,办公室里烟雾缭绕,小王虽有怨言,但很难凑效,都习惯了。其实已经不错了,男同志没有打赤膊的,顶多有几个年轻人穿了背心,屋里只有一台电风扇,同志们几乎感觉不到它的存在。 大家对案情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一开始,主要是老李对案情作了一点重要补充,就是同志们到小张村去抓捕卫小宝的时候,梅英向他提供了一个重要的情况,小宝有一把水果刀,蛮长的,一般都放在书包里,有时装在口袋里。 之后,经过大家反复的讨论,可以确认以下几个方面的问题:第一,卫小宝在梅英家呆到深夜,并发生了性关系。这一点可以从两人的谈话内容中得到证实。对于这一点,刚开始还是有争议的。 小李认为,卫小宝和梅英只是刚进行性接触,因为梅老师回来了,所以,性关系没有得以深入,卫小宝所说的“那个”可能就是这个意思。 大李则持不同意见,如果这一点能成立的话,那么,应该如何理解梅英的话呢?梅英说卫小宝大概是在十点多钟离开的,从八点多到十点多,两个小时左右的时间,说性关系没有深入,这怎么也说不通,这两个人肯定有一人说了慌,梅英不可能说慌,一个女孩子是不会把脏水往自己身上泼的。那一定是卫小宝说了慌。 小李又提出,假如卫小宝说的是真话,那又该怎么理解呢? 小王认为,会不会有这样一种可能,两人所说的时间都很模糊,如果卫小宝说少了,而梅英又说多了,也就是说,卫小宝说的“八点多”实际是九点左右;而梅英说的“十点多”实际上是九点多,这样一来,时间的差距就不大了。因为,当时两人正处在极度兴奋的情绪中,对于时间的感觉是比较迟钝的。 总之,小宝和梅英两人的说词有诸多不一致的地方。这是大家的共识。特别是卫小宝出去小便以后到底有没有回去,这是问题的关键。 “你们有没有注意到梅英家的堂屋里面的长条桌上有一个座钟啊?”郑队长提醒道。 确实有一个座钟,大家都想起来了。 老李一直在抽烟。一包大运河已经下去了一大半。 “老李,说说您的想法。”郑队长一向很尊重老李。 “是这样,我只补充一点:你们到小张村的时候,我仔细地勘察了梅英的房间,在床上发现了一小摊血迹和一块精班。” 大家又围绕这个情况展开了讨论:大李又来了精神,老李的话好像为他的观点提供了佐证:“这正说明卫小宝和梅英两人的性关系的过程是完整的,最起码时间是比较长的。”大李说完后猛吸了一口烟。 年龄在队里排第二的陈老师——大家叫他陈老师,一是因为他学历最高,他是一个师范本科生,因为历史的原因,他误打误撞的闯到公安局刑侦队来了;二是因为他往往会从理论上有一些比较深入的分析,他谈了谈自己的见解:“这也有一种可能,卫小宝从没有对性的体验,对性充满好奇和幻想,初涉此事,缺乏经验,加之亢奋与冲动,所以,在与梅英身体接触初期过早**,从生理学的角度来说叫“早泄’” “那么,梅英床上的血迹该怎么解释呢?”大李提出疑问。 “血迹应该是***遭到破坏所致。”陈老师补充道。 “既然如此,那么两人的性接触不就成立了吗。”大李道。 “我的意思是说,两个人的性接触有可能仅仅停留在初期阶段,也就是说,刚刚开始就结束了,梅老师不是回来了吗?这一点,在小宝和梅英的谈话记录里是一致的。” 接下来是一个段时间的沉默。 打破沉默的是老李:“还应该在一些细节上做做文章,找找答案。” 这种想法正合郑队长的心思,那就先确定基本事实:卫小宝案发当夜在梅英家与其发生了性关系。 第二,初步认定卫小宝的水果刀与梅老师身上的刀口的宽度和深度一致,但前提是必须要找到卫小宝的水果刀才能最后确认。围绕这一点,大家也曾有过一番较为激烈的争论:一种意见认为,卫小宝的水果刀和梅老师的刀口一致,就可认定他就是杀害梅老师的凶手,理由是卫小宝一直带着这把刀,表面看是用来剖西瓜,而实质上,可看出这个年轻人有恋刀癖,梅英的话就能充分证明这一点,由这一点就可以说明他有明显的暴力倾向。 持反对意见的人认为,卫小宝的书包丢在了梅家,那么,刀是怎么到他的手上去的呢?梅老师回来撞见了两个人在偷食禁果,事发突然,卫小宝不可能早有准备。梅老师是死在院子里面的。 有人提出,卫小宝平时偶尔也会把刀装在口袋里,天热,剖过西瓜以后顺手把刀放在口袋里,这是完全有可能,梅英也是这么说的。 “这就要看卫小宝当时穿的裤衩有没有可能装进这把水果刀。”老李的锤子总是敲在鼓心上,最后,他补充道,“我们必须找到那条“裤衩’和那把“水果刀’。” 第三,卫小宝杀人的动机是什么?老师教了他好几年,对他视同己出,心里面早就认定了这个女婿,即使做了荒唐事被发现,也不致于生出此念并动此杀机,这在情理上是说不过去的。 小王指出,作为梅老师来讲,他看好卫小宝,就是看好他的人品,之所以让他和梅英结伴上学,就是十分的信任他,可是,小宝却做出这样的事情,这完全出乎梅老师的意料,所以就有可能对小宝做出过激的举动,这是矛盾的一个方面;另一方面,作为小宝来讲,老师很信任他、器重他,在老师的心目中,他是一个很好的小伙子;卫小宝也是这样努力塑造自己的,然而,东窗事发、丑行败露,卫小宝心里的这个坎过不去了,他自己塑造的完美形象顷刻坍塌,他不愿看到这样的结果,同时,为了早一点摆脱老师的纠缠,早一点离开梅家,所以,一时心理失衡,情绪失控,性急智昏。最后,大家对这样的分析表示认同。 最后,对于下一步的工作,郑队长明确了以下几点:第一,要到小张村卫小宝家落实水果刀和裤衩的事情。 第二,要到小张村了解卫小宝七月十五号这天晚上回到家的时间,越具体、越准确越好——这一点是老李补充的;这应该就是他所说的那个“细节”吧。 第三,还要对卫小宝和梅英的性关系的过程和时间作进一步的、深入的调查。 “请注意,要注意性过程的有关细节,要安排一位女同志找梅英谈,关键是梅英。”老李最后补充并且特别强调。 快散会的时候,刘局长过来了:“我看见你们这儿还亮着灯,就过来看看。你们也不要搞得太久了。” 刘局长和郑队长耳语了一会后,郑队长宣布:“明天进驻梅村。局长答应再给我们配一辆吉普车。明天早上七点五十集合,八点钟准时出发。” 第6章 进驻梅村 第7章进驻梅村 九点半钟左右,两辆汽车驶进了梅村。 郑队长他们就在梅家的厨房里打起了地铺,小王住到了隔壁王婶的家。反正是夏天,好对付。 到梅村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小张村。由老李负责,二李随行。 三李走后,郑队长安排陈老师和小王找梅英谈话;郑队长则带着三个人——刚从警校毕业分配到队里来的小伙子,再对梅英家进行一次勘察。 我们先来说说三李那边的情况:三李向东穿过芦苇荡和葫芦塘来到了小张村卫小宝的家,小宝的奶奶因为孙子被抓的事一病不起,茶饭不思,小宝他娘也已经好几顿没有端饭碗了,小宝他爹则是蹲在厨房的门口“吧嗒吧嗒”的抽他的旱烟。 左邻右舍有好几个大妈大嫂坐在炕沿上陪老太太说话和叹气。一看就知道卫家是厚道人家,人缘好,卫家出了这样的事,乡里乡亲怎能袖手旁观呢。梅村的案子早已传得沸沸扬扬,小张村的人和卫家的人一样,他们怎么都无法接受小宝杀害梅老师的事实,他们甚至怀疑警察是不是抓错了人。 小宝的父母心里也弄不明白,因为,他们的心里面确实有一些不踏实的地方:小宝十五号晚上确实在梅家来着,而且,小宝前天晚上回来的时候,神情和往常不一样,说不定做出了什么丑事也保不准。在老李的最初印象里,小宝的双亲的确是两个老实巴交的庄稼人。 看到卫家的情形,老李他们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例行公事地——但却是很客气地在小宝他娘的引导、陪同、帮助下,十分顺利的拿到了他们所需要的东西——一把水果刀和一条裤衩。水果刀就在小宝房间的书桌上,刀插在刀鞘里面;那么,裤衩呢?裤衩已经被小宝他娘洗了,正准备在探望小宝的时候带去,小宝他娘从一个包裹里拽出了那件裤衩。 “是这件吗?”老李觉得有必要核实一下,他看小包娘没听懂他的话,又重复了一下,“是卫小宝十昨天晚上穿的裤衩吗?” “是——就是这件,这件裤衩还是他南京的二姑买给他的呢,小宝喜欢得不得了,穿了就舍不得脱。” “大娘,我们还想了解一个情况,”老李看小宝他娘眼眶里噙着泪水,轻声道,“大娘,案子还没有定论,您放心,我们一定不会冤枉一个好人,您能不能回忆一下,十五号的晚上,卫小宝是什么时候到家的?” “俺家小宝十五号晚上到家的时候快九点了,和他爹前后脚进的门。” “对,是九点差一点,当时我在社场听书。回到家的时候,小宝刚回来,我们前后脚。”小宝他爹再次确认。 老李非常高兴:“太好了,你们说的这个情况太重要了。” 老李他们离开卫家以后,又了解了几位村民,其中有一位是妇女队长王霞,几个人提供的情况和卫小宝爹娘提供的情况完全一致。 当天晚上,有一个在社办厂工作的小伙子手上带着一块手表,王霞队长问了他时间,是八点四十五分,王队长才让说书人就此打住,明天还要下地干活,乡亲们这才散了。 因为小张村之行非常顺利,没费什么周折,回梅村的路上,老李他们经过葫芦塘的时候,小李提议到葫芦塘里面去看一看,看看这葫芦塘是不是像人们传说得那么邪乎。 老李看时间尚早,就同意了。 他们没有上桥,而是顺着东塘沿向南走,塘边芦苇丛生,要不是踩倒芦苇踏出一条路来,还真没法走,好在夏天的芦苇还没有长成,比较脆嫰,一踩即倒。 塘沿很陡——大李开玩笑说:“要是在这里钓鱼,碰到大家伙还真弄不上来呢。”大李三句话不离老本行,他是个钓鱼迷。 走了一大段路,塘沿开始改变方向,开始朝东南方向弯过去。前面恐怕就是葫芦塘的肚子了,果然水面一下子开阔了许多,塘边有一个码头,黑色的条石伸到塘中,码头大概有两米多长,这里就是村民洗东西的地方。 岸上有一条相应的曲折的小路,一眼望不到头。再看看塘对岸,也有码头,而且有两个码头。小李拾起一个砖头用力向塘中扔去,声音发闷。大李折了一根比较长的芦柴在塘边试了试深浅,四、五米长的芦柴竟然没有打到底,照此看来,王队长所说不虚,这塘中央还不知道有多深呢? 再往前走了一大段路,塘沿又向西南方向折去,然后向正西伸去。在转弯处,能隐隐约约地看到一个土地庙,掩映在芦苇和灌木丛中,要不是高高翘起的庙檐,那是看不见的。拨开芦苇丛和灌木丛,走到跟前,土地庙周围有一条不甚明显的路,土地庙后面有一个大的高起的山丘,在土地庙和山丘之间有一个凹处,显得非常隐蔽。 小李刚想钻进去,从里面窜出一个灰不溜秋的东西,从小李的脚面上一闪而过,消失在芦苇丛中。大李看清楚了,是一只野兔。 三个人本来就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现在应该再加上四个字:“不寒而栗”。 塘边漂着一只船,不过是底朝天,早已朽烂不堪。,底上还有一个大洞,黑咕隆咚的,仿佛那里面藏着什么秘密似的……在葫芦塘的周围和芦苇荡里面,老李他们没有碰到一个人。 在他们返回到小木桥的时候,王村方向传来了猪的嚎叫声,老李知道:准是哪家又要娶媳妇了,这一带有一个习俗,谁家要是办喜事,就要杀一头猪——请杀猪的上门,或者把猪用小推车送到杀猪的人家去。猪杀好后,猪杂碎给杀猪的,算作工钱,大方的人家还会加上一条肉。剩下的,一半卖掉。一半留下来办喜事用。既省了钱,又添了进项。 下面,我们再说说小王他们和梅英谈话的情况:梅英自从她爹出事之后,就一直住在王婶的家里。谈话的地方就在王婶家的堂屋。小王和陈老师在这之前已经拟定了几个问题,他们觉得这次谈话非常重要,这种谈话应该是少而精,所以,该想到的地方都应该想到,这也是郑队长交待的。 陈老师提问,小王记录。 “梅英,我们还有一些问题想问问你,你仔细想想——尽量回忆,好吗?” 梅英点点头,她现在的心情平静了许多,眼角里虽然仍有些挥之不去的悲伤,但多了不少理性、冷静的光芒,她的一头长发不再散乱,而是梳成了一根长辫,一直拖到腰部以下,陈老师的眼神中突然增加两种东西,一是惊讶,一是温和,这两种东西出现在男人的眼睛里,通常情况是由于在他这面镜子里突然出现了非同凡响的异性,现在的陈老师就遇到了这种情况:梅英坐在椅子上是那样的安静,她异常白皙的脸庞上,有两抹红晕,由于是夏天,白底小红碎花的衬衫越发突显出她的长脖子。 “梅英,卫小宝的水果刀,昨天晚上,是装在书包里还是放在身上的? “是放在身上的。”梅英的脸上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 “你能肯定吗?” “是放在裤衩口袋里的。”梅英还记得他们亲热的时候,自己的手还碰到过那把水果刀的刀鞘呢。 “卫小宝离开你家的时间是——再请你好好回忆一下,他是什么时候离开你家的?” “大概是半夜吧——反正夜已经很深了——大概是十点多钟。” 小王在“半夜”、“夜已经很深”和“十点多钟”这几个字的上面划了几个大圆圈。 如果说三李和小王、陈老师他们有了阶段性成果的话,那么,郑队长他们几个人则正好相反,一无所获,也就是说,在老李的勘察笔记上没有任何需要添加和改动的地方。就差死者的遗体没有复查过了,死者的遗体安放在公安局法医鉴定科的冷库里。 不过,进驻梅村的第一天,收获还是很大的。最起码,案子正朝着明晰的方向发展:那把水果刀刚好可以放进那件裤衩的口袋里,只漏了一点刀鞘。可见,在作案工具方面,卫小宝是具备作案条件的,卫小宝回到家的时间已经得到确认。现在问题的症结就在于小宝离开梅家的时间与梅英所说的时间不一致,而且存在很大的差距。小王认定,卫小宝和梅英在一起的时间应该在两小时左右。性关系的过程是很长的,而卫小宝却说刚要“那个”,说明性关系最多是刚开始,就像陈老师所说的那样。从卫小宝回到家的时间看,卫小宝说的是真话。这不是太不可思议了吗? 大家都陷入沉思,几个老烟抢又开始喷云吐雾,较起劲来,梅家的厨房里烟雾缭绕。也许是天热的缘故,同志们心里面感到非常压抑。 “这样吧。今天收获还是蛮大的。大家忙了一天,先吃晚饭。”郑队长一边说一边站了起来,因为他看到王婶正站在梅家的院门口等待同志们去吃饭呢。 郑队长他们是在王婶家搭的伙,吃罢饭后,大家在王队长家那棵老风杨树下围了一个圆圈纳凉。陆续来了好几个乡亲。小李随口提到回来路经葫芦塘的事情,一下子打开了大家的话匣子,无非是关于葫芦塘那些神三鬼四的事情,说者无意,听者却从这些传说和故事里听出了非同寻常的东西。 第7章 芦苇深处 第8章芦苇深处 “王队长,你就跟郑队长他们说说南村梅老二家曼子的事吧。”乡亲中又人提议。 “还是叫你婶子说吧,她知道的多。” 王婶是个非常健谈的人。 “这南村梅老二是——王婶,您就跟我们说说吧。” “是这样的,”王婶在郑队长的鼓励下,开始了她的故事:“那是前年秋天的事,南村梅老二家的小女儿曼子傍晚收工以后,划船——咱这里差不多家家都有船,咱家门前的这条大河就通着葫芦塘——曼子到葫芦塘去割芦柴,她爹要盖猪圈。” “可是,到吃晚饭、天快上黑影子的时候,还不见这闺女回来,这乡下人赶晚做点什么活是常有的事,梅老二也没有往心里去,可是,到天黑透了,还不见曼子的影子,梅老二就急了。” 王婶说说停停,这毕竟是一个耸人听闻的故事。 “梅老二赶忙跑到葫芦糖去找,可塘边找遍了也找不着,在土地庙那边找到了自己家的船,可就是见不到曼子的影子。” “梅老二慌了,赶紧一口气跑回来,喊我家老头子,老头子拿了电筒,把乡亲们全都叫上了,乡亲们找到了半夜,除了在葫芦庙不远的塘边找到了一捆芦柴,还有一把镰刀在芦柴旁边,就是没找到曼子,有人怀疑是不是滑到塘里去了,可这么黑的天,这么深的塘,怎么捞啊。有人猜测是不是到王村的同学家去串门子去了,这就又派人到几家去找寻,还是没找着。 第二天清晨,一夜没合眼的梅老二和乡亲们在土地庙下面的葫芦塘边找到了漂着的曼子的尸首,脸朝下。” “曼子弄回来后,是俺娘给擦的身子,换的衣服。”王队长补充道。他看郑队长他们有点不解,又解释道,“俺们这里有个习俗,这种事得请福寿双全的老人来做,图个吉利,俺娘是两全老人,你看,俺娘有三儿三女,当时,俺爹还活着。” “可不是吗,前村后庄,哪家有事不都得请她老人家。”一个村民道。 老人家正躺在西屋的床上,如今已经八十六岁的高龄。今年年后,腿脚突然不好使了,郑队长临来的时候还吩咐小王给老人家带了四样点心。 “王婶,这葫芦塘不是还淹死过好几个女人吗?您接着说。” “这就让孩子他爹说吧,他帮着料理的后事。” 王队长接过话头到:“那两个女人是后面王村的,就是葫芦塘东边那个村子。一个是村西头王麻子家的二媳妇,一个是王会计刚过门三天的新娘子。咱们虽说是两个村子,但有点啥事情,都有些照应。这两个女人都是去年夏天——也就是现在这个时候淹死的,前后只有二十几天,也都是在葫芦塘边洗衣服的时候滑到葫芦塘里去的,打从那时起,这葫芦塘闹水鬼的故事就传开了,打那以后,再也没有女人敢去粘葫芦塘的边了。” “当时的情况,您能不能说详细点?”老李道。 “当时,家里人,只看到码头上的衣服,看不见人,几个时辰以后在塘里面找到了尸首。” 不知不觉,天已经不早了。 “大家回去睡觉吧,不要耽误郑队长他们休息。”王队长道。 乡亲们这才走出了王家的院门。正当郑队长他们要离开的时候,躺在西屋里的王老太太叫王婶把郑队长喊进了屋子。她拉住郑队长的手:我——有一件——一件事——放在心里已经有——有些日子了,不知——说得——说不得?” 郑队长紧紧抓着老人的手:“老人家,您只管说,我听着呢。”郑峰坐在老人的床边。 王婶将煤油灯的灯芯拨了一下。 “记得,我——给那闺女——就是梅老二家——那个闺女——擦身子,那闺女的下——下身肿——肿得厉害,胸口上还——还有一道蛮深的血痕——我只当是叫芦柴桩子给——给划的,后来总在心里犯嘀咕,还有——还有那闺女衣服上面的两个扣子也没了。我没敢说,怕——坏了——坏了人家的名声。” 郑队长屏住了呼吸,没有插话,他怕打断了老人家的思路和话茬。 “可怜啊,那——那闺女才——十六岁,红布兜也——也坏了。” 郑队长把老人家的话跟大家说了,大家的心情非常沉重。 同志们一夜无眠。 第8章 拨开云雾 第9章拨开云雾 梅村的迷雾尚未散去,,葫芦塘的疑云又上心头。 大家觉得,从王老太太提供的情况来看,葫芦塘所发生的事情一定不简单。其中必有蹊跷,背后定藏诡异。但时过境迁,犯罪分子只留下了一些没头无绪、藏丝匿迹的故事,无论从时间上还是从空间上都无从下手,除非派人在芦苇荡里日夜守候,这根本就不可能。 再说,从这几起溺水事件发生的时间来看,暂时还无法确定罪犯的活动规律。 不过,郑队长坚信:是影定有形,有“鬼”必为人。地下三两恶魔在,天上自有日月昭。郑队长觉得眼下的当务之急是集中力量和精力拿下梅村的案子,但也要对葫芦塘事件给以适当的留意。他准备在适当的时候先和刘局长通个气。等梅村的案子结束之后再来过问葫芦塘的案子。 郑队长他们进驻梅村的第二天,也是案发后的第三天,七月十八号的早晨,九个人在梅英家的厨房里开了一个会——昨天晚上临睡觉之前,郑队长出了一个题目给大家,要在今天早晨的会议上各抒己见。这个题目就是:卫小宝是八点多离开梅家的——这一点已从老李他们的调查中得到确认,而梅英却说卫小宝是十点多离开梅家的。那么,从八点多到十点多,将近两个钟头的时间里,如果我们在这个时间段里面画一个问号的话,那么,这个问号该怎样解答呢?会有哪些可能性呢? 这对同志们的想象力是一次检验,不过,单靠想象力是不能解决问题的。任何事物的运动都有其自身的规律,前因后果,互相关联,其中起决定性作用的就只有事实。 小王、大李认为,梅英说的是真话,这一点完全可以确定下来。小王现在对卫小宝和梅英所说的卫小宝离开梅家的时间已不再坚持原来的观点。对于为什么会有两个小时左右的差距,她暂时还拿不出什么意见。小李今天好像成熟了许多,他一会儿看看陈老师,一会儿瞅瞅老李。一会儿又瞧瞧郑队长,他已经感觉到此案的复杂与棘手。 “陈老师,谈谈您的想法。”郑队长开始点兵点将。 “好,我来说两句,我觉得还是要把立足点放在卫小宝和梅英之间的性关系上面,过去我们有意无意的避开了这个敏感的问题,卫小宝说刚要“那个”,这个“那个”到底包含了哪些内容,要让他把自己与梅英的性关系如实的描述出来,到底到什么程度了;——对梅英也是一样,她和对方在一起近一个时辰,他们之间的性过程是怎样的呢?梅英是一个很单纯的女孩子,对性也是一无所知,她对当时的性关系的感觉是什么样的?有哪些至关重要的细节?等这些问题搞明白了,那么我们就可以……还是要在这上面动点脑筋。老李,您说呢?” 大家都把眼光转到了老李的身上。 “陈老师的意思可能是,如果梅英所说不虚的话,那么,就有这样一种可能,在卫小宝之后还有一个人——你们有没有注意到,梅英说过:自从卫小宝和梅英在一起之后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吗?一直到离开都没有开口。小宝怎么会突然变成一个哑巴呢?小宝没有理由不说话,小宝说话才更符合实际情况,才合乎逻辑。” 郑队长抽着烟,眯着眼睛,凝视着老李和陈老师;其他人的情绪为之一振,都稍稍正坐。 老李说的是事实,也是细节。 “对头,说不定我们还能从梅英那儿知道一点凶手的情况。”陈老师胸有成竹。 会就开到这里,大家的心里面又变得敞亮起来。 郑队长决定:“陈老师,您协助小王找梅英谈话,必要的时候,让小王单独和梅英谈,做好记录;老李,您和大李、小李马上回县里提审卫小宝,顺便把案子的进展情况向刘局汇报一下,别忘了提一下葫芦塘的事,听听他的意见。” 郑队长顿觉神清气爽。 第9章 山重水复 第11章山重水复 凶手另有其人,这个结论使大家感到欢欣鼓舞,案子终于有了转机,几乎所有的人都有了一种成就感,连饭量也见长。王婶也觉得有些奇怪,“他们这是怎么了?”王婶和老伴嘀咕道,“瞧他们饭吃得有多香。” 郑队长吩咐大家不要声张,免得走漏风声、打草惊蛇。王家人也很自觉,从来都不往前凑。 虽说案子有了一些眉目,但接下来一个更大的难题摆在了同志们的面前:凶手是谁?凶手是怎么和这个案子扯上关系的?这里面究竟有些什么玄机? 进驻梅村的第二天晚上,也就是案发后的第三天晚上,同志们都睡着了。郑队长辗转反侧,他看老李还在屋外抽烟,就走出厨房,和老李走出梅家院门,在河堤的老槐树下坐了下来。这已经成了两人的习惯,每当遇到难题,尤其是在节骨眼上时候,他们俩都会不约而同的想到一起来,这种默契可是在长期的破案过程中形成的。 在郑队长的眼里,老李经验丰富,善于思考,性格又随和宽容。所以,郑队长只要碰到理不开的乱麻,都会向老李虚心请教。 在老李的心目中,郑队长这个后生,一身正气,待人真诚,虚心好学且心思细密。他们在一起搭档已有十五个年头,经历过无数的风霜雨雪,成功的破获了不少疑案、要案。 微风吹拂着河面,河沿上的垂杨柳拖着长发在河面上不知疲倦的漂洗着。远远近近的大小村庄全都进入了梦乡,东边的芦苇荡像乌云一样笼罩在葫芦塘上方。 郑队长的心头也压着一片乌云。 “老李,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还是比较乱,得好好梳理梳理。” “这凶手和卫小宝就像戏里面跑龙套的,你方上罢,我方上,就像事先商量好了似的。”郑队长道。 “我感觉案子的症结就在这儿。”老李沉思了片刻道。 “会不会——在梅英没回来之前,凶手就钻进梅英家——在梅英屋里面藏着——等待着?”郑队长若有所思。 “我也这么设想过,可是,后来一想,凶手凭什么断定卫小宝不会在梅英家过夜,凭什么断定卫小宝出来就不会回去了,他不怕卫小宝回去吗?”老李想得似乎更细一些。 “对,卫小宝当时是说出去小个便。”郑队长想起了梅英和卫小宝的谈话记录。“那么,凶手当时有没有可能躲在院子里的某一个地方,梅英的屋子前面不是有一扇窗户吗。他看到梅英和卫小宝在屋里亲热的情形,后来又看到梅老师回来,卫小宝从西厢房里面跑出来,然后翻墙逃走,他接着就钻到屋子里面去了。” “这个推测很大胆,也比前一种推测可能性要大一些,也有一定的逻辑性,只是凶手根据什么断定卫小宝会给他留下这样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呢?一般情况下,这种机会几乎是没有的。要么这个人有偷窥癖,他对梅英的偷窥已经很久了;再说,卫小宝在屋里,他在窗外,听到梅老师回来的声音,应该是他先逃之夭夭,而不是卫小宝;况且卫小宝是在和梅英谈恋爱,听到梅老师回来的声音顶多就此打住,凶手怎么能想到卫小宝会溜之大吉呢?”老李想得比较深。 沉默,抽烟。 “郑队,你有没有注意到,”老李朝梅家的厨房指了指,“你看,卫小宝是在厨房后面——就那儿,大柿子树那儿翻墙逃走的,那个地方和梅英的窗户之间隔着厨房,凶手如果要是站在西屋的窗户跟前是无法看到卫小宝翻墙的情况的。”老李感觉到思路一下子清晰了许多。 郑队长的心里也突然清晰起来:“老李,你的意思是不是说,凶手与卫小宝要想完成角色的转换——也就是凶手要想瞅准并把握住进西厢房的时机,必须具备以下条件——” “郑队,你们怎么还不睡啊?”小李走出院门,手里摇着把扇子,“这里没有蚊子吗?” “我们还真没注意到有蚊子,还真不少。”老李一边说着一边在脚上和大腿上连拍带模。 小李把扇子递给了老李,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郑队,你接着说。”老李觉得,在他面前的这个后生越来越成熟了。 “说到那儿了?” “说到凶手作案的条件。” “这个条件必须是:凶手必须看到卫小宝和梅英亲热一直到小宝出去小便的全过程;凶手还必须看到卫小宝翻墙逃走的情况。” “这就对了,按推理应该是这样。” “而且,还必须知道梅英给卫小宝留了门。”小李的思维似乎也被激活了。 “小李,你现在也善于动脑筋了,只是,这门留与不留都没有关系,这种门只防君子不防小人,即使插起来,在外面也能拨开。”老李道。 “老李,我明白了。”郑队长猛然站起身,“既能看到卫小宝和梅英亲热的全过程,又能看到卫小宝翻墙逃走的地方就只有一个。” 小李迫不及待的想知道:“在哪里?” 老李同时站了起来。两个人几乎是同时朝一个方向走去,小李跟在后面,有一点莫名其妙。 他们下了河堤,下了南北大道,上了东西小路,这条路通向葫芦塘,这条路就在梅家正屋的后面,他们此刻显得异常的兴奋,胸口里的血直往上涌。三个人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梅家正屋的后面,在小竹林跟前停住了。 “就这儿。”老李手指着梅英的窗户。 在梅英的窗户和小路之间有一片竹林,窗户和小路之间大约六、七米的样子。 小李刚想走过去看看,被郑队长一把拽住:“明天一早勘察。万幸,案发当天,乡亲们都在大路上和院墙外,这里不应该有人来。” 这时候,在郑队长的心里,明天的工作已经了然于心。 “老李,您明早负责勘察,我和小王也参加;然后带其他人到附近的村庄去寻找犯罪嫌疑人。” 郑队长说完从衣兜里掏出一个笔记本,在上面写了这样一行字:明天早晨第一件事情——先向梅英了解凶手的身体特征,特别是身高。 老李最后又提醒道:“调查的范围要大一些,只要是有可能经常走这条路的人都应该列入调查范围之内,包括梅村。” 第10章 按影索形 第12章按影索形 第二天早晨,郑队长没能从梅英口中得到他要的东西,以案发当晚的的情形,想让梅英说出凶手的身高,这是不现实的,郑队长也有这样的思想准备,但有时为了破案的需要,就不能放过任何一个线索。人不是神,破案的过程就是去伪存真、避虚就实的过程。 我们先来看看老李、郑队长和小王他们勘察的情况。 三个人早上醒得比较早,天刚刚亮就起来了。心里有事啊,老李清楚地记得,梅英后窗的窗帘是拉上的,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昨天晚上他和郑队的分析将是嘴上抹石灰毫无意义,办案的思路又要重新调整。 然而,事实告诉老李,他们的分析没有错,虽然梅英房间后窗的窗帘确实拉上了,但没有拉严实,漏出一条缝隙,这使老李暗自窃喜,但转而一想,这条缝,是不是足够满足凶手视觉的需要,这要等晚上试一试才能最后确定。老李暗自窃喜的原因还有一个,那就是案子发生以后,梅英一直住在王婶家,所以,梅英房间里一切如前、毫无改变,这也是天意,犯罪分子就是通过这条缝隙踏上他的地狱之旅的,上苍就是要借这样一条缝隙让魅影现出原形。正由于此,老李非常钦佩刘局和郑队当机立断地作出迅速进驻梅村的决定。 老李、郑队长和小王他们又来到正屋后,三个人蹲下来从小竹林两边慢慢地向窗户移动。他们用小树枝在地上寻觅,地上的草不多,有一些不成片的腐烂和半腐烂的竹叶。 “我们还要注意竹林里面,仔细点。”老李提醒郑队长和小王。 “李老、郑队长,你们来看看,这……” 老李和郑队长凑了过去。在竹林里面的地上,有一个凹下去的坑,呈长条形,老李用尺子量了量,长十公分多一点,宽二点五公分,深度比较浅,仅有零点一二公分;长条形凹坑的中间还有一个圆坑,圆坑较深一点,有零点二五公分。这是某一种物体重压之后所留下的痕迹,到底是什么物体,三个人都不知道,这种不规则的几何图形,得有很强的空间思维能力和生活经验才能看出来。不管是什么,先拍下来再说。他们在梅英的窗户下面,终于有了重大的发现,有好几个鞋印,但几多重叠,只有一个鞋印比较清晰。老李让小王拍了照,自己量了尺寸;长二十八点五公分,老李根据经验,认为鞋子的尺码应该是四十一码上下;据此分析,鞋印所有人——我们姑且暂定为“影子”,他的身高一般情况下应该在一米七三左右,如果把特殊情况考虑在内的话,身高范围可在一米七零到一米七五之间;老李的身高是一米七二,他在鞋印旁边双脚着地的站了两分钟,看看鞋印的深浅度,与影子的鞋印相比,要浅一些,陈老师的体重是一百四十斤上下,老李认为:影子的体态应该比较胖,体重可能在一百五十斤向上走。这要感谢上苍,案发到现在,老天爷一直没有下雨,所以,地的硬软度没有变化。影子留下的鞋印虽然乱且重叠,但却有规律,鞋头所指的方向,非南即西。南就是梅英的窗户,西就是大路,梅英的窗户到大路之间的距离大概有七、八步,由此向南拐个弯走十步左右就是梅家院门。老李和郑队长从窗户向东走十几步,就到了东山头的拐角,向南望去,就可看到梅家的土院墙和院墙外的小河沟,小河沟向北与通向葫芦塘的路相交的地方有一座用石板搭成的小石桥,在梅家院墙与小河沟之间有一条比较窄的小路,卫小宝就是从这里逃走的。站在梅英窗户跟前,既可以看到房间里的情况,也可以看到卫小宝逃走的情形。凶手确定卫小宝逃走以后,向西,然后再向南,翻过院墙,或者走进院门,钻进梅英的房间,也就是一、两分钟的时间。 经过细致的勘察,老李对案子已经胸有成竹了:郑队,凶手的身高是一米七三左右,调查的范围可以放在一米七零到一米七五之间,我和小王再看看有没有遗漏的地方,静等你们的好消息。” 郑队长把七个人分成若干小组,深入到附近的村庄进行暗访。出发之前,郑队长要求:一,穿便装。二,只找年龄老一些的和妇女干部,三,不要声张。四,调查内容是,身高暂不考虑;特征是胸口向下到下身之间有毛的人都在调查之列。郑队长带一个刚分来的毕业生负责葫芦塘以北的村子:王村、李家村、高马村和小张村;大李带一个毕业生负责梅村和周边四个村庄;小李带一个毕业生到西南五个村庄;陈老师单枪匹马负责西北三个比较分散的村庄。 让我们跟着郑队长他们去看看。 时间是上午八点左右,天朗气清,郑队长他们穿过芦苇荡,走过小木桥,又穿过芦苇荡。他们到的第一个村庄是王村。王村在葫芦塘的东面,在小木桥的偏东面——这葫芦塘是个歪把子葫芦,整个塘呈南北向,但到了这个葫芦把子跟前突然向西北方向拐过去,所以这架在葫芦塘腰上的木桥就跟着拐向西北拐去了——这恐怕也是葫芦塘让人感到深不可测的另一个原因吧。王村靠葫芦塘最近,不到两里路。一共有十九户人家,以王姓居多,有十六户,是根生土长的村民,其它三户姓贺,老祖宗是迁徙到这儿来的。郑队长他们到王村的时候,村民都下地干活去了。村北头有一户人家在杀猪,从院子里面传出了猪的惨叫声。他们刚想进去,一转眼,看到在村南头一户人家前面的菜地里,有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奶奶。便走了过去。 “老人家,我们想麻烦您一下。”郑队长走上前去。 老奶奶直起腰,看着郑队长:“啥事啊?” “老人家,是这样,我们想打听一下,你们这村子里的人都下地去了吗?” “是啊,能做活的都下地了,你要问啥?” “大娘,我们想向您打听一下你们村子里的男人有没有这儿有毛的?”郑队长用手在胸前比划着。 “问这做啥?”老人家的警惕性还蛮高的呢。 郑队长觉得闷在葫芦里面摇恐怕很难从老人家的嘴里问出什么了:“大娘。您听说梅村梅老师的事情了吗?” “咋没听说?不是小张村卫家那该天杀的混小子作的孽吗?这案子不是破了吗?” “是啊,我们还得了解一些情况。大娘,您跟我们说说看,你们村有没有这儿有毛的男人?” “我知道了,你们是公安局的。咱们村贺家三兄弟有两个胸口这儿有毛,还挺重的,另外还有——还有北头的王麻子这儿也有毛。” “大娘,还有吗?您再好好想想。” “没有了,庄稼人,一到大天热,男人不都得光着膀子。” “大娘,这三个人的身高——有多高?” “说不好。” “大娘,您看他们和我相比怎么样?” “贺家老五比你高一点点,老六同你差不多。王麻子个头小,就像我这个骨架子。” 郑队长掏出笔记本,在上面写下:贺老五,一米七一左右;贺老六,一米七零左右。郑队长没有记王麻子,因为王麻子连一米六零都不到。 郑队长没想到调查会如此顺利。他们在小张村没有任何收获——其实没有收获就是收获;李家村有一个;高马村有四个。 吃午饭的时候,所有调查的同志都回来了。郑队长和老李沟通一会之后,吩咐大家先吃饭。可是,吃饭的过程自然而然的变成了说案子的过程。 “郑队,我负责的这一片有三个。”小李早憋不住了,“我这边一个都没有。”陈老师就像对奖对了个空门的彩民一样显得有些失望。 大李打开笔记本:“有了,我这里有六个胸口有毛的。梅村只有一个。” 大家不约而同的看着大李,好像他已经抓到了凶手似的。 今天的午饭吃得特别快,王婶看大家这么辛苦,和南村一户人家商量割了二斤肉,想包点饺子给同志们改善改善伙食——刚有一户人家杀了猪,从王村拖回来路过门口的时候让王婶给掂记上了。看着同志们丢下饭碗就到梅英家去开会,王婶显得有些失望:“天大的事也得把肚子吃饱啊。” 会议在梅英家的柿子树下召开。 这次会议非常重要,郑队长先把所有情况进行汇总,然后对有价值得材料进行了提练。 符合条件的共有八人:梅村,梅有福,四十五岁,身高一米七三左右,梅村前会计。前徐村,徐大炮,三十九岁,身高一米七四多一点,种地,负责村里一个豆腐作坊。前徐村,徐二炮,三十七岁,身高一米七二左右,以前种地,如今在公社一个社办厂工作。前徐村,徐三炮,三十一岁,身高在一米七二到一米七二五之间,种地。刘东村,刘解放,二十九岁,身高一米七一左右,生产队副队长,党员。王村,贺老五,四十三岁,身高一米七一左右,种地。王村,贺老六,四十一岁,身高一米七零左右。在陈家集供销合作社工作。高马村,马玉龙,二十七岁,身高一米七三左右,种地,共青团员。 大家对以上八个人逐一过筛,郑队长和老李最后确定先把一米七二左右到一米七四左右的人作为重点对象。这样一来,就只剩下梅有福、徐大炮、徐二炮、徐三炮和马玉龙五个人。之所以这样考虑,一是根据梅英窗前的脚印的深度和鞋码的尺寸,二是他们与梅家旁边的这条路的关联度等。总之,目前也只能作出这样的选择。郑队长当即决定兵分五路模清这五个人在案发当晚九点半到十一点之间的活动情况。 第11章 日隐柳暗 第13章日隐柳暗 有话则长,无话则短,派出去的人在掌灯的时候,回来了一个组——就是陈老师负责的那个组。那就一边等,一边谈情况吧。 陈老师他们调查的是前徐村的“三徐”,郑队长和老李这样安排,有他们的目的:他们是把希望放在了这个组。前徐村的人要到葫芦塘以东和河东去——在李家村的北面有一条大河——河上有一条水泥大桥。河的东边是另一个公社——必须经过这个大桥,过这个桥就得走梅家北边这条路。所以,郑队长让陈老师带着小王去前徐村。 但调查的结果使郑队长和老李的期待落空了:“三徐”没有作案时间。七月十五号那天,“三徐”的二妹妹出嫁,出嫁到后徐村,“三徐”送嫁到后徐,村子里还去了一徐家的亲戚。他们在后徐村一直呆到快十二点才回来。因为这里有闹新人的传统,还有一个顺口溜:闹新娘,闹新娘,娘嫁兴来夫家旺;闹新房,闹新房,明年生个胖儿郎。 这个顺口溜挺有意思的,不过,此时此刻,郑队却笑不出来。他和老李不时地朝院门口张望,不知道另外两组的情况怎么样? 天黑得似乎比平时要早了许多,才六点多,天就黑了。这时候郑队长才注意到天气的变化,老天爷早晨还是笑眯眯的,到了下午就把这脸皮拉了下来。 晚饭是油煎饺子,玉米糊,全放在桌上,王婶早把碗筷准备好了。这要是放在平时,那一定是两耳只闻滋滋声,满嘴全是饺子香。 当大李和小李两组人马同时出现在院门口的时候,郑队长从板凳上蓦地站起身迎上前去:“怎么样?” 郑队长本来准备先说听情况,再吃饭,可看见王婶已经开始盛稀饭,就说道:“吃饭,一边吃,一边说。” 大李一口气喝下一碗玉米粥,天太热,渴的:“这马玉龙十五号那天晚上和村里的姑娘小伙到陈家集看电影去了,那天正好是赶集的日子,听回来的人说晚上有电影《地雷战》,就去了,十一点多钟到的家。” “梅有福,七月十五号那天去赶集,叫小女儿给留下了。他小女儿就嫁在陈家集。第二天才回来。”小李道。 调查结果完全出乎郑队长的意料。难道是调查对象搞错了,或者是侦察方向不对头?大家看到郑队长脸上愁云密布,也都回到梅家的院子里。同志们坐在柿子树下,其实,大家的心情和郑队长一样,失落和失望的情绪交织着。 柿子树上挂满了柿子,有一些已经成熟了,可是大家对它们毫不在意;靠院门左边的喇叭花长得很茂盛,喇叭花大概是臭美了一天都藏起了自己的漂亮脸蛋睡着了。然而大家对他们也是毫无兴趣。不少天没下雨了,天异常的热,而且很闷。 郑队长和老李一边走进院子,一边研究着案子。 郑队坐下后,看了看大家:“大家今天都很辛苦,虽然没有结果,最起码,我们排除了五个人,调查范围缩小了;虽然案子又陷入僵局,但不到最后都还很难说。大家再议议看。” “郑队,你再把剩下的那三个人说一说。” 郑队长掏出笔记本:“刘东村,刘解放,二十九岁,身高一米七一左右,生产队副队长,党员。王村,贺老五,身高一米七一左右,种地。贺老六,身高一米七零左右,在陈家集供销合作社工作。” “我觉得我们办案子,政治面貌不应考虑在内,我的意思是说,这个刘解放,也应该去调查一下。”大李如是说。 陈老师接过大李的话茬道:“身高要考虑,但也必须考虑到特殊情况,你们记不记得,我们过去办过一个案子,罪犯的鞋子是四十二码,可身高却只有一米七一。” “陈老师,你说得很好,凶手的体重和鞋印的深浅度也不能完全按一般情况来推断。”老李补充道,老李看同志们有点像泄了气的皮球,话里面有那么一点打气的意思。 “怕就怕是流动性作案,如果是……”小王不无忧虑的说。 “如果是流动性作案,那我们这么多天的努力就……”小李看见郑队长猛吸了一口烟,,就把下面的话给咽回去了。 接下来便是沉默。 “这样吧,郑队,明天一早我带人去刘东村。”说话的是老李。 陈老师接过话茬道:“我明天带几个人去王——” “老六,下班了。”说话的是王队长。 “王队长,你前几天跟我说要杀猪,你家老三啥时候办喜事啊?”回话的人一边答话,一边停住自行车,一只脚撑在地上。 第12章 风起花明 第14章风起花明 “快了,到时候,让我家老三去请你,顺便把你那些家伙什挑过来。” “王队长,你太客气了,什么时候杀猪,你招呼我贺老六一声就行了,随叫随到,家伙什我自己挑过来就是了。” 郑队长蓦地从石凳上站起来,把食指放在嘴上对着同志们“嘘”了一下,然后三步并作两步,从柿子树下窜到院墙跟前蹲了下来,老李也跟了过去。同时像同志们招手,意思是叫大家也过去。大家莫名其妙地看着郑队长和老李的脸,郑队长用手朝王队长家的院子里面指了指。 王队长站在院门口:“老六,来,歇歇脚,吃过饭再走,叫你嫂子炒两个菜,我还有一瓶高沟酒呢。” “不早啦,八点出头了,改日再喝吧。”被称作老六的骑车人看了看手表,“明儿见。”他左脚在脚踏上用力一蹬,上身同时向前一倾,车子滑向前去。当王队长说了声“慢走”的时候,车子已经到了梅家的院门口,骑车人侧过头在梅家的院子里迅速地扫视了一下。在梅家院墙的西北角——也就是南北大道和东西小路相交的地方有一个陡坡,骑车人没有下车,径直冲了下去,车子上发出咣哩咣噹的声音,自行车车把上挂着一个黑皮包。郑队长走出院门,来到南北大道和东西小路的交叉处,看着骑车人消失在葫芦塘方向。 这时候突然起风了,柿子树上发出“沙沙”的声音,院墙上的喇叭花也随着摇拽起来。 郑队长突然调转方向,直奔王家。 “王队长,您等等,刚才跟你说话的那个人是谁?” “你说的是刚才那个骑车子的吗?” 老李也到了眼跟前:“对,就是他。” “他是贺老六,后面王村的,” 郑队长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他在陈家集供销合作社工作?” “是啊。咋啦?” “他是干什么的?” “杀猪的。我们这一带的人家逢过年或是办喜事都是他杀的猪。他有时在自家宰杀,有时上门宰杀;得空还上门给一些人家劁猪。” “郑队,就是他。”老李脱口而出。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大李一边说着一边异常兴奋地在小李胸前似重非重的击了一拳。 这时候的郑队长却显得非常冷静:“王队长,这自行车是贺老六自己的吗?” “是啊,永久牌,加重的。我们这里有自行车的人家很少,王村也就他一家有自行车。” “贺老六每天晚上都是这个时候从这条路上过去的吗?”老李问道。 “差不离。” “这就对了,郑队。” 郑队长明白老李的意思:“老李,你去把那些照片拿来,顺便带一把电筒。” 老李刚要进厨房,小王已经冲了进去,很快就出来了。 郑队长接过小王递过来的一张照片,就是那张郑队长、老李和同志们还没有搞清楚的、在梅英窗后的小竹林里拍下的、某一个物件在地上留下的痕迹的照片。 “老李,我们把答案写在自己的手心里。小李,把钢笔给我。” 郑队长接过小李递过来的钢笔,在手心里写了几个字,然后把手握成空拳。 老李接过郑队长递过来的钢笔,也在手心里写了几个字,然后也把手握成空拳。 同志们屏住呼吸,期待着这两只手里开出两朵一模一样的花。大家知道,当这两个人的思想有可能闪出同样火花的时候,他们就会用这种方式来进一步的交流并确认自己的判断。现在,呈现在这两个手心里的将是他们智慧的结晶和思想的奇花。 大家把郑队长和老李围在中间。当两个空心拳郑前李后缓缓打开的时候,所有人都目瞪口呆:“自行车脚踏板”、“自行车脚踏”。 “走。”郑队长朝院门口走去。 同志们跟着郑队长直奔那片小竹林,王队长也跟了过去。老李让大家先在路上站着,叫小王先过去。小王在一根竹子下面找到了那个痕迹。 当时,老李提醒小王找一个参照物作了一个记号,小王就在最近一根竹子上折弯了一个旁枝。郑队长跟着老李走过去,看了看:“老李、小王,这才是本案的关键。”为了作最后的确认,郑队长想找一辆永久牌自行车。 “王队长,你们村有没有贺老六那样的自行车?永久牌的自行车。’“郑队长,咱们村没有人家有自行车。” 老李道:“附近村子有没有?” “前徐村徐大宝家有一辆,郑队长,你们等着,我去一趟,也就是一袋烟的工夫。”王队长一边说,一边大步流星地朝前徐村的方向去了。 郑队长让老李和小王在自行车脚踏印周围半径一米的范围内仔细勘察。 你猜怎么着?他们果然找到了另外两个痕迹:在脚踏印的偏北面大约四十五公分的地方有两个相距二十六公分的不规则的小坑——西面的小坑保持比较完好,东面的坑周围的土已经松动。在脚踏印的偏南面的地方有两个一大一小相距十二公分的圆形坑。 同志们都凑了过来。老李不失时机的在小竹林里给大家开了一堂生动而直观的犯罪痕迹的现场分析会。笔者在这里开一个玩笑,其实是老李在向大家表述自己对眼面前这一组痕迹的看法。大家从他的表述中学到了不少东西,这一点却是真的:“这一组痕迹透露出两组信息,第一点,北面这两个长方形小坑是自行车腿,也就是支撑架留下的,这说明此时自行车是站着的;第二点,南面这两个一大一小的圆坑和中间脚踏印,应该是自行车躺着留下的。这两个圆坑,大的是自行车车把印,小的是车刹印。” “那么,是先站着后放倒,还是先放倒后站着的呢?” “别打岔。”小王用手拍了拍小李的后背,“老李,您继续。” “应该是这样:凶手路过这里,看到梅英房间里有情况,就把自行车停在竹林里,到窗户跟前去窥视——嘿,瞧我这记性,竟然把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什么事?”小王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望着老李,“小李,你快到梅英的房间去,把罩子灯点上,记住,灯原来在那儿就让它在那儿,千万别挪动。” 小王大彻大悟,飞也似的跑走了。 不一会,灯亮了。郑队长和老李走到窗户跟前,透过那条窄窄的窗帘缝,梅英床上和西厢房里面的情况一目了然。 等小王回到竹林的时候,郑队长问她:“小王,你能看到外面的情况吗?” “一点都看不见,黑咕隆咚的。” “老李,您接着讲”。大李迫不及待。 “凶手看到卫小宝向葫芦塘方向逃去,觉得机会来了,但他又不放心他的自行车,所以,就把自行车放倒在地上,然后就向西,再向南,进了院门,或者直接翻墙,钻到梅英的房间里面去了” 约摸过了二十分钟,王队长骑着自行车回来了。 老李和陈老师驾着自行车在那一组痕迹上方作了一次虚拟复制,结论是完全吻合。 第13章 确认脚印 第15章确认脚印 犯罪嫌疑人终于被锁定,但行事谨慎的郑队长认为还必须做一件事,那就是要在梅英窗户下面的鞋印和贺老六的鞋印之间划一个“等于”符号。那么,这个等号该怎么划呢? “有了。”躺在床上的郑队长眼前一亮,“老李,走。”郑队长从地铺上面一跃而起。 老李跟着郑队长走出梅家厨房,走出院门,上了院门前的南北大道,他们在南北大道和东西小路相交的地方站住了。南北大道在河堤上,比东西小路高不少,骑自行车由东向西,上南北大道必须下车推行,因为坡比较陡,又面临一个九十度的急转弯。 “关键是要知道贺老六早上路过这里的时间。”老李明白了郑队长的心思。 “走,老李,不知道王队长睡下没有?” “睡了。也得把他叫起来。” 两个人朝王队长家的院门走去,轻轻的敲了几下院门。 不一会,就听到有人从堂屋里面走出来。 院门开了,是小王和梅英,她们俩在王家老太太住的西厢房铺了一张床。 两个人走进院子。 王队长早睡下了。老李在东厢房的窗户上轻轻的敲了三下,没有反应,又稍重的敲了几下。王婶听到了声音,赶忙把老伴推醒,王队长靸着鞋子,走出堂屋。 郑队长和老李迎了上去:“王队长,这贺老六每天早上什么时候从这里过去?” “王队长揉了揉眼睛:“逢赶集的日子,他四更天路过这里,平时天要亮的时候路过这儿。” “为什么?”郑队长疑惑不解。 “赶集的日子人多,食品站要杀十几头猪,平时人少,也就杀一两头猪。” 郑队长让王队长搞一点锅底灰。 王队长说干就干。他把自己家两口锅的锅底灰都铲了下来,感觉不多,又把梅英家的锅底灰也铲了下来,足有半簸箕。 “明天早上五点钟之前撒在坡道上,现在不能撒,路上还可能有人走晚道。” 郑队长让王队长去睡觉,可王队长执意要参加。郑队长拗不过他,只得答应。三人商定:不惊动已经睡着了的同志,三个人一人看时间:十一点多一点。便决定两人睡觉,一人掌握时间。小王不答应,让梅英进屋睡觉,自己跟着郑队长他们出了王家院门。 夜是漫长的,但想到明天早晨要自导自演的一幕正剧,郑队长、老李和小王一点睡意都没有;王队长是第一次掺合到一个惊心动魄的、扣人心弦的案子里面来,自然是异常激动;他的内心深处充满了对郑队长他们这一群人的尊敬与仰慕。四个人的心中被一种极其崇高的情感牵引着、推动着。夜已不再漫长,鬼魅即将现形。 子夜的时候,小李起来小便,看到郑队长他们三个人精气神十足的坐在柿子树下,也睡意全失。这个年轻人对自己所从事的这份工作充满了感情、热情和激情,虽然大家什么也没说,但这个聪明而机灵的小伙子,从郑队长时不时的看表的动作中,知道郑队长他们一定有事,所以他决计坚持到底。 时针走到四点的时候,郑队长猛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蓦地从石凳上站起来:“失误,重大失误,我差一点误了大事,快,王队长,能不能搞一点沙土?” “没有,咱们这儿全是油泥地,没有沙土。咋办?” “没有沙土,搞点碎土,越碎越好。” “有。把路旁边地里的土挖上来松一松不就得了。”王队长明白了郑队长的意思。说时慢那时快,王队长掏出火柴,走进梅家厨房,然后拿出一把铁锹。 郑队长说了句:“王队长,真有您的。”跟着出了院门。小李暗自庆幸自己没有糊里糊涂地去睡觉。 王队长跟着郑队长他们来到坡道处,他跑到旁边的山芋地里挖了几十锹土甩到坡道上面,然后用锹将土拨弄拨弄,太好了,因为好些日子没有下雨,这土一拨弄就散了。王队长用锹将土摊平。然后对郑队长说:“郑队长,你们看中不中?” “中啊,太好了。王队长,走,等蛇出洞吧,” 他们在梅家的院墙下耐心的等待着。 时针走到五点一刻的时候,从葫芦塘方向传来了“咣里咣噹”的声音。 “来了。”王队长举着旱烟袋,猛吸了一口烟,然后把烟给按灭了。 果然,一辆自行车从东面过来了。自行车上发出“咣里咣噹’和链条转动的声音。车上正是贺老六。他在小竹林前面下了自行车,就像一个既听话又认真的演员,推着自行车从坡道上按照导演的意图走了上去。然后蹬上自行车,消失在南面的夜色中。贺老六做梦也没有想到在一堵院墙的后面会有五双眼睛注视着他;他也更不可能想到自己会在一出短剧中扮演一个非常重要的角色——男一号。 天色微明,太阳在他没有起床之前,用她的五彩衣袖向大地打了一个招呼,然后慢慢地露出她那慵懒但却美丽无比的脸。 郑队长他们给贺老六的表演做了非常认真的评价和鉴定:量了尺寸,做了笔录,还拍了照。鉴定结果是:此鞋印和梅英窗台下的鞋印为同一双鞋,同一个人。鞋是解放鞋;人不用说,就是贺家老六。 当其他同志起床后发现错过了一场好戏,并且错过了一次难得的参加演出的机会,懊恼不已,都埋怨小李和小王为什么不叫醒他们。 事后,小李问:“郑队长,后来,为什么不用锅底灰改用土呢?” 郑队长看了看老李,意思是请他说。 老李笑着说:“你这个机灵鬼,我们要的是一个完整的鞋印,而不只是鞋底印。” 第14章 确认时间 第16章确认时间 罪犯十有八九就是贺老六。郑队长派小李到大队部去打电话给刘局。小李一路小跑着去了,只一袋旱烟的工夫就回来了。他带回了刘局的话:还必须在作案的时间上找到最有力的证据。并且说等他开完会,最迟午饭时就赶到梅村。 到底是老刑警,想问题想得深,想得透。 根据刘局的指示,郑队长立即派老李和小王到陈家集供销合作社去了解情况,王队长到前徐村徐大宝家借来了永久牌自行车,老李和小王立即出发。直奔陈家集。 老李和小王走后,郑队长和其它同志商量该如何到王村调查贺老六七月十五号晚上回到家的时间。商量的结果是:双管齐下。晚上,等贺老六下班路过此地的时候,让王队长请贺老六明天来杀猪,第二天早晨,贺老六来了以后,马上派人到王村去调查。一旦确认无误,就在王队长家实施抓捕。遗撼的是同志们得清闲一整天。大家千方百计、心心念念、废寝忘食,一门心思就是要抓住凶手,现在,凶手就在眼前,你要等待,耐着性子。这是一种什么滋味。没有办法,为了将罪犯牢牢的钉死在耻辱柱上,用一天的时间作为代价,值。 王婶看同志们坐立不安,就到梅英家的院子里面摘柿子给大家吃。郑队长看大家的积极性不怎么高,就率先垂范。他一边剥柿子,一边说:“即待之,则安之。大家正好歇一歇,养足精神,明天上演一出擒魔好戏。王婶,这柿子真好吃。” 下面的时间,同志们和梅英家的柿子较上了劲。小李吃得是鼻塌嘴歪,直到王婶说:“这东西是凉性的,不能吃多了。”小李这才罢手。 老李和小王骑着自行车,来到了陈家集。在陈家集中学——也就是卫小宝和梅英读书的那所学校的门口,老李停下车子,看了看手表:“我们骑了一小时零六分。”手表上显示的时间是九点三十六分。现在,我们终于知道郑队长为什么派老李和小王去做这件事了。 老李经验丰富,做事滴水不漏,他刚才看时间,是计算贺老六从供销合作社出来骑车到梅家的大概时间;至于小王吗,女同志,心细,遇到事情方便说话。 供销合作社就在学校的东面二百米左右的地方。他们走进供销合作社的大门,经人指点,在最后一排房子最西头一间平房里找到了一个姓朱的站长。 “请问,您就是朱站长吗?”小王先进了门,老李跟了进去。 “是啊,我姓朱,有什么事吗?”朱站长约摸五十几岁。 “我们是县公安局的,找您……” 朱站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请坐,请坐。”他一边让坐,一边和老李握手。 老李道:“朱站长,您请坐。” “请问,你们这是……” 小王开门见山:“朱站长,我们想了解一下贺老六七月十五号那天晚上是什么时候离开食品站的?” 朱站长略带回忆的说:“那天是赶集的日子,平时我们下班没有准时间,来猪了就得收。十五号那一天不少人借赶集顺便把猪推来卖,下班的时候还有十几头猪没收完,所以搞到七点钟才收称。” “朱站长,贺老六是在七点钟左右走的?您确定吗”老李想最后再确认一下。 “不错,是七点钟左右,我们一阵走的。我向东,他向西。” “太好了,谢谢您,朱站长。”老李临走的时候,特别叮嘱朱站长:“这件事请不要告诉任何人。” 老李和小王在回梅村的路上碰到了刘局长。刘局让他们上车,自行车架在了吉普车的后面,车到梅村的时候,刘局长对案情已经有了大概的了解。 刘局的到来,使同志们非常高兴。让大家更加高兴的是,刘局还带来了局党委的两个重大决定:第一,提拔郑队长担任公安局副局长,案子结束就走马上任,不过,还是要继续负责刑侦队的工作,刑侦队的具体工作由老李负责。 第二,擒住真凶,摆酒庆功。 午饭后,刘局和同志们在梅英家的厨房里聊了一个多时辰,这中间自然提到了葫芦塘的事情。刘局离开梅村的时候指示:拿下“七、一五”案子,再揭开葫芦塘的谜底。 晚上,接近八点钟的时候,贺老六如期而至。 王队长正在院门口等着呢:“老六,明天能腾出空来吗?” “有空啊,王队长,你家要杀猪吗?”贺老六从自行车上跳下来了。 “是啊,办事的日子都定下了。” “那我就恭喜你啦……明天,我天一亮就过来,今晚上就把家伙什磨一磨。” “要不,让咱家三喜把那些桶啊什么的给挑来。” “中啊,那我明早带上家伙什来就行了。” “好,明早我等着,我那瓶高沟酒早该喝了。” “明儿见。”贺老六上了车子一溜烟地走了。王队长把儿子三喜叫到跟前,说了几句话,三喜就跟在贺老六的后面朝葫芦塘方向去了。九点多一点,三喜就把贺老六那一套杀猪的工具挑回来了。 一夜无事。 早晨六点钟不到,贺老六骑着自行车来了,他走进王队长家院门的时候,老李和小王走出梅家院门,直奔王村。这边郑队长带着陈老师和三个毕业生早就预先猫在了王队长家的东厢房里虎视眈眈的望着屋外面,那边大李和小李正在梅家的厨房里磨拳擦掌。 王家开始热闹起来:猪叫声,找东西的吆喝声,想割肉的乡亲都来了,院中间放着一个大桶,椭圆形的,长有一米五,宽将近一米,深有五六十公分。王婶在厨房烧水。王队长找来一件大腰裤衩递给贺老六:“老六,这天太热,你穿着件裤子不方便,来,到屋里换上我这件裤衩。” “王队长,没事,不用换,用不着。” “行,不换就不换,把裤脚卷起来也成,别把裤子弄脏啰。” 大概是太忙了,贺老六没有把裤脚卷起来。 “老六兄弟,水已经开了。”王婶在厨房里面喊道。 “好啊,老嫂子,你把水倒到大桶里来。” 那边,王婶用一个木桶舀水,然后倒在院子里的大桶里。 这边,王队长等三个人在贺老六的指挥下把猪架到一条长板凳上,贺老六按住猪头,其它人按住猪的后脚,还有一个人拽住猪的尾巴,贺老六说一声“按好了。”话音刚落,就只见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殷红的猪血流了出来,下面是一个大钵子,贺老六让王婶在面撒了一点盐,然后用刀把在钵子中搅了搅。 等到王婶把水倒好后,猪血也滴得差不多了。贺老六吩咐王队长把准备好的一根绳子拦腰放在大桶上面,贺老六把长板凳的另一头掀起,猪顺着板凳自然而然地滑入桶中。贺老六抓住绳子的两头,将猪在桶中来回转动,猪在绳子上忽上忽下,桶中是脏水四溅,围观的乡亲们不得不退后几步。约摸一支香烟的工夫,贺老六从旁边的黑皮包里拿出一把横口刀开始刮猪毛。 在王队长家东厢房的郑队长这时候才明白,为什么当初没有把贺老六列入到重点调查对象之中来,贺老六虽然个头不高,但身材宽大厚实,而且手大脚大。 王队长从厨房里面端来一张桌子,贺老六和几个人把猪抬到桌子上,然后从包里拿出一把宽背刀开始开膛破肚,三下五除二,一会工夫,猪被分成两片。 “郑队,你快看。”陈老师低声道。 郑队长看到,贺老六从裤子后腰上拔出一把剔骨尖刀:“原来这家伙是刀不离身啊。” 贺老六的剔骨尖刀在猪肉间进退自如,不一会,猪的前后腿骨都拿出来了,骨头光溜溜的,看不到什么肉。贺老六让王队长挂起一片肉——留着办喜事用,乡亲们围拢过来。 老李和小王回来了,他们叫上大李、小李,然后走进王家大院,在院门口,老李冲着东厢房招了一下手。其实郑队长已经从王家的后窗户看到他们回来了。郑队长吩咐其它人留在屋里,他和陈老师慢慢地靠了上去。 十几个乡亲围在桌子周围,贺老六割了一块肉,放在称盘上,放下刀,拿起称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郑队长从后面用他强有力的臂膀紧紧锁住贺老六的脖子,同时向后,将贺老六的头按在地上,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老李、大李、小李还有陈老师一齐扑了上去。 乡亲们也都退后几步,目瞪口呆。 手铐已经将贺老六铐上了。大李和小李把他拉站起来的时候,贺老六面如土灰。 第15章 小宝回家 第17章小宝回家 七月二十二日上午,八点二十五分,三辆吉普车由南向北,朝梅村开过来,车子在王队长家的院门口戛然而止。贺老六被带出王家院门,押上吉普车——那时候的警车就是吉普车。能有吉普车就已经很不错了。 前村后庄,来了不少人,而且人越集越多。谁也没有想到杀害梅老师的凶手就是贺老六,真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画脸画皮难画骨。” 王队长按照郑队长的吩咐,到小张村接来了卫小宝的爹娘。这两个老实巴交的庄稼人对刑警队的同志是千恩万谢、喜极而泣。跟在卫小宝父母后面的还有很多人,看他们对两位老人的关心程度,应该是卫家的人,或者是卫家的亲戚。 刑警队的同志们和王队长亲握手告别,王队长八十多岁的老母亲在王婶和孙子三喜的搀扶下走出堂屋为郑队长他们送行。她老人家紧紧的握着郑队长的双手,使劲的摇,久久不愿松开,郑队长也非常有力的摇着老人家的手,他完全明白老人心里面要说的话。 告别了王家老小,三辆吉普车绝尘而去。梅英好像也想上车,但终于没有上。她拉着王婶的手站在王家的院门前,目送着吉普车消失在远方。 中午十一点多钟,在梅村人收工的时候,一辆吉普车由远而近、由南向北,缓缓地停在王队长家的院门口,梅英原本是站在院门口的,可不知是怎么回事,当她看到吉普车出现在村口的时候,突然跑进了王家的厨房。 卫小宝从吉普车上走下来,几天的拘押生活丝毫没有改变这个年轻人身上那股俊秀的气质,他穿着小王给买的一套运动装,显得越发的精神,用现在的一个词来表述,叫做“酷”,或者叫“帅呆了”。他走到王队长和王婶的跟前喊了一声:“王大伯,王婶……”,还有一句话,他没有说,但全部写在他的眼睛里。 王婶读懂了卫小宝眼睛里的话,她用手向厨房指了指。 卫小宝冲进厨房,里面将要上演一出什么样的剧目,我们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那一定是一幕喜剧,因为上帝的眷顾,两个曾经迷途的羔羊——两个一度迷茫的年轻的心得以再续前缘。收工的梅村人和过往的路人,都停在王家院门前和大路上,个个眼睛里充满了关切和期待的神情。 不一会,大家清晰地听到,里面传出了梅英断断续续的抽泣声,这抽泣声准备了、酝酿了太久的时间,这抽泣声也差一点被岁月的乌云所吞噬。人的尊严和高贵的心灵是绝不会因为些许的尘埃而失去光泽的。 卫小宝的爹娘也从汽车上下来了,小宝她娘的眼睛里面闪着激动的泪花。 院门外的王婶擦干了伤心的眼泪,招呼自己的老伴把卫小宝的爹娘请进了王家的堂屋。 第16章 艰难审讯 第18章艰难审讯 贺老六并非一般人眼中的贺老六,既为鬼魅,自然有其非同寻常的地方,俗话说得好,鸭子不撒尿,靠的是阴招。在十里八村的乡亲们的眼中,贺老六是一个动辄笑脸相迎,个个有求必应的热心汉子,可是,谁又能想到,在他那可掬笑容的背后会是一个如此丑陋而狰狞的灵魂,在他那爽快热心的外表下面会是一副多么凶残而歹毒的嘴脸。既非善类,必为恶鬼。郑队长和他的战友们现在所面对的就是这样一个恶鬼,一只狡猾异常的狐狸。 审讯是在前两次审讯卫小宝的屋子里进行的。 贺老六被带进来的时候,除了在梅村王队长家的院子里面戴上的那块特制的“手镯”以外,脚上还戴上了一副亮锃锃的“脚链”。 贺老六步态似乎十分从容,表情好像非常镇定。他不紧不慢的走到椅子跟前,低头看了看椅子,大概是看一看椅子上有没有灰吧。他斜身向前,转身,弯膝,然后缓缓坐下,就像首长入席一般。 郑队长、老李和小王,其实还有坐在里间的刘局,也都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犯罪嫌疑人。 郑队长在抽烟,他眯着眼睛,平静的看着贺老六。 老李开始发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贺——叫贺有德,排行第六,十里八村的乡亲都叫我贺老六。”贺老六说这句话的目的无非是想告诉同志们:他在这一带是一个有头有脸的人物。 “多大年龄?” “今年四十一岁。” “从事何种职业?” “你说什么?”贺老六装傻充愣,“请你再说一遍。” 李云帆并不着急:“你从事什么工作?” “杀猪的,”贺老六在说这三个字的时候。就像现在有人说自己是某某大公司的总裁一样。 “你在哪里工作?” “我在陈家集供销合作社工作。”贺老六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把头仰起来,而且中气很足。 贺老六的这种优越感多多少少是那个贫穷的时代给惯出来的,一个杀猪的,哪一家都用得着,每家的门坎都少不了他这一跨。走东家,吃西家,而且坐的都是上坐,喝的是头敬酒,听见的全是恭维话,看到的皆为笑脸蛋。哪家要是来了客人,割上斤把肉,都得找他贺老六——那个年代,生产力低下,城里人计划供应,农村的物资更是缺乏。猪肉是紧张商品,贺老六在供销社工作,找他开后门卖肉的人很多;又是个吃国家饭的,自然是我不求人人求我,走起路来脚底有风,说起话来舌头沾油。 “贺有德,你说吧。” “请问,说什么?” 郑队长,还有里屋的刘局知道碰上了茅坑里的石头。 李云帆虽然早有思想准备,但此种情况却始料未及,看来——这贺老六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啊!不过,一个老猎手是有办法对付狡猾的狐狸的:“就说说梅村梅老师被杀的事。” 贺老六一脸吃惊的样子:“我总算明白了——原来,你们把我抓来是为这档子事啊。” 老李无语。 贺老六看老李无语,又看看坐在一旁靠在椅背上、仰着头、平静地看着他的郑队长,眼神恍了一下,转向老李:“请问,这个案子和我有什么关系吗?” “贺有德,你为什么不用脑子想一想,我们没有确凿的证据,能把你请到这儿来吗?” “警察同志,我可是一个安分守己的人啊,你们到陈家集、到王村前后去打听打听我贺老六——看看我贺老六是啥样的人。” 老李嘴角那块肌肉非常有力的动了一下:“贺老六,你每天晚上下班都要经过梅老师的院门口吧?” “对啊,有时候,我还和梅老师打招呼呢,我的两个孩子都是他教的。这个老哥哥人不错啊。”贺老六对自己的回答非常满意,他斜着身子用左手在左小腿肚的裤子上挠了几下,因为他的两只手是铐起来的,所以显出非常吃力的样子。 窗外,天已经黑了下来,没有一丝风,屋内异常闷热,加上烟雾缭绕。屋里面除了小王穿着裤子以外,其他人都穿着短裤,哦,对了,贺老六也穿着一条长裤子。 “贺老六,我们请你看一样东西,小王,把这个东西拿给他看看。” 小王递给贺老六一张照片。 “这是什么,我看不懂。” “这是七月十五号晚上你留在梅英窗户下面的鞋印。” 贺老六的嘴角小动了一下,眼珠子快速转动了几下,下巴下面的肉也蠕动了几下:“你们搞错了吧——你们肯定是搞错了。” “没有错,四十一码。解放鞋。”老李感觉到打到蛇的七寸了。 贺老六下意识地将脚向后面挪动了一下,但幅度很小,可看出控制的痕迹。因为贺老六的脚上穿的就是解放鞋:“穿解放鞋的人多了去了,再说,我的鞋子是四十二码,四十一码的鞋子穿不到我的脚上,挤脚。” “自己的鞋子怎麽会挤脚呢?” 贺老六这次确实没有听懂老李的话,仍然故作镇静,老李面带微笑:“七月二十一号早晨,你路过梅家旁边坡道的时候,没有发现坡道下面的地是松软的吗?” “我不知道你这个同志说的啥?你们能不能直截了当,干嘛绕弯子呢?” “好,那我就告诉你,刚开始,我们也不能肯定,所以,我们就在七月二十一号早晨你路过的坡道下面撒了一些土,这样,我们就取到了你的鞋印,和梅英窗户下面的鞋印一模一样。” 贺老六的眼珠子在眼眶里面迅速的转了几下:“你们怎么能单凭这个就说那鞋印就是我的呢?穿一样大的鞋子的人多了去了,咱们村就有好几个人和我穿一样大的鞋子。”贺老六脑袋瓜转得很快,他的眼睛里放出光来。显得十分得意。 “那么,我们再让你看一张照片。”老李向小王示意,小王又递给贺老六一张照片。 贺老六接过小王递给他的照片翻过来调过去看了看,又横看看,竖看看,然后摇摇头:“这上面是什么呀?”贺老六这回是真的看不懂。 “让我来告诉你,这张照片上面是一辆永久牌自行车车腿、车脚踏和车把、车刹在地上留下的痕迹。这是我们在梅家后面的竹林里拍下来的。” 贺老六的嘴角又动了一下,这次的幅度要大一些,他摇了摇头:“听不懂你说的啥。” “这张照片告诉我们,自行车开始是站着的,后来是放倒的。” “我还是听不懂你说的话。” “这辆自行车就是你那辆自行车。” “你——你们没话找话说吧。在我们那一带,有自行车的人家可不是我一个。”贺老六又斜身在小腿肚上挠了好几下,是隔着裤子挠的。 郑队长到里间和刘局耳语了几句,然后坐回原位和老李咬了一下耳朵。这期间,贺老六的眼睛始终在郑队长的身上转着。 “贺老六,你不要抱任何侥幸心理,我们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绝不会放过一个恶人。”老李在说“恶人”的时候是咬牙切齿。 “天地良心,我是一个老实人,绝不会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贺老六话里面的潜台词是:你们没招了吧。肚子饿了,你们也该吃饭啦。 “贺老六,七月十五的晚上是什么时候离开食品站的?”老李不紧不慢,字字有力…… 贺老六嘴角动得厉害,他一边用左手挠左小腿肚,一边说道:“你们容我想一想,七月十五号——是赶集的日子——七点多一点吧,和我们朱站长一起出的门。” “什么时候到家的?” “到家很迟,老婆孩子都睡下了。十点多钟吧。” 老李和郑队长互相看了一下,意思是,咱们算是遇到对手了,没有想到这家伙这么难对付:“七点下班,十点多钟到家。你在路上只需要一个多小时,其它时间干什么去了?”老李意识到贺老六下面的话可能早已准备好了。 果不其然,贺老六从容不迫:“和朱站长分手后,我到集上的澡堂里泡澡去了。把身上那股臊臭味去去。” 郑队长感觉到今天晚上是不可能有结果了。他到里屋向刘局请示。出来后向老李点点头。老李道:“今天就到这里。押下去。” 贺老六被带走了,走的时候还向老李要了一支香烟。 第17章 一剑封喉 第19章一剑封喉 郑队长、老李和小王把贺老六带回拘押处。两个看守将贺老六锁进囚室,郑队长正准备让老李去找两条男人穿的短裤衩来,一位看守人员走过来说,下午,贺老六的家人送来了一些生活用品,也就是几件洗换衣服,还有一些吃的东西。郑队长打开包裹,里面是两件老头衫和两条短裤。郑队长在看守的耳边说了几句话以后,他们就走了。 看守将包裹交给贺老六:“贺有德,你家里面送衣服来了;什么时候换,敲一下铁门,我们给你你开手铐。” 铁门里面没有反应。看守先行离开,然后又蹑手蹑脚地返回,他在门外向里面窥视,门上有一个缝隙。约摸过了一刻钟,贺老六坐到床上,包裹打开,拿出衣服,把两条短裤抖了抖,重又塞到包里,然后拿着老头衫,犹豫了一会,又把老头衫塞进包里。看守正准备走的时候,贺老六突然走到门边来,看守立刻别在墙边。贺老六重新坐到床上,将裤脚捋了起来,看守看到,贺老六的左小肚的外侧有血痕,至于几条,因为方位的问题不好确定。已经结盖。贺老六一边在腿上挠痒痒,一边闭上眼睛微笑着,喜悦中显出狰狞,自得中透着无耻。 看守回到值班室,拨通了郑队长办公室的电话,郑队长、老李他们,还有刘局正在研究对策,没有想到电话这么快就来了。 “贺老六左小腿肚上的疤痕一定是梅老师在最后的时刻留下的。”“一定”这个词,老李一般是轻易不用的。“刘局、郑队你们看。”老李从公文包里拿出七月十五号的现场勘察记录,大家一齐围了上去:“……脸朝下,头发贴在脸上,上面还有一点泥土,一只鞋子在脚的旁边,底朝上,梅老师右手的手指头浅浅的插在泥土里,呈弯曲状,地上有不到一米的拖痕,拖痕上有少许不甚明晰的血迹,这个拖痕说明遇害人在一息尚存的时候曽有过短崭的挣扎——也就是说,他曾经和凶手有过短时间的纠缠。” “小郑,你们现在就到冷冻室去一下。”刘局道。 郑队长、老李和小王来到法医科冷冻室,打开冷冻柜。 “你们看,这里。”小王异常兴奋。 三个人同时看到,梅老师的右手五指弯曲。郑队长吩咐冷冻室的同志拿来热湿毛巾,老李接过毛巾把梅老师的手指尖轻轻擦试,很快,大家看到:在梅老师的食指、中指和无名指的指缝里有人体的表皮组织。呈褐色。 郑队长让小王拍了几张不同角度的照片;之后,老李小心翼翼地将手指缝里的表皮组织用镊子取了下来,装进塑料袋中。大家非常高兴,终于打到毒蛇的七寸了。郑队长和老李相视一笑。 经过化验,从梅老师手指缝里面取下的东西,确为人体的表皮组织。 第18章 原形毕露 第20章原形毕露 七月二十三日早晨八点一刻,在审讯室里,就要开始的是一场新的较量。 刘局、郑队长、老李和小王端坐以待。 大李、小李,还有陈老师押着贺老六走进审讯室。贺老六衬衫和裤衩没有换,还是昨天穿的那一套。 贺老六的表情较之昨天要轻松许多,昨天虽然也比较轻松,但显得十分勉强,有较为明显的做作痕迹。今天,他的眉宇之间完全舒展开来,眼神也不再飘忽不定。他坐定后,用眼角扫了一下坐在他面前的四个人,显出一种不屑一顾的神情。 “能不能给我一只烟?”贺老六来了个先入为主。 小鸡在临死之前,总要扑腾几下翅膀。郑队长觉得,现在的贺老六就有点这么个意思。郑队长拿起放在桌上的香烟,用中指在盒底弹出一支烟,小王正要站起来,郑队长用手指做了一个向下的动作,然后站起来,走到贺老六的身边,把烟塞到贺老六的嘴里,按着了打火机,在火光的映照下,一张魔鬼的面孔显得异常的清晰。贺老六猛吸了一口,眯着眼睛,烟从先从鼻孔和嘴巴里面冒出来。 “贺老六,天这么热,你怎么也不换一条短裤衩,你就不怕热吗?”郑队长一边坐回原位,一边漫不经心的调侃道。 贺老六原本眯着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郑队长。 “昨天,你家昨天不是送来了两条短裤吗?你怎么不换一下呢?你瞧瞧你,身上都有馊味了。” “我不喜欢穿短裤衩。” “你一直穿短裤衩,怎么,这几天变得秀气起来了?要么你的裤子是花钱租来的,或者,你的腿上有什么不能给人看的东西。” 贺老六移动了一下身子,仿佛屁股上突然被针戳了一下,接着,他猛吸了一口烟。大概是太猛,又猛咳了两声。 “小王,拿给他看。” 小王站起身,贺老六的眼神一下子落在了小王的手上,他的眼神里充满了一种忧虑,其实是一种难于言状的恐惧。 小王把一个塑料袋拿到贺老六的眼前,塑料袋里面装着一个玻璃试管,试管里面装着少许褐色的东西。 贺老六摇了摇头:“这是啥东西?” “你当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啦。再给你看一样东西。” 小王把几张照片拿给贺老六看。 贺老六还是摇头。 “让我来告诉你,这几张照片上是梅老师的右手手指——是三个手指——食指、中指和无名指。” “右手手指,啥意思?”贺老六的声音有点发颤。 “这个塑料袋里的东西,就是从梅老师的手指缝里掏出来的,是杀人犯小腿肚上的表皮组织。你听懂了吗?” 贺老六的眼神一下子变得黯然失色,他的手猛地抖了一下,烟已经燃到头,烟头烫到了他的手指。烟蒂从他的指间滑落,掉在裤子上,他赶忙将右大腿甩了几下。当他抬起头的时候,四双眼睛一齐在他脸上聚焦。贺老六显然已经方寸大乱,额头上已经渗出汗珠。贺老六下意识地把左脚往椅子下面缩了缩。 “大李、小李。你们进来。” “是。”二李推门而入。以立正姿势站在门口。 “贺有德,是你自己把裤脚捋起来,还是让我们的人动手?” 贺老六此时恐怕已经没有力气捋裤脚了,他瘫坐在椅子上,在阴暗的灯光下,他面如死灰。 郑队长看了看刘局,刘局点了点头。郑队长朝二李把手一挥。大李冲上去,从椅子下面拉出贺老六的左脚,小李捋起贺老六的裤子:三道血痕赫然在目,老李拿出尺子量了量,最长的十一公分,最短的九点三公分,小王照相机的快门一共按了三下。 “我们继续。刘局,您回去休息,明天早上,我们向您汇报。”郑队长道。 “不啦。我也留下来,审讯结束我们去打牙祭。” 审讯继续进行。夜已经很深,同志们忘记了炎热和疲劳。 第19章 谜底揭开 第22章谜底揭开 “为什么?” “当时,我就要出嫁了,怕夫家有啥想法,又怕俺爹担心,再说也没有丢啥东西。” “那么,曼子淹死以后,你没有想过这件事吗?” “俺当时没往这上面想。后来总觉得不对劲,但曼子已经埋了,这件事又不能随便乱讲,所以一直憋在心里。” “他腰后面的那把刀是什么样的?” “那把刀只是愰了一下,没看清楚;但他背上的那条疤我是看清楚啦。足有一揸长。”二丫揸开食指和大拇指比划了一下。 老天有眼啊!罪犯身上的这条疤也许就是老天爷打在他身上的一个烙印——至于是如何打上去的,我们无从知晓,梅老师临死之前在贺老六的小腿肚上留下的血痕就是老天爷所采用的一种形式,每个人的身上都有属于自己的、各不相同的、有形无形的烙印,这个烙印在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都将是你的标记,当你落入老天爷的法眼的时候,你将无所遁形。 郑队长他们把二丫带回了县公安局。 前面我们所看到的贺老六的那副嘴脸还不是它的全部,至多也只能算是一个魔鬼的轮廓罢了。那个为了一袋金币而出卖耶酥的尤大,达芬奇是花了很长的时间才画出他那副尊容的。 等待贺老六的将是一次灵魂的屠宰,贺老六杀了二十几年的猪,掏了二十几年的猪杂碎,这次轮到他躺在案板上,向我们展示他那一肚子臊臭的杂碎了。 还是那个审讯室,刘局和梅二丫坐在里间;参与审讯贺老六的还是那三个人:郑队长、老李和小王;陈老师,大李小李负责提押罪犯;三个警校毕业生见习。 贺老六被带进来的时候,笔者好有一比,您见过一只栓在狗肉馆后面的狗吗?在它目睹了前面两个难兄难弟被屠宰的过程之后,那种眼神和表情会是什么样呢?二目呆滞,眼皮下垂,一个食盆就在眼前,老板还希望它再活一天,用脚把那个食盆往它跟前踢了踢,可是,它闻了闻,没有食欲,趴到地上,一动也不动,此刻的贺老六坐在椅子上也是一动也不动,这个时候,他的脑袋已经得到了自由,不再为他的其它肢体而劳心费神了。 贺老六,你现在千万别瘫了,还有一大笔肉帐还没有算呢。请老兄打起精神来,坐好了。 “贺有德。” “在。”贺有德就像刚睡着突然被谁叫醒了似的,把身子坐正了。 “贺有德,这把刀,你整天别在腰里,除了杀人,还用来做什么?”其实郑队长手中的这把刀是贺老六案发后刚买的,它还没有来得及派上用场,郑队长所指的应该是杀死梅老师的那把刀,那把刀已经作为最重要、最直接的证物存档了。 贺老六的眼球在眼框里跳了一下——就一下:“没——没做什么,没做——没做啥。” “贺有德,葫芦塘曾经淹死过三个女人,你没有什么要和我们说的吗?” 眼框里的眼球想跳,但没有跳起来,脑袋向身子里缩了一下,就像乌龟受到惊吓把头往龟壳里缩一样:“没——没——没啥——没啥说的。” 郑队长怒不可遏:“贺老六,你抬起头来,睁开眼睛看着我。她们三个人的死都和你有关。就是你——你这个魔鬼先糟蹋了她们,然后,又把他们扔进了葫芦塘里面淹死了。”在场的每一个人的眼睛里都喷射出愤怒的火焰。 “我——我——那——不是我干的。”贺老六结结巴巴,两个眼球仿佛镶在眼角里一动也不动了。 “贺老六,我们让你看一个人。”郑队长向里屋招了一下手。 梅二丫从里面走出来。 “贺老六,你仔细看一看。” 其实,贺老六在梅二丫走出里屋的时候就看见了她。这个在梅村和梅英同样漂亮而水灵的女孩,前村后庄的人没有不知道的,过去,贺老六的眼珠子没少在她身上打转转:“这是谁啊?”前面提到的那只垂死的狗,虽然知道自己难免一死,但时不时的还想挣脱绳子,他想跑。 “陈老师、大李小李,你们进来。” 三个人推门而入。 把他的老头衫掀起来——从后面掀起来。 贺老六的老头衫被掀起来了,他的后背肩胛上有一条十五公分左右长的疤痕。梅二丫跟着郑队长走过去:“是他,没错,就是他。” 此时的贺老六就如同那条趴在地上连头都不愿意抬的、准备受死的狗。 一副鬼魅的嘴脸,一双凶恶的眼睛已经画出来了。我们不明白地狱为什么只设计成十八级,从中国人的思维方式来看,九是极数,十八已经是极数之极数,把魔鬼打入十八层地狱,乃是对魔鬼的诅咒。在笔着看来,对贺老六这样鬼魅,十八层地狱是不够的,从郑队长他们的眼神能看出来,应该把贺老六打入二十七层地狱。 贺老六这会倒也算爽快,他彻底交代了葫芦塘三起案子的详细经过。 前年的夏天,贺老六盯上了梅二丫,他为什么会盯上梅二丫呢? 那天,贺老六在梅有福的邻居高文山家杀猪快收工喝酒的时候,看到梅二丫跟她爹说到葫芦塘去割藤条。梅二丫划船走后不久——也就是九点来钟吧。贺老六谢辞了高文山家的酒席——每回他到别人家杀猪,照例是要吃一顿的,他说还有一家要去。其实,他是另有公干、别有所图。走的时候,他竟然忘了带猪大肠和猪蹄子——贺老六到别人家杀猪,除了吃一顿以外,就带走猪大肠和猪蹄子——这就是他的酬劳。 回到家后,他撂下东西让他老婆打理,说天太热要到葫芦塘抹一把澡。他将那把剔骨尖刀裹在毛巾里,直奔葫芦塘,。 他猫在土地庙后面,四处搜寻,终于,他在土地庙下面看到了梅二丫。贺老六把剔骨尖刀别在腰后,用毛巾把自己那张脸给蒙起来,只露出两只眼睛。他一步一步地靠了上去……后来的情况二丫已经说了,这里不再坠述。虽然这次没有得手,但他内心里的那种欲望更加强烈和迫切,一方面,他陶醉在自己假设的幻觉之中,另一方面,又因为梅二丫的逃脱而懊悔不已,梅二丫如果不是跳到水里,无论如何是逃不出他贺老六手心的。 机会终于来了,那年的初秋,贺老六下午回来的比较早,在梅老二家的院门口,他碰到梅老二的女儿曼子手上拿着镰刀,从院子里走出来,还喊了贺老六一声“六叔”,贺老六看着曼子跳上船,划向葫芦塘去了。看着曼子均匀、曼妙而丰满的身体以后,贺老六情不能自已。 天要黑没黑的时候,贺老六看葫芦塘已经没有了人影,因为在这之前,有两个女人在土地庙下面不远的码头上洗衣服并擦澡,而曼子正在离她们不远的地方割芦苇。所以,贺老六一直在土地庙后面的那个灌木丛里心急火燎地等待着,等到两个女人上了岸,穿过芦苇荡,消失在那条小路尽头的时候。贺老六像幽灵一样从土地庙后面飘出来。这时候的曼子也准备回去了,她把分散的芦苇集中为几处,从旁边割了几根藤条,正准备将一抱芦苇捆起来,就在她弯腰低头的时候,一只大手捂住了她的嘴,另一只手臂勒住了她的脖颈,无论曼子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这时候的贺老六如同一只饿狼,而曼子则是这只饿狼口中的一只羔羊。曼子看到两只凶光闪闪的眼睛,这只狼只露出了两只眼睛,此时,这两只眼睛是要用来实施兽行的,而鼻子、嘴巴和其它器官还要继续蒙骗那些善良的人们。贺老六将曼子拖到土地庙后面的那个隐蔽之处,他左手继续捂着并用力按着曼子的嘴巴,右手去解曼子的衬衫和裤子,曼子的衬衫和红布兜被扯坏了,胸口被抓出一道血痕,贺老六越发疯狂。曼子用手抓,用脚蹬,她的双眼里分明地写着“哀求”两个字,她的口中发出微弱的声音。这时候的贺老六会收手吗?这是不可能的,他看迟迟不能得手,便从腰后拔出剔骨尖刀,在曼子的面前幌了幌,曼子停止了挣扎和反抗,她已经筋疲力尽了…… 第20章 贡老三离奇失踪1 第23章贡老三离奇失踪1 贺老六发泄完几次兽欲以后,捋起裤衩,从土地庙后面的灌木丛中钻出来,没走多远——也许是他听到了地狱的召唤——他觉得这样一走了之的处理方式显然不妥,他便又折回头。这个凶残的恶魔把曼子的衣服整理好,一只胳膊夹着已经昏过去的曼子,走下土地庙,来到葫芦塘边,将曼子顺塘沿放入塘中,曼子大概是被呛醒了,她突然从水底下汆上来,贺老六又用手将曼子按到水中,曼子在水中无力的挣扎着,贺老六一直不松手,等到水下冒出了水泡,曼子慢慢地往下沉,贺老六又等了一会,看看水面没有任何反应,这才放心地钻进了芦苇荡。 当梅老二和乡亲们在葫芦塘、芦苇荡呼喊着曼子的名字的时候,这个恶魔正在家里眯着眼睛喝着他的老酒,品尝着花生米和猪耳朵呢。 王麻子家的二媳妇的遭遇和曼子的遭遇大同小异,这里不再重复,不过,有一点还是要说一下,贺老六家和王麻子家是邻居,贺老六经常端着饭碗到王麻子家串门,这个恶魔早就对王家二媳妇垂涎三尺。那天中午,他看到王家二媳妇到葫芦塘去洗衣服,就远远的跟了上去……,至于为什么既奸人妻又夺人命,贺老六的理由是:王家二媳妇认出了他,估计是闻出了他身上的那股腥臭味,或者拽下了他蒙在脸上的毛巾。 王村王会计家刚过门三天的新娘子,被贺老六拖到土地庙后面的灌木丛以后,这个人高马大的女人着实让贺老六费了不小的力气,她和贺老六纠缠了不短的时间,而且,她喊叫的声音比较大,贺老六很害怕,芦苇荡里万一有人,那就糟了,贺老六凶相毕露,他拔出剔骨尖刀,可是,贺老六没有想到,对方一心要保住她干净的身子,所以对他手上的那把剔骨尖刀没有感觉,她誓死不从,贺老六见好事难成,就摘下毛巾捂住对方的口和鼻,直到对方手松腿伸、身体发软……,“……我替他穿好衣服后……,”贺老六把王会计家的二媳妇拖到塘边,把她掀了下去,几分钟以后,贺老六才消失在芦苇荡中。那么,穷凶极恶的贺老六在对方昏死过去以后,干了些什么呢?他绝口未提,但从他说漏的话中,可知一二。这个丑恶的灵魂至死都没有忘记给自己蒙上那块遮羞布。 等待贺老六的将是法律的严惩和地狱的召唤。 卫小宝高中毕业后。留在梅老师生前工作过的梅村小学当了一名代课教师,他教的是语文、算术和体育,偶尔还叫学生们唱唱歌。学校里面只有四个老师,上课的时候,是两个年级的学生在一个教室里面,给这个年级上过语文之后,再给那个年级上算术课,现在的年轻人恐怕没有见过这种教学模式,当时,在广大的农村地区,很多学校的老师都是这么上课的,最多的时候,一个教室里面有三个年级的学生,所以,老师非常辛苦。 卫小宝除了上课以外,他还负责敲上课铃,所以,他在上课的时候,手上除了教材和备课笔记以外,还有一把小铁锤,小铁锤就是用来敲钟的。 梅村人每天都能看到卫小宝走在乡间小路上的身影,前村后庄的乡亲们都能听到梅村小学那棵老槐树上传向远方的古铜钟的清脆而厚重、响亮且有力的声音。 不久,卫小宝还当上了梅村小学的校长,说起来也许有点可笑,这恐怕是一个领导人数最少的校长吧。 人们还能看到一个美丽的倩影出现在梅村小学的校园里面,他就是梅英,她经常到学校去给几个老师洗衣服,四个老师全是男同志。她还在教室的前面种了一些花草。学校里面渐渐充满了生命的活力。 又过了一段时间,梅村小学又多了一个老师,而且是一个女教师,她就是梅英。这件事情一点都不突然,在此之前,当有老师突然生病的时候,卫小宝就会让梅英顶一下,梅英上课很认真,孩子们都很喜欢她。奇怪的是,自从梅英代课以后,那些原本辍学的孩子陆陆续续地回到了学校。有一次,公社文教助理到学校来听课,回去后不几天,通知就下来了,让梅英先做代课教师。当代课老师,这对回乡务农的学生来讲,应该算是一个非常好的出路。 不久,卫小宝和梅英结婚了,婚礼是由王婶夫妇给操办的。六村八庄的乡亲们都来了,结婚那天,卫小宝的爹娘把小宝送到梅家,小宝入坠到了梅家,这也是梅老师生前和卫小宝的父母商量好的;结婚那天,刘局、郑队长一行十人也来了。同志们的贺礼是一辆凤凰牌自行车,刘局长听说卫小宝经常到学生家去走访,送一辆自行车正当其用。这么说吧,小宝和梅英的婚礼是乡亲们所见到的最体面、最风光、最热闹的婚礼。在这个婚礼上,王婶夫妇接受了卫小宝和梅英最虔诚的跪拜大礼;这两个年轻人也得到了乡亲们最真挚、最美好的祝福。 葫芦塘不再恐怖,她又恢复了曽有的宁静、安祥和美丽——仍然是那种神密的美丽。每天傍晚,芦苇荡里都会传来女人和孩子们的欢笑声。 最后再交代一下,梅老师被安葬在梅村小学南边的坟地,那里距离学校不到一里地。出殡的哪一天,来了很多人。 结束语一世为人,本就是上帝的赏赐和恩惠,理当好自为之;半生做鬼,那就得听从地狱的差遣与召唤,尔等想都别想。 郑队长——现在应该称郑副局长了——他们结束了梅村和葫芦塘的疑案后不久,也就是那一年的秋天,说得准确一点就是一九七二年的深秋,休假回来的李子荣——就是上一部提到的大李,上一部由于笔者的疏忽,所以没有对故事中人物作详细的介绍——他带回了一个令人费解的故事。李子荣的家在山城县北部龙王山一个叫做翡翠村的山寨,那里是山区。前一部小说中的故事发生地在山城县的南部,那里以平原为主。翡翠村坐落在龙王山南麓。 这里以苍松翠柏为主,中杂栗檀榕楠,树密而林深,春夏两季是郁郁葱葱,秋冬两季是呈红溢黛,村庄的周围以常青的松柏为主;村中多为高大如盖的古榕树;山脚下是笔直挺拔的楠木,在村庄和松柏之间,檀树与栗树点缀其间。整个村庄安卧在一个较为平缓的山腰上。翡翠村是一个大村落,有八九十户人家。翡翠村分为东、西、南、北四个相对独立的村寨,分别叫东村、南村、向东村和北村,向东村在翡翠村的西面,当然不能叫“西村”啰,叫向东村,即回避了“西方”、“归西”的忌讳,又得了一个好的口彩,叫起来比东村、南村和北村还要响亮有劲。翡翠村的房子比较有特点,所有的房子和院墙都是用石头砌成的,村中的小路也是用条石逐级砌成的,从山脚下的渡口开始,有一条石板路向上延伸,上了一个小山坡之后,山路就开始分叉,向东北,向北,向西北三个方向形成三条石板路,至于那些村与村之间,户与户之间的路,可以说如同蛛网,在树林的遮掩下藏头露尾。家家户户的院子里都立着石桌,躺着石凳。就连猪圏的圏顶上都盖着石板,上了年纪的人说,这里原来叫“石头寨”后来改成了“翡翠村”,这到底是出于何种考虑呢?大概是由于这里的石头并非单一的青石,这里的石头多为红色、褐色和橙色,所以后来人才起了这么一个好听的名字。那些五颜六色的石头叠加在一起,可不就像翡翠吗。在龙王山的山脚下有一条大河,名字叫通天河,河岸上,成片的楠木争高直指,默然静立。通天河就像一条飘带一样拂林而过。河对面有一个不大的村庄,与翡翠村上下呼应,两个村子的交通全靠通天河上的一个渡口,有一个姓焦名大山的老汉在此摆渡,这个渡口也有一个蛮不错的名字,叫“龙尾渡”,其实,这个名字非常清楚而有形象的点明了翡翠村所在的地理位置。河对面的这个村子也有一个相当美的名字,叫仙女村。俗话说得好,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个村庄的女孩子出落得既苗条又灵秀。 第21章 贡老三离奇失踪2 第24章贡老三离奇失踪2 李子荣听到的故事是这样的:在村子里——也就是向东村,靠近小学校旁边的一户人家,男人姓贡,叫贡得福,四十岁左右,他是一个郎中,村里面的人张口闭口都叫他贡一贴,或者贡老三。村子里的人已经有好些日子没有看见他了,左邻右舍起先也没有太在意,估计是出远门去了,因为以前也出去过一两次,也就四五天吧。可是,这一次和以前不一样,十天半月,人影不见帽顶子,一月两月,上天入地一般,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你看,那个女人,就是朝这边走来的那个女人,就是她男人”,在小卖部前,大榕树下,大李正坐在石凳上和几个老乡天南海北的侃大山。坐在一旁的马二狗一边说一边指着从山上走过来的一个女人。大李看到:这个女人约摸三十五岁左右,身高有一米六零上下,右肩上扛着用叉子叉着的一捆树枝,左手拿着一把柴刀;头上扎着一条红围巾,上穿粉红色对襟褂子,下穿浅米色裤子;因为她低着头,看不清楚她的脸,不过,从身材上看,她体态丰满,颇有些姿色。她走过小卖部的时候,加快了脚步,很快走进了自家的院子,迎接她的是一只大黄狗,这只狗既没有摇头,也没有摆尾,只是绕着女主人转了一圈。马二狗告诉大李,这个女人叫秋红,姓武,是河对面仙女村的人,十八岁嫁到翡翠村来。 “她对贡一贴的失踪怎么说?”大李问二狗。 “她说贡一贴死了,死在外面了,早死早超生。” “她男人突然失踪,她不着急吗?” “以前贡一贴也出去过,她也是这么说她男人的,谁晓得这次走了这么长时间。”另一个村民说。 “出去找了吗?” “找啦,贡一贴的舅老爷下山去找过,村里也派人找过。秋红的兄弟来了。”二狗道。 “谁?” “就是贡一贴的舅老爷。就是他。”二狗一边用手指着走过来的一个年轻后生,一边喊道,“小兵,做啥子呢?” 被马二狗称作小兵的年轻人从上面走了过来,估计二十七八的光景,身高一米七五样子,穿一身黄军装:“没做啥,拿包烟。” 小兵径直走到小卖部的跟前,他比划着让店主人拿一包工农兵牌香烟。 店主人是一个哑巴,四十几岁的样子,哑巴从货架上拿了一包烟,轻轻的放在小兵面前的石板柜台上,接过小兵扔在柜台上的一块钱,低头找钱,找的钱同样放在柜台上,然后忙别的事情去了。 小兵打开香烟,弹出几支扔给二狗和其他人,最后,小兵又弹出一支,刚想放到嘴上,他看了看大李:“这个大哥咋称呼?” “这个大哥是咱村李叔公家的长头孙子,就是在咱们县公安局工作的那一个,巧的很嘛,你家贡老三不见这档子事情,正好可以跟李公安说一下嘛。” “要得,要得,来,抽支烟。”小兵把香烟递给了大李。这之后,武小兵犹豫了一下,在石凳上坐了下来。 大李向武小兵询问了几个问题。比如:“你姐夫贡一贴不见之前有一些什么征兆?”“你姐夫和你姐姐的感情如何?”“有没有到所有的亲戚家去找过?”“有没有想到报案什么的?” 武小兵的回答是:“没有任何征兆。””咱姐和姐夫关系不错啊。”“所有亲戚家都去过了。”“咱姐说再等一些日子,因为以前也出去过几次,没有多少日子就回来了。所以……” 哑巴在柜台里面这里理一理,那里整一整,忙着自己的事情,仿佛大李他们在榕树下的谈话与他毫无关系,或者是他对这些事情毫无兴趣,也或许是他根本什么也都不见,十聋九哑嘛。 武小兵走了,临走时,李子荣提醒他,如果想借助于警方,就要到地方派出所或者县公安局去报案,只有这样,警方才能立案。 大李看着武小兵走进小卖部斜对面的那个院子里面,也就是刚才武秋红走进的那个院子。 “汪——汪——汪汪。”武家的大黄狗在院门里面叫了起来。 “阿黄,你这个该死行瘟的东西,眼睛瞎了,连家里人都看不清啦?”这应该是武秋红的声音。大黄狗跑出院门,夹着尾巴,在院子门口哼了几声,然后钻进院门,蜷缩着身体趴在柴堆旁边。在哑巴的小卖部里面,能够看到这个院落院门外的一切,至于院子里面只能看到柴堆一角,因为,小卖部坐东朝西,在学校的南面,小学校的名字叫翡翠村小学,这是翡翠村唯一的一所小学,为什么要把学校放在向东村呢?因为,向东村是翡翠村最早的一个村子,也就是说,向东村是翡翠村的发祥地,先有向东村,才有南村、东村和北村。这个向东村有近三十户人家,李子荣的爷爷是这个村子里、也可以说是整个翡翠村德高望重的长者,大李的太爷曽做过翡翠寨的寨首。学校门朝西,贡一贴家的院子坐北朝南,北边有三间瓦房,东边有两间瓦房,在这两间房子的南山头又加了一个小披子,就在小卖部的正对面,刚刚挡住了小卖部的视线,即使没有两间房子,单是石头砌起的高高的围墙也足于遮挡住院子里所有的隐秘。院子的西边还有两间房子,虽然哑巴的小卖部地势比贡一贴家的地势要高一些,但站在大榕树下也只能看到贡一贴家东边那两间房子的屋顶。 马二狗向哑巴要了一包工农兵牌香烟,他用手和哑巴比划了一下,哑巴从墙上取下黑板,用粉笔在上面写上:“狗工一”,大李从口袋里面掏出两毛钱给哑巴,也学着二狗的样子比划几下,哑巴非常聪明,他心领神会,用一块布拭去了黑板上“狗工一”三个字,他擦得很慢、很谨慎,因为黑板上写的密密麻麻。乡里乡亲的,哪家没有个手紧袋空的时候,一时没有,先赊着,赊的人多了,怕记不住,就在黑板上记下来;哑巴的小黑板上面写了几十笔赊账。有的人赊了好几笔。二狗就赊了四五笔,总计有一块多钱。 二狗有外块烟抽了,话也就更多了,话题仍然是贡一贴的离奇失踪:关于贡老三的有关情况,大李从二狗和在坐的其他两个人的口中知道的情况大致是这样:这贡一贴也叫贡老三,他在家排行第三,上面是两个姐姐,都已经出嫁到邻县风阳县去了,贡一贴是个乡村郎中,平时坐在家里面给人看病,有时也出诊到病人家里去,得空就背着一个篓子,拿着镐和铲子到山上里去采药草,这个谋生的本事他爹传给他的,虽说没有妙手回春的医术仙丹,但看个头疼脑热和跌打损伤,村里面的人是用不着下山的。特别是这个贡一贴在治疗跌打损伤方面很有一套,一贴膏药,贴到病除,“贡一贴”就是这么来的。所以贡家虽然不算富裕,倒也衣食无忧。正由于这个原因,其貌不扬的贡老三,娶到了仙女村貌美如花的武秋红。这个武秋红先失父亲后失母亲,和弟弟武小兵相依为命,武秋红十六岁的时候,媒婆就上门了,由于弟弟还小,所以武秋红就提出:甭管是谁,想娶我秋红,就得把我弟弟也捎上,长姐如母嘛,武秋红就是要带着弟弟嫁人。秋红十八岁那年的初春,贡老三下山到仙女村给人看病,一眼看见了秋红,回来后就让他爹娘上门提亲,就说同意武秋红的条件,就这样,秋红带着她兄弟小兵嫁到山上来了,当时,武秋红十八岁,她的兄弟只有九岁。 第22章 舅老爷县城报案 第25章舅老爷县城报案 这武秋红嫁到贡老三家以后,贡老三对武小兵还真不错,早几年,他把小兵送到翡翠村小学去读书,后来呢,因为这武小兵读书读不到脑子里面去,勉强读到小学毕业,贡一贴就带着他悬壶济村;秋红呢,她除了参加村里面的农活以外,还抽空到山里采药草,药草多了,过一些日子就让小兵背到县城里的药草收购站去卖,所以,日子过得是小桌子放在大磨盘上——四平八稳。不过,这贡一贴也有不称心的事情,武秋红到贡一贴家来,八、九年都没有生个一男半女,后来才生了一个儿子;还有就是,这武秋红在钱上面管的很紧,那贡一贴又好个酒,钱被老婆抓在手心里面,怎么办呢?那就赊呗,这贡一贴也有招,他瞒着他婆姨,私下里跟上门看病的人商量,把一部分诊费交到哑巴的小卖部去,哑巴拿到钱后就把原先记在粉板上的贡一贴的相应的账抹去,在家里面喝酒,秋红免不了要唠叨半天,后来贡一贴就乘他婆姨不注意,隔三差四地到哑巴的小卖部前面的大榕树下的石桌子上面现买现喝、坐地销脏,二三两酒,一包花生米,十来分钟的事情,贡一贴有时把酒瓶揣在怀里面,在出诊或者上山采药草的时间喝。这样一来,贡一贴在哑巴黑板上的账是去少添多,常擦常加,说来也十分奇怪,没有人见到过这贡一贴脸红脖子粗的和武秋红吵过架,就只看到贡一贴常喝闷酒,喝起酒来是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 如果贡一贴能放上半个闷屁,也不致于失踪了两个多月,乡亲们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啊。这究竟是咋回事呢? 就在李子荣回到县公安局的第三天上午八点多钟,贡一贴的舅老爷武小兵到县公安局报案,负责接待报案人的是小王,她是梅村血案刑侦小组成员之一,她叫王萍,一个虽然已经三十出头,但依然年轻漂亮的女刑警,在上一个故事里,我们已经目睹了她的风采;既干练认真,又精细机敏。 “你叫什么名字,和当事人是什么关系?” 武小兵打量了一下警务接待室,然后坐在王萍对面的方凳上:“我——我叫武——武小兵……” “请稍等一下,是口天“吴’还是文武的“武’?” “文——文——文武的“武’。 “你和当事人是什么关系?” 武小兵睁大眼睛望着王萍,他好像没有听懂“当事人”是什么意思。 “失踪的人和你是什么关系?” “他——他是我——姐——姐夫。” “你姐夫的姓名是?” “贡——贡得福。” “多大年龄?” “今年——四——四十——四十二岁。” “职业——他是干什么的?” “他——他是个郎中——给人看病。” “住址——住在哪里?”王兵看出武小兵文化水平不高,所以尽量说得明白通俗一点。 “东风公社,龙王大队,翡翠村——向东村。”武小兵显然已经没有刚开始那么紧张了。 “翡翠村——向东村?” “翡翠村原来是一个大寨子,有——三个村子,我姐夫就住在向东村。” “你姐夫是什么时候失踪的?” “有——有两个多月了吧。” “你能不能说出具体的时间?” “具体时间?是上上个月的三号。” “这个时间,你确定吗?是你姐姐跟你说的,还是……”王萍在笔记本上写上了九月三日。 “我——我跟我姐姐——我——跟我姐夫住在一起。” “你和你姐夫在一起生活?”这回该轮到王萍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啦。 “我——打小就跟着咱——咱姐嫁到翡翠村。” 这可是新鲜事,王萍还是第一回听说。 “我爹娘死得早。我——我姐姐舍不得我,带着我出——出嫁到翡翠村了。” “王萍总算听明白了。” “那么,你能不能把你姐夫当天和前一天的情况回忆一下?” “三号那一天,姐夫下山,一早出的门,中午没有回来,晚上也没有回来,打从那天起,我们就没有见到他了。以前也出去过几回,但四、五天就回来了,没有想到这一次……” “你姐夫和你姐姐感情怎么样?” “感情——没——没啥子问题,相亲相爱——好得很嘛。” “贡得福在村子里面有没有和别人产生过矛盾,就是吵架什么的?” “姐夫这个人,有啥子事情都闷在自己肚子里面,从不跟我们说。”武小兵这一点倒是和马二狗说的说法差不离。 “他也不跟你姐姐说吗?” “反正我没有听到他同咱姐说过啥子。” “亲戚家去找过了吗?” “都找过了,就是远地方的没有去。” “这样吧,你把贡得福所有亲戚的情况都跟我们说一下,你会写字吗?” 武小兵勉强的点点头。王萍给了武小兵一张纸和一支笔:你尽量写详细一点。武小兵在那张纸上面所写的内容如下:大古贡顺英家主江苏高官熟护国公社花园大队下坝生产队;小古贡顺华家主安灰单阳县解放公社河津大队;大姐贡的美家主风阳成几公社高马大队东高马村;二姐贡的丽家主风阳成几公社高马大队南高马村;妈妈的哥哥家主山西同关杏花公社,妈妈的弟弟家主山西同关杏花公社。 武小兵把上面这张纸交给王萍之后,就回去了。 王萍接过那张纸一边看,一边用笔在上面修改起来,她不得不当一回语文老师:古——姑,主——住,长——常,灰——徽,单——丹,的——得,成几——陈集,同——潼“妈妈的哥哥”和“妈妈的弟弟“应该是“姐夫的舅舅” 这份材料的作俑者武小兵的语文水平充其量也就是小学三四年级罢了。这段内容恐怕是所有文学作品中最不堪的一段文字,别字连篇,标号全无,也真难为了武小兵和王萍。 王萍将报案记录和武小兵的杰作放在一个档案袋子里面,交给了老李——李队长——李云帆同志。这个老李,大家都还记得吧。他将在这宗离奇的失踪案里面依靠群众、集思广益、条分缕析、拨云去雾、抽丝剥茧,和他的战友们上演一出捉鬼擒魔的好戏,当然,继续负责刑侦工作的郑峰郑副局长仍将是这部大戏的总导演。 李云帆看过王萍交给他的材料以后,马上打电话,把情况告诉给郑峰。郑峰当即决定:“两分钟之后在刘局的办公室碰头。” 不到一分钟,李云帆和郑峰就已经坐在了刘局的办公室里面,他们的碰头会也只开了五分钟不到。这个会议的结果是:由李队长具体负责,明天就到翡翠村去,刑侦队的成员全部参加,第一步,先摸清情况,掌握第一手资料,一切就绪之后,郑峰郑副局再上山,这是李云帆队长的意见,刘局也有这个意思。离开刘局的办公室以后,郑峰和李云帆商量出一个初步的方案:先调查贡得福的身边人,然后了解邻人以及村人,总之,凡是与贡得福有密切关系的人都在调查之列。 第23章 村公所安营扎寨 第26章村公所安营扎寨 第二天早晨八点钟左右,李队长一行八人——连驾驶员是十个人——乘两辆吉普车驶出县城,直奔翡翠村而去,两辆车中有一辆是新的,这辆车是地区公安局拨给山城县公安局刑侦队的。 一行八人中,有李队长、王萍和李子荣,前面已经介绍过了,另外五个人,我们借车子在行进的途中一一道来,这样我们在下面的情节中可能会方便轻省许多。坐在第二辆车驾驶员旁边的这位是王萍。后车座上是三个警校毕业生——现在应该把“毕业生”三个字去掉了,他们分别是张谋、卞一鸣和刘建亮;坐在第一辆车驾驶员旁边的不用说就知道是谁,他就是大李李子荣,车后座上,坐在李子荣后面的是陈老师陈浩,李队长遇到一些具体问题的时候,和陈浩商量的时候可能会多一些。坐在中间的是李云帆李队长,坐在李队长左手的是小李,叫李卫国。 县城在山城县的南部,距龙王山有一百多里,那时候的路是石子路,高低不平,甚至坑坑洼洼,越接近北部山区路越难行,十点钟左右,车子不得不停在了仙女村南面的老槐树下,从这里到龙尾渡口得步行。同志们从车上取下背包,一人一个。大家背着背包穿过仙女村,三分钟后,他们站在了龙尾渡口。渡口有一排参天大树,这些树以槐树和柳树为主,中间夹杂着一些枫杨树。沿着一条石阶向下,走完几十级,眼前就是一个码头。河边停着一些小船。不远处架着几张大网,有些网刚出水,有些网里面正跳着大小不等的鱼。 通天河是一条大河,又长又宽,不过,在龙尾渡口这一段稍微窄一些,即使如此,也有七八十米宽,河虽宽,但却不深,摆渡撑船用的是一根竹杆,从竹杆的吃水深度看,河中心也就三四米深吧,瞧,船过来了。 河面上虽然有雾,但已经开始飘散,太阳也露出了半个脸;河对岸站着一个人,隐隐约约的,岸边和靠近河岸的水中安卧着一些大小不一的石头,远远看去,就像一幅水墨画,这幅水墨画的背景就是龙王山,遗憾的是,因为云遮雾罩,龙王山可谓神龙见尾不见首,难识庐山真面目;不过,此种遗憾却使欣赏者产生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这种感觉清楚的写在同志们的脸上和眼睛里面。 “大李,没有想到龙王山这这么美,你跟我们说的“龙鼻崖’是不是那一排像幕布一样的石崖?”王萍凑到大李的跟前。 “那是“龙头崖’,“龙鼻崖’被云雾挡住了,现在看不见,“龙鼻崖’没有“龙头崖’高,但很陡,翡翠村没有几个人能爬到龙鼻崖上去。”小李、张谋、卞一鸣和刘建亮也围了过来。 “大李。这龙王山海拔是多少?”提问题的是张谋,这个年轻人的特点是比较文静,书生气十足。 大李摇了摇头,别小瞧这些刚从学校走出来的毕业生,冷不丁的来一两个问题,还真不怎么好回答呢。 “船来了。”陈老师喊道。 船靠岸,船老大先用船槁用力的插进水里面,把船固定死了。然后,从船上拖过来一个跳板,一头搭在岸上,一头搭在船上;之后又走到船头,握并摁住船槁,以防船体移动:“大伙儿慢一点,一个一个上,这不是李公安吗,怎么刚走又回来啦?” “焦大爷,您好啊,辛苦您啦。” “有啥子辛苦不辛苦的,要说辛苦哪有你们辛苦啊。这次回去给你爷爷子捎个“好’。大家坐稳啰,开船了。”焦大爷拔起船槁,再撂进水中,人体和船槁呈“人”字形。等到焦大爷的身体和船体之间形成的角度将近四十五度的时候,船老大开始拔起船槁,再撂进水里,船就在这周而复始的的运动之中向对岸驶去。焦大爷脚穿草鞋,头戴箬笠,上身穿灰布褂,下穿浅蓝色裤子,裤脚一直捋到膝盖上面。 船就快靠岸了,河对岸有人在摆手。 “李队长,那是谁啊?”小李问李队长。 “那是翡翠村的马队长,他这是来接我们的。” “接我们,他怎么知道我们今天要来?” “昨天,我给他打了一个电话。”小李明白了,李队长就是李队长,什么事情都比别人想的多一些。 “这是郑队想到的,我们可能要在山上呆几天,这吃住可不是个小问题啊,又不是一两个人,山里面的条件比较差,但不管怎么说,吃住要安排好——这是郑队的意思。” 船已经靠岸了,焦大爷把船停稳了:“同志们一个一个下,脚站稳啰。马队长,你这是要到那儿去啊?” “大兄弟啊,我是来接他们上山的。他们是咱们县公安局的同志。” “我说咋这么面生呢?免了——船费免了。”焦大爷一边说着,一边把王萍递给他的钱推了回去。 “大爷,辛苦您了。“王萍把钱硬塞进了焦大爷的上衣口袋里,然后跳下船。焦老大伫立在船头,目送着李队长他们向山上走去,雾已经不那么浓了。 同志们簇拥着马队长和李队长踏上了那条通向翡翠村之向东村的石板路。一路上,马队长和李队长落实了同志们吃和住的问题:住安排在村公所,就在翡翠村小学的旁边,那里正好有两间屋子空着,吃就在学校,学校里有一个伙夫,女同志安排和一个女教师住。 石板路曲曲折折,向西北方向延伸,林中,雾气缭绕,太阳大概是怕惊扰了林中的小鸟,没有敢把脑袋伸进来,所以只在林中投下了它斑驳的身影;倒是走在山路上的这一群人,打扰了小鸟的清静,吓得他们鸣叫着四处飞散…… 俗话说得好:“望山跑死马”;李队长他们的切身感受应该是:不知东村在何处,“只缘身在此山中”。大概走了四、五十分钟,李队长他们终于看到了村口那棵遮天蔽日的古榕树和古榕树旁边的那座石拱桥。 “大李,你说的就是前面那棵大树吧?”小李兴奋的问大李。因为大李在路上不止一次的告诉大家:看到一棵五人才能抱过来的古榕树,或者看到一座石拱桥的话,向东村就到了。 “到了。”大李点点头。 小李一口气跑到了石拱桥上,卞一鸣和刘建亮也紧随其后。石拱桥的下面是一个深谷,谷中水声潺潺、浪花飞溅。小李一边朝后面招手,一边跑到古榕树跟前,张开双臂,王萍、张谋、卞一鸣和刘建亮也跑过去伸出双手,他们手拉着手,将古榕树抱了起来。这么粗的树,大家还是第一次看到。 古榕树上面有一个很大的鸟巢,鸟巢里飞出两只不知名的鸟,它们在树上扑腾了几下翅膀,然后消失在空中。 绕过古榕树,就看到了人家,石墙黑瓦,下面是鸡飞狗叫,上面是炊烟袅袅,正是各家烧锅煮饭的时候。 第24章 刑侦队兵分两路1 第27章刑侦队兵分两路1 “这就是贡老三家。”马队长指着贡一贴家的院门对李队长说。 “汪——汪——汪汪……”这时从贡家的院门里窜出一只大黄狗龇牙咧嘴,异常凶恶。 紧接着从里面跑出一个女人:“阿黄,别叫了,再叫,我打断你的腿。” “李队长,这就是贡老三的婆姨。秋红,你等一下。”马队长叫住了武秋红。 秋红正想缩回到院字里面去:“老队长,啥子事情啊?” “秋红啊,你家贡老三还是没啥子消息吧?我跟你说,这是县公安局的李队长,他们是专为贡老三的事情来的,他们吃过晌午饭以后就找你谈。还有你家兄弟。你俩在家里头等着——啥地方都别去啊!” 让李队长和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武秋红扑通一声,双膝着地跪在了李队长的面前:“我给你们磕十二个响头,你们一定——一定要把咱男人给——给找回来啊。这活不见人,死——死不见尸,叫咱们孤儿寡母怎么过啊?”武秋红一边说一边号啕大哭,她头发散乱,盖住了整个脸,她身体颤抖,声音凄厉。 这时候,从哑巴小卖部前面的古榕树下跑过来几个人,其中一个就是马二狗,贡老三邻居家的院门里也跑出一位老大娘和一位大嫂,他们拉起跪在地上的武秋红,拍掉她膝盖上的灰和草,把她搀扶进了院子。哑巴站在柜台里面,毫无表情的朝这边看了看,又继续忙他的事情了。 过了哑巴的小卖部,就是翡翠村小学。马队长介绍:“翡翠村小学只有五、六十个学生,老师就三个,两个男教师,一个女教师;一共两个班,一个班是一到三年级,一个班是四到六年级;山里的孩子,能识上几个字也就差不多了,再说现在识不识字一样吃饭。不过,咱们这个翡翠村小学以前还是响当当的。你们刑侦队里面这个李虎子不就是从这里走出龙王山的吗。马队长所说的李虎子就是大李,“虎子’是他的小名。” 翡翠村小学的院子里空空荡荡的,只有两排房子,一排是教室,呈东西向,在院子的南边,共三间,两间是教室,一间是办公室;一排是老师宿舍和伙房,在院子的北边,也是东西向,也是三间,一间男教师宿舍,一间女教师宿舍,另一间是伙房。两排房子中间有一个篮球场,在靠近学校门口右侧的地方有一个篮球架,用木头钉的,一看就知道不合规格,高度不够,篮圈太大又不成圆;在教室前面有一棵比较大的榕树,榕树的一个斜杈上挂着一个铜钟。 “噹——噹——噹……”下课铃响了;孩子们一窝蜂的跑出教室,冲出校门,一眨眼的工夫就不见了,经过短暂的喧闹之后,学校重又归于沉静。一位女教师从教室里面走出来,她的旁边有一个小男孩,大概有八九岁的样子。小男孩说了声“老师再见”然后向校门口走去,武秋红从自家的院门里面跑了出来,小男孩跑了过去。 “董老师,请等一下,来,王同志,你今天晚上就和这位董老师一块睡。” 李云帆望着武秋红牵着小男孩的手走进了院门,然后迅速关上了院门。 “李队长,那个小孩子就是贡一贴的娃阿崽。”等李队长顺着马队长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的时候,小男孩已经走出校门拉着武秋红的手走了。王萍跟着董老师走进女教师宿舍。 在吃中饭之前,马队长还领着李队长他们把行李送进了村公所。村公所就在教师宿舍后面的墙外,共有两层,楼梯是木头的,楼下两间,堆放着一些杂物;楼上面两间是空的,马队长说是昨天下午刚派人收拾的,原来上面也堆着东西,全拾掇到下面来了。”走上楼梯。是一个走廊,走廊全是木头的,两间房子被收拾得干干净净,每个房间都铺着两张大木板床:“同志们就将就着住吧,咱们山上的条件差。山里面夜里凉着呢,同志们要盖好被子,这楼上面比较干净,下面常会有蛇。”你瞧这马队长想得多周到啊。房间里还准备了两瓶水。 李队长紧紧握住马队长那双粗大的长满老茧双手:“您想得真周到,咱们哪像是来工作,倒像是来享福的。”岂止是来享福,简直就是来旅游的,小李他们就有这样的感觉。房间里面的光线很黯淡,走出房间,站在走廊上,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原来,在他们的头顶上面罩着一棵古榕树,比哑巴小卖部前面的榕树要小,当然,和石拱桥旁边的那棵大榕树就更不能比了。 中饭可谓丰盛:板栗烧肉——肉是野鸡肉、板栗是这里的特产;蒸咸肉——肉是野猪肉,红烧鱼——鱼是翘嘴白,这种鱼捕自通天河,它身长而窄,嘴大且上唇翘起,肉质鲜嫩少刺;羊肉炖蘑菇——蘑菇是早晨刚上山采的、羊肉是昨天刚宰杀的;还有几样家常蔬菜,山里人是倾其所有,虽然不是出自大厨之手,单是那种原始纯正的味道,也会让你吃一顿想三秋。马队长还准备了一坛酒——是他家自己酿造的,翡翠村的人祖祖辈辈都喝这种酒。李队长说晚上再好好品尝马队长家的美酒,马队长没有再坚持,所以酒被暂时冷落在一旁。 吃饭的时候,李队长和陈浩合计了一下,然后由陈浩宣布下午的安排:“李队长、小王、小李和刘建亮到贡得福家了解情况;我、大李、张谋还有卞一鸣走访贡得福的邻居,请马队长跟我们一道去。大家看看,还有什么意见,同志们一定很累,李队长的意思是,让大家休息一会,再开始工作。” “队长,不休息了,咱们不累,就冲着马队长这顿丰盛的午餐,咱们也要早日——早日找到贡老三的下落。”小李原来是想说早日侦破此案,他无意之中把午餐变成了誓师大会,其实,小李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下面,我们按两条线来叙述同志们所调查了解到的第一手资料。 先说李队长这一路:李队长他们四个人从哑巴小卖部前面的古榕树下经过的时候,李队长向四周看了看,这已经成为他的习惯:小卖部在贡得福家的斜对面,地势高一些,前面有一棵大榕树,树阴如盖,不但罩住了小卖部,而且盖住了大路,最长的树冠已经伸进了贡家的院子,树下有一个石桌,周围有几块长条石,应该是坐的地方。这里应该是村子的中心,也就是说,这里是村人经常聚集聊天的地方。 “老乡,你好啊。”小李冲哑巴道。 哑巴站在柜台里面,没有答话,只是用眼睛平静的看着他们三个人。 他们还没有靠近贡家的院门,就听到狗叫声,后来就不叫了,李队长他们走到院门口的时候,武秋红已经把院门打开了。 这是我们第一次零距离的接触这个院落,院子收拾得很干净。正面是三间瓦房,右手有两间房子和一个小披子;左手有两间房子,左手靠院门那一块地方有几棵柿子树,旁边靠西院墙的地方有一堆柴禾,那只大黄狗正哼哼唧唧的趴在柴禾的下面。这贡得福还真不简单,置下这么大的家业,走进院子,给人印象最深的就是满院子的中草药味;院子里有一排竹架子,上面放着大小竹扁,里面晒的全是中草药。院子里面弥散这草药的味道。 第25章 刑侦队兵分两路2 第28章刑侦队兵分两路2 从进院门,一直到武秋红坐下来,李云帆已经对这个女人有了一个初步的印象:仙女村就是仙女村,果然名不虚传,武秋红虽然已有三十几岁,但年龄依然遮挡不住她的年轻和美丽,说她风韵犹存,不准确,应该是风韵初成,她的年轻和美丽绝不是那种可以泛泛而谈的年轻和美丽,因为这种年轻和美丽是有实际的内容作支撑的;高挑的身材——三十几岁的女人能保持这样苗条的身材,难得;山里人在山风的吹拂下和太阳的关照下,皮肤能像她这样白皙而红润的,少有。只是,李云帆的潜意识里面有这样一种感觉:这个女人确实很“美”,但这种美里面夹着一种叫做“艳”的东西,在这种“艳”的东西里面还杂着一种时隐时现的玩意,那就是“俗”。她的“艳”和“俗”并非体现在她的服装和打扮上面,而是隐藏在她的眼神和举手投足之间。打一些不恰当的比喻:在你的手上有一杯酒,你喝了几口,起先觉得很醇,但后来却颇感伤头;或者说,在你的面前有一杯茶,里面放了太多的茶叶,你端起来闻了闻,认为它十分清香,可是喝一口以后,你又觉得很苦很涩。 “你叫武秋红?”李队长询问,王萍记录。 武秋红点点头。 “你弟弟武小兵呢?” “到风阳县相亲去了。” 李队长、王萍、刘建亮和武秋红在西屋谈话的时候——西边两间房,南边一间是诊室,北边一间是药房,两间房子是相通的,在诊室的西南角有一口大水缸,水缸的边上有一点白色粉末。小李在他们谈话的时候走出诊室,他先走进三间正屋,和所有的正屋一样,进门是堂屋,两边是东西厢房。东厢房里面有一张床,床是红木的,三面带围栏,围栏上面是镂空雕花,床沿下面有一块踏板,房里面还有一个梳妆台,上面镶着一个椭圆形的镜子;堂屋里有一个长条几,长条几的前面有一张八仙桌,八仙桌的两边各有两张靠背椅,所有的家具都油光发亮;在西厢房里面。也有一张床,样式和东厢房的床差不多,就是成色差了许多,雕花也简单许多,小李没有走进去,因为床上有一个白发老人,脸朝里躺着。 小李向东边那两间房走去,那条大黄狗从地上爬起来,看情形是想吼几嗓子,但终于没有开口,然后又趴了下去,只是它的眼睛一刻也不曽离开过小李。小李开始对这只大黄狗有了一点好感。 北边那间房子的门是锁着的。不过,有一扇不大的窗户,窗户里面有窗帘,但没有拉起来。透过窗户可以看到,里面有一张床和一个大衣柜,这里应该是武小兵的房间;南面这一间没有上锁,里面有几个木架子,上面摆放着一捆一捆的药草,最南面的那间披子应该是厨房,小李没有走过去,因为大黄狗已经站了起来,龇起牙咧起嘴,前腿半蹲,后腿前倾,作出一种随时攻击的姿态,正在嗓子眼里酝酿着它的愤怒。仿佛是在告诉它前面的这个人:领土吾所有,不容尔侵犯。你千万不要惹恼了我,如果你胆敢往前跨一步,那我就要让老兄领教一下咱这一口牙齿的厉害。 小李没有办法,只得回到西屋。在王萍旁边坐了下来。 “我男人是九月三号不见的,早上吃过饭就出去了,打那天以后,我们就再也没有见到他的人影。” “他没有跟你说到哪里去吗?” “他经常一大早就下山出诊,有时候夜里面就出去了,没个准。有时候,他会跟我讲。有时候他不讲。” “你是说他下山去了,那么他的药箱带了吗? “带了,家里面没有,我们找了半天没有找到。” “他九月三号离开家的时候,你不在家吗?”李云帆的意思是,你没有看见贡得福背药箱吗? “他走的时候,我正在厨房收拾碗筷。” “贡得福在这之前没有说过谁家请他出诊吗?” “没有,他出门有时候也不跟我们讲,谁知道他死到哪里去了。““那么,请你回忆一下,在贡得福失踪之前,有没有一些异常的情况,也就是一些不正常的苗头呢?” “好好的,没有啥子事情,也没有吵,也没有闹,你们到隔壁人家去问问就知道了,我们两口子从来不吵架。” “照这么说,你们夫妻两人的感情很好了。” “山里人,有啥子好不好的,都是这么过的。” “你是什么时候嫁到贡家来的?” 武秋红理了理头发:“十八岁。” “你们有孩子吗?”李队长是明知故问。 武秋红调整了一下姿势:“有。” “男孩还是女孩?” “男娃。” “多大了?” “九——九岁。”武秋红又理了理头发,同时换了一下坐姿。 “贡得福在村子里面和乡亲们相处怎么样。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不知道,他平时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总是窝在心里,他不说,我也懒得问他。” “你的意思是说,贡得福心里面有不顺心的事情?” “谁知道呢?” “听说,你弟弟武小兵这么多年一直跟你们在一起生活?” 武秋红用手理了理衣角——她穿的是一件红色灯芯绒外套:“咱爹娘走得早,我嫁到山上来的时候,小兵还小。” 王萍对这位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女人肃然起敬,刘建亮看武秋红的眼神也温和了许多。 “你弟弟武小兵今年多大了?” “二十——二十七岁。” “你弟弟和他姐夫关系怎么样?” “很好啊,没有啥子事情。”为了证明这一点,她还举了一个例子。“得福经常带着小兵去给人家看病,小兵也学会了不少,一些小病啥子的也会看了。” “你家里面还有什么人?” “还有我婆婆。” “人呢?” “在西屋躺着呢。” “你老公公呢?” “我公公两年前,在龙鼻崖上摔下来……”武秋红说不下去了,李队长没有继续问下去。屋里面出现了一次短暂的沉静。武秋红擦了擦眼睛,理了理头发,“我婆婆本来身体就不好,自从得福不见以后,她是觉睡不着,饭吃不香。” 该问的都问得差不多了。李队长一行四人起身告辞,当他们走出房间的时候,那条大黄狗警觉地站了起来,它并不挪动身体,只是立在柴堆旁边做好了严阵以待的准备。武秋红走过去站在它的面前,用手按着它的头。这样,四个人才顺利的走出贡家的院门。那条大黄狗又躺了下去。 四点多钟的时候,陈浩和大李那一组也回到了村公所的小楼上,马队长招呼晚饭去了。 陈浩和大李他们带回的情况是这样的:贡得福家的近邻有四家,间接的邻居有五、六家,山区不比平原地区,山里人的房子往往是依势而建,不成排,也难成行。陈浩重点介绍了三家近邻所提供的情况——主要原因是由于七、八家邻人所说的情况大同小异。住在贡得福家西面的姓马,是马队长的堂兄,叫马松林,他老婆叫章桂花,上面有老爹和老娘,先前把武秋红扶进院子的大妈和大嫂,就是他娘和他老婆;住在贡家院对门的姓李,叫李东才,老婆也姓李,叫李望弟;住在贡家后面——就是学校大门对门的那一户人家,姓龚,叫龚石山,是个石匠,他老婆叫李待男;哑巴的小卖部靠得比较近,但哑巴什么都听不见,唔哩哇啦的连马队长都听不懂。 第26章 龙鼻崖寻影觅踪 第29章龙鼻崖寻影觅踪 把这几户人家反映的情况汇总起来有以下几点:人们最后一次看到贡得福是九月二号的黄昏,地点是哑巴的小卖部,他要了一瓶酒,是老白干,还有一包五香花生米。他当时还分了一把给几个嘴馋的小孩子。这个贡得福,为人老实厚道,给人看病,要钱不多,没钱也成;就是不爱说话,从不和人聊天,就是碰到一起,也是人说他听,金口难开,所以,关于他和他家里面的情况,村里人是知之甚少,他平时就是爱喝酒,即使喝醉了,也从不胡言乱语,他这个人死要面子;他老婆也从不东扯葫芦西扯瓢,就是在路上遇到,也就是打个招呼而已;从来没有听到两口子吵过架。他们也觉得很奇怪,山里人两口子拌嘴吵架在所难免,过日子吗,就应该是这个样子,“吵了吵了,一吵百了;打了打了,打了更好。”这恐怕是“打是疼,骂是爱”的另一种说法吧。 一月十五日。李队长和陈浩坐在村公所楼上的走廊上抽着烟,赏着月,想着事。陈浩本来准备和大家一起去看望大李他爷爷和父母亲的,他看李队长一个人闷闷不乐、愁眉不展,就留了下来。同志们到大李家去了,这是李队长特意安排的。大李的家不远,就在向东村的东北角,李队长吩咐王萍在上山之前专门准备了一份礼物,连大李都不知道。 天还没有黑下来,月亮就已经早早的挂在了古榕树的树梢上,山风也休息了,翡翠村的夜实在太美了,朦胧的月光之下,整个村庄显得非常静谧后人安详。在这里,只要是映入你眼帘的,无一不是让你欣然陶醉、令你心驰神怡的杰作,而且,这幅杰作一定会永远的复制在你的心里面。 看到皎洁的月光,李云帆和陈浩才想起被自己忽略的日子,今天是十五。 李队长显然对下午的调查结果很不满意。贡得福的离奇失踪实在令人费解:如果是负气出走,那一定是夫妻感情产生了问题,而且是非常严重的问题。可是,无论是贡得福的老婆武秋红提供的信息,还是乡亲们所反映的情况,都无法得出夫妻感情不和的结论;如果是自杀,要么是畏罪,要么是为情所困,要么是对生活彻底绝望,寻求解脱。贡得福悬壶济世,造福乡里,罪从何来?贡得福夫妻感情没有问题——至少从目前掌握的资料上面还看不出有什么问题,而且是家有美妻,令人羡慕,被情陶醉还差不多;贡得福虽然称不上富有,有如此家业,也算是小康生活,手有绝活,受人尊敬,失踪之前的前一天的黄昏还分花生米给小孩子吃,谈不上绝望;如果是他杀,那也只能是得罪了人,结下了仇,或者是银子露了白,招来了黑心鬼,或者是因为情感的问题和别人结下了梁子,成为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以贡得福的性格来看,话都不愿意多说一句,不惹事,不生非,仇从何来;虽然贡家在村子里面生活比较殷实,也就是衣食无忧,也不足于红了别人的眼睛;至于感情问题,是他在外面拈花惹草惹来灾星,还是自己的老婆红杏出墙招致祸端?李队长感觉到这个案子——如果这真是一个案子的话,那么,它比梅村的案子要复杂许多,关键是它让你无从下口,找不着方向。 “李队,我觉得村里面的人没有把他们知道的全说出来,或者是他们暂时还没有想到,我是这样想的,你看呢?” “陈老师,你说说看,我正想听听你的想法,我暂时还不想惊动郑队,他现在很忙。”李云帆递给陈浩一支香烟。 陈浩把打火机打着了,火光映红了两个人凝重沉思的脸。 “这山里人除了热情淳朴以外,还具有谨慎厚道的一面,凡是涉及到重大利害关系的事情,他们一般不会轻易的说出来,这倒不是山里人不分是非,相反,他们常常是嫉恶如仇,可是在不能确定谁为恶谁是仇的时候,往往是心存芥蒂,忌讳很多,他们不想去得罪别人,乡里乡亲的,低头不见抬头见,免得以后心里面落下不痛快。” “你的话倒提醒了我,我们还必须作更深入的调查。” 陈浩在上一个故事里面也只是小荷才露尖尖角,他在破案经验上面要逊色于李云帆,但在分析问题方面,连郑队长也对他刮目相看,他的特点就是能够从生活层面上面作一些合乎情理的、合乎逻辑的分析和梳理。破案不就是在纷繁复杂的生活现象中寻觅有价值的线索吗。 李云帆的心情放松了许多,在他和陈浩的眼睛里面,月亮似乎更圆了,山村的夜也更寂静了,他们甚至感觉到了弥漫在空气里的、清新自然的草树花果的气息。远处偶尔还会传来一两声犬吠;更远更高处的龙王山的龙头崖静静的伫立着,默默的俯瞰着翡翠村。 马队长从学校提了两瓶水上楼来了。 “李队长,你们还没有歇着呢。” “马队长,来,您快来坐。”李队长挪了挪屁股,让出半个板凳。 “咱们这儿夜里面凉,盖一床被子不行,最好两个人睡一个被窝。别冻着啰。” “谢谢您,您跟我们跑了一天,也该歇着了。” “我来是有一件事想跟你们说,不知当讲不当讲,我怕说出来没根没底的,让你们白使劲。” 陈浩眼睛陡然发亮:“马队长,您快讲。” “是这样子的,前些日子,我在北村碰到猎户谢大强,提到贡老三,他跟我说,九月三号那一天九十点钟的时候,他看到在通往龙鼻崖的山路上有一个人,很像贡老三,他以前经常在那里碰到贡老三。” “马队长,这个谢大强凭什么说那个人像贡老三呢?” “那个龙鼻崖很陡,咱们翡翠村没有几个人能上去,贡老三两年前在崖上得了一个宝贝。只有那上面才能挖到人生、灵芝。何首乌等宝贝。” “贡得福挖到了什么宝贝?”陈浩异常兴奋。 “一个大何首乌,就像一个娃崽。” “那一定很值钱啰。” “可不是吗,有人听说了以后,上山来买。” “卖了吗?” “后来的事情就不知道了,这个贡老三是个闷葫芦,他不说,谁也不知道。” 马队长走后不久,大李他们就回来了,他们是满载而归:两坛酒,九只野山鸡,五只野兔。李子荣的爷爷听说同志们要来,特地上山打的。同志们又可以美餐几顿了,遗憾的是,郑队没有这样的口福了。 “李队,我们明天干什么?” 李队看了看陈浩:“你说吧。” “明天我们到龙鼻崖去转转。” 第二天早晨八点多钟,同志们就出发了,马队长也跟着去了,他和大李的肩膀上都挎着一捆绳子。翡翠村有三多:一是猎户多,二是采药草的多。三是石匠多,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所以上崖下崖的绳子各家是少不了的,绳头上还拴着铁钩子。马队长还让自己的老伴贴了几锅玉米饼——在锅里面倒一些水,把玉米面贴在锅边上,拍成椭圆形。水开了,玉米饼就熟了,用锅铲铲下来,黄亮亮的,香着呢。 第27章 马二狗提供线索1 第30章马二狗提供线索1 虽然龙鼻崖近在咫尺,但走起来却十分漫长,路是渐走渐高,渐行渐陡,树越来越密,林越来越深。 山路崎岖不平,龙鼻崖在翡翠村的东北方向。 “马队长,还要走多长时候啊?”小李问。 “小伙子,快了。就快了。过了雷公岩以后再走一会就到了。” 可是,走了半天,雷公岩也没有见着,龙鼻崖还在老地方。 “大李,还有多远啊?”张谋走到大李的跟前问道。 “差不多了,再走二十分钟就到了。” “马队长,把这玩意给我。”小李从马队长的肩膀上一把抢过绳子背到自己的肩膀上,“马队长,这个龙鼻崖神乎其神的,它到底有多高啊?” “有多高说不准,咱们翡翠村也就几个人上去过:贡老三上去过,后来他舅老爷小兵也上去过,但他是跟着贡老二才上去的,他一个人可没有那本事,还有就是李虎子他爷爷也上去过。再一个人就是贡老三他爹上去过不少回,但最后还是从崖上掉下来,摔死在天井里了。可惜啊,那可是一个大善人啊。” “马队长,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啊?”李队长打断了马队长的话茬。 “那是前年的事,是七零年的春天。” “既然龙鼻崖这么危险,干嘛非得上去呢?”小李有一些不解。 “咱们村有不少人家祖祖辈辈都靠采草药吃饭,满山的草药咋能经得住这么多人去采啊,龙鼻崖上面就不一样了,不但草药多,而且还有名贵的草药,特别是灵芝、何首乌这些稀罕物,其它地方都没有啊。““马队长,您刚才说在这个龙鼻崖的下面有一个天井。什么叫“天井’?”小李问。 “这“天井’就是龙口,是一个很深的山谷,像一个深坑一样。在天井里面有很多石缝,老祖宗说,这天井一直通着通天河。快到了,前面就是雷公岩,过了雷公岩不多远就是天井。” 雷公岩果然到了,一块巨大的岩石竖立在路旁,足有三丈过高。 又走了十分钟左右,走在前面的大李他们已经停止了脚步。李队长和马队长他们都跟上来了。 “李队长,你看咋整。” “马队长,我们听您的,您看这天井怎么下?” “好,大家跟在我后面,脚底下稳着点,这里离天井还有一段斜坡,同志们下坡的时候,手要抓住路旁边的东西,抓紧了。” 马队长第一个下去了,大家一个一个的、一步一步地跟了下去。马队长带大家走的是一条斜坡,越往下,越显出龙鼻崖的陡峭和险峻。同志们在山下,在翡翠村所看到的龙鼻崖,并不是它的全部,那只是它的一个脑袋罢了。约摸走了四五分钟,马队长在一个比磨盘大的石崖上面停了下来。好家伙,石崖下面是一个深谷,深不见底,杂树横长,灌木丛生。马队长在石崖旁边的斜坡上选了两棵松树,和大李将绳子拴在上面,并用铁钩子钩住松树,然后把绳子慢慢放到天井里。 马队长把腰带解开,又重新系好,把脚腕上的绷带紧了紧,然后对大家说:“我和李虎子先下,你们看到绳子抖动了,再接着下,一个一个下,下的时候,抓紧绳子,绳子你们不要担心,动身的时候,我用水泡过了。身子不要晃,脚踩实了,上面留两三个人。 马队长和大李一人一根绳子,稳稳当当的下去了,天井并不是很陡,也就像一口锅一样,说得准确一点,就像油坊里面用的那种既陡而深的锅一样。 “陈浩,你和小王留在上面。”李队长吩咐道天井就是天井,名实相符,十几丈的绳子才刚刚打到井底,因为有很多的灌木的杂草,找寻显得十分的艰难。说是井,其实,这只是一种比喻,哪有这么深、这么大的井啊。井底足有两个篮球场那么大。七个人一字拉开,然后向龙鼻崖的峭壁跟前搜寻过去。刑侦队变成了搜救队,或者叫探险队。 “马队长,贡老三失踪以后,家里人到这儿来找过吗?”大李道。 “没有,谁能想到这些啊,都以为他下山给人家看病去了。” “当年,贡老三他爹就是从这里抬回去的,两条腿都摔断了。我想起来了,村子里面还有一个人也是在这儿摔伤的。” “马队长,是谁?”李云帆问道。 “是李忠魁家的二小子。” “马队长,我想起来了,不就是李解放吗。”大李接过话头。 “就是这个李解放,他从崖上摔下来,被上面的树给刮住了,这才拣了一条命,就是摔断了一条腿,残废了。” 李队长他们找遍了井底,凡是能翻动的石头都掀过了,连所有大大小小的石缝、石洞都用手电筒照过了。没有贡得福的影子。 下井容易上井难,马队长一个一个的把同志门带出了天井,这位已经六十出头的山里人,身体硬朗结实,大李虽然长在山里面。这三十几岁的腰身也不及马队长灵活敏捷。这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多钟了。大家早就饥肠辘辘,幸亏马队长带了一布兜玉米饼,大家分而食之。 走在回村的路上,马队长一个劲的埋怨自己,说因为自己多嘴,让同志们吃了这么多的辛苦。不过,李队长的一席话把马队长逗乐了:“我们不是在寻找贡得福的下落吗。如果我们不找就知道他在哪儿,那我们不就是神仙了吗。只要我们有这股子劲,就一定会找到贡得福的下落。” 调皮鬼刘建亮说了一句话,更是让马队长笑的合不拢嘴:“马队长,我们还要感谢您呢,要不是您给我们做导游,我们哪能看到这么美的风景呢。您不跟我们要导游费,我们就已经谢天谢地啰” “马队长,您家里弄的这个玉米饼,是我有生以来吃到的最好吃的东西了。”卞一鸣说的绝不是恭维话,“走的时候,我还要向您讨几块玉米饼带回去给我女朋友尝一尝。” “好啊,我让老太婆多弄点,大家都带一点。瞧这些孩子多会说话。” 虽然龙鼻崖之行一无所获,但同志们丝毫没有气馁,他们一路欢声,留下满山的笑语。夕阳下的树林如梦如幻,黄昏中的翡翠村如诗如画。他们回到翡翠村的时候,各家的烟囱里炊烟已起。 十一月十六日吃过晚饭以后,照理说,龙鼻崖之行,同志们已经累得够呛,早该歇了吧,可是,大家就是没有睡意,他们好像仍然沉浸在龙鼻崖之行的喜悦中。小李、张谋、刘建亮和卞一鸣在屋子里打八十分;李队长在罩子灯下翻看贡得福失踪案的有关资料;王萍在学校里面为同志们洗衣服,董老师也在一旁帮忙;大李看香烟没有了,就准备到哑巴的小卖部去买几包,李队长让大李顺带两包,什么烟都行,陈浩临时决定跟着大李出去转一转。 两个人下了楼梯,从学校大门口走过,王萍和董老师正在晾衣服。在小卖部的大榕树下,几个男人正坐在石凳上面聊天。 第28章 马二狗提供线索2 第31章马二狗提供线索2 哑巴的小卖部里面,点着一盏罩子灯,大李竖起并揸开五个手指头,哑巴拿了五包飞马牌香烟递到他的手里,哑巴冲着大李先伸出一个手指头,然后又伸出两个手指头,大李从上衣的口袋掏出一叠人民币,抽出六毛钱的放在柜台上面并且摊了一下,哑巴收起钱,冲大李点点头。 “李公安,买东西啊。”打招呼的是马二狗。 “是二狗啊,买几包香烟,给,接好啰。”大李扔给二狗一包香烟。 “来,来,来,李公安请客,见者有份。”马二狗拆开香烟,一人一支,“来,李公安,这边坐。” 大李和陈浩在石凳上坐了下来:“都吃过饭了?” “吃过了,李公安,贡老三的案子怎么样了?” “二狗,瞧你问的什么话,那能这么快呢?你以为是上树掏鸟蛋啊。”其中一个小伙子插话道。 “我也就是随便问问,李公安就是知道什么,咱们也不该打听。”马二狗道。 接下来是马二狗他们天南地北的侃起大山,尽是一些和贡得福离奇失踪不沾边的事情。小卖部附近,不时传来几声犬叫,但贡老三家的那只大黄狗安静得很,没有一点动静,贡家的院子里面也是异常的安静。这个贡得福,你究竟在哪里呢? 大李和陈浩离开小卖部,回到村公所。在他们踏上楼梯的时候,二狗神秘兮兮的跟了上来。马二狗会不会是来汇报情况的?大李心想。 “李公安,我有一件事情想跟你们说说,刚才人多嘴杂不方便。”马二狗说话的声音很低。 “来,来,来。快上来。李队,有一个老乡来汇报情况。” 李队长从屋子里面走出来,把马二狗迎了进去。大李和陈浩也跟了进去;打扑克牌的那四个人把牌扔在床上,也挤在门口,李队长朝他们招招手,他们便凑了进去。大李拉着马二狗坐在自己的床上,李队长和陈浩坐在对面的床上。 “我跟你们说了,你们得答应我——千万别说是我说的。”这也许就是陈浩所说的山里人的谨慎吧。 大李递给马二狗一支香烟,并帮他点上了:“你还信不过我们吗。” “我说的这件事也没啥准星,你们掂量着看。” 陈浩拿出笔记本,掏出钢笔:“没事,你说吧。” “这个——”马二狗站起身走出房间,朝楼下看了看。 “二狗兄弟,你也太谨慎了。” 二狗返回房间:“这个——武秋红在嫁给贡老三之前,是和马石匠的大儿子马大超谈的,马家也答应了武秋红的条件,就是把秋红的兄弟——武小兵带上山,而且彩礼都送到仙女村去了,订婚的日子也定下来了。后来。贡家老两口子带着媒婆下山,他们不下山不成啊,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这贡老三别看平时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可只要是认准的事情,那一定是不达目的不罢休。没有想到这个武秋红竟然就改变了主意,答应嫁给贡老三。”马二狗就像说书一样,从口袋里面掏出一支香烟,先用手指把烟头揉捏了几下,然后把香烟的另一头在大拇指的指甲上面弹了几下,接着把前面抽剩下的烟蒂转着圈插进了烟头里面,这样做,一时为了多抽几口,二是为了节省火柴。 “你快接着说啊。”刘建亮有点憋不住了。 马二狗猛吸了一口烟,然后慢条斯理的吐出来:“这马家不愿意——这村里人都知道了,好多人家正等着喝喜酒呢。马家的面子咋挂得住呢?那个马大超更是不依不饶,虽然没吵没闹,这贡家和马家从此算是结下了仇,在路上碰到都是你不搭理我一句,我不瞧你一眼。” “后来,这件事是怎么了结的呢?”刘建亮道。 “小刘,听他讲。”大李道。 “后来,这马家咽不下这口气,就提出:退婚可以,但得赔偿三百块钱。这马家并不是想要钱,就是想让武秋红知难而退。这武秋红那来这麽多的钱啊,就想和马家定婚算了,再说这马家祖祖辈辈刻石狮子,家底也有一点,手上有一门手艺,空不着肚皮。贡家老两口知道了以后,本来也打算打退堂鼓的,可是这贡老三不答应啊,想吃天鹅肉没吃着,马大超在村里面就是这么说的:他贡老三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三泡牛屎高,一根哭丧棍,不就是仗着那么一点针鼻子大的手艺吗。贡家老两口拗不过贡老三,揣着三百块钱下山去了。” “二狗啊,你说的这个情况很重要。谢谢你。”大李一边说着一边又递给他一根烟。 “后来啊……” 大家原以为二狗的话快结束了,没有想到还有后来。 “后来,这马家就不再和贡家来往,这贡老三他爹是一个大善人啊,登门陪了多少个不是,马家虽然嘴上没有再说什么,但从此以后,就没有再到贡家来看病,有些病实在扛不住了就下山去看。不过,这马大超对武秋香是落下了心病。有一回下午三四点钟的光景,是个夏天,也就是贡老三和武秋红结婚后的第二年,我采药草下山的时候,在雷公岩下面,看到武秋红从树丛里面慌慌张张的跑出来,她背着篓子,她的的确良衬衫敞着,头发很乱,紧跟着马大超也从树丛里面走了出来,然后往采石场去了。他们俩十有八九是在树林里面约会。” 小李问:“他们没有看见你吗?” “没有,我躲在大树后面了。再说林子里面树多,离得又远。” “二狗,依你看,这武秋红和马大超是无意之中碰上的,还是事先约好的?”大李问道,你好好回忆一下,当时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呢?” “不知道,这不好乱讲,我说的都是我看到的。我没有听到一点声音。你们想啊!大热天,两个到树林里面能做什么呢?这件事情,我没有跟任何人讲。你们来了,我就想起了这件事情,保不准和贡得福的失踪有关系。” 二狗下楼的时候还没有忘记小声的说上一句:“千万别说是我讲的。” 二狗走后,李队长让大家各抒己见。 陈浩谈了自己的看法:“从马二狗提供的情况来看,贡得福的离奇失踪很有可能既是仇杀又是情杀。两家有仇,已经完全可以确定,至于情,一定要弄清楚,这马大超和武秋红到底是偶然相遇——马大超见色起意,欲行不轨呢,还是两情相约,林中偷欢。如果是前者,那问题在马大超一个身上,如果是后者,那就是马大超和武秋红两个人所为。” “陈老师,我同意你的分析,从马二狗说的情况来看,两个人事先约好的可能性比较大一些。”大李谈了自己的看法。 大家都同意陈老师的分析。 “看来,我们的调查和了解还只是停留在水面上,。”李队长和陈浩交流了一下眼神,“老乡们的肚子里面一定还有不少东西没有倒出来,我们还要有足够的耐心,我相信贡得福的失踪一定会留下一些疑点,是蛛必有丝,是马必有迹。马二狗说的情况应该引起我们高度的重视,陈浩,我们来一个双管齐下,同时找马大超和武秋红谈,然后汇总,你看怎么样?” 第29章 刑侦队双管齐下 第32章刑侦队双管齐下 “李队,就这样,安排任务吧。” 李云帆看了看手表,九点二十:“这样吧,明天早上,陈浩带王萍、张谋和刘建亮到马家找马大超谈,请马队长带路;我、大李、小李和小卞到武秋红家。时间是七点半,早晨起来动作要快一点。大家看看,还有什么补充?” 大李补充道:“李队,山里人起得早,是不是再早一点?” 陈浩道:“大李说得对,再早一点。” “那好吧,七点之前。”李队长一锤定音。 第二天早晨,天还没有亮,同志们就起床了,心里面有事,睡不着啊,六点半钟,王萍就到了村公所,不一会,马队长也来了。李队当即决定:“先工作,后吃饭。” 我们先跟着陈浩他们到马大超家去。马大超家在向东村的东北方向,就是往龙鼻崖的方向,和翡翠村的北村相邻。 翡翠村的早晨妙不可言,雾特别大,龙鼻崖完全被笼罩在云雾之中,如果不是马队长带路,还真摸不清东南西北,马队长说,龙王山春秋两季有雾,尤其是秋天雾最浓,持续的时间也最长。 马大超的家在一个山坳里面,这个山坳不大也不深,马队长告诉大家,这个山坳里一共住着六户人家,马大超家就在山坳口。马家的标志非常明显,他家的院门与众不同,院门墙。院门坎和院门前的台阶都雕刻着一些不同的图案,院门墙是回形图案;门坎是花瓣形图案;台阶是凹凸相间的图案,院门也很讲究,门上面有两个粗大的铁环。 “咚,咚,咚。”王萍敲响了马家大门。 “谁啊?”院子里面有一个女人的声音。 马队长大声道:“马家大嫂吧,是我,更生啊。” “是大兄弟啊,这么早。” 院门打开了,开门的是一位年过半百的老大娘:“他们是?” 马队长道:“他们是县公安局的同志,想找你们家大超了解一点情况,你家大超在家吗?” “在家,在家,还没有起床呢,大兄弟,你领他们到堂屋里坐着,我去叫他,大超,大超,快起来,快起来。” “啥子事情啊?” 大娘走进厨房对面的两间房子:“你咋还不起来,县公安局的人到咱家来了。” “公安局的人到咱家来做啥子?” 这时候,马大超他爹从东厢房里走出来:“大兄弟,找咱家大超有啥子事啊?” “县公安局的同志找大超了解情况。” 大超一边穿衣服一边走出房间,走进堂屋:“你们找我?” 陈浩示意马大超坐下:“我们找你了解一点事情。” 大超他爹坐在院门坎上面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马队长也坐在他的旁边;大超他娘一会儿到厨房里,一会儿在院子里站站。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马大超大约三十七八岁,身高一米七二左右,他显得十分的紧张,两只粗大的手按在大腿上,还有一点颤抖。 陈浩问,王萍记录。 “马大超,贡得福失踪的事,你知道吗?” “知道啊。” “你家和贡得福家以前有没有结过怨?” “有,结过怨。” “因为什么结的怨?” “武秋红刚开始是和我订的亲,武秋红就要成咱马家的人了,谁能想到贡家中间插了一杠子,把武秋红娶到他家去了。这不就结下怨了吗。” “那么,你除了怨恨贡得福以外,你怨恨武秋红吗?” “咋能不怨恨呢?” “既然怨恨武秋红,你为什么还要招惹她呢?” 马大超看着陈浩和其它人,表情木然。好像是没有听懂陈浩的话。 “你和武秋红的关系怎么样?” “我和她哪有什么关系啊?” “那么,我问你,在武秋红和贡得福结婚的第二年的夏天,你为什么会和武秋红双双出现在雷公岩?”陈浩的语言变得犀利起来。 马大超突然沉默起来。 大家都在等待他的回答。 陈浩的眼睛也变得犀利起来:“马大超,请你如实的回答我们。” “既然武秋红都讲了,那我也就没啥子好隐瞒的了。”马大超误以为武秋红已经把事情和盘托出了。 陈浩和其它同志交换了一下眼神,马大超做梦也没有想到他和武秋红双双出现在雷公岩的事情,会被第三个人知道。 “秋红心里面有愧,觉得对不起咱们马家,有一次我无意中在雷公岩碰到她,我是去采石场的,她是采药草的,好像是特意在半道上等我的,我没有答理他,从她身边走了过去。他追上我,眼泪汪汪,看到她那个样子谁都受不了,我当时心就软了,女人已经是人家的了,怨恨又有啥子用呢。她说自己很不容易,弟弟还小,又无父无母,他嫁给贡老三完全是为了她那可怜的弟弟,贡老三家就一个儿子,咱家有三个儿子,人口已经很多,一下子又加了两个人,她怕弟弟以后受委屈。所以,才嫁给了贡老三。她还说,她非常后悔嫁给贡老三。我问她为什么?她什么也不说。只是说她的命不好。”马大超再次沉默。 既然话匣子已经打开,那就用不着再担心它会关起来。陈浩掏出香烟,递给马大超一支,并给他点上了。马大超的手也不再抖了。 马大超猛吸了一口烟:“我全跟你们说了吧,这武秋红后来说,我做梦也没有想到她会说出那样的话……”马大超又猛吸了一大口烟。 同志们屏住呼吸。 “她说她很对不起马家,为了解开我心里面的疙瘩,她愿意用她的身子来补偿。”一支烟很快就被马大超抽完了。 陈浩又扔给他一支烟,烟有时候还是能起一点作用的:“后来,你们就……” “没有,她说只能有一次,只是为了还她欠马家的债。” “那你们就在雷公岩……”刘建亮道。 “没有,她说她身上不干净,让我三天后的下午三点钟在雷公岩等着她,但条件是就一次,不许跟别人说,而且还要发毒誓。说完她就走了,没容我讲一句话。三天后,下午两点多钟,我就去了,过了一会,没有想到,她真来了。我们就到树丛里面去了……” “后来呢?” “没有后来啊,我是发了毒誓的,我没有跟任何人说,连咱爹咱娘都不知道。打那以后,我心里面的结就解了,乡里乡亲的,过自己的日子吧。” “那么,也就是说你和贡得福的离奇失踪没有一点关系啰?” “贡老三突然就不见了,我也觉得很奇怪。” 和马大超的谈话进行了一个小时左右,他们回到村公所的时候,李队长他们已经回来了,正等着他们吃早饭呢。 李队长和陈浩把两边的情况一合计,其结论是:马大超和武秋红所说的情况除一些细节以外,完全相同。不过,从这两份谈话记录中,没有一丝一毫有关贡得福离奇失踪的线索。 第30章 马队长重提旧事 第33章马队长重提旧事 马大超与贡得福的失踪没有什么关系,最起码,还没有找到马大超和贡得福失踪有关系的证据,在李队长他们暂无头绪的时候,马队长在无意之中透露出一点信息,李队长没有放过这条线索,不管怎么样,即使是大海捞针,也要试一试。 实际上,十一月十六号,在龙鼻崖下面的天井里面,有一件事情马队长只说出了一半,就是李忠魁家的儿子李解放从龙鼻崖上面摔下来的事情。这李解放为什么会攀爬到龙鼻崖上去呢?这个事情说起来,话还比较长呢。这个李解放中学毕业以后,没啥子事情做,重活不肯干,又没啥子手艺,真是百无一用是书生,他爹就跟贡得福他爹商量,能不能拉扯一把,让李解放跟着贡老三学一点本事,也好安身立命,糊口饭吃;李家和贡家沾亲带故,贡家不好意思拒绝,就同意了。那个时候,贡老三还没有成家,这李解放到底是读过书的,聪明着呢,不下半年时间,就明白了不少,贡老三有了帮手,进项也多了,这李家呢,也总算了了一块心病。 可是好景不长啊,有一天,李解放跟着贡老三到龙鼻崖上去采草药,老三以前也带着他上去过,可是,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李解放从崖上摔下来了,贡老三下山喊人,解放他爹和马队长带着几个人赶到龙鼻崖,下了天井。算这小子命大,就断了一条腿。 命是保住了,可是这李家花了钱不说,这人残了,你说这李忠魁和他的婆姨心里面能没有疙瘩吗?这人是跟着你老三上的山,现在,一个好端端的、活蹦乱跳的小伙子变成了一个残废,你贡老三能没有一点责任吗?虽然李解放说是他自己坚持要上去的,跟师傅无关。可是孩子还小啊,你能让他上去吗?这贡家也委屈啊,咱这碗饭好吃吗?你非要让孩子跟着我学手艺,现在出事了,就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的。 “马队长,您是不是觉得李家有可能会和贡老三的失踪有关系。”李队长道。 “不好说,因为以前,李忠魁曾经在别人跟前说过:这贡老三缺了大德,将来一定会遭到报应。”马队长最后又补充道,“不过,这也难说,山里人一时气头上,会说一些过头话,这是常有的事。” 不管怎么样,李家还是要去一下的。 十一月十七日下午,李队长带着陈浩、王萍,还有刘建亮到了李家。 李家和大李家靠着,也就隔了两三家。 李忠魁的家只有三间房子和一个小披子,院墙很矮,在外面就能看到院子里面的动静。院门也就是一块门板,用铁丝拴在一根门柱上;院门上面没有檐,院门虚掩着。王萍推门进去,就有一位小伙子迎了上来,他赤着膊,满头汗,原来他正在劈木柴,在小披子旁边已经摞了半人多高的劈好的木柴。 “你们这是找谁?”小伙子问道。 “我们找李忠魁李大爷。”王萍答道。 小伙子大声喊道:“爹,有人找你。” “就来,谁啊?” 随着应答的声音,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从堂屋里面走了出来:“是谁啊?” “大爷,我们是县公安局的,想找您了解点情况。”王萍语气温和。 “请进,请进。大柱,到隔壁王婶家把你娘给叫回来,叫她烧点水。来,请进。” 李队长坐下后在王萍的耳旁说了几句后,就开始提问题了:“李大爷,贡得福失踪的事情,您听说了吧。” “知道,知道,这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呢?”李忠魁把烟锅伸进一个粗布烟袋里,在里面摁出一锅烟来,划一根火柴,把烟点着了,屋子里面的光线虽然不怎么敞亮,但能够清楚的看见,在这位老人的眼角里有一种浑浊的东西,那里面明白的写着生活的艰辛。 李云帆在走进李家院子之前,已经非常明显的感受到这个普通山里人家的贫穷:“李大爷,您的儿子李解放呢,他现在好吗?” “在里屋躺着呢,去年在地区医院看过,说可以按一个假腿什么的,就可以走动了,等攒够了钱,下半年就给他装一个。” 四个人的眼睛里面也开始有一点湿润的东西了,陈浩看李忠魁又要把烟锅伸到烟袋李去装烟,就递给他一支烟,老人把烟给推了回去:“咱山里人,抽这个抽惯了。” “李大爷。您现在还怨恨贡得福吗?” 李忠魁把烟锅装满了,点着了,猛吸了一口:“我知道你们的来意了,咱李家人虽然穷一点,但绝不会做那些遭天谴的事情。不错,我过去是说过一些过头的话,山里人在气头上会说一些气话,但事后,早忘在脑勺后面去了;再说了,他贡家也不欠咱什么,是咱们自己上杆子求人家的,怨不得贡家,人家能拉扯咱们,就已经是积了大德,咱李家可不能不讲良心啊。这个贡老三和他爹给人看病,山上山下,谁没有受过他贡家的恩惠啊?再说了,大老贡不是也从龙鼻崖上面……”李忠魁显得十分激动。 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是泥菩萨用脚和泥巴——该打住了。 李队长在离开李家的时候,从怀里掏出二十块钱,和李忠魁推搡了半天才硬塞进了他的口袋,王萍、陈浩和刘建亮也凑了将近三十块钱,丢在了桌子上面。 李队长同时丢了一句话,然后走出了李家的院门:“抓紧时间给李解放按假肢,不能老是呆在家里面。” 李忠魁把同志们送出院门外,也丢给李队长一句话:“每回上山和下山,只要碰到贡老三,都能看到他家那只大黄狗。” 李队长顺道去拜访了大李的爷爷和父母亲。 在回村公所的路上,大家都在想一个问题:李忠魁最后说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陈浩认为:“李忠魁说的只是一个现象,但这个现象却往往容易被大家所忽略,在这个现象的背后,隐藏着一个非常重要的信息:你们想一想,贡家的人都认为贡得福下山去了,村里面的人也是这么想的,可是,那只和贡得福形影不离的大黄狗却还在山上,这就说明贡得福根本没有走出翡翠村。 李队长对陈浩的分析给予了充分的肯定:没有想到,这两天我们所做的全部工作,到现在才抓到一点实质性的东西。” “那我们这两天不是盲人摸象——抓瞎了吗。”刘建亮道。 “不是抓瞎,如果我们今天不到李家来,就不会想到贡家的那只大黄狗;如果马队长不跟我们提龙鼻崖这档子事,我们就不可能知道李解放的事情,所以说,我们破案,打一个比方吧,你们见过渔民用网捕鱼吗?见过。好,捕鱼的人把网撒下去以后,注意,网撒得越大越好,收网的时候,渔网渐渐收拢,到最后我们才能看到鱼。我们不是神仙,不可能未卜先知,我们前期所做的一切工作都是为了把刑侦的范围逐渐缩小。所以,只要是与案件有关的线索都不能放过。” 第31章 焦大山记忆犹新 第34章焦大山记忆犹新 “现在,还有一个情况要核实一下:就是贡得福每次下山过通天河,大黄狗是不是都跟着。”大家回到村公所,走上楼梯的时候,李队长跟陈浩说。 大李走出房间迎接他们:“马队长吩咐,厨房弄了好几个菜,今天晚上咱们多喝几杯。” 秋风送爽,夜幕降临。 在翡翠村小学的厨房里,大家欢聚一堂,刑侦队的八位同志,加上马队长和董老师,十个人已经就坐,菜在第一天中午的基础上又加了三样菜:黄豆烧子鸡,红烧野兔肉,老母鸡汤。马队长端起酒坛,正准备倒酒,小李一把夺了过去:“马队长,您辛苦了大半天,这些事就让我们来捣鼓吧,来,我先给您倒酒。”马队长站起来:这怎么可以,再辛苦也没有同志们辛苦啊。”坐在旁边的李队长一把把马队长摁到座位上:“你别跟他们客气,今天,您一定得多喝点。” 不知谁冒了一句:“这郑队长怎么还不上山啊,他也太没有口福了。” “谁说我没有口福啊。” 厨房的门被推开了。郑队长突然风尘仆仆的出现在门口。 “郑队长。” 大家从板凳上蹭的站了起来。 郑队长紧紧的抓住马队长的双手:“马队长,谢谢您啊。”他不住的摇着马队长的手。马队长把郑队长让到板凳上面。大李已经给他倒了满满的一碗酒。 “郑队长,你也不打个电话,让我们去接你啊,你是怎么找到这儿的?”王萍道。 “来,我们大家一起敬我们的马队长,咱们一边喝酒,一边说话。” 大家跟在郑队长后面争先恐后的和马队长碰杯。 李队长道:“这你们就不知道了,郑队长对翡翠村再熟悉不过了,刘局三年前到这儿来劳动改造,就在雷公岩那边的采石场,郑队长来了不知多少趟。” “可不是咋的,手掌上不知磨了多少个血泡,肩膀上磨掉了多少层皮。”马队长补充道。 “当年,刘局在翡翠村的时候,多亏马队长多方面的照顾。来,马队长,小郑代表刘局感谢您。” “马队长,刘局在翡翠村的时候,您就是队长了?”王萍道。 “那时候,我要是队长,那就好了,那老刘就不会吃那么多苦头了,当时,老刘住在咱家。” “那时候,您得空就上山打猎,偷偷的让您的老伴炖给刘局吃。” 直到现在,同志们才明白马队长为什么对大家这么好。 这个晚上,同志们开怀畅饮,一是感怀山里人的真诚与热情;二是庆祝郑队长的到来。他们一共喝了两坛酒,连王萍也喝了个脸红步摇。 晚饭结束后,郑队长和李云帆把马队长送上了回家的路,尽管马队长一再说自己没问题,但他们俩还是把马队长送进了院门,马队长免不了遭到老伴的数落:“咋就不能少喝一点,你瞧,还要麻烦小郑把你送回来。” 走在山间的小路上,李云帆跟郑峰所谈的内容无非是案件的进展情况。回到村公所的楼上,李队长把案件的所有资料都拿给郑峰。郑峰在罩子灯下认真仔细的翻阅。 同志们早就酣然入梦了。 郑队长看完资料后,对李云帆说:“我们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先确定贡得福到底在山上还是在山下。” “你的意思是明天下山。” “对,下山。”郑峰看看手表:时间是九点四十五,“走,我们现在就下山。焦大山摆渡的时间没有准星,一喊就应。 “你刚上的山,能不能吃得消?” “没事,让他们睡吧,就我们俩下山?” 郑队长和李云帆轻手轻脚的走下了楼梯,消失在夜幕之中。 郑峰和李云帆路过贡得福家的时候,院子里传来了大黄狗的叫声,叫得不是很卖力,也就干嚎了几声,也许是它已经确定这两个人只是路过而已,所以,一会儿就悄无声息了,贡家的大门紧闭着。 “这就是我跟你提到的贡家那只大黄狗。”李云帆望着贡家的院门对郑峰说。 他们两个人走了没有多远,后面又传来了大黄狗的叫声,这次叫得比较响亮,而且还比较刺耳。 同时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你眼瞎了,连家里人都不认识了,再叫我就抠掉你的眼珠子。”声音是从院子里面传出来的。 郑峰和李队长看到,有一个人影正朝贡家的院门走过去“这个女人就是武秋红。”李云帆说,“院门外面这个人应该是武小兵。” 大黄狗变叫为哼,院门打开了,然后又关上了。 “这个武小兵多大岁数了?”郑峰问。 “武秋红嫁到翡翠村来的时候,是十八岁,她弟弟武小兵才九岁;武秋红现在是三十六岁,那武小兵应该是二十七岁,没错,二十七岁。”李云帆略带回忆的说。 “这个武小兵娶老婆了吗?” “应该没有,对了,没有娶老婆,第一天,我们到贡家去调查情况,没有看到武小兵,武秋红说他到风阳县相亲去了。” 山路不好走,晚上就更不好走,幸亏他们带了手电筒。 月亮在十五日那一天露了一下脸,就不见影儿了。山路上一片寂静,树林中的一切都十分模糊,因为,树林中开始上雾了,雾越来越浓,越来越密,山路都要被遮挡住了。 如果说龙王山和山里人一样,忙活了一天,也该躺下睡一觉了,那么,这山林中的如丝如缕的雾气就应该是它呼出的气息吧。李云帆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美的夜景。 “龙王山的夜真美。” “是啊,这里的人更美啊。”郑峰对龙王山的夜景的感受不及对龙王山人的感受深:“三年前,刘局在这里度过了一生之中最难熬又是最难忘的时光,有一天夜里,刘局发高烧,是他的胆结石又犯了,当时,他一个人呆在采石场的窝棚里面,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啊。” “他不是住在马队长的里吗?” “刘局这个人,你还不知道吗?他不愿意老给马队长家添麻烦,再说马队长家人多粮少,过得不容易啊,你说刘局能看得下去吗?这马队长和他老伴经常省吃俭用,自己和孩子们吃玉米糊,把好的弄给刘局吃。” “这个马队长是个重情重义的汉子,那天夜里面,马队长不放心,深一脚浅一脚的跑到采石场,看到刘局奄奄一息的样子,眼泪哗哗的就掉下来了,他不由分说,背起刘局就走,刘局呢,也哭了,刘局说,那是他这辈子流的唯一的一次眼泪。” “后来,我就经常到山上来陪陪刘局,我们常常在树林里面散步,用刘局的话说就是:既然上帝让我们到这里来疗养,那我们就尽情的享受这人间的仙境吧。我们还跟老乡们学会了采药草,采蘑菇,挖陷阱,上山收板栗。” 第32章 董老师心生疑窦 第35章董老师心生疑窦 说话间就来到了三条山道相交的地方:向北的这条山道直通南村和北村;向东那条山道直指东村;向南就是龙尾渡口。 “摆渡的焦大爷会不会睡了啊?” “不会,走,先看看船在不在这边,夜里面,他的船一般会放在河对岸,这时候,多数是回山的人。” 船果然在河对岸。 河面上也开始上雾了,不过没有山上浓,还能看到河对岸船的影子。 郑峰扯起嗓子喊了起来:“焦大爷。”没有反应,“焦——大——爷。” 声音特别大,传得也特别远,这龙王山就是一个很好的扩音器。 “听——到——啦。” 船向这边划来,撑船人的身影越来越清晰,先是点,后是线条的组合,接着是一个完整的人的轮廓:“我当是谁呢,郑队长,你刚上的山,怎么又要下山啊?” “焦大爷,我们是特地来找您的啊。” “找我?赶这么远的山路,一定有啥子急事,等一下,我把船拴好了,到我家里去坐坐,喝杯热茶。” “不啦,焦大爷,我们就在这儿说吧,不要耽误了您摆渡。” “瞧你说的,这时候,也没啥子人了,我家又不远,几步就到,不误事的。” 说话间,焦大山已经跳到了岸上:“走。” 焦大山的家在河边右手的一个弯道处,这里三面环树,一面临水,是一个既优美又幽静的地方。多远就看见一只大黑狗狂奔过来,也不管旁边有没有人,扑上来就和焦大山亲热起来:“别闹了,黑子,你没看见有客人登门吗?” 这黑子还真听话,它非常有礼貌的绕着郑峰和李云帆转了一圈,然后朝前跑去。 走进焦大山家的院子的时候,焦大山的老伴迎了出来,刚和郑峰他们打了一个招呼就被焦大山指使去拿好茶叶,泡热茶。 三个人在焦大山家的木楼上面坐定后,焦大山时刻都没有忘记为他那直爽的性格作注释:“说吧,啥事?” “大爷,我们来,是想问问您,您最后一次见到翡翠村的贡得福贡老三是在什么时候?” “这有些日子了,最后两次是刚入夏的时候,在这之前,贡老三有半年多没有下山啦。这两次,他是和舅老爷小兵一起下的山,过了四、五天才回来,打那以后,就没有见过他下山了。我还在心里念叨呢,这贡老三咋不下山了呢?是病了还是咋的。” “大爷,您能肯定,这个贡得福坐了您的船过河,他从没有不回来过。” “这还用问吗?凡是走我这渡口的,上船的时候给的都是来回的钱,除非他是外乡人,谁要是下山过河了,那你心里面就得记挂着还有谁、谁、谁没有回来,你得等着他,多晚也得等,咱吃的就是这碗饭。这贡老三,又不是年轻后生小把戏,你就是用泥巴把他的脸糊起来我都能认得他” 离开焦大山家的时候,焦大山拿了一大包好茶叶塞给郑队长他们,他和黑子一直把郑峰和李云帆两个人送到了通往向东村的那条山路上。 这次龙尾渡之行,收获是很大的,贡得福没有下山,他还在龙王山上,而且很有可能就在翡翠村,贡家的那只和贡得福形影不离的大黄狗还在翡翠村。下面的工作重点就放在翡翠村。李云帆在心里面佩服郑峰,他总会有一些惊人的、非常规的举动,而且常会使侦破工作出现别开生面、柳暗花明的局面。 在他们经过贡得福家的院门的时候,那只大黄狗和先前一样,又干嚎了几声,其它人家的狗大概是睡着了,整个翡翠村显得异常的安静。 他们回到村公所小楼上的时候,同志们全然不知。 第二天早晨起床后,小李问李队长:“李队长,你和郑队长昨天夜里面到哪里去了?” “你怎么知道我们出去了?”李云帆问“我夜里面起来小便,看到你们的床上空着,我还到下面去找你们来着。” “哈,哈,这次跟踪跟丟了吧,你后悔吧。” “怎么,你们昨天夜里有行动,怎么不叫上我呢?” 其他人的脸上立刻显出失望的表情,自己竟然毫无察觉。 “告诉你们吧,昨天夜里,我们下山去了。” “下山去了?”小李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是啊,郑队看你们都睡着了,没让我叫你们。” 大李凑了过来:“郑队,下山干嘛去了?” “我们下山去找了焦大山,根据焦大山所反映的情况看,我们已经可以确认,贡得福就是失踪也是在龙王山失踪的,而且,很有可能是在翡翠村失踪的。” “所以,我们下一个阶段工作的重点就放在翡翠村,当然,范围暂时还是要着眼于龙王山。”李云帆补充到。 “翡翠村的重中之重是贡家。”郑峰的话掷地有声。 同志们还没有洗刷完毕,就见王萍和翡翠村小学的董老师“蹭,蹭,蹭”地上楼来了:“郑队、李队,董老师今天早上跟我说了一件事情,我觉得很重要,所以,我把她带来了,董老师,你说吧。” 李云帆把董老师让进了房间。 “董老师,你说吧。”李云帆掏出两根香烟,递了一支给郑峰,并掏出打火机给点着了。 “昨天,我在作文课上面出了一个作文题目,叫“我的家庭’,你们看,这篇作文。”董老师把一本作文递给李云帆。 李云帆接过作文本和郑峰一起看起来,作文本的壳子上写着:二年级,贡阿崽:王萍补充道:“这个贡阿崽就是贡得福的儿子。” 李云帆打开作文,翻到已经折好的地方。题目是:我的家庭;内容如下:我的家里有乃乃,咱die,咱娘,还有jiujiu,咱娘说咱奶奶爹舅舅die下山去了,我好久看不见他了,可是,我听见寸里的人说,咱die不爹是村爹见了,可是我一点都不相他,因卫咱die一点都不对我好,我根我想为爹跟jiujiu好,咱die一点都不向我die,jiujiujiu象我的亲die舅舅爹像爹舅舅就像爹咱家还有一支大黄狗,他的名子叫阿黄,从咱die下山已后,他jiu只字爹以就不大吃东西,也不出去,他正天爬在才火盘边,一动也不动,正可怜整趴柴禾旁真这篇作文出自一个九岁孩童之手,董老师把错别字都改出来了。如果是在一般的情况下,一般的人只会感到童趣十足,但在此时此地,在郑峰、李云帆他们的目前所想到的恐怕就是隐含在在这些充满稚气和童真的字里行间的信息了。 “董老师,你把早上跟我说的那些话,跟郑队长他们再说一下。”王萍道。 “是这样的,两个月前,也就是阿崽他爹失踪以后,有一天,阿崽没有来上学,我就到他家去叫,可是阿崽他娘说,阿崽他爹不见了,这天就像塌下来一样,她就只有阿崽了,他的意思是怕阿崽再丢了。我到他家去了好几趟,好说歹说,再加上阿崽闹着想上学,阿崽他娘才答应阿崽到学校来,但她每天都会按时接送阿崽。更奇怪的是,阿崽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跟同学们的话也少了,只要有人问他爹的事情,他都是三个字:不知道。你们说怪不怪?”董老师最后还补充道,“这个贡家可能有问题。” 第33章 马队长做媒武小兵敷衍 第36章马队长做媒武小兵敷衍 在吃早饭的时候,郑峰和李云帆商量后决定:先从外围展开对武秋香和武小兵的调查。 吃过早饭以后,同志们按李队长的吩咐,回到村公所的小楼上,李云帆将所有的资料编成号,从一号开始,一共是十六张活页纸,然后分发给大家,轮着看。任务是,只要是和贡家,尤其是和武秋红、武小兵有关的疑点,用笔记下来。吃过午饭后开会讨论,各抒己见。 这是郑峰的意思,也是李云帆的意思,这可以说是郑峰多年来养成的一种工作作风,多听听大家的意见,集思才能广益,特别是当案件即将面临突破的关键时刻,就要尽量避免少走弯路,理清思路,看准方向,明确重点,抓住核心。同时,也是为了缓冲一下大家亢奋的情绪,养精蓄锐。这样,对下一个阶段的工作,有百利而无一害。 其实,在郑峰和李云帆的心里面,对贡得福的失踪案,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分析和判断,但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你不可能想得面面俱到。在郑峰的心里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考虑,那就是锻炼队伍,要让每一个人迅速地成长起来,并且能够拿得起、放得下,能够独当一面,郑峰现在已经是负责刑侦工作的副局长,刘局不止一次的提醒他,要从全局的角度来考虑问题,刑侦队是重中之重,干咱们这个工作,永远没有结束的时候,刑侦工作学问很大、很深。关键是要把队伍带出来。只要这个社会上还有犯罪,我们就不能停住脚步。 同志们在房间里面看材料,郑峰和李云帆走下楼梯,到贡得福家周围转了转:在学校的大门对面,有一户人家,其位置在贡得福家的正屋后面,相距七八米。 “这一家姓龚,叫龚石山,是个石匠。”李云帆道。 龚石山家的屋后有一棵大榕树,和哑巴小卖部前面的那棵古榕树差不多大。在榕树的后面是陡峭的岩石,足有一丈多高;贡得福家的西边有一户人家,和贡得福家共用一个院墙,也就是说,两家紧挨着。 “这一家姓马,男人叫马松林。” “贡得福家院门对面的这一家姓李。郑队,不要到跟前去,贡家的那只大黄狗凶得很,根本不让人靠近。”李云帆一把拽住了郑峰。 郑峰看到,贡家的院门正好对着李家的正屋,相距大概有八、九米远吧。李家正屋的东西厢房各有两个一尺见方的窗户,没有玻璃,只有几根棍子,从里面塞上了草,郑峰知道,天一转冷,这个窗户洞就要堵上,诗经《七月》里面的“塞向扃户”的“塞向”说得就是这个意思。“向”就是窗户。 他们从马松林家返回到翡翠村小学大门前的路上,郑峰走到哑巴的小卖部,费了不少周折,才从哑巴的手上接过三包飞马牌香烟,多少钱呢?这种香烟郑队长没有抽过,这是在山里,不是在县城。哑巴先竖起一个手指头,然后又竖起两个手指头。郑峰掏出六毛钱递给哑巴,竖起五个手指头,哑巴非常高兴,又拿了两包香烟。 吃过晌午饭以后,九个人聚集在村公所小楼上里头那一个房间。 大李率先发言:“武秋红十八岁嫁给贡得福,现在是三十五岁,贡阿崽今年九岁,也就是说,武秋红嫁给贡得福八年后才生育。为什么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孩子?这里面是不是有些问题呢?” 王萍在认真的记录,上次在李忠魁家,李队长和王萍低声说了些什么呢?他让王萍暂时不记,回村公所整理,那样做完全是出于李云帆的恻隐之心,他不忍心让李忠魁一家处于一种难堪的境地,像审问嫌疑犯那样对待李忠魁一家,不合适。结果怎么样?他的恻隐之心帮了大忙,李忠魁不是说了一句对他本人来讲是不经意的,可是对刑侦队来讲却是耐人寻味一句话吗。也就是这句话才使同志们找到了侦破的方向。 “大李说得对,武秋红跟马大超说过她嫁给贡得福非常后悔的话,而且是眼泪汪汪的。武秋香后悔什么呢?眼泪汪汪是不是说明她生活得不幸福呢?贡得福家在经济上面没有任何问题,那会是哪方面呢?”王萍分析道。 陈浩接过话茬:“结合刚才大李讲的情况,极有可能是贡得福在性功能方面有问题。” “他不是有一个小孩了吗?”刘建亮不解。 “问题的症结就在这儿。八、九年的时间没有孩子,突然又有了,这就很奇怪。”大李又接回话茬。 “那会不会是,后来,贡得福把毛病看好了,然后,就有了贡阿崽。”张谋道。 陈浩看出现了冷场,接着道:“按照农村和山里的风俗习惯,男孩子二十岁上下,父母就要张罗着请人说媒了,这武小兵如今已经二十七、八岁,对自己的婚姻还是不急不躁的,很不正常。” 郑峰听到同志们的分析,面带微笑,频频点头。 “还有,在贡阿崽的那篇作文里,他说贡得福对他不亲,舅舅对他亲,就像他亲爹。”小李作了一个比较重要的补充。 卞一鸣终于说了一句话:“武秋红为什么不让贡阿崽上学,她是不是怕贡阿崽说什么,或者怕别人问贡阿崽什么?” 李云帆一直在认真的听着,他还不时的在笔记本上面记着什么,应该是一些比较重要的地方。 陈浩把话题转到了那只大黄狗的身上:“贡得福家的那只大黄狗也十分蹊跷,这么长的时间,两个多月,它整天呆在院子里面,也不见它出来。你们看看其他人家的狗,满村子的溜达。” 小李补充道:“它整天呆在那个柴堆的旁边。” 这次会议开得非常好,大家的思路清晰了许多。最后,李云帆和郑峰交换了一下意见后说:“大李,你去把马队长请来,看看这个武小兵谈了哪几个对象,是谁介绍的,这些对象姓甚名谁,家住何方?或许,我们能从这里找到突破口。” 马队长被请来了。 他“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他说贡家人——多次请他为武小兵找媳妇,而且最好是没有儿子的人家。 “干嘛要找没有儿子的人家呢?”刘建亮问道。 “入赘到女方家,做上门女婿啊。这贡家把他养到这么大,总不能养他一辈子吧。”马队长说的很有道理,“没有承认的时候,武小兵呆在贡家,倒没有什么,如今已经长大成人,就不是那么回事情了。小兵和秋红到底不是一个爹生养的。”马队长话中有话。 陈浩问:“马队长,您给他介绍了吗?” “不但介绍了,还介绍了两个。” “怎么样?” “贡老三他爹活着的时候,我老伴给武小兵介绍了一个,去年春上,我给他介绍了一个,就在你们上山的那一天,龚石山他婆姨也给他介绍了一个。” 第34章 大小李下山俞翠花说事1 第37章大小李下山俞翠花说事1 “武秋红有没有张罗过这件事情呢?” “就数她最急了,龚石山婆姨给小兵介绍对象,就是武秋红的意思。秋红比谁都着急,可就是小兵跟个没事人一样。” “马队长,请您详细跟我们说说。” “我老伴介绍的那一个是她娘家的一个侄女儿,叫俞翠花,是陈家集的人,在生产队是妇女队长,比武小兵小两岁,女大两黄金淌吗。那女孩无论长相还是做事,那真是没有话说。余翠花的针线活更是没有话说。两个人谈的也蛮投缘。余翠花看到武小兵以后,喜欢的不得了。别看武小兵没有多高文化,可只要是见过他的女娃子,没有不喜欢的。那余翠花还留下来和武秋红在一起睡了两个晚上。可是第三天一大早,翠花就跑过来说她走了,我老伴问她,不是谈得好好的,怎么说走就走了呢?翠花啥也没说,就说不合适。头也不回地走了。弄得我老伴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贡家人是怎么说的呢?” “谁还好意思问啊!” “您介绍的这一个呢?” “我介绍的这一个,是山下摆渡的焦大山给保的媒,姑娘是龙华堡一个姓龙的人家,是三女儿,叫田完花。这一家条件不错,可就是没有儿子。姑娘她爹是个残废军人,在抗美援朝的时候,丢了一条腿。老两口看到武小兵喜欢的不得了,谁知道这个武小兵是咋想的,也不知道是那根筋搭错了,中午在田家吃饭的时候见到酒就不要命了。喝的是颠三倒四、昏天黑地。田家一看,这种人还能做田家的女婿吗?弄得我和焦大山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田家在龙华堡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但是房子就有十几间。要是换别的小伙子,那还不是上杆子追啊。自从那次以后,我就发誓不再过问这个小兔崽子的婚事了。前几天,龚家又给他介绍了一个,我估摸着也没有成。难不成这小子要跟着他姐姐过一辈子吗。我真有点搞不懂。” 郑峰和李云帆把马队长送下楼梯后,就回到屋子里。 “难道,贡得福的失踪案牵扯到武秋红和她弟弟武小兵,这简直不可思议。”郑队长陷入深深的思索之中。 “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我刚工作的时候就接触过一个离经叛道的案子,跟这个案子差不多,所不同的是,那个案子里面是哥哥和妹妹。”李云帆道。 “您讲的这个案子,我听刘局说过,而且还在档案室里翻看过。只是在思想感情上面接受不了,人为什么要让自己陷入如此不堪的境地呢?”郑峰的脸上面是一副悲天悯人、痛心遗憾的样子。 “这个俞翠花为什么会在贡得福家睡了两个晚上就说武小兵不合适呢?这里面可能另有隐情。”陈浩说道。 “老李,我们要派人下山去和这个叫做俞翠花的女人见个面,看看她能不能提供一点有价值的东西,目前,我们只能在外围采取行动,免得打草惊蛇,如果贡得福的失踪和这两个人有关系的话,那么,狗急的时候是会跳墙的。”郑峰道。 李云帆点点头:“那就派大李和小李下山去,再请马队长辛苦一趟,如果马队长抽不开身,就请马大娘带着去。” “必要的话,还可以到龙华堡去一趟。” “就这么办,我现在就给刘局打电话,让他明天早上派一辆车在渡口候着。就八点吧。” 郑峰走出房间又折回头:“另外,我想起一件事情,你们上山以后有没有和武小兵照过面?” “没有,自从我们上山以后,还没有见到他人影。” 大李和小李听到李队长派他们两个人下山执行任务,用拳头在对方的胸口上互相祝贺,惹得其他同志羡慕不已。 郑峰在打电话,电话在外面这个房间,是一台老式手摇电话,电话很快就拨通了:“喂,我是谁啊,我是郑峰,小赵啊,请刘局来接电话。好,我等着……”等待。 “您——您是刘局吗?刘局,我跟您说个事,明天我们要派两位同志下山去调查一件事情,您安排一辆汽车,对,就停在龙尾渡口等,他们大概在八点钟左右到。是,对。刘局啊,您什么时候上山啊,好,我们等着,马队长啊,他身体硬朗着呢。好好好,再见,刘局,我挂了——再见。” 电话打过以后,郑峰关照大李和小李:“如果回来的早,你们就到仙女村了解一下武秋红和武小兵的情况,也可以问一问焦大山,他在龙尾渡撑了几十年的船,知道的事情多,如果明天早上汽车还没有到的话,你们可以先问焦大山,说不定仙女村用不着去了。” 十一月十八日吃过晚饭后,一夜无事。这是李云帆他们进驻翡翠村的第四个夜晚。 十一月十九日的早晨天还没有亮,大李和小李就醒了,其他人也醒了,眼馋啊,至少在大、小李回山之前这段时间,他们又要无所事事了。 王萍也来了,她这么早来干什么呢?她是想跟大小李他们一块下山。而且,她还有充足的理由:大小李是去找俞翠花了解情况,如果有一个女同志在跟前,是不是会方便一些呢?当她把自己的想法和郑队说了以后,郑峰让她问李云帆。没有想到李云帆竟然非常爽快的答应了,因为,李云帆知道,只要郑峰说,你去跟谁谁谁去说,那就表示他已经同意了,只要谁谁谁同意了就成。李云帆不但答应了王萍的要求,而且还将计划作了一点调整:王萍跟大小李去找俞翠花;他和张谋下山再找一次焦大山,如果有必要就过河到仙女村去,其他人在村公所陪郑峰,任务是休息。 这边,李云帆的话刚落地,马队长就上楼来了。 “马队长,您村里面不是走不开吗?这几天,我们耽误了您不少的工夫啊。”李云帆说。 “瞧你说的,没事的,村子里面的事情能多能少,我已经都安排好了,放心吧。” “马队长,您这个包裹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呀?”刘建亮问。 “是玉米饼啊,老伴今天早上刚贴的,还热着呢。有这个东西在身上,啥时候都不会饿肚子。我还带了一些地瓜,这东西解渴啊。” 小李开玩笑的说:“马队长,您干脆到我们刑侦队来当个后勤部长得了。” “瞧这小李同志说的,我哪能做什么后勤部长啊,做一个火头军,不让同志们饿肚子,就不错了,哈哈哈。”马队长笑得是那么爽朗。 同志们匆匆忙忙的吃罢早饭,就出发了。郑峰和留下来的另外三个人把李云帆他们送下楼:“等着你们的好消息,马队长,辛苦您了。” “再见。”王萍道。 “回见。”马队长道。 大李走在前面,李队长走在后面,他小声的对大李说:“大李,贴墙走。” 当几个人就要接近贡家那扇院门的时候,大黄狗冲了上来,在院门里面对着外面声嘶力竭的吼起来——但声音显得有气无力,院门被它抓得不停地摇晃着。 第35章 大小李下山俞翠花说事2 第38章大小李下山俞翠花说事2 等到大家离开院门以后,大黄狗又像断了电源线的录音机一样戛然而止、悄无声息。 李云帆他们一行五人直奔龙尾渡而来,焦大山的船正停在渡口,船上没有人,船停在岸边,用一根绳子扣在岸上的一块大石头上,船上横着一跟近两丈长的船槁,还真应了韦应物的那一句“野渡无人舟自横”的景。书生气十足的张谋当时就是惊奇的叫了这么一声的。 “快看,黑子来了。” 李云帆的话音刚落,焦大山的身影就闪现在那一片楠木林旁边的小路上:“李队长,还有我的老哥哥啊,过河有事啊?”,黑子摇头摆尾地走在他的前面。 “是啊,我们这几位同志要过河去执行任务,我找您,还有一些事情要请教您啊。” “那咱们先上船,在船上谈。老哥,你这是要到哪儿去啊?”焦大山将马队长扶上船。 马队长道:“我陪同志们到咱那婆姨的娘家陈家集走一趟。” 同志们一个一个的跳上船。 焦大山从石头上面提起绳圈,扔到船上,跳上船,拿起船槁:“同志门坐稳啰,走啰。” “李队长,车子还没有来。”小李向河对岸望了望。虽然有雾,但薄薄的,河对岸的仙女村依然可见。 “焦大爷,您能不能把武秋红出嫁之前和她弟弟武小兵的情况跟我们说一说。” “这个吗,说起来话可就长了。这个秋红她娘原本也是仙女村数一数二的美人胚子,她家就姓武,小名叫小凤。这山上山下的小伙子,谁见了不眼馋啦。说媒的都踏破了门槛,十五岁那一年,龙华堡的华家,老哥,这你是知道的,就是那个祖上做过知州的华家,请媒人来提亲,武家也答应了下来。可就在那一年秋天,这小凤到龙王山上去采药草,当时去了好几个姑娘,可是小凤和大家走散了,姑娘们回来的时候,独少了这个小凤。武家人带了村子里面一大帮人点着火把找了大半夜也没有找到。后来才知道,这小凤被山上的大土匪胡大头劫了去,那是一九三八年的事情,大概是一九四七年春天,解放军上山剿匪,老哥,这你该不会忘记吧。““这咋能忘记呢。是老刘,李队长,就是你们刘局长带着一个营的人上的山,还是我给他们带的路呢。”马队长说的好像就是昨天的事。 “大土匪胡大头被解放军打死了,其他的几十个土匪死的死,抓的抓,逃的逃。这小凤带着八、九岁的秋红下山回到仙女村……” “李队,车子来了。”张谋一边说一边朝岸上面指了指。 船也靠岸了。 “马队长,辛苦您了,大李,你们任务完成以后,直接上山,我们就不等你们了,早点回去,可能还有事情要和郑队长商量。” 几个人目送着吉普车带着一路的风尘消失在仙女村的尽头。 河这边有一个人要过河;河对面有几个人要过河。 “李队长,上船,等我把他们送过来,到我家去说。” 于是大家又跳上船。 船很快就到了对岸:“李队长,你们等一袋旱烟的工夫,我就回来了,要么,你们先到我家去。” 李云帆说到:“您悠着点,我们不着急的。” 焦大山跳上船,船槁在他的手中就像孙悟空手中的金箍棒一样,上天入水,船就像离弦的箭一样,向河对岸射去,在这样一个寂静的早晨,有这样一幅生动的画面,不由你不陶醉。河对岸的仙女村因为云散雾消,在太阳的照耀下,显得异常的清晰明净,如同一幅刚封笔的油画,这幅油画的美不仅仅局限在仙女村那些历史悠久的民居和古老的近乎衰败的大树本身,还隐含在通天河河水中的那些模糊不清的倒影之中。 八点多钟以后,过河的人就越来越少了。李云帆他们没有到焦大山家去,他们就在焦大山工作的间隙里完成了这次谈话关于武秋香和武小兵后来的情形,我们可做下面的概括:小凤带着九岁的秋红回到仙女村以后,村里面的人虽然也不乏恻隐同情的人,但基于人们那种根深蒂固的、普遍的对土匪的深恶痛绝,人们对他们母女是避而远之,又没有亲人,武家共有三个女儿,秋红的外公外婆都去世了,两个姨娘也远嫁他乡,来往已绝。这日子就非常难熬了。村里面有一个船夫,叫严志和。这个人老实厚道,他看秋红母女俩可怜,就经常帮衬接济,时间一长,这小凤就和严志和住到了一起,不久,小凤生下了一带把的,这个武家几代都没有添过男丁,几代人都跟女人一个姓。这下生了个男孩,还不当宝贝疙瘩吗。这个带把的就是武小兵。这严志和对小凤是百依百顺、言听计从;对秋红更是视如己出,喜欢的不得了。每回出船回来,都要给母女俩扯上一两块花布,你想啊,这秋红本身就是一个美人胚子,再经过她爹娘这么一捯饬,那还不是美若天仙啊,十二三岁的时候就开始扎人的眼睛了。这秋红也是一个懂事的孩子,天天都背着弟弟武小兵到渡口来望她爹,望见了,就扯开了嗓门一个劲地喊“爹——爹——爹”,看严志和上岸了,就奔过去扑在她爹的怀里。可是,这样的日子没有延续多久,秋红十四岁的时候,她娘病死了,死的时候还不到三十岁,这真是应了“自古红颜多薄命”那句老话。没有想到,这一年的年底,严志和在行船拉纤的途中从山崖上摔下来,从此以后,这个秋红就和小兵相依为命,这个武秋红是又当姐姐又当娘啊。 李云帆从焦大山的这番话里面,知道了武秋红和武小兵之间的关系——他们是同母异父的姐弟关系,而且还知道了武秋红视武小兵情同手足的原因:在失去了共同的亲人之后,两个倍感孤独的生命之间的联系自然而然的更加紧密了。随着岁月的向前推进和多方面的因素,在这种情感里面可能还会添加进去其它一些不该有的成分,我们会在后面的情节里面让大家充分地感受到这一点。这里暂且打住。容当后叙。 告别了焦大山之后,李云帆和张谋十点半钟左右就回到了村公所。快到吃晚饭的时候,大李他们回来了,大李走上楼梯的第一句话就是:“今天这一趟跑得不冤枉。” 王萍从包里面掏出谈话记录递给郑峰,郑峰示意她先给李云帆看。李云帆接过活页纸,但并没有看:“大李,大家都在,我们先听你说说情况。”这时候,郑峰已经倒好了一大军用茶杯凉白开,端给马队长:“马队长,来,先坐下解解渴,您晚上就和我们一起吃饭吧,我们可能还有事情和您商量呢。” 几个人都围了过来,床上、凳子上。同志们把大李围在中间。 大李清了清嗓子,坐正了姿势,这种众人瞩目的正式的谈话,大李显得有那么一点不自然呢。 “大李,你能不能快一点你啊,干嘛像作报告似的、慢条斯理的摆这么大的架式啊。”刘建亮道。 第36章 贡家探老妪阿黄两头忙 第40章贡家探老妪阿黄两头忙 不一会,武小兵出来了,右手的手指上夹着一支刚点着的香烟。他什么话也没说,跟在李云帆和大李的后面来到村公所的楼上。 郑峰非常平静的坐在床上,他一边示意武小兵在床头的一张凳子上面坐下,一边看了看手表:七点一刻。 房间里面有李云帆、大李,还有陈浩。郑峰问,陈浩记录。 武小兵确实是一个英俊的小伙子,他额宽脸长、脸色白晰;浓眉大眼、鼻梁隆起;身材高大,体型匀称;从他的身上,你能想象出曾经孕育过这个生命的母体不是一个凡容俗貌、普通平庸之辈。看来,所谓的仙女村并非浪得虚名。也难怪龙华堡的田完花他爹一见到武小兵就喜欢的不得了呢。 郑峰所提的问题是经过精心考虑的。 “武小兵,你姐夫在失踪之前有没有什么异常情况?” “没有——没有什么异常情况。”武小兵抽了一口烟,烟从鼻孔和嘴巴里面慢悠悠地飘出来,而不是吐出来。 “他以前有没有出现这种好几天不回来的情况呢?” “以前有过两次,但没有这次时间长,也就四、五天吧。” “这两次是跟你一起下的山,还是他一个人下的山?” 郑峰记得焦大山曾经说过,贡得福最后两次下山是和武小兵一同去的。 武小兵犹豫了一小会:“是他带我一起下的山。”在说到“是他带我”四个字的时候,武小兵有特别强调的意思。 “下山四、五天,干什么去了,要这么长时间?” “给人家看病呗。” “武小兵,你今年多大了?” 这对武小兵来说好像是一个敏感的问题,他从口袋里面掏出一包飞马牌香烟,从里面抠出一支——这支香烟抠得不怎么顺当——扣了比较长的时间:“我今年二十——二十七岁。” “怎么到现在还没有考虑个人问题呢?”郑峰原来是想说“为什么”,而不是“怎么”。 “没有合适的。”武小兵说完这句话以后,猛吸了一口烟,这次,烟是从鼻孔和嘴里面吐出来的,而不是飘出来的。 “你也老大不小了,总不能在贡家呆一辈子吧,这些问题你想过没有?麻雀回屋檐,喜鹊登高树,老鹰在蓝天,不管什么鸟都要有自己的归宿。” 武小兵应该能听董郑峰话里面的潜台词,他用沉默代替了语言,烟抽得好像猛了一些。 “你姐姐秋红也应该有属于她自己的生活,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我明白,我明白。” “我听乡亲们讲,贡得福一家对你们姐弟俩不薄,娶了你姐姐,还捎带上了你这个舅老爷,不但养育了你,他还把望闻问切的手艺教给了你,让你有了一技之长,可以说,这贡家还真有容人的雅量。俗话说得好,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寸草之心,应报三春,可是你……” 武小兵没有等郑峰把一句完整的话说完:“我可没有做忘恩负义的事情。”这句话多少露出了一点马脚。其实,郑峰是故意把后面的话给省略了,他想让武小兵在认识上面产生一种错觉,以为郑峰他们已经掌握了一些证据,这一招叫什么呢?应该叫打草惊蛇,或者叫敲山震虎,在心理学上面叫心理暗示。 李云帆也看出了武小兵的紧张,他和郑峰相视一笑。是那种只有他们自己才能感觉到的微笑,这种微笑的位置在他们的嘴角。 “我们并没有说你做了什么忘恩负义的事情,我们只是觉得你在贡家呆的时间太久了,早就应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庭和自己的生活。”郑峰之所以要打草惊蛇,其目的是要看看草下洞中到底有没有蛇。 武小兵似乎已经恢复到了平静的状态:“这我知道,我知道。” “武小兵,这个月的十五号,龚石山给你介绍的那个对象怎么样啊?”郑峰语气语调里面有了一点嘲讽的意味。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在心里面已经有了答案。 “没成。” “为什么?” “不知道是啥原因,人家看不上咱呗。” “你外甥贡阿崽跟你亲不亲啊?” 武小兵一时还真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愣了一下道:“外甥子是舅舅的狗,咋能不亲呢?” “是跟他爹亲,还是跟你亲啊?” 这个问题更难回答,是说实话呢,还是说假话:“谁的娃当然跟谁亲啰。”这是武小兵说的最有水平的一句话,从这句话里面我们多少可以领教到武小兵的机敏和狡猾。 当然,郑峰和李云帆也从这句话里面听出了一点东西。 “你们家的那只大黄狗和你亲不亲呢?”这个问题更加唐突。 武小兵不知如何回答:“谁家的狗不和主人亲呢?” 武小兵的这个回答用的是一种模糊的概念或者叫方法,不过这样的非正面回答反而说明他不愿意正面回答郑峰的问题。 “我们听说,你姐夫在失踪之前和阿黄形影不离,他好像和贡得福更像是狗和主人的关系。”郑峰的这句话,也是有潜台词的,言下之意是;我们觉得阿黄和你之间就没有这种狗和主人之间的关系,你倒好像是一个外人,照理,只要是这个家庭中的一员,只要对它好,给他吃东西,狗都会对他百依百顺、摇尾乞怜,可是你呢?我们看不出来。因为狗是最容易接受人的情感、也最容易把忠诚交给主人的。 李云帆明白,郑峰所提的问题,一方面说明他觉得这些问题有名堂,另一方面是想做一些试探。 武小兵离开村公所以后,所有人都聚集到郑峰他们的房间里面。王萍也来了,她是来招呼大家去吃早饭的。 “怎么样?郑队。”王萍想知道郑峰的看法。 “大李,你说说看。”郑队点兵点将。 “我们下一步的主要精力应该放在贡家,放在武秋红和这个武小兵的身上。”大李没有分析,只有结论。 “大李啊,我们要的就是你这句话。李队,您来安排吧。” “我们先去吃早饭,然后到贡家大院去,贡得福的母亲,我们还未曾谋面呢。” 吃过早饭以后,郑峰和李云帆让大李留下,并嘱咐他过一会敲贡家的院门。 郑峰、李云帆一行八人来到了贡家大院的门口,忠心事主的阿黄把那出上演了无数遍的话剧照例又来了一遍,老一套,仍没有一点新花样:冲过来,龇着牙咧着嘴,吼几嗓子,再哼几声,蜷曲起身体,躺下。只此而已。在前往贡家的路上,郑峰和小李、陈浩咬了一下耳朵,小李和陈浩点头示意。 照例是武秋红叫停了阿黄的演出。他打开院门,然后走到阿黄的跟前用手抚摸着它的头,阿黄只是不情愿的哑着嗓子哼了几声,没再提出什么异议。 “请问,你婆婆住在那个房间?” “我婆婆在西厢房躺着。”武秋红把同志们往西厢房领,武小兵正在自己的房间门口劈柴。 第37章 马二狗信口李队长留意 第41章马二狗信口李队长留意 郑峰他们跟在武秋红的后面走进了堂屋,走进了西厢房。大家看到,床上躺着一位年近七旬的老大娘,她就像一尊雕像,一动也不动。 “老大娘,我们是县公安局的,我们来是……”郑峰伏下身体亲切地说。 可是,老人没有任何反应。 武秋香在一旁道:“我婆婆耳朵不好,眼睛也看不见。” 屋里面有些微的老人味,老人穿的衣服,盖的被子,包括屋子里面都比较清爽。 老人斜靠在床框上,武秋红将她的身体挪了挪,让她的脸对着床外。 老人面容枯槁,头发散乱,两鬓斑白,眼堂凹陷,她的眼睛极力的睁着,好像在寻找什么,但什么也找不到,她眼眶里面布满了厚厚的一层翳子。郑峰没有再说什么,他又能说什么呢?他用什么来告慰这位连伤心欲绝的力气都没有的、痛苦得已经有点麻木的母亲呢? 屋子里面充满了一种令人窒息的气氛,郑峰从口袋里面摸出二十块钱塞到这位母亲的手心里面,同志们真切的看到,这位母亲的眼角里流出了两行热泪。 “汪——汪汪——汪——汪汪……” 屋外传来阿黄声嘶力竭的叫声。小李和陈浩冲处房间,朝院门口走去,郑峰他们也跟着走出了房间。阿黄突然调转方向朝他们扑过来,小李、陈浩向后退了几步,阿黄又朝院门扑去,看到小李他们向柴堆靠近,它又奔了过来,小李他们继续向前,阿黄最后不得不退到柴堆旁边,他屁股靠着柴堆,以守为攻。 武小兵对着他吼了几声,不管用,武小兵就冲了上去,结果遭到了阿黄更加强烈的抗议。武秋红一边呵斥着一边走了过去,阿黄这才蹲下身子,作半卧状,武秋红用手抚摸着阿黄身上的毛,阿黄这才偃旗息鼓,趴下身子伏在草上。 刚才在同志们进院门之前,郑峰和小李、陈浩所说的话就是叫他们一旦听见狗叫声,就从屋子里面走出来,到阿黄的跟前去。 郑峰的目的是想通过阿黄的反应和运动曲线,看看它的活动的中心点究竟在哪里。过去在贡得福失踪之前,阿黄和贡得福出出进进、形影不离,它活动的中心点是贡得福,现在贡得福失踪了,那么他究竟是在哪里失踪的呢?阿黄是在哪里把主人给跟丢的呢? 当他们回到村公所的楼上,大李和小李问郑峰为什么让他们一个在外面,一个在里面去撩逗贡家的那只大黄狗呢?郑峰没有正面回答,他给大李和同志们说了一个故事:曾经有这样一个案子,主人遇害,被凶手推入湖中淹死,一只和主人相依为命的狗,就没日没夜的蹲在主人遇害的地方一刻不离,狂吠不止,直到声嘶力竭,饿死湖边。 “郑队长,你的意思是不是说贡得福失踪在自己家的院子里面,而且就在阿黄一刻不离的地方,就在柴禾堆附近。”小李若有所悟。 “你们有没有注意到,只有武秋红才能让阿黄住口,武小兵不行,不但不行,而且还遭到阿黄的敌视,这很不正常,那天夜里,我和郑队下山找焦大山路过贡家院门的时候,看到阿黄对着院门外面的武小兵狂吠不止,最后是武秋红解的围。照理阿黄是能够闻出武小兵身上的气味的。”李云帆补充道。 “李队说的对,狗对人的气味特别敏感。”陈浩也有同感。 “现在,我们可以初步确定,贡得福很大可能是在自己的家里面失踪的,如果他是在龙王山,或者翡翠村失踪的,那么,贡家的那只大黄狗就不会呆在家里,最起码不会整天呆在家里。”实际上,郑峰已经非常肯定他自己得出的结论,但他说话总会留有余地。因为他觉得,在肯定的结论和付诸行动之间,还存在很大的空隙需要填充,也就是说还要做不少的事情。打一个不算恰当的比喻,现在,贡得福的离奇失踪案,就如同一壶正在烧着的水,这壶水已经响了,但还没有到揭壶盖的时候,还缺少一段时间的火候:“我们还要和贡得福的儿子贡阿崽谈谈,也许能找到一点最直接的证据,这恐怕得请董老师帮忙。” 小李找来了董老师,董老师满口答应。 “叮——铃——铃——铃……”电话铃响了。 陈浩接的电话:“喂,您好,请问,是刘局啊,您好您好您好,叫郑峰郑副局啊,好,郑队,刘局长电话。” 郑峰从陈浩手中接过电话:“刘局啊,您好啊,好好好啊,您什么时候上山,吃晚饭之前,好,我们下山去接您,不要啊,您等一下,请您在上山之前,带两个望远镜,再买几个小孩子玩的玩具。好,晚上见,刘局,我挂了。” “郑队,您让刘局带望远镜和玩具干嘛?”刘建亮不解的问。 十一月二十号,吃过晌午饭以后,李云帆想抽香烟,摸摸上衣口袋,掏出烟盒,里面只剩下一只烟,他把这支香烟递给了郑峰;陈浩也下意识的摸了摸裤子口袋:“我去买几包香烟。” 这几天,同志们的香烟消耗的比较厉害。 “我跟你一起去。”李云帆端起碗,把里面的汤喝了个精光,然后站起身和陈浩一起走出了学校的厨房,大李和小李用手抹抹嘴,也跟了出去。 时间是一点多钟,学校里面已经有了不少学生,几个高年级的男孩子,在那个勉强凑合的篮球架的下面投篮球,篮球架旁边站着一群低年级的小男孩和小女生在做观众,一看就知道,这几个男孩子是在玩篮球,而不是打篮球。听马队长讲,翡翠村小学没有体育老师,早几年有一个男教师,教语文顺带教体育,后来走了;原来的翡翠村小学有六七个老师,最多的时候有十个,现在就剩下三个。没办法啊,山里穷,条件差,加上这几年,没有人管教育,教师待遇又低,所以,有头绪的都调走了。现在留下的这三个老师,就董老师一个人是吃国家饭的,另外两个老师是代课老师。所谓“吃国家饭的”就是公办老师。 篮球从篮球架上面弹向李云帆他们,正好落在小李的脚跟前,小李抓起篮球,后脚跟抬起,右手托着篮球,篮球举过头顶,往篮圈里面一投,中了,不偏不倚,空心灌篮,引得孩子们一阵欢呼雀跃。其实,这一投还没有显示出小李的篮球功底,小李来了兴致,站在更远处,面对着篮球架,一个男孩子把篮球拾过来扔给他,他一连投了五个球,球球命中,孩子们都乐坏了,其兴奋的程度不亚于现在观看mba比赛的球迷,教室里面的孩子门都跑出来了。董老师也出来了,他和王萍站在一起,呆呆的、傻傻的看着小李又投了三球,还是百发百中。你想啊,能不中吗,在县公安局里面,只要进行篮球比赛,小李就是队队争抢的的主力队员;现在,翡翠村小学的这个篮球圈这么大,像一个箩筐口,投不进去才怪呢。 第38章 失踪案有绪刘局长上山 第42章失踪案有绪刘局长上山 李云帆他们走出校门,来到哑巴的小卖部,每个人都拿了两包飞马牌香烟。哑巴小卖部前面的榕树下面的石凳上面坐着几个老乡。 “李公安,买香烟啊。”和大李打招呼的是马二狗,正从村公所那边走过来,他走到柜台的跟前向哑巴竖了一根手指头。然后和哑巴比划了几下,哑巴递过一包香烟,放在柜台上面,然后拿起粉笔,从墙上取下黑板,正准备写。 “二狗,给,抽我的。”大李递了一包烟给马二狗,哑巴刚拿起粉笔的手停了下来。并且把黑板重新挂回到原来的地方。 可是,马二狗已经将哑巴递给他的那包香烟揣到口袋里面去了,他一边接过大李扔给他的香烟,一边朝哑巴比划着,意思是让哑巴烟照拿账照记。 哑巴显出无可奈何的神情,他重又拿下黑板,用粉笔在“狗”的下面写上“一马”,“狗”应该就是马二狗:“一马”应该就是一包飞马牌香烟,也难怪哑巴不情非愿的,李云帆看到:这二狗的账已经赊了不少了。 “噹——噹——噹……”翡翠村小学的上课铃声响了。只见武秋红带着儿子贡阿崽走出院门,朝学校走去,送到学校门口以后,武秋红帮阿崽理了理衣角,看着儿子走进校门以后就回去了。 “瞧这个阿崽长得多像他舅舅啊。”二狗望着武秋红走进并关上院门。 站在二狗旁边的另一个乡亲说:“常言不是说,外甥子的长相随舅舅吗。” 说者也许是无意,但听的人却有心。李云帆把这句话听到心里面去了。这个贡阿崽长得也太像武小兵了,绝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相像。九岁的个头超过了同龄人,脸长长的,尤其是皮肤白里透着点微红。 在村公所的楼下面,李云帆碰到了马队长,他从树丫里面拿出一把锤子,在一棵老槐树的树杈上面挂着一口铜钟。 “噹——噹——噹……”铜钟发出的洪亮而清脆的声音,在翡翠村的上空回荡。这是上工的钟声。 “马队长,今天下午有农活要做啊?”李云帆道。 “今天下午要到山下去修水利,咱们村已经落后啦,公社昨天就派人来催了,又有事情做了。”马队长道。 “马队长,告诉您一个好消息,刘局今天晚上要到山上来。”郑峰走下楼梯。 “那好啊,我收工后就在渡口等他。我现在就安排人去准备晚饭,你昨天跟我说他要来,我就上山打了一些野味。再弄几坛酒来,这老哥就喜欢喝咱们龙王山的酒啊”马队长显得非常的高兴。 李云帆把马二狗说的那句不经意的话,告诉了郑峰。郑峰会意的点点头:“这个信息非常重要,它所反应的都是生活里面最自然、最真实的信息。这些信息孤立起来看没有什么,但如果把众多的、表面上看是孤立的信息综合在一起,那就有可能是非常重要的线索。 “郑队,马二狗不经意中说出的这句话,是不是表明他对贡啊崽的身世也有一点怀疑?”陈浩道。 “完全可能,而且他这句话有可能就是说给我们听的。”郑峰若有所思。 这之后,他们就等着太阳快落山的时候,下山到渡口去接刘局长。本来是准备就郑峰和李云帆两个人下山,结果,大家都要去。好吧,那就都去吧。 余下的时间,郑峰和大家到学校的厨房里面帮助师傅打下手,准备晚餐,郑峰还和学校的三位老师说好了,晚上共进晚餐。 董老师非常高兴,她在厨房进进出出的忙个不停,这个虽然说不上十分漂亮,但却端庄有余的二十五岁的女教师,这几年扎根山村、平淡而寂寞的教书生涯没有辜负她最初的选择,现在,她的心里面已经升起了一个火红火红的太阳,她已经看上了刑侦队里面的一个小伙子。是栗子,到了成熟的时候,自然会落到地上来。这些是后话,自有后文。 应该说,贡得福的离奇失踪案,经过同志们的不懈的努力和细致的工作,已经有了一点眉目。正因为如此,同志们下山的时候,心情非常放松,所以,他们是一路下山一路欢笑,一路下山一路歌,歌是什么歌?歌是山歌,歌是谁唱的?歌是董老师唱的。她教语文课兼音乐课。说的准确一点,是董老师领着一帮年轻人唱的。这一帮年轻人自然也包括小李李卫国在内。是王萍邀请董老师一起下山的,整天窝在山里面,不闷得慌吗?再说,董老师也有这样的愿望,而且非常的强烈。只是考虑到,刑侦队的同志们随时都有可能讨论案情,自己夹在里面不好,董老师可是一个心思细密的女孩子。郑队长看出来了,就说:“董老师,你就去吧,不碍事的。”郑队长还有事情要麻烦董老师呢。 太阳公主就要躺到山那边睡觉去了。她在躺下去之前,回顾了一下翡翠村和通天河,在通天河宽而长的河面上和翡翠村村口那棵高且挺拔的古榕树的树梢上留下最后一缕灿烂的笑容,然后,骤然隐去,在通天河与天相接的地方,她那条美轮美奂的五彩纱巾也随着她的安然入眠结束了它们的飘舞。 郑峰、李云帆、陈浩和大李走在后面,王萍和董老师走在中间,小李、张谋、卞一鸣和刘建亮走在最前面,到底是年轻人,他们走得很快,所以,不得不隔三差四的停下来,朝后面望一望,然后站下来或者坐下来等一等。树林渐渐阴翳,大山爷爷慢慢的合上他引以为豪的美丽的水粉画,进入梦境;小鸟兄弟上下乱鸣,抓紧时间在唱一天中最后一支曲子,准备安然入眠。 山林中不时还会传来一两声呼唤,大概是在山林里面辛劳的人们互相招呼着,准备踏上回家的路。 山路曲折十八道弯,龙头崖在林中时隐时现。 同志们到山下的时候,远远就看见马队长站在渡口,隔河相望,“马队长,您早来了。”小李一口气跑到了马队长的跟前。 “刚到,没多一会。你们都来了。” 焦大山的船正向这边驶来,船上面全是翡翠村的人,都是进县城卖山货和药草的,空气中弥散着山野的气息。 “更生啊,你这时候下山做什么?” “是二叔公啊,我在这等人,公安局的老刘局长说好今晚上山。” “我家里有好几坛酒在等着你去喝呢。” 马队长忙着和被称作二叔公的人打招呼:“好啊,二叔公,我得空就到北村去。” “更生,咱们说定了,我把酒给你留着,” 船靠了码头,焦大山把船槁从船尾插了下去,使劲的摁住船槁,船上的人一个一个地跳下船,焦大山最后一个跳下船,将绳扣套在石头上:“郑队长,李队长,你们也是来接刘局长的啊。” “是啊,焦大爷,来,抽支烟。”郑峰迎了上去。 “走,到我家去喝几杯热茶,别在这站着,山里面晚上寒气逼人。” 第39章 李云帆回忆小黑板泄密 第43章李云帆回忆小黑板泄密 “不啦,大爷,说不定刘局长马上就要到了。” “那好吧,”焦大山把小手指头放在嘴里面,吹了一声口哨,不一会,黑子就朝码头狂奔过来。焦大山摸摸黑子的头:“快去让老太婆送一壶热茶过来。” 黑子掉头就跑,它钻进楠木林,约摸过了一袋旱烟的工夫,焦大山的老伴右提着一大壶热茶左手拎着一个竹篮子急步朝码头走过来。黑子率先冲到码头,在焦大山的腿周围转圈子。 “郑队。你瞧焦大爷家的这只狗多厉害,哪像贡得福家的阿黄,整天提不起精气神。”小李将黑子和阿黄作了一个比较。 “这你就说错了,贡老三家的阿黄比咱们家的黑子强多了,每回贡老三下山,阿黄都蹲在码头上等他回来,一蹲就是大半天。不见到主人是不会回山的。有一次,就是今年春天吧,有一天早晨,贡老三上船之前,赶阿黄回山上去,因为他几天后才能回山。可是,阿黄动也不动,楞是在码头上守候了四天四夜,我给他东西吃,它就是不吃。那条狗是一条好狗啊,它伺候了贡家两代人啊。” “焦大爷,应该是三代人,贡得福失踪之前,它天天接送贡阿崽,每次都把阿崽送进学校的大门,放学的时候总是在学校的大门口等着,风雨无阻。”董老师补充道。 听了焦大山和董老师对阿黄的评价以后,同志们的心中充满了无限的感慨。郑峰和李云帆除了感慨以外,还想到了更深一层的东西:阿黄既然能在通天河边守候贡得福四天四夜,那么,它就一定会守候在贡的福失踪的地方,现在,它呆在贡家的院子里面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就有力的证明贡得福就在自己的家里。 “来了,来了。”王萍指着河对岸喊道。 焦大山一个纵身跳上船,马队长拿起套在石头上面的绳扣往船上一扔。船向河对岸驶去。 船很快就到了河对岸,驾驶员把刘局扶上船,然后站在岸上目送着船向龙王山驶来。 船靠码头后,刘局在马队长的搀扶之下上了岸,他朝站在河对岸的司机挥了挥手,看着司机上了汽车,看着吉普车消失在仙女村。 奇怪的很,大家一时间变得语塞口拙。刘局双手紧握着马队长的手,久久没有松开,就如同久别重逢的战友。马队长的眼眶里面有东西在打转转:“老马啊,你下山来干什么啊,这么见外,” “瞧你说的,见外,谁是外人啊。” 刘局和同志们一一握手,在他的肩膀上背着一个大布包。李云帆把包从刘局的肩膀上拿了下来,用手摸了摸,又捏了捏:“刘局,东西还不少吗,我们要的东西您都带来了?” 刘局开玩笑的说:“你们两人交给的任务,我敢不完成吗。” 刘局和焦大山握手告别,焦大山目送着刘局和马队长在众人的前呼后拥下消失在山路上,消失在密林深处。 不用说,这将是一个不眠之夜。 十一月二十号的确是一个不眠之夜,这是同志们的不眠之夜,因为他们所尊敬的长辈和爱戴的刘局来到了同志们中间;这也是董老师的不眠之夜,因为她终于寻觅到了自己心目中的白马王子,郑队长已经看出一点眉目了,他在董老师的面前也已经作出了郑重的承诺,虽然只是口头承诺,但却是一言九鼎。这一段关于爱情的故事,在整个作品中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受时代的局限,全无浪漫可言,但这其中的美却是令人称羡的;这还是刘局长和马队长的不眠之夜,昔日的友情,彼此的挂念,突然的重逢,说不完的贴心话,诉不完的真感情。马队长准备了丰盛的晚宴,包括香浓醇厚的农家酒,刘局长给马队长带来了一条中华牌香烟和两瓶泸州老窖。马队长一个劲的说:“我这个土包子咋配抽这等的精贵香烟,这不折杀了我马更生吗?”刘局长说:“你配,你最配,你最够份。”;这更是郑峰和李云帆的不眠之夜,同志们上山已经快一个星期了,案件已经初见端倪。同志们的酒一直喝到十点多钟,要不是刘局发话,恐怕还得喝下去。刘局到马队长家去继续抚今追昔去了,照例是郑峰和李云帆送的他们,还加上了陈浩和大李。 在回村公所的山路上,李云帆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大李,我曾经听你说过,这个贡一贴贡得福因为他老婆把钱管的很紧,所以,经常到哑巴的小卖部去赊酒,而且让看病的人把诊费放到哑巴那儿,有这事吗?” “是啊,马二狗说的。” “那么,我问你,哑巴那块黑板上面现在有没有贡得福赊的账?” “没有在意,应该有吧。”大李不敢确定。 “如果没有呢?” “应该还在吧,我听马二狗讲,这个贡一贴经常去赊酒喝,还有花生米,而且,就在小卖部的榕树下喝。” “郑队,我们昨天吃过中饭以后到哑巴的小卖部去买香烟,那个马二狗也来买香烟,大李,你还记得吗?” “这咋不记得,当时,哑巴就在马二狗的名下写上了“一马’两个字。” “那么,你有没有看到上面有贡一贴的名字呢?” “没有在意。” “我现在想起来,如果我们做一个假设,假如上面有贡一贴的名字,会不会引起我们的注意呢?” “李队,我明白了,你是说,哑巴的黑板上面已经没有贡一贴的名字了。” “对,应该是这样,明天,我们一看便知。” 大李来了兴趣:“那么,李队,如果,黑板上面没有贡一贴的名字,这又能说明什么问题呢?” “这个问题,让我们一起来想一想,如果黑板上面的名字被哑巴擦掉了,那么,应该有两种可能。” “哪两种可能?”大李和陈浩同时问。 “如果,黑板上面的贡一贴的账是过了一段比较长时间以后擦的,那么,哑巴要么觉得贡一贴回来的可能性不大了,而贡一贴的账又占着黑板,其他的人没有地方记,所以就擦掉了。” “没有地方记,哑巴不能记在纸上吗?”大李道。 “这账一定要记在黑板上面,一个原因是赊账讲究的是当面记账,当面锣对面鼓;这第二个原因是随时提醒赊账的人“要赶快还账’,“不要忘记还账’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你所说的,哑巴暂时把贡一贴的账挪到一张纸上面去了。” 陈浩若有所悟:“李队,我明白了,您是不是说,哑巴有可能是在贡一贴失踪后就把黑板上面的账给抹掉了,那么哑巴一定是认为贡一贴的账已经成为死账,永远都要不到了。所以……” “你说的对。” “李队,您的意思是不是说哑巴很有可能知道事情的真相。对,完全有这种可能,哑巴的小卖部离贡家比较近,位置又比较高,是最佳的观察点,贡家院门外的情况尽收眼底,他是最有条件接近这起离奇失踪案的人。”大李好像突然开窍。 第40章 董老师巧语贡阿崽无忌 第44章董老师巧语贡阿崽无忌 “我们可以做这样的假设,哑巴发现了异常,所以就伺机窥探,总之,这里面肯定有玄机。” “哑巴是一个重要的突破口。”郑峰兴奋的说,“明天一早就到哑巴的小卖部去看看。” 看什么呢?看那块黑板,看那块黑板上面有没有贡一贴——贡得福——或者贡老三的赊账记录。 第二天早晨天一亮,李云帆就带着陈浩和大李来到了哑巴的小卖部。大李叫开了小卖部的门。 大李朝货架上指了指,并且竖起了两根手指头,哑巴从货架上面拿了两包飞马牌香烟。 黑板还挂在老地方,六只眼睛在黑板上面扫了若干个来回,上面确实没有贡得福的名字。 离开哑巴的小卖部以后,李云帆让大李去把马二狗请到村公所的楼上。 不一会,马二狗来了,他的上衣口袋里面揣着大李刚给的一包香烟。 马二狗在李队的床上面坐下,房间里面有郑峰、李云帆、大李和陈浩,其他人还没有醒。 李云帆开门见山:“马二狗,贡一贴以前经常到哑巴的小卖部赊账吗?” “是啊,经常赊酒喝,赊花生米下酒。” “那我问你,哑巴的黑板上面以前记过贡一贴赊的账吗?” “记过,还记了不少呢。” “那么现在哑巴的黑板上面怎么没了那些账了呢?” “哑巴擦了呗。” “什么时候擦的?” “有些日子了,有两个多月了。” 请你再仔细想一想,时间越具体越好。” 马二狗连抽了几口香烟,突然道:“我想起来了,是七月六号,我到陈家集去相亲,临走的时候,在哑巴的小卖部拿了两包香烟,哑巴记账的时候,我看到贡老三连账带人全没了,我当时心里还纳闷,这贡老三就是有钱,这么多的账一杆到底全还清了。” 郑峰和李云帆对视了一下说:“马二狗,你能确定就是七月六号吗?” 二狗斩钉截铁:“没错,七月六号是黄道吉日,咱爹和说媒的特地给我选的好日子。” “那么,七月四号、五号,贡一贴的账还在黑板上面吗?”郑峰问。 “七月四号、五号,我没去小卖部,咱能把这肚子管饱就不错了,哪有钱天天去买东西,你们可以去问问哑巴啊。” “哑巴不会说话,又听不见,怎么问?”李云帆问。 “哑巴会写字啊,你们可以用笔问啊。” 大家恍然大悟,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点的呢。 十一月二十一日早晨吃过早饭以后,郑峰和李云帆把同志们召集在一起,地点就在李队长他们的房间里面。会议由李云帆主持。会议的内容是布置下一个阶段的工作。同志们明显的感觉到工作的步伐和节奏加快了。因为,昨天晚上喝酒的时候,刘局告诉大家:地区公安局将一起重大的凶杀案——8.11无头案,列为全地区挂牌要案,案件的发生地是风阳县王家集,时间是一九七一年夏天八月十一日,凤阳县公案局花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但终无头绪,所以,请求地区公安局支援;刘局打算派郑峰和李云帆率队前去增援,地区公安局的领导也有这个意思。 窗外下起了雨,起先只是星星点点,不一会,雨点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密,刚开始,落在手上,好一会才能感觉到,到后来,雨点落在树叶和屋顶上面的声音都能听得见。 郑峰和李云帆商量后决定立即展开两个方面的工作;第一个工作是请董老师出面,找贡阿崽谈谈,看看能不能从贡阿崽的口中得到更直接的、更进一步的东西。让王萍从旁协助,重点放在武秋红姐弟关系和贡阿崽与武小兵的甥舅关系上面,小孩子有可能说出一些具体的东西。李云帆把挂在墙上的一个布包拿下来,从里面拿出三个玩具:一个玩具汽车,一本精美的看图说话,一把塑料手枪。还拿出一包糖果,这些是刘局带来的,现在该派上用场了。 小李把玩具汽车拿在手上琢磨起来,玩具汽车的上面用绳子连着一把钥匙,小李把绳子解下来,小汽车的底下有一个钥匙眼,小李把钥匙插了进去,给小汽车上劲,然后拔出钥匙,把汽车往地上一放,小汽车就“嗖”的一下冲出好远。 郑峰对小李说:“小李,你和王萍一起去,这个玩具汽车,你可能要教教贡阿崽。” 郑峰和李云帆安排的第二个工作是:吃过午饭后,分两组到大榕树上面瞭望,听到这句话,所有人都围了过来。一组在哑巴小卖部前面的榕树上监视贡家;另一组在龚石山院子后面的榕树上面监视贡家。郑峰本来是准备天一黑就开始行动,既然老天爷作美,下起了雨,村民们都呆在自己家里面,这为同志们的行动提供了有利的条件,吃午饭之前请大李在村子里借几件雨衣。 现在,同志们终于知道了郑队让刘局带望眼镜的目的。 郑峰、陈浩、张谋和刘建亮负责龚石山院子后面那棵榕树上面的监视工作;李云帆、大李和卞一鸣负责小卖部前面那棵榕树上面的监视工作。 大李跑回去找雨衣去了。 小李催王萍赶快走,他想早一点完成任务,然后再参加到新的任务里面去,这就叫做吃着碗里,看着锅里。 小李和王萍下了楼,走进翡翠村小学,走进董老师的办公室。 “小王,请进。”董老师从板凳上站起身,“二位请坐。” “董老师,我们找你有点事,你们班下节是什么课?” “是写字课。” “你下面有课吗?” “没有。” “我们想请你找贡阿崽谈谈,。” “我们还带来了几个玩具。”小李补充道。 “好啊。在这里谈吗,这里不行,到我的宿舍去谈比较好,你们先到我的宿舍去,我随后就带阿崽到。” 小李和王萍来到董老师的宿舍,不一会,董老师带着贡阿崽走了进来。 王萍把糖果递给董老师,董老师剥了一个糖果塞到贡阿崽的嘴里面。小李把玩具汽车递给董老师,董老师把玩具汽车拿给贡阿崽,贡阿崽的眼睛里面闪着惊异的光芒,他十分好奇的翻过来调过去的琢磨起来。 “来,阿崽,让这位小李叔叔教你怎么玩,好吗?” 贡阿崽点点头。 小李走过去,用钥匙给小汽车的发条上劲,然后拔出钥匙,把小汽车往地上一放,小汽车就跑了起来。贡阿崽显得非常的高兴。小李把小汽车和钥匙递给贡阿崽:“阿崽,你试试看。” 贡阿崽饶有兴致的捣鼓起来,他把钥匙塞进钥匙孔里面,吃力的转动钥匙,然后拔出钥匙,小手一松,小汽车就跑到前面去了。董老师还从来没有看到贡啊崽这么开心过。 董老师把看图说话和塑料手枪拿给贡阿崽:“阿崽,这些都是叔叔阿姨送给你的,先放在老师这儿,你以后每天有空的时候就来玩一会,好吗?” 第41章 榕树上轮岗望眼镜显威 第45章榕树上轮岗望眼镜显威 贡阿崽照例点点头:“好。” 王萍拿了几颗糖果揣进阿崽的口袋里面,董老师又剥了一颗糖递给阿崽:“阿崽,你妈妈对你好不好啊。” “好。”阿崽把董老师递给他的糖果塞进口中,头抬也不抬,只顾让小李帮他给小汽车上劲,因为他的力气太小,发条上不满。他很快就和小李混熟了。 “你妈妈常买糖果给你吃吗?”董老师道。 “买,舅舅也买。” 董老师不失时机:“阿崽,你舅舅喜不喜欢你啊?” “喜欢。” 董老师适时的用手帕把阿崽嘴角下面的口水给擦了:“阿崽,你舅舅怎么喜欢你啊?” “舅舅陪我睡觉。” “那你妈妈呢?她不陪你睡觉吗?” “我妈妈也陪我睡觉啊。”贡阿崽抬起头,看了看小李和王萍,看了看董老师,又补充道,“妈妈一直和我睡啊。”这正是应了童言无忌那句老话。贡阿崽说完以后又埋头继续把玩小汽车。 小李、小王和董老师交换了一下眼神,眼神之中有一种难以抑制的欣喜。 放学铃声响的时候,贡啊崽突然向董老师提出:想把小汽车带回家去玩,就玩一天。在得到王萍的默许后,董老师点头同意,贡阿崽很有礼貌的和董老师、王阿姨、小李叔叔说再见,然后一溜烟的跑出了学校的大门,武秋红正撑着雨伞朝学校大门走过来。 王萍他们之所以不让贡阿崽把所有玩具都带回家去,是担心引起武秋红和武小兵的怀疑。 雨一直不停的下着,显得非常有耐心,一副要打持久战的架势。 小李他们临走的时候,董老师递给了王萍一把伞,然后又帮助小李把一个雨披子穿在身上。这正中小李下怀,他下午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任务呢。 小李和王萍回到村公所楼上的时候,大李也已经回来了,他拿来了四件雨衣,还带来了一把竹梯,小李和王萍刚要把执行任务的情况向郑峰和李云帆汇报,马队长和刘局长也上楼来了。紧接着厨房的师傅也在楼下喊起来:“马队长,你快招呼同志们下楼来吃饺子,水开了,就等着同志们呢。”这又是龙灯又是会的,全凑到一块来了。 “走,吃饺子去,过一会再谈。刘局、马队长,走。”郑峰道。 同志们到学校厨房的时候,锅已经开了,香着呢。厨师揭开锅盖,倒了一大碗凉水进去,将锅盖盖上,不一会,锅又开了,揭开锅盖,饺子全漂到上面来了,每人先装一大碗,厨师数一数,连他自己一共十五个人。刑侦队九个人,加上刘局、马队长,还有翡翠村小学的三位老师,再加上厨师自己。包饺子是马队长吩咐的,饺子是肉陷的,肉是早晨刚刚从东村割来的,昨天下山修水利的时候,东村有一户人家约马队长今天到他家去喝酒,他家今天杀猪。马队长就把大家给惦记上了。调皮鬼小李还拿刘局开了一个玩笑:“刘局,您是不是闻到了这饺子的香味才到山上来的吧。” 来而不往非礼也。刘局也来了一句:“小李啊,你只说对了三分之一,另三分之一是我闻到了马队长家的酒香,……”刘局长故意留下小半句话。 小李急了:“刘局,还有三分之一呢?” 刘局长不急不忙:“还有三分之一啊,是我听说你这小子不安心工作,你最近是不是有一点活思想啊?活思想可以有,但不能影响工作哦。”刘局哈哈大笑。 大家也哄堂大笑,小李没有想到一句话竟然把自己给套了进去,伸了一下舌头闷头吃自己的饺子去了。同志们为什么笑呢?只要看一看董老师那红扑扑的脸颊就明白了。 吃过饺子以后,同志们回到村公所的楼上,马队长的手上拿着两件浅黄色的雨衣,一件是他自己的,一件是刘局的,马队长下午要到水利工地去,刘局要回县里去。刘局听了王萍、小李的汇报和李队长的案情汇报以后,说:“就按照你们预定的步子走,大家下山的时候,我亲自来接你们,既要稳妥,也要速战速决。” 在村公所的楼下,刘局坚持不让同志们送他,有马队长相伴就可以了。同志们看着两个黄色的身影消失在村口那棵大榕树下。 整个翡翠村笼罩在一片迷茫的烟雨之中,村道上见不到一个人,这正好给刑侦队的同志们提供了方便,郑峰和李云帆决定:负责龚石山院子后面那棵大榕树上面监视工作先进行,这个地方比较隐蔽,而哑巴小卖部前面的这棵大榕树在大路口,偶尔会有人来买东西,目标太明显,所以要等到天黑以后才能行动,这样一来,有五个人请命上树,大李、小李、张谋、刘建亮和卞一鸣。这样也好,一个人瞭望一个小时,下面的人上去以后,上面的人再下来,避免盲点,下来以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把梯子藏到树丛中,上和下的时候先要观察周围有没有人。不过,陈浩提议:哑巴小卖部前面的古榕树上面的监视工作也可以同时进行,中途不换人,就是要吃一些辛苦,等天黑以后再换人,王萍提出:“哑巴会看见的。”大李说:“没事,古榕树在小卖部和学校围墙的交界处,我们可以借买东西引开哑巴的注意力,乘机上树不就成了,天下雨,学生们都呆在教室里。”郑峰觉得很有道理。这样可以从两个视点全方位掌握贡家的情况。关键是上去的人要在上面呆四五个小时,天在下雨,又是深秋,气温比较低,树上冷。“郑队,我上。”,“我上去”,“交给我。”陈浩、大李、小李自告奋勇;张谋、刘建亮和卞一鸣同时把手举起来。郑峰最后决定:“大李上。我们派人装作买东西和你联系,你实在撑不住了,或者发现什么情况就招手。带上纸和笔,可以写纸条。走,我们先把大李送上去再说。” 郑峰带着大家,或穿雨衣,或打伞,下了楼,来到哑巴的小卖部,他们围住了柜台,一人要了一包飞马牌香烟。李云帆穿着雨衣,提着竹梯,大李穿着雨衣跟在后面,李云帆快步走到榕树下,迅速把梯子靠上去,扶稳了,大李手脚麻利的从竹梯上窜到树上去了。李云帆拿起梯子就走,等到他拐过学校的围墙,郑峰他们也结束了和哑巴的纠缠。 大榕树的树叶非常密,叶子呈椭圆形,淡红色,树冠如华盖,人在树上面,就和一只小鸟差不多,在侧面或者旁边是找不到的,只有在下面才能看到人,上面的树杈还特别多,而且大多是平缓向上,所以,人在上面,或站,或坐,或躺,一点都不屈得慌,不过,今天躺不起来,下雨了,不是时候啊。大李坐在一个树杈上面,透过树枝和树叶之间的空隙,能够看到贡家正屋和西屋的门窗,还能看到那几棵柿子树和柴禾堆,包括那只忠于职守的大黄狗,它正蜷缩着身体躺在柴堆旁边的一个很小的窝棚下面,无声无息,很是可怜。这个窝棚很可能是它自己拱出来的。 第42章 大黑板说话李哑巴惊魂 第46章大黑板说话李哑巴惊魂 安排好大李之后,李云帆又和小李马不停蹄的去建立另一个观测点,小李的“活思想”不但没有影响工作,反而使他干劲倍增。他们穿雨衣,扛梯子,下楼梯,穿过石板路,看看路上面和路两边没有人,直奔龚石山家院墙后面的那棵大榕树。郑峰和其他人站在村公所的楼上目送他们绕过龚石山家的院墙,那棵大榕树在龚石山家院墙的西北角,正好是一个死角,只要在上树和下树的时候不被人注意就万事大吉。龚石山家的院门正对着学校的大门,村公所的位置在龚石山家的偏东北方向。 小李的脖子上挂着一个望眼镜,他从梯子上爬了上去,李云帆将梯子放倒在地,用不着藏了,因为这里不会有人来。李云帆迅速退回到村公所的楼上。 小李骑在一个树杈上面,两只脚踩在下面的两根树杈上面,还挺舒服呢。透过树枝和树叶之间的空隙,可以看到贡家的院门、厨房门和武小兵房间的门窗,还能看到院门西边的柿子树,虽然下雨,但所见到物件皆清楚可辨,如果用望眼镜,看得就更加清晰;在贡家的院门斜对面,是李东才家的正屋,东厢房的后窗户斜对着贡家的院门;小李再把视角移到近处,龚家院门正对面是贡家正屋东厢房的后窗户,窗户上面塞着草,但不知何故,贡家西厢房的后窗户却没有用草堵上。在贡家西厢房的西北角——也就是龚家院墙的西南角有几棵洋槐树,还有几株桑树。 小李这边换了几个人,一直到晚饭之前都没有发现什么情况;倒是大李那边发现了非常重要的情况,时间大概是下午四点多一点的时候。突然,在贡家院门西边那几棵柿子树旁边,也就是阿黄忠于职守的柴堆方向升腾起一阵烟雾,莫非是贡家的柴禾着火了?大李用望眼镜仔细观察,不像烟雾,像有人揭开烧开的蒸笼一样,有一股热气由下而上,从柴堆里面冒出来,足有院墙那么高。这是怎么回事呢?大李再看看贡家前面的李东才家、贡家西边的马松林家和贡家后面的龚石山家。一切正常。大李想下树去汇报,但又怕让哑巴看见,约摸过了半个小时,陈浩来了。 陈浩在古榕树下面向上扫了一眼,看到大李扔下一个纸团。陈浩拾起纸团,退到学校的围墙和小卖部的空挡里,打开纸团:“速叫郑队、李队,有情况。” 陈浩气喘吁吁的上了楼:“大李叫你们。有情况。” 郑峰一边穿雨衣,一边说:“你们先到小卖部转移哑巴的视线,我们随后就到。”李云帆穿上雨衣,扛起梯子。 一切如法炮制,李云帆把郑峰送到古榕树上面去了。 郑峰爬上树,左手扶着树干,待站稳了以后,右手接过大李递给他的望眼镜,朝大李手指的方向看去。 “郑队,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 “是什么?” “不是烟,不可能是烟。““哪是什么?” “应该是热气。” “又不是厨房,那儿怎么会冒热气呢?” “现在还不好说,总之柴堆的下面一定有问题,阿黄为什么整天寸步不离呢?大李,你下去休息去吧,下面我值班。”大李非常了解郑峰说一不二的性格。只得从命。 大李下了大榕树,回到村公所的楼上。同志们都围了过来。大李把他所看到的情况告诉了李云帆和同志们。 “李队,柴禾里面怎么会冒热气呢?”张谋问。 “奇怪,大晴天不冒热气,下雨反而冒热气,真是不可思议。”王萍陷入了沉思。 “是啊,我们过去还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柴禾堆下面一定有问题,你们还记得吗?贡家的大黄狗不是寸步不离那个柴堆吗。” 张谋语出惊人:“贡得福会不会就在柴堆下面啊?” 李云帆非常肯定的说道:“我们一定会搞清楚的。” 龙王山的秋夜是寒冷的,龙王山雨中的秋夜就更加寒冷了。雨始终没有停,郑峰和李云帆决定每半个小时轮一次岗。 同志们还没有弄明白贡家柴堆里面的热气究竟是怎么回事情,又出现了新的问题:那堆柴禾里面的热气到天要黑未黑的时候,渐渐消散了,没有了,这不是更奇怪吗?所有的人都在思考这个问题,但没有答案。 也算是老天有眼,他没有用更长的时间来考验同志们们的耐心,就在夜里面十点多钟的时候,守候在龚石山院子后面那棵大榕树上面的陈浩手中的望眼镜终于发挥作用了:从武小兵的房间里面走出一个黑影,他并不慌张,十分从容的朝贡家正屋方向走过来,因为贡家正屋挡着,下面的情况一无所知,不过再没有看到黑影回到武小兵的房间。约摸半个小时后,大李在树下招手,让他下树。陈浩问为什么不监视了。得到的回答是:“战斗结束了。” 陈浩和大李回到村公所,所有人都在,也就是说,哑巴小卖部前面那个观察点也撤了:“郑队,怎么都撤了,我已经发现情况了。” “陈老师,说说看,你看到了什么?” 陈浩便把他所看到的情况告诉了大家。 “陈老师,你所看到的情况只是一个开头,张谋,你把看到的情况跟他说说。” 张谋所看到的情况是这样的:有一个黑影从武小兵房间的方向朝贡家正屋走过去,因为,天太暗,看的不是很清楚,就感到有一个黑点在移动,如果不是望眼镜,还真看不见。这个黑影走到东厢房的窗户下面,好像是敲窗户,敲了好一会,敲敲停停,停停敲敲,黑影看窗户里面没有任何反应。就走到门跟前,好像是用手拨里面的门闩,就一小会,门开了,黑影进去,门又关上了。 “毫无疑问,黑影就是武小兵,他和武秋红之间存在一种不正常的暧昧关系,现在可以确定,贡得福的失踪一定和这两个人有关系,现在我们可以说,贡得福不是失踪,而是死了。”李云帆如是说。 郑峰接着说道:“对,这应该是一起姐弟乱伦杀人凶案。难怪哑巴在贡得福失踪后就将贡得福赊的账全部抹掉了。这个哑巴一定知道真相,明天我们找哑巴。” 李云帆最后说:“同志们辛苦一天了,赶快睡觉吧。” 是小李把王萍送到董老师宿舍的,这个小伙子现在越来越会做人了。他还指望王萍多在董老师面前为他美言几句十一月二十二日的早晨,郑峰、李云帆请马队长出面,带着大李来到哑巴的小卖部,马队长和哑巴比划了半天,哑巴好像没有听懂是啥意思,但从他的表情来看,他应该是听懂了,这就是哑巴的聪明之处,他很会利用自身的条件为自己打马虎眼,他不停的摆手,既像是听不懂马队长的话,又像是在躲避什么。 大李用笔在一张纸上面写了几行字:“我们想和你谈谈贡老三的事情。贡老三已经不见两个多月了,我们正在寻找他。”马队长也有招,让大李在纸条上面写了这样一行字:“你要是不去,以后小卖部就不让你管了。” 第43章 贡得福柴下现身姐弟俩束手就擒1 第49章贡得福柴下现身姐弟俩束手就擒1 武秋红打开了院门:“是马队长啊?” “小兵在家吗?” “在,吃饭前刚从工地上回来。”她说的是水利工地。翡翠村的任务比较少,不到两天就完成了,马队长就是中午回到村公所的。 “秋红啊,公安局的同志想再和你们谈谈,你把你兄弟也叫上。” “你们不进来吗?” “不啦,到村公所去谈。” 武秋红那白里透着枫叶红的脸陡然变得像白纸一样。 武小兵好像听见了院门口的声言,其实,他早就该听到了,刚才阿黄不是有气无力的叫了几声吗:“什么事啊?”武小兵明知故问。 马队长又重复了刚才的话:“公安局的同志想请你们姐弟俩谈谈。” “不是都谈过了吗,我姐夫有下落了吗?”这个时候,他竟然还能如此镇定。 李云帆道:“我们还有一些事情要找你们核实一下。” “那好啊,你们进来吧。”没想到这人性和狗性是相通的,阿黄的任务是守着柴禾堆,武小兵的任务分明是想守着贡家大院。武小兵和阿黄所要守护的很可能是同一个东西,所不同的是,一个是不想让人靠近,一个是不想让人发现。 “我们就不进去了,你们姐弟俩跟我们到村公所去谈。” 武小兵有一点不情愿的低头走出院门,武秋红在临走之前没有忘记用锁将门锁了起来。 在翡翠村小学的大门口,大李和王萍正站在那儿恭候着武秋红,看着武秋红被带进学校里,武小兵的眼神里面多少产生了些微的慌乱。等武小兵被带上村公所的楼梯,被带进郑峰他们的房间以后,郑峰已经带着其他同志从哑巴的小卖部里面走出来,直奔贡家的院门,这时候,李云帆和马队长也赶到了。 郑峰大手一挥,小李用一根树棍伸到右扇院门底下,用力向下翘,门轴离开了石头门窝,马队长上前一步,将这扇院门从上面的木头门轴上卸下来,在小李撬门的同时,躺在柴堆旁边的阿黄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蹒跚的走过来,而不是冲过来,冲着门外声嘶力竭的叫着,如狼在哀嚎一般。 小李刚要冲进院门,被郑峰一把拽住,这时候,董老师带着贡阿崽来了。贡阿崽走进院门,阿黄看到小主人来了,立刻走过来,围着贡阿崽转圈,阿崽蹲下来,把阿黄的头抱在自己的胸前,阿黄用它的舌头在小主人的手上舔来舔去,这时候,同志们才注意到:阿黄二目无神,蓬头垢面,腹部凹陷,腿细如柴。董老师用手朝堂屋指了指,示意贡阿崽把阿黄带到那儿去。董老师朝堂屋走去,阿崽站起身,拽着阿黄的大耳朵跟了过去,阿黄颇有些犹豫,但还是跟着贡阿崽走进了堂屋,门被贡阿崽关上了。 说时迟,那时快,大家跟在小李的后面冲进了院门,郑峰看到:在阿黄曾经躺过的地方,有一个破瓦罐,里面有满满一下子玉米糊,应该是早晨刚倒进去的,阿黄碰都没碰,难怪阿黄的精气神一天不如一天、声音一天比一天嘶哑。 在柴禾堆朝南的地方,有一层草,把草揭开,露出一个浅浅的坑——这应该是一个大坑的一个小角,如果不细看,还真看不出来。上面有一些石头,石头的缝隙里面有一些石灰,石灰已经经过水的浸泡,呈糊状,在掀开草的时候,里面好像还有一点热气。郑峰和李云帆互相看看对方,那种眼神告诉我们,他们似乎已经知道了柴堆里面冒热气的原因。 院子里面一共有六个人,马队长、郑峰、李云帆、小李、张谋和卞一鸣。郑峰一声令下,大家一涌而上,小李爬到柴堆上面,由上而下,把柴一捆一捆的往下扔,下面的人把柴搬到柴堆南面、柿子树西面的空档里面重新堆好。越向下柴的湿度就越大,手抓上去还有一点温度,搬到还剩最后一层的时候,同志们隐隐约约的看到一个大约两米长、一米宽的坑,把所有的柴搬干净以后,坑的上面是石头,石头的间隙里面是糊状石灰,只是在中间和靠院墙的边框处有一些块状的干石灰,还没有经水泡过。 “郑队,这是一个石灰坑,可奇怪的是,为什么要把石头压在上头呢?”张谋问。 “石灰是盖房子用的,为什么把柴禾堆在上面呢?”小李也莫名其妙。 “郑队,问题就在坑下面。”李云帆非常肯定的说。 “对,我们昨天在树上面看到的热气的源头就在这里面,下面一定有名堂。”郑峰道,昨天下雨,雨水渗透到下面的生石灰上面,产生热反应,热气就是这么来的。 “难怪我们大家想了半天都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呢。”张谋道。 那么,在这个坑中间,在这些石头的下面,在这些石灰的里头,同志们会有看到什么呢? 同志们一鼓作气,他们把坑旁边的石头一块一块的搬到坑上面,马队长从旁边邻居家借来了两双胶鞋,小李和卞一鸣穿上胶鞋慢慢的下到坑里面,把石头一块一块的传给上面的人,当坑里面的石头清理到膝盖深还剩下零星几块的时候,卞一鸣突然大叫一声:“这——这,郑——郑队,这是什么?”卞一鸣的双手触摸到一块“石头”——其实不是石头,只不过像一块石头,他一边喊叫着,一边触电似的把手缩了回来,同时退后一步,结果一脚踩到小李的胶鞋上面。小李“啊”了一声,弄得现场的气氛异常的紧张。 大家都围了过去,李云帆从柴堆上抽出一根棍子,递给郑峰;郑峰拿着棍子去拨那块“石头”,这块石头和其它石头不一样,其它石头是硬的;这块“石头”有点软,“石头”上面有一层糊状石灰,郑峰用力去拨那块“石头”,突然“石头”上面掉下一块石灰,里面露出黑色的东西。 “郑队,是——是头发。”卞一鸣又大叫了一声。 “是一个人头。”小李惊呼。 李云帆对张谋道:“你快去弄一桶水来。” 张谋跑进贡家的厨房,靠近锅台的地方有一口水缸,缸旁边有两只木桶,张谋拿起一只,在缸里面舀了满满一桶水,转身冲出厨房。 等张谋把那一桶水拎到跟前的时候,郑峰已经将那块“石头”表面的石灰拨掉了一大部分,“石头”就是一个人的头颅,虽然“石头”上面还沾这一些石灰,但其大致的轮廓已经说明了一切。 一桶水放在李云帆的面前,他向四处望望,好像在寻找什么,卞一鸣心领神会,跑到厨房里面,在锅盖上拿了一个刷锅把,在灶台上拿了一个水瓢。 李云帆接过刷锅把,郑峰接过水舀,一个舀水往“石头”上面一点一点的慢慢的倒,一个用刷锅把来回的轻轻的刷,“石头”完全变成了头颅,不过相当一部分地方已经腐败,就像一个烂冬瓜,这颗头颅,肉无多,齿突出。有一个成语叫“唇亡齿寒”,如果用在这里,应该改成“唇亡齿在”。因为上面沾着石灰,所以腐烂的地方如同摔在灰烬上面的豆腐,一碰即掉。 第44章 贡得福柴下现身姐弟俩束手就擒2 第50章贡得福柴下现身姐弟俩束手就擒2 马队长不知从哪里弄来两把铁锨。并且找来了一顶破斗笠盖在那个头颅上面,就像人逝世之后要在脸上盖一张纸一样。 “郑队、李队,凶手为什么要在坑里面放石灰呢?”张谋问道。 郑峰若有所思:“你想一想,贡老三是什么时候失踪的呢?” “是九月三号失踪的。” “其实是九月二号的夜里面。”小李纠正道。 “那么,我问你,这个时候是什么季节呢? “我明白了,这个时候夏天还没有结束。” “这就对了,夏天还没有结束,又是在南方,尸体腐烂,就会有异味,凶手怕别人——特别是邻居闻到味道起疑心,尤其是贡家这条大黄狗,它具有超乎寻常的嗅觉,即使如此,阿黄不还是闻到主人贡老三的味道了吗。” “原来如此,敢情这姐弟俩是想用石灰防腐除味。”卞一鸣自言自语道。 “除味是真,防腐我看未必,恰恰相反,凶手在坑里面放石灰,其根本目是想加速尸体的腐烂,生石灰遇到水会产生很高的温度,那天,我们在榕树上面看到的热气,就是因为雨流到柴堆下面那些还没有化掉的生石灰上面所致。” 卞一鸣用树棍敲击坑上面的一块石灰,石灰裂成几块,小李用瓢舀了半瓢水浇在石灰上面,石灰立刻腾起一阵烟雾,冒出一连串的气泡。 郑峰和李云帆用铁锨将上面的石灰一层一层的刮去,在靠近院墙的坑边上,慢慢呈现出一个扁藤箱,这应该就是贡得福出诊用的家伙。郑峰和李云帆接着刮,渐渐地,一具尸体的轮廓显现出来。先是膝盖,然后是脚指头,最后是整个尸体。李云帆接过张谋递给他的塑料卷尺,将圏尺前面的半圆形环扣递给小李,小李将卷尺半圆形的环扣放在坑边和尸体的脚趾头平行的地方,李云帆拉开卷尺,在坑边和头颅平行的地方,尺子上面的读数是一米五三。 “是贡老三。”张谋道。 “肯定是贡老三。”小李道。 坑里面的这具尸体就是贡老三,铁证如山。郑峰让小李到村公所把照相机取来,同时把箱子拎过来,又请马队长找来一张芦席,等拍照过以后,用来裹贡得福的尸体。小李飞也似的跑出了贡家院门,从哑巴的小卖部前面一闪而过,接着“蹬——蹬——蹬……”地上了村公所的楼梯,推门而入,朝陈浩和刘建亮挤了挤眼睛,然后拎起箱子,拿起相机,他像一阵旋风似的在屋子里转了一个圈,冲出房间,又“蹬——蹬——蹬……”的下楼去了,搞得屋子里面的武小兵心惊肉跳,陈浩和刘建亮知道贡家大院已经有了重大的突破。 李云帆对尸体和现场进行了多角度的拍摄。郑峰和马队长嘀咕了几句之后,就带着同志们离开了贡家大院。郑峰和马队长所说的无非是贡得福的善后事宜:把贡得福的尸体搬到屋子里面去,通知贡家的亲戚前来料理贡得福的后事,贡阿崽暂时请董老师照顾,贡得福的老母亲,等征求过贡得福两个姐姐的意见以后再作安排。总之,武秋红和武小兵的孽缘所带来的后遗症将会在未来的日子里显现出来,突然的变故将会使贡家的一老一小陷入更加难堪的境地。 马队长忙着招呼几个乡亲帮助他料理贡得福的后事。 郑峰带着小李和刘建亮回到村公所的楼上;李云帆和张谋走进翡翠村小学,走进董老师的宿舍。 让我们先跟着郑队长和李队长一起来看一看两份谈话记录。 第一份记录:询问人,陈浩;记录人,刘建亮;询问对象,武小兵。 问:“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要把你请到这儿来吗?” 答:“不知道。” 问:“你为什么要在你姐夫失踪两个多月以后才向警方报案呢?” 答:“我们以为他不久就会回来,结果时间越拖越长。” 问:“你们以为贡得福会到哪里去呢?” 答:“他八成是下山去了。” 问:“你们到渡口去问焦大山了吗?”我们能想象得出武小兵听到这句话以后一定是吃了一惊。 答:“没有。你们问过了吗?”这显然是武小兵在投石问路。 问:“我们问过了焦大山,他肯定你姐夫根本就没有下山。你姐夫每次出门,阿黄都是形影不离,现在,你姐夫离奇失踪,可是,阿黄却还在家里面,而且还始终呆在柴堆的旁边寸步不离。这是什么原因呢?”相信这时候的武小兵应该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答:“不知道,没想过。” 下面这几问可谓很有份量。 问:“你姐姐和你姐夫婚后八九年都没有孩子,他在那方面是不是有问题啊?” 答:“不知道。” 问:“后来,你姐姐生下了阿崽。你不觉得非常蹊跷吗?” 答:“不知道,没想过。” 陈浩所提出的这些问题至少让武小兵意识到,刑侦队这些日子并不是来游山玩水的。以上是我们所选择的若干片段。当郑峰示意陈浩和小李将手铐铐在武小兵的手腕上的时候,武小兵挣扎着跳将起来:“你们凭什么抓我,凭什么?”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郑峰没有跟他多费口舌,就说了一句话,武小兵就像泡了水的菩萨——瘫了:“凭什么,就凭贡家柴堆底下被埋着的贡得福的尸体。” 下面是大李、王萍和武秋红的谈话记录的若干片段:询问人,李子荣;记录人,王萍;被询问人,武秋红。 问:“你丈夫失踪了两个多月,你估计他会到哪儿去了呢?” 答:“不知道。” 问:“你们说贡得福下山去了,可是,村里面没有一个人看到他下山,渡口的焦大山也没有看到你男人过河,也就是说,贡得福还在山上,而且很可能还在翡翠村。你相信吗?” 大李的这一段话多少向武秋红透漏出一些信息,此时,她的心里很难保持以往那种平静的心态。 答:“不知道。” 问:“你和贡得福结婚八九年都没有生养,是不是他的身体在那方面有问题?” 答:“没啥子问题啊。” 问:“你曾经和马大超说你和贡得福结婚非常后悔,你后悔什么呢?” 没有回答,空白。 问:“那么,你和贡得福结婚以后,身上为什么会有血痕?” 还是无语。 问:“你家那只大黄狗为什么趴在柴对旁边寸步不离呢,而且还不准旁人靠近半步?” 答:“不知道。” 问:“武小兵为什么会睡在你的床上?” 答:“是谁这么血口喷人,作践人啊。” 问:“那好,我就明白的告诉你吧,昨天夜里十点钟左右,有人看见一个黑影在你的窗户跟前敲了一段时间,后来,这个黑影就走到大门跟前,把门闩拨开,钻了进去,以后就没见出来。” 下面没有回答。 李云帆和张谋走进来以后,武秋红正如没有盖子的壶,水开了,却没有一点响声。她大概已经知道刑警队把他们弄出贡家大院的原因。 第45章 姐携弟出嫁山里新婚夜自我安慰 第51章姐携弟出嫁山里新婚夜自我安慰 当大李把手铐铐在她手腕上的时候,她没有任何反应,她低着头,头发盖住了整个脸。 十一月二十二日的下午两点多钟左右,在董老师的办公室里面,对武秋红的审讯继续进行。武秋红为什么会和她同母异父的弟弟武小兵发生姐弟恋情,武秋红和武小兵为什么要加害贡得福?让我们耐心的等待当事人武秋红和武小兵给出的答案。 在审讯之前,李云帆拨通了县公安局的电话,他要把案件的进展情况向刘局作详细的汇报,并让局里面派车来接应他们。但刘局和所有局领导都到地区去了,说是参加一个重要的会议。那么什么时间回县里呢?不知道,下午两点钟左右接到地区公安局的电话,估计要很晚才能回县里,接电话的同志请李云帆留言,他马上和刘局联系。李云帆看看郑峰,郑峰道:“就这样说,案件已经告破,黄昏下山,请派车在渡口等候。” 放下电话以后,郑峰和李云帆决定先审问武秋红,如有必要,再审问武小兵,之所以做这样的安排,郑峰和李云帆有自己的考虑。 出人意料的是武秋红显得出奇的平静,也许是因为这么多年一直生活在紧张与惶恐之中,之所以惶惶不可终日,就是因为怕丑行败露,怕别人知晓,终日背负着沉重的罪恶感,因而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现在既然已经东窗事发,遮羞布已经被揭去,压在心头上面的石头已经落地,那就用不着紧张了,用不着像过去那样担惊受怕了,所谓乐极生悲,悲极无畏,说的恐怕就是这个意思吧! 武秋红没有让郑峰他们多费口舌,也许我们在听了她的叙述之后,就会对这个女人有一个更深入、更全面的了解,也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将过去那些孤立的、零碎的、表面的片段连缀成一个彼此关联的、完整的、立体的物象。 在武秋红八、九岁的时候,她跟着母亲武小凤走出了龙王山,上了焦大山的渡船,越过通天河,回到仙女村,以前的事情,他已经记不得了,也可能是她不愿意回首那一段往事,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又是生活在那样一个极其特殊的环境里面,应该也能够记得一些事情了,自己的爹是一个土匪,,对于这个烙在她生命里的可耻印记,她自然会把她埋藏在记忆的某一个角落里,可能就是这样一个印记才使她的命运有了一个不详的开始。所以,武秋红避而不谈过去,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回到仙女村,她们母女两人无依无靠,日子非常难熬,村里面有一个船夫,叫严志和,经常接济她们母女俩,后来,秋红她娘就跟了老实巴交的严志和,这个男人对她们母女非常好。不久,小兵就出生了,爹——这个时候,武秋红就开始喊严志和叫爹,在她幼小的心灵里,对爹充满了渴望——爹经常出去给人家撑船拉纤,娘在地里面劳作,照顾弟弟的任务就落在武秋红的身上了,穿衣、喂饭、洗澡、睡觉。武秋红说到这儿就沉默了。 “武秋红,照你这么说,你弟弟武小兵一直到你出嫁之前,都是你为他洗澡,带他睡觉的?”李云帆意识到唯有如此,九岁的弟弟才有可能对十八岁的姐姐产生精神上的依恋,十八岁的、情愫已生、心门正开的姐姐才可能因为九岁的同母异父的弟弟而产生青春的萌动与幻想。从武秋红的话里面,郑峰和李云帆明显的意识到,这个细节非常重要,可以这么说,武秋红和武小兵的姐弟恋情就是从这个时候埋下了罪恶的种子。尽管武秋红说的是轻描淡写。如果,他们的爹娘不是那么早就去世,那么,他们一定不会让日渐长达的武小兵一直跟姐姐武秋红睡在一个被窝里面。关于这个方面,郑峰他们没能从武秋红的口中了解到更多的情况。郑峰和李云帆本来是想多问一点东西,但看到武秋红一脸羞愧,满眼哀伤的样子,也就动了恻隐之心。 不过,武小兵的话倒是弥补了这一缺憾:“咱爹娘死后,咱俩就像亲姐弟一样。”在武小兵看来,他和武秋红还不能算亲姐弟。根据大概就是他们不是出自同一个爹。 问:“你在九岁之前,一直都是你姐姐给你洗澡吗?” 答:“是啊,九岁以后,也是她给我洗澡的。” 问:“你是说,你们到贡家以后,你姐姐也给你洗澡吗?” 答:“是啊。” 问:“一直给你洗到多大?” 答:“大概到十二岁吧。” 问:“你长到多大,才和你姐姐分床睡觉?” 答:“大概也是九岁吧。上山之前一直是姐姐带我睡觉,到贡家以后,就少了,只有姐夫下山出诊夜里面不回来才和姐姐睡在一起。但次数很少。” 问:“你十一、二岁了,为什么还要和姐姐睡在一起呢?” 答:“我害怕,和姐姐睡习惯了,只有在姐姐的怀中,我才能睡得香。” 很难想像,一个十八九岁新婚之后的女人和一个已具雏形,即将发育成型的男孩睡在同一个被窝里面会在双方的心理上发生什么样的变化;更可况又是一个刚刚遭遇和正在遭遇着失败婚姻的、健康的、正常的女人,有一腔刚刚被激发出来的本能的欲望正待释放,而且,这个男孩很可能已经在这样一个春心荡漾的女人的温柔乡里面过早的成熟了。也许,他们在这个阶段还能够存心自持,但只要有些微的冲动与幻觉,哪怕是思想上的冲动与幻觉,那也是相当危险的。 这两个失去了共同亲人的灵魂越来越难舍难分。我们可以想象,如果武秋红所嫁给的这个男人贡得福是个健全的、真正的男人,也许就不会发生我们这个故事了。谁知道呢? 武秋红十五、六岁的时候,媒婆就开始上门了,武秋红总是以弟弟还小为由推辞敷衍,后来她突发奇想,如果谁家想娶她,就要把她弟弟给捎带上,这可是一个新问题,一些人家无法接受,便望而却步。武秋红十八岁那一年,翡翠村先后有两户人家登门提亲,一个是马石匠家,在先;一个是贡得福家,居后。如果不是带着弟弟,武秋红可能会选择马石匠的儿子马大超,因为马大超年轻力壮,人高马大,年龄相当,人很勤快,又有手艺;双方谈妥,财礼已下,即将订婚,如果不是贡得福在中途插了一杠子,武秋红的人生轨迹就不会发生如此突然的大逆转。 那一天,贡得福一大清早就被请到仙女村给人看病,他坐在焦大山的木船上,在船行驶的过程中,贡得福无意之中看到了在河边浣洗衣服的武秋红,就向焦大山打听,这是谁家的姑娘,焦大山就把武秋红的情况跟贡得福说了,真是无巧不成书,请贡得福看病的人家就住在武秋红家的旁边。武秋红拉着弟弟武小兵也来问病,说小兵肚子有一点疼,请贡得福给瞧瞧。贡得福这才得以近距离的一睹武秋红的芳容。贡得福这一看就把武秋红看到眼睛里面拔不出来了。贡得福给小兵摸了摸肚子,看了看舌头,翻了翻眼皮,配了一副药,没有收武秋红一分钱。回山以后就让他爹娘赶快请媒人下山提亲。答应武秋红提出的所有条件。并且说,如果娶不到武秋红,他就打一辈子光棍。 第46章 贡郎中下山求医房中事似有起色 第54章贡郎中下山求医房中事似有起色 也就是在这个风雨交加的秋夜,两个迷茫而孤独的灵魂踏上了更加迷茫的路……就是在这个夜晚,和贡得福结婚已有八年的武秋红第一次做了一回女人,当然她付出了全部的代价。其实她已经忘记了自己是一个女人,并且做好了永远忘记的准备,尽管这非常难,遗憾的是,人不是神,武秋红只是一个平凡的人,一个平凡的女人。 不久,武秋红就发现自己有身孕了。 自从武秋红发现自己有了身孕以后,就开始撺掇贡得福下山到正规的大医院去看一看,她以前也跟贡得福提过这件事情,贡得福总是虚以应付,没当一回事;贡得福他爹在世的时候,也时常忧虑形于色,经常把埋怨的目光投射到武秋红的身上。武秋红是满肚子的委屈,又不能说出来,这种事情怎么说得出口呢。贡得福呢,他总是说自己没有问题,他这个人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死要面子,结果自然是活受罪。眼看着别人家添丁增口,门庭热闹,自己家呢?是人气低迷、冷清异常,因为自己家比别人家少了一样最重要的东西,那就是小孩子的声音,不管是什么声音,即使是小孩子的哭声也可以啊。 有一天夜里面,武秋红不管贡得福怎么闹腾,就是没有搭理他,除非下山去看医生,贡得福没有办法,只得就范,答应第二天就跟武秋红下山。 就这样,贡德福才跟着武秋红下山跑了好几趟,到了地区医院,还到了省城大医院。医生说是严重阳痿和严重早泄,还说,除了凭借药物治疗以外,还要放松和调整心情,尽量减少夫妻生活的次数,提高夫妻生活的质量和成功率,如果想通过频繁的房事来广撒种子,结果只能适得其反。他们拿回了不少的药,武秋红还人不知鬼不觉的觅了好几个偏方,帮助贡得福调理。过了一段时间以后,贡得福竟然有了一点起色,关键是精神变得正常了许多,最起码夜里面不像以前那样折腾人了。武秋红感到了些许的宽慰。 一个多月以后,让武秋感到意外的是,贡得福已经能够和她过那种夫妻生活了,虽然还是非常的勉强,打一个不恰当的比喻,一个不爱学习的孩子,课堂上是一问三不知,考试呢,是鬼画神州湖,碰点子吃糖,弄个几分、十几分,后来呢,开始用功了,总算能往三、四分十分上面靠了。贡得福现在就是这么个状况。不管怎么说,这也算是夫妻生活吧。武秋红本来就做好了把自己女人的身份给彻底忘却掉的思想准备。过去了的这八九年,贡得福和武秋红的夫妻生活,有过,但不是真正的夫妻生活,因为在过去的夫妻生活中,武秋红只是作为一个影子,一个道具。贡得福的房事过程就是充分暴露和拼命掩饰自己无能的过程,他的身体仿佛不是他自己的,因为他的身子不听他的使唤,所以,根本无法进入实质性的环节;现在的贡得福已经不像过去那样只能得个几分、十几分了,如今的贡得福已经能挣个三十分、或者四十分了。关键是贡得福的性情也变得温和了一些。 武秋红干涸的心田似乎看到了一丁点希望,如果她能够处理好和武小兵的关系,就此打住,那么她的心田里面一定会发出希望的嫩芽。遗憾的是,她播在心田里面的种子原本就是一颗错误的种子,如果她和武小兵之间的关系仅仅停留在彼此之间的相互怜惜上面,那么,无论他们走了多远,只要回头便是海岸,问题是武秋红和武小兵可能有这样理性的思考吗?不可能。而且他们必然会把这种关系演变为那种身体上的互相依恋。这时候,武秋红要做的事情,应该是赶快给武小兵成个家,让他的魂魄有所归依,武秋红这样做了,就是做的有一点不爽快,有一点拖泥带水,武小兵呢,他根本就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别人也给他介绍了几个对象,可是他都无动于衷,这就注定了武秋红和武小兵这两个人的悲剧性的命运是难于避免的了。有一回,马队长的老伴给武小兵介绍了一个对象,前面我们已经提到过这个人。她就是陈家集的俞翠花。刚开始,俞翠花对武小兵颇有好感,对这门亲事非常满意,不然怎么会在贡家待两个晚上呢。第二天的夜里面,武小兵憋不住了,这天夜里面,贡得福下山出诊去了。武小兵从床上面爬起来,先到东厢房的窗户上看看俞翠花睡着了没有,等他确定俞翠花睡着了。就拨开堂屋的门闩,蹑手蹑脚的钻进东厢房,武秋红一直没有睡着,因为晚上吃过饭以后,小兵趁俞翠花不注意的时候溜进厨房,在武秋红的耳多旁边低声的说了一句话:要武秋红夜里面到他这边来。武秋红没有答应,叫武小兵千万别来。可是武秋红太了解弟弟武小兵了,他一定会来。可不是吗,他果然来了。武小兵用手去拉武秋红,武秋红一个劲的摆手,武小兵就要去抱她。武秋红如果不答应,武小兵不依不饶,一定会弄出动静来,俞翠花就睡在旁边,武秋红无从选择,就轻手轻脚的下了床,走出房间,跟着武小兵来到东屋,武秋红本来是准备就一小会,如果时间太长肯定会引起俞翠花的怀疑,可是,武小兵纠缠不清,不让她走,结果磨蹭了不短的时间。她回到东厢房的时候,约摸过了一个多小时。第二天早晨,俞翠花急着要下山,武秋红就知道,俞翠花可能发现了问题。因为说好多住些日子的。武秋红的优柔寡断使武小兵依然沉浸在迷茫和幻想之中。结果让两个人越陷越深,难于自拔。 武秋红的肚子渐渐大了起来,先是贡得福看到武秋红的腹部有隆起的意思了,接着是乡亲们看到武秋红的腰一天比一天粗,肚子一天比一天大。武秋红挺着一个大肚子,就如同抱着一个太阳。 贡得福的两个姐姐得到了这个好消息,也回娘家来了,并且答应等弟媳妇身子重了以后来找顾她,要好好保护贡家的血脉,不能有半点闪失。整个贡家沉浸在一中欢乐与祥和的气氛之中。翡翠村的人只要一碰到贡得福,都是连声道喜。贡得福更是喜不自胜,走起路来是脚底生风,遇到村里面的人是笑容可掬。两个姑子还下山请来了一个老中医给武秋红把脉,这个老中医说武秋红的肚子里面是一个带把的。整个贡家对这个未来的小生命充满了期待。武秋红更是如此。 不过,也有两个人是表情木然,一个是武小兵,他这时候的心理非常复杂,他知道武秋红肚子里面的孩子是谁的,可是这个孩子似乎跟他没有一点关系;而且,他也不知道今后的路该怎么走,他显得更加的迷茫而惆怅。还有一个人的表情也特别奇怪,这个人就是哑巴,他每天都站在小卖部的柜台里面十分平静的看着从贡家进出的人。不过自从他发现了贡家的秘密以后,他对贡得福比以前更热情了,对武秋红比以前要冷淡了许多,对武小兵则是咬牙切齿,武小兵来卖东西,哑巴都是往石板柜台上面一扔。这些细微的变化,谁又能注意的呢。 第47章 贡老三松林藏身可怜人看奸在床1 第55章贡老三松林藏身可怜人看奸在床1 第二年的初夏,武秋红生产了,她产下了一个男婴,这个男婴就是贡阿崽。武秋红的生产非常顺利,贡得福的两个姐姐轮流在贡家伺候武秋红,唯一缺憾就是武秋红生产的时间提前了将近一个月,贡家本来准备再过二十来天就把接生婆请到山上来待产,没有想到这个小家伙等不及了,早产。武秋红是夜里面肚子疼的,贡得福连夜下山去请接生婆,弄得焦大山一夜都没有睡好觉。 贡阿崽的降临还真给贡家带来了不少的喜气,贡得福的母亲因为武秋红怀孕生产,而且又生下了一个能续贡家香火的男丁,病好了许多,不仅眼睛能看到了一点光亮,耳朵也能听见一点声音了,更可喜的是,她竟然能够在家人的搀扶下到院子里面来走几步了。贡得福他娘是因为老伴从龙鼻崖上面摔下来以后才卧床不起的,同时眼花耳聋了。 两个姑子伺候武秋红的月子,一直到贡家为贡阿崽办了满月酒之后,才放心的下山去了。 日子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贡得福继续在家坐诊或者下山出诊;武小兵依然故我,得空就钻到武秋红的屋里去和她缠绵一番;武秋红自从有了贡阿崽以后,心思就放在了孩子的身上,她不止一次的劝武小兵就此打住,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还请人给小兵说媒,龚石山就是其中之一,在贡得福失踪之前,武秋红就请他留意,看有没有合适的,给他兄弟说合说合;贡得福失踪之后,武秋红恐怕纸包不住火,就催了龚石山好几回。可是,武小兵就像着了魔,他仍然我行我素,甚至还说过要守着姐姐一辈子,哪里都不去。所以,后来,武秋红就有意无意的不让贡得福下山出诊,以减少武小兵胡思乱想的机会。贡得福怎么会想到这些事情上面去呢。有了儿子,他下山出诊夜不归宿的次数就更多了。随着年龄的增长,武小兵越来越变本加厉,有些事情往往就是很奇怪,越是不容易得到的,越是偷偷摸摸的,就越是上杆子。武秋红没有办法,就把婆婆的床搬进了西厢房,这样,武小兵就会有所顾忌了。武秋红之所以这样做,完全是为弟弟武小兵好,她在小兵的面前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姐姐是个害人精。”她自己这一辈子就算了,现在有了阿崽,她就不再奢求其它了,她不能把弟弟给毁了。姐弟之间发生这样的事情,老天爷早该用雷劈过多少回了,再这样下去是要遭天谴的。可是武小兵始终认他的死理:“咱俩虽然是姐弟,但不是同一个父亲。”他就没有想一想,他们可是同一个母亲啊。自从婆婆搬进西屋以后,武小兵变的乖多了,可是,好景不长,武小兵发现武秋红的公婆眼睛又看不见东西,耳朵又听不见任何声音了。这样以来,武秋红又开始了那种提心吊胆的日子。武秋红刚刚从一种痛苦之中挣扎着爬出来,又陷入了新的痛苦之中,她忧心忡忡,她开始忧虑,为自己的未来忧虑。为弟弟的未来忧虑,甚至为阿崽的未来忧虑,曾经的精神和肉体上的双重痛苦使她的思维变得麻木,现在,她已经有了阿崽,她就不得不重新审视她所走过的路,她有了一种感觉,她已经走进了一条死胡同,走进这条死胡同的还有弟弟武小兵,包括她的儿子贡阿崽。她的痛苦还在于她根本就不知道如何才能走出这条死胡同。 日月如梭,光阴易逝。水面上是异常平静,水下面是暗流涌动。 贡阿崽渐渐长大,他浓眉大眼,鼻挺口方,皮白如玉,较之同龄人要高大不少,贡得福不是越看越喜欢,而是越看越不像自己,像谁呢?随着贡阿崽的一天天长大,贡得福觉得阿崽越来越像武小兵,尤其是在一个桌上吃饭的时候,贡得福看着自己的儿子和武小兵,心里面犯起了嘀咕,他想在武秋红的脸上找到答案,找不到。虽然贡得福心中狐疑,但未动声色。 有一件事情,埋在贡得福的心里面已经很久了。那一年的夏天,是阿崽七岁的那一年,那天晚上,仙女村的有一户人家来人请他下山出诊,来人说他爹脖颈后面长了一个疖子,疖子不大,但周围红肿的厉害,疼痛难忍,整个脖子就像要断了一样。贡得福就下了山,一看,大吃一惊,是砍头疮,这种疮如果不及时诊治,最后会烂到颈椎,俗称“砍头疮”,幸亏看的及时,贡得福是十点多钟过的河,十一点钟就结束了,所以就连夜赶回翡翠村。院门敲了好一会,武秋红才磨磨蹭蹭的从堂屋里面跑出来,贡得福简单洗洗就上床睡觉了,一夜无事。第二天早上,贡得福一大早就起床了,他想上龙鼻崖。他坐在床沿上穿鞋子的时候,在脚踏板上,有两双拖鞋,一双是他自己的,一双是武秋红的,奇怪的武秋红的拖鞋不配套,一只小一号,是武秋红的,一只大一号,是武小兵的。贡得福疑窦顿生。联想到昨天夜里面回来敲门的时候,武秋红动作迟缓,神色慌张。贡得福觉得这里面有问题。但他还是没有声张。 贡得福吃过早饭就上山了,从龙鼻崖下来的时候,大概是十点多钟,在他回来的路上,路过雷公岩的时候,旁边的灌木丛里面有人在说话,偏偏说的是他们贡家的事情。 “你们看贡老三家的阿崽像谁啊?” “像谁啊,像他舅舅武小兵呗。” “是啊,就跟一个模子拓出来的一样。” “外甥像舅舅吗。” “不过,也太像了。” “没想到贡老三能养出这样的儿子来。” 这一段对话是话中有话,俗话说得好:“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更何况“说者有意”呢? 从此贡得福的心里面有了一块心病。 既然心里面有了心病,作为郎中的贡得福自然就要望闻问切,找出病由了。 从龙鼻崖回到家里,贡得福想好了该怎么办。 贡得福回到家就跟武秋红说:“回来的时候在院门口碰到了从风阳县大姐他们村来的吴会计,说他老婆后背上面长了一个大疖子,蛮厉害的,请我赶快去一趟。” 武秋红问:“人呢?都中午了,你不留人家吃顿饭再走吗?我去把人叫进来。”武秋红说罢就朝院门口走去。 贡得福脑筋转得非常快:“秋红,你回来,吴会计到东村亲戚家去了,说好了晌午饭后在渡口等我,你赶快去做饭,别让人家等急了。哦,我晚上不回来,明天到家吃晌午饭。你晚上早一点睡觉,关好院门。别忘了把狗喂饱了。”风阳县在山城县的北边,在龙王山的西北角,路途比较远,交通又不方便。 武秋红这边忙着去做饭,贡得福走进西屋收拾东西,主要是几副膏药,和一些解毒祛热的草药,还有一个拔火罐子。他朝院子里面瞅了瞅,没有看到武小兵的影子。 第48章 贡老三松林藏身可怜人看奸在床2 第56章贡老三松林藏身可怜人看奸在床2 吃过晌午饭以后,贡得福右肩膀上面挎着那个扁藤箱走出了院门,阿黄也跟了出去,武秋红把贡得福送到院门外面的石板路上,目送着贡得福的身影消失在村口那棵古榕树的下面的石桥上。 下午和晚上,贡得福一直猫在村口那座石拱桥下面的松树林里面,阿黄安静的蹲在他的旁边,也像在等待着什么。 武秋红和武小兵太大意了,整个下午,一直到晚上,他们俩都没有看到阿黄的身影。如果贡得福过河的话,在一般情况下,阿黄是会回到家中的。 天气变化真快,上午是大红灯笼高高挂,下午,灯笼就被乌云收藏起来了,虽然是夏天,但树林中还比较凉快,阿黄嘴巴上面拖着长长的舌头,一点也不显得急躁,这和贡得福正好形成了鲜明的反差,他不断的抬头看天,因为没有太阳,贡得福感觉不到时间的变化。到晚上八点钟左右的时候,贡得福感到肚子饿了,匆匆忙忙,也没有想到带一点吃的。 阿黄是一只非常精明的狗,山路上不时有人走动,但阿黄只是用它急促的呼吸提醒主人:有人来了。 约摸九点多钟的样子,贡得福从松树林里面钻了出来,上了石拱桥,转过大榕树。忙乎了一天的翡翠村已经安静下来,狗叫声也已经停歇。阿黄一会儿跑到贡得福的前面,一会儿跟在贡得福的后面。 阿黄径直朝贡家院门走去,贡得福没有去敲院门,他走过哑巴的小卖部,绕到自家的屋后。他和哑巴想到一块来了,他所选择的就是东厢房后面的那扇小窗户。龚石山家的灯也熄了,整个翡翠村仿佛进入了梦乡,寂静极了,是那种可怕的寂静。只有那些石头缝里和树枝上面的不知名的昆虫在“叽叽喳喳”的不知疲倦的叫着,听不出往日那种自在和悠闲,倒有点焦躁不安和惊悸惶恐。 贡得福上午回家的时候已经就已经瞅准了:槐树下面有几块石头。他先让阿黄趴在老槐树下面,用手摸了摸它的脑袋。阿黄就把脑袋匍匐在前腿上面。一动也不动。贡得福把石头一块一块的搬到窗户下面,接着又一块一块的摞起来,摞好了以后还用手晃了晃,挺稳的。 贡得福双手扶着墙,颤颤巍巍的站了上去。他轻轻的扒开窗户上面塞着的草,露出一点缝隙。 屋子里面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见,又过了一会,渐渐能看见前窗的光亮了,除此以外什么都看不见;看不见,就用耳朵听,什么声音都没有,站累了,贡得福就准备下来歇一会。 贡得福刚准备下来,突然听到了阿崽的声音:“娘,我要撒尿。”透过前窗那一米见方微弱的光亮,看到一个大黑影子从床上坐起来,然后下了床,这个黑影子应该是武秋红,大概是要点灯;可奇怪的是,紧接着又坐起一个大黑影子,在梳妆台上面摸索了一会,“噗呲”一声,黑影子划着了火柴,贡得福看见了,这个大黑影子才是武秋红;武秋红点亮了罩子灯,把睡在床里面的贡阿崽扶起来,抱下床,搀着走出东厢房,接着就听见贡阿崽在粪桶里面尿尿的声音。贡得福心中纳闷,分明是两个大黑影子,怎么只看见一个呢?难道是看错了,正在寻思,武秋红搀着阿崽进来了,贡阿崽睡眼朦胧,不等武秋红掀开蚊帐就钻到床上去了,倒头便睡。武秋红也躺到床上去了,这时候,贡得福看到,突然从床底下冒出一个人来,这个人是谁呢?他就是武小兵。武小兵斜着身子想上床。 武秋红用手推了推他:“你回去吧,天也不早了。”武秋红低声道。 “没事,我再躺一会,姐夫今夜又不回来。” “你声音小一点,千万别吵醒了阿崽。” 武小兵掀起被子。 “不行,这样下去不行,姐是为你好,听话,快回去吧。” “姐,你别赶我走。”武小兵的声音很大。 “小兵,你声音能不能小一点。” 武小兵不再说话,他吹灭了罩子灯,爬到床上去了。 屋内重又陷入黑暗。 贡得福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儿子为什么会那么像武小兵,他也明白了武小兵为什么赖在贡家不走。乡亲们那些闲言碎语之中的潜台词,他已经读懂了。 贡得福慢慢的从石头凳子上面爬下来,他把石头一块一块的搬回原处,来到自己家的院门口。 “咚——咚——咚……”贡得福叩响了院门,声音不大,动静和以前差不多,他这个人天生爱面子,怕惊醒了四邻。他的手在抖,可他还是没有把院门擂的像鼓一样响,一场暴风骤雨即将来临,从这个不寻常的开始中,我们不知道这场暴风骤雨将会以什么样的形式出现。 “咚——咚——咚……”贡得福再一次敲响了院门。在等待中,贡得福透过门缝看见,有两个黑影子从堂屋里面钻出来,一个黑影子朝东山头跑去,一个黑影朝院门走来。 “是谁啊,咱家老三下山到风阳县去了,明天晌午才能回来。” “咚——咚——咚……”贡得福没有答话,再一次的敲响了院门。 “咱家老三到风阳县去了,你要是着急的话,就把人送到医院去,要是想等的话,明天到渡口等他。要么把名字和地址留下来,得福一回来,我就让他上门。”武秋红一边说着,一边把顶门的树棍挪到旁边,然后打开了院门:“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你怎么还……” “你!”站在院门口的这个黑影子把武秋红吓了一大跳,这分明就是贡得福吗,“你不是下山到风阳县去了吗?”缓过神来的武秋红跟在冲进门的贡老三的后面。 贡老三沉默不语,径直朝堂屋走去;阿黄摇着尾巴钻进了厨房,忐忑不安的武秋红走了几步又折回头,将院门关好、顶好,她感觉到有一股寒气径直朝她的心门袭来,她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其实,她一直有这种预感,现在,这种预感就要破茧而出了。 让武秋红感到更加惶恐不安的是,贡老三衣服都没有脱就往床上一躺,盖上被子,连头都盖上了,头朝西,脸朝里,他过去一直是头朝东和老婆孩子睡在一起的。武秋红走进东厢房的时候,贡老三一动也不动,武秋红还能问什么呢?为什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不是讲明天回来吃晌午饭吗?这还用得着问吗?昨天早上起来的时候,武秋红发现武小兵匆忙之中穿错了拖鞋,是不是这一双拖鞋让贡老三看出了破绽呢?武秋红问贡老三有没有吃过晚饭,贡老三没有任何反应,武秋红到厨房下了一碗鸡蛋挂面,端到贡老三的床前,小心翼翼的碰了碰贡老三,让他坐起来吃面,贡老三还是没有理会她。武秋红无神的看着放在梳妆台上的那碗鸡蛋挂面渐渐冷却。 灯光好像越来越昏暗。 这个夜晚注定将是一个不眠之夜:贡得福就像一具魂不附体的僵尸一样,除了还有呼吸和心跳以外,其它的生命体征都没有了;武秋红呢?正好相反,仿佛已经没有了呼吸和心跳,其它的生命体征都还正常,这一身肉正在等待着命运的屠刀高高举起。天既闷又热,心寒而且木然。 第49章 从此后院门少出武小兵芒刺在背 第57章从此后院门少出武小兵芒刺在背 屋外各种昆虫的鸣叫声是那样的清晰,这种宁静是那么的令人窒息。 第二天,贡得福在床上躺了一天,滴水未进,二目紧闭,双唇不启从早饭到中饭,再从中饭到晚饭,武秋红端进端出,手足无措;武小兵呢?他一直猫在自己的房间里面,立坐不安。阿黄呢?蜷曲在主人床前的脚踏板上面,隔三差四的哼几声,声音忧伤而凄厉。武秋红眼神茫然,好像在等待着什么;武小兵呢?眼神呆滞,仿佛一只无头的苍蝇失去了方向。 晚上八点多钟,武秋红又到厨房给贡得福下了一碗鸡蛋面,他看着躺在床上的贡老三,心里面非常愧疚,这个男人虽然不是一个真正的男人,是一个窝囊废,是一个废物典型,但从来都没有对她开过粗口,动过拳头,其实他的内心比自己更加痛苦,错不在君,错在吾命啊! 贡老三还是没有想吃饭的意思,武秋红就让阿崽端着那碗鸡蛋面条叫爹吃,贡老三大概是听到了阿崽的呼唤,他有气无力的从床上坐起来,接过阿崽端过来的那碗面,和着泪水将那碗鸡蛋面条吃了下去,从昨天下午到现在他滴水未进。贡老三之所以把泪水咽到自己的肚子里面去,之所以没有发作,恐怕为的就是这个儿子贡阿崽,为了他这个贡家,说白了是为了贡家的脸面,他把东厢房后窗下面的石头搬到槐树下面,就是要把贡家的秘密烂在自己的心里;他轻敲院门,就是担心让四邻起疑心,看笑话。虽然他现在已经知道贡阿崽根本就不是他的种,但现在阿崽身上贴着的标签毕竟还是贡字号,至少在乡亲们的眼睛里面是这样;虽然他的家已经日薄西山,朝不保夕,败絮其中,但在外人看来还是一个完整的庭院,完整的贡家。这个外表要强,内心怯懦,把脸面看到比命都重要的男人,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让别人看到他那件外套里面的败絮的,他现在的任务就是把外套的扣子扣得好好的。 阿黄看主人坐起来吃饭了,就摇着尾巴一瘸一拐的出去了。这条狗已经在贡家生活了几十年,打从贡得福小时候起就和他朝夕相处,形影不离。武秋红看到贡得福终于进食了,悬着的心这才落了地。不过,这个落地是要付出代价的。九点多钟的光景,贡得福让武秋红将熟睡之中的贡阿崽抱到西屋他奶奶的床上去了。从此以后,贡得福有了几个方面的改变;我们下面所要讲的内容就涉及到贡得福一个重大的改变:武秋红心惊胆颤的躺下身子,贡得福突然跳下床,武秋红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心里一惊;他走出房门,把堂屋的门闩重新插了插,走进东厢房,也将房门插了起来,过去,这扇房门从来只关不插的,武秋红刚才是心惊,现在呢,是肉跳;贡得福走到窗户跟前,放下窗户,并且插上搭扣,然后拉上窗帘,武秋红这个时候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和过去那种时常纠缠在她心中的预感不一样;贡得福破天荒的把灯吹灭了,这时候的武秋红已经把自己变成了案板上面的猪肉,她知道贡得福要干什么了,她做好了一切准备。贡得福脱掉裤衩上了床,接着把武秋红的所有衣服全脱了,武秋红怀着一种复杂的心情,任由贡得福在她的身上折腾,过去,贡得福只是在武秋红的身上盖戳了,这次已经不再满足盖那种有气无力的随意而模糊的戳子了,他大概是想要向谁证明什么,所以将戳子盖得清楚明了,真可谓入木三分、力透纸背。过去是随意而为、浅尝辄止,多少有一些敷衍,现在是认真务实,一丝不苟,没有放过任何一个角落,用武秋红的话是“除了脸上、手上和脚上,身上没有一出好肉,所谓体无完肤,用在这儿,可能是再恰当不过了。唯一没有变化的是戳子仍然盖在衣服的后面。武秋红彻底的变成了一个道具,一个木偶;不管怎么样,这比起武秋红所预感到的暴风骤雨要温和了许多。 武小兵呢,看东厢房的窗户放下来了,尤其是看到灯也灭了。手心发凉,脚跟发木,头皮发嘛,呼吸急促,热血凝固。似坐针毡之上,如立危墙之下。 贡得福的第二个变化是;从此以后,他出现了严重的语言障碍,变成了一个沉默的人,他像一只被撕咬得遍体鳞伤的狗躲在一个偏僻的角落舔自己的伤口。他不再上山采草药,也不再下山出诊,活动范围就局限于贡家大院,如果有人上山来请他,他就以种种理由推脱,或者直接开方抓药,让来人带回去,如果来人坚持,实在推脱不掉,武秋红就会叫武小兵跟着贡得福一起下山,或者干脆让武小兵单独前往,武小兵不是也会望闻问切吗?武秋红知道丈夫贡得福的心思,她已经可以肯定,贡得福知道了她和武小兵的苟合之事。 贡得福的第三个方面的变化是,他开始有意识的请人给武小兵说媒,武秋红请邻居龚石山说媒,主要就是贡得福的主意。贡得福还四处撒网,就想早一点把武小兵这尊瘟神送出贡家,这也正合武秋红的心思,毕竟贡得福没有把那层窗户纸捅破,他不想毁了这个家,武秋红也迫不及待的想把弟弟武小兵送上一条正路。可是,这些也只是贡得福和武秋红他们单方面的想法。 武小兵是怎么想的呢?自从那天夜里离开姐姐武秋红的热被窝以后,他影只形单了不少日子,在这些形单影只的日子里,他都是在想这个问题,他想的东西正好和姐姐和姐夫相反,第一,他从没有想过要离开这个家,离开姐姐武秋红;第二,他也没有想过要和另外一个女人结婚,给自己找一个归宿,在武小兵的身上,感性要大于理性,不仅仅是一般的大,要大得多。这是一头初生的牛犊,心智还没有长成,可是却有过早的和不该粘连的东西粘连上了。这样一来,事情的发展恐怕就不会按照贡得福和武秋红的思路向前运动了。 更糟糕的是,他已经看到了姐夫贡得福留在他姐姐武秋红身上的那些杰作,这使他痛彻心扉。武小兵的性格本来就是变形的,现在就更加扭曲了。 首先,武秋红也跟着贡得福变成了哑巴,这样一来,武小兵也就变成了哑巴,这对武小兵来说,纯粹就是一种精神上的折磨,武小兵整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干活,武小兵能长时间甘于此种寂寞吗?恐怕很难;其次,因为贡得福整天守在家里面,武小兵和武秋红得不到一刻的亲近,这对他来说,不是精神上的煎熬吗?按照武小兵的忍耐性,他是熬不了多长时间的;再者,武小兵在姐夫贡得福的视线之下,不得不和贡阿崽保持一定的距离,按理贡阿崽应该叫他爹,可是现在连舅舅都不怎么叫了,他只能远远的看着,这对他来说,不是心灵上的摧残吗? 每天夜里面,武小兵只能在更深入静的时候,躲在东厢房的窗户下面,因为,从那天晚上以后,东厢房里面的灯是亮少灭多,即使亮着灯,也是把窗户关的紧紧的,窗帘拉的严严的,啥也看不见,所以只能蹲在窗户下面听听动静。虽然看不见屋子里面的情况,但武小兵知道,屋子里面,几乎每天晚上都要闹腾到半夜才能安静下来,只能听到贡得福呼哧呼哧的喘粗气,听不听武秋红的声音。这个时候的武小兵已经有了杀人之心,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念头越来越强烈。 第50章 子夜时黑影闪动贡老三命归黄泉1 第58章子夜时黑影闪动贡老三命归黄泉1 一个可怕的阴谋正在向贡得逼近,而贡得福却浑然不知。 “嘟——嘟——嘟……” 在审讯进行的过程中,旁边屋子里面的电话铃声响了,郑峰接的电话,是刘局长从地区公安局打来的电话,来电说:地区公安局的紧急会议大概在五点半钟左右结束,刘局说,会议一结束,他们就往仙女村赶,估计车子要在七点多钟才能到达龙尾渡口。 郑峰看了看手表:四点二十五分。马队长也凑过来看了看手表,便要下楼安排晚饭去。 郑峰叫住了马队长:“马队长,不着急,晚上下面条吃,吃面条省事。再过一会,到五点多钟下山也不迟。” 马队长的脑袋摇得像货郎鼓:“那哪成啊!我现在就去安排,弄几个菜,要不了多长时间。” “马队长,别忙了,我们也不是不来了。一人下一碗面条就行了。” 马队长道:“成,下面条就下面条,不过,我得叫伙房多贴一点玉米饼给同志们带上,面条这玩意不顶饿。”马队长说罢就下楼去了。 贡家院内院外聚了很多人,院子里面有好几个人正在忙里忙外,安排打理。在这些人中间,我们能看到马队长他老伴、李忠魁、马大超和马二狗的身影。整个翡翠村笼罩在一种令人窒息的气氛之中,人们的脸上神情凝重。 小卖部的门早早就关上了,估计哑巴也到贡家帮忙去了。贡阿崽已经由董老师领到马队长的家里面去了,这个年仅九岁的孩子目前还不知道家里面发生的事情,这时候,他正在马队长家的堂屋里面玩着他玩具汽车呢。阿黄呢,我们没有看见,总之,我们在院子里面没有看到它的身影。人们有一段时间没有见着阿黄了。 贡得福的尸骸呢?马队长已经安排人清洗一番,穿戴完毕之后摆放到西屋去了。这里曽是他过去给人看病的地方。 审讯继续进行。地点仍然是村公所楼上郑峰他们的房间。 大李问:“武小兵,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对贡得福心生杀机的?” 武小兵答:“就是从他像看门狗一样整天呆在家里面,一到夜里面就把咱姐往死里整的时候。” “那么,你把情况具体详细的说说。” 武小兵向大李要了一支香烟,大李递给他一支香烟,并且给他点上。 下面就是我们根据武小兵的叙说整理而成的内容:贡得福不是经常让武小兵单独下山或者拖着他一起下山出诊吗?那好啊,就在这个上面做一点文章,武小兵把准了贡得福的脉搏,只要武小兵不单独在贡家,贡得福的心里面就会非常踏实,在贡得福突然失踪前两、三个月,大概是快入夏的时候,武小兵和贡得福在一个月的时间里面下山两次,摆渡的焦大山也提过这件事,而在这之前,贡得福有大半年没有下山出诊了,这两次下山和以前不一样,以前是贡得福一人下山,这两次是武小兵和贡得福一起下的山;还有一点不一样,过去贡得福每次下山顶多在山下呆一个晚上就回山了,而这两次在山下呆了四、五天。为什么会在山下呆四、五天呢?这是武小兵别有用心、刻意安排的,在这两次下山之前,武小兵在单独山下出诊的时候,就有意识的预约了几户人家,目的是缠住贡得福;让贡得福在几家之间疲于奔命,忙了东家忙西家,故意拖延贡得福回山的行程;不仅如此,武小兵还在酒上面做足了文章,贡得福不是贪酒吗,上门行医,主家自然要安排好酒好菜,热情招待,贡得福平时就管不住自己的那张嘴,再加上心里有事,他能经得住武小兵殷殷相劝吗? 那么,武小兵为什么要这样做呢?他的目的非常简单:这两次下山,翡翠村的人是无人不知、没人不晓,过去大家几乎天天见面,一两天不见,就要相互打听了,更何况是四五天人影子不见冒顶子呢?这样就可以在乡亲们的思想上造成一种错觉,制造一种假象,为后面贡得福的彻底失踪做一种必要的铺垫。再加上贡得福性格内向,平时少言寡语。所以,贡得福的离奇失踪,一开始就没有引起四邻和乡亲们的注意。这个目的武小兵是达到了。他的杀人计划正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武秋红和武小兵还亲自或者请人煞有介事的上山和下山找寻,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没成想到头来,机关算尽,聪明反被聪明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李子荣回山休假,在哑巴的小卖部与马二狗闲聊,武小兵和大李的不期而遇,使武小兵胆战心惊,打乱了武小兵的阵脚,他回到家跟姐姐武秋红一说,武秋红更是六神无主,坐立不安,面如土灰。姐弟俩本来就做贼心虚,怕别人怀疑到自己的头上来,所以,为了极力的避开嫌疑,转移公安局的注意力,把自己弄干净,姐弟俩在被窝里面商量了两个晚上,最后决定,干脆到县县安局去报案,来他个先入为主,主动出击。 他们原本以为,又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破绽,公安局就是立案侦查,也是枉费心思,白花工夫,最后还不是不了了之,谁能想到,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更何况武秋红和武小兵这姐弟俩根本就不是什么智者呢? 贡得福为了保住这个家,他认定一个死理:我不给你武小兵挪地方,我不给你们时间和机会,时间一长,自然就懈了,该留下来过日子的留下来过日子,该走人的走人;你不想走啊,那行啊,我就折磨你姐姐,我自己的老婆,爱咋整就咋整,叫你小子难受,干着急。 贡得福哪里会想到,一个魅影正悄悄地向他走来;另一个魅影也跟了上来。 本来,武小兵的动作没有这么快,七月二号的早晨发生的事情,把他的杀人计划提前了。这个计划,武秋红一点都不知道。她是后来被动地卷进到这个计划里面来的。天要亮未亮的时候,武秋红起来做早饭,贡得福可能是夜里面忙累了,也或许是昨天晚上喝了不少酒。大概还在床上躺着,这些日子以来,他都是跟着武秋红一同起床的。 武小兵看贡得福没有出来,就迅速的钻进厨房里面,二话不说,掀起武秋红的衣服就看,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武秋红的身上青一块,紫一块,没有一块好肉,武秋红什么话都没说,她朝堂屋指了指,把武小兵推出了厨房,武小兵赶紧钻进自己的房间,就在这时候,堂屋的门开了,贡得福打着哈欠从里面走了出来,武秋红的心都跳到嗓子眼上来了。 回到屋子里面,武小兵就开始盘算该怎么动手了,要想动手,必须先解决阿黄的问题,这只狗天天和贡得福形影相吊,这些日子以来更是寸步不离,眼下,阿黄就趴在贡得福的脚跟前。透过窗户,武小兵看到姐夫一会儿出,一会儿进,阿黄就跟在他的身边。 第51章 子夜时黑影闪动贡老三命归黄泉2 第59章子夜时黑影闪动贡老三命归黄泉2 一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在吃晚饭的时候,武小兵的第一碗面条吃得很慢,贡得福没滋没味的吃了一碗面条以后就走出厨房,走出了贡家大院。武小兵知道,他这是到哑巴的小卖部喝酒去了。武小兵盛了第二碗面条,在面条里面倒了一些菜和菜卤,和了和,端出厨房,走进自己的屋子,从床底下拿出一个小酒瓶,酒瓶里面有小半瓶无色液体,武小兵将瓶子里面的东西全部倒进碗里,又和了和,然后走出房间,再走进厨房,把碗里面的面条倒进阿黄的食盆里。食盆就放在灶膛里面的柴禾旁边。 “武小兵,你在阿黄的食盆里面倒了什么东西?”陈浩问。 武小兵答道:“是专门管睡觉的那种药。” “这个药,你是怎么弄到手的?” “从姐夫那儿拿的。” “你早就准备好了。” 武小兵表情木然。 “接着说。” 天黑了以后,贡得福回来了,阿黄跟着主人进了院门。武小兵看着贡得福进了堂屋,进了东厢房;阿黄进了厨房,厨房里面传来阿黄“吧嗒吧嗒”吃食的声音,不一会,武小兵听到了阿黄舔碗的声音,又过了一会,武小兵走进厨房,阿黄已经蜷曲着身子睡着了。阿黄就是在这个时候把主人跟丢了的。 解决好了阿黄的问题之后,武小兵就开始一步一步地向贡得福走来。 武小兵没有马上动手,因为时候还没到,左右四邻的院子里面还没有安静下来,哑巴的小卖部前面的古榕树下面正聚集了一些人在说话。武小兵在自己的床上躺着,香烟是一支接着一支,不到半个时辰,一包香烟就已经没有了。他轻轻的打开院门,到哑巴的小卖部买了一包香烟,拆开烟盒,散了几根给几个聊天的人,就回到了贡家大院。他在厨房里面瞧了瞧,还用脚碰了碰阿黄,阿黄没有任何反应;他又到柿子树下看了看,在柿子树的西边,贴着南院墙有一堆柴禾,在柴堆和西屋之间有一个石灰坑,上面横着几根树棍,树棍上面盖着茅草。这是今年开春修补粉刷屋内墙壁的时候留下来的;小兵又走进西屋,在西屋西南角有大半缸生石灰。武小兵心里面一阵狂喜,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小兵终于想好了计划的最后一个环节。这样一来,他的计划就趋于完善而周密了。谁能想到贡老三的尸体就藏在自己家的院子里,就藏在一堆柴禾的下面呢? 时间将近十点钟的时候,四邻都进入了梦乡,哑巴的小卖部也关门熄灯了,狗叫声也渐渐稀疏,然后消失了。 武小兵走到那扇窗户跟前,屋里面还亮着灯,窗户照例关得紧紧的,窗帘照例拉得严严实实的。他从黄军装的口袋里掏出一把起子,将窗纸戳了一个洞,然后把起子伸到窗户里面去,从旁边将窗帘拨开了一条缝。 贡得福坐在一个比方凳长一点、窄一点,比长凳短一半、宽一点的凳子上面,凳子的下面是武秋红,凳子的四条腿将武秋红的身子卡在中间。其实,这出独幕剧一共有两个人在欣赏,一个是前窗外面的武小兵,一个是后窗外面的哑巴,只不过是时间上不重叠罢了。武秋红在凳子下面仰面朝上,身上没有衣服,贡得福背对着武秋红的脸,手里面拿着一根鸡蛋粗的擀面杖——现在已经不是盖戳子了,一边念念有词:“你不是要吗,那我就给你;你嫌我这个不行,那我就给你行的。你为什么还不叫那个畜生赶快滚蛋,他还赖在我贡家干什么?”其实,贡老三并不指望武秋红回答,因为武秋红的嘴里面塞着一块布,她闭着眼睛,连哼都不哼一声,任凭贡老三怎么说,她是一动也不动。“你什么时候跟那个畜生搞到一起的,我贡家待你门姐弟俩可不薄啊,你丢我贡老三的脸,我就叫你生不如死。”贡老三的声音很低,但却是咬牙切齿,憋足了全身的气力。 武小兵觉得他的欣赏应该结束了,他像幽灵一样飘到门跟前,用起子拨开了门闩,轻轻的推开门,又轻轻的想推开东厢房的门,可是门从里面插起来了,他用起子去拨门闩,他心跳得很快,手也抖得非常厉害,他定了定神,把黄军装脱下来拿在手中,接着再拨,终于拨开了,说时迟那时快,武小兵一个健步扑上床去,将贡老三从板凳上面掀到床里面,同时用黄军装捂住了贡老三的嘴;武秋红被这突如其来的情景吓蒙了,大脑里面一片空白;贡老三挣扎着从嘴里面,从黄军装下面挤出一句话来:“你——你竟然和这——这个畜生商——商量好了来——来害我,你——你……”武秋红愣在那儿不知如何是好,听了贡老三的话以后,她下意识的抓起被子盖住了贡老三的脸,武小兵抽出一只手摁了上去,并把整个身体压在了贡老三的身上,贡老三的两只脚拼命的蹬床框,武秋红又扑上去按住了那两只垂死挣扎的脚。渐渐地贡得福的身体瘫了下去,一会儿,手脚都不动了。武秋红也瘫了下来。武小兵抓住她的肩膀晃了晃,武秋红这才清醒过来,她手忙脚乱的穿上衣服,惊魂不定的望着武小兵,小兵扛起全身赤裸的贡老三,示意武秋红到外面看一看,武秋红轻轻的拉开堂屋的一扇门伸出脑袋朝院子里面看了看,然后把另一扇门推开了,武小兵扛着贡老三走出堂屋,径直朝西屋南面的石灰坑走去,武秋红跟在后面。他们走到石灰坑以后,两个人慢慢的把贡老三放到地上,武秋红用手在贡老三鼻子上试了试,一点气都没有了,与此同时,武小兵把石灰坑上面的茅草掀起来,再把横在坑中间的几根树棍移到旁边,然后朝贡老三的腿脚指了指,示意武秋红抓住红老三的两只脚,他自己抓住贡老三的两个膀子,两个人同时用力,将贡老三脸朝上的放入坑中,石灰坑中原来就有不少没有用完的石灰,把贡老三的尸体放好以后,武小兵迅速跑进西屋,把贡老三平时出诊用的那个扁藤箱拎了出来,放在贡老三的身体的西边,然后叫武秋红拿桶把西屋缸里面的生石灰全部拎来倒在坑中,自己去把院子里面所有零散的石头集中到坑旁边来。武小兵看石头搬得差不多了,石灰也倒得差不多了,大概拎了六、七桶,缸里面还剩两三桶的样子,六、七桶石灰就已经把贡老三埋得看不见人影了,武小兵把堆在坑旁边的石头一块一块的放到坑中,一共垒了两层,和地面差不多高低,武小兵最后把厨房里面的满满一缸水全部倒进了石灰坑中,霎时间坑底下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热气从石头之间的缝隙里面直往上冒。武小兵刚要把南院墙边的柴禾一捆一捆的往坑上面堆,又犹豫了一下,让武秋红把西屋缸里面剩下的石灰全部弄来倒在坑边的石头上面。他之所以这样做的目的是担心坑底下的石灰不够份量,再加一点生石灰在上面,过几天再上一次水。遗憾的是武小兵后来竟然把这件事给忘了,这才有了那一天的雨中奇观啊。武小兵觉得万无一失之后,就和武秋红将紧靠南院墙的柴堆来了个乾坤大挪移,整个的压在了石灰坑的上面,只在东南角这露出了一个小角,武小兵在这个小角上面盖了一些草。放了几件杂物。 第52章 李云帆马不停蹄郑队长如虎添翼 第60章李云帆马不停蹄郑队长如虎添翼 这姐弟一直忙到子夜时分。贡家的院子里面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可怜的阿黄因为贪吃,一不留神,把跟了几十年的主人给弄丢了。九月三号的早晨,阿黄醒来以后的第一件事情是一头钻进东厢房,床上面空无一人,它又跑进西屋,西屋里面也没有主人的影子,它跑进厨房,在武秋红的大腿周围转了一圈,把武秋红下了一大跳。阿黄在厨房里面没有找到主人,就跑出了贡家大院。 从此,阿黄失魂落魄。 晚上六点钟左右,同志们吃过晚饭以后,正准备出发,村公所的电话铃响了,是刘局从县公安局打来的:刘局他们已经回到了县公安局,正准备往龙尾渡赶,让刑侦队准备下山。 这时候,天已经上黑影子了。郑峰放下电话,请马队长到贡家拿几件武秋红和武小兵的衣服;吩咐大李、小李和陈浩押着武秋红姐弟俩先行一步,然后带着其他同志下了村公所的楼梯。 路过哑巴小卖部的时候,武秋红提出想和儿子贡阿崽见上一面:“警察同志,我想见一下阿崽。” “武秋红,你觉得这样做合适吗?”李云帆的话打消了她的念头。 马队长胳肢窝夹着一个鼓鼓囊囊的蛇皮口袋走出贡家院门,接着他老伴也从院门里跑出来,她走到武秋红的面前:“秋红啊,孩子,现在呆在婶子家,你就不要担心了,放心的去吧。” 武秋红“扑通”一下跪在老人的面前,泣不成声。 贡家院子里面的人都出来了,马队长将跪在地上的武秋红拉了起来:“阿崽,我们会照顾好的,你就放心上路吧。”这时候,李解放拄着一个拐杖走过来:“师娘,你就放宽心吧,阿崽会有人照顾的。” 郑峰看看手表,朝大李挥挥手,大李他们押着姐弟俩迅速离去。郑峰和马队长握手道别,马队长坚持要把同志们送到渡口。 郑峰带着同志们转过村口那棵大榕树的时候,马大超、李忠魁和马二狗也跟了上来,李忠魁还背了一蛇皮口袋的野味,说是让同志们带回去尝尝,山里人也没啥好东西,他还告诉李云帆,再过些日子,就准备带着儿子李解放到地区医院去安一个假肢。 董老师本来是要来送同志们的,尤其是送一送小李同志。但抽不开身,马队长把贡阿崽交给她看着,这个可怜的孩子从今以后将要习惯于没有娘亲的日子了。 不知何故,同志们下山的脚步显得异常沉重。 郑峰和李云帆他们赶到龙尾渡的时候,四辆汽车已经停在了渡口,焦大山的船正朝这边驶来,船头上面站着一个模糊的身影,应该就是刘局。 大家看清楚了,正是刘局。船靠岸了,刘局走下船,和同志们一一握手,最后和马队长拥抱在一起。人生何处不相逢,不知明天在何时。虽然已经是上了年纪的人了,眼泪竟然还是那么不经贵。刘局把手腕上的钟山牌手表摘下来,戴在马队长的手腕上。虽然天已经黑下来了,但我们还是能够看见两个人噙在眼眶里面的泪水。 因为人多,要分两批渡河,第一批上船的是大李、小李、陈浩、刘建亮、张谋和卞一鸣,他们押着武小兵坐在船中间。 郑峰他们依依不舍的上了船,最后,是焦大山的船槁将刘局和马队长紧握着的双手分开的。回眸翡翠村,夜幕之中,难觅其踪;眺望龙王山,苍穹之下,安然静卧。 同志们和龙王山的辞行,是在与焦大山的道别声中结束的。 在回县公安局的路上,刘局和郑峰、李云帆他们谈了两件事情:第一件事情是:今天下午,地区公安局召开紧急会议,会议的内容是讨论研究“8.11”凶杀案,这个案子已经引起省公安厅的高度关注。地区公安局的意思是集中精干力量全力以赴,必要时再请省厅派人担纲,地区公安局的领导还点了郑峰的将,准备由郑峰具体负责此案;那么第二件事情呢?第二件事情是十一月二十一日,也就是刘局下山的那一天上午,在龙华堡的龙华寺发生了一起大案。什么样的大案呢?十一月二十日的下午,一群从省城来的红卫兵和风阳县中的革命小将闯进龙华寺破除迷信,把龙华寺砸得一塌糊涂,临走的时候,觉得不解恨,把前殿的一尊菩萨推倒在地。第二天早晨,一群小孩子到龙华寺玩耍,发现倒在地上的菩萨的肚子里面有一具人的尸骸。因为山城县发生了龙华寺的案子,所以,刘局在地区公安局的会议上没有表态,想等与郑峰商量以后再做定夺,刘局的意思是,由李队长的刑侦队负责龙华寺的案子;让郑峰到风阳县去负责“8.11”凶杀案,同时兼顾或者指导龙华寺的案子,“8.11”凶杀案在时间上,建议地区公安局放宽一点,如果龙华寺的案子一时暂无头绪,或者顺利侦破的话,就派李云帆和陈浩前去增援郑峰。这种安排可谓既妥当又周全,郑峰和李云帆举双手赞同。就按刘局的意思办,一切行动听指挥。 二十五分钟以后,同志们押着“明空禅师”来到山脚下,山脚下停着四辆吉普车。 同志们将要面临一次暂时的分别。 李云帆和陈皓将随郑峰奔赴风阳县的马家集,和郑峰一同赶往马家集的还有刘局长和史可染。 其他同志由李子荣负责,乘坐两辆车回山城县公安局。 明空禅师不得不提前结束他在龙华寺的工作,回到他该去的地方,为安全起见,按照郑峰的吩咐,明空禅师除戴了一副手铐之外,脚上面还有一副脚镣,脚镣是一根一米多长的铁链子,中间系了一根绳子,绳子的另一头吊在明空禅师的脖子上。明空禅师戴了这么多年的佛珠,现在该换一换行头了。李卫国和卞一鸣在两旁担任“护驾”的任务。 李卫国和卞一鸣把明空押上汽车,刘局长叮嘱李子荣务必将“明空禅师”万无一失地押解到县公安局看守所。 李子荣和其它同志把刘局长一行送上汽车,站在大路旁挥手告别。刘局长、郑峰和李云帆他们在临上车之前和楚老先生握手道别。 第53章 马家集历史悠久李云帆熟悉环境 第61章马家集历史悠久李云帆熟悉环境 “你们回去以后好好休整一下,等待我们的消息。“李云帆望着依依不舍的战友道。 “马家集的案子正处在调查摸底阶段,这些日子,你们在山上吃了不少苦,回去以后好好补充一下,养精蓄锐,马家集有一场硬战等待着你们。”郑峰以一种委婉的方式告诉李子荣他们,分开只是暂时,会合为期不远。 郑峰能够理解战友们的心情,朝夕相处,突然分手,心里面自然是空荡荡的。自己离开同志们前往马家集的时候何尝不是如此呢。 “再见!” 在同志们的“再见”声中,两辆汽车向北驶去。等刘局长他们的汽车消失在山谷之中,李子荣他们才上车走人。 向北的两辆汽车,第一辆上坐着刘局长、郑峰和李云帆,第二辆上坐着陈皓和史可染。 让我们把视角定格在第一辆车上。 不用问,刘局长、郑峰和李云帆的话题定格在了马家集“8.18”无头案上。 “老李,我一个人呆在马家集,心里面空荡荡的,思路也没有以前畅通了,你来了,我的心里就有着落了。” “郑队,不是你的思路不畅通,是案子太复杂了,如果不复杂,也不会成为地区挂牌的案子,我们干这行的又不是神仙,刘局长,我们公安局档案室里面不是还有几个案子一直没有头绪吗!” “是啊!等你们把马家集的案子拿下来以后,得空了,再回头算一算那些陈年老账。”刘局长道。 “郑队,马家集的案子进展如何?” “老李,先不急,到马家集以后,您先看材料,晚上——我们再谈。刘局长,您看呢?” “案子的事情,你和云帆两个人商量着办,有什么困难找我,我的任务就是当好你们的后勤部长。”刘局长说罢哈哈大笑。 郑峰和李云帆也笑了。 李云帆和他的战友们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拿下龙华寺的案子,作为公安局领导的刘局长,心里当然是深感欣慰。 老李这么快就和自己会合,作为马家集凶杀案刑侦小组的负责人的郑峰,他多了一个得力的帮手,可谓如虎添翼,心里面自然是喜不自胜。 能从一个战场转移到另外一个战场,和自己的战友并肩作战,共擒恶魔,作为一个见到案子眼睛就发亮、对刑侦工作满腔热情的老刑警李云帆来说,心里面的冲动和亢奋更不必说。 “不过,你们要有足够的思想准备,马家集的无头案很不简单啊!”刘局长意味深长地说。 汽车里面的空气顿时凝重起来。 汽车在高山峡谷之间缓慢行进,汽车颠簸得非常厉害。 路是石子路,九曲十八弯,或高或低,几多坡道。 路右边,悬崖绝壁,怪石林立,上面是遮天蔽日的树林;路左边,急湍潺潺,流水回旋,下面是望而生畏的峡谷。 近处——山风乱吹,落叶飘飞,远处——层林尽染,呈红溢翠。 一个时辰以后,视野逐渐开阔起来,这时候,李云帆才意识到,汽车已经穿过了峡谷,汽车的前方出现了一座古老的石桥,河水里面有三个石头桥墩,和东西两岸上的桥墩加在一起,一共有五个桥墩,桥墩全为巨石。桥墩的间距有五米左右,高度在六米左右。 “老李,前面有一座石桥,在那——您看见了吗?” “看见了,这座石桥有些年头了。” “马家集凶杀案的无头男尸就是在石桥的下面被发现的。” “在这儿发现的?” “对,就在对岸那个桥墩的下面。就在那儿,你看——” 李云帆顺着郑峰所指的方向看去:桥墩附近有很多石块,有的躺在岸边,有的隐身水中。河面比较宽,有二十米左右。 “受害人的尸体是怎么被发现的呢?” “是一个姓阎的钓长鱼的老者发现的。” “钓长鱼的?” “就是钓黄鳝的。” “是用尖钩,还是用秃钩?” “老李,你也懂这个?”郑峰道。 “略知一二。” “云帆,你说说看,这钓长鱼有什么讲究?”刘局长突然来了兴趣。 “过去,我认识一个钓黄善的老者,一年四季,除了冬天,春、夏、秋三季,一辈子以钓黄鳝为生,他钓黄鳝和别人不一样,他用的钩子是秃头钩,而一般人用的是尖头钩。” “秃头钩和尖头钩有什么不用呢?” “秃头的钩子如果钓不上来,还可以再钓,或者隔一段时间再来钓,那条黄鳝还会再咬钩。如果是尖头钩,那就是一次性的买卖。一次钓不上来,第二次,它就再也不会咬钩了。秃头的钩子还有一个好处,秃头的钩子是绑在一根比较长的竹篾子上的,竹篾子很软,可以弯曲,所以能伸到洞里面很深的地方,尖头的钩子一般是一根比较长的钢丝,或者把钩子绑在一个比较硬的竹片上,所以尖头钩子伸到洞里面的长度有限。” “黄鳝还会呆在洞里面吗?” “他说,黄鳝在鱼中,是最认洞的,它呆在一个地方,轻易是不会换地方的,所以,他钓黄鳝有几条固定的线路,每条线路上都有几十个洞,都是老洞。一个洞要钓好几年。““这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刘局长道。 “他跟我说,有一个洞,他前后钓了五年,一共掉了一百零三条黄鳝,最大的一条有一斤八两。” “一斤八两,那劲一定很大。” “可不是吗!他钓了好几回才得手,被它吞了好几把钩子,最后一次用绳子系在竹篾子上,另一头拴在树上,才把它钓上来。洞越老,钓上来的黄鳝就越大。最好的是土洞,石头洞也行,但石头洞里面的黄鳝呆的时间不长。郑队,我明白了,那位姓阎的老者一定是在钓黄鳝的时候,在石头下面发现了尸体。” “你说的一点没错,原来的洞不见了,石头的位置也不对。他就到处找洞,结果在找洞的过程中,一连钓了三条长鱼,当他准备再下钩的时候,在水里面发现了一只鞋子——是一只鞋子的鞋头,连钓了三条长鱼,他感到非常奇怪,发现鞋子以后,他就更觉得很蹊跷了,石头缝里面怎么会有一只鞋呢?” 汽车已经到桥跟前了。 驾驶员朝左打方向盘,汽车拐向石桥。 桥面不宽,只够一辆汽车通行,桥面也是用青石板铺成的,两边是互不相连的石栏,间距在一步左右。 两辆汽车谨小慎微地驶过了石桥。 “郑队,你接着往下说,后来呢?” “后来,他就喊人,正好有一条船从上游——从龙华堡方向驶过来,他和船老大下到水里面,把那块石头掀了起来,结果发现了一条人腿。他就爬上岸,跑回马家集,到马家集派出所报了警。” “石头缝里面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长鱼呢?”刘局长有些不解。 第54章 马家集风水宝地三大姓钩心斗角 第62章马家集风水宝地三大姓钩心斗角 “刘局长,长鱼突然增多,应该和尸体上的腐肉有关,鳗鱼和黄鳝喜欢吃动物的腐肉。” 汽车摇摇晃晃地行驶了十分钟左右,远远的就能看到一个高墙,高墙是用石头垒起来的,汽车转过了一个弯道,便看到一个用石头砌成的门。石门掩映在一片茂密而葱茏的树冠之下。 车到近处,终于看到了,树是槐树,榕树和银杏树,每一颗都很粗,李云帆目测一下,这些树和龙华寺养心斋后院里面的银杏树的年轮差不多,其中有一棵老槐树,是李云帆所见过的最粗的树,盘曲嶙峋的枝干上,下有洞穴,上有枯枝,衰老得已经不行了。在老槐树的南边有一条石头路通向山林。路的方向朝西南。 在石门的上方,有三个大字,是用石头凿成的,三个字是凸出来的,这三个字就是“马家集”。三个字是用楷体凿成的,笔力苍劲而厚重,字形丰满且匀称。 马家集在龙王山的北麓。 石桥和石门,已经充分表明马家集历史的久远。就更不必说那些盘曲嶙峋,高大挺拔的苍天大树了。 “郑队,马家集有多少年的历史了?” “和龙华寺的历史差不多长。” “这里的地理环境很特别吗!你还记得翡翠村吗?” “是啊!马家集和翡翠村不一样,翡翠村坐落在山腰上,而马家集安卧在龙王山的山脚下,这里地势平缓,一面靠山,三面临水。” “马家集一共有多少户人家?” “有两千多户人家。比翡翠村多很多倍。” “两千多户,比龙华堡还多。” “是啊!这里的繁华也不亚于龙华堡。” “这里有三个大户人家,马家集的历史实际上就是三大姓的历史。”刘局长道。 “哪三大姓?” “第一大姓就是马,其次是姓盛和姓包的。” “怪不得叫“马家集’。” “三大姓都有自己的祠堂。” “那是什么地方?”李云帆指着路左边的一个宏大的古建筑问道。 “那就是马家祠堂。” “果然是大户人家,谱子不小,龙华宝像这样的建筑还没有。” “这里每年三月二十八都要举行庙会,附近十几个县的人都会汇集到马家集来。”郑峰道。 “那这里一定有庙宇了!““老李,您是怎么知道的呢?” ““庙会’原本是一种佛事活动,后来逐渐演变成一种民间的交易活动,但宗教的色彩一直没有改变,只是被物资的交易冲淡了一些而已。” “不错,在马家集南边的山上确实有一座寺庙,不过规模没有龙华寺大。” “寺庙叫什么名字?” “叫普觉寺,刘局长,您每次来的都很匆忙,今天下午,我们去转一转,怎么样?让金所长带我们去。” “行啊!去看看,案子暂时放一放。” 正说着,汽车拐进了一条街道。街道是用青石板铺成的,高低不平,坑坑洼洼,汽车只能缓慢前行。 “这条街道大概就是举办庙会的地方吧!”李云帆道。 “对,这条街道很长,有三里路长,这条路是东西向,前面还有一条南北向的道路,两条路成十字交叉。” 道路比较的宽阔,大概有五六米宽,路两边是大大小小的商铺,大多为两层,一般都是楼下做铺面,楼上住人,后面的院子里面放货。 汽车很快就到了十字路口。 “老李,这里就是马家集的中心。叫鱼市口。” 汽车从鱼市口转向北,行驶了约摸一里地,再向西行驶了一分钟之后,在一座古老的建筑物跟前停了下来。 大家跳下汽车。 建筑物在石板路的南边,大门右侧挂这一个牌子,上写“马家集派出所”。在石板路的北边,是一条东西向的大河,十几级台阶下面,河岸边,木船首尾相连,桅杆高立,有不少人在卸货、上货,或扛或抬,一派繁忙的景象。喊着“嗨哟”的号子,袒露着光溜溜的上身。 站在码头上,放眼北望,河对岸,满眼芦苇,铺天盖地,芦苇荡港汊连横。 “郑队长,这条河好像连着我们县的通天河。”陈皓道。 “不错,山城县境内的叫“南通天河’,这条河叫“北通天河’,两条河以龙王山脉为分水岭,连接两条河的就是我们刚才经过的大峡谷。走,估计饭要好了,我们先吃饭。” 正说着,从大门里面跑出两个人来。 两个人走下台阶。 “我来介绍一个,这位就是我经常跟你们念叨的山城县公安局刑侦队的李队长。” 两双大手紧紧地握住了李云帆的左右手:“欢迎您,李队长。” “你们好,我叫李云帆。” “老李,这位是凤阳县公安局刑侦队的刘副队长,现在是代理队长。这位是地区公安局刑侦科的老干探毕老。” 刘副队长的年龄在四十岁左右,老毕的年龄将近六十岁。 “别客气了,都进去吧!”刘局长道。 大家跟在郑峰的后面上了五层台阶,走到大门口的时候,从里面冲出一个人来。 “郑队长,人来了吗?” “来了,老金,这位就是李队长。” “老李,这位是马家集派出所的金所长。” 金所长的年龄在五十五岁左右。李云帆和金所长握手致意:“金所长,您好。“走进大门,中间和左右两边一共有三条走廊通向一个双层殿顶的高大建筑。这种十分讲究的建筑只有在南方才能见到。走廊之间,绿树成荫,有金叶含笑,有红花木莲,有紫薇和翠竹,还有冬青和广玉兰,最醒目的就是一棵银杏树,遮盖在高高的屋脊之上。 “队长,这里如此雅致清幽,原来是干什么的?” “金所长,您说吧!” “这里最早是商行,就是贸易行,明清以前就有了,日本人来了以后,曾经做过维持会的办公地,解放战争的时候,这里是保安团的驻地,现在,这里成了派出所。” “金所长,中饭好了吗?” “刘局长,饭半个小时前就准备好了。” “走,吃饭,哎,老金啊!吃过饭以后,你领我们到静觉寺去一下。” “好嘞。” 吃过中饭之后,郑峰一行七人在金所长的带领下穿过马家集的十字路口,走出南街口,往后山而去,在马家集的后面有一大片松树林,林中有一条羊肠小道。上山的和下山的人,在山道上时隐时现。 小道是用一些不规则的石头砌成的,所以凹凸不平,一路上,除了石头以外,就是那些裸露在地面上的盘曲嶙峋的树根。按照路的走向,普觉寺的位置应该在马家集的西南方向。 穿过一片松树林之后,视野突然开阔起来。 向西看,不远处——在一片灌木丛中,有一些不算很高的小庑殿顶的建筑物忽隐忽现。这些建筑物聚集在一起,显得很密集。 第55章 马家集风寒夜静李云帆了解案情1 第65章马家集风寒夜静李云帆了解案情1 善男信女或进或出,诵经钵磬之声不绝于耳。庙门口有几顶轿子,七八个抬轿子的中年男人,有的坐在山门前的台阶上休息,有的在穿衣服,有的正在擦汗,正在擦汗的是刚到的。 普觉寺的规模确实没有龙华寺大,但不知何故,普觉寺的香火却很旺盛,这里的建筑有三个部分,主体建筑是弥勒殿,第二个建筑是观音殿,第三个建筑就是飞来塔,比龙华寺的塔要小,除此以外就是伙房和僧人住的禅房和东西耳房。 进入普觉寺的山门,普觉寺的建筑尽收眼底。 金所长带着大家走出弥勒殿,进入观音殿的时候,金所长走到刘局长和郑峰的跟前低声道:“你们看,站在观世音面前磕头祷告的那位老妇人就是盛家的老太太,今年已经八十岁了,耳不聋,眼不花,每个月都要坐滑竿到庙里来烧几柱香。” 盛老太太的头磕得十分虔诚,她双手合十,放在胸前,嘴里面振振有辞,磕头的时候,双手伸开,平放在地上,掌心向上,额头着地,中规中距地磕了三个头。 “盛老太太,您今天也来了。” 盛老太太被两个中年女人扶起来的时候,金所长走了过去。 “哦,是金所长啊!你今天怎么有空到山上来了?” “随便走走,您老的身子骨还好吧!” “还行吧!全靠菩萨保佑啊。” “瞧您这身板,活到一百岁,不成问题。” “那不成,活到一百岁,那要遭多少罪啊!” 和盛老太太分手之后,大家在观世音周围画圆圈的时候,一个老和尚在一个小和尚的陪同下走进观音店,他和盛老太太施礼并且耳语几句之后,朝金所长走过来,金所长迎了上去。 “智清长老,怎么惊动您了?”金所长微微鞠躬。 长老双手合十,低头还礼:“不知金所长光临敝寺,有失恭敬,好像还有贵客。” “智清长老,您说得没错,我来介绍一下,刘局长,这位是普觉寺的方丈智清长老。” “贫僧智清。” “智清长老,这位是山城县公安局的刘局长。” “多有打搅。” “多有怠慢。请到贫僧的禅房喝一杯清茶。” “多谢大师,我们随便走走,今日多有唐突,改日再专程拜访大师。” “阿弥陀佛。” 这时,有一位年老的和尚走进大殿,在智清长老的耳旁嘀咕了几句,智清长老随其后出了大殿。 刘局长一行继续在寺中溜达。 普觉寺的后面有一个小门,门的位置在东耳房的南面,门外面是茂密丛生的竹林,有两条小路向东南和西南方向延伸。竹林里异常的幽静,还有一点阴森森的感觉。 “刘局长,这个普觉寺的香火比龙华寺旺多了。”李云帆道。 “金所长,你说说看,这时何故啊?”刘局长道。 “不得而知,我们平时很少上山,从来没有和寺庙打过交道。” “刘局长,会不会和马家集的繁荣和人气有关呢?” “肯定有这方面的原因。”金所长道。 “金所长,这智清长老在普觉寺呆了多长时间了?” “听我们的老所长说,他到马家集到的时候,智清长老就在普觉寺了,老所长一九四三年就到马家集了。” “一九四三年的时候,这里就设置治安机构了。” “对,那时候叫警察局,当时马家集的治安状况比较乱。” “当时这里不是有保安团吗?” “保安团一般不管地方上的事情,他们能不和山上的土匪穿一条连裆裤祸害父老乡亲,就阿弥陀佛了。” “土匪?会不会是武秋红的父亲马大棒子那帮土匪?”陈皓道。 “龙王山连绵两百多里,土匪有好几股。我想起来了,盛家和包家之所以不敢和马家明斗,就和这件事情有关系。” “有什么关系?”郑峰道。 “听老所长说,马家和龙王山的土匪有瓜葛。包家皮草行的霍掌柜和伙计的死,据说就是龙王山的土匪干的。你们看,南面有深山,背面有一望无际的芦苇荡,来得快,走得更快。 “老毕,我们到马家集来了这么长时间,今天是第一次听说这些事情。”郑峰望着毕老道。 “可不是吗!今天算是开了眼界,长了见识。”毕老道。 “没想到,马家集这潭水这么浑。”史可染道。 “我看这潭水现在比过去还要浑。要不然,马家集的无头案到现在不会找不到一点头绪。”郑峰若有所思。这是李云帆进入马家集以来,郑峰第一次提到马家集的案子。 五点钟左右,刘局长一行离开了普觉寺,香客也陆续走出山门。山门口还有两个轿夫坐在台阶上,台阶下面停着一副滑竿。 在松树林中,同志们听到背后传来滑竿“嘎吱嘎吱”的声音,大家闪到路旁,很快,一顶轿子从他们身边一晃而过,滑竿上面坐着盛老太太。旁边跟着那两个中年妇女。 “盛老太太,下山了。”金所长道。 “金所长,你们也下山了。”盛老太太坐直了身子。 金所长上前一步,把盛老太太摁到滑竿的靠背上:“天不早了,您老人家好走。” “那我们走了,金所长,你有空就到家里来坐坐。” “得空就去。” 金所长和刘局长他们目送盛老太太的滑竿下山去了。 马家集的夜异常的安静和寒冷,下午上山,李云帆和陈皓一点都没有感觉到冬天的存在,但到吃过晚饭以后,气候就发生了比较明显的变化。不一会,起风了,风在银杏树的枝叶间跳着生硬而冰冷的舞蹈,那些矮小的树木,借着高墙的庇护,缩着脑袋,蜷曲着身体。有几株稍高一点的香樟树,昂首挺胸地迎风而立。 刑侦队的同志们被安排在二楼上,站在房间里面,透过窗户,能看到河对岸的芦苇荡,在夜景的衬托下,如同一副水墨画。河面上泛着星星点点的光,木船的桅杆上挂着一盏盏灯,船夫们正在河岸上烧火做饭,锅里面冒着热气。 金所长带着刘局长他们到鱼市口的舒心堂泡澡去了,派出所里面只留下郑峰和李云帆。 李云帆被安排在郑峰的房间,这里的条件不错,金所长为刑侦队的同志,每人安排了一个房间,李云帆也有一间,但李云帆为了尽快地熟悉案情,所以就临时决定和郑峰睡在一个房间。 郑峰把一个档案袋递给李云帆:“老李,您先看材料,有疑问的地方提出来,材料一共是七份,上面有标号,你从第一张开始看,还有十几张照片——是案发现场的照片。” 郑峰泡了两杯浓茶,从普觉寺回来,路过鱼市口的时候,郑峰特意买了一条大前门牌香烟。 李云帆先看照片,照片上是一具尸体,尸体已经高度腐败。这不是一具完整的尸体,尸体少了一个最重要的部分,这个重要的部分就是死者的脑袋,连同脖子都不在了。 第56章 马家集风寒夜静李云帆了解案情2 第66章马家集风寒夜静李云帆了解案情2 李云帆曾经接触过一起无头案,死者的头是从喉结处被割下来的,尸体上还留有一节脖颈,而这具尸体被切割的非常特别,凶手连头带脖子切割得非常彻底。 郑峰把茶杯端给李云帆,同时递给他一支香烟,李云帆大概是太投入了,香烟已经抽到了烟蒂,很快就要烧到手指了,郑峰递给他香烟的时候,他才发现。 “郑队,死者的身高是多少?” “老李,你提出的这个问题,就是第一大难题。” “怎么讲?” “你看,死者连头带脖子都没有了。我们不知道凶手是处于何种考虑,他为什么要连脖子都切割掉呢?按照正常情况,我们能测量出死者的身高,可是,人的脖子有长有短,不仅仅是女人,男人的脖子也有长短之分,所以,我们只能把死者的身高暂定在一米六九到一米七一之间。你看第一张材料。” 李云帆拿起第一张材料,扫了一下,道;”郑队长,死者没有穿衣服吗?” 郑峰抽了一口烟道:“死者穿衣服了。” “那照片上怎么是这样?” “死者身上穿的是一件棉布衬衫,下身穿一条长裤,全是棉的,遗憾的是,由于时间太长,衣服已经烂成了碎末,再加上鳗鱼和长鱼的作用,现场已经无法提起,这一点,您算是说对了,别说衣服了,连尸体上面都有不少的窟窿,刘队长他们把尸体拖回公安局法医处的时候,死者的肚子里面还钻出了一条鳗鱼。” 李云帆拿起第二张材料,这是一张现场勘察记录——即验尸报告:性别:男性。 年龄:初步结论,在六十五至七十之间,根据之一是骨骼的老化程度,由于死者的表皮和肌肉组织严重腐败,在加上心肺等主要的内脏器官已经不复存在,所有能确定年龄的参照物已经基本丧失。 身高:在一米六九到一米七一之间。 尸体发现的时间:一九七二年八月十八日下午一点钟左右。 死亡时间:在二十至三十天之间。 现场的提取物只有一样东西,这样东西是两只四十码的解放鞋,鞋底已经磨平,左脚上的鞋带是刚换的,成色比较新,右脚上的鞋带一头打了一个结,成色比较旧。 第三份材料是报案人的笔录。报案人就是发现尸体的人。 姓名:阎怀仁。年龄:五十七岁。职业:渔民。居住地:马家集阎家汀。 问:“发现尸体的地点在哪里?” 答:“在马家桥西岸桥墩下。” 问:“发现的时间?” 答:“一点钟左右,农人已经下地干活。” 问:“请把当时的情况说一下。” 答:“桥墩下边有黄鳝洞,我走到桥墩下边的时候,发现原来的洞已经不在了,我就开始在水下面找——这个洞,我每次来都能钓到一条长鱼,而且是比较大的长鱼,奇怪的是,我在找的过程中,竟然钓上来三条,再准备钓的时候,突然发现,水下的石缝里面有一样东西很特别……” 问:“是什么东西?” 答:“像一只鞋子——仔细一看,是一只解放鞋。联想到一下子钓上来三条长鱼,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我就想去喊人,这时候,正好有一条船从龙华堡方向驶过来,我把情况和船老大一说。他当即把船靠到岸边,船老大和另一个伙计,我们三人下到水中,把石头掀起来,在我的记忆中,那里以前没有这么多的石头,分明是别人后来搬到那里去的。” 问:“请您等一下,您有多长时间没有到那儿去了?” 答:“大概有一个月左右。” 问:“也就是说,您在一个月之前到那里去的时候,那里没有任何异样。” 答:“是这样的。” 问:“请您接着往下说,后来的情况怎么样?” 答:“我们一共掀了十几块石头,刚开始,我们就闻到了一股难闻的味道。掀到最后一块石板的时候,我们都惊呆了。” 问:“你们发现了什么?” 答:“石板下面是一条人腿,腿上的肉已经腐烂了,靠膝盖的地方已经看到骨头了。我就来报案了。” “老李,您再看看这份材料。” 李云帆接过材料,上面的标号是“7”。 这是郑峰接手“8.18”马家集凶杀案以后,和报案人的一次对话,虽然内容不长,但足已说明郑峰考虑问题还是相当缜密的。 问:“阎老伯,请您回忆一下,你们三个人掀起那些石头和石板的时候,石头和石板有多大,一个人能搬得动吗?” 答:“搬得动,就是得费点劲,特别是最底下那块大青石板,一个人搬,比较吃力。” 问:“尸体摆放的方向,您还能记得吗?” 答:“脚朝北,头朝南,当时我们并不知道,尸体没有头。等县公安局的人来了以后,把压在尸体上面的石板全部搬起来以后,我们才知道是一个无头的尸体。” 问:“您再回忆一下,死者的身上有裤带吗?” 答:“没有裤带,照理说,山里人的裤带一般都是用布卷成一圈,这样既结实又能带住劲,应该比衣服烂的要慢一些才对。” “郑队长,怎么会没有裤带呢?即使是布做的腰带,也不至于这么快就烂得一干二净啊!更别说其它材料的裤带了。您有没有向勘察现场的刘队长提过这件事情呢?” “我问过了,刘队长他们也没有发现裤带。” “那么,在马家桥的附近,除了马家集以外,还有没有其它的村庄呢?” “老李,您往下看,在下面。” 李云帆翻到了第二张。 问:“阎老伯,在马家桥的附近,还有没有别的村庄?” 答:“有。在马家桥的东边有一个庄子,叫小桃园,住着几十户人家。” 问:“这个小桃园离马家桥有多远呢?” 答:“比马家集少许近一点,翻过一个山头就是。” “除了小桃园以外,还有其它村庄吗?” 答:“还有两个村庄,一个在马家桥南边的山坳里面,离大路只有百十步远,离马家桥有三四里地。还有一个村庄在马家桥的北面,在河的东岸,离马家桥有两三里地。” “郑队,这几个村庄,你们都去过了吗?” “我们去了很多的村庄,整个凤阳县,包括邻近的几个县,我们都摸排过了。” “侦破工作在哪一步卡了壳?” “到目前为止,侦破工作一步都没有迈出去。” “此话怎么讲?” “从我们进驻马家集到现在,我们还没有确定受害人的身份,马家集和附近几个村庄,整个凤阳县和邻近几个县都没有人口失踪的情况,没有接到过任何报案。” 第57章 无头案头在何方找线索费尽思量 第67章无头案头在何方找线索费尽思量 “这真是一个无头案。”李云帆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郑峰和李云帆经过合计,准备开一个案情分析会。正说着,金所长带着刘局长他们回来了,时间是八点零五分。 案情分析会立即进行,地点就在郑峰的房间。 郑峰主持会议,陈杰负责记录。 郑峰说了一个开场白:“我们进入马家集已经有十几天了,工作是做了不少,但仍然没有一点头绪,上面虽然没有限期破案,但我们也不能这么耗下去,吃过晚饭以后,我和老李谈了一下这个案子,这确实是一个非常复杂的案子,但再复杂的案子,也不可能不留下任何蛛丝马迹。现在,我们开一个案情分析会,大家各抒己见,刘局长、毕老,您二位看这样行不行?我们就围绕受害人的身份展开讨论,然后确定我们下一步的行动方向。” 刘局长点点头。 “就这样。”毕老道。 金所长忙着给大家泡茶。房间里面弥散着茶香味,还有浓浓的香烟味。金所长特地为刘局长和李云帆准备了一盒铁观音和一条牡丹牌香烟。 率先发言的是刘队长,他一开始就提出了一个问题——实际上是大家都在思考的一个问题:“凶手为什么要把死者的头颅割下来呢?” “根据我们以往的经验,凶手把死者的头颅割下来弃之别处,其目的无非是隐藏受害人的身份。”毕老道。 “毕老,您的意思是不是说,凶人怕别人认出受害者。”刘队长道。 “对!凶手怕别人通过死者找到自己。” “您是说,只要别人认出死者,就会知道谁是凶手,是不是这样?”金所长道。 “凶手和受害者之间可能具有非同寻常的关系。”刘局长道。 “应该是这样。”毕老非常肯定。 “毕老,还会有其它原因吗?凶手为什么要将死者的割得这么干净,连一点脖颈都没有留下来呢?就像割韭菜一样。”金所长道。 “这里面可能有两个原因,一个原因是,凶手怕我们知道受害者的准确的身高,要么就是死者的脖子上有什么特别的标记。第二个原因是凶手和死者之间有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 陈皓一边抽烟,一边记录,他毕竟是刚来的,对案情还不怎么熟悉。 “尸体出现在马家桥,这又能说明什么问题呢?”刘队长又提出了一个新的问题,“8.18”凶杀案从案发到现在,他都经历了,所以,他应该是最有发言权的。 “李队长,你给我们大家说说。” “我——我刚来,对情况还只是一知半解。” “老李,既然毕老请你说,你就说说吗。”郑峰道。 “是啊!老李,你就说说吧!”刘局长也发话了。 “那好吧!我先说两句。按照常理,凶手很可能是马家桥附近的人,他不是抛尸,而是藏尸,把尸体藏在水下面,再用石板和石头压在上面,显得十分从容,凶手好像对这个藏尸的地点很熟悉,很可能是早就看好了这个地方。而且埋得非常巧妙,如果不是钓黄鳝的阎怀仁无意之中发现的那只鞋子,恐怕我们永远都不会知道在马家桥的桥墩下埋着一个冤魂。” 毕老的眼睛里面放射出一种异样的光来,那是一种赞许的目光:“李队长,我同意你的分析。” “既然凶手是马家桥附近的人,那么,死者也一定是马家桥附近的人啰。”史可染的思维跟得很快。 “我就是这个意思。可是马家桥附近的村庄,包括马家集,都没有人口失踪的情况,这不是很奇怪吗?” “李队长,你算是说对了,这马家集自古以来就是出幺蛾子的地方。” “金所长,您所指的是不是马家集在历史上发生的那些和三大姓有关的离奇而怪异的事情。” “是啊!这马家集出的怪事还少吗?” 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 金所长试图打破沉默,他拎起水瓶给每个人添水:“你们多耗一点水,今天跑了一天,刚才又泡了澡。”两瓶水很快就没有了。“你们接着谈,我到食堂去吩咐严师傅再烧几瓶水。”说罢,就提着两个水瓶下楼去了。 “郑队长,谈谈你的想法。”毕老道。 “好,我来说两句,我同意毕老和李队长的分析,这一点,我看完全可以定下来,凶手和死者就在马家桥附近,至少也是在一个多月之前在马集桥附近出现过的人。”郑峰的发言在逻辑和事理上都是非常缜密的。他既肯定了李云帆和毕老的分析,又做了一些必要的补充,“死者的身上除了一双鞋子,竟然连一根裤带也没有,凶手为什么要把死者的裤带也拿走了呢?” 郑峰在说出自己的想法的同时,有提出了一个新的问题。 “郑队长,会不会是因为夏天,死者只穿了一条裤头,所以没有裤带。”史可染道。 “就是穿裤头,也应该有一条带子啊!带子是不会烂这么快的。” 金所长推门进屋,接过了史可染的话茬:“山里的人,凡是上了年纪的人,夏天穿的都是那种大裤衩,上口很大,掖在一块,然后用一根很长的布带子一系。” “金所长说得不错,山里人就这个习惯。”刘队长补充道。 “那么,金所长,您所说的山里人也包括马家集的人吗?”李云帆道。 “是啊!” “郑队长,死者的裤带很可能是被凶手扔到别的地方了?”金所长道。 “还有死者的头颅,会不会和布带在一起呢?”史可染道。 “这就要看第一现场在哪里了。如果马家桥是第一现场,那么,裤带和头颅就有可能在一起;如果,马家桥不是第一现场,那就很难说了。”郑峰道。 “郑队长,根据解放鞋的尺码,我们应该能确认受害人的大致身高。”刘队长道。 “对,解放鞋是四十码,受害人的身高,估计在一米七一左右,这和你们在尸检是所下的结论基本上是吻合的。” “我们要不要对案发现场进行一次勘察?”金所长提议。 “我看有这个必要。”毕老复议。 “特别是马家桥附近的水底下。”李云帆补充道。 “刘局长,那我们明天上午到马家桥碰碰运气,您看怎么样?”郑峰做出决定。 “就这么办,明天我回山城县,跟你们一起走。”刘局长最后拍板。 “郑队长,普觉寺,你们去过了吗?我是说你们有没有尝试到那里去寻找受害人的踪迹。”李云帆提出了一个新的问题。 “金所长,您把到普觉寺的情况说一下。”郑峰道。 “好,我来说,普觉寺,我们去过了,智清方丈说寺中没有僧人走失的情况。”金所长一边说,一边从一个档案袋里面掏出两个十二开的黄颜色的小本本,“他还给了我两本花名册,上面是普觉寺僧众的名单,一个是几年前的花名册,一个是现在的花名册。寺中僧人一共是三十八人,不多不少,都在上面。” 第58章 同志们胜利会师马家桥水深流急1 第68章同志们胜利会师马家桥水深流急1 “那么,花名册上的这些人,你们有没有一一对号入座呢?”李云帆道。 “没有。” “你们有没有向寺中的其它僧人了解情况呢?” “这……”金所长语塞。 房间里面的气氛突然变得凝重起来,大家都感觉到了这个问题的分量。 打破僵局的是郑峰,不过他打破僵局的形式很特别,他是以一种检讨的方式:“看来我考虑问题还不够周全和深入。李队长这个问题提得非常好。” “郑队,那我们明天再去一趟普觉寺。”这是陈浩在案情分析会上说的第一句话。 “对!明天我们再上一次山。”金所长道。 “好!明天早上,我们先去马家桥,正好可以送一下刘局长,勘察结束之后再到普觉寺去。” “大家再看看有没有什么新的想法?” 史可染把手举了起来。 “画家,你说吧!”郑峰道。 “受害者会不会不是本地人呢?不然,怎么会没有失踪的报案呢?” “这个案子的症结就在这里,只有解开这个疙瘩,“8.18’无头案才能向前推进。”毕老道。 “如果不是本地人,凶手为什么还要割下死者的头颅呢?”陈皓道,这是陈皓说的第二句话。 “受害者是外地人的可能性比较小,即使是外地人,也是在本地生活了一段时间的人。”毕老推了推老花镜,“也应该是一个熟悉的面孔。” “毕老说得对,种种迹象表明,受害人很可能就是本地人,可竟然没有人家报案,连失踪的信息都没有。这种情况我们还是第一次碰到。”李云帆若有所思道。 “我们已经向全省的公安部门发出了协查通报,凡是在六、七两个月内失踪的65岁至70岁之间的、身高在一米六九至一米七二之间的男性公民,都在我们的刑侦范围之内,不过,在目前这种情况下,我们还是要把刑侦的范围锁定在马家桥附近的几个村庄,马家集应该作为重点。 “刘队长,你们到现场的时候,受害者的身体是向上还是向下的呢?”李云帆提出了另一个问题。 “脸朝上。” “那么,受害人的身上的肌肉组织有没有比较完好的地方?” “有。” “什么地方?” “背部,还有两只脚,因为当时死者的脚上穿着一双解放鞋。” “李队长,没有想到你琢磨得这么细。”毕老已经从李云帆提出的几个掷地有声的问题中感受到了这位李队长的不同凡响。 “看来,我们还要对受害人的尸体再进行一次认真细致的检查。”郑峰道。 案情分析会结束的时候,时间是十点左右。躺在床上,已经听不到风在树上捉迷藏的声音,但气温依然很低,金所长在上午特地给每个人加了一床被子。 李云帆和郑峰睡在一个被窝里面,两个人继续研究案情,一直到十二点钟左右,李云帆提出了一个新的想法:“我觉得应该再找阎怀仁谈一次,详细了解一下当时的情况。郑队长,可以把李子荣他们叫过来了。” “老李,我现在就去打电话。你看,让哪几个人来比较合适?” “李子荣算一个,王萍,有一个女同志比较方便,卞一鸣,这小子脑袋瓜子要比一般人多几道褶,你看怎么样?” “就这样,再请刘队长从他们刑侦队抽两个人来,您看如何?” “还是你想得比较周到,这样比较妥当。他们介入的比较早,驾轻就熟。走,我跟你一起去。” 最后两个人决定:十二月二号早晨,八点钟左右,送刘局长到马家桥,一边在马家桥附近进行实地勘察,决定勘察的范围的相关的地点,一边等后援人员赶到现场,然后进行勘察,勘察结束之后,兵分两路,一路上普觉寺,一路去找姓阎的。 通过今天晚上的案情分析会,特别是听了李云帆的想法之后,郑峰的心里面敞亮了许多。 临睡之前,郑峰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就是请金所长找两个摸鱼的人,因为马家桥的下面和南北两边的河水比较深,可能要潜到水底下才行。 “郑队,还是你想得细啊!” “您来了,我的思路也打开了。” 说罢,两个人哈哈大笑。 第二天早晨,郑峰他们在马家桥和刘局长挥手告别,他们目送着刘局长的汽车消失在浓雾之中。时间是七点五十分。 十二月二日的早晨天还没有亮的时候,大雾就已经悄悄地降临了马家集,笼罩了整个龙王山。 刘队长讲,这里一到冬季有两多,一是雨多,二是雾多。站在弥漫着迷雾的马家桥上,既看不到通天河,更看不到马家集,所以,置身其中的人免不了有一种神秘而诡异的感觉,也许是雾的缘故,“8,18”凶杀案在同志们的心中,更加的扑朔迷离。 郑峰和大家商量后决定,先在桥下面搜寻,然后向桥的两边延伸一百公尺左右,摸鱼的人到水深的中间摸,刑侦队的同志们在河的岸边水比较浅的地方摸,水下面的石头太多,所以只能用手摸,拉网使不上。 刘局长走后十五分钟左右,金所长带着四个渔民模样的人赶到了,他们每个人的腋下都抱着一件摸鱼穿的皮衣。现在已经是十二月份了,水下面的温度很低。 八点三十五分左右,刘队长的两个手下赶到了现场,这两个人一个姓邓,叫邓军,男,年龄四十一岁,另一位姓海,叫海洋,年龄三十九岁,这两个人曾经参加过“8.18”凶杀案的刑侦工作。 八点四十五分左右,南边的山道上传来了汽车喇叭的声音,李云帆估计是李子荣他们,接着就看到两束灯光出现在五十米左右的山道上,不一会,汽车在东桥头停了下来,从驾驶室里面跳下一个人来,这个人就是李子荣,接着又有两个人从汽车上跳下来,这两个人就是王萍和卞一鸣。 郑峰和李云帆迎上前去,其它人跟在后面。下面自然少不了介绍和互致问候。 “子荣,你们这么早就赶到了。”郑峰紧紧地握住李子荣的手。 “昨天夜里面接到你们的电话以后,我们就睡不着了,连夜赶到刑侦队,就等着天亮呢。”李子荣异常兴奋。 “郑队长,我们四点多就出发了,要不是这鬼天气,我们八点钟就能赶到这儿。”说话的是卞一鸣。 山中的雾聚得快,散得也快,九点钟左右,脸朝东,已经能看到太阳的影子了,不一会,山上的树也露出了他们高大而魁梧的身形,北通天河也呈现出她绰约且朦胧的丰姿。 四个摸鱼的人在大家的帮助下穿好了皮衣,在下河之前,每个人都喝了几口白酒,金所长特地买了四瓶二锅头。 郑峰朝桥下指了指,和四个摸鱼的人交代了几句话,四个人沿着河岸深一步浅一步地向桥下走去,河水漫过了他们的膝盖,漫过了他们的臀部,漫过了他们的腰,然后漫过了他们的肩膀,他们在下水之前又仔细检查了系在脖子上的牛皮筋,这个地方比较重要,如果系得紧,水就会灌进皮衣里面,除此以外,还有两个手腕,不过手腕比较好系,脖子既要系牢,以防止水进去,又不能系得太紧,人还要呼吸。 第59章 同志们胜利会师马家桥水深流急2 第69章同志们胜利会师马家桥水深流急2 一眨眼的功夫,四个摸鱼的人就沉到水底下去了,水底下不断冒出细小的水泡,不到两分钟的样子,四个脑袋先后浮出水面,喘几口气,再做一次深呼吸,然后又钻到水下面去了。 五个桥墩正好把水面分成四个部分,一个人负责一部分。他们先在桥墩的周围摸,然后再摸其它地方,二十五分钟以后,四个人相继上了岸,金所长适时地把酒递了上去:“老滕,怎么样?”老滕约摸五十岁左右,是四个人当中年纪最大的。 “水下面除了石头,还是石头,我们连石头缝里面都摸了。” 郑队长走到滕师傅的跟前:“滕师傅,你们先歇一歇。” “郑队长,没事,下面摸哪边?”老滕是一个非常爽快的人。 “那就先摸上游。”郑峰朝桥南指了指。 “伙计们,走!”老滕喝了一大口酒,带着他的伙计们穿过第五个桥墩——也就是最西面的那个桥墩,这个桥墩东面有两米宽的河岸,河岸成梯形,靠桥墩半米多的地方土多石少,中间——石多土少,下面——全是石头。 “夏天的水位比较高,要漫到这里。”金所长一边说,一边用脚尖在河岸上点了点。” “金所长,这里有一个石头坑吗?”史可染道。 “这个坑就是凶手藏尸的地方。八月十一号,这个坑在水下面,现在全部裸露在水上面了。”刘队长道。 老滕他们下到水里面去了。 郑峰在桥下停住了:“刘队长,你和老李,还有大李,你们三个人再对这个石头坑进行一次仔细的勘察。” 李云帆也正有此意,既然上天给我们这个机会,我们为什么不领情呢?当时,石头坑在水下面,受害者的尸体也在水下面,现场提取物的搜寻比较的困难,很容易会遗漏掉一些东西。 他们三个人就开始对每一块石头进行检查,没有问题就挪到一边,包括石头缝里面。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雾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太阳照在西岸的树上。 农人已经开始了他们的劳作,路过此地的人,都停住了脚步,不一会,桥上面就聚集了几十个人。 从北通天河驶过来一条船,因为是逆水行舟,所以,河岸两边各有三个拉纤的,脚上穿着草鞋,腰间挂着几双草鞋,以备不时之需。大概是处于好奇,拉纤的都停住了脚步,船主吩咐把船停靠在下游一百多米处,然后跑到东岸上看西洋景。有的坐在石头上,有的蹲在草丛里。 除了李云帆他们三个人,刑侦队的同志们全都捋起裤脚,在岸边比较浅的地方摸,毕老也要下去,被郑峰推了上去。 所有人的眼神都投掷在了河面上。 老滕他们一会儿上,一会儿下,在上游一百米长的河水下面仔细搜索。 水流比较急,但水下搜索的过程却是波澜不惊。岸上观望的人越来越多。但情绪明显懈怠了许多。 老滕他们在水下面搜索了四十五分钟,最后用摇头结束了对桥南的水下搜索工作。之后,战场转移到了桥的下游。 十点半钟的时候,太阳已经照到河面上来了。 这时候,从上游过来两条船,可能是看到了河岸上的人,也抛锚停船,船上的人跳下船到岸上来打听情况。 老滕沉到水下不到一分钟,突然一跃而起,右手抓着一样东西。 “郑队长,老滕那边好像有情况。”毕老一边大声道。一边伸手去拉郑峰,郑峰站在水里。 郑峰爬上岸:“老滕,是什么东西?” 其他人停止了搜索,接着另外三个摸鱼的人也浮出了水面。 河岸上围观的人群朝一个点集中。 老滕在金所长和卞一鸣的帮助下上了岸。 “老滕,是什么东西?”金所长道。 “郑队长,我们也发现了东西。”刘队长高声叫道。 这真是踏破铁鞋有觅处,功夫一到自然成。 河岸上的人一下子亢奋起来,蹲着的和坐着的人一下子全站起来,河东岸的人全部跑到河西岸来了,人们远远地看着,议论着。 “郑队长,你看——”老滕把手里面的东西递给郑峰。 “郑队,这是一个皮腰带。”李云帆道。 郑峰看着刘队长大声道:“刘队长,快说,是什么?”郑峰一下子变成了一个急性子,眉毛胡子干脆一起抓起来再说。 “是一枚子弹。” “子弹?”毕老颇感诧异,“在什么位置发现的?” “在——你们跟我来。” 大家跟在刘队长的后面,来到桥下,“郑队长,就在那块石板上。” “刘队长,你回忆一下,这块石板,大概在尸体的什么位置?”李云帆道。 “你们容我想一想,当时受害者的尸体脚朝北,我想起来了,这个位置是受害者屁股所在的位置。” “你再回忆一下,你们在验尸的时候,受害者的臀部腐烂程度如何?” “受害者的臀部腐烂得最厉害,有的地方都露出骨头来了。” 毕老用一种非常赞许的目光望着李云帆:“李队长,你是不是想说,这枚子弹极有可能是受害者身上的,受害者的肌肉组织完全腐烂,所以,子弹就落在了的石板上。” “毕老,我是这样想的,如果我们能确认这一点,那么,这颗子弹就将是一个重要的线索。就是不知道这种假设能不能成立。郑队,看看老滕摸上来的是一个什么玩意。” 郑峰蹲下身去,把皮腰带放在河水里面,在岸边拽了一把草洗去了腰带上的淤泥和青苔,这确实是一个腰带,腰带宽十二公分上下,头尾是铜头,上面已经锈迹斑斑。 “这个腰带会不会是受害者的呢?”刘队长自言自语。 “也可能是船上的人不慎落入水中的。”史可染道。 “刘队长,你难道忘了吗?我们在勘察现场的时候,没有看到受害者的裤带。”海洋道。 “不错。”刘队长似有所悟。 “不会是船上的人掉到水里面的。”老滕道。 “为什么?”李云帆道。 “这个腰带是用一根绳子缠在一块石头上的。” “老滕,请你再下去一趟。”金所长道,“来,喝几口酒。” “老滕,最好连绳子带石头一起捞上来。”李云帆道。 “现在已经不怎么冷了,等我们上来再喝不迟。二虎,你跟爹一起下。”老滕和儿子二虎下到水中,找到了大致的方位,慢慢地沉了下去。 一分钟左右,两个人浮出水面,四只手抬着一块长条石,上面缠着一根绳子,绳子已经开始腐烂。 李子荣、陈浩和刘队长把老滕父子俩连同那块条石接上了岸。金所长把两瓶酒递了上去。 李子荣和陈浩把条石放到岸上,郑峰、毕老和李云帆蹲下身去:条石长四十公分左右,宽十五公分左右,厚五公分左右,绳子看样子比较长,但已经没有什么劲了。 “这根腰带很可能就是受害者的。”刘队长道,“这说明我在勘察现场的时候很不彻底,幸亏老天爷给了我一个弥补的机会。” 第60章 郑队长二进佛门陈老师洞察秋毫 第70章郑队长二进佛门陈老师洞察秋毫 马家桥的现场勘察工作有了两个重大的发现;子弹和腰带。有了这两样东西,“8.18”凶杀案应该会出现一些转机。 十点半种左右,郑峰他们结束了马家桥的水下搜索工作,兵分两三路,一路由郑峰负责,二上普觉寺。第二路由李云帆负责,回马家集,去找阎怀礼。第三路由毕老负责,从马家桥东岸向北,前往风阳县公安局法医处。下面我们分三步说。 跟随郑峰到普觉寺的人有金所长、陈浩和王萍。汽车在马家集的山门前的老槐树下停了下来,郑峰他们四个人从车上跳下来,同志们做了一个简单的告别之后,三辆汽车开进了马家集。毕老一行人已经在马家桥和大家先行告别了。 前面,我们已经提到过,在马家集山门旁、老槐树的南面有一条山路。这条山路的方向朝西南,到普觉寺,走这条路最近。 “郑队,没想到马家集会有这么大的树,比翡翠村村口的那颗古榕树还要大。”王萍莫名惊诧。 “可不是吗?这么大的树,我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槐树,我也是第一次看到。”陈皓的惊讶不亚于王萍。 “你们算是说对了,这颗老槐树,还有这几棵榕树和银杏树都有上千年的历史了。”金所长不无骄傲地说,“上千年的历史?” “是啊!这些树,特别是这颗老槐树,是马家集的灵根啊!” “灵根?”陈皓疑惑地望着金所长。 郑峰和王萍来到老槐树下,有相当一部分树根裸露在地面上,郑峰绕着老槐树转了大半个圈,之所以说转了大半个圈,是因为这颗老槐树紧贴着那道石头墙,根部以上两米多深陷在石墙里面。 “金所长,你刚才说这颗老槐树是马家集的灵根。这话怎么讲?”郑峰的问题是紧跟着陈皓提出来的。 “听老人们说,马家集的好风水,全靠这棵老槐树的庇护,所以这棵树多少年来一直被马家集人奉为神树,每年三月二十八的庙会的前两天,马家集的人都要在这里举行祭祀活动,邻近几个县来赶庙会的人都会提前两天到马家集来,目的就是要参加这里的祭祀活动。” “这个马家集的名堂还真不少。”陈皓道。 郑峰走到大树洞的跟前停住了:“金所长,这棵老槐树的底下都空了吗!” 老槐树的下面有一个洞,洞口呈长条形,洞口离地面有四五十公分的距离,一个七八岁岁左右的小孩子躲在里面。都不容易被发现,里面黑咕隆咚的,王萍伸头看了看,伸了一下舌头,退了回来。 “是啊!你说怪不怪,树都空成这样子了,竟然还枝繁叶茂,而且还枝繁叶茂了这么多年。” “可不是吗?整棵树的中间都是空的。但每年的槐树花开得是最多最旺,槐树仔结得是又多又饱满,但没有人敢采摘这棵树上的槐树花和槐树仔。六一年闹饥荒的时候,也没有人敢摘这棵树上的槐树花充饥,连那些喜欢爬高上低的娃儿们都不敢到这里来造次。” “为什么?” “神树啊!” 踏上南边的山路,走了一分钟不到,石头墙开始拐向西。 站在这里就能看到山脚下的一所学校这所学校我们在前面也交代过,学校的围墙是用石头垒成的,围墙有一人多高,围墙里面有四排房子,房顶是黑色小瓦,墙是青砖墙,院子里面有几株大榕树和香樟树,橙色的树叶飘落得差不多了。 学校距离马家集的石头墙有三四百米远,走在学校的围墙外面能看到马家集几户人家袅袅的炊烟,现在应该是弄中饭的时候了。 大家不由自主地加快了步伐。 走了五分钟左右的样子,山下传来了钟声,是学校下课放学的铃声。同志们朝东北方向看去,不少学生冲出教室,冲出小门,你追我赶地四散在不同方向的小路上。 半个小时以后,郑峰一行四人走进了普觉寺的山门。 山门口的台阶上坐着两个轿夫,一边抽卷烟,一边聊天,台阶下面放着一副滑竿。 出于礼节上的考虑,郑峰觉得还是要先和智清长老照一个面比较好。在走进弥勒大殿的时候,迎面走出来一个六十岁左右的僧人。 “金所长——您来了。” “悟空禅师,智清长老现在何处?” “方丈正在给施主讲经说法。” “什么时候结束?” “刚刚进禅房,你们稍等一下,我这就去通报一声。” “悟空禅师,既然长老有事在身,我们暂时就不打扰他了,等他做完佛事之后,再见不迟。” “金所长,不知贫僧有什么可以为你们效劳的地方?” 金所长本来正准备开口,没想到悟空禅师已经心有所悟。 “悟空禅师,我们是为马家集的案子来的,您能不能找几个僧人来,最好是寺中的监事和饭头。” “贫僧这就去。” “请您等一下。”郑峰道。 “金所长,你们还有什么吩咐?” “悟空禅师,您能不能为我们找一间屋子?” “找一间屋子,到我的住处行吗?” “谢谢您,悟空禅师。”郑峰道。 “请随贫僧来。” 郑峰一行跟在悟空禅师的身后走出弥勒大殿,向右拐,然后再向南,上了一个楼梯。 悟空禅师在楼梯口右边一间屋子门口站住了,他一边推门,一边道:“请进,金所长,你们先坐,贫僧去去就来。”老禅师说罢,就下楼去了。 两分钟不到,悟空禅师领着两位僧人进来了。 老禅师把两个人交给郑峰他们,准备退出房间,被郑峰叫住了。 “悟空禅师,请您也留下来,您用不着回避。” 老禅师和另外两个僧人立在一旁。在他们的旁边有一条长板凳。 “悟空禅师,请坐下来,坐下来好说话。”郑峰朝床边指了指。 老禅师正襟危坐在床沿上,另两位僧人跟着端坐在老禅师的旁边。待三个僧人坐定之后,郑峰、金所长和王萍坐在了那条长板凳上,陈皓则站在窗前。 郑峰询问,王萍记录。 “悟空禅师,贵寺从六月份以来有没有僧人失踪的情况?” “本寺的僧人这几年一直是三十八个人,不曾有僧人失踪的事情。静平,你说说看,金所长,静平是大伙头,每天的伙食都是他打点的。”静平的年龄大概在四十岁上下。 “我们伙房每顿饭都是按三十八个人的量来做的,特别是馒头等干粮都是按三十八个人来做的,本寺从上到下一人一份,吃的都一样。”静平道。 “悟空禅师,这位禅师在寺中负责什么事务呢?”郑峰所说的是另一位和尚。 “他是慧能禅师,是本寺的监事,寺中的具体事务都是他负责安排的。”慧能的年龄估计在六十岁左右。 第61章 皮腰带终有下家阎师傅风尘仆仆1 第71章皮腰带终有下家阎师傅风尘仆仆1 “本寺每天都有一次晨课,每次都要点卯,三十八个人,不多不少。”慧能禅师道。 陈皓走出房间,站在走廊上朝下看。 “当——当——当……”寺庙里面传来了浑厚而悦耳的钟声。 “金所长,僧人吃饭的时候到了,这时候,所有的人都会集中到伙房。要不,你们去看一看?”慧能禅师道郑峰觉得这个提议很好。他刚准备说“走”,陈浩从外面走进来,在郑峰的耳朵旁嘀咕了几句。 “走!慧能禅师,您带我们去,我们顺便去和智清长老打一个招呼。” 大家跟在几位僧人的后面走出房间,郑峰和陈皓走在后面。郑峰朝陈浩手指的方向看去,智清长老正在和一个五十岁左右的施主说话,他们一边说话,一边朝弥勒大殿走去。 “悟空禅师,请您等一下。”郑峰道。 老禅师停住了脚步,金所长也站住了。 “悟空禅师,智清长老除了参禅理佛以外,好像还有其它的事务吗?”陈皓话中有话。 “有些施主到山上来,除了烧香拜佛,还会和方丈说会话。” “说什么呢?” “说一些吉凶祸福的事情,无非是请方丈为他们指点迷津,帮助他们趋吉避凶罢了。” “难不成智清长老能预知未来?” “那倒不是,主要是为他们解开心结,打开心门,放开怀抱,抛弃俗念而已。” “悟空禅师,现在和方丈说话的人,您认识吗?”陈皓朝楼下指了指。 “贫僧眼拙,看不清楚是谁,不过,方丈并不是什么人都接待的,都是多年的宿主——就是老施主。” “这些施主都是一些什么人呢?”郑峰道。 “这些施主除了马家集和马家集附近的,还有邻近几个县的,但邻近几个县的人大多数是通过本地的人引荐来的。” 悟空禅师说这句话的时候,人已经走到了楼下,智清长老迎了过来,他已经把客人送走了。 “智清方丈,刚才看您有事在身,我们没有敢打搅您。”金所长迎上去道。 “寺中之事,找慧能就行了,悟空也行啊!你们是为马家桥的案子来的吗?” “正是。”金所长道。 “有头绪吗?” “还没有。” “眼下正是用饭的时候,金所长,如果同志们不嫌寺中斋饭粗陋不堪,就请随老衲将就一顿。” 郑峰想到了静平说得话:“不麻烦贵寺了,下山也就是半个小时的工夫,我们跟您去看看倒是可以的,不知道方不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出家人没有那么多的讲究。请随我来。”智清大概明白了郑峰的意思。 伙房在西耳房后面的院子里,伙房由灶间和餐厅两部分组成,餐厅里面有两排长桌子,每个长桌子的两边都有一排固定在木桩上的板凳,木板是一条整板,僧人们已经陆续就坐。僧人们的斋饭是米饭,每个人的面前放着一碗青菜豆腐和一小盘花生米,还有一碗萝卜汤,有两个僧人在盛饭,等所有人都坐到位子上的时候,最后一碗饭也装好了。 王萍和陈皓在心里面数了一下,一排九人,一共四排,四九——三十六,最后一排差两个人,坐在板凳上的僧人是三十四个,再加上站在门口、陪着郑峰他们的智清长老、悟空、慧能和静平,正好是三十八个人。 该告辞了,因为所有的僧人都在等待。 “智清长老,我们该告辞了。”郑峰道。 智清长老将手挥了一下,所有的僧人都端起碗,拿起筷子。 智清长老把郑峰一行送到了山门口。 在下山的路上,陈皓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这个想法是听了悟空禅师的话以后才有的,当然,这个想法和昨天到普觉寺也有那么一点关系。 “郑队长,悟空禅师所说的那些宿主,可能就是马家集几个大户人家。” “大户人家?”王萍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陈皓正顺着自己的思朝前走:“郑队长,你回忆一下,我们昨天在山路上碰到了谁?” “碰到了谁,你指的是不是马清斋啊!”郑峰道。 “我想起来了,马清斋昨天上山就是去见智清长老的。”金所长恍然大悟。 “对,我们昨天在普觉寺还遇到了盛老太太。”郑峰道。 “可不是吗?盛老太太八成也是去见智清长老的。”金所长道。 “我们昨天在观音大殿碰到盛老太太以后,在寺院里面转了不短的时间,都没有见到她,最后我们还走出后面的小门到竹林里面去了一下,后来,我们在下山的途中有碰到了盛老太太,这么长时间,盛老太太会到哪儿去呢?” “陈皓,你是不是想说,她和智清长老在一起。”郑峰道。 “不错,我就是这个意思。” “马家集的几个大户人家每个月都要上山烧香还愿。”金所长回忆道。 和郑峰他们分手之后,李云帆在刘队长的带领下穿过鱼市口,一直向西。 阎师傅的家在马家集的西边,地名叫阎家汀,“汀”,顾名思义,是水中陆地的意思,阎家汀是一个相对独立的村寨。在阎家汀和马家集之间,也有一座桥。 不过,这座桥和马家桥不一样,这座桥是用青砖砌成的,一共有三个拱,拱不大,只有中间的桥拱大一些,可以走一些小船。此时,桥下正有一条小船由南向北穿过中间那个大拱,桥南桥北的河岸边拴着十几条船。 三个桥拱只有两个桥拱能发挥作用,西边那个桥拱已经塌陷,桥拱里面和桥拱外面横七竖八地顶着、撑着一些树棍,桥洞里长满了杂草。 这座小桥没有名字。桥的北边是北通天河,南边是李云帆他们第一天在山道上所看到的那个很大的湖。 和李云帆一起执行任务的同志除了刘队长之外,还有卞一鸣和海洋,也是四个人。 “李队,姓阎的会在家吗?”卞一鸣道。 “现在是中午,按理说应该在家。”刘队长道,“这个季节,钓鱼摸虾的都该歇着了。” 李云帆没有说话。 走过一条又窄又长的石板路,刘队长在一个低矮的院门口停了下来:“李队长,这就是阎师傅的家。” 同志们很失望,因为阎师傅家是铁将军把门。 “怎么办?”刘队长道。 李云帆踮起脚跟朝院墙里面看。屋檐下挂着好几个小口的鱼篓。墙角上还靠着一把很特别的铁锹,这种铁锹一般人都没有见过,相当于一般铁锹的四分之一,锹身是长方形的,锹头已经磨损成了圆弧形,而且锈迹斑斑。 “刘队长,问一问邻居。”李云帆道。 刘队长环顾四周,阎家的西面有一户人家,门虚掩着,阎家的前面右手二、三十米的地方有一户人家,这户人家没有院子,大门倾斜得很严重,墙上面的石灰层已经掉落大半,大概是石头墙倾斜的缘故,屋檐下垂的也很厉害。 第62章 皮腰带终有下家阎师傅风尘仆仆2 第72章皮腰带终有下家阎师傅风尘仆仆2 刘队长走了过去:“请问有人在家吗?” 不一会,从低矮的门头下走出了一个老太婆。 “请问老人家,阎师傅到哪里去了?” “怀仁啊!他一大早就出门去了。” “他到哪里去了?” “他能干什么,钓长鱼呗。” “这个季节还能钓长鱼啊?” “什么时候结冰了,他就不钓了。” “请问,他一般在什么时候回来?” “每天都要到掌灯的时候才能回来。” “老人家,谢谢您。” “有啥好谢的,你们要不要进屋喝一口水?” “不啦!老人家,他如果回来的早,您就跟他讲,请他到派出所去,我们是为那个案子来的。我们晚上再来。”李云帆担心老人家听不见,把嘴巴凑到老人的耳朵跟前。 “我晓得了,他一回来我就叫他到派出所去。” 李云帆决定先回派出所,晚上再来。 十二点钟左右,郑峰一行四人回到派出所的时候,刘队长他们正在打八十分,李云帆在自己的屋子里面看资料。郑峰走进房间的时候,李云帆都没有感觉到。 “老李,你们见到阎怀仁了吗?” “没有,他出去钓长鱼,天黑才回来,我们晚上再去。郑队长,情况怎么样?” “普觉寺确实没有僧人失踪的情况。”郑峰道,“不过,陈皓发现了一点异常。” “什么异常?” “你还记得我们昨天下午到普觉寺的时候遇见的两个人吗?” “遇到的两个人?” “我们上山的时候遇见了一个人,你想一想。” “你指的是马清斋吗!” “对,我们在普觉寺的观音大殿还遇见了一位老太太。” “你说的是盛老太太吧!” “对。” “这两个人和“8.18’凶杀案有关系吗?” “那倒不是,你知道他们到普觉寺去干什么吗?” “郑队长,你们已经回来了。”毕老走进房间,打断了郑峰和李云帆的谈话。 “毕老,怎么样?” “现在已经可以初步确定,老滕从水下面捞上来的皮腰带就是受害者的。” “你们在受害者的身上发现了什么?”金所长从门外走了进来,其他人也挤了进来。 “毕老,您快说。”史可染道。 “受害者的臀部上方有一条明显的皮带印,宽度和皮腰带的宽度完全吻合。” “毕老,受害者的尸体不是已经高度腐败了吗?”史可染道。 “不错,受害者的尸体确实已经高度腐败,不过,后背和臀部的上的表皮组织只有腐化迹象。” “这就对了,当时,受害者的背部一直到臀部以上的下方是一块比较平整的石板。”刘队长回忆道。 “太好了!毕老,总算有一点眉目了。”郑峰显得异常兴奋。 “郑队长,饭好了。”金所长道。 “走,吃饭。” 在吃饭的过程中,李云帆和郑峰又继续先前的话题,后来,陈皓和毕老也参加了进来。 “郑队长,关于马清斋和盛老太太的话题,你只说了一半,陈皓究竟发现了什么异常,马明斋和盛老太太到普觉寺难道不是去烧香拜佛吗?” “拜佛不假,可他们最主要的目的是去拜人。” “拜人?拜谁?”毕老道。 “拜智清长老。”陈皓道。 “拜智清长老,什么意思?” “就是请智清长老为他们指点迷津,帮助他们趋利避凶。” “李队长,智清长老不但管着寺庙里面的事情,还兼管寺庙以外的事情。”陈皓道。 “陈老师,你的意思是?”毕老道。 “这个智清长老,对马家集的事情一定是知之甚多,马家集如果是一个深潭的话,那么,他对这潭浑水一定知道深浅。” “对!如果“8.18’凶杀案的受害者是本地人的话,那么凶手很可能也是本地人,我们说不定能从智清长老那儿寻觅到一点有价值的东西。” 在吃饭的过程中,郑峰和毕老、李云帆研究决定:下午,由毕老负责——拿着从河水里面打捞上来的皮腰带到群众中间去辨认,看看有没有人见过这个皮腰带,在马家集,有没有人系过这个皮腰带。再由金所长负责,到马家集和马家集周边去调查走访,看看有没有人屁股上面挨过子弹。 郑峰他们刚丢下饭碗,有一个人风尘仆仆地走进了食堂。 刘队长迎了上去。 这个人就是阎师傅:“阎师傅,您还没有吃饭吧!” 郑峰和金所长也迎了上去。 李云帆喜出望外。 “我一到家,门口的柴姑太就跟我讲,叫我赶快到派出所来一趟,这不,我丢下东西就来了。” “老严,把饭菜弄过来,兄弟,先吃饭,吃过饭再说。”金所长朝收拾碗筷的严师傅道。 不一会,严师傅右手端着一碗米饭,左手端着一碗大白菜烧肉,左手的大拇指和食指之间夹着一双筷子:“大兄弟,趁热吃吧!我再给你弄一碗汤来。” 阎师傅接过筷子道:“你们问吧!” “不急,阎师傅,您先吃饭,吃过了再说不迟。”郑峰道。 “我吃我的,你们问你们的,不碍事的。” “郑队长,你就问吧!山里人,一边吃饭,一边唠嗑,是常有的事。”金所长道。 “老李,您来问。” “阎师傅,您不是要到晚上才回来吗?今天怎么这么早?” “天气不对了,一大早出去,跑了半天,没有钓到一条。碰是碰到了一条,可咬了一次钩,就再也不见动静了。” “阎师傅,您身上怎么全是泥巴啊!”卞一鸣道。 “我钓了几次,它都没有动静,我就用锹挖,出了一身的汗,可还是让它跑掉了。我的裤子全湿了,所以,就回来了。” “阎师傅,您钓黄鳝用的是尖钩还是秃钩?”李云帆道。 “这位同志也懂这个?” “我认识一个钓长鱼的老者,他用的是秃钩。” “姓什么?” “姓牛,叫牛宝通。” “牛宝通是我的师兄,我们十几岁就跟着师傅学钓长鱼,我们用的都是秃钩。” “世上竟然有这么巧的事情!”刘队长道。 “有时候,我们还会在钓鱼的路上碰面。”阎师傅喝了一口汤道。 “阎师傅,请您回忆一下,除了八月十一号,您在七月份一共到马家桥去了几次?”李云帆是想确认一下受害者死亡的具体时间。 “我一般是一个月走两趟,半个月左右一次。” “那么,您最后一次去是什么时候?” “最后一次大概在七月十八号左右。” “您不是半个月左右去一次吗?应该在八月初才对啊!”史可染道。 “七月十九号,我在七里湾把脚崴了,在家里躺了十来天。” “您七月十八号左右去马家桥的时候,长鱼洞还在原来的地方吗?” 第63章 毕干探觅影寻踪马大福云天雾地 第73章毕干探觅影寻踪马大福云天雾地 “在。” 郑峰明白,李云帆的目的是想进一步确认一下受害者死亡的时间:“老李,现在我们已经可以确定,受害者死亡的时间最多是一个月左右,根据尸体腐败的程度,受害者死亡的时间应该在二十五天左右,从尸体肌肉组织的呈现状态来看,尸体的腐败过程中有非自然的因素,刘队长他们把尸体运回县公安局法医处验尸的时候,竟然还有一条鳗鱼从肚子里面钻出来。 这正是无巧不成书啊!如果不是阎师傅有一个意外的插曲的话,受害者死亡的时间还可以再精确一些。不过,能把受害者死亡时间确定在二十五天左右,就已经大喜过望了。 阎师傅丢下饭碗,站起身,正准备抬脚,郑峰叫住了他:“阎师傅,请您稍留片刻,来——我们请您看一样东西。” “啥子东西啊?” 毕老从墙角的一个黑色的皮包里面拿出一样东西,这样东西就是上午刚从马家桥下打捞上来的皮腰带:“阎师傅,你仔细看一看,您是一个整天在外面走动的人,您有没有见过什么人系过这根皮腰带?” “这是从哪里找到的呢?” “是我们上午从马家桥下游的水下面捞上来的。” “过去,马家集有很多人用这种皮腰带。” “据你所知,用这种腰带的人都是一些什么人?” “一般人不用这种皮腰带,一是他们用不起,二是这种皮腰带和他们的身份不搭调。用这种皮腰带的人都是一些大户人家和做生意的人——都是在马家集有头有脸的人。” “大户人家,做生意的人?” “不错,还有那些船老大,他们也喜欢在腰上系这种宽腰带,不过,这是前些年的事情,这些年已经很少有人系这种宽腰带了。” “阎师傅,请您再仔细看一下,这个皮腰带的铜头上有两个非常特别的造型。” 阎师傅将皮腰带翻过来,掉过去仔细端详起来,毕老所说的两个特别的造型,一个是龙头,一个是虎头。造型是凸起的。 “在马家集和马家集附近,这种形式的铜头很少见。”阎师傅道。 “您见过这样的腰带吗?” “是好像在哪里见过。” 郑峰紧紧跟上:“谁系过这样的腰带?” 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阎师傅黑黝黝的脸,眼神里充满了期待。 “想不起来了——一时想不起来——真想不起来了。” “您是什么时候的见到过这个宽腰带的呢?”毕老道。 “什么时候?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起来。” “这样吧!阎师傅,您得空了就回忆一下,如果想起了什么。就及时告诉我们,怎么样?”毕老道。 “行,我如果想起来了——就来告诉你们。” 金所长送走了阎师傅以后,郑峰和毕老、李云帆商量过之后,决定将下午的工作调整一下,郑峰把人分成两组,一组由毕老和金所长负责,在马家集寻觅皮腰带的主人。另一组由郑峰和刘队长负责,到马家集周边——特别是马家桥附近的村寨去查找那颗子弹的影子。 两个组的共同点都是到人们的记忆里面去搜寻过去那些已经被尘封的往事。从这个安排中,我们能明显地感觉到,郑峰已经把马家集作为调查走访的重点了。 我们先说一说毕老这边的情况:和毕老、金所长一组的有李云帆、卞一鸣、王萍和史可染。一行六人在派出所门前的台阶下和郑峰他们分手,郑峰一行向西,毕老一行向东。 在派出所的东面,一直到马家集十字大街的北街口,有三家贸易行和一家客栈,客栈的招牌异常的醒目:“东风旅社。” “金所长、李队长,我们先在这里碰碰运气。”根据阎师傅说的情况,毕老决定先从这里开始他们的调查走访。 “走。”金所长带着同志们走进了“东风旅社”,“你们在厅堂里面坐一下,我把几家商行的人请到这里来。”金所长道。 “金所长,这个客栈历史一定很久了吧!”史可染道,他大概是对客栈古老的、清一色的木质建筑比较感兴趣。 “可不是吗!这个旅社有些年头了,名气很大,原来不叫“东风旅社’,这个名字是这几年才改的,原来的名字叫“我来我’客栈。” ““我来我’,什么意思?”卞一鸣对这个名字比较感兴趣。 ““我来我’就是我到我家的客栈来了,到自己家的客栈,那不就等于回到了自己的家了吗。” “还真有点宾至如归的意思。”卞一鸣道。 “这不是金所长吗!稀客。快请坐。”和金所长打招呼的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中年人。他从一个曲尺形的柜台里面走来出来,把同志们往厅堂里面的一排靠背椅上领。 “陶子,老王头呢?”金所长道。 陶子道:“我们王主任在楼上,金所长,你等一下,我上楼去喊他。” “噔——噔噔——噔噔……”陶子上楼去了。 不一会,一阵比较凌乱的脚步声由上而下,李云帆看到,陶子领着一位六十岁左右的老者从楼上下来了。 “金所长,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啊?陶子,快去泡茶。” “王主任,找您有点事情,我们想借您这块宝地说点事情。” “金所长,你有什么吩咐,尽管讲。” “请您把几个商行的人请到这里来,可以吗?” “你们等一下,我去去就来。” “王主任,请稍等一下,最好找年龄比较大的、在商行里面呆的年头比较长的老同志。”毕老道。 陶子把茶端到同志们面前的时候,王主任带着四个人走了进来。毕老和李云帆之所以找他们,是因为他们的身份比较特殊,这些商行做的是两头的生意,即和托运、接受货物的商人打交道,又和专事货运的船老大打交道。 “王主任,你们都请坐。坐下来方便说话。” 几个人在靠背椅上坐下。 经过金所长的介绍,被请进客栈的四个人分别是,第一位是红旗商行的会计——杜广德,此人年龄是六十三岁,他们经营的是茶叶。第二位、第三位是向阳商行的马大福和戚田山,马大福今年七十三岁,在商行看库房和大门,一辈子没有结婚,商行就是他的家。戚田山是商行的书记,四十九岁。向阳商行经营的是日用品,包括山货。第四位是前进商行的伙夫李仁宝,年龄六十七岁。这个商行经营的是煤炭和化肥等农用物资。透过窗户的玻璃,李云帆能看到,在河边——前进商行的前面有几堆煤,还有一堆化肥,化肥是用防雨布盖起来的。 “王主任,今天找你们,就是想让你们看一样东西。”毕老道。 “是不是那个皮腰带啊!”马大福道。 “马大爹,您是怎么知道的呢?”毕老道。 第64章 金所长再接再厉四老爹语焉不详 第74章金所长再接再厉四老爹语焉不详 “我今天中午在刘家酒坊打酒的时候听别人说的,这种事情不就像风一样,一刮起来,还不是满世界的跑吗。” 所有的人看过皮腰带以后,都摇头示意——大家都对这个皮腰带没有什么印象。在近几个月——甚至再长一的时间里,他们都没有见过什么人的腰上系过这样的皮腰带。 在毕老一行感到失望的时候,只见马大福第二次从王主任的手里面接过皮腰带仔细地端详起来,所有人的注意力一下子都集中在了马大副那张皱纹纵横的脸上。 “马大爹,您是不是想起了什么?”毕老道。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玩意……” “马大爹,您再仔细看一看这个龙头和虎头。”毕老指着龙头和虎头道。 “我就是看见了这个玩意才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马大福在极力地回忆着,就像人们在一本厚厚的大书里面找寻一张早已忘记的人民币一样。 “您回忆一下,您是在哪里见到过这根皮腰带的?” “人老了,一时还真想不起来了。” “大概是在什么时间?”毕老适时地进行启发。 “时间吗!肯定不是在近几个月。” “大概有多长时间了?” “也不是这几年的事情。” “不是这几年了?”失望的情绪非常明显地写在了金所长那一双睁得又大又圆的眼睛里面。 “几年”和“几个月”之间的差距太大了,在同志们的思维空间里面,“几年”这个概念是不可能进入他们的视野的。如果说阎师傅提供的信息模糊而混沌的话,那么,马大福所提供的信息更加的模糊而混沌。 李云帆坐在一边一言未发,他正在思考一个问题,阎师傅说“想不起来了”,马大福说“肯定不是这几个月的事情”,两个人的话还是有共同点的,所谓“想不起来”就说明时间比较久了,虽然他们的话在时间上和同志们大脑里面固有的时间大相径庭,但至少可以肯定这两个人绝不是云天雾地地信口开河。他们一定见过这个宽腰带,只是一时想不起来是在什么时候,又是在什么地方见过它。 见过,而且还不是一个人见过,怎么会想不起来呢?这里面究竟有什么玄机呢? 毕老和李云帆他们在“我来我”客栈没有找到答案。金所长带着大家直奔鱼市口。 离开“我来我”客栈之后,走进十字大街的北街口,踩在古老的石板路上,毕老、李云帆和金所长经过商量之后,做出了以下几个决定:把所有生意人集中在一起,集中的地点放在鱼市口的“冬去茶馆”。 在时间上不做限定,主要目的是寻找皮腰带的主人,如果受害者确实就是马家集的人的话,如果再有人说“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皮腰带”,但又说不出具体的时间,甚至说“不是这几个月的事情了”,那就说明“8.18”无头案的复杂程度完全超出了同志们的想象。 问题的设计可以这样来考虑:在“8.18”无头案之前几个月的时间里面,有没有见过这个皮腰带?过去有没有见过这样的皮腰带? “你们先到冬去茶馆去,顶多半个小时,人就聚齐了。我回去喊几个人来。”金所长道。 毕老和李云帆想说什么,可是,金所长已经大步流星地走了。 “冬去茶馆”的位置在鱼市口的东南方向,毕老他们走到茶馆门口的时候,茶馆里面只有几个人。 “东去茶馆”有两个门,一个门朝南,一个门向东。 南门的对面是茶叶店,叫“客常来茶庄”。 东门的对面是雨伞店,叫“百姓雨伞店”。 和“冬去茶馆”相对应的是一个饭店,饭店的名字有两个,一个是过去的名字,虽然已经被刀斧“革命”过了,但仍能够比较清楚地看见“香满楼”三个雄浑而遒劲的章草字,新名字是写在“香满楼”三个子之上的,是五个黑体字,叫“新时代饭店”。 毕老和李云帆他们从东边这个门进了“冬去茶馆”。 一个年轻的伙计迎了上来:“请进,你们是喝茶还是泡澡。” “喝茶。”毕老随口道。 “请你们到这边来看一下,你们要喝什么茶?” “随便。”毕老一边说,一边朝茶馆的后面看。 “李队长,后面就是澡堂。”史可染道。 正说着,李云帆看见一个伙计端着一个木制枣红茶盘,朝后面走去。茶盘里面放着七、八杯刚刚泡好的浓茶。这种把茶馆和澡堂结合在一起的经营模式,恐怕也是马家集人的一种创新,你想啊!一边泡澡,一边品茶,是不是很享受、很惬意呢。 二十分钟左右,金所长走进了茶馆,他的后面跟着不少人。 “金所长,洗澡啊!你先到池子里面泡着,茶一会就到。”说话的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者。 “老曾,今天不洗澡,我们借你这个茶馆开一个会,这几位是地区公安局派来的公安同志。” “我说人怎么一下子多了起来,小华,快给同志们上好茶,吩咐茶房,多烧一点开水。今天本茶馆免费供应茶水。” “老曾,瞧你说的,你只管上茶,有一个算一个,到时候,我派人来跟你结账。” “金所长,你这是说哪家的话,又不值几个钱,哪来这么多的计较。” 这边老曾在和金所长客气,那边人已经陆续地上了不少。 二点十五分左右,几位警察先后把自行车停在茶馆的门口,走进了茶馆,他们是金所长的手下。所有的商店,他们都通知到了。 二点半钟左右,所有人都到齐了。李云帆看了一下,至少有七八十人,茶馆里面没有这么多的板凳,所以。或站或坐或蹲或靠,坐着的,除了坐在板凳上的,还包括坐在楼梯上的。两个跑堂的年轻人端着茶盘,穿插在人群中间,忙得不亦乐乎。一时间,整个茶馆里面弥漫着烟雾和热气。 “毕老,您可以开始了。”金所长走到毕老的跟前道。 “金所长,你来吧。” 金所长朝李云帆看看,李云帆点了点头。 “各位乡亲,请安静了!”金所长站起身,一边说,一边用双手拍了几下手。 茶馆里面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 “各位乡亲,今天上午,我们在马家桥下面的河水里摸到了一样东西,这样东西就是一根皮腰带,经初步鉴定,这根皮腰带就是死者的。” 卞一鸣把皮腰带递给了金所长。 “大家看一看,就是这根皮腰带,皮是牛皮,两个头是铜头,铜头上面有两个图案,一个是龙头,一个是虎头。请乡亲们回忆一下,你们有没有见过这根皮腰带。小卞,你拿给大家仔细看一看。” 卞一鸣拿着皮腰带在人群中游走,蹲在地上和坐在楼梯上的人纷纷凑上来,皮腰带所到之处,卞一鸣便被围得水泄不通。人们或交流或摇头,茶馆里面异常嘈杂。 第65章 八卦洲有所收获刘队长遇见熟人 第75章八卦洲有所收获刘队长遇见熟人 “怎么样,谁见过这根皮腰带?”金所长大声道。 没有一个人应答。 “咱们马家集,什么人用过这样的皮腰带?” “金所长,你在马家集呆的时间也不短了,这些年,谁还系这种皮腰带呢?”老曾道。 “你说得也是。”金所长道。 “早些年是有不少人用这种腰带,现在,连混混都不用这个玩意了。”人群中有人道。 金所长明白,这个人说的是大实话,这些年,一个运动接着一个运动,人们都变得安分而老实了,俗话说得好,出头的椽子先烂,除了那些热衷于“革命”的人,所有的人都得夹着尾巴做人,弄不好,就会有一阵风刮到自己的头上来。 楼梯口有几个人正在交头接耳,卞一鸣就站在旁边,他听到有这样几句对话:“老四,你说啊!”。 “说不好。” “说错了也没有人怪你。” 卞一鸣走到金所长跟前,毕老和李云帆也在跟前:“金所长,那边好像有情况,在楼梯口,就是那个头发花白的老者。”卞一鸣同时朝楼梯口指了一下。 “四老爹,您有什么话要说吗?”金所长道。 “我——我说不好。” “不要紧的,说说看。” 所有人的眼睛都聚焦到楼梯口。 “我是好像见过这样的皮腰带?” “在哪里?” “就在舒心堂。” “四老爹,请您再仔细想一想,谁用过这根皮腰带呢?” “说不好,想不起来了。” “大概在什么时间呢?” “有些年头了。” 又是一个“有些年了”,和阎师傅、马大福的说法不谋而合,李云帆暗自思忖,同时低声道:“金所长,这个四老爹是做什么的?” “他就是舒心堂的修脚工,在舒心堂干了几十年。” “金所长,你再问一问子弹的事情。”毕老道。 “各位乡亲,在我们马家集,有没有人的身上——特别是这个地方。”金所长指了指自己的屁股,他说话还是比较注意的,因为茶馆里面有不少女同志。 人群中顿时爆发出哄笑声。 “挨过子弹,这年头,谁会挨子弹呢?”老曾道。 “屁股上,谁会把自己的屁股给人看呢!” 又是一阵笑声。 “曾师傅说得对,要挨子弹也是在解放前。”四老爹道。 “四老爹,您整天在澡堂里面呆着,有没有见过身上——特别是屁股上有抢眼的洗澡客呢?” “没有,就是身上有伤疤和洞眼,如果洗澡客自己不说,谁又能知道那是枪眼呢?反正我是没有见过,要不,金所长,我去把伍老三叫来。” “太好了,请您去叫一下。” 人们让出一条路,四老爹穿过弄堂,进了浴室。 “金所长,五老三是什么人?”李云帆问。 “伍老三是一个擦背的。” 两分钟左右,四老爹领着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后生走了进来,他就是伍老三。伍老三的上身披着一件棉袄,下身围着一条毛巾。 “金所长,啥事,你问吧!” “老三,你在舒心堂擦背,有没有见过谁的身上——特别是屁股上有疤痕。” “没有见过。” “你再仔细想一想。” “不用想,凡是男人,在咱们马家集,没有不到舒心堂来泡澡的,虽然擦背的人不多,但光着屁股在你的眼前晃来晃去,一打眼不就看到了。” “你在舒心堂做了多长时间了?”毕老道。 “今年开春才开始做。” “时间不长吗!” “干我们这行的,时间都不长,因为这是体力活,时间长了谁也受不了。” 金所长接着问:“老三,您见过这根皮腰带吗?” 伍老三拿着皮腰带仔细端详,然后道:“没有见过。” 毕老一行在“冬去茶馆”没有丝毫的斩获,反而又增添了新的疑团。 我们再来说说郑峰这边的情况:和毕老他们分手之后,郑峰一行沿码头向西,在马家集的西南方向,有一个村寨,叫“八卦洲”,四面靠水,连接“八卦洲”和马家集的是一座木桥,大约五、六十米长。 “八卦洲”上住着五百多户人家,洲上绝大部分人家都以撑船和捕鱼为业。马家集在最早的时候渔业非常发达,“鱼市口”就是这么来的。“八卦洲”是过去的名字,现在叫“八卦大队”,由几个村子组成。刘队长如是说。 桥下每隔四、五米就有十几根并排的木桩子,这些木桩子和桥面所形成的直角的斜面用树棍固定成三角形。水下面的木桩子有旧有新,新的估计是后来换上去的,这些木桩子都很粗,至少有一人合抱那么粗。 桥面上是用木板铺起来的,上面还可以走牛车,可不是吗?桥对面正有一个村民牵着一辆牛车前顾后盼地、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桥面有两米多宽。 郑峰他们只能后退,让牛车先过。 “请问老乡,看见陈书记了吗?”刘队长向牵牛车的老乡打听。 “看见了,正在大队部开会。” 踏上“八卦洲”的土地,如同走进了一个船的世界,河岸边停着船,一字排开,河岸上倒架着船——有好多条,有几条船刚刷过桐油,空气中弥散着桐油的气味。绳子上晾着一张张渔网。 下桥之后,刘队长领着同志们踏上了一条碎石路。 两三分钟之后,同志们走进了一个村子。 不远处有人说话:“二姑太,您接着说,后院里面的鬼影到底是谁啊?” “等一下,有人来了。” “是公安。” “十有八九是为马家桥无头案来的。” “差不多。” “今天早上,金所长他们在马家桥下面捞到东西了。” 几个老头老太坐在一堆芦苇跟前晒太阳。 “队长,我们要不要过去问一问?”李子荣道。 “刘队长,走。” 见有人走过来,几位老人停止了他们的谈话。 李子荣走上前去:“老人家,向你们打听一点事情。可以吗?” “有啥要问的就问吧!”一位年龄稍大一点的老奶奶把手挡在眼睛上方,朝同志们看看,道。她嘴里面的牙齿全没了。 “你们有没有见过这样的腰带呢?”李子荣从皮包里面拿出一卷纸,展开来,这是史可染画的一幅画,是皮腰带系在腰上的正面工笔画,皮腰带的宽度、龙头虎头的大小和实物一模一样。 几位老头老太站起来对着画看了看,然后摇摇头:“没见过。” “二姑太,你也看看。”二姑太就是和李子荣答话的那位老人。旁边有一位老太准备把她扶起来。 李子荣没有等老人站起来,走到老人的跟前,蹲下身子:“老人家,您见过这样的皮腰带吗?” 老人吃力地看着画,道:“人老了,眼睛都花了,已经看不真切了,这位同志,你说给我听听。”老人的年龄大概在七十开外。 第66章 铜腰带虽有下落凶杀案疑点多多 第76章铜腰带虽有下落凶杀案疑点多多 “老人家,这个皮腰带有这么宽——”,李子荣用食指和大拇指比划了一下,“是牛皮的,两个头子是铜头。” “一揸宽,铜头?” “对!铜头上,一个是龙头,一个是虎头。” “这位同志,你声音大一些,再说一遍。” 老人的话引起了郑峰的注意:“大李,声音大一点,说慢一点。” “皮腰带的铜头上有一个龙头,一个虎头。老人家,你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腰带扣上,一个是龙头,一个是虎头,对不对啊!” “老人家,您说得对啊!” “在咱们马家集,用这种皮腰带的只有一个人。” 大家都震住了。 “谁?”郑峰道,声音有一点颤抖。 “是马明斋。” “马明斋?” “就是马家的二老爷,就是马清斋的同胞兄弟。” 郑峰想起了金所长说过的话:“马明斋不是死了吗?” “可不是吗?死了都快二十年了。” “老人家,您怎么知道的这么多啊?” “二姑太从小就在马家做丫环,伺候了马家几代人。”一位老太太道。 “原来是这样。”郑峰暗自欣喜,这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疑插柳——柳成行”啊!不过,现在还不是高兴的时候:“老人家,请您再回忆一下,马明斋死了以后,这个皮腰带还有谁用过呢?” “我只见二老爷系过这个铜腰带,没有见到其他人用过,当年,我就在二太太的房间做事,二老爷一从外面回来,第一件事情就是把这个铜腰带解下来,挂在衣架上。然后用水换衣服。” 郑峰又想起了金所长说过的话:“马明斋死的时候,您还在马家吗?” “在,我从小就在马家。马家人待我很好,我们是远房亲戚。解放以后——就是土改以后,所有的佣人都散了,我因为一直没有找人,就在马家多呆了几年。二老爷死了以后——是第二年,我就回到了“八卦洲’。”老人虽然眼睛不好使,但脑子却很灵光。 “老人家,马明斋是怎么死的呢?” “是喝毒药死的,当时马家有一个远房亲戚在派出所当厨师,听说工作组和派出所要抓马明斋,连夜跑到马家来报信。第二天早上,我端洗脸水进去,发现二老爷已经死了,鼻孔和嘴巴里面全是血。” “请几位老人家再想一想,在马家集,在你们“八卦洲’,有没有人的身上、或者屁股上挨过子弹呢?” 几位老人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摇头。 在大队部,郑峰他们见到了陈书记和几位大队干部,关于子弹的问题,同志们没有得到任何答案。 同志们先后去了五、六个村寨,包括马家桥南边、距离马家桥三、四里地的“刘家洼”。他们没有了解到更多的情况。 他们最后去的地方就是“刘家洼”,“刘家洼”距离公路只有百来十步,坐落在一个山坳里面。这里树多林深,幽静异常。 郑峰一行离开“刘家洼”的时候,太阳正在西山头上歇脚。 他们在路上遇见了五个小朋友,他们背着书包,打闹着,蹦着跳着,走在回家的路上。 有一个小朋友的胳肢窝里面紧紧地抱着一个皮球。他之所以紧紧地抱着这个皮球,是因为有两个小朋友试图抢他的皮球:“阿宝,给我们玩玩吗。” 阿宝道:“你们还没有玩够啊!万一掉到河里面怎么办?” 一个小朋友把手松开了,还有一个小朋友仍不罢休。 “二狗,别闹了,明天还想不想玩啊?”走在后面的一个小女孩大声道。 二狗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松开了手。 郑峰目送着这一群小朋友朝“刘家洼”方向飞去。 同志们踏上马家桥的时候,天已经上黑影了。这时候,从后面传来了自行车的铃铛声。 上桥的时候,骑车人从自行车上下来了:“这不是刘队长吗?” “是包部长啊!”刘队长停下脚步,“你怎么忙到现在才下班啊?” 王萍猛地向后退了几步,因为包部长自行车的后座上拴着一根绳子,绳子的另一头栓着一条大黄狗,等这条大黄狗窜到跟前的时候,王萍才发现,所以下意识地退到李子荣的身后去了。 “我到几个山寨去走一走,山路不好走,所以一直忙到现在。” “你怎么还带着一条狗啊?” “山寨里面有狗,山上有狼,带上它就没事了,阿财,别往人跟前凑。刘队长,你们这是……” “我们到几个村寨调查走访。” “怎么样,案子有眉目了吗?” “还在调查走访阶段。” “刘队长,你们慢走,我先行一步。明儿见。” “明儿见。” 包部长骑上自行车走了,很快,他和那只大黄狗一同消失在夜幕之中。 “郑队长,你知道这个人是谁吗?” “是谁?” “他就是包家的老二,叫包二贵,金所长所说的包贵就是他大哥。” “刘队长,你刚才喊他部长,他是干什么的?”陈皓道。 “他在马集公社当人武部副部长。二十年河东西,现在的马家集,三大姓当中最旺的要数他们包家了。”刘队长不无感慨道。 回到派出所,吃晚饭的时候,刘队长跟金所长提到了包部长,王萍则跟大家提到了包部长那只吓人的大黄狗。金所长说,包部长那只大黄狗和主人是形影不离,不管你在哪里看到包三贵,你都能见到那只大黄狗。 “整天牵着一条大黄狗,真够吓人的。”王萍道。 “而且还有一点招摇和张扬。”李子荣道。 “南风不受北风欺吗!过去,这包家一直被马家压着,现在,包家出人头地了。”金所长道。 “不就是一个人武部的部长吗!而且还是一个副的。”李子荣道。 “包贵的小儿子包俊才原先在马集中学读书,学习尖顶尖的好,今年秋天转到省城去了,那小子将来的出息一定不会小。” 十二月二号的晚上,吃过晚饭之后,在派出所一楼的会议室,同志们围着一个煤球炉烤火。 炉火映红了大家的脸,香烟是一根接一根,王萍不时地给同志们倒开水。金所长吩咐厨房烧了十几瓶开水。 本来是准备随便聊聊,聊着聊着,就扯到案子上来了。虽然皮腰带已经有了下家,谁也没有想到,这条皮腰带竟然会和马明斋扯上关系,马明斋已经死了近二十年,所以,马明斋绝不可能是皮腰带的主人,至少,马明斋绝不会是这条皮腰带现在的主人。 案子变得越来越复杂,皮腰带和死鬼马明斋毫无瓜葛,而它却和“8.18”无头案的受害者有着无容置疑的关系,这样一来,找到这条皮腰带昔日的主人,又会有什么实际的意义呢?整个下午,郑峰和陈皓都在琢磨这个问题,郑峰非常明显地意识到:他们找到的这根线头的下面竟然是一个死结。 第67章 陈老师有话要说卞一鸣一鸣惊人 第78章陈老师有话要说卞一鸣一鸣惊人 郑峰回到房间以后,靠在床框上抽了好几支香烟。 “笃——笃——笃。”有人敲了三下门。声音很低。 郑峰估计,十有八九是李云帆。 他打开门,果然是李云帆。 “老李,您还没睡啊?” “睡不着,到你这儿来坐坐。” 郑峰站在窗前望着窗外,河岸边,渔火点点;没有风,一切如在画中。 “走,我们到栈桥上去走走。”郑峰往口袋里面装了一包香烟,拿起盖在被子上的军大衣,往老李身上披。 “外面气温比较低,你自己披上,我回去拿。” 郑峰打开房门,和一个人撞了一个满怀,这个人就是毕老。 “毕老,您这是……” “时间还早,到你这儿坐坐,怎么,你们这是要出去吗?” “我们想到栈桥上去走走。” “好哇!我跟你们一起去。” “毕老,您回去穿一件大衣,外面比较冷。” 路过李子荣房间的时候,里面有几个人正在打八十分;路过陈皓房间的时候,李云帆看到,陈皓正在台灯下看“8.18”凶杀案的资料,他的旁边还坐着一个人,他就是卞一鸣。 李云帆扶着毕老,三个人蹑手蹑脚地下了楼梯,穿过长廊,出了大门。 河岸上有很多栈桥,郑峰他们上了一条距离派出所最近的、也是最长的栈桥。 栈桥的两边停泊着很多条船,每一条船的船头都竖着一根桅杆,桅杆上都挂着一盏马灯。 忙了一天的船夫们,正在灯下吃饭,女人忙里忙外,男人喝酒划拳。 河水仿佛进入了梦乡,几乎没有一点波纹。河对岸的芦苇荡也停止了摇曳,芦苇荡中不时传来野鸡野鸭低沉而凌乱的叫声。天上没有星星,夜,异常寂静。渔船上的嘈杂声传得很远很远。 “郑队长,案子虽然在皮腰带这里卡了壳,但至少我们已经可以确定,受害者就是本地人——至少这种可能性在逐步加大。”毕老的话即是对郑峰的安慰,也是对案件进一步的分析。 “毕老说得对,虽然我们还不能确定受害者是谁,但应该和马家大院有关系,也许这就是皮腰带要告诉给我们的信息。”李云帆的话中,分析的成分似乎更多一些。 郑峰从口袋里面掏出香烟,用食指在烟盒底部弹出三支,李云帆掏出打火机,把三个人的香烟点着了。 打火机的微弱的火光里闪出了三张忧郁沉思的脸。 郑峰猛吸了一口烟:“受害者的头颅会在哪里呢?” “郑队,我们要不要再到马家桥去一趟,把水下搜索的距离拉长一些。”毕老道。 郑峰和李云帆在思考毕老提出的问题。 毕老猛吸了一口烟道:“按道理,凶手是不大可能把死者的头颅扔到水里面去的。”毕老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为什么?”郑峰问。 “马家集这个地方的人,靠打鱼摸虾为生的人比较多,大部分都是在水里面找食吃的主。一到冬季,水位落下去的时候,摸鱼的人是不会放过任何一条河沟的,如果把人头扔到河水里面去,岂不是很愚蠢吗?” “毕老,我同意你的分析,死者的头颅很可能被藏在岸上的某一个地方,这个地方也一定是人们不容易接触到的地方,而且可以肯定,尸体和头颅不会放在同一个地方,有一个成语叫什么来着——对叫“身首异处’。”李云帆道。 “对!这种分析更符合生活常识和生活逻辑。郑队长,你看呢?”毕老道。 “我同意你们两人的分析,老李,您接着往下说。”郑峰知道李云帆的话只是开了个头。 “我们可以做这样一个假设:受害者就是马家集的人,凶手杀害了死者以后,然后将头颅割了下来,先把死者的头颅藏在一个地方,这个地方也一定是他事先选择好了的,凶手处理好死者的头颅之后,将死者的尸体扛到马家桥,你们两人想一想,从马家桥集到马家桥,凶手会走那一条路线呢?” “老李,您这个假设很有意思,从马家集到马家桥,一共有三条路线,第一条是马家集的山门,第二条是山门北边的河岸——就是码头这边,另一条是马家集后面——学校前面的那条道。”郑峰道。 “第一条道的可能性不大,因为这条道要经过很多人家,保不准路上会遇见什么人,所以,走南北两条道的可能性比较大。走南边这条道的可能性最大,南边这条道有树林遮挡,不易被人看见,北边这条道在河岸上,全是码头和栈桥,你们看——”毕老朝东边指了指。 “毕老,您说的很有道理,受害者的头颅极有可能被凶手藏在南边那条道的附近。”李云帆的思路更加清晰。 三个人就像三股麻拧成了一股绳。 “郑队,明天早上,我们到那条路上去看看。”李云帆提议。 “天一亮就去。”郑峰当机立断,“就我们三个人。” 毕老从烟盒里面掏出三支香烟,李云帆掏出打火机,打火机的微弱的火光照亮了三个人的脸,这三张脸似乎放松了许多。 “郑队长,还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没有想通。”毕老道。 “毕老,什么问题?”郑峰道。 “凶手为什么要把受害者的尸体藏在马家桥下面呢?” “是不是想撇开和马家集的关系呢?凶手在死者的身上压了那么多的石块,不就是怕被人发现吗!藏尸地点如果紧靠马家集,一旦有人发现了尸体,很自然地就会想到马家集。”郑峰道。 “而且这里有一条横穿龙王山的道路,南边是山城县,北边是风阳县,把尸体藏在这里,是想把人们的视线引向一个更大、更难于捉摸的范围。”李云帆道。 “凶手有这样的考虑,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把尸体藏在桥下,比较隐蔽,藏的时候不会被发现,藏好之后也不容易被发现,桥下的光线比较暗;夜里面,即使有人在山路上走,或者从桥上路过,谁会在意桥下面呢?你们想,如果不是阎师傅在桥下钓长鱼,谁会发现石头下面藏着一具尸体呢?” 灯不拨不亮,话不说不透。 河面上异常寂静,三个人竟然没有注意到,那些嘈杂声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停止的。 船上已经看不到一个人,所有人都进入了梦乡,只有挂在桅杆上的灯不知疲倦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 有三个人影朝栈桥走来。 “郑队长,好像是陈皓,后面的——是卞一鸣,还有大李。”李云帆道。 “真是他们,这三个机灵鬼。” “怎么样?我说郑队长他们在这儿吧!”卞一鸣道。 李云帆递了三只香烟给陈皓、卞一鸣和李子荣,然后看了一下手表,时间是十点整:“你们怎么还不睡觉啊!” “我们睡不着,看了一会材料,卞一鸣有话要说。”陈皓道。 第68章 林中路若隐若现金所长回首往事 第79章林中路若隐若现金所长回首往事 “陈老师,你说得不对,应该是我们三人有话要说。” “卞一鸣,你们是不是在材料里面发现了什么?说出来听听。”郑峰一向看好这个年轻人,他脑子非常灵活,时常会有一些奇思妙想,最大的特点就是在“不可能”里面寻找出“可能”的结果。 “郑队长,我们三个人琢磨了半天,觉得材料里面有诸多疑点。”卞一鸣道。 毕老来了兴趣:“年轻人,快说来听听。” “毕老,是这样的。现在,我们已经确认皮腰带就是马明斋的,可是,马明斋在十几年前就死了,如今,他的皮腰带竟然出现在死者的身上,死者的头颅被凶手割掉了,凶手为什么要这样做呢?答案只有一个。” “答案只有一个,什么答案?”郑峰道。 “死者一定是大家非常熟悉的人,一旦人们确定了死者的身份之后,就会很自然地联想到凶手。” “陈老师,你的意思是说,死者和凶手之间有仇吗?”毕老道。 “而且是人所共知的仇恨。”李云帆已经知道陈皓和卞一鸣想说什么了。 “还有呢?接着说。”郑峰对陈皓和卞一鸣的想法非常感兴趣。 “从八月十八号到现在已经有三个多月了,再加上受害者失踪的时间,有五个月左右的时间了,可是,在这么长的时间里,竟然没有人家报案,难道受害人从来就没有存在过,这不是匪夷所思吗?” “卞一鸣,你究竟想说什么。能不能说得清楚一些。”李子荣急不可耐。 “毕老,郑队长,卞一鸣的意思是,马明斋前后“死’了两次。” “马明斋前后“死’了两次?”李云帆似乎已经明白了卞一鸣的言下之意,“你是说,十几年前,马明斋是假死,马家桥“8.18’无头案的受害者就是马明斋。” 卞一鸣非常肯定地点了点头。 “我觉得卞一鸣说的非常有道理,一个从人们的视线里面“消失’的人,再“消失’一次,人们自然不会有任何的反映,受害者的家属自然更不会报案,要不然,怎么会这么长时间都没有人报案呢?只有这种解释才合乎情理。”陈皓道。 毕老猛吸了一大口香烟,微弱的光闪现出一脸的惊异:“郑队长,金所长说过,当年,马明斋得知工作队和派出所要抓他,当天夜里,他就死了,确实有一点突然,不过,马明斋死的时候,金所长和工作队的连队长到马家去看过,金队长还亲眼目睹了马明斋的下葬过程。” “对,八卦洲的二姑太也证实马明斋是喝毒药死的,第二天早上她端水进屋的时候,还看见马明斋口鼻流血。”李子荣道,“这又怎么解释呢?” “如果马明斋十几年前是假死,那他这十几年是怎么瞒过马家集的人的呢?将近十二年,竟然没有走漏一点风声。”毕老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马家是深宅大院,只要家里面的人守口如瓶,销声匿迹,应该不是一件难事。如果卞一鸣的假设能够成立的话,知道这个秘密的就不会是马明斋一个人,因为,要制造这样一幕假死的闹剧,靠一个人是不行的。卞一鸣的想法非常大胆,郑队长,下面的刑侦工作应该把这种假设考虑在内。” “你们还记得我曾经提到过的智请长老吗?”陈皓思维的触角还在向纵深运动着。 “记得,我们第一天上山就碰到了马清斋和盛老太太,第二天,我们在普觉寺还看到一个人和智清长老在一起,这个人是谁?我们当时没有看清楚。”陈皓道,“这会不会和“8.18’凶杀案有关联呢?” “如果“8.18’凶杀案的死者就是马明斋的话,那么凶手就有可能是盛家或者包家的人。”李子荣道。 “从金所长所介绍的情况来看,盛包两家和马家的仇怨由来已久,而且是不共戴天。”陈皓道。 “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盛家、或者包家的人在无意之中发现马明斋还活着,即使马明斋把自己隐藏得不漏痕迹,但世上绝没有不透风的墙。”卞一鸣对自己的判断深信不疑。 “发现马明斋还活着,盛家、或者包家绝不会放过他,更不会放过这个天赐良机,杀一个已经“死了’的人。这是一件多么痛快惬意的事情。天不知,地不知,鬼神也难知。仇家还不好声张。只能是哑巴吞黄连。”陈皓道。 “可不是吗?如果不是阎师傅误打误撞地触摸到了这个案子,还真是神鬼不知。”李子荣道。 “郑队长,我们再和金所长谈一谈,请他再仔细回忆一下,说不定他能想起什么东西来。”李云帆道。 “再找马家大院附近的人了解一下,说不定能寻觅到马明斋假死的线索。” “行!明天早上,我们到马家集南边那条山道走一趟,让金所长一起去,在路上谈。走,睡觉。明天早上六点钟出发,不要惊动其他人,我们几个人就足够了。”郑峰一锤定音。 马家集的夜静得出奇,对岸的芦苇荡如在画中,河水仿佛已经凝固,木船不像是浮在水面上,倒像是躺在沙地上。空气中虽有凉意,但感觉不到一丝风。 第二天——即十二月三日的早晨,郑峰五点半钟就醒了,窗外,天已经有点亮光了。 郑峰穿上衣服,正准备开门,就听见三下敲门声,声音很低。 郑峰打开门,是毕老和金所长,怕吵醒其他人,彼此之间的声音很低。 “你们在我屋里等一下,我去喊老李他们。”郑峰道。 郑峰刚准备走过去,李云帆房间的门开了,陈皓、李子荣和卞一鸣跟在李云帆的后面走出房间。他们大概是怕睡过了头,所以早早地来到李云帆的房间静静等候。 “全在啊!” “他们四点半钟就来了。” 七个人蹑手蹑脚地下了楼梯。 走出派出所的大门,下了台阶,向东——东方的天空已经透出了鱼肚白。 他们从“我来我客栈”前面进入北街口。路上见不到一个行人。可谓万籁俱寂,大街上只有同志们的急促的脚步声。 十五分钟以后,他们出南街口,走进了一片松树林,十二月一号,郑峰他们就是沿着这条山路到普觉寺去的,在这片树林里,还有一条路通向学校,通向马家集的山门,通向马家桥。 在熹微的晨光之中,在路的两边,有两个不甚明显的建筑:一个是学校,在路的南边,在山脚之下。一个是马家大院,高大的院墙,单是小门就有三个,院子里面,古树参天,从远处看去,显得十分的幽深而神秘。 学校就在马家大院的后面。距离马家大院大概有五、六百米的样子,中间隔着一片松树林,路就在这片松树林里面。 “郑队长,那就是马家的祠堂。”金所长用手向东北方向指了指。 第69章 卞一鸣突发奇想马明斋死里逃生 第80章卞一鸣突发奇想马明斋死里逃生 郑峰朝金所长手指的方向看去:高高的马头墙,凌空欲飞的屋脊,书写着马家曾有的辉煌。 “金所长,盛家和包家住在哪里?”李云帆问道。 “你们看,在那里——看见了吗?就是那个最高的屋脊。” 金所长所说的最高的屋脊在马家集的西头。 “那是盛家还是包家?”毕老道。 “是盛家,包家在马家集的西北方向,离我们派出所不远。在这里是看不见包家老宅的。” “金所长,有一个问题,我们昨天晚上就想问您,又怕吵你,所以就没有叫醒您。” “郑队长,什么事?你说吧!” “当年,马明斋死的时候,你们不是到马家去了吗。” “对啊!我们去了,怎么了?” “你们去了几个人?” “几个人?老所长,我一个,还有工作队的连队长,一共去了三个人。” “您说,你们到马家去还验了尸。” “不错啊!” “是谁验的尸?” “就是我验的尸啊!” “您当时是怎么验的尸?” “就是揭开纸看了看,老所长讲,既然人已经死了,就不要再作践他了——就不要再看了,老百姓最忌讳这个。可是,连队长不愿意,说一定要看一看才行。” “连队长是不是担心马家人玩什么花样?” “不错,是这个意思。这种事情就落到了我的头上。我揭开盖在马明斋脸上的纸,马明斋脸如白纸,没有一点血色,颧骨凸起,嘴里面含着一枚铜钱。连队长仍不放心,借给马明斋理衣袖的功夫,摸了一下马明斋的手。” “于是,你们就认定马明斋确实死了。” “第三天早上,连队长还让老所长带几个人跟着送葬的队伍,看着马明斋的棺材被埋进了坟墓。这件事情才算玩。” “郑队长,这里有一个土地庙。”李子荣道。 “这一条路边有好几个土地庙。”金所长道。 “怎么有这么多的土地庙啊?” “马家集人信这个,郑队长,你怎么突然想起马明斋的呢?” “我们怀疑马家桥下面的受害者就是马明斋。” “这怎么可能!”金所长大惊失色,“你们是说马明斋在十几年前是假死?” “我们只是怀疑,要不然,怎么到现在都没有人报案呢?皮腰带又是他的。” 金所长陷入了沉思。 “金所长,马家过去主要经营哪些生意啊?”李云帆道,其实,金所长已经说过这档子事情,李云帆无非是进一步证实一下自己的判断而已。 “马家过去经营茶叶,药材,后来还经营过山货。” “经营药材,马家有人懂这个吗?” “马明斋他爹就是靠经营药材起家的,马明斋跟着他爹做了多少年,自然也懂这个了。” 郑峰知道李云帆话中有话,但按照李云帆的性格,事情没有到一定的时候,他是不会说出口的。 学校的钟声响了,在这寂静的早晨,钟声传得很远。 “金所长,这时候敲钟干什么?” “这是起床的钟声,学校里面有老师,还有住得比较远的学生。” 很快,大家走到了一个丁字路口,一条是同志们脚下走的路,一条是通往普觉寺的路,这条路,郑峰他们已经走过了。还有一条是通向马家桥的路,这条路,郑峰他们也走过了。 快到老槐树跟前的时候,大概是同志们的到来惊扰了喜鹊的睡梦,五、六只喜鹊突然从巢中飞了出来,在空中盘旋,然后消失在天际。 在老槐树下,在马家集的山门前,有一块比较的空旷地带。 “金所长,这里就是每年三月二十八庙会之前举行祭祀的地方吧!”陈皓道。 “对!就在这里。” “人一定很多吧!” “那家伙,人山人海啊!” 正说着,有几个小学生背着书包从马家桥方向走了过来,蹦蹦跳跳地从同志们身边一闪而过,很快就消失在若隐若现的山路上,在郑峰的记忆里,他们好像就是昨天傍晚同志们在离开刘家洼的路上遇到的那几个小孩,一个孩子的手上正抱着一个皮球。 “金所长,这些孩子都是附近村寨的吗?” “对,附近五、六个村寨的孩子都到马家集小学读书。远一些的就住在学校里面。” 郑峰看了看手表,时间是七点二十五分。 在离开老槐树、走进马家集山门之前,陈皓和卞一鸣又提出了一个更大胆的想法。 站在老槐树下,陈皓突然道:“郑队长,卞一鸣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是我们两人共同的想法,我可不敢贪天之功。”卞一鸣道。 现在,大家的思维都被激活了,谁的想法并不重要,关键是能够达成一种共识。 “什么想法,快说。”毕老道。 “我们是不是到普觉寺找智清长老谈一谈……”卞一鸣道。 “卞一鸣,还有另外半句话呢?”陈皓道,“你怎么咽下去了。” “还有半句话?小卞,说出来听听。” “郑队,上山的时候,我们顺便再到马家的祖坟上去看看。”陈皓见卞一鸣犹豫不决,就把被卞一鸣咽下去的那半句话说了出来。卞一鸣大概是觉得,后半句话太过幼稚和荒诞,所以没有说出来。 “看什么?” “到底看什么,我也不知道,心里面想到,就说出来了。”卞一鸣道。 “郑队长,我觉得应该去一趟。”李子荣道。 没有想到,卞一鸣自以为幼稚和荒诞的想法却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赞同。也正是由于卞一鸣这种幼稚和荒诞的想法,才使案子发生了突破性的进展。 “这个想法很好。”毕老道。 “是应该到马家的祖坟上去看一看。”李云帆神色凝重,若有所思。 其他人都看着郑峰。 “郑队长,我们去一趟。”毕老道。 “好吧!就这么决定了,我们先回去吃早饭,吃过饭以后,一部分人上山,一部分人到马家附近继续调查走访,寻找线索。” 回到派出所的时候,其他人正在猜测郑峰他们的去向,当他们知道情况以后,心里面有那么一些遗憾。但下面的任务多少弥补了这种遗憾。 炊事员老严把早饭准备好了。 “吃饭,吃过饭以后,毕老、金所长、李队长、陈老师、卞一鸣和王萍,你们六个人上普觉寺,请毕老和李队长负责;剩下的人跟我到马家大院附近去走走。” 八点四十五分左右,两队人马在鱼市口的“东去茶馆”门口分道扬镳,一队向南,一队向东。 我们先来介绍毕老和李云帆这边的情况:一路无话。 出南街口,走了一分钟不到就进了一片松树林,穿过松树林,走了五、六分钟又进了一片杂树林,上山的路向西生出一条岔道,这条岔道通向马家的墓地。 第70章 刑侦队三进佛门老禅师出语不俗1 第81章刑侦队三进佛门老禅师出语不俗1 “金所长,是不是走这条道啊!”卞一鸣道。 “对,慢一点,这条道不好走,小心一点。” 穿过一段怪石嶙峋的山路,就到了马家的墓地。 远看为虚,近观为实。马家的三个墓室至少有两人高,这个高度是墓底座到墓顶的高度。一半在地上,一半在地下,有一条微微上抬的墓道直指墓门。 墓道两边是一人多高的青砖墙,大概是墓道长时间没有用了,墓道上长了许多杂草和灌木,人无法走到墓门跟前,不过,还能看见,墓门确实被水泥封住了,估计是时间太久的缘故,水泥门裂痕纵横,有的地方的水泥已经脱落。墓门上方的青砖上刻着“永享安宁”四个楷书大字。 “毕老,马明斋的墓就在下面。李队长,你们看——”金所长走出墓道,“就在那——” 这时候,陈皓和卞一鸣已经在了马明斋的坟墓周围转圈子了。 马明斋的坟墓在三个大墓室的北面,和大墓室相比,马明斋的坟墓显得很可怜,坟包很小,上面长了许多杂草和荆棘,坟包的前面有一个墓碑,墓碑上刻着死者的生卒时间。 “毕老,如果马明斋是假死的话,那么,坟墓一定是一座空坟。”陈皓道。 “是不是空坟,只要挖开就知道了。”卞一鸣道。 “等有了足够的证据,我们是会一看究竟的。”毕老道,“走,我们上普觉寺。”李云帆道。 大家跟在金所长的后面,鱼贯而行,离开了马家的墓地。 “走啰!你们两人怎么还不过来啊!”王萍喊道。 王萍所说的两个人是陈皓和卞一鸣,他们好像没有离开的意思,正蹲在墓碑跟前仔细捉摸墓碑上的文字。 “你们快来看。”卞一鸣一边大声喊叫,一边朝大家拼命招手。 “卞一鸣,看什么?”王萍快步跑了过去,中途还跌了一跤。 毕老和李云帆疾步走了过来。 “毕老,李队长,你们看——”卞一鸣指着墓碑上的字。 “马明斋,生于一九零六年三月二十七日,卒于一九五五年十月九日。”王萍读出了声音。 “一九零六年出生,今年是一九七二年,到现在应该是六十六岁。”陈皓道,“你们没有看出什么东西来吗?” “金所长,马明斋的哥哥马清斋今年多大年龄啊?”李云帆若有所思,在他的印象里面,金所长曾经提到过马清斋的年龄。 “马清斋啊!他今年六十六岁。” 陈皓和卞一鸣突然从地上站起来,所有人的眼睛都看着金所长。 “金所长,请您再说一遍,马清斋今年多大年龄?”李云帆的脸色突然变得严肃而凝重。 “六十六岁啊!怎么啦?” “马明斋和马清斋是孪生兄弟,是不是?” “对啊!怎么啦?” “毕老,死结就在这里。”李云帆很激动——从来没有过的激动,连说话的声音都变了,“毕老,这可是一个重大的突破啊!”。 “症结原来在这里,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声音变调的还包括毕老。 “你们是不是说,“8.18’无头案的受害者就是马明斋?”金所长若有所悟。 “对!十几年前,马明斋的服毒身亡是一个骗局。” “果真如此的话,那么,这座坟墓一定是一座空坟。”金所长道。 “应该是这样。”陈皓十分肯定地说。 “金所长,马明斋和马清斋是双胞胎兄弟,我们怎么没有听您说过啊!” “我没有说过吗?” “没有,您确实没有提到过这件事。”毕老道。 “只有一个人提过这件事?”陈皓道。 “这个人是谁?”卞一鸣问。 “八卦洲的二姑太,不过,她说得也不是很清楚,她说,马明斋是马清斋的同胞兄弟。谁会往这方面想呢?” “你说的对,马明斋已经死了十几年,谁会把这个案子和一个死鬼联系在一起呢?” 这件事情对李云帆的启发太大了:金所长所说的是一个比较普遍的规律,人的思维有时候会因为种种客观的原因而被局限在某一个时空里面,马大福和四老爹刚开始之所以没有把皮腰带和马明斋联系在一起,就是这个道理。 记忆有时候也会被时间和岁月所尘封,它们在人脑海深处也会锈蚀,有的时候,时间会阻隔人的思维,时间会把人的记忆锁定在某一个不易被翻找到的角落,就如同一个人在很久以前不经意将一张重要的纸片夹在书页里面,要想在脑海里面找到这一段记忆,必须先想起这本书,或者是想起和这本书相关的事情。这是一种非常奇怪的现象,当你要找某一样东西的时候,你怎么找都找不到,可是,有的时候,你会在无意之中一下子就看到你所要找的东西,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这个东西一定在你生活过的环境里面,所以,从事刑侦工作的人,就是要打破生活的常规,拂去生活的浮尘,刮去岁月的锈迹,让思维像一条流动的河,千万不要让这条河结冰,或者干涸。 “李队长,马家在十几年前导演的这幕假死的闹剧,竟然骗过了所有的人,不仅仅是金所长他们看不出来,恐怕所有人都看不出来。”王萍道。 “这里面一定有不少弯弯绕。”毕老道。 “我们迟早会知道的。”李云帆道。 “毕老,我们要不要把坟墓挖开看个究竟?”卞一鸣急于知道答案。 “李队长,回去以后,我们和郑队长商量一下,再做决定。”毕老道。 “对!必要的时候还要和上级汇报一下,这种事情不能操之过急。走,王萍,你把墓碑上的有关内容记下来。金所长,你们派出所有马清斋的户籍资料吗?” “有。” 王萍掏出笔记本和钢笔将马明斋的出生年月和死亡时间记在了笔记本上。 “走,上普觉寺。”毕老道。 同志们跟在金所长身后向普觉寺进发。毕老看了看手表,时间是九点二十五分。 九点四十五分左右,毕老一行六人走进了普觉寺的山门。 在弥勒大殿的前门口,毕老他们碰到了悟空禅师。 “金所长,上山有事啊?”悟空禅师双手合十,显得十分虔诚。 “悟空禅师,智清长老现在何处?” “方丈在禅房——你们跟我来。” 大家跟在悟空禅师的后面,出弥勒大殿,向左拐,进入一个圆形门。 “智清长老现在没有事吗?”李云帆道。 “我刚从方丈那儿来,今天没有施主来讨饶,方丈正在禅房喝茶。” 穿过一个爬满紫藤的回形走廊,悟空禅师在一扇门前停住脚:“你们先等一下,请容贫僧进去通报一下。” 一分钟以后,悟空禅师从禅房里面走了出来:“金所长,方丈有请。” 第71章 刑侦队三进佛门老禅师出语不俗2 第82章刑侦队三进佛门老禅师出语不俗2 同志们跟着悟空禅师走进禅房,方丈已经迎了出来。 门内,有一个年轻的和尚,他双手合十,谦恭之至。 禅房里面的光线非常暗淡。方丈走到一个佛龛跟前:“金所长,请同志们坐。” “长老,多有打扰。”金所长道。 “悟空,你出去的时候,把门掩上。安平,你在外面守着,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悟空禅师和安平小沙弥退出禅房,悟空禅师将禅房的门带上了。 从方丈的举动来看,他似乎对同志们的再一次造访并不感到突然,似乎还知道刑侦队的同志们所为何来。 禅房分里外两间,里间是居室,里面有一张床,外间显然是参禅的地方,这里有一个佛龛,佛龛的两边有两张靠背椅,佛龛对面的墙边有一排靠背椅。禅房的前后各有一扇窗户,屋子里面的光线虽然比较的暗,但能看到彼此的脸。 “金所长,有什么要问的,你们就问吧!”待双方坐定以后,方丈道。 毕老和李云帆、金所长嘀咕了几句之后,金所长道:“大师,这位是李队长。” 李云帆道:“大师,今日唐突拜访,多有冒昧。” 方丈从椅子上站起身来道:“贫僧稽首了。” 李云帆也站起身以礼相还。 “李队长请坐。” “大师,您请坐。” 李云帆见方丈坐下之后,方才坐下。 “不知李队长有何见教,不妨坦诚相告,贫僧一定知无不言。” 经过一番客套之后,谈话才进入正题。 “马家集的案子,想必大师早就知道了,这个案子从发现到现在,已经快四个月了。一直没有头绪。我们这次来,是想请您为我们指点迷津。” 同志们面面相觑,谁也没有想到李队长会这么开头。俨然一个烧香拜佛的施主。 感到意外的应该还包括智清大师:“贫僧身在佛门,尘世之事很少过问。”不知方丈是出于谦虚还是搪塞。 “大师虽然身在山中,但端坐佛堂,主掌钟磬,教化苍生,泽被乡里,日久年深,可谓德高望重,修的是扬善去恶的身,养的是普渡慈航的性,尘世俗事自然逃不出大师的法眼。” 听了李云帆的这一段禅意颇深的话,毕老对李云帆更是刮目相看,现在的毕老,对李云帆又有了新的认识。 陈皓和卞一鸣并不感到奇怪,因为他们在龙华寺度过了一段难忘的时光,也曾沐浴过佛祖的灵光。 方丈当时的反映显然有些夸张了,佛珠在他手中运动的速度越来越慢,最后竟然停下来了:“听了李队长的一席话,贫僧自惭形秽,敢问李队长,是否与佛有过机缘?” “大师客气,实不相瞒,山城县龙华堡的龙华寺曾经发生过一起命案,我们在山上住了一段时间,和悟觉方丈朝夕相处,受益颇多。” “原来如此。” “敢问大师,贵寺和马家集三大姓是不是有着很深的历史渊源呢?” “不错,三大姓不仅和普觉寺有渊源,还和贫僧有几代人的私交。” 方丈总算说到中心话题上来了。 “我们听说,三大姓每个月都要到山上来聆听大师的教诲。” “教诲谈不上,无非是一些劝人向善的说教而已。” “他们会和大师说一些心中的隐秘吗?” “他们一般不会直接说出来,贫僧也不想知道那些深宅大院里面的隐秘,贫僧更不会教他们怎么做,无非是说一些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玄虚之语罢了。” 陈皓递给李云帆一张纸条。 李云帆接过纸条,打开来看了看,道:“大师,昨天上午十一点钟左右,您亲自送出山门的人是谁?” “是包家的人。” “包家人,是谁?” “是包大贵。” “他跟您说了什么?” “他跟我说了一个故事。” “什么故事?” “他说,他有一个远房的亲戚,姓张,住在一个山寨里面,门口有一个邻居,姓李,有一天,李家少了一只羊,便怀疑是张家人偷的,可是又没有证据。过了一段时间,张家丢一头头牛,便怀疑是李家人搞的鬼,但苦于没有证据。包贵问我,张家该怎么办?” “您是怎么说的呢?” “我们告诉他,什么都不要想,就当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 “包大贵怎么讲?” “包大贵讲,那张家不是亏大了吗?” “您怎么说?” “我跟他说:如果老想着把这个“亏’找回来,其结果将会丢失更多的东西。” “包大贵有什么反映?” “他什么话都没有说,就走了。” “大师,依您看来,包大贵所讲的这个故事,是不是有所指呢?” “应该是另有所指,但究竟所指何事,恕贫僧愚昧。” “那么,三大姓在历史上就有仇怨,这总逃不过您这双眼睛吧!” “这些事情,贫僧确有耳闻,但三大姓到山上来,对彼此之间的恩怨,从来都是只字不提,我只是旁敲侧击地敲敲边鼓。” “您是不是劝他们遇事放开怀抱,隐忍为上。” “正是如此。早些年倒也相安无事。” “方丈,怪不得早些年,包盛两家安守本分,忍声吞气,敢情是菩萨的功劳啊!”金所长道。 “李队长,包大贵的故事应该和眼下的案子有关系。”金所长道。 “金所长,你们的意思,是不是说马家桥的案子和三大姓有牵连?”方丈道。 “不瞒大师,我们在马家桥的河水下面捞到了一根皮腰带,经过我们多方调查了解,这个皮腰带就是马清斋的兄弟马明斋的。““马明斋不是十几年前就死了吗?” “他并没有死,如果我们没有判断错的话,马明斋的坟墓里面一无所有。” “提起马明斋,贫僧倒想起一件事来。” “愿闻其详。” “十几年之前,马明斋到山上来了两趟。” “是不是死之前。” “正是,几天后,他就死了。” “李队长,一定是他听到了风声,所以就跑到寺庙里面来求菩萨祈求保佑。”金所长道。 “十几年前的事情,方丈记的这么清楚。”金所长道。 “马明斋从来不到山上来,突然跑到寺院里面来,自然记得真切了。他到山上来和别人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别的施主从山门进出,他却从后门进出。好像怕被人看见。” “李队长,十二月一号,我们到后门外走了一趟,普觉寺的后面是一大片茂密幽深的竹林。”陈皓道。 “那么,马家都是谁常到山上来呢?” “马老爷子和太太在世的时候,老两口经常到山上来烧香还愿,老两口谢世以后,大少爷马清斋和其他兄弟来,大少爷来的次数最多,这些年只有大少爷到山上来烧香拜佛。” “大师,十二月一号,我们在山道上遇到了马清斋,他来干什么,有没有和大师说些什么呢?” 第72章 张老师前来报案老槐树开口说话 第83章张老师前来报案老槐树开口说话 “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在前后两个大殿烧了几株香,磕了几个头,贫僧想起来了,今年入夏以来,马家大少爷到山上来得次数比往常多了。” “李队长,这很可能和马明斋的第二次死亡有关。”毕老道。 “那么,大师,十二月一日的下午,盛老太太在贵寺呆了很长的时间,不知方长是否记得这件事情?” “记得——记得,那天下午,盛老太太就在贫僧的禅房里面。” “盛老太太跟您说了些什么?” “盛老太太到山上来,都是请贫僧为她讲经诵经。盛家在马家集家风谨严,为人宽善,和我们普觉寺走得最近。智能方丈在“大去’之前,特别交代,盛家有求,不可怠慢。” “铛——铛——铛——”,寺庙里的钟声响了。 李云帆和同志们起身告辞。方丈将毕老一行送至山门。 “毕老,我们到这边来看看。”李云帆指着山门的东边说。 大家走了约摸一百来步,在普觉寺的东院墙外,有一条不甚明显的路,一头通向马家桥,另一头向南,路掩映在茂密的从林之中。 李云帆他们沿着院墙向南,两三分钟之后,就看到了寺院后面的那片竹林,再向西拐,就能看到普觉寺的后门。 “马明斋上山走的就是这条路。”陈皓道。 毕老一行回到派出所的时候,郑峰他们在半个小时以前就回来了。 郑峰他们走访了马家大院附近大部分邻居,没有得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人们几乎是众口一词:“马明斋在十几年前就死了。”这种事情只能从侧面,间接地敲敲边鼓,不便直接挑明。所有的刑侦工作都必须放在葫芦里面摇。 听了毕老的汇报之后,郑峰沉重的心情放松了许多。 大家一边吃饭,一边讨论下午的工作,正说着,有一个人走进了派出所,来人满头大汗,在会议室的外面向里面张望。 “金所长,好像有人找您。”王萍望着门外道。 金所长正在给同志们上菜:“谁找我啊?”他转过身来,“张老师,您怎么来了?” “金所长,我——我来报——报案。”张老师气喘吁吁,脸色苍白,一头的汗。 “报案?” 所有人的筷子和嘴巴都停下来了。 “来,快进来,张老师,您还没有吃饭吧!来!先吃饭。一边吃,一边说。”金所长把张老师拉到自己的座位上,他忙着为同志们服务,还没有来得及动筷子。” 张老师接过金所长递过来的筷子,但并没有动,也没有坐下来:“树——树洞——树洞里面有——有一个人——人头。” “人头!”好几个人的嘴巴里面同时蹦出了这两个字。 郑峰和他的战友们这些日子以来苦苦寻觅的“8.18”凶杀案的头颅,终于在这里出现了。 “树洞?张老师,您别急,坐下来慢慢说。”李云帆道,其实,李云帆的心里面非常着急,会议室里面所有人的心情都是一样的。 金所长又端来了一碗菠菜鸡蛋汤:“张老师,来,先喝一点汤。” 张老师坐下来,一口气喝了半碗汤,喘了一口气,把剩下来的汤全喝光了。 每个人的眼睛都盯着他那略显苍白的脸,张老师的年龄大概在三十岁左右,小分头,穿着一件军棉袄,衣扣全解开了,里面有一件掉了线头的旧毛线衣。右手的手指头上全是白粉笔灰。 “张老师,哪里的树洞?”李子荣迫不及待。 “就是那颗老槐树。”张老师看大家一脸惊异,补充道,“就是马家集山门口那颗老槐树。” “张老师,你慢慢说。”毕老道。 “从头说。”王萍道。 “张老师,你一边说一边吃,吃过饭以后,我们跟你一起前往案发地点,大家也抓紧时间。” 很显然,到现场的诱惑力远远大于张老师的慢慢说。大家手中的筷子开始工作了。 “事情是这样的:我正在另一个班上课,我们班的褚二狗突然跑进来说,他们在那棵老槐树的树洞里面摸上来一个人头。” “上课期间,他们怎么会跑到老槐树下面去的呢?” “他们最后一节是体育课,下课比较早,他们就提前回家去了,在老槐树下玩了一会皮球,没有想到,褚二狗把皮球踢到老槐树的树洞里面去了,二狗就钻到树洞里面去摸,球没有摸到,却摸到了一个人头。” “郑队长,这颗人头很可能就是“8.18’无头案受害者的头颅。”海洋道。 “很可能就是马明斋的头颅。”邓军道,这是邓军在我们的故事里面第一次开口说话。 “大家抓紧一点,五分钟以后出发。”郑峰大声道,声音还有一点颤抖。既然已经找到了尸首的另一部分,既然找到了头,那么侦破“8.18”凶杀案已经指日可待了。 两分钟以后,同志们已经处于待命状态。停在派出所台阶下的三辆吉普车的引擎已经启动。 “金所长,我骑车先走。”张老师准备推车子,他是骑自行车来报案的。 “张老师,把自行车绑到吉普车的后面,金所长,请您找一根绳子来。”郑峰大声道。 金所长冲进大门,一分钟不到,手里面拿着一根麻绳跑了出来。 一路无话。 车子行驶到鱼市口的时候,速度不得不慢了下来,路上的行人明显多了起来,而且都是朝一个方向,不用说,大家都知道是朝那个方向去的。 “来了——来了!” 马家集的山门口有无数个脑袋在晃动。 车子开出山门,同志们看到,老槐树下围了很多人,马家桥方向和山门里面,不断有人往这边跑,人群中最多的是学生。 汽车停在山门左手的空地上。大家跳下汽车,邓军的手上拎着一个黑色箱子。 人们让出一条路,张老师走在前面,同志们跟在后面。 老槐树下,有两个人正在维持秩序。 “马老师,水老师,你们辛苦了。”金所长紧紧地握住了两位老师的手。 老槐树下,有一小摊草。 “就在草下面。”水老师用一根树枝把草拨开了。 拨开草以后,一颗头颅呈现在同志们眼前。 “咔嚓——咔嚓——咔嚓——”刘队长的照相机响了好几下。 头颅上的肌肉和表皮组织已经所剩不多,除了面部和口中有一些黑色的淤泥之外,其它部位如同掉在灰堆上的豆腐,郑峰接过水老师手上的树枝,将头颅翻了一个身,头颅的后脑勺上,除了粘上一点土灰之外,别无它物。大部分枕骨已经露了出来。 “郑队,这颗头颅如果是马家桥下那具尸体的头颅的话,藏在这里的时间也就是四、五个月,肌肉和表皮组织降解的速度怎么这快啊?”卞一鸣开始怀疑这颗头颅和“8.18”无头案之间的关系。 第73章 郑队长再上孤洲二姑太追忆忆旧事1 第86章郑队长再上孤洲二姑太追忆忆旧事1 在金所长喊大家吃饭之前,所有人都呆在房间里面,抽烟喝茶。陈皓和卞一鸣正在和“8.18”凶杀案的那一沓材料较劲。 “吃饭了——吃饭了——鲜肉白菜水饺。”金所长在这一顿晚饭上是动了脑筋的。回到所里面以后,他当即让严师傅晚上包水饺,今天早上,严师傅上街割了六斤肉,中午红烧了一部分。 晚饭吃的虽然是水饺,但同志们吃得非常沉闷,如果不是处在这样的情境之中,一般人是很难体味出他们的心情的,破案子可不是拍电视机,故事说起来很轻松,能上天入地的,那是《西游记》里面的孙悟空,能断阴阳两界的,那是故事里面的包黑子,“严师傅,你们包的饺子真好吃。”卞一鸣是进门喊大嫂——没话找话聊。 “好吃啊!那就多吃点。”金所长知道,今天的水饺销路不怎么好。 “大家多吃一点,金所长下午特地吩咐严师傅他们包的,吃过以后,我们一起到舒心堂去泡泡澡。”郑峰意识到自己的情绪传导给了同志们。他觉得自己的沉默应该结束了。 会议室里面的气氛一下子活跃了起来,金所长那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你们吃,我去打一个电话。”郑峰放下筷子,站起身。 “郑队长,给谁打电话?”史可染道。 “打电话给刘局长,毕老,刘局长是一个老干探,我们今天在案发现场提取到的这颗头颅的年龄和遇害的时间,应该请他来确认一下。” 直到这时候,大家才意识到,郑队长不是结束了“沉默”,而是结束了“思考”。 “郑队长,我去。”李云帆丢下筷子,站起身,走出会议室。 “史可染,今天晚上,你辛苦一下,把“12.3”案件受害人的模拟画像弄出来。怎么样?” “郑队长,那我就不去泡澡了。”史可染先前一直沉浸在失望的情绪里,竟然没有想到现在正是自己施展才华的时候。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任务正等着他去完成,而且必须由他去完成。 “不着急,泡一个澡,放松一下,效果也许会更好。”郑峰道。 “郑队长,既然我们去泡澡,顺便去拜访一下四老爹,看看能不能从他的嘴巴里面找到那枚子弹的主人。”卞一鸣仍然停留他的奇思妙想之中。 “对,还应该去拜访一下八卦洲的二姑太,他在马家做了几十年的老妈子,马明斋的身上,特别是屁股上到底有没有枪眼,她应该能说出一点东西来。 李云帆回来了:“郑队,刘局今天晚上就过来。” 所有人的心里都敞亮了许多。 “郑队长,我留下来等刘局长。”王萍道。 “用不着,我自有安排,你也去洗个澡吧!王萍,有一件事我忘了,褚二狗,你安排好了吗?” “我给他买了一套卫生衣裤,商店里面没有棉袄、棉裤买,我就给他买了一件罩褂,先罩在那件旧棉袄的外面,等回县城的时候给他买一件,或者做一件,我还给他买了一条裤子,他原来穿的那条裤子已经不能再穿了。刘队长把他送到学校去了。” “鞋子呢?” “我给他买了一双棉鞋。还买了一双袜子。” 郑峰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金所长的水饺被同志们吃得差不多了,要不是毕老提醒——留一碗水饺给刘局长,其结果肯定是一扫而空。 “毕老,老李,我们三个人到八卦洲去一趟,其他人先去舒心堂泡澡,我们一会就到。”郑峰用手抹了一下嘴道。 郑峰一行三人出会议室,穿过长廊,出大门,下台阶,向西——沿着北通天河的河岸。 “这个机灵鬼……” “谁啊?” “毕老。是卞一鸣。“李云帆望着跑过来的卞一鸣道。 “卞一鸣,你怎么来了?” “队长,让我跟你们去吧!”卞一鸣的语气近于哀求,“我听陈老师说,八卦洲是一个风景秀美的好地方。” “你这个机灵鬼。” 码头上的工人还没收工。太阳正站在西山头上翘首向东,整个马家集沐浴在一片红霞里面。北通天河上泛着金光,河对岸,芦苇荡的上空,盘旋着数不清的大苇莺和鸥鹭,在做着入睡前的准备。 李云帆看了看手表,时间是五点零五分。 “郑队,皮包和钢笔,应该也是一个重要的线索。”卞一鸣道。 “卞一鸣,说说你的想法。”郑峰道,其实郑峰也在考虑这个问题。 “如果“12.3’凶杀案的受害者是马家集人的话,那么,在马家集这一带,一定有人见过那个书包,也一定有人见过那支金笔,现在,能用这种皮包和金笔的人很少。” “嗯,卞一鸣,你分析的很有道理,受害人一定不是一个普通人。” “郑队,你叫刘局长来,是不是想确认一下“12.3’案子受害人死亡的时间,特别是想确认一下他死亡的时间到底是在“8.18’之前还是之后?”李云帆道。 郑峰太了解李云帆了,他显然已经猜到了自己的想法:“老李,您说的一点没错,刘局长毕竟是这方面的前辈,经验丰富,判断准确。” “是啊!毕老,龙华寺的案子就是在刘局长那份勘察记录的基础上侦破的,后来的结果充分证明那份勘查记录是非常精确的。” “龙华寺的案子,我们都知道,郑队在我们面前经常提起你,刘局长在我们地区可是一个家喻户晓的人物啊!他的意见,我们不可不听。”毕老道。 四个人对刘局长的到来充满了期待。 “不知道刘局长什么时候到?”李云帆道。 “他这个人,做事情从来都是雷厉风行。” “郑队长,万一在我们泡澡的时候,刘局长赶过来……” “这样吧!我们派一个人在“冬去茶馆’的门口等着他,怎么样?” “郑队长,这个任务就交给我吧!” “成。” “郑队长,“12.3’案子受害者死亡时间的确定,会不会和“8.18’无头案有关联呢?”毕老也从李云帆的谈话里面听出了一点东西。 “我在主观上是想把这两个案子往一块凑,不知道客观上有没有这种可能,这两个案子有很多相同点。” 卞一鸣瞪大了眼睛:“有很多相同点?”这个“机灵鬼’的反应就是快,这些年,他跟着郑峰和李云帆,学到了不少东西,可以这么讲,在卞一鸣的心目中,郑峰和李云帆就是他的偶像。 “对!第一,这两个案子都没有人报案,这说明了什么呢?第二,这两个案子的第二现场都在马家集附近,都和马家集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而且,老槐树所在的位置与马家桥所在的位置,相去不远,又在同一个方向。第三,根据我们初步的勘察,两个人遇害的时间靠得比较近,人死了,不报案,只有一种可能……” 第74章 郑队长再上孤洲二姑太追忆忆旧事2 第87章郑队长再上孤洲二姑太追忆忆旧事2 “只有一种可能?”毕老道。 “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不能报案,一旦报案,就会暴露自己。” “那就是我们先前所想到的——仇杀,两起案件放在一起来考虑,仇杀的可能性就更大。”李云帆道。 “而马家集又具备这样一种条件,三大姓之间积怨太深。”毕老显然已经参加到郑峰和李云帆的思考中来了。 “我觉得包贵和智清方丈说的那个故事很耐人寻味。” 说话之间,四个人已经上了木桥,李云帆无意中朝身后看了一眼,后面有一个人。 李云帆故意放慢了脚步,待这个人走到跟前的时候,终于看清楚了,他的肩膀上扛着一根扁担,扁担上挂着两个摞在一起的藤条筐,筐里面有一股比较重的鱼腥味。 “老伯,向您打听一点事情。”李云帆道。 “你们要问什么?” “请问,您认识二姑太吗?” “二姑太就是我二姐。” 巧了。 “二姑太就是您二姐!” “你们找她有什么事情啊!” “她不是在马家大院呆过吗?” “对啊!不过,这是十几年以前的事情了,马明斋死后的第二年,她就回来了。”老伯朝大家打量了一下,“你们是为马家桥的案子来的吧?” “老伯,您说得不错。” “我二姐住在村东头第五家,就在我家的旁边。” 不知不觉,大家已经到了村口,向南穿过一片芦苇荡,走过一个菜园子,老伯在一间低矮的茅草屋跟前停住了脚:“二姐,有人找。” “谁啊?”屋子里面传来一种低沉而苍老的声音。 “是公安局的同志。” “进来啊!”二姑太右手拄着一根拐杖,颤颤巍巍地挪到门口来了。 “二姐,我走了,公安同志,你们进去吧!” “谢谢您啊!老伯。” 李云帆目送着老伯推开自己的家门,那也是三间低矮的茅草房。 四个人低着头,进了屋子:屋子东头是一张床,床上铺着厚厚的稻草,床边和床尾用床单裹的严严实实,枕头旁边露出一些稻草,床上面有一床被子,床单和被子上有好几块补丁,虽然破旧,却很干净。 床前有一张小桌子,桌子上有半碗红薯稀饭,还冒着些微的热气。同志们来的时候,二姑太正在吃饭,床头的旁边有一个老旧不堪的柜子,柜子上有一盏煤油灯。 “就坐床上吧!”老人一边让坐,一边一张报纸上拿下一根针把灯芯拨了几下,屋子里面顿时亮堂了许多。 门的右边是一个灶台,锅里面还冒着热气呢。 郑峰看了一眼李云帆,李云帆知道,郑峰是后悔没有从街上带几样点心来。 “二姑太,您吃饭,别凉了。” “没事,我过一会再热。” “老人家,您这么大年纪,还自己做饭吃啊!” “两个兄弟不让我自己做,我一个人闲着,自己现在还能动,就不麻烦他们了,等我哪一天不能动了,少不了要麻烦他们。你们要问什么就问吧!” “老人家,马明斋和马清斋是不是双胞胎呢?” “是双胞胎,一前一后,也就一分钟的样子。” “您是哪一年离开马家的呢?” “是二老爷死后的第二年,走的时候,太太给了我一些钱和衣服。我本来是想在马家过完下半生,可是,太太提出来了,咱就不能不识相了。” “您是说是马家让您走的?” “是啊!他们不提,我是不会离开马家的。” “您回忆一下,马明斋的身上有没有枪伤呢?” “枪伤?” “您仔细想一想,您在马家生活了这么多年。” “我想起来了,那是二老爷做保安团司令的时候,他和国军到芦苇荡去抓新四军的伤病员,回来的时候是手下人背回来的,马家请来郎中,一直忙到天黑。” “伤在什么地方?” “下人都没让靠边,还不许对外说。一次,太太无意之中说漏了嘴,一共伤了两处,一处是这里——”二姑太指了指自己的肩胛骨,“一处好像在不方便的地方,二老爷在床上躺了一个春天。” “这件事情还有谁知道呢?” “除了马家的人,还有一个人是马大福,我没有跟任何人讲过这件事情。公安同志,你们怎么想起问这个,马明斋死了快二十年。” “我们怀疑马明斋的坟墓是一座空坟。” 老人抬起头望着李云帆,一脸疑惑:“二老爷还活着?”老人家并不糊涂啊! “我们怀疑马家桥下面的无头尸就是马明斋。” “原来是这么回事。照这么说,我在马家后院所看到的黑影并不是二老爷的鬼魂啰。” 大家都听出了二姑太话中的玄机。 “老人家,您在马家看到了什么?” “现在,我总算明白了。”二姑太如梦方醒。 “老人家,您明白了什么,请您详细说说。” “二老爷家有一个后院,二老爷活着的时候,就喜欢住在后院。自从二老爷死了以后,后院的院门就被太太锁起来了。” “她为什么要将院门锁起来呢?” “太太说,一看到后院,她就会伤心。有一天,就在二老爷死后的第二年——过年前一天,太太要祭祖,蜡烛台断了一个,我就瞒着太太,天黑以后,打开后院门的锁,到后院里面去拿蜡烛台,我记得后院的库房里面有一对蜡烛台,你们猜,我看到了谁?” “看到了谁?” “我看到了二老爷。” “会不会是大老爷马清斋呢?” “刚开始,我也以为是大老爷,心想,大老爷这时候跑到后院里面来干什么呢?后院门是锁着的,难道马家还有其它地方通着后院吗?” “他看见你了吗?” “没有,我没有敢声张,我看见有一个人影走进屋子,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再一看——东厢房里面有灯光,我心想,会是谁呢?” 门被推开了,刚才给郑峰他们带路的老伯走了进来,手里面端着一碗面条:“二姐,趁热吃吧!”老伯把面条放在桌子上面。 “兄弟,我煮饭了,你怎么还打鸡蛋啊!” “二姐,快吃吧!不耽误你们说话,我走了。”老伯走出屋子,掩上房门。 “二姑太,您吃吧!吃过再说不迟。” “没事,我一边吃,一边说。”老人先喝了一口汤道,“我就摸到窗户底下,窗户纸上正好有一个洞,里面坐着一个人,我吃了一吓,里面的人怎么会是二老爷呢?” “也许是大老爷马清斋呢?” “大老爷的鼻梁上有一颗黄豆大的黑痣,二老爷没有。” “您看清楚了吗?” “我当时也怕自己看花了眼,想再看的时候,灯灭了。” “他是不是发现窗外有人。” “不晓得。” “您进后院的事是不是被太太发现了。” “不晓得。” 第75章 四老爹所说不虚伍大爷言之有据 第88章四老爹所说不虚伍大爷言之有据 “后来呢?” “后来,我又到后院去过一次,但没有看到人影。” “所以,您就以为是见到了马明斋的鬼魂。” “是的。” “这件事情之后,不久,您就被太太辞退了。” “过完年之后,太太就跟我说这件事了。” 郑峰他们离开二姑太家的时候,时间是七点钟左右。这次八卦洲之行,收获是很大的。现在,郑峰他们已经确定,“8.18”无头案的受害者就是马明斋。 “郑峰他们赶到舒心堂的时候,时间是七点半钟左右。 郑峰、毕老和李云帆走进舒心堂,卞一鸣留在了“东去茶馆”。 “金所长他们在一号厅。”郑峰经过舒心堂售票窗口的时候,窗口里面有一个声音飞了出来。 三个人走进一号厅。 “金所长到池子里面去了。”四老爹道,“茶已经泡好了。”四老爹正在给一个人修脚。 一个跑堂的迎了上来:“金所长已经把座位定好了,来,这四个位子都是你们的。” “谢谢你,请再加一个位子,还有一个人马上就过来。” “好嘞,这边还有一个,我给你们留着。” “四老爹,我们先下去,呆会儿。请您给我们毕老修一下脚。” 毕老小声道:“郑队长,我可没有这个习惯。” “毕老,您就修一下吧!难道吗!这样——我们也好说事。”李云帆道。 三个人三下五除二,把衣服全脱了,接过跑堂的小伙子递过来的毛巾,穿上木拖鞋,跳着芭蕾舞,冲进澡堂里面去了。 澡堂里面热气腾腾,金所长他们正躺在池子里面。 “郑队长,怎么样?”陈皓挪了过来。 “二姑太怎么说?”史可染往毕老跟前凑。 “我们在二姑太那儿证实了两件事情。”郑峰把整个身体沉到水里面,只露出了脑袋,吐了一口气,“老李啊!你要好好泡一泡,我们已经泡了好几回了。舒服啊!” “郑队长,证实了哪两件事情?”刘队长迫不及待。 “马明斋的身上有两处枪伤,一处就在屁股,或者臀部上。” “还有一处呢?” “还有一处在肩膀上。” “第二件事情呢?”海洋穷追不舍。 “二姑太曾经在马家的后院看到过马明斋,在马明斋死后的第二年。” “照怎么说,马明确实没有死。” “是啊!应该是这样。” “李队长,卞一鸣这小子呢?”陈皓道。 “在茶馆等候刘局长。” “我上去,换他下来。”金所长蓦地从池子里面站了起来。 三分钟以后,金所长又走了回来,后面跟着刘局长和卞一鸣,后面还有一个人,是刘局长的驾驶员小刘。 所有的男同志都在池子里面会合了。 “刘局长,您来得真快啊!”李子荣道。 “接到老李的电话,我们就出发了。” “还没有吃饭吧!”金所长道。 “肚子里面正在唱空城计呢?” “刘局长,金所长特地为您留了一大碗鲜肉水饺。”郑峰道。 十五分钟以后,同志们已经躺在了躺椅上。 四老爹搬着一个小板凳走了过来:“哪位?来,可以开始了吧?” “毕老,躺好。”郑峰道。 “还是刘局长来吧!”毕老谦让道。 “你们不要让了,今天晚上我为你们服务,不做生意了。一个一个来。” 跑堂的拎了一壶开水,每个人将泡好的茶一饮而尽,跑堂的又添满了。 毕老仰躺在座位上,四老爹起身到锅炉房拧了两条热毛巾,拿在手上直冒热气。他先把毕老的双脚裹了起来。 “金所长,听说你们在老槐树的树洞里面找到了无头尸的人头。” “人头是找到了一个,但不是无头尸的人头。”金所长说话的声音很低。一号厅里面的其他洗澡客都中止了他们的闲聊。所有人的眼神都像风一样飘了过来。 跑堂的拎着水壶又来了。 “照你这么说,是两个案子了?” 金所长看了看郑峰,未置可否。 “四老爹,”郑峰接过话茬道,“您在舒心堂修了几十年的脚,十七年前,您给马明斋修过脚吗?” “你是说死鬼马二老爷吗?” “是啊!” “修过,经常修。怎么啦?” “那么,在您的记忆里面,马明斋的屁股上有没有伤疤呢?” “有啊!就在这儿。”四老爹朝自己的屁股上指了指,“左肩膀上也有一个伤疤。” 郑峰和刘局长互相对视了一下。 “四老爹,马明斋屁股上的伤疤什么形状?” “是一个蚕豆大的坑。” 关于子弹的问题,同志们终于在舒心堂里面找到了最终的、也是最权威的答案。 “还有一件事情,不知道能不能说。”四老爹突然压低了声音,显得有些神秘。 “什么事情?” “这件事情非常蹊跷,时间是马明斋死后的第三年。” “四老爹,您请说。” “这件事情要让伍老三他爹来说。” “伍老三是谁?” “郑队长,伍老三就是在这里擦背的。”金所长道,“他爹过去也在舒心堂擦背。” 这时候,伍老三走了进来,他的下身围着一个毛巾。 “老三,你过来。” “四老爹,啥子事情?” “老三,你回去一趟,把你爹请到这里来。”四老爹道。 “什么事情,很急吗?” “公安同志想找你爹了解一点情况。” “金所长,远不远?”刘局长问“走着去,来回得半个小时。” “小刘,你辛苦一趟,开车去。” 两分钟之后,小刘跟着伍老三走出了舒心堂。 十五分钟不到,小刘他们回来了,旁边还有一位和四老爹年龄相仿的老者。 “金所长,您去买一个澡筹,再叫茶馆送一杯最好的茶来。伍大爷,您请坐。”郑峰将自己的座位腾出一块地方来。 “老四,叫我来有啥子事吗?” “大兄弟,你把那档子事情跟公安同志说说。” “那档子事?” “马家二老爷马明斋。” “伍大爷,请您跟我们说说吧!” 伍大爷接过刘队长递过来的香烟,点着了,吸一口,道:“那——那是二老爷死后的第——第三年,有一天,大老爷——就是马清斋,他来舒心堂泡澡,我在给他擦背的时候,无意之中,发现了一点古怪,我心里就犯起了嘀咕。” “什么古怪?” 刘局长坐了起来,大家也随之坐了起来。 “小龚,倒开水。”有人在喊跑堂的。 “跑堂的疾步走了过去,倒了水就想走,结果被几个洗澡客缠住了。 “大老爷的后背上有一个不明显的胎记,形状像一只壁虎。”伍大爷道。 第76章 半夜里有人叩门孟小飞尾随而至 第89章半夜里有人叩门孟小飞尾随而至 “胎记?” “我常给大老爷擦背,大老爷的后背上没有胎记!” “你怀疑他不是马清斋。那么,他的鼻梁上有黑痣吗?” “蹊跷就蹊跷在这儿,他的鼻梁上有一颗黑痣。” “他来了几次?” “就那一次,后来我给大老爷擦背的时候,还特别留意了他的后背,胎记不见了。” “你怀疑有胎记的有可能是二老爷马明斋。” “是啊!后来,我就跟四老爹说,四老爹说,兴许是大老爷喝了酒,所以胎记就现出来了,高粗刘邦喝醉酒之后,身上就会现出龙形。” “您以前没有给马明斋擦过背吗?”刘局长道。 “马明死后第二年,我才到舒心堂来擦背。” 种种迹象表明,马明斋在“去世”之后,不单是蜗居在马家后院,偶尔还利用和马清斋之间的双胞胎身份大胆挑战过马家集人的视力和记忆力。 既然“8.18”凶杀案的无头尸是就是马明斋,那么,凶手十有八九和包家和盛家有关联,至于到底是包家还是盛家,现在还不能确定。尽管如此,有一个事实是显而易见的:马家集“8.18’无头案的侦破工作已经有了实质性的、突破性的进展。 在回派出所的路上,郑峰把案件侦破的进展情况向刘局长做了较为详细的汇报,刘局长非常高兴,用他自己的话说:“谢谢同志们啊!我刘子凯总算可以踏踏实实地卸任了。” 刘局长所说的“卸任”指的是退休。 “刘局长,您要退休,我们怎么不知道啊!”卞一鸣道。 “刘局长,地区领导跟您谈了吗?”郑峰道。 “那倒没有,我自己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长江后浪推前浪,一浪更比一浪高,该给你们这些年轻的后生腾地方了。” “这几年,您主持公安局的工作,取得了不少成绩,再说,您身体这么硬朗,再带着我们往前走一程吧!”李云帆的言语之中流露出了不舍之情。 “你们就放心吧!别说还没有退休,就是退休,我还是会和你们在一起的,干了一辈子的刑侦工作。怎么能说撒手就撒手呢?” 刘局长几句率真而感性的话说得同志们心里暖暖的。 回到派出所以后,大家簇拥着刘局长走进会议室,会议室里面的光线比较暗淡。 刘队长将一个塑料袋拿到桌子上,打开来,里面是一颗人头。 “刘局长,请您看看,这就是在那棵老槐树的树洞里面发现的头颅。”郑峰道,“金所长,有没有大一点的灯泡。” “没有。我现在就去买。” “金所长,不用了,有手电筒就行。”刘局长道。 刘队长从墙角一个黑色皮箱里面拿出两把手电筒和一副手套。 刘局长戴上手套,将头颅正面朝上,然后接过手电筒,打开来,手电筒的光束直指头颅的牙齿,从上牙到下牙,从中间到两边,然后再到牙床。 “再给我一把锤子。”刘局长道。 刘队长从巷子里面拿出一把锤子——锤头很小,只有小拇指的二分之一,锤把有十公分左右长。 刘局长一边用小锤子在牙齿上轻轻地点了几下,一边俯下耳朵听了一会。 所有人眼睛都集中到了刘局长的脸上。 刘局长又用手电筒在头颅的顶骨和枕骨上照了一段时间。 大家的注意力全部转移到刘局长的嘴上。 刘局长摘下手套,正准备开口,会议室的门开了。 “金所长,有人找。”站在门外的是门卫张师傅。 “谁找我啊?” “是阎家汀的孟小飞。” 这时候,从张师傅的身后闪出一个人来。 “孟小飞,来,快进来。”金所长估计孟小飞一定有事,而且一定和案子有关。 金所长把孟小飞请进会议室:“小飞,坐。” 孟小飞看了看大家,坐到一张椅子上。 “孟小飞,你有什么事情要说吗?” “金所长,你们在舒心堂说的话我全听到了。” “你刚才就在舒心堂?” “对啊!” “太好了,刘局长,他就是曾经在马家茶行做过伙计的孟小飞,”金所长见大家有点迷惑,“刘局长,您忘了,他就是看见侯菊跳井的孟小飞啊!” “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孟同志,这么晚了,你一定有重要的事情,请说。”刘局长道。 “你抽烟吗?”李子荣递过来一支香烟。 “我不会抽烟。”孟小飞摆了一下手,“我说的事情和马二老爷有关。” 王萍已经做好了记录的准备。 “去年过年前几天,我到县城去卖山货——就是一些毛皮,在大街上遇到了马大老爷,我还喊了他一声,下午回来的时候,我在回马家集的路上还搭了大老爷的马车,公安同志,有水吗?” 金所长倒了一杯水,递给孟小飞:“烫,晾一会。” “刚到家,我娘也回来了,她问我咋回来的这么早?我说是搭了马大老爷的马车,所以回来的早。我娘就愣住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 “我娘说,她在普觉寺也见到了马大老爷。” “你们是不是觉得马二老爷还活着?” “这倒没有,今天在舒心池听到四老爹和伍老三他爹的话以后,觉得这里面有蹊跷,我就来了。马二老爷十几年前一定是假死。” 事情已经非常明显了:马明斋不仅假“死”了十七年,而且,他的魂魄还在马家集人的生活里游荡了十七年。他的错误就在于试图考验马家集人的视力,很多人被历史的尘埃蒙蔽了双眼,但并不是所有人,一定是仇家发现了其中的破绽,于是,马明斋的大限之日就到了。 金所长送走孟小飞以后,郑峰和同志们又拾起了原来的话题——接着续刚才被孟小飞掐断的线头。 “刘局长,死者的年龄……”接线头的是毕老。 “毕老,死者的年龄在18——20岁之间。”刘局长的结论和同志们的判断别无二致。 “死亡的时间呢?” “不会超过五个月。”刘局长说得非常肯定。 接下来,大家经过讨论和研究,最后达成了三个共识:第一,“8.18”案和“12.3”案的性质是家族之间的仇杀,可以并案。 第二,把刑侦的目标锁定在三大姓的身上,以马包两家为主,通过调查走访寻找皮包和钢笔的主人。 第三,现在就可以和马清斋进行接触,同时对马清斋和其他兄弟进行监视,但前提是不能打草惊蛇。 在即将散会的时候,卞一鸣做了一个假设:“如果,马家人不承认马明斋假死这个事实呢?” 第77章 史可染大显伸手金所长似曾相识 第90章史可染大显伸手金所长似曾相识 “那就开棺验尸,我马上就向地区领导请示。”刘局长道。 这正是卞一鸣和同志们所期待的。 散会之后,史可染留在了会议室,绘画工具,他早就准备好了。 卞一鸣和李子荣要求留下来陪史可染。 金所长嘱咐严师傅擀一点面条,先下两碗给刘局长和司机小刘吃,再把水饺用油煎一下,留一点面条和水饺给史可染他们夜里面加餐。 现在看来,面条和水饺是再普通不过的饭食了,但在当时那个年代,比对一下二姑太那碗红薯稀饭,再比对一下褚二狗那件单裤和打着补丁、露着棉絮的旧棉袄,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史可染将头颅正放在长方形的会议桌上——桌子上铺着几张报纸。李子荣搬来了两把椅子,一把椅子给史可染坐,一把椅子放画板,画板靠在椅背上。 史可染在动笔之前,站在头颅的正面和侧面仔细打量、端详了几分钟。大概是在心里面打腹稿。 李子荣和卞一鸣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嘴里面叼着香烟。史可染的嘴里面也叼着一支烟,在李子荣的旁边还有一把椅子,上面放着两包香烟和一个打火机,旁边还有三杯浓茶。 会议室的门被轻轻地推开了,金所长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手里面拎着一个热水瓶。放下以后就走了。不知怎么的,看着掩门而去的金所长,李子荣和卞一鸣突然想起了翡翠村的马队长。 史可染坐在椅子上,把最后一小截烟蒂放在嘴边猛吸了一口,扔在地上,李子荣示意再给他一支,史可染摆了摆手,他准备动手了。 史可染从包里面拿出一张绘图纸,夹在画板上,用左手在绘图纸上比划了几下,用铅笔在纸上上——下——左——右各点了一个点,再用食指和大拇指在四个点之间测量了几下,又将上下两个点做了一点微调。接下来,他在左右两个点的下方又点了两个点,这个位置应该是下骸骨所在的位置,又在下面这个点的两边——一点五公分的地方点了两个点,这里应该是下巴所在的位置,经过眼睛和铅笔的反复确认之后,八个点终于确定下来了,第三步,他将八个点用线条连接起来,一个脸的轮廓线勾勒出来了,这是一张鸭蛋型的脸,最显著的特点是下半部:下骸骨比一般人要宽许多。 下面是画五官,这是模拟画像的重点,在下笔之前,史可染的眼睛在额骨、眉骨、颧骨和牙齿上驻足了五、六分钟。 李子荣和卞一鸣已经看出来了:死者的额头宽大,眉骨突出,颧骨内敛而且安分低调,牙齿是循规蹈矩,非常齐整。 “史可染,来,歇一会,喝点茶,时间还早着呢?”卞一鸣道。 史可染接过卞一鸣递过来的茶杯,喝了几口道:“几点了?” “八点四十分。” “来,抽一支烟,这味道也忒大了,我帮你点上,嘴上叼一支烟会好一些。”李子荣点着了一支香烟,然后塞进史可染的嘴唇上。 因为史可染心里面已经有了腹稿,所以,五官很快就勾勒出来了。线条很细,浅浅的,史可染经过几次的修改之后,脸部的整个轮廓已经完成。 史可染叼着烟,眯着眼睛瞄了一会,非常满意,脸上的表情松弛了许多,再看看时间,十点一刻。 “这就成了吗?”李子荣道。 “不行,还有最后一道工序。”史可染从包里面拿出一支铅笔,笔头较前一支粗了许多,也黑了许多。 史可染在画稿上笔如游龙,不一会,所有的线条明晰起来,粗壮起来,画纸上呈现出一个既清秀,又英俊的脸庞来。史可染几乎是一气呵成。 “好了吗?”卞一鸣道。 “好了。”史可染将笔和橡皮擦装进包中。 “走,刘局长和郑队长他们现在还不会睡觉,现在拿给他们看看。”李子荣道。 “我们走!”史可染拿起画像,跟在李子荣的后面朝门口走去。 “你们等一下,最起码要先把这个玩意收起来,放在这个地方算怎么回事啊!”卞一鸣道,他所指的玩意是那颗头颅,“这个东西毕竟不是什么古董和文物,还是收起来的好。”卞一鸣是一个心细之人。 收拾停当之后,三个人准备离开会议室,李子荣刚打开门,就和金所长撞了一个满怀。 “金所长,您怎么不敲门啊!吓死我了。”李子荣道。 “我刚要敲门,你们就出来了。史同志,画好了吗?” “画好了,我们正准备拿到上面去给刘局长他们看看。” “好,你们先上去,我让严师傅煎饺子,下面条。一会给你们送上去。” 三个人刚准备上楼梯,就看见刘局长扶着毕老下楼来了,后面跟着李云帆。他们大概已经听到了楼下的动静。 “画好了吗?” “画好了,局长。”史可染道。 “走,到会议室看看。” 大家走进会议室,史可染将画像平放在桌子上,刘局长和大家一起围了上去。 “很好,如果死者就是马家集的人,或者是在马家集住过的人,就一定会有人能认出他是谁。小史,这幅画像和真人之间会有多大的误差?” “刘局长,误差不会太大,因为死者的脸部特征非常明显,您看,额头、眉骨,尤其是下颌骨和牙齿。” “你们怎么又下来了,我正准备让老严把面条和煎饺送到楼上去呢。” “金所长,不用了,就让史可染他们在这儿吃吧!” “刘局长,你们每个人都有份,吃一点暖和,好睡觉。早该饿了。” “那就把他们都喊下来。” “我去喊。”李子荣“蹭——蹭——蹭”地跑出了会议室。 不一会,金所长和严师傅端着一大钵子热气腾腾的面条走了进来,一眨眼的功夫,不大的会议室里面就烟雾弥漫。空气中还有一股麻油的香味。钩得人嘴馋。还有两大盘子煎饺子。 一人一碗面条,里面还有两个鸡蛋,当严师傅把筷子递到同志们手上以后,会议室里面就只能听到拉风箱的声音了。 拉风箱的声音只持续了一小会。 “金所长,您先看看画像,有没有见过这个人。”史可染突然想起了什么,他觉得金所长应该是他这幅画的第一个欣赏着。 金所长走到画像的跟前,开始欣赏史可染的杰作。看了一会,又拿起来打量了一会。 史可染在观察金所长的表情,郑峰和李云帆也在注视着金所长的脸。 “怎么样?”郑峰走到金所长的跟前。 “是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时想不起来了,挺熟的面孔。”金所长所说非虚,他在马家集工作了这么多年,和马家集的人早早晚晚地生活在一起,可以讲是低头不见抬头见。如果死者就是马家集,或者是马家集附近村寨的人,那么,金所长肯定和此人照过面。 第78章 同志们摩拳擦掌郑队长指挥若定 第92章同志们摩拳擦掌郑队长指挥若定 “这张画像能不能让我们带回去?”水老师道。 “郑队长,干脆——我跟他们过去。”史可染道。 “我也跟你们一起去,我对马家集的人头很熟,说不定能帮上忙。”金所长紧紧跟上。 “郑队,我也去吧!”李云帆道。 郑峰看了看手表,时间是十一点零五分:“时间不早了。”郑峰不想让大家太过辛苦,案子已经到了这个份上,郑峰想让同志们的脚步稍微慢一点。同志们的心情,他是能够理解的,他自己何尝不是如此呢?他看了看刘局长。 史可染和卞一鸣同时看着刘局长。 “这样吧!明天上午的任务,你们就不要参加了,今天晚上辛苦一下。” 卞一鸣朝史可染挤了一下眼睛:“二位老师,我们走。” “小刘,你开车和他们一起去,汽车就停在老槐树下。”刘局长道。 “再带一把手电筒,那段山路不好走。”毕老道。 夜已经很深,马家集的街道上,空无一人,没有路灯,整条街上,只有两个地方亮着灯光:一处是“冬去茶馆”的东门头上,另一处是光明照相馆的橱窗——光明照相馆就在马家祠堂的斜对面,灯光虽然昏暗而微弱,但在黑暗的街道上却显得非常的明亮。 汽车向东驶出马家集的山门,古老的山门和石头墙像是从历史的阴影里走出来的幽灵,给人一种阴森而恐怖的感觉。 汽车停在老槐树下。李云帆一行六人,绕过老槐树,沿着弯弯曲曲的山路朝马家集小学走去,手电筒帮了不小的忙。 走到学校大门口的时候,张老师停住了脚步。 水老师从口袋里面摸出一串钥匙,金所长把手电筒的光对准了门锁。 “水老师,你们学校没有看门的吗?”史可染道。 “没有,学校小,老师不到十个,请人看门还要付工钱,这笔开销从哪里来呢?再说,学校里面除了桌子就是板凳,根本就用不着看门的。”水老师道,“要不是有学生住在里面,连大门都用不着锁。” “我们水老师除了上课,还担任教务主任之职。”张老师道。 水老师带着大家走到一间房子的门口,这是一间教师办公室,水老师打开门锁。张老师拽开电灯。办公室里面一共有四张办公桌——桌子上摞着一些作业本,还有老师的备课笔记。靠里墙有一排档案柜,所谓档案柜其实就是木头厨,早已经老旧不堪,边框不成直角,厨门龇牙咧嘴。 水老师打开厨门,把里面的东西全抱了出来,又拽开下面的厨门,把里面的东西全搬出来,最后又从厨顶上拽下来一捆资料,所有东西全摊在办公桌上,一共有十一摞。 “水老师,一摞有多少份?”李云帆道。 “不一定,有多又少,多的有九十多份。最少有六、七十份。” 这显然是一个艰苦的工作。 “这样吧!一人两摞,第一步先把符合相貌特征的人挑出来。”李云帆道。 “大家注意三个相貌特征:第一个特征是眉骨突出。第二个特征是下颌骨比一般人要宽许多,第三个特征是牙齿长得很整齐,很标致。”史可染补充道。 “时间是六五年到六七年。”李云帆提醒道。 “李队长,时间上有什么讲究?”金所长问道。 “死者的年龄在十八岁到二十岁之间。按理,七岁开始上小学,十三岁读初中,十六岁初中毕业,十九岁高中毕业,也有迟一年上学的。这样算来,他们在马家集小学念书的时间在六一年到六七年,一般的孩子从四年级开始,脸型才基本成型,所以把时间定在六五年到六七年。” “金所长,要不要把其他老师都叫起来,学校里面还有几个老师。”金所长看看李云帆。 “金所长,不用了,这种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我们自己也要守口如瓶。这个案子很不简单,免得打草惊蛇。”李云帆道。 “说得也是。” 接下来,办公室里面就只有翻动学籍卡的声音。灯光下,大家表情严肃,聚精会神。四张办公桌,连同椅子也用上了。 六个人一直翻到一点多钟,总算把所有的资料都筛了一遍。一共挑出十五份学籍资料。 同志们多少有一些遗憾,因为学籍资料上的一寸黑白照片已经不甚清晰,只能看到五官和脸部轮廓。 在十五份资料里面,有一份资料引起了李云帆的注意:“你们看——这张照片。” 史可染接过学籍卡,仔细地端详了一会,大家都凑了上来。 “你们看——五官和画像比较接近。”李云帆道。 “不错,是比较像。” “确实很像,我们总算没有白忙乎。” “你们再看看年龄——” 史可染读出声来:“一九五四年一月……今年是一九七二年,虚十九,实十八,年龄正好吻合。” “李队长,让我仔细瞧一瞧。”金所长从史可染手中接过学籍卡,“咋这么眼熟的呢?” “金所长,这个人是谁?” 所以人的眼睛都聚焦到金所长的脸上。 “等一下,我想一想。” 同志们屏住呼吸。 “包俊才,我想起来了,你们看——” “包贵,张老师,他就是你教过的包俊才,包贵的小儿子。”水老师显得非常激动。他所指的“他”既指学籍卡上的照片,也指史可染的画像。 “不对啊!”金所长突然道。 “有什么不对?”史可染眼睛瞪得大大的。 “包贵的小儿子包俊才现在在省城读书啊!” “金所长,您是怎么知道的呢?”李云帆道。 “两位老师,难道你们不知道这件事情吗?” “怎么不知道,李队长,包俊才确实在省城读书。”张老师道。 “是这样,金所长说得没错。包俊才还活着。” “那么,我问你们,这五个月以来,你们见过包俊才吗?” “还真有一段时间没有见过这小子了,以前在马集中学读书的时候,隔三差四,会在路上遇到他,只要见到,他都会喊我一声。”金所长若有所思。 “这样吧!明天请金所长辛苦一下,跟我们到马集中学去一趟,既然他在马集中学读过书,他的老师一定知道他的去向。” “但愿不是那娃。那可是一个既乖巧懂事,又聪明好学的娃啊!” 李云帆他们离开马家集小学回到派出所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两点多钟了。刘局长和郑峰他们已经安然入睡。 一切等天亮再说。 第二天早晨,有两个人醒得很早,一个是李云帆,另一个是郑峰。 郑峰很早就醒了,伸出左手,看看时间:四点二十五分,他没有马上起来。 第79章 金所长桃源觅影李队长县城寻踪1 第93章金所长桃源觅影李队长县城寻踪1 窗外,夜色深沉,万籁俱寂——听不到一点声响。 昨天晚上,郑峰在刘局长的房间里面一直呆到十二点钟,谈案子,谈局里的工作,他们俩谈得很深,刘局长甚至还嘱咐郑峰,要做好接班的思想准备。 看着脸色憔悴、两鬓已经斑白的刘局长,郑峰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他甚至有点后悔,不该打电话给刘局长,他毕竟上了年纪,自己竟然没有想到这一点。郑峰的鼻子酸酸的,跟刘局长在一起东奔西跑这么多年,这种感觉还是第一次。 最后,刘局长和郑峰还决定把李卫国和刘建亮调到马家集来,再把刘队长手下的五个人也调过来,原因很简单,如果“8.18”和“12.3”两个案子可以并案的话——也就是说,如果这两个案子的性质属于仇杀的话,那么,就必须对马家集的三大姓实施监视,以防止他们再有进一步的行动。 郑峰披上衣服,半躺在床上,一边抽香烟,一边思考问题,不知道老李他们昨天夜里面有没有收获,他想去敲李云帆的门——李云帆的房间就在他房间的斜对面,转而一想,老李他们昨天晚上一定很迟才回来,那就让他多睡一会儿吧!也不急这一时啊! 李云帆呢?他此时正坐在床上,一边抽香烟,一边仔细端详着史可染的画像和包俊才的照片。他想去敲郑峰的房门,但一想,昨天夜里,郑队长和刘局长一定谈了很久,让他多眯瞪一会儿吧! 五点多钟的时候,郑峰听到严师傅咳嗽的声音,紧接着就听到走廊里面有人走动的声音,还有人说话。虽然声音很小,但听得非常清晰。 “你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你不也是一样吗?” “睡不着。” “声音小一点,别吵醒了他们。” 郑峰骨碌一下跳下床,穿上衣服,打开房门:“你们声音小一点,来,到我房间里面来,别吵了李队长他们。” “李队长他们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不知道。” “恐怕很迟。” 说话的是刘队长和卞一鸣。两个人就站在李云帆的门口,八成是想找李队长打探消息。他们并没有进屋的意思。 “要不,你们回去再睡一会,天还没有亮。” “郑队长,你看——他们都醒了。”卞一鸣道,手朝走廊里面比划了一下。 可不是吗?所有房间的灯都亮了。 “你们这么早就醒了。”李云帆打开房门。 “李队长,再早也早不过您啊!四点不到,您房间里面的灯就亮了。”卞一鸣眼睛里面透出狡黠的光。 “你这个机灵鬼。”李云帆一边说,一边走进郑峰的房间,所有房间的门都打开了,同志们都像商量好了似的,一下子全都涌进郑峰的房间。 “你们声音小一点,别吵醒刘局长。”毕老道。 “我已经被你们吵醒了。”刘局长打开门,一边穿大衣,一边笑着走进了郑峰的房间。 “刘局长,郑队,你们看——”李云帆把史云帆的画像和包俊才的学籍卡递给了刘局长。 “包俊才?” “刘局长,包俊才就是包贵的小儿子,就是被金所长称之为包家最有出息的包俊才。”李云帆道。 “此人现在何处?” “听包贵说,包俊才如今在省城读书。”金所长道。 “在省城读书?在哪一所学校?” “不知道。” “那么,在省城读书之前呢?” “在桃源——在马集中学读书,他是今年夏天转到省城去念书去的。” “好!只要有来龙,就一定能找到去脉。郑峰,你安排下一步的工作吧!” “郑队长,您安排工作,我去安排早饭。”金所长“噔——噔——噔——地下楼去了。 “刘队长——”郑峰大声道。 “我在这——”刘队长举起了手。 “请你把手下的人都调过来,由你和陈老师负责对三大姓——特别是马、包两家的监视工作,山城县公安局也要再过来两位同志,都交给你们,等人到齐了,具体怎么监视,你们俩商量着办,请注意,是“监视’,千万不要让他们发现我们,一切都要在暗中进行。陈老师,您现在就去打电话,通知小李和小刘立即赶到马家集来。” “好嘞!”刘队长朝楼下冲去,陈皓紧跟在他的后面。 郑峰敲的是紧锣,刘队长和陈皓击的是密鼓,两个人踩在楼板上的声音就像鼓点一样打破了马家集凌晨的寂静。每个人的心里面好像听到了号角的声音。 “毕老,老李,还有金所长,我们四个人到马集中学去。刘局长和王萍留在派出所等我们的消息。” “让小王跟你们一起去吧!多一个人就多一个帮手,有时候,女同志说话会方便一些。”刘局长道。 “您一个人?” “你们不要管我,我要是不来呢?小刘,你跟他们一起去,用我们的车子。” 金所长端着一大钵子热气腾腾的稀饭走了进来:“早饭准备好了。油条和大米稀饭。” 严师傅跟在金所长的后面,手里面提着一大篮子油条。 等同志们走进会议室的时候,严师傅已经盛好了稀饭,一股香喷喷的味道扑面而来,那是油条散发出来的味道。 “严师傅,您炸的油条怎么这么香啊?”史可染道。 “是用花生油炸的,能不香吗?” 大概是油条太好吃了,一大篮子油条被吃得一根不剩。卞一鸣一连打了几个饱嗝:“真好吃,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多的油条。” 史可染的结论是:“这么香的油条,我还是第一次吃啊!” 严师傅笑眯眯地望着大家。 刘局长只吃了一根油条。 郑峰走到刘局长跟前低声道:“刘局长,您是不是不舒服?”他看刘局长的脸色有点发黄。 刘局长笑道:“金所长的饺子太好吃了,我夜里面吃多了。” 郑峰最大的特点是细心,昨天夜里面,刘局长只吃了几个饺子。 六点半钟左右,郑峰一行钻进汽车,小刘启动汽车。 汽车途经鱼市口,出马家集的山门,过马家桥,沿东河岸向北驶去。 “金所长,马集中学有多远啊?”王萍道。 “有七、八里地的样子,地名叫“桃源’。” “是花园的“园’,还是源头的“源’?” “源头的“源’。” “该不会是陶渊明的那个“桃花源’吧?” “不相干,不过,桃源的历史和马家集差不多长,特别是马集中学,有两百多年了,这个学校在咱们地区是出了名的。” “马家集在马集中学读书的孩子多吗?” 第80章 马清斋走上前台刑侦队初露锋芒 第96章马清斋走上前台刑侦队初露锋芒 从九点至十一点之间,马家大门紧闭,没有一个人进出。二李也没有看到马清斋的影子。 在吃中饭的时候,刘局长和郑峰确定了下午行动的人员:刘局长、郑峰、毕老、李云帆、金所长、王萍和刘建亮。之所以安排刘建亮到马家去,郑峰和李云帆另有考虑。 吃过中饭之后,刘局长一行八人,直奔马家大院。卞一鸣也在其中,他是去二李换班的。 八个人走到东方红书场的时候,身着便装的李子荣从书场里面走了出来。 “有没有情况?”李云帆低声道。 “没有。” “你们回去吃饭,让卞一鸣换你们。” 身着便装的卞一鸣走进了书场,二李朝鱼市口大步走去,刘局长他们跟在金所长的后面,朝马家大院走去。 马家的院门非同寻常:院墙有一丈多高,院门宽大,最吸引人眼球的是两扇门上的虎头造型。 “你们看——”王萍突然道。 “虎头!”李云帆脱口而出。 “马明斋的铜腰带上也是一个虎头。”金所长道。 “如果再加一个龙头就和马明斋的铜腰带完全吻合了。” “院门上是不可能有龙的造型的。”刘局长道。 “为什么呢?” “不仅是院门上,所有的建筑物上,都不能有龙的造型的。” “为什么呢?”王萍问。 “马家的建筑至少有一两百年了,在封建社会,龙作为一种象征,只能为皇家所专有。除了皇帝以外,上至朝廷大臣,下至黎民百姓,都不能用。” “马明斋的腰带上不是有一个龙头吗?”王萍道。 “马明斋所处的时代,皇帝已经管不着了。” “原来如此。” “咚——咚——咚”,金所长叩响了院门。 里面没有回应。 金所长又用铜环扣了三下。 “是谁啊!”里面有声音了。 不一会,门被缓慢地打开了——不过只开了一条缝,一个六十岁左右的老妇人出现在门缝里,眼睛吃力地望着大家:“你们这是——哦——是金所长啊!你们这是?” “请问老嫂子,清斋在家吗?刘局长,这位是马清斋的婆姨。” “在——他在家,你们找他有什么事情吗?” “公安同志想找他了解一点情况,老嫂子,你把门打开啊!” “哦,快——快请——请进。” 门只打开了一扇,老夫人闪在一边。待同志们走进院门之后,老妇人迅速关上了院门。 “马家的房子有三个部分,一个正院,两个侧院。中间是正院,马清斋兄弟俩住在里面,你们看——,东西各有两个侧门,是另外三个兄弟住,东边这个侧门里面住的是二太太——马老爷子一共有三个婆姨,西边那个侧门是三太太,我们在马家大院的后边不是看到了三个小门吗!就是这三个院子的后门。” “金所长,那祠堂呢?”王萍道。 “祠堂里面是祭祀的地方,里面供奉着马家先人的牌位。” 大家跟在老妇人的后面走进了一个厅堂,厅堂的两边各有一扇小门。” “金所长,你们先坐,我去喊他。” 老夫人转身正准备穿过厅堂,从厅堂西边的小门里面走出一个人来:“是谁啊?哦——稀客——是金所长啊!” 来人正是马清斋。虽然,刘局长他们在去普觉寺的山路上和马清斋有一面之缘,但没有什么特别的印象,今天算是看清楚了,马清斋身高一米七一左右,脖子比一般人要长,其身量和“8.18”无头案受害人的身量差不多,当初,同志们将受害人的身高定在一米六九至一米七二之间,现在看来,是非常正确的。 “郑队长,马明斋就住在后面。”金所长坐在郑峰的旁边,一边看着厅堂的小门,一边道。 “老太婆,让美英泡几杯茶来。金所长,不知你们今天来有什么指教?马家桥的案子有头绪了吗?” 既然马清斋主动出击,开门见山,那就迎上去吧! “我们就是为这个案子来的,这位是刘局长,这位是郑队长。” “辛苦了。”马清斋欠了一下身体,显得异常的恭敬。 郑峰向李云帆使了一个眼色。 “我们今天来,是想向你了解一些情况。”李云帆道。 “有何指教,愿闻其详。” “昨天,我们在老槐树的树洞里面发现一颗人头——就是被马家集人奉为神灵的那棵老槐树。” 马清斋表情木然,但右嘴角动了几下。 正在这时,一个三十几岁的女人后厅堂后面的小门里走了进来,手上端着一个茶盘,里面有七杯茶。她把茶杯放在椅子旁边的茶几上,就退了出去。 “金所长,你们请喝茶。” “我们还在树洞里面发现了一个皮包,皮包里面还有一支钢笔。” “那马家桥的案子应该差不多了吧。” “经过我们的分析比对,马家桥下面的尸体和树洞里面的这颗人头不是同一个人。” “不是同一个人,哪——哪会是谁呢?” “我们正想问问马先生。” “问我?我——我怎么会知道呢?” “我们请马先生看一样东西。小王,把东西拿出来。” “看——看什么东西?” 王萍从背包里面拿出一个东西,这个东西用塑料薄膜包起来的,我们都应该知道它是什么东西。王萍将塑料薄膜打开,里面包着的东西就是皮腰带,王萍起身,将皮腰带连同塑料薄膜放到马清斋面前的八仙桌上。 “马先生,请您看一看,您见过这个东西吗?” 马明斋站起身,先做仔细端详状,后做若有所思状,最后摊开双手,道:“没见过——这个东西是从哪儿来的呢?”与其说马清斋低估了同志们的智商,不如说他高估了自己的智商。 “这个皮腰带是我们在马家桥下面——距离无头尸一百多米远的水底下找到的,请您再仔细看一下,皮腰带上面有两个很特别的造型。” 马清斋像一个非常听话的小学生,又认真地看了一遍,动作虽然和先前不一样,但答案没有任何的变化,他摇头道:“确实没有见过。” “马先生,您怎么如此健忘,整个马家集的人都知道这根皮腰带是谁的,您竟然说不知道,八卦洲的二姑太,您总该认识吧!” “二姑太是谁啊?” “二姑太就是十六年前在您兄弟马明斋的屋子里面当下人的二姑太。您还没有想起来吗?” “想起来了,不错,那时候,她叫二姑娘,她怎么啦?” “据她回忆,这根皮腰带就是您兄弟马明斋用过的东西。您和马明斋生活在一起,竟然说没见过,这个虎头造型和你们马家院门上的虎头,除了大小不同之外,一模一样。你也知道,自从八月十八号案发以来,到现在,已经有四个多月了,我们可不是来游山玩水的,您为什么要回避呢?”李云帆的口吻有了一些变化,“您”已经变成了“你”。 第81章 李云帆不急不躁马清斋步步为营 第97章李云帆不急不躁马清斋步步为营 “我不是有意回避,我是记不清了,人老了,老二已经死了十几年,时间隔得太久了。”马清斋还在和李云帆兜圈子。 “你现在想起来了吗?这根皮带到底是不是你兄弟马明斋的?” “不错,是老二的。” “是马明斋的,马明斋已经死了十七年,他的皮腰带怎么会跑到马家桥的河水里去呢?” “这——这——我就不得而知了。” 马清斋是一根相当难啃的骨头。幸亏郑峰他们有了那么多的铺垫,否则,这根骨头还真难下口。 “马先生,你的后背上有胎记吗?” 郑峰和刘局长互相对视了一下,意思大概是,这个问题问得好。 马清斋有一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胎记,后背,我——我后背上没有胎记。”在这个问题上,马清斋是蒙混不过去的,李云帆在必要的时候,是会把“马先生”变成“马清斋的,自然也会验明正身。 “那么,你兄弟马明斋的后背上有没有胎记呢?” “记不起来了。”这种可能不是没有。 “让我们来告诉你,马明斋的后背上有一个胎记,胎记的形状像一只壁虎。” “你们是怎么知道的?”马清斋的主动地位正在逐步丧失。 “在马明斋死后的第三年,在舒心堂,有人看到了这个胎记,在你马清斋的身上看到了这个胎记,你说你的后背上没有这个胎记,事实也证明,你的身上确实没有这个胎记,因为——后来,在舒心堂,擦背的和修脚的都没有在你的身上找到这个胎记。你现在应该明白我们的意思了吧!” 马清斋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李云帆和刘局长、郑峰、毕老低头交换了一下意见之后道:“金所长,您去把马明斋的老婆请过来。” 郑峰碰了一下坐在旁边的刘建亮,刘建亮心领神会,跟着金所长走出了厅堂后面的东小门。 “我还是不明白你的意思,你能不能直截了当呢?”这种反守为攻的手法,李云帆见的多了去了。马清斋是不会轻易承认马家桥下的无头尸就是马明斋的,一旦他承认了这一点,那就意味着马家和“12.3”凶杀案有着脱不了的干系。所以,郑峰和李云帆是有足够的思想准备的。 “我们说得还不够明白吗?马家桥下面的无头尸就是你兄弟马明斋。”李云帆终于说出了这句话,窗户纸终于被捅破了。 “你们在马家集忙了这么多天,就得出了这么一个荒唐之至,可笑之极的结论吗?”马清斋强作笑态,一副调侃的腔调。 “马清斋,你回忆一下,你兄弟马明斋得身上有没有枪伤呢?” “没有。” “你就这么肯定吗?” “我们从小生活在一起,他身上有没有伤疤,我能不知道吗?”马清斋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腮帮子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他不知道李云帆的问题是在什么背景和条件下提出来的。 金所长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一个四十几岁的中年妇女,打扮得很妖艳,穿戴得很艳俗。 金所长走到李云帆跟前道:“这就是马明斋的婆姨。” 马清斋的调门突然高了起来:“这真是天方夜谭,我兄弟在十七年前就死了。金所长,当时,你和老所长,还有工作队的连队长不是都在现场吗?你们不是亲眼看见我兄弟下葬的吗?”厅堂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金所长。 金所长一言不发地坐在椅子上。二太太坐到一张椅子上,抽泣起来。手在眼睛上抹了好几下,手指之间捏着一个手帕,但她抹泪的时候,用的是手背,而不是手帕,那只手帕很像一个道具。 “金所长,你倒是说句话啊!” 金所长说什么呢?金所长当时确实在现场,马清斋说的似乎也是事实。 看金所长只顾抽烟,马清斋来劲了:“这种事情可不能随便乱说啊!玩笑可不是这么开的。” 李云帆虽然知道马清斋不会轻易就范,但没有想到他来了个鲤鱼打挺,幅度还蛮大的呢!溅得大家一身鱼腥味。 李云帆站起身,走到二太太跟前:“把那颗子弹拿给我。”李云帆把手伸向了坐在二太太旁边的王萍道。 李云帆之所以把马清斋和二太太放在一个锅里烧,有一个前提,两个目的:一个前提是,李云帆和同志们对马明斋历史与现实情况了如指掌,无需再进行分析、判断和推理,更不需要进行确认,马清斋承不承认这个事实,并不是问题的关键,同志们不想干挖坟掘墓的事情,当然,这完全取决于马家的态度。现在,同志们现在做的就是这件事情。这就要看马家领不领情了。 两个目的之一是调虎离山,给刘建亮创造机会,第二个目的是想在马明斋老婆的身上找到突破口,或者叫破绽。 王萍将一个小纸包打开来,里面是一颗锈迹斑斑的子弹,王萍将子弹连同报纸放到了李云帆的手上。 “马太太,请你回忆一下,你丈夫马明斋的身上有没有伤疤?” “伤疤?”马太太看了看马请斋,眼神里面写着两个字——犹豫。 马请斋的表情突然变得认真起来。 “有没有?”李云帆的眼睛直视着马太太。 “有。” 所有人的眼睛里面放出异样的光芒来。相反,马清斋的眼神突然黯淡许多。 “有几处?” “几处?有两处。” 此时的马清斋端起茶杯,一鼓作气喝了个精光,郑峰摸了摸茶杯,水已经凉了,马清斋终于在这个细节上表现出了蛮多的慌张。 “有两处。” “在什么地方?” “一个在肩膀上,一个在——在……”马太太突然语塞。 “另一个地方在哪里?” 马太太低头抹泪,这次用的是手帕。 “是不是在屁股上面?” 对方突然抬起头来,用一种十分惊异的眼神看着李云帆。 李云帆读出了对方眼睛里面的潜台词:你们是怎么知道的呢? “你能告诉我们是什么伤疤吗?” “是——是害毒疮留下来的疤。” “不对,应该是枪伤,而且两处都是枪伤。” “公安同志,你们搞错了——你们肯定搞错了。”马太太第一次作出否定的回答。她之所以要回避这个事实,大概是因为这个事实和马明斋某一段不光彩的历史联系在一起,这也应该是马家人永远都无法愈合的疮疤。马明斋就是因为这一段历史开始走向地狱之门的。 “舒心堂的修脚师傅四老爹曾经多次给你丈夫马明斋修过脚,据他回忆,马明斋的屁股上有一个蚕豆大的坑——那是一个明显的枪眼。” “他的屁股上是有一个坑,但不是枪眼,当年,他屁股上害了一个毒疮,害了十几天,请了好几个郎中都看不好,后来,大伯子到省城请来了一个医生,在屁股上挖了一个洞,所以留下了一个坑。”马太太不愧是大户人家的女人,说起话来滴水不漏。 第82章 刘建亮身手不凡马太太非同凡响 第98章刘建亮身手不凡马太太非同凡响 “你还记得在你们马家做了几十年佣人——八卦洲的而姑太吗?” “怎么不记得,我们还是亲戚呢。” “二姑太说,马明斋在芦苇荡围剿新四军的时候,身上中了两枪,是被下人背回来的。”有些问题是无法回避的。 马太太的脸上立刻笼上了一层灰色。 “你们只是请了本地的郎中,二姑太并没有提到从省城请来医生的事情啊!” 对方抬起头来道:“她只是一个下人,知道什么?” “马太太,我问你,二姑太是什么时候离开马家的?” “这是十几年前的事情,我记不得了。” “我来提醒你,是不是在马明斋死后第二年?” “大概是吧。” “她在马家生活了这么多年,和马家又是亲戚,为什么要走呢?” “其他下人都走了,她也想走啰。” “是她自己提出要走的吗?” “是啊!” “可二姑太说是你让她走的,还给了她一些钱和衣服。” “我为什么要赶她走呢?” “因为他在你家的后院里面看到了已经成为鬼魂的马明斋,这件事情发生在你丈夫死后第二年的春节之前,年后不久,她就被你辞掉了。” “二姑太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经常疑神疑鬼,她一辈子没有结婚,脑子不怎么清楚。”马太太的反应是相当快的。 马清斋和马二太太的话中虽然露出了诸多的破绽,但对于马明斋十七年前假死这一历史事实没有丝毫的松动。 谈话似乎陷入了僵局。 “美英,添茶。”马清斋对着厅堂后面喊道。 同志们知道,这是主人在下逐客令。 正在这时,从厅堂的外面进来一个人,年龄大概在二十岁以内。肩膀上背着一个书包——是一个黄书包,看样子,书包里面没有多少书。因为书包在腰上晃来晃去。 “大伯,他们是干什么的?” “他们来有点小事,阿魁,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今天是星期五,其他同学都回家了。” “阿魁,你该不会是逃课吧!” “娘,我没有逃课,教室里就剩下几个人,阚老师就让我们回来了。” “这里没有你的事,到后面看书去吧!” 阿魁飘然而去。 金所长看郑峰目送阿魁走出了厅堂的小门,道:“他就是马明斋最小的儿子。” “他在哪里读书?” “在马集中学。” “马集中学?”刘局长道。 “是啊!” 按理,同志们应该起身告辞了,但今天,李云帆要破一破这个规矩,现在还不是散席走人的时候,李云帆和他的战友们还有一道压轴菜没有端到桌面上来呢。 “二位,我们今天来……” 李云帆的话只开了一个头,就被刘建亮的到来打断了,他走到李云帆的跟前耳语了几句,李云帆又和刘局长、郑峰和毕老嘀咕了几句随着刘建亮的到来,李云帆的压轴菜要过一会上桌了。 “二位,我们想到后面去看一看,可以吗?” “你们这是要搜查吗?”马清斋大概是想让李云帆按法律程序行事。 “我们只是想到马明斋的屋子里面去看看。”李云帆所说的“马明斋的屋子”有两层意思,表面的意思是指马太太的屋子,实际的意思是指二姑太所说的后院。 “这——这恐怕不妥吧!” “马先生,你是不是想叫我们出示搜查证啊!” “我是说,最起码,你们应该有一个手续吧!”李云帆和同志们听出了马清斋的弦外之音,我们马家可是马家集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你们怎么能随便看看呢? “那好吧!王萍,你把东西拿给我。” 王萍从皮包里面拿出一张纸,那就是马清斋所需要的东西——一张搜查证。可见刘局长和郑峰是有准备的。 “马先生,搜查证,我们随身带着,只要我签一个名字就可以生效。你看我要不要签这个名字?”李云帆用一种调侃的口吻道。 “不——不必了。” “那就请二位带我们去看看。”李云帆把搜查证往八仙桌上一扔,跟在金所长和刘建亮后面出了厅堂的小门,马清斋和马太太很不情愿地跟在后面。 刘建亮和李云帆说了些什么呢?一会,我们就知道了。 走出厅堂,走过一个回形长廊,一扇大门出现在眼前。 “刘局长,这就是马明斋活的时候住的地方。”金所长道。 “走这边。”刘建亮朝走廊的左边指了指,“后院的门在那边。” 同志们向左拐了几十步,然后向南走了十几米。下了走廊,下面就是一道门,门上有一把锁——是一把老式铜锁。 “李队长,这里面应该就是二姑太所说的后院吧。”王萍道。 “二太太,请把这道院门打开。”金所长道。 二太太掀起上衣,在腰上摸了一下,道:“金所长,你们等一下,我把钥匙丢在屋子里了。” 李云帆朝王萍瞥了一眼,王萍跟了上去。 二太太上长廊,进堂屋,一边在堂屋里面转圈,一边道:“瞧我这记性,公安同志,你坐一会,我进屋找一下。” 二太太闪进东厢房——她在东厢房里磨蹭了一会就出来了:“找到了,在这儿呢。” 王萍跟在二太太的后面,发现二太太裤子的口袋布翻在外面——在右边,她先前就是在那边摸钥匙的。 “金所长,是这把钥匙。”二太太道。 金所长接过钥匙,锁锈得非常厉害。金所长拧了好几下:“刘局长,锁锈得很厉害,打不开。” “金所长,看看能不能把门卸下来?” “李队长,不行啊!有石门坎挡着,手伸不进去。”金所长用手在门槛和门之间的缝隙里面试了试,然后左右两边看看,他大概是想找一块砖头或者石头。 “不用了,金所长。”刘建亮一个纵身,双手抓住墙檐,身体向上收缩,右脚搭在墙檐上,一个鲤鱼翻身,身体稳稳地横在墙头上,一眨眼的功夫就跳到院墙里面去了。 不一会,右边的院门开始向上移动,很快,门就被掀起来了,金所长走过去,和刘建亮同时用力,将院门挪到一边去了。 这是一个不算很大的院子,也许是没有了主人的捯饬,院子里面一片破败的景象,显得毫无生气。院子的位置比较隐蔽,因为有高树的遮掩,所以,如果不是站在院子里面,是不可能知道,在马家——竟然还会有这样一个幽静的地方。马明斋家的房子一共有三进,后院的位置在最后一进,在第二进和第一进中间也有一个院子,而且是一个大院子,所谓“后院”,恐怕就是针对这个“前院”而言的。 在院子东侧,距离院门二十几米的地方有一座小亭子,亭中有一个圆形石桌,周围有几个腰鼓形石凳。郑峰走进凉亭,用手在一个石凳摸了一下,没有什么灰。刘建亮带着大家走进了堂屋,走进东厢房。 第83章 刘局长一锤定音郑队长当机立断1 第99章刘局长一锤定音郑队长当机立断1 “等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啊?不对啊!”刘建亮突然在东厢房的门口站住了。 “有什么不对?” “刚才,床上还有一床很厚的被子,还有一个枕头,床底下还有一双棉鞋。” 郑峰和刘局长相互对视了一下。 刘建亮冲到一个半截厨跟前,他打开厨门,呆住了:“李队长,一定有人来过,就在刚才,也就是几分钟的事情。” “有人进来过?” “不错,厨里面有很多衣服。” “有很多衣服?”金所长莫名惊诧。 “刘建亮,是一些什么衣服?”毕老道。 “我当时还拿起来看了,全是成人的衣服,床底下还有一个尿壶。” 刘局长在床上摸了几下:“不错,郑峰,你摸摸看——,先摸床里面,再摸床外面。” 郑峰在床里面了一下,看了看,没有灰,再摸了一下床外面,手上全是灰:“刘局长,会是谁呢?” “会不会是阿魁——就是马明斋的小儿子?”王萍道。 刘局长走出东厢房:马太太,你家里除了你和小儿子阿魁,还有什么人?” “还有一个大儿子。” “人在哪里?” “在前院。” 刘局长等人走出堂屋的时候,李云帆和郑峰还站在东厢房里面仔细寻觅着。院门是上了锁的,一定还有其它通道,现在弄清楚暗道的问题,显然不是时候。先退出去再说吧! “马太太,我们可以到前院去看看吗?” “你们跟我来。”大家跟在二太太的后面,出了后院,上走廊,进了第一进正房。 “刘局长。”郑峰叫住了刘局长。 没等郑峰开口,刘局长就说出了他和李云帆想说的话:“不必再纠缠了,过一会,直接摊牌。” 二太太将同志们带到第二进的东厢房的门口。她轻轻地推开门,走了进去,郑峰和同志们止步于门外,因为房间里面有一股骚臭味。让同志们停住脚步的不仅仅是屋子里面的骚臭味,最重要的原因是床上坐着的一个怪模怪样的人:他佝偻着腰,蜷曲在床上,最让人吃惊的是他那张想骷髅一样的、恐怖的脸。 王萍只看了一眼就本能地退后几步:“太可怕了。” “看把你吓的,有这么夸张吗?”刘建亮把脑袋凑了上去,但很快就缩了回来,“这是谁啊!” “这大概就是马明斋那个瘫了的儿子。” “金所长,您没有见过吗?” “只听说过,没有想到是这个样子。” “简直就跟骷髅一样。” “家里面有这么一个人呆着,吓都吓死了。”王萍被吓的面无血色。 “这要是在夜里面……” “小刘,您不要再说了。” 走出房间的时候,刘局长朝李云帆看了一眼。李云帆心知肚明。 “马太太,我们在这儿已经耽搁很久了,我再问你一次,二姑太在马明斋死后的第二年,在你家后院里面所见的人确实不是你丈夫马明斋吗?” “我们不是都说过了。”马清斋抢过了话头。” “那好,我们现在就去开棺验尸,你们该不会反对吧!” “这——你们这样做,合适吗?” “老头子啊!没想到,你死后还得不到安宁啊!”马太太突然瘫坐在地上耍起了泼。这是女人惯用、也是最后一招。 “你们这样做,是犯法的。”马清斋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不咸不淡的话。 “我们已经请示过地区的领导同志,如果有什么法律问题。我一人承担。”刘局长义正辞严道,“郑队长,你安排一下,马清斋,我们顺便通知你们一下,请你们就呆在家里,刑侦队随时都会找你们了解情况。今天算是初次见面,对于你的表现,我很不满意,亏你还是一个有文化的人。马上,我们到墓地去,请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阿魁从院子里面走进来,把母亲扶到椅子上,马二太太的嚎啕大哭变成了有气无力的低吟。 “阿魁,照顾好你娘,我跟他们去了。”马清斋用手摸了一下阿魁的头,跟在王萍的后面走出了堂屋。 大家离开马家大院的时间是三点差五分。 走出马家院门的时候,刘建亮低声问金所长:“金所长,马明斋怎么会生出这样的儿子来啊?”他所指的是马明斋的瘫儿子。 金所长的结论是:“大概是马明斋做的好事太多了。” 看到刘局长他们走出马家大院,卞一鸣从书场里面走了出来,李子荣和李卫国还呆在书场里面,因为他们看见了走在同志们中间的马清斋。 刘局长道:“郑队长,你安排吧!” 郑峰和同志们等的就是这句话。 其实,大家,包括刘局长,都希望马清斋能认清形势,谁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呢?也许,他想和刑侦队的同志打心理战,因为这一道防线对他来说太重要了,棋局已经到了“一着不慎,满盘皆输”的节骨眼上,或者,他已经有了另外的打算,也未可知。 马清斋就像一个听话的学生跟在同志们的后面,刘局长的目的达到了,刑侦队要去挖坟掘墓,马家必须要有人在场,马清斋和二太太人虽然没有同意让马明斋“重见天日”,但只要有马家的人在跟前,这就够了。 马清斋一声不响地跟在后面,李云帆的心里倒有点不踏实了,不过,此时此刻,同志们已经没有什么退路了,正所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这对刑侦队来讲,是至关重要的、必须要走的一步棋。 “金所长,你去请三四个工人,让小刘把汽车开到南街口,卞一鸣,你跟金所长回派出所,把照相机和工具箱带上,我们先行一步,在山上等你们。”郑峰道。 “好嘞!”金所长和卞一鸣扬长而去。 刘局长一行直奔鱼市口而去,大李和小李站在书场的门口目送着刘局长他们的背影,心里面痒痒的。没办法啊!再痒也得忍着。既然郑队长没有留下什么话,那就表示监视的工作还得继续下去。 这一行人走在大街上,引来了不少眼睛,单是一群身穿制服的公安同志走在马家集的大街上,就已经够他们议论一阵子了,更何况队伍里面多了一个马清斋,所以,人们免不了要指指点点。 金所长的办事效率就是高,同志们走到松树林的时候,汽车已经停在了南街口,金所长带着几个人朝松树林走来,几个人的肩膀上扛着铁锹。卞一鸣大步流星地走在前面,手里面提着一个箱子,脖子上挂着一架照相机。 三分钟以后,南街口又出现了一辆汽车,从车上跳下来五个人,第一个跳下车的是刘队长,他一路小跑,同时朝山上招手,好像在喊什么。 “郑队长,好像是刘队长他们。”。王萍道。 几分钟以后,金所长他们赶上了刘局长一行。 第84章 刘局长一锤定音郑队长当机立断2 第100章刘局长一锤定音郑队长当机立断2 “金所长,你们来得好快啊!”王萍道。 “不快不行啊!这季节,天黑得早,五点多钟,天就上黑影子了。” “金所长啊!你们这是……” 普觉寺的悟空禅师迎面走来,后面跟着一个小和尚。 “是悟空禅师啊!我们上山执行公务,您这是要到哪儿去啊?” “寺中灯油快用完了,方丈让我们到山下去打一点煤油。” 当悟空禅师从马清斋身边走过去的时候,他双手合十,和马清斋擦肩而过,马清斋则是低头垂眉,做半鞠躬状,一副恭敬虔诚之态。 “不耽误你们啦!好走啊,金所长。” “悟空禅师,您也好走。”金所长道。 “金所长,您和这个悟空禅师挺熟的吗!”王萍道。 “他是在解放那一年到普觉寺来的。” 马清斋干咳了几声。 在杂树林里面,刘队长上气不接下气地追上来了:“刘局长,你们怎么走这么快啊!” “刘队长,你是怎么知道我们上山的呢?” “金所长,我是听张师傅说的。” “包家那边怎么样?” “郑队长,您放心吧!海洋和邓军在那儿盯着呢。我们过来,可不单是想多吃多占,脚踏两只船,我们有重要的情况向您汇报。” “什么重要的情况?” “阎师傅在派出所等你们。” “他有什么事情重要的事情?” “他要报案。” “报案?”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金所长问。 “就在你离开派出所以后,你们的汽车走的是北街口,他在船上就看见了你们的车子,但已经来不及了。” “他没有说是什么事情吗?” “他说在七里湾芦苇荡发现了一具尸体,也是一具无头尸。” “又是一具无头尸?” “对!所以,我们就过来了。” “老李,你和金所长火速赶到派出所,到东方红书场把陈皓和大李也叫上,书场留一个人就行了。刘队长,带着你的人跟着去,小刘,你也去。”刘局长道。 李云帆一行大步流星,朝山下冲去。 树有分岔,话有两头,我们先来说说郑峰这边的情况。 五分钟以后,郑峰他们到了马家的墓地。马清斋找一块石头坐了下来,他掏出一包香烟,抽出一支,叼在嘴上,从口袋里面掏出火柴,把烟点了。 金所长请来的四个工人手握铁锹,立于马明斋的坟前,望着刘局长和郑峰。做好了开挖的准备。 刘局长看看坐在一旁的马清斋,朝郑峰努努嘴。郑峰明白刘局长的意思,他是要让郑峰再和马清斋最后敲定一下。 郑峰走到马清斋的跟前:“马先生,我们动手了。” 马清斋猛吸了一口烟,犹豫了一下,道:“你们既然不相信我说的话,那就挖开看看吧!” 郑峰走到刘局长的跟前道:“刘局长,有什么问题,我来承担。四位师傅,请开挖吧!” 四把铁锹开始舞动起来。 马家的墓地距离上山的路大概有一百米左右,不一会,杂树林里聚集了十几个人,人们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就那么远远地看着,人越集越多。 工人已经脱掉了棉袄,一个工人的锹头已经接触到了棺木。 刘局长瞥了一眼马清斋,马清斋像雕塑一样坐在石头上,没有一点反应。郑峰连扔了三只香烟给工人,他自己也连抽了三支香烟。难不成马明斋果真躺在棺材里面,要不然,马清斋怎么会稳坐钓鱼船,这么神闲气定呢? 棺材上面的土被挖去了一大半,铁锹碰到棺材上面,发出“叮叮咚咚”的声音,棺材的表面上已经开始腐烂,用锹在上面铲一下,就会掉下一块来。 一个年纪稍小的工人道:“挖到这个份上,已经可以了,只要把露出来的棺材板撬起来,就能看到里面的东西了。” “雕塑”不答应了,他站起来,走到坑边:“不行,郑队长,这可不行,你们千万别撬,你们把土全挖开,掀开棺盖,不是更好吗!” 刘局长怎么也不会想到,马明斋会用这样一种方式来支持刑侦队的工作,这样一来,刘局长的心里面反而没有底了,难道是同志们的分析判断出了问题,看马清斋的神情,如果这是一座空坟,他能如此安之若素吗? 卞一鸣一会看看刘局长和郑峰的表情,一会儿瞅瞅马清斋,他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他们所选择的这个突破口很可能会出问题,也许是大家把这个问题想的太简单了。此时此刻,卞一鸣手里面正捏着一把汗。香烟在嘴上也没有刚开始那样淡定了。 土挖完了。 一个工人拿着一把洋镐道:“可以开了吗?” “开!” 棺材摆放的方向是朝东,棺材的南边框上有一个两寸宽的缝隙,工人将洋镐的尖头插进缝隙之中,然后向南用力,第一块棺材板被撬起来了。工人又准备撬第二块。 “师傅,请等一下。”郑峰跳到坑里面,“卞一鸣,把手电筒拿给我。” 刘局长和毕老也跳到了坑里面,郑峰接过手电筒,打开开关,伸到缝隙里面,缝隙大概有七、八公分宽。 雕塑没有任何变化,唯一添加的内容是嘴上叼了一支烟,一副“以不变应万变”的架势。 卞一鸣和王萍的眼神落在了郑峰的脸上,郑峰的眼神从缝隙里面转移到了刘局长和毕老的脸上。 卞一鸣也跳到坑中,蹲在毕老的旁边。 “刘局长,还要不要继续挖下去?”郑峰道。 刘局长猛吸了一口烟,然后把烟蒂扔掉了,烟蒂还有一大截:“挖!我们没有退路了。挖开来再说。”刘局长想从地上站起来,试了一下,又蹲下去了,倾斜着身体,脸色蜡黄,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掉下来。 郑峰和毕老用手去扶他。 刘局长摆摆手:“挖!”口气异常坚决。 雕塑结束了沉默:“你们还要挖吗?我看不必了,你们自以为是,说什么,这是一座空坟,结果怎么样?我也知道你们很不容易,但你们总不能拿一个死了十几年的鬼魂来开玩笑啊!” 杂树林那边的人出现了些微的骚动。四个工人站在一起小声嘀咕着什么:“我看见了,里面有一副骨头架。” “怎么可能是一座空坟呢?简直是开玩笑。” “这种事情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们先歇一会,等他们谈好了再说。” “晦气,这种事情怎么摊到咱们头上来了?” “没办法,金所长的面子,不能不给啊!” 刘局长搭着郑峰的手站起了身,卞一鸣扔了几支香烟给四位工人,递给刘局长、郑峰和毕老一人一支。刘局长拍拍手上的泥土,接过香烟,卞一鸣给他和郑峰点着了香烟。刘局长猛吸了一口。他在犹豫,他在权衡,他在掂量。突然,刘局长的手颤抖了一下,香烟掉到土堆上了,郑峰看到,刘局长左手捂着腹部,由黄变暗,右手撑在大腿上,身体慢慢地蹲了下去,郑峰和毕老赶忙扶住了他的肩膀,卞一鸣也走了过来。四个挖土的工人在一旁袖手旁观,仍然没有动手的意思。 第85章 卞一鸣大叫一声马明斋借尸还魂 第101章卞一鸣大叫一声马明斋借尸还魂 “刘局长,您怎么了?”王萍道。 “没事,就是有一点不舒服。” 郑峰知道,刘局长的老毛病又犯了,怪不得食欲这么差呢:“卞一鸣,你跑一趟,弄一辆车子来,顺便再喊几个人过来。 卞一鸣撒开两腿朝山下跑去。 “小卞,你等一下,郑峰,我还能撑得住,老毛病,一会就好了。把这一摊子事情了结之后再说。你们放心吧!不碍事的,我心里有数。” 卞一鸣立在原地,只等郑队长一句话。 “回来。”郑峰大声道。 杂树林那边出现了一些骚动。 “雕塑”更来劲了“郑队长,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我看你们还是就此打住吧!凡事都应当适可而止。你们把坟墓恢复原样,我们就当没有发生过这件事情。抓紧时间继续破你们的案子,不要在这里耽搁了。” 郑峰未置可否,他一个劲地猛吸香烟,眉头紧锁,神色凝重。 郑峰在性格上有一个最大的缺陷——我们姑且称之为缺陷,只要是他认准了的事情,就一定会干下去,不撞南墙,他是不会回头的。难道是四老爹、伍师傅、二姑太和水老师看错了,一个人看错了,这是有可能的,四个人的记忆组成了一个既合乎情理,又合乎逻辑的证据链。再说,现在还没有到撞南墙的时候。不管马家这潭水有多浑,我一定要看一个究竟。这就是郑峰当时最真实的想法,他现在唯一忧虑的是刘局长的身体,这真是一个多事的下午,这么多的事情全集中到一起来了。 “郑队长,我们还是打开来看看比较好,不能半途而废,有什么事情,我们大家兜着,大不了,这辈子不干刑警了。”卞一鸣道。 “对!挖开来看个究竟。”毕老道。 “郑峰,按原计划进行。”刘局长坐在土堆上道,“一切有我!” “四位师傅,请接着干吧!”郑峰的手在空中挥了一下。 四位师傅捋起袖子,跳到坑中。 这回轮到马清斋猛抽香烟了,他坐到石头上,继续做他的雕塑。 刘局长看了看时间:四点零三分。再看看西边的天空,太阳已经挂到树梢上了。 杂树林里面的人越来越多,人们伸长了脖子,远远地看着,议论着。 马清斋就像泄了气的皮球,耷拉着脑袋,更像一尊雕塑了。 四位工人三下五除二,七、八分钟就把棺材盖全部掀到旁边去了。 棺材里面确实有一具尸骸,半掩在泥土里面,脚底还有一湾积水。 接下来,郑峰会做什么呢?这个问题,郑峰在决定开馆之前就已经想好了。 “卞一鸣,把皮尺拿给我。”郑峰抬起右脚,准备跨进棺内。 “郑队长,让我下去。”卞一鸣的话音还没有落地,两只脚已经站到棺材里面去了。他知道该怎么做,他也知道郑队长要做什么。 棺材很大,宽有一米左右,长不到两米,有大半人高,和棺材里面的尸骸搭配在一起,极不协调,也就是说,尸体显得太小。卞一鸣拉出皮尺,量了一下尸骸的长度。 “卞一鸣,长度是多少?”郑峰蹲在棺材边上道。 “队长,刘局长,你们看——” “王萍,记下来。”刘局长道,声音很低,声音有些沙哑。 王萍走过去,朝卞一鸣手指的地方看了一下,在笔记本上写下了这样一组数字:“164.3米。” 刘局长用手指着尸体,想说什么,但没有说出来,意思大概是:“卞一鸣,再量一次,精确一点。” 卞一鸣又重新量了一遍,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捏住皮吃上的数字,伸到王萍的面前。 王萍朝刘局长和郑峰点了点头。笔记本上面的数字没有任何改变。 很显然,刘局长他们已经发现了问题,既然是双胞胎,马明斋和马清斋的身高应该差不多,马清斋身高在一米七一左右,马明斋怎么可能只有一米六四点三米呢?人在死后,骨骼会收缩,但再怎么收缩,也不会从一米七一左右收缩到一米六四点三啊!金所长不在,他一定知道马明斋的身高,这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刘局长,郑队长,你们看——” “有什么情况?” “你们看——,在这。” 刘局长和郑峰朝卞一鸣手指的地方看去,四个工人也凑了上去:尸骸的右手有六根指骨。 “王大头,你看——有六个手指头。”一个三十几岁的工人拍了一下同伴的肩膀道。 郑峰看了看四个工人,全是二、三十岁的大小伙子,如果有一位老者就好了,为什么呢?是老者就一定会认识马明斋,无论是身高还是右手手指的数量,都能够当场确定棺材里面的这具尸骸到底是不是马明斋。谁能想到这些呢?挖坟掘墓毕竟是一种力气活,金所长自然要找几个身强力壮的人啰?如果能想到坟墓里面有一具尸骸的话,刘局长就不会把金所长派到另一个案发现场去了?”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更何况咱们这一帮人还不能算是智者呢? 郑峰的表情没能逃过刘局长的眼睛,他招手——把王萍叫到自己的跟前,道:“小王,悟空禅师回来了,你过去把他请过来,”刘局长望着山道。 果不其然,悟空禅师和另外一个和尚从山下上来了。 王萍将挂在脖子上的照相机拿下来,递给了郑峰,向悟空禅师走去。 这边,郑峰“咔嚓——咔嚓——咔嚓”,一连拍了七、八张照片。 两分钟以后,王萍领着一位老者朝墓地走来。但不是悟空禅师。 雕塑看着走过来的老者,二目呆滞,面如死灰,真变成了一尊雕塑。 郑峰迎上去:“悟空禅师呢,他怎么没有来啊?” “他说和马明斋素未平生,自己是佛门中人,世俗之事一概不知。” 郑峰紧紧地握住了老者的手:“老人家,你们还记得马家集的马明斋吗?” “我在马家集生活了这么多年,除了这些年轻的后生,老一辈没有我们不认识的。” “很好,在你们的记忆里面,马明斋身材有多高?” “有多高?那不是马清斋马先生吗,他和马明斋是双胞胎,兄弟两个差不多高。”老者道。 “太好了,请您再想一想,马明斋左手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 “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啊!” “他的左手有几个手指头?” “几个手指头?不都是五个手头吗?” “好,请您过来看看——”郑峰把老人领到棺材跟前,“你们看。郑峰从土堆旁边拿了一根树枝,指着尸骸的左手指骨道,“看见了吗?” “不对啊!这就奇怪了。马明斋的左手明明是五根手指头吗!” 第86章 郑队长神情凝重同志们夜以继日 第103章郑队长神情凝重同志们夜以继日 “这主要是表示对死者的尊重,我们无意中惊扰了人家,可不能留下什么埋怨。等我们找到主家以后,再好好安葬。”郑峰道。 “你们能这样想当然好了,但恐怕一时半会找不到主家,总不能就这么看着啊!”一位工人道。 “依你们看该怎么办?” “公安同志,你们可以先把土填上,等找到主家以后再挖开,挖起来,要不了多少时间和力气。”说话的就是刚才被王萍请到墓地的那位老者魏大爷。 “这样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你们帮主家找到了亲人的骸骨。主家感谢你们还来不及呢!” “说不定这些坟墓里面就有一座是空坟。” 说着无意,听者有心。郑峰和毕老望着西边那一片墓地,遗憾的是天已经黑了。 “刘局长,您看这样行不行?” “他们说得很有道理,就照他们的意思办。” “那好吧!几位师傅,你们待会儿上山,把土填上,多填一点,我们派一辆汽车在南街口接你们,吃过饭以后,再送你们到舒心堂跑一个澡。” “就这么定了,不过吃饭就免了吧,我们自己到舒心堂去泡澡,你们有很多事要做,需要挖坟的时候,让金所长跟我们吱一声就行了,随叫随到。” “太谢谢你们了!” “谢啥,你们没日没夜地忙乎,又是为了谁呢!” “郑队长,汽车来了!“毕老道。 “而且是两辆,不对,是三辆。”王萍显得很激动。 南街口停了两辆车,六只明亮的眼睛直视山林。 “刘局长,估计老李他们已经已经回到了派出所。”郑峰道。 刘局长没有吱声。 穿过松树林,有四个人影朝松树林跑来。走到跟前,才看出是金所长、李云帆和卞一鸣,还有小刘。 “局长,您怎么啦?”小刘带着哭腔道。 刘局长想抬起头来,但没能抬起来。 李云帆用手在刘局长的额头上摸了一下,全是汗。 “郑队长,让我来背。”小刘道。 郑峰没有理会小刘,一路小跑。 大家七手八脚,把刘局长抬上了第一辆汽车。 “毕老和老李,你们带大家回派出所,先吃饭,然后带着大家把案情梳理一下。我和小刘把刘局长送到马家集卫生院去。金所长,您安排一位认识路的同志带我们去。小刘,快上车。” “海洋,上车。”刘队长道。 从人群里面闪出一个小伙子,坐到了驾驶员的旁边。他就是海洋。 汽车已经启动。 刘局长蜷缩着身体,头埋在胸前,背靠在车后座上。郑峰脱下大衣盖在刘局长的身上,紧紧地抓住刘局长的手。 在同志们焦虑的眼神中。汽车呼啸而去。 卞一鸣带来的军用棉大衣没有能派上用场,三位工人接过卞一鸣手中的马灯和一卷塑料薄膜,上山去了。 天上一颗星星都没有,这是李云帆来到马家集的第一个阴沉的夜晚,天可能就要下雨了。 李云帆他们回到派出所的时候,严师傅已经把饭菜都准备好了,同志们有滋没味地解决了肚子的问题之后,一个个都坐在一旁发愣,严师傅轻手轻脚地收拾好碗筷,和另一位师傅走出会议室。 “严师傅,请你弄点饭菜给马清斋送去。” “李队长,我已经让门卫张师傅送过去了。”严师傅轻轻地带上了会议室的门。 同志们的心情都不怎么好,按理说,今天应该兴高采烈才对,因为今天的侦破工作终于向纵深迈进了一大步。可是,大家的主心骨刘局长病倒了,一个老刑警,一个和蔼可亲的人,一个虽未朝夕相处,却时时刻刻和同志们心心相印的老同志,把自己的大半生都交给了刑侦工作,病倒在自己的岗位上,如果没有一种大爱和大恨,是达不到这种境界的。 “毕老,我们去看看刘局长吧!”小李道。 “我看刘局长病得不轻,最好连夜送到省城去。”卞一鸣道。 “你不要瞎说,刘局长会没事的。”王萍道。 “大家都不要着急,等一下——等李队长回来以后再说。”毕老道。 “卞一鸣,你刚才没有给陈局长打电话吗?”王萍道。 “打了,拨了好几遍,没有人接听,汽车的喇叭声在外面催得又紧,万一刘局长下山了怎么办,让他在南街口等吗!” “不知道李队长的电话打通了没有?”卞一鸣道。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金所长拎着两瓶水走了进来,他给每一个人泡了一杯茶,但没有一个人去碰茶杯。 金所长的头发和脸上有几滴水,但谁也没有在意。 门刚被关上又被推开了,李云帆走了进来:“这倒霉的天气,早不下,迟不下,这时候却下起雨来了。” 这时候,大家才意识到,下雨了。 卞一鸣迎上前去:“电话打通了吗?” “卞一鸣,你打电话的时候,陈局长正在主持一个会议。” “李队长,陈局长怎么说?”毕老道。 “陈院长两个小时候以后赶到。” 听了李云帆的话以后,大家的表情似乎平和了一些。 “李队长,来,你先喝一口茶,我去给你端饭。” 正说着,郑峰推门而入。大衣上落了不少雨水,眼睛里面布满了血丝。 金所长跑出门外,对着厨房大声喊道:“老严,端两个人的饭菜来!” “金所长,等一下,您准备三个人的饭,交给小刘,他正在汽车上等着呢!再带几件军大衣,有雨具也带过去,雨衣,雨伞都行。”郑峰道。 金所长冲了出去。 “我也去!”李子荣也冲出门外。 “大李,你回来。” 大李站住了:“郑队长,您还有什么吩咐?” “我让你回来,你没有听见!” 会议室里面立刻安静了下来,大家看着郑峰的脸,这是一张严重扭曲变形的脸,毕老一脸惊异,他和这位硬汉朝夕相处了这么久,郑队长还是第一次用这种生硬的口吻和自己的战友说话。 李云帆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他预感到刘局长的病情一定十分严重,他太了解郑峰了,只有在这种情况下,郑峰才会有点脾气。 “陈局长怎么说?”郑峰走到李云帆的跟前。 “陈院长两个小时以后赶到。”李云帆道。 “两个小时?电话是什么时候打通的?” “我刚接完电话。刚坐下来。” “卞一鸣,一个多小时之前,我不是让你打电话了吗?你没有打吗!” “我打了,打了好几遍,没人接。” “没人接,你不能多等一会吗!” “我怕你们那边着急。” “你不能把任务交给其他人吗?” 卞一鸣不再说什么,低下了头。 所有的人的心情都异常沉重,十几杯茶冒着腾腾的热气,没有人去碰它们。会议室里面的空气仿佛已经凝固,雨点落在屋瓦上的声音清晰可辨。树叶在风雨中“窸窸窣窣”的声音更增添了同志们心中的惆怅和焦虑。 第87章 金所长恍然大悟李子荣不虚此行1 第104章金所长恍然大悟李子荣不虚此行1 率先打破沉闷空气的是严师傅:“来,快趁热吃吧!人是铁,饭是钢,不吃饱肚子还怎么办案呢?” “来,先喝一口水。”毕老紧紧跟上,他把茶杯端给了郑峰,“郑队长,刘局长的病情怎么样?” “很不好!”郑峰喝了一口茶,“这都怨我,我不应该给他打电话。”郑峰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之中,“我知道,他的身体一直都不好,先前他提到退休的事情,我就应该想到这些,什么都打不垮他,只有一样东西,那就是病魔。” “郑队长,我们要不要去看看刘局长啊?”王萍用一种试探的口气道。 “我是被他赶回来的,你们也不是不了解他的脾气。他让我们多在案子上花一点时间。” “好啊!二位队长,赶快吃饭,吃过饭以后,我们议一下案子。”毕老道。 严师傅适时地把碗筷递到了二位队长的手上。 二位队长开始吃饭,摆在桌子上的茶杯都跑到了同志们的手上去了。 金所长走进会议室,手里面端着一盆热水,肩膀上搭着两条毛巾,他把脸盆放在桌子上,王萍走过去拧了两个热毛巾,郑峰和李云帆接过毛巾擦去了头发和脸上的雨水。 “卞一鸣,你有没有带塑料薄膜去?” “带了。”卞一鸣抬起头来,抹了一下眼睛道。 “大不大?” “是严师傅帮我找的,有一丈见方。” “很好,这样,雨水就不会渗到棺材里面去了。金所长,您回忆一下,在马明斋“死’之前,马家集有没有其他人过世,年龄在六十五岁左右。” “让我想一想,时间这久了……”金所长陷入了沉思。 “金所长,你们有户籍资料吗?”李云帆道。 “有啊!” “户籍资料里面有没有这方面的信息呢?” “等一下,我去把户籍资料抱过来。” 李子荣站起来,朝郑队长望了一眼,跟了出去。 “郑队长,还有一个路径,也可以考虑一下。” “卞一鸣,你说,什么路径?” “在马家墓地附近找找看,当然,条件必须是有墓碑的坟墓,看看在马明斋之前,有没有其他人过世。” “并不是每一座坟墓都有墓碑的。”陈皓道。 “郑队长,我看卞一鸣的这个想法可以考虑。”刘队长道。 “是啊!今天临下山的时候,应该到附近的墓碑上去看看。”大李道。 “很好!明天早上天一亮,我们就上山。老李,这件事情就交给您,带上卞一鸣和大李,先找到疑似墓碑,再通过生理特征和那枚玉佩寻找当事人。” “我们还可以在马清斋的身上找到答案。”毕老道,“最起码,我们应该试试看,当然,这是一块比较难啃的骨头。” “看金所长能不能给我们带来一点有价值的信息,跟马清斋打交道,先得喝一点酒垫垫底才行。” “郑队长,干脆,我们现在就上山,只要有一把手电筒就行,你们先在户籍资料里面查找,我们顶多一个小时就回来了,到时候,两方面的情况一汇合,说不定会有结果呢?”卞一鸣道。 “对!如果我们回来的比较迟的话,你们就先议一议七家湾现场勘察的情况,刘队长,你把有关材料准备一下。”李云帆道。 “我看这样吧!李队长,您留下,这种事情用不着您出面。你们不是还要说案子吗!我跟他们走一趟,我对那里的山路比较熟悉。”严师傅道。这是郑峰接手“8.18”凶杀案以来,严师傅第一次插手同志们的案子。 “您熟悉那儿马?” “我家的祖坟就在包家墓地的下面,离马家的墓地也就隔一个小山头。” “不行!您不能去,您这么大的年纪,天这么黑,又下着雨。”郑峰摆了摆手。 “郑队长,您不要担心我,我们山里人,打小就在山里面摸爬滚打,脚底下认得路。刘局长都病成这样了,我心里面明白着呢,他是连病带急才倒下的。” “这样吧!老刘,你再派一个同志去,连勘察带照顾严师傅。” “刘队,我去吧!”说话的是海洋。 郑峰站起身,从墙上拿下一件军用雨衣穿在严师傅的身上,帮他扣好了扣子。其他人的雨衣也穿好了,刘队长从工具箱里面拿出两把手电筒,交给大李和卞一鸣。 王萍打开门,四个人冲进了雨幕之中。 雨比先前更大了。 金所长和李子荣回来了。 “金所长,户籍资料呢?”王萍道。她见金所长和李子荣都空着手。 “我刚才听李同志讲,你们在棺材里面看到的尸体的右手有六根手指头。” “对啊!”王萍道。 郑峰望着金所长:“您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在我们马家集,有六个手指头的一共有四个人,三个人在四十到五十岁之间,六十多岁的只有一个人。” “是谁?” “是周家染坊的周大掌柜,我清楚地记得,他的右手有六根手指头。” “他死了吗?” “对。” “什么时候死的?” “就在马明斋前后,是前是后,记不得了,他死得时候,我和老所长还以派出所的名义出了份子。” “那就不会有错了。” “不会错,他过六十大寿的时候,我们还在一起喝过酒,右手上分明是六个手指头。当时,在酒桌上,有人开玩笑说,周大掌柜生意做得好,全亏了六只手。” “什么意思?”王萍道。 “捞钱捞得快啊。” “郑队长,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十有八九就是他。”毕老道。 “不会错,周家历来行善积德,听老所长讲,新四军在芦苇荡养伤的时候,他家出了不少布,给新四军的伤病员做衣服,他家经常做一些修桥铺路的事情,在马家集,就数他家名声最好,除了他家,就是盛家。” “他叫什么名字?” “叫周有礼。” “身高有多少?” “和门卫张师傅差不多高。” “郑队长,张师傅的身高大概在一米六五左右。”卞一鸣道。 这个周有礼的体貌特征和躺在马明斋棺材里面的尸骸的长度差不多。 “金所长,周有礼的墓地在哪里?” “就在马家墓地的附近。” “王萍,把那枚玉佩拿出来。” 王萍打开皮箱,从里面拿出一个塑料袋,打开来,走到金所长的面前。 “金所长,您在周有礼的脖子上见过这个玉佩吗?”郑峰道。 “没有,不过,要想知道是不是周有礼的玉佩,很简单,我现在就带你们到他家去,他老伴还活着,问一下不就知道了吗?” “好,估计李子荣他们还有一会才能回来,我们现在就去一趟,远不远?” 第88章 金所长恍然大悟李子荣不虚此行2 第105章金所长恍然大悟李子荣不虚此行2 “不远,就在东边,在“我来我客栈’前面,在渡口附近。” 毕老看了看手表,时间是八点三十五分。 “我和金所长走一趟。金所长,有雨衣吗?”郑峰道。 “有。” “走!” “郑队长,我和金所长去吧!你留下,说不定陈院长一会就到,刘局长这个人比较固执,在这个节骨眼上,他恐怕不愿意离开马家集。一定要把他送到省城去看,这个时候,只有你的话他才会考虑。” “我把这件重要的事情给忘了。好吧!辛苦您走一趟。” 金所长已经拿来了两件雨衣和一个手电筒,两个人穿上雨衣,走出了会议室。 雨还在下着,按照李云帆的经验,晴了这么多天,既然下了,一时半会不会停。 雨中,路上,没有一个人,“我来我客栈”的幌子灯还在亮着,客栈的门关着。 “李队长,前面就是渡口。” “这个渡口一直通到桃源渡口吗? “不,从这里只能到七里湾南渡口,然后再从七里湾北渡口坐船到桃源渡口。” “我想起来了,昨天在去马集中学的路上,您提过这件事情。多长时间一趟?” “不一定,因为路比较远,所以要等人差不多了才能开船。” “从这里到七里湾要走多长时间?” “估摸要半个小时上下。从七里湾到桃源渡口就快了,估摸十来分钟就够了。”金所长明白李云帆的意思,李队长是在想下午的案子。 “慢一点——慢一点,等船靠稳了,你们再下船。” 渡口传来了摆渡人的声音。有一条船靠岸了,不一会,从船上跳下来五六个人,他们行色匆匆,很快就消失在雨幕之中。 “金所长,摆渡要到几点?” “不一定,老五就把船停在渡口,他家就住在前面,夜里面如果有人叫,他就跑一趟。” “真不容易啊!” “可不是吗!我到这马家集来,已经有二十个年头了,马家集为什么这么繁荣,全凭两个字。” “全凭两个字?” “就是“勤快’啊!” 过了渡口,金所长带着李云帆拐进一条巷子——巷子比较宽。 “到了,就是这一家。”金所长指着一个院门道。 院门在四级石阶之上,院门不大,大概有一米多宽,门头之上有一个不算气派的檐,门上也没有金属环,只有两个不大的门鼻子。 “笃——笃——笃——”金所长在门上敲了三下。 大概是雨的缘故,院子里面没有任何反应。 “咚——咚——咚——”金所长用力在门上拍了三下。 里面终于有反应了:“来了——来了!” “是谁啊?” “娘,不知道,我去看看。” “谁啊?” “如章,是我,我是派出所的老金啊!” “是金所长啊!您等一下,来了。” “咣当”一声,院门被打开了:“金所长,快请进!”开门是是一个四十岁左右中年人。 周如章插上院门,跟在金所长和李云帆的后面朝堂屋走去。 院子里面横七竖八地搭了很多毛竹和木头架子,估计是用来晾晒布料的,架子下面,有好几口大缸,上面盖着盖子。 “金所长,快请进!瞧这鬼天气,下这么大的雨。如章,快去沏茶。”一位老太太迎了出来。 “老嫂子,别忙,如章,坐下来,我们刚喝过茶。” “金所长,有日子没见着你了,你今天来一定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可不是吗?老嫂子,我们给您看一样东西。”金所长说着,从口袋里面掏出一个纸包,打开来,里面是一层塑料薄膜,再打开塑料薄膜,然后递到老人的眼前,“老嫂子,您仔细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老人眯着眼睛,左看看,右看看,愣住了。 “老嫂子,您认出来了吗?” “如章,快去把你大哥喊过来。” 如章冲进雨中,不一会,如章领着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跑了进来:“娘,看什么?哦,是金所长啊!” “儿啊,你看看这个东西。” 寿章看了一下,拿起来上下又看了一会:“金所长,这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老大,您见过这个东西吗?” “这是我爹的东西,他一直戴在脖子上,这东西怎么会在您的手上呢?难不成,世上还有第二个这样的玉佩?” “老嫂子,让我来告诉您,这枚玉佩是我们在马明斋的棺材里面发现的。” “马明斋,难道马明斋也有一枚和我爹一样的玉佩吗?金所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情?” “这件事情说来话长,你们现在回答我们几个问题。” “金所长,您快问吧!” “好,你爹的身高是多少?” “金所长,你也不是不知道,孩子随他爹,特别是老大。”老人道。 李云帆目测了一下,周寿章的身高在一米六五左右,周如章的身高在一米六六左右。 “我再问你们,周掌柜的门牙是不是少了一颗?” “对啊!” “他的右手是不是有六个手指头?” “对啊!” “李队长,现在可以确定,马明斋的棺材里面躺着的就是周掌柜的尸骸。”。 “金所长,您能不能说清楚一些呢?”周寿章道。 “好,我们刑侦队怀疑马明斋的坟墓是一座空坟。” “空坟?这怎么可能呢,他十七年前不是死了吗?”老人道。 “没有,在他死后之后,有人曾经见到过他,所以,今天下午,我们就挖开了坟墓,结果在他的棺材里面发现了另外一个人的尸体,根据刑侦队的分析,这具尸体很可能就是周掌柜的尸骸,我们就是为这件事情来的,老嫂子,请您再回忆一下,周掌柜是在哪一天过世的,具体的时间是……? “是一九五五年十月七号。”老人不假思索道。 李云帆从口袋里面掏出一个笔记本,打开来,然后递给了金所长。 “老人家,马明斋死亡的时间在一九五五年十月九号,比周掌柜迟两天,时间完全吻合。” “金所长,照这么说,这么多年,我们周家的子孙所跪拜的不是我爹的在天之灵,而是一座空坟。” “应该是这样。” “老头子啊!没想到,你到现在还是一个游魂野鬼啊!幸亏公安同志把你的七魂六魄找了回来,金所长,我老婆子给你磕三个响头,儿啊!快跪下来!” 两个儿子“扑通”一声全跪在地上。一时间,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五六个男男女女,全跪在堂屋里面。 金所长赶忙扶起老人家:“你们不要谢我,要谢就谢谢刑侦队的同志,这位就是刑侦队的李队长。” 第89章 李云帆分析案情同志们彻夜难眠 第106章李云帆分析案情同志们彻夜难眠 李云帆还没有反应过来,老人家和他的两个儿子把膝盖挪到了李云帆的面前。李云帆一把抓住老人的双手,硬生生地把老人家扶到了椅子上面。李云帆做梦也没有想到,他和他的战友们在无意之中做了一件功德无量的事情。 金所长还想说一些安慰的话,李云帆用手碰了他一下,眼睛朝门外扫了一下。 金所长心领神会“老嫂子,明天,雨停了以后,你们赶快把周掌柜接回自家墓地,我们还有事情,告辞了。” “儿啊!快送送金所长他们。” 兄弟俩一直把李云帆他们一直送到北街口。 两个人回到派出所的时候,卞一鸣他们已经回来了,张师傅找到了周有礼的坟墓,墓碑上的死亡时间如周老太太所言,分毫不差。 郑峰和毕老、李云帆商量后决定:把监视包、马两家的同志都撤回来。理由有三个方面:首先,随着马明斋身份的确定和包俊才身份的初步确定,“8.18”和“12.3”两起案子的性质已经可以定性为家族之间的仇杀,在这幕仇杀的闹剧中,双方都没有赢家,可以说是两败俱伤。包、马两家为他们的仇恨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而且还将为他们的复仇行为承担更严重的后果。相信双方都会认真、冷静地想一想何去何从,至少是悬崖勒马。包大贵和智清方丈所说的故事应该能透露出这样一些信息,相信智清方丈的话会对包家的人有所警示。包大贵上山是在十二月二号,这时候,包俊才已经失踪了四个月左右。 其次,现在,马清斋已经在刑侦队的掌控之中,只要把包大贵请到派出所,就可以控制全局,至于盛家,种种迹象表明,马家集的案子和盛家无涉。 再者,时值冬季,夜里面气温很低,现在又下起雨来,为同志们的健康计,郑峰必须这么做。刘局长已经病倒了,身为队长的郑峰,他不能不考虑这些问题。 既然已经决定了,那就执行吧! “陈老师,你去通知小李他们解除监视。刘队长,你去通知邓星他们撤离,顺便把包贵请过来,客气一点。你们动作快一点,速去速回,我们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商量。” “郑队长,让我跟刘队长一起去,包家那只狗,我们得防着点。” “郑队长,卞一鸣说得对,多去几个人,让李子荣也去。”李云帆道。 “行,你们要注意安全,带两把枪去。” “郑队长,我让严师傅下一点面条,看样子——今天夜里又要搞很晚。” “金所长,谢谢您。”郑峰的眼圈有点潮湿。 “待会儿,我和严师傅给刘局长他们送点吃的过去,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吃。”金所长一脸忧郁地走出了会议室。 陈皓一行九人穿上雨衣跟在金所长的后面冲进了雨中。这九个人分别是陈皓、李子荣、卞一鸣、刘队长和他手下的五个人。 雨越下越大。雨水在屋檐下挂起了窗帘。 郑峰不由自主地裹紧了大衣,李云帆禁不住打了一个寒战。门卫张师傅把值班室的烤火炉搬到了会议室,金所长和严师傅正在厨房里面擀面条,滴滴答答的雨声中,传来刀切面条的声音。 郑峰和毕老坐在火炉旁看资料——这是李云帆勘察七里湾无头尸的尸检资料。 尸检资料一共分两部分:一份是尸检报告——案情描述:一九七二年十二月四日下午一时左右,阎家汀的阎怀礼到七里湾钓黄鳝,在七里湾南渡口和北渡口之间的芦苇荡,一条长鱼钓了足足半个时辰,咬了几次钩,始终没有钓上来,估计是一条比较大的黄鳝,最后,这条长鱼干脆不咬钩了,阎怀礼就用锹挖,结果,黄鳝没有挖到,挖到了一只手,便立即赶到马家集派出所报案。 现场环境:案发现场地处七里湾水流湍急的弯道口,距离七里湾南渡口与北渡口通道东五百米左右,这里是一条通向七里湾河道的岔道,埋尸位置距七里湾河道三十米左右,这里有茂密的芦苇,还有十几株垂柳,地点比较隐蔽,凶手显然是事先踩好的点,行事之前是进行了认真而周密的准备的。 勘察过程:铁锹在地下五十公分处挖出了一具无头尸骸,尸骸呈蜷曲状,左手在上抱在胸前,右手在下呈九十度弯曲,手心向上,报案人最先发现的就是这只手,死者赤身光脚,身上别无他物,连鞋子都没有。 尸检记录:尸体皮肉无存,右小腿骨断裂,分为三节,脖颈切割处与肩齐平,和“8.18”无头尸的切割位置与方式完全一致,性别,男;依据,骨盆下口和耻骨下角成七十一度至七十三度角。年龄,十八至二十岁之间;依据一,腰椎笔直,依据二,耻骨没有下垂迹象。依据三,“12.3”案的头颅的牙齿排列整齐完好,紧凑饱满,牙龈处无缝隙。年龄也在十八至二十岁之间。也应该作为这具无头尸的参照物。身高,一米七一至一米七四﹙身长,一米四六。﹚死亡时间,四个月左右。 致命源:一,头颅在脖颈齐肩处被分离,应为利器切割;二,右小腿骨断成三节,应为棍棒所致。 补充说明:坑中有一根直径五公分左右,长一米三的柳树棍,经对案发现场的勘察,此柳树棍和坑西边第三棵柳树上的一截残枝完全吻合。利器砍削的痕迹清楚在目。 备注:阎怀礼发现尸体之后,赶往马家集派出所报案,有两位摸鱼人保护现场。一位叫甘得君,一位叫赵大炮,都是马家集人。 另一部分材料应该是现场拍摄的十几张照片,这些照片正挂在史可染房间里面的绳子上,刚洗出来。 “郑队长,这具尸体很可能就是包俊才,无论从年龄看,还是从案发地点以及和包俊才的关联度来看,或者从尸体腐烂的程度与死亡时间来看,都能成立。” “我同意毕老的分析。”李云帆道。 “你们等一下,我去把金所长喊来。”郑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打开会议室的门,站在走廊上:“金所长,您过来一下!” “哎!来了。” 不一会,金所长走进会议室,他的腰上系着一个围巾,手上粘着不少面粉:“郑队长,啥事情?”金所长一边说,一边往炉子里面添了几块煤。 “金所长,您还能记得包俊才的身高吗,他的身高是多少?” 金所长愣了一下道:“和刘队长差不多。” “郑队长,刘队长的身高是一米七三左右。” “老李,您把“12.3’案的材料拿过来,在我的枕头旁边。” “你们都歇着,我去拿。”金所长话音没有落地,人已经走出了会议室的大门。 一分钟以后,金所长进来了,胳肢窝里面夹着一个档案袋。 四个人将“12.3”案和“12.4”案的有关材料放在一起和比对,得出了一个共同的结论:“12.3”案和“12.4”案的受害者同属于一个人,他就是包俊才。 第90章 马明斋鬼蜮伎俩巧安排借尸还魂1 第108章马明斋鬼蜮伎俩巧安排借尸还魂1 奇怪,今天早晨和往常不一样,走廊里面一点声音都没有,也没有听到严师傅咳嗽和厨房里面锅碗瓢勺的声音。 郑峰轻轻地打开房门,昨天夜里,同志们睡得很迟,估计这会儿正在觉头上,毕竟都是血肉之躯,自己不是比往常起迟了一个多小时吗!让同志们多睡一会儿吧! 郑峰下了楼梯,走进所长办公室,办公桌上有一部老式电话机——在那个年代,这可是一个稀罕玩意儿。整个马家集也只有几部。 我们都知道郑峰想干什么了,他要打电话,了解刘局长的病情。 郑峰从口袋里面掏出一个笔记本,翻开来,用电话机压在笔记本上,开始拨号。这个号码是陈院长家的。 “喂——喂,是陈院长的家吗?” “是啊!请问您是——”电话里面传来一个女同志的声音。 “我是郑峰。” “郑峰,是郑副局长吧!” “是啊!伯母,我是郑峰啊!” “郑副局长,您有什么事情吗?” “我想问一下,陈院长起床了吗?” “老陈昨天晚上没有回来,我也正为这件事情纳闷呢?这个老陈,也不打一个电话跟我说一声,不知道有什么急事?” 郑峰知道是什么急事,他的心里面一阵疼痛,陈院长连家都没回,这说明刘局长……,郑峰不敢再往下想。 走出所长办公室,郑峰来到厨房,厨房里面有两个人,他们是金所长和严师傅,严师傅正在炸油条,金所长正在切大头菜。 “郑队长,您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金所长,你们早就起来了,昨天晚上睡得那么迟,你们……” 正说着,李云帆也走进了厨房:“郑队长,你在这里啊!” “李队长,您怎么不睡了?”金所长道。 “今天比往常多睡了一个多小时。” 严师傅的油条已经炸好。他开始准备碗筷。 “严师傅,你现在把早饭给马清斋和马大贵送去,我们过一会在开饭。再让同志们多眯瞪一会。” “金所长,可以开饭了,他们早就醒了。” 其实,大家早就起床了,之所以没有动静,无非是怕吵醒别人。 郑峰没有跟大家提及打电话的事情。 在吃早饭的时候,李云帆的眼神在郑峰的脸上瞥了好几次,那是一张写满忧郁和心事的脸。李云帆起床之后,曾经去过郑峰的房间,房间里面满是烟味,床前的桌子上有一摊烟头,两个空烟盒。 油条还是那个油条,但味道已经不是那个味道了。 早饭结束之后,严师傅叹了一口气,拎着半篮子油条走出了会议室。 八点钟,刑侦队和马清斋的谈话开始了,地点就在会议室,参加谈话的人有郑峰、毕老、李云帆、金所长和王萍。 负责问话的是李云帆,王萍记录。 刘队长将马清斋请进了会议室。马清斋的眼神大不如昨天,脸色也灰暗了许多。 “马先生,您抽烟吗?金所长,递一支烟给他。”李云帆将烟盒递给了金所长。 马清斋一脸疑惑地望着李云帆,这个开场白不仅使马清斋感到很意外,连金所长都感到意外。金所长接过烟盒,抽出一支香烟,递给马清斋。 马清斋接过香烟,看着炉火;金所长划着了火柴。马清斋颤抖着将烟含在嘴里。 “马清斋,是我们问,还是您自己说?” “我说——我说。” 这是郑峰和毕老所没有想到的。毕老点着了郑峰和自己的香烟。心情好像放松了许多,这几天,大家的心弦绷得都很紧。 金所长往炉子里面加了几块煤炭。 “你们说得没错,十七年前,我兄弟马明斋确实是假死。”这是刑侦队接触马明斋以来,马请斋所说的唯一一句爽快话。 “坟墓里面的尸体是谁的?” “是——是周有礼。” “请您把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说说,希望您不要有什么隐瞒。您应该很清楚,我们不掌握大量的证据,是不会贸然把您请到这儿来的。” “我晓得。” “那您就说吧!金所长,请您给马先生泡一杯茶。” “十七年前,也就是一九五五年的春天,工作队到了马家集,我兄弟听人说,有人向连队长他们揭发他的罪行,工作队正在收集他的材料。” “等一下,我问你,马明斋的手上是不是有几条人命案?” “那都是过去的事情,过去我在省城,快解放的时候才回到马家集,明斋做的那些事情,我一点都不知道,我们虽然是一母所生,但走的不是同一条道,过去那些事情到底是不是我兄弟做的,我确实不知道,你们也应该听说了,在马家集,我们马家得罪了不少人。” “这也就是说,您对马明斋的恶行是一无所知了?” “那也不是,我只知道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就是小菊——就是侯家的阿菊,我兄弟想对侯菊非礼,结果逼得人家跳了井,为这件事情,我和明斋大吵了一次,后来不是陪了侯家一些钱吗?这件事情,金所长应该也知道。那件事情就是我出面处理的。本来我不知道这件事情,是候菊她爹跑到学校来找我,我又去找伙计孟小飞了解情况,孟小飞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我相信,我兄弟一定做了那件事情。”马清斋的叙述和金所长所知道的情况在这里连上了。 金所长端着一杯茶和一瓶水进来了。马清斋接过茶杯,喝了一小口,茶是刚沏的。 “十月八号的夜里面,明斋突然来找我,进门之后二话没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叫我帮帮他,说如果我不帮他,他就没命了,他舍不得老婆和孩子,当时德魁才一岁,我就糊涂了,不瞒你们说,明斋虽然在马家集人的眼睛里面是个该天杀的主,但他对我一直都很好,更何况,我娘随后也进来了,她跪在我的面前,叫我无论如何要帮兄弟渡过这一道难关。” “于是,你就和马明斋自导自演了一出瞒天过海的闹剧,这是谁的主意呢?” “明斋早想好了。” “我问你,你们是怎么骗过金所长和连队长他们的呢?你们就不担心他们到马家去验尸吗?” “怎么不担心。” “那你们是怎么瞒过他们的吗?第二天早上,金所长他们不是到你家去了吗?” “这——” “您不要有什么顾虑。请您如实相告。” “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已经没有必要再瞒你们了。”马清斋端起茶杯喝了几口水。 所有的人都在等待,王萍手中的钢笔也在等待。 “金所长知道,我们马家历史上就是靠做药材生意发的家,明斋从小就跟着阿爹打点生意,他配制了一种汤药,喝下去以后,可保两个时辰不醒,喝下去以后,半炷香的工夫,人就睡着了,就和死人一摸一样。” 第91章 马明斋鬼蜮伎俩巧安排借尸还魂2 第109章马明斋鬼蜮伎俩巧安排借尸还魂2 “那么,第二天早晨,下人看到马明斋口鼻流血,这又是怎么回事情呢?” “你们连这个都知道啊!” 李云帆看了看郑峰和毕老。三个人会心一笑。 “那是做给下人看的,是为了遮人耳目。” “周有礼的尸体是怎么跑到马明斋的棺材里面去的呢?” “出殡之前一天的夜里,明斋担心第二天出殡的时候,工作队和派出所还可能参加整个下葬过程,不到棺材埋到土里面是不会离开的……” 由此可见,马明斋是一个心机很深的角色。 “接着说啊?” “前一天,明斋到普觉寺去了一趟,下山途中到祖坟上去转了转,正好碰到周家人下葬,所以就动了歪脑筋。” “这件事情做得忒阴损了。”金所长说出了里李云帆心里面想说的话。 “我当时不同意,因为这件事情一旦被人知道,马家在马家集的声誉将会受到很大的影响,这样一来,马家在马家集将没有立足之地,但他没有听我的话,母亲那时候也没有了主意。明斋让我不要管这件事情,只要我不说出去就行了,如果将来有什么报应,他一个人承担。” “后来怎么样,你参与这件事情了吗?” “我是一个读书人,袖手旁观是我唯一的选择。第二天早上,金所长他们果然来了,一直到安葬完毕才离开,我看了一下周有礼的坟墓,显然被动过了。” “我问你,二姑太被辞退的事情,你知道吗?” “知道,弟妹没有跟我说是什么原因,但我知道是怎么回事情,一定是二姑娘发现了后院里面的秘密。” “后院的门是锁着的,马明斋和你们是如何进出后院的呢?” “后院东厢房里面有一条暗道,一直通道前面的正屋,” “郑队长,怪不得——后院东厢房床上的被褥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呢?”毕老小声道。 “那么,马清斋是从哪儿进出马家大院的呢?” 郑峰从口袋里面掏出一个笔记本和一支钢笔,从笔记本上撕了一张纸,在上面写了一句话,然后递给毕老,毕老递给了李云帆。 “是从后院南面的一个小门进出的,就在东厢房的后面。” 李云帆接过毕老递过来的纸条,一边看,一边道:“您刚才说的暗道的进出口在什么地方——具体的位置在什么地方?” “在——后院东厢房的床地下。”马清斋只说了半句话。 “另一头——在前院什么地方?” “另一头——另一头在——”马清斋面有难色。 “在什么地方?” “另一头在弟妹的房间里面,在大站厨的后面。” “马太太的房间在哪里?” “就在道魁房间的对面。” “道魁?是不是那个瘫子” “就是。” “他是马明斋的儿子吗?” “他是明斋的大儿子。” “郑队长,后院东厢房床上的被褥和衣柜里面的衣服很可能就是他弄走的。”金所长走到郑峰的跟前低声道。 “那么,你大侄子马道魁能下床走动吗?”李云帆之所以提这个问题,是因为他看到马道魁的时候,马道魁是蜷缩在床上的——俨然是一个瘫子的形象。 “这要看他高兴不高兴了。““怎么讲?” “他要是高兴的话,能爬到房子上面去揭瓦。” “您刚才说,马明斋在去世之前曾经去过普觉寺,在这十七年里面,他是怎么和你完成角色转换的呢?” “您能不能说明白些?” “马明斋不是利用你们双胞胎的身份到外面去走动吗?你们不怕穿帮吗?” “明斋很谨慎,很少出去,十七年里面,也就出去过几次。” “请您回忆一下,他一共出去过几次?” “几次,记不得了,舒心堂去了一次。过去他几乎天天去泡澡。他跟我说是到普觉寺去,我就同意了,可没有想到他去了舒心堂,后来我再到舒心堂的时候,擦背的伍老根问了我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他问我身上的胎记怎么不见了?” “你怎么说?” “我没敢吱声。修脚的四老爹打了一个岔,他说刘邦的身上有一个龙形胎记,只要一喝酒,胎记就会显现出来。他问我有没有喝酒。” 由此看来,伍老根和四老爹的怀疑是有根据的。 “从那以后,明斋再也不敢到舒心堂去了。” “他到学校去过吗?” “去过两次。” “去过两次?到学校去干什么呢?” “德魁在学校里面受人欺负,回来跟他娘吵着闹着,不想上学了,明斋憋不住了,叫我呆在家里,自己跑到学校去了,他所有的心思和希望全在德魁的身上,劝都劝不住,结果——” “结果怎么样?” “明斋刚在我的屋子里面躺下来,水老师走了进去,要和他下棋,吓得他一身冷汗,从那以后,就再也不敢到学校去了。” “你兄弟马明斋假死的事情,马道魁和马德魁知道吗?” 会议室的门被轻轻地推开了,陈皓把脑袋伸了进来,后面还有门卫张师傅。郑峰走了出去,会议室的门被关上了。 “他——他不知道,这种事情,怎么能让他知道呢?老二就指望这根独苗了,道魁,你们已经看到了——他已经没有指望了。” “马明斋鼻子上的那颗黑痣是怎么弄上去的呢?” “我们马家世代以经营药材为主,我爹颇懂医道,老二也跟着学了不少,在鼻梁上弄一颗黑痣不是什么难事。” 郑峰推门而入,用笔在纸上写了一行字:“盛老太太派人来报案,她家在修桥的时候,挖到了一个人头。” 毕老和李云帆看到了纸上的内容。 “我们要不要停下来?”毕老低声道。 “继续,我已经安排陈皓和刘队长他们去了。” 这真是,该来的都会来,迟早的事情。 毕老从烟盒里面抽出几支香烟,扔给马清斋一支,没有等金所长拿起打火机,马清斋拿起火钳夹一块烧红的碳点着了香烟。金所长接过火钳往路子里面加了几块煤。炉火顿时旺了起来。火光映红了郑峰他们的脸庞,郑峰有了一种竹在左手,刀在右手的感觉,他现在所想做的就是把刀落下去。这种愿望,在刘局长被送到省城以后越发强烈。 “马明斋是什么时候失踪的?” “是在七月十七号的黄昏。” “你把当时的情况详细地谈谈。” “明斋要上山。” “上山?” “就是普觉寺。” “普觉寺?为什么要选择这个时间呢?” “这时候,寺里面的香客都散去了,他每次去都是在这个时候去的。” “他经常去吗?” “过去上山的次数不多,也就是在失踪之前那一段时间去了几次。那天黄昏,他出院门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我估计一定是出事了。这种事情也不好声张。” 第92章 李云帆穷追不舍马清斋左顾言他 第110章李云帆穷追不舍马清斋左顾言他 “你们是什么时候确定马明斋遇害的呢?” “在你们挖出明斋的尸体之后,那只解放鞋就是最好的证明,那是我平时穿的鞋子。” “于是,你们就开始下手了。” “下手?下什么手?对谁下手?” 疙瘩又出现了,马清斋之所以如此干脆利索地说出了马清斋从假死到真死的来龙去脉,是因为有众多的事实摆在那儿,事实胜于雄辩。 李云帆原本舒展的眉头又紧锁了起来。郑峰和毕老的香烟抽得似乎比刚才要猛了许多。郑峰手中的刀停在了空中。 “难道你们就没有想过会是谁杀害了马明斋吗?” “说一句不近情理的话,这也是他罪有应得。一定是他过去做了一些伤天害理的事情。” “哪回是谁呢?” “他过去做的那些事情,只有他自己知道,再说,他在十七年前就该死了,多活了十七年,算是他赚的。”马清斋开始打太极拳了。他说话滴水不漏,决口不提复仇两个字。 很显然,谈话进入一个非常困难的阶段,郑峰他们之所以把“8.18”凶杀案和包家联系到一起,之所以把“12.3”案和马家联系在一起,凭借的是马家集的历史,依据的是包、马大家族过去那些是非恩怨。 分析和推理,在小说里面是可以的,也可以进行一些大胆的、丰富的想象,但无法代替证据。结论靠的是铁的事实和无懈可击的证据链。这样一来,马清斋就有了缓冲的余地,而刑侦队则进入了一个最困难的沼泽地,每一步都要摸索着往前走。现在,李云帆就有了一种进入沼泽地的感觉,而郑峰刀下的毛竹突然之间变成了一根纹理很乱的杂树棍,想一刀劈到底是很难的了。 “我问你,你兄弟马明斋有没有跟你说他出去溜达的时候遇到了谁——我们的意思是说,在马家集有没有人发现了他假死的秘密?” “我不知道,他没有跟我说过这件事情,我想,这是有可能的,这只能怪他木匠打枷锁——自作自受,怨不得别人。” “你和家人有没有发现一些异常的情况,比如说,有没有人突然对马家大院和马家人产生了特别的兴趣。” “没有——确实没有,虽然他憋不住,有时候想出去遛遛,但他还是非常谨慎的,哦,对了,明斋有时候会在深夜里面从后院门溜出去。” “夜里面溜出去,经常吗?”没想到在马家集人进入梦乡的时候,在他们的家前屋后,在他们所走过的石板路上,曾不止一次地游荡过一个幽灵。 “他夜里面溜出去,从不跟我讲。”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有一次,我到桃源去吃喜酒,回到马家集的时候,在马家桥碰见了明斋。” “大概是在什么时间?” “十二点多钟。” “哪一年的事情?” “是前年。” “他到那里去干什么?” “不知道,大概是闷得慌,想出来走走。”这完全可以理解,孤坟野鬼尚且要出来游荡,何况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呢? 马清斋的谈话内容有一个显著的特点:只要是和“12.3”案相关联的问题,马明斋是讳莫如深,敬而远之。相反,只要是和“12.3”案无涉的内容,马明斋是主动积极。百无禁忌“包家历史上曾经发生过两起严重事件,你知道吗?” “这——”马清斋的思路开始堵塞了。 李云帆感到了这一点,这个“这”后面会是什么呢? “这些事情,我不清楚,我前面不是说了吗?早些年,我在省城,马家集发生了哪些事情,我怎么能知道呢?” “难道你就没有听说过吗?” “回到马家集以后,我整天呆在学校里面,从不过问马家集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 “包家发生的那些事情,件件都和你们马家有牵连,只要是马家集的人,没有不知道的。你兄弟马明斋突然遇害是不是和这些事情有关联呢?” “不得而知。”马清斋好像产生了一点不耐烦的情绪。 “我们在老槐树的树洞里面发现的头颅,年龄在十八至二十岁之间,我们在七里湾发现的男尸,年龄也在十八岁只二十岁之间,经过我们的分析和判断,他们属于同一个人。” “同一个人——谁?”马清斋的思考突然认真起来。 “他就是包大贵的小儿子包俊才。” “包俊才?” “奇怪的是,包家和你们马家一样,也没有报案。这说明了什么?” “不得而知。”当马清斋无言以对的时候,他就会拿出这个挡箭牌。 ““8.18’凶杀案的凶手在杀害马明斋以后割下了他的头颅,“12.3’凶杀案的凶手在杀害包俊才以后也割下了他的头颅,这又说明了什么?” “不得而知。” “凶手之所以割下死者的头颅,除了发泄内心切齿的仇恨之外,主要是怕人们认出死者的身份,只要人们确认了死者的身份,就能联想到凶手是谁。”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这显然是两起家族仇杀案。” “家族仇杀?” “对!包家历史上曾经发生过一起火灾和一起翻船事件,火灾烧毁了包家的茶叶铺,翻船淹死了包家两条人命,包大贵被抓壮丁,后由马明斋出面才被保了下来,但包家从此倾家荡产,这些都是你兄弟做的孽。一九五五年,工作队进驻马家集,风生水起,一些仇家——特别是包家,他们觉得机会到了,工作队和派出所要抓马明斋,这些都和包家有关,马明斋自知在劫难逃,选择到阴曹地府去避难,后来,马家人在无意之中发现马明斋的踪影,就寻找机会对马明斋下了手,包家怕警方拨出萝卜带出泥,就割下了马明斋的头颅,马家知道马明斋死于何人之手,所以就对包俊才下了手,怕引火烧身,暴露自己,也将包俊才的头颅割下来,弃至老槐树的树洞里面。现在,你总该明白了吧!” “这只是你们的分析,分析能代替证据吗?”马明斋总算说出了一句很有分量的话。 李云帆听出了马清斋的弦外之音:你们要想把马家和“12.3”凶杀案联系在一起,就必须拿出证据来。不可谓不厉害啊!到目前为止,刑侦队的手中确实没有直接的证据,连间接的证据都没有。 在接手马家桥无头案的最初阶段,同志们为寻找线索,可谓是绞尽脑汁,现在,案子的线索如同青菜烧豆腐——一清二白,它就摆在面前,同志们反而不知道怎么下手了,到底缺少什么呢?马清斋没有说错,缺少的就是把包;马两家和两个案子连接在一起的证据链。 要想惊蛇,只有打草。 第93章 盛老太铺路修桥桥拱下又现一头 第111章盛老太铺路修桥桥拱下又现一头 “那么,马明斋过去做了哪些伤天害理的事情,二太太应该知道吧?” “她——一个妇道人家,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哪里晓得明斋在外面做的那些事情呢?” “马明斋假死的事情,她一定知道了!” “这件事情瞒孩子可以,怎么能瞒得住她呢?” “你的意思是说,马道魁和马德魁一点都不知道马明斋假死的事情?” “这种事情怎么能让孩子们知道呢?” “那——马明斋也真够辛苦的,既要防着外面的人,又要防着家里的人。” 李云帆有去言,但马清斋没有来语。 “我问你,我们昨天在你家的时候,我们在前厅谈话的时候,我们的同志到后院东厢房去了一次,他在床上看到了被子和枕头,柜子里面有一些男人的衣服,这些东西都是马明斋生前用过的东西吧!” “是。” “可是,当我们到后院,走进东厢房的时候,床上的被子和枕头却不在了,柜子里面的衣服也不翼而飞,一前一后,也就是几分钟的时间,这些东西是被谁弄走了呢?” 李云帆的眼睛直视着马清斋,郑峰和毕老的眼睛也聚焦在他的脸上。 “不得而知。” “你刚才讲,对于马明斋的假死,除了你和二太太知道,马道魁和马德魁并不知晓,是这样的吗?” “是。” “可是,你和二太太正在前厅堂和我们说话,马明斋家的院子里面只有他们兄弟两人,你说说看,马道魁和马德魁兄弟俩,谁最有可能把后院东厢房里面的东西移至别处呢?你该不会又是“不得而知’吧!” 此时的马清斋瞠目结舌,他那个挡箭牌被李云帆堵回去了。 “按你的话说,马道魁有这样的能力,但,在我们看来,马道魁好像瘫得很厉害,从他的眼神看,他好像脑子有问题,这种事情,必须是身手敏捷,脑子灵活的人才能办得到,而马德魁正好回来,”下面的话,李云帆没有说出来。 李云帆的话在马清斋的脸上有了反应,郑峰和毕老又换了一支香烟,而马清斋嘴角抽搐了几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郑峰估计,茶杯里面的水已经凉了。因为马清斋没有喝第二口。 “世上有这么巧的事情吗?” “你是说德魁把明斋房间里面被子和衣服弄走了?”马清斋突然改变了说话的方式了。 “你看呢?” “那孩子“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既老实,又木讷。他不会做这样的事,再说,他也不知道这些事情啊!” “那你的意思是不是说,有可能做这种事的就只有马道魁啰!” “不好说,不得而知。”这句话又从马清斋的口中冒出来了。 既然“不好说”,那就等好说以后再说吧!李云帆和郑峰、毕老低语几句之后,结束了和马清斋的谈话。 郑峰他们走出会议室的时候,时间是九点零五分,陈皓他们还没有回来。郑峰决定;到案发现场去看看。 前往案发现场的还有毕老、李云帆和王萍。 四个人出派出所,向西,在马家集通向八卦洲的木桥前,拐向南,十五分钟之后,他们到了案发现场。现场围了很多人,砖桥上,木桥上,河道的两岸,柳树上,还有船上,全是人。 陈皓迎了上来:“正在清淤。” “人头呢?”郑峰道。 “在桥上,工人正在清淤,刘队长他们在下面。” 砖桥上的人让开一条路,陈皓领着郑峰他们走了过去。 砖桥的第三个拱被拆掉了,下面有两个工人正在清淤,刘队长和海洋也站在淤泥里,裤脚一直捋到膝盖上面,脸上溅了好几点黑泥。 “卞一鸣,勘察报告弄好了吗?”陈皓喊道。 “快了,再等一下。” “报告回去再看,陈老师,你把情况大概说一下。” “事情是这样的:盛老太太出资要将这座桥修一下,第三个桥拱眼看就要坍塌,桥面已经开裂,如果再不修,整座桥就将报废,昨天先在桥的南面架了一座简易的木桥,今天早上开始动工,工人在清理淤泥的过程中发现了这个头颅。你们看——” “郑队长,头颅应该就是吗明斋的。你们看——” 头颅已被清洗过,表面已经没有淤泥,只有孔洞里面还残留着一些黑色的淤泥,头颅的下端有一个比较长的颈骨。空气中散发出一种令人恶心的气味。 几个人蹲下来,围成了一个圈。 “颈骨长六点五公分。”卞一鸣用一根树枝指着道。 “还有其它现场遗留物吗?” “暂时还没有发现,先前挖上来的淤泥已经找过了,现在正在清理头颅下面的淤泥。” 郑峰走到跟前朝下看,刘队长和海洋正用手检查每一锹淤泥,淤泥倒在一块较为平整的石板上,刘队长和海洋用手在淤泥里一点一点地仔细地摸、捏、捻。 卞一鸣正在用水洗刷头颅的牙齿,他的尸检报告里面还少两个内容,一个是死者的年龄,另一个是死亡的时间,史可染蹲在一旁打下手。 “史可染,你看——” “看什么呀?” “你看这是什么?” “金牙,这是一颗金牙!” “郑队长,你们过来看——” “你们发现了什么?” “郑队长,头颅的口腔里面有一颗金牙!” 史可染的声音比较大,引来了很多人,人群开始向桥东靠拢,在桥下面清淤的工人停住了手中的锹,站在淤泥里面仰头、伸颈、侧目。 “嘴里面有一颗金牙。在咱们马家集谁有金牙啊!“”说话的应该是一个比较年轻的小伙子。 “年龄一定不小。” “何以见得?” “这年头,谁还包金牙呢?” “会是谁呢?” “这已经是第二个人头了。” “我听说,他们昨天在七里湾挖出了一个尸体,和马家桥下面挖出的尸首一样,也是无头尸。” “你们知道吗?马先生已经被请到派出所去了。” “派出所找马先生干什么?他可是一个大好人。” 人群中议论纷纷,有猜测的,有打听的,有叹息的,还有想象的。 “陈老师,你到舒心堂把四老爹请过来。”郑峰道。 陈皓大步流星地朝舒心堂走去。 郑峰眉头紧锁,这是怎么回事情呢?自从进驻马家集以来,还没有人提到过马明斋的金牙。但从颈骨的长度来看,完全可以确认,这颗头颅无疑就是马明斋的。 郑峰向人群扫了一眼,看到了一位老者,他吩咐史可染把那位老者请了过来。 老人跟着史可染走了过来。 “老人家,您高寿了。” “七十二。” 第94章 包大贵神闲气定李云帆一头雾水2 第113章包大贵神闲气定李云帆一头雾水2 李云帆把信封连同两封信递给了郑峰。 这两封信说明了什么呢?它说明包俊才并没有死。“12.3”案和“12.4”案的遇害者并非包俊才。 郑峰递过来一张纸条,上写:“画像,包,笔。” 李云帆把信封递给王萍,王萍接过信封,将信封上的地址记在笔记本上。 “包大贵,我们给你看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你看看这个。”李云帆从金所长手中接过皮包递给了包大贵。 “这是什么??” “这是一个皮包,棕色的皮包,你仔细看看,上面还有“农业学大寨’五个字。” “你们想问什么?” “你对这个皮包一点印象都没有吗?” “没有印象。” “这是我们在老槐树的树洞里面发现的,还有一支钢笔。” “钢笔?” “对,是一支金笔,你看看。金所长,请您把钢笔拿给他。” 包大贵接过钢笔。 “你有没有见过这支钢笔呢?” “没有。” “据我们所知,你的儿子包俊才曾经用过这样的书包和钢笔,我们已经和你儿子的班主任王老师见过面了,他认定这个皮包和这支钢笔就是包俊才的。而且还知道皮包和钢笔是你的兄弟包副部长送给他的。” “不错,老二是送给他一个皮包,还送给他几支钢笔。” “包二贵送给包俊才的皮包和钢笔是不是被他带到香港去了?”李云帆干脆把包大贵准备好的话说出来了。 “没有,皮包还在家里,也是棕色的,现在还很新——比这个包新多了,上面也有这五个字,钢笔家里面有两只,是不是和这支一样,不晓得,也是金笔。” 谈话到现在,显然已经进入了死胡同,要么,“包俊才”并不是包俊才,郑峰和他的战友们对“12,3”案和“12,4“案的分析和判断必须推翻重来。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马家集的凶杀案将更加扑朔迷离,郑峰手中的刀不得不重新收起来,不要说势如破竹,更不要说劈杂树棍,连竹子和杂树棍在哪儿都不知道。要么,”包俊才”就是包俊才,包家已经对“12.3”和“12.4”案现场勘察情况了如指掌,已经对今天的谈话做好了充分的、必要的准备。 李云帆和郑峰希望是后者,因为,对付包大贵比继续寻找新的线索和新的侦破方向要容易许多,如果“包俊才”就是包俊才,只要找到有效的合适的突破口,就一定能寻觅到正确的答案,不管包大贵有多难对付,事实总归是事实,水落必然石出,再厚的雪,总会有融化的时候。 郑峰又递过来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四个字:穷追不舍。 “皮包和钢笔在什么地方?我们派人去拿。” “我可以回去了吗?” 李云帆看了看郑峰,郑峰和毕老交换了一下意见,把李云帆手上的纸条拿过来,又在上面写了一行字,两句话:“可以,但得先翻一翻历史旧账。” “可以,但我们还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所以,还得耽误你一段时间“。 “能给我一杯茶吗?” 金所长站起身,走出会议室,两分钟以后,他右手拎着一瓶开水,左手端着一杯茶,金所长把茶杯递给包大贵,然后给郑峰他们的茶杯添满了水。 包大贵又点了一支香烟。不紧不慢地抽了起来。 炉火已经暗淡下去,大概是因为太阳正照在院子里面,屋子里面的气温明显回升,所以对炉火的关注度就降低了许多。金所长看了看炉子,可能是怕炉子灭了,就往里面加了一下碳,炉子里面立刻冒出一阵烟雾,空气中弥散这呛人的二氧化碳的味道,金所长打开了会议室的门。 李云帆喝了几口水,道:“包大贵,你知道马家桥下面的无头尸是谁吗?” “是谁啊!” “他就是马——明——斋。”李云帆把马明斋三个字说得字正腔圆。 “马明斋?这怎么可能,马明斋在十几年前就死了。” “在马家集,有好几个人在马明斋死后见到了他。” “他们大概是搞错了吧!死人怎么能复活呢?马明斋死的时候——下葬的时候,派出所和工作队的人去看过,金所长,您难道忘了吗?他们该不会是把马清斋当成了马明斋吧1” “他们没有看走眼,昨天下午,我们挖开了马明斋的坟墓,里面躺着的尸骸不是马明斋。” “不是马明斋的尸体?”包大贵的脸上表现出非常吃惊的神情,“这也太奇怪了,里面躺着的是谁?” 李云帆和郑峰对视了一下,道:“马明斋和马请斋一样高,是一米七一左右,而躺在棺材里面的人只有一米六五左右,马明斋死的时候是五十一岁,可是,躺在棺材里面的却是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头子。““马明斋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包大贵这句话说得没有什么水平,照理,他应该知道其中的缘由,明知故问,这其中多多少少露出了一点破绽。包家在马家集是一个大户人家,又和马家有着很深的积怨,更何况马明斋的死和包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这里说的是马明斋的假死,可包大贵却像一个陌生的外来客,很显然,包大贵在有意识地回避着什么。 “因为——一九五五年,工作队进驻马家集,有人向工作队揭发马明斋,侯阿菊的事情,你总该听说过吧?” “知道,就是在马家茶庄打杂的阿菊。她跳井死了。”有些历史事实,包大贵是无法回避的。只要他愿意回顾历史,那就好办了。 “除了侯阿菊的事情,马明斋的身上还有好几条人命。”李云帆用的是“诱敌深入”的方法。 “好几条人命?” “对,比如说你们包家的翻船事件,死了一个掌柜和一个伙计,你该不会忘记吧!” “怎么记不得,那一年,我们包家损失惨重。” “那么,翻船的原因是什么呢?” “那一天,七里湾风大浪急,船就翻了,七里湾经常翻船。” “金所长,您说说看。”李云帆道。 金所长抽了一口烟道:“包老大,这件事情不是和马家有关系吗?” “和马家有关系,谁说的,我怎么不知道啊!” “你真是“贵人多忘事’,你们包家不是从省城请来了一个私人侦探吗。” 包大贵两眼直直地望着金所长,这是他第一次失态:“没有的事——没有的事。““不会错的,当时,你们还请老所长从旁协助,这是老所长亲口跟我说的。虽然,你们做的非常隐秘,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啊!” 李云帆之所以提起这些陈年老账,除了刑侦的需要,有一个比较重要的目的,他要向包大贵传达这样一个信息,刑侦队进驻马家集以来,做了大量工作、掌握了很多情况。 “后来证实,翻船的事情和马家没有关系。” “不对!不是证实,是没有查出结果。事情有可能是马明斋让别人做的,你们怕“偷鸡不成蚀把米’,就不了了之了,是不是这样?” 第95章 卞一鸣心思细密薄纸中发现破绽 第114章卞一鸣心思细密薄纸中发现破绽 包大贵陷入沉默,这是他第一次沉默。 谈话结束之后,郑峰派刘队长和陈皓送包大贵回府,顺便把皮包和钢笔带回来,在包大贵走出会议室之前,李云帆让包大贵丢下了那封信。郑峰希望它是一个道具,他要好好研究研究。 如果郑峰他们继续沿着这条线索展开调查的话,这就意味着同志们要经历一个漫长的过程,面对一个漫长的等待。不管怎么样,先对包俊才的笔迹进行鉴定。 半个小时以后,刘队长和陈皓回来了,在会议室,经过比对,两个皮包完全一样,只是成色不同而已,一个已经腐烂掉色,一个颜色依旧,有七成新。一旧一新。两支钢笔的长短粗细基本一致,新笔也是金笔,由于腐化和氧化所致,旧笔是什么牌子的,已经无法辨认,新笔为金星牌。 郑峰派李云帆、刘队长、陈皓和史可染立即赶到马集中学,看看王老师那里有没有包俊才留下的笔迹资料,看看这封信是不是出自包俊才之手。 傍晚,五点钟左右,李云帆他们回来了。 不用问,看见刘队长和史可染垂头丧气的模样,就知道笔迹完全一致。 李云帆从包里面拿出两本作业,打开来,摊在郑峰和毕老的面前,不论是字体的结构,还是点、横、竖弯钩,包括每个字起笔和收笔的特征,没有什么明显区别。 笔迹一样,包俊才的信纸和包俊才姑父的信纸完全一样,这样的信纸大陆是没有的。 同志们想从包大贵身上找到突破口的希望落空了。 马家集凶杀案的刑侦工作陷入了一个非常尴尬的困境,突破口究竟在哪里呢? 十二月五日的傍晚显得异常的安静,金所长带着同志们到舒心堂泡澡去了,郑峰躺在自己的房间里面抽闷烟,留在房间里面的还有两个人,他们是陈皓、卞一鸣,还有一个人在外面洗衣服,她就是王萍。 天已经上黑影子了。 郑峰的心里面也暗得很,案子已经陷入僵局,刘局长的病情不知道怎么样了。他很想连夜赶到省城去,但他没有这样做,因为刘局长不希望他这样做。在这种时候,他绝不能离开战场。他一个人坐在床上,脑子里面装的还是案子。 卞一鸣呆在陈皓的房间里面,这两个人有一个特点,就是当案子遭遇的困难的时候,他们俩就会凑在一些,现在,他们正在仔细研究那两封信,信是从香港寄来的,包俊才姑父的信也不会有假,这两点毋庸置疑。陈皓正在对包俊才的信和作业本进行比对,卞一鸣正在对两封信的内容进行条分缕析。 郑峰推开门走了进来:“你们怎么不去泡澡啊!” “郑队长,包俊才怎么会跑到香港去呢?在马家集,除了我们,其他人知不知道这件事情呢?以前怎么没有听人说过,恐怕连金所长都不知道。” “这不奇怪,这年头,凡是有海外关系的,日子都不好过,人们瞒都瞒不过来,怎么会到处声张呢!” “可是,这也太巧了吧!竟然会有一模一样的皮包。”卞一鸣道。 “一模一样的皮包,这不奇怪,可从包大贵的家里面竟然有两只相同的包,这难道不奇怪吗?郑队长,您说说看呢!”陈皓道。 “是啊!我也在考虑这个问题。如果包大贵早有准备,他想找到一个相同的皮包,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包大贵一定对我们的侦破工作了如指掌,最起码,他应该去过“12.3”凶杀案的案发现场。” “那这封信该怎么解释呢?” “如果包俊才确实死了,那么,这封信就一定有假。”卞一鸣道。 “如果包俊才确实死了,那么包大贵为什么要否认呢?” “答案只有一个。”郑峰道。 “什么答案?” “包大贵已经尝过了自己亲手酿造的苦酒,他不想在喝了,你们还记得智清方丈说过的话吗?” “是不是那个关于羊和牛的故事呢?” “正是,包家不想再输了,如果再赌下去,就会丢失更多的东西,这就是智清方丈对包大贵的忠告。” “可是,这封信又该怎么解释呢?”陈皓道。 “你们看——”卞一鸣突然道。 “看什么?”陈皓朝卞一鸣手上看去。 “你们再仔细看一看,这儿——”卞一鸣将两封信并排放在床上,郑队长,您看——”卞一鸣用手指着第一封信的左上角,又指了指第二封信的左上角,第一封信是包俊才姑父的,第二封信是包俊才的。 郑峰和陈皓同时看到:第一封信的左上角缺了一条窄窄的边,而第二封信的左上角正好多了一条窄窄的边,这能说明什么问题呢?这说明,第二封信的信纸是从第一封信信纸的后面撕下来的。 “卞一鸣,你的意思是第一封信是真的,第二封信是假的。” “完全可能,第二封信是包大贵,或者是包家人伪造的。” “这伪造的技术也太高明了。还有这张信纸从哪里来的呢?”陈皓提出了异议。 “这有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 “包俊才的姑父在寄信的时候,多撕了一张纸,我们平时在写信的时候随手一撕,经常会出现这种情况?” “谁有这么大的能耐,竟然模仿得一模一样。” “包家还有一个人,你们难道忘了吗?” “包二贵。” “对!” “卞一鸣,你这个想法很大胆,包大贵一定知道我们找他来所为何事,所以他做好了准备,他把信装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包二贵的文化水平一定不低。当然也不能把包大贵排除在外。” “包二贵的可能姓最大。”卞一鸣道。 “只要我们找到一份包二贵的笔迹资料,说不定会有所发现。”陈皓道。 “行,我们现在就到马集公社去,走,路过舒心堂的时候,顺便把金所长带上。” 这个下午是一个喜忧参半的下午。 汽车在舒心堂的门口停住了,陈皓冲进“冬去茶馆”,五分钟以后,金所长和陈皓从舒心堂里面走了出来。 汽车直奔马家桥而去。 汽车在马家桥的西岸停了一下,因为有一个人推着自行车从桥东走了过来。黑暗中,金所长一眼就认出了他,他就是包二贵,自行车的龙头上挂着一个黑皮包,车子后面没有狗。 包二贵从汽车旁边走过去的时候,朝汽车里面瞟了一眼:“金所长,这么晚了,你们还在忙啊!” “是包部长啊!我们去办点事。” “慢走,我不耽误你们了。”包二贵说罢,骑着自行车走了。 马集公社在桃源渡口的北边一公里处。汽车在大门口停了下来,大铁门把大家挡在了外面,金所长正准备喊门,从里面跑过来一个人谢了顶的、五十岁上下的男人。 第96章 包大贵黔驴技穷赵大炮前来报案2 第116章包大贵黔驴技穷赵大炮前来报案2 “你们不相信,我也没办法,要不然,我让俊才单独写一封信寄回来,或者,你们走一趟。总比在这里空口说白话强。” “你再看看这两封信的信纸,包俊才的信纸是从他姑父的信纸上撕下来的,如果我们没有猜错的话,他姑父的信纸后多撕了一张空白信纸,你们——包二贵用这张信纸伪造了这封信。” “我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你这个问题问得好啊!马明斋在十七年前上演了一出“借尸还魂’的闹剧,你们包家在十七年后的今天编造了一个“死而复活’的谎言,无非是想撇清包家和马家桥凶杀案的关系,因为,一旦你们承认了包俊才遇害的事实,也就等于承认了自己就是马家桥凶杀案的重要嫌疑人。”李云帆本来是想说“元凶”的,后来换成了“嫌疑人”。 “我再说一遍,我儿子没有死,他现在正在香港读书,马家桥的案子和我们包家没有任何瓜葛。” “包大贵,这个月的二号上午,你是不是到普觉寺去了一趟?” “没错。怎么啦?” “你有一个亲戚,姓张,住在一个山寨里面,门口有一个姓李的邻居,有一天,李家少了一只羊,李家怀疑是张家人偷的,可是没有证据。过了一段时间,张家丢了一头牛,张家便怀疑是李家人偷的。遗憾的是张家也没有证据。张家该怎么办?”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这不是你跟智清方丈所讲的故事吗?短短的几天,你就忘了!” “是啊!我是跟智清方丈说过这件事,这个故事和今天的谈话有什么关系呢?” “我问你,羊是指什么,牛又指什么?” “羊就是羊,牛就是牛,我说的并不是什么故事,我说的是一件真实的事情。我家确实有……” “免了,智清方丈是佛门中人,哪有闲工夫过问这种世俗之事,烧香需拜佛,划船得问橹。你和智清方丈说这档子事情,不是裤裆里面放屁——两岔吗。” 包大贵双眼吧嗒吧嗒地望着李云帆。 “你不问牛的去向,却问张家应该怎么办,这不是很奇怪的事情吗?” 包大贵眼皮下垂,无言以对。 “这种事情非常简单,就是去报案。如果不去报案,这只有一种可能。” 包大贵的思维已经跟不上李云帆的思维了,很可能他已经停止了思维,要么就是脑子里面一片空白。 “那就是他心中有鬼。”李云帆是话中有话。 “我听不懂你的话。”这大概是包大贵的最后一招。 这时候,门外有了一点声响。 张师傅站在门口朝会议室里面张望,后面还有一个人,上身穿一件旧棉袄,下身穿一条卫生裤,外面罩一条黄军裤,裤脚卷到小腿肚上,身上沾了不少淤泥。李云帆觉得有点面熟。 其他同志也围了过来。 郑峰和金所长走了出去。 “赵大炮,什么事情?”金所长道。 “金所长,我们在七里湾摸到东西了。” “什么东西?”郑峰道。 “是几本书,还有作业本,用衣服包着的,上面绑了一块石头。” “具体在什么位置?”郑峰道。 李云帆和王萍也走了过去。李云帆注意到,包大贵正在伸颈、侧目。 “就在老地方——就在喇叭塘——那个坑附近。” “东西呢?” “东西,我们没敢动。怕一动就散了,老甘在那儿看着呢。” “很好,赵师傅,你们做得很好。刘队长!” “我在这儿。”刘队长和其他几位同志们正站在会议室门口的走廊上。还有几位同志正在下楼梯。 “你们留守,其他人跟我走。”郑峰一边走,一边把披着的大衣穿在身上。走到大门口的时候,突然转过身:“刘队长,把包大贵带到后面去。” 刘队长的手下留在了派出所。其他同志跟着金所长和郑峰走出了大门。 同志们刚走出大门,就看见一群人敲着锣,打着鼓,从东边走了过来,同志们走到台阶上的时候,这一群人中间领头的十几个人扑通一声跪在同志们面前。挡住了大家的去路。 “这——这是怎么回事?” 金所长上前一步,道:“老嫂子,你们这是……” 李云帆认出来了,金所长所说的老嫂子就是周有礼的老伴:“郑队长,他们是周家人。” “金所长,赶快把他们扶起来!”郑峰走上前去,准备扶起老人家,“老人家,这——我们怎么能挡当的起啊!” 老人家老泪纵横:“当得起——你们当得起,孩子们,快给恩人们磕头。” 也许是同志们从来没有见过这阵势,反应太慢,等大家上前去搀扶他们的时候,老人家已经带着她的儿孙们磕了三个头。 这是郑峰他们始料不及的,没有想到他们在马家集弄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派出所的台阶前聚集了好几百好人,船上的人都跑过来了,客栈和商店里面的人也来了。 郑峰在王萍的帮助下,把老人扶了起来:“老人家,周掌柜的遗体安葬好了吗?” “安葬好了,昨天就安葬好了,我还听说你们的大局长为这件事情都病倒了,现在,不知道他怎么样了,在哪一个医院。” 郑峰只想哭,但他忍住了:“老人家,我们也不知道他现在的情况。老人家,您请回吧!我们还要去执行一个重要的任务。” “老嫂子,请回吧!我们现在必须赶到七里湾去。” “好!那我们一家老小就不耽误你们了。” 周老太太带着众人迅速闪到一边。 “郑队长,我们是坐汽车,还是走摆渡?”金所长道。 “哪边最快?” “摆渡。”金所长朝渡口指了指。 “那就走摆渡。”郑峰大步流星,直奔渡口。 六分钟以后,郑峰一行来到渡口。 等了大约两分钟的样子,一条船出现在拐弯口,现在总算看清楚了渡口所在的位置,渡口向东,走两三分钟,就是马家集的石头墙,再走几分钟,河道开始调向,生出两个头来,一头向南,一直通向马家桥的那条河,一头向北,应该是通向七里湾。 船靠岸的时候,有人朝岸上喊道:“金所长,你这是要到七里湾去吗?” “是啊!老五,今天又要辛苦你了。” “客气了不是。大家等船停稳了再下,脚底下踩稳了。”老五将船篙从船尾处插入水中,船被固定住了,“好,下吧!一个一个下,别着急。” 下船的地方有五级石阶,船上的人一个个跳上石阶,等船上的人下完之后,金所长第一个跳上船,站在船头把同志们一个一个接上船,连金所长加在一起,一共是十个人。 这是一艘比较大的船,因为路途比较远,船大载人多啊。 “同志们坐稳了,我开船了!”老五将船篙的一头扔到石阶上,整个身体压在船篙的另一头,船像一支离弦之箭驶向七里湾。 第97章 七里湾水深流急新物证直指两家 第117章七里湾水深流急新物证直指两家 船离开河岸三十几米以后,老五将船篙换成了双桨。船的速度更快了。苍苍茫茫的芦苇荡前仰后合,风比较大,大概是无遮无挡的缘故,芦苇荡借着有限的风力,东摇西摆,张牙舞爪,做着夸张而吓人的动作,好像要把木船一口吞下去。 十五分钟之后,渡船行驶到了七里湾的南渡口,渡口不远处有一座土地庙,是用长条石砌成的,上面是黑瓦顶。上有垂柳相抚,旁有芦苇相护。 郑峰看了一下手表,时间是九点十分。 渡口没有一个人。鲁老五把船停在岸边,跳上岸,把一根绳子系在柳树上,一路小跑,追上了郑峰他们。 大家跟在赵大炮的后面,穿过一片茂密而幽深的芦苇荡,风中,芦苇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路,一眼看不到头,九曲十八弯。 这一大片芦苇荡足足走了五、六分钟,穿过芦苇荡,视野顿时开阔起来,其实,前面也应该是一片芦苇荡,芦苇刚被割过,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一捆捆芦苇。 “金所长,你们这是……”马家集小学的张老师迎面走来。 “哦,是张老师啊!喇叭塘有一点情况,我们到现场去看看。张老师,昨天晚上回家去了?” “是啊!家里有点事情。” “张老师,您好!”郑峰紧紧握住张老师的手。 “郑队长,上次,我们提供的情况对你们的案子有帮助吗?” “帮助很大,这要感谢您和水老师啊!” “张老师,您赶着回去上课吗?”鲁老五道。 “上午没有课。” “走,过去看看。待会儿我再送你回马家集,误不了事的。” 张老师跟在老五的后面。 “你们看,在那儿——”赵大炮朝东北方向指去。 在赵大炮所指之处,聚集了很多人,黑压压的一片。 赵大炮带着大家直接横插过去,并不时地提醒大家:“看着脚底下,小心被芦柴桩子划到。” 怪不得渡口看不到一个人呢!敢情都到这儿来了。 人群自动让出一条路来。 “赵师傅,哪位是甘师傅啊?”郑峰道。 “就这位。”赵大炮道。 郑峰伸出手要和甘师傅握手。 甘师傅退后一步,右手在棉袄上擦了几下,才握住了郑峰的手。 “甘师傅,谢谢你们啊!” “来,东西在这里。”甘师傅弯腰把一摊刚割下来的芦苇掀到一边。 芦苇的下面是一摊东西,黑乎乎的,上面还有一些淤泥和水草,有一个东西露出了一个角,就像浆糊一样——是那种失去了水分的浆糊。更像一块被水泡过恶冻豆腐。 金所长已经将人群驱散到二十米以外,他用一根绳子拉了一个大半圆,围观的人就站在绳圈的外面。有人手上拿着镰刀,估计他们是割芦柴的,有的人肩膀上扛着一根扁担,扁担上挂着一个竹筐、藤条筐,或者口袋什么的,估计他们是进城或者回马家集的。 史可染调试好了照相机。 毕老和陈皓正在小心翼翼地分离那一摊东西,说“打开”更准确一些。最外面一层好像是一件的确良衬衫,的确良衬衫已经面目全非,颜色也无从辨认,东西就是用的确良衬衫包起来的,整个包裹和一块石头绑在一起——石头是一块长条石,大家还记得马家桥下面发现的那根皮腰带吗?也是和长条石绑在一起的,所不同的是,一个是用麻绳绑的,一个是用柳条绑的,柳树枝的表皮已经腐烂。一个是事先准备好的,一个是就地取材。在马家集,这种长条石,随处可见,在芦苇荡也不难找到,渡口的土地庙就是用长条石砌成的。 拨开柳树枝,包裹和石头被分离开来。 史可染的照相机“咔嚓——咔嚓”地响了两下。 第二步是要将的确良衬衫和里面的东西分离开来,这一步比较容易,用芦柴棒轻轻一拨,的确良衬衫就瘫到一边去了。 “毕老,里面好像还有一件衣服。” “好像是一条裤子。”毕老道。 裤子已经不成形了。 “陈皓,你慢一点。”郑峰道。 陈皓的动作一下子变得更慢了,因为露在外面的是书的一个角,已经腐烂成泥了,不知道里面的情况怎么样。 “赵师傅,您过来一下。”郑峰喊道。 赵师傅和甘师傅正站在人群里面。他们好像正是在举行新闻发布会。 赵师傅跑了过来:“郑队长,什么事啊?” “赵师傅,这块石头在水底下,是在包裹上面,还是在包裹下面?” “石头在上面,包裹在下面,一共有两块石头,水底下还有一块。” 郑峰之所以问这个问题,大概是想估计一下包裹里面东西的腐烂程度,如果石头在上面,书本有石头的重压,书页之间的密封度就会提高,水渗透的深度就会受到影响,希望同志们能从书页里面找到有价值的线索。 “毕老,裤子怎么样?” “郑队长,你看——裤子是棉布的,已经基本腐烂。” “毕老,您看——郑队长,你们看——”陈皓显得非常兴奋,说话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好几度。 人群也随之嘈杂了起来。本来是互相交流的,现在变成了伸颈侧目。 毕老从里面拿出一个烂糊糊的圆状物,上面糊了一层淤泥,下面缀着一条线状物。 “陈老师,你拿到水里面洗一下。”李云帆道。 陈皓走到水边,李云帆跟了过去。甘师傅也从人群里面走了过来。 “你们看——” “是一块怀表。”李云帆道。 “太好了!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线索。” 史可染跑过来:“陈老师,您拎着表链子,我来拍一张。” “咔嚓——咔嚓”史可染摁了两下快门。 “陈老师,表链子好像断了一截。”卞一鸣有了新发现。 “不错,确实断了一截。”史可染道。 陈皓试图把表盖打开,但无法打开,怀表的外壳是银质的,上面附了一层黑垢。遗憾的是,书和作业本已经很难打开,连拿起来都不可能了,书已经变成了一块豆腐,而且是变了质、变了色的豆腐,到底是几本书和作业本呢?无法辨认,全粘在一块了。 毕老摇了摇头道:“书在水里面浸泡的时间太长了。”他显得有些失望。 “有一个事实是可以确定的,这肯定是学生用的书,这和包俊才的学生身份是完全吻合的。”卞一鸣道。 “卞一鸣说得对,已经很不错了,老天爷总算给我们留了一点东西。”毕老道。他指的是怀表。 “毕老,您再拨开看看,看看里面怎么样?哪怕能找到只言片言也成啊!”李云帆道。 郑峰蹲到毕老的身边,将书进行剥离,一张张剥离已经不可能了,虽然能看见层层叠叠的书页的轮廓,但一旦经手,立即面目全非。 第98章 李云帆胸有成竹马清斋坦白交代1 第118章李云帆胸有成竹马清斋坦白交代1 当剥离到三分之一的时候,毕老道:“郑队长,你看,里面湿度比较小。” “再慢一点,看来有希望。”郑峰道。 大家都围了过来,包括赵大炮和甘得君两位师傅。 “大炮——大炮!”人群中有人在喊。 赵大泡走了过去,显然是去传递信息的。 纸虽然不成张,但已经能看见一些模糊的字迹了,字迹无法辨认。字的位置在接近装订的地方。 “毕老,您再看看下面。”李卫国道。 毕老轻轻地翻动书页,不是一张一张地翻,而是几张几张地掀。 卞一鸣突然大叫一声,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了:“有字了——毕老,有字了!”卞一鸣重复了两遍。 “看看是什么字?”郑峰道。 卞一鸣干脆趴在地上,歪着头,仔细端详起来。 “看清楚了吗?” “卞一鸣,你读出来,读慢一点,我记下来。”王萍道,同时掏出了笔和笔记本。 “你准备好了吗?我读了!” “读吧!”王萍蹲在地上,把笔记本放在膝盖上。 “风而呼,逗号,声非加疾也,逗号,而闻者彰,句号,假——陈老师,这是一个什么字?” 陈老师单膝着地,把头凑上去,道:“这个字是“舆’,舆论的“舆’,这是荀子的《劝学》,高中语文教材。” “卞一鸣,接着读啊!” “假舆马者,非利——” “怎么不读啦!” “没有了。就这么多。” “毕老,再看看下面的作业本,如果上面有姓名就好了。” 毕老又翻了几张,作业本和书相比,大了一公分左右。 “毕老,有字!”卞一鸣道。 “卞一鸣,快看看是什么字?”李云帆道。 “班级,姓名——” “高几,叫什么名字?” “都没有,班级和姓名是印刷体。” “郑队长,包俊才就是高三。”金所长道。 “请问二位师傅,东西是从什么地方摸到的?” “在那儿,就在那棵柳树下面。”赵大炮道。 郑峰和李云帆跟着赵大炮走到柳树的跟前。柳树的位置在尸体掩埋处的西面,距离大概有十几米。是第五棵柳树。 十二月四号下午,李云帆他们勘察现场的时候,芦苇还没有被割掉,所以没有看清、也无法确定案发现场的具体位置,现在附近的芦苇都被割掉了,现场的环境便一目了然地呈现在大家的面前。 案发现场的东面是水深流急的七里湾河道,河道确实弯弯曲曲,埋尸的地点是连着河道的一条支流上,这条支流呈喇叭形状——是一个深口喇叭,喇叭口有一点向里收缩。埋尸地点就在喇叭的腰部,第五棵柳树就在喇叭的底部。 因为是岔道,所以这里的水流相对要温和一些,河岸上有一排垂柳,如果再加上茂密丛生的芦苇,这里是一个非常隐蔽的地方,这说明凶手在选择作案地点的时候还是有考虑的。时值盛夏,谁会跑到这样一个偏僻的地方来呢。 “这个地方叫喇叭塘。”金所长道。 “同志们,现在可以确定,“12.4”案的受害人就是包俊才,为慎重起见,老李,您和陈皓到马集中学去一下,把这只怀表也带上。金所长,从这里到马集中学需要多长时间?” “从这里走到北渡口,得五六分钟,船在水上得十来分钟,从桃源渡口到马集中学的要五六分钟,不知道船在不在渡口?” “船在渡口,谢大爹就在这里。”人群中有一个人喊道。 金所长走了过去:“谢大爹,您也在这里啊!辛苦您,送他们过河。” “那就别耽误了,走!”谢大爹道。 “金所长,你等一下!”甘师傅大声道。 “甘师傅,什么事?” “等一下,张老师有话要说,张老师,您过来。” 张老师从人群里走了过来:“郑队长,您能不能告诉我,刚才那只怀表的表壳是不是银子的?” “是啊!” “表盖上有没有图案?” 同志们都围了上来。 “陈老师,把怀表拿过来。” 陈皓将怀表递到郑峰的手上。 郑峰看了看怀表,道:“张老师,表盖上有一个图案。” “是什么图案?” “是一个龙的图案,您看——。”郑峰把手表递给了张老师。 “这个怀表是——” “是谁的?” “是——是马清斋的。”张老师看了看围观的人,轻声道。 郑峰和李云帆点头示意。 陈皓的拳头在卞一鸣的肩膀上用力地捶了一下。 “马清斋的怀表怎么会跑到这里来的呢?”李子荣道。 “难道是马清斋遗失在现场的吗?”王萍道。 “这不可能,如果马明斋是犯罪嫌疑人的话,他怎么会把自己的怀表放在包裹里面呢?”卞一鸣道。 郑峰转向李云帆和史可染:“老李,马集中学用不着去了。史可染,你把这些文字资料拍摄下来,多拍两张,把这些提取物全带上。我们现在就回去找那个老冤家。” 郑峰等人回到派出所的时候,时间是十一点四十五分。 吃过中饭之后,郑峰他们和马清斋面对面地坐在了会议室里面。 李云帆负责询问,王萍负责记录。 李云帆开门见山:“马清斋,我们请你看一样东西。” 马清斋睁大了眼睛先望望李云帆,后看看王萍,因为王萍从桌子上的皮包里面拿出一个纸包。 王萍站起身走到马清斋的面前,把纸包打开,从里面拿出一样东西,这样东西,大家都知道了,它就是那只怀表。 “马清斋,请你看一看,你认识这只怀表吗?” 马清斋没有去接那只怀表。他的神情凝滞了一会——时间很短,然后道:“没有见过。” 很显然,马清斋神情凝滞的时间,就是他大脑快速远转的时间。 “经过我们的深入调查,有人向我们反映,这只怀表就是你马请斋的,你怎么能说没见过呢?” “谁?”马清斋的眼珠就像要从眼眶里面跳出来似的,“是谁——这简直是捕风捉影。” “马家集小学的老师,你还有什么话说?” 马清斋的神情又处于一种凝滞状态,这一次较前一次时间要长一点。 “请你回答我们的问题。” 其实,这是一个无需回答的问题,可是,马清斋似乎不愿意做出一个正面而肯定的回答,好像一旦承认了这一点,也就等于是承认了所有的事实。 “不仅仅是马家集小学的老师,在马家集,也有人在你的腰上见到过这只怀表。” “你们是在哪里找到这只怀表的呢?” 李云帆不知道马清斋何意:“你必须先回答我,这只怀表到底是不是你的?” 第99章 李云帆胸有成竹马清斋坦白交代2 第119章李云帆胸有成竹马清斋坦白交代2 “是——这只怀表确实是我的,他坏了,我已经很久没用了,你们是在哪里找到的?” 马清斋不是一个好对付的角色,所以,李云帆的审讯显得困难而艰涩。 “你是不是丢在了七里湾?”李云帆的意思是,你是不是丢在了案发现场。 “七里湾?”马清斋的眼睛睁得更大了。从他的眼神看,好像七里湾这个地方,他一辈子都不曾去过,或者,七里湾这个地方是太平洋上的一个无名的荒岛。跟他马清斋毫无关系。 “说吧!不要再兜圈子了,你是怎么杀害包俊才的?” “你们是根据什么认定我杀害包俊才的呢,就凭这只怀表吗?” “十二月四日,阎家汀的阎怀礼在七里湾的芦苇荡发现了一具无头尸,受害人的尸身和老槐树树洞里面的头颅同属于一个人,根据我们的调查走访,受害者就是包大贵的小儿子包俊才,今天上午,赵大炮和甘得君在七里湾喇叭塘的河水里面摸到了一包东西,里面是衣物,还有一些教材和作业本,这个怀表就是在包裹里面发现的。这些证据还不够充分吗?” “你们也不想一想,我把包俊才杀了,然后再把自己的怀表丢在案发先场,世上有这样的傻子吗?” 马清斋的脑子转得就是快,郑峰和毕老还没有来得及思考这个问题,马清斋果然厉害。 “这个问题还是要请教你啊!你的怀表怎么会跑到包裹里面去的呢?包裹里面都是包俊才的东西。”李云帆从王萍的手上接过怀表,看了一下表链子,“我问你,你刚才说这只怀表多时不用了,原因是它坏了,什么地方坏了?” 马清斋不知道李云帆何意,道:“不走了。” “除了停摆了,还有什么地方是坏的?” 马清斋抬起头,眼光落在了李云帆的手上,遗憾的是他刚才没有把怀表拿到手上看看,“除了不走,其它地方好好的。” “请你看仔细了,表链子断了一截。” “断了一截?” “还有一截一定在凶手的身上。” “我听不懂你的话。” “这个答案只有你自己知道,这只怀表怎么会出现在案发现场呢,俗话说得好,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们就是通过这只怀表找到你的,这是不是天意呢?” “我不知道你们还有什么证据?” “虽然书和作业本已经腐烂,但我们还是在书里面发现了荀子的《劝学》,对于这篇文章,你应该非常熟悉,当然,你不一定知道这篇文章是哪一个年级的语文教材,只要我们到马集中学去一趟,问一问王老师就知道了,或者问一问你的侄子马得魁,他应该知道,因为他和包俊才是一个年级,而且又是一个班级。” 马清斋的眼神已经没有刚才那么淡定了,他低下了头,又进入了“凝滞”状态。 “马清斋,你也是一个读书人,而且还是一个受人尊敬的先生,所谓“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这其中的道理,你不会不知道。你应该非常清楚,这次我们进驻马家集,如果拿不下马家集的案子,我们是不会走的。” 郑峰和毕老一边抽香烟,一边交头接耳地议论着什么,王萍手中的笔终于等到了一个喘息的机会。金所长提起水瓶给郑峰他们添满了水。 “请给我一杯水。”这是马清斋第一次提要求——第一次用祈使句,语气突然变得温和起来,眼神也不像先前那样坚强了。 李云帆和郑峰、毕老交流了一下眼神。 金所长倒了一杯水,递到马清斋的手上,然后搬了一把椅子放在马请斋的面前,大概是水太烫,马清斋把茶杯放在了椅子上。 “我可以抽烟吗?” “可以。” 马清斋从上衣口袋里面摸出一包大前门牌香烟,抽出一支,金所长适时给他点了火。 所有的眼睛都盯着马清斋的脸。不知道马清斋的戏什么时候开始? 马清斋抽了几口烟,端起茶杯,喝了几口水,不紧不慢地放下茶杯。 “你们不必再费周折了,包俊才是我弄死的。” 同志们进驻马家集以来,终于等到了一句和案子直接相关的话。 郑峰稍稍正坐,王萍甩了几下钢笔,大概是笔里面没有什么水了,毕老从口袋里面掏出一支钢笔递给她。 “你为什么要杀害包俊才?” “因为他们马家人杀害了我兄弟!”马清斋又点了一支烟。 “接着说。” “我兄弟既然已经“死’了,那么,马家和包家的陈年老账也就应该一笔勾销了,可是包家人却不依不饶,十七年前,要不是他们包暗箭伤人,背后使坏,我兄弟也不会“借尸还魂’他虽然多活了十七年,可整天呆在后院里面,难见天日,生不如死,这也算是老天爷对他的惩罚。” “你为什么要杀害包俊才,包、马两家的积怨是上辈人的事情,你为什么要把这笔账算到一个孩子的头上呢?” 沉默。 等待。 “包家人做事太绝,既然他们来绝的,那我们马家也不是吃素的。” “于是,你就盯上了包家人引以为骄傲的包俊才?是这样吗?” “包大整天不出马家集,特别是杀害了明斋以后,他更是深居简出,包二贵身边带着一条狗,没有办法下手,没有办法,我只能选择包俊才,这也是他们自找的。” “依你看,杀害马明斋的会是谁呢,是包大贵,还是包二贵,或者是他们兄弟两个人?” “我估计是包大。” “根据是什么?” “过去,包二贵在外地读书,很少回来,和我一样,包家主事的是包大贵,和我们马家明争暗斗的也是他。自从他兄弟在公社当了干部以后,就更张狂了。” “除此以外呢,还有其它原因吗?你凭什么认定马明斋的死和包大贵有关呢?” “明斋在遭遇不测之前曾经跟我说过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有一天黄昏,他到普觉寺去烧香还愿,无意之中碰到了包大贵,他离开普觉寺的时候,发现有一个人影远远地跟在他的后面,他就躲在竹林里面猫了一个时辰。” “你所说的竹林是不是普觉寺后面的那片竹林?” “是。” “后来呢?” “后来,那个人影始终没有出现。” “你的意思是说,包大贵很有可能认出了马明斋。” “是。” “这是什么时间的事情?” “好像在——七月初,不错,是七月初,天刚开始有点热。” 李云帆从口袋里面掏出了一个笔记本,打开来,在上面写了一行字,然后递给毕老,毕老看过以后,又递给了郑峰。内容是:这个时间和马明斋遇害的时间基本吻合。 “马明斋经常到普觉寺去吗?” “是,他还能到哪儿去呢?到舒心堂去了一次,回来以后,七魂六魄丢了六魂五魄,还有一天夜里——十一点钟,明斋在马家桥遇见了马家集小学的水老师,吓得他没敢多说一句话,只打了一个招呼就走开了。” 第100章 杀人案云雾渐散马清斋和盘托出 第120章杀人案云雾渐散马清斋和盘托出 “他每次到普觉寺去,都是从后门出去的吗?” “是,其实,他很谨慎,每次上山,他都走学校西边的那片树林,那条路没有人走,而且,他每次去都是在庙里面没有人的时候。” “他难道不怕庙里面的和尚,特别是智清方丈认出他来吗?” “出家人不管佛门外的事情,再说,明斋和我每次上山,都是只烧香拜佛,和智清方丈并无语言上的交流,而且,每次去的时间也不长。所以,他是不会在意的。” “马明斋是在那一天失踪的?” “七月十一号的夜里面,那天夜里还下了一场雨。” “你把当时的情形说一下。” “第二天早上,弟妹来喊我,说明斋不见了。我就预感到明斋出事了。” “你弟妹平时不和马明斋住在一起吗?” “不。” “为什么?” “怕孩子们生疑。” “你们和马明斋见面,走后院门,还是暗道?” “二姑娘在的时候走暗道,之后走后院门。” “暗道是用来干什么的呢?” “暗道在老祖宗盖房子的时候就有了,是用来藏身和藏东西的。解放前,我们这一带土匪多。金所长,请你再倒点水。” 金所长不但给马清斋倒了一杯水,还附加了一支香烟。 马清斋把烟点着了,猛吸了一口。 “你是怎么杀害包俊才的呢?” “包俊才每个星期五下午回马家集,他回马家集一般走渡口,很少走旱路,走旱路绕远,虽然有公共汽车,但一天两班,还不准点。” “于是,你就选择了七里湾。” “是,包俊才放学的时间是五点钟半左右,到桃源渡口将近六点钟,上船再到七里湾北渡口,大概要半个钟头。” “船在水里面走了半个小时?” “船要等人差不多了才开船。” “接着说。” “等他走进芦苇荡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你杀害包俊才是在哪一天?” “是在八月二十九日。” “具体一点。” “时间是晚上七点半左右。” “你刚才说,摆渡的要等人差不多了才开船,那么,包俊才就不会是一个人。你怎么能有机会下手呢?”郑峰道。 “这——” “请回答我的问题。” “不瞒你们说,我在芦苇荡里面守候了两个晚上,第一次,包俊才回来的比较早,人也比较多,没有办法下手。第二次,包俊才回来的很迟,人也不多,他跑到芦苇荡里面来解手,我就……” “你把作案的过程详细交代一下。” 这时候,王萍的笔是最忙的,金所长从办公室拿来了一瓶蓝墨水。金所长估计,谈话一时半会不会结束。 “八月二十九日黄昏——大概在五点钟左右,我早早地躲在了芦苇荡里面,一直等到七点多钟,包俊才终于来了。” “等一下,你和包俊才之间有一段距离,又有芦苇遮挡,你是怎么看见包俊才的呢?你当时在什么位置?” “我当时就躲在北渡口附近的芦苇丛里。” “芦苇丛和渡口之间的距离有多远?” “有——大概有十几步的样子。” “你刚才讲,包俊才到七里湾的时候,时间是七点多钟,天已经黑了,黑暗之中,你是怎么确认包俊才的相貌的呢?” “你们没有在夜里面去过七里湾吧!鲁老五和谢大爹的船头上都有一根桅杆,桅杆上挂着一盏马灯。” 郑峰知道李云帆的意思,李云帆之所以问得这么细致,是想看一看马清斋所交代的情况和案发现场的环境、案发现场勘察的记录是不是吻合。 “接着说。” “船上一共有三个人,另外两个是女娃。船靠岸以后,包俊才最后一个跳下船,他还和谢大爹说了声“大爹再见’。两个女娃走在前面,包俊才走在后面,相隔十几步的样子。等包俊才走进芦苇荡以后,我就远远地跟了上去,一直没有机会,路走到一半的时候,他突然停住了……” “停住了?” “对,他钻进了芦苇丛……” “他要干什么?” “他要解手。我看见他从书包里面拿出一个作业本,从上面撕了几张纸。我就慢慢地跟了上去,他往芦苇丛里面走了十几步的样子,脱下裤子,蹲了下去。” 说到这里,马清斋停住了。他喝了几口水,又换了一支香烟。 刑侦队的其他同志都站在会议室的门外,一个个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出一声,好几只耳朵贴在门缝上,卞一鸣就是其中之一。 郑峰和金所长耳语了几句。 金所长打开门,朝外面招了一下手,所有的人都鱼贯而入、蹑手蹑脚地走进了会议室,坐在一旁的长靠背椅上,静静地听着。 不一会的功夫,会议室里面便烟雾缭绕。 观众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只等马明斋的下回“分解”。 “我问你,你为什么要选择这个时间,你就知道一定会有下手的机会吗?” “这个时间坐船的人少,山里人一般在天黑之前回家。” “往下说。” “我解下裤带,等前面的人走远了,就慢慢地靠了上去……” 马清斋在这个地方又卡带了。 “接着说啊!既然已经做了,就不要吞吞吐吐了。”李云帆开始挤牙膏。 马清斋面有难色,眼神也飘忽起来。 “这一段,你不能省略。说吧!说详细一点,尤其是细节。包俊才没有发现你吗?” “他朝周围看了一下,好像看到了我,刚想提——提裤子——站起来,我手上的裤带已经勒——勒住了他的脖——脖子……” 马清斋又顿住了。一个劲地猛抽香烟,一根烟一眨眼的功夫就抽完了。李云帆又扔给他一支。 “我从后面勒住了他的脖子……”马清斋的思维在这里僵住了。 “他没有喊吗?” “他喊了,但没有喊出声,就是喊,前面的人已经听不见了。” “为什么?” “他们已经走远了。” “包俊才是一个一米七几的大小伙,他没有挣扎吗?” “他——他挣——挣扎了,而且挣——挣扎了不短的时间……”马清斋的思维出现了短路。 不一会,电路又接通了:“他想掰开我的手,还蹬腿来着,我紧紧地抓住绳子,而且越勒越紧,他挣——挣扎了一段时间以后,头就软下去了,接着手和脚也软下去了……” 李云帆心想,马清斋的怀表很可能就是在这时候落到包俊才手上的。 “后来呢?” “后来,我就把他拖到了喇叭塘。” “你下手的地方李喇叭塘有多远?” “不到半里地吧。” “这时候,他已经死了吗?” “没有,我把他放到坑旁边,准备跳到坑里面挖土的时候,听见他哼了几声。身子动了几下,我就……” 第101章 李云帆打破沙锅马清斋回顾历史 第121章李云帆打破沙锅马清斋回顾历史 “说。” “我就掐——掐住了他的脖子,直到他不动了——才松开手。” “等一下,那个坑是你事先挖好的吗?” “不是,那个坑原来就有,是我事先选好的,我看坑不够深,就又挖了一些上来。” “你事先准备好了铁锹?” “我事先准备了一把刀。” “什么样的刀?” “杀猪刀。” “你哪来的杀猪刀?” “我们马家过去逢年过节就杀猪,那把刀已经多年不用了。” “包俊才的头颅就是用这把刀砍下来的吗?” “是。” 怪不得脖颈切割得那么干净。 “那把杀猪刀现在何处?” “刀,我扔到河里面去了。” “扔在什么地点?” “就在不远处,在土坑西面第——好像是第四棵柳树下。” 王萍在“第四棵柳树”五个字的下面打了两道横线。 “你为什么要把包俊才的头颅砍下来?” “明斋的头不是被包家人砍下来了吗?” “为什么要从肩处砍下来呢?” “我兄弟的尸体,你们难道没见过吗?” ““8.18’,你到过案发现场马家桥吗?” “到过。” “除了复仇之外,恐怕还有更深层的原因吧?” “这——” “是不是怕拨出萝卜带出泥,想隐藏自己的形迹?” 马清斋选择了沉默。 “接着往下说。” “我把他身上的衣服全脱了,然后把他的尸体掀到坑里面。” “包俊才当时穿什么衣服?” “上身穿一件的确良衬衫,下身穿一条深灰色裤子。” “穿什么样的鞋子?” “好像是一双布鞋,天黑——没看清楚。” “鞋子扔到哪里去了?”同志们在的确良衬衫里面没有看到鞋子。 “我把鞋子扔到河里面去了。” “具体地点在什么地方?” “七里湾河道——就在土坑的东边。” 包俊才的尸体被掀到坑里面的时候,是什么姿势?” “想不起来了,因为当时很紧张,只想早一点把他埋了,再说,当时天很黑,伸手不见五指。” “头是在什么时候砍下来的呢?” “在把他掀到坑里面之前。““之后呢?” “埋好了以后,我把的确良衬衫铺在地上,然后把皮包里面的书和作业本拿出来放在上面,还有一条裤子。系好的确衬衫以后,我又砍了几根柳树枝,还找来了一块石头,用柳树条把包裹和石头绑在一起。然后扔到水里面去了。” “你为什么不连皮包一起扔到河里去呢?” “这个皮包太显眼来了,在马家集恐怕只有包俊才一个人用这种书包。扔到河里面,会被人捡走。” “你是怎么离开七里湾的?”,“我家有一条船。” “你把船停了什么地方?” “停在南渡口东面的一条汊港里面,那里也有茂密的芦苇,距离渡口大概有半里地,。” “你为什么不在七里湾就把包俊才的头颅处理掉?” “当时就想好了地方,再说,马家集靠打渔吃饭的人很多。” “难道你就没有想到那些摸鱼的人吗?” “没有。” 这真是百密一疏啊。马清斋虽然生活马家集,但对马家集人的生活是知之甚少啊! “你为什么把包俊才的头颅藏到老槐树的树洞里面去呢?” “那里比较保险,那里是马家集人的禁地,连那些爬树上房的调皮孩子都不敢爬到树上去。” “包俊才的头颅是放在皮包里面的吗?” “是。” “从七里湾到老槐树,有一段很长的路,说说看,你是怎么到那儿去的。” “离开七里湾之后,我把船停在了马家集渡口东边的拐角处——我们马家的船平时就停在那儿,然后沿着石墙边走到了山门前。” “路上有没有遇到什么人?” “没有,那条路非常偏僻,夜里面,不会有人走。” “我问你,你为什么不连头带包一起藏到树洞里面去,而是将包和头颅分开来扔进去呢?” “我没有把它们分开,我连包带头扔进去了。” “这就奇怪了,皮包和头颅为什么会在槐树洞里面分开了呢?” “不得而知。大概是扔进去以后,头从皮包里面滚出来了吧!” 这种可能不是没有,马清斋的脑子转得就是快。 “难道你就不怕被人发现吗?” “我用竹竿试过,槐树洞非常深,而且洞口很小,除非很小的小孩——而且必须是身形非常瘦弱的小孩子才能钻进去,谁会钻到里面去呢?” 这应该是天意,在这起凶杀案当中,褚二狗的特殊身形发挥了十分重要的作用。还有那个皮球也功不可没,真可谓鬼使神差。 审讯进行到这里,按理应该差不多了,但在郑峰看来,对马清斋的审讯远没有结束,尽管历史有可能会掩盖一些真相——这些真相还可能被历史彻底埋葬,但作为刑侦人员,只要有可能,那就要还历史以本来的面目。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包家为什么要对马明斋穷追不舍,必欲置之死地而后快呢?只有把这些情况搞清楚了,马家集两起凶杀案的侦破工作才能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郑峰看了看手表:时间是两点三十五分,审讯已经进行了一个多小时。马清斋将茶杯里面的水一口气喝了一个精光,把放在椅子上的香烟装进了裤子口袋,有结束谈话的意思。 但李云帆没有结束的意思。他和郑峰、毕老耳语了几句之后,审讯继续进行。 马清斋的眼神在李云帆和郑峰、毕老的脸上逗留了片刻。他又从裤子口袋里面掏出了那包大前门牌香烟,从里面抠出一支,叼在嘴上,点着了,划火柴的时候,手有一点颤抖,香烟也不怎么听使唤了。 严师傅推开门,送进来两瓶开水。 王萍站起身,拎起水瓶把几个人的杯子都倒满了。王萍见马清斋的眼睛盯着她手上的水瓶,也给他倒了满满一杯水。 “马清斋,从我们掌握的情况来看,你没有跟我们说实话啊!或者说,你刻意隐瞒了一些事实。” 马清斋圆睁双眼:“我连杀人的罪名都承认了,还有什么好隐瞒的呢?” “请你认真回忆一下,包家茶叶铺失火的事件,还有包家翻船的事件,常言道:“无风不起浪,有果必有因’包家为什么如此执着,在马明斋“死’后十七年,还不肯善罢甘休呢?”。 “这——” “包家这两起事件是不是和马明斋有关?” “有关系,又没有关系。““此话怎么讲?” “包家茶叶铺失火的事情跟明斋确实没有关系。” “那么,包家翻船的事情,你一定知道了!” 第102章 李云帆心思缜密二姑太语出惊人 第122章李云帆心思缜密二姑太语出惊人 “这件事情我知道。” “讲!” “我估计就是这件事情埋下了祸根,早些年——就是解放前,龙王山上有好几股土匪,经常到马家集来骚扰,而且专门和有钱的人家作对,我们马家更是首当其冲。我爹死后不久,明斋就和土匪头子二黑子拜了把子。”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从此以后,就再也没有土匪找我们马家的麻烦了。” “为什么?你刚才不是讲,龙王山有好几股土匪吗?二黑子不骚扰,其他土匪呢?” “明斋从二黑子那儿讨了一个幌子,挂在门头上,其它土匪看到这个幌子就会罢手。” “二黑子是什么来路?” “原本是一个跑江湖的。” “什么地方的人?” “仙女村人。” “仙女村在什么地方?” 马清斋停住了。 “仙女村在山城县。”金所长道。 “毕老,仙女村在山城县境内,在通天河南岸,和翡翠村隔河相望。”郑峰道。 “马清斋,照你这么说,在龙王山的几股土匪中,二黑子的名头比较大了?”李云帆道。 “应该是吧。” “包家翻船的事情是马明斋指使二黑子干的吗?” “包家翻船的事情确实是二黑子派人下山做的,但不是明斋的意思。” “这话怎么讲?” “我娘反对明斋和土匪来往,我也警告他,最好不要和二黑子扯上关系,否则,一辈子都洗刷不清。一旦让马家集的人知道,马家有何颜面在马家集立足呢,马家在马家集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千万不要让几个土匪把马家这潭清水搅混了。可是,明斋已经上了贼船,想撇清已经不可能了,我娘就叮嘱他,花钱消灾倒也罢了,千万不要让土匪祸害乡亲们。我娘的意思是,生意上的事,各家做各家的,千万不要让二黑子掺和。明斋也答应了。” “后来呢?” “我爹死后的第三年的春节之前,明斋带着几个家丁挑着年货上了趟龙王山。没想到——二黑子大年初一的晚上到我们马家来回访。在喝酒的时候,明斋和几大商号的掌柜提到了生意上的事情。当时,包家的从省城请来了一个经营山货的行家里手裴老先生,生意一下子火了起来,二黑子把这些话听到了耳朵里面去了。” “接着说。” “几天以后,包家的船就出事了。我估计这件事一定是明斋怂恿二黑子做的。” “他承认了吗?” “他说没有。” “后来呢?” “第二天晚上天黑以后,二黑子来了,从他们的对话中,我才知道明斋确实没有让二黑子做这件事,是二黑子自作主张带人做的。酒足饭饱之后,明斋用两百块大洋送走了二黑子和他的手下。这件事情没有让我娘知道。” “也许这件事就是他们事先商量好的呢。要不然,马明斋为什么要给二黑子两百块大洋呢?” “明斋从来不骗我。” “他使出借尸还魂的阴招,设下了这么大一个骗局。骗了马家集所有的人,你还说他从不骗人,这不是笑话吗!” “他自己也很后悔,说自己不该招惹二黑子,后来,包家从省城请来一个私家侦探,明斋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 “那么,后来,马明斋是不是还和二黑子有来往呢?” “有。不过,到解放前一年就不来往了。” “后来,你和马明斋见过二黑子吗?” “没——没有。” “他到哪里去了?” “不——不知道,兴许被解放军打死了,或者被抓了。” “在马家集,还有谁见过二黑子?” “不知道,二黑子来无影去无踪,从来不以真面目示人,他每次到我们马家来都是天黑以后。” “马清斋,在你看来,马明斋可能是在什么地方遇害的呢?” “一定是在普觉寺。” “为什么这么肯定呢?” “明斋后来什么地方都不去了,除了普觉寺。” 这是马清斋今天下午所说的最有价值的一句话。 对马清斋的审讯只得告于段落。郑峰已经想好了下一步棋。 在毕老站起来的时候,李云帆掏出钢笔在手心里写了三个字,然后伸到毕老的眼前。毕老又坐了下去。 “马清斋,二姑太见过二黑子吗?” 李云帆在手心里面写的三个字就是“二姑太”。 马清斋突然抬起头来:“他是弟妹屋里的丫鬟,一般不到前厅,二黑子每次来,明斋都没有让下人靠边,没有吩咐,下人们是不会随便走动的。” 马清斋说的顺理成章。但郑峰还是要按照自己的思路来行事,他朝金所长点点头,然后走出会议室。 金所长跟了出去。郑峰安排金所长和刘队长到八卦洲去一趟,向二姑太了解一下二黑子的情况,去的时候顺便带几样点心。 金所长和刘队长走后,毕老暂时结束了对马清斋的审讯。 有话则长,无话则短。金所长和刘队长在二姑太的家吃了一个闭门羹,二姑太的兄弟讲,她到普觉寺进香去了。金所长和刘队长便扑向普觉寺。他们在杂树林遇到了下山的二姑太。 “二姑太,您这是上山烧香啊!”金所长迎上前去。 “你是——” “我是锁柱啊!” “哦,是金所长,瞧我这眼神。你们这是……” “我们是来找您的。老人家,您坐下休息一会,我们有一点事情想问问您。”金所长把二姑太扶到路边一块石头上。二姑太在马家做佣人,应该见过土匪二黑子,既然马清斋不愿意说,那就在二姑太的身上找找答案。这就是郑峰和李云帆的想法。 这也许就是天意吧。 “啥事情,你问吧!” “老人家,您在马家的时候,见过龙王山的土匪二黑子吗?” “见过——他到马家去过几次,怎么啦?” “他是山城县仙女村的人吗?” “是啊!你们想找他吗?” “是啊!” “他就在山上。” “在山上?” “在普觉寺。” 这完全出乎同志们的意料。 “他是谁?” “他就是悟空禅师。” 在马家集,谁能想到为害一方的二黑子竟然变成了吃斋念佛的悟空禅师呢?金所长和刘队长对视了一下,这真是拨草寻蛇,意外得兔。 “老人家,您是怎么知道的呢?” “我到普觉寺去烧香,见悟空禅师有些面熟,刚开始只是觉得面熟。有一回,我和老太太上山烧香,在山道上,看他挑水上山,他的衣领是解开的,脖子上有两颗大黑痣,我才想起来,他就是二黑子。”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刚解放那一年。” “还有谁知道这件事?” “我没有跟任何人讲。” 第103章 杀人魔放下屠刀二黑子立地成佛1 第123章杀人魔放下屠刀二黑子立地成佛1 “马清斋知道这件事吗?” “不晓得。” “马明斋没有见过二黑子吗?” “大老爷见过二黑子,我是说,我不晓得大老爷晓不晓得悟空禅师是不是二黑子。” 四点四十五分左右,金所长和刘队长回到了派出所。 郑峰他们还在会议室里面候着。 “郑队长,普觉寺的悟空禅师就是二黑子。”这是金所长走进会议室的第一句话。 “郑队长,刚才我们提到二黑子得时候,马清斋有点吞吞吐吐,二姑太知道这件事,马清斋也应该知道。”毕老道。 “知道为什么不说呢?”金所长道。 “他怕我们找到悟空禅师,怕悟空禅师说出真相。”李云帆道,“包家的事情很可能就是马明斋唆使二黑子干的,马明斋也许还有其它罪恶。” “毕老,你还记得吗?前几天,我们到马家墓地开棺验尸,我让王萍去请悟空禅师辨认马明斋的尸骸——他当时正准备回寺,王萍,你回忆一下,他是怎么说的?” “他说自己和马明斋素味平生,自己是佛门中人,世俗之事一概不知。”王萍道。 郑峰立即提审了马清斋。在铁的事实面前,马清斋不得不承认悟空禅师就是二黑子。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到普觉寺烧香,认出了他。” “马明斋知道吗?” “回家后,我跟明斋讲了这件事,提醒他以后不要再上山了,他说已经迟了。” “什么意思?” “明斋说,悟空禅师好像已经认出了他。”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在明斋失踪之前。” 郑峰和同志们做梦也没有想到,一笔二十几年前的陈年老账竟然以这种方式翻出来了,悟空禅师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终究没能跳出如来佛的手心,自己酿造的苦酒还是得自己喝下去的。自己种的瓜和豆是不能烂在地里面的,你不去收割,别人也会去收割,悟空禅师大概已经用他的方式结清了这笔账,但历史也有他自己的结清方式,所以,悟空禅师的账还得重新算一算。 这件事情的意义不仅在于清算悟空禅师的旧账,更重要的是把“8.18”无头案的刑侦工作引向了深入,李云帆意识到,两个案子有一种往一块凑的趋势。从马清斋交代的情况来看,马明斋上山的次数比较多,尤其是在失踪之前,所以,他失踪于普觉寺的可能性比较大,无论是地理位置还是环境,普觉寺都是动手的好地方。杀害马明斋的凶手就在包家大院,他会是谁呢?这是刑侦队下一步要解决的问题。 审讯结束之后,郑峰派陈皓和刘队长押着马清斋前往七里湾,在“12.4”案的案发现场附近——在第四棵柳树下,摸到了一把刀,长二十五公分,宽十八公分,柄长十一公分,刀背厚0.8公分,刀口为圆弧形,很显然,这是一把杀猪的砍刀,而且已经有一些历史了,虽然已经有了一点锈迹,但仍能让人感到一些寒意。 晚饭提前开吃,之后,郑峰一行七人前往普觉寺,另外六个人分别是毕老、李云帆、金所长、王萍、李子荣和李卫国。 太阳的身影慢慢消失在西方的天际,夜幕就要降临。 在去普觉寺的路上,郑峰想起了一件事:“我们第二次上山和智清方丈见面的时候,当时就是悟空禅师引见的,当问及“8.18”无头案的时候,智清方丈屏退了悟空禅师,这说明了什么呢?” “智清方丈应该知道悟空禅师的真实身份。”李云帆道。 “他一定知道马家集发生的那些事情。”李卫国道。 “像智清方丈这样的高僧,一般不会介入到世俗的是非中去的。”毕老道。 “毕老,面对世俗的是非,智清方丈如果无动于衷,那他就不能算是得道的高僧?” “佛门有自己的方式,要不然,普觉寺的香火怎么会这么旺呢?” “郑队长,悟空禅师一定知道很多事情。”李子荣道。 “是啊!不知道他愿不愿意敞开心扉。” “但愿我们不虚此行。” 郑峰他们走进山门的时候看到,在米勒大殿的门口,昏黄的灯光下,站着一个人,走到跟前才知道是智清方丈。 “金所长,贫僧稽首了。”智清方丈双手合十,表情谦恭之至。 “智清方丈,我们又来打搅您了。”金所长道。 “金所长客气了,请诸位随贫僧到禅房说话。” 智清方丈引领郑峰一行穿过米勒大殿,走进院门,走进禅房。禅房里面有一个和尚,智清方丈朝他看了一下,他便退到门外,掩上房门。 双方坐定之后,金所长开门见山:“智清方丈,无事不登三宝殿,我们这次来是想了解一些情况。” “你们是不是为悟空而来?” 智清方丈的话,对郑峰他们来说。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方丈,您知道我们会来?” 智清方丈没有正面回答金所长的问题:“看来,你们已经知道悟空的来路,贫僧就不得不说了,佛祖虽然慈悲为怀,但寺庙也是讲是非的地方。既然你们找上山来,贫僧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方丈,悟空禅师是什么时候到普觉寺的?” “一九四八年底,十二月二十九日,深夜。” “郑队长,这时候正是解放军进山剿匪的最后阶段。”金所长回忆道。 “他有没有说自己是谁?” “没有。” “您知道他是谁吗?” “知道。” “他有没有说为什么出家?” “他想让自己的心静下来。” “您既然知道他是谁,为什么还要收留他呢?。” “所谓“静下来’就是抛开一切俗念,我看他与佛有缘,我佛慈悲,穷途末路之人也不例外。” “他和包家的几起案子有关联,您知道吗?”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善莫大焉。” “我们想和悟空禅师谈一谈。” “你们是不是要把他带走?” “我们想听一听您的意见。” “佛法无边,佛也有法,无法即无佛。贫僧悉听尊便。我现在就派人去把悟空叫来。你们稍等片刻。” 智清方丈打开房门,对站在门外的和尚耳语了几句。和尚走出了禅院。 两分钟以后,悟空禅师推门走进了禅房。 悟空禅师低眉垂首,从金所长身边走过的时候,浅浅地鞠了一个躬,表情显得很平静。 智清方丈坐在佛龛旁边的椅子上,右手拿着一串佛珠,右手一直没有休息过。悟空禅师站在智清方丈的身边。 “金所长和郑队长嘀咕了一句之后,朝悟空禅师招了招手,示意他坐下说话。 悟空禅师看了看智清方丈,见方丈朝他点了点头,便在旁边一张椅子上坐下。他正襟危坐,双手放在膝盖上。头微微低垂。 第104章 杀人魔放下屠刀二黑子立地成佛2 第124章杀人魔放下屠刀二黑子立地成佛2 “悟空禅师,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要来找您吗?” “知道。” “请说出您的原名。” “饶二品。” “还有其它的名字吗?比如说曾用名。” “二黑子。” “悟空禅师,请您抬起头来,不必如此恭敬。” 悟空禅师慢慢地抬起头来,郑峰看到,在悟空禅师的脖子上,确实有两颗黄豆大的黑痣,对称地分布在喉结的两边,就在领口位置。先前,悟空禅师说话的时候,眼睛没有离开过自己的脚尖。 “马家集——包家曾经发生过两起不幸事件,一件是茶庄遭遇了一场大火,一件是运送山货的船在七里湾翻了,死了两个人。您知道吗?” “知道。” “是你带人干的吗?” “是。” “你把前因后果说一下。” “当时,包家的茶庄生意兴隆,有一天,马明斋带着一百块大洋跑到山上来,请我们出面——给包家一点颜色看看。他说只要不弄出人命,怎么做都行。” “是你带人下山干的?” “我没有亲自下山。” “如何神不知鬼不觉?” “一天夜里,去的人潜入包家茶叶铺,乘伙计起来小解的时候,放倒了煤油灯。” “包家翻船的事情也是马明斋让你做的吗?” “是。” “他给你多少大洋?” “两百。” “是事先给的还是事后给的?” “事后。” “为什么在事后给?” “做戏给马老大看。” “你把当时的情况说说。” “那天早上,雾很重,我们埋伏在七里湾的芦苇荡里面,八点多钟的时候,包家的船来了,三个兄弟潜到水中,尾随货船一直到喇叭塘附近才动手。” “为什么到那里才动手?” “那里弯道多,芦苇密,水流急。” “包家的船上有几个人?” “就两个人。一个老头,一个壮汉,壮汉在船上掌舵。岸上还有两个拽纤的。” “什么叫拽纤?” “就是在后面用绳子拽住船,船顺流而下,水流很急,防止船翻。” “船是怎么翻的呢?” “三个人在船底下,两个人顶上舷,一人压下舷,同时用力,船就翻了。” “在岸上拽纤的看不到船下有人吗?” “他们在船的上手,那里是一个弯道,有芦苇挡着,隔得又远,看不见。” “船上的人也看不见吗?” “伙计看见了。” “照你这么讲,那两个人不是淹死,而是你们按在水中窒息而死的。” “是。““七里湾发生了很多起翻船的事情,难道都是你们干的吗?”金所长道。 “十有八九都是。” “在包家的翻船事件中,死了两个人,为什么以前没有死人?” “我们只越货,不杀人。” “除了前面提到的两件事外,你们还做了哪些伤天害理的事情?” 悟空禅师望了望智清方丈,智清方丈微微地点了一下头,手中的佛珠加快了运动的速度。 “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就是包家老姑娘溺水身亡的事情。” “包家老姑娘淹死的事情原来是你们捣的鬼啊!”金所长似有所悟,“我现在总算明白了,怪不得包家人不放过马明斋呢,怪不得包家人要把马明斋的尸首埋在马家桥下面呢?” “金所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您说说。”王萍道。 “包家一共有五个儿女,前面是两个儿子,就是大贵和二贵,后面是三个女儿,包老爷晚年得子,取名水仙,她就是老姑娘,出落的如花似玉,十五六岁就长成了一个大姑娘,就在十六岁那一年的大年初二,水仙和她娘到外婆家去拜年,下午一个人回马家集,路过马家桥的时候在一条船上玩了一会,当时桥下停着一只送彩礼的花船,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水仙十足落水,淹死了。船上有留下一只鞋子。” “你往下说。” “这件事是马明斋给我们透漏露的消息,。” “什么消息?” “包老爷每年年初二都要到石鼓斋去给老泰山拜年,每次都是包太太和水仙先走,包老爷到九十点钟才动身,他让我们埋伏在半道上找机会下手。” “为什么要选择水仙?” “马明斋说水仙是包家人——特别是包老爷的心头肉。” 智清方丈双目微闭。 郑峰和同志们异常平静地等待着悟空禅师的下文。禅房里面静得出奇。 “那一天,八点多钟,水仙出现了,接着是包太太,后面还跟着两个家丁,我们没有找到下手的机会。十点钟左右,包老爷没有出现。快到吃中饭的时候,俩个家丁回来了。我们估计包太太和水仙要在石鼓斋留宿,便派人和马明斋联系,马明斋还不死心,叫我们等到天黑,如果天黑再见不到人就撤。我们就在树林里面一直等到黄昏,没有想到水仙回来了。” “就他她一个人吗?” “还有一个四十几岁的女人跟在后面,估计是石鼓寨那头派的人。” “我们看没有机会了,正准备撤,可没有想到水仙突然对停在桥跟前那条花船来了兴趣……” “别停啊!” “一个人从马家桥的上游潜到水里面,摸到船跟前,把水仙拽入水中。” “当时船上没有其他人吗?” “没有。” “石鼓寨来的人呢?” “在岸上等着水仙。” “他没有看到船上发生的情况吗?” “那是一条花船,有一人多高的棚,看不见。” “后来呢?” “后来包家人找了十几条船,拉了十几条网,最后在马家集渡口附近捞到了水仙的尸体。” “包家人没有深究吗?” “没有什么动静,包老爷从此大病一场。” “我再问你,满侦探也是你吓走的吗?” “是,他当时住在“我来我客栈”我派人往他的门缝里面塞了一张纸条,当天下午,他就离开了马家集。” “马明斋假死的事情,你知道吗?”郑峰道。 “刚开始不知道,后来知道了。” “什么时候?” “去年。” “你是根据什么确定他就是马明斋的呢?” “他腰里的铜腰带。有一天傍晚,他离开普觉寺的时候,走的是后门,我当时正在竹林里面,他解手的时候,我看见了他身上的铜腰带。” “他认出你了吗?” “不知道。” “马明斋在遇害之前,曾经不止一次到普觉寺来,而且,根据我们的分析,马明斋很可能就是在普觉寺失踪的,你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情况,比如说,在马明斋失踪前那一段时间,马家集还有什么人频繁进出普觉寺呢?” “有。” “谁?” “马家集的包大贵。” 包大贵的名字终于和马家桥的无头案联系上了,郑峰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智清方丈手中的佛珠不紧不慢地向前运动着。 第105章 老干探步步为营包大贵节节败退 第125章老干探步步为营包大贵节节败退 “悟空禅师,请你详细谈一谈。” “最后一次,我看到马明斋走出了小门,不一会,有一个人跟在马明斋的后面也走出了小门,他就是包大贵,我就跟了过去,但走出小门,包大贵就不见了,包大贵和马明斋同时出现在普觉寺,这不是一件好事。” “在马明斋失踪之前,你见过他几次?我指的是包大贵。” “三、四次。” “就他一个人吗?” “就包大贵一个人。自从那次以后,马明斋就真的没了踪影,包大贵也不到山上来了,直到这个月的2号,才见到他。就是你们找方丈的那一天。” 包大贵的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谈话就要结束的时候,从禅房外面匆匆忙忙地走进一个人来,他就是邓星。他气喘吁吁,满头大汗,敞着怀,军大衣搭在手臂上。 郑峰蓦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迎上前去:“邓星,有事吗?” “郑队长,陈局长来了。海洋也回来了。” “快说,刘局长的情况怎么样?” “我没有来得及问,就上山来了,汽车停在南街口。” “智清方丈,今日多有打扰,我们告辞了,改日再来拜访。” 智清方丈站起身:“贫僧送你们。” 悟空禅师伸出双手,低眉垂头。 郑峰明白他的意思,因为时间太仓促,郑峰还没有来得及考虑这个问题,对郑峰来说,这确实是一个新问题。虽然当时宗教不被政策支持,甚至受到一定程度的挤压,还有被边缘化的倾向,但因为龙华寺那段经历,郑峰对宗教还是怀着一些敬意的。 “你们把我带走吧!这样贫僧就可以彻底解脱了。过去,贫僧干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情,是了结的时候了。” “这样吧!这件事情,我们要请示一下上级领导。智清方丈,我们先把悟空禅师交给您,您看得怎么样?” “郑队长尽可放心,贫僧一定不负所望。” 当郑峰一行告别智清方丈走出禅房的时候,悟空“扑通”一声双膝着地,前额吻地,上身匍匐,手心向上。 郑峰一行心急火燎地下了山,南街口停着两辆吉普车,黑暗中,四只车灯异常明亮。 从上汽车、开汽车到下汽车,速度比平时快了许多,同志们既想早一点见到陈局长,更想早一点知道刘局长的病情。 当郑峰见到陈局长的时候,紧紧地握住陈局长的双手,久久没有松开。半晌说不出话来。 “大家辛苦了。人是不是都在这儿?” “都在——哦,就差一个人,差李子荣。”郑峰道。 “人呢?” “他正在执行任务。” “什么任务?” “郑队长派他去监视马德魁。”李云帆道,“马德魁是马明斋的小儿子。” “郑队长,大李该撤回来了吧!”李卫国道。 “先等一等再说,陈局长,刘局长怎么样了?”郑峰终于说出了憋在嗓子眼里面的话,他的内心是很矛盾的,他怕问这个问题,但又不得不问这个问题。 “同志们,我带来了三个好消息。” 会议室里面顿时鸦雀无声。 “刘局长经过陈院长和几位专家的全力抢救,已经转危为安,手术非常成功。昨天下午已经搬出了监护室。” 郑峰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同志们的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神情。 “还有两个好消息呢?”卞一鸣道。 “让陈局长一个一个说。”毕老道。 “同志们,地区公安局党委经过研究,昨天已经作出决定,刘子凯同志调到地区公安局担任副局长。 “第三个好消息呢?”王萍看了看郑峰。 “陈局长,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局长之职肯定由郑队长来担任啰。”陈皓道。 “陈老师,这次——你算是大错特错了,局长之职暂时仍由刘子凯同志们担任。” 所有人的眼睛都落在陈局长的脸上。 “地区公安局党委同时决定,任命郑峰同志们担任地区公安局的局长,省厅的批文今天下午就下来了。” 炉火越烧越旺。炉火映红了同志们的笑脸。 “同志们,来啊!”李卫国大喊一声。 大家都冲到郑峰的跟前,李卫国和刘建亮一人抱一条大腿,把郑峰扛了起来,其他人七手八脚,抓手的抓手,抓脚的抓脚,把郑峰举了起来,然后抛向空中。 “停——停,松——松手,小李,快把我放下来。” 大家这才住手。 “陈局长,您呢?”郑峰走到陈局长的面前。 “我在两年前就到了退休年龄,已经在局长的位子上磨蹭了这么长时间,该退下来了。郑峰啊!等你把马家集的案子处理完之后,我们再办交接手续。同志们,我再预支一个好消息,地区公安局经过研究决定,准备给所有参加“8.18’无头案侦破工作的同志记功,具体内容正准备上报省公安厅。” 群情激奋。 金所长拎着一壶水走进来,放在炉子上,壶外面的水滴在炉火上,发出“噗嗤——噗嗤”的声音,同时腾起一阵又一阵雾气。 “陈局长,您请坐,我把案子向您汇报一下。” “你把今天上山的情况说一下,其它情况,我已经从陈老师他们那儿知道了一个大概。” “根据我们的分析,马明斋跟可能是在普觉寺失踪的,悟空禅师在马明斋失踪之前,曾经看到包大贵跟踪过马明斋。” “很好!那你们就顺藤摸瓜,迅速结案。” “陈局长,您还有什么吩咐?” “我只有八个字:注重证据,无矫无枉。” “还有一个问题,必须由您来决定。” “什么事情?你说吧!” “我们要不要把悟空禅师抓起来呢?” “郑峰啊!你现在已经是淮中地区公安局的局长啦,按照你自己的想法去做吧,我支持你。你还可以和普觉寺的智清方丈谈一谈,听一听他的意见。” “智清方丈听我们的安排。” “陈局长,智清方丈的意思是悟空禅师早已经立地成佛,再也不会碰屠刀了。”陈皓道。 “郑队长,既然这样,就让他在普觉寺了此一生吧!”王萍动了恻隐之心。 “陈局长,您看呢?”郑峰道。 “佛门慈悲为怀,所谓法,无非是惩戒邪恶,警戒世人。既然悟空禅师遁入空门,自行惩戒,在世人眼中,其警戒之意,非法所能及。智清禅师——他不会看错人,把悟空禅师交给智清方丈,我看可以考虑。” 下面的任务就是顺藤摸瓜,“藤”就是马明斋和悟空禅师这根藤,“瓜”就是包大贵这个瓜。 十二月六日吃过晚饭之后,郑峰他们和包大贵开始了第三次接触。郑峰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第106章 包大贵供认不讳马明斋再赴黄泉1 第126章包大贵供认不讳马明斋再赴黄泉1 包大贵被刘队长和李子荣带进会议室的时候故伎重演:“你们把我关在派出所,这算怎么回事啊!” “包大贵,稍安勿躁,你先坐下来,你很快就会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包大贵从口袋里面掏出一包香烟,就是那包中华牌香烟。烟盒是瘪的,包大贵从里面倒出了一支香烟。 负责审讯的是毕老,郑峰和李云帆分坐两边,王萍坐在郑峰的旁边。刘队长和李子荣坐在门口旁边的靠背椅上。 金所长和其他同志们陪陈局长到舒心堂泡澡去了。 “包大贵,我们也不必兜圈子了,你儿子包俊才现在究竟在哪里?” “我不是说过了吗?你们就不能换点新鲜的玩意吗?” “行,既然你喜欢新鲜的玩意,那我们就说一点你感兴趣的事情,前些日子,你和智清方丈说了一个关于“羊和牛’的故事,现在,这个故事已经有结果了。” 包大贵一脸疑惑:“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张家的那头牛就是李家人偷的,因为李家人已经招供了,可奇怪的是,张家人却说,那头牛根本就不是张家的。” 包大贵没有回答,他应该听懂了毕老的意思。 “你知道张家人为什么不承认那头牛是自己家的吗?” 包大贵吸了一口烟,大概是抽得太猛了,连咳了好几声。 没想到包大贵关于“羊和牛”的故事能在这里派上用场。 “张家是怕承担偷羊的罪名,因为张家偷了李家的羊。” “你干嘛绕这么大的弯子,能不能直奔主题啊!” “我说得还不够直截了当吗?让我来告诉你吧!马明斋就是你所说的那只羊,而你儿子包俊才就是那头牛,偷牛的人,我们已经找到了。” “他是谁?”包大贵终于被毕老绕进去了。 “他就是马清斋,那头牛已经被他杀了——而且是身首异处。现在你听明白了吧!” 包大贵哑若寒蝉。 “马清斋已经供认不讳,八月二十九日晚上七点半钟左右,他在七里湾杀害了包俊才,尸身埋在喇叭塘,头颅藏在老槐树的树洞里面,同时被扔进槐树洞的还有一个皮包,包里面还有一支钢笔。” 包大贵拿起烟盒,倒了几下,很遗憾——烟盒是空的。 “你再看看这几张照片。小王,你把一号照片递给他。” 王萍把照片递给了包大贵。照片的背后有一个圆圈,圆圈里面写了一个“1”。 “这张照片是语文书中的内容。你看仔细了。虽然是只言片语,但可以确认是高三语文教材里面的内容。你儿子包俊才不是读高三吗?小王,第二张。” “这张照片是练习本,上面有”姓名“和”班级“四个字,是印刷体。你再看第三、第四张。” 包大贵像机器人一样:接——看。 “这两张照片,一张上面是一件残破的的确良衬衫,原来的颜色应该是白的,那些书和作业本就是用这件衬衫包着的,里面还有一条裤子,裤子是棉的,已经完全腐烂;另外一张照片上是一块怀表,这块怀表就是马清斋的,我们就是根据这块怀表找到马清斋的。现在,你总该明白了吧!” 包大贵的嘴上没有说,但眼睛里面似乎已经明白了。 “我们在槐树洞里面发现的皮包,包括我们从你们包家拿回来的那个皮包,在马集公社一共有十二个,是去年——风阳县召开“农业学大寨’总结表彰会的时候发的,马集公社一共去了十二个人。” 此时,包大贵就像一个松完了发条的机械玩具人,慢慢定在椅子上不动了:他佝偻着腰,耷拉着脑袋。 毕老看了看郑峰和李云帆,郑峰点头示意,意思大概是:继续,有门。 “包大贵,请抬起头来,你不是要我们直截了当吗!现在,你也该跟我们说点什么了。” 包大贵抬起头来,他眼皮下垂,二目呆滞。最大的变化是两个眼球停止了远动,可它刚才还神气活现来着,刚才这两个眼球还在毕老他们的脸上转来转去,可现在呢,它们已经定格在某一个未知的空间里面。 “当然,你有权力保持沉默,实在不行,我们还可以找你兄弟包副部长谈谈,种种迹象表明,他和“8.18”凶杀案也有脱不了的干系,至少,包家和马家之间发生的这些事情,他应该是知情的……” 金所长见包大贵的眼睛停滞在那个空烟盒上,用眼神和郑峰交流了一下,见郑峰点了点头,便递给包大贵一支香烟,包大贵以最快的速度从嘴里和鼻孔里面喷出烟来。 郑峰他们一边抽烟,一边耐心地等待着。 包大贵低头猛抽了几口烟,突然抬起头来:“你们说得没错,那件的确良衬衫、皮包和钢笔。还有书,都是我儿子俊才的,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我没有必要再瞒你们了。” 郑峰的后背离开了椅子,先前,他的后背一直没有离开过椅背。坚冰开始溶化,堡垒似已攻克。 “金所长,给他倒一杯水。”郑峰道,“金所长,您歇着,我们来。”刘队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刘队长倒了一杯白开水,递给了包大贵,包大贵哈着腰接过茶杯。 刘队长同时给所有的茶杯添满了水。毕老端起茶杯喝了几口,茶喝到这时候,应该品出一点味道来了。 时值岁末,山区的夜是寒冷的。但同志们的心里却燃烧着一团火。金所长往炉子里加了一些煤,火很快就旺起来了。 几口水下肚之后,包大贵终于愿意面对现实了:“我也用不着隐瞒什么了,马明斋是我杀的。” 郑峰没有想到包大贵会怎么爽快——竟然是一竿子打到底。 “他该死!十七年前,他就该死了!我们包家在马家集本分做人,不招谁,不惹谁,时时小心,处处谨慎,可结果又怎么样呢?能给我一支烟吗?” 金所长抽出一支递给他,并且把剩下的半盒香烟也递给了包大贵。 毕老耐心地等待着。 “当年,我们也没有想到翻船的事情和马明斋有关系,几天后,我们在下游几里远的地方找到了伙计的尸体,发现他的身上有伤痕,我们觉得有问题,就从省城请来的满侦探,验尸,勘察,向拉纤的人了解情况,正准备报官,可是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两天后,他突然变卦了,他说伙计身上的伤有可能是被水下面的芦柴桩刮伤的,如果能在第一时间找到尸体就好了,尸体在水里面泡了好几天,肉全泡白了,有的地方已经开始腐烂。他说没有确凿的证据是不能报案的。我估计,满侦探一定是受到了什么人的威胁,把伸出来的头缩回去了。” 包大贵端起茶杯,仰起头,把茶杯里面的水喝了个底朝天,金所长又为他倒了满满的一杯。 郑峰和李云帆不得不重又靠在椅背上,这种事情是急不来的,毕老吐着烟,静静地等待着。 第107章 包大贵供认不讳马明斋再赴黄泉2 第127章包大贵供认不讳马明斋再赴黄泉2 “还有一件事,这件事情,金所长,您和老所长都是知道的,他马明斋在当保安团司令的时候,暗中唆使国军抓我去做壮丁,当时我们包家的生意全靠我张罗。” “那你为什么还要去求马明斋呢?”金所长道。 “不找他找谁呢?我们包家和官府素无来往。我们知道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要的是咱们包家的生意,是我娘去求他的,我们包家处处忍让,全是我娘压着,她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生意以后还可以再做,钱财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走。我娘这人胆小怕事。” “包、马两家还有哪些恩怨,你不妨都说出来。” “还有那一场天火,我怀疑也是马明斋派人干的。” “还有吗?” “还有我小妹的离奇死亡,我怀疑也是他捣的鬼。” “我们现在可以告诉你,你所讲的这些事情,都是土匪二黑子干的。” “都是马明斋暗中指使的吗?” “是。” “那么,满侦探突然离开马家集,也和他有关吗?” “是。” “这些事情已经过去了二十几年,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我们就是干这个的,只要是我们想知道的事情,我们都能找到答案。” “包大贵在马家集是有名的大孝子。”金所长走到毕老的身后低声道。 “一九五五年,秋天,工作队来了,我让孟小飞去找连队长,投石问路,没有想到连队长非常重视,我又安排几个人到工作队把马明斋过去给日本人当维持会会长,当保安团司令帮国民党围剿新四军的事情全抖了出来。” 这真是无风不起浪。 “本以为是水缸里面捉王八——十拿九稳,没曾想,马明斋这么不经吓——吓死了。既然人已经死了,那包、马两家的恩怨也就一笔勾销了。可就在马明斋死后的第二年,我在舒心堂洗澡,无意之中听四老爹和伍师傅提到马清斋后背上的胎记,心里面就犯起了嘀咕,觉得其中定有蹊跷,过去,我曾经不止一次在舒心堂和马先生和马明斋相遇,这兄弟俩的主要区别,明处是黑痣和金牙,在马先生的身上;暗处是胎记和枪伤,在马明斋的身上,关于马明斋身上的那个胎记,别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吗?从光屁股的时候,我们就在一起玩耍,上山掏鸟窝,下河扎猛子,我有那么一点印象,他的后背上是有一个胎记,虽然不清楚,但在跟前还是能看见的。” 会议室里面非常的安静,在包大贵说话的间隙里,唯一能听到的就是王萍的钢笔落在纸上的声音。生活正在按照他们本来的面目在包大贵的舌头尖上和王萍的笔尖下进行还原反应。 毕老眯着眼睛看着包大贵,他不想打断对方的思路。因为对方的思路完全符合自己的要求。 “后来,我就天天到舒心谈去泡澡,一连去了两个多月,马先生去了几次,但我始终没有看到那个胎记,更没有看到枪伤。我也就死心了。” “这件事情,你没有没有跟别人讲吗?比如说你兄弟包二贵。” “没有。我没有跟任何人提过。去年春节,我到姑母家去拜年,姑母跟我说了一件蹊跷的事情。一天下午,她在普觉寺遇到了马家大少爷,就是马先生,可是表弟在风阳县城也看到了马先生,而且是搭马先生的马车回的马家集,是在同一个时间。这不是很奇怪吗!” “你说的是不是孟小飞和孟小飞的母亲?” “对啊!你们是怎么知道的呢?” “只要是和案子相关的事情,我们都会知道。时间会告诉我们一切。你接着往下说” “春节之后,我就经常到普觉寺去,马明斋最有可能去的地方就是普觉寺,大年初三,黄昏的时候,他出现在弥勒大殿,可一眨眼的功夫,他就不见了,我当时蹲在山门前的树丛里面,一直没有看到他出寺。今年三月二十八,我终于在普觉寺发现了他。” “三月二十八?” “对!当时马家集正在举行庙会,人都到集上去了,普觉寺没有什么人,黄昏的时候就见不到香客的影子了。” “他和马清斋长得一模一样,你是怎么认出他来得呢?” “刚开始,我也不敢肯定,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马先生每次上山进出走得都是山门,马明斋那天是从后门离开的,马先生一般是在早晨和午饭后上山,而马明斋是在天快要要黑的时候。我就躲在寺院后面的竹林里面守候,一直等到寺中掌灯的时候,我看到他从后门出来了。” “是他吗?” “我就跟着他,他走的是寺院东边那条小路,一直穿过学校西边的那片杂树林,最后闪进了那扇小门。” “马清斋不走那扇小门吗?” “没在意。” “你最后一次见到马明斋是在什么时候?” “七月十一号的晚上。” 毕老看了看郑峰和李云帆:这个时间和马清斋提供的时间是一致的。 “你就是在这个时间下手的吗?” “是。““这时候,你已经确定他就是马明斋了吗?” “是,七月八号的黄昏,我又在普觉寺看到了马明斋,离开普觉寺的时候,他走的还是那条路线。夜里面,我到马家去了一趟。” “到马家去了一趟?” “我看见了两个马清斋。” “怎么讲?” “在马家后院的东厢房,我看到了一个马清斋,在马家前院,我又看到了一个马清斋,这个马清斋当时正和马明斋的婆姨在一起说话,一个称对方为“他大伯’,一个称对方为“弟妹’。马清斋的婆姨也坐在旁边。” “这件事情,还有谁知道?” “就我一个人知道,我没有跟任何人讲。” “你没有跟包二贵讲吗?” “你是说刚开始没有和包二贵讲,还是一直都没有跟包二贵讲呢?”毕老的话有点像绕口令。 “刚开始没有跟他讲。” “为什么不跟他讲?” “我不想让他掺和到包、马两家的恩怨中来,他是国家的人。” “这个案子是你一个人做的吗,有没有其他人参与?” “没有。” “你把作案的过程说一下,越详细越好。” “七月十一号晚上,我跟在马明斋的后面上了普觉寺。” “你怎么知道马明斋那天晚上一定会上山呢?” “我在土地庙的灌木丛里面等了好几天。差点没被蚊子吃了。” “你是不是已经下定了决心?” “当时,心里面想的就只有这件事。” “你没有想到后果吗?” “他已经死了一回,再死一回又何妨,再说了,他早就该死了。” “你是不是觉得马明斋死后,马家人没法报案,只能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包大贵的舌头在这里打了一个结,停住了。 “你把七月十一号夜里面的事情详细说说。” 第108章 包大贵供认不讳马明斋再赴黄泉3 第128章包大贵供认不讳马明斋再赴黄泉3 “天快黑的时候,马明斋从后院的小门出来了,他从土地庙东边穿过松树林,我刚准备跟上去,他突然朝土地庙后面的灌木丛走过来,我当时就躲在灌木丛里面,他走到灌木丛跟前停住了。他站的地方离我只有五、六步。” “他要干什么?” “撒尿,他揭开两个纽扣——他穿的是那种对襟褂子。就是在这个时候,我看见了那根皮腰带,那根铜头皮腰带,我太熟悉了。” “为什么?” “上面有一个龙头造型和一个虎头造型。” “你就是通过这跟皮腰带确认了马明斋的身份的吗?” “对,以前跟踪了几次,都不敢肯定,他们兄弟两个太像了。我怕弄错。” “你为什么一定揪住马明斋不放,马家的人不都是你们包家的冤家对头吗?管他是马明斋,还是马清斋,不都是一样吗?” “言之差矣,俗话说得好,冤有头债有主,马明斋的账,怎么能算到马先生的头上呢?再说马清斋和马明斋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马清斋在马家集口碑一直很好,马家集有很多娃都受过他的恩惠,马家就数他还有一点人味。” “马清斋害死了你的儿子包俊才,你竟然还为他说话。” “这是我当时的想法,谁知道……” “当你认定了他就是马明斋以后,你就不准备再让他回到马家后院了,是这样吗?” “这一天,我已经等了很久了。” “往下说。” “马明斋在弥勒大殿烧了一炷香,磕了三个头——马明斋每次来,只拜弥勒佛,我从来没有见他拜过观音菩萨。” “你跟在他的后面,就不怕寺中的僧人看见吗?” “这时候,大殿里面没有人,僧人都在自己的住处,那天傍晚十分下起了雨,当时,弥勒大殿里面只有悟空禅师。”这是包大贵第一次提到悟空禅师。 “悟空禅师此时在干什么?” “他在给灯添油。” “你是怎么下手的呢?” “他走出小门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我就躲在寺院东南角的竹林里面,那里有几块大石头,我就躲在石头口面,他走到石头跟前的时候,我从后面摸了过上去。我手上有一根大棍子。” “你身上还应该有一把刀。” “你说得不错,我身上确实有一把刀,想杀他用不着刀,直接用刀太便宜他了,我还要跟他算一算过去那笔陈年老账,我要让他死一个明白。我用棍子对准他的膝盖夯了下去,他当即载到在地。” “他认出你了吗?” “我就是要让他知道我是谁。我还要听他亲口告诉我他究竟是谁?” “他说自己是谁了吗?” “他说了,最后他说了——他就是马明斋。” “关于过去那些事。他怎么说?” “他只承认抓我壮丁的事。” “翻船的事情,他怎么说?” “他说那都是土匪二黑子干的,和他没有关系。” “包家茶庄失火和水仙溺水身亡的事情呢?” “他没有承认。” “他没有挣扎吗?” “他已经站不起来了,任凭我怎么摆布。” “他没有喊吗?” “他是想喊,可我手上的刀不答应啊——当时,刀就架在他的脖子上。” “那你是怎么杀害马明斋的呢?” “我用裤带活活地勒死了他。” “埋尸的地点是你早就想好的吗?” “不错。” “那么,你是怎么分尸和藏尸的呢?” “我把马明斋的尸体扛到船上……” “扛到船上,船停在哪儿?” “船就停在马家墓地下面的湖边,那里离普觉寺比较近,只需要十分钟左右的时间。” 郑峰他们第一次上山的途中,金所长曾经介绍过这个无名湖,这个湖连着北通天河。 “你每次上山的时候,都是把船停在那里的吗?” “是的。” “马明斋死的时候,嘴里面是不是有一颗金牙?” “是的。” “说!” “我把他的头埋进了拱桥西边第三个桥洞下面,那里已经坍塌多年,里面杂草很多,淤泥积了不老少,我把马明斋的头埋进了淤泥里面。” “那么,我们挖出马明斋头颅的事情,你是知道的了。” “在我们包家的阁楼上就能看见那座桥。” “你为什么要把马明斋的人头埋在拱桥的下面呢?” “那座桥已经在马家集呆了上百年,谁会想到拱桥下面埋着一个人头呢?” “可是,盛老太太的善举使不可能变成了可能,这,你可能没有想到了吗?” “这是天意,我无话可说。” “还有其它原因吗?” “那座桥在我们包家院门的左手,我要让马明斋永远呆在那里向包家谢罪,以赎他生前的罪恶。” “接着往下说。” “我把船停在我家门前的码头上,在船舱里面猫了两个时辰。 “你为什么要这样?” “我担心时间太早了,马家桥上会有人走动,山里人走夜路的人多,我必须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动手。” 金所长剩下的半包香烟已经被包大贵抽光了,李云帆又扔给他一个烟盒,里面还有几只烟。包大贵立马点了一支,吸一口,吐一口烟:“我把船停在渡口东边的码头上。这时候,马家集已经完全安静下来了,这时候,石墙边,从码头到马家桥这一段路上,不会再有人走动。” 毕老看看郑峰,又看看李云帆,其眼神背后的潜台词一定是:马清斋八月二十九号的夜里面走的也是这条路。 “说下去。” “我把马明斋的尸体扛到马家桥下,岸边是用石头码起来的,这是我事先踩好的点,我把石头一块一块掀开,一直掀到水下——大概有大腿肚深……” “为什么要挖这么深?” “当时是夏天,水位比较高,秋冬两季,水位会降很多。所以要挖深一点。” “还有马明斋的皮腰带呢?” “我把马明斋的尸体放到坑里面的时候,压了几块石头,突然想起了皮腰带,马家集的人对这个皮腰带太熟悉了。我又把石头掀起来,解下了皮腰带。码好石头以后,我用麻绳把皮腰带和一块长条石绑在一起,扔到下游的河水里了。” “麻绳是从哪里来得呢?” “这——” “说!” “我——我把马明斋的尸体装进了麻袋,麻袋口是用麻绳扎起来的。” “为什么要用麻袋装起来呢?” “我怕遇见人,夏天,河边有时候会有钓螃蟹的人。” “当时不是在下雨吗?” “钓螃蟹的人可不管下不下雨。” “麻袋呢?” “我把麻袋扔到水里面漂走了。” “为什么不连同麻袋一起埋到坑里面去呢?” “麻袋不容易腐烂。” “那双解放鞋也不容易腐烂,你为什么不扔掉呢?” 第109章 摆渡人还原记忆水老师深夜回校 第129章摆渡人还原记忆水老师深夜回校 “在咱们马家集,穿这种解放鞋的人多了去了。” “马明斋当时穿什么衣服呢?” “上身穿一件褂子,下身穿一条裤子,全是棉布的。” 案子审讯到这里,基本的轮廓线已经出来了,照理,郑峰他们和包大贵的接触可以结束了,但还有一些枝节有必要交代一下,包俊才的那封信是怎么炮制出来的呢,皮包又是怎么来的呢? “包大贵,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包俊才遇害的?” “八月二十九日的晚上,俊才到八点钟还没有回来,往常,他七点半钟左右就回来了,从来没有超过八点钟。我当时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因为我的右眼从吃过午饭以后就开始跳了。” “后来呢?” “那天风比较大,我估计摆渡停了。便到渡口去看了看,船停在码头上,鲁老五也不在船上。渡口一个人影都没有。” “鲁老五的家就在码头附近,你为什么不去问一问?” “我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件事。” 怪不得郑峰他们在接手马家集凶杀案的最初阶段,刑侦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都没有寻觅到一点有价值的线索。敢情包、马两家把事情藏在一个闷葫芦里面摇啊。 “后来呢?” “后来——我就到马家桥去等公共汽车,等了很长时间,没有等到汽车。桥旁边停着一条船,我就问船老大有没有看见公共汽车开过去,船老大跟我说,公共汽车天黑之前就开过去了。” “你没有到学校去问吗?” “没有。” “八月二十九号应该是快开学的日子,包俊才怎么会到学校去上课呢?” “学校安排暑假补课。” “后来,王老师没有到你家来吗?” “二十九号是补课的最后一天,再有两天就开学了。我在马家桥等到了我兄弟二贵,我就把情况告诉了他。” “他怎么说?” “他啥也没有说,骑上车子就往回走。” “他要去干什么?到学校去问老师吗?” “不是,他要从桃源渡口回马家集,探一探谢大爹和鲁老五的口风,看看他们有没有见到俊才。” “你不是说渡口停摆了吗?” “二贵让我去喊鲁老五,就说到桃源去有事。” “结果怎么样?” “我到渡口的时候,鲁老五正准备摆渡到七里湾去,船上有两个人。先前,鲁老五是去吃饭的。” “鲁老五没有提到你儿子包俊才吗?” “没有。” “你没有问吗?” “没有。” “你也真能沉得住气。鲁老五没有问你干什么去呢?” “问了。” “你怎么说?” “我说到二妹家去有点事,我二妹家住在桃源。” “接着讲。” “我在七里湾见到了二贵,二贵告诉我,俊才在七里湾失踪了。” “他是怎么知道的呢?” “谢大爹跟他讲,俊才是天黑的时候坐他的船到七里湾的。” “这时候,你们是不是已经确定包俊才出事了。” “是的,我们就在七里湾找了很长时间,结果还是没有找到。” “你们到喇叭塘去找了吗?” “没有,芦苇荡很大,上哪里去找呢?” “于是,你们就谎称包俊才转到省城里面读书去了。” “是的。” “为什么不报案?” 包大贵顿时语塞。 “于是,你就到普觉寺去找智清方丈,还跟他说了一个“羊和牛’的故事,是这样的吗?” “是的。” “你是不是想旁敲侧击地问一问智清方丈,你们该怎么办?” “是的。” “包大贵,你再说说看,包俊才的那封信到底是怎么回事情呢?” “你们在七里湾找到了我儿子俊才的尸体,还在马明斋的坟墓里面发现了问题,我——我就慌了……” 郑峰和李云帆交换了一下眼神:没想到包大贵自己提到了马明斋的名字,提到马明斋的名字,就等于提到了“8.18”无头凶杀案。两个案子终于殊途同归。 “我知道你们迟早会找到我,就找我兄弟二贵商量,求他想办法。前一段时间,正好大妹夫从香港寄来一封信,信纸的后面正好多了一张空白信纸,俊才从小就跟他二叔练字,我就让二贵以俊才的口气写了一封信,二贵还从他们人武部借来了一个皮包。没有想到还是让你们看出来了。” “你杀害马明斋的事情,包二贵没有劝阻吗?” “我不是跟你们说了吗!这件事情我没有让他知道,写信和借皮包的事情,是我求他的,马明斋的死跟我兄弟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儿子俊才无辜被杀,我忍不下这口气,做了糊涂事,不过我再糊涂,也不会把兄弟牵扯进来,他可是国家的人。” 结束对包大贵审讯的时候,陈局长他们回来了。郑峰把审讯的情况向陈局长做了汇报,陈局长吩咐:抽时间去走访一下摆渡的鲁老五和谢大爹,对包大贵交代的情况再确认一下。 “现在就去,陈皓和卞一鸣,你们跟我到七里湾走一趟。” “郑队长,你就不要去了,把任务交给我们俩,保证完成任务,你留下来陪陈局长说说话。”陈皓道。 “我也算一个。七里湾我比你们熟。”金所长道。 三个人没有等郑峰发话,抬起屁股朝门外走去。 三个人走到大门口的时候,刘队长从后面追了上来,塞给金所长一个手电筒。 陈局长他们目送这金所长一行消失在夜幕之中。 同志们有理由相信:随着侦破工作的逐步深入,郑峰他们即使不在其它地方寻找的突破口,一定会在渡口找到线索,由此看来,不管凶手做得如何巧妙,埋藏得有多深,总有露马脚的那一天。法网恢恢,疏而不漏,说的恐怕就是这个意思。 金所长他们在渡口等了约摸二十分钟,河面上终于出现了一点亮光,那应该是挂在桅杆上的马灯发出来的光。鲁老五的渡船来了。时间是八点半。渡口除了金所长他们。别无他人。 金所长他们上船之后,鲁老五未作停留,立马开船。 鲁老五是一个见过世面的人,除了和金所长寒暄几句之外,话没有多说一句。其实,马家集的案子已经闹得沸沸扬扬,可以说无人不知,没人不晓。鲁老五和刑侦队的同志们接触的机会和次数最多,知道的事情也最多,他和所有马家集人一样,一直关注着案件的侦破情况,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会由一个旁观着变成一个参与者。 “金所长,这么晚了,你们还出去办案啊!” “鲁老五,我们今天晚上是来找你的。” “找我?” “是啊!” 第110章 深潭中二石已出二石下尚有余水1 第130章深潭中二石已出二石下尚有余水1 “那就上岸谈——到我家里去谈,晚上没有什么人,不误事的。” “除了找你,我们还想找谢大爹了解一点情况。” “你们找我有什么事情?” “陈老师,您问吧!”金所长道。 “鲁师傅,请您仔细回忆一下,八月二十九号晚上,包大贵的小儿子包俊才有没有坐您的船?” “八月二十九号……” “是星期五。”陈皓提示道。 “日子太长,想不起来了,人头太杂,马家集有这么多人,得有个引子才能想起来。” “二十九号得晚上,包大贵和包二贵也坐过您的船。” “经你这么一提醒,我倒是想起来了,但是不是二十九号,咱说不准,咱在通天河上撑了几十年的船,除了逢年过节,从来不问星期几。” “鲁师傅,您说说看。” “那天晚上,钓螃蟹的人开始在河边架竿的时候,包大贵来了,说到他二妹家去——他二妹家住在桃源。” “钓螃蟹的人在河边架竿一般是在什么时间?” “大概在八点钟上下吧?” “陈老师,这个时间和包大贵说的时间一样。”金所长道。 “鲁大爷,请您接着说。”卞一鸣道,“包大贵是什么时候回马家集的呢?” “估摸是在钓螃蟹的人收竿的时候,大概是十一点钟的样子,回来的除了包大贵,还有他的兄弟包副部长。” “包副部长带没带自行车?” “带了。当时我还纳闷,包副部长往常都是走大路,带着自行车坐船还是头一遭。” “包大贵没有撒谎。”金所长道。 “金所长,我问一句不该问的话。” “老五,你说吧!” “包家的事情是不是和马家有关系?” “老五,你说的对。““有一件事在我心里面已经放了好几天。““什么事?” “马大老爷过去从来没有做过我的船,前些天,他坐了我的船,你们说奇不奇怪。” “鲁师傅,您能说出具体的时间吗?” “具体时间?是十二月一号。” “请您再具体一点,是上午还是下午?”卞一鸣道。 “是吃晚茶的时候。” “吃晚茶是什么时候?是吃晚饭的时候吗?” “山里人晚饭比较迟,所以在三四点钟的时候加点餐,炒米加荤油,放点糖,再打两个鸡蛋,并不是家里人吃,这是用来招待客人的。我们这里有这个习俗。”金所长道。 “鲁师傅,您能告诉我们,十二月一号,马清斋是什么时间回马家集的吗?” “是割芦苇的人收工的时候。” 撑船人计算时间有自己独特的方式。 卞一鸣对这种独特的方式很感兴趣:“鲁大爷,割芦苇的人收工的时间在什么时候?” “在娃儿们放学的时间。” “那么,马清斋有没有说到什么地方去呢?” “他没有说,但这还用问吗?” “为什么不用问?” “你们想啊!娃儿们放学的时间是四点半钟的样子,他坐我的船到七里湾的时间已经快四点了,你们说,他能到那儿去呢?” “他是到七里湾去的,他到七里湾去干什么呢?时间这么紧。”金所长自言自语道。 “我当时也觉得蹊跷,所以才记得这么清楚。” 说话之间,船已经靠岸。鲁老五一边将跳板搭到岸上,一边道,“金所长,你们慢一点,脚下踩稳当了。跳板上有点滑。” 老五把三个人一一扶上岸。 黑暗中,土地庙像魔鬼一样蹲在芦苇丛里面。三个人从土地庙旁边走进芦苇荡的时候,听到鲁老五叫了一声:“金所长,等一下。” 三个人又折回头。 “我想起来了,那一天晚上——就是包家兄弟坐我船的那天晚上,在天黑以后,有两个人上了我的船,他们让我等一下,说后面还有一个人,估计是解手,可我等了两袋旱烟的工夫都没有见到人影。” “他们有没有说是谁?” “没有。我也没有细问。” “那这两个人,您认识吗?” “只认识一个人。” “他是谁?” “是黑熊寨刘麻子家的老二。” “黑熊寨?在什么地方?” “黑熊寨在普觉寺的西边。”金所长道。 “金所长,以前怎么没有听您说过啊!” “这是一个小寨子,现在只有七八户人家。” 鲁老五提供的情况印证了马清斋和包大贵的说法。 “陈老师,后面这个人应该就是包俊才。”金所长道,“这个人——谢大爹应该认识。” “小卞同志,你是怎么知道的?” “金所长,马清斋曾经提到过一个细节。” “什么细节?” “他说,八月二十九号的晚上,包俊才是最后一个下船的,临走的时候,还和谢大爹打了一个招呼。” “不错,我也想起来了。走,找谢大爹去。”陈皓道。 卞一鸣的判断完全正确,谢大爹的话证实了他的结论。最后一个下船、并和他打招呼的人就是包俊才。谢大爹还补充了一个重要的情况,那天晚上,除了包副部长,跟在包副部长后面的还有一条大黄狗。谢大爹还证实了一个事实,当问及马清斋十二月一号有没有坐他的船的时候,谢大爹的回答是:“马大老爷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坐我的船了。” 他们在见到了谢大爹的同时,还见到了一个人,他就是马家集小学的水老师,他是从县城赶回来的,他的老母亲在县人民医院住院,得的是哮喘病,一到寒暑季节就发病。 在马家集凶杀案的侦破工作中,水老师功不可没,所以,在回马家集的路上,少不了要提到案子的进展情况,当然,因为是邂逅相遇之后的随意的交谈,只能是东一榔头西一棒,既不连贯,更不完整。但这对水老师来讲,已经足够了。当得知马家集两起凶杀案和包马两家的恩怨有关的时候,他惊愕不已。当听说杀害包俊才的凶手就是马清斋的时候,他颇为震惊。 回到马家集的时候,时间已经是十点四十分左右,河岸边停满了船,有些桅杆的上方挂着马灯,如果仔细观察的话,就不难发现,挂马灯的都是有货的船。船在水面上摇摇摆摆,不时传来波浪拍打船板的声音,马灯在黑暗之中一闪一闪的。 陈皓他们和水老师在“我来我客栈”门口分手,一个人向南,三个人向西。 金所长他们回到派出所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坐在会议室里面,看情形正准备开会。陈局长已经走了。 会议室里面烟雾弥漫,炉子里面刚加过煤,火中冒着蓝光,同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每个人的手上都有一沓材料,这些材料是马家集两起凶杀案现场的勘察记录和验尸报告,包括全部谈话记录,这些材料是金所长安排人复印出来的。 第111章 深潭中二石已出二石下尚有余水2 第131章深潭中二石已出二石下尚有余水2 “金所长,你们先喝一点水再谈。”郑峰放下手中的材料,准备去拎水瓶。 王萍手疾眼快,拎起水瓶倒了三杯水,递到三个人的面前。 所有人都把目光聚焦在了金所长的脸上。 “鲁老五和谢大爹提供的情况,和包大贵的供词没有什么出入,除此以外,鲁老五还提到了一个人。” “谁?” “马清斋。” “马清斋?” “十二月一号下午三点至四点之间,马清斋去了一趟七里湾。” “郑队长,十二月一号下午,我们在去普觉寺的山路上不是遇到过他吗?”毕老道。 “不错,时间在两点钟之前。”陈皓在时间上进行了补充。 “马清斋是到七里湾,还是路过七里湾?”郑峰道。 “我们问过谢大爹了,十二月一号,他没有见过马清斋。马清斋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坐他的船了。” “他到七里湾去干什么呢?”说话的是李卫国。 “而且是在碰到我们之后。”刘队长道。 “这里面一定有名堂。”李子荣很肯定地说。 “这从另一个侧面说明,他很长时间没有去过七里湾了,现在突然对七里湾产生这么大的兴趣。肯定和包俊才的案子有关系。”卞一鸣的分析总能抓住要点。 “这样吧!大家就围绕马清斋谈一谈自己的看法。材料——大家都看了,怎么想的就怎么说,畅所欲言,不要有什么顾虑。” “李子荣,你先谈一谈马德魁的情况。”毕老道。 “马德魁没有什么异常,他正常上学,唯一的变化是,他现在每天都回来,过去他是住校的。现在,上学和放学,都是他老叔马静斋到渡口接送。” “马家是不是怕包家人报复呢?”刘队长道。 “郑队长,虽然马清斋已经供认不讳,但疑点不少,有的地方很值得推敲。”陈皓道。 “陈老师,说说你的看法。”毕老道。 “这是我和卞一鸣两个人共同的想法。” “说说看。” “这一段时间,我们一直在思考两个问题:我们到马家的时候,马清斋和马明斋的老婆都在大厅里面说话,后院东厢房里面的东西到底是谁弄走的呢?从时间上看,只有两个人最可疑,一个是马道魁,一个是马德魁。如果是他们当中的一个人,那就说明知道马明斋“借尸还魂’内幕的不只是马清斋和马明斋的老婆,可是,马清斋却有意识地回避这一点,这是为什么呢?” 会议室里面非常安静…… “还有一个疑点,马清斋虽然交代了杀害包俊才的全过程,但他始终没有提到坑里面的那根柳树棍。”卞一鸣接过陈皓的话茬道。 “对,柳树棍是一个不容忽视的细节。”刘建亮道。 “现在想来,马清斋之所以没有提到柳树棍,只有一种可能。”李云帆已经沉默了很久。 “老李,你往下说。” “是因为我们在审讯的过程中没有提到柳树棍。” “李队长,你的意思是……” “毕老,您有没有注意到,马清斋在审讯的最初阶段对案子一直采取回避的态度,他好像在试探我们,想从我们的口中了解案情——他在套我们的话。” “李队长,马清斋难道不知道案情吗?”提问题的是刘建亮。 “他可能知道一些,到不包括细节。” “李队长,您的意思是,凶手另有其人。”金所长道。 “那么。真凶会是谁呢?”王萍道。 会议室里面一下子静了下来。 率先打破沉寂气氛的是刘建亮:“我看马道魁很可疑。就凭他那副模样,一般人见了,吓就吓死了,如果是在夜里面……” “他不是瘫了吗。”王萍道。 “马清斋说他能爬树上房,这就说明他有作案的身体条件。”刘建亮仍然坚持自己的想法。 “我完全同意李队长的分析。大家看一看这张照片。”史可染把照片递给了郑队长,“郑队长,您看——”史可染半天没有说话。现在终于等到机会了。 这张照片,是死者右小腿骨的照片,小腿骨一共断成三截。 “毕老,李队长,你们看——”郑峰把照片递给毕老。 毕老接过照片,道:“小腿骨断成三截,小卞,问题的答案就在这里。” “毕老,什么答案?”史可染道。 “包俊才的小腿骨断成三截,应该是柳树棍所致。” “我再补充一点,你们有没有注意到,马清斋在马家集的声誉怎么样呢,答案是肯定的,这一点,金所长应该最清楚,马家集的人大都称他为马先生……”陈皓道。 “还有人叫他马大老爷。”卞一明补充道。 “对!无论是马先生,还是马大老爷,都怀有敬意,马清斋对马家的生意不感兴趣,这说明他为人清高,金所长,您曾经说过,马清斋发现马老爷子和自己的媳妇有那种事情,就愤然离开了马家集。” “陈老师,你说的不错。”金所长点点头。 “这就说明马清斋是一个有血性的人。他回乡办学校,这是造福桑梓的善举,不是境界很高的人,是不会做这种事情的。再说,包俊才很可能是马清斋的学生。” “这一点,我们应该问一问马家集小学的张老师,或者水老师。”卞一鸣道,“还有一个细节最为可疑。” “什么细节?”刘建亮问。 “包俊才的尸身和头颅之间还差一截颈骨,马清斋的供述之中竟然一点都没有提到。” “会不会是我们没有问,所以他没有说?”李卫国道。 “如果这个案子不是他做的,那么,他就无法涉及到这些细节。”李云帆还停留在自己的思考里面。 “我们再从这几个细节入手,和马清斋接触一次。”毕老道。 “很有必要。”李云帆点头表示同意。 “还有一个疑点,包俊才的头颅和皮包在槐树洞里面是分开的,马清斋说,头是放在包里面一起放进槐树洞里去的,郑队长,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卞一鸣端起茶杯喝了几口水,到关键的时候,他顿住了。 “快说,什么可能?”李卫国道。 “你们回忆一下,槐树洞是不是比较小。” “树洞确实比较小。”刘队长道。 “刘队长,把头放在包里面,能不能放进去呢?” “这——我们没有想过。”刘队长茫然地望着卞一鸣。 “卞一鸣,你这个想法很大胆。”郑峰道。 “当时,我们没有对树洞的尺寸进行测量。”毕老不无遗憾地说。 “我们现在就可以跑一趟。”李云帆道。 “对!现在就去。”陈皓道。 “皮包在这里,头颅在我们局法医科,怎么办?再说,此头非彼头,大小体积都发生了比较大的变化。”刘队长道。 “刘队长。这不是问题,凭目测就能知道一个大概。”毕老道。 “走,刘建亮,你先去发动汽车,老李和卞一鸣跟我走一趟,再带一把手电筒,皮尺也带上。”郑峰道。 第112章 郑队长再审大贵包部长浮出水面 第132章郑队长再审大贵包部长浮出水面 “郑队长,有人找。” 门被推开了,一个人走了进来,他就是门卫张师傅。后面跟着两个人,他们是马家集小学的老师是张老师和水老师。 两位老师被郑峰拉到椅子上坐下。 “水老师,您刚回去,这时候来,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回去的路上,我想起了一件事,回到学校,和张老师一说,他说这件事情很重要,我们就来了。” “水老师,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郑队长,您再说一遍,马明斋是那一天遇害的?” “水老师,我不是跟您说过了吗?”金所长有点莫名其妙。 郑峰望了望李云帆和毕老道:“七月十一号。” “是什么时间遇害的呢——我问的的具体的时间。” “据包大贵交代,是在晚上七点到八点之间。” “张老师,时间不对。郑队长,马明斋是在什么地方遇害的?” “在普觉寺——普觉寺后面的竹林里面。” “那就更不对了。” “水老师,怎么不对。”卞一鸣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种失望的情绪。 张老师道:“郑队长,七月十一号夜里面十一点多钟——快到十二点钟的时候,水老师在三叉路口,遇见了一个人。” “谁?” “包副部长。” “包副部长?水老师,您告诉我,三叉路口——在是什么地方?”证峰觉得这个信息十分重要。 “就是我们学校前面的那个三叉路口。”水老师道。 “郑队长,就是老槐树南边那条路,在学校东南角分出两条道来,一条路一直通到普觉寺,另一条道从学校的前面通向马家后面的松树林。”金所长补充道。 “我明白了。”郑队长蓦地站起来,紧紧地握住水老师的双手:“水老师,一点都没错,您提供的情况太重要了——太重要了。” “太重要了——我都被你们弄糊涂了。”水老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真的很重要吗?”张老师也有些不解。 “水老师,让我来告诉您吧!马明斋是七点多钟在普觉寺遇害、十一点多钟在马家桥被埋的。”金所长道。 “我总算明白了。” “水老师,请您把当时的情况说说。”李云帆道。 “七月十一号的晚上,十一点多钟,家里来人说我母亲又发病了,我就向学校的老师借了一辆自行车。推着车子快走到三叉路口的时候,就看到一个人匆匆忙忙地从北边走过来,当时我急着赶路,没有在意,谁知从路旁边的草丛里窜出一条大狗来,回头再一看,过去的人正是包副部长。那条狗就是包家的——我认识那条狗。它和包部长形影不离。” “你们没有打招呼吗?” “没有。见我会回头看他,他加快了步伐。” “他不认识您吗?” “怎么不认识,我教了包俊才三年,平时经常见面。我当时也很纳闷。包副部长是不是酒喝多了;他怎么会出现在这条道上呢?又是在深更半夜。包家大院在马家集的西北方向,他回家应该走鱼市口才对啊!他为什么要绕道而行呢?” “水老师,您的记性真好。”王萍道。 “不是我的记性好,那一天——那天夜里发生的事情,在我头脑中的印象太深刻了,我连夜把母亲送到县人民医院,住进病房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多钟了,第二天早晨又赶回了学校。” 有一件事情,郑峰一直没有忘记:“二位老师,我还有一个问题想请教你们。” “有什么要问的,您就说吧!”张老师道。 “马清斋教过包俊才吗?” “教过。不但教过,而且对包俊才很好。” “何以见得?” “他经常借书给包俊才看,他对包俊才寄以很大的希望。” 水老师特别强调:“马清斋是马家唯一一个和包家没有成见的人。谁能想到他会……”水老师指的是马清斋杀害包俊才这件事,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郑队长,包大贵对马清斋的称呼上也能说明一些问题,他很少直呼其名,大部分时间都称呼马先生,而且还说过“马家集有很多娃都受过他的恩惠’,“很多娃’自然也包括包俊才在内。”王萍道。 “郑队长,山门,我们还去吗?”卞一鸣还没有忘记那棵老槐树。 “怎么不去?走,顺道送一下二位老师。刘队长,拿一把手电筒给我,还有皮尺。” 夜已深,人已静。闲话少叙,汽车直奔山门,明亮的车灯划破了马家集黑暗的夜空。 老槐树静静地矗立在马家集的山门口,默默地俯视着马家集和北通天河。 汽车在老槐树的跟前停了下来,五个人下了车,他们分别是郑峰、李云帆、卞一鸣,还有张老师和水老师。 经过对树洞的测量,郑峰和李云帆已经确定:头颅放在皮包里面是无法塞进树洞里面去的,因为树洞的最大宽度刚好能塞进一个人的头颅。树洞的长为六十九公分,最宽的地方仅为一十八点三公分,如此空间,想把一个人的头颅放进去,一般的头颅,勉勉强强,如果是一个大块头,那就很难了,郑峰和他的战友们接触过很多命案,勘验过很多尸体,虽然没有测量过死者头颅的长短尺寸,因为案情没有这方面的要求,但按常识和目测,眼睛里面还是有一点谱的。事实已经非常清楚,皮包和头颅是分开塞进槐树洞里面去的。 有这么多的疑点垫底,不怕马清斋不就范。 郑峰他们和二位老师分手的时候,时间已经是十一点钟了。 同志们目送着两位老师钻进树林,消失在黑暗之中。 郑峰一时来了兴致,想在马家集的大街上走走,李云帆也也有此意。于是让卞一鸣开着车子先回派出所了。 十二月七日早晨六点半钟左右,郑峰、毕老、李云帆和王萍再次提审包大贵。 郑峰有理由相信:这应该是最后一次和包大贵谈话了。树叶已黄,秋风已起,该是叶落的时候了。 “我不是都说了吗?你们找我还有什么事情啊!”包大贵声音很高,但中气明显不足。 “包大贵,你是都说了,但隐瞒了一些重要的东西。”这一次负责审讯的是郑峰。 “该说的,我都说了。” “该说的?是你“该说的’,还是案子该说的?” “马明斋是我杀害的,这不是你们想知道的结果吗?” “不错,你是把粮食弄回了家,但我们还想知道是你一个人挑回家的,还是两个人抬回家的?” 包大贵应该听懂了郑峰的弦外之音,他干脆把两只手放进了袖筒里面,做沉默状。 “我问你,七月十一号夜里十一点钟,在马家桥下埋藏马明斋尸体的时候,除了你,还有谁?” 第113章 包部长束手就擒吞苦果后悔莫及 第133章包部长束手就擒吞苦果后悔莫及 “我——我不是说了吗?就我一个人啊!” “那么,你告诉我,埋藏好马明斋的尸体之后,你是从哪一条路回家的?” “原路返回,就是石墙旁边那条路——就是靠河沿那条路。” “七月十一号夜里十一点多钟。有人在老槐树南边的三叉路口碰见了一个人。” “他是谁?” 包大贵的思维出现了明显的松动。 “在这个人的身旁还有一条狗——一条大黄狗。你还要我们把这个人的名字说……” “你——你别说了……” “既然你不让我们说,那你就自己说吧!” 包大贵至少沉默了五分钟,种种迹象表明,包大贵的心理防线已经崩溃,但要他开口说话,还需要在时间上做一些铺垫、情绪上也要酝酿一下。 “都怪我——都怪我啊!”包大贵终于开口了,他突然声泪俱下,捶胸但未顿足,“都怪我鬼迷心窍——中——中了邪了——我悔啊!” 这完全出乎大家的意料。郑峰示意王萍给包大贵倒一杯水。王萍不但倒了一杯水,还加了一条毛巾。 仇恨是一颗邪恶的种子,它所开出来的是毁灭的花。 郑峰静静地等待着。 包大贵用手背在鼻子上抹了一下,喝了一口水,抬起头,手上拿着毛巾,但并没有擦拭眼泪,“是我害死了俊才,也害了我兄弟二贵,都怪我没听娘的话。” 郑峰和李云帆耳语了几句,李云帆走出会议室,刘队长和陈皓站在门外。李云帆和刘队长耳语了几句,刘队长上楼去了。不一会,李子荣、李卫国跟在刘队长的后面走下楼来。 “李队长,是不是去抓包二贵?”李子荣迫不及待。 “耐心等待,就等包大贵一句话。” 李云帆掩上门,回到座位上。 “包大贵,你说吧!我们希望你如实交代,不要有丝毫的隐瞒。” “你们说的没错,是我和二贵两个人……,不过,我兄弟是被我硬拉进来的。” 门被推开了一条缝,刘队长把头探进来,朝郑峰和李云帆看了看。 李云帆点了一下头,门被掩上了。 “你把作案过程详细交代一下。” “七月十一号晚上,我在寺庙里面,二贵躲在竹林里面,那里是马明斋下山的必经之地。” “包二贵没有到寺里面去吗?” “没有。” “为什么?” “怕寺中的僧人认出他来,这个时候进寺,时间不对,怕引起僧人的怀疑。” “接着往下说。” “马明斋走到拐角处的时候,二贵拦住了他,我从后面跟了上去。二贵喊了一声“马明斋’,马明斋吓得魂飞魄散。” “他认出包二贵了吗?” “没有,他问二贵是谁?” “包二贵怎么说?” “二贵说:“你还认识包家的人吗?’马明斋慌了。他认出了二贵,退后几步想跑到寺里面去。我从后面对准他的小腿上方就是一棍子。他当即栽倒在地。” “关于过去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马明斋怎么说?” “他都认了。他还说自己过了十七年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已经受到了足够惩罚,如果不是为了孩子,他是不会苟活于世的,他甚至还给我们下跪——磕头。” “你们为什么不罢手呢?” “二贵心软了,可我的眼睛已经红了,我等了他十七年——等的就是这一天。” “马明斋究竟是怎么死的呢?” “在他给我们下跪的时候,我用树棍对准他的脖颈用力地砸了下去,他哼了一声,就瘫倒在地上了,多年的怨恨全集中到那根树棍上了。” “树棍呢?” “我把它扔进了桥拱下面——和——和头在一起。” “马明斋的头是什么时侯砍下来的?” “我把他扛到湖边,过了约摸一个时辰,才把他的脑袋砍下来。” “为什么要平肩砍下来?” “当时,树棍就夯在那里,没想到用力太猛,脖颈断了,我干脆就从那儿把头砍下来了。” 郑峰望了望李云帆,答案原来在这里。 “为什么要过一个时辰才把马明斋的头砍下来呢?” “这时候,马明斋的尸体已经僵硬了,砍的时候,已经没有血了。” “后来呢?” “后来的事,我已经说过了。” “你把埋好尸体之后的情况说一下。” “处理好尸体以后,我让二贵走老槐树南边那条路回家,我自己走的是河沿。” “为什么要分开走?” “怕路上遇到人,两个人在一起目标大,我原想,二贵走的那条路比较安全,河边这条道会有钓螃蟹的人。” “你在路上碰到人了吗?” “没有。钓螃蟹的人都收竿了。” 这完全是天意,这真应了那句老话:人算不如天算。 刘队长、陈皓和二李在得到李云帆的“指示”之后,冲出门外,直奔包家大院。李子荣和李卫国的手上分别握着一只手枪,对付包副部长,可不能大意。 时间是七点二十五分,刘队长已经熟悉了包二贵的活动规律,他一般在八点钟左右出门,派出所距离包家大院有十几分钟的路程。 包家大门紧闭,四个人守候在院门外面,耐心地等待着。 包家门前的码头上停着很多条船,见不到一个人影,船在河面上不急不慢地摇摆着,船上的人恐怕还在睡梦之中吧! 大概在七点五十的时候,院子里面有动静了,是自行车链条转动的声音,还有咳嗽声和脚步声。 接下来就听到停自行车的声音,然后是移动门闩的声音——是那种粗木杠的声音。 就在门被拉开的那一霎那间,包二贵如同一尊雕塑似的矗立在院门口,面对着四个身穿公安制服的人,他大惊失色,呆如木鸡,灵魂出窍。 “包副部长,你被捕了。”刘队长从口袋里面拿出一张逮捕证,在他的眼前晃了一下,“铐上。” 包二贵下意识地伸出双手,李子荣把手铐很顺利地戴在了他的手腕上。 包家的院门口一下子汇集了很多人,就像刚从地底下冒出来的一样。船上的人都醒了,他们跳下船,围了过来。 包二贵不紧不慢地跨出门槛,慢条斯理地带上院门,在关院门的同时朝院子里面望了一眼。 包副部长应该能够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四个人押着包二贵走到派出所门口的时候,李子荣用手碰了碰陈皓的肩膀,朝北街口瞟了一眼。 陈皓朝北街口看去,北街口走出两个人,其中一个人是马德魁。 “李子荣,另一个人是谁?” “是马静斋,他是送马德魁上船的。” 渡口已经聚集了七八个人,他们跑上河堤,一边跑,一边朝派出所这边张望。鲁老五站在渡口,肩膀上靠着一根一丈多长的船篙。码头上的工人都停下了自己的活计,他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第114章 刑侦队马不停蹄马清斋心存侥幸 第134章刑侦队马不停蹄马清斋心存侥幸 四个人把包二贵押进会议室的时候,郑峰、李云帆、毕老和王萍已经恭候多时。 对包二贵的审讯比较顺利,他所供述的内容和包大贵大同小异,“大同’的是作案的过程,“小异’的是作案的缘由,包大贵说包二贵是被他拉进来的,实施杀人行动的是他,包二贵则说祸端由他而起,自己才是主谋。 包大贵所谓的“祸端由他而起”,指的是,最早发现马明斋假死的人是他,是他在舒心堂里面泡澡的时候听到了四老爹和伍师傅的对话。对话的内容是关于马明斋后背上的那个胎记,“如果我不说,也就不会有后来的事了,他听到心里面去了。” “你有没有想过后果呢?” “也想过后果,但人在山腰上和在山脚下的想法是不一样的。有一次,下班的路上,我在桃源渡口碰到了大姑,我就带了她一段路,在路上,她跟我说了一件事:有一天下午,她和小飞在两个地方同时见到了马先生,一个地方在普觉寺,一个地方在风阳县城。我就觉得这里面一定有蹊跷。回家后,跟大哥一说,他就盯上了马家后院。有一天,他终于在普觉寺寻觅到了马明斋。” “于是,你们俩就准备下手了。” “刚开始,他什么都没有跟我讲,他不想让我掺和这件事。后来……” “后来,你就掺和进去了?” “夜探马家大院的主意也是我出的。我们两人一起爬进了马家大院,一个人根本就进不去,马家的围墙比较高。” “你把详情说说。” “后院院门外有一棵古榕树,我就在树上守候,看到东厢房里面有灯光。不一会,有一个人从屋里面走出来,手里面摇着扇子,嘴里面叼着香烟,走进了凉亭——在距离院门十几步的地方有一个凉亭。” “他就是马明斋吗?” “当时,我还不敢确定,正准备离开,马明斋突然朝院门走过来,我终于看见了……” “你认出他了吗?” “我看见了他腰上的铜头腰带。” “包大贵当时在什么地方?” “大哥在前院,他在窗户外面看到了马先生——就是马清斋,还有他的婆姨和马明斋的婆姨。” “为什么要把马明斋的尸体埋在马家桥下?” “这也是我的注意,小妹水仙就是在那里遇害的。那里比较偏僻和隐蔽,河坡很陡,夜里面是不会有人到桥下去的。我们埋的很深,上面压了很多石头。原以为万无一失,没想到……” “那只大黄狗呢?这些日子怎么没见你带着?” “关在家里了。” “以前,你们可是形影不离啊!” “自从马明斋死后,我怕马家人报仇,出门就带着它;阿才失踪以后,我带着它找遍了马家集和附近几个村寨的角角落落。” “七里湾的喇叭塘和老槐树附近没有找过吗?” “没有。” “七月十一号的夜里面,这只狗一直和你们在一起,为什么要带着它?” “你们不是知道了吗?”包二贵以为大贵已经和盘托出了。 “我们现在问你。” 郑峰和李云帆互相对视了一下:这只狗不应该只充当过道具的角色。 “这也是我的主意,带上阿黄是为了对付马明斋……” “不要停下来,接着说。” “马明斋倒地之后——阿黄就扑了上去。” 很显然,阿黄在这起谋杀案中成了泄愤复仇的帮凶,可以想象,马明斋死的有多惨。 “马明斋没有喊吗?” “在阿黄扑上去之前,我脱下衬衫把他的嘴堵了起来。” “马明斋没有挣扎吗?” “他没法挣扎。” “为什么?” “我解下鞋带把他的手绑了起来。” “狗没有叫吗?” “阿黄只是哼了几声,即使叫几声,也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普觉寺附近几个山寨里面时常有狗叫声。” “狗咬了多长时间?” “大概有一支香烟的功夫,马明斋的衣服都被撕烂了。最后,马明斋跪在了我们面前。” “马大贵的树棍就是这时候砸下去吗?” “是,但不是他砸下去的,是我砸下去的。” “你是不是想说,马明斋的头也是你砍下来的呢? “马明斋的头确实是我砍下来的。” “埋尸一共有几个人?” “就我们两个人,石头太大太重,一个人很吃力。” “你在马家集小学前面的三岔路口遇到了谁?” “遇到了水老师,我怕他认出我来,所以就加快了脚步,没有想到阿黄从草丛里面窜出来,把水老师吓了一跳。事后一想起这件事情,心里就后怕。” 是微风,就掀不起大浪,是野兔,就吓不了苍鹰。“8.18”无头案的凶犯由一个人变成了两个人。 至此,“8.18”无头案终于尘埃落定。至于谁是主凶,这已经不再重要。 九点十分左右,马清斋又被请到了会议室。负责这次审讯工作的是陈皓和卞一鸣,郑峰做这样的安排是有考虑的,他曾经和刘局长谈过,准备为李云帆配备一个副手,候选人就是陈皓和卞一鸣。从目前的情势来看,把陈皓和卞一鸣作为副队长的候选人已经是很保守的想法了。 负责记录的还是王萍。郑峰、毕老和李云帆坐在旁边。 “马清斋,关于包俊才的案子,我们还有几个问题想和你谈一谈。”陈皓道。 “有什么问题,你们就问吧!”马清斋的态度似乎很诚恳。 “你再回忆一下,你在掩埋包俊才尸体的时候,坑里面有没有其它东西?” “没有。”马清斋看了看陈皓,又看了看郑队长,“确实——确实没有。” “可是,我们在挖掘的时候,发现坑里面还有一根柳树棍。” “柳树棍?” “对,有一百二十几公分长,直径有五六公分。” “坑里面怎么会有柳树棍呢?”马清斋在装傻。 “柳树棍显然是和包俊才的尸体一起埋下去的,因为柳树棍就在尸体的旁边,和尸体的深度完全一致。” “会不会是钓长鱼的人在挖洞的时候用来堵洞的呢?”马清斋试图在生活里面找到依据。 “我们在坑西边第五棵柳树上找到了柳树棍的出处,这根柳树棍就是从这颗柳树上砍下来的,茬口完全吻合。对于这一点,你有没有更好的解释呢?” “不得而知。”这个词又出现了。 卞一鸣从档案袋里面掏出一张照片递给马清斋:“你看看这张照片。” “这是什么?” “这是包俊才的右小腿,骨头断了三截,您看清楚了吗?” “这——” “这说明包俊才被推到坑里面的时候,小腿骨已经断了,从断裂的程度来看,显然是受到猛烈重击所致,而根据你的供述,包俊才是被你勒死的,这两者之间出入很大,事实非常明显,导致包俊才小腿骨断成三截的元凶就是这根柳树棍。” 第115章 卞一鸣语出惊人新线索直指真凶1 第135章卞一鸣语出惊人新线索直指真凶1 “会不会是坑太深,我把他掀下去的时候,因为用力太猛,所以……”别看马清斋年近古稀,思维还相当敏捷。编故事的本事也不小。 “我再问你,你是从什么部位砍下包俊才脑袋的呢?” “和肩膀齐平。” “砍了几处?” “就砍了一处。”马清斋说的非常肯定。 卞一鸣从档案袋里面拿出两张照片。 “马清斋,你再看一看这两张照片。” 马清斋从卞一鸣的手上接过照片,认真地看了看。 “看清楚了吗?” “看清楚了。” “有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没有。” “你难道没有注意到,包俊才的颈骨一截吗?经过我们的勘验,现在已经可以确定:尸身和头颅同属于包俊才,可是,在头颅和身体之间少了一截颈骨,这一截颈骨跑到哪里去了呢?” “头——头会不会断在树洞里面了,你们最好再进洞找一找。”马清斋是不缺少想象力的,也不缺乏演戏的才能。在这个世界上,有这样一种人,如果没有铁的事实,他们是不会低头的。 “我问你,你是把头装在皮包里面放进树洞里面去的吗?” “是啊!” “事实是:头和包是分开放进去的。” “为什么要分开放进去呢?” “你算是问对了,答案非常简单:洞口很小,最宽的地方只有十八点一公分,如果把头装在皮包里面是放不进去的。” “不错,洞口是很小,我是费了很大的力气才硬塞进去的。请你们想一想,如果洞口很大,我能把东西放在树洞里吗?”马清斋毕竟是一个读过书的人,这么多年积累的智慧全用在这儿了。 陈皓放慢了脚步,和卞一鸣耳语了几句,卞一鸣用手指头在茶杯里面蘸了一点水在桌子上写了几个阿拉伯数字:12.1.“我问你,十二月一号,你到七里湾干什么去了?” “七里湾?十二月一号。你们让我想一想。” 陈皓的双眼直视着马清斋。 “我想起来了——我到七里湾的喇叭塘去了一趟。” “到喇叭塘去干什么?” “十二月一号,我在下山的时候碰见了你们,怕事情败露,心里面不放心,就到喇叭塘去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因为那天晚上匆匆忙忙,天又黑,我怕没有弄干净。没想到问题出在水下面。”马清斋说得似乎理顺章成。 “我再问你,八月二十九号的夜里面,天气如何?” “天气如何?时间隔得太久,我记不得了。” 审讯进行到这里,似乎走进了死胡同。 郑峰、毕老和李云帆一边抽烟,一边看着陈皓和卞一鸣。脸上毫无表情。他们要看看这两个人如何打破僵局。 陈皓从口袋里面掏出一包香烟,抠出两支,递给卞一鸣一支,卞一鸣掏出打火机把两个人的香烟点着了,马清斋眼睛盯着桌上的香烟盒,陈皓弹出一支,递给他,卞一鸣站起身,给他点了火。 卞一鸣从包里面拿出那快怀表,在手里面掂了几下。 陈皓心领神会:“马清斋,这个怀表,你还认得吗?”陈皓拎着怀表的链子,怀表在马清斋的眼前晃动着。 “认得。” “认得就好,你看——表链子已经一分为二。” 马清斋无语。 “我问你,还有半截表链子呢?案发当晚,那半截表链子应该在你的腰里面才对。” “表链子——那半截表链子,在回去的船上,我想看一下时间,发现怀表不在,只留下半截表链子,我就回到喇叭塘,找了很长时间都没有找到,后来,我把那半截表链子扔到河里面去了。” “扔到什么地方了?” “船划到半道上的时候扔的,具体的地方,已经想不起来了。” “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你听好了。” “我在听。” “这个怀表,你给过谁?” 马清斋的眼神突然飘忽起来,说话也没有先前流畅了:“没——没给过谁。它一直呆在我的腰里面,从来没有离开我半步。” “我们来做一个假设,如果杀害包俊才的人不是你的话,那么,他一定是持有这块怀表的人,如果这一点能够成立的话,我们就一定能在马家集人的记忆里面找到答案。” 马清斋一时语塞,脸上立刻笼上了一层灰色。 卞一鸣从档案袋里面拿出一沓材料,翻了几页,一边和陈皓议论着什么,一边用笔在上面打了几道波浪线。 陈皓接着道:“上一次,我们找你谈话的时候,在谈到包俊才的作业本和荀子的《劝学》的时候,我们提出要到马集中学去一趟,问一问王老师,或者问一问马德魁的时候,你的态度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这是为什么呢?” “这——” “说!” “既然你们已经确定了包俊才的身份,又在案发现场找到了我的怀表……我不承认行吗?” “我们现在可以明白地告诉你,从你所交代的情况来看,在你的故事里面有一个若隐若现的身影——这个身影显然不是你。而且这个身影很可能就是把马明斋东厢房里面的生活用品移至别处的人,这个人不是马道魁,就是马德魁。马德魁的疑点最大。” “这——这不可能。”马清斋的声调一下子提高到了许多。 “马德魁和包俊才同在马集中学读书,又是同班同学,他对包俊才的活动规律了如指掌,有充分的作案条件。” “这只是你们的想象而已。”马清斋的口风没有丝毫松动,但声调却降了好几度。 马清斋需要的是证据和事实。所以,郑峰他们还得在证据上做些文章。 任何犯罪证据,都是建立在理性思考和深入分析基础之上的。所以,分析与推理在刑侦工作中显得尤为重要,犯罪分子是不会把线索摆到我们面前来的。 在结束对马清斋的审讯之后,郑峰和同志们对案情做了如下的分析:如果杀害包俊才的凶手不是马清斋的话,那么,真凶一定是怀表的持有者,马清斋会把怀表送给谁呢,表是用来掌握时间的,马道魁好像没有掌握时间的必要性,而马德魁上学放学,上课下课,都需要掌握时间——从现有情况来看,马德魁是包家唯一一个在马集中学读书的人。所以,马清斋把怀表给马德魁的可能性最大。这是其一。 包俊才在临死之前,肯定和凶手有过一段时间的搏斗——至少是一段时间的挣扎,包俊才活动的时间与规律,谁最清楚呢?大家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个人,他就是马明斋的儿子马德魁。这是其二。 马德魁和包俊才年龄相仿,单凭力气,要想将包俊才置于死地,不一定有胜算,所以,他必须借助于其它东西,采用突然袭击的方法,所谓“其它东西”就是那根柳树棍。马俊才也一定是在遭到柳树棍的重击之后失去了反抗能力的。 第116章 卞一鸣语出惊人新线索直指真凶2 第136章卞一鸣语出惊人新线索直指真凶2 至于包俊才的头颅为什么会少一截颈骨,其中定有原因。 最后的结论是,如果马德魁是怀表的持有者,那么,马德魁的同学,特别是班主任王老师,一定见过这块怀表。 卞一鸣还想到了一个重要的细节:马清斋竟然能清楚地记得杀害包俊才的杀猪刀扔在了第四棵柳树下面,这从犯罪心理学的角度来看是有问题的,凶手作案之后能够记得杀人凶器放置的大致方位,或者范围,不可能记得这么具体,原因非常简单,凶手当时正处于一种极度紧张的情绪里面,这时候,凶手的意识和方位感都是比较差的,更何况是在天黑风大的夜晚,凶手也是人,身处七里湾喇叭塘,其内心的恐惧不言而喻。再说,凶手根本就没有必要记住投掷杀人凶器的位置,难不成他还想把凶器从水里捞上来吗?又不是埋藏宝藏。结论只有一个,马清斋记住凶器放置的地点,是为了用具体的物证来说明自己就是杀害包俊才的凶手,好让真凶脱罪。 陈皓想到了一个重要的时间,那就是十二月一号:“郑队长,马清斋提前布了一个局,十二月一号下午三点多钟,他到七里湾去的唯一目的就是为证明自己杀害包俊才预先设置证据,万一凶杀案的线索直指马家,他就出这一张牌。” “还有一个细节也能证明这一点。” “小卞,你快说!”毕老越来越喜欢这个年轻人了。天生就是一个干刑警的材料。 “王姐,请你把那把杀猪刀拿来。” “我去拿。”刘队长自告奋勇,从墙角上的一个箱子里面拿出一个纸包——打开纸包,里面是一把杀猪砍刀。 卞一鸣接过刀:“你们看——” 毕老不得不佩服卞一鸣的智慧:“小卞,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老李啊!这说明我们当时的勘察是有疏漏的。”郑峰道。 “这把刀如果是七月十一号扔下去的话,应该锈迹斑斑才对。” 陈皓惊诧不已,“卞一鸣,你怎么没有跟我说过这件事呢?” “我当时想到了这个问题,但不敢确定,这把刀就是我清洗的,当时,刀上面有很多淤泥,洗去淤泥之后,我发现锈迹太少。今天也是突然想起来的,这全是被马清斋逼的。” 郑峰当即决定:到马集中学去一趟。一同前往的有李云帆、陈皓、卞一鸣、刘队长和金所长,之所以去这么多人,是想把两件事情放在一块做,如果能从王老师那儿得到肯定的答案,就立即对马德魁实施抓捕,免得夜长梦多。 郑峰一行五人走出派出所,直奔渡口。时间是九点二十五分。 鲁老五的船正停在渡口,船上已经有几个人了。 同志们在和鲁老五的寒暄声中踏上了跳板,鲁老五把大家一一扶上船,抽回跳板,抛篙——投篙——下蹲——躬身——用力。船直奔七里湾南渡口而去。 没有风,阳光照在河面上,熨烫出细小而柔和的波纹,对岸的芦苇荡静静地安卧在水面上,如同一幅水墨画,这幅画大概是出自一个小孩子的手笔,画是画好了,但他却对自己的作品不满意,所以将画好的芦苇的一角一点一点地擦掉了。 渡船行驶到芦苇荡跟前的时候,大家才看清楚,芦苇荡里面有二十几个人正在割芦苇。让这幅水墨画缩水的原来是这二十几个人。 郑峰少不了跟鲁老五和谢大爹说一些感谢的话,郑峰和同志们对这些山里人怀着深深的敬意,包括四老爹、二姑太,还有派出所的严师傅和张师傅。他们和桃花坞的车三姑一样,过着稀松平常的日子,打发着平淡无奇的生活。但却有滋有味,心安理得。 同志们走进马集中学的时候,时间是十点十五分,郑峰他们在校长办公室等了约摸两分钟,徐校长带着王老师来了。 双方坐定之后,郑峰直奔主题:“王老师,请你看一样东西。” 卞一鸣把怀表递到了郑峰的手上。 “这块怀表怎么会在你们手上?”王老师十分惊讶。 “王老师,你见过这块怀表吗?” “这块怀表是马德魁的——他曾经用过这块怀表。” 终于找到马清斋的死穴了。这是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大家喜形于色。 此时的郑峰却显得异常的平静:“王老师,请您回忆一下,这块怀表,马德魁有多长时间没戴了?” “这一学期就没有见到了,郑队长,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你们能告诉我吗?” “我们怀疑是马德魁杀害了包俊才,这块怀表是我们在七里湾喇叭塘作案现场发现的。” “您能把包俊才遇害的时间告诉我吗?” “八月二十九号。” “八月二十九号?这是我们学校暑假补课的最后一天。郑队长,我想起来,八月二十九号放学以后,包俊才和几个同学留下来把教室收拾了一下,还出了一期黑板报,后来还帮我收拾了一下行李。离开的时间是六点半钟左右,我一直把他送到校门口。” “马德魁是什么时候离开学校的呢?” “马德魁走得比较早,他最后一节课没有上,让同学带的假,说身体不舒服,先回马家集去了。” “郑队长,这个细节可以问一下谢大爹和鲁老五,如果凶手就是马德魁的话,他们一定能回想起马德魁到七里湾和离开七里湾的时间。”陈皓道。 “马清斋曾经说过,他作案之后,是划船回马家集的,马德魁很可能就是划船回马家集的。”李云帆道。 “老李说得对。” “还有一件事情,我当时就觉得很奇怪。” “王老师,您说,什么事?” “九月二号,马德魁才到学校来报到——他迟来了一天,左手腕上——就是郎中搭脉的地方包了一大块纱布。手背上也有几条血痕,都结疤了,他穿着一件长袖衬衫,脖子下面的风纪扣也扣着,领口处有一点青紫。” “这一定是包俊才和马德魁搏斗的时候留下来的。王老师,疤痕还在吗?” “手背和脖子上的疤痕已经没有了,手腕上的疤痕还在。” “铛——铛——铛——” 下课的铃声响了。 “王老师,请您把马德魁带过来。” “你们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王老师拉开门走出办公室。 王老师走出办公室以后,徐校长想起了一件事:“这学期开学后不久,马清斋到学校来了一趟。” “他来干什么?” “他说来看看我,但我看不像。” “怎么不像?” “他跑到马德魁的班上去看了看。” “郑队长,马清斋可能是预感到了什么,他一定是去看看包俊才在不在。”卞一鸣道。 郑峰和李云帆站在窗户跟前目送着王老师下了楼梯,教室在办公楼的后面,学生们三三两两地在教室前面的花坛边溜达、聊天和玩耍。 王老师走进一间教室,朝里面招了一下手,不一会,一个学生模样的人从教室里面走出来,身材比一般学生要高许多,至少有一米七四的样子。教室外面的几个学生凑了上去,被王老师驱散了。王老师招了一下手,马德魁就跟在王老师身后朝办公室走来。 第117章 马德魁提前放学芦苇荡暗藏杀机 第137章马德魁提前放学芦苇荡暗藏杀机 郑峰、李云帆和陈校长坐在椅子上,陈皓和卞一鸣站在两扇门的两边。 王老师走进办公室,马德魁也走了进来。 他剃一个标准的小分头,头上油光发亮,多少还有那么一点有钱人家阔少爷的派头,上身穿一件对襟棉袄,外面罩一件干部服——上下共有四个口袋,下身穿一条棉裤,外面是一条深蓝色毛比基裤子,脚上是一双翻毛大头棉皮鞋。 当他抬起头来的时候,脸色突变,面如土灰,本能地后退了半步,并且回头看了一下,门已经被陈皓关上了。 卞一鸣的手铐已经拿在手上,见郑峰朝他使了一个眼色,上前两步,把马德魁的双手烤了起来,马德魁没有任何反应,他完全变成了一个木偶人。 李云帆走上前去,抓住马德魁的左手,捋起他的棉衣袖,在手腕处,果然有一条长约三公分长的疤痕。 “马德魁,你有什么话要说?” 马德魁什么话都没说,他表情木然地望着郑峰,额头和鼻翼上渗出了芝麻大小的汗珠。眼睛一动也不动,如同镶嵌在眼眶里似的。 马德魁被带下楼的时候,很多学生聚集在楼梯口,上课铃响了,但已经失去了作用。 深潭终于见底,最后一块石头就是马德魁。 下午一点半钟左右,审讯马德魁的工作开始了。 参加审讯的有郑峰、毕老、李云帆、陈皓、卞一鸣和王萍,负责审讯的是卞一鸣,记录还是王萍。 马德魁被刘队长和李子荣押进会议室的时候,手铐还在手上。李子荣指着火炉前边的椅子示意他坐下,他非常听话地坐在了椅子上。他双腿平放,两只手放在膝盖上,双眼无神地望着面前的这几个人。 “报上你的姓名。” “马德魁。” “年龄?” “十八。” “知道我们为什么抓你吗?” “知道。” “八月二十九号夜里,你是不是杀害了包俊才?” “是。” “除了你,还有谁?” “我一人。”马德魁虽然年龄不大,但说话却像大人一样不紧不慢,而且非常简练。 “你为什么要杀害包俊才?” “马家人害死了我爹。”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你爹还活在世上的?” “九岁。” “你是怎么知道的?” “一天——夜里,我醒来,娘不见了。我心里很害怕,就跑到大哥的屋里。不一会,突然看到站厨慢慢移动,我娘从里面出来了。又一天夜里,我等娘进去之后,就跟了进去。我娘上去以后,我蹲在床底下,听到了我娘和我爹的对话。” “后院,你去过吗?” “后院门锁着,娘不让去。” “你是怎么知道你爹遇害的呢?” “八月十八号下午,我大街上去买东西,听人说:马家桥下挖出一个人,公安局的人都来了。我就跑到马家桥。果然看到了一具尸体——没有头,我立马跑回家,摸到后院,我爹已经不在了,我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你是怎么知道包家人害死你爹的呢?” “有一回,我听我娘和大伯提到了包大贵。就是他们不说,我也知道是谁杀害了我爹。在马家集,和我们马家作对的只有他们包家。” “八月二十九号,你是几点离开学校的?” “四点多。” “为什么要提前走?” “在芦苇荡等包俊才。” “你是怎么知道包俊才会在天黑的时候到七里湾的呢?” “中午,王老师召集他们几个班干部开会,让他们留下来出黑板报,收拾教室,王老师也要回家,包俊才一定会帮他收拾一下。” “两块石头是事先准备好的吗?” “对。” “石头是从哪里来的?” “土地庙——就是南渡口那个土地庙。” “柳树棍是怎么回事?” “是从柳树上砍下来的。” “在什么地方?” “就在喇叭塘。” “第几棵树?” “没在意。” “你身上有一把刀。” “对,” “作案后,刀放到什么地方去了?” “扔到河里面去了。” “在什么地方?” “就在喇叭塘——大概在塘中央。” “你把杀害包俊才的过程交代一下,越详细越好。” “我……” “等一下,你杀害包俊才的事情,马清斋是这么知道的呢?” “八月二十九号的夜里面,我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十点多钟了。” “为什么这么迟?” “我把包俊才的脑袋和书包扔进老槐树的树洞里面以后,想看看时间,发现怀表不见了。” “另外半截怀表链子还在吗?” “不在——扔了。” “扔到什么地方了?” “喇叭塘。” “你又去了一趟喇叭塘。” “对!我去找怀表,在那条路上找了几个来回。还是没有找到。” “你想不想知道怀表在什么地方呢?” “在哪里?” “我们现在可以告诉你,怀表就在那包东西里面,里面还有一条裤子。你现在应该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吧!” 马德魁低头无语。他大概是在懊悔。 “你说一说马清斋是怎么知道你杀害包俊才的。” “八月二十九号,我回到家的时候,是从后院翻墙进去的。” “为什么要翻墙呢?” “我赤裸着上身,怕家里面怀疑。” “为什么要赤裸上身呢?” “汗衫上面有血,我把它扔了。” “扔到什么地方去了?” “槐树洞。” “你翻墙的时候,被马清斋发现了,是吗?” “是。” “你是怎么回答的?” “我说和同志们进城看了场电影,汗衫在回来的路上弄丢了。” “你回马家集,是坐鲁老五的船还是自己家的船?” “自己家的船。” “接着讲,马清斋是不是怀疑你了?” “刚开始没有。” “怎么时候?” “第二天早上,他看我手背上有几道血痕,见我穿了一件长袖衬衫,问我大热天,为什么要穿长袖衬衫,就捋起我的袖子,看到我手腕上的伤,问我是怎么回事。我说和同学们上山掏鸟窝,从树上掉下来被树枝划的。几天后,他突然问我怀表到哪里去了,为什么没见我戴,他就刨根问底,还说告诉我娘。” “你娘不知道这件事情吗?” “刚开始不知道。” “什么时候知道的?” “今年中秋节以后。” “中秋节以后?” “开学以后,大伯去了一趟学校,回来以后就问我包俊才到哪里去了?” “你怎么说?” “我说包俊才转到省城去读书了,王老师就是这么说的。“ 第118章 芦苇中幽灵闪动包俊才雏鹰折翅1 第138章芦苇中幽灵闪动包俊才雏鹰折翅1 “后来呢?” “中秋节前一天的傍晚,大伯将船划到包家前面的桥下,躲在船舱里面,一直守候到晚上八点钟,回来后就问我是不是杀了包俊才,并且告诉了我娘,我没办法,就一五一十说了。” “马清斋躲在船舱里面干什么?” “看包俊才有没有回来过中秋节。” 金所长拎着一瓶水走进会议室,王萍接过水瓶给每个人的茶杯添满了水。金所长往炉子里面加了一些煤块,然后坐在郑峰的旁边。不一会,炉火便“噼里啪啦”地燃烧起来,火光映红了同志们的脸。 审讯继续进行。 “马德魁,你把杀害包俊才的过程交代一下,不要有任何遗漏,你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 “说吧!” “那天下午五点钟左右,我就到七里湾了,搬好石头以后,我就在喇叭塘猫了一会,因为时间还早。” “你早就选好喇叭塘了吗?” “对,早些日子就选好了,塘边正好有几个坑,其中一个坑比较大,也比较深。这些坑是钓长鱼的人挖的。” “杀害包俊才的念头是什么时候产生的?” “从——从我知道包家人杀——杀害了我爹以后。” “你为什么要选择包俊才呢?” “他——他是一个书呆子,比——比较好——好对付。” “包马两家的恩怨是上一辈子人的事情,这和包俊才没有任何关系。他是无辜的。你读了不少年的书,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他们包家让我们马家不好过,我就要让包家人不好过。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是不能按常理推断的。”马德奎的言语之中有那么一点少年老成。 郑峰的心情异常沉重,上一代人的仇恨已经使眼前这个年轻人的心理严重扭曲变形。 “照你这么说,你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对!我准备好了刀和绳子,为了……” “等一下,刀是什么刀?” “是我在县城买的——是一把菜刀。” “你家里面不是有杀猪刀吗?” “家里面的杀猪刀被大伯收起来了。我找了,但没有找到。” “刀一直带在身边吗?” “一直藏在喇叭塘。” “刀不会生锈吗?” “我在刀上抹了一层猪油,用牛皮纸包着。” “除了刀和绳子以外,你还做了哪些准备?” “为了万无一失,我还砍了一根柳树棍。包俊才虽然是个书呆子,但和我差不多高,我可不会做那种老鹰没有射到着,反而被老鹰啄伤了眼睛的傻事。” “你大伯知道你要杀包俊才吗?” “他不知道,飞、但他担心我做傻事,要不然,他也不会把杀猪刀藏起来,也不会跟我将那些“冤冤相报何时了’的大道理了。” “做案的过程,你跟马清斋说了吗?” “我只说了一个大概,当时我心里也有点后怕,有些细节没有说,大伯也没有问。” 这就是马清斋不能自圆其说的原因,关键是:等他想知道所有细节的时候,已经迟了,由此看来,郑峰选择十二月四号拜访马家是明智之举,同志们的及时出现,打乱了马清斋的阵脚。他已经没有机会和马德魁进行深入细致的沟通和交流了。 “说下去。” “六点多钟的时候,我摸到了七里湾北渡口,躲在芦苇丛里面。这时候,天已经上黑影子了。” “我问你,八月二十九号的天气怎么样?” “阴天,风很大。到七点钟左右,坐船的人越来越少,七点半钟左右,包俊才来了。船上除了谢大爹,只有三个人……” 这里和马清斋所说的情况一样:“马清斋为什么要问你这个情况?” “他问我,和包俊才同船的有几个人,包俊才认不认识他们。他们认不认识包俊才。” 这个情况对刑侦人员来讲,是非常重要的,马清斋自然也知道它的重要性,他之所以问马德魁这个问题,是想看看马德魁在八月二十九号的晚上有没有留下什么破绽和疑点。 “你是怎么说的呢?” “我说包俊才和他们彼此都不认识。” “根据是什么?” “那两个人面很生,好像不是我们马家集的人。包俊才没有跟他们说话,只顾在马灯下看书,上岸之后,那两个人走在前面,包俊才走在后面,隔了七八步远。” “下面这一段内容,你详细谈一谈。”下面是凶杀案的重点部分。 “我——我跟了上去,因为有芦苇丛,再加上风,所以,他一点都没有察觉……” 马清斋在谈到天气的时候,竟然对天气一无所知,这也是一个很大的破绽,几乎所有的罪犯,在作案的时候都会考虑天气的因素,马德魁和包大贵都感觉到了八月二十九号夜里面的风。马清斋没有感觉到,就说明他没有身临其境。 这时候,会议室的门被推开,刘队长朝郑峰看了看,郑峰走出了会议室,掩上门。 “马德魁,你继续往下说。” “我跟在包俊才的后面,当他走过喇叭河的时候,我逼了上去,从口袋里面掏出绳子。” 很显然,马德魁在这种情况下选择绳子,是完全符合当时的情境的。前面有人,自然不能让包俊才出声,所以,从后面用绳子勒住包俊才的脖子,是最稳妥的办法。 “喇叭河是不是在喇叭塘的西边?” “对,喇叭河和喇叭塘是连着的。” “前面不是有人吗?” “那里弯道比较多,又有芦苇挡着,他们看不见后面的情况。当时,天已经黑透了。” 这就说明马德魁对作案地点的选择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你怎么知道包俊才会在这个时间回马家集?” “这之前,我已经在喇叭堂等了他好机会。即使哪一天等不着他,我总会等到他。” “你特地选择在那里下手。” “我必须在那里下手,那里弯道最多,芦苇最密,如果再往前走,一是弯道少,二是离南渡口比较近。再不下手就没有机会了。就在我步步逼近包俊才的时候,他突然停住了,他打开书包,从里面拿出一个练习本,撕了几张纸,我就知道,一个更好的机会出现了。” “更好的机会?” “他这是要大便。我就把绳子收了起来,抄起柳树棍。他朝芦苇丛里面走了十几步,那里是一块洼地,有一小丛灌木,他走到灌木丛的后面,脱下裤子,蹲了下去。我慢慢地摸了过去,他大概是听到了声音,因为我手上的柳树棍碰到了芦苇,他猛然回头,好像看到了我——他看到了我的影子,连忙站起身,匆匆提起裤子,我抡起柳树棍,对准他的右腿挥了过去,他应声倒地。” “你为什么不对准他的头,或者直接用刀呢?” 第119章 芦苇中幽灵闪动包俊才雏鹰折翅2 第139章芦苇中幽灵闪动包俊才雏鹰折翅2 “我要让他死个明白。他们包家害死了我爹。”马德奎的眼睛通红。说到激动处,他突然听了下来。 “你怎么不说了。” “他包俊才从小学一直到中学,什么时候都压在我的头上。” “他怎么压你了?” “老师拿我跟他比,我大伯也拿他说我,从上小学开始,我就生活在他的阴影之下。” 很显然,在马德魁的胸腔里面,除了家族的仇恨,还包括他个人的私愤和怨气。 “你是想慢慢地折磨包俊才吗?” “不错。”这时候,卞一鸣和陈皓看见了马德魁眼睛里面的凶光,“我爹被他们杀害并分尸,我自然不能轻易放过包俊才。” “包俊才没有喊救命吗?” “他吓傻了,他没有喊,就是喊,也没有人听见,因为当时风很大,还有芦柴发出的声音。” “你难道就没有想到后果吗?” “大不了,一命换一命。” “你难道就没有为你娘和你大伯想一想吗?特别是你大伯马清斋,他为了你竟然想到为你顶包。” “当时,哪能想这么多呢?这口气,我已经憋了很久了。” 马明斋早年多行不义,不愿自毙,非要在人世间苟活十七年,结果把自己儿子的小命也搭进去了,马德魁生活在这样一个阴阳相间的环境里面,其悲剧在十七年前就已经开始酝酿了。 “包俊才一声都没有喊吗?” “他后来缓过神来了,喊了几声,但没有用了,前面两个人已经走远了,当时,风很大,耳朵里面都是芦苇的“沙沙’声,中间还掺杂着蛙叫声和野鸭的鸣叫声。” 郑峰推开门走进会议室,和毕老、李云帆交头接耳地交流了几句,审讯继续进行。 “怀表是在什么时候跑到包俊才手上去的呢?” “不知道,估计是在搏斗的时候。他认出了我,突然来了个鲤鱼打挺,向我扑过来,使出浑身的力气,抱住我的大腿,用头顶着我的腹部,我当时没有想到他会有那么大的劲,结果被他顶倒在地。” 困兽犹斗,何况是身处绝境中的人呢?包俊才一定是清醒地意识到了自己所面临的危险。所以,一场殊死的搏斗在所难免,从马德魁的口述中,我们已经很难了解到当时最真实的情况。但通过想象,我们还是能够感受到当时那种激烈、紧张、恐怖和惊悚的气氛的。 “能不能给我到一点水?”很显然,八月二十九号夜晚的余悸仍然残留在马德魁的心里。马德魁舔了一下嘴唇,咽喉上下蠕动了一下。 王萍放下手中的钢笔,拎起水瓶给马德魁倒了一杯水,陈皓和卞一鸣借此机会过过烟瘾,从口袋里面掏出一包香烟,打了一梭子香烟给郑峰他们。 水太烫,马德魁浅浅地喝了一小口水,把茶杯放在地下:“我抓住了他的皮包带子,勒住了他的脖子——当时,皮包就在他的脖子上。我本来是准备和他“谈谈心’的,可当时的情形已经不容许了……” “别停下来。” “他想掰我的手,我的手背和手腕就是这时候被他抓破的。后来我又将皮包带在他脖子上绕了一圈,并且使出全身的力气,双手紧紧地抓住皮包带的两头,皮包带越勒越紧,他掐住了我的脖子,但他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就这样在地上翻滚、游动了一段时间……” “有多长时间?” “时间比较长,有七八分钟的样子,他的力气很大,他的双手渐渐地松开了……”马德魁弯腰端起地上茶杯,猛喝了好几口水。 说者是轻描淡写,听者是惊心动魄。 卞一鸣和陈皓仰起头了看着马德魁,王萍放下钢笔,搓了搓麻木且有点僵硬的手指。 “我见他不动了,就用手在他的鼻子上试了试呼吸,他已经不行了。我把他拖到河沟边,从口袋里掏出绳子系在他的脚脖子上,把他掀到河里面,很快就拖到了喇叭塘。” 绳子终于在这里派上了用场,马德魁还真能想得出来,竟然会在水的浮力上做文章。 “拖了多长时间?” “顶多一分钟。” “案发地点距离喇叭塘有多远,距离你所说的喇叭河又有多远?” “案发地点距离喇叭塘有操场的跑道那么长,距离喇叭河只有二十几步,就在北边,到喇叭塘的距离倒不算远,关键是芦苇太多太密,不好走。” 马清斋就没有提到这个细节,有些细节,如果不身临其境,单靠想象是不行的。 “你和包俊才在一起搏斗了这么长时间,路上一个人都没有吗?” “我把包俊才往喇叭河拖的时候,从南渡口来了四个人,抬着一个担架,好像是送病人去桃源看医生的。我就在芦苇从里面蹲了一会。等他们走远了才开始动手。” “包俊才的右腿断了吗?” “是,我在他脚脖子上系绳子的时候,先系的是右脚,后来改成了左脚。” “为什么改成左脚?” “我发现他的右小腿已经不对劲了——已经拖下来了。” “坑的大小合适吗?” “坑太小,主要是包俊才的骨架太大。” “你是用什么工具挖的呢?” “用锹挖。” “你带了一把锹。” “是,锹是我在码头上拿的,“我来我客栈’前面有一个小煤场。” 马清斋作案之前的准备工作显然没有马德魁充分,用刀挖和用锹挖,那一个更符合实际情况呢?答案是非常肯定的。马清斋曾经说过,喇叭塘是他事先踩好的点,坑到底能不能埋下包俊才,他应该心中有数,心中有数,就应该事先准备。凶手在作案的时候,心里最核心的东西就是在最短的时间里面完成作案过程,可是马清斋是像在玩游戏。 “铁锹扔到什么地方去了?” “我把铁锹扔到喇叭塘东边的河道里了。” 王萍在“锹”和”喇叭塘东边的河道下面重重地划了两道波浪线。 “包俊才是不是又醒了?” “对,坑快要挖好的时候,包俊才突然动了几下,并且哼了几声,把我吓了一跳,估计是在水里面泡了一段时间,他醒过来了,我就扑了上去,死死地掐住了包俊才的脖子,直到他不动了才松手。” “后来呢?” “我砍下他的头以后,就把他掀到坑里面去了。” “衣服呢?” “在把他掀下去之前,我脱下了他的衣服。” “什么衣服?” “衬衫和裤子。” “衬衫和裤子的颜色?” “衬衫是白衬衫,裤子的颜色记不得了,颜色比较深。我用衬衫把书和练习本,还有裤子包在一起,又砍了几根柳树条把包和一块石头捆在一起。” “东西是扔下去的吗?” “没有扔,是放下去的。” “为什么不扔?” “我怕东西漂到水面上来,所以,用石头压在上面。” “不是有两块石头吗?” 第120章 马德魁暗度陈仓马清斋未雨绸缪 第140章马德魁暗度陈仓马清斋未雨绸缪 “另一块石头也压上去了。” “扔在什么地方,你还记得吗?” “在那一排柳树下面,具体位置——我记不起来了。” 记不起来就对了,这完全符合马德魁作案时的心理状态,凶手当时思维的中心点聚焦在眼前,他的任务就是迅速完成作案过程,并使作案过程不漏破绽,其它问题都不在考虑之列,马清斋之所以记得那么清楚,他是想增加可信度,一个是无意注意,一个是有意注意。马清斋的马脚就是这样露出来的。 马德魁说到这里,低下了他的头。 现在还不是马德魁低头的时候。 卞一鸣和陈皓经过短暂的交流之后,审讯继续进行。 “马德魁,前面你交代的很好,希望你善始善终。” “是。” “马德魁,包俊才的脖颈怎么少了一截?” 终于谈到这个问题了。 “我——” 所有人都稍稍正坐。会议室里面安静异常。 “我——我把包——包俊才的头装——装进皮包的时候,皮包盖盖不上,我——我就……”马德魁卡住了。这是他第一次卡壳。 “你就怎么样?”卞一鸣怒火中烧。 “我——我就把包俊才的脖颈砍——砍——砍下来了。”马德魁一连说了三个“砍”。他恐怕又回到了八月二十九号那个天黑风急的暗夜。 在场的人,无不面面相觑、瞠目结舌。 郑峰和他的战友们苦思冥想的答案原来在这里。如果不是出自于马德魁之口,恐怕永远都无人知晓。 “那一截脖颈扔到哪儿去了?” “我扔到喇叭塘里面去了。” “在什么方位?” 陈皓用食指在笔记本上点了几下。意思是让王萍在这里做一个记号。 “就在坑附近,我扔得比较远,大概在塘中央,中央水比较深。” “你的船停在什么位置?” “在七里湾南渡口东边的芦苇荡里面。”这一点和马清斋说的一样。 “说说你回到马家集以后的情况,你上岸之后有没有遇到什么人?” “遇到了两个人。” “遇到两个人?认识吗?” “一个认识,一个不认识。” “说!” “一个人是钓螃蟹的,他扛着几根竹竿从山门方向走过来。还有一个人是马老爹。” “马老爹是谁,叫什么名字?” “他就是向阳商行的马大福。”金所长道。 经过金所长的提醒,郑峰终于想起来了,他就是曾经和二姑太有过一段情感经历的马大福。没有想到,在马家集,竟然有这么多人和两起凶杀案发生过关系。郑峰由此得出了一个经验,要想寻找到破案的线索,就必须深入到生活中去。只要达到一定广度和深度,就一定能找到破案的路径,不管凶手有多狡猾和诡异,肯定会留下蛛丝马迹。 “时间是几点,马大福此时怎么会出现在那条路上呢?” “时间不知道,我只知道大部分人家都熄灯睡觉了,和马大福在一起的还有一个女人——女人大概有四十来岁,衣服穿得比较扎眼。” “马大福认出你来了吗?” “不知道,他们见到我以后就闪到河岸边的树林里去了,他们原来是站在石墙跟前的杂树丛里的。” “你是怎么把包俊才的头颅藏到槐树洞里面去的呢?还有——包俊才的书包,是一起放进去,还是分开放进去的呢?” “是分开放进去的?” “为什么要分开放进去?” “洞口太小,本来我是想连头带包一起塞进去的,但塞不进去。”马德魁的交代进一步验证了郑峰和同志们的分析。 “你为什么要把包俊才的头颅藏到槐树洞里面呢?” “我以为藏在那里不会有人发现。” 这真应了那句老话:天不藏奸。 由这句话,我们还想到了另一句话: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最后,马德魁交代了转移马明斋遗物的事实,十二月四日,他离开前厅以后,从暗道进入后院东厢房,就在他收拾完所有东西,钻到床底下的时候,刑侦队的同志走进了东厢房。郑峰等人走进东厢房的时候,他刚刚拉上出口的盖板。很显然,马德魁的母亲回房间拿钥匙为马德魁的“暗度陈仓”赢得了时间。 至于马二太太为什么在马明斋遇害之后还保留着丈夫的遗物,马德魁的回答是:“我娘每天都要到后院去走一趟。” 一家人能够生活在一起,夫妻之间能够相守到老,父母和子女之间能够上慈下孝,互相关照,随日出而起,伴日落而止、这本身就是一种幸福,幸福在手,夫复何求。不该求而强求,幸福就会溜走。马明斋在若干年前就把自己和家人的幸福埋进了坟墓,而且是埋了两次。 当问及哥哥马道魁的时候,马德魁的回答是:从他记事时候起,哥哥就没有离开过他那张床,他没有一点活动的能力,不会笑,也不会哭,当问及他害不害怕哥哥的时候,他的回答是:不害怕。很小的时候,他就在哥哥的房间里面玩耍。想办法逗哥哥笑,逗哥哥开心。帮哥哥派遣孤独。由此可见,马清斋在马道魁的身上也说了谎,其目的无非是想把刑侦队的注意力转移到马德魁的身上。 马德魁被押走之后,马清斋被最后一次请进了会议室,这位两鬓斑白、年近古稀的老人禁不住老泪纵横,他如实交代了十二月一日到七里湾的真实目的:他是去扔杀猪刀的,他虽然知道了马德魁杀害了包俊才的事情,但并不知道具体的细节,等到刑侦队突然造访马家大院的时候,再想了解具体的案情,已经来不及了,在他离开马德魁母子的时候,做了一个非常隐蔽的小动作:他在马德魁的头上摸了一下——还用大拇指按了一下。说了一句耐人寻味的话:“照顾好你娘,我跟他们去了。”现在想来,这句话的潜台词再明白不过了。这句话表面上是说给马德魁听的,实际上是说给马德魁和马二太太听的,更深层的意思是:如果刑侦队找到你们,你们千万要守口如瓶啊。 审讯结束之后,郑峰安排刘队长、陈皓和金所长带几个人前往七里湾喇叭塘打捞物证,金所长还另外请了两位摸鱼人,他们就是老滕父子。 他们在喇叭塘里面摸到了两样东西:一把菜刀和两节连在一起的颈椎骨,这把菜刀和马清斋扔到喇叭塘的杀猪刀相比,锈迹明显不同。至于那半截怀表链子始终没有摸到,这也算是一个小小的缺憾吧!老滕在喇叭塘东边的河道的淤泥里面摸到了一把铁锹,锹头已经锈迹斑斑。至此,所有的物证都齐全了。 郑峰让金所长通知包马两家到风阳县公安局法医科领回了马明斋和包俊才的尸体。马明斋终于回到了他该去的地方,包家的墓地又多了一个坟包。这是后来的事情。 第121章 葛冬林下山报案孙和平保护现场1 第143章葛冬林下山报案孙和平保护现场1 四个小朋友绕过池塘,拾级而上,脚底下是两层共十八级台阶。上了台阶,仰起头来,看到三个鎏金大字“龙华寺”,在正门之上,敢情前面那道门是山门,这多少能看出龙华寺的谱有多大。龙华寺的正门是一个下方上圆的拱形门,在正门的两旁各有两个略小一号的拱形门,左边拱门上方写着“千年名蓝”;又边拱门上方写着“九州一刹”。名头还不小呢!走进正门,就可看见一尊叫不上名字的大佛立于高台之上,大殿左右两侧应该是十八罗汉,一边九个,他们神情各异、姿态迥然,煞是吓人。几个小家伙可不吃这一套,他们对着众神做出各种搞笑的鬼脸,虎子甚至爬到一个罗汉的裤裆里面摆酷,其他的孩子看了也纷纷效仿,都爬到罗汉的身上去摆造型。还有一个小孩子对着一个罗汉的嘴巴,想掏出小麻雀撒尿。 这时候,从殿门外面走进一个老和尚,他一边咳嗽一边慢条斯理的走进前殿,手里面拿着一串佛珠,佛珠在他的手中一颗一颗的挪动着。几个小家伙看到老和尚来了,手忙脚乱的往下跳,没有跳好的摔在了地上,老和尚站在门口就像一尊泥菩萨似的,纹丝不动。几个小家伙用手抹了抹脸上的汗,黑乎乎的小手把红彤彤的脸蛋画得像个钟馗,他们从老和尚的身旁溜出殿外,在老和尚的“阿弥陀佛”声中向“大雄宝殿”走去。 走出前殿,几个小家伙才发现下雨了,雨不大,这点小雨是挡不住他们的。 离开前殿,向左是“静心堂”,共有两层,右边是“养心斋”,也是两层,和“静心堂”百步相对,无论是“静心堂”还是“养心斋”,其建筑格局并无二致,在“养心斋”的后面有两棵古银杏树,这两棵银杏树比山门里面的那棵银杏树的树冠更大,树身更高。足有一百米长的养心斋全在它的庇护之下;在静心斋的后面,林木茂密,幽深异常。几棵高大的凤杨树争高直指、鹤立鸡群。 “大雄宝殿”在一个更高的台阶上面,几个小家伙一边上,一边数,一共是三十六级台阶,分两层,每层十八级。走进“大雄宝殿”有一个老和尚正双目微闭、双手合十,上嘴皮和下嘴皮在翻云覆雨。他对走进殿来的几个小男孩毫不介意。正对着殿门的这一尊菩萨是弥勒佛,他安卧在帷幔之下、佛龛之中,头有笆斗那么大,手指有擀面杖那么粗。遗憾的是,佛龛已被砸坏,帷幔早已破败;转过去,正对着后门的是观世音菩萨,她脚踏五彩祥云,身披七色霞衣,凝视苍生,慈悲而安详,不幸的是,七色霞衣已经沦为灰色坎肩,慈悲而安详的脸上早已蒙上厚厚的尘埃。虎子侧身看了看弥勒佛前面的那个老和尚,老和尚口中念念有词,没有一点要停下来的意思,这小家伙就像猴子一样,窜到了观世音的后面,朝下面的小伙伴做鬼脸。原先在前殿想撒尿的小男孩,大概是憋不住了,也窜了上去,在观世音的屁股后面撒了一泡尿,撒尿这玩意还会传染,另外一个小家伙也乘机在此方便了一下。宗教和神话里面有“童子拜观音”之说,如果观世音天上有知的话,不晓得作何感想。 从后门走出大雄宝殿,后面别有洞天,爬上九级台阶,是一个紧闭的大门,上写“方丈”二字,虎子推了推门,推不动,大门里面显然是一个幽深的庭院,有那么一点深不可测的意思。几个人又从原路返回,走出大雄宝殿。 他们到静心堂和养心斋转了转,在静心堂和养心斋的后面,各藏着一个很大的院子,院子里面分别有一口井,井上面盖着木盖子;虎子揭开井盖,井口小肚大,黑难见底;井上方有一个木头支架,还有一个轱辘,轱辘上面缠绕着绳子,还有一个铁钩子,估计是用来勾桶绳的。在两个院子里面靠院墙的地方是一长排厢房,大概是和尚们住的地方。如果按这些房子计算,龙华寺的和尚一定不在少数。 大概九点多中的时候,几个小男孩走出了龙华寺的山门,他们在离开龙华寺的时候,竟然对山门口的这几尊金刚感起了兴趣。还有一个原因是雨比先前大了许多,他们想等雨停或者小一点再回家,所以就在寺门口玩了起来。龙华寺的山门与别的寺院不同,此山门上有小庑殿顶的檐,而且是脊高檐飞,气势非凡;山门两旁矗立着四大金刚,好不威严,只可惜,现在只剩下三大金刚,另一尊金刚已经在昨天下午太阳快落山的时候被一群“革命小将”打倒在地。 “你们快来看啊”一个小男孩喊了起来,声音有一点发颤。 “面条,看什么啊?大惊小怪的。”虎子跑过来。 其他的小孩都围了过来。 “你们看。”被叫做面条的男孩退后一步,抹着鼻涕道。 大家朝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是一只手。碾子,你们快过来看。”虎子在旁边找了一根棍子在那尊菩萨身上面拨起来。 菩萨已经从中间断为两截,菩萨身上的泥巴已经粉碎,在菩萨断开的地方,有一个人的手指骨,非常清楚。 虎子继续拨,其他小朋友缩到了后面,害怕但又忍不住想看。 “人头,快来看,你们怕什么啊,快来啊!”虎子道。 “真是个人头。” “奇怪,泥菩萨里面怎么回有死人呢?” “虎子,暂时不要动,我们到寨子里去喊大人来,怎么样?”那个外号叫碾子的男孩道,他长的比较敦实。 “强子,你赶快回去喊人。碾子,面条,我们留下来。”虎子开始发号施令。 强子一溜烟的跑回清风寨去了。其他三个小朋友留在山门前等候。 雨淅淅沥沥的下着。 不一会,强子喊来了四个大人,走在前面的是强子他爹,叫孙和平,他穿着军用雨衣,强子钻在他爹的咯吱窝下面,孙和平年龄三十五岁左右,退伍军人,清风寨人,如今担任龙华大队的民兵营长,龙华大队一共有十一个村寨,龙华寺下面的清风寨、桃花坞和方家洼就在其中;跟在孙和平后面的是葛冬林,戴着一个斗笠,年龄二十九岁,他曾经在龙华寺出家,那是十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他只有十九岁,去年春天还的俗,也是清风寨人,如今已经娶妻生子,在他的身上已经找不到出家人的影子了;走在葛冬林左边的人是孙和善,绰号叫“和尚”,打着一把油布伞,他是孙和平的堂兄弟,年龄将近五十岁,是一个吹鼓手,方圆几十里的范围之内,所有红白喜事,都能看到他的身影,此人阅历颇多、见闻广博;走在葛冬林和和尚中间的是唐二挑,因为昨天回来比较晚,所以,今天早晨起得很迟,他正在自家院门口转悠,看到孙和平他们匆匆忙忙的往龙华寺方向跑,也就钻到和尚的伞下面跟了过来,虎子就是他的崽。在他们的身后还跟了几个小孩子,几个人的头上面顶着一块塑料布。 第122章 刑侦队入寺勘察养心斋安营扎寨 第145章刑侦队入寺勘察养心斋安营扎寨 备注,一,惠清禅师叙述,菩萨倒地乃红卫兵所为,时间是十一月二十日傍晚。二,清风寨唐二挑于当晚九点多钟回家的时候,看见寺门口有火团。三,清风寨孙和平等四位乡民保护现场。四,报案者葛冬林,此人曽为龙华寺僧人。 这个勘察记录分为两个方面;一是被害者的基本情况;二是与案发现场相关的人。有了这份勘察记录,李队长他们的介入就会顺利多了。 一九七二年十一月二十三日,早晨,李云帆带着刑侦队的同志们乘坐三辆吉普车越过通天河上面的联拱石桥,驶进了繁华的龙华堡。一条不宽不窄的石砌道路弯弯曲曲的穿过街面。石头是马脚掌那样大的石块,一块一块的镶嵌在一起的,非常平坦,同志们坐在车子上面,只感到了些微的颠簸;雨后的路面显得异常的洁净。沿街的商铺一个挨着一个,大小不一,各式各样的、横七竖八的招牌,时隐时现,什么“工农兵烟酒店”,什么“红旗百货”,什么“东方红旅社”,什么“东风浴室”,不一而足。 汽车在山脚下停了下来;从第一辆车子里面走下来的是李云帆、陈浩和王萍;从第二俩车子上走下来的是大李和小李。小李的右手提着一个五十公分长、四十公分宽。二十公分厚的黑色皮箱,大李的右肩膀上背着一个军用背包,左手拎着一个旅行包;从第三辆车上下来的是三个年轻的小伙子张谋、卞一鸣和刘建亮。一行八人沿石砌台阶拾级而上,三个司机跟在后面。 走了大概有二十分钟。同志们来到了龙华寺的山门前,孙和平早已等候在山门前,惠清禅师也在。按照刘局的吩咐,那尊倒下来的菩萨已经被树枝围挡起来。菩萨的肚子里面是空空如也,重要的东西已经被妥善的保管起来,其实,这尊菩萨也很重要,但已经体无完肤,就差粉身碎骨了,一丈二的身段倒瘫在地上就是一大堆的泥巴。菩萨的头和上半身已经瘫掉了,只剩下一条比较完整的腿,另一条腿和两只脚还呆在原来的高台之上,在菩萨的旁边有一个像兵器一样的东西。这个东西是惠清禅师从另外一尊菩萨的肩膀上面拿下来的,估计是几个小朋友在玩耍的时候扔到上面去的。大李拿在手中看了看:“这是什么东西啊?”陈浩朝着依然神气的三大金刚指了指,大李和小李朝他手指方向看上去,每一个菩萨的手上都有一个大小不等,但形状大致相同的东西。大李好像明白了陈浩的意思:“陈老师,这玩意是不是兵器啊?惠清禅师,我说的对不对?” 惠清禅师走过来:“你说的是,这东西是杵,叫金刚杵。” “这种兵器,我怎么没有见过啊。”卞一鸣什么东西都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尤其是兵器,他平时就喜欢在书里面捣鼓这些玩意。 在卞一鸣和大李他们和金刚杵较上劲的时候,李云帆从大李手中接过金刚杵仔细的琢磨着。 “没有见过,这就对了,金刚是跟着佛教是从印度传过来的,这金刚手里面的武器自然就是古印度的兵器了。” “禅师,为什么要把这些金刚放在寺院的大门口啊?”张谋对兵器不感兴趣,但不代表他对其它问题不感兴趣。 “守护山门,看守寺院啊。” “其他神仙就不能守护山门吗?”卞一鸣不仅仅对兵器感兴趣。 惠清禅师被李云帆请到一边去了,回答问题的是陈浩陈老师:“金刚在佛教中是侍从力士,是力大无比的神,是力量的化身。而且他们忠于职守,所以,佛在创造金刚的时候把他们的体型设计成这种高大威猛的样子,同时把他们的面孔塑造得面目狰狞。” 大家抬头朝三大金刚看去,果不其然。 几个人的好奇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们对陈浩“陈老师”的认识又进了一大步。实际上,他们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陈老师所知道的比他们想象的要多得多;在读师范的时候,陈浩就喜欢看《西游记》,看了好几遍,他甚至对作品中不少神仙的身份与来历都作了一些力所能及的探讨,因为喜欢《西游记》,他对佛教有了比较浓厚的兴趣,查阅了很多资料,感觉到了佛的博大精深。在他看来,绝大多数人仅仅是匍匐在佛的面前顶礼膜拜,至于他们所祈求的那些个美好的愿望,并没有指望神灵兑现什么,只是心里面的一种自我安慰和精神上的一种寄托罢了;还有极少部分人,他们走到了佛的侧面,甚至走到了佛的背后,真切的感受到了佛的创造者身上的那种悲天悯人的情怀,其实,佛就是他们用来寄托悲天悯人情怀的一种载体,佛既祈福人类福寿安康,又告诫苍生,要站在高处和远处,用一种平和和淡定的心境来俯视人生。这绝不是政治上的那种空洞而伪善的说教,他是一种实实在在的人生感悟和哲学思考,这种感悟和思考是创造者和殉道者用他们的生命浸泡和验证出来的,佛祖释迦牟尼是创造者、浸泡者之一,唐代高僧玄奘和大清顺治皇帝福临是殉道者、验证者之一。遗憾的是,总有那么一些人冥顽不灵,难于大彻大悟,不仅如此,他们甚至跑到寺庙里面来,向佛,向众神挑战示威,在神的眼皮子底下干起杀人越货的勾当,而且还试图用神灵来做掩护,真是机关算尽。 上面有点扯远了,让我们回到案子上面来吧。 李云帆把金刚杵交给大李,大李从旅行包里面拿出一张塑料薄膜将杵裹了起来,放进了包中。 李云帆和惠清禅师耳语了几句,又和孙和平嘀咕了一会,还和站在一旁的驾驶员说了三句话。孙和平回清风寨去了;三个驾驶员下山去了;李云帆看了看手表,然后跟着惠清法师进了寺门,朝里走去。时间是九点一刻。 李云帆刚才和惠清禅师说的是,清他为刑侦队安排一个住处,刑侦队要在龙华寺住几天,惠清禅师答应把他们安排在养心斋后面的厢房里面,那里面空着好几间房子,而且,非常安静;也有一个厨房;李云帆和孙和平说的是,请他通知唐二挑、葛冬林和孙和善,午饭后到龙华寺养心斋来;李云帆跟驾驶员说的是,回县局把同志们的行李送上山来,再从食堂带一个师傅。让师傅带几天的粮食和菜什么的。驾驶员走的时候,李云帆还叮嘱了一句,带蔬菜,别带荤菜。刘建亮在一旁插科打诨:“李队长。我们是不是要做几天和尚啊?” 李云帆之所以当机立断,住进龙华寺,有他自己的理由。现在,郑峰不在他的身边,他感觉到了明显的压力,所有的担子全在他一人身上,再加上龙华寺的这个案子一开始就让他感到非同寻常,凶手竟然能把一具尸体藏在一尊菩萨的肚子里面去,可见其用心十分良苦,考虑相当周密,凶手也一定埋藏得非常深。这个案子和以前的案子有着明显的不同,时间跨度大,有价值线索少之又少,凶手作案的环境也已经时过境迁。尽管如此,他提醒自己,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去惊动郑峰,因为,郑峰的压力也很大,风阳县马家集8.11凶杀案,如果不是一个棘手的疑难的案子,绝不会成为地区挂牌案件。 第123章 摸石过河试深浅撒网只为水中鱼1 第146章摸石过河试深浅撒网只为水中鱼1 在前往养心斋的路上,李云帆从惠清禅师的口中了解到了龙华寺里面的一些情况:惠清禅师慧根六十一,一九六七年从山西五台山来到龙华寺;寺中现在共有三十三个僧人,六七年他来的时候,寺中有四十二人,其他的僧人有的转到别的寺院去了,死了两个,有的还俗了,清风寨的葛冬林就是其中之一;现在,寺院中主事的是悟觉方丈,年事已达七十六岁。已经卧塌半年多。寺院中的日常事务由明空禅师负责打理,明空禅师是寺院里面的首座。 大家跟在惠清禅师的后面,穿过前殿,走进右边的养心斋,穿过养心斋的后门,展现在同志们眼前的是一个非常宽敞的、隐秘的、幽静的院落,脚踏在松软的银杏树叶上面,发出沙沙的声响,抬头向上,不知天在何处,整个院落全罩在两颗巨大的银杏树下,银杏树叶铺满了地面,连院子中间的井台和井盖上面都是,如果不是刘建亮跑过去拂去井盖上的银杏树叶,大家还真看不出那地方竟然有一口深井,小李。张谋和卞一鸣也跑了过去,揭开井盖,底下是一口深井,这口井与一般的井不一样,一般井的井沿比较高,这口井的井沿几乎和地面平行;一般井的井口比较小,这口井的井口很大,相当于一般井的两倍;一般井的井沿是用一块完整的石头凿成的,这口井则是用方砖砌成的,方砖的规格与殿前面的池塘周围的方砖的规格是一样的;还有一个不同点是一般井的上面没有轱辘支架,这口井的上面有一个支架,从支架的成色历来看,它服役的时间已经相当久远了,一般的井在居民相对集中的城市,许多人家合用一口井,少不了小孩子穿梭其间,把井口做高做小并且加上盖子,目的是为了孩子们的安全;寺庙之中没有小孩子,所以,在井口的高低大小方面用不着考虑到安全的问题,至于井盖,可能是防止树叶落到井中吧。 刘建亮还摇了摇轱辘的摇把,支架便吱吱的响了起来,声音异常的沉闷和古老。 惠清禅师把李云帆带到右手一排厢房跟前:“李队长,这里有三间厢房,我去安排人来打扫,顺便去安排一下同志们中午的斋饭。” “惠清禅师,您不用费心了,房子我们自己打扫,您给我们拿一把条帚,一个盆,桶也行;斋饭吗,我们的师傅一会就到,吃饭的问题我们自己解决,以后我们有许多事情少不了要麻烦法师您呢。” “既然李队长这么客气,,那就依你们,厨房就在那儿,已经多时不用了,过去两个厨房都开伙,人少了以后,这里的锅灶就封火了,你们要清洗一下,柴禾在厨房后面的围墙边。”惠清禅师考虑问题细致而周到。 我们有必要对刑侦队的临时住处以及它所处的环境做一番介绍:惠清禅师安排的三间厢房的朝向正好和龙华寺的主体建筑大雄宝殿、前殿的朝向相反,是坐南朝北,紧贴养心斋,在养心殿后门的右侧七、八米处,厢房迎门这一侧是一排窗户,窗户皆为左右两扇,,窗上为回字形镂空木雕,内侧贴有窗纸;推门而入,屋内后墙无窗,靠后墙是一排砖砌床铺,床铺上面铺着木板。砖仍然是方形砖,过去这里应该是僧人的居所;在厢房的前面有一个回廊,回廊的地上铺的也是方形砖;几根暗红色的廊柱立在石臼之上,厢房的墙是黄颜色。在第三间厢房的前面三十米左右的地方就是我们前面所提到过的那两棵形同连体的古银杏树,两棵树的树干的周长几乎相当于一间厢房的长度,在三间厢房的东面还有三间厢房,陈浩走过去看了看,门虚掩着,床铺上面有铺盖。在银杏树的西边靠院墙的地方也有一排厢房,里面堆放着一些杂物,屋内蛛网横生,灰丝斜挂,或多或少的反映出佛教的没落与衰败。惠清法师所说的厨房就在距离银杏树五六十米的地方,那口井就在厨房的南面十米左右的地方;在厨房的东面有一个小门,门上面有一把锁,锁已经完全锈蚀,说明这个小门已经很久没有开启了,小门外面是茂密而幽深的山林。 不一会,惠清禅师拿来了打扫的工具,还带来了两个无法确定年龄的和尚,同志们动手忙了起来,刘建亮从一个和尚的手中抢过木桶,直奔那口井;惠清禅师指派一个僧人跟了上去。刘建亮兴致勃勃的把木桶用轱辘上的绳子绕了两圈,正准备打结,和尚走过去,从刘建亮的手中接过绳子和木桶,将铁钩从桶把上面的一个铁环中穿了过去,并且用钩子勾在一个绳扣里面,然后将木桶放入井中,刘建亮手摇轱辘,桶已经放到了井底,可是桶就是不往下沉,刘建亮折腾了好一会,都没能把水摇上来,和尚走过去,刘建亮退后一步,和尚只是用手将绳子向旁边拨了一下,然后开始摇轱辘,满满一桶水上来了。 大家忙了一个多钟头,一切就绪,就差铺盖了,正说着,三个驾驶员手提肩背着行李来了,后面跟着炊事员,刘局也来了。 “刘局,您怎么也来了?”李云帆和同志们喜出望外迎了上去。 “我到风阳县马家集去看看郑峰,顺道来看看你们。” “李队,每个人的行李多了一条毛毯。”小王有一点诧异。 “我让后勤科给你们一人配了一条毛毯,天越来越冷,又是在山上。“刘局的眼中充满了关切之情。 刘局在三间厢房里转了转、看了看,便和同志们一一握手告别,李云帆要送他下山,在龙华寺的山门前,刘局让李云帆止步,用他有力的手在李云帆的肩膀上面按了按,摇了摇,下山去了。 李云帆回到养心斋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安排就绪,王萍住在中间的厢房,王萍的东边住着张谋、卞一鸣、刘建亮和李卫国,李云帆、陈浩和大李住在王萍的西边。 吃过午饭,刚丢下饭碗,惠清禅师就来了,他按照上午和李队长的约定,带李队长去拜见方丈,一是出于礼节上面的考虑,二是想了解一些情况,一起诡异怪诞的凶杀案发生在龙华寺,理所当然的要对凶杀案的环境和背景做一个深入细致的了解与调查。案件的线索是不会跑到你跟前来的,要去搜寻,去捕捉,去发掘。如果我们把龙华寺比喻成一个深潭的话,那么,我们就要先蹚一蹚它的水到底有多深。 走出养心斋的时候,听到养心斋的楼上有脚步声,虽然很轻,但清晰可辨,李云帆他们蹬上三十六级的台阶走进大雄宝殿的中门的时候,李云帆朝养心斋的反向瞥了一眼,他看到一个僧人从养心斋的楼梯上朝下走。 “惠清禅师,那儿——养心斋的楼上是用来做什么的呢?”李云帆一边叫住了惠清禅师一边朝养心斋的楼上指了指。 “那上面是藏经阁,你看,就是南边那个最大的屋子,北边那间屋子是主事门打坐参禅的地方,楼下是普通僧人念经和为施主做法事的地方,不过现在已经没有人做法事了。所以,僧人们每天的事情就是打坐参禅,再就是园中种菜,山中打柴。” 第124章 摸石过河试深浅撒网只为水中鱼2 第147章摸石过河试深浅撒网只为水中鱼2 穿过大雄宝殿,出后门,下台阶,再上台阶,就到了方丈的院门前,惠清禅师将院门上的铜环在门上轻轻的敲了三下,不一回,院门开了,从门里面探出一个脑袋,向外面看了看,然后打开一扇院门,李云帆和陈浩跟在惠清法师的后面走了进去。 人人都说蓬莱好,天上人间何处找,瑶池虽美神话中,仙境原在佛门里。走进院门,你很快就会对所谓的“佛门清净”这四个字有一个比较切身的、具体的理解,在这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尘世的纷扰和喧嚣,有的是无语的银杏和红枫。还有沉默的紫藤与爬山虎。银杏站在禅房之后,两棵,一高一低,你我顾盼;红枫立于禅房前,无数,或大或小,俯仰生姿。紫藤卧于回廊之上,爬山虎从院墙爬上了禅房,在这里,你甚至能听到小鸟的呼吸和落叶的飘飞,银杏与红枫交辉映;小鸟和清泉互应和;山风跟林霭相追逐。 走进禅房,向右,再走进里间,就能看见一位古稀老者卧于塌上。他就是龙华寺的方丈,七十六岁的高僧悟觉禅师。老人家支撑着坐了起来,将身子斜靠在塌背上。屋内的光线异常的昏暗。 “方丈,我把他们带来了,这位就是县公安局的李队长。”惠清禅师走到方丈的跟前,俯下身子把嘴凑到距离方丈的耳朵比较近的地方道。 悟觉方丈示意刚才那位开院门的僧人把两张椅子搬到塌边来,并且示意李队长和陈浩坐下来。 李队长看了看惠清禅师。 惠清禅师正恭敬欠身地站在方丈的榻前,他大概是明白了李队长的意思:“李队长,您请坐。” 方丈也明白了李队长的意思:“李队长,你们别介意,坐吧。” 李队长这才勉强坐了下来:“悟觉方丈,贵寺发生的事情,您都知道了吧?”李云帆很高兴,因为,方丈的神志非常清楚;陈浩也坐了下来,掏出钢笔和笔记本。 方丈一边数着手中的佛珠,一边道:“此乃佛门之大不幸啊!” 这时候,从门外走进一个人来,和惠清禅师一样恭敬欠身地立于榻前。 惠清法师介绍道:“李队长,这位是本寺首座明空禅师,自从方丈卧榻之后,寺中事务皆由他主持;明空首座,这位就是李队长。李队长,有什么问题,您就问吧。”明空禅师双手合十,向李队长他们施礼示意。 “方丈,我们想了解一下龙华寺里面的菩萨是什么时候塑造或者修复的?” 方丈手中的佛珠停滞不前了,他大概是在计算时间:“有五年了,一九六七年——是一九六七年,寺里面对两殿一门进行了一次重修。” “请问方丈,当时负责重修的都是一些什么人,是那里的工匠?” 惠清禅师和明空禅师的眼睛在李队长和方丈的嘴巴之间来回穿梭,现在,明空禅师的的眼球正落在方丈的嘴巴上。 “工匠是从福建请来的。” “一共有多少人呢?” “一起吗,有,有十——十二个人。” “他们是福建什么地方的人呢?” “这个吗,老衲不知。”方丈看了看明空禅师,“明空,你还能记得吗?” 明空道:“师傅,这么多年了,弟子记不得了。” “那我们怎么才能找到他们呢?” “这是五年前的事情了,再说,这些人走南闯北,来去无踪。”明空禅师道。 “李队长,明空说得是啊,不过,明空,老衲记得他们是从杭州的灵隐寺来的,李队长,你们可以到杭州去一趟,也许能知道他们的情况。” “太好了,您说的这个情况很重要。” “那么,这些工匠离开龙华寺以后到哪里去了呢?” “不得而知。”方丈摇头道。 “他们这些人犹如行云野鹤一般,无根无底。”明空禅师也摇头道。 “另外我们还想向禅师请教一个问题。”李云帆道。 “李队长,您问吧,老衲知无不言,希望早日破案,还我佛门肃净。” “方丈,从一九六七年到现在,龙华寺可曽莫名其妙的丢失过人口?” “您让我想一想,明空啊,你帮师傅想一想。” “师傅,在此其间,本寺并无人口失踪之事啊。有几个弟子转到其他寺院去了,还有几个僧人还俗下山去了。清风寨的葛冬林就是其中之一。” 这是李云帆上山以来第三次听到葛冬林这个名字了。 “他们为什么要还俗呢?” “耐不住佛门里的寂寞呗。”明空禅师道。 “佛门本无门,来去各自便,岂能强人所难。”方丈道。 “那么,转到其它寺院和还俗的人有没有留下一些档案资料呢?” “明空,你过一会把寺院的花名册拿给李队长。以后不管李队长有什么事情,你都要悉听尊便、好生伺候。不可怠慢。”方丈一边挪动身体一边道。 李云帆意识到谈话该结束了。 李云帆、陈浩跟着惠清禅师走出方丈院门的时候,明空禅师道:“李队长,你们先回养心斋,花名册,我过一会就送到。” 下了台阶以后,李云帆和陈浩跟着惠清禅师向东,明空禅师向西,这个时候我们才注意到,在东西两边各有两个耳房,转供寺中的僧人出入,平时是铁将军把门,东耳房直通养心斋;西耳房直通静心堂。进入东耳房,向北看去,别有洞天,镂空花窗之外,一尊九层高塔矗立于丛林之中。李云帆和陈浩想过去看看,走到门跟前,大门上面有锁。 惠清禅师转身拿钥匙去了。 这扇门每天开一次,是下午四点到六点。 不一会,惠清禅师拿着一串钥匙来了。 走出耳房北门,惠清禅师一边引导一边介绍道:这里是后山,平时僧人都是从这里上山的,这里也是历代高僧长眠之地,走了十多米,越过一片檀树林,果然看见,高塔的位置就在方丈庭院后面的东北角,上书三个金黄色的大字:玄武塔。周围还有数尊舍利塔。 李云帆他们走到塔门前,塔门锁着,他们想进去看看,惠清禅师一边开门,一边说:“塔里面已经很久没有清扫过了,锁开了好一会才打开,锁锈得非常厉害,李云帆本来是准备到塔顶上去,但突然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大概是看到塔的楼梯上面布满了灰尘和蛛丝:“惠清禅师,今天,我们就不上去了,说不定明空禅师已经到了养心斋,下午我们还约了几个人了解情况,说不定早到了,您能不能把钥匙给我们,我们四点钟过来,顺便把塔里面的灰尘清扫一下,也让我们为佛门尽一点绵薄之力。” “行啊,那就辛苦你们了。”惠清禅师将两把钥匙从钥匙串上面取下来,交给了陈浩,“到时候,我也来扫几下。” 李云帆赶忙接过话茬:“您老在佛门之中扫了这么多年,就让我们为寺院做一点事情吧!我们也就是应个景,点缀一下罢了,您以后有的是时间,我们呆几天就要走了。” 第125章 陈老师千里寻踪李云帆寺中觅影1 第148章陈老师千里寻踪李云帆寺中觅影1 “那我们就愧受了。” 李云帆和陈浩回到住处的时候,清风寨的几个人早就到了,明空禅师和他们是前后脚。 明空禅师将一个小册子恭恭敬敬的递给了李云帆,看李队长的屋子里面坐着几个村民,便退出屋子,和惠清禅师一起走了,李队长让陈浩把他们两人送出养心斋。 李云帆和小李耳语了几句,并且递给了他两把钥匙,小李一溜烟的跑出养心斋,跑出寺门,下山去了。 清风寨一共来了三个人,孙和平、葛冬林和孙和善,唐二挑没有来,他的老婆说他今天一大早就出门卖货去了。 李云帆、陈浩和清风寨三个人的谈话,主要是围绕两个方面的问题进行的:第一是,清风寨从一九六七年到现在有没有发生人口失踪的事情?得到的答案是“没有”,第二,葛冬林在龙华寺呆了十年,在这十年中间有没有发现或者听说龙华寺里面有什么异常的情况,有没有一些让人匪夷所思的奇怪现象呢?葛冬林的回答是“没有”。至于葛冬林为什么在十年之前选择出家而在十年之后又选择还俗?葛冬林的回答是:“出家,是因为家里面穷,一家兄弟姐妹共有八人,衣不遮体,食不饱腹,他在家排行老七,一九六二年,妹妹老八生下来刚满一年,因为家里面没有粮食吃,吃观音土活活撑死了,爹就去求悟觉方丈,让我出家为僧。方丈勉强答应,去年,寺中就开始有人陆续还俗,方丈就将我叫到跟前,在我的手心里面写了个字“回。’我问他这是何意?悟觉方丈说:“我早知你绝非池中物,林中鸟。’我又问他既然看出我不是佛门中人,当初为什么给我剃度呢?方丈说:“只为救命。如今你性命已无忧,可自行下山,流连于此,已无必要。” 刚送走了孙和平他们,小李就回来了,他刚才是奉李队长之命到龙华堡去配钥匙,同时到龙华堡派出所打电话,让局里面派一辆车来。 李云帆小声的把陈浩和小李叫出房间,三个人穿过养心斋,来到东耳房的北门跟前,小李打开门锁,李云帆和陈浩破门而出,小李跟在后面。 走到塔门跟前,李云帆打开门锁,陈浩的手上拿着一把条帚在前面披丝斩网。两个人气喘吁吁的爬到塔顶,走出塔门,凭栏远眺,不但整个龙华寺尽收眼底,龙华堡也能看一个大概,近处:龙华寺的大殿、前殿、养心斋、静心堂和山门,乃至养心斋后院之中的那口水井,也如在眼前。 “如果凶手还在寺中的话,那么,我们到来一定回引起他的注意,我们可以在这里设一个观察点,说不定能扑捉到一点东西。”李云帆道。 直到此时,陈浩才明白李队长之所以要扫塔登高的意图:“李队,你把这个任务交给我吧,再给我一个人就行了。” “不行,我想让你带一个人到杭州去一趟,这里交给张谋和刘建亮,你看怎么样?” “行啊!那就让卞一鸣跟我到杭州去。” “我也是这个意思。” 两个人一边说着一边退回到塔门里面。 “李队,你看——”陈浩指着北墙上的四行字说。 李云帆走了过去。四行字的内容是一首诗,奇怪的是没有题目,诗的内容是这样的:下有明镜台,上有菩提在。佛光照四方,紫气从东来。 “陈老师,我对这个是擀面杖吹火——一窍不通,我倒很想听听你说道说道。” “我也是知之甚少,这佛门语言既深奥又玄妙,如同雾中花、水中月,谁也参不透其中的本意,只有作者自己知道,它和文学作品中的诗歌不一样,文学作品中的诗歌虽然也有深奥朦胧的特点,但目的是为了让人读懂;佛门中的诗歌就是要让人读不懂。” “确实非常玄妙,不过再玄妙,也还是应该有它的主旨吧。” “你说得对,一般来说,会有这样几个方面的意向:一是张显佛目空一切、至高无上的境界,二是启迪世人一心向善、摒除杂念;三是表达佛心慈悲为怀的思想。无论是哪一种意向,都是深含其中,而且必有玄机。” “那么,把这样四句诗刻在这么高的塔顶上面,会是出于何种考虑呢?” “刻在这里,无广而告之之意,有藏头露尾之嫌,应该属于第一种意向,至于为什么要刻在这里,其中玄机俗人难知。” 佛塔顶上的这四句诗,能够引起李云帆和陈浩的好奇心,是有它的道理的,这四句诗中确有奥妙和玄机,有一些东西,不到一定的时候,是不会显山漏水的。等到故事结束的时候,自有分晓。 李云帆和陈浩商量后决定立即做两件事情:一是让陈浩和卞一鸣马上动身到杭州灵隐寺去了解十三个工匠的情况;二是留下来的同志继续留在龙华寺寻觅线索。李云帆和陈浩已经达成了共识:杭州之行的主要任务是弄清楚十三个工匠的“来龙”,找到他们的出处,如今,“去脉”已经断于龙华寺,线索在哪里中断的就要在哪里找回来,可以肯定,龙华寺里面一定有人知道他们的去处。这个案子的死结就在这十二个工匠的身上,时过境迁,很多线索都深埋于时间的尘埃之中。 当天下午五点钟左右,陈浩和卞一鸣下山去了,李云帆将他们俩送出寺门,李云帆的手和陈浩的手紧紧的有力的握在一起。 “再见。” “一路顺风,早去早回。” 李云帆和同志们站在寺门前的台阶上目送这他们消失在密林的深处。太阳也站在山头上面,正在准备做最后一次回顾,在太阳的脸上写着对山林的依依不舍。 天黑之后,李云帆就把张谋和刘建亮送到高塔上面去了。他下来的时候,没有忘记将塔门从外面锁起来。 回到养心斋,李云帆带着王萍、大李和小李就开始对有关资料进行揣摩和研究。 下面,我们从三个方面逐一叙述。 先来看看塔上面的情况:本来说好,两人轮流值班,一人观察,一人睡觉。实际上,这在刚开始是不可能做到的,新鲜劲还没有过去,好奇心还没有得到满足。自从望眼镜在翡翠村的疑案中大显身手之后,望眼镜就被摆到一个非常重要的位置上了,这次到龙华寺来,李云帆特别交代一定把望眼镜给带上:同时还备了几件雨衣。 六点五十左右,有一个僧人向寺院门口走去。 张谋道:“刘建亮,你来看,那儿有一个和尚。” “看背影有一点像惠清禅师。”刘建亮拿起望眼镜看了看。 影子走到寺门跟前,将寺门关上,将一根大木杠插了上去。 影子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绕过池塘,入前殿,出前殿后中门,拐向养心斋方向。 天完全黑下来以后,寺院中的一切都沉寂下来。 第126章 陈老师千里寻踪李云帆寺中觅影2 第149章陈老师千里寻踪李云帆寺中觅影2 估计是八点钟左右的光景,有一个黑影从养心斋走出来,奔静心堂去了。 大概是夜里面十一点钟的样子,有一个影子走出静心堂,到前殿里面呆了一会,走出前殿,向北上了台阶,应该是进了大雄宝殿,过了一会,影子走出大雄宝殿,然后向养心斋移动,之后就消失在张谋和刘建亮两个人的视线之中,因为天太黑,加上银杏树的遮挡,养心堂的后院里面的情况一点都看不清楚。约摸十二点钟的时候,从养心斋里面走出一个黑影,应该就是刚才进去的那个黑影,黑影径直向静心堂走去,从步态看,是年老一些的僧人,因为影子的移动比较缓慢。 “张谋,这个黑影有一点古怪。” “是啊,他到养心斋干什么呢?” “会不会是到李队长那儿去呢?” “不会,十一点钟,李队长他们早歇下了,第一个影子倒可能是到李队长那儿去的。”张谋道。 “那么,他会不会到藏经阁去呢?” “他到藏经阁去干什么呢?又没有点灯,一个小时的时间……” “建亮,你快看。”两点多钟的时候,张谋又看到了东西。黑影又从静心堂走出来,好像又走进了大雄宝殿。 刘建亮顺着张谋手指的方向看去:“我看见了,他好像是奔方丈院门来了。”黑影穿过大雄宝殿,出后门,下台阶。因为院墙的阻挡,什么都看不见了。 “他这个时候到方丈那儿去干什么呢?”刘建亮道。 “我看这个龙华寺不简单,肯定有名堂。”张谋道。 “我们歇一会,影子一时半会不会出来。眼睛有一点发酸。”刘建亮放下望眼镜。 张谋突然用手捣了一下刘建亮的后背,然后朝东耳房的方向指了指:“往那儿看,那扇门,打开了,看见了吗?”张谋压低了声音。 “看见了,他好像朝宝塔这边来了。” “这时候,他到这里来干什么呢?” “他会不会到塔上来,他如果上来,我们怎么办?” 黑影果真朝宝塔走过来了。一会儿就看不见了。 张谋蹑手蹑脚的走进塔门,蹲在楼梯口侧起耳朵朝下听,刘建亮也跟了过来。有响声,是门锁的声音:“幸亏李队长把塔门锁上了。”张谋小声道。 塔里面一片沉寂,两个人的心怦怦直跳:“他好像没有上来,塔门没有开。”张谋低声道。 两个人重又回到塔门外面,黑影走了,进了东耳房,然后锁上了大门。不一会,又能看到黑影走进大雄宝殿的后门,最后进了静心堂。 总算是虚惊一场。没有想到第一天的晚上,就有所收获,遗憾的是因为天太黑,无法确认影子的身份。 下半夜,两个人都有一点困倦了,所以,他们开始轮流值班,一人半小时,之所以半小时一换,是因为眼睛吃不消,时间长了,会造成视觉疲劳,眼睛一模糊,就会影响观察效果。 “建亮,你快起来。”大约四点钟的时候,张谋把刘建亮推醒了。 “有情况啊!”刘建亮一骨碌地爬了起来。 “你看,那扇门刚才响了一下。” 门果然开了,刘建亮看了看手表:四点一刻。 从门里面走出一个黑影,径直朝宝塔走来。 在楼梯口,他们两个人听见了开门锁的声音,接着是开门的声音,两个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来了。 “咚——咚——咚……”黑影上楼来了,越往上,脚步声越响,第一层,第二层,脚步声越来越近…… 张谋和刘建亮退出塔门,塔门共有东西南北四个,塔墙和围栏之间有一步半左右的距离,两个人就猫在那里,背靠着塔墙。 黑影上来了,朝南边这个门走过来,一边走,还一边在嘴里面嘀咕着什么:“人到哪里去了?”后来总算是听见了,原来是李队长。 “李队,我们在这儿,我们还以为是谁呢?把我们吓了一大跳。” “我来看看,顺便换你们回去睡一会,没有想到会吓着你们。有情况吗?” “有情况。”刘建亮道。 “什么情况?” “李队长,在七点至八点之间有一个黑影到养心斋,在十一点至十二点之间又有一个黑影到养心斋。”张谋道。 “昨天晚上惠清禅师到我们那儿去了一趟,时间大概在七点至八点。第一个黑影应该是他。”李云帆道。 “两点多钟的时候,又有一个黑影走到塔跟前来,但没有到塔上来,天太黑,看不清脸孔。” “我们迟早会看清他的脸孔,他深夜不睡觉到养心斋和塔跟前来,这就说明这两个地方有他牵挂的东西,这两个地方一定有名堂。走,回去睡觉,养足精神,今天晚上,我们来一个上下配合,看看这个影子到底是何方神圣。” 同志们倍受鼓舞,没有想到入寺的第一天就有了一定的收获。收获恐怕还不仅仅这些呢。 下面,我们来看了看李云帆和王萍、大李、小李他们在一个晚上琢磨出了一些什么东西。 通过手头上的资料,四个人达成一致的意见:第一点,金刚肚子里面的尸骸是在菩萨修复的过程中放进去的。如果这一点能够确立的话,那么侦察的重点应该放在菩萨修复期间所有在龙华寺里面的僧人和工匠的身上,也就是说,在此过程中失踪的人员就有可能是遇害者;第二点,线索应该在龙华寺,至少龙华寺能够提供在菩萨修复期间人口丢失的情况,这里面可能有两种人,一种是不愿意说的,因为他想隐瞒,还有一种人,要么是不敢说的,要么是我们还没有找到知情人,寻找线索的希望,在两个方面,一个是修复菩萨的十三个工匠,一个是龙华寺。 李云帆得到张谋和刘建亮提供的情况以后,更坚定了前面的看法,刚开始,他是把希望的一大部分放在陈浩的杭州之行上面的,现在呢,他把大头又放在了龙华寺。 第二天,也就是十一月二十四日的晚上,李云帆派小李和张谋上塔观察、自己则带着刘建亮潜伏在塔后面的灌木丛中,让大李和王萍在养心斋楼下的佛龛后面。 李云帆考虑问题还是相当周密的,他们的行动是在院子里面所有的灯都熄灭之后才开始进行的。 非常遗憾的是,这一天的夜里面,他们没有任何的收获。是不是同志们的行动有什么不慎的地方,让影子察觉了,还是影子故意来一个虚虚实实,以假乱真,导演了一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哑剧呢?不得而知。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案件越来越复杂。越来越诡异。 第三天的夜里面,依然如故,影子就像幻觉一样在张谋和刘建亮的眼前晃了一下就消失了。 影子大概是进入了冬眠,无声无息,同志们的心里面空荡荡的,他们在等待着陈浩给他们带来好消息。 第四天,也就是十一月二十六的下午三点多钟,陈浩和卞一鸣风尘仆仆的回来了。那么,他们两人有没有带回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呢?让他们俩喝一点水,稍事休息一下再一一道来。 第127章 离奇案暂无头绪刑侦队绝处逢生1 第150章离奇案暂无头绪刑侦队绝处逢生1 十一月二十四下午四时,陈浩和卞一鸣了赶到杭州灵隐寺,接待他们的是住持普觉禅师,十三个工匠确实来自福建,但不是福建人,这些人世代以建庙造寺、修塔塑像、雕镂绘彩、园艺掏井为业,工头叫田宝山,带着十二个人在灵隐寺干了近一年的时间,陈浩问普觉禅师,有没有这十三人的详细资料,比如姓名,年龄或者领工钱时候签字画押的东西,或者吃饭时候的原始记录什么的。普觉禅师说,当时,结算工钱和开伙吃饭全是工头田宝山负责,寺里面概不过问,所以,寺里面对工匠门的名姓是一无所知,不过,普觉禅师提供了一个比较重要的细节:在十二个工匠之中,有两个年龄比较小的工匠,姓蒲,是弟兄两人,大的叫大蒲,有三十一、二岁;小的叫小蒲,有二十八、九岁。至于这十三人到了龙华寺以后还有可能到那个寺院去,普觉禅师并不知晓。陈浩多了一个心眼,其实在前往杭州的火车上,陈浩在笔记本上面设计好了若干的问题,把该想到的、能想到的问题都想到了。陈浩觉得:这次杭州之行绝不能空手而归,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所以,在陈浩的笔记本上才有了下面这一段内容,我们暂时不管这些内容有多大的价值,单就这些内容我们就可以知道陈浩的心思有多么细密:田宝山,年龄,五十岁上下;主要工作,彩绘,园艺、掏井,石刻;大蒲、小蒲,主要工作,塑像,园艺、掏井,木雕。陈浩从普觉禅师的嘴巴里面就挖出了这么点东西。至于这十三个人究竟是什么地方的人,恐怕也只有十三个人自己知道了。寺院中一个管事提供一个情况,大蒲和小蒲是广东佛山一带的人,因为这个管事在和兄弟两人的交谈之中攀过老乡,这个管事就是广东佛山人,至于,兄弟俩是佛山什么地方的人,不知道。普觉禅师还提供了一个比较重要的线索,工头田宝山在不经意之中说过,他们的工期安排的满满的,有两家寺院都谈好了,言语之中提到“普陀山”三个字。 所以,当天下午,陈浩和卞一鸣又赶到浙江的普陀山,结果是一无所获。 陈浩他们带回来的情况就只有这么多。 黑影连续三个夜晚都没有出现,陈浩的杭州之行也没有得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至少从已有的资料之中还没有提取到一丝一毫有价值的、直接的信息。李云帆和同志们明显的感觉到:龙华寺的水下面很不简单,凶手埋藏得非常深。 影子为什么突然又销声匿迹了,是不是发现了什么,还是寺中僧人偶然的一次梦游?是就此罢手,还是继续观察?陈浩认为:在目前这种情况下,观察还应该继续进行,但观察必须有一点变化:住的地方——也就是大本营,一定要有人。塔上面仍然安排两个人,灌木丛中安排一个人,养心斋楼下的佛龛后面安排一个人,最好在静心堂的隐蔽之处也安排一个人,这样,目标就会小一点,就是大家要吃一点苦头。第二天夜里面再换班。陈浩的这个意见得到了李云帆的认可,更得到了同志们的一致赞同。这正是李云帆所希望的,他的主要顾虑是担心同志们受不了。现在,既然大家的热情这么高,那就这么干。 第四天的夜里面,张谋和卞一鸣在塔上面观察,大李潜伏在塔后面的灌木丛里面,陈浩躲藏在养心斋接近东耳房附近的佛龛后面,小李隐蔽在静心堂一楼禅房里面的香案下面,李云帆、王萍和刘建亮留守大本营。 结果怎么样呢?结果是整夜无事,一切如常。张谋和卞一鸣手中的望眼镜没有派上用场。 李云帆抽了大半夜的香烟,怎么也睡不着,刑侦队进驻龙华寺已经是第四天了,工作是做了不少,可都是无用功,别说抓到狐狸的尾巴,就连狐狸的味道都没有闻到。是不是刑侦队的一举一动全在别人的掌控之中呢?很可能是我们已经接触到了问题的核心地带,对手就开始采取以退为进。以静制动的策略,也未可知。 李云帆想到这里,似有所悟,这时候,王萍推门而入。 “李队,会不会是我们的行动被凶手发现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说不定我门的一举一动全暴露在人家的眼皮底下,而我们却浑然不知。” “那么,凶手是怎么知道我们的一举一动的呢?”王萍似有所思。 “小王,你想一想,二十三号的深夜十一点到十二点钟之间,张谋和刘建亮看到一个黑影子到养心斋,并且在养心斋呆了近一个小时,黑灯瞎火的,他会干什么呢?” “他一定是在监视我们。” “有了,他唯一能看到我们的地方,就只有一个。” “什么地方?” “那儿。”李云帆站起身来,走到窗户前面,用手朝窗外指了指。 王萍顺着李队长手指的方向看去:“藏经阁。” “对,就是藏经阁。” “如果真是这样,那不是很可怕的事情吗?” “是啊,我们这一次算是碰到对手了。” 李云帆看了看手表,三点整:“小王,把刘建亮喊起来,我和他去通知所有人立即撤回。你留在这里。” 李云帆和刘建亮走进养心斋,刘建亮向西直奔静心堂,李云帆向北冲东耳房而去,陈浩看到有一个黑影子走过了,睁大了眼睛全神贯注。 李云帆把电筒闪了三下,这是大家事先定好的暗号。 “李队,我在这,是不是有情况啊?” “走,我们去把他们都叫回来。” 两个人来到东耳房的大门口,将电筒闪了三下。 不一会,大李、张谋和卞一鸣都过来了。 陈浩回到住处的第一句话就是:“李队,你是不是要把行动做一个调整啊?” “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蹲在佛龛的后面,我思来想去,总觉得,不是我们在监视别人,而是别人在监视我们,我总感觉到在某一个角落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我们。” “陈老师啊,我们算是想到一起来了。仔细想来,这还是一件好事,你们想一想,如果到现在寺院里面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那会怎么样?” “如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那就可能说明案子的蛛丝马迹不在龙华寺,这龙华寺也毫无线索可言。” “对,脸盆中的水再多再混,都是不会有鱼的,既然,水下冒出小泡泡,那就表明水下有鱼,鱼还没有走。” 陈浩听懂了李云帆的弦外之音:“李队,我刚才一直在琢磨一个问题,问题十有八九出在藏经阁,那里面很可能藏着一双眼睛。” “那我们从明天晚上开始就监视藏经阁。”刘建亮道。 “我建议从今天早晨就开始监视藏经阁。”大李道。 卞一鸣提出了一个问题:“我们在哪儿监视藏经阁呢,还在塔顶上面吗?” 第128章 离奇案暂无头绪刑侦队绝处逢生2 第151章离奇案暂无头绪刑侦队绝处逢生2 “院子里面不是有一个很好的观察点吗?”张谋朝窗外面指了指。 “我怎么没有想到呢?”刘建亮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张谋所说的最佳的观察点就是院子里面的银杏树上面。前面我们就曽叙述过,这两棵银杏树又高又大,偌大的树冠将百米长的养心斋遮挡在下面,站在银杏树的上面,应该能够看到藏经阁里面的情况,而且不容易被对方发现。唯一要注意的是住在院子里面的这十几个僧人。 李云帆看到大家的热情如此的高涨,心里面感到些许的欣慰。 “李队,天不亮,我就上去。”大李率先请战。 “李队长,大李值了一夜的班,该休息了。”刘建亮真可谓是不失时机。 李云帆最后决定:“先由刘建亮上,四点半准时行动。同志们现在的任务是睡觉。” “李队,让我来看时间,我四点半准时叫醒小刘,这么多的大老爷们,上树的任务恐怕轮不到我了,您千万别让我闲着。”王萍有一个非常显著的特点,那就是,她在请求任务的时候,往往会附带说上一些理由,而且这些理由都是句句在理,让你不得不心悦诚服。 李云帆同意了王萍的请求。时间是两点半钟,夜终于安静了下来。在王萍的经历之中,夜从来都没有这么安静过。 其实,在李云帆的心里面,还没有安静下来。他的大脑还在飞速的旋转着,他还在思考问题,也许只有在这个时候,大脑才能静下来做一些深入的、有效的思考。他想到了哪些东西呢?龙华寺是一九六七年进行重修的,有一个人在他的脑子里面留下了比较深的印象,而且,在他的脑子里面闪现过不止一次,这个人就是清风寨的葛冬林,他在龙华寺里面做了十年的和尚,龙华寺重修的时候,他就在寺院之中,他应该知道一点东西才对,尤其是应该知道十三个工匠的一些情况。悟觉方丈为什么要让葛冬林还俗呢?他是根据什么看出葛东林并非池中之鱼,林中之鸟的呢?还是葛东林看到了、或者知道了龙华寺里面一些不该看到,不该知道的事情呢?总之,李云帆有一种预感:对这个葛冬林,应该给予足够的关注。想到这里,李云帆决定:明天一早就到清风寨去一趟。当他作出了这决定以后,他的思路突然变得开阔起来。这些日子以来,全在这龙华寺的高墙里面折腾,竟然没有想到走出龙华寺到外面去看一看。 四点半钟的时候,王萍准时的叫醒了刘建亮。李云帆也从床上起来了。他先听了听外面的动静,又看了看四号、五号和六号房间,回头推醒了大李,接着推开门,走到刘建亮他们的房门口示意他稍等片刻,然后蹑手蹑脚的走到养心斋的院门口,朝静心堂方向看了看,把手一挥。 大李和刘建亮看到李云帆挥手,便走出房间,来到银杏树下,大李蹲下,刘建亮手扶着树干踩到大李的肩膀上面,大李站起身,刘建亮抓住一跟树杈一个纵身,像猴子一样窜到银杏树上面去了。 李云帆和大李撤回房间里,关上了房门。 刘建亮选了一个比较高的树杈坐了下来,这个地方,在藏经阁的上方,与藏经阁距离大概有三、四十米的样子,位置是在藏经阁的东南方向,这里的树叶比较茂密,方便隐蔽,藏经阁里面的人绝不会想到,就在他的头顶偏上方的地方会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我们看到,在刘建亮的脖子上面挂着一个望眼镜。 第二天早晨吃过早饭,时间是七点钟上下,李云帆、王萍和陈浩三个人走出龙华寺的山门,朝清风寨走去。走在路上,李云帆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跟陈浩一说,陈浩拍手叫绝。李云帆是想把孙和平孙营长请进龙华寺,但必须是不露行迹。至于李云帆要把孙和平请进龙华寺有何公干,后面自然会有交代。 李云帆一行三人路过唐二挑家院门的时候,正好碰到一个三十几岁的女人开院门准备出来,这个女人就是唐二挑的老婆,她看到穿着公安制服的李云帆他们,退后一步,犹豫了一下,又上前一步,索性把一扇院门完全打开,走了出来。 王萍走上前去:“大嫂,请问葛冬林和孙和平家怎么走?” 唐二挑的老婆朝东指了指:“葛冬林家在这一排倒数第三家,孙营长家在那片竹林的前面。你们向前走,不多远,朝南就能看见那片竹林了。” 离开唐二挑以后,李云帆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看谁呢?看唐二挑的老婆啊。这个女人虽说姿色一般,但花枝招展的装束却撩人的眼睛,走路的样子不像山中女人那样四平八稳,她走路如风中落叶飘飘荡荡。 李云帆他们向东走了约摸三百多米,向南平生出一条路来,朝南看,果然有一大片竹林,李云帆决定先到孙营长家,然后再到葛冬林的家。在竹林的前面,一共有三户人家。有一位耄耋老人在一棵大榕树下面打太极拳,他们站在旁边等待了一会,老人看旁边有人,而且是公安,便草草收势。经向老人打听,孙和平是西边这一家。孙和平正在家中。说来也巧,孙营长吃过早饭以后就准备到龙华寺去,看看李队长他们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顺便带一点米糕给同志们尝一尝,孙和平原本想让大家进屋坐一会,一听李云帆说想到葛冬林家去一趟,并且有重要的事情和他商量,立马回屋,拎起放在桌子上面的一个口袋,口袋里面装的就是米糕,这是他昨天让老婆做的。 “裴叔公,您这么早就起来啦?” “和平啊,他们是咱们县公安局的同志吧。”裴叔公道。 “是啊,裴叔公,他们是县公安局的同志,专为龙华寺的案子来的。这位就是李队长。” “叔公,您好啊。您今年高寿啊。”李云帆非常恭敬的跟老人寒暄。 “虚度八十九啊。” “八十九岁的高龄,还能走出如行云流水一样的太极套路实属罕见,瞧您,耳不聋眼不花,这就更加难得了。”陈浩道。 “瞧这个同志多会说话,我老头子冒昧的问一句,不知道,龙华寺的案子咋样了?” “不瞒你老,还没有头绪啊。老人家,您对这个龙华寺一定是知之甚多吧。”陈浩接过话茬。 “这个龙华寺已经有一千多年了,打从北魏就有了,虽经历代更替,又几经战火,但毫发无损。听老一辈说,这个龙华寺的下面有一个地宫,地宫里面有宝贝啊。” 这是刑侦队进驻龙华寺以来所听到的唯一一次关于龙华寺的传说,所谓无风不起浪,传说并不全是虚幻的东西。 告别了老人家,他们三个人跟在孙和平的后面,朝葛冬林家走去。 老人所说的虽然是不经意的一句话,但却触动了李云帆和陈浩那一跟敏感的神经:龙华寺的案子会不会和这个传说有关系呢?这个传说会不会和一九六七年那次大修有关系呢? 第129章 孙和平混进寺院葛冬林思路大开1 第152章孙和平混进寺院葛冬林思路大开1 在去葛冬林家的路上,李云帆和陈浩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葛冬林还没有起床呢,山里人,一到年底,相对来说比较的清闲。孙和平将院门敲了三下以后,就听到有一个女人一边问着,一边朝院门口走来:“谁啊?来啦,等一下。” “弟妹。冬林在家吗?这是县公安局的李队长,想找你们家冬林问一点事情。” 葛冬林的老婆一边把四个人让进堂屋,一边朝堂屋里面喊:“小林子,公安局的同志找你。” “来啦。”葛冬林一边穿衣服一边从东厢房里面走出来。五个人坐定之后。李云帆开门见山。 “葛冬林,这个唐二挑的老婆是什么地方的人,平时都干什么?” “李队长,我先跟你说一件事情,二十三号,你们不是让我们三个人吃过午饭后到龙华寺的吗?” “是啊,怎么啦?” “唐二挑不是没有去吗。” “他老婆不是说他一早就出去卖货去了吗?”陈浩道。 “没有的事,我和孙和善回来的时候,在院子外面听见了唐二挑的声音。” “会不会是别人的声音,你听错了。” “不会,我听得真真的。” “很好,你说的这个情况很重要。” “你刚才问唐二挑的老婆,她是河南嵩山人,是一个走村穿寨唱戏的,唐二挑也是个走村穿户的主,这不,两个人就搭上了,十年前——就是我到龙华寺出家之前的那一年,唐二挑就把这个女人给带回来了。” 孙和平从口袋里面掏出一包香烟,一人扔了一支。李云帆和陈浩因为注意力太过集中,竟然忘记了老伙计。四个老烟枪开始喷云吐雾。 “葛冬林,你在龙华寺里面呆了十年的时间,请你仔细回忆一下,有没有看到或者听到一些蹊跷的事情呢?” “让我好好想一想,听——到——的——想起来了,听寺里面的一个老和尚——是一个烧饭的和尚,叫静能,他曾经说过,龙华寺有宝贝,有神仙保佑。说这句话的时候,寺里面刚发生过一次火灾,奇怪的是,火刚烧起来,突然天降大雨,把火浇灭了,寺里面的和尚觉得十分奇怪,在吃饭的时候,有一个和尚就问静能,静能和尚就说了上面的话。” “那么,这个静能有没有说宝贝在哪里啊?” “没有,我看他也就是随便说说罢了。” “你再接着说。” “要说——看到的——蹊跷事情,倒有一件蹊跷事:在我离开龙华寺还俗的前一年,有一天中午,是个夏天,我到山上去找柴刀,我上午砍柴的时候丢在了山上,下山的时候,走到阎王鼻子的下面,听到灌木丛里面有声音,就躲在岩石的后面看。因为灌木丛太密,又不能靠近,看不清楚,只能看到里面有一男一女,女的穿着花衣服,男的穿着浅灰色袍子,是一个和尚。约摸过了两支香烟的工夫,那个女人走出树丛,头也不回的下山去了……” “这个女人是谁?” “离得远,看不清楚,看做派有一点像唐二挑的老婆,说不准。回去后,我跟俺爹说了,俺爹叫我千万别乱讲。” “那个和尚,你看清楚了吗?” “看不清楚,不像是小和尚,应该是老和尚,他钻出树丛以后,朝我这边看了一下,然后闪到一片树林里面去了,不过他走的路,不是塔林方向的路,而是龙华寺东边的那条小路,那条路通着养心斋后院里面的那扇小门。这件事情,我没有跟任何人说。” “像你所说的这样的老和尚,寺里面有几个呢?” “惠清禅师、清心禅师、明空禅师,还有悟觉方丈。” “你前面提到的静能和尚呢?” “静能和尚在早几年就仙逝了。” “他是不是看见了你,而且以为,你也认出了他?” “不晓得他有没有看见我。” “那我问你,悟觉方丈在你的手心里面写了一个“回’字,让你还俗,是在这个事情之后还是之前呢?” “在这件事情之后。” “我再问你一个问题,悟觉方丈是凭什么认定你并非池中鱼,林中鸟的呢?”这个时候,李云帆的思路十分的清晰。 “那一段时间,我回家的次数多了,因为我娘病的厉害,我娘就是因为我出家,身体才一天不如一天的。” “你自己有没有想过还俗的事情呢?” “说实话,想是想过,但在寺院里面没有跟任何人讲过。有一次,在龙华堡一户姓华的人家做法事——华家老太太去世,这户人家一共有五个女儿,最小的一个女儿叫翠翠,他对我很好,当时,我是有一点神不守舍的样子,可能让惠清、清心和明空三个师傅看出来了。” “你是说,到龙华堡的华家做法事,一起去的有惠清、清心和明空三位师傅。” “是的。” “那么,这件事情是在方丈劝你还俗之前还是之后呢?” “是这之前,在我无意中看到那件不该看到的事情之后。” 李云帆和陈浩同时意识到,问题在惠清、清心、明空禅师和悟觉方丈的身上。离开葛冬林家以后。李云帆和陈浩、王萍耳语了几句之后,然后和孙和平说了几句悄悄话。孙和平连连点头:“好,就这么定了,我再找一个人,两个人做事更方便一些。” 李云帆和孙和平说了些什么呢?我们很快就会知晓。 李云帆他们走进龙华寺前殿大门的时候,迎面遇到惠清禅师,他正在给佛像前面的灯里面添香油。 “李队长,下山去了。” “是啊,惠清法师,您忙着啦。” “有啥好忙的,现如今,这寺院里面一根旗杆倒在地上都砸不着一个人,这些菩萨,以后恐怕连香油都享用不起了。” 惠清禅师说的也是实情,佛门真的变成了“清净”之地,清净得就之剩下佛自己了。 回到住处的时候是九点半钟,刘建亮在银杏树上面摇摇手:他没有捕捉到任何东西,这也在李云帆和陈浩的意料之中。 李云帆示意陈浩到旁边几个僧人的房间看一看,房间里面没有人,李云帆这才让大李将刘建亮接下来,大家都用一种诧异的目光看着李云帆和陈浩,不是说好要一直观察到晚上再换人的吗? 刘建亮从银杏树上面下来以后,李云帆把手一挥:“同志们跟我走。” 除了陈浩和王萍的心里面有一点谱以外,其他同志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大家跟在李云帆的后面出了养心斋,出了前殿,出了龙华寺的寺门,他们在走进前殿的中门的时候看到了明空禅师。 “明空禅师,您早啊!” “李队长早,同志们早,你们这是……”明空禅师一边答话,一边弯腰曲背、双手合十让在一旁。 陈浩道:“我们下山走一趟。”陈浩一边说,一边用眼睛瞥了一下静心堂和大雄宝殿,他看到有一个人正站在大雄宝殿的右侧门里面朝这边看,这个人好像是惠清禅师;而在大雄宝殿的中门里面,清心禅师正在十分虔诚的敲着他的木鱼。 第130章 孙和平混进寺院葛冬林思路大开2 第153章孙和平混进寺院葛冬林思路大开2 李云帆一行八个人出了龙华寺,直奔孙和平的家,走进院门,孙和平正在院子里面候着,旁边还有一个小伙子。 “李队长,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聂振华,也是一个退伍军人,是我的战友;振华,这就是我跟你说的李队长。” “李云帆上前一步紧紧的握住聂振华的手:“谢谢你啊!” 正在刘建亮纳闷之际,突然听见李云帆说道:“刘建亮把衣服脱下来,小李,你也把衣服脱下来。” 刘建亮和小李莫名其妙,其他几个人也是不明就里。 “李队,是全脱还是……”刘建亮一边解纽扣,一边问李云帆。 “当然是脱外面的制服了,来,孙营长,你和刘建亮把衣服换一下,聂振华,你和小李把衣服换一下。” 孙和平和聂振华穿好衣服以后,李云帆和大家看了看,正合身,能不合身吗?李云帆就是按照两个人的身高给选的衣服,不但长度正好,就连胖瘦也都差不多。 大李憋不住了:“李队,您这是……” “不用问,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刘建亮,小李,你们就呆在孙营长家,过一会我们来接你。走。” 李云帆他们一行八人,出了清风寨,进了龙华寺,走进前殿,走进养心斋。 李云帆走在前面,陈浩佯装和孙和平、聂振华低头说事,其他人则走在他们的前后左右。同志们没有遇到任何人,李云帆用眼睛的余光,能看到惠清禅师正站在静心堂的楼上面朝他们看,他的眼神一直把同志们送进了养心斋。清心禅师则依然双目微闭忙着他的佛事,李云帆没有看到明空禅师的影子。 现在,所有人都明白了李云帆和陈浩的用意。进了房间以后,孙和平和聂振华把公安制服脱了下来,李云帆让大李把床里面那个刑侦专用箱拎过来,把里面的东西暂时藏在床板底下,把两件制服放进去,然后让王萍提着箱子和张谋先走出养心斋,走出龙华寺。一刻钟以后,让大李走出龙华寺。一刻钟以后再让卞一鸣走出龙华寺,再折回到养心斋,然后再走出龙华寺。一刻钟以后,李云帆吩咐孙和平与聂振华把床板掀起来,躲到床肚底下,李云帆和陈浩将床板盖好,再将房门半掩着。一切安排妥当之后,李云帆和陈浩也一边低头说事,一边朝龙华寺外面走去。 这种进进出出,一会儿进一会儿出,一会儿出去一个,一会儿又出去两个的举动还真吸引了不少人的眼球和好奇心,在这些好奇心里面可能会有凶手留下的投影。 李云帆和陈浩走进清风寨的时候,回顾了一下龙华寺,能够比较清楚的看到养心斋二楼上面的栏杆和扶手,也就是说,站在养心斋楼上面的栏杆旁能够看到清风寨最近几户人家的院子里面的情况。 刑侦队的八个人全部汇集在孙和平家的堂屋里面。李云帆和陈浩到的时候,小李与刘建亮已经换好了衣服,王萍将他们两个人换下来的衣服放进了箱子。 时间是十一点钟,不能马上就回龙华寺,还得再等二、三十分钟。孙和萍的老婆早为同志们一人准备了一碗手擀面条,每个人的碗里面还放了三个鸡蛋和两大块咸肉。同志们在龙华寺里面已经有四、五天没沾荤腥了,可以这么说,这是大家吃过的最有味道的面条了。 十一点半钟左右,同志们离开了清风寨,走进了龙华寺。回到了养心殿。掀起床板,孙和平和聂振华从里面爬了出来。 孙和平爬出来的第一句话就是:“李队长,你们走后不到一支香烟的工夫,就有人来了。” “什么人。看清楚了吗?”陈浩道。 “只能听到声音,看不到人。来人的步子很轻,没有进屋,只是在门和窗户外面看了看,就走了。” “李队长,没有想到,鱼这么快就上钩了。”陈浩从来没有这样兴奋过。 “他是来看看我们八个人是不是都离开了龙华寺。” “感谢上帝,阿门。”刘建亮的刘式幽默。 “阿弥陀佛。”卞一鸣也不失时机的来了一句。 同志们都笑了,自从进驻龙华寺以来,还没有这样开心的笑过。 其实这只是一个意外的收获,叫做无心插柳——柳自绿,从这个意外的收获之中,同志们终于感觉到有一条蛇已经向洞口游动并且开始向洞外面探头张望了。 李云帆把孙和平与聂振华藏进龙华寺是另有打算的:这一天傍晚之时,当李云帆确认所有僧人尤其是惠清法师和明空禅师都在大雄宝殿和前殿念经参禅的时候,吩咐大李先把聂振华送上了银杏树,然后把孙和平送上了玄武塔,大李他们没有从养心斋的东耳房过去,而是从院子里面、厨房东边的那一扇小门旁边的高墙上翻过去的,以他们两人的身手,比这个再高一些的墙都不在话下。 一切安排就绪。晚饭之后,同志们分成两拨打八十分,一拨在李云帆他们的房间,有李云帆、陈浩、大李和炊事员,王萍在一旁观战;另一拨在四个小伙子的房间,这四个人就用不着介绍了。此种情形给人的感觉,这种案子能破就破,破不了拉倒,着什么急啊! 李云帆和陈浩的这一招还真灵,既然有人想参加到李云帆和陈浩导演的这出剧目中来,那就尽管粉墨登场吧!九点一刻的时候,从静心堂来了一个和尚,他走进养心斋,来到李云帆他们房间的跟前,敲了三下门,王萍将门打开。和尚没有进屋,他站在门外面,将一个纸包递给王萍:“惠清禅师让弟子送一包茶叶给李队长,山上没有什么好招待的。”来人没等王萍开口施了一个礼就离去了。 “你们想一想,二十三号那一天的晚上,惠清法师在七点到八点之间是不是在我们这里?” “李队,我想起来了,那天晚上,我们这里只有六个人,刘建亮和张谋在玄武塔上面执行任务。”大李道。 “是啊,他好像还在三个房间里面转了一下。”炊事员老蔡回忆道。 “他在我们这呆了将近一个小时,可能是想看看另外两个人什么时候回来,结果没有等到刘建亮和张谋回来。” “大李,你说的对,照你这么分析,十一点到十二点钟之间,在藏经阁上面的人也应该是惠清法师,他在藏经阁上面监视我们。”王萍道。 “那么两点多钟到玄武塔下面的也应该是他。李队,那一天,东耳房门的钥匙,你是不是从惠清禅师手里面拿的?” “大李,经你这一提醒,我也想起来了,陈老师,是不是惠清禅师看出了我们的意图。” 实际上,李云帆他们打牌只是一个幌子,他们是在分析研究案情。主要围绕三个方面的问题:第一,在刘局的勘察记录里面分明的写着,遇害人的年龄在三十岁左右。我们现在可以将遇害人的年龄定在二十八到三十二岁之间,应该不会超出这个范围了。假如,我们把遇害人的范围设定在龙华寺的话,那么,在龙华寺修复过程之中,寺院之内哪些人的年龄符合这个条件呢?这个工作,我们还没有做,至少还没有提到议事议程上来。在这一点上,陈浩做了一个重要的补充:他这次杭州之行带回来的材料中,有两个蒲姓兄弟,年龄就符合这个条件。李云帆还特别提醒,如果遇害人就在龙华寺里面的话,寺院中的僧人和十三个工匠都应该考虑在其中。大李还有一个更大胆的想法:那个叫做静能的和尚所说的话可能并非空穴来风,这件案子很可能和这个传说有关。陈浩也同意大李的想法,清风寨的裴叔公也说过类似的话。寺院之中有暗道机关和镇寺之宝,这可以说是古已有之。根据以上的分析,李云帆最后决定,还要找葛冬林做一次深谈;第二,唐二挑的老婆为什么见到穿制服的公安就发怵紧张,唐二挑明明在家,她却说一大早就出去了,这里面有没有什么猫腻?葛冬林在山上所看见的女人如果是她的话,这就说明,这个女人和龙华寺里面的某一个僧人有瓜葛。遗憾的是我们现在还不知道葛冬林所看到的那个和尚究竟是谁。这件事情会不会和龙华寺的案子有关联呢?如果没有关联,唐二挑的老婆为什么不让唐二挑和刑侦队照面呢?陈浩认为,无论如何,都应该把唐二挑请进龙华寺来。第三个问题是,影子究竟会是谁?是惠清禅师,还是明空禅师,还是清心禅师,或者是悟觉方丈呢?有没有可能是寺院里面的另外一个僧人,这个人藏得很深,还没有引起我们的注意。王萍提出:惠清禅师是龙华寺大修之后才从其他寺院转到龙华寺的,总之,这里面还有一些问题没有弄清楚,应该让葛冬林做一次确认。至于悟觉方丈,大李觉得,黑影不可能是他,因为他已经卧榻两年,除非他是装出来的。三个问题当中,最后一个问题是唯一悬而未决的问题。 第131章 孙和平混进寺院葛冬林思路大开3 第154章孙和平混进寺院葛冬林思路大开3 第二天——十一月二十八日早晨,四点钟左右,李云帆让小李把聂振华接回到房间,不一会,大李把孙和平也接回来了。恐怕连佛祖也不会想到李云帆和陈浩会使出这样一个暗度陈仓的计谋来。这一计有了非常重要的收获。这个收获并不是找到影子的踪迹,而是有力的证明了李云帆和陈浩这两个人的判断是完全正确的,同志们已经闻到了狐狸的味道。 就在送茶叶的僧人来之前,也就是二、三分钟的时间吧,聂振华在银杏树上看到,从第五个房门里面探头探脑的走出一个人,他将后背紧贴着小李他们的房间的旁边,好像在听房间里面的动静,接着他又猫着腰半蹲着从窗户缝往里面瞧,他三个房间都看了。就在他回到自己房间门口的时候,养心斋的门响了,影子迅速钻进第五个房间;送茶叶的的僧人走后不到一分钟,影子又从第五个房间里面窜出来,跟了上去,穿过了养心斋,以上是聂振华所看到的情况。 孙和平看到的情况是这样的:养心斋后院里面的情况,孙和平是看不见的,一是天太黑,二是因为银杏树遮挡着。九点十一、二分的时候,从静心堂走出一个黑影,朝养心斋来了,九点二十左右的样子,有一个影子走出养心斋,朝静心堂去了。 “接着说啊。”陈浩道。 “没有了,我就看到这么多情况。” “不对,你看到的应该是两个人才对头。”陈浩十分肯定的说。 “李队,我确实只看到一个人从静心堂走进养心斋,然后又从养心斋回到静心堂。” “等一下,聂振华,在我们窗户外面的僧人走出养心斋之后有没有回头?” “我把这茬给忘了,大概是九点四十的时候,他又回来了。” “同志们,我们低估了凶手的智商。在我们窗户外面窥视的这个僧人一定是去通报消息的。躲在幕后的这个人既想掌握我们的情况,同时又极力的把自己藏的更加严实。这是一只非常狡猾的狐狸。”李云帆从烟盒里面掏出四支香烟。 大李掏出打火机给大家一一点上:“那么,另外一个人会到哪儿去呢?” 王萍道:“他一定是到方丈那儿去了,他也只能到那儿去,你们看,他从养心斋到东耳房,打开东耳房的朝西的门,然后到方丈的禅院。” “李队,你看我们能不能做这样一个假设。”陈浩猛抽了一口烟之后,看到李云帆点头,接着说道,“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这个僧人从东耳房向西的这个门出来以后,进了西耳房的门,然后……” “陈浩,你分析得太好了,经你这一说,我也想起来了,记得我们俩二十三号下午拜访悟觉方丈出来的时候,我们俩跟着惠清禅师进了东耳房的门,而明空禅师进的是西耳房的门,走这一条线路,玄武塔上是看不见的。” 经过这样抽丝剥茧的条分缕析,可以得出这样一个初步的结论:影子的方位在龙华寺的西北方向,非北即西。 第二天,也就是十一月二十九日,同志们进驻龙华寺第七天的早晨,六点钟不到,李云帆就派陈浩和大、小李到清风寨去把葛冬林和唐二挑请进龙华寺。 六点半钟左右,葛冬林和唐二条被请进了刑侦队的住处。李云帆决定先把唐二挑晾在王萍的房间里面,先和葛冬林谈,地点在小李他们的房间里。葛冬林因为前面提供了一些重要的情况,受到李队长和孙营长的表扬,可谓热情高涨,思路也打开了许多。有些东西当事人是不可能一股脑儿说出来的,因为他们不知道哪些东西是有价值的、哪些东西是没有价值的。当问到十三个工匠的年龄的时候,把葛冬林脑子里面的其他东西也带出来了:“十三个工匠,年龄最大的是一个姓马的老师傅,带着两个帮手,他们俩喊姓马的叫“马师傅’,马师傅的年龄大概有六十岁左右,他们专门负责彩绘和雕刻;工头姓田,五十岁上下,他什么都干,当大多是比划比划,动手比较少,有两个姓蒲的,是兄弟俩,因为这种姓以前没有听说过,所以记得比较清楚,当时,那个小一点的还特别提了一下《聊斋志异》的蒲松龄,要不然,我还不知道这个蒲字怎么写呢。这兄弟俩的年龄在三十岁左右,转干苦活累活和脏活,比如说塑像和掏井什么的,静心堂和养心斋的两口井就是这兄弟俩掏的。在十三个工匠当中,就数这兄弟两个年龄最小,其他人都在三十七、八岁以上。““葛冬林,你说的这些情况都相当重要,你再回忆一下还有没有一些细节,比如十三个工匠是什么时候走的,有没有提到到哪里去等等。” “李队长,他们什么时候走的,这要去问一个人,这个人应该知道。” “是谁?”陈浩等人都睁大了眼睛看着葛冬林。 “这个人是车三姑,她是专门给工匠门烧饭和洗衣服的。”葛冬林的脑袋里面还真藏了不少东西呢。 “这个车三姑如今在哪里?” 陈浩递给葛冬林一支香烟,大李赶忙给他点上。 “车三姑就在山下的桃花坞。她家里孩子多,男人在山上倒树的时候让树砸断了一条腿,家里经常揭不开锅,所以时常到寺院里面来给僧人门洗洗补补什么的。工匠来了以后,就请她给做饭洗衣。工匠们走了以后,她就回去了,孩子门都到了娶媳妇的年龄,她怕名声不好听,就没有再到寺院里面来做事。” “葛冬林,请你再想一想,惠清禅师是在什么时候到龙华寺来的呢?”李云帆问。 “惠清禅师是六七年的秋天到龙华寺来的,就是现在这个季节。” “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啊?” “惠清禅师的行李还是我挑上山的呢。” “那么龙华寺的大修是什么时候结束的呢?” “刚入秋就结束了。” 同志们看到,李队长的眉头又紧锁了起来。因为,大家已经把惠清禅师列为重点怀疑对象,案发时间就定在龙华寺大修的过程中,惠清禅师却是在案发几个月以后才来到龙华寺,这不就等于要把惠清禅师排除在外了吗。 “葛冬林,这个惠清禅师是从哪一座寺院转到龙华寺来的?” “是从南京的栖霞寺来的,” “葛冬林,没想到你这小子的脑子里面装了这么多的东西,你咋不早说呢?”孙营长将他那大铁锤一样的拳头砸在葛冬林的肩膀上面。我们能看出,他和同志们一样也是非常的兴奋,尽管如此,他还是把劲使在了拳头上,而没有把劲使在嗓门上,他把声音压得很低。 “这不是才想起来吗。谁知道这些陈芝麻烂谷子会派上用场呢?” “葛冬林,谢谢你啊,等我们把龙华寺的案子了结啦,咱们到龙华堡找一家最好的馆子吃一顿,孙营长和聂振华,我先把这笔帐欠在这儿。” “李队,你太英明了,到时候,咱们再弄几瓶好酒喝喝。”大李道。 第132章 车三姑回忆往事李子荣受命远行1 第155章车三姑回忆往事李子荣受命远行1 大概是受到了精神和物质上的双重鼓舞,葛冬林道:“李队长,你们什么时候去找车三姑,我领你们去。” “等我们询问过唐二挑以后,就跟你下山。” 李云帆叫上陈浩和王萍走进了王萍的房间。唐二挑正在抽烟,地上已经扔了好几个烟头。 陈浩问,王萍记录。 “唐二挑,二十三号,你明明在家,为什么让你老婆糊弄我们说你一大早就出去了?” “公安同志,我老婆这个人胆小怕事,那天孙营长在我家院子门口喊我,我刚想出去,我老婆就回了孙营长,说我出去了,不在家。孙营长就走了,我想追出去,被老婆拦住了。” “有什么好怕的,我们就是了解一下情况而已。” “我也是这么说的,可我那老婆一根筋,不知道她是咋想的。” “唐二挑,你老婆是什么地方的人啊?” “她是河南人,家在河南嵩山。” “那么,你是什么地方的人啊?” “我就是本地人,祖祖辈辈都在清风寨。”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呢?” “她是个唱戏的,走南闯北,也没有一个根,到处游荡,就来到了龙华堡,我整天走村串户,就和她认识上了,她到我家来一次,婚事就定下来了。公安同志,我们可是安分守己的人啊。我老婆就是想过几天安稳的日子。” “我们请你们来,也就是问一些情况,我问你,惠清禅师,你认识吗?” “认识,他有时候会到寨子里面来给一些人家做法事。” “那么,明空禅师你认识吗?” 唐二挑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灰暗起来,李云帆和王萍正不动声色的看着他。 “公安同志,我老婆可是个清白的娘们啊!你们千万不要听寨子里面那些人胡说八道啊!根本没有的事。” “寨子里面的人怎么胡说八道了?” “这……” “唐二挑,你就把寨子里面那些胡说八道跟我们说说,你放心,我们是不会说出去的。” “这……” “说吧,我们想听一听你是怎么看待这些胡说八道的。” “他们说我老婆和明空禅师有瓜葛,我不信,我老婆是一个正经的娘们,她整天呆在家里面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好,今天,我们就谈到这儿,以后,我们如果找你了解情况,你一定要配合我们。” “一定,一定。” 唐二挑走了。 “事不宜迟,现在就到桃花坞去。”李云帆从凳子上蹭地站起来,“陈老师、小王,走。”李云帆走进小李他们的房间小声道,“孙营长和聂振华,你们就呆在房间里,千万不要让人看出破绽来,其他人要注意窗户外面,警觉一些,特别是旁边这几个房间里面的僧人。” 李云帆、陈浩和王萍跟在葛冬林的后面,走出龙华寺,直奔山下面的桃花坞而去。 在去桃花坞的路上,李云帆和陈浩都在想着同一个问题:根据唐二条的说辞,葛冬林在山上所看到僧人,极有可能就是明空禅师。在清风寨,看到或者知道唐二挑的老婆和明空禅师有暧昧关系的不仅仅是葛冬林一个人,这个唐二挑经常走村串户、起早贪黑,甚至夜不归宿。他的老婆自然会有很多的闲工夫去和人苟合厮混。那么,这个明空是怎么和唐二挑的老婆勾搭上的呢? 大约走了二十五分钟,他们就到了桃花坞,穿过一片桃树林,葛冬林在一棵老槐树下向前面指了指:“李队长,就是前面这一家。” 这一家单门独户,离他最近的一户人家也有百十米。周围没有邻居。房子没有院墙,房子一共是五间,三间坐东北朝西南,另两间在三间房子的右手,应该是厨房;房子完全是依山势而建。三间屋子的后面是一块跟高很大的岩石,岩石缝隙里面倒挂着几棵松树,树枝一直伸到了屋子的上空;房子的前面,不远处有几棵大榕树,交叉错节的树根裸露在地面上,树下面是深不可侧的山谷。 葛冬林他们快走到门口的时候,从两间屋子里面窜出一只黑白相间的大狗来,,它站在门口叫唤着,并不向前挪动。这是属于那种比较温顺的狗,轻易是不会向生人发起进攻的。 “车三姑。” 没有回应。 “车三姑在家吗?” 还是没有人答应,不过,有了一点动静,堂屋里面好像有人挪动的声音。 李云帆他们看到,有一个上了年纪的老汉正拄着双拐吃力的挪到门口:“阿花,别叫!到一边歇着去。你们找三姑有啥子事情啊。” “二叔公,是我啊,我是小林子啊!” “是清风寨的小林子啊,快进屋,快进屋。” 李云帆他们跟着葛冬林走进了堂屋,葛冬林将二叔公扶到一条板凳上坐稳了。 这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山里人家,日子过的不富裕,生活勉强过得去。屋子里面的光线比较暗,地上也不平整,长板凳要想放稳了,得反复调试才行,李云帆他们没有调试板凳,一屁股坐了上去。 “二叔公,这位是李队长,他们是县公安局的,他们来,是想找三姑了解一些情况。” “我知道了,他们是为龙华寺的案子来的。小林子,你看看厨房的热水瓶里面有没有热水,洗几个碗,给公安局的同志倒点水喝。” “大爷,我们不渴,请问大爷,车三姑呢?” 二叔公道:“三姑到陈家集她兄弟家借钱去了,眼瞅着老巴子办事的日子就要到了,家里面还缺那么一截。同志们坐一会,她差不多就要回来了,早晨天不亮出的门,说好晌午饭前回来的。” 正说着陈浩看见阿花从厨房里面跑了出去,不一会又摇头摆尾的跑回来了;紧接着,一位年近六十的老大娘匆匆忙忙的走了过来。葛冬林迎了出去:“三姑,你回来啦。” “是小林子啊!真是稀客,是那阵风把你给吹来的?” “三姑,我带了几个贵客来见你。” 三姑走进堂屋,李云帆他们都站了起来。 “李队长,这就是我跟您说的车三姑,三姑,这是李队长,他们是县公安局的,想找你了解一些情况。” “好啊,别客气,同志们请坐。我去弄点水来。” “三姑,你别忙了,快坐下来吧。” 车三姑被葛冬林拉到了板凳上。 “公安同志,你们问吧。” “三姑,一九六七年,您是不是在龙华寺为十二个工匠做饭洗衣?” “是啊,做了有半年多的光景。” “我们想知道,这十二个人离开龙华寺以后,到那个寺院去了?” 车三姑捋了捋散乱的白发:“他们后来去了镇江的金山寺。” 李云帆和陈浩、王萍对视了一下,眼神里面的意思应该是,终于找到这十二个人的下落了。 第133章 车三姑回忆往事李子荣受命远行2 第156章车三姑回忆往事李子荣受命远行2 “他们这些人走南闯北,丢下父母妻儿,不容易啊!可又都是重情重义的汉子。下山的时候每个人硬生生的塞给我一块钱,不怕同志们笑话,我老婆子这一辈子还没有一下子拿过这么多的钱。十快钱啊!我在龙华寺给和尚们洗衣服一个月才苦一块五毛钱啊。” “三姑,不是十二个人吗。怎么就十块钱呢? “离开龙华寺的时候,就只有是十个人。” 李云帆穷追不舍:“还有两个人呢?” “还有两个人是兄弟俩,大的叫大蒲,小的叫小蒲,他们提前半个月回佛山去了——是广东佛山。” “为什么要提前走呢?” “说是老娘快不行了,等着见他们兄弟俩最后一面——走的很急——是夜里面走的。” “三姑,我再问您一个问题,这兄弟俩的岁数有多大,您还能记得吗?” “大蒲是三——三十——三十一岁,弟弟小蒲比他哥哥小两岁——是二十九岁。” 李云帆、陈浩和王萍三个人都非常兴奋,王萍还在三十一和二十九两个数字上面画上了大圆圈。 “三姑,您怎么记的这么清楚啊。”陈浩是想做进一步的认定。 车三姑笑了:“咋记不得,这兄弟俩和咱家老大老二同年,是一个属相,记得当时,那个田工头跟我开玩笑,让我认他俩做什么干儿子呢。我当时是这么说的:“咱已经有了五个儿子,都跟着我吃苦受累,等哪一天菩萨让我转了运,口袋里面有了钱,再收他们做干儿子吧。’” “那么,三姑,这兄弟俩回家看过母亲以后,还会赶到镇江的金山寺吧?” “他们不去金山寺能到哪里去呢?这种活都是工头给找的,那年头,找活做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啊。” 离开车三姑家的时候,时间是十一点整。在龙华寺和清风寨的分叉路口,李云帆他们和葛冬林握手告别。 吃中饭的时候,李云帆和陈浩耳语了几句。 吃过中饭以后,李云帆当即派大李一个人前往镇江金山寺,主要任务是了解十二个工匠的情况,他们离开金山寺以后又去了哪里?如果能了解到他们老家的详细地址那就更好。立即出发。 大李临行之前,李云帆交代:“下山之后,到龙华堡派出所给局里打一个电话,让他们派一辆车子,说不定你还要到其他寺院去,有一辆车子方便些,电话打过以后,你就到石拱桥上去等。千万记着让驾驶员给你带一张介绍信。”大李掏出笔和笔记本把重要的话都记在上面了。 大李走了以后,李云帆把大家召集在一号房间里面开会,参加会议的一共是九个人,包括孙和平和聂振华。这时候的时间是十二点半钟。李云帆安排炊事员老蔡在厨房把风,房间的门虚掩着。 这次会议的主要议题是:第一,要在众多纷繁复杂的乱象之中理出几个比较清楚的头绪来。第二,要明确下一步的行动。李云帆主持会议,王萍负责记录。 陈浩率先发言:“我先来说,如果有说遗漏或者有疑问的地方,大家补充和纠正。我觉得那个屋子必须引起我们的高度关注。”他一边说,一边竖起五个手指头,并且朝东面指了指,“我们所面对的可能不是一个人,那个藏在幕后的人轻易是不会现身的,我们要想抓住他的狐狸尾巴,就必须密切注意这个家伙的动向,想办法从他的身上找到答案,我先说这么多。”陈浩在这一段话里面用了两个“必须”。 “陈老师提出的这个问题很重要,这个家伙昨天晚上究竟是到方丈禅院,还是到静心堂去的呢?李队,我们从现在开始就应该进行监视和跟踪。”王萍一边说,一边记。 “关键是“五号’一共有四个僧人,是哪一个,我们还不知道。”刘建亮道。 “我们能够把目标锁定在“五号’,已经是一个不小的进步了。只要我们好自为之,就一定能够知道他是谁,同时也能够知道躲在他背后的影子究竟是谁。”张谋道。 “对,李队,从今晚开始,我们就监视“五号’,您把这个任务交给我,我保证完成任务。”现在的刘建亮多少有了一点小李的风格。 “好,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至于谁来完成,再说。大家再接着谈。”李云帆的第一锤敲了下去。 “从葛冬林提供的材料和唐二挑所说的情况来看,葛冬林在山上所看到的那个老和尚极有可能就是明空禅师,如果是他的话,那么,他是怎么和唐二挑的老婆勾搭上的呢?”如今的卞一鸣已经不怎么羞涩了。 “还有那个惠清禅师,虽说是龙华寺大修之后才来到寺院的,恐怕也不能把他排除在外,我总感觉到,在暗中窥视我们的好像就是他那双让人捉摸不透的眼睛。”张谋道。 “这两个人也要监视起来。还有一个就是坐在大雄宝殿中门里面的那个清心法师,也很可疑。”刘建亮道。 “监视这两个人并非易事,这个龙华寺历史悠久,建筑物一定有不少暗道机关,敌在暗处,我在明处,监视的目标越多,我们暴露的可能性就越大,弄不好,这条蛇会把刚伸出来的头又缩回去的。” “陈老师说得不无道理,我们可以注意这几个人,把工作重点放在这几个人的身上。但暂时不宜采取任何行动,对付他们,我们的办法只能是以静制动,静观其变。” “那我们可不可以监视唐二挑老婆的行踪呢?说不定会有意外的收获。”卞一鸣突发奇想。 “这个想法很好,就是得耗时间,他们又不是天天幽会。”刘建亮道。 “他们幽会的周期不会很长,尤其是这种偷偷摸摸的事情,越是会上杆子往上爬。我们可以请葛冬林找几个可靠的人轮流守候在唐二挑家的附近。”卞一鸣道。 从厨房传来了锅铲铲锅的声音。这是老蔡在提醒大家:有人来了。 李云帆他们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先把孙和平与聂振华藏到床板下面去了。 李云帆他们所做的第二件事情是把原来的话题放在一旁,开始听陈浩讲故事。说的是《水浒传》里面“杨雄醉酒骂巧云,石秀智杀裴如海”那一段:“话说这一天晚上,杨雄当值,” “陈老师,“当值’是什么意思啊?”刘建亮问。 “当值就是在衙门里面值夜班。更深人静,当家里面所有人都睡下来的时候,有一个黑影子从佛堂里面走了出来,看看四周无人,就摸到楼上去了,这个黑影子就是和尚裴如海,他……” “惠清禅师,您请进。”李云帆迎上前去。 “李队长,悟觉方丈让我告诉您,您上次问十三个工匠来自何方,方丈他想起来了,那个叫田宝山的工头是福建莆田一个叫做田家洼的人,其他的工匠,家在哪里,不得而知。” “惠清禅师,请您代我们向悟觉方丈致谢。这个情况太重要了。” “方丈还吩咐,李队长如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不必客气。”惠清禅师一边说,一边双手合十,一边施礼,一边退后一步,丢下一句,“请留步。”就转身走了。刘建亮把床板掀了起来:“地下工作者,出来吧。” 第134章 郑副局黄昏进寺一席话拨雾见山1 第157章郑副局黄昏进寺一席话拨雾见山1 李云帆看了看时间,是一点零五分:“还来得及,局里面的车子开到龙华堡需要一个小时多一点。小李,你赶快下山,直接到龙华堡派出所,如果大李不在那儿,你就直接到石拱桥上去,动作要快,你让大李顺便到福建莆田田家洼去找田工头田宝山的家,记住啰,地点是福建莆田田家洼:人是工头田宝山。” 小李一溜烟地跑下山去了。 房间里面的节目又换成了原来的频道。 “另外,我们刚刚从桃花坞车三姑那儿回来,车三姑说的情况非常重要,李队,我们可能还必须向葛冬林了解一些情况。”陈浩又用了一个“必须”。 “刚才和葛冬林分手以后,我就想到了这个问题,十二个工匠的年龄状况,我们已经摸清楚了,一九六七年龙华寺大修期间僧人的年龄还没有搞清楚,这是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必须要搞清楚。”李云帆除了把陈浩的“必须”重复了一下,还加了一个重要的词“至关重要”。 “对,惠清禅师在我们进寺的第一天,曽经说过,寺中曾经死过两个僧人,其中一个,是静能师傅,另一个呢?这个人是什么时间死的,年龄是多大,是怎么死的?这个问题,我们不能只问惠清禅师。明空禅师或者方丈,要多问几个人,葛冬林是重点人头。” 最后一个问题是作案动机,这是一个极为敏感的问题,从刘局手上接过龙华寺凶杀案那一天开始,这个问题就一直缠绕在李云帆的心头,随着侦破工作的深入,直到现在,他的心里面才有了一点感觉——仅仅是一点点的感觉,所以,他很想听一听大家的意见,尤其是陈浩的意见。如果郑峰在这里就好了。 “葛冬林在山上看到和尚与女人苟合的情形是不是可以为我们提供一个思路,葛冬林没有看清楚庐山真面目,会不会有其他人无意之中看见了,知道了是谁谁谁,而且完全有这种可能,常在水边走没有不湿脚,常在山上跑难免不被蛇咬。丑行败露,于是杀人灭口,这些和尚靠的就是这身冠冕堂皇的袈裟。”这是张谋进入刑侦队以来说的最多的一次话。 “张谋现在也善于动脑经了,不过,从这件案子的情形来看,恐怕不会这么简单。”陈浩谈了自己的看法,“我们来做两个假设,如果遇害者和杀人凶手皆为寺中人的话,那么,情杀和仇杀的可能性几乎没有;如果静能师傅和裴老先生所说不虚的话,也就是说假如龙华寺的下面确实有宝藏的话,那么,在一九六七年,十三个工匠在大修的过程中会不会意外的发现人们传说的宝藏呢,这一个假设如果成立的话,遇害者就有可能是发现了这个惊人的秘密而丢掉了性命的。” 李云帆心里面就是这么想的,所以,他才要让陈浩来验证一下他的想法。他心中大喜,但没有表现出来,作为一个刑侦队的队长,一个指挥员,结论可以下,但不能轻易和随便下:“大家分析的都有些道理,等大李回来以后,说不定会有一点眉目。”李云帆和陈浩交换一下意见后决定:第一,由孙营长负责银杏树上面的观察任务,等僧人上班以后就上去。第二,再去清风寨找葛冬林,由陈浩负责,王萍和张谋同去,主要任务是搞清楚龙华寺在一九六七年大修期间所有僧人的年龄,越详细越好。别忘了,还有一个死了的僧人。第三,请聂振华负责玄武塔上面的观察任务。等天完全黑透了再行动,仍然从那里翻墙过去。“李云帆说的时候朝东北方向指了指,“观察的时间主要是十一点到凌晨两点之间。” 陈浩看看时间,是一点二十八分:“再过两分钟僧人就要上班了。” “噹——噹——噹——”,寺院里面的钟声响了。四号、五号、六号房间里面的僧人走出房间;王萍看得仔细,她在笔记本上记下了:四——三人,五——四人,六——四人。他们走出养心斋,朝前殿和大雄宝殿方向去了。李云帆和陈浩嘀咕了几句,走出房间,在四号、五号和六号房间的窗户外面看了看,没人,他把手一挥,陈浩就把孙和平送到银杏树上去了。在孙和平上树之前,陈浩强调,密切注视藏经阁和五号房间的情况。如果发现有人形迹可疑并且走出养心斋的话,就设法通知我们实施跟踪。 陈浩、王萍和张谋到清风寨找葛冬林去了。 两点二十分左右,小李回到了龙华寺。他果然在通天河上的石拱桥头看到了大李,刘局听说要到镇江的金山寺去搞外调,特别安排了那俩新车,并且告诉大李,今天下午傍晚时分郑峰要路过龙华堡,顺便上山看看同志们。大家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高兴的不得了,李云帆的心里面别有另一番滋味:这个曾经在一起朝夕相处的战友总是在最关键、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在他的面前,简直就是小号的刘局啊。 下午四点多一点,陈浩他们就从清风寨回来了。 陈浩、王萍和张谋带回了两个信息:第一,据葛冬林回忆,龙华寺在一九六七年,共有僧人四十二个,这和惠清禅师所说的情况是一致的,明空禅师交给李云帆的花名册上面所记录的名单也是四十二个人。当时,寺中年龄最高的人是悟觉方丈,最小的就是葛冬林,他当时是二十四岁。陈浩将问题的重点放在了二十八岁到三十二岁之间,葛冬林清楚地记得,龙华寺大修期间,年龄在二十八到三十二岁之间的僧人有五个,但在一九六七年到一九六八年之间这一段时间里面,没有失踪过一个人。葛冬林为什么这么肯定呢?因为,他自从一九六三年进寺,一直到一九六八年春节之前,始终跟着静能师傅在厨房做火头军,每天烧饭都是按照人头烧的;至于另一个死掉的和尚,他叫慧心,一九六八年的春天,死于天花,年龄比葛冬林大一岁。至于和尚还俗是从一九六九年夏天开始的。细心的陈浩还特别提到了一个问题:十二个工匠之中的大蒲和小蒲的身高是多少呢?刘局的勘察记录上面写的是一米六八到一米六九之间。葛冬林说,这兄弟两个的身高一个比他高一点,是弟弟小蒲;一个比他矮一点,是哥哥大蒲,而葛冬林的身高是一米六八点五。为了慎重起见,陈浩他们还和葛冬林二进桃花坞,请车三姑做了一次最权威的确认,因为,车三姑最有发言权,她每天和兄弟俩朝夕相处,又是做饭,又是洗衣服,印象自然要更深一些,也会更具体一些。车三姑说,哥哥大蒲和小林子差不多高,身子粗壮一些;弟弟小蒲比小林子高一点。身子单薄一些。这时候,王萍才在笔记本上面写下了:大蒲——一米六八点五公分左右,小蒲——一米六八点五至一米六九。这时候的陈浩才觉得该掌握的关于兄弟俩的信息应该是比较完整了。陈浩他们所带来的另一个信息是,葛冬林愿意找几个可靠的人,轮流守候在唐二挑家后面、龙华寺东边的树丛里面,今晚就开始,计划守候一个星期。葛冬林之所以要把守候的地点放在那儿,因为那里是唐二挑老婆上山的必经之路,同时又能看到寺院僧人进出的情况。 第135章 郑副局黄昏进寺一席话拨雾见山2 第158章郑副局黄昏进寺一席话拨雾见山2 李云帆听了陈浩的汇报之后非常高兴,他现在绝不是单枪匹马,刑侦队也不是在孤军奋战。这寺院内外,里应外合,说不定就是一张法力无边的罗网。 当李云帆把郑峰要来龙华寺的喜讯告诉给陈浩他们三个人的时候,大家对郑峰的到来充满了期待,小李吵着要立即下山去接郑队长。 “同志们稍等片刻,等我把一切安排妥当之后再下山不迟。” 李云帆走出房门:“小李,你去把老蔡喊来。” 小李大步流星:“蔡师傅,蔡——师——傅。”他一边喊,一边跑,一边朝老蔡招手。 老蔡跑了过来。 “老蔡,今天晚上的晚饭弄迟一点,郑队长今晚上山,你多弄几个菜,没有酒,菜一定得吃好,你先准备去吧。” “好唻。你就瞧好吧。” “聂振华,你在门后面委屈一会,我们把门锁上,即使有人来,在外面看不到你,你也要随时注意外面和院子里面的动静。” 聂振华躲进了王萍的房间。 三个门锁好之后,七个人走出了养心斋,穿过前殿,在众多僧人的目送下走出了龙华寺的寺门,在这些目光之中自然少不了异样的眼神。 太阳眼看就要落山了,奇怪的是,她就要脱衣入睡了,为什么还要涂脂抹粉,并且换上一件更艳丽夺目、更雍容华贵的盛装呢?也许,她还要去出席一个盛大的晚宴,所以才穿上了这件美妙绝伦的晚礼服,赶快把腰带系好啰,拖在地上,也不怕把自己给绊倒啰。你也别担心腰带不够系,有通天河这么长的腰带,还不够你系的吗? 龙华寺、清风寨、桃花坞、龙华堡……,整个龙王山,都跟着沾了光,自然也是呈红溢黛、风情万种、如诗如画、美不胜收啊! 不自意之间,同志们就已经到了山脚下。 “李队,我们能不能买一点酒带到山上去,好几天没喝酒了。”刘建亮用的是一种试探性的口吻道。 “是啊,真怀念在翡翠村的日子。”卞一鸣附和着,“大家忍一忍,等把案子拿下来,让李队长多请大家喝几次。”陈浩抚慰道。 “我们现在是在寺院,我们旁边就住着僧人,佛门最忌讳这个东西,千万不要给我们自己找不自在。” “王姐,你放心吧,我们也就图个嘴里痛快,为了能把案子拿下来,就是让我们一个月不喝酒也不碍事。”卞一鸣道。 “王姐,我们就是说说而已,其实,我们过去和酒没有什么感情,不就是跟着李队长上了一趟翡翠村,让马队长给灌出酒隐来了。”刘建亮的刘氏幽默,把大家全给逗乐了。 “李队长,来了。”王萍道。 李云帆和同志们迎了上去。车子停稳了。 “刘局,李队,你快看,刘局也来了,”小李喜出望外。 先下车的是郑峰,刘局随后。 刘局和郑峰与同志们一一握手,李云帆是最后一个和郑峰握手的:先是两只手,接着是四只手,紧紧的、有力的。 “老李啊,看您的气色,案子一定有些眉目了。” “郑队,你这么忙,还抽时间到龙华寺来。不知道马家集的案子怎么样了?” 李云帆和郑峰走在后面,刘局在其他同志的簇拥之下走在前面。 “郑队,你来的太及时了,龙华寺凶杀案也只是小有进展,但仍然不甚明朗,你来了,正好给我们指点迷津。” “老李,你先把案子的大致情况说一下。” “郑队,你在龙华寺呆多长时间,什么时候走?” “老李,您等一下。”郑峰追上刘局,“刘局,我们今天晚上就在龙华寺歇一宿,明天一早就走,您看怎么样?” “行,明天一早赶到马家集。” “太好了,我们有一夜的时间来讨论案情了。” “太好了,只是,这样不会耽误你那边的工作吗?” “没事,马家集的案子,正处在了解案情、熟悉材料的阶段,材料有好几袋。地区公安局在时间上没有限定,只是提出要尽最大的努力早日破案,这种事情急不来的,我倒是希望你们这边迅速解决战斗,好去增援马家集。老李啊,我需要您啊!” 李云帆的心里面有一股热流在游动。 “老李,您说吧,把案子的基本情况说说,我们一边走,一边谈。” “好,我把陈老师叫过来。陈老师。”李云帆向陈浩招了招手。 陈浩跑了过来:“李队,什么事啊?” “陈老师,我们把龙华寺的案子的基本情况跟郑队长说说,让他帮我们合计合计,看看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做。我先说,说漏了,你补充。” 郑峰从公文包里面掏出两包香烟,塞给李云帆和陈浩一人一包,是牡丹牌香烟:“这是地区公安局宋局长给我的,给你们两人解解馋。” 李云帆刚想把香烟拆开,被郑峰按住了:“这包香烟,你们留着和同志们一块享用吧,抽我的。”郑峰从口袋里面掏出一包香烟,是大前门香烟,一人一支,陈浩掏出打火机把烟点着了。 “说吧。”郑峰道。 “遇害者,是男性,年龄在二十八到三十二岁之间,刘局的勘察记录上面写的是三十岁左右;身高是一米六八到一米六九之间,在顶骨和枕骨之间有一个凹槽,是棱形钝器所致。”李云帆道。 “你们所调查到的情况怎么样?” “我们调查到的情况是这样的:龙华寺在一九六七年曾经进行过一次大修,工匠一共是十三人,其中有两个姓蒲,是兄弟两个,无论年龄还是身高都和死者比较接近。” “老李,这些工匠后来到哪里去了?” “到镇江金山寺去了。” “寺院之中有没有年龄、身高和死者相吻合的呢?” “有,但我们反复调查过,在六七年大修的过程中,寺院中没有发生过人口丢失的情况。”陈浩补充道。 “你们等一下,你们的意思是遇害者一定是在六七年寺院大修的过程中被凶手放进菩萨的肚子里面去的吗?” 李云帆和陈浩面面相觑。 “大修过程之后的其它时间,你们想过吗,是不是人的尸体只有在大修的时候,也就是菩萨塑像的时候才能放进去呢?” 李云帆猛吸了一口烟:“我们还真没有往这方面想。” 陈浩的眼睛里面写着两个字:惊异,他不得不钦佩郑峰过人的判断力和敏锐的洞察力,在侦破葫芦塘和翡翠村两个疑案当中,他已经领教了郑峰的刑侦经验和能力,今天,他对郑峰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和认识。 “郑队,看来,我们的侦破思路太过狭窄和片面了。”李云帆和陈浩颇有同感。 “你们把案发时间定在龙华寺大修期间,这个思路是对的,但也要考虑到特殊的情况,有些案件之所以复杂,就复杂在我们有时候无法确定究竟是“一般’还是“特殊’,而我们往往会习惯性的把脚站在“一般’这一边。翡翠村的案子,不就是这样吗?刚开始,我们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姐弟俩竟然能搞在一起。” 第136章 郑副局黄昏进寺一席话拨雾见山3 第159章郑副局黄昏进寺一席话拨雾见山3 刘局和同志们走进了龙华寺,郑峰走到龙华寺山门的时候,在三大金刚的面前瞻仰了片刻,又在命运不济的第四号——我们姑且将他定为第四号金刚跟前蹲下来俯视了一会。 他们三个人走出前殿的时候,明空禅师、惠清法师以及其他在前殿和大雄宝殿里面工作着的僧人都投来好奇的目光,李云帆特别注意了一下:惠清禅师站在静心堂下面那一间禅房里面朝外面看;明空禅师则站在大雄宝殿右侧门口数着他的佛珠。清心禅师依然如故。 他们三个人走进养心斋后院的时候,老蔡正在往房间里面端菜。王萍则在房间里面摆碗筷。虽然没有大鱼大肉,也没有美酒佳酿,但炊事员老蔡的手艺多少弥补了一些缺憾。用刘建亮的话说,这是吃得含金量最高的一顿饭,因为,在吃饭的过程中,除了李队长许诺的那顿饭以外,刘局还答应等龙华寺的案子结束之后,他要以局党委的名义请大家美餐一顿,一顿饭竟然吃出两顿饭来,这含金量还低吗? 刘局和郑峰被安排在李云帆他们的房间,让老蔡和四个年轻人去挤一夜。李云帆把刘局安顿好了以后,和郑峰陈浩进了王萍的房间。刘局之所以把郑峰带到山上来,就是要让郑峰帮李云帆梳理一下头绪,作为干了几十年刑侦工作的老刑警,刘局现在所想的东西要比郑峰和李云帆他们想的更远更深,是雄鹰,就应该让他们自己去翱翔蓝天。 “既然,你们把目标锁定在龙华寺,那外面怎么不安排人值班呢?”行事谨慎,一向是郑峰的风格。 “银杏树上面有一个人值班,刚才我们又安排一个人到玄武塔上去了。” “你们一共八个人,加上老蔡是九个人,大李到金山寺去了,八个人全在屋子里面,难不成你是孙悟空,能变出人来。” “郑队,不瞒你说,李队长还真变出人来了。”王萍故弄玄虚。 郑峰是一头雾水。 “郑队,是这样的,我们在清风寨请了两个人,一个是大队民兵营长,叫孙和平。现在,他正在门前这棵银杏树上面;一个叫聂振华,现在在玄武塔上面。两个人都是退伍军人。” “这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郑峰颇感意外,“老李,你们是怎么想出这一招的?” “嗨,这也是被逼的,我们进寺的第一天夜里,在玄武塔上面安排两个人监视寺院里面的动静,发现了异常情况,可自从那天夜里以后,影子就凭空消失了,我们怀疑是被人给监视了,所以,才出此下策。” “这不是下策,是上策,是上上之策,有的时候,我们要化被动为主动,这样才能摆脱困境,走出迷局。结果怎么样?” “我们发现,的确被人监视了,目标就锁定在五号房间,”陈浩朝东面指了指,“但还不知道是哪一个,因为,五号房间里面有四个僧人,这个人可能不是真凶,至少不是主谋。真凶应该在西北方向。”陈浩又朝西北方向指了指,“不在静心堂就在方丈禅院。”陈浩说的十分肯定。 “那么,凶手作案的动机呢?” “遇害者可能是发现了龙华寺里面的秘密或者宝藏,所以才遭致杀身之祸。”陈浩说。 “根据是什么?” “这极有可能和龙华寺一九六七年的那次大修有关,传说龙华寺的下面有地宫,地宫之中有宝藏。” “陈老师,是谁说的?” “清风寨九十几岁高龄的裴老爷子说过,寺院之中一个叫静能的老和尚也说过。” “老李,您有没有向方丈打听过此事?” 李云帆道:“我还没有想到这一步。” “应该去核实一下,注意,不是核实有没有宝藏,而是核实有没有这个传说。因为寺院之中的宝藏,从来都是绝密之事,而且是收藏极深,可以讲是神鬼难知。” “那我们明天就去拜访一下悟觉方丈。” “不用等到明天,我们现在就去,出于礼节上面的考虑,我和刘局进山门就应该去拜访一下。走,刘局可能还没有睡着。” 在前两部小说中,我们已经领教了郑峰雷厉风行,奇招迭出的特点。李云帆推开房间,刘局果然还没有睡下,正在抽烟。 郑峰走了过去:“刘局,我们想去拜访一下方丈,您去吗?” 刘局跳下床:“走。” 时间是八点差一刻,正是时候。 刘局、郑峰、李云帆、陈浩和王萍一行五人走出养心斋,直奔静心堂,静心堂下面的禅房里面有一个和尚正在给佛碗里面添油,陈浩走进去和他嘀咕了两句,和尚走出禅房朝楼上面指了指,告诉陈浩一个大概位置,陈浩是问他惠清法师或者明空禅师的住处。 “你们在下面稍等片刻,我上去一下。” “陈老师,你先上,我们随后就到,进龙华寺这么长时间,都没有想到去拜访过这两位高僧。” 他们跟在陈浩的后面上了楼梯,楼梯很黑,只能手扶栏杆,摸索着往上走。因为走的匆忙,没有想起带一把手电筒。 “惠清禅师,是您啊!我们正准备找您。”陈浩当时是吃了一惊的。 在楼梯口,站着一个黑影:“请问,你们找贫僧有何吩咐啊?” “惠清禅师,这位是我们县公安局的刘局长,这位是郑副局长,他们想拜访一下悟觉方丈,只是来的匆忙,多有冒昧,有烦惠清禅师辛苦一趟。” “不必客气,贫僧这就给你们引路。你们稍等一下,我去拿一个灯笼。” 大家一步一步的向楼下挪动,龙华寺的夜晚是很安静的,惠清禅师走在楼板上面的声音十分清楚,不一会,灯来了,大家跟在惠清禅师的后面穿过静心堂下面的走廊,来到西耳房跟前,惠清禅师掀起长袍,从里面的布腰带上摸出一把钥匙,将锁打开。走出西耳房的门,就是大雄宝殿和方丈禅院之间的通道。 惠清禅师照例用门环在院门上敲了三下,不一会,门开了一道缝从里面探出一个头来,朝外面看了看。 “方丈睡下了吗?” “没有。” “这几位刚上山,要拜访方丈。”惠清禅师将一扇院门打开,大家走进院门。方丈正在努力的坐起来。他吃力的靠在床榻的边框上,他大概是听到了外面的声音。在他的身后,有一尊佛——是观世音——而且是千手观音——只相当于真人的四分之一的高度,立于佛龛之中,佛龛前面有一盏油灯。在灯光的照耀下,千手观音慈眉有神,善目安详,鼻满宝气,口含微笑,陈浩想起来了,进寺第一天的下午,他和李云帆来拜访方丈,经过大雄宝殿后门的时候,他们所看到的那一尊观音巨佛,就和眼前这尊千手观音差不多,所不同的是,这尊观音多了九百九十八只手——其实,千手只是一种夸张的说法而已;另一个不同之处是一大一小,除此之外别无二致。 “方丈,这两位是县公安局的领导,他们是特意来拜访您的。” 第137章 郑副局黄昏进寺一席话拨雾见山4 第160章郑副局黄昏进寺一席话拨雾见山4 “您好啊,方丈,我们来看看您,我们的同志在贵寺这么多天,承蒙方丈多方关照。”刘局一边说,一边弯腰施礼。 “不必客气,理所应当,诸位请坐。” 先前那位开门的和尚已经把五张凳子放好了。大家跟着刘局坐了下来。 “惠清,你休息去吧,为师和他们说会话,公安同志在寺院之中,你要尽心伺候。”悟觉方丈说完之后朝惠清禅师摆摆手。 惠清禅师走了,刚才开门的那位和尚也随之退了出去。李云帆和陈浩都很纳闷。 “俗话说的好,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什么话,你们就问吧。”方丈道。 到底是得道的高僧,竟然能看出同志们的来意。既然如此,那就抓紧时间问吧。 “方丈,寺院内外都有人传说,说龙华寺的地宫之中藏有镇寺之宝,我们怀疑龙华寺的案子可能和这个传说有关联。”李云帆道。 “既然同志们问起这件事情,那么,老衲就实话实说,老衲五十年前来到龙华寺的时候,确曽听说过这样的事情,所谓宝贝,那是凡人的说法,佛门中人,四大皆空,有宝也无宝,一切皆虚幻,宝亦同样。即使有宝,佛祖心机高深,亦难为后人所知,不知为福,知者为祸。” 悟觉方丈的这一番话,在坐的人都难解其意,可谓高深莫测,玄妙之极,够李云帆他们揣摩一阵子的。 陈浩是第二个提问题的:“请问方丈,在玄武塔的塔顶上面,有一首无题诗,我们都是凡夫俗子,肉眼凡胎,不知道诗里面说的是什么意思?” “这位同志,能提出这样的问题,可以说是与佛有缘啊,听我的师傅清智长老说,这首诗从建寺的时候就有了,不瞒诸位,老纳自称悟觉,悟了几十年,也没有参透其中的禅机啊!这首诗中除了交代佛祖在菩提树下修成正果,表达佛祖要普渡慈航之意外,一定还包含更深的禅机。至于为什么要刻在玄武塔上,老纳愚钝,此生恐怕难解其意了。” 李云帆提出了最后一个问题:“请问方丈,贵寺高僧惠清和明空,还有清心是什么时候,从什么地方来到龙两寺的呢?”其实,李云帆只是想问明空和清心一个人,惠清的情况,他已经从葛冬林那儿知道了。 “惠清是一九六七年秋天到龙华寺来的,来自南京的栖霞寺;明空在惠清之前,是一九五七年来的,来自河南嵩山少林寺,清心随老纳从五台山而来。” 李云帆看了看时间是九点整,便和大家一起告别了悟觉方丈。他们一行五人出了方丈禅院以后,下台阶,再上台阶,进入大雄宝殿。陈浩在观世音跟前停了下来:“你们看,这尊观世音菩萨是不是和方丈房间里面的观世音差不多?” 大家都走了过去。 “确实差不多,除了手和大小不一样外,其他地方一模一样。”王萍道。 回到住处以后,陈浩的第一句话就是:“李队长,和唐二挑老婆在一起鬼混的人十有八九就是明空禅师。” 李云帆道:“应该就是他,唐二挑的老婆是尾随他来到龙华寺的。刘局、郑队,是这么回事,清风寨有一个村民叫葛冬林,他曽在龙华寺出过家,有一天在山上看到一个老和尚和唐二挑的老婆偷情,有一点像一个叫明空的高僧,这个女人是个跑江湖唱戏的,是河南嵩山人,原来这个明空也是河南嵩山人。这不是太巧了吗。” 刘局也听出了一点眉目:“那么,这个明空和龙华寺的案子有什么关系呢? 王萍道:”在龙华寺这个凶杀案中,明空也是一个比较重要的怀疑对象。” 李云帆做了一个及时的补充:“只是怀疑,还在进一步确认之中。” “老李,您先前跟我说,十三个工匠后来到镇江的金山寺去了。” 李云帆和陈浩同时把头转向郑峰,李云帆道:“到金山寺的只有十一个人。” “还有两个人呢?” “还有两个人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两个蒲姓兄弟,他们俩在半个月前回广东佛山了。” “为什么?” “因为,他们的母亲病危,想见见兄弟俩。” “等一等,是谁说的?” “是车三姑说的,她曾经为十三个工匠烧饭洗衣,是她向我们提供的线索。” “车三姑又是听谁说的,还是她看着蒲姓兄弟下的山?” “这个,我们倒没有细问,陈老师,我把这个给疏忽了。” 陈浩自责道:“我根本就没有往这上面想。” 至此,郑峰已经对龙华寺凶杀案有了一个初步的轮廓:“刘局,老李,我们睡觉。老李,您明天早晨送我们下山,我们再谈案子,这个案子确实相当复杂,我得好好琢磨琢磨。” “刘局,明天早上,我也送你们下山。” “行啊,其他的同志就不要惊动了。” 一夜无事。不对,大家是一夜无事,可孙和平却有事,而且是非常重要的事。第二天凌晨四点半钟,李云帆从银杏树上面接下了孙和平;陈浩和小李也去接聂振华去了。 刘局被惊醒了,郑峰就睡了一小会,睡不着啊,他在想龙华寺的案子。他们两个人在这短短的时间里面亲眼目睹了刑侦队的同志们高昂的斗志和饱满的热情,心里面感到十分的宽慰,有一支这么具有战斗力的队伍,龙华寺的案子一定能拿下来,刘局甚至对拿下马家集的挂牌案也充满了信心。 孙和平哆嗦着走进房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一夜总算没有白挨冻。” 李云帆一边拿了一条毛毯裹在孙和平的身上,一边问:“有情况?” “有……”孙和平看到屋里面有两个陌生面孔。 “我来介绍一下,刘局。郑队,这位就是我跟你们说的孙和平孙营长,孙营长,这位是我们的刘局长,这一位是郑副局长。” 刘局走上前去紧紧的握住孙和平的冻的冰凉的双手:“小伙子,辛苦了。” 郑峰走上前去,在刘局的耳旁嘀咕了几句。 “孙营长,你在部队是干什么的?” “侦察兵。” “好啊,是块材料。想不想吃我们这碗饭啊?” “我能行吗?”孙和平显得异常的激动。 “我说行就行,我们县公安局眼下正需要人,你先在我这儿挂一个号。” “来,坐下来说。”郑峰把孙和平扶到床边坐下。 “孙营长,你看到什么了,是不是五号房间?” “五号房间没有动静,是藏经阁。我在藏经阁里面看到一个黑影子,时间是十一点二十分,一直到十一点五十分。” “他在干什么?” “他在监视你们的房间,他也有一个望眼镜,是那种长的,可以收缩的望眼镜。” “看清楚他的摸样了吗?” “没法看清楚,他躲在书架的后面,更糟糕的是他还在脸上蒙了一块布,藏经阁里面黑咕隆咚的。” “这个家伙终于憋不住了,刘局、郑队,你们来的太及时了,凶手不知道我们的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想一探虚实。我们再看看聂振华会带来什么样的情况?” 第138章 车三姑再忆往事郑副局神机妙算 第161章车三姑再忆往事郑副局神机妙算 话音刚落地,门就被推开了,陈浩、小李和聂振华夹带着一身的寒气走进了房间。郑峰将一条毛毯披在聂振华的身上。 “聂振华,把你看到的情况说一下。” “李队长,我没有看到任何情况,今天又白候了一夜。” 郑峰和李云帆互相对视了一下。 “李队,是不是孙营长这边发现了情况?”陈浩看出了端倪。 “正是,影子出现在藏经阁,而且还有望远镜。” “是谁?” “看不清楚,他的脸上蒙了一块布。” “那他走的路线一定是方丈禅院和大雄宝殿之间的通道,穿过东耳房的门,走进养心斋,上了藏经阁,然后原路返回,这只狡猾的狐狸。” 第二天,十二月一日的早晨,刘局和郑峰要下山去了,老蔡跑过来告诉李云帆:早饭已经好了,稀饭、馒头和大头菜,老蔡四点半钟就起来准备了,不管怎么说,一定要吃饱了肚子才能下山,其他的同志也都醒了。 吃过早饭之后,同志们都要送刘局和郑峰下山,让刘局给挡住了:“让老李和陈浩送我们下山就可以了,在路上还要谈一些工作上的事情,来日方长。” 在下山的路上,郑峰把他个人的想法告诉了李云帆和陈浩:“你们目前要做的事情,就是找那个叫什么三姑的核实一下,蒲姓两兄弟回广东佛山是她自己亲眼看见的,还是听谁说的,有没有人亲眼看到他们下山。是什么时间下的山,我觉得这个问题很重要。” “郑队,我想起来了,车三姑说他们两个是夜里面走的,陈老师,是不是这样?” “确实如此。” “然后,你们就耐心的等待大李回来,如果,蒲姓兄弟一直没有到金山寺去,那么,龙华寺凶杀案的遇害者很有可能就是蒲姓兄弟中的一个,至于另一个,只要你们找准了突破口,那么,其他的问题一定会水落石出。” “还有一个问题也非常重要,龙华寺山门之前的八大金刚是谁塑和上彩的,因为在寺门口,寺院进出之地,车三姑应该知道。” 汽车已经在山下等候。 李云帆和陈浩和刘局、郑峰,握手,然后挥手告别。吉普车很快消失在转弯处。 “李队,郑队长是怎么想到这个细节的,真是不可思议啊。”陈浩道。 李云帆感慨道:“郑队一定能拿下马家集的凶杀案。” 告别了郑峰之后,李云帆和陈浩在半山道上拐向了右边的桃花坞。 车三姑不在家,接待他们的仍然是她的老伴车二叔公,二叔公说:“三姑到采石场给老巴子送洗换衣服去了,顺便再送一点吃的东西。矿上活重,又吃不饱,老巴子在石矿干活,没日没夜的干了两个多月,就是想多苦两个钱,好把媳妇早一点娶回来。三姑天不亮就上山去了。公安同志坐一会,要不了多久,三姑就会回来的,她还要上工呢。” 李云帆作为一个老刑警,长期从事刑侦工作,接触过许许多多普通的老百姓,对他们的生存状态十分清楚。有无数个像车三姑这样的平平凡凡的人,无论生活有多么的艰辛,命运是何等的不济,他们都怀着一颗虔诚而善良的心过日子。他们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贫穷,但不失尊严。窘迫,却不失本分。 “她回来了。”二叔公道。 阿花摇头摆尾的走进堂屋,在大爷的脚旁边趴了下来。 果不其然,车三姑回来了,她的手臂上面挎着一个包裹,应该是儿子换下来的脏衣服。 “是公安同志啊。”车三姑将包裹放到大门的旁边,示意李云帆和陈浩坐下。 “三姑,我们还想再耽误您一点时间。” “嘿,客气啥!我老太婆又没啥子要紧的事情,有啥耽误不耽误的。你们问吧!” “三姑,是这样的,您上次跟我们说那兄弟俩,就是大蒲和小蒲没有跟其他工匠们到金山寺去,而是在半个月前会广东佛山去了。““是啊。” “那么,车三姑,您是怎么知道他们回广东佛山去的呢?” “这还能有假,这兄弟俩确实是回佛山去了。” “您怎么这么肯定呢?” “前些日子,有人从山下带来了一份信,是广东佛山来的,兄弟俩跟我说,是他们的弟弟寄来的的信,信上面说,他们的娘病的蛮重的。” “那么,三姑,您是亲自送他们下的山,还是有人送他们下山的呢?” “这兄弟俩是夜里面走的,没有人送。” “那您是怎么知道他们回老家去的呢?是听谁说的?” “别急,容我想一想,是这样的:第二天早上,我上山去给他们弄饭,吃早饭的时候,我装了十三碗饭,可是多了两碗饭,再数一数人头,少了两个人,再一想,少了蒲家兄弟俩,我就问大伙,这两个人到哪里去了,怎么到现在还不来吃饭,那些工匠就跟我说,兄弟俩昨天夜里面就回广东佛山去了,田工头没有叫醒大家,是他一个人把这兄弟俩送走的。““车三姑,您的意思是说,其他工匠没有一个人看到兄弟俩下山,只有田工头一个人知道。” “是啊。” 李云帆和陈浩对视了一下。 陈浩用钢笔,在“只有田工头一人知道”的后面大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车三姑,请您再回忆一下,龙华寺山门前那几尊菩萨是谁塑的像?” “是蒲家两兄弟啊?” “就他们俩?” “是啊,就他们俩,他们兄弟俩,最先是在大雄宝殿给观世音重新上了一层泥,把缺的地方给补一补,那尊菩萨以前就有了。后来又去掏井,龙华寺的水井少说也有一百多年没有掏了,井底下积了一人多深的淤泥,两口井,前后掏了一个多月……” “您等一下,三姑,这个龙华寺里面除了养心斋院子里面有一口井之外,哪里还有井啊?” “静心堂的后院里面也有一口井。” “好,三姑,您接着说。” “后来这兄弟俩就被田工头派到了山门口。这兄弟俩干的是重活、粗活,拿的是最少的工钱。起早贪黑,没日没夜的干,一个月就能拿二十几块钱。” “在这些工匠当中,最多的能拿多少呢?” “最多的能拿三四十块钱,不过,拿钱多的有手艺。” “三姑,您刚才说,他们没日没夜的干活,为什么要没日没夜的干呢?” “田工头说,金山寺那边的工期眼看就要到了,所以,催着大家赶工期呗。就这样,临走的时候,还留下了一点尾巴。” “您是说,龙华寺这边的工期还没有完成,田工头他们就跑到镇江的金山寺去了。” “是啊,田工头说金山寺的工期到了,所以和悟觉方丈商量,先带人到金山寺去把活接下来,就怕金山寺等不及再另外找人,然后再派人回来把剩下的活干完。” 第139章 李子荣不虚此行凶杀案初现端倪 第162章李子荣不虚此行凶杀案初现端倪 “车三姑,您回忆一下,后来是哪些工匠回来扫尾的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他们这些人走了以后,我就下山了,一是年岁不饶人,身子骨不行了,二是孩子们都大了,做老的也要给他们长一点脸,过去孩子们小,没有办法,才到寺院里面给和尚们洗洗补补。” “葛冬林一定知道。”陈浩道。 “是啊,你们找小林子问问就知道了。” 离开车三姑家以后,李云帆和陈浩有马不停蹄的来到了葛冬林的家,遗憾的是,他们扑了一个空,葛冬林的老婆说,他下山到省城去卖山货去了,他们俩就给葛冬林的老婆丢了一句话:回来以后速到龙华寺去一下,有要事。 李云帆和陈浩路过唐二挑家院门口的时候,唐二挑的家是院门紧闭,拐过唐二挑家的院墙,他们俩看到,在堂二挑家的正屋向北一百多米的地方,有一片茂密的灌木林,在灌木林和龙华寺的高墙之间有一条曲折的羊肠小道,一直通向密林的深处,李云帆估计葛冬林他们夜里面就是躲藏在那一片灌木林里面的;今天,空气的能见度非常好,站在唐二挑家的院墙边,能清楚的看见养心斋楼上面的栏杆和扶手;唐二挑家一共有五间房子,正屋是三间,坐北朝南,两间厨房,背西向东,在正屋的后面有两个窗户,一个在东厢房,一个在西厢房,窗户不大,大概有一尺见方,窗户上面插着几根树棍,窗户里面用草塞上了。 他们三步并作两步,走进山门,绕过池塘,穿过前殿,直奔养心斋,寺院中的僧人早已经开始了他们的工作,扫树叶的扫树叶,因为这个时候,正是银杏树叶掉得最多的时候,刑侦队来了以后,多多少少给寺院里面增添了一点人气,僧人们似乎勤快了许多,地扫得勤了,木鱼也敲得有那么一点力气了,诵经的声音也有了不少精气神,李云帆他们没有看到惠清和明空两位高僧,大雄宝殿的中门里面仍然坐着清心禅师,可以这么说,他是寺院里面最忠于职守的僧人了。 回到住处的时候,孙和平和聂振华已经在屋子里面了,一夜的守候,望眼镜没有发现任何东西。 第三天,十二月三号下午两点多钟,葛冬林来了。他证实了车三姑提供的情况:龙华寺山门前的金刚确实是蒲姓两兄弟塑造的。除此以外,葛冬林还反映了另外一个情况:回到龙华寺来完成扫尾工作的竟然是工头田宝山,就只有田宝山一个人。 李云帆和陈浩颇感纳闷:田工头为什么要把其他工匠送到金山寺以后,一个人回到这龙华寺来呢?他为什么不先带一部分人到金山寺把活接下来,少留几个人把这里的扫尾工作了结以后再到金山寺去呢?就是迟几天再带到金山寺去,又能怎么样?金山寺大修的日子当真就定的这么死。葛冬林说,所谓扫尾工作也就是给大雄宝殿里面的弥勒佛和观世音两尊菩萨上上彩,大家一起干,顶多也就是一天半天的时间罢了,这么一点时间,怎么着也能挤出来啊。 “李队,我看这个田工头有问题。”王萍道。 “是啊,大蒲和小蒲为什么非得在夜里面下山呢?”小李道。 “就是夜里走,也应该和大家打一个招呼。竟然没有一个人看到他们下山,就凭这个姓田的舌头尖翻一下?” 张谋接过话茬“卫国说的对,最起码,走的时候应该跟同宿舍的人说一声,回老家得收拾东西啊,又不是做贼,要偷偷摸摸的,怕人家知道。” “是啊,就是走,也要在工头跟前把工钱结算一下,按照常理。回老家应该带几个钱吧。”小李道。 “这兄弟两个走的时候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可以说是无声无息,就像空气一样凭空消失了。李队,这里面可能有问题。”刘建亮的话带有一点下结论的意思。 李云帆也有同感:“希望大李能早点回来。” “这大李也该回来了。”陈浩的话里面也充满了期待。 真是说到曹操,曹操就到了。 王萍蓦地从板凳上面站了起来:“李队,大李回来了。” 大李是一身的风尘,满脸的喜悦。大家不约而同的迎了上去。 大李带回了两个十分重要的情况,这两个重要的情况使龙华寺的案子向前跨出了实质性的一步,应该是一大步,同时也验证了郑峰的判断是完全正确的。 同志们把大李围在中间,王萍递给他一茶缸凉白开,大李一口气喝了个精光。 “大李,快说吧,你给我们带来什么好消息?”小李道。 “李队,这一趟没有白跑,你们猜猜看,到金山寺去的一共是多少人?” “多少人?”小李道。 “到金山寺的只有十个人,葛冬林,你讲的蒲姓两兄弟没去金山寺。” 李云帆的眼睛里面明显的写着一个大问号:“应该是十一个人,怎么只有十个人呢?” “田工头也不在金山寺,他把十个工匠送到金山寺以后又回到龙华寺来了。” “你是说,田工头回到龙华寺以后,就没有回金山寺去了?” “是这样,李队,金山寺的住持慧心禅师跟我讲,田工头把十个工匠送到金山寺以后就离开了,后来一直没有看到他。” “你到福建莆田田家洼有没有找到田工头的家?” “找到了,但是田家洼已经变成了一片泽国,地方上的人说,田家洼和周边地区曽经发生过一次严重的水灾,田家洼的十几户人家,有的投亲靠友去了,有的迁徙到的别的村庄去了,在地方派出所的帮助下,在田家洼的附近的一个叫东柏坡的村寨,我找到了田宝山的哥哥,他说田宝山曾经有过一个老婆,还有一个女儿,一九六五年离了婚,女儿跟着老婆走了,自从一九六五年和老婆离婚之后,田宝山就没有回过家乡,田宝山的父亲早亡,母亲活着的时候,他隔三四个月就寄一点钱回家,一直寄到一九六六年的夏天,因为他母亲是这一年去世的,从此以后,就再也没有见到他回去过。” “那你有没有设法找到田宝山的老婆?”陈浩道。 “田宝山的哥哥给了我一个地址,是田宝山老婆她娘家的地址,遗憾的是,他老婆自从离婚以后,对田宝山的情况一点都不知道。” 陈浩道:“李队,按常理看,田工头是应该和那十个工匠在一起的,离开龙华寺以后,他唯一能去的地方就是金山寺,因为,那些工匠需要他领着干,他也离不开这些工匠,他不可能一个人去干,这钟活,他一个人干不起来。葛冬林和车三姑曾经说过,虽然他什么都能干,但很少动手,也就是动动嘴皮子而已。” “李队,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蒲姓两兄弟这根线是在龙华寺断掉的,田工头这根线应该也是在龙华寺断掉的……” 第140章 李云帆猛然抬头金刚杵开口说话 第163章李云帆猛然抬头金刚杵开口说话 “小王,你说得对。”大李道,“种种迹象表明,问题就出在龙华寺。” “对,龙华寺这个深潭不仅吞噬了蒲姓两兄弟,说不定还包括这个田工头。”小王语出惊人,“就是有一点,我还不明白,田工头为什么非要留下这么一点扫尾工作,然后自己又一个人回到龙华寺来呢?” “小王,你这个问题提的很有深度,这里面一定有名堂。”李云帆的思路更加开阔了,“大家想一想,田工头一个人回到龙华寺,难道仅仅是为了了结那么一点扫尾工作吗?当初他带大家下山的时候,为什么不留下一个人来扫尾,尾扫完以后再到金山寺嘛。” “是啊,他这个弯子绕的也太大了,大的有违常理,他到龙华寺来一定另有目的,所谓赶工期和扫尾工作很可能是他设计好的一个借口罢了。” “对,问题的症结就在这里。”李云帆说的十分肯定。 陈浩又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大家想一想,这个姓田的因为家里面没有什么人了,无人出来寻找,也在清理之中,可是,这蒲两兄弟的家里面难道也没有人到龙华寺来找过吗?两个大活人,突然不见了,又不是小猫小狗。李队,车三姑不是说过蒲姓兄弟曽经收到过一封家书吗?这封书信是他们的弟弟寄来的。” 李云帆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难不成这三个人都把小命丢在了龙华寺?”张谋道。 “如果是这样,那么龙华寺的凶杀案就不会像我们刚开始想的那么简单了。”大李的说里面有一种明显的沉重感。 “还有,这个田工头和蒲家两兄弟失踪的时间一先一后,前后有半个月左右,这又该怎么解释呢?”张谋提出了一个比较深的问题。 “蒲家两兄弟的失踪会不会和这个姓田的有关系呢?”说话的是卞一鸣。 “那么,这个田宝山的失踪会和谁有关系呢?”张谋的思考正在向纵深挺进。 “这正是我们要寻找的答案,等我们找到了答案,龙华寺的凶杀案就差不多了。”陈浩道。 李云帆道:“大家说得非常好,这个案子一定不简单。” “那么,陈老师,凶手杀人的动机是什么呢?”刘建亮沉默了好一会,终于憋不住了。 “如果这三个人的消失属于同一个性质,属于同一个案子的话,那么,凶手杀人的动机一定和钱财有关。”陈浩道。 “陈老师,这三个人都是出门在外讨生活的工匠,身上能有多少钱呢?至于财就更谈不上了。” “刘建亮,你这句话说到点子上来了。”李云帆轻易是不表扬人的。年轻人在不断的成长着,李云帆的心里面颇感欣慰。 “很可能是他们在龙华寺大修的过程中,意外的发现了什么,结果……”卞一鸣的思维也活跃了起来。 李云帆看着卞一鸣点点头。 “这起凶杀案一定和龙华寺的传说有直接的关系。”在我们的印象之中,刘建亮说出这样肯定的话,这还是第一次。 李云帆向这个年轻人投去赞许的目光。 “李队,刘局和郑队长来的那天晚上,我们几个人去拜访悟觉方丈,您还记得吗?”说话的是王萍,“他说的那些话,我到现在还没有搞明白。” “记得,当时,悟觉方丈对龙华寺镇寺之宝的传说是模棱两可,他没有正面回答我们的问题,但有一句话,我的印象非常深刻。这句话暗含禅机,很耐人寻味。” 卞一鸣迫不及待的问道:“李队,是一句什么话?” “不知为福,知之为祸。” “那么,这个“知之为祸’,不是正好和三个人的离奇消失相吻合吗?”卞一鸣道。 陈浩接着道:“说的准确一点应该是:三个工匠的离奇失踪正好印证了“知之为祸’这四个字背后所暗含的玄机。” 说到这里,李云帆和同志们似乎已经闻到了狐狸身上的味道,对于下面的工作,心里面已经有底了:“同志们,问题就在龙华寺,只要我们找到了洞口,就一定能够逮到这条蛇。” 葛冬林还告诉李云帆,他所派的两个人已经在唐二挑家后面灌木丛里面守候了一夜,没有发现任何情况,可就是有一点非常奇怪:在夜里面十二点钟左右的时候,唐二挑家的西厢房的窗户里面突然亮起了灯光,亮了不止一下,一共亮了三下,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不对啊!李队,我们回来路过唐二挑家的时候,不是还特地留意了一下他家正屋东西厢房那两个窗户洞了吗。” “陈浩说得没错,那两个窗户是用草堵起来的,是从里面堵起来的。” “那么,唐二挑家的这个灯是亮给谁看的呢?还亮了三下。”张谋道。 “唐二挑家正屋窗户里面的灯光对着北面,北面是龙华寺。”孙和平这回终于有了发言的机会。 “陈老师,龙华寺能看到唐家西厢房灯光的地方,应该是养心斋二楼的走廊,对,在走廊的南头。”李云帆道。 “李队说得对,灯光应该是暗号。”陈浩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面掏出一包香烟。除了王萍、张谋和卞一鸣之外,一人扔了一支,小李过去是不抽烟的,自从在翡翠村住了一段时间以后,也开始隔三差四的抽烟了。小李掏出打火机把大家和自己的香烟给点着了。 “那么,陈老师,这暗号是给谁看的呢?”卞一鸣道。 “这个人应该就在龙华寺。” “那这个暗号是什么意思呢?”卞一鸣穷追不舍。 “什么意思?这恐怕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葛冬林,你们知不知道昨天晚上唐二挑有没有回家?” “陈老师,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如果唐二挑昨天晚上没有回家,那么,这三下灯光就是唐二挑的老婆发给对方的暗号,告诉对方:今夜唐二挑不在家。”葛冬林道。 “应该是这样。”陈浩道。 “可是,我们守了一夜,连一个鬼影子也没有看到。” “可能是这一段时间风声比较紧,这个家伙变得更加小心谨慎。不过,他忍不了多长时间。冬林,你们再坚持几个晚上,说不定很快就会有结果,不过,你们如果发现了他,千万不要惊动他,只要知道他是谁就算大功告成了。”陈浩道。 “还有一点,你们也要注意,千万不要被对方发现,你们埋伏的地方在养心斋的东南方向,务必留意养心斋二楼上面的眼睛。唐二挑的老婆这么勾他的魂,他都能忍得住,可见,这个家伙的道行还是不浅的。”李云帆补充道。 “同时,你们还要注意唐二挑,如果他回来了,你们就撤退,如果他不回来,你们就保持高度警惕。” 陈浩的话倒是提醒了葛冬林:“我有一个主意。” “什么主意?快说。”陈老师道。 “我今天晚上就把唐二桃的腿给绊住,叫他回不了家。” 第141章 孙和平劳苦功高葛冬林终见真身 第164章孙和平劳苦功高葛冬林终见真身 “说说看,怎么个绊法?”小李道。 “我请他喝酒,这家伙见了酒,就像新郎见到新娘。” “葛冬林,你们安排了几个人在灌木丛里面?”陈浩突然问道。 “我安排了两个人,一个人肯定不行,灌木丛附近有坟堆,人多了也不行,两个人正好。” “这样吧,今天晚上,我们也安排一个人去。”李云帆当机立断。 小李自告奋勇:“李队,派我去吧。” 李云帆同意了小李的请求:“好,就这么定了。” 李云帆和陈浩把葛冬林和小李送出了龙华寺。他们走出养心斋,走进前殿,在蹬上前殿台阶的时候,李云帆和陈浩同时注意到,大雄宝殿中门里面的清心禅师朝他们这边迅速的扫了一眼,在李云帆和陈浩的印象里面,这个清心禅师的眼睛从来就没有睁开过。 李云帆甚至感觉到,清心禅师一直目送他们四个人走出了前殿的大门。李云帆和陈浩将葛冬林和小李送出了山门,送到了唐二挑家的院墙边,他们看到,唐二挑家正屋后面的两个窗户里面被草堵得严严实实。他们就在那儿告了别。 他们两个人踏上龙华寺山门前的台阶的时候,李云帆猛的一抬头,就看到了山门前站立着的三大金,他突然改变方向朝金刚走过去,他一边看这金刚手中金刚杵,一边问陈浩:“陈老师,你还记得刘局的那份勘察报告吗?” 陈浩还真是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李队,您是指……” “陈老师,你还记得我让大李收起来的那一个金刚杵吗?” “李队,我明白了,您指的是遇害者头骨上面的那个凹槽,对了,这个凹槽可能和那个金刚杵有关系。” “走,我们回去看看,刘局当时还拍了好几张照片。”李云帆还从来没有这么兴奋过。 李云帆进门的第一句话就是:“大李,上次,我让你收起来的那个金刚杵呢?快拿给我们。” 大李在一个长旅行袋里面,拿出了用塑料薄膜包起来的金刚杵,陈浩从公文包里面找出一个文件袋,从里面掏出几张照片。 “李队,你看,就是这一张照片,这个凹处非常明显。”陈浩用手指给李云帆看。 李云帆一边看照片,一边看手里面的金刚杵,金刚杵是用木头刻成的,拿在手上还挺沉的:“陈老师,你看这儿。”李云帆指着金刚杵头上面一个棱角说。 “遇害者头颅上的这个痕迹就是金刚杵所致。也就是说,凶手是用金刚杵,从遇害者的后面猛击其头部,然后……”陈浩分析说。 在李云帆看来,龙华寺的凶杀案的侦破工作已经走上了一条正确的道路。事件的发展的方向和郑峰提供的思路不谋而合。 第二天——十二月四号,凌晨,在后半夜,孙和平和葛冬林有了重大的发现。 夜里面,大概在三点中左右,孙和平像松鼠一样从银杏树上窜下来了。李云帆被轻轻的敲门声惊醒,开开门,是孙和平。一方面可能是天太冷,另一方面可能是过于兴奋,孙和平浑身战栗,声音发颤。李云帆将他推进了被窝。 “李队长,昨天晚上十点钟左右,就是你们睡觉前几分钟的时候,五号房间里面的那个家伙又从屋子里面钻出来了,他在你们的窗户外面朝里面看。” “看了哪一个房间?”李云帆问。 “三个房间都看了。这个家伙从五号房间出来以后,先躲在三号房间窗户旁边的墙角处朝里面看,然后蹲下身子挪到二号房间的窗户下面,接着慢慢的直起身子朝里面看。” “后来呢?”陈浩问。 “后来就出了养心斋。大概有六分钟左右,他就回来了,进了五号房间。” “李队,他这是在看什么呢?”大李道。 “他是在看我们八个人是不是都在屋子里面,窥视我们的行踪和动向” “那么,他走出养心斋仅有五六分钟,他是去干什么呢?”孙和平大惑不解。 “他看见我们八个人都在,所以就通风报信去了。”陈浩道。 “李队,你昨天晚上让聂振华睡在小李他们的房间,是不是就想到了这一步?”孙和平似有所悟。 “不然,我们把你们请到龙华寺来干什么呢?”陈浩道。 “应该是这样,从时间上来看,他去的地方应该就在养心斋。你们还记得吗?在刘局和郑队到龙华寺来的那天夜里面,孙和平,你在银杏树上面看见了藏经阁里面的蒙面黑影。”李云帆提醒道。 “记得,他可能就是去报告藏经阁里的那个人。”大李道,“可是,那个人在藏经阁里面不是能看到我们的情况吗?他为什么还要大费周折?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吗。” “根据我的判断,他在藏经阁上面只能看到一部分情况,因为有银杏树挡着,而且看得不清楚,因为,我们的窗户上面贴着窗纸。”陈浩道。 “孙营长,你有没有看清楚他的摸样?”李云帆问。 “个子比较矮,身形比较瘦小,还有一点驼背,对了,他站起来的时候,我还特别注意到,他的头不超过这一扇窗户。”孙和平一边说,一边跳下床走到窗户跟前用手在窗户上面比划了一下。 李云帆目测了一下,此人的身高大概在孙和平的下巴处:“此人身高应该是一米六五上下。” 大李从行李袋里面掏出一把圈尺,跳下床,走到窗户跟前量了一下:“李队,一米六五点二。” 陈浩显得非常兴奋:“孙营长,你终于楸住他的狐狸尾巴了,明天早晨,我们就可以知道他是谁了。” “对,如果我们暂时找不到其它突破口的话,就在这个家伙的身上做做文章。”李云帆同样也很兴奋。 正说着,门又被敲响了。会是谁呢?刑侦队的同志,除了小李,七个人都在,孙和平和聂振华也在。陈浩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谁?” “是我,李卫国。” 陈浩连忙拉开门闩,小李闪了进来,陈浩刚要关门,从黑暗之中又进来一个人,这个人就是葛冬林。 “李队,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啊,怎么好事全凑到一块来了。”大李道。 “嘘,控制一下情绪。”陈浩一边拍拍大李的肩膀,一边朝五号房间指了指,“小李,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我们从厨房东边那个小门旁边翻墙过来的。”小李道。 “来,快到床上来,大李,你把灯熄了,注意窗外面的动静。”李云帆低声道。 小李和葛冬林钻进了被窝,大李把灯吹灭了,然后猫在窗户跟前朝外看。 “冬林,你说吧,声音小一点。”小李自己也压低了声音。 “李队长,今天夜里面,我总算看清了他那张脸。你们猜猜,这个老家伙到底是谁?”葛冬林故弄玄虚。 第142章 木偶人终于现身牵线人隐身其后 第165章木偶人终于现身牵线人隐身其后 “是谁?你快说啊!”孙和平迫不及待。 “就是明空禅师。” “葛冬林,隔那么远,天又这么黑,你怎么能看清楚他是谁呢?”陈浩道。 “你听我慢慢说,你们猜猜,这个明空是从哪里下山的吗?他是从静心堂后院里面的那扇小门溜出去的,快十点多钟的时候,唐二挑家西屋里面的灯光又亮了三下……” “准确时间是十点二十分。”小李补充道。 “大概过了一顿饭的工夫,我们看到一个黑影子从龙华寺的西院墙外面窜出来,然后钻进了唐二挑家的院了,唐二挑的老婆早把门留好了。” “老家伙进唐家院门的时间是十点五十分。”小李扑充道“那么,你们是怎么看清楚他的脸的呢?”孙和平问。 “我们当时就在唐家的东院墙的外面,等老家伙迫不及待的和唐二挑的老婆走进西厢房的时候,我和小李同志翻到了院墙里面,摸到窗户底下,这才看清了老东西的那张脸。” “那么,唐二挑呢?”孙和平问。 “唐二挑喝得七荤八素,不到明天太阳晒屁股是不会醒的,这会儿他正睡在孙和尚家的厨房里面呢。” “那你们有没有听见他们说什么?”李云帆问。 “老秃驴进院门的时候,唐二挑的老婆问他为什么昨天晚上不来,害得她苦等了半夜。可老家伙只说了一句“脱不开身’,老东西谨慎着呢。他和唐二挑的老婆云天雾地了一阵子之后就离开了唐二挑的家,唐二挑的老婆抱着叫他再呆一会儿,可他还是抬脚离开了唐家。” “李队,五号房间里的这个僧人十点钟左右在我们的窗户外面窥探,然后离开这个院子,大概有五六分钟,他应该是到养心斋的楼上,在养心斋楼上的这个人应该就是明空,他看到了唐二挑家西厢房后窗里面的灯光,同时确认刑侦队的人都在屋子里面睡觉,所以才放心前去赴约。”陈浩分析道。 李云帆和陈浩想到了一起:“陈老师,你分析得很有道理,至于这个明空是不是和龙华寺的凶杀案有关联。答案应该在五号的身上。一切要等到天亮再说。” 现在,在李云帆的手里面已经有了两张可以打出去的牌。第一张牌是五号房间里面的这一位,天亮即可知晓;第二张牌就是唐二挑的老婆。如果五号还不能确认的话,那么,就打唐二挑老婆这张牌。就从唐二挑老婆的身上撕开一个口子,如果明空禅师和龙华寺的凶杀案有关系的话,那么,明空不可能不向他的老相好透露只言片语。明空为什么要加害一个和自己毫无瓜葛的工匠呢,唐二挑的老婆为什么害怕刑侦队找他丈夫谈话呢,是不是怕拔出萝卜带出泥呢?总之,这个女人应该知道一些事情。其实,李云帆的心里面还有一张牌,这张牌就是悟觉方丈,李云帆觉得悟觉方丈一定能提供一些情况,至少能提供一些帮助。有这三张牌垫底,不愁揪不住这条狐狸的尾巴。 第二天,十二月四日的早晨,同志们还像往常一样,刷牙的,洗脸的,伸伸胳膊扭扭腰,个人做着各人的事,陈浩在银杏树下打太极拳;大李在院子里面跑步,王萍和小李在扫银杏树叶,李云帆在井上打水。有三个人没有出来,他们是孙和平、聂振华和葛冬林,他们在窗户里面窥视着五号房间的那扇门。 六点半钟的时候,四号、五号和六号房间的门打开了。在天底下,最有时间观念的除了军人之外,恐怕就是寺庙里面的僧人了。 五号房间里面先后走出四个僧人,第一个是个胖和尚,此人背直肚腆。聂振华看看孙和平,孙和平摇了摇头;第二、第三个人几乎是同时出门的,一高一矮,高者约摸一米七零以上,不胖不瘦。矮者一米六五左右,比较瘦小,在他的下眼眶处有一颗黄豆大的黑痣,孙和平点点头:“应该就是他,振华,你看他的背有点驼。”聂振华道:“背确实有点驼。”“我们再看最后一个。”“这一个肯定不是,现在可以肯定,就是这个家伙。”孙和平朝窗户外面指了指。最后一个出门的这个僧人一米六零都不到。 孙和平的说法同时被李云帆和陈浩所确认。 十几个僧人围在水井边洗涮完毕之后,将毛巾和木盆放进房间,然后走出了养心斋,陈浩走到李云帆的跟前:“李队,你看他,和其他僧人的眼神不一样。” “是啊,我注意到了。” “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 “走,进屋再说。” 陈浩跟在李云帆的后面径直朝三号房间走去,其他人也跟了过来。 “孙营长,看清楚了吗?” “看清楚了。就是那个眼睛下面有一颗痣的和尚。就是他。” “李队,下一步……”小李道。 “李队,我们要不要先把这个家伙抓起来再说。”刘建亮道。 李云帆看了看陈浩:“陈老师,你是怎么想的?” “抓也可以,但最好是先跟踪,如果我们把他抓起来,那条准备出洞的蛇缩回去怎么办?他可能会交代一些情况,但最核心的、最机密的东西,他是不会知道的,这个人只是一个木偶人,而我们要找的是躲在后面牵动木偶的人。” “我同意陈老师的分析,我们现在就怕这个牵木偶的人不动,只要他动,那我们就有办法。”李云帆道。“今天晚上,大李上树监视五号房间,小李埋伏在养心斋楼下佛堂里的香案下面,小李的任务就是跟踪,切记,不要让对方发现。葛冬林,今天晚上,你有没有把握再将唐二挑给绊住。” “咋不能,只要有酒,这家伙准上钩。” “李队,今天晚上,老秃驴还会去吗?” 陈浩道:“如果今天晚上唐二挑的老婆再勾他的魂,他还是会去的。” 卞一鸣不解:“为什么呢?” “不好说,按常理应该如此。”陈浩道。 “刚开的荤,一下子恐怕刹不住。”大李扑充道。 “小王,拿十块钱给葛冬林。”李云帆吩咐道。 葛冬林推辞了好一会才将十块钱收下。 老蔡的早饭已经做好了。吃过早饭之后,李云帆吩咐大李把葛冬林送出墙外。 那边刚把葛冬林送走,这边刘局长到了,来的还不是他一个人,他还带来了两为极其特殊的客人,他们是省人民医院的两位专家。同志们是一头雾水、莫名其妙。 刘局道:“他们是来给悟觉方丈看病的。” “刘局。这您也想到了。”王萍道。 “这哪里是我想到的啊!这是郑峰想到的,上次下山以后,他就跟我说了这件事,他说悟觉的身体之所以这样,除了年龄的原因之外,还和他拒绝求医用药有关,你们要想成功破获龙华寺的凶杀案,还需要他的帮助啊。” 郑峰在这一点上面,和李云峰想到一块来了。他只到龙华寺来了一次,又是那样的仓促,竟然能想的这么细,不由你不佩服。 第143章 刘局长二进寺院老方丈阿弥陀佛 第166章刘局长二进寺院老方丈阿弥陀佛 刘局长的到来,为李云帆酝酿手里面的第三张牌做了一个很好的铺垫,作为龙华寺第一把手的悟觉方丈,刑侦队是不能视而不见的。 李云帆吩咐老蔡为刘局和两位专家一人下了一碗鸡蛋面条。刘局是早晨前往省城接两位专家的。这边李云帆将案件的侦破情况向刘局长汇报完毕之后,老蔡同志的面条已经下好了。 三个人丢下饭碗之后,就跟着李云帆和陈浩直奔方丈禅院。他们一行五人穿过养心斋,穿过大雄宝殿,在大雄宝殿前面的台阶上面,李云帆看到,惠清禅师正在吩咐几个僧人打扫树叶,明空禅师端坐在静心堂下面的佛堂里面参神拜佛,虔诚之至;几个弟子分列两旁,双手合十,异常肃静。清心禅师的形象依然故我,他老人家对走进大雄宝殿的这五个人是无动于眼,但不知是不是无动于耳。不愧是得道的高僧,旁边的四个和尚中就有一个人朝门口看了看。 走出大雄宝殿,陈浩不由自主的朝观世音菩萨瞅了瞅。观世音慈眉善目,既好像是俯视一切,有好像是目空一切。 陈浩学着惠清禅师的样子,用门环在门上敲了三下。不一会,门开了,不过仅露出了一条缝,从里面探出了一个脑袋。 “师傅,我们想见一见悟觉方丈。”陈浩道。 “请随我来。” 李云帆等人跟着侍僧穿过长廊,走进方丈禅房,悟觉方丈欠身示坐,侍僧搬来了椅子。五个人欠身坐下。 “悟觉方丈,我们刘局长从省城请来了两位专家为您诊脉,上次刘局长拜访过您之后,心里面一直放心不下,我们都希望您尽快好起来。”李云帆欠身道。 悟觉方丈努力地想坐起来,他的一只腿动了动,想让自己的身子坐正了,可是,效果并不明显,刘局长走上前去:“悟觉方丈,您不必客气,我看您还是靠着床榻比较好。”李云帆清楚地记得,前两次来拜访悟觉方丈的时候,这位老人的反应没有这么积极过。 “老纳何德何能,竟劳局长挂心,实是有愧。”李云帆看到,悟觉方丈的眼角里面有一些湿润。 “悟觉方丈,我上次来拜访您的时候,看您的气色不错,估计是您的下身有一些违和,让这两位医生为您诊断一下,看看主要病症在哪儿,您一生献身佛门,是一位得道的高僧,哪能轻易扔下手中的经卷呢?要说有愧,有愧的应该是我们,我们对您的关心很不够啊!如果要不是因为龙华寺的案子,我们哪里知道您这样一位高僧在此忍受着病痛的折磨呢?” 刘局长的这一番话还没有说完,悟觉方丈就已经热泪盈眶了。李云帆、刘局长此时此刻能体会到悟觉方丈的心境,所谓四大皆空,早就不知亲情人情为何物,而在人的内心深处,什么时候都还保留着此种情感的空间;在人的血液里面也无法过滤掉此种渴望。 刘局长吩咐侍僧将悟觉方丈的身体放平,一位胖一点、矮一点的专家从手提箱里面拿出一个听诊器,在悟觉方丈的胸前听了听,又让悟觉方丈翻过身去,然后在他的背部靠心脏的地方听了听,他一边朝刘局长点点头,一边对悟觉方丈道:“悟觉方丈,您的心脏功能很好,没有任何的问题。” 接着,另一位瘦一点、高一点的专家从手提箱里面拿出一个裹了几层的布垫,放在悟觉方丈的手腕下面,将食指和中指放在方丈手腕上面的脉搏处,同时看着手表上面的秒针,约摸两分钟的时间,他一边起身,一边道:“没有问题。大师的脉相平稳,脉动有力。我再看看下肢。”他将方丈身上的被褥全部揭去,将方丈的内裤捋到膝盖上方,先用中指在左右膝盖上面弹了几下,方丈的左腿只有些微的反应,右腿像触电一样抽搐了几下,他又将方丈的小腿提起,做了几个弯曲的动作,左腿弯曲比较困难,右腿弯曲比较自如:“刘局长,问题在左腿上。” 刘局长走上前去,将悟觉方丈的被褥重新盖好:“陈院长,楚老先生,你们看怎么样?” “刘局长,是这样的,主要是左腿经脉不通,主要神经可能受到过比较重的碰撞,因为没有及时治疗,所以导致功能快速减退或者部分丧失。”陈院长道。 “陈院长说的没有错,大师的身体没有其他问题,问题就在左腿膝关节至坐骨之间,应该是神经方面的问题。”楚老一边说,一边捋着自己长长的白胡须。 “您二位看看悟觉方丈有没有下床的可能?” “经过一段时间的按摩和针灸,再辅以药物,内外兼顾,药主要恐怕是中药,楚老,您看呢?” “是这样。主要就是神经系统的恢复,随着治疗的深入,还要辅以适当的室外活动,长期呆在屋子里面,长期躺在床上,对病人的恢复肯定是不利的,户外的活动先借助于轮椅,等病情稍微好转以后再慢慢脱离轮椅。” “轮椅不是问题,我下午就派人送过来,只是这康复的事就辛苦楚老您了。这样吧!楚老,您先在山上呆一段时间,等方丈有了较为明显的好转之后再下山,下面的工作再安排一个有经验的人接着进行,直到方丈禅师能下床走动为止。刘局长,您看怎么样?” “太感谢你们了!”刘局长紧紧的握住陈院长和楚老先生的手,“费用由我们县公安局负责。” “刘局长,您太见外了,还信不过我陈某人啊!费用您就不用费心了,我们负责治病,你们就一门心思的破案吧。” 悟觉方丈示意侍僧将他扶坐起来,李云帆和陈浩走过去帮忙,把悟觉方丈抱坐起来。悟觉方丈紧紧抓住刘局长的手,声音颤抖:“老衲活了这麽多年,一生求善,今天看来,皆为小善虚善,你们才是大善真善。” 刘局长和陈院长告别悟觉方丈下山去了,在临走之前,楚老先生写了一些药名让陈院长带走了,李云帆将他们两人送到龙华寺的山门外。陈浩和楚老先生将刘局和陈院长送到方丈禅院的门口,被刘局长推进了院门。二人回到禅房,楚老先生开始给悟觉方丈做局部的按摩和扎针,不一会,李云帆回来了。 悟觉方丈是一个明白人,他知道李云帆他们一定有话要说,就屏退侍僧,并关照:“不要让其他人来打搅。” “楚老先生,我们的谈话不妨碍您吗?”李云帆道。 “我看病,你们谈话,两不误。” 李云帆主要是围绕下面几个问题。 “请问悟觉方丈,龙华寺的僧人中谁有望眼镜。” “望眼镜?老衲不知道,李队长为何有此一问?” “悟觉方丈,我们进寺不久,发现寺中有人用望眼镜监视我们,地点就在藏经阁里面,我们不知道他是谁,因为他当是蒙着脸的,但我们可以肯定,这个人就是寺中的僧人。” 第144章 车三姑突然进寺陈老师立即下山 第167章车三姑突然进寺陈老师立即下山 悟觉方丈陷入了沉思。 “悟觉方丈,明空禅师和清风寨唐二挑的老婆勾搭在一起,您知道吗?” “有这等事,竟会有这种事情?”悟觉方丈颇为惊诧。 “对,在葛冬林还俗之前,他在山上看到一个僧人和唐二挑的老婆苟合,但不敢确认,昨天夜里面,我们守在唐二挑家的附近,终于看见了他的真面目,他就是明空禅师。” “这真是佛门之大不幸,罪过啊!” “悟觉方丈,在您劝葛冬林还俗之前,明空禅师有没有在您跟前说过葛冬林什么?” “老衲想起来了,有一天晚上,明空到我这儿来,说葛冬林凡心仍在,尘缘未了,此等人留在寺院之中,有损于佛门清誉。我问他看到了什么,他说,不说也罢,免得污损了我的耳根。现在看来,污损我耳根的不是冬林,而是这个明空。就是有一点,我还不明白,明空是怎么和这个——女人有染的呢?” “您上次跟我们说,明空是从嵩山少林寺来的,这个女人也是河北嵩山人,是尾随着明空来到清风寨的,他之所以嫁给唐二挑,就是准备和明空长期厮守。我想请问方长,这个明空在少林寺好好的,为什么要到这龙华寺来呢?” 陈浩一边记录,一边帮楚老先生做下手,因为翻动悟觉方丈单靠一个人不行。楚老先生见缝插针:“大师的左腿现在有什么感觉?” 悟觉方丈道:“有一种酸痛的感觉。老先生,您不要太累了,歇歇吧。李队长,这件事说起来话就长了。明空到龙华寺来,是我那师兄一禅举荐来的,也未说明缘由,我佛慈悲,没有办法,就接纳了下来,但老衲心知肚明,其中定有蹊跷,好在佛门之中,并无什么大得大失,门中水浅,起不了什么大浪。但不知这个明空和案子有什么关联?” 李云帆适时跟上:“我们正要向您请教,我们经过多方调查,一九六七年夏天将尽的时候,那些工匠离开龙华寺,去了镇江的金山寺,但过去的是十个人,还有两个人没有到金山寺,桃花坞的车三姑,您应该记得吧?” “这我记得,这车三姑为人勤快,又很本分,是我同意让她为寺中僧人洗洗补补,后来给那些工匠门绕饭洗衣。” “大师的记性真好,这个车三姑从工头田宝的口中得知,那两个人在一天夜里回广东佛山去了,可是,我们在龙华寺山门前倒下来的菩萨的肚子里面发现的那具尸骸,十有八九就是那兄弟两人中的一个,对了,我刚才没有跟您说清楚,回广东佛山的这两人是兄弟两个,姓蒲。” “我想起来了,在那一年的春节之后没几天,从广东来了三个人,是明空接待的,他跟我说,这三个人是来打听那些工匠的去处的,现在想来,这里面一定有问题。那三个人一定是来找寻这兄弟两人的。” “大师,还有更蹊跷的事情呢,工头田宝山把那十个人送到金山寺以后,又返回到龙华寺来,说是还有一点扫尾的工作。这您还记得吗?” “记得——记得,那个工头后来就走掉了,当时我还纳闷,这个姓田的怎么不打一个找呼就走了呢?那可是一个精细之人,我当时常在寺院中走动,随时都能见到老衲,打一个招呼误不了什么事的。后来是明空跟我说,田工头下山去了,让他传了一句道别的话给我。” “悟觉方丈,还有一个问题,您有没有让明空跟我们讲,这个田工头家在福建莆田田家洼?” “不错,你们上山的第一天来看我之后,我突然想起来了这件事情,姓田的曾经在无意之中跟我说过他的家在福建莆田的事。当时,我把明空喊来,让他赶紧告诉你们。” 李云帆和陈浩对视了一下:“悟觉方丈,您能确定是我们上山的第一天吗?” “这不会有错,因为你们那天来向我打听了那些工匠的去向和籍贯,老衲想起来了自然要赶紧告诉你们啰。” “可是,明空第一天没有把您的话告诉我们,他是在我们进寺的第六天才告诉我们的。” “对了,那天吃过午饭以后,您派大李到镇江的金山寺,大李走后不久,明空禅师来了,说了这件事情。”陈浩补充道。 “岂有此理。”李云帆第一次看到悟觉方丈光火。 “李队,明空为什么要隔了这么长时间才告诉我们呢?”陈浩若有所思。 “一个原因可能是这个情况非常重要,而且和他有关系,从他的本意来看,他是不愿意把这个情况告诉给我们,但又担心我们和悟觉方丈在见面,事情穿帮,结果是自我暴露;还有一个原因可能是他要用这几天的时间来决定到底值不值得冒这个险。” “对了,他极有可能派人到福建莆田去过。” “说得对,当他确定福建莆田田家洼的人已经四分五散,我们就是去了也调查不出个所以然来,所以才将这条线索从口袋里面掏给我们。” “狐狸的尾巴终于露出来了。”陈浩掩饰不住内心的兴奋。 “悟觉方丈,谢谢您啊,楚老先生,谢谢您啊。”李云帆同样掩饰不住心中的喜悦。 楚老先生给悟觉方丈舒活好了筋骨之后,喊来了侍僧,找来了一个大木盆,到厨房拎来了热水,几个人把方丈抬到大木桶里面,让他坐在盆里面泡了近半个小时,这之后,楚老先生亲自帮助悟觉方丈洗了一把澡,换上了干净的衣服,最后让他坐在院子里面有阳光的地方,悟觉方丈的精神有了质的变化。李云帆在临走之前,请悟觉方丈帮他做一件重要的事情,悟觉方丈满口答应。 李云帆回到住处的第一件事就是安排大李到方丈禅院。这是在回养心斋的路上和陈浩商量好的。派大李到方丈禅院有两个方面的考虑:一是照顾楚老先生,楚老年事已高,而且对寺院这种生活环境可能要有一个适应的过程;二是让大李夜里面潜伏在方丈禅院的院门之内,严密监视东西耳房的两扇门,同时监视大雄宝殿里面的情况。李云帆和陈浩之所以做出这样的安排,是有充分理由的:今天,刘局长再次上山,还带来了两位专家,再次拜访了方丈,还要为方丈治病,下午,陈院长又将派人送轮椅和药上山,如果凶手就在寺中的话,那么,他绝不会无动于衷,毫无反应。 大李领命,抱着两床被子和一床毯子到方丈禅院去了。 今天的龙华寺,可谓又是龙灯又是会,全凑到一块来了。李云帆他们刚吃过午饭,又有一个人上山来了,这个人就是桃花坞的车三姑,在前殿后门的台阶上,车三姑碰到了准备走进前殿的惠清禅师,还看到了坐在静心堂里面的明空禅师和大雄宝殿中门里面的清心禅师。 对于车三姑的到来,李云帆和同志们颇感意外。 “李队,车三姑来了,三姑,快请坐。”陈浩道。 第145章 李卫国佛堂藏身静心堂毒蛇响尾 第168章李卫国佛堂藏身静心堂毒蛇响尾 车三姑一脚跨进了李云帆的房间,李云帆把车三姑迎到屋里坐了下来,其他房间里面的人都进来了。李云帆吩咐小李注意窗外。 “李队长,今天吃晌午饭的时候,我那老伴掉了一颗牙,我一下子就想起了一件事,那姓蒲的兄弟两个,弟弟的门牙掉了一个。所以,我丢下饭碗就上山来了,不知道对你们有没有用?”车三姑可能是走得太急,说话的时候有一点喘。 李云帆一边说,一边递给车三姑一杯水“三姑,有用啊,您说的这个情况非常重要,来,您先喝点水。” 陈浩已经从床里面的一个包里掏出了一个档案袋,从档案袋里面掏出几张照片,这几张照片是刘局长现场勘察的时候拍摄的,大家的脑袋都凑了过去。陈浩迅速从里面挑出一张照片:是六寸的照片,上面是一个人头骨的正面相。上下牙齿完整无缺。 陈浩冲着李云帆摇了摇头,这张照片上面所反映的信息和车三姑提供的情况之间没有任何联系。 “车三姑,您刚才说弟弟小蒲掉了一颗门牙,那么他哥哥大蒲的牙齿,您还能记得吗?李云帆觉得还应该再核实一下哥哥的情况才能确认车三姑提供的情况有无价值。 “怎么记不得,大蒲的牙齿很好,一个也没有少。“车三姑不假思索。 “李队,死者会不会就是哥哥大蒲呢?”张谋脱口而出。 “大蒲下面的牙齿有一颗是斜着的,是朝里面斜的。”车三姑补充道。 陈浩从床上站起来,走到车三姑的跟前:“三姑,这颗斜牙在哪边?” “你容我想一想,”车三姑抬头看了看陈浩的嘴巴。“我想起来了,没错,在右手这边。” 王萍抓住车三姑的手:“三姑,您真是好记性啊!” 车三姑大概是想进一步证明自己的记性,说了这样一件事:“记得,有一次,是吃晌午饭的时候,晌午饭吃的是肉,这大蒲吃到了一块骨头,吃得猛了,咬到了自己的嘴巴,结果咬出了一个血泡,是我拿针帮他把血泡给挑破了,所以才看到了那颗牙齿。” 李云帆也站了起来,上前一步,紧紧握住车三姑的手:“三姑,谢谢您啊!他使劲的摇了摇车三姑的手,“三姑,您的小儿子啥时候办喜事,千万别忘了请我们喝几杯喜酒啊!孙营长,这件事请你放在心上,到时候,千万记得给我们捎一个口信。” 在场的所有人无不对这一场喜筵充满期待。 李云帆当即决定:“陈老师,你下午就前往县公安局法医处冷藏室,看看受害者的牙齿里面有没有这样一颗斜生的牙齿。刘建亮,你现在就到大李那儿去,轮椅一到,立刻报告。” 刘建亮领命前往方丈禅院去了。 李云帆和陈浩将车三姑送到龙华寺的山门外,被车三姑挡住了脚步,他们两人依依不舍的送走了车三姑,同时迎来了县公安局的驾驶员老赵,他扛着一个轮椅上山来了,身后背着一个包。 陈浩跑上前去接过老赵肩膀上的轮椅,三个人走进山门,穿过前殿,当他们出现在前殿后门外的台阶上的时候,招来了不少双眼睛,其实是陈浩肩膀上的轮椅招来了这些眼睛,在这些眼睛之中,自然少不了惠清、明空的眼睛,清心禅师仍然是埋头于他的佛事,如果不是他那两片嘴唇山下翻动,那他简直就是一尊雕塑。 他们三个人穿过大雄宝殿,叩开了方丈禅院的门。 走到禅房门口的时候,楚老走了出来,用手指在嘴上“嘘”了一声,然后小声说道:“方丈已经睡下了,轮椅先放在屋外,你们都请回吧!这里交给我,尽可放心,有这位李同志在这儿帮我已经足够了。” 陈浩跟着老赵下山去了,时间是一点四十五分。 李云帆和大李叮嘱了几句,走出了方丈禅院,刘建亮跟在他的后面。 下午四点十分,陈浩兴高采烈地回来了。龙华寺凶杀案的遇害人的身份终于搞清楚了,他就是工匠大蒲。陈浩带回来的这个重要消息的意义远远超出了这个消息本身。到目前为止,至少有了这样几个方面的意义:第一,大蒲在龙华寺遇害,那么,小蒲也一定同时遇害。第二,龙华寺凶杀案随着遇害人身份的确定,其案情远不是同志们刚开始所想的那么简单,凶手的杀人动机,已经和李云帆他们当初的判断越来越接近,一定与龙华寺的那些传说有关系。第三,目前,只有工头田宝山的生死不明,如果他还活着,那么,蒲姓兄弟的死一定和他有关,反过来看,如果这个田宝山也死了,那么,可以肯定,凶手就在龙华寺。那么,小蒲如今在哪里呢?田工头又在哪里呢? “李队,小蒲会不会也在菩萨的肚子里面啊?” 卞一鸣的奇思妙想使在场的所有人瞠目结舌,惊诧不已。 这一天夜里面十一点钟的时候,一直守候在银杏树上面的刘建亮发现了重要的情况:五号房间的门被轻轻地拉开了,一颗痣从房间里面探出头来,他朝外面看了看,走出房间,掩上房门。 这一次,他没有到一至三号房间的门口停留,而是径直走出了院子,钻进了养心斋。本来李云帆是准备安排李子荣到银杏树上面负责监视五号房间的,李子荣被派的方丈禅院以后,李云帆临时决定由刘建亮来完成这个任务。 一颗痣蹑手蹑脚地飘过佛堂门口的时候,李卫国已经从香案下面钻了出来,跟了上去。 一颗痣,穿过通向东耳房的通道,在东耳房通向方丈禅院的那扇门跟前停了下来,从口袋里面摸出一把钥匙,打开门锁。走出此门,小李正想跟过去,又听到了锁门的声音,小李躲在门左侧,在黑暗中,小李清楚地看到,一颗痣从外面将门反锁了起来。然后径直朝西耳房走去,把两只手伸到门里面打开锁,慢慢地推开门,走进去,掩上门,上了锁,然后消失在黑暗之中。 这时候,我们已经可以确定毒蛇就在静心堂。 过了大约五分钟的样子,小李透过东耳房的门缝看到,西耳房的门开了一道缝,一个黑影从里面钻了出来,锁上门,然后朝东耳房走来。 小李迅速躲进佛龛的背后。 东耳房的门开了,借着些微的光亮,黑影闪进了东耳房,锁上门,穿过养心斋的走廊,小李跟了过去,黑影走进院子,接着钻进了五号房间,向外面张望了一小会,然后关上了房门。 这时候的小李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虽然守候和跟踪的任务已经完成,但现在还不能到院子里面去,说不定一颗痣正在五号房间里面窥视着外面的动静呢。干脆将跟踪继续进行下去。说不定会有意外的收获。 小李沿着墙边,走出养心斋,穿过前殿,顺东边的院墙边,走了一段距离,在一颗大树下面停了下来。朝大树和围墙看了看,树和围墙之间有一米多的距离,有一根树杈伸到了墙外。 第146章 老方丈调虎离山李云帆直捣老巢 第169章老方丈调虎离山李云帆直捣老巢 小李像猴子一样上了树,上了院墙,跳到了墙外,朝南一路小跑,再向西,越过龙华寺的山门,再向北。 在西边有一片树林,离院墙仅几米远,小李跑过去,埋伏在一块大石头的后面。 小李刚伏下身子,就看见从北边飘过来一个黑影,黑影形色匆匆,脚步忙乱,跌跌撞撞,从小李的眼前一闪而过。 小李看清楚了,黑影正是明空禅师,一颗痣刚才就是向他通风报信的。 小李决定跟上去。明空禅师一边走还一边回头朝后面瞧一瞧,这只老狐狸既想出来溜达一下,又担心留下自己的臊味。这一次,他没有从唐二挑家的院门进去,而是翻墙进去的,小李的心里面非常纳闷,一个快七十的人,翻越院墙,竟然如履平地,简直不可思议。 小李摸到西厢房的后面,看到窗户下面有一个黑影,这个黑影同时也看到了他,双方对视了一小会,彼此都认出来了,对方正是葛冬林。 小李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同时蹲下身子,示意葛冬林站到他肩膀上面。葛冬林心领神会,不过,他没有站到小李的肩膀上去,而是蹲在地上,示意小李站到他的肩膀上面去,小李没再和他争执,站了上去,他双手扶着墙,葛冬林慢慢地站了起来。 窗户洞已经被堵了起来,但匆忙之中堵得不严实,屋子里面黑灯瞎火的,小李本来就不想看什么,主要就是想听到一点什么,就把耳朵贴了上去。 屋子里面除了这一对狗男女腾云驾雾弄出的那点动静之外,还有一点说话的声音,不过,声音非常低,只能听到一些断断续续音节:“你怎么到……才……啊?” “……别说……,隔墙……” “明天就不……以后……少来。” “这几天……死鬼馋酒,明天晚上,你……” “你……小一点。” “……他们……发……?” “……没……不过……小心……” “那你……格外……” “没事……们没……凭……” “我……还……高……飞。” “……不……,我……得……” “千万……” “别……不……利……” 这之后,说话的声音戛然而止,床响得更加厉害了。约摸过了半个小时,屋子里面的煤油灯亮了,明空禅师的“佛事”终于结束了,他的结束动作异常的麻利:下床——穿衣——蹬鞋——出门——翻墙——原路返回。 小李和葛冬林分手之后,顺着龙华寺的东院墙边,一直走到养心斋后院厨房东边的小门跟前,翻墙进了院子。 小李回到屋子里面的时候,时间是十二点一刻,刘建亮早在小李之前从银杏树上面下来了。 同志们都醒了,睡不着啊! “小李,你怎么到现在才回来啊?” 小李笑了笑,笑的很调皮,李队我得向您检讨。” “你小子又玩什么花样,检讨什么?陈浩道。 “我没有经过李队的同意,擅自下山去了一趟。” 李云帆觉得很纳闷:“擅自下山,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新的情况?” “我跟踪五号,看他出了东耳房,进了西耳房,然后又看着他回到了五号房间。” “他进了西耳房以后呢,他是向谁通风报信的呢,你看见了吗?” “五号狡猾的很,他出了东耳房就把东耳房的门给锁上了,进了西耳房,又把西耳房的门给锁上了。” “这是反跟踪,真是一个不简单的角色。”刘建亮道,“后来呢?” “后来,我想,一时半会,我不能到院子里面来,干脆到老妖道下山的必经之地去侯着他,看看五号究竟是向谁去通风报信的,如果我能守候到这个家伙,那他一定就是站在五号背后的、躲在黑暗中的那个人。 大家终于知道,在木偶后面或者下面牵线的人正是明空禅师。 第二天早晨,天还没有亮,李子荣就轻轻地推开了李云帆房间的门。他向李云帆提供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情况,昨天晚上六点钟左右,明空禅师前来看望悟觉方丈,他好像对悟觉方丈的身体状况非常的关心,当他走进方丈禅院的大门,猛然看到悟觉方丈出现在院子中间的时候,目瞠、舌结;进退失据;看到楚老先生和李子荣以后,更是口呆、色变,手足无措。最后悻悻然离开了方丈禅院。 在吃早饭的时候,李云帆当即决定:“陈浩,李子荣,吃过饭以后,我们就去方丈禅院。”李云帆觉得悟觉方丈这张牌该打出去了。他看了看手表:时间是六点四十五分。 丢下饭碗之后,李云帆他们穿过养心斋和大雄宝殿,直奔方丈禅院,走进方丈禅院大门的时候,奇迹发生了,楚老先生正扶着悟觉方丈在院中一点一点的挪步子,李子荣赶紧跑了上去,和楚老先生,一人一边,搀扶着悟觉方丈。 悟觉方丈的最大变化是气色,精神状态和以前判若两人,他看见李云帆走进院门,示意楚老先生将他扶进禅房。 “悟觉方丈,您老人家的身体比昨天好多了吗。”李云帆也走上前去,想搭一把手,“楚老先生,我说的对不对啊?” “对啊,我正想告诉你,照这样下去,悟觉方丈的身体十天半月就可康复。” 李云帆似乎比悟觉方丈还要激动:“谢谢您啊!楚老先生,我代表刘局谢谢您啊!” 悟觉方丈的步子虽然迈得很慢,挪动得很吃力,但他毕竟是站起来了,按楚老先生的话说,只要条腿能站起来,能撑得住,就一定能走起来,只要能走起来,恢复起来就更快。 当悟觉方丈坐到床上的时候,侍僧拎着一个食盒进来了。侍僧将食盒的盖子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个木碗,盛了一木碗米稀饭,连同一双筷子递给方丈,然后从里面端出一个木盘,木盘里面放着两个馒头,旁边还有一个小木碗,里面装着咸菜。 悟觉方丈一边吃饭,一边对侍僧说:“慧明,你去把明空叫到我这里来。” 慧明走了,方丈从床榻底下摸出一串钥匙,从里面挑出一把,取下来,递给李云帆,并且朝李云帆伸开五指:“由南向北数,第五个门,由北向南数,第二个门。” 李云帆向悟觉方丈竖了一个手指头,悟觉方丈朝他点了点头之后,李云帆带着陈浩迅速的走出了禅房,走出了禅院,进了大雄宝殿。当李云帆手里面的这张牌打出去的时候,我们明显的感觉到,龙华寺凶杀案的侦破节奏和步伐一下子加快了许多。是出手的时候了。 僧众们这时候正在用早餐,大雄宝殿里面空无一人,李云帆吩咐陈浩在大雄宝殿的西门口,看慧明的两只脚落在那一个房间的门口。 慧明是从西耳房的那扇门进到静心堂的,他的腰上也有一串钥匙,不一会,惠明出现在静心堂的二楼,他在楼梯口遇到了一个老和尚,这个人是惠清禅师,他正朝楼下走,慧明在第五个房间的门口停了下来,敲门——三下,不一会,门开了,明空禅师探出头来,和惠明是说了几句话以后,进屋,惠明离开,下楼。 第147章 李云帆敲山震虎老狐狸反守为攻 第170章李云帆敲山震虎老狐狸反守为攻 不一会,明空禅师从房间里面走出来,把门带上,锁上。可不知是怎么一回事,可能是丢了什么东西,走到楼梯口的时候,他又折回头,打开锁,推开门,关上门,约摸一支香烟的工夫,门开了,明空第二次走出房间,带门,锁门,向南,下楼,穿过静心堂一楼的走廊,过了佛堂,朝西耳房走去,出西耳房的门,上了方丈禅院前面的台阶,进了方丈禅院。 李云帆和陈浩出了大雄宝殿。上了静心堂的楼梯,直扑五号房间,这是不是巧合呢?一颗痣也住在五号房间。明空禅师的这个房间的位置在大雄宝殿的西边,也就是说在视角上看,这里应该是一个死角。再加上静心堂上面如盖的凤杨树的枝叶的遮挡,越发显得阴暗而隐蔽。 李云帆用钥匙打开门锁,推门,关门。 僧人的房间里面一般都很简陋,一张床,一个柜子,三个箱子,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东墙壁上面也有一个佛龛。只此而已。 床是那种没有腿的竹床,两头搭在两条长板凳上面。陈浩先在床上小心翼翼的翻了翻,之所以小心翼翼,主要是怕被明空看出破绽,现在毕竟还不是拉网拿鱼的时候,床上面没有发现任何东西。 再看看柜子,柜子没有上锁,打开盖子,里面尽是一些和尚的衣服,柜子有半人多高,李云帆和陈浩,一件件,一层层,拿出来,按顺序放在床上,他们一直翻到了柜底,东西拿出来的时候,他们没有在意,等到一件一件放进去的时候,他们发现,放在柜子最底下的几件衣服和上面的衣服不一样,陈浩断定,这些衣服是武僧的练功服,李云帆这才想起来,明空禅师来自嵩山的少林寺,加上这些衣服,足于证明明空禅师曾经是一个武僧,对于这一点,悟觉方丈一定能提供一点情况。 三个木箱也没有锁,里面无非是一些僧人的物品,李云帆和陈浩又在床底下看了看,什么都没有,最后又在墙四周敲了敲,特别是佛龛的上下左右、里里外外,耽误了不少的时间,但还是没有发现什么隐蔽之处。 陈浩拍了拍李云帆的肩膀,用手朝头的上方指了指。头顶上是天花板,离地面大概有五六米高,在东北角上面有一个四五十公分见方的盖子。东西会不会就藏在天花板上面呢?李云帆看了看手表,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因为,他和悟觉方丈讲好只要半个时辰。即使想到天花板上去,一时半会到那儿找梯子去呢?所以,只得作罢。 李云帆和陈浩不得不离开了明空禅师的房间。 那么,李云帆他们究竟要找什么东西呢?找望远镜,如果能找到望远镜,那么就可以确定藏经阁里面那位神秘人物的真实身份,没有任何证据,就不能打到蛇的七寸,新娘子的盖头迟早是要揭掉的,只是还没有到时候。 李云帆是有这种心理准备的,凶手不会这么傻把证据放在那儿让你去拿,更何况,龙华寺凶杀案的凶手本身就不是一个泛泛之辈,从这起案子的性质和诡异程度来看,凶手的城府很深,绝不可等闲视之。 不过,这次搜查明空禅师的房间还是有收获的,他不是一个普通的和尚,他会武功,这一点就必须引起李云帆的高度重视,正是出于这样的考虑,李云帆当即决定派陈浩下山,回县公安局带几把手枪来,这玩意有些日子不用了,手都有一点生疏了。 陈浩下山,李云帆又回到了方丈禅院,从离开方丈禅院到回到方丈禅院,总共用了一个小时多一点。李云帆走进禅房的时候,明空禅师正毕恭毕敬的坐在悟觉方丈的床榻之前,躬身、侧耳聆听着悟觉方丈的教诲,至于是什么样的教诲,李云帆并不感兴趣,我们就更不用知道了,我们只需要知道一点就足够了,李云帆曾经叮嘱过悟觉方丈,千万不要让明空禅师看出破绽,凭悟觉方丈的智商,用一个小时来应付明空禅师,那还不是小菜一碟,悟觉方丈已经两年多没有坐禅理佛了,现在,身体已经好了许多,自然要重拾佛事,让明空禅师到方丈禅院来陪着师傅讲一点经说一点道,那还不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吗。 李云帆灵机一动,又有了一个新的想法。 李云帆灵机一动,俗话说得好,无巧不成书,既然佛已在此,省得一请,你不是会躲藏吗?,那就让你自己走到前台上来,李云帆准备主动出击,来一个敲山震虎,引蛇出洞。 悟觉方丈用眼角瞅了一下李云帆,嘴里面依然振振有词:“上有菩提在,下有明镜台,佛光照四方,紫气从东来。” 明空禅师双手合十,虔诚之至地说了一句:“阿弥陀佛。”然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退到一边。 楚老先生走到方丈的跟前:“大师,我们现在可以扎针了,您躺下,脸朝下,楚老先生先在悟觉方丈的臀部和膝关节处进行了几分钟的局部按摩,然后从箱子里面拿出一个竹筒,拧开盖子,从里面倒出十几根银针,分别扎在悟觉方丈膝关节至臀部的十几个穴位上。 “李队长,有什么事情,您就说吧!” 李云帆上前一步:“悟觉方丈,我们有一件事想跟您说一下……”李云帆故意看了看明空禅师,紧接着道,“贵寺有一个僧人十分可疑,我们想了解一下他的情况。” 明空禅师望了望悟觉方丈:“师傅,弟子回避一下。” 悟觉方丈看了看李云帆道:“李队长,您看……” “明空禅师,您当坐无妨,我就耽误你们一会工夫。” “明空,那你就留下来吧!为师的还有话跟你说,说不定李队长他们还会有什么差遣。” 明空禅师将刚才坐的那一张椅子挪到旁边,然后坐了下去。 悟觉方丈对李云帆说:“李队长,您接着说吧!” 李子荣把一张椅子搬到了李云帆的身后,李云帆就势坐了下去:“是这样的,自从我们进寺之后,我们发现,在我们住处旁边的五号房间里面有一个僧人非常可疑,他经常在暗中监视我们的行动。”李云帆一边说,一边看了看明空禅师。 明空禅师的眼神和李云帆对接之后迅速转移到其它地方去了。 “明空——明空,五号房子里面一共住着几个僧人啊?”大概是悟觉方丈的第一声喊得太低了,也或许是明空禅师正在聚精会神地在想着自己的什么事情,所以让师傅多费了一点口舌。 “五号房间?——让我想一想,师傅,五号房间一共住了四个人。”明空禅师回答得不够爽快,大概是思路有一点障碍。 “慧明,你进来。” 慧明急步走了进来。躬身站在方丈的床榻前。 “你去把养心斋院子里面第五个房间的四个人都叫来。”悟觉方丈道。 “悟觉方丈,等一下……”李云帆故意停住了,并且把眼光落在了慧明的身上…… 第148章 牵线人稳坐渔船李云帆巧布疑阵1 第171章牵线人稳坐渔船李云帆巧布疑阵1 悟觉方丈心领神会:“惠明,你先出去,有事,为师再叫你。” 慧明出去了,明空禅师挺直了腰,稍稍正坐。 “悟觉方丈,用不着把四个人都叫来,就是那个背有一点驼、右眼下面有一颗黑痣的僧人,暂时用不着把他叫来,我们只是想了解一下情况,现在最好不要惊动他,我们也只是怀疑,并没有任何的证据。” 明空禅师将他的后背靠到椅背上去了,表情放松了许多。 悟觉方丈看了看明空禅师,接着道,“明空,眼睛下面有一颗痣的僧人是不是叫静祥啊?” “师傅,是叫静祥。” “多大年龄?”李云帆问道。 “三十七——三十几岁吧。”按照人们说话的习惯,这句话应该这样说:三十几——三十七吧。也许是明空禅师的思维方式跟普通人不一样吧。三十七,这个数字是一个具体而确定的数字,先是清楚的,为什么还要将它变成模糊数学呢?李子荣在这一段记录的后面打了一个大问号。 “这个静祥到龙华寺已经有多少年了?”其实这些问题都是李云帆随口而问的,没有想到竟然歪打正着,问出了一个很有价值的答案来。 “有……”明空禅师好像在极力地回忆着。 明空禅师也许是老糊涂了,他的记性竟然还没有悟觉方丈灵光:“明空,你难道忘记了吗?这个叫静祥的弟子不是你到龙华寺来的第二年到寺里面来的吗?” “是是是,我想起来了,是第二年到龙华寺来的。”明空禅师的思维似乎已经完全被悟觉方丈所左右了。 “老纳记得,这个静祥还是你向老纳推荐的,你说他从小就没有了爹娘,孤苦一人,让我收下他。” “师傅,您的记性真好。” “那么。这个静祥是从哪儿来的呢?”李云帆觉得这里面应该有一点东西。 “是——让我想一想……”明空禅师的思路有发生了阻塞。 “明空啊,他好像也是从河南来的吧。”悟觉方丈的思路恰恰相反,是异常的畅通。 敢情这个静祥和明空禅师还是河南老乡,难怪能从明空禅师的嘴巴里面冒出一个“三十七”来,原来是知根知底啊。明空禅师所知道的东西可能还不止这些呢。 “明空禅师,这个静祥是从河南的什么地方来的呢?”李云帆今天唱的这出戏,本来是想故布疑阵,把鱼饵上到鱼钩上,然后放进水里,就等明空这条鱼上钩,就等这明空来吞噬鱼钩上的鱼饵。没有想到竟然能够在诱饵的身上发现这条鱼的一两片鱼鳞,牵扯出鱼和诱饵之间千丝万缕的关系。 “那么,这个静祥是从河南什么地方来的呢?”李云帆穷追不舍。 明空禅师大概是觉得与其让自己处于防守的劣势,倒不如来它一个反守为攻,大概是由于心理上做出了迅速的调整,所以,明空禅师坐姿也自然了许多,说话的声音也平缓了不少:“我想起来了,这个叫静祥的僧人是从河南嵩山少林寺来的。” 李云帆做梦也没有想到,静祥和明空竟然同出一门,真可谓是拨出了萝卜带出了泥。 “那么,照这么说,静祥是为了追随明空禅师才从少林寺来到龙华寺的啰。”既然明空禅师已经恢复了记忆,李云帆就来他个正面出击。 “我在少林寺的时候,这个静祥遇到什么难处,就找我,因为他无父无母,孤苦伶仃,所以我有什么事情就罩着他一些,我离开少林寺以后,第二年,他就找到我这儿来了。” “他是少林寺的武僧吗?”李云帆将“武僧”这两个子说的非常重,而且很清晰。 两颗像黑豆一样的眼珠子在明空禅师的眼眶里面快速地转了几圈“不——不是,他就是一个普通的僧人,平时在厨房里面打打下手什么的。” “李队长,您为何有此一问?”悟觉方丈道。 “我也就是随便一问,我们主要是看他身手和常人不怎么一样。”李云帆觉得这个问题暂时还不能说的很清楚,他之所以提出这个问题,目的就是要看看明空禅师的反应,如果李云帆的判断没有错的话,那么,明空禅师对刚才的问题是相当敏感的;悟觉方丈也没有把问题探究到底,因为,他已经感觉到李队长有戛然而止的意思,所以就把后面一大截话咽到肚子里面去了。 “悟觉方丈,打搅您这么长的时间,您也该休息了。至于静祥,我们暂时还不想惊动他,免得打草惊蛇,我们还要再观察一段时间,反正我们有的是时间,既来之,则安之吗。楚老先生,我们想了解一下悟觉方丈身体恢复的情况。” “明空啊,今天的佛事就到这里把,为师的身体有一点乏了。惠明,把明空禅师送出院门。” 惠明从外面走了进来。 明空禅师看了看李云帆和陈浩,双手合十。向悟觉方丈躬身施了一个礼,退到禅房外面去了;我们都知道,李云帆先前已经和楚老先生交流过悟觉方丈的病情了,悟觉方丈人虽然老了,但头脑还是不糊涂的,他适时地将明空打发走了。他估计李队长可能还有一些重要的问题和他谈;他自己也有一些疑惑要和李云帆说说。 李云帆朝李子荣招了一下手,李子荣将笔记本合起来,走了过来,同时将笔记本装进了裤子口袋。 “大李,你现在就过去,安排几个人。严密监视静祥和明空,在暗处,不要在明处,把望远镜用起来。我们已经抓住了木偶,操纵木偶的人现在的目的可能就是要让木偶消失于无形。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和悟觉方丈说,一会就到。” 李子荣走了。屋子里面只剩下李云帆、悟觉方丈和楚老先生。 “方丈,我们刚才在明空禅师的房间里面,没有找到我们要找的东西,但我们在一个衣柜里面发现了几件武僧的练功服,我们估计,这个明空禅师在少林寺的时候一定是一个武僧,昨天夜里面,我们有一个同志在唐二挑家的院墙外面又等到了他,他没有从院门进去,而是翻院墙进去的,一点都看不出他是一个七十几岁的老僧,翻越院墙如履平地。” “老衲正要跟你讲,他是不是少林武僧,老衲不得而知,他没有和我提过他在少林寺的事情,但我知道,明空会武功。” “为什么?” “有一次,是早晨五更天的时候,我无意之中路过他的房间,推门进去,他正在屋子里面练功。” “方丈,明空禅师练的是什么功?” “他头朝下,双脚靠在墙上,双手着地,不是整个手着地,而是两个手指头。” “是这两个手指头吗?”陈浩竖起了右手的食指和中指。 悟觉方长点了点头,李云帆和陈浩的判断没有错:明空禅师会武功,而且还不是一般的武功,他不但是一个狡猾的狐狸,而且是一只凶恶的豺狼。 按照李云帆的计划,在悟觉方丈的配合下,李子荣被安排在大雄宝殿西山头中间那一座佛龛的后面,在佛龛的后面有一扇直径为五十公分左右的圆形窗户。这扇窗户在一九六七年大修以后就被堵起来了,因为要在这个位置放置一个比较大的佛龛,怕雨水打湿了木制的佛龛,所以就把窗户给堵起来了。在窗户和佛龛之间有五十公分左右的空档。 第149章 牵线人稳坐渔船李云帆巧布疑阵2 第172章牵线人稳坐渔船李云帆巧布疑阵2 当李云帆提出想在明空禅师住处的附近安排一个监控点对明空禅师实施监控的时候,悟觉方丈想到了两个地方,一个是惠清禅师的房间,惠清禅师的房间就在明空禅师房间的南边——是第四间屋子;一个就是大雄宝殿西山头的这个地方,别看悟觉方丈年事已高,但记性却好的出奇,随着身体的逐渐好转,思维也清晰了许多。在龙华寺,几乎没有人能记得这里曾经有过一扇圆形的窗户,它只留在了悟觉方丈的记忆里。两个监控点各有利弊:惠清禅师的房间紧靠着明空禅师的房间,如果能找到一个缝隙,就可以对明空禅师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既可观其行,也可听其声,遇到特殊情况,处置起来也会方便许多,遗憾的是,要躲进惠清禅师的房间,就要经过惠清禅师,现在,明空禅师也仅仅是龙华寺凶杀案的重要嫌疑人,案子还没有到水落石出的时候,还是要谨慎、稳妥一点比较好,所以,这个监控点被李云帆否定了;大雄宝殿的这个监控点的位置非常好,窗口就在明空禅师房门的正上方,蹲在这里,可以看到整个静心堂楼上楼下的情况,包括静心堂下面西耳房的情况,唯一的缺憾是距离比较远,听不到声音。不过,能有这么一个比较理想的监控点,已经是大喜过望的事情了,担任这个监控点监控任务的是李子荣,李子荣将被堵起来的窗洞掏了一个巴掌大的孔。 悟觉方丈还提供了一个非常好的监视点,那就是藏经阁南面的一个小厢房,这里面常年摆放着一些佛器,因为寺中香火越来越不景气,所以,没有人来打理这些佛器,能简则简。人站在这个厢房里面,前可以看到龙华寺的前殿、大雄宝殿和静心堂的情况,后能够看到养心斋后院里面的情况,这个监控点的监控任务交给了李卫国。很显然,随着大雄宝殿和养心斋楼上这两个监控点的建立,李云帆他们已经掌握住了侦破龙华寺凶杀案的主动权。有了这两个观测点,银杏树上面的观察点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孙和平和聂振华将另有安排,李云帆的心里面已经有了一个新的方案,但这个方案的实施要暂缓一两天。 那么,李子荣和李卫国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到这两个监控点的呢?这就要感谢悟觉方丈的智慧了。就在李云帆当着明空禅师的面把静祥亮出来以后的那天上午十一点钟,悟觉方丈按照李云帆的吩咐,和惠明耳语了几句,惠明走出禅院。不一会,钟响了,洪亮浑厚而且有力,整个寺院被钟声响彻,这是悬挂在前殿里面的那口大铜钟发出来的声音,这口大铜钟有不少日子没有响过了,听到大铜钟洪亮的声音,寺中所有的僧人都汇集在了前殿。 悟觉方丈在楚老先生的帮助下穿好了袈裟,悟觉方丈也有不少日子没有穿袈裟了,不一会,惠明带来了三个年轻的僧人走进了禅房,低头、躬身向悟觉方丈施礼之后,便将悟觉方丈从床上抬到了轮椅上,把悟觉方丈扶坐稳了,稳稳当当地推出了禅房,出了禅院的大门,四个僧人抬着轮椅下石阶,再上石阶,进了大雄宝殿,就这样遇平地就推,遇台阶就抬,最后进了前殿,惠明等四个僧人将悟觉方丈小心翼翼地放到了一个佛案的前面,放稳了以后,就退了下去,明空、惠清和清心三位禅师朝着悟觉方丈躬身施礼,其他弟子列队站立,双手合十。 不一会,钵响鼓鸣,悟觉方丈领着他弟子唱起了他唱了一辈子的、谁也听不懂的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李子荣和陈浩从养心斋的东耳房,走进了大雄宝殿,在陈浩的帮助下,李子荣爬上了高高的佛龛,李卫国跟在李云帆的后面上了养心斋的二楼,李云帆掏出钥匙打开了最南面的那间屋子的锁,李卫国钻进去以后,李云帆从外面将锁锁好。 李子荣和李卫国的脖子上面都挂了一个望眼镜,腰里面还有一样东西,那就是陈浩刚刚带回来的手枪。 连续半天一夜的监视和守候,都没有结果。李云帆感到非常的奇怪,木偶的身份已经暴露,躲在幕后牵线的人还能坐得住吗?刑侦队的工作是不是有什么疏忽和漏洞,让老妖道发现了什么破绽呢? 李云帆有一点坐不住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是刑侦队的判断有误,还是牵线人发现了什么,缩回了他的手?有人提议,干脆把一颗痣抓起来。李云帆权衡再三,最后决定:抓捕一颗痣,但不是在龙华寺里面抓,而是在龙华寺的外面抓。 在龙华寺的外面抓捕一颗痣,同志们有些不解。这就是李云帆准备好的另一张牌。 李云帆把孙和平与聂振华叫到了跟前,和他们俩耳语了几句之后,孙和平和聂振华出了养心斋,下山去了——李云帆派他们下山去做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天快黑的时候,孙和平和聂振华就回来了,一切都已办妥,可以案计划行事了。 李云帆和陈浩迅速赶往方丈禅院,方丈听了李云帆的安排以后,频频点头。一夜无事,包括李子荣和李卫国那儿也是一夜无事,蛇应该出来活动的时候,它却安静地蜷缩在自己的洞里面,这里面一定有蹊跷。 第二天,十二月七日的早晨,六点半钟,早饭之后,悟觉方丈让惠明将惠清禅师和明空禅师请到了他的床榻前。 “惠清啊,为师今天要到清风寨去一下。” 明空的小眼睛里面流露出些微的疑惑:“师傅,您到清风寨去……” “清风寨的裴老先生过九十大寿,他的几个儿子想请老衲去做一场法事,人家既然提出了,又不好薄人家的面子,再说,裴老爷子和我们龙华寺历来就有很深的渊源。” “可是,你的腿脚……”惠清有一点担心悟觉方丈的身体。 “不碍事的,为师的身体已经好多了,早就想到寺外面去走一走了。惠清啊,你跟为师一道去,把前殿的弟子都带上,别忘了把佛器带上;明空啊,寺里面就交给你了,为师的多则三天,少则一天,我走了以后,寺中大小事务,你要小心照应,公安局的同志如果有什么差遣,你不可怠慢。” 这时候,惠明已经带着三个年轻的僧人站在了禅房的门口,惠清禅师向他们招了一下手,惠明便领着三个僧人将悟觉方丈抬到了轮椅上,推出了禅房,然后抬下石阶,再抬上石阶,推进了大雄宝殿,出大雄宝殿的前门,抬下石阶,进了前殿,前殿的所有弟子,一共有十二个僧人正等候在殿中。 悟觉方丈和十几位弟子出了龙华寺的山门,朝清风寨去了,明空禅师目送悟觉方丈一行人消失在唐二挑家院墙的拐弯处。 明空禅师怎么也不会想到,悟觉方丈的清风寨之行完全是李云帆他们布的一个局,孙和平和聂振华昨天下山,安排的就是这件事,裴老先生的九十大寿,这不假,只不过是孙和平和裴老先生商量了一下,把寿诞的时间先前挪了一下,请悟觉方丈前来诵经祈福,则是李云帆加进去的一个节目,所有这些安排就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要在寺外,在明空禅师视线不及的地方对一颗痣静祥实施抓捕并立即进行审讯,静祥就在前殿当差。当然,这一张牌出得还是很险的。 第150章 老惠清佛法无边李云帆又有发现 第173章老惠清佛法无边李云帆又有发现 李云帆意识到:抓捕静祥是侦破龙华寺凶杀案的重要环节。 悟觉方丈一行来到那棵大榕树跟前的时候——大榕树在裴老先生家的门前。 裴家老小、祖孙四代在大榕树下跪接悟觉方丈一行僧众的到来,其恭敬虔诚的程度令人感慨万千。 在孙和平家的堂屋里面,坐着三个人,他们分别是李云帆、陈浩和王萍。隔壁裴家传来了诵经的声音,自然而和谐,流畅且舒缓。 大概过了十分钟,孙和平和聂振华带着静祥走进了院门,孙和平关上了院门。 静祥像木偶一样被安排到房门右侧的一张凳子上面坐了下来。孙和平家的堂屋里面,有一张八仙桌迎门放着,在后墙和八仙桌之间有一个长条几,李云帆坐在八仙桌的右侧;王萍坐在八仙桌的左手,在她面前的八仙桌上,有一个笔记本,已经打开,笔记本的旁边有一支笔,笔套已经插在了钢笔的屁股上;陈浩坐在李云帆的旁边。李云帆和陈浩的手上夹着香烟,堂屋的地上已经有了好几个烟头,他们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了。 “你叫什么名字?”李云帆开始了他的询问,这样的询问,他已经期待了很久啦。 静祥的眼睛一会儿望望李云帆,一会儿又看看陈浩,一会儿又瞧瞧王萍,他没有回答李云帆提出的问题。 “请报上你的姓名。”这一次,李云帆用了一个“请”字,而且放慢了语速,同时提高了一点音量。 静祥好像没有听到李云帆的话,也或许是没有听懂李云帆的问题。他不住地搓自己的双手。同时低着头。 孙和平憋不住了,他走上前去,用手拍了一下静祥的肩膀:“李队长问你叫什么名字,你怎么在这里装聋作哑呢?” 静祥随着孙和平的那一拍抬起头来看看孙和平,下眼睑上的那颗黄豆般大的黑痣跳了几下。还是尊口未开。 孙和平有一点着急了,对着静祥的耳朵大吼一声:“你怎么不说话啊?” 静祥这时候才有了些微的反应,他的手摇得像一个拨浪鼓:“咿咿哦呀咿呀咿呀呀哦……” 李云帆这时候才知道,静祥是一个哑巴,而且还不是一个普通的哑巴,听力几乎丧失。李云帆这时候才明白,明空禅师为什么能够稳坐钓鱼船,任凭浪打浪。这就进一步证明明空禅师的狡猾、诡异和阴险。当他发现自己已经身处险境的时候,就把脑袋迅速地缩回到洞穴里面去了。这只狡猾的老狐狸城府很深,诡计多端,用这么一个哑巴做他的耳目,既可以掌握刑侦队的一举一动,又可以保证自己的行迹不被暴露。 审讯没有办法再进行下去了。李云帆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孙和平和聂振华的跟前:“孙营长,你们俩过去一下,设法把悟觉方丈请过来,不要让其他僧人看出来。” 孙和平和聂振华走出堂屋,孙和平拉开院门,两个人大步流星跨出了院门。 三分钟以后,孙和平和聂振华把悟觉方丈推进了院门,推进了堂屋。 悟觉方丈也颇感意外,静祥到龙华寺来已经有些年头了,他作为一寺之长,竟然不知道自己诵经的队伍里面会有一个既听不见佛音又唱不出经声的弟子,这也难怪,平时在寺中和弟子相遇,弟子们无非是鞠躬施礼,了不得再加一句“师傅”。寺院里面和机关企业不一样,当领导的要了解下请,有时候还要做一些下属的思想工作,寺庙里面用不着,因为寺庙里面都是一些没有活思想的人,不然怎么能叫四大皆空呢?所以,寺庙里面的领导是最好当的。 这恐怕是悟觉方丈有生以来所遇到的唯一一次难于参透的问题,除了玄武塔顶上的那首无题诗以外。 悟觉方丈将轮椅挪到静祥的跟前,拍了拍静祥的手,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胸口,伸出七个手指头,又伸出六个手指头;然后,用手点了点静祥的胸口,接着将食指弯成了一个“问号”。悟觉方丈的意思是说:“为师年龄七十六岁,你今年多大了?” 静祥眨了眨眼睛,那颗黑痣也随着下眼睑动了几下,然后伸出三个手指头,接着又伸出七个手指头。他的意思是说:“我今年三十七岁。” 悟觉方丈还真有两下子,当然,这和悟觉方丈的威望和人格魅力是分不开的。在寺庙里面,住持和方丈虽然没有至高无上的权威,但照样能收到所有僧众的顶礼膜拜。 李云帆感觉有戏。大家也都来了精神。 悟觉方丈对静祥的回答非常满意。他决定再接再厉,他指了指李云帆他们。又在静祥的胸口上指了指,然后用大拇指和食指做成眼镜的形状,放在自己的眼睛上面,作出窥视的动作。悟觉方丈的意思是说:“你为什么要躲在李队长他们的房间外面偷看呢?” 这一次,静祥没有看懂悟觉方丈手语的意思,只是一个劲地摇头。 悟觉方丈仍不罢休,他先后依次伸出一、二、三个手指头,用手指了指静祥的胸口,然后伸出五个手指头,接着做了一个和前面一样的窥视的动作。悟觉方丈的意思是说:“你住在养心斋五号房间里面,为什么要跑到李队长他们住得一号、二号、三号房间的外面向屋子里面窥视呢?” 这一次,静祥有反应了,当在场的人谁也听不懂,全是一些“咿咿呀呀、呀呀咿咿”的哑语。 悟觉方丈的努力失败了,连这么简单的交流都无法进行,下面的内容就更别说了。 悟觉方丈遇到了难题,李云帆和同志们遇到了难题。 李云帆让孙和平和聂振华将悟觉方丈推回了裴家继续他的歌唱。 这个结果完全出乎李云帆的意料,侦破工作在一颗痣身上卡住了。 正在李云帆他们一筹莫展、山穷水尽前无路的时候,没有想到柳暗花明见一村。 孙和平和聂振华出院门之后没有五分钟就兴冲冲地跑回来了。 “李队长,你看——”孙和平递给李云帆一张纸条——是一张黄颜色的纸条,这种纸,李云帆曾经见过,记得刚进龙华寺的第一天,惠清禅师曾经交给他一本龙华寺僧人名单的花名册,那个花名册所用的就是这种纸。 纸团不捏成一团的,而是叠起来的,这张纸仅有七八岁小孩的巴掌那么大,上面用毛笔写了八个很清秀的字:“以画代话,以笔代口。” “李云帆、陈浩和王萍看了这张纸条以后,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就在刚才,他们还在商量这出剧目该如何收场呢,没有想到,竟然又险处逢生。 “这张纸条,你们是从哪里得到的?”陈浩问。 “我们刚才送悟觉方丈回到裴家,把悟觉方丈安顿好以后,就走出裴家堂屋的门,我的脚刚跨出门槛,就发现地上有一小沓麻将牌大的纸,感到很奇怪,就捡了起来。”孙和平道。 第151章 陈老师请来猎手共谋划万全之策1 第174章陈老师请来猎手共谋划万全之策1 “你们有没有看到纸是什么人扔的呢?”李云帆问。 “没有看见,院子里面除了裴家的亲戚以及邻人之外,没有看到僧人的影子。” “那么,当时在屋子里面,谁离门口最近呢?” “这——这个我们倒没有在意。” “惠清禅师当时在不在堂屋里面呢?” “李队长,我想起来了,惠清禅师当时不在悟觉方丈的身边,这一点,我记的很清楚,因为惠清禅师始终是站在悟觉方丈身边的。”聂振华非常肯定地说。 “这张纸条应该是从裴家正屋前面西屋的窗户里面扔出来的,那扇窗户离堂屋大门只有两三步远。”孙和平道。 “孙营长,你是说,当时惠清禅师就在那扇窗户里面?”陈浩道。 “我没有看见,我是估计的,因为,裴家把那间屋子腾出来给悟觉方丈和惠清禅师做了临时休息的地方。” “李队,这个纸条会不会就是惠清禅师扔的呢?”王萍大胆推测。 “很可能。”陈浩道。 “这也就是说,惠清禅师,或者说扔纸条的人已经看懂了我们的戏码,这个人很可能知道一些和龙华寺凶杀案有关的情况,又担心暴露自己,被蛇咬一口,所以,才借这么一个机会,向我们传达了一个十分重要的信息。这个惠清禅师,说不定一直在关注着龙华寺凶杀案的侦破情况,看看我们刑侦队究竟有没有擒魔的本事,他只是在等待一个合适而恰当的时机,当他看到我们已经接近了龙华寺凶杀案的核心,而且又处在一个非常关键的时候,他就出手了,但还保留着一些戒心,连惠清禅师这样的高僧都对明空禅师有所顾忌,可见明空禅师绝非泛泛之流、等闲之辈。”李云帆分析道。 李云帆面对纸条上的八个字,和陈浩、王萍认真仔细地揣摩起来,难不成,这个静祥对图画有特别的感觉和天赋?明空禅师和静祥交流的时候所采用的就是这种方式吗?根据常识,凡是残疾人,尤其是聋哑人,他们在某一个方面的能力可能会超出一般的人,惠清禅师的这张纸条上面所透漏出来的信息可能就是这个。 遗憾的是,在他们的刑侦队里面,没有这方面的人才,这时候,李云帆才认识到郑峰曾经跟他探讨过的一个问题是一个多么具有前瞻性的想法,郑峰说的是要设法培养或者寻觅一个在绘画方面的人才,这个人,他能够根据一个人的骷髅模拟出这个人的脸部和五官的轮廓与线条,还能够根据案犯现场目击者的叙述描绘出犯罪嫌疑人或者凶手的脸部特征。 怎么才能和静祥进行有效的对话呢?这还得求助于刘局和郑峰,于是,李云帆当即决定派陈浩到龙华堡派出所去给刘局打一个电话,把这里的情况告诉他,请他想一想办法。 陈浩下山去了。时间已经是八点五十分。 到裴老先生家来道贺和讨寿的人越来越多,鞭炮声一声比一声紧,一声比一声长;木鱼和钵鼓的声音也越来越响亮,越来越有力;诵经的声音越来越悠扬,越来越欢快,整个清风寨的上空弥散着一种祥和而喜庆的气氛。 李云帆把静祥交给了孙和平和聂振华,借着眼下这么一点空挡,带着王萍走出孙家院门,向左拐,抄一条僻静的小路,绕过了裴家后面的竹林。 李云帆和王萍这是要到哪儿去呢?虽然,这一段时间头绪多,工作忙,但李云帆的心里面始终想着一件事情,这就是卞一鸣随口说出的那一句“小蒲会不会也在菩萨的肚子里面”的话,蒲姓兄弟平时做活总是形影不离,山门前的四尊金刚的泥塑就是他们兄弟俩一起修复的,大蒲遇害,那么这个小蒲能在哪里呢?侦破龙华寺凶杀案的两条线应该是查找凶手和寻觅遇害者。小蒲到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还有那个田宝山,也是不见其踪。 李云帆和王萍现在就是要到龙华寺的山门前去看看,看看会不会有什么新的发现。 七八分钟以后,李云帆和王萍来到了龙华寺的山门前。 李云帆冷不丁地向王萍提出了一个奇怪的问题:“王萍,你想一想,凶手如果要把遇害人装进菩萨的肚子里面去,是从菩萨的后面装进去,还是从菩萨的前面装进去呢?” 问题虽然很突然,但王萍连想都没有想,就脱口而出:“当然是从菩萨的后面装进去啰。” “为什么?” “李队,你是不是想考考我呀?” “说说看,为什么?” “李队,您看——”王萍走到一尊菩萨的跟前,“您看——菩萨的前面是给人看的,无论是线条,还是造型都相当的复杂,如果从前面开膛破肚,再进行修复并上彩,那是很费功夫的,菩萨的后面就不一样了……” 在王萍说话的时候,李云帆已经爬到一尊菩萨的后面去了。 “小王,你接着说,我听着呢。” “菩萨的后面,人们看不到,所以,无论是造型,还是泥塑,包括彩绘,都应该很粗糙。怎么样?我说的对不对啊?” “小王啊,你说的很对。孔雀开屏之所以美,就美在前面,后面就不敢恭维了。” 李云帆紧接着又提出了另一个问题,这时候,他已经爬到第二尊菩萨的背后去了:“小王,你再说说看,如果凶手从菩萨的后面把遇害者装进去,然后再用泥巴糊起来,糊的地方和旁边会有什么不同呢?” “应该是有区别的,最起码是连接得不谐调,不平整,不是高就是低,一是技术问题,二是由于高度紧张所致。” 这时候,李云帆已经爬到第三尊菩萨的背后去了,这尊菩萨就在大蒲葬身的那尊金刚的旁边。 王萍仰头望着蹲在菩萨背后的李云帆,李云帆呢,没有再说话,他在看,同时用手在菩萨的背上摸。 “终于找到了。”李云帆突然大叫一声。他显得异常的兴奋,他从来没有这样兴奋过。 “李队,您找到什么了?” “小王,你上来。” 李云帆将手伸给了王萍,台子太高,小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上去了。 在李云帆手指的方向,有一大块地方和周围的泥巴不在一个平面上,这一块地方大概有水桶一样大,而且坑坑洼洼,彩绘也比其他地方淡了许多,明显能看出是后来附加上去的。 李云帆已经基本确定:菩萨的肚子里面一定有名堂。 李云帆暂时没有采取任何行动,他要找一个适当的时候再动手。 李云帆回到孙家,第一件事就是吩咐孙和平和聂振华去请悟觉方丈。 李云帆将他和王萍的新发现告诉了悟觉方丈。悟觉方丈心领神会。他表示,如果需要的话,他可以傍晚就回龙华寺,缠住明空,让同志们好动手。李云帆非常高兴,但一切要等到静祥“开口说话”以后再决定何时对金刚进行开背破腰。 第152章 陈老师请来猎手共谋划万全之策2 第175章陈老师请来猎手共谋划万全之策2 李云帆还将那张黄色的纸条拿给悟觉方丈看。 悟觉方丈非常肯定地说,这个纸条应该是惠清写的:“在龙华寺,能够写出一笔好字的只有四个人,惠清、清心、明空和老衲。清心正在寺中,这种纸为寺院所独有,纸条出现在裴家,这里只有一个惠清会写毛笔字,不是他会是谁呢?” “那么,惠清禅师一定知道一些情况,他为什么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向我们传递信息呢,我们进寺已经这么长时间了,他为什么不早一点……他也真沉得住气。”王萍道。 悟觉方丈若有所思。 “悟觉方丈,我想向您请教一个问题。” “李队长,不必拘礼,有什么想问的你就问吗?老衲一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老衲也希望早一天还我佛门清净。” “我有两个问题,第一个问题是,您——在您之后,会是谁做龙华寺的主持或者方丈,您以前是怎么想的呢?” “不瞒诸位说,自从你们跟老衲谈过明空的情况之后,老衲的心里面一直深感内疚,这恐怕就是我平生做过的唯一一件错事啊!幸亏你们来了,否则,老衲将铸成终身大错,” 李云帆已经听出来了:“您原来是不是准备让明空禅师接你的班?” “正是啊!” “方丈,这大概就是惠清禅师迟迟不敢说出真相的原因吧。他总是和我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他只是站在远处、或者在暗处观察我们的一举一动,也就是说,除了明空禅师在关心着我们。惠清禅师也在关心着我们。”王萍道。 “那你们为什么不找惠清禅师谈一谈,这样就可以直接进入主题。”孙和平道。 “不行,现在可能还不是时候,惠清禅师之所以躲在暗处,自有他躲在暗处的道理,既然他在关注着我们,而且已经出手了,那么该帮助我们的时候,他会用他的方式来帮助我们的,到该站出来的时候,他会站出来的,我们应该、也必须有这个耐心。” “这个惠清,行事一向谨慎小心,考虑周全。”悟觉禅师道。 “这一点倒是很值得我们学习,对付想明空这样的老狐狸,我们就是要谨慎小心,考虑周密。”李云帆道,“悟觉方丈,请您回忆一下,一九六七年,工头田宝山一个人回到龙华寺以后,龙华寺的扫尾工作是不是就剩下给大雄宝殿里面菩萨上色绘彩了。”这时候,李云帆的思路已经相当清晰了。 “是啊,而且就只剩下弥勒佛和观世音两尊大佛了。”悟觉方丈的记性也是出奇的好。 “那么,请您再想一想,田宝山是先弄弥勒佛,还是先弄观世音的呢?” “李队长,你等一下,让老衲想一想——” 李云帆平静地望着悟觉方丈的脸。 “老衲想起来了,他先描绘的是弥勒佛,因为,弥勒佛是半坐半卧着的,上下方便,不像观世音,还要爬到脚手架上去。” “他是不是把所有的事情都了结了。” “都结束了,就剩下观世音周围的脚手架,还是明空第二天派几个弟子打理的呢。”悟觉方丈竟然能想起这样的细节。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李云帆从这个细节里面看出了一点名堂。 “悟觉方丈,田工头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居然留下了这么一个小尾巴,他这人做事情一向都是这样有始无终、虎头蛇尾吗?” “是啊!老衲也很纳闷,留下尾巴不说,竟然还不辞而别。想当初,这个田宝山带着我师兄的书信来联系修缮之事,老衲看在师兄的面子上,就把修缮的事情给他们做了,工钱给的也不低。没有想到走的时候,连一个招呼都不打。” 听了悟觉方丈的话以后,李云帆若有所思。 几个人正在堂屋里面说着话,只见陈浩气喘吁吁地进了孙家院门,在他的身后跟着一个白面书生,眼睛上面戴着一副眼镜,右肩上背着一个包。年龄大概在四十五岁左右,比较瘦,大概是由于比较高的缘故,所以显得愈发的瘦。有多高呢?应该有一米七六上下。 李云帆迎出了堂屋的门。 “李队,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地区公安局刑侦科的史可染。” “史可染,这就是我跟你说的李云帆李队长李云帆上前一步,紧紧地握住了史可染的双手:“欢迎欢迎。” “李队长,我早就听说你们刑侦队的大名了,今天总算见到了您。我是奉郑队长的命令前来报到的。” “奉郑队长的命令?”李云帆有些不解,“来来来,进屋说话,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龙华寺的方丈悟觉禅师。” 史可染和悟觉方丈彼此客气了一番之后,坐了下来。 “李队,史可染是从凤阳县马家集来的,您怎么忘了。郑副局现在不是在那里负责8.11凶杀案的侦破工作吗?他现在就是刑侦队的队长啊。”陈浩道。 “我把这茬给忘了,我们不但不能为他分忧,反而又给他添乱。” “李队长,那我们就开始工作吧。”史可染要求立即进入角色。 史可染打开背包,从里面拿出一个画板,画板上方有三个铁夹子,铁夹子上夹着厚厚一沓白纸,史可染又从包里面拿出一支碳素铅笔。 “李队长,您把要问的问题全部列出来,最好按顺序,刚开始提一些比较简单的、又便于用画面来表达和描绘的问题。” 李云帆和陈浩开始在在纸上面设计问题。 第一个问题是:你为什么要在刑侦队住处窗户的外面偷看,是谁指使你这样做的?第二个问题是:这个人为什么要指使你监视刑侦队的一举一动?那个躲在藏经楼窥视刑侦队的人是谁?龙华寺里面,谁有伸缩式望眼镜?第三个问题是:你知道寺院山门前那尊菩萨的肚子里面藏着一个人的尸体吗?这个尸体是谁放进去的呢?还有一个尸体在哪里?第四个问题是:你很早就知道明空禅师和清风寨唐二挑的老婆有染吗?第五个问题是:明空禅师在嵩山少林寺呆的好好的,为什么要跑到龙华寺来呢?你跑到龙华寺来的原因是什么?第六个问题是:明空禅师在少林寺的时候是武僧吗?第七个问题是:一九六七年,在龙华寺负责修复寺院的工头田宝山后来到哪里去了,第八个问题是:凶手杀人的动机是什么,是不是和传说中的龙华寺地下宝藏有关系? “可染,暂时就列了这么几个问题,你先看看,考虑一下如何下手。”陈浩能够认识到这种交流的难度有多大。 “是啊!这对我们来讲肯定是一个难啃的骨头,你看看该怎么下口。“李云帆道。 史可染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当事人有没有这种可能:因为心存顾忌,所以利用自己身体上的残疾拒绝和我们交流和沟通呢?” 李云帆还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你的意思是不是说,我们要想让他开口,就必须先打消他的顾虑。” “对,我们先要让他感觉到自己已经很安全,只有这样,他才能敞开心扉,向我们吐露一切。” 第153章 史可染妙手回春一颗痣终于开口 第176章史可染妙手回春一颗痣终于开口 “悟觉方丈,这就要借您这一双佛手了。”李云帆对悟觉方丈道。 悟觉方丈先前已经听出了史可染的话中之意:“这样吧!从今天开始,就让静祥在方丈禅院——在老衲身边供职。” 李云帆接着道:“我们再增派一个人手,两个人呆在方丈禅院,他们的身上都有枪,可保万无一失。” “李队,这样一来,又会出现一个新问题,静祥突然从前殿——从明空禅师的掌控之下调到方丈禅院去,势必会引起名空禅师的怀疑和警觉,万一他有所防备、或者狗急跳墙,那么……” “陈浩,把你的想法说出来,我现在也有一种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感觉。”李云帆道。 “李队,您看我们能不能这样:在回龙华寺之前,就把犯罪嫌疑人的身份给确定了,唐二挑的老婆,我们是不是应该把她请出来啦。有静祥和唐二挑老婆的供词做铺垫,我们就不怕那只老狐狸玩花样了。”陈浩的眼睛里面亮光闪闪。 “陈老师,你的意思是不是说,等我们掌握了一些有力的证据之后。一进龙华寺,就把明空给抓起来。”王萍道。 陈浩摇头做出了否定的回答。 “回寺之后,悟觉方丈,我们请您把明空禅师请到您的禅房,想办法缠住他,我们刑侦队兵分两路,一路直扑明空禅师的住处,继续找寻那个望眼镜;一路到山门将左边那尊菩萨的后背剖开,看看里面到底有没有我们要找的东西。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们就在方丈禅院对明空禅师实施抓捕。”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龙华寺凶杀案的侦破工作会出现如此令人欢欣鼓舞的局面,原因之一,是李云帆和同志们想早一点拨云见雾、擒住恶魔,原因之二是侦破工作进行到现在,已经有了一种水到渠成、势如破竹的感觉。 “可染,我们现在是不是可以开始询问了?你先画一颗定心丸让静祥吃下去”陈浩的意思是说让史可染将悟觉方丈的和李队长的决定告诉给静祥。 “现在可能还不行,我过去只根据死者的头骨或者目击者的描述模拟画像,像今天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遇到,而且是闻所未闻。所以心里面还没有底,要通过画面来描述有关的情节,我还是第一次尝试,李队长,您把那张纸条给我看一看。“李云帆从包里面拿出那张纸条递给了史可染。 ““以画代话,以笔代口’。照这么说当事人应该有一定的读图甚至绘画能力,如果是这样,我们倒是可以试一试。 陈浩和王萍望着史可染的脸,意思大概是:那就开始吧! 史可染的回答是现在还不能开始:“我还要到当事人生活的环境去看一看,这样,我们所描绘出来的画面才能和当事人大脑里面的信息对上号,在具体的情境之中,我们才能和当事人进行有效的交流。当事人没有语言能力,又没有文字识别能力,唯一的交流沟通方式就是画,所以,我认为应该在我们的画面和当事人所熟悉的画面之间打一个“等于号’或者“相似性符号’,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这是必须的。” 为了打好这个“相似性符号”或者“等于号”,李云帆让孙和平和聂振华带着史可染到龙华寺去转了一圈。在这个时候,李云帆不想去触动明空禅师那根敏感的神经,不想让他看出有什么异样。 他们三个人走进山门,穿过前殿,孙和平和聂振华把龙华寺的建筑物一一介绍给史可染,并且领着他在静心堂楼下的佛堂里面和养心斋的楼上下转了一圈,在藏经阁的走廊上,孙和平将明空禅师的住处和房间号告诉了史可染,明确了具体的方位,接着来到养心斋后面的院子,仔细地看了看刑侦队和静祥的住处。最后,他们上了大雄宝殿前的台阶。进入大雄宝殿,清心禅师仍然保持着他那永不变更的姿势,嘴里面是念念有词,认真而且虔诚。在他的两旁,分左右两列坐着十个弟子,唱着和清心禅师一样的歌,他们走到大雄宝殿后门口的时候,迎面遇到了明空禅师。 “明空禅师,您忙着啦。” “孙营长啊!今天怎么有空到寺里面来啊?”明空的那双小眼睛在聂振华和史可染两个人的身上转了几下。 “是啊,朋友来了,顺便到龙华寺来看看。” 孙和平与明空禅师打招呼,一是出于礼节,最主要的目的是告诉史可染,这位就是明空禅师。 明空禅师的这张脸,对史可染来讲,真是太重要了,史可染在最短的时间里记住了这张脸。凹鼻梁,鼻是酒糟鼻;鼻梁和两只眼睛在一个平面上,两只眼睛的距离靠的还很近;眼睛是小眼睛,眼睛的形状是三角眼,而且是倒三角,眼睛最宽处就好像是用一根小树枝撑起来的一样,两颗眼珠子就在这一块撑起来的区域里面活动着。 明空禅师做梦也不会想到,站在他面前的这一位就是来画符捉妖的。他的克星到了,而他却浑然不知。 看过方丈禅院和东西耳房之后,史可染和孙和平他们迅速离开了龙华寺。 到龙华寺来的这一趟,对史可染来讲,真是太重要了,有了对龙华寺建筑物的整体印象,特别是有了明空禅师的这张脸谱,此时的史可染可谓是胸有成竹了。 史可染回到孙和平家以后,一场非同寻常的审讯开始了:史可染招呼孙和平将八仙桌搬离长条几,把悟觉方丈的轮椅推到迎门的位置上,将静祥安排在八仙桌右边的椅子上,自己坐在八仙桌的左边的椅子上。 李云帆和其他人坐在一旁的长板凳上。孙和平和聂振华站在史可染的后面。 史可染将画板放在八仙桌上,开始画画,他一边端详着不明就里的静祥,一边在一张纸上面迅速勾勒,只一分钟左右的工夫,一幅画就成功了,站在他后面的孙聂二人看得是目瞪口呆。 史可染画的是静祥的肖像画,可以讲是惟妙惟肖,不差分毫。 史可染让孙和平拿来了一面镜子,然后把画像竖在了静祥面前,同时把镜子对准了他。 奇迹出现了,静祥的眼睛里面突然放出光来,同时冲着史可染笑了起来。然后用手指了指画,又指了指自己的脸。嘴里面说着什么,但谁也不知道他要表达的是啥意思。 不管怎么样,交流与沟通总算有了一个理想的开头。 让大家没有想到的是,静祥竟然拿起笔在画像上面添加了几笔,那颗黑痣更大更深了。悟觉方丈看得是饶有兴致。 史可染及时地竖起了他的大拇指。史可染知道,静祥的这个举动,说明他过去曾经接触过画笔,至少是喜欢过绘画,这样交流起来就方便多了。 李云帆非常佩服史可染的绘画才能,同时非常感谢惠清禅师,刚进龙华寺的时候,自己还怀疑过他,没有想到,他是在密切地注视着自己。 第154章 李云帆快马加鞭苗荷花亦非善类1 第177章李云帆快马加鞭苗荷花亦非善类1 史可染画的第二幅画分为三个部分,为了帮助静祥读懂这幅画,史可染建议,悟觉方丈现在就要把画里面的部分内容跟静祥兑现了。 这幅画的三个部分分别是:第一部分,静祥住在养心斋后院的五号房间,为了让静祥能看出这就是他住的地方,史可染还大费周折地把其它四间房子也画了上去。第二部分,静祥在前殿工作的情形。第三部分,静祥在方丈禅院生活,在方丈身边工作的情形。整个画面所表达的意思就是,悟觉方丈要把静祥调到他的身边去当差。 悟觉方丈所要“兑现”就是现在就带着静祥,把静祥的铺盖搬进自己的房间里去。 悟觉方丈心领神会,便吩咐静祥把他推到裴家去,静祥照着做了,李云帆示意孙和平跟在后面。 静祥推着悟觉方丈出了孙家的堂屋,出了院门,向右拐,进了裴家的院门,按照悟觉方丈的手势走进裴家东屋的外间把一个简易的铺盖抱在怀里,将悟觉方丈推进西屋里间——裴家西屋一共有内外两间。悟觉方丈示意静祥将铺盖放在自己铺盖的右边,悟觉方丈铺盖的左边还有一个铺盖,这个铺盖是惠清禅师的。 静祥按照师傅的意图,工作完成的非常好。他们回到孙家的堂屋以后,正式的交流与沟通开始了。 史可染所画的第三幅图是一组连环画:静祥在一、二、三号房间窗前窥视;静祥走出养心斋穿过东耳房;静祥打开东耳房的锁;静祥从门外将东耳房的门反锁;静祥打开西耳房的门锁;静祥将西耳房的门反锁;明空禅师所居住的静心堂楼上的五个房间。 静祥非常有耐心地欣赏这这幅连环画,然后把眼睛停在最后一幅图上,史可染适时地用笔在第五个房间的门上画了一个圆圈,并且在旁边打了一个大大的、重重的门号。然后用眼睛望着静祥的脸,做了两个动作,一个动作是摇头,一个动作是点头。意思是,你是不是受了这个房间里面的人的指使,如果是,你就点头,如果不是,你就摇头。 静祥选择的是点头。 此时,李云帆和大家的脸上都已经烟消云散。李云帆这些年来,破过不少的案子,但像今天这样富有挑战性和戏剧性的情形还是第一次;史可染更是异常的兴奋,他也没有想到他的绘画才能竟会在这个案子里面的到充分的、超常的发挥。 紧接着,史可染又做了一次确认,所以,他画的第四幅画就是明空禅师的肖像画,刑侦队的其他同志如果知道这里正在上演一出好戏的话,他们一定是后悔莫及。 史可染将明空禅师的肖像画放到静祥的面前,用笔指了指明空禅师,意思是:是不是这个人指使你监视刑侦队的。 静祥点了三下头。 至于龙华寺凶杀案和明空禅师有没有什么关系,以及龙华寺凶杀案和龙华寺地下宝藏的关系,静祥都是以摇头作为回答。没有想到问题在这儿就卡了壳。李云帆虽然有一些遗憾,但最后一幅画又使案子有了转机。 史可染的最后一幅画是:一个长长的望远镜,史可染将这幅画递到静祥的眼前,用笔指了指画上面的望眼镜,又用手指指了指静祥的眼睛,意思是:你见过这样的望眼镜吗? 静祥点头表示他见过,不仅如此,他还将前面画的几幅画一张一张地翻看,最后拿出明空禅师的肖像画,用手指给史可染看。意思是:他有一个这样的望眼镜。 静祥接下来的一个举动大大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静祥拿起笔在望眼镜上面画了一根不长不短的带子,意思大概是:明空禅师是把这个望眼镜挂在脖子上的。 望眼镜在整个案子当中应该是一个非常重要而关键的物件。没有想到竟然能在静祥这儿得到了一个非常确定的答案。这已经足够了,至于龙华寺凶杀案的内幕,像明空这样一只狡猾的老狐狸,他是不会把这么机密的事情告诉给静祥的。不过狐狸再狡猾,也会露出尾巴来的,李云帆和同志们就看到了一条黑色尾巴。 吃过午饭之后,为稳妥慎重起见,李云帆他们把阵地转移到了唐二挑的家。 当孙和平敲开唐二挑家院门的时候,唐二挑的老婆大惊失色:“你们找二挑啊,二挑天不亮就下山去了,得天黑了才会回来。” “我们不找你男人。” “那——你们——找——找谁呀?”唐二挑的老婆说话的声音已经不在调上了,她迅速地摘下了戴在右耳朵上的一朵花。 一朵花将整个身子堵在狭窄的门缝里面。 孙和平用手将门推开:“我们今天是来找你的。” “找——找我?” 李云帆和同志们跟在孙和平的后面进了唐家的院门。 “对,找你。” “你们找得着我吗?”从这几句话里面就能看出这个女人也是个老江湖。 一朵花无可奈何地将李云帆他们让进院子,然后关上院门、插上门闩。 一朵花又将李云帆他们让进了堂屋,堂屋里面也有一张八仙桌,她一屁股坐在了八仙桌的左手,一副屋主人的架势。 李云帆在八仙桌的右手坐了下来,陈浩、王萍和史可染坐在李云帆的旁边,孙和平和聂振华坐在大门左侧的一条长板凳上。 李云帆走到孙和平的跟前跟他耳语了几句,孙和平走出了堂屋,走出了唐家的院门;李云帆和王萍挪了一下位子,然后向陈浩使了一个眼神,意思是:由你来询问,可以开始了。王萍已经拿出了笔记本和钢笔。 “你叫什么名字?” “寨上的人都叫我二挑家的。” “说出你的本名。” “苗——苗桂花。” “年龄?” “三——三十六。”苗桂花感觉到谈话的气氛有点不对头,这种谈话对她来说恐怕还是第一次。 “籍贯——老家在哪里?”陈浩看苗桂花对“籍贯”二字没有什么反应,就换了一个词。 “俺的老家在河南嵩山。” “明空禅师的老家也在河南嵩山吗?” “你说啥?”苗桂花在装傻充愣。 “龙华寺的僧人明空禅师,你一定认识吧?” “你这个同志咋这么说话呢?俺一个规规矩矩的妇道人家咋会认识一个和尚呢?这种话可不能随便乱讲啊!” 陈浩一进唐家的院门就能感觉到这个女人一定很难对付。不过,水缸里的泥鳅——它能滑到哪里去呢? “苗桂花,你不但认识明空禅师,而且,据我们所知,你和他之间还有非同寻常的关系。” “你这个同志可不能随便乱讲啊,俺苗桂花可是一个本本分分的女人啊!你咋能在俺的头上扣屎盆子呢?” “那我问你,你在西屋后窗户上面朝龙华寺方向亮灯,是亮给谁看的?” “这——” “我再问你,这两天的夜里面,你和谁在一起?” 第155章 李云帆快马加鞭苗荷花亦非善类2 第178章李云帆快马加鞭苗荷花亦非善类2 “俺是和俺男人在一起啊。” “不错,你是和男人在一起,但,这个男人不是你男人唐二挑,而是龙华寺的和尚明空禅师,这两天的夜里面,你的男人唐二挑在别人家喝酒睡觉呢。” 苗桂花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无语。 “告诉你吧!如果我们没有掌握有力的证据,我们能来找你吗?我们对你已经注意多时了,明空也已经完全在我们的掌控之中,你千万不要心存侥幸。” 苗桂花的心气已经没有刚开始那么高了,现在,她已经成了摆了两天的油条——软了,瘫了。 “你还不愿意说吗?” “俺说——俺说,你们问吧。” “你和明空禅师是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他在少林寺的时候,,我们就……那时候,我才十八岁。” “明空禅师是因为什么原因离开少林寺的?” “他原来不是和尚。” “他原来是干什么的?” “他原来是——” “快说。” “他原来是官府中人,因为做了阴损的事,被仇家追杀,所以才躲进了寺庙,他原来不在少林寺。他原来在——”苗桂花又顿住了。 “他原来在哪里?” “他原来在九华山。” “他为什么要不断地换地方?” “仇家追杀得紧。” “他究竟做了什么阴损的事情?” “不知道,这个他没有说。我也不敢问。” “他以前是不是杀过人?” “不知道。” 唐家的院门被推开了,孙和平走了进来,葛冬林跟在他的身后。两个人进屋之后,坐在了聂振华的旁边。 “明空禅师在少林寺的时候,是不是武僧? 苗桂花大概没有听懂“武僧”是什么意思,眼睛直直地望着陈浩。 “明空禅师是不是在少林寺学过武功?” “他在出家之前就会武功。”苗桂花的态度比刚开始积极多了。 “龙华寺凶杀案,你知道吗?” “这谁不知道啊。” “那么,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们公安局来了这么多的人,除非是聋子和瞎子,咋会不知道呢?” “我们现在老实告诉你,这个案子很可能和明空禅师有关系,你不是一个糊涂的人,他以前做过阴损之事,他这个人的性格,想必你也是了解的,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我们现在来找你,他一定能闻出一点味道,当他意识到你的存在有可能对他构成威胁的时候,那你的处境就会非常的危险。所以,你现在就应该把你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这样,我们也可以早一天将他抓捕归案,不过,你放心,我们虽然还没有对他采取行动,但我们的人已经在密切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陈浩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出一把手枪,然后放在了桌子上。 从苗桂花的表情来看,陈浩的话和枪在苗桂花的心里面还是有反应的,不过这个和明空禅师在一起同床共枕了近二十年的女人,一定或多火少地从这只老狐狸的身上沾染上了一点狡猾的本性。 “我确实不知道他和龙华寺的杀人案有啥瓜葛,他从来不跟我说寺庙里面的事情,每次来,他都像做贼一样,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蜻蜓点水一样,完事了就走人。”这个苗桂花不愧是一个戏子,说起话来就是和一般的农村妇女不一样。 李云帆记得,葛冬林和李卫国好像也是这么描述的。 “这一段时间,他来去匆匆,那么。在我们刑侦队到龙华寺来之前呢?以前都是这样来去匆匆吗?”这个问题问得相当有水准,因为苗桂花的额头上面已经有了细密的小汗珠。这个问题可能问到了点子上。 “我不骗你们,我真不知道他在龙华寺里面的事情。” 李云帆走到葛冬林的跟前,跟他耳语了几句,然后让史可染从包里面拿出一张纸和一支笔,递给了葛冬林,葛冬林就一边做回忆状,一边在纸上面写着什么。 苗桂花的眼神从陈浩的脸上转移到了葛冬林的那张纸上面。 “苗桂花,你再好好想一想,看看明空禅师有没有向你透漏什么只言片语。” “他这个人口风一直都很紧,他怎么会跟我这个妇道人家说那些事情呢?” “那么,明空禅师有没有跟你说过龙华寺地下宝藏的事情呢?”陈浩的眼睛紧紧地盯着苗桂花的脸。 李云帆的眼睛也静静地看着苗桂花。 从苗桂花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 葛冬林将那张纸递给了李云帆,李云帆看了看,递给了陈浩。这时候,苗桂花的眼神又转移到了陈浩的脸上。 “苗桂花,我们来帮助你回忆一下,就在前几天的夜里面,你和明空在这间西屋里面苟合的时候,明空让你说话的声音小一些,防止隔墙有耳,你们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怕别人听见呢?” 苗桂花沉默。 “我们再问你,你们互相提醒,又是要“千万小心’,又是要“格外小心’,你们究竟要小心什么?” 苗桂花的脸上所呈现出来的是一层土灰色。额头上的汗珠更多、更大了。 “你们还要远走高飞,为什么要远走高飞?”陈浩步步紧逼,没有给苗桂花一点喘息的机会。 “原来。我们说的话全被你们听见了?” “实话告诉你吧,我们已经在你家西屋的后面守候多时了。你到现在还不想跟我们说吗?” “这真是命该如此,逃不过佛眼的。”苗桂花的心里防线已经塌陷。 “快说!”陈浩这一次的声音大了许多,所有人的眼睛都注视着苗桂花的脸。 “我说,我说,明空曾经跟我说过,他要发大财了。” “发什么大财?” “发什么大财,他没有说。” “你没有追问吗?” “追问过多少次,可他就是不肯说,他这个人戒备心特别重。” “那你们就没有谈论过龙华寺杀人案吗?” “我问过他,我问他——龙华寺的案子是不是和他有关系。” “他怎么说?” “他跟我说,妇道人家不要打听这些事情。” “明空禅师和你说,他要发大财了,这句话是在什么时候说的呢?”这个问题问得非常好,因为这个问题有可能和龙华寺凶杀案扯上关系。 “你们容我想一想——” “可以,你可以慢慢想。” “他跟我说这个话的时候,大概是在五六年前。” “是在龙华寺大修之后还是大小修之前,是在龙华寺山门前这四尊菩萨修好之后还是修好之前?” “我想起来了,是在山门前这几个菩萨修好之后。” 陈浩和李云帆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陈浩终于从苗桂花的嘴巴里面抠出了同志们寻觅了很长时间的东西,所有的材料已经组成了一个环环相扣的证据链,明空禅师和龙华寺凶杀案有着脱不了的干系。 史可染异常的兴奋,没有想到自己有幸欣赏到这样一出扣人心弦的剧目。 第156章 李子荣出其不意老狐狸束手就擒 第179章李子荣出其不意老狐狸束手就擒 离开唐二挑家之后,李云帆他们迅速回到了孙家。 李云帆吩咐孙和平和聂振华去请悟觉方丈。 不一会,静祥推着悟觉方丈进了孙家的院门。现在的静祥已经成了悟觉方丈的贴身侍僧。楚老先生走在悟觉方丈的旁边。 李云帆将他们所了解到的新情况和悟觉方丈进行了交流和沟通。悟觉方丈当即决定:马上回寺。 “悟觉方丈,请稍等一下,”李云帆道,“您恐怕还要配合我们演一出戏。” “李队长,你说吧!老衲听你的安排。” “请您装病,安排几个人把您抬上山,其他人仍然留在裴家,静祥也留下,在这个关键的时候,我们不能让明空禅师有任何的察觉。” “好,我听你的,我们现在就走。” “现在不行,最好是天黑以后回寺。”李云帆拉住悟觉方丈的手,“我们先回寺,做好准备,我让李子荣在方丈禅院等着您。等你把明空禅师请到方丈禅院之后,我们就开始行动,你让李子荣设法通知我们一下。” “我们一言为定。” 悟觉方丈回到了裴家;李云帆和同志们回到了龙华寺,孙和平、聂振华被安排送悟觉方丈回寺。 接下来所要做的事情就是等待。在这个不寻常的下午,龙华寺凶杀案的侦破正面临重大的局点。 吃过晚饭以后,同志们呆在自己的房间里严阵以待,李子荣被派到了方丈禅院。李云帆、李卫国和刘建亮负责搜查明空的住处;陈浩、王萍和张谋负责龙华寺山门前的工作。在等待的过程中,李云帆还和陈浩对明空禅师的房间做了深入细致的分析:结论是,天花板上面是搜查重点。 天已经黑透了,七点一刻左右,李子荣大步流星地跑进了养心斋的后院,没等他走到跟前,李云帆他们就冲了过去。李云帆一边走,一边吩咐:“速战速决,解决战斗之后迅速回到这里,然后再采取下一步的行动。 李云帆他们直扑明空禅师的住处:陈浩他们直扑龙华寺的山门。 让我们先来看看李云帆他们搜查的情况:李云帆他们上了楼梯,走到五号房间的门前,开锁进门,打开手电筒,直指天花板,三个人叠罗汉,刘建亮在第一个,李云帆在第二个。李卫国在上,三个人的高度是够不着天花板上那个方形洞口的,不过在洞口的西侧有一个窗户,距离洞口有七八十公分的距离,李卫国一脚踩在窗框上面,左手抓住窗户上面的一根横木,右手抓住了天花板上面的洞口,抓稳了之后,左手也抓了上去,一个迎体向上,收腹,一只脚的脚尖搭在了洞口的边框上面,另一只脚也搭了上去,并顺势伸了进去,然后再以左手和右脚做支撑,将整个身体挪了上去,李云帆把手电筒递给了他,李卫国在天花板上面没有找到望眼镜,但却发现了一个包裹。包裹里面是一套练功服,还有一个腰带,腰带足有一揸宽。腰带的接头处是两个同样宽的铜扣头,还有两个护膝,包里面还有一个铜盒子,铜盒子是锁起来的,是一把铜锁。 李卫国将包裹扔给了李云帆,然后从洞口跳了下来。 刘建亮从佛龛里面拿了一个蜡烛台,在墙上面敲了敲,咚咚作响,蜡烛台很结实,李云帆接过蜡烛台对准铜锁砸了下去,锁开了,打开盒盖,里面有一个东西,圆圆的,有巴掌那么大,周围有五个像匕首一样的尖刀,铮亮如新,李卫国想用大拇指试试,被李云帆拽住了手,李云帆从包裹里面拿过一个护膝,在刀口上轻轻地蹭了一下,厚厚的护膝立即被拉开了一道深深的口子,李卫国倒吸了一口冷气。好险啊! “李队,这是什么东西?”刘建亮问。 “不知道,应该是一种暗器,待会儿问陈老师,他应该知道。” “李队,明空把这些东西放在天花板上面,他是怎么上去的呢?”刘建亮又问。 李云帆在沉思。 “李队,明空禅师的工夫一定不简单,他一个人到上面去,一定是如履平地。” 李云帆倒吸了一口冷气:“我们再在屋子里面仔细找一找,看看有没有望眼镜,他究竟会藏在什么地方呢?” 李卫国把衣柜和几个箱子掀了个底朝天,李云帆在佛龛的后面仔细的搜寻,无果,刘建亮将明空禅师的床给掀了,竹床两边的竹筒引起了李云帆的注意:“小刘,等一下。” 李云帆走过去,从怀里掏出手枪,用枪柄敲了敲两个竹筒,一个声音清脆,一个声音发闷。李云帆将竹床立起来,里面好像有东西下落的声音。 “卫国,把板凳拿过来。” 李卫国拿过板凳,举起来,种种地砸了下去。竹筒开了,里面果然有一样东西,这个东西正是望眼镜。 “好你个明空禅师,这条披着宗教外衣的狐狸,总算揪住了你的尾巴。 李云帆他们走下静心堂楼梯的时候。卞一鸣迎了上来。 “卞一鸣,陈老师那边怎么样了。” “李队,陈老师让我来喊你,他们那边有重大发现。” 李云帆赶到山门的时候,陈浩他们已经将一具尸骸取了出来。这就是小蒲的尸骸,可怜的小蒲在菩萨的肚子里面憋屈了五年多的时间,今天总算见了天日。经过尸检,导致小蒲毙命的是右太阳穴上面的一个很深的凹槽,应该也是金刚杵所致。 李云帆吩咐卞一鸣和张某将小蒲的尸骸送回养心斋,自己带着其他同志直扑方丈禅师,在穿过大雄宝殿的时候,李云帆、陈浩和李卫国手枪里面的子弹已经上了膛,一出擒魔的好戏就要上演。 李云帆他们穿过大雄宝殿,蹬上了方丈禅院大门前的台阶。 陈浩扣响了方丈禅院的门,声音还和过去一样,门环在门上面亲吻了三下。 悟觉方丈知道是李云帆他们来了。 悟觉方丈朝惠明挥了一下手,惠明走出禅房,开院门去了。 明空禅师恭恭敬敬地站在悟觉方丈的床榻之前,低头,躬身,虔诚之至。 悟觉方丈半躺在床榻的另一边,自从楚老先生来了以后,为方便给悟觉方丈按摩和针灸,所以,将悟觉方丈的床搬离了北墙,这样以来,床的两边都可以站人。 悟觉方丈的头无力地靠在窗框上,显得异常的虚弱,和前几日的情形大相径庭,简直判若两人;楚老先生一边安慰他,一边用木勺子将半木碗汤药往悟觉方丈的嘴里舀。 明空禅师哪里知道现在的悟觉方丈不但会参禅拜佛,还学会了表演的艺术,他以为,悟觉方丈大概是贸然下山,导致病情加重。其实,如果他稍微留心一下就会发现,前些时候,楚老先生只是给悟觉方丈按摩,扎针,安排适当的运动,现在的悟觉方丈已经开始喝汤药,这就说明悟觉方丈的病情大为好转,前些日子的治疗,只是停留在神经和脉络的疏通和恢复上面,如今,神经的功能已经基本恢复,脉络已经初步通畅,这就为药物的吸收创造了很好的生理和机理上的条件,药物的吸收将会加快血液的流动和经脉的贯通,促进病情的好转,悟觉方丈离站起来的那一天已经不远了。 第157章 李云帆连夜审讯老妖道心存侥幸1 第180章李云帆连夜审讯老妖道心存侥幸1 明空禅师摆出一副虔诚的样子,从表面上看,他是希望悟觉方丈快一点好起来,继续主持龙华寺的事务;可是,他内心里面的意思却是巴望悟觉方丈赶快蹬腿,赶快到佛祖那儿去报到,这样,他就可以早一天坐到方丈的位子上去了,他就可以得到他梦寐以求的东西了。 李子荣慢慢地逼近了明空禅师,他的左手的掌心里面渗出了汗,右手已经放在了裤子的口袋里面,手握住了枪柄,食指正在扳机的旁边做着热身运动。 李云帆他们走进禅房:“悟觉方丈,您好些了吗?楚老先生,悟觉方丈没有什么大碍吧!悟觉方丈,您为什么要到清风寨去呢?病还没有好利索,您就贸然下山,这叫我怎么向刘局长交代啊?” “李队长,都怪老衲太性急,让李队长担心了。”悟觉方丈面不改色心不跳。这大概是悟觉方丈有生以来撒的唯一一次谎,水准还是蛮高的。 李云帆走到悟觉方丈的床榻前,俯身看了看悟觉方丈的脸,这时候的他已经站在了明空禅师的左边,明空禅师的后边是李子荣,陈浩和李卫国已经走到了明空禅师的右边。从李云帆他们进门,到整个动作的完成,前后不到一分钟的时间。 李云帆抬起头来朝李子荣瞟了一眼:意思是,可以动手了。 李子荣心领神会,说时迟那时快,李子荣的左手仅用了一秒钟的时间就完成了动作的位置转换,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明空禅师的背后扼住了明空禅师的喉咙,向后用力。李子荣的手枪同时对准了明空禅师的脑壳。 枪并没有对明空禅师产生威慑的作用,这就足于看出明空禅师不是一个普通的江湖人士。 困兽犹斗,更何况是明空禅师呢?身体在短时间内失去了重心的明空禅师,突然来了一个鲤鱼打挺,竟然试图挣脱李子荣那只强有力的臂膀,他在做困兽之斗的时候,同时用他的右手抓住了李子荣的左手腕。遗憾的是,他这个鲤鱼打挺恐怕是打不起来了,因为,李云帆、陈浩和李卫国已经就势将他按在了悟觉方丈的床榻之上。 陈浩从裤子口袋里面掏出事先准备好的手铐铐住了明空禅师的右手腕,可是,想把明空禅师的左手腕铐上去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了,刘建亮不知从哪里来的那么大的一股劲,他从后面将明空禅师的两只脚给掀了起来,明空禅师失去了重心,即使有天大的本事也无济于事了,李云帆和陈浩按住明空禅师的右手腕,李子荣和李卫国将明空禅师的左手来了个王篾匠编箩筐——连扭带拧,这才完成了两只手和手铐的亲密接触。 李云帆看了看手表,时间是八点五十分,龙华寺凶杀案的犯罪嫌疑人明空终于被擒获。 明空禅师就是明空禅师,到现在他还没有忘记自己的禅师身份:“不知明空身犯何罪,你们这是亵渎神灵。” “这正是神灵的旨意。”李云帆来了个借花献佛。 “你们这是轻慢佛祖。” “明空禅师,你现在已经没有资格再说“佛祖’这两个字了。亵渎神灵,轻慢佛祖的正是你——明空禅师。”李云帆义正词严。 “师傅,您是了解弟子的。”明空禅师望着悟觉方丈道。 “你说得对,悟觉方丈现在已经非常了解你了。”李云帆说的是一句实话,因为悟觉方丈双目紧闭,他已经不想再看到眼前站着的这个佛门败类了。 “弟子跟了您十几年,您可不能任由他们在寺庙里面为所欲为啊!” “在寺庙里面为所欲为的人正是你——明空禅师。”李云帆怒不可遏。 “师傅,弟子一心向佛,不曽对佛祖有过二心啊。” 悟觉方丈坐正了身子,单手向面:“上有菩提在,下有明镜台,我佛慈悲,阿弥陀佛。” 悟觉方丈的几句话就像观世音口中的紧箍咒一样,此刻的明空禅师是泥菩萨掉到了水塘里——摊了。 现在,李云帆和陈浩才深深地体会到佛教语言的精妙和高深,一句“阿弥陀佛”囊括万种事理,涵盖千般道义。真是含义深刻,耐人寻味啊。 “李子荣,不要委屈了明空禅师,再赠送他一件首饰。”李云帆道。 李子荣从悟觉方丈的床榻下面掏出一串脚镣,戴在了明空禅师的脚踝上面,有了这两个首饰,明空禅师恐怕会老实安稳许多,对付这样的人可不能大意啰。为了对付这只老狐狸,李云帆他们把该想到的问题都想到了。这是李子荣昨天晚上带进方丈禅院,特地为明空禅师准备的。 李云帆俯下身子和悟觉方丈耳语了几句。悟觉方丈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串钥匙,挑出其中的一把,交给了李云帆。 “陈老师、李子荣和李卫国,你们三个人把他押到藏经阁去。”李云帆把钥匙递给了陈浩。 魔已擒住,但要让明空这个恶魔低下他那颗罪恶的头颅,恐怕还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 当晚九点零五分,对明空禅师的审讯开始了,地点就在养心斋二楼的藏经阁里面。 参加审讯的人员是李云帆、陈浩、王萍和史可染。李子荣、李卫国和刘建亮在门外听候差遣,他们三个人的腰上面插着手枪,手枪的腰带已经系到了警服的外面。好不威武。 审讯由陈浩负责,他坐在一张书案的中间,面朝南;李云帆坐在陈浩的右手;王萍负责记录,坐在陈浩的左手;史可染坐在王萍的旁边。 明空禅师坐在离书案四米左右的一张板凳上面,面朝北。明空禅师不愧是得道的高僧,带着手铐和脚镣竟然还能腰杆笔直,坐姿端正,目不斜视,较之《葫芦塘幽灵》中的贺老六,那贺老六就不够瞧了。 陈浩和李云帆两人在互相交换意见。王八是逮着了,正在缸里面呆着,现在的任务就是,如何揭开王八身上的盖子,以展示它那一肚子的杂碎。 屋内光线昏暗,靠窗台的一个香案上面摆放着两个蜡烛台,蜡烛台上面燃着蜡烛,烟雾缭绕,加上李云帆、陈浩和史可染三个老烟枪,所以屋内的空气异常的浑浊。 王萍将手表从手腕上摘了下来,放在书案的边角上,秒针运动的声音清晰而且有力。李云帆和陈浩手上的香烟已经烧到烟头了,史可染又扔了两支过去。王萍知道,一到这时候,李队长和陈老师的香烟就会抽得很厉害。 陈浩和李云帆结束了交流和沟通,一场非同寻常的审讯开始了。 “报上你的姓名。” 明空淡淡的从嘴里面飘出两个字:“明空。” 审讯一开始就遇到了新问题。 “报上你真实的姓名。” “贫僧只有一个名字。” “你在出家之前用的是什么名字,也是明空吗?” “贫僧已经记不得了。” “那好吧!关于你的名字问题,我们暂时先放在一边,以后,我们会高清楚的,我问你,你到龙华寺来之前,在那一座寺院供职?” 第158章 老妖道道高一尺陈老师魔高一丈 第182章老妖道道高一尺陈老师魔高一丈 审讯似乎陷入僵局。 这也在李云帆和陈浩的意料之中。 李云帆为什么迟迟没有去惊动明空呢,原因不说自明,俗话说的好,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捉妖难,现形更难,对付明空这样的角色,你如果不把所有的准备工作做好了,如果没有特别非常之法,那是不行的。 打铁须趁热,捉蛇莫懈怠。 李云帆在一张纸上写了几个字:望眼镜——静祥。 李云帆将纸推到了陈浩的面前。 “明空,既然龙华寺的凶杀案和你没有关系,那你为什么在暗中监视我们刑侦队的行动呢?” “贫僧为什么要监视你们的呢?这一定是你们搞错了。贫僧只知道打坐参禅,没有闲工夫干盯梢的事情。” “明空,我看你的老毛病又犯了,你以为我们是在跟你玩小孩子撒尿和泥巴的游戏吗?” “平时不做亏心事,何惧半夜鬼敲门,贫僧为什么要监视你们呢?你们破你们的案子,贫僧拜贫僧的佛。”明空越说越来劲。 陈浩和史可染嘀咕了两句,史可染走出门外,和李子荣说了一句话,李子荣冲到楼下去了。史可染坐回原位。 明空的那两颗小眼珠在陈浩、史可染和李子荣的身上做了一个三级跳,最后又回到了陈浩和李云帆的脸上。 “明空。我再问你,你在少林寺和九华山做过武僧吗?” “没有。” “那么,你身上的武功从何而来,还是你在出家之前就已经是一个武林中人了。” “贫僧只是一个吃斋念佛之人,并不知武功为何物,更不是什么武林中人。你们也太高看和抬举贫僧了。”明空一边说,一边瞅了瞅李云帆。 “咚——咚——咚……”李子荣上楼来了。 不一会,李子荣推门而入,将一包东西交给了史可染,史可染将东西放在了陈浩前面的书案上。 这时候,明空的那两颗小眼珠会停在哪儿呢?不用说,停在了那包东西上面。 陈浩将包解开,但并没有马上打开:“明空,你想不想知道这个包里面是什么东西啊?” 沉默。 陈浩突然从包里面拿出一样东西,这样东西就是望眼镜。陈浩没有说话,他只是把望眼镜拿在手上,然后站起来,走到明空的跟前。 这时候的明空,就像一只贪吃的狗,主人的手指头上捏着一块红烧肉,这只狗的眼睛会往哪儿看呢?一定是那块红烧肉,现在,明空的那两颗小眼珠正盯着陈浩手上的望眼镜。 “明空禅师,你看清楚了吗?你个玩意,你一定非常熟悉吧!” 明空的鼻翼上又开始冒汗或者冒油了,那双三角小眼的轮廓线更加清晰了。 “明空,你还有何话可说?” 明空确实无话可说。他就像一个突然失聪或者失语的人,对陈浩的话已经没有丝毫的反应了。 “你以为你藏得很隐蔽、很巧妙,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这个道理,你总懂吧!说!你为什么要监视我们?我们本来是想跟你心平气和地谈的,没有想到你竟然这么不识抬举。说!” 所有人的眼睛都盯住了明空那张似乎已经变形的脸。 “这个东西只是我出家前的一件随身之物,因为喜欢,所以一直带在身边,这并不能说明什么。” “明空,你认识清风寨的孙和平和聂振华吗?” “清风寨的孙营长,我认识,至于这个姓聂的,未曾谋面。” “你知道,他们前些时候都在干什么吗?” “贫僧不得而知。” “他们连着几天都在养心斋后院——你看,就是那棵银杏树上面蹲点守候。” “贫僧不怎么明白你的意思。” “孙和平就是在这颗银杏树上面,看到了你,用望眼镜向刑侦队的住处窥视,现在,你总该明白了吧!” 老狐狸就是老狐狸,脑子转的就是快:“这有什么奇怪的呢?贫僧早早晚晚打理寺中事务,每天晚上都要检查一番,看看有没有疏漏之处。” “深夜十一点钟,你也起来检查吗?” “是啊,有时候不放心,就起来转一转。悟觉方丈身体不好,贫僧自然要多担待点。” “转就转吧,你干嘛还要将脸蒙起来,难道是怕受到风寒吗?”陈浩的这一句话带有调侃之意。 显然,明空禅师不是竹筒,他是鸡嗉子,你不把它破开,里面的豆子是不会出来的。那就耐心地破吧! “你算是说对了,贫僧在出家之前就染上了一种顽疾。一到夜里面,鼻子就会受凉,见不得一点的风和凉气,特别是秋冬两季。”从这几句话里面,我们不难看出,明空禅师不但狡猾之极,而且无赖之极。这样的谎话,他竟然也能编出来。 陈浩和李云帆交换了一下眼神:“明空,你为什么要指使静祥在暗中监视我们的行动?” 明空刚刚松弛下来的眼球又紧张了起来,两颗小眼球在三角形的眼眶里面兜起了圈子。 “陈浩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你知道悟觉方丈为什么要到清风寨去给裴老先生祈寿吗?” 明空眼睛吧嗒吧嗒地望望陈浩,又看看李云帆。 “你知道静祥现在干什么吗?” 明空的两颗小眼珠现在开始在两个眼角之间做徘徊运动。 “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们的同志早已经在银杏树上面发现了静祥的行踪,他每次去向你通风报信的时候,走的是东耳房的边门;裴老先生的九十大寿的佛事活动也是我们安排好的,目的就是要在寺外对静祥实施抓捕和审讯,静祥已经被悟觉方丈派到方丈禅院当差去了,你以为我们没有办法撬开静祥的嘴巴吗?你以为静祥严重聋哑、目不识丁,我们就没有办法让他指认你吗?” 这时候的明空禅师就像一个站在老师面前的、犯了严重错误的学生,眼睛一愣一愣地望着陈浩的脸。不要忘了,这可是一个非常调皮的学生。 “睁开你的眼睛,好好看一看,你知道这个人是谁吗?”陈浩用手指了指史可染。 明空非常听话地把他那双小眼珠移到了史可染的脸上。 “这一位就是我们地区公安局刑侦科的绘画大师史可染,他不但会画画,他还会画符,任何妖魔鬼怪,都跳不出他画的符。可染,把那些符拿出来让我们的明空禅师好好欣赏欣赏。” 史可染从一个挎包里面拿出一沓画,递给陈浩。 陈浩从中挑出两张画,站起来,走到明空的跟前:“明空。你仔细看看,现在,你应该明白是怎么一会事了吧!” 陈浩给明空欣赏的两幅画就是静祥和明空的肖像画。 陈浩又从那几张画里面抽出一张画,递到明空的面前:“明空,你看看这上面画的是什么?” 明空抬起头来:纸上面画的是一个望眼镜,望眼镜的手柄上还有一条带子。 第159章 得道僧扔出纸团李云帆颇费思量 第183章得道僧扔出纸团李云帆颇费思量 “我现在来告诉你,这个望眼镜是史大师画的,这条带子是静祥画的,现在,你总该明白了吧!你再看看这个。” 陈浩从书案上面的一个档案袋里抽出一张纸,拿到明空的面前,就是那张黄颜色的纸。 明空抬起头来看了看:“以画代话,以笔代口。” “你应该非常熟悉这张纸条上的笔迹吧!我告诉你,这是寺中的一位僧人在暗中丢我们的,我相信,要不了多长时间,这个人就会走到我们的跟前来。” “山门前那两个人确实不是我杀的。” 明空禅师用另一种方式承认了陈浩所询问的上述事实。这个时候,除了一条尾巴,我们已经能够看到了这只老狐狸的一条后腿了,已经抓住了狐狸的尾巴和一条后腿的陈浩会停下来喘一口气吗?显然不会。 “明空,你说你不会武功,可是葛冬林看见你翻越唐二挑家院墙的时候,简直就是如履平地;悟觉方丈也曽在无意之中发现你在练二指禅。” “贫僧也只是伸伸胳膊踢踢腿,哪里谈得上练什么武功啊。” “明空,看来你是一句实话也不想跟我们说了。” “贫僧所说非虚,绝无欺瞒。” “我看你不但会武功,而且还可能有那么一两件杀人的暗器。” “杀人的暗器?贫僧从不杀人,何来暗器?” “李子荣。” “在。” “请你把东西送进来。” 李子荣拎着一个包裹推门而入。 “李子荣,打开。” 李子荣蹲在地上,解开包裹,打开铜盒。 “明空,请你仔细看看,这是什么。这就是你藏在天花板上面的东西,这是一种在江湖上几乎已经绝迹的武林暗器,你不会不知道这叫什么暗器吧!” 明空的脸上全是汗,无语。 “这就是江湖上流传的杀人于无形的“血滴子’,这种东西,遇喉喉断,如果再淬上毒药,那就是非常凶险的杀人暗器。我再问你,苗桂花说你在出家之前曾经做过阴损之事,是不是和这个东西有关?” “贫僧出家之前不曾杀过人。” “你出家之前有没有杀人,我们暂时放在一边。你出家之后有没有杀人呢?比如说龙华寺的凶杀案?” “贫僧出家之后也不曾杀过人,龙华寺的案子和我毫无关系。无凭无据,你们不能随随便便地把一宗杀人案强加在贫僧的头上。”明空禅师的这一段话还是有那么一点专业水平的,“一宗”这是一个专业术语。断案讲求的就是证据,没有证据,如何定罪,明空禅师深谙其中的道理。 陈浩和李云帆意识到,明空绝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单凭一些现象和推理,是无法让明空低头的。 深夜十一点钟,对明空禅师的审讯不得不暂时告一段落。刑侦队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拿出最直接的、强有力的证据。 这时候的李云帆和陈浩把希望寄托在惠清禅师的身上,随着明空禅师的被捕,相信躲在幕后的惠清禅师很快就会走到前台来。 第二天早晨,李云帆他们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请悟觉方丈召集全寺僧众,将寺中所发生的事情昭告众僧。李云帆的想法和悟觉方丈的打算不谋而合。 七点一刻,前殿的钟声再次敲响,静祥和惠明扶着悟觉方丈出现在前殿中门的时候,所有的僧人都已经在惠清禅师的带领下,静立等候。悟觉方丈迈着虽然不稳但却有力、虽然颤抖但却矫健的步伐走进大殿,大殿之中钵鼓齐鸣,悟觉方丈走到佛案前,李云帆和楚老先生示意悟觉方丈坐下,悟觉方丈朝他们俩摆了摆手,意思是,几分钟,他还是能站的,这也是两年多来悟觉方丈第一次站在自己的弟子面前。佛祖释迦牟尼二目慈祥,凝望众生,面带微笑,佛光四射;悟觉方丈沐浴在佛光之中,似返老还童,面色红润,神采奕奕。众弟子无不心怀敬意、虔诚之至。 悟觉方丈将他的大手做了有力的一挥。钵鼓声全部戛然而止,宁静肃穆的空气中别无他音。 “为师的从今天开始,将再披袈裟,侍奉我佛,为师愧疚之至,两年来疏于佛事,疏远诸位弟子,幸得我佛慈悲,指点迷津,得以重返正途。”悟觉方丈精神抖擞,声如洪钟。他在说这段话的时候看了看李云帆和楚老先生。 “明空败类,违我佛旨,损我佛门清誉,坏我佛门名节,昨夜已被刑侦队抓捕,明空和龙华寺凶杀案有脱不了的干系,我佛有言:善有善缘,恶有恶果。众弟子中如有知情者,望速告知,也好早除妖孽还我佛门清静。”悟觉方丈一边说,一边看了看惠清禅师,惠清禅师就站在他的左手。 “从今日起,寺中大小事务,皆由惠清打点料理;众弟子也要各司其职,吸取明空之教训,修身养性,早成正果。阿弥陀佛。” 李云帆、陈浩和李子荣陪同楚老先生护送悟觉方丈回到方丈禅院,交流了一下悟觉方丈的身体状况。之所以谈这个问题,一是因为随着龙华寺凶杀案的侦破,刑侦队即将离开龙华寺,二是因为,楚老先生在龙华寺呆的时间已经不短了,大家都希望悟觉方丈的身体赶快好起来,这样,同志们在下山的时候就少了一些牵挂,虽然,过去,李云帆他们对僧人的生活和他们的内心世界是一无所知,但通过这一段时间的相处,李云帆和同志们有一个共同的感受,楚老先生也有同感:僧人的生活是那样的单纯明净,僧人的内心是那样的平静祥和、容易亲近。当然,明空这样的佛门败类不在其列。总算上苍有眼,悟觉方丈的身体再调养一个星期就可以完全康复了。悟觉方丈心中的那个佛已经有了新的内涵,李云帆和陈浩对佛也有了新的理解和认识。 李云帆他们走出方丈禅院,步入大雄宝殿的时候,禁不住对观世音菩萨多看了几眼,因为,在李云帆的心里面始终有一个结没有打开,这个结就在这里,田宝山,你究竟在哪里呢?观世音菩萨应该是无所不知的,只是他即使能知道一些东西,又如何告诉世人呢?她是神,可是她同时又是一堆泥巴。也许她心知肚明,谁知道呢? 李云帆和陈浩在观世音的脸上找寻答案的时候,李子荣看到,清心禅师正端坐在弥勒佛的佛龛前念经,十个弟子分坐在两旁,清心禅师和十个弟子盘腿坐在蒲垫之上,个个双目微闭,人人单手向面,口中念念有词。 李云帆、陈浩和李子荣路过他们背后的时候,陈浩看到。在一个僧人的背后有一团纸,再看看所有的僧人,他们是正襟危坐,旁若无人。 陈浩从地上拾起纸团,李云帆和李子荣围了上去。 陈浩展开纸团,纸和昨天在裴家发现的那张纸的颜色是一样的,纸上面写着八个字,也是用毛笔些的:“若知详情,请问观音。” 第160章 卞一鸣突发奇想观世音胎死腹中 第184章卞一鸣突发奇想观世音胎死腹中 惠清禅师没有出现,倒是又出现了一张纸条。难道这张纸条也是惠清扔在地下的吗?显然不是,纸条一定是在李云帆他们路过这里稍前一点时间仍在地上的,哪会是谁扔的呢?会不会是清心禅师呢?这种可能是存在的,因为在李云帆和陈浩的心里面,清心禅师一直是一个难解之迷,他整天坐在大雄宝殿里面,像一尊雕塑一样,所谓静观其变者,眼能观六路,耳能听八方,清心禅师应该就是这样的人,这种人要么不出手,一出手,一定是出手不凡。 回到住处,李云帆和同志们就纸条上面的八个字展开了热烈的讨论。 龙华寺凶杀案的侦破工作进行到现在这个份上,同志们的思路已经开阔了许多,之所以开阔是有前提的,明空和龙华寺的凶杀案有脱不了的干系,现在的任务就是找到指认罪犯的证据。 王萍的意思是:“你们看——”王萍在一张纸上写了三个词:明空,龙华寺凶杀案,观世音。王萍将这三个词画上圆圈,然后用线条将三个圆圈连接起来,“这八个字可能是告诉我们,龙华寺凶杀案的谜底和观世音有关。”王萍的这个推断还是很大胆的。 “龙华寺凶杀案肯定和观世音有关系。”张某道,这个发言虽然没有什么想象力,但还是非常有含金量的。 最有含金量,并且最具想象力的发言要数卞一鸣,真可谓一鸣惊人:“李队,田宝山的尸体会不会藏在观世音的肚子里面啊!” 卞一鸣的发言在同志们中间引起了巨大的反响。 “李队,完全有这种可能,在大雄宝殿里面,要想把一个人的尸体藏起来,观音菩萨的肚子里面就是一个很好的藏身之所。弥勒佛是半坐半卧着的,空间不够。”张谋道。 “李队,田宝山完成的最后一道工序就是观音菩萨的上色绘彩,悟觉方丈是这样说的吧!”李子荣说出了一句非常关键的话。 “不错,而且,脚手架还是明空第二天早晨派弟子拆除的。”李云帆也在回忆。 “对了,悟觉方丈还奇怪田宝山为什么不跟他道别。”陈浩想到了有关细节。 “那只有一种可能,田宝山已经没有办法和悟觉方丈说再见了。”李云帆站了起来。 “而且,他连收拾脚手架的时间都没有了。“陈浩也站了起来。 “走,李子荣,你把工具带上,我们现在就到悟觉方丈那儿去。” 李云帆一行六人直奔方丈禅院,他们这是要去干什么呢?他们这是去和悟觉方丈商量,在征得误解方丈的首肯之后,对观世音菩萨实施开膛破肚,实际上是开背破脊。 当李云帆把那张黄纸条拿给悟觉方丈看的时候,静祥突然“咿咿呀呀”地说起话来。他要表达的是什么意思呢?悟觉方丈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李云帆和陈浩只能是大眼瞪小眼,干着急。 李云帆大概是想起“以画代话,以口代笔”那八个字:“卞一鸣,你去把史可染史老师喊到这里来。“卞一鸣大步流星地跑出了方丈禅院,直奔养心斋的藏经阁,史可染和李卫国、刘建亮正在藏经阁看守老妖道明空呢。 李云帆估计:一定是静祥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而且这件事情一定和这张“若知详情,请问观音”的纸条有关系,同时也一定和明空有关系。 这时候,着急的不仅仅是李云帆和陈浩他们,比他们还要着急的是静祥,他努力地想表达什么,可是又什么都说不清。 四分钟以后,史可染跟着卞一鸣走进了方丈禅房,在他的肩膀上挎着一个包。史可染从包里面拿出画板,又拿出一张纸和一只碳素铅笔。 史可染把画板递到静祥的面前,把笔递给他,示意他把自己心里面所要说的话用笔画出来。 静祥接过笔,在纸上面画了起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张纸上面。我们能从大家惊讶的眼神之中看出,静祥的画一定不错,那么,他画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呢?是一尊观世音菩萨,这尊观世音菩萨和大雄宝殿里面的那尊观世音巨型塑像一模一样。 这时候,李云帆和陈浩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没有想到,静祥还有绝活。他将画好的画对折起来——正面朝外,撕了一个洞,展开之后,你猜怎么着,他所撕的地方正是观音菩萨的肚子,他又将画反过来,用手指了指那个洞,同志们所看到的是一张白纸上面有一个洞。 李云帆和他的战友们彻底明白了,静祥所要说的是,问题的答案就在观世音的背后。 静祥还怕李云帆他们不明白他的意思,又把史可染拉到千手观音的佛龛前,用手指了指千手观音的后背,嘴里面“咿咿呀呀”地唠叨起来,这回,大家都听懂了他的话。 李云帆和同志们非常兴奋,这种兴奋不仅仅是因为静祥超乎寻常的表现,更重要的是,李云帆他们已经意识到,静祥极有可能成为指认罪犯的重要证人。好你个明空,棺材盖即将为你打开。 “李队长,老衲和你们一起去。” 静祥和惠明扶着悟绝方丈走出禅房,走出禅院,下台阶,再上台阶,步入大雄宝殿的中门,观世音面含微笑,虽已蒙尘多时,仍不失奕奕神采。李云帆和同志们跟着进了大雄宝殿。 清心禅师和他的弟子看到悟觉方丈站在观世音的面前双手合十,躬身致意,便带着众弟子围了过来。 “清心,替为师把蒲垫拿过来。”悟觉方丈道。 不待清心转身,早有弟子跑到前面拿来了一个蒲垫。 陈浩带着王萍他们走到弥勒佛的跟前,将所有的蒲殿都拿来了,整齐地摆放在悟觉方丈的两侧。 清心禅师吩咐几个弟子到前面拿来了钵鼓和烛台,清心将两个烛台摆放在观世音前面的莲花座前,一个弟子拿来了两根新蜡烛,清心禅师将蜡烛插在烛台上面,从左边的佛龛里面拿来了一根燃烧着的蜡烛,将两根新蜡烛点着了,于此同时,钵鼓之声舒缓而悠扬地响起来了。惠清禅师和前殿的弟子都来了。 悟觉方丈对着观世音菩萨做了三个揖,然后在静祥和惠明的搀扶下双膝跪在了蒲垫之上,李云帆和他的同志们也跟着跪到了蒲垫之上;清心禅师和惠清禅师和其他弟子就地而跪;悟觉方丈双手合十,举过头顶,连作三揖,头也随之在蒲垫上面点了三下;李云帆他们也跟着作了三个揖,行了三个顶礼。 静祥和惠明将悟觉方丈扶了起来。 “李队长,请动手吧!”悟觉方丈道。 李云帆将手一挥,陈浩和史可染爬上了莲花座,王萍从工具包里面拿出两把工具刀递给他们,两个人侧着身子,慢慢地挪到了观音菩萨的背后。 观音菩萨的背后比较的平整、光滑,和龙华寺山门前那两尊菩萨的背后不一样,难道是搞错了,陈浩的心里面犯起了嘀咕。不管怎么样,先打开再说。 第161章 老妖道心存侥幸陈老师打蛇七寸 第185章老妖道心存侥幸陈老师打蛇七寸 陈浩说了一声“得罪您啦,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就开始动手了。 陈浩用刀尖在观音菩萨的背后画了一个圆圈。两个人便开始小心翼翼地开背破脊。在场所有的人都翘首以待。 观音菩萨虽然是土体泥胎,但塑造之时,泥浆之中加进了人的头发和铡碎的综绳,所以非常的牢固结实。开背破脊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关键是要尽可能地保护观音塑像的完整性,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就是绝不能破坏遇害者尸骸的完整性,遇害者是如何被杀害的,致命源在哪里?蒲姓两兄弟是被金刚杵所杀,如果田宝山就藏在观音的肚子里面,那么,他也是死于金刚杵的吗? 陈浩和史可染终于在圆圈的上方开了一个口子,口子有巴掌大。 “小王,手电筒。” 小王从包里面拿出手电筒,递给陈浩。 陈浩打开手电筒,对着洞口照了照。 “怎么样?”李云帆问。 陈浩摇了摇头。 李云帆从口袋里面掏出一包香烟,抽出一支,又放了进去,装进口袋:“陈老师,洞口在什么位置?” “在上方。” “你再往下开开看。” “小王,锯条。” 王萍从包里面拿出一根锯条递给了陈浩。 有锯条就快多了,不一会,洞口就有盘子那么大了,这样就能够看得更深,范围更大。 “怎么样?”李云帆问。 陈浩从上衣口袋里面掏出手电筒,对着里面照了起来。 就是这一照,把龙华寺凶杀案的侦破进程向前推进了一大步,而且是最关键的一大步。 “李队,找到了——我们终于找到了。李队,你上来看。” 李云帆抓住陈浩的手上去了。 观音菩萨的肚子里面果然有一具尸骸,尸骸呈半蹲状,最让李云帆和陈浩欣喜的是,尸骸保存完好。 “尸骸暂时别碰,先把观音菩萨的后背全部拿掉。”李云帆显得非常的兴奋,陈浩和史可染何尝不是如此啊!你瞧,这两个人手抖得多厉害。 “从里向外拿,千万别碰到尸骸。”陈浩提醒史可染道。 下面的人是群情激奋。 二十分钟以后,观音菩萨的后背全部拿下来了。陈浩用手电筒对着尸骸照了照,你猜怎么着,陈浩和李云帆有了非常重要的发现:尸骸的天灵盖缺失了一大块,如刀削一般,就像有些讲究的人在吃西瓜之前要先切下一片瓜皮把刀口擦一下一样,遇害者的天灵盖就像那个被切了瓜皮的西瓜一样。什么样的东西能将人的脑袋削去这么一大块呢?血滴子,就是明空藏在天花板上面的杀人暗器血滴子。在尸骸的下面,还有一个皮带的铁头和铜皮烟盒,细心的李云帆和陈浩同时发现了一个重要的细节:尸骸的左手上面有六个手指头,这些发现对确认遇害者的身份非常重要。 至此,龙华寺凶杀案的侦破工作获得了实质性的突破,再确认一下死者的身份就可以找那个老妖道算账了。 一九六七年的龙华寺的大修,悟觉方丈是交给明空打理的,悟觉方丈和田工头之间几乎没有直接的接触,所以,对于田工头的左手上面有几个手指头,有没有用过铜皮烟盒,不可能有任何印象。李云帆和陈浩还请教了惠清禅师和清心禅师,他们两人也记不起来了。 倒是孙和平的话提醒了李云帆:“李队长,葛冬林也许能知道。” 所以,李云帆就请孙和平迅速回清风寨把葛冬林喊来。 孙和平离开不到一刻钟,就带着葛冬林走进了龙华寺。 “葛冬林,这个东西,你有印象吗?” 葛冬林摇摇头。 “在你的印象之中,田工头有没有用过这样的铜皮烟盒?” 葛冬林接过烟盒看了看。 还是摇头:“李队长,我在静心堂的伙房里面烧饭,很少看到他,就是看到他,也是在路上,田工头抽烟,这不假,但用没有用这样的烟盒,我说不好。” “那么,在你的印象里面,田工头的左手有几个手指头?” “我没有一点印象,不过,应该有人知道,我带你们去找她,问一问不就知道了吗,说不定连烟盒的事情还能对上呢。” “他是谁?” “李队长,你们怎么把这个茬给忘掉了,她就是桃花坞的车三姑啊!” 李云帆拍腿而起:“瞧我这记性,我竟然把这么一个重要的人给忘了,车三姑曾经为十二个工匠做过饭,洗过衣服。” 陈浩和大家都想起来了。 “陈老师,我们俩和葛冬林到桃花坞走一趟。” 说走就走。三个人出了养心斋,直奔龙华寺的院门而去。 车三姑不在家,他老伴说她上工去了,到吃晌午饭的时候才会回来,老人家拄着拐杖走出堂屋的门,用手朝东南方向指了指:“从前面那条路下去,也就是一袋旱烟的工夫,一条道直通老鹰嘴。” 李云帆他们告别了老人,直奔老鹰嘴。 绕过两个山头,就看见在一座很高很陡的山峦的下面,有几十个乡亲在刨山芋。 “李队长,前面就是。” 乡亲们看到有人来,都停下了手里面的活,朝这边张望。车三姑已经看到李云帆他们了,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李云帆他们快步迎了上去。 “三姑,您好啊!”李云帆紧紧地抓住了车三姑满是泥土的手。 “好啊——好啊!” “三姑啊!您这么大岁数了,怎么还下地干活啊!也该歇着了。” “不行啊!趁能动还是要动动的。快说吧!你们来一准有事。” “三姑,您回忆一下,一九六七年,在龙华寺负责大修的那个工头田宝山,他的左手的手指头一共有几个啊?” “左手右手,我记不得了,但他确实有一只手上有六个手指头。” “太好了!三姑,您再看看这个东西。”李云帆把铜皮烟盒递给了车三姑。” 车三姑只扫了一眼,便脱口而出:“这个玩意是工头田宝山的。” 车三姑在龙华寺凶杀案的侦破进程中发挥了非常重要的作用:先是大谱身份的确认,现在又是工头田宝山身份的确认。 李云帆他们告别车三姑的时候,丢了一句话给她老人家:“三姑,您儿子什么时候办喜事,千万让冬林给我们捎个信,这杯喜酒我们是一定要喝的。” 李云帆他们回到龙华寺以后,就开始收拾明空这个老冤家了。 审讯的地方还在藏经阁,刑侦队所有的人都到场了。孙和平也被邀请参加。这种审讯,让同志们多参加参加是有好处的,对李云帆来讲,锻炼队伍同样也是一项非常重要的工作。 负责审讯的仍然是陈浩,坐在书案的中间,张谋负责记录,坐在陈浩的左边,李卫国坐在陈浩的右边。李云帆带着其他同志坐在两侧,一场打蛇的好戏就要上演。 第162章 寻踪觅影费思量井中一定有名堂 第186章寻踪觅影费思量井中一定有名堂 常言说得好,不见棺材不掉泪。但按照明空的性格,只见到棺材是不行的,即使把棺材抬到他的跟前也不行,就是把棺材盖打开,他都不会认为棺材是上帝给他最后的恩赐,如果不宣布他寿终待寝,他是不会掉眼泪的。 李云帆不打算在明空的身上耗多少时间了,他甚至想好,今天就了结龙华寺凶杀案的侦破工作,晚上就赶到马家集和郑队会师。李云帆从史可染的口中得知:马家集的案子仍然停留在寻找线索的阶段。李云帆准备派李子荣到龙华堡派出所去打电话,让刘局长派车来接他们,但转念一想,未免有些唐突和匆忙,视今天的审讯进程而定吧。务必将龙华寺的工作画上一个完满的句号,绝不留下任何尾巴。再说,也不在乎这一时。 明空还是坐在那条长板凳上,虽然眼神里面还残存着那么一点坚持的意思,但从整个形象来看,已经没有了高僧身上所特有的那种平静的祥和的神情,连普通人身上的那种坦然和淡定都看不到,他的形象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猥琐。 “明空,龙华寺的凶杀案和你究竟有没有关系?” “贫僧许身佛门,一心向……”明空大概是念经念油了舌头,说起话来就想唱歌一样,陈浩早就听腻了。所以没有让他由着性子唱下去。 “田工头田宝山,你还记得吗?” 明空的那两颗小眼珠在三角形的眼眶里面转了几个圈:“什么?田——田工头——这个姓田的是谁啊?” “一九六七年,龙华寺进行过一次大修,这你总该记得吧!” “这我记得。” “当时负责大修的工头,你还记得吗?” “是有一个工头,但姓甚名谁,贫僧已经记不得了。” “你怎么会记不得呢?当时,悟觉方丈把负责大修的事情交给你打理,田宝山离开龙华寺的时候没有来得及和悟觉方丈辞行,还是你代为转达的呢?” “经你这一提醒,贫僧到是想起来了,他是姓田,我想起来了,他叫田宝山。” 陈浩怎么也不会想到明空会以这样一种方式把“田宝山”这三个字说出来。只要你能说出来,那就有门。 “我问你,田宝山现在何处?” 明空那两颗小眼珠又开始转圈了:“他走了,下山去了。” “他走了,他走的如此匆忙,既没有和悟觉方丈打招呼,还留下了偌大的一个脚手架没有来得及拆,他为什么走的这么急呢?” “这谁知道呢?” “你应该知道他在哪里!” 这一次,明空的那两颗小眼珠不再做圆周运动,而是做起了上下运动,像两个小皮球一样上下弹跳:“贫僧听不懂你的话。” 陈浩看了一眼李卫国,李卫国从一个包里面捧出一个纸包放在地上,打开来,里面是一个人的头颅。 “明空,你看看这是什么?” 明空的小眼珠又跳了一下。 “这就是田工头——田宝山的头盖骨。” “这即使是田工头的头盖骨,不知和贫僧有什么关系?” “请你仔细看一看。” 明空很听话地看了一眼。 “明空,你有没有发现这个头盖骨和一般的头盖骨有什么不一样?” “恕贫僧眼拙。” “这个头盖骨的天灵盖像切瓜一样被削去了一块。” “这又能说明什么?” “明空,你这个问题问得非常好,这说明,”陈浩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那个头盖骨的跟前,一边用手指着那一块被削去的地方,一边看着明空,“这说明,这一块是被一种很特别的暗器所削,而这个削去了田工头天灵盖的暗器就是,”陈浩接过李卫国从包里面拿出来的血滴子,然后扔在明空的脚跟前,“就是你这个血滴子,现在铁证如山,你还有什么话说!你是不是还想要人证啊!” 明空那两颗小眼珠终于停止了所有的远动,呆在眼角上不动了,接着,他那颗始终高昂着的头终于低下来了。 终于打倒蛇的七寸了,下面要做的事情就是抓住蛇的尾巴将它的骨头抖散了架,然后再剥皮抽筋。 “啪!”陈浩用力地在书案上面拍了一下,“快说!你是怎么杀害蒲姓两兄弟和工头田宝山的?” “蒲家那两个兄弟不是我杀的。他们兄弟俩确实不是贫——确实不是我杀的。”明空终于肯将“贫僧”这两个字咽到肚子里面去了。 陈浩和李云帆互相对视了一下。 “那么,你现在肯承认工头田宝山就是你杀的了?” “姓田的确实是我杀的,我承认,但蒲家兄弟确实不是我杀的。” 如果明空所说不虚的话,那么,这是李云帆和陈浩他们所没有想到的,难道杀害蒲家两兄弟的另有其人? “那么,我问你,谁杀害了蒲家两兄弟?” “杀害蒲家兄弟俩的是工头田宝山。” 李云帆和陈浩面面相觑;在场的人个个是瞠目结舌,龙华寺凶杀案里面竟然有两个凶手,这确实是李云帆他们没有想到的。陈浩坐到了椅子上,李云帆也搬了一张椅子坐了过去。 “那么,我问你,工头田宝山为什么要杀害蒲姓两兄弟,你为什么要杀害田宝山?” “这……” “快说!” 经过一分钟的沉默之后,明空终于说出了一个天大的秘密,这个天大的秘密既在李云帆意料之中,又在李云帆意料之外。 工头田宝山为什么要杀害蒲姓两兄弟呢?明空为什么要杀害工头田宝山呢?这和传说中的龙华寺的地下宝藏有关,蒲家两兄弟和工头田宝山的结局,就是对悟觉方丈所谓的“不知为福,知之为祸”这句箴言的最好注释,明空禅师也没能置身其外。 在大量的、铁的证据面前,明空不得不交代自己杀害工头田宝山的犯罪事实,这样,他也就不得不把一个更诡异的凶杀案和盘托出,他也就不得不把和龙华寺有关的、一个被埋藏了一千多年的秘密公之众,悟觉方丈参悟了一辈子的、玄武塔顶上的无题诗,在这时候才找到了答案。 其实,在一九六七年的夏天,明空禅师就读懂了这首诗。 “上有菩提在,下有明镜台,佛光照四方,紫气从东来。” 我们的叙述还得回到一九六七年的那个夏天。 在龙华寺苦苦寻觅了十几年的明空禅师,终于得到了一个偶然的机会,正因为这个偶然的机会,他发现了龙华寺的千年秘密,毒蛇闻到了味道,看到了目标,他就开始一步一步地靠近目标,所不同的是螳螂先发现了目标,而黄雀躲在了螳螂的后面。螳螂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蝉;而这只黄雀却有两个目标:蝉和螳螂。 明空禅师的望眼镜不仅仅是在窥视刑警队的行踪上面发挥了作用,它在窥视工头田宝山的行踪上面同样发挥了作用。 第163章 田工头调虎离山井里面确有名堂 第187章田工头调虎离山井里面确有名堂 有一天黄昏,五点多钟的时候,明空禅师站在藏经楼的窗户跟前,透过窗户,他看到工头田宝山正躲在养心斋后院厨房东边那个小门里面,身子贴在墙上,不知道在干什么。再一看,墙外面有两个人,就是蒲姓两兄弟,两个人鬼鬼祟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蒲姓两兄弟走到院门口的时候,工头田宝山迅速闪进了厕所,厕所距离院门仅有四五米的样子。田宝山的这个反常的举动,引起了明空的注意。 蒲姓两兄弟这时候的任务是掏井——就是养心斋院子里面的这口井。这口井已经有不少年没有清理了。悟觉方丈提出将养心斋和静心堂院子里面的两口井一并掏一下。田工头就安排大蒲和小蒲负责掏这两口井。静心堂院子里面的那口井已经掏好了。养心斋后院里的这口井已经掏了好几天。奇怪啊!大蒲小蒲井掏得好好的,跑到院门外面去干什么呢? 田宝山的举动之所以引起明空的注意,是有前提的,当天下午,四点钟左右,明空去上厕所,路过那口水井的时候,顺便想看一下井掏的怎么样了。可是井下面没有人,小蒲正趴在井沿上面对下面看,底下没有人,小蒲在看什么呢? “小蒲,你哥哥呢?” 小蒲当时正聚精会神地朝井下看,没有想到明空禅师竟然像幽灵一样飘到了他的身后。明空禅师的突然出现着实把小蒲吓得不轻,他脸色苍白,语无伦次:“没——没有看什么,没有看什么,看在估计大概还要掏多长时间,我哥哥到静心堂去了,我这就喊他去。”小蒲说完以后就朝静心堂去了。 明空当时并没有十分在意,就去上厕所了,也就两分钟的时间吧。等到明空走出厕所,路过井边朝下看的时候,大蒲竟然又出现在了井下面,难道大蒲是从井底下冒出来的吗?难道大蒲会隐身术吗?等到明空禅师把这件蹊跷事情和田宝山的异常举动放在一起来思考的时候,这只狡猾的狐狸嗅出了一股不寻常的味道。这只狐狸已经在龙华寺嗅了十几年,龙华寺的角角落落、旮旮旯旯,他都闻过了,现在,他终于从蒲姓两兄弟的身上闻出了味道,终于从养心斋后院里面的这口井中闻出了味道。 也就是从那一刻开始,明空禅师就盯上了田宝山,他躲在暗处——准确地说是躲在藏经阁的黑暗的角落里面,也就是从那一刻开始,他的手上自然少不了那架望眼镜,明空既要跟踪田宝山,又要防止被田宝山觉察,望眼镜正好可以解决这个问题,藏经阁正好是一个绝佳的观测点,居高临下,井口周围的情况一览无余。明空还将书架挪到窗户跟前作为遮挡,他将望眼镜放在经书之间的空隙里面。 当天夜里面,明空就发现了异常的情况,当时,十二个工匠就住在养心斋的后院里面,田工头和大蒲小蒲住在一个房间里,和他们住在一个房间里的还有一个人。 大概是夜里面十二点钟的时候,明空看到从田宝山他们的四号房间里面走出来两个人,一高一矮。一瘦一胖,这两个人就是蒲姓两兄弟,他们从水井旁边走了过去,没有要在水井旁停留下来的意思;兄弟两人径直朝厕所走去,进了厕所。 这时候,又有一个黑影从四号房间里面钻了出来,掩上房门,这个人就是田宝山,他也径直朝厕所飘了过去,但他并没有进厕所,而是躲在厕所外面的一个拐角处,把身体贴在墙上面,一动也不动,看其情形好像是在偷听厕所里面蒲姓两兄弟说话。 大概过了三四分钟以后,田宝山就像地老鼠一样飞速地钻进了四好房间,凭明空禅师的这一双眼睛就知道,田宝山也是一个武林中人。 不一会,大蒲和小蒲从厕所里面走出来,在水井旁边朝水井下面看了看,然后朝四号房间走去,快走到跟前的时候,两个人又折回头,走到轱辘跟前,将轱辘上面的一根十五米长的绳子解了下来,兄弟俩把这一捆绳子藏到了伙房后面的柴禾下面,这才放心地,蹑手蹑脚地钻进了四号房间。 这时候,明空已经确定,水井里面一定有名堂,蒲姓两兄弟一定是发现了什么重大的秘密,把轱辘上的绳子藏起来,就是担心别人在他们睡觉的时候到井下去。 水井下面会有什么呢? 狗既然咬上了一根摽着很多肉的骨头,它不把能啃的东西啃到自己的肚子里面去,是绝不会松口的。田宝山如此,明空就更是如此。而蒲姓两兄弟却浑然不知道,虽然他们时刻都带着点谨慎小心,但却对背后的、黑暗中的两双眼睛毫无察觉,这不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吗?兄弟俩正陶醉在梦幻之中,意外的发现使他们欣喜若狂,他们现在唯一想要做的事情就是把这个重大的秘密连仁带核都吞到自己的肚子里面去,而田宝山和明空和他们打的是一个算盘。 大概是明空的突然出现使蒲姓两兄弟变得警觉起来,第二天白天一天无事,第二天子夜,已经憋了一天的大蒲和小蒲,开始行动了,就在明空眼睛发涩,准备打个盹的时候,四号房间的门开了,从里面窜出两个黑影,他们就是大蒲和小蒲,小蒲从厨房后面的柴堆下抱出那一捆绳子,自从那天以后,弟兄俩晚上收工的时候,都要将轱辘上的绳子收到柴堆底下去,早晨天亮之前再把它拿出来,绕到轱辘上去。 这次是小蒲下的井,大蒲两手抓住轱辘的摇把,小蒲将绳头系在自己的腰上,先坐到井沿上,然后慢慢地,随着大蒲的摇把的转动下到井里面去了。 井上面的大蒲不时地用眼睛瞟一瞟四号房间,大蒲是看不见房间里面的情况的,明空却能看见,他的望眼镜这个时候派上了用场,在他的望眼镜里面,有一个影子正趴在四号房间的窗户里面向外窥视,窗户微微上抬,有一道不大的缝隙,两颗亮亮的眼珠清晰可辨。 约摸过了两三分钟,井口突然出现了亮光,一分钟以后,亮光不见了,大蒲蹑手蹑脚地走到四号房间的窗户跟前,早在大蒲向四号房间飘去的时候,屋子里面的黑影就已经躺到床上去了。大蒲趴在窗户上朝屋子里面看了看,又到其它房间的窗户外面看了看,然后迅速回到井边。 约摸过了十分钟左右的样子,井里面的亮光又出现了,但很微弱,十几秒钟以后有没有了。 大蒲趴在井沿上面朝下看,好像还说了写什么。说完之后,大蒲就开始摇轱辘的摇把,一分多钟以后,小蒲的脑袋出现在井口,两只手同时抓住了井壁,大蒲走过去拽住小蒲的手,把他拽了上来。 大蒲将绳子从轱辘上面解下来,小蒲抱起绳子,一路小跑,把绳子藏在了柴禾的下面。然后钻进四号房间里面去了。 明空想下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但他没有这样做,第一,他当时没有手电筒,要想看个究竟,一定得有一把手电筒,灯不行,灯的光亮只能照到上面。 第164章 两兄弟凭空消失老妖道终破迷局 第188章两兄弟凭空消失老妖道终破迷局 明空禅师本来以为,后面还会好戏连台,所以,他一直守候到清风寨的公鸡打鸣,但没有看到田工头登台演出。 第二天的下午,明空看到:大蒲和小蒲被田工头派到龙华寺山门前去给四大金刚补塑绘彩,还派一个老师傅领导蒲姓兄弟俩一块干,限定他们在一个星期的时间里面完工,因为他们和镇江金山寺约定的开工的日子就要到了。 田工头的这些安排,其良苦用心,是瞒不过明空这双眼睛的,田工头草草了结养心斋后院的掏井工作,无非是先把蒲姓两兄弟支开,给自己找一点时间和空间,他给蒲姓两兄弟派一个领导,不过是想让其盯着蒲姓两兄弟,他把半个月才能完成的工作,压缩到一个星期,就是要让蒲姓两兄弟腾不出闲工夫,当然,田工头这样安排还有更深一层意思,这一点,明空当时没有看出来,后来当他看到蒲姓两兄弟日以继夜地赶工期,每天要工作到夜里面十点钟左右,再后来,在某一天早晨,蒲姓两兄弟突然不见了,明空禅师终于知道了田工头的良苦用心。 果然不出明空禅师所料,就在蒲姓两兄弟被派到龙华寺山门前的那一天的深夜,四点多钟的时候,田宝山开始行动了,那天晚上,蒲姓两兄弟在山门前一直挑灯夜战到十一点钟左右,才回到养心斋的后院,十二点钟,大蒲从房门里面走出来,先到厕所去撒了一泡尿,看看没有人跟踪,就跑到水井旁将轱辘上的绳子解下来藏在了老地方,然后钻到屋子里面睡觉去了。 到了四点多钟的时候,从四号房间里面钻出一个人来,这个人就是工头田宝山,他径直走到那堆柴禾跟前,从柴禾堆里抱出一捆绳子,来到井口,将绳子套在了轱辘上面,把绳子的另一头慢慢地放到井中,田工头穿着一件本装裤头,腰带上掖着一个手电筒,他坐到井沿上,抓住绳子,很快,他的影子就不见了,明空禅师大显身手的时候到了,他将藏经阁的窗户轻轻推开,从窗台上向下一跃,就轻轻地落在了地上,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井口,这时候,明空看见,田宝山打开了手电筒,在距离井口四五米的地方——在井壁的西边——朝着养心斋方向,过去,明空也曾经在养心斋的楼下寻觅过,总感觉到养心斋与其它地方不一样,但就是找不到破绽。田工头挪开了四块方砖,然后就钻了进去,很显然井壁上有一个暗道,谁能想到玄机就在这口水井里面呢?明空刚开始以为玄机在水下面,一点都没有想到玄机竟然就在井壁之上,如果不是聪明诡异之极的脑袋,是绝对想不出这种设计方案来的。 不一会亮光就消失了,明空估计这条暗道一定通向龙华寺的地宫,约摸过了七八分钟的样子,亮光又出现了,应该是田宝山出来了,明空禅师,紧走几步,一个白鹤亮翅,上了藏经阁的窗台,下窗台,掩上窗户。 田宝山的速度也不亚于明空禅师,明空刚刚站稳,田宝山的脑袋就出现在了井口,他一手抓住井沿,一个纵身跳到井上来了,明空算是遇到了对手,这个田宝山还真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田宝山解下井绳,盘在一起,放回了老地方。这时候,清风寨的公鸡已经叫头遍了。 明空禅师早就想到井底下去一探究竟,但总是找不到机会,因为惦记那口井的一共有四个人,尤其是工头田宝山的那双眼睛盯得非常紧,狼狗在吃食的时候,其它的狗一般是没有机会的。当然,田工头盯着的是蒲姓两兄弟,他已经到井里面去过了,他显然已经知道了井中的秘密。明空知道,田工头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是杀人灭口,让蒲姓两兄弟迅速消失掉,同时把龙华寺的秘密一块带到阴曹地府去。 一天早晨,明空走进养心斋——自从明空发现水井之中有古怪以后,特别是自从田工头将蒲姓两兄弟指派到龙华寺山门前以后,明空禅师到养心斋后院去的次数明显增多了,而田宝山却毫无察觉;明空禅师具体负责龙华寺的修复工作,他到处转转是名正而言顺的事情。明空还挖空心思地把僧人的衣服和被褥之类的东西交给车三姑洗,他的目的非常简单,就是要让水井旁边有人,以减少田工头接近水井的机会。明空禅师还主动地延长了晚上工作的时间,这使悟觉方丈感到非常的欣慰,悟觉方丈哪里知道,明空之所以这样做,是为了向田工头传达一个重要的信息,我明空随时都会出现在养心斋的后院,明空这只老狗也开始了他的护食行动,虽然他还不知道食是什么食,但他从蒲姓两兄弟和田工头诡异的举动里已经闻出了食的味道。那一定是“美味佳肴”。 一天早晨,明空走进养心斋后院里面的伙房,十二个工匠已经变成了十个,车三姑盛得是十二碗饭,最后剩下两碗。 车三姑问道:“大蒲和小蒲两兄弟怎么到现在还没有起床?” 田工头回答说:“大蒲和小蒲天还没亮就下山回佛山去了,他们的老母亲病重,走的时候很急,所以没有惊动大家。” 这时候,明空已经知道,蒲姓两兄弟已经到阎王爷那儿报到去了,但蒲姓两兄弟的尸首在哪儿呢?明空不得而知,但有一点明空是知道的,那就是:田宝山一定不是一个好对付的角色。所以,他就更不能贸然行事。 此时,田工头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敦促大家快马加鞭赶工期。在田工头的催促之下,龙华寺的修复工作就要接近尾声了。 明空离开养心斋的厨房以后,来到龙华寺的山门前,左看看,右看看,最后上了金刚所在的高台,在右边两尊金刚的后面,他发现了异常:这两尊菩萨的背后明显地凹凸不平,用手指戳一下,泥巴就被戳了一个坑,泥巴显然是刚糊上去的。这时候,明空已经知道蒲姓两兄弟在哪儿了。 明空在佩服田宝山高明的同时,也受到了很大的启发,他已经想好了对付工头田宝山的办法。 第二天傍晚,田宝山来找悟觉方丈,当时,明空正好在场,田宝山说金山寺开工的日期就要到了,为了把金山寺的活揽在手里做,他准备过两天就带工匠们赶往金山寺,先把那边的活接在手中做起来,龙华寺的修复工作就差大雄宝殿里面弥勒佛和观世音两尊大佛的上彩工作,他保证把工匠们送到金山寺以后就赶回来,也就是一两天的事情,悟觉方丈让明空决定,明空求之不得,他知道田宝山在编故事,田宝山是想把所有的工匠都支到金山寺去,然后一个人回到龙华寺…… 田宝山自以为算盘打得不错,他哪里知道,还有一只无形的手也在拨动着他算盘上的珠子。 两天以后,田宝山带着工匠下山去了,在离开之前,田宝山吩咐所有的工匠将大雄宝殿里面的观世音的脚手架搭了起来,是用毛竹和麻绳搭的。田宝山回龙华寺的真正目的可不是来完成龙华寺的修复扫尾工作的,之所以留下一个不伦不类的尾巴,无非是为了找一个由头而已。 第165章 本以为黄雀在后未曾想己为螳螂 第189章本以为黄雀在后未曾想己为螳螂 田宝山带着工匠们到金山寺去了。 明空的机会终于来了。 第二天早晨,明空禅师站在藏经阁里面看着田宝山一行十人相继走出了屋子,走出了养心斋的后院,走出前殿,走出龙华寺的山门,下山去了。 明空禅师憋了一天。这点耐性,明空禅师还是有的,没有耐性也不行啊!白天是一点机会也没有,厨房就在不远处,烧饭的不断到井边来洗菜啊,拎水啊,寺里面的僧人平时荤腥不占,讲究的就是一个干净,所有吃的和吃饭的家什都要捯饬得清清爽爽,悟觉方丈天生就有洁癖,伙房里面的僧人就更不敢偷懒了。院子里面还住了十几个僧人,进进出出,弄得明空心里面像猫抓似的。 天黑了以后,大概是七点多钟的样子,伙头将厨房关门上锁,养心斋后院里面的僧人在水井边或擦澡,或冲凉,经过半个多小时的嘈杂之后,水井总算歇下来了。 明空还得耐着性子等一段时间,有几个年轻的僧人把席子铺到银杏树下纳凉,纳凉就纳凉吧,可是到了九点多钟的时候,纳凉的僧人还没有回屋睡觉的意思。 明空禅师急了,他只有一夜的时间,明天上午,田宝山一定会出现在龙华寺的山门口。明空走出藏经阁,走下楼梯,走进后院,没有等明空开口,三个僧人一骨碌地爬起来,卷起席子,一溜烟地跑到屋子里面去了。 明空站在藏经阁的窗户跟前等待着,手电筒早已经藏在他的腰带上了,十一点钟之前,有两个僧人结伴上厕所,之后,就没有任何动静了。快到十二点的时候,老妖道开始行动了。 他轻轻推开窗户,两手平伸,向下一跃,双脚着地,无声无息。他走到井边,转动轱辘,放下绳子。 下井之前,明空蹲在井边向四周看了一小会,然后把双脚放到井里面,坐在井沿上,双手抓住绳子,慢慢向下,下到两三米的样子,明空从腰里拿出手电筒,打开——对着西面的井壁,奇怪的是什么都没有看到,这是怎么回事呢?整个井壁完好无缺,无一处有异样,这不是见了鬼了吗?自己明明看到田宝山从这个方位消失的。明空又向下滑了一米左右的样子,还是没有发现异样。明空用手上下敲,终于在一块方砖上面听出了不一样的声音,这里的声音显得有些空,再用手去摸,好你个狡猾的田宝山,明空终于明白了,怪不得一时半会找不到洞口呢?原来,田宝山用黑淤泥将方砖之间的缝隙糊了起来。 明空用力一推,一块方砖缩到里面去了,再一推,方砖便掉到洞里面去了。一共有四块方转,和龙华寺前殿前面池塘边上的方砖一般大小。 明空迅速钻进洞中,里面比较宽阔,但人必须半蹲着向前走,明空向西走了五米左右,通道折向北,走了约摸二十米的样子,又拐向西,走了十米左右,眼前是一个石门,石门紧闭。石门不大,只有一米见方,明空在上下左右仔细寻觅,无法确定门应该向那一个方向移动,明空就用手摸,终于在右手摸到了一块淤泥,扣去淤泥,里面有一个缝隙,只能伸进手指头——也就是手指的三分之一,明空将手指伸了进去,运足了气,石门开始移动了,明空不得不佩服田宝山聪明的脑袋和他非同凡响的武功,这个石门,武功一般的人是打不开的,至于蒲姓两兄弟是如何进到里面去的,这恐怕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明空将门移到了一半,再拿手电筒照的时候,门里面有一样东西把明空下了一大跳:里面靠墙角的地方躺着两具尸骸。明空料定,这两具尸骸和地宫里面的东西有关。 明空又向前走了三四米,又有一个石门。不过,这个石门是半开着的,走进石门,里面是一个五六平方米的密室,明空估计这个密室所在的位置就在大雄宝殿前面的平台的下方,这应该就是所谓的龙华寺的地宫。 明空用手电筒向四周照了照,在西面的墙边有一个石函,明空扑了过去,石函上面有一个盖子,明空掀开盖子,用手电筒一照,傻眼了,石函里面空空如也。难道东西已经被田工头弄走了吗?如果全部弄走了,他为什么还要在龙华寺留下一个尾巴呢?明空禅师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会不会是田宝山已经发现了躲在他身后的黄雀,所以才故布疑阵,使了这么一个巧妙的障眼法。然后再来个金蝉脱壳? 明空转而一想,还是觉得不对头:田工头走的时候两手空空,行李还留在房间里面。这是其一;那天夜里面,田宝山从井里面出来的时候,手上是别无他物,这是其二;田宝山既然已经把东西全拿走了,为什么还要将洞口和石门用淤泥抹起来了呢? 明空除了狡猾之外,还有一股子执着的精神。他拿手电筒的尾巴在三面墙上敲,在敲到北墙的时候,他听出了名堂,在石函正北方向的墙上,有几块方砖上面发出来的声音空而且虚,明空用手电筒仔细一照,砖缝之间没有粘连物,用力一推,一块方砖缩到里面去了,再一推,方砖掉到里面去了,里面又是一个密室,明空将另外三块方砖搬到洞口的外面,钻了进去,里面的空间不大,只有三四个平方。这才是真正的龙华寺的地宫,具体方位应该在大雄宝殿的下面。 明空身上的血直往脑门上涌,眼前金星飞溅,耳旁嗡声四起,他苦苦寻觅的不就是这一天吗。 在地宫的正北方向有一个比前一个石函大一倍的石函,明空一手拿着手电筒,一手去搬动石函的盖子,没掀动,他把手电筒放在地上,用两只手才将石函的盖子打开,他没有用手去摸,他怕有不干净的东西,拿起手电筒对着里面照了照,石函里面还有一个盒子,是铜的,摸在手上还有一些铜锈。就在明空掀开盒盖的刹那间,明空的眼睛突然出现了短暂的失明,不过,时间非常短,等到明空缓过神来的时候,一尊金佛出现在明空的眼前,再仔细一看,是一尊千手观音金佛,明空后退一步,双手合十,匍匐在地,口中念念有词,站起来,把观世音抱出铜盒,放在地上,千手观音金佛的高度、大小相当于真人的四分之一,这尊金佛和悟觉方丈禅房里面的那尊金佛别无二致。 明空没有多作停留,他将金佛放回原处,盖上铜盒盖和石函盖,退出地宫,退出第二个密室,上得井来,明空在退出来之前没有忘记将两洞两门关好封好。 明空现在考虑的就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将龙华寺的千年秘密变成他一个人的专属和独占。要想独占金佛,就必须独占秘密,明空禅师可不想给自己留下任何尾巴。所以,田宝山这次回龙华寺是凶多吉少。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明空禅师做梦也没有想到,他苦苦寻觅的龙华寺的秘密,竟然藏在养心斋后院的这口不起眼的水井里面。自己在龙华寺清苦十几载,等待的不就是这一天吗?守着青灯黄卷,遥想着渺远的虚空,期待着所谓的正果,怎么能比得上千手观音的一个手指头来得实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