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眼(1v1)》 第一章 阳春正叁月,春莺阵阵啭唱,处处透着新鲜绿意,宽广的官道上一辆漆红华盖的马车飞速驶过。 马车由叁匹膘肥体壮的枣红大马所拉动,车夫戴着斗笠看不清脸,旁边一群气息沉稳的练家子骑着高头大马与马车并驾齐驱。 马车帘子上绣着两个大字:“寿春” 初时马车行在靠近城边的石路上,见到的人无不跪俯叩首:“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寿春公主是先帝的遗腹子,更是当朝皇帝的一母同胞的妹妹。 先帝此先缠绵病榻的时候常常念叨着想见见皇后肚子里的孩子再走,身前伺候的人每每听见都红了眼眶,如此宅心仁厚的皇帝因为病痛瘦得脱了像,最终也没能见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孩子,在一个严冬的深夜永远合上了双眼。 而太后与先帝伉俪情深,一时受不了打击,导致腹中胎儿不足月就生产,忙着大典事宜的太子两天后才风尘仆仆地赶来看望母后与妹妹。 母后高龄生产损伤元气,加上为父亲的死伤心欲绝,险些死在产房中,不过熬过那一遭,现用上等汤药滋补着,生命已无大碍。 倒是早产的小妹妹状况不太好,还是太子的宋明弯腰看着躺在被褥中小猫一样瘦弱的紧闭双眼的小婴儿,有些担忧地问身旁太医:“我妹妹状况如何?” 太医犹豫地给出一个答复,小公主月份太小了,连吃奶的力气都没有,一天比一天虚弱,怕是活不成了。 宋明正皱眉听着,腰间佩玉突然被一股小小的力量抓动摇晃着,低头一看,一只红彤彤皱巴巴的小手抓住了他的佩玉,自己小妹妹的眼睛不知何时睁开了,此刻正看着他。 那么小的婴儿,不哭不闹,只是睁着黑黢黢亮晶晶的眼睛安静地看着宋明。 空气静默了一瞬,宋明哈哈大笑,拍手叹道:“我妹妹是个长命百岁的面相,又是春天出生的,以后封号就叫寿春吧。” 这夜过后,一切都好转起来,小公主喝的下奶了,而太后看着自己拼了命生下的孩子,心中郁结逐渐消散,身体也一天天好了起来。 在小公主已经玉雪可爱的时候,太后左思右想终于为她起了大名——宋宝璐。 “冠切云之崔嵬,被明月兮宝璐”,希望她的阿明和宝璐都能像他们的父亲一样一身浩然正气,一世真君子。 从小被母后和阿兄捧在手心疼爱长大,寿春公主的名号已经家喻户晓,几乎人人都知道圣上有个疼宠的小妹妹,寿春的名号就是怕早产的妹妹夭折而亲封的。 马车内,宋宝璐靠在车窗上打着盹儿,马车颠簸丝毫不影响她睡得酣畅。 直到马车骤然停下,宋宝璐的头猛地嗑在木制的车板上,发出“咚”的一声,把身旁的侍女珍珠和万妈妈吓了一跳,忙伸手拨开她的额发查看:“公主?您没事吧?” 宋宝璐迷迷糊糊地摆了摆手,马车停止不动,外面的吵嚷声吸引了她的注意。 自从叁年前母亲去了后,每年春天临近生辰她都会去母亲生前礼佛的地方为母亲和阿兄祈福,从永安寺到京城得两个月来回,阿兄每次都会派数十名高手和一小支军队暗中跟随,这还是头一次路上受阻。 外面只有吵嚷声,并无打斗声,想必并无危险,宋宝璐好奇地掀开了车帘观望。 往日宽阔的官道上此刻挤满了衣衫不整的流民,此刻正排着长队从马车两侧穿过,远远望去看不到尽头。 宋宝璐虽然不太知晓国事,但阿兄出发前还跟她说今年大齐风调雨顺,粮食丰收,估计是她的祈福起作用了,难不成是有人欺骗了阿兄? 反正阿兄是不会骗她的。 正巧霍刀此时驱马来寻她拿主意,这群流民只是想前去徐城寻找安身之所,强行突破可能会激起民怒。 宋宝璐表示无所谓,反正她这一路游山看水耽搁的也够久了,不差这点时间,并且疑问这些流民是从哪儿来。 霍刀解释道:“这些人并非是因为饥荒逃亡的流民,而是北地逃过来的,他们平日里生活在大齐和北国的边界线上,如今北国正在内乱打仗,这些生活在边境线上的老百姓也遭了殃,纷纷逃往大齐境内寻求庇佑。” 宋宝璐更惊讶了,“北地到这儿好远一段路呢?怎么不去投靠北地附近的都城?” 霍刀摇了摇头:“公主若仔细观察便会发现这些人中很多面貌与我们不同,边地多混血,没人愿意收留他们,他们听闻徐城太守为人豁达,特地不辞万里地想来投靠。” 宋宝璐揉揉眼睛仔细观察了半天都没看出这些人面貌不同在哪里,只能看见一双双眼睛中写满愁苦和艰辛:“这算哪门子道理,扩充人口的大好机会这些昏官居然不要,你挑一个跑得快的,叫他拿上阿兄赐我的令牌前去通报徐城郡守,让他好好安顿这群人,查明身份后就给他们上户籍安排工作。” 霍刀听了心底暗暗叹气,这些边境之民就如同滚刀肉,处理起来颇为麻烦,哪有小公主想的这么容易,不过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徐城郡守这下有的头疼了。 霍刀领命去后,万妈妈劝宋宝璐将马车帘子拉上,免得生出是非,宋宝璐却是不愿意,小嘴一撇:“我救了他们他们还要害我不成?那我就让霍叔叔砍了他们。” 小公主惯会想一阵是一阵,前一秒还像个菩萨旁的童子,转眼说出的话又像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万妈妈和珍珠不敢再劝,只好暗暗在心中盼望这群流民走的快些,再快些。 不过这些流民确实没什么好看的,每个人的脸上都是麻木的疲惫,灰扑扑的也看不清五官,偶尔有几个小孩冲她嬉笑也被父母严厉喝止了。 宋宝璐又往下抛了一些小点心给孩子后便觉得无趣,擦了擦手打算拉上帘子继续睡觉,却冷不丁看见一双琥珀色清澈见底的眼睛。 几乎是一瞬间她就大声将霍刀唤到身边:“霍叔叔!我要他!他的眼睛和我的琥珀一模一样!” 第二章 那双眼睛的主人躺在了一辆平板车上,他的左腿被厚厚的布条缠着,但仍有血迹渗出,看样子伤得不轻。 因为平躺的姿势,阳光正好照进他的眼睛,衬得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焕焕如同玻璃珠,让居高临下的宋宝璐越看越喜欢。 拉动平板车的是一个身形佝偻的老头,他诚惶诚恐地将平板车连同车上的少年拉到了马车下,马车上的男孩似乎是因为这下牵扯到了伤势,疼地眉头都皱了起来。 通过老人蹩脚的官话,霍刀得知男孩是老人捡来的,父母死在了战乱中,老人自己的孩子也死在战乱中,他一路上没有放弃男孩,用板车拉着男孩到了大齐境内,希望能寻得一线生机。 霍刀心中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亲生的,这样他欺男霸女的负罪感少了一些,他向老人家付了五十金,说要买男孩进府给小姐做玩伴,并承诺男孩长大后一定会放回来给他养老。 老头瞪大了眼睛:“要…买他做啥嘞…童养夫?” 霍刀感觉自己的额角已经突突跳了:“不是的,是玩伴,我们府中有很多和小姐年纪相仿的孩子,他们都是小姐的玩伴。” 想的美,我们小公主也是你这泥腿子能娶的? 老头这才放下心来,转头对躺着的男孩叽里咕噜地说了一串告别的家乡话,说完也不等男孩答复就领了钱卸了货拉着板车加入流民队伍走人了。 被卸下来半坐在地上的赫连枭:我曹尼玛 赫连枭是北国的二十叁皇子,这事他自己也是两个月前刚知道的,在那个自称神威大将军的老头秦崇找上门前他一直认为自己是村头赵猎户的小孩,尽管他娘李寡妇不承认。 结果自己居然是皇帝的儿子,这老头还说自己琥珀色的眼睛就是皇族的证明,他娘是大齐贵女李如婉,嫁给皇帝后又私逃出宫,还偷偷生下了他。 这事也只能凭着这老头一张嘴胡说了,毕竟他娘和知情人士赵猎户也没办法托梦告诉他是真是假。 进了宫后虽然也没被重视,只住在一个小小偏殿里,但当皇子总比当孤儿好啊,不用自己再去打猎填肚子了,天天舒舒服服的有人伺候。 从此李枭变成了赫连枭。 结果好日子没过两天呢,北国政变了,他素未谋面的皇帝爹和二十二个兄弟全死了,其中有个同样不受宠的哥哥还是死在他的背上。 由于地理原因,秦崇在叛军到来前带走了赫连枭和住在他隔壁偏殿的某一哥哥,并声称他们是光复北国正统的希望,一个老头两个小孩挤在了一匹马上出了宫门。 结果到了安全地方下马查看,他坐在最后面的可怜哥哥的后背已经插满了箭矢,人都硬了半天了,秦崇涕泗横流的哭了半天对先皇发誓要保护好独苗苗赫连枭。 有了前车之鉴,赫连枭坚决要坐在马前面,在一波围堵中,秦崇的手下拼死抵抗终于杀出了重围,但赫连枭还是受伤了,一支利箭贯穿了他左腿的小腿肚,因为这次袭击是从正面来的。 经过一个月日夜不停的跑马逃亡,秦崇带着赫连枭逃亡到了边境地带,北国叛党正全国寻找赫连枭和秦崇,眼看追兵将至,他们只好混入了流民逃往大齐的队伍中。 跟着流民队伍越走越远,没出过远门的赫连枭并不知道此刻是到哪儿了,可以确定的是,他现在已经是被秦崇那个老头给卖了。 老头走之前说的并不是霍刀以为的什么告别的话,而是叮嘱赫连枭好好混,这轿子里的人是可是大齐最受宠的寿春公主,傍上公主光复希望直线上升,北国叛军绝不会想到他躲在大齐的公主身边,而且公主给了五十金的高价,这足以让他联系上自己北国的属下开始光复事业了。 寿春公主,赫连枭忍着腿上疼痛,抬头看向倚靠的马车上方,小少女已经探出身子笑盈盈地看着他,同时还吆喝身边的人过来看:“你们看!他的眼睛真的和琥珀一样,也不知道琥珀在京城有没有想我,这次回去就把他带给琥珀!” 刚刚他躺在平板车上打眼就看到她了,乌发雪肤,白白一团倚靠在马车窗口,虽然不知道怎么形容,但觉得蛮好看的,眼睛黑黢黢亮晶晶的,像是他在林中常喂的小鹿。 但下一秒这小少女嘴中吐出的话就不那么让人愉快了,什么叫他的眼睛和琥珀一样?琥珀是谁? 说句不谦虚的,他也算是个皇子呢,虽然目前正在被追杀。要像也是别人像他。 第三章 很快流民的队伍疏散完毕,再有两日车程就能赶到永安寺了。 马车上,宋宝璐对这个新“玩伴”喜欢的紧,长相漂亮的小男孩抿着唇角坐在马车上,任凭旁边的宋宝璐不停问东问西就是不肯开口,他的伤口已经被重新包扎了,此时看上去像是拖着一条滑稽的白粽子。 负责给他包扎换药的霍刀看着他小腿上的血洞心中都有些不忍,北国统治者一届比一届尚武腐败,那些士兵们连孩童老人都不放过。 好在这小孩是个坚强的,清创换药一声都没吭,眼泪在眼眶打转愣是没掉下来,这点倒是确实有点像公主的宝贝琥珀。 此时车厢里传来宋宝璐天真无邪的清脆声音:“你有名字吗?不说话就是没有喽,那你以后也叫琥珀好不好,这样我就有两个琥珀了。” “等回京你就能见到琥珀了,它一定会很喜欢你的。” “我捡到它的时候它的腿也受伤了,不过现在能跑能跳没有任何问题,诶呀,你们简直太有缘分了,真希望你们快点见面。” 霍刀不忍再听下去,降下速度远离了马车车厢。 小公主不是蛮横无理,这只是天真无邪罢了,心中默念了这句话数十遍,霍刀果然感觉舒服多了,负罪感直线下降。 琥珀是太后带着小公主礼佛的路途中捡到的一只小狗,说来也巧,那个琥珀大约也就在如今这个位置被小公主捡到的。 当年随行的人都没有听见小公主说的“小狗狗的哼唧声”,但宋宝璐坚决要回头去找,最后居然真的在一灌木丛旁发现了一只白中带灰的小狗,小狗的左前腿不知被什么咬伤了,伤的很重,被宋宝璐抱上了马车。 那小狗独独认准宋宝璐一个人,谁靠近都龇牙,只对宋宝璐敞开雪白的圆肚皮,允许她为自己换药。 宋宝璐喜新厌旧的毛病头一次没犯,她说这小狗的眼睛长的像阿兄送她的琥珀石,以后就叫琥珀了,这么一路照顾下来算来也有五年了。 现在的琥珀已经长成一只凛凛威风的大狗了,站起来有个成年男人人那么高大,若不是它在小公主面前汪汪汪叫的欢,不少人打眼一瞅还以为是什么凶兽。 琥珀体型大了不少,心态却没改变,只允许宋宝璐近身同它玩耍,若是宋宝璐不在,它便只能呆在屋内等待仆人用长棍推进来的食盆。 在马车抵达永安寺时,宋宝璐已经能和赫连枭交流了,毕竟是年纪相仿的孩子,宋宝璐又能说会道的,加上那一张菩萨童子一样的好面皮,很快就给赫连枭哄得十分黏着她。 “你那儿真有这么多好玩的?” 永安寺明亮的烛火映在那双琥珀色的澄澈眼睛里,赫连枭笨拙但热切地用官话提问着。 宋宝璐此时才注意到他左眼眼角下有颗小小的痣,隐于皮下,配上那双华丽的眼睛,竟显出几分楚楚动人的华美来。 母后说,有这种痣的人往往一辈子为情所困,这颗痣是前世死的时候爱人抱着他哭泣时,泪水滴落在脸上形成的。 宋宝璐叹了一口气,郑重地拍了拍赫连枭的肩膀:“当然了,我府中可多好东西呢,只要你跟我,都给你玩。而且等你长大了,我还能给你娶个漂亮娘子!” 赫连枭皱起了小小的眉头:“不行,我娘说不能让别人帮我娶娘子,必须要自己找。” 宋宝璐一听觉得也是,好男儿应该靠自己娶娘子,便点点头说明日再来找他玩,让他好好休息。 夜深,赫连枭仍趴在被窝中玩着宋宝璐送他的玉质连环,白日在马车上宋宝璐玩给他看的时候似乎十分简单,但到了他手上不知为何半天都解不开。 困意上涌,他突然又想起今天宋宝璐给他说到一半的故事,书生求娶小姐,进京考取功名却被皇帝赐婚给公主,后来呢?书生回去找小姐了吗? 明日见到宋宝璐一定要问问她。 结果第二日他在屋中盼了一天都没盼到宋宝璐,给他送饭的小沙弥被问到时也只是摇摇头说寿春公主应该是在寺庙内院中。 这夜赫连枭一夜都没睡好,心中酸酸胀胀的难受,在马车上对他那么好,结果一到了这儿就把他抛在脑后了。 不过也有可能是她生病了,所以没法来看自己,她白白瘦瘦的,一看身体就不好,所以经常生病也是情有可原的。 这么想着,心中酸胀的感觉少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忐忑的担心,她不会病死了吧,那自己怎么办… 思虑过度的结果就是腿上的伤口在次日又痛了起来,赫连枭趁着没人休息,咬咬牙单脚跳出了自己的院中。 现在正是挑水修行的时间,寺中熙熙攘攘都是一些来上香的香客,赫连枭凭着直觉往一处方向跳去。 到最后还真被他找到了宋宝璐所在的地方,霍刀目瞪口呆地看着单脚跳到院门口的小少年,一时不知道该不该通报身后的公主。 赫连枭看着院中湖边坐着的两人,一个面色羞红的小和尚以及赤脚踢着水的宋宝璐。 夜间心中的酸胀和担心此刻统统化为委屈和怒气,赫连枭不想再看下去,宋宝璐就是个没心肝的,说的话都是骗他的,谁稀罕她的玩具的和故事,昨日有那个琥珀,今日多出个小和尚,他还真信了她的鬼话说自己是她最好的朋友! 书生和小姐的故事也一点都不好玩,最后书生肯定抛弃了小姐娶公主去了,就像宋宝璐把他忘了去找那个小和尚一样! 霍刀看着小少年透露着气愤和委屈的背影,以及左腿上逐渐渗红的纱布,又看了看还一无所觉踢水逗小和尚的宋宝璐… 第四章 宋宝璐听霍刀说此事,心中并不在意,当玩笑话听过,她的玩具那么多,偶尔一两个闹脾气也不罕见。 府上要是每个玩伴她都顾及到那她也别当公主了,早就累死了。 那个名叫清音的小沙弥不到几天宋宝璐也失了兴致, 刚开始还保持着出家人的矜持冷淡,眼看着宋宝璐马上离开永安寺了,倒是上赶着要她带他走了。 带他干嘛,又不会说笑话,也不会耍杂耍,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解解闷儿罢了。 考虑到回程路上无聊难捱,宋宝璐又打起了赫连枭的主意,在永安寺这一周,赫连枭一直在床上养伤,有时送饭的小沙弥都劝他出去走走。 正是春光大好的时节,不少人来游玩赏花,但这小施主只天天坐在床上发呆,偶尔被窗外一道少女的笑声吸引注意,但在那声音远去后又恢复死气沉沉。 小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明媚春光骤然洒下一地,赫连枭迷茫抬头,只见一穿着嫩青衣裙梳双鬟的身影蹦跳着来到自己窗前。 “琥珀!” 是她!赫连枭猛地转头,把表情藏进了阴影里,知道她在叫自己,却并不应答。 “你腿上伤口已经好很多了呢!我们明日就要回京了,到了我的公主府,我让厨子们给你做好吃的!”宋宝璐叽叽喳喳地说着话。 赫连枭打定主意不理这个人了,他虽然有时候脑子不太好用,但是他最大的优点就是不会同一个错误犯两次。 “琥珀,你吃桃花酥吗?”宋宝璐端起他桌上的点心一边自顾自地吃着,一边毫无诚意地询问了一句。 好像是在她自己的屋子里一样。 赫连枭终于忍不住了,他冷冷地呛了一声:“我不叫琥珀。” 宋宝璐咔嚓咔嚓吃完点心,拍拍手发出疑问:“那你叫什么?” “我叫…李枭,枭雄的枭。”赫连枭说了自己母亲为自己起的名字,还颇有私心地给自己安了个响亮的名头。 但是他蹩脚的官话发音让宋宝璐一头雾水:“李小?小熊的小?那你还是叫琥珀吧。” “枭!”小少年气的脸红脖子粗。 宋宝璐被他吓得一缩头:“好了,好了,李小,那我平时就叫你琥珀行吗?我阿兄平日里也不叫我宋宝璐,他都叫我寿春。” 赫连枭斜了她一眼,不说话了。 见他又像刚见面那样冷漠,宋宝璐芝麻 大点的耐心终于告罄,哼了一声一跺脚走掉了。 赫连枭在后面呆呆地看着她的背影,委屈的泪水不住地流:他一直等她为那天的事道歉,结果她就这么走了,再也不理她了! 目光又落在那盒点心上,永安寺的桃花酥是一绝,每个留宿的客人都分得一盒,他吃不惯大齐的甜食,一直没动。 宋宝璐是个娇气性子,每个都只咬了一口,把中间甜味的桃花酱都咬走了,剩下半盒干硬的饼皮。 半晌,他爬了起来把那半盒饼皮拿起来就着凉水噎了下去。 回想宋宝璐兔子吃胡萝卜一样咔嚓咔嚓的吃相,赫连枭收拾好了空盒子不屑地下了结论:一点都不好吃。 第五章 第二天赫连枭果然又被带到了那个熟悉的马车车厢,在车厢等了半个时辰,从天色朦胧等到日光大亮才等到打着哈欠踉跄赶来的宋宝璐。 宋宝璐今日穿了一身糯藕色的流仙裙,莹白脸庞在日光照耀下近乎透明。 赫连枭从看到她那一刻就身体紧绷,今天是打定主意不要理她了,无论她等会儿说什么。 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暗暗下定的决心是多余的,宋宝璐上了马车一个眼风都没有分给他,倒头便在软凳上睡下了。 马车得了吩咐行得慢而平稳,万妈妈和侍女珍珠都低着头安静不语,一时间车厢里只有宋宝璐均匀的呼吸声。 赫连枭无事可做,便时不时拿眼镜偷瞥鸵鸟一样睡在软凳上的宋宝璐。 这一瞥倒真让他发现点不一样,宋宝璐此刻头发凌乱睡着的样子和平日里见到的都不太一样,虽然也是白白一团,但总从眉目面间透出一股虚弱来。 赫连枭瞥着瞥着心中的气就消散了不少,她一看就经常生病,真可怜。 宋宝璐这一觉直接睡到了日上叁竿,直至午时才悠悠转醒。 昨夜看话本子看的太晚了,早晨都是珍珠把她拖下床洗漱的。 马车慢悠悠行驶着,宋宝璐吃点心吃的又些撑,才又想起来自己专门带上车的“玩伴”。 自己似乎给他讲过一个话本子,书生求娶小姐,中了状元却被赐婚给公主。 那话本子最后的结局居然是书生痛骂小姐嫌贫爱富,小姐病死闺中,书生却当了驸马做了高官。 这一看就是哪个下叁流的读书人写出来娱乐自己的,世家贵女皇族公主都爱他,想的美,真是丑癞蛤蟆还不爱照镜子。 那日看完这个话本子的结局气的她午食都没用多少。 宋宝璐靠近了窝在马车一角的赫连枭:“我给你说的那个书生的故事还记得吗?” “我刚看了结局,书生把小姐抛弃了和公主在一起,他还污蔑小姐嫌贫爱富,最后小姐病死在闺房中了。” 赫连枭不屑地斜了斜眼睛,亮灿灿如同新打出来的黄铜:“我早知道了。” 宋宝璐心中无名火起,呵,早就知道了,怕是把自己代入书生了吧,大家闺秀皇族公主都求着嫁呢,那肯定挑一个最有用的,阿兄说得对,男人都是坏的,无论大小。 她灵机一动,结合自己看过的一些志怪本子信口胡邹起来。 “那你知不知道后来书生在郊外一座破庙避雨时被一个女鬼掏去了心脏死了。” 赫连枭听着陡然变得阴森的故事,心中又害怕又好奇,所以负心汉书生死掉了?小姐给自己报仇了? 初春,娃娃的脸,说变就变,刚刚还晴朗的天空一瞬间变得阴沉无比,隆隆的春雷阴暗的天色给宋宝璐的鬼故事添油加彩。 “那也是像这样的一个雨天,明明是白天呢,却都看不见人影了,到处都是雨,书生看见了一个破庙,刚好能避雨,于是他躲了进去。” 赫连枭的眼睛情不自禁地盯上了那双喋喋不休的红嘴唇,然后呢?书生怎么了? “破庙里有一个女人,正在呜呜的哭,那书生是一个伪君子,见那女人身材窈窕哭声娇弱便假意安慰。正在此时…” 宋宝璐不知何时披散了头发猛地贴近赫连枭的面上:“那女人一转身!竟是那个被他抛弃的小姐,一张脸又青又白,分明是死人脸,她一边哭一边喊,张公子,你害的我好惨啊!” 赫连枭被这一出吓得一张小脸都被白了,不住地往后面退,但因为有一只伤腿,所以慢的像龟爬,宋宝璐披着头发在他身后手脚并用地追着:“你害的我好惨啊~琥珀~” 珍珠和万婆婆在旁边看了直笑,公主最爱作弄人了,只要你假装没被吓到,她最后自己会觉得没趣停止的。 但这小少年反应这么大,正挑起了公主吓人的兴致,估计日后免不了听一些鬼故事了。 春雷轰隆隆地滚过,细细的雾一样的春雨飘洒下来,滋润着土地上的每一寸新绿色。 霍刀听着车厢内小公主清脆的笑闹声,不自觉地舒展了眉头。 今年开春旱了好久了,小公主从永安寺一出来这雨就迎人一样下了下来,倒像真是她在永安寺求来的。 回想小公主在永安寺是怎么祈福的,霍刀抽了抽嘴角,吃点心,睡觉,看话本子,找漂亮小和尚玩… 一天中只抽出来几秒贵在金灿灿的大佛下祈福:“求您让我开心,让我阿兄开心,让所有人都开开心心。” 太后还在时,永安寺的慧光方丈曾说小公主是大齐的福星,这么看来倒当真是了。 不过慧光方丈后半句却说寿春不止是有福之相,身后更有凤光闪耀。 宋宝璐已经是公主了,又哪来的凤命呢? 霍刀索性放弃思索。 朦胧日光下,一行人穿行在贵如油的春雨里,马车上绣着的寿春二字沾了雨,氤氲着透出漂亮的黄色。 第六章 叁日后,马车行至山地,绵绵的春雨还在下,霍刀用手捻了捻脚边潮湿的土壤,又看了看已经昏沉的天色,吩咐明日天一亮就启程。 宿在荒野山林中,各种虫豸小兽的声音绵延不绝,落在赫连枭的耳朵里却平添了几分亲切感,过去的数十年,他大多都是在这种环境下入睡的。 雨在辰时便停了,侍卫们搭起小棚生起了火,白日里淋湿的衣物和简单的饭食被一同架在火堆上。 宋宝璐没有此种经历,看着处处都好奇,连绿莹莹难以下咽的菜粥都要尝一口。 赫连枭也从马车上挪了下来,他腿上的伤没有伤到骨头,现在已经好了大半,霍刀为他换药时候都为他惊人的愈合力啧啧称奇,最终归功于小孩子伤口长得快。 他对于大齐的山林还是有些好奇的,左腿稍微能吃些力便挪动着到处观望,这儿比北国气候更加湿热,树木也生得更为高大。 不过大多数时候他的目光还是落在宋宝璐身上,她在泥地中到处走动,一会儿看看侍卫们的衣服,一会儿研究小棚子的材质,脚上原本粉嫩的绣鞋已经裹满了泥巴。 侍卫们明显对小公主的捣乱行为已经习惯了,都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忙活着自己手上的活计。 宋宝璐玩了一会儿便觉得无聊,加上绣鞋沾上了泥沉甸甸的不舒服,便失了兴致往马车走去。 赫连枭看着她提着裙子走动的身影,挪动步伐也跟了上去。 但宋宝璐在马车处只徘徊了一下便又被什么东西吸引了,逐渐远离了马车往林子深处走去。 林子深处又黑又恐怖,宋宝璐一定会吓哭的,赫连枭恶趣味地想着,并决定跟上去看看宋宝璐吓哭的样子,那天她扮成女鬼吓他的事他还记着呢。 往前走了一段路他便感觉不对,已经离侍卫们太远了,林子把他的呼喊声也吞没了,夜色里只能隐隐看见宋宝璐的一截衣裙。 赫连枭稍稍犹豫了一些便决定继续跟上,现在回去叫人太晚了,到时候怕宋宝璐都被老虎郊狼拿来剔牙了。 他在密林里还记得路,还是把宋宝璐找到再带回去比较稳妥。 宋宝璐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走的太深太远了,脚步渐渐慢了下来,似乎还在原地转了一圈,赫连枭看着那截月白的衣裙离自己越来越近,刚要惊喜地靠近呼喊,那抹颜色已经倏然消失,宋宝璐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传来。 赫连枭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忍着左腿的疼痛快步上前,凭借黑夜中过人的目力锁定了宋宝璐的位置。 此处密林已经遮住了月光,常人看来混沌一片的地方赫连枭却能精准视物,这也许他这双瞳色罕见的眼睛带来的便利。 宋宝璐在一处小沟底下正坐着哭着,她的腿似乎受伤了,怎么站都站不起来,原本漂亮的裙子已经被泥浆打污,只能坐在泥水里不住地哭。 赫连枭看着她哭的这么惨,不知为何,原本得偿所愿该高兴的心里却不大舒服,便趴在小坡上出声:“宋宝璐,别哭了。” 宋宝璐陡然听见熟悉的人声,先是惊喜,接着便是哭的更凄惨伤心了,裹满泪水的大眼睛往上方看去,却只能看见一片迷蒙的黑暗。 “你是琥珀吗?你在哪儿?我看不见你。” 周围都是黑乎乎湿漉漉的,宋宝璐感觉身下似乎有长虫在游走,吓得一动不敢动,只能默默流眼泪。 她在马车处看见几只会发光的小虫,便一路跟随追逐,等她回过神来周围已经是一片黑暗了,她在林中失去了方向感,不知该往何处走,好不容易选定了方向,没走几步就摔了下来。 脚踝的疼痛和身下硬硬的长条质感让她越发委屈,说出的话带了几分颤音:“你快…快把我拉上去,我到时候给你钱,呜呜呜,你要什么宝贝都行。” 赫连枭看着她被身下的枯树根吓得僵住,有些心软又有些想笑:“宋宝璐,你身下的只是枯树根,别哭了,再哭真把猛兽引来了,到时候你都不够它们塞牙缝的。” 宋宝璐细细触摸了“长条“的质感,发现真是刮手粗糙的树根,便放下心来,说话也带上了几分平日的娇纵:“我知道这是树根,我没有害怕,你快把我拉上去。” 赫连枭无奈开口:“这沟很深,我没法拉你上来,我腿上还有伤口呢,这儿很安全,你就在这儿等着,我去叫人来救你。” 宋宝璐听着赫连枭似乎要走,吓得哭着尖叫出声:“别走,你在这儿,在这儿陪着我,我害怕…” 赫连枭一阵头痛,过早地懂得了赵猎户面对他娘的无奈表情,回忆着赵猎户是怎么哄他娘的,他斟酌着开了口:“你在这儿数两百个数我就带着人来救你。什么都不要想,数数就行了。” 宋宝璐果然安静下来了,一双哭的红肿的杏眼定定地盯着黑暗:“你不骗我。” 赫连枭坚定地说:“我从来不骗人。” 不像你一样。 宋宝璐得了答复便低着头咕哝着什么。 赫连枭细细分辨才听出她已经开始数数了:“一,二,叁…” …… 在宋宝璐数到第一百九十五的时候,赫连枭果然带着侍卫们来找她了。 原先没有光看不清赫连枭的样子,这会借着火把的光看起来,他身上裹满了泥浆,脸上被树枝刮了几道血痕,受伤的左腿还在不断打摆子,比她还狼狈几分。 这次之后,宋宝璐就失去了自由被严加看管,起初她并不愿意,但霍刀生气起来太过可怕了。 马车内的情景就变成她和赫连枭并排坐着,一个伤了左腿,一个伤了右腿,宛若一对难兄难弟。 行路途中实在太过于无聊,宋宝璐就带着赫连枭开始看话本子。 自从那次的“救命之恩”,二人关系亲近了不少,在发现赫连枭是半个文盲后,宋宝璐有时还会教着赫连枭认字。 第七章 宋宝璐的腿不过小半月就恢复如初,等行至城镇已经能跑能跳了。 荒地密林看多了,偶然逢上城镇庙会,宋宝璐眼睛都不够看的了。 糖画,泥人儿,彩灯,宋宝璐一路走一路买,吃不下的全塞给侍卫婢女,丝毫没有注意到赫连枭慢慢被落了下来。 这小城在大齐只能算是边陲地带,但北国常年战乱,赫连枭从未见过如此繁华的街景,等再回过神来时宋宝璐蹦蹦跳跳的身影和一众侍卫婢女已经消失在视线里。 目之所及皆是说着方言的大齐人,他们都诧异地看着他的眼睛和五官。 “这孩子是北国人?” “他的眼睛怎么是这种颜色?” “他怎么跑到这里来的?流民闯进来了?” 空中传来呼啸的爆炸声,常年生活在战乱中的经验让他本能地蹲下抱头,但预料中人们慌乱的尖叫声并没有出现。 他透过指缝看见天空中盛放的闪烁跳动的火光组成的花,周围人群爆发出一阵笑声,有的是因为美丽的烟花,有的则是在嘲笑这个可怜的异族小孩。 一股悲伤涌向心头,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并不属于这里,他的家乡已经在几千里之外,而他可能再也回不去了。 他曾在林中喂养过的小鹿,捕过鱼的小小溪流,种在门前的果子树,以后都再也见不到了。 明明灭灭的火光印在那双琥珀色的瞳孔里,赫连枭像只发狂的小兽,左冲右突想突破人群的包围,但最终还是徒劳地倒在了地上。 方言掺杂着官话在耳边不断嗡嗡响着:“这小杂种还想跑呢,你看他那个眼睛跟畜牲一模一样哈哈。” 烦,烦死了,想杀掉他们,把他们的舌头割掉,让他们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偷偷地在地上摸索了一块尖锐的石头捏在手里,恶狠狠地盯着这些人,谁敢靠近,他就用这块石头划开他的喉咙! 这群好事之徒一时真被这眼神被吓得后退,其中有些胆小的已经远远走开了。 “那小畜生眼睛不像人,像大虫,又像狼,还是离远点好,谁知道会不会咬人。” 就在这僵持的时刻,宋宝璐出现了,周围的人纷纷为这位浑身透着贵气的娇小姐让道:“琥珀,你怎么到处乱跑?” 她今日穿的是一身玉色,看上去高贵又清冷,寒着那一张欺霜赛雪的小脸,伴随着烟花火光一步步走来,倒真像仙子下凡了。 周围看热闹的人很快便被霍刀带着黑甲卫驱散了,其中几个起哄最厉害的还被扰乱秩序为由被抓了起来。 宋宝璐皱眉看着还趴在地上的人,万妈妈新给他做的鸭蛋黄圆领袍在地上滚了一遭已经脏的不能看了,好不容易拾辍出来的漂亮小孩样子毁于一旦。 “诶…”宋宝璐想把他拽起来,但这小孩不知哪来的轴劲,屁股像是粘在了地面上,这一拽不仅没把他拽起来,还差点把自己摔个屁股蹲儿。 “你!” 宋宝璐一双杏仁眼里盛满怒气,刚要开口说话,却在对上赫连枭满脸的泪水硬生生时咽了回去。 从赫连枭到宋宝璐身边后一直没有哭过,无论是为腿上骇人的伤口换药还是被在寺庙被宋宝璐抛下。 而这份沉稳时常让宋宝璐忘记他还是一个比自己矮了半头的小孩子,此时看着他满脸的眼泪鼻涕,宋宝璐心中指甲盖大小的良心微微痛了起来。 赫连枭不想在别人面前流眼泪,他把头埋在自己的臂弯里抽泣着,像一只小鸵鸟。 宋宝璐把头钻进他胳膊底下往上看去:“真的哭了啊?” “啪” 一只黑爪子打开了她乱钻的头。 大街上人来人往,宋宝璐面子有些挂不住了,看着缩成一团哭泣的赫连枭,她憋了半天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好了好了我错了,以后走路都等着你。” 见赫连枭还是不理会她,宋宝璐脾气有些上来了,用力推了一下缩成一团的赫连枭:“我知道错了!能不能别哭了!” 这一下力气极大,直把赫连枭推得像个不倒翁原地荡了几下,他震惊地从臂弯里抬起头来,一双狭长凤眼哭的又红又肿,连带着眼角的小痣都波光潋滟起来。 宋宝璐看他这样,悻悻开口:“我都给你道歉…” 话音未落,赫连枭又“啪”地一声打在了她的胳膊上,这下不同于之前的力道,明显是下了狠手,直把宋宝璐疼地龇牙咧嘴。 旁边的婢女吓得直来拉宋宝璐,怕赫连枭再次动手。 赫连枭打完这一下恨恨的用北国的方言冲着宋宝璐大喊:“你烦死了!我讨厌你!” 说完便一溜烟跑掉了,留下又生气又懵逼的宋宝璐:“他…刚刚说啥?” 身边的人也都是一脸懵:“不知道啊公主,没听过啊。” 宋宝璐轻轻摸了摸自己被打痛的胳膊,“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事实证明宋宝璐的道歉还是有一些效果的。 比起上次生气几日的冷漠不说话,赫连枭这次的反应算是好多了,回到马车后就要吃宋宝璐手上的糖画。 虽然语调冷声冷气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宋宝璐脸皮太厚,赫连枭觉得自己对于她的底线在不断降低。 她能道歉就已经是进步了,他还和她计较什么呢。 烟花结束,庙会真正精彩的部分才刚刚开始。 自街道尾处,一群化着怪异妆容身穿统一服饰的人们抬着一个巨大的莲花花灯载歌载舞缓缓走出。 浩浩荡荡的队伍穿行整个街道,路边的人们纷纷喝彩较好。 等花灯车行至他们身边时,赫连枭才发现那花灯的正中心坐着一个白白净净的胖小孩。 小孩并不怯场,穿着红彤彤的肚兜的胖身体蠕动着来回应这热闹的声音, 宋宝璐注意到他的目光,颇为神气地给他解释:“这是庙会的习俗,最大的花灯车上都会坐着一个童子。” “这个还是小的呢,我在京城时坐的花灯车都有…”宋宝璐巡视半天,最终指向了整座城镇最高的瞭望亭,“有这个这么高!” “而且我还会拿着净瓶用柳枝往下洒水,被洒到水的人都会接好运。” 赫连枭想象一下胖嘟嘟的宋宝璐坐在巨大花灯车挥舞藕节一样的手臂洒水,忍不住笑出声来。 宋宝璐斜了斜眼,明显会错了意:“羡慕吧?等回京我让阿兄给你安排去当洒水童子。” 赫连枭:“…算了吧。” 第八章 宋宝璐刚过完生辰就坐上马车出京祈福,走的时候尚穿着薄袄,眼看靠近皇城根儿了,众人都已经换上了单衣。 宋宝璐贪凉要穿纱衣,赫连枭就被万妈妈从马车里赶了出来。 不过这也正合了他的意思,天天闷在个车厢里都要发霉了。 霍刀本想带他共乘,却发现这小孩的骑术很是高超,便将队伍里的散马给了他一批。 在赫连枭幼时李如婉就给他买了北国的小矮马骑,后来结实了赵猎户,每次出去卖兽皮兽骨时让他都骑马跟着,天赋加上日积月累的骑行,他的骑术比不少大人都好。 他的家乡多是森冷的密林,还没见过如此广阔的平原,猎猎风声被吹在耳后,一种单纯的速度上带来的愉悦占据了心神。 橘红的霞光下,身着华服的小少年骑着高头大马在平原肆意奔跑着,用束带束起的头发伴随着跳动被染成暖色,看得车厢内的宋宝璐一阵羡慕。 “万妈妈,我也要骑马。”小公主可怜兮兮地俯下身摇晃着万妈妈的手。 她生得好,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眼睛专注地盯着人的时候像是一汪春日水潭,再配上那一张撅起的红彤彤的嘴,直看得万妈妈心里软。 “公主早先不还觉得热要换纱衣吗?” “现在不热了,万妈妈快帮我拿一套骑装,我也要骑大马。” 霍刀本想带着宋宝璐试着骑一小段路,但宋宝璐用觉得赫连枭骑得威风,闹着要坐赫连枭的马,霍刀有些为难。 一个十岁孩子能骑马已经很了不起了,再带上宋宝璐的重量,怕是不太好掌控。 但最终还是拗不过宋宝璐,她如愿坐在了赫连枭的马上,且赫连枭比她矮一头,坐在他身后也丝毫不会被挡住视线。 赫连枭的控马技术确实很好,宋宝璐坐上来依旧行得稳稳当当。 一行人放慢速度走着,直到太阳落山,眼前的平原越来越窄,霍刀看着昏暗的天色和逐渐窄小的官道,心中突然生出一抹武夫特有的对于危险的紧张。 他不动声色地把自己黑色的外袍披在了身穿张扬绛色骑装的宋宝璐身上,并吩咐赫连枭再骑得慢些。 黑暗最终笼罩了四方,霍刀假装一如往常吩咐众人准备生火休息,一行人似乎毫无防备地准备下马,但若是凑近了看便能看出黑甲卫们身体紧绷面色沉静。 忽地在林间响起一声尖利呼哨,数十名训练有素的黑衣人从暗处越出,霍刀见状下令:“保护马车!公主在马车上!” 黑甲卫们顷刻间便把马车围了起来,黑衣杀手源源不断从林间越出,仿佛杀不尽一般,黑甲卫虽个个武艺高强训练有素,但也经不住这般的车轮战。 这边赫连枭已经带着宋宝璐打马回头,他从小生活在战乱中,在这种激烈打斗的场面中也能冷静地安抚身下的马。 在行出数百米,身后黑衣刺客已经有人掀开了马车的帘子,在只看见了一众奴仆后,他们立刻放弃了和黑甲卫的缠斗,纷纷飞身消失在林间。 霍刀不敢立刻去追上宋宝璐,这次的刺杀来的蹊跷,刚刚翻开尸体查看牙中都咬着毒药,多半是哪家豢养的死士,若是公主行踪贸然暴露可能有危险,琥珀是个机灵的,他想必已经带着宋宝璐躲藏起来了。 稍做喘息后决定霍刀决定继续前进,前方就是崇州,离京城只有一周的路程,沉将军目前在崇州,沉如意是公主的娘家表哥,只有沉将军手里的那支兵才能护住公主到京城。 宋宝璐幼时也遭过刺杀,大多都是冲着她年少登基的阿兄来的,如此阵仗却是第一次遇见。 赫连枭中途让宋宝璐换乘到了他的前面,宋宝璐疑惑扭头看着他:“你这样坐着看不到前面的路不会有事吗?” 赫连枭从她肩膀处探出眼睛:“没事,能看到。” 霍刀迟迟没有追上来,想必那群人极不好处理,他还记得来时的路,两个时辰应该就能到原先路过的小村镇,还是在那儿等着霍刀他们比较好。 赫连枭黑夜中也能视物,但宋宝璐看不清周围的环境,只能拽着赫连枭的胳膊闭着双眼尽量把自己团在他的胸前减少冷风吹,吹着吹着她甚至怀疑琥珀是不是故意让自己坐在前面挡风。 赫连枭感受到她的萧瑟与不同寻常的安静,心中发笑,初见公主他觉得她像林中的小鹿,眼睛又黑又亮,现在看起来明明是会叼走他肉干的野猫。 没有危险时高傲地颐气指使,从不顾虑他人感受,如果遇到危险了,比如那日的掉进沟里和今日的逃命,她倒是会像小猫讨要肉干一样收起利爪温顺地蹭他的裤腿。 风吹着宋宝璐身上甜丝丝的香气扑面而来,她毛绒绒的碎发挠着赫连枭的脖颈,带来一阵微不可查的痒意。 罢了。 那小猫最终还是吃到肉干甩甩尾巴走掉了,就像他早就知道宋宝璐面甜心苦的本性,还是愿意巴巴地给她卖命,愿意把藏着利刃的糖吞吃入腹。 第九章 最终二人停在一个山洞旁,天空雷电赫闪,豆大的雨顷刻间淋湿了二人。 赫连枭利落地把马拴在树下,半拖着宋宝璐下马进了山洞。 山洞中的环境实在不怎么好,四面漏雨,雨水混着烂泥枯草,组合成了极有粘性的东西,宋宝璐甫一伸足就整个陷了进去。 奇怪的触感让她尖叫出声,并猛地把脚一抽,一只白嫩小足从泥中抽出,只剩下绣鞋罗袜陷在泥中。 赫连枭刚点燃火折子走入山洞深处查看,就听见洞口宋宝璐的尖叫,他叹了一口气,掉头认命地淌着混浊泥浆往洞口走去。 宋宝璐正站在山洞口眼巴巴地看着他,瓢泼的雨水很快把她淋地浇透,那双可怜无辜的黑眼睛火光映照下湿漉漉地看着他:“琥珀,里面好脏。” 赫连枭这才注意到她光着一只脚,那只一看就白白嫩嫩养尊处优的脚被踮起在半空中,雪白饱满的脚趾像是圆滚滚的珍珠,而粉色健康的脚趾甲就是泛着流光的贝母。 赫连枭不自在地转过头去,不知为何,看着她的脚让他有种心跳加速的失控感,这感觉让他很不舒服但又想继续看下去… 最终宋宝璐还是被拽进了山洞,她单着一只脚扒着洞口任由赫连枭好说歹说都不愿再进一步。 洞口在扑簌簌地漏雨,但洞中较深的地方却很干燥,赫连枭也来了脾气不愿意再哄下去,独自走近了粘稠烂泥中:“那你就在这儿睡一夜吧,我要去里面烤火了”。 但没走两步就被腰后奇怪的触感绊住了脚步,宋宝璐伸出那只光脚夹住了他的衣带,两只手还死死地扒拉着洞口:“琥珀,这我克服不了的,你想想办法把琥珀…” 赫连枭看着那只扰他心绪近在咫尺的脚,甚至可以看看她因为用力而拱起的脚背上有一颗胭脂色的小痣。 宋宝璐看着赫连枭像是被烫到一样打掉了她的脚,心中不忿,就这么嫌弃她? 不过好在赫连枭是妥协了,挽起了裤腿半趴在她的面前:“我背着你过去。” 看着他单薄瘦小的身板,宋宝璐十分怀疑这个方案的可行性,但也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了,于是便试探地扒上了他的背。 身下的小少年背着她站起,吃力地在泥浆里拔腿前行,宋宝璐感受到他身体不停地震颤,还以为他有些脱力,吓得勒紧了他的脖子。 赫连枭差点被勒地断了气,从喉咙间挤出了气音:“松…手。” 他的战栗并不是因为脱力,而是宋宝璐云朵一样软弹的触感和喷洒在脖颈的馨香鼻息。 真是磨人。 这一段路走的艰辛无比,但好在最终还是抵达了那块干燥的地面。 赫连枭的小腿上已经沾满了泥浆,裤子紧紧吸附在腿上,带来冰凉的粘腻。 一靠近干燥的地面,宋宝璐就迫不及待自己跳了下来,单脚跳来跳去寻找地方坐下,最终还是赫连枭牺牲了自己的外衣为她尊贵的屁股提供座位。 洞口低洼积水,那些野兽畜牲才没把这儿做窝,洞内干燥隐蔽,倒是便宜了他们,赫连枭甚至还找到一些别人遗留的柴火。 柴火有些受潮了,赫连枭引了半天才点燃火堆。 火焰燃烧柴火劈啪作响,赫连枭脱掉自己的裤子用雨水洗了一番,本来他想到宋宝璐心中还有些羞,忸怩着半天才解开裤绳,但宋宝璐却丝毫没有廉耻心地盯着他裸露的大腿小腿。 山洞中的冷风没让他感觉冷,宋宝璐赤裸裸的目光倒是激起了他一层鸡皮疙瘩。 外衣脱给宋宝璐垫娇贵的屁股了,他只好跪坐在地面上好把自己的下半身藏起来,并忍无可忍地说了一声:“别看了!” 宋宝璐努努嘴收回了目光,他的腿凭什么这么细这么直,一点赘肉都没有,回想她自己大腿上摇摆的软肉,心中莫名生起了一股气。 她扯着自己的屁垫挪动着靠近赫连枭,并最终把自己冰凉赤裸的脚放在了赫连枭的腿上。 她的绣鞋被赫连枭顺道拿走一起洗了,这小孩不知道哪来的手劲,泥浆搓干净了,上面绣的飘飘欲飞蝴蝶和莹润的珍珠也都搓地七歪八扭。 精致纤瘦的脚顺着赫连枭的小腿慢慢伸上了大腿,光滑又温暖,宋宝璐满足地保持这个姿势躺下,赫连枭却是直接推开她的脚爬出几米远,像被虫咬了屁股。 但宋宝璐是京城出了名的牛皮糖,在后面紧紧跟着,几经回旋,最后还是赫连枭妥协了,让她把脚伸进自己后背的衣服里取暖。 宋宝璐暖了一会儿脚,忽然把自己另外一只鞋了脱掉去了罗袜伸了进去。 火光荡漾,脚下少年人的皮肤光滑紧绷又滚烫,宋宝璐情不自禁左右踩了两下。 赫连枭侧身躺着,感受到后背冰凉的柔嫩,身体更加紧绷:她是,在踩奶吗? 第十章 宋宝璐身上套的骑装挡了大部分的雨,现在脱了外面的骑装穿着里衣躺下睡着,很是体面,而一旁的赫连枭就不一样了。 穿的单裤已经湿透脱下来放在火堆上方烤着,他只好光着两腿盘坐在地上,上衣被宋宝璐的脚掀起一个弧度,露出一截细瘦的腰腹,总之就是十分的衣衫不整。 夜间赫连枭也不敢睡得太深,提防着有蛇鼠之类的东西靠近宋宝璐,她细皮嫩肉的,被咬一口也不知道会不会死。 天亮雨停,宋宝璐腰酸背痛地醒来,她这辈子都没睡过这么硬的地方,浑身上下每一处骨头在她用力时都在哀嚎。 而一旁的赫连枭已经把自己拾辍整齐了,此刻正谨慎地掩盖痕迹扫尾,看见宋宝璐还赖在他那件泥呼呼的外衣上软声叫唤,只好无奈地放下手中活计来看她的情况。 “你怎么了?” 宋宝璐哎呦哎呦地叫唤着:“我的腰好痛啊…” 赫连枭此刻真的很想大骂一句废物,他穿着单衣坐了一夜没合眼都得打起精神进行扫尾,而宋宝璐睡在他的外衣上,此刻却像是连夜去打了仗,还是败仗。 最终宋宝璐还是如愿以偿地被赫连枭连拖带拽地穿上了衣服和鞋,软和的绣鞋被浆洗地皱巴巴,宋宝璐不高兴地皱了皱鼻子。 但看在赫连枭运完包袱回来又蹲下背她淌过泥浆的份上,还是讪讪闭了嘴,算了,都没她高呢,和他计较什么。 等到把“宽宏大量”的宋宝璐运出阴暗山洞时,赫连枭的喘气已经变得粗重,一天一夜没好好休息,他已经快到了极限,当务之急是带着宋宝璐尽快到前方的村镇和霍刀他们碰头。 半个时辰后,赫连枭和宋宝璐成功住进了一家小客栈中。 赫连枭用布条遮住了那双异于常人的眼睛,对外只扮做宋宝璐可怜的瞎眼弟弟,姐弟二人浑身泥滚滚的,也看不清个样子,那姐姐倒是可怜,说起弟弟的病来泫然欲泣。 客栈老板看着手机足斤足两的房费,叹了口气,虽然眼瞎了苦,但手里有些钱就还不算太苦。 马鞍上的包袱里是应急的钱,并无太多,出于经费和对外说辞考虑,二人只租了一间房,房在二楼边角处,有情况也利于逃跑。 而宋宝璐把自己的“可怜瞎弟弟”一步一步搀扶上了楼梯,看得底下的食客又是一阵唏嘘。 但宋宝璐刚关上房门就装不住了:“琥珀,我要洗澡。” 赫连枭摘了眼上的布条:“你要一个瞎子去给你烧热水吗?” 宋宝璐扬了扬眉,安全的环境又让她变成了娇纵的猫咪:“有什么不可以?你夜里面偷偷跑去给我烧。” 最终二人各退一步,花钱雇了店小二把热水和饭菜一同送了进来。 霍刀迟迟没有找来让赫连枭心中依然警觉,事情肯定没有想象的这么简单,公主在皇城附近被刺杀,这件事情应很快水落石出,但如今却迟迟没有动静。 要么是霍刀他们已经全部命丧那片林子了,要么是敌人过于庞大,庞大到连只有一天路程的皇城都无法传递消息过去。 宋宝璐在这方面像是天生的心大,该吃吃该喝喝,她从小就是被保护惯了的,反正不论怎么样皇兄都会替她出头的。 客栈的饭菜小公主挑叁拣四地吃了一些,虽是挑叁拣四,但由于饿极,饭量也是平日里的两倍。 赫连枭满意地看着她泛着油光的红嘴唇,那日在寺庙她吃桃花点心只吃了上面一点酱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那点东西吃下去也不知道能不能在胃里听个响,还是得多吃饭才能长的壮实。 宋宝璐哪知道他已经开始关心起自己壮不壮实这个问题了,只是擦了擦嘴:“我要沐浴了,你把门看住。” 赫连枭果然听话地守着房门,宋宝璐这一洗直洗了半个时辰,赫连枭听着身后的水声十分好奇她是怎么在条件简陋的情况下泡这么久的。 但看着湿漉漉白里透红浑身透着香喷喷皂角味道的宋宝璐,忽然又能理解了。 宋宝璐熟练地翻出包袱里赫连枭刚洗干晾干的外衣:“给我擦头发。” 赫连枭看着眼前垂下的湿漉漉的头发有些不知所措,但宋宝璐被伺候惯了,也没感觉这有哪里不对劲,一个劲的催促着。 宋宝璐是的确不会自己擦头发的,还在路途中时候,宋宝璐就坚持要每天洗澡,每次都是万妈妈或者别的婢女为她绞干头发。 赫连枭回想着万妈妈的手法,生疏地擦着头发。 偶尔还要被宋宝璐娇声骂两句:“好痛,你笨死了,这都不会。” 第十一章 等到赫连枭泡进澡桶时那桶水已经凉的差不多了,本来水是够两人冲身的,但宋宝璐一个人就用完了,赫连枭看她剩下的这桶也不脏,便脱了衣服进去简单地擦洗了一下。 而等他擦干身体穿上衣服时,宋宝璐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 客栈只有一张床,二人挤一挤恰好能睡下,但宋宝璐直接睡在正中间,摆明了要让赫连枭打地铺。 不过赫连枭看不懂她的隐藏意思,伸出一只胳膊推了推她:“起来,给我让点地方。” 宋宝璐不理他,只是继续装睡。 但赫连枭依旧是不依不挠地摇晃她的肩膀:“别装了,你都是侧着睡的,什么时候平躺着睡过,你这样我没地方睡了。” 宋宝璐睁大一双杏仁眼“腾”地坐起:“男女授受不亲,你怎么能和我睡一床呢?你去地上睡!” 赫连枭摸不着头脑:“那昨天晚上你还把脚伸在我背上…” “那是特殊情况!现在安全了,你去地上睡。” 赫连枭知道她是全天下最不讲理的,只好找被子打地铺。 但客栈一间房只有两床被子,宋宝璐盖了一个铺了一个,而且还护的死死的不让他拽。 赫连枭本就不是什么脾气好的主儿,此刻耐心耗尽,语气也沉了下来:“那你给我床被子。” 宋宝璐护的更紧了:“不给,昨天睡山洞到现在背都痛着呢。” 但她那点力气哪够看得,赫连枭虽比她小了两岁,但自小就做着粗活重活,那力气不是她能比得过的,轻易就把她盖的被子抢走。 做完这一切也不看宋宝璐反应,赫连枭吹了灯独自裹着被子在地上睡了。 宋宝璐从小没有直面过如此大的失败,在宫里面那些宫女掰手腕都掰不过她,夸公主是天生神力,到了公主府每个人也都处处让着她,让她觉得自己无所不能。 而现在,为了一床破被子,她被人狠狠推了一把,最后被子还被抢走了。 偏偏这个人是此刻她最不能得罪的。 宋宝璐越想越委屈,客栈的床太硬了,她只好舍小取大把被子垫在身下,现在,她身上空落落的冷的睡不着,只好蜷缩身体抱着自己委屈抽泣。 赫连枭尖着耳朵听她在床上的动静,她没有把身下的被子抽出来盖,只是动了几下然后就是幽怨的抽泣声。 烦死了,赫连枭心中腾起不知从何而来的怒火,但是这怒火又区别于刚才的生气,其中似乎还夹杂着酸酸的难受。 要不把被子还给她?不就是在地上不盖被子睡一夜吗,又不会怎样。 但这念头刚出就被打压下去,这件事明明是宋宝璐的错,怎么现在反而内疚的是他? 纠结了好一会儿,宋宝璐的抽泣声渐小,似乎是哭累了睡着了,赫连枭最终还是爬了起来摸索着把被子轻轻盖在了她的身上。 面对着冷硬的地面和软和温暖的床铺,赫连枭只稍做犹豫便蹑手蹑脚地爬上了床,宋宝璐惯会赖床,明日他提前起床就好了。 但谁知睡着的宋宝璐却像八爪鱼一样手脚并用地缠了上来,还满足地在赫连枭的脸颊上蹭了蹭。 小刷子一样的睫毛剐蹭着脸颊,带来酥麻的痒意,温热馨香的鼻息喷洒在脖颈,带来内心上从未有过的安宁,赫连枭陷入了一种奇怪的幸福的僵硬中。 而宋宝璐寻到了舒服姿势,便抱着怀里暖烘烘的一大团继续睡去。 直至第二天日上叁竿,宋宝璐才幽幽转醒,她呆滞地看着被自己枕在身下的赫连枭,难得没有发脾气,事实上,每日刚睡醒时她都是这样呆呆的:“琥珀,我好饿,我要洗漱吃饭。” 宋宝璐从赫连枭被压地发麻的胸口上挪走,但他心中反而腾起淡淡的失落。 多年的习惯让他天不亮就睁开了眼,但他一睁眼就发现宋宝璐把毛茸茸的脑袋枕在了他的胸口上,于是他便像被封印一样定在了床上。 就像你午休起来发现自己养的不太亲人的小猫咪突然趴在你的胸口呼呼大睡,而你只能怀着受宠若惊的幸福心理僵着身体等待。 等到洗漱完毕的吃饭时间,宋宝璐呆滞的神情已经消散了干净,只剩下满脸的颐气指使和不满意:“不喜欢青菜!不喜欢猪肉!这个口味太重了不喜欢!这个太清淡不喜欢!” 赫连枭已经迅速吃完了叁碗饭,他最近饭量大得惊人,个子也在不断拔高。 宋宝璐天天和他待在一起看不出什么,但赫连枭日日观察着自己与她的差距,从一开始的高他大半头到现在的小半头。 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比宋宝璐高很多很多了。 赫连枭一顿饭吃饱,见宋宝璐仍在鼓着脸生气,只好问到:“那你想吃什么?” “点心!我要吃点心!去给我买甜的点心!” “那不行,点心吃完饭再吃。”赫连枭熟练地换上宋宝璐的筷子往她的碗里夹菜。 “你不吃饭长不高的,我马上都比你高了。” 宋宝璐果然炸毛,在攀比这种事情上她向来热衷且输不起,在二人站起身来细细比对一番后,她悲伤地发现,赫连枭长的真的比自己快。 这怎么行! 她警惕地回想着赫连枭平日的伙食,然后震惊地发现,只要是饭菜他统统爱吃,而她只喜欢吃一些甜蜜柔软的小点心,有时甚至不吃饭也要空下肚子吃点心。 痛心疾首下,宋宝璐吃掉了一整碗米饭,夹带着对于从前的她来说是致死量的肉和青菜。 第十二章 霍刀终于寻来,随他而来的还有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和一个容貌昳丽的男人。 男人名为沉如意,是宋宝璐舅舅的儿子,常年戍边,上一次宋宝璐见着他还是他千里奔赴来为母亲吊唁。 沉如意的一双狐狸眼,天生便带着叁分魅,皮肤泛着冷气一样地白,初入军营常常被人嘲笑,后凭借铁血手段和过人武艺才步步高升。 宋宝璐不喜欢他,但也只能捏着鼻子说了声表哥好,沉如意那双狐狸眼淡淡略过她放在了一旁的赫连枭身上,嘴上敷衍地问着好:“公主万福。” 一番流程走下来,宋宝璐拽着赫连枭的手快步逃走,并不忘诋毁沉如意:“他刚刚看你呢,你可千万别靠他太近,他没好心思的。” 沉如意若有所思地盯着同宋宝璐好姐妹一样手挽手走远的赫连枭,状似不经意地问了身旁的霍刀:“那小孩什么来头?” 霍刀只以为是赫连枭面貌上的不同引起了沉将军的关注,便答到:“是公主在路上捡的北国的流民。” 沉如意啧舌:“这孩子锁骨突,椎骨粗直,肢体灵活,是个练武的好苗子。” 而剩下的半句话随着他离去的背影隐入风中:“但眉骨压眼,目带狠戾,日后不是刽子手便是死刑犯。” 沉将军这爱给人看面相的毛病又犯了…霍刀无奈,但无论怎么说,沉如意的支援让宋宝璐的回京之路重新变得安全起来了。 京城比起一路上的枯燥贫瘠显得格外富贵迷眼,但宋宝璐此时无心玩乐,她整个人的气势都拔了叁层上去:“有人要杀我,我要找阿兄!” 她这时候看上去像一只准备战斗的大公鸡,赫连枭这么想着,也就笑出声来。 有侍卫带着赫连枭先行回了公主府,宋宝璐受宠,从八岁就分了自己的公主府,朱红牌匾高门槛,一进门便有仆从领行。 赫连枭是公主带回来的,看他年纪不大,面貌虽异于常人但仍透出凌人的俊美,张管家心中有了分寸,将赫连枭带往了“檀院”。 此院中多是公主带回来的一些年纪相仿的“玩伴”,有可怜的青楼小倌,有的是琴音妙绝的乐师,有的甚至是路边卖身葬父的少女… 小院门一打开便有人迎了上来,是个清清瘦瘦的少年,眉目清秀漂亮,他张口便道:“公主!” 但那双柳叶眼在触及到赫连枭时便熄了下去,敷衍地和张管家问好后看也不看赫连枭就离开了。 张管家眉目带笑:“这孩子其实挺好的,他就是太想念公主了。” 赫连枭的房间在院中偏处,张管家前脚刚走那柳叶眼的少年就气势汹汹地杀到了赫连枭面前:“你是公主新带回来的?” 赫连枭不理他。 “不要以为被公主瞧上了就能一步登天了,寿春公主心中最在乎的是我。” 这回赫连枭终于有反应了,他漠然地:“你是琥珀?” 柳清炸毛了,他终于明白自己对于眼前这个半大少年的敌意来自何处了——是那双琥珀色的清澈见底的眼睛,同住在听风院的那个畜牲的眼睛简直一模一样。 而寿春公主宁愿去伺候畜牲也不愿意被他伺候! 赫连枭的询问在他眼中变成了赤裸的炫耀。 “你才是畜牲!你全家都是畜牲!” 而这个“畜牲”的意思是在宋宝璐从宫中回来后赫连枭才搞明白的。 宽阔明亮的屋内,宋宝璐正蹲着抚摸趴卧着的巨兽的皮毛,一边还在嘴里发出一些“嘬嘬嘬”的逗弄小狗一样的声音。 见到赫连枭被霍刀引来,她惊喜地捧着那畜牲的头向赫连枭展示:“琥珀,这就是我的另一个琥珀,你看,它的眼睛是不是和你的一模一样?” 但赫连枭在看清那双澄黄透底的兽眼后却僵住了脊背,倒不是因为宋宝璐把他和畜牲叫一个名,而是因为那只被宋宝璐抱在怀里的根本就不是家养的宠物,而是一只实打实的雪原狼。 吻部细长,獠牙雪白,毛色白中透灰,身躯庞大皮毛厚实,那簇毛绒绒的大尾巴耷拉在身后,昭示着主人的身份。 赫连枭估计了一下这东西发起狂来自己和宋宝璐逃生的几率,几乎不可能,特别是宋宝璐那傻子此时还是用一种站不起来的跪坐姿势瘫在巨狼身上。 见赫连枭迟迟不回话,宋宝璐语气带上几分不满和颐气指使:“琥珀只是长的凶,它不咬人的,它很喜欢你的,都没有冲你龇牙,你快过来。” 原来温顺地趴在宋宝璐怀中吃着肉干的琥珀似乎察觉到了主人的心情波动,撑着前肢直起了上半身,一双澄黄竖直的兽瞳带着几分凶狠打量着门口陌生的人类。 赫连枭幼时曾随着赵猎户进山打猎,凶兽也见过不少,但却从未见过被养在房间中的雪原巨狼。 后背冷汗如瀑,猛兽情绪多变,不知道什么时候这畜牲就会扑上来咬断他的脖子,但他却想不到任何一个逃生的方法。 琥珀感受到了房门口陌生人类身上散发的危险气息,它龇出雪白锋利的牙齿,喉咙里发出低沉危险的警告声,仿佛下一秒就会随机扑倒并撕咬一个倒霉蛋人类。 赫连枭都准备拉着宋宝璐逃跑了,但宋宝璐却艺高人胆大地拍了一下琥珀的额头,并且强制把它刚撑起的上半身按了下去:“坏琥珀,又凶别人,怪不得没人愿意来和你玩。” 那只本来要暴起的雪原狼竟然真的在她一声声的训斥中软下身来,尖细兽瞳变得滚圆,扑腾两下爪子后就半是嗷呜半是汪地发出委屈的哼唧声,连那原本拖在皮股后面瘫痪一样的尾巴也被注入能量一样小幅度摇晃着。 第十三章 赫连枭看着“琥珀”粗长厚重以一种不合常理的方式摇动着的尾巴,又看了看自己拉住宋宝璐衣服的手,一种莫名的屈辱涌上心头。 真是好本事,狼都能叫她养成狗,还有什么是她宋宝璐办不到的? 宋宝璐猜不出赫连枭跌宕起伏的内心活动,毕竟在她心中,琥珀只是一只长得稍微有些吓人的狗罢了。 见赫连枭迟迟不敢靠近琥珀,她索性抓着赫连枭的手顺着琥珀的脖颈沿着毛发顺下去。 小公主从出生就没做过重活,手掌心嫩如凝脂,手指头温热而柔软,虚虚搭在赫连枭的手背上,带起一阵奇怪的的颤栗。 而手掌下的皮毛粗粝而厚重,隔着皮毛都能抚摸出这只凶兽健硕的肌肉骨骼。 这冰火两重天的触感让赫连枭迫切地想要逃离,宋宝璐当然不能让他如愿,她用了些力气钳住他的手继续给琥珀顺着毛,一边还新奇地看着赫连枭胳膊上冒出的鸡皮疙瘩:“你胆子好小哦,我怕不是带回来了个娇滴滴的小丫头。” 赫连枭当然不是娇滴滴的小丫头,但是当他看到自己往后要居住的房间时还是露出几分慌乱:“我不要住在这里,我要住原来的小院。” 宋宝璐疑惑:“这个院子一个就顶整个檀院大,住进去也没有扰人的邻居,每日饭菜都有人送来,每月还开你十两银子,你为何要回那个小院?” 诚然,这间听雪院比檀院大了一圈,院子宽阔敞亮空地众多,甚至在院内可以跑两圈马,房中家具被褥也都是顶好的东西,有时公主逗狗玩累了会歇在此处,抛开那只狼这院子简直无可挑剔。 但有的东西是抛不开的,为了让琥珀拥有更自由的生活环境,宋宝璐命人打通了所有墙壁,换言之,无论你睡哪间屋,那只不栓绳的狼都可以大摇大摆地进来大快朵颐。 最终赫连枭的反抗无效,他搬进了听雪院,每日负责带着琥珀在院中早晚各遛一次弯,院中除却他还住着五名仆役,他们负责准备琥珀日常的吃食和扫撒工作。 在听雪院的第一个晚上赫连枭一夜未睡,院中虽还有旁人,但他们住的离这凶兽都较远,只有赫连枭与它长呆的地方只有一墙之隔。 赫连枭拿了些东西挡住被打通的没有门板的门洞,但心中依旧没有什么安全感,听着那厢时不时传来的磨牙嚎叫声,他盯着薄而精巧的窗户,在心中计算着如果琥珀发狂暴起又或是半夜肚子饿了这东西能挡住它的几率有多大。 答案是零,夜半在一阵响动后,赫连枭放在门洞处的杂物被掀倒,巨狼的一身雪白皮毛在月光下格外显眼,琥珀东嗅嗅西探探,似乎在寻找着什么,最终,床榻一沉,温突突的呼吸喷洒在赫连枭的面门上。 但最终它叼走了赫连枭放在床头的包裹,那里面有厨房送来的肉干。 躺在床上的赫连枭松了一口气,他猜得果然没错,琥珀从小被宋宝璐饲养,伤害人的可能性很小,但不知为何却十分暴躁易怒,下午时他留意了琥珀的食盆,发现宋宝璐竟然一直给琥珀喂得荤素搭配,偶尔还配合主食。 对于狗来说,这的确是很好的喂养,但琥珀是一只天生食肉的雪狼,宋宝璐自以为是的搭配套餐对于琥珀来说就有些不够看了。 在琥珀嚼完包袱里的肉干后又翻找了一通,在确定这个人类没有别的私藏后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第十五章 公主府中,宋宝璐怒极打砸了不少东西,名贵的瓷器珠宝碎了一地:“皇兄是什么意思?夏姐姐会不会害我我会不知道吗?” 小公主的语气又急又气,一双眼睛里却已经是波光潋滟,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如此袒护凶手,是不是我这个做妹妹的真死在他面前了他才能真的去查查?” 霍刀低垂着头站在旁边静默,万妈妈忧心地搀扶着气得浑身颤抖的宋宝璐:“公主,当心些,别气坏了身子。” 宋宝璐一大早就进宫和皇兄哭诉自己的遭遇,皇兄和颜悦色地告诉她自己已经找到了凶手,那些死士已经查明了是夏家派出的,而夏皇后已经被废黜下堂了。 夏皇后几乎是宋宝璐的半个妈妈,因为迟迟没有自己的孩子,拿宋宝璐当亲生女儿一样疼爱,感情上不可能害她,利益上就更不可能了,她一个公主能和夏家有什么纠纷? 宋宝璐自是不愿意,她为了见夏皇后一面,把常用的撒泼打滚哭闹招数全用了一遍,但皇兄仍然和颜悦色地劝她回府,并向她保证自己一定会彻查。 发泄了一通,宋宝璐终于冷静下来,她看向低眉垂眼的霍刀:“霍叔叔,那死士当真是夏家派出的吗?” 霍刀跟着沉如意查验了死士的尸体,那些死士的衣服内衬上的确绣着夏家的家纹。 但没有哪家的死士出去杀人放火还要昭告天下的,这是一次再明显不过的栽赃陷害,但皇上已经盖棺定论让沉将军烧掉了尸体,天子的旨意无人能违背。 沉默就已经是答案,宋宝璐满眼灰败,夏皇后身体本就不好,现在又被打进那灰败的冷宫之中,如果夏姐姐有个叁长两短,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夜里下了一场罕见的大雨,驱散了原本升起的暑意,而朝堂上沉夏两大家族的历经数年的明争暗斗终于有了定论。 夏家舍了夏皇后,任她在冷宫自生自灭,甚至还大义灭亲要亲手“除掉她”,但皇上宅心仁厚,只是打压了夏家的一部分势力,留了夏皇后的一条命。 此后,自断一臂的夏家不再有能与沉家争锋的能力。 宋宝璐听了这个消息只是呆呆地坐在床上,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万妈妈,我知道是谁要杀我了。” 万妈妈爱怜地看着宋宝璐苍白的小脸:“公主,您吃点东西吧。” 她家小公主从小就单纯天真,被人卖了都能乐呵呵地替人家数钱,现在事情发展至此,谁能断言哪个是背后推手呢? 宋宝璐轻轻出声:“是沉如意和沉衬心要杀我,皇兄偏心他们…” 万妈妈却只觉得公主在说胡话,表少爷和表小姐是国舅爷的孩子,从小更是被先皇后诸多照顾,怎么会反过来伤害公主呢? 宋宝璐摇头摇头:“万妈妈,你出去休息吧,我想一个人静一会儿。” 万妈妈无奈,只好转身出去。 在雕花小门被轻轻关上后,宋宝璐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她都知道的,那天在御书房,她看见了皇兄握着沉衬心的手教她写字。 皇兄不喜欢夏家,但他需要夏家的势力来制约朝堂,这是先皇留给他的最快的利刀,沉家出了先皇后,那夏家也要出一个皇后来维持制衡局面。 宋明刚开始并不在乎自己的皇后是哪个,无论哪个女人,不都是女人吗? 但他却错地爱上了沉衬心,一个小他十五岁,比他的亲妹妹宋宝璐还小两天的尚未及笄的小妖精。 那些死士是沉衬心派出去的,他稍微一查便能查出真相,自幼如珠似宝养大的妹妹被刺杀,他的心中是盛怒的。 但看着赤着一身雪白皮肉趴在他胸膛哭泣的沉衬心,他还是心软了,衬心没想过伤害宋宝璐,她只是想借着宋宝璐除掉夏皇后,从而成为他堂堂正正的妻… 怀中的沉衬心见他不那么生气了,又伸出纤纤小脚拨动宋明早已被她哭的昂扬龙根:“宋明哥哥,等及笄,我就嫁给你。” 怀中抱着心心念念的人儿,理智如宋明也不禁模糊了思维,只剩下想要发泄的兽性,但衬心还小,一时无法真的尝到滋味,他只能小心地在女孩柔嫩的腿上磨蹭着着自己的欲望。 第十六章 第二日,宋宝璐变一扫之前的阴霾气势汹汹地杀进皇宫中去了。 但有的时候,事情并不会朝着人们所努力期望的方向发展,而这种落差所带来的痛苦往往无比折磨。 宋明并未派人拦着宋宝璐,同时也并不理会她,只埋头在桌上处理自己的事,直到她将母后留下的玄甲令放在了桌案上。 矜贵的青年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寿春这是什么意思?” 女孩精致的与自己有七分相似的眉眼带着怒气,拿着可调动千名死士的玄甲令不甚熟练地威胁着:“凶手不是夏姐姐,我要你把夏姐姐从冷宫里面放出来。” 宋明看着自己从小养大的妹妹,不是没有心疼,但她生在天家,必不可能永远这么天真下去:“那寿春觉得夏皇后出了宫又该去哪儿呢?” 只要一天是皇帝的女人,那她这辈子死也只能死在这深宫中。 宋宝璐一派稚气地说道:“让夏姐姐回家啊,或者来我的公主府住着,我知道你偏心沉衬心,只要你把夏姐姐放了,我保证不追究了。” 宋明听了这话,原本松散的表情和目光陡然一凝:“寿春从哪儿听得话?此事又关衬心有何关系?可是有人在你面前说了些挑拨之语? “什么挑拨之语?我自己猜到的啊,而且不用挑拨,我本来就不喜欢沉衬心,还有沉如意!” 看着自己妹妹面庞上一派的天真稚气,宋明放缓了脸色:“你和衬心都是朕的家人,在外人和家人之间,哥哥肯定是要选择家人。就像寿春也会在哥哥和陌生人之间选择帮哥哥…” 宋宝璐打断了他的话:“我不会。母后说了,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宋明怔愣片刻,随后挤出一丝苍白的笑:“那宝璐倒是真君子了。” 宋宝璐此行虽没有把夏皇后救出,但她们终于是见上了一面。 皇帝心中有愧,倒不曾在吃穿上亏待这个废后,只是夏嫣身患顽疾,冷宫的环境不太适合养病,已然清瘦了不少。 夏嫣听着窝在自己怀中的少女倒豆子一样地说着话,端庄雍容的脸上满是慈爱:“阿姐在宫中很好,寿春不用担心,该吃饭吃饭,该玩耍玩耍,得空了进宫来看看阿姐就好。” 宋宝璐只是将脸枕在夏嫣的胸口,任由她用手指梳理自己的头发:“那姐姐也要好好吃饭,寿春下次进宫看到你瘦了要发脾气的。” 天黑透时,寿春公主的马车才从宫门驶出。 而宋宝璐从这天起,脾气变了不少,从前的她虽也爱憎分明,却并不会仗势欺人,而如今她却把对沉家兄妹的讨厌放在了明面上。 在各种宫宴上给沉衬心下绊子,花重金请武林高手在比武大会上找沉如意的不痛快。 沉衬心蕙质兰心才华横溢,生得犹如空谷幽兰般清丽,寿春公主却是精致贵气宛如天上来仙,两种迥然不同风格的美人起了矛盾,看客自然是大饱眼福。 但沉衬心的柔弱姿态明显俘获了大多数人的心,甚至寿春公主的“檀院”里都有人为劝说宋宝璐别再为难‘才女’,气的宋宝璐直接解散了檀院。 而大齐每年一度的比武会更是让沉如意沉小将军出尽了风头,宋宝璐找的那些个打手都成为了沉如意的衬托。 本想找别人不痛快的宋宝璐自己生闷气气了叁年,现即将迎来自己十六岁的生辰。 二八年华少女的身形婀娜,一张精致地过分地脸已然完全长开,宛若神仙妃子,看一眼便觉贵不可言,京城各家贵公子无不争相想做她的入幕之宾。 但寿春公主似乎在叁年前受了情伤,解散自己府中的檀院后一直也没透出要找驸马和面首的消息。 而此时,众人心中蛮横又贵不可言的寿春公主正窝在冷宫中的贵妃椅上神采飞扬地给夏嫣讲述自己的“大计”:她今年不再花钱请那些“江湖人士”来对付沉如意了,她秘密培养的“武学天才”近期已经可以出师示人了。 比武大会是大齐一年一度最大的盛会,介时不但是大齐的年轻武夫和江湖人士齐聚,不少来自外邦的高手也会参加。 比武大会只招收二十五岁下的男性,而沉如意从参加的那年起就一直蝉联,出劲了风头,今年将是他最后一年参加,若是今年她亲手培养的生面孔能胜过沉如意,那便能狠狠打沉如意的脸。 沉家皆为一体,沉如意今年输给她手下的人,那各种宴会上沉衬心也会低她一头! 夏嫣如往年一般微笑着认真而敷衍地回话:“好,到时候我要好好看着寿春的人是怎么打败沉如意的。” 当年她被冤枉入了冷宫,罪名还是她最不能接受的想要加害寿春,她心中不是没有愤怒,甚至想过抖出宋明的小情儿鱼死网破,但皇上的心偏的没边了,而夏家也极快地舍弃了这个肚皮不争气的皇后,只有她的乖乖寿春去和皇上对峙,为她讨要公平。 寿春是她一手看大的,单纯又率真,她要是喜欢你,那天上的月亮星星都能摘给你,但她若是讨厌你,便当场给你难堪,连脸面上的工作都不会做。 不过到底性子是善良的,便是再讨厌那沉衬心和沉如意,也只是拉人说说坏话,从未想过真的去害人。 第十七章 比武会当日,沉如意着一身云纹白衣站在场边等待抽签,有不少胆子大的贵女已经偷跑这儿看他。 翩翩如玉美青年,至今尚未娶妻,功业上又有了一番建树,沉如意是贵女圈想嫁排行榜第一名。 但有人偏不稀罕这第一名,宋宝璐咬着小白牙看着沉如意:“装什么装,等下要你好看!” 她对于这场“击败沉如意”大计十分上心,连抽签都是亲自动手,如今看着手上“轮空”字样的签子更是尾巴都要翘起来了。 “李小,我就说我向来运气好的吧。” 而她身后的半大少年也被她面上的明媚笑意感染,微微勾了勾嘴角。 宋宝璐秘密培养的“绝世高手”正是赫连枭,三年前她花重金寻找各种武林高手,但找到的要么就是打不过沉如意,要么就是年龄超过了参赛限制。 后来有一人毛遂自荐,声称自己击败沉如意不费吹灰之力,宋宝璐饶有兴趣地见了他,在见到是为白发苍苍的老人家后又瞬间泄气:“伯伯,不行的,你年龄太大了。” 那老人却是当场使出了宋宝璐从未见过的招式,甚至还轻松制服了武功一流的霍刀。 老人并未表现出敌意,只是呷了口茶水:“公主殿下,老夫自是不可能参赛的,不过今日前来是为了公主身边一人。” 故作高深的秦拜顿了一下:“是为了在您府上一十几岁的小少年,他有日出门被我的弟子见着,发觉他竟是绝世无一的练武奇才,恰逢公主寻人,老夫便想着两全其美——我寻得人传承武学,公主寻得人打赢那沉如意。” 宋宝璐听闻此言有些迟疑,并未及时答复,秦拜面上镇定自若,手心却已经因自己的谎言冒了汗:这小公主果然不好哄骗! 哪知宋宝璐思考了一会儿后认真地开口:“你说的是哪个小少年?可有什么特征?我府上有一个院子里都是十几岁的小少年…” 那时的檀院还未解散。 秦拜听闻此话心中一阵酸涩,三十三皇子,这些日子委屈你了:“他眼睛似乎异于常人,是一种通透的琥珀色。” 宋宝璐讶然,脑中浮出一双澄澈的琥珀眼来,是他? 自上次从宫中回来决心报复沉家后,宋宝璐已经许久没有踏入听雪院了。 赫连枭看着宋宝璐领着一长相与当年带他逃亡的秦崇有八分相似的老头踏进了听雪院,右眼不安分地跳了跳,似乎在预示着不幸的未来。 果然,在宋宝璐交代完离去四下无人后,秦拜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脸上老泪纵横:“殿下在这儿受苦啊!” 秦拜是秦崇的弟弟,秦家武学渊源深厚,与赫连皇室习同一武功,秦家好武功的男儿哪个没教授过皇子皇女? 秦拜武功高强,但将才逊于哥哥,便屈居二线服务于赫连氏,负责教授皇子武功和保护先帝平安。 但谁知先帝病重驾崩于离宫,他还未赶回宫便听闻噩耗:赫连皇室已被屠光,一时间,秦拜失去了生活目标。 但秦崇归来却告诉他,那日他其实回宫救下了一位皇子,他将皇子留在了大齐公主身边,只待兵肥马壮再接回殿下,光复北国。 但秦拜放心不下赫连皇室的独苗苗,连夜收拾了行李来了大齐,又恰好听说寿春公主正花高价寻找武林高手,便想出一计可留在殿下身旁。 眼下看来这计策果然是极好的,不仅随时可以保护羽翼尚未丰满的殿下,还能捡回他的老本行——教授赫连皇子武功! 自此,赫连枭便开始了他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的习武之路,并在三年后作为宋宝璐的“秘密武器”横空出世。 宋宝璐因着抽到好签开心得尾巴都快要翘起来,如果她有尾巴的话。 “我厉不厉害!厉不厉害!” 二八年华的公主平日里素爱倨傲地板着一张脸,犹如天上神女,现下笑颜逐开摇晃着身旁黑衣少年的手臂,一时间眉目熠熠,仿佛能与日月争辉,不少旁边等待的贵公子都看愣了神。 沉如意因着这番喧闹向这边投来了一瞥,发现那向来面对自己要么气鼓鼓要么干脆死人脸的小表妹竟然与一个不知名的黑衣少年拉拉扯扯。 眉头一挑,沉如意下意识地将目光移至那名身形挺拓的少年想看看他的面相,却发现少年面上覆着一黑色面具,唯有一双澄黄的眸子顺着面具孔洞犀利地顺着他的目光寻来。 沉如意咋舌,这小孩哪儿找的,挺凶的… 一旁的宋宝璐不知他们之间这些弯弯缠缠,她这次总共派出三名选手,当然,这三人的签也都是她亲自抽的。 除却赫连枭的轮空,另外两人的签也都是一些不甚厉害的杂鱼,她的运气果然就是最好的! 不过,她看向自己身旁已然比自己高出半头的赫连枭:“李小,你有把握吗?” 宋宝璐与人说话惯喜欢动手动脚,眼下那只柔嫩的小手又要塞进他掌心中去了。 赫连枭只犹豫了一秒便反握住那只手,用青春期特有的嘶哑嗓音开口:“他很强,我只有五成胜算。” 宋宝璐本想开口嘲笑他这大鸭子一样的声音,但手上传来的滚烫粗粝的温度让她不适,忙不迭把手抽开:“不要长他人威风!你也很强!他也只有五成胜算!” 虽然及时抽开了手,但他掌心的粗糙和滚烫依旧带给宋宝璐一点不适,她慌忙寻了个借口溜出了比武场打算寻个地方清洗双手。 李小天天练武功,手上不定多脏呢,摸起来也像老树皮!忆起那触感,宋宝璐情不自禁打了个寒战。 赫连枭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右手,好笑地摩挲了几下指头,真像只小猫,自己围着你的腿打转,你若是靠近想摸摸抱抱,它指定回头就跑,甚至还会伸出尖利的爪子给你开几道血淋淋的口子。 第十八章 不过当真是得谢谢她,联系上了秦拜他才知道北国现如今的局势。 北国现由三股势力制衡着,两路叛党一路保皇党,现在大家都尚未撕破脸皮,都打着“我才是眀路正统”的旗号,派出去寻找赫连枭的人几乎翻遍了北国的每一寸土地,连同大齐接壤的边境之地也被偷偷排查了。 秦拜提及此处又是一脸骄傲:“三十三皇子果然胆识过人,那些叛党怎么也不会想到您不仅顺利入了大齐,甚至在大齐公主身边混的风生水起。” 而现在,风生水起的赫连枭站在了擂台上,对面是沉如意似笑非笑的一张脸。 宋宝璐派出的另外两名“高手”连第一轮擂台都未能通过,更不用说触及金字塔尖的沉如意了,小公主的五十两黄金定金又成功被诈骗了。 台下端坐于正位的皇帝看着台下的年轻人挑了挑眉:“寿春这次找的倒是靠谱的,居然挺到了决赛。” 沉如意脑力过人,在加上赫连枭异于常人的眼睛,他一眼便看出面前少年是公主曾带在身边的那名男孩。 自己似乎为他看过相来着?根骨过人,若是再过两年的确可以与自己分个高下,但现在还是,太早了! 开场锣响的一瞬间,沉如意已携着长剑直奔赫连枭的面门而来,他步伐轻盈无痕速度极快,习得是上好的轻功。 “铛”赫连枭抬手挥刀勉强接下了这极快的一剑,场上武器都是半开刃,沉如意这一剑却已打出了利器特有的嗡鸣。 而沉如意则在兵器相接时猛地卸力后退,但还是被巨大的冲击打的连退三步。 他收起轻视的心态,换上了警惕的眼神,这少年竟是天生的大力士,虽速度跟不上,但一力降十会,若不是自己刚刚卸了力,这会儿怕是已经飞出场外了。 之前这少年同别人打擂他也看了,并未表现出如此神力,竟是装的,真可谓心机深沉。 旁边看台传来抑制不住的惊呼,沉如意年年都是砍瓜切菜一般打完比赛,今年却是直接被一个小少年一招逼退三步。 一击未能得手,赫连枭握紧了手中的刀,他知晓接下来的沉如意怕是不会轻易让他近身了。 沉如意提起内息,将轻功运用到极致,他借住速度优势时不时神出鬼没刺出一剑再拉开距离,看台上远远看去满是白衣残影。 而赫连枭在这疾风骤雨的攻势下显颓势,身上的黑衣已被撕裂,身上已出现数道伤口,但仍顽强地挥动着长刀抵抗着。 而沉如意在他慢慢滞涩的抵挡中静静等待着,宛如一只猛兽在寻觅最佳的出手时机。 终于,在赫连枭一次迟钝的挥刀中,沉如意手腕翻转,改变方向直直刺向了他的肩膀。 剑尖没入一寸,对方却没有任何的反抗后退,沉如意忽得眉心一跳想要抽剑远离,但为时已晚,赫连枭一改之前的迟钝,面对着他毫不设防的后背挥出了雷霆万钧的一记横斩。 半开刃的刀锋未能斩进肉中,但这力大无比的拦腰一斩直直把沉如意打飞数米摔下了台。 看台上的沉家人坐不住了,惊呼着跑去救自家吐血晕死的少爷,台上赫连枭的肩膀上插着沉如意的长剑,伤口血流如注仍强撑着站立。 直到一个身影不顾礼数地从皇帝身边飞奔而来:“李小!!!” 赫连枭眼前发黑,手脚无力地趴了下去,耳朵因失血过多而嗡鸣着,但他仍然听见了宋宝璐在他耳边说的话:“李小我们赢了,赢了沉如意了,你不要怕,我会治好你的…治好你” 当赫连枭再次醒来时已经回到了听雪院,身上的伤口已被包扎好,秦拜在房门口皱眉驱赶琥珀。 北国达官很多达官贵人都喜在院内圈养猛兽,他初见这只雪原狼并未太惊讶,不过像寿春公主这样专门为畜牲拨了间上好的院子的仍是少见。 赫连枭昏睡了一日,刚喝了点茶水润喉,那两名诈骗了宋宝璐的“江湖高手”就自来熟地踏进了院中。 宋宝璐是个心大的,赫连枭给她挣了脸她便也不计较这二人骗她的事情了,甚至还给了赏金,隐隐有几分“龙颜大悦大赦天下”的味道。 这二人一人名为周蒙,擅用暗器,武功已十分不错,但在场上多是大开大合的武器,他很不幸地第一场就对上了一名将长枪舞得生风的武将,几个回合躲避不及就被打下台来,压根无法近身。 另一人则叫王钦若,修习拳法喜爱肉搏,偏偏遇到了爱用甩鞭的武夫,上场就被人缠成了大肉粽。 二人皆为江湖人士,脑袋拴在裤腰带上过活,输了比赛也不见伤心,大摇大摆地拿着公主的赏钱在公主府胡吃海喝。 不过二人倒是没有忘记“大功臣”赫连枭,刚听见他醒了就前来关心。 “小李兄弟,你在场上表现可谓神勇啊,我们两兄弟也是沾了你的光了。”王钦若伸出宽厚手掌拍了拍赫连枭的肩膀,方正的脸上写满了真真切切的感激,但深厚手力好玄一下子给赫连枭干岔气了。 他勉强撑起身体远离:“走运险胜罢了。” 周蒙已经悄无声息地勾上他的脖子:“李兄弟,我们兄弟二人今晚打算出去找点乐子,你去不去?” 他面皮生的白净,眼尾上挑,看上去颇为有朝气,用的却是阴狠毒辣的招式。 赫连枭艰难地躲避着他们的攻势:“你们要去何处?” 周王二人对视一眼,发出意味不明的嘿嘿笑声:“小兄弟是公主的门客,自然金银不缺,但一定未去过宴春阁吧。” 赫连枭诚实回答:“没去过。” 秦拜刚把琥珀撵回院中喂了食,一进门就看见这二人围着赫连枭说着话:“你们做什么呢?” 秦拜是赫连枭的武师傅,周王二人生出几分干坏事被抓包尴尬,忙不迭告辞,周蒙出门前还不忘赔笑叮嘱赫连枭:“李兄弟,下午酉时我们来寻你,千万别爽约啊。” 第十九章 傍晚时分,周蒙王钦若二人果然如约而至,见秦拜不在又大摇大摆地架走了半死不活的赫连枭。 宴春阁,有点文化的人一听便知不是什么正经地方,但赫连枭没文化,此刻只能皱着眉看着面前笑意盈盈的女人们。 这地方脂粉气颇重,那些女人们穿衣又极为大胆泼辣,胸前白腻腻的一片直往周王二人手臂上蹭。 “二位小兄弟看着真是好生英武呐~能服侍一次二位也算是奴家有幸了~” 王钦若还有些肉眼可见的木讷,但周蒙已经一扫阴郁左右逢源起来:“姐姐这处怎么长的?我们庄子里下奶水的母牛怕是生的都没姐姐大?母牛下奶水,不知姐姐等会儿会不会下奶水?” 此话一出便引得莺莺燕燕们娇笑声一片。 身后被王钦若搀扶的赫连枭一脸稚嫩,身上还缠着雪白绷带,一时间倒没有人上前顾着他。 王钦若一看大功臣被遗忘了怎么了得?便下了些手劲拍拍已经急不可待的周蒙:“李小兄弟第一次来,你顾着点人家。” 周蒙一拍脑袋,笑道:“差点把我们李枭兄弟忘了,张妈妈,给我这小兄弟安排个嫩雏儿。” 周蒙心思细腻,猜到赫连枭可能还是童子身,很容易被心术不正的青楼妓女骗得人财两空,到时候公主若是为他出头自己怕是不好办,还是叫个雏儿让他自己慢慢摸索去吧。 张妈妈接了银子笑意盈盈地安排了起来,赫连枭被王钦若搀扶进了单独的房间:“李小兄弟,你这身上还有着伤,等下尽量不要太剧烈运动…” 赫连枭看着他离开的身影,一瘸一拐地打开了雅间的小窗,屋内燃着的助兴香混着脂粉气,闻起来香的十分刺鼻。 此刻哪怕他再迟钝也知道这是何处了,虽是出生在贫困苦寒边境小镇,但小镇也有窑子,他知道窑子里都是出卖身体挣钱的人,有坏人,也有逼不得已的好人。 宴春楼虽处处奢华精致,但也改不了这是个窑子的事实。 赫连枭坐在铺了玫红褥子的绣床上,心中没由来的烦躁,自己受伤醒了也不见宋宝璐,亏的她说会治好自己,结果最后还是秦拜给自己包扎。 不过这的确是有些冤枉宋宝璐,那日回来她是打算给赫连枭请御医,但秦拜拍着胸脯说这种小伤交给他就好,她便将信将疑地将赫连枭交给他了。 这般想着,赫连枭一瘸一拐地挪出了房间,他在这儿真的呆不下去了,这周王二人的心意他心领了,但他真的无甚兴趣,而且此事与他所练功法有损,他实在不愿多花力气了。 甫一推门,门口一长相甜美衣着暴露的少女就被吓得跌坐在地,身上的纱衣都随着动作间褪去半截。 她被卖进青楼,因为有几分姿色被养到如今才出来接客。 张妈妈说今日来的客人中有一人模样俊且年岁小,周身气度不似一般人,且点名要嫩雏儿,这便是她翠翠爬上枝头的机会。 虽然心中已经想通,但翠翠在门口做了许久心里建设,把姐姐们鼓励自己的话想了个遍还是不敢推门进去。 正在门口踟蹰时,门被人从里面猛地推开。 一十四五岁的少年从里面一瘸一拐地挪出来,的确俊朗非凡,不过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一双澄黄的眼睛,如同上好的琥珀宝石,看人的时候几乎将人溺毙其中。 但赫连枭的视线仅仅停留了半秒便移开了,他要去找王钦若,因为身上伤口,他需要一个人驾马车送他回去。 回忆着王钦若离去的方向,赫连枭往前寻去。 很快他便听见了周蒙的咒骂声,隐隐约约听得不太真切,等目力极好的他寻声望去,却恨不得立即自戳双目。 在远处的屏风后正纠缠着三个影子,婉约窈窕女子的跪趴在地上,高而壮的应是王钦若,此刻正又凶又狠地往那女子嘴里抽送着东西,清瘦的是周蒙,他掐着女子的腰,在后面几乎顶出残影。 赫连枭这才听见在周蒙高昂咒骂声中夹杂的王钦若的沉重喘息和女子如泣如诉的细碎呻吟。 赫连枭的脸瞬间涨红,这二人竟然如此,如此不要颜面,青天白日的还是在外面就这般… ……看来王钦若也靠不住,最终赫连枭花了钱从后院雇了个伙计送自己回了公主府。 赫连枭刚回公主府就看见了秦拜那张比锅底还黑的脸:“公主找你。” 找他就找他,这么凶干嘛?赫连枭满腹疑惑地拖着伤痛身体屁颠屁颠地去见宋宝璐了。 第二十章 宋宝璐坐在小花厅中却已是等待多时了。 赫连枭给她挣了个大脸,宴会上她看着沉衬心那张阴沉的死人脸心中便止不住地高兴,还特地趁着心情大好乔装打扮一番去民间小馆中买话本子看。 那平日里坑死人的老板今日却特地送了她一本“好书”“夹在话本子中了”“回去一个人偷偷看”。 她…她还真的一个人躲起来偷偷看了。 这一看便打开了新世界,这本《奇狐传》前面几页都是她熟悉的内容,狐妖书生,大雨借助,暗生情愫… 直到某一页,诸如“对垒牙床起战戈,两身合一暗推磨”之类的淫诗艳曲占据大量篇幅。 宋宝璐未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看着这些绮丽语句身下微微生出点湿润,直到她翻页,一副彩画猛然闯进她的目光中。 画上女子美貌无比,生着尖尖耳朵和雪白尾巴,而身后的男子却是肥头大耳,二人身体相连的地方杵着男子身下长着的黑色棒子。 好丑,这是宋宝璐的第一直观印象,她“啪”得合上书页,身下那点湿润这会也变得冰凉。 直到她听见身旁丫鬟玩笑着议论,周蒙和王钦若带着有伤在身的李枭去了青楼 呢… 宋宝璐心中腾起一点难过,她其实心中已把李枭划为了“自己人”的阵营,结果李枭居然偷偷瞒着自己去了青楼! 不过,她想着刚刚看到的话本子,上面说“狐妖快活得像升了仙”,当真如此快活吗? 赫连枭赶到小花厅时就看到了瘫坐在大藤椅上的宋宝璐,她今日穿一身红色抹胸裙,裙上绣着金色花样,铺洒在藤椅上如同一只翩然若飞的蝶。 宋宝璐瞥见他身影,并不和他客套,拍了拍身旁的藤椅示意他坐下。 “听说你和他们去了‘那儿’?”宋宝璐话一出口又觉得自己直白的有些不近人情,便咳嗽一声补了一句:“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赫连枭看她那样子就知道是在问些什么,难言的羞耻涌上心头,瞬间涨红了脸颊:“不是,我没有,我是去了,但是没有。” “那他们真的是这样子的吗?” 宋宝璐说话间猛地将藏在宽大袖中话本伸到了赫连枭的面上,尖锐的书角几乎戳到那双亮晶晶的琥珀眼睛。 赫连枭在看清上面的东西后后骇得后退了三步,气急败坏地捂住滚烫的面颊:“你,你怎么看这些东西!” 宋宝璐讨了个没趣,悻悻地收回话本子:“看这些怎么了?你还去过青楼呢。” 她意有所指地隔空点了点赫连枭的身下:“小屁孩,毛都没长齐呢就学人家出去逛青楼。” 赫连枭激动地连比带划地想要证明自己的清白:“我一开始并不知道那是青楼,在发现不对劲后就离开了,师父说了这种事于练功有损无益。” “而且,我不是毛都没长齐的小孩。” 这最后一句话,赫连枭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宋宝璐却没在意他说了些什么,她的目光一直放在她隔空点了两下的地方。 少年因为身上带伤,下身只穿了一件白色的底裤,平日看不出来什么,他这一激动地比划那儿便凸一点形状。 李枭那处长的也是像话本子上画的那样丑吗? 宋宝璐想着便下了手,赫连枭还在气愤中便看见宋宝璐扔了手中的话本直奔他的裤腰带而来。 他本能地拽住裤子,宋宝璐力气不如他大,见硬的不行只能来软的:“李枭,我想看看,就只看一眼,那儿真的和话本子上长的一样吗?” 那双又黑又亮的杏眼直直地盯着他,忽闪的睫毛犹如两把小刷子刷地赫连枭心底升起痒意。 “不,不行,宋宝璐,你真是,真是!” 在比武场上面对刀光剑影尚且沉着冷静的小少年此刻又气又急,彻底破了防,双手犹如母鸡护崽一般死死扒住单薄的练功裤。 争执推搡中突然听见“咚”的一声,宋宝璐不知碰了哪儿,也不拉他了,闷头坐在藤椅便开始掉眼泪。 赫连枭看她那蔫头耷脑的样儿心中有些纳闷,他刚刚没推人啊,只是在原地乌龟缩壳护住自己。 怎么宋宝璐表现的好像自己欺负了她一样? 逃脱魔爪后本该转身就走,但看着宋宝璐哭得打颤的单薄肩膀,赫连枭还是俯下身去从底面查看她的额头眼睛有无撞伤。 那原本光洁的额头上果然撞肿了一块,鼓起一个红肿的包,宋宝璐自小金枝玉叶,此刻半是委屈半是疼痛地掉着泪珠子。 这下更走不得了,赫连枭在旁僵硬地站着,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隔,乍一看是有人把练武场的木桩子搬到了这小花厅中。 小花厅一时间静悄悄的,只能听见女孩声若蚊呐的抽泣声。 一壶茶的功夫,赫连枭终于不堪这种钝刀子割肉的折磨,让他去上刀山下火海也好过在这里听宋宝璐哭半个小时强! “行了行了你别哭了,”既然想清楚了,赫连枭也不是扭捏的人,说话间直接褪下了自己的练功裤,“你看吧,看完别哭了。” 这下又换成宋宝璐心梗了,一开始撞到哭的确是疼,哭了会便是手段了,本以为自己还得磨一会儿,没想到赫连枭竟直接自己脱了裤子。 额上的伤已经不疼了,她这会儿倒是找回了一点羞耻心,迷蒙着一双波光潋滟的泪眼从指缝里偷看。 十四五岁的少年双腿极长,因练功生成的肌肉紧实地附在腿骨上,仿佛下一秒就能爆发出惊人力量。 而再往上看,卷曲毛发中躺着一坨深色的东西。 好丑。 宋宝璐皱了皱鼻子,男人下面都这么黑吗?是不是洗澡时都不清洗的… 这要让赫连枭知道了又要大呼冤枉,他生来肤色就黑上一度,下面也是生来就这样,他每日都有好好清洗自己的! 书上那男人身下像是生了个黢黑的棍子,而赫连枭这处却是软趴趴的,是因为他年龄太小了吗? 赫连枭不知何时已经闭上了眼睛,睫毛轻颤着,没有了那双琥珀色眼睛的注视,宋宝璐胆子大了些,放下了半捂着眼睛的手。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赫连枭腿间的肉团似乎蠕动了几下,小幅度的,宛如受惊的毛毛虫。 宋宝璐:…有点可爱 于是她便伸手捏了一下。 赫连枭心里本就紧张,同时脊椎骨还有一股痒意往上爬,此刻突然挨这么一下,控制不住地闷哼出声:“唔…” 睁开眼睛一看,宋宝璐那张哭的红彤彤的可怜小脸此刻正摆着无辜的表情对着他,一双手也放在身后绞动着。 但她原本滴落在手上的温热泪水又随着指尖被留在了他二弟上,此刻在阳光下格外晶晶亮亮,铁证如山。 赫连枭此刻却无法开口发出质问的话语,因为那股痒意已经顺着椎骨爬上了脑门,而他身下那坨丑东西也逐渐站起。 宋宝璐目瞪口呆地看着赫连枭身下升起的大棍子,再对比话本上的男人,这下一样了! 不过还是有些不一样的,比如原本深色的肉褶被撑开,赫连枭那处前端竟然探出一李子大小的红粉色的肉头,中间一道竖缝正吐着晶晶亮亮的粘液。 还欲在细看,赫连枭已经推开了她越凑越近的脸,提上裤子夹着腿逃之夭夭。 第二十一章春梦+自渎(微h) 回到屋内,那处却仍是顶起高高一处,裤裆顶端的轻薄面料已经被清液浸的湿透。 往常也有过这种情况,大约从两年前开始,这处就经常莫名其妙自己硬的支愣起来,但这么难捱半天不软下去还是头一回。 赫连枭无奈往那处浇了盆凉水,原本斗志昂扬的莽首被凉水一激果然软了下去,恢复成疲软无害的模样。 睡前赫连枭顾不得身上伤势,又在院中打了一套拳,在出了一身淋漓汗后终于放心地沉沉睡去。 然而再一睁眼,他却已身处一破庙中,窗外雷雨交加,屋内只有几盏油灯蒙蒙地亮着。 他摸了摸头巾和书箱,晕乎乎地想到,哦,原来我是一个书生,外面下雨了,现在我在破庙里避雨。 有人给他说过这个故事,破庙里有书生…还有,有什么来着? 不远处,一道甜腻腻的声音传来:“公子~” 一女子着薄纱扭着水蛇腰缓缓走近,抬起那张熟悉的脸给他抛了个媚眼。 哦对…还有女妖精。 女妖精,会挖出书生的心吃掉。 这么一想着,他手里立马出现一桃木小剑:“大胆妖孽!” 原来,我是道士吗? 女妖精宋宝璐见到桃木小剑立马软了身子扑簌簌掉眼泪:“我不是造孽,道长饶命!” 看着那张熟悉的哭颜,赫连枭身下腾起一阵熟悉的火。 而那女妖精不知何时褪下他的白色练功服,俯下柔软的身段低下头将柔嫩面颊上的眼泪统统蹭在红通通的肉头上。 滑腻冰凉的触感和视觉的上的刺激让赫连枭不自觉地挺了挺腰,马眼也吐出几口透明的前列腺液,待宋宝璐蹭够了抬头离开时腮旁还扯起一丝透明的粘液。 赫连枭浑浑噩噩地正想说你别哭了,我不收你,女妖精宋宝璐却已经停止端详,张口含上了他身下硬得发胀的性器。 一种从没体验过的感觉俘虏了赫连枭,雨势渐急,抬眼是破败的庙宇棚顶,低目却是宋宝璐低着头乖乖吃着他那处,脸颊鼓鼓活像一只乖巧的小松鼠。 不过这女妖精口中却是不像面上那么乖巧,小舌嘴唇吮吸着榨精,短短几息赫连枭就粗喘着抽送起腰交代了出去。 漆黑床幔中,赫连枭睁开了眼睛,屋外雨声沙沙,隔壁屋琥珀睡觉的呼噜声吵得震天响,他在冰凉的空气中迷茫地抓了一手,试图分清虚幻与现实。 发泄过一次仍不满足的孽根被已经浸湿的冰凉布料摩擦着,赫连枭在原地粗喘了半天,终于认命地伸出手逮住了那根不安分的东西,模仿者梦中宋宝璐的吮吸舔舐抚慰着它。 “唔…” 可能是梦里的柔嫩触感和现实的粗糙手掌差距太大,少年粗重的喘息和手上来回律动的频率越来越快,换了几种姿势都没能痛快释放自己,急促的撸动中已带上了三分火气。 雨夜温度骤降,赫连枭这厢却是已经把自己弄出了一身汗。 窗外雨声渐息,赫连枭本就混沌的脑袋里不断闪过现实中和梦中宋宝璐的哭颜,最终,在一声包含着快慰的叹息中,他用手掌包住了莽首,振抖着腰,全数射在了自己的手掌上,霎时,一种从未有过的舒爽感自身下遍布全身。 赫连枭长叹了一口气,终于彻底清醒过来。 第二日,秦拜纳闷儿地看着赫连枭清洗完晾在屋内的床单衣物。 “这天儿还下着雨呢洗什么衣服啊?” 而且这衣物都被拧的皱巴巴的,不知是遭受了怎样的酷刑。 赫连枭不予理会,只是在屋内将强体健魄的开背拳打了一遍又一遍。 第二十二章 这边赫连枭还在为自己的少年一腔愁绪无处诉说,宋宝璐已经躺在了夏皇后怀里哼哼唧唧地撒娇:“我找的人,可厉害,一下把沉如意拍下擂台,打得吐了几口血…” 她张牙舞爪的样子逗得夏嫣放下手中针线拍了拍她的头:“我在这儿都听说了呢,我们寿春这次可是出了个大威风!” 宋宝璐对于夏嫣的夸赞很是受用,喜滋滋地捧起她手中绣了一半的花样把玩,却发现上面绣的并不是花鸟鱼虫之类的花样,而是只威风凛凛又憨态可掬的小老虎。 见她发现了,夏嫣笑眯眯地绞了手中的线:“快穿上看看合不合适,不合适我再改改,过两日差人给你送去。” 说罢夏嫣便抖起手中红彤彤的一团缎面料子,竟是一件大红底子五彩绣金缎面斗篷,兜帽上坠着白乎乎一圈兔毛,斗篷四圈用金线绣着几只打闹的小虎,显得可爱非常而又贵气逼人。 宋宝璐眼睛立刻便离不开了,惊喜又感动地给了夏嫣好几个大拥抱:“合适!喜欢!” 甫一穿上,夏嫣便满意地点点头,二八年华的少女正褪去最后一点婴儿肥展现令人恍惚惊叹的美貌,而这件配色高调图案却颇具童趣的斗篷添了几分英气与稚气,远远望去像是哪家的小公子闯进了这寂静寥落的冷宫。 暮色西沉,赫连枭从练武场回了听雪院,刚进门便看见一道红色身影指着自己的衣摆蹲在琥珀旁边絮絮叨叨说着些什么:“琥珀,你怕不怕,这是可老虎,大老虎。” 琥珀懒洋洋地甩了甩自己臃肿的尾巴,斜着眼睛觑了一眼赫连枭,嘴里发出软绵绵的“嗷呜”一声。 宋宝璐捏着它脸上的肥肉拧了一圈:“笨狗,在森林里你遇到老虎就要被吃掉啦。” 眼见宋宝璐终于起身要走,赫连枭连忙转身装作自己在院中练功。 “我的衣服好看吗?颜色漂不漂亮?上面的老虎威风不威风?” “李小,李小,李小!” “李枭!!!” 任由宋宝璐花蝴蝶一样在自己旁边舞来舞去,赫连枭只是不动如山地扎着自己的马步,仿佛要沉默到天荒地老。 从练武场慢一步回来的秦拜笑呵呵地指点她:“公主,踢他右腿膝盖他就会理你了。” “不过,公主你这大夏天的穿什么斗篷啊?” 宋宝璐闻言果然卯足了劲冲着赫连枭的膝盖踢了一脚,未完全痊愈的伤口挨上这么一脚,赫连枭终于发出了见到宋宝璐后的第一道声音:痛苦的闷哼。 用手揉着伤口,原本半蹲着马步的少年缓缓直起身来,宋宝璐此时才发现原来当初坐在马车上和自己分食糖画的小男孩已经长得这么高了,此刻甚至能够轻易地用那双狭长的琥珀色凤眼俯视自己的头顶。 后知后觉地为自己昨日的作为感到尴尬,但宋宝璐仍是死鸭子嘴硬地叭叭道:“你看什么看,真是长大了,我叫你都不理了,小气鬼…” 赫连枭却并未回答这句小气鬼,只是为她松了松斗篷的系带:“大夏天的,怎么穿了个斗篷,不热吗?” 宋宝璐杏眼圆睁,汗涔涔红扑扑的脸蛋上写满了“震惊”二字:“你,你,你的声音怎么回事?!” 明明昨日见他还是清清朗朗的少年声音,怎么今天忽然变得又沙又哑,不对…好像也不是沙哑,而是低沉,沉得宋宝璐的胸腔似乎都要与之共鸣。 “没怎么,睡一觉就这样了。” 趁着宋宝璐愣神的功夫,赫连枭已经解下了斗篷迭好放在了宋宝璐的怀里:“过两天再穿,天太热,别把自己捂坏了。” 宋宝璐抱着斗篷落荒而逃。 赫连枭目送她跑远才准备进屋,目睹全程的秦拜在旁阴阳怪气:“稀罕还晾着呢?觉着自己大鸭子声音难听啊?” 赫连枭已经关上了房门,只留下一句轻快的北国方言:“确认点事情罢了。” 确认自己躁动的心脏是不是在她面前能得到幸福的安宁,确认自己是不是真的愿意为她损去部分功法而毫无怨言。 不过今日见到她傻乎乎地穿着红色小斗篷在那儿逗琥珀,一切便都不重要了,她这么可爱,他理所当然地会喜欢。 而这喜欢就意味着,赫连枭瞥了一眼低头大嚼肉干的琥珀。 他现在的地位和这头蠢狼差不多了—— 一条宋宝璐的忠心小狗。 (赫连小狗连要失去的功法都想好了,就是没有想过有没有可能根本没有机会让他失去(σ′▽‵)′▽‵)σ) 第二十三章(亵渎) 从这天起宋宝璐就发现了赫连枭不太对劲,他似乎有事没事都要跑到自己眼前晃悠两下,挤的万妈妈都要没处呆了,但奈何他是个“大功臣”,一时没人奈何得了他。 直到宋宝璐实在被烦的不行:“不就是捏了一下吗?那日我脑袋上还撞了包,差点毁容,你至于这么小气吗?!” 听着她带着十足孩子气的控诉,赫连枭只是手上动作不停地给她剥榛子,内力沿着缝隙一震,再一搓,露出白色果仁,比万妈妈手上专业的工具都要好用。 宋宝璐果然忘记继续说话,专注地吃水晶碟里堆成小山的果仁。 万妈妈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公主咀嚼不停的腮帮子,心里暗暗叹气。 在小公主洗香香上床之后,万妈妈苦口婆心的说了一大通话:“公主,您对于这李枭到底是何态度呢?他虽武功甚高,但未拜官封侯,是万万也配不上您的,但您若是真的心悦于他…” 宋宝璐吃惊地瞪大双眼:“我并不心悦于他啊!” “那您整日默许他呆在您身边,对于他的示好也全盘接受,以后若是您觅得良人,怕是驸马爷会容不得他。” 宋宝璐空空的小脑袋飞速运转,一直以来她都当李枭是“自己人”,而她眼中的“自己人”是任取任用的,他的不就是她的吗? 同时,若是哪天李枭被欺负了,她也会尽力帮助李枭,但如今万妈妈这一番话却是醍醐灌顶,让她把李枭和那些打马追她马车只为和她说一两句话的世家子弟联系到了一起。 怪不得那日她去寻琥珀觉得赫连枭这么怪怪的呢,原来是喜欢上她了呀,那以后看他敢和她生气吗! 万妈妈见小公主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以为公主已经懂了分寸,便放心地拉下了帷帐退了出去。 殊不知就是她的这番话让赫连枭陷入了水深火热的境地。 第二日宋宝璐便跑到了赫连枭的演武场观摩他的日常训练。 只见烈烈太阳下,赫连枭正同多日未见的霍刀打得有来有回,二人均打着赤膊,晶亮的汗水在太阳下折射出光芒。 周围围着一群府中侍卫看着热闹:“李枭加油啊,赢了霍统领狠狠宰他一顿啊!” 但武场中心的二人此刻却停止了缠斗,穿上衣服冲着宋宝璐行礼。 宋宝璐点点头示意他们继续,自己则寻了个荫凉舒适的地方坐着观赏。 霍刀身穿藏青色的衣服,衣服吸收了汗水软嗒嗒地黏在身上,行动多了几分滞 涩,而一旁的赫连枭也好不到哪里去,白色的轻透练功服黏在身上透隐隐约约的肉色。 宋宝璐捧着一杯冰蜜水一边喝一边欣赏着二人可以说是有些野蛮的打斗。 但对武功一窍不通的她看着看着注意力就被吸引到了别处,她注意到赫连枭胸口随着汗水印透竟显出两点红梅来。 而那两点红梅随着衣物摩擦正逐渐挺立,旁人只顾为着精彩打斗喝彩,宋宝璐却是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两点不甚明显的凸起。 怪事怪事,明明刚刚二人赤膊的时候她都没觉得有多好看,这穿上衣服了她反而很想扒下少年身上的练功服去看看那两点红梅是不是她所想那样靡艳。 反正李枭喜欢她,这次她不仅要看,还要把上次没看够的看个够,宋宝璐边喝甜水边笑眯眯地想着。 赫连枭自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自那日他认清自己心意后便循着曾经在家乡见过的手段追求宋宝璐,不过宋宝璐虚长他一岁,行事作风仍是顽童一般,似乎一切都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到底只是个少年,哪怕表现的再老成,面对心上人忽冷忽热的态度,赫连枭的心中仍是酸涩难言。 再忆起秦拜带回的那封线报,北国叛军起自三股势力,如今皇位唾手可得,少不了一些个走狗烹狡兔死的场面,此时赫连枭亮相于众人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秦崇话说的客气,但是手段和意思却都是很强硬,赫连枭要么去战场杀敌夺回皇位,要么就死在大齐的温柔乡里。 作为赫连皇室最忠心不二的守护臣,如果这血脉最后的种子是一个只会动摇军心德不配位的懦夫,那么他不介意亲手清理掉赫连枭。 被公主看着,霍刀只觉得如芒在背,再一看对面李枭越打越是振奋,一双黄澄澄的琥珀眼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为了不输的太惨,霍刀只能暗骂一声认输叫停:“年纪大了,有点力不从心…” 周围围观的侍卫发出失望的吁声。 宋宝璐也在此时失去了趣味,天实在太热,怀中抱着的冰饮也解不了这股闷在胸口的燥热。 她想见赫连枭直接让人找他不就得了,何必离开她那凉爽舒适的屋子,简直是自讨苦吃! 再次见到赫连枭已经是傍晚了,太阳下山并没有带走高温,反而是带走了最后一丝凉风,空气凝固像是胶状,无端透出几丝憋闷。 宋宝璐没骨头猫一样地瘫在藤椅上,扒着冰鉴贪婪地吸收凉气。 若是万妈妈在这定是要唠叨宋宝璐一番,虽是三伏天,但这般冷热交接,染上风寒怎么办? 不过要做坏事,宋宝璐早早地遣散了周围的人,她抱着冰鉴斜眼看着赫连枭。 赫连枭得知公主要见他,匆忙地冲了身就来到小花厅,此刻身上仍带着湿漉漉的水汽,而他眼角的那颗小痣也显得愈发明显。 宋宝璐很快便从冰鉴上被扒了起来:“冷热交接,公主当心身体。” 宋宝璐被强制挪到了一旁,心中火起,但碍于有求于他,按下没有发作。 小花厅一时静悄悄的,宋宝璐只用一双眼睛打量着少年匀停的筋肉躯体。 被心上人这样盯着,赫连枭难免感到几分羞耻,开口打破了沉默:“公主叫我来有什么事?” 宋宝璐笑眯眯地示意他靠近点,而后语出惊人:“李小,你是不是喜欢我呀?” 赫连枭一时间心跳都漏了几分,几秒后心脏已经不停地泵送血液,直到他红了整张脸,但他向来擅长直面自己的感情:“是的公主。” 宋宝璐餮足地笑起来,一双眼睛晶亮晶亮:“那你脱衣服给我看下,都脱掉!” 涉世未深的少年只将其当成是心上人的一种默许,三下五除二脱去了身上轻薄的衣物,露出健壮舒展的少年躯体。 宋宝璐没料到他这次这么爽快,不过也正合她意,便凑近观察起来。 赫连枭的肤色偏深,常年暴露在阳光下使之有种蜜样的质感,而胸前那两点毫无用处的扁平颗粒却是艳粉色。 在宋宝璐带着玩味和好奇的注视下,赫连枭身下颇具规模的小兄弟颤颤巍巍地抬起了头,而赫连枭面色虽仍是如常,但上下滑动的喉结和蝶翅般微微颤抖的睫毛暴露了他内心的紧张。 宋宝璐发自内心地咋舌感慨:若是被那些爱养男宠的贵妇人看到,肯定要和她讨要李枭了。 这般想着,她便继续那天未完成的事,伸手覆在了那已经完全抬头的昂扬肉龙上,甫一上手,那沉甸甸的滚烫物什便在她的掌心弹跳了几下。 宋宝璐觉得好玩,便全凭感觉左戳戳右捏捏,赫连枭还是个雏儿,哪经得起心上人这般折磨,光是被她那双波光潋滟的眼睛盯着他就已经有了要射的冲动。 宋宝璐这厢戳的正高兴,便被赫连枭捉住了双手,而他的另一只手捉住自己不争气的子孙根来回撸动两下,随着喉间溢出一声闷沉的低喘,便尽数射在了自己包裹头部的大手里。 虽是已经用手兜着,但他射的又凶又急,难免有几滴溅在瘫坐着的着的宋宝璐的脸上,神女染瑕,宋宝璐呆愣愣地任由那东西顺着自己脸庞滴落。 赫连枭看她呆呆的表情,心中又是喜悦又是怜爱,凑上去帮她舔掉自己的脏东西,宋宝璐的脸尝起来就像一块嫩豆腐,赫连枭这样想着,便放纵自己在她脸上吮出一块小小的红痕。 这样吮着,心中却越来越不满足,他慢慢移向下方那张让他又爱又恨的小嘴,刚想伸出舌头去勾那块软肉,便被宋宝璐狠狠推开:“谁,谁准你亲我的!” 刚刚还像是被抽走灵魂的神女,此刻灵魂全部回归,这副皮囊又开始鲜活生动,散发出足以灼伤他的烈烈光芒。 赫连枭面色一白:“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太过分了,寿春别生气…” 他自变声以来说话便甚少有起伏,怕声音嘶哑难听,此刻也顾不上那么多,哑着嗓子安慰着宋宝璐。 宋宝璐慌张地擦掉自己脸上的口水:“ 你喜欢我,我当然可以摸你,但是我又不喜欢你,你不能碰我!” 说完这句话,她便落荒而逃,没注意到小花厅里赤裸着的少年脸上不可置信的悲伤表情。 第二十四章 宋宝璐逃也似的钻回自己房间的绣床上打滚,心脏砰砰直跳,脸上的温度几乎能蒸熟一个鸡蛋。 烦死了,她这么想到,都怪李小,非要做怪事,害的她也变得怪怪的… 寿春公主是被千娇百宠长大的,她得到过太多的爱,赫连枭的这份掺杂在里面算不上多么突出,越过他排在前头的人多了去了。 但是…但是… 只要一闭上眼睛,他汹涌激烈的喘息和亲吻自己时近乎虔诚的表情就涌进脑海,让她心如擂鼓面如赤霞。 这夜月明星稀,秦拜带着赫连枭从公主府的一侧小门出去,守门的人都熟悉二人,睡眼惺忪地放了行。 赫连枭回头看了一眼气派的院墙和大门,他的目光似乎可以穿过红墙树木,看到那个蜷缩在绣床上的身影。 明明是从小被宠大的公主,睡觉却是像小孩子一样蜷缩着,若是有人睡在旁边,她的四肢又会像长蛸将人牢牢缠缚,令人动弹不得。 赫连枭呼出长长的一口气:“走吧。” 他选择今夜出发倒不是因为受了情伤,前线秦崇催得紧,似乎总怕他溺毙在大齐的美人乡里。 但赫连枭心中无比清楚,若是不掌握权与力就留不住任何人,等未来宋宝璐厌倦了他,他也只能灰溜溜的离开。 就像那个曾经住在檀院里的柳清,哪怕再不愿离开,最终也是被黑甲卫连拖带拽赶出了公主府。 他和柳清不一样,柳清喜欢宋宝璐,或者是宋宝璐的身份,甘愿做玩物,被抛下也只是玩物命定的不幸。 如果获得权力…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跟随在宋宝璐身边,她再也不能对自己招之即来挥之即去… 二人一路北上,终于在树叶凋零之时抵达了北国。 寿春公主破天荒地发了好大一顿脾气,因为府上一家臣的不告而别,公主府的下人们已经胆战心惊数天了。 宋宝璐恨恨地捏着从李小书桌上找到的纸条,上面坦白了少年心迹,讲述了自己此番是要去北国参军打仗,并说若是有命回来,定会来向她求亲。 求什么亲?不告而别的骗子! 琥珀无助地在一旁用鼻尖拱了拱泪流满面的小主人。 第二日,小公主将洋洋洒洒写满了郑重情话和承诺的纸条撕的稀烂丢到小池子里喂鱼了,并且绝口不再提李枭的名字。 万妈妈惊讶地发现公主长大了,虽说早已及笄,但前两年的宋宝璐仍是一派稚气,想一出是一出,完全还是小孩子脾性。 但最近,公主也会凭栏叹气了,那从无阴霾的眉宇之间也蒙上了一层若有似无的悲伤,显得柔弱无依。 万妈妈激动地几乎要掉眼泪,寿春出落的越来越漂亮,也越来越像故去的太后。 不过公主这番转变全是因为一个出身底层的男孩,也不知是好还是坏… 暑走寒来,宋宝璐如愿穿上了夏皇后缝制的披风。 这披风仍是当初的鲜亮,上面的小虎嘻笑打闹憨态可掬,宋宝璐穿上了它,心中却是酸楚无比。 直到进宫见到了夏皇后,皇后梳理着她的头发听她抽噎着讲述事情的经过,只在听见李枭向她告白时一停:“那他可有对你做过什么?” 宋宝璐讷讷,好像,好像就亲了她一口,剩下的都是自己做的… 夏皇后听到否定的答案,舒了一口气:“寿春,人都是这样子的,他陪伴在你身边许久,自然会产生感情,不过人生路有聚也有散,心中烦闷不若多出去认识认识新的朋友,兴许就不那么难受了。” 于是宋宝璐听了夏皇后的话开始频繁地参加各种宴会,倒真叫她找到几个趣味相投的朋友,不过鉴于种种原因,夏皇后只允许她和女孩子做朋友,并且三令五申“不可把人带回公主府”。 千里之外,皑皑雪原上数个兵帐井井有条地排列,食物的香气伴随着喧闹声随着寒风弥散,过两日会有一场硬仗打,士兵们大多在营妓那里寻欢作乐,好似明天就是生命最后一天了。 大齐的冬天不怎么会下雪,下也是轻轻飘了几片下来,很快便化在地面上。 但北国一入冬就开始频繁下雪,赫连枭孤身坐在一处土丘上,不一会身上的铁甲就被白雪覆盖。 这场战事吃紧,要在开春前打完,秦崇交了五百精兵给他让他明日去截断敌军的粮草,这是在放权给他,也是让手下士兵熟悉这位新来的“皇子”。 雪下的这么大,但月亮却仍亮堂堂地挂在天上,照耀着这个年轻将领满腹的心事。 赫连枭就着月光喝了一口烧酒,像是呷了一口火团从嘴里划过食道再进入胃中。 就在酒入胃中不多时,赫连枭敏锐地发现了风向的变化,有厚厚层云被吹拂着靠近那轮圆月。 兽类一样敏锐的直觉告诉他,马上要变天了,寒雨下下来前会起一阵雾,在那时候趁乱打劫是最好的选择。 至于如何在雾中穿行准确靠近对方粮草的车队,赫连枭并不担心这点,他在林子里长大,无论是起雾还是下雪从未迷过路。 于是这位出身神秘的年轻将领趁着夜色点了二百人一路西行,连秦崇都没有通报,直直地奔向对方腹地。 第二十五章 五年后 宋宝璐闲闲地拈着桌上的荔枝吃,身旁的美貌婢女一人为她去壳,一人为她轻轻打着扇。 北国来的使者被晾在一旁,面露尴尬之色:“公主一时想不起来也无甚关系,但我王向来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这几箱王的谢礼您一定要收下。” 宋宝璐看也不看他身后的东西,自顾自的让婢女为自己净了手离开了座位:“无功不受禄,我确实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救过你们的王上,再说,若我真的救过也不用这些。” “我救人又不是为了得到答谢。” 那抹身着红色百水裙的背影渐渐走出殿门,留下宴会一众达官贵族目瞪口呆地干瞪着眼。 宋明似乎觉得气氛过于凝滞了,尴尬地咳了两下:“寿春自小被宠坏了…” 那可不,公主到现在都还没尚驸马,天天化成男装到茶馆里听书,有时兴致来了还会自己上去说两篇,京城内外谁不知道这桩荒唐事… 不过寿春公主随着年龄增长越发地美了,如此叛经离道,身边端茶送水大献殷勤的男子还是可以排到城门外去。 而此时,这个叛经离道的公主当众给了北国使臣一个不大不小的难堪,让底面众人捏了把汗。 北国近来的发展不可谓不迅猛,名为“枭”的皇帝一路从边疆打回了皇都,其势头之猛烈令周围诸国胆寒。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北国因为连年战事经济已经跌的不能再跌,若是疯极了上来咬邻国一口恐怕大齐不死也得脱层皮。 但如今看来枭是个聪明的皇帝,他并不像历任北国的帝王一样是战争疯子,相反,他不仅仅会打江山,在守江山上也颇有天分。 寿春公主更是对这位有勇有谋的枭有过恩惠,大齐的臣子们在心里吃了颗定心丸:想来安稳的日子是能继续过下去了 这番宋宝璐离了宴席就屏退了身旁的侍女一人坐在花园里荡秋千,她胆子大,每次都把秋千瞪的很高再放下,裙裾翻飞间好像马上乘风而去的神女。 直到秋千的两根绳索从后面被一双铁铸一样的手牢牢定住,宋宝璐眉头一皱,不满地抬头正要发作,就被一张映入眼帘的铁面吓了一跳。 皎皎月光下,那张欺霜赛雪的脸正仰头看着自己,赫连枭也趁机打量着自己日思夜想的人。 杏眼圆圆带着几分怒气,还是像当初一样生机勃勃,很好,下巴尖尖彻底褪去了婴儿肥,怎回事?公主府没人看着她好好吃饭吗?而且她的脸怎么这么白,简直是没有一丝血色… 下一秒,宋宝璐的尖叫声响彻整个御花园,把守在宫墙外的侍卫宫女吓了半死,匆忙赶来。 赫连枭有些尴尬地退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好像吓到宋宝璐了。 不过,看着宋宝璐鼻翼翕张,眼眶泛红手脚并用地想要远离他的样子,还是勾起了他的一些回忆。 那是个雨天,在摇晃的车厢里,宋宝璐坏心思地讲鬼故事给他听,趁他不备时张牙舞爪地扮作女鬼,吓得他拖着伤腿在车厢里爬行。 时光流转,这角色倒是反过来了。 从喉咙里发出一个短暂的笑声,赫连枭恶人先告状地训斥起姗姗来迟的侍卫宫女:“公主刚刚将秋千荡的甚高,若是从上面摔下来可了不得,正好我路过此处看到就帮公主停住了秋千,不过似乎吓到了公主…” 宋宝璐终于回过神来看清那张黑色的铁面并不是鬼,而是一个戴着面具装神弄鬼的人,原本只有叁分的怒火燃烧到十分,怒极反笑说到:“你是哪个宫里的人?” 气氛一时间因为这句话凝住,一旁的侍卫宫女倒是有人认出了赫连枭身上的北国服饰,但害怕宋宝璐盛怒之下说出什么不可挽回的话,一时间踟躇着不敢上前。 最终还是赫连枭打破了沉默,他向前叁步弯下腰来,打破了陌生人之间的安全距离。 月光流转在铁制的面具上,泛起一阵冷光,宋宝璐终于顺着月光看清了这人的眼眸,是酒液一样醉人的琥珀色。 同时,缓而沉的声音在她耳边炸开来:“我是…公主府上的人。 第二十六章 宋宝璐的神色冷了下来:“不认识,我要回公主府了。” 四周的宫女侍卫被宋宝璐话里隐含的怒火震慑住,更加噤若寒蝉,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生怕发出半点声响被触怒。 宋宝璐的压抑着的怒火在回公主府的道上彻底爆发。 打从出宫起,就有一人骑着马不紧不慢地缀在寿春公主的马车旁。 车夫有意远离,但那人仿佛是一块牛皮糖,不近不远地粘在公主车厢十步左右的地方。 甩也甩不掉,那人也未做些什么,车夫无奈地继续行驶,只是在心里纳罕。 那人身下的马分明是日行千里的名马,如今却只是慢腾腾挪动蹄子跟在一个小车厢旁边,颇有些不耐烦的踢动着四蹄。 宋宝璐自然也是注意到了此人,她向来讨厌马车的憋闷,次次乘马车都要大开帷裳,结果那张讨厌的脸就直冲冲撞进她的眼里。 果然是他,比起五年前到是长变了不少。 眉目间的秀气被风餐露宿刀刻雕琢的脸部线条扭转成了拒人千里的煞气,那双琥珀眼睛乍一看过去像是猛兽的凶瞳,不再是原来那个垂着眼睛害羞的小少年了。 但最大的不同是那一道从左脸贯穿到右脸的狰狞伤痕,若是再用几分力可能能把他半个脑袋削下来。 但那又和她有何关系? 宋宝璐不想和他多做纠缠,借口让一旁的珍珠挑上了帷帐,珍珠跟在宋宝璐身边多年,一眼就认出了马车外跟着的人,她心里哑然,还是按照吩咐挑上帷帐。 马车内暗了下来,宋宝璐不再多想,自顾自地闭着眼睛休息去了。 一群世家子弟从旁打马而过,说说笑笑讨论着国子监近期的趣事。 帘外的马蹄声依旧在不紧不慢地嘚嘚嘚… 马车驶入巷道,食物的香气扑鼻而来。 “小馄饨,皮薄馅大的小馄饨,只要十文钱啊~” “凉糕,甜甜的凉糕嘞~” 帘外依旧是马蹄声嘚嘚嘚… 接着赫连枭便听见“唰”的一声,宋宝璐的脑袋出现在帘外,沉着一张小脸开口:“滚开,离我的马车远点。” 宋宝璐甚少露出此冷若冰霜的表情,大多数时候,那红红笑唇总是带着点天然上扬的弧度,但此刻那点弧度彻底平直了下来。 若赫连枭识得一点情趣,便知宋宝璐不想见到自己,不喜自己,他最好是黯自神伤滚的远远的… 至少若赫连枭有那些天天围着她转的世家子弟对女孩心思一半的洞察力,此刻已经滚的远远的了。 但赫连枭两者都不是,他既没有被她话里的冰刃刺到,也没有改变对她的态度,在看到她探出头后反而是很高兴地驱马走近,伸出胳膊递给她一碗新鲜出锅的小馄饨。 馄饨是用最大的碗装的,只装了半碗,被他单手驱马端到了窗框也没撒出半点。 上面撒了香菜海米淋了香油,闻起香气扑鼻。 那只拖碗过来的大手关节粗大,疤痕交错,算不上多美观,察觉到宋宝璐的目光后,赫连枭飞快地缩回了手,冲她露出一个腼腆内敛的熟悉笑容。 只是那笑容牵动了脸上的疤痕,挤出了一个有些滑稽的弧度。 但宋宝璐并不想笑,反而心中郁气更甚,伸手“啪”地打掉了窗框上的馄饨碗。 瓷碗摔成碎片,洁白的小馄饨随着汤汁流了一地,可怜的海米和绿色的菜叶在汤汁里迷茫地打着旋儿,而后被车轮碾成看不出颜色的糊糊。 做完这一切的宋宝璐眯着眼睛露出一个猫儿一样的笑,骄矜又蛮横:“都让你滚远点了,什么脏东西都往我马车上放吗?” 她意有所指地点了点身下的马车:“几年前,马车上装过一个脏东西,把我恶心坏了,现在更是看到脏东西就反胃。” 说完这句话宋宝璐就关上了帘子,她心中的烦闷郁结不是作假,最近夏嫣的身体变得很坏,时常咳出血丝,但宋明仍不肯放人。 宋宝璐思及此处心中又有了些恨极无奈的冷嘲,宋明看似对沉衬心宠爱无度,该纳的妃子却是一个不少,嘴上答应着给她后位,却是拖了几年,等沉家平了边患再用她哥哥的军权来交换这后位。 无论多么沉迷情爱,他还是把帝王制衡高挂第一位,沉家这颗大树要出个皇后,他就要从别的地方砍掉枝节维持平衡。 而那个用来砍掉枝节的利斧就是宋宝璐。 只要沉如意尚了驸马,便可不废吹灰之力拿掉他的兵权。 沉家当然不愿用这虚权换实权,但沉衬心被放回家时已经没名没分地怀上了宋明的孩子。 沉家原以为可以空手套白狼,可宋明不是傻子,他给出的一切都是要付出代价的,沉老爷子对自己之前的纵容和贪心悔不当初。 虽是没名分,但这肚子里的可是龙种,沉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看着沉衬心日渐显怀的腰身,他们只能捏着鼻子把自己精心培养的长子放弃,转而经营起女儿的未来。 至于被牵扯的宋宝璐的意见,她们能有什么意见? 宋明甚至觉得沉如意配宋宝璐再合适不过了,若不是前两年平定边乱还需要沉如意,早就把他们点成一对儿了。 这桩婚事唯一的变故就在于沉如意,这个当年京城大半贵女都暗暗倾慕的白袍银甲的沉将军,在被沉家放弃后就天天买醉于青楼楚馆,据说现在已经和半个死人没什么两样了。 听说他自边疆带回了一个有孕的妇人,那妇人出身平民,还是残花败柳之身,在宋明有意将宋宝璐嫁给沉如意后就被沉家偷偷处置掉了。 宋宝璐控制自己不去想那曾怯怯懦懦找上自己的妇人,她生的柔美,轻抚自己已经显怀的肚子跪在地上声泪俱下地求着宋宝璐。 宋宝璐面上神色淡淡,但回宫却闹了很大一通脾气,但依旧没改变宋明的心意:“寿春嫁他不用去沉家,就住在你的公主府,有什么不好?一切都同从前一样。” 怎么可能一样呢,夏嫣咳出的血,那妇人被杖打时身下流出的血,一道又一道缠绕着她,像是无法走出的梦魇。 “叩叩” 帘布被掀开,一碗全新的小馄饨被推到了窗棂上,那张笑容明朗得好像没有过任何龌龊的脸凑了上来,那双琥珀色的眼睛被阳光照地熠熠生辉。 宋宝璐有些惊讶地发现,他眼角下那颗小小的泪痣还在,距离那骇人的疤痕只有一点距离,伶仃地躺在那里,为那双原本冷硬的眼睛添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缱绻情义。 “你在宫宴上没怎么吃东西,吃点吧,离公主府还好一段路呢。” 第二十七章 那碗馄饨到底没进到宋宝璐的嘴中,她仄仄地看着万妈妈清点今日宋明赏她的金银珠宝。 尽是些妇人戴的老气横秋的头面,她看着就怄气,干脆全让锁在库房最里面了。 一桩理清,万妈妈抖了抖手中长长的单子,然后接下来是…这送的是什么!? 大红绣金披风,天然狗头金一块…还有,幼虎一只? 宋宝璐闭着眼睛都能猜到是那个顶顶讨厌的人送的,但是那只幼虎还是引起了她的极大兴趣。 大齐崇尚风雅,在院中饲养猛兽的事闻所未闻,但宋宝璐贯爱看些神神鬼鬼的话本子,对这种凶兽更多的是好奇而不是惧怕。 旁边的万妈妈简直要惊吓地闭过气去:这竟是北国皇帝送的,退也退不掉,难道真要这样养在院中吗? 宋宝璐装作一副严肃又厌恶的样子:“这人竟如此不知礼数,带我去看看。” 这虎的确是虎,虽是只有家猫大小,但四蹄又大又粗壮,看见了人就站起来弓着身子发出奶声奶气的尖啸。 随虎一起进入公主府的还有一位专门侍弄虎的仆人,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是一个圆脸上稚气未脱的少年,他自称是“应翔”,这虎平时都是他在喂养,怕公主府上没有精通饲养猛兽的仆人所以跟着一起进了府。 应翔笑起来时脸颊上两个梨涡深深,看起来十分讨喜,给宋宝璐介绍这小虎:“名字叫嗷嗷,是在前往大齐的路上捡的,捡到时它一个窝里的小虎全饿死了,只有它还在嗷嗷叫,就被我们将军提起来养着了。” 宋宝璐饶有兴趣地盯着小虎:“我摸它会被咬吗?” 应翔不确定地摸了摸头:“应该…会吧,说实话,这小虎除了我们将军谁都咬,我喂食时都得躲得快点呢。” 说着他便掏出一块生肉伸手演示,那小虎果然张口要咬他,应翔眼疾手快地缩了手,小虎得了生肉便咕噜噜地撕咬着,不再看他了。 “你们将军是谁?也跟着你们一起来了北国吗?”宋宝璐隔着笼子捏了根草逗弄小虎,那小虎正吃着肉,只是用爪子扒拉了一下草就不再理会了。 应翔腼腆地笑着:“我们将军就是我们的王,北国的土地都是王带领军队一点点打下来的。” 北国的王,就是那个她救过的皇帝枭啊,李枭…赫连枭… 宋宝璐忽然失了兴趣,扔了手中的狗尾巴草:“今后你就带着嗷嗷住在听雪院,听雪院中还有一只我自小饲养的狗,名叫琥珀,你也一并照看着。” 当晚,应翔便入住了听雪院,他感慨地看着被养的肥胖的雪原狼,提笔给将军写起了信:将军,我已成功取得了公主的信任,现在在一处名为听雪的院中负责饲养嗷嗷和一只叫琥珀的雪原狼… 回了自己房中的宋宝璐回忆着最近发生的种种,长叹了一口气。 该如何将夏姐姐和自己从这场政治漩涡中拯救出来呢? 还有夏姐姐身边的那个“神医”,她曾在找寻武林高手时见过他的画像,林端,武功高强,虽是江湖人士,但少年时曾在夏府教授几位小公子武功… 他就是夏姐姐高烧时嘴里呼唤的阿端吗? 还有日渐临近的婚期,沉如意喝的烂醉却遮掩不住恨意的眼神… 宋宝璐本身无错,但“宋”这个姓氏,她哥哥所做的一切,都足够让沉如意恨她入骨了。 宋宝璐从小就不喜欢沉家兄妹,沉衬心总是压她一头,还和宋明很亲近,而沉如意表面上公平,背地里总是偷偷帮沉衬心处理烂摊子。 但是…沉如意也曾笑盈盈地叫过她表妹,被她骂了也不生气,出去狩猎别人打猎物他去摘桃,摘了满满一兜子回来,虽然只分了她两个,剩下都给了沉衬心,但那白袍少年满是善意的笑容仍是历历在目:“表妹,吃个桃啊,挺甜的。” 后来他上了战场,回来后特爱给人算命看面相,有一次见到她还神秘兮兮地给她说让她最近出门小心。 抛开幼年的那些偏心不愉快,其实沉如意是个顶顶好的人,全京城的贵女都想嫁给他,现在他却成了整日买醉浑浑噩噩度日的可怜又可悲的废人。 而那个曾经找上她温柔请求她的妇人,那双手的温度那么温暖,她抚摸自己肚子的表情那么慈爱,如果他们的孩子出世,一定会被宠爱着长大吧。 一定要带着夏姐姐离开这里,宋宝璐脸上挂着泪滴,在昏昏沉沉的思考中入了睡。 又一次的宫宴,宋宝璐依旧是不管不顾地中途离场,自己寻了一处小池踢水玩,而那抹冷色的身影附骨之蛆一般缀在她的身后。 宋宝璐一改常态主动搭理了他:“你一直跟着我是想报恩?” 赫连枭被她的主动搭话砸的有些受宠若惊,琥珀色的眼睛被池水的反光搅动的波光粼粼:“公主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宋宝璐不答反问:“你每次都能躲过那些侍卫跟着我,是不是武功很高啊?” 赫连枭犹豫地点了一下头,没好意思说是这宫里的侍卫太饭桶了,大齐已经没有多少有血性的兵将了,大多数人都过着优渥醉生梦死的生活。 “那你帮我从这儿带个人出来,”夏风微微吹来,带着水汽和凉爽,宋宝璐伸出一根手指挑掉了赫连枭脸上欲盖弥彰的假面,又沿着那道伤疤描摹,微张的红唇娇艳欲滴。 “只要你帮我把她安然无恙地带出来,我就跟你走。” 赫连枭呼吸急促起来,抓住了她不老实的手:“你有什么想要的,直接同我说就可以,不用…” 不用如此巧言令色,她开口,他就一定办到。 宋宝璐却不领情,倏然冷下脸来:“装什么装,你不就是当年没得到心里不痛快吗?现在巴巴地跑回来装什么情种?男人都是一个贱胚子!” 那张假面在她激烈的扭动下被扔进了小池中,赫连枭怔怔地看着美人嗔怒活色生香的面庞,情不自禁地对着那张喋喋不休喷射毒汁的小嘴吻了下去。 对,就是这样,骂他也好,对他视而不见也好,他最初喜欢上的不就是这样的宋宝璐? 就像当初一样对待他,就像…他从未离开一样就好… 但宋宝璐可不是当初那个被亲了就呆傻了的女孩,她抬腿聚气,朝着男人胯下狠狠踹去,赫连枭吃痛,从喉咙里传出一声闷哼,但嘴上却咂的更加用力。 双手被制住,宋宝璐在他怀中又踢又踹,直到精疲力尽才被放开。 赫连枭脸上泛着红,他替宋宝璐整理了揉乱的衣裳,脸上的表情柔和又虔诚:“你想要的我都会带给你的,我把你带在身边,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好不好?” 回答他的是宋宝璐的一记冷眼和毫不留恋离开的背影。 赫连枭也并不生气,事实上,在宋宝璐抚摸他伤疤时,他那不争气的东西已经缴械投降射了出来。 刚刚亲吻宋宝璐时,两人紧紧挨在一起,夏天衣物轻薄,也不知有没有沾在她身上。 赫连枭笑了笑,打断了这让人血脉喷张了幻想,望着孤零零躺在水中的假面,愉悦地笑出了声。 寿春啊寿春,就算今日她不主动说这番话,他也会带她走的,毕竟他这次来就是为了她,怎么可能会眼睁睁地看着她嫁给那个沉如意? 至于她的那个夏姐姐,就带着随行,这样寿春就会心甘情愿地跟他走了… 所以,不要对他伪装自己,也不要把别人带在身边代替他,只要有他就好了。 ———————————————— 宋宝璐:姐妹们我就说吧男人不能信(指指点点) 赫连枭:被摸了(boki)被打了(开心)(M属性大爆发) 应翔:将军你说的那个什么别人什么代替,不会是我吧? 深夜看到应翔传书的赫连枭:什么信任什么听雪楼什么琥珀,破字看着心烦工资扣光(微笑) 第二十八章 北国使团的队伍在三日后踏上了返程之路,尽管宋宝璐一再强调不要让宋明知晓她离开之事,但赫连枭还是给宋明留了飞书。 其书大概意思就是思来想去公主之恩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故接走了公主,另新人常新旧人仍旧,祝他和新皇后长长久久。 也不知宋明看到此番留言是各种心情,想必是头痛一阵就又开始紧锣密鼓地谋划算计沉如意的新婚事吧。 那都与他们无关了。 宋宝璐仄仄地窝在马车里,怀里抱着小虎嗷嗷身边卧着琥珀,马车里供着冰,但也奈何不住她这么依偎在两个火球旁边,不一会儿鼻子上就沁出了一层汗珠。 赫连枭就巴巴地拧了毛巾来给她擦脸:“天这么热,别抱着了。” “滚开,看见你我更热了。”宋宝璐擦完脸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夏姐姐在边境处就和那个林端一同离开了,北国的环境不利于她身体的恢复,临行时她握着宋宝璐的手叮嘱许多,讲到最后居然全是夸赫连枭的。 临了还要笑眯眯地补刀:“怪不得寿春当时那么稀罕你,那年你走后来我宫中发了好几通脾气呢。” 宋宝璐脸涨的通红:“哪有,我那是气的!!!” 本来的离愁别绪被夏嫣的一番话毁去大半,但等到林夏二人真的上了另外的马车准备离开时宋宝璐还是不争气地哭了出来:“夏姐姐,别走,别走…带我一起…” 赫连枭破天荒地不轻不重地在她脑门上拍了一下:“你想什么呢?你跟着他们像什么?一家三口啊?林端愿意吗?” 宋宝璐哭的更厉害了,离开的夏姐姐,酗酒的沉如意,妇人隆起的肚子和温暖的手,还有…又爱又恨的哥哥… 临行前不久的宫宴上宋明还偷偷把自己那份黄桃牛乳推给了她,宫中禁止偏食多食,宋宝璐每次去都吃不饱,宋明知道她爱喝这个,但礼数不可废,宫宴上不可偏食多食,便偷偷把自己的那份推给了她。 她好像要哭尽这几年来的委屈惶恐,赫连枭也并不阻拦,只是怕她哭脱水,便抱着她一杯杯给她续着茶水。 从那之后宋宝璐便彻底恢复了本性,对赫连枭颐气指使。 就比如现在,她为了摸小老虎,便破例让赫连枭呆在旁边。 说来也奇怪,赫连枭在旁边,这小虎就乖的像小猫咪,连叫声都柔和不少。 有次宋宝璐不信邪,在赫连枭走后伸着簪子进笼子去逗嗷嗷,结果这小老虎丁点大力气却不小,直接咬着簪子把她半个手拖了进去,并且狠狠来了一爪子。 宋宝璐看着血淋淋的口子当时就懵了,崩溃地窝着眼泪从车厢探出头去找赫连枭,等赫连枭黑着脸帮她处理伤口时抽泣着问:“以后…不会留疤吧…” 赫连枭简直被她蠢的气不打一处来:“这么深的口子,”他伸出大手在她血乎乎的手背上丈量了一下,“最起码得留这么大的疤。” 宋宝璐因为疼痛和惊吓,差点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从那之后,她想接触小老虎必须得让赫连枭陪在身边。 宋宝璐不想呆在他身边,每次他过来都会把她的丫鬟侍女全赶走,车厢里就剩他们两人,然后他就用那双眼睛直直地盯着她,盯的她心慌慌。 但是马车上的生活实在是太枯燥了,一直会嗷嗷叫的小老虎对宋宝璐的吸引力不是一般的大,于是便只能权衡利弊,小小给他盯一会儿。 期间,宋宝璐也曾想过拳打脚踢地抗议,但是她震惊地发现,自己的反抗都会被赫连枭看成是别样意味,甚至在她打累了后捉住她的手帮自己解决。 变态! 第二十九章 马车在冬季来临前抵达了北国,这里不同于大齐的寸土寸金,人迹稀少,百十里地也就一两户人家。 琥珀来到此处异常兴奋,天天半夜嗷呜嗷呜地对月嚎叫,本来载着它的马车就跟在宋宝璐的屁股后面,但宋宝璐实在不堪其扰,把它远远地挪到了后头的马车里。 还没享受两天清静日子,宋宝璐却在早晨喂食的时候傻了眼。 马车里的大笼子被咬开,留下了空荡荡一个大洞,而里面的琥珀不知所踪了。 宋宝璐眼前一黑,仿佛被大锤当头锤了一下,颤着声音呼唤赫连枭:“李枭…李枭,琥珀不见了…” 笼子是被一只猛兽咬开的,很明显不是琥珀那个吃肉干都得喝水的牙口能办到的。 这辆马车位于车队最末端,多是载着一些物件用具,夜里也没人察觉到有野兽靠近。 赫连枭思衬了一下现在的时节,放下心来安抚宋宝璐:“它肯定没事,那东西要是想把它吃了周围的侍卫肯定会听到的。” 说话间,雾蒙蒙的天空飘起一阵寒雨,赫连枭用手抚了抚宋宝璐头发上勾住的雨水:“回车里吧,它有良心的话过不久就会来找你的。” 回到马车中被赫连枭绞干了头发,宋宝璐仍是心神不宁。 她抓住赫连枭健壮的小臂,硬邦邦的,却意外地有安全感:“它那么傻,还那么肥,从来没咬过人,外面不会有什么猛兽把它吃了吧?赫连枭,你派点人出去帮我找一下好不好?” 虽是白日,但乌云斗暗,马车内仍是点了一盏灯,灯光照亮了宋宝璐波光潋滟泛着点点泪光的眼睛和一张急促无措的小脸。 啊,又来了,每当宋宝璐用这种眼神看着他,就像有一根羽毛在心头搔动,带起一阵满是欲望的痒。 赫连枭笑了笑,虎牙尖尖,脸上的疤痕线条被灯光柔和,透出几分少年气。 宋宝璐才恍惚想起来眼前的人似乎还比她小上一两岁,在他还没有自己高的时候,曾经背着她淌过泥水,替她洗过绣鞋。 “把斗篷披着偷偷下来,我带你去找琥珀。” 赫连枭去马车队伍吩咐了众人加强巡逻,公主睡着了,行驶的慢些注意颠簸。 应翔和一众兵将露出揶揄的笑容:“您放心吧,颠不到公主。” “走的比蚂蚁还慢呢。” 赫连枭一人不轻不重地赏了一拳后钻进了公主的马车。 这些人是当初跟他一起出生入死过的,感情非同一般,偶尔一起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 宋宝璐已经裹着厚厚斗篷在马车里等待他了,马车内温度高,她的脸上沁出了一层细细的汗水。 赫连枭有些无奈地替她把兜帽取下来:“下去了再戴上,让你穿斗篷是怕你淋到雨。” 赫连枭将宋宝璐团在怀中,从侧面下了马车。 酝酿多时的雨终于倾洒下来,宋宝璐的脸被兜帽和赫连枭的身体遮挡,只能听见他雄沉的心跳声和雨水打在他盔甲上的清脆铁声。 这种体验很是新奇,被人抱着穿行在树林中,在他稳稳当当的怀中感受他的每一次奔跑弹跳。 最终赫连枭停在了一处山石旁,这里山洞众多,还充斥着一股雨水都冲刷不掉的沉闷味道。 “琥珀应该就在某一个山洞里了。” 雨势渐小,那些山洞中三三两两探出一些雪原狼来。 赫连枭带着宋宝璐蛰伏于一株大树的树枝上,于高处俯瞰着一切。 宋宝璐被这群和琥珀长的一样生物绕的有些眼花:“它们都住在一起,所以琥珀不是狗吗?” “不是,它是一只货真价实的雪原狼,但是公主手段了得,把它养成一只彻彻底底的狗了。”赫连枭带着笑音回复。 直到雨完全停歇,宋宝璐才看见一只在狼群里显得格外臃肿的身影。 琥珀! 她在心里发出无声的呐喊。 仅仅半天不见,琥珀雪白的皮毛就折腾的灰扑扑,一双眼睛倒是亮晶晶透着开心。 它亦步亦趋地跟在一只身形矫健的雪原狼身后,摆动着瘫痪一样的尾巴试图讨好人家。 但后者并不很吃这一套,慢悠悠地穿过众狼爬上最顶端的岩洞中发出了一声狼嚎。 众狼见状也跟着发出嚎叫,在这浑壮的声音中,琥珀滑稽的嗷呜嗷呜声格外刺耳。 宋宝璐深感丢人:“找机会趁狼群不注意把它带回来吧,它叫的这么难听,说不定人家一不高兴就把它吃了。” 赫连枭却摇了摇头,示意她继续往下看。 在一阵嚎叫后,众狼各回各洞,而琥珀又屁颠屁颠地跟在那只疑似首领的狼身后,时不时用尾巴缠绕人家。 琥珀是一只公狗,所以那只首领狼是母的? 这给宋宝璐带来一点震撼,颇有种自家傻儿子拐了貌美强大老婆的羞愧感。 而那只首领狼也欲拒还迎地勾着琥珀进了最顶端的山洞中,二狼隐没在黑暗中时琥珀已经整只狼压在别人身上了。 宋宝璐低伏着身体还想再看,赫连枭却已经重新把她捂在了怀里。 “明天夏天雨水丰沛的话它们应该就能有一窝小崽子了,到时候再带你来看。” 宋宝璐穿的斗篷就这一会儿就被树枝上挂的水打湿了,赫连枭入手都是冰凉潮湿的一片。 这会儿风又紧了起来,看样子又要落雨,他皱了皱眉,将宋宝璐的兜帽捂的紧实,用自己已经湿透的披风裹在她的斗篷外面,聊胜于无。 被裹得像个圆实的球,只剩一张小脸在外面,饶是宋宝璐再美丽姝色,此刻也不免显得呆傻。 但是宋宝璐并不想挣扎,任由赫连枭眉梢眼角都沾着雨水的脸凑近自己用嘴唇摩挲脸颊试温。 她觉得自己此刻就像是一只安静又祥和的懒惰蚕宝宝,什么都不用想,连虫茧都有人帮自己织好了。 这个认知不免让她从心里暖和起来,“都是赫连枭身上太热了,透着这么多衣服都传到我身上了。” 宋宝璐倚靠着赫连枭胸口的黑色胸甲,有些昏昏欲睡地想到。 第三十章 赫连枭似乎极怕她冷,但是宋宝璐并不觉得有丝毫寒冷,甚至还偷偷将自己的脑袋露出半截在细雨里看风景。 回去后赫连枭也并未责怪她,只是为她打了热水让她擦身。 马车内烧了暖烘烘的火炉,宋宝璐屏退了侍女只穿了贴身小衣在柔软顺滑的兽皮上看着话本子。 赫连枭是夜半时分回来的,今日雨势极猛,前方山石路段已经被泥水淹没,他们只能原地停了队伍打算明日另外改道从一处林地穿过。 那处林地常年不见阳光,树木细矮且密,不便通行,赫连枭便带人伐了那些树木开道。 回来时身体已经冻的有些僵硬,喝了副将递来暖身的酒,并未有太多犹豫,赫连枭便钻进了宋宝璐暖烘烘的马车里。 马车内灯光未熄,宋宝璐睡相不好,用兽皮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蜷在床帐一角。 赫连枭吹了灯,将自己湿透的衣服搭在了火炉上,而后赤着身体也钻进了床帐里。 床帐内馨香寂静一片,只有宋宝璐均匀的呼吸声响起,赫连枭蜷在一角,喝下去的那两口酒也开始发挥作用,胃里暖融融的。 这厢宋宝璐正睡着翻了身,忽然觉得自己的脚踢到了什么冰凉潮湿的东西,吓得她尖叫着从床帐上滚了下去,摔的扑通一声。 赫连枭身上刚回暖刚有点困意,就被这动静吵醒,他毫不心虚地在黑暗中从地上捞起了宋宝璐:“是我,别怕,继续睡觉。” 一入怀才觉得触感不对,借着微弱的炉火他才看见宋宝璐身上就松松垮垮地系着个肚兜,后背肉贴肉地印在他的胸膛,而胸前那两块颇具规模软肉被拽偏的肚兜勒着露出了挺立的乳尖。 一瞬间,辣血冲脑,胃里那两口鹿血酒化为了热量直冲下腹而去。 宋宝璐听见赫连枭的声音,被吓得怦怦跳的心平静了几分,恢复了颐气指使的声音:“冰死了,快把我放下去!你身上什么东西,硌的我背痛!” 说话间,她不自在地扭动了几下身体,想要滚到一边去远离赫连枭怀里那个硬邦邦的东西。 但赫连枭却并不如她所愿,他一边单手捉住了宋宝璐两条细嫩的胳膊,一边麻利地褪去自己的亵裤。 他将嘴唇贴近近宋宝璐的耳朵,低沉的气音顺着宋宝璐的耳洞灌了进来:“你不记得它了吗,寿春?” 说话间,还将那东西恶趣味的戳了几下宋宝璐光裸的后背:“那它可是很伤心呢,毕竟当初你可是吵着要看它的。” 宋宝璐的身体僵住了,她回想起了自己当初是怎样鬼迷心窍地扒了赫连枭的裤子玩弄他:“当时我年纪小,还不懂事。” 赫连枭似乎就是在等着她这句话:“算起来,我比你还小了一些呢,我现在要开始不懂事了,姐姐。” 这声姐姐叫的缱绻,配上那双湛湛发光的琥珀眼睛,直把宋宝璐的脸羞的通红。 她把脸侧过去,只留下了代表默许的后脑勺和通红的耳朵尖。 得到了默许,赫连枭漾出了一个快活的笑意,不知是不是鹿血酒的原因,他总觉得自己似乎硬的更厉害了。 宋宝璐被赫连枭抱着翻了个面,又重新把正脸对着他,但宋宝璐仍是有点不敢看他,有些反悔地想要推开他,躲躲闪闪地眼神乱飘。 赫连枭并不计较,而是把她像抱孩子一样在了自己的腿上,脸对脸地亲吻了上去。 赫连枭的舌头在她口腔里肆意搜刮着,挑逗着她的舌头共舞,涎水顺着两人的嘴角滴下,隐约间,宋宝璐觉得自己仿佛是什么美味小果子,正被赫连枭一点一点榨干汁水。 不知过了多久,赫连枭终于放过了她的嘴唇,此时宋宝璐的身下已经出了许多水,她迫切地想要得到什么,又不知道具体要什么,只能带着哭腔求助赫连枭:“别弄了,我好难受…” 赫连枭一边用一根手指分开她的身下莹白的蚌肉,寻到那出小小洞口试图戳进去,一边嘴上安慰着她:“寿春别哭,再忍一忍,马上给你…” 第三十一章(h) 甫一进去,赫连枭便觉得那小洞里水一样的湿热嫩肉裹挟吮吸着手指,他忍住直接提枪上阵的冲动缓慢抽动着手指。 随着手指进入的越来越深,赫连枭觉得自己的指尖似乎戳到了一块稍硬的肉,再看宋宝璐,已经满面潮红地抽搐地泄了身子。 等到高潮结束,宋宝璐突觉困意来袭,她打了个秀气的哈欠,翻身远离了赫连枭:“我好困,要睡觉了…”。 赫枭枭看着自己硬的快要爆炸的小兄弟,又看看已经翻身撅着屁股冲着自己的宋宝璐,几乎要被气笑了:“宋宝璐,你真是好样的,自己爽完了就跑了?” 欲望混合着怒意驱使着他对着宋宝璐雪白的臀部拍了一巴掌,宋宝璐发出带着哭音的尖叫,要伸脚踹他:“你打我?!滚开!” 赫连枭看着她屁股上几乎是立刻就印上了一个红色的掌印,心中也有些后悔,但面上却不显,只是顺势捉住她踢过来的腿,把自己憋了好一会儿的肉棒对准了那道粉嫩狭小的口子。 宋宝璐刚刚高潮过的身子极度敏感,被滚烫的肉棒一烫,那朵粉色小花又哆嗦着突出一口蜜液。 但这点润滑对于那硕大的蟒首来说无济于事,当赫连枭试图把自己挤进那道小口子里时,宋宝璐只觉得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 这下她连尖叫的力气都没有了,只上气不接下气地哭着要赫连枭滚出去。 赫连枭俯下身去堵住那张发出噪音的嘴,含混不清地安慰着:“没事的,乖,不会坏掉的,我慢慢的进…” 万事开头难,到了后面果然不是很疼了,就是有些涨的慌,宋宝璐有些难受地绞动着穴肉,想要把这异物推出体外,赫连枭被她夹的又爽又疼,忍的直抽气,好不容易把住了精关,又恨恨地拍了两下宋宝璐的屁股:“放松,你夹的这么紧,我怎么抽出来。” 宋宝璐被打懵了,又要哭,身下一松让赫连枭抽了出来,但这哭声没发出第一道音又被赫连枭狠狠地撞了回去:“水儿留着从下面出,上面省着点哭。” 和风细雨地入了一阵,宋宝璐逐渐体会到一丝趣味,难耐地扭腰:“快点…难受…” 得了她的命令,赫连枭的眼光沉了下来,双肉掐住她的腰,又凶又狠地快速操弄起来。 宋宝璐觉得自己像是波涛汹涌大海上的一艘小船,每当被顶远了,又会有一双大手把她拖回来继续带她颠簸。 “啪啪啪”快速的撞击声响彻车厢内,宋宝璐被肏地汁水飞溅,随着赫连枭的每一次抽出都带出一点嫩红的媚肉,紧紧地扒着肉茎,似乎是不舍得它厉害。 赫连枭抬起了宋宝璐的腿,弓起腰在宋宝璐甜腻的娇喘声里全速顶弄着那处硬硬的凸起。 抽插了百十下,宋宝璐发出一声高亢的尖叫到了顶点,穴道绞动着喷出一股水流,而赫连枭被这股水流一烫,也喘息着交代出了自己。 他卸了力,整个人压在了宋宝璐云朵般绵软有弹性的身体上,二人沉默着享受高潮的余韵。 直到宋宝璐用小猫挠一样的力气试图推开赫连枭:“重死了,别压着我,我要睡觉,滚开,滚开…” 赫连枭无奈地抽出自己的肉棒,几缕裹着浊白的清液没了阻力,顺着穴口欢快地流了出来。 再一抬头,宋宝璐已经睡着了,孩子一样干净的眼睫顺着呼吸一起一伏。 赫连枭无奈的穿上半干的衣服打了点热水来给她擦了身子,而后吹了灯,亲了亲她哭肿了的眼睛也沉沉睡去。 第三十二章 赫连枭食髓知味,压着宋宝璐不知羞的趁着下雨弄了几日,成功的被赶出了宋宝璐香喷喷的马车。 “滚开!”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只穿着里衣被踹下车厢的王,有些同赫连枭关系近的已经憋不住笑出声来。 赫连枭黑着脸敲了敲车窗:“寿春,出来用些点心…” “滚!” 一团皱巴巴的外套被顺着窗口丢了出来,赫连枭劝说无果,灰溜溜地捡起了外套回到了自己的马车上。 又晃晃悠悠过了几日,终于抵达了北国一个较为繁荣的城邦。 赫连枭一番叮嘱之后终于去做“正事”去了,宋宝璐拍拍胸口长舒一口气,拖着还酸软的双腿要去逛街。 白城是北国较为繁荣安定的城邦,宋宝璐只带了几个婢女侍卫出行,一路上买了不少新鲜玩意,令她惊喜的是,北国居然也有话本子卖,而且内容比大齐的不知劲爆的多少倍。 与此同时,白城城主府内,有些肥胖的白城主诚惶诚恐地向赫连枭讲述如今白城的发展和规划。 赫连枭并未回应,一言不发地翻着账本,面上一丝情绪不显:“晚上宴会不必太过隆重,孤和王后都不是喜好奢华之人。” 白城主又是一个哆嗦,皇后?他怎么不知道啊?他晚上还准备了攒劲的歌舞呢?现下这单子已经呈给王上那边的人了… 晚上王上带着王后赴宴,他准备一堆人在下面跳艳舞,这想想都是会得罪死王后的程度啊… “你治理白城这些年,白城虽并无发展,但也并无败退,无功无过,不过这城主府倒是装修进步了不少。” 点到为止,白城主是个人才,就是贪心太大,得时时刻刻敲打敲打才行。 白城主心肝一颤,还没想好如何回话,赫连枭已经大步走出了屋子。 白城主原地坐下扶额叹息的半晌:“等下宴会开场,从库中挑选一箱最贵的东西献上,就说是献给王后的礼物。” 这厢完毕,他又开始头疼那堆跳舞的,初听说王上要来,城中达官贵人纷纷交了钱把家中有姿色的女儿安排过来,希望能入得了王上的青眼… 钱都收了,那堆人他也得罪不起,看王上那个宝贝的态度,王后他更是得罪不起… 最终,聪明的白城主还是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他命人在舞队里放入几个青年男子,在女队跳舞时男队就赤膊耍剑,让这本是勾引的艳舞变成真正的艺术! 他可真是个机灵鬼,怪不得赫连枭知道他贪污受贿也舍不得换掉他呢。 太阳西落,赫连枭带着宋宝璐盛装出席了宴会,所谓的盛装于宋宝璐而言也是稀松平常穿腻歪的了。 倒是赫连枭,真是人靠衣衫马靠鞍,她有些恍惚地看着身着玄色绣龙袍的赫连枭,华服衬的他陌生又贵不可言,甚至比她哥哥还要多几分气势。 不过那眉目凌厉的年轻帝王在视线下移接触到她时瞬间软化,透露出一点她熟悉的讨好样子:“待会酒宴上呆在我身边别乱跑,席间酒水也不要乱喝。” 北国人大多性格粗犷,编排的节目也没什么太多看点,在众人商谈时宋宝璐就乖乖的坐在赫连枭身边吃糕点,直到白城主谄媚地命人向她献上一箱子的宝物,说献给“王后”的。 宋宝璐傻眼了,沾了糕点屑的双手有些紧张地绞在一起,什么王后?她的定位不应该是被抢来的战利品公主吗? 在大齐,皇后必须是当朝世家中挑选而出的淑女,她们不仅是皇帝的女人,更是家族的利刃,是皇帝的左膀右臂。 见她愣神,赫连枭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头,伸手替她接过:“王后害羞,我替她接下,多谢白城主了。” 白城主直觉体会到二人之间气氛有些怪异,但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下去,他打了个手势示意压轴舞队登场。 一群鲜嫩无比的姑娘们穿着清凉扭动着软腰登场了,她们或娇或艳,一时间令整个殿中都添了几分脂粉气。 宋宝璐从没见过这么清凉的衣着和舞蹈,不由得瞪大了双眼。 然而惊喜还远不止如此,在姑娘们演绎着舞蹈时,一群精壮赤膊的男子舞着宝剑登场了。 剑若游龙,翩若惊鸿,二者看似毫不适配,但同时出现时在一处,却碰撞出了难以言说的美感。 但是赫连枭显然并不能欣赏这种美感,他只觉得自己的王后眼珠子都要盯在那几个男舞者的赤裸胸膛上了。 他沉沉地看了几眼白城主,带着宋宝璐很没礼貌地离了宴:“王后身体有些不适,我先扶着她回去休息了。” 宋宝璐几乎是被拽上了马车回到了小院中,赫连枭脸色沉沉,不顾她的抗议,几乎是用手臂将她惯到了秀榻上。 “你发什么疯?”宋宝璐又蹬又踹,觉得自己吃了好大的委屈。 赫连枭却并不说话,只专心剥开她身上的华服,胸膛起伏气喘如牛。 直到干涩的穴口被一节手指撑开进入,宋宝璐才不可置信地流下了眼泪。 其实也并不怎么疼,但是赫连枭这么明目张胆地欺负她让她倍感伤心:“我不要,你滚开!” 赫连枭听到此话心中怒火更盛,直接用自己的物事抵住那处只微微湿润的小口:“不要我要谁?是不是还要当我的面再把你那“檀院”重组一遍?” 宋宝璐只觉得他莫名其妙,手脚并用地反抗起他来,在赫连枭的身上抓出一道道血痕。 第三十三章(h) 宋宝璐身体娇的狠,赫连枭刚把阳具塞进去就听她又哭又闹尖叫着喊疼。 看着她泪水涟涟的小脸,最终还是没能狠下心去,赫连枭忍着冲动抽出了自己,转而把脸凑过去用嘴抚慰起那处。 宋宝璐被吓了一跳,但他的舔弄并不疼痛,甚至还有些舒服,便放着他去了。 柔软的舌头一下又一下舔舐着受伤的小穴,有时挑弄花蒂,有时又浅浅插弄着穴道,像一条灵活的小蛇在阴户处游来游去。 赫连枭边舔边观察着宋宝璐的表情,只见她泪水未干,脸上已经腾起了红晕,嘴里吐出动听的呻吟,身体也一阵一阵痉挛着,身下更是湿滑的不成样子。 咽下宋宝璐涌出的一股股水液,赫连枭有些恶趣味地想,比起他的鸡巴,宋宝璐好像更喜欢他的舌头。 此时的宋宝璐已经意识模糊了,赫连枭那张带着疤痕的俊脸趴在她的腿心间带来的视觉冲击加速了高潮的到来,而身体里一阵又一阵累加的快感无端地泛起一阵空虚。 好想要什么东西进来,彻彻底底地高潮…宋宝璐有些困倦的想着。 等到宋宝璐的身体又死鱼一般抽搐着吐出两股水液,赫连枭才吐出了被吮吸得红肿的小花,转而欺身上来亲吻着她的脸颊:“怎么每次都自己爽完就想睡觉?” 宋宝璐不小心看到他满脸莹莹的水渍,连那课泪痣都被染得波光粼粼,鸵鸟般闭上了眼睛装睡。 赫连枭边笑话她边低声和她说着话:“这招还是你教我的呢,那天你摸了我,我回去就做了个梦,梦里你就吃着我身下这处,好像吃着什么珍馐美味,今天倒终于找到机会试试了。” 他咂摸了两下嘴,似乎在品鉴:“咸咸的,不是什么珍馐美味。” “但是,”他用鼻梁蹭了蹭宋宝璐,“因为是寿春的味道,所以我很喜欢。” 宋宝璐再也装不下去了,那点困意也被愤怒冲走,明明他自己做的不知廉耻的梦,竟然往她的头上怪!而且他话说的温柔,身下却一直在往她的小穴里撞! 她睁开眼睛,却看见赫连枭早就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似乎料定了她并不是真的想睡觉。 被那双熠熠发光的琥珀眼睛闪了一下,宋宝璐不自觉地放松了身体,让赫连枭彻底进入她的体内。 刚刚高潮完的甬道湿热无比,还带着余韵的震颤,甫一进入,二人遍双双发出了愉悦的呻吟。 赫连枭一边抽动着感受穴中嫩肉有些过紧的绞动吸附,一边趴在宋宝璐的耳朵边说些荤话。 “怎么几天不做又变得这么紧?那以后岂不是停几天就得给你开次苞?” “以后寿春可不准再把我踹下去课了,几天不做又变成小处女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重重撞击着,把宋宝璐顶得说不出话来,每次她想张口反驳,赫连枭就坏心思地在她的穴心里用力磨一下,让她组织好的语言变得支离破碎,听上去倒像是撒娇般的呻吟。 直到儿臂般的蜡烛都烧掉了半根,赫连枭的呼吸才急促起来,有了要释放的意思,而此时的宋宝璐觉得自己已经被榨干,床单被她流出的水染湿了大片,身下也已经被肏的麻木,只想让他快点结束。 赫连枭突然变换了姿势,将宋宝璐用抱着小孩一般的姿势锢在了怀中,边发出低喘声边去低头去寻她的嘴巴吃。 随着重重的两下深捣,赫连枭终于交代了出来,他死死抱住宋宝璐,将自己往更加深入的地方送,试图延长快感,而宋宝璐也被这一股股滚烫的精液烫的一哆嗦,小穴又颤颤巍巍地吐出一口水来,浇在了正在射精的敏感头部。 赫连枭闷哼一声,这股猝不及防的灭顶快感让他一时没有兜住,除了精液似乎还射了些别的什么进去。 接着他便听到了本来就快睡着的宋宝璐发出了尖锐的鸣叫:“你去死啊赫连枭!!!!!我要杀了你!!!!!” 第三十四章 第二日宋宝璐一睡醒就发现床上少了个黏人的影子,赫连枭已经离去很久了,连带着被窝都冷了半边。 这几乎是从来没有过的情况,因为赫连枭每次去办事走的再早都要把她狠狠从被窝中亲醒,再像老妈子一样叮嘱她许多。 状似不经意间问了一圈,那个曾经替她养过小虎的圆圆脸应翔带着笑意回答了她:“王一早上去城主府了。” 不知为何,宋宝璐不自觉的想起了昨夜里城主府上那些舞娘曼妙的腰身舞姿,她心中忽的生出一阵委屈烦躁 。 赫连枭会像皇兄离开夏姐姐一样离开她吗?或者说,对于另外一个女孩来说,她才是那个“沉衬心”? 毕竟赫连枭在北国这么久,说不定已经同别人睡过一张床生过孩子了,若是自己突然出现毁掉一切,自己和沉衬心有什么区别?宋宝璐满脑子都是乱七八糟的想法,一会儿是赫连枭牵着一个貌美舞娘进屋来让她从床上滚下去,一会儿又是他在京城的嫔妃带着孩子围着她哭哭啼啼,最后停留在一双妇人柔软的手,那双手牵住她抚摸自己显怀的肚子。 画面的最后是那妇人身下流淌的鲜血,一直流一直流,好像要越过那四四方方的逼仄小院,漫过金殿的台阶,染湿跪伏在地的百官的朱袍,染红毫不知情上着朝的心上人的白袍银甲,最后搅的整个大殿血海滔天。 宋宝璐忽然觉得恶心,胃中一阵痉挛呕吐了一阵,但因为没用早饭,只吐了一些清水出来。 身旁的丫鬟惊叫着去扶面如金纸摇摇欲坠的宋宝璐:“公主!” 等到赫连枭赶回府中,宋宝璐已经稍微好些了,丫鬟正扶着她用米汤,身边的医生对她轻言细语地叮嘱着什么。 “寿春!”看着她通红的眼眶,赫连枭心中又悔又痛,早就知道她是骄傲爱面子的性格,他竟然由着自己爽快如此折辱她,明明那年她娇娇甜甜地喊着他李枭时,心中的想法是要保护她一辈子的。 谁知他的手还没触碰到宋宝璐的被子,宋宝璐就像是看到了什么恶心至极的东西一样疯狂呕吐着,将刚刚吃下去的米汤全部吐了出来,边吐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地让他滚。 赫连枭的手僵在了原地,有些颤抖着退了回去:“我不过来了吗,寿春,你好好休息。” 于是府中忙碌的众人看着站在公主门口苍白着脸听着医生的叮嘱:“现在月份不大,不宜行房,平日里多给她吃些清淡的。” 又过了半天,胡子花白的医生又颤巍巍地开口:“此外,还要将那些会刺激她的放的尽量远些。” 赫连枭脑海中一片空白,不知是因为这个小生命的突然出现还是因为医生口中的“刺激她的”。 寿春若是日后一见到他就吐,那他得多久不能近身?赫连枭光是想想已觉得不可忍受,暗暗下定决心要找到解决办法。 宋宝璐这厢吐完已是筋疲力尽,抬头一看赫连枭居然真的跑的没影了,不由得又是一阵悲从心起。 这还只是刚刚开始,他就因为这厌了?以前像个狗皮膏药一样黏在身边甩都甩不掉,现在一听到她怀有身孕,看到她这副丑陋样子就立刻跑了? 宋宝璐闭上双眼,滚滚泪水滑落,身边围着的侍女只认为她是身上不舒服,在一旁举着丝绢擦拭安慰。宋宝璐任由她们动作着,却在心中暗暗下定决心,等到自己稍微有了些力气,就立刻去抓一服堕胎药喝下去,再原路返回找夏姐姐。 夏姐姐临走时虽然表面十分放心,但仍是给她偷偷留了一块手牌,只要拿着这手牌找一个名为唤霜的侍女,那侍女自有办法联系上夏嫣带她离开北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