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攻略三位神祇[穿书]》 第1章 [穿越重生] 《同时攻略三位神祇[穿书]》作者:奉旨养鱼【完结】 文案 世人皆知神祇悲悯,却不知被触怒的神祇,会何等的疯狂。 而赵止的任务,是同时成为三位神祇的恋人。 开局穿成《修仙途》中的反派男二,于是她不仅要女扮男装再女装,还要以不同的人设在即将复苏的神祇之间周旋。 系统说她是天生的攻略者,因为她冷漠却表演性人格,无法像正常人一样体会感情且自私到极点。 一剑寒霜十四年的无名仙君温柔却冷情,她便是胆怯却黏人的谎话少女;令四海八荒闻之失色的鬼世子散漫而冷漠,她便是厚脸皮且迷妹的石榴小妖;在神秘莫测的神明面前,她又能温柔守礼。 “恭喜你,爱意值到达百分百。”x3 当表演的帷幕落下,舞台的小丑终究要摘下面具。独钓寒江雪的攻略者,面临的将是足以颠覆天地的震怒。 虽说愿者上钩,但上钩者个个都是疯子,必将岸上之人拖入海底,嗜咬殆尽。 _____(≧v≦)______ 内容标签: 甜文 穿书 女扮男装 爽文 马甲文 万人迷 搜索关键字:主角:赵止 ┃ 配角:神祇们 ┃ 其它:神祇们 一句话简介:同时成为三位神祇的恋人 立意:在成长中体会爱与共情。 第一章 ◎契八字,定姻亲◎ 赵止只不过是轻微地咳嗽了一声,大殿之下的侍女们如同潮水一般前后齐整整地跪下去。 且每个人跪的姿势都诡异地一致,以头磕地,身体完全伏在地上,膝盖倾盖在地上的声音非常克制,像是在恐惧着殿上之人的震怒。 “请少门主息怒。” “请少主息怒!” 赵止穿来《修仙途》已有半月,还是没习惯成化门上下对她的惊恐和敬畏。 她现在的身份是《修仙途》中的反派男二,自私冷漠而残忍,经常因为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左右身边人的生命。 她脑海里的系统唤作因果,告诉她的任务更是让人匪夷所思——成为三个神祇的恋人。 “同时成为他们的恋人?” “是的,同时。”因果如是说。 因果说,《修仙途》是一个真实存在的时空,在这个时空里,潜伏着未复苏的神迹。 数据推测出,如果世间万物按照原轨迹发展,《修仙途》将会因为神祇的复苏而陷入万劫不复。 这便是因果选择赵止来到这方修仙界的缘故。 赵止是万物轨迹中至关重要的变数。 “这世上叫赵止的这么多,我和‘赵止’除了名字相同,甚至连性别都不同,为什么要选择我当变数?” “不,你和他很像,千万个数据库里,你是唯一一个没有被他的宿命排异的灵魂。”因果说。 “可为什么要成为神祇的恋人,如果想力挽狂澜,劝阻还未复苏的神祇降下神罚,明明有更好的办法,比如,成为能让他们信任的朋友。” “神祇有过朋友,但他们从未拥有恋人。如果你想左右神明的想法,唯一的办法就是成为他们命盘的另外一半,你要成为他们的伴侣。” 赵止其实不能理解现在的境况,她没有看过《修仙途》,甚至在生活中压根不是一个会去看闲书的人。 她平时最大的兴趣爱好就是钓鱼,孤舟蓑笠翁,一钓就是一整天。 由于幼时被诊断出反社会性的人格障碍,她的生活和社会有很大的脱节,关怀她的父母让她在家里读书,再年长些才让她循序渐进地和人群接触。 但出乎意料,生活中的赵止十分平和,周围的‘朋友’‘同学’每次提到赵止,都会夸她话虽然少了些,但为人温和有度。 父母这才放心赵止和群体生活接轨。 这就是为什么因果说她和《修仙途》的反派男二相似的缘故。 “因为你们同样冷漠自私而不通人情,但你和男二不同,你在父母的关怀中成长,接受过较好的教育。你的学习能力很强,虽然你不能理解其他人的情感,但你有很强的表演性人格,会将他们的情感模仿出来,即便你根本不能与他们共情。”作为系统,因果知道赵止的一切真实数据。 赵止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评价,不置可否。 “少主,请息怒。”大殿下的侍女们已经开始发抖。 在因果布下的视觉障碍下,众人眼中的赵止便是那位玉面阎王的男二少主。 赵止看向台阶下,眼中平静,但说话的语气中习惯性地带上一种类似无奈的情绪,“退下。” 众人闻言,偌大的成化门大殿如同张开一个气口,这些侍女这才像活过来,一个个整齐而安静地往大殿外退,为自己还能活着这件事而感到无比庆幸。 少主殿竟然已有半月有余没有见血! 现如修仙界中修仙门数不胜数,但真正有名的修仙世家只有八个,合称为‘八大家’。 赵止所在的成化门便是其中的一家仙门,原身赵止是典型的仙二代,他的父亲是成华门掌门的师父。 掌门唤赵止一声‘师弟’,其余弟子尊称赵止为‘少主’或‘少门主’。 赵止辈分虽长,但年岁尚轻,但在这般的年纪中,他天资卓越到让嫉者愤,愤者嗔,四海八荒之中,赵止是最年轻的元婴。 第2章 无论是地位还是才能,‘赵止’都是万里挑一的拔尖,就连原身自己最不在乎的皮相,都十等十的风姿卓越。 赵止看向镜子中,在因果的视觉障碍下,她看到一个性转版,高个子版的自己,他们确实有许多相似之处。 这样的‘赵止’,追慕者当然不在少数,但大多少女的心思都因畏惧他的脾性而暗藏心中。 每年各大修仙门派都会遣送弟子去八大家游学,许多女弟子便是冲着赵止来的,世家之后的姑娘不在少数。 但‘赵止’可不管世家还是男女,凡是烦了耳朵犯了眼睛的通通都会血染石阶。 赵止的坏,是一视同仁的坏。 就算是这样的情况下,还是会出现胆大者,春许宫的翘华便是这样的存在。 她是前来游学的弟子,她所在的春许宫以双修和颜幻术扬名,注重的便是床笫间的享受。 这晚星子明亮,喝了有二两酒的翘华脑子一热,披上薄衫便往少主殿遁去。 赵止睡的正深沉,突然闻到阵阵香气,耳边也传来女子的撩拨声,似乎有什么东西‘吱呀’得倾轧上床底。 半梦半醒之间,赵止也没反应过来这到底是什么阵仗,只觉得有人要解开她的衣襟,下意识地推开身前的人影。 毕竟因果给她布下的只是视觉障碍,如果有人真的解开她的衣襟,便能发现她是在女扮男装。 这么轻轻一推,深蓝色的光电“兹拉”得豁然炸起,“砰”得一声,翘华的身体如同一袋石灰一般被光电给炸出大殿。 翘华根本来不及反抗,就被这股莫大的力量给定在殿外的大理石壁上,身上乍然出现百余道伤口,血汩汩流淌而出。 在晕死过去之前,翘华的身体因为恐惧而猛烈地颤抖起来。 这...这竟然是元婴的力量? 恐怖如斯!金丹修为的翘华不是没有跟元婴修为的修仙者交过手,但这是她第一次竟然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赵止的元婴远远不是正常修仙者的元婴。 “宿主,外面那个人快死了,是个爱慕你的女弟子。”因果在赵止的脑海中说道。 已经醒过来的赵止重新躺下,“嗯”了一声,然后侧身,闭眼,平和地再次睡去。 因果:...... 因果觉得这位宿主冷漠成这样,肯定对任务也是漠不关心的态度,结果隔日起身,赵止竟然主动用积分抽取道具。 赵止有一百的起始积分,可以用来抽取道具,透明的面板上道具轮转【恭喜你,获得a级道具‘紫色记忆’】。 赵止没有去春许宫弟子处探望重伤的翘华,意念一动,去的是门外寥落的重门宫弟子处。 重门宫和春许宫一样,都是来成化门游学的门派。 就在昨夜翘华夜闯少主殿的同时,一道脆弱的性命在重门宫弟子处香消玉殒。 重门宫弟子处住着重门宫的宫主夫人和她的三个儿女,大儿子重门生,二女儿重门倩,三女儿重门柔。 三人中,唯有小女儿重门柔不是宫主夫人亲生,从小身体羸弱,被宫主宠爱,却被宫主夫人憎恶。 虽不至于被虐待,但十分不受重视,如今出门在外,没有宫主的庇护,体弱的重门柔昨夜体热发病,叫了半宿没有人搭理,便如此撒手人寰。 今早起身后宫主夫人这才知道原来昨夜的‘猫叫’竟然是重门柔在唤‘救命’,看着重门柔的尸身,先惊后忧,还夹杂着些不可言说的喜,冷静过后急忙唤人将重门柔入殓,并派人前去告知成化门的掌事者们此丧事。 人被赵止拦下了。 赵止踏入门院的时候,宫主夫人正躺在儿女怀中装病猫,泪眼未干,看到来的竟然是少门主后,眼中的殷切差点没藏住。 “没想到竟然是少门主来了。”宫主夫人扶着儿女,装成悲恸不能自已的模样站起身,“可怜我这小女儿身子骨弱,昨夜那般照顾,还是去了...” “我平日里最是喜爱柔儿,她乖巧又善解人意,可天命难违,她自小便有咳疾,我本不欲让她前来修仙游学,可宫主不听劝,非要说什么如若贴心照料,修仙是能助她恢复身子骨的,这话哪能听...” 宫主夫人口中藏有千万般词汇,眼见着就要涛涛而出,结果波涛才露出一个角,赵止伸出手便往宫主夫人的脸上一抓。 宫主夫人的眼睛豁然睁大,身后的一对儿女也发出叫声,眨眼之间,一根紫色的藤蔓从赵止的手中冒出,不由分说地“啪”得钻入宫主夫人得双眼。 藤蔓扎入后,以宫主夫人的眼为起点,瞬息之间窜入当场所有人的眼中,一对儿女、十余随从、还有一对剑童。 赵止脑海里的因果看得也是瞋目结舌,‘紫色记忆’这个道具虽然是它发放的,但它深知道具会根据宿主的性格和灵魂而改变被发挥能力的形式,弹指之间它的宿主便面无表情地布下这样一幅场面,这样看来,赵止竟比数据推测出的还要偏执。 紫色藤蔓在众人的眼中消没,宫主夫人再次睁开眼,“欸,好端端的,我怎么哭了?”她不解地用手擦拭脸上的泪迹。 “母亲,”一对儿女扶住宫主夫人,也是不解,“你怎么哭了?” 重门倩看向赵止,眼中不复看到少门主的热切,“赵止,你莫要再装病,看,母亲是如此担忧你,还以为你昨夜真的出了什么大事。” 第3章 宫主夫人看向赵止后也挂下脸,心中为自己的失态又惊又恼,竟然在这个赔钱货面前哭了。 ‘紫色记忆’能在有限范围内篡改人的记忆,现在这十余人的记忆中,赵止便是他们重门宫的三小姐。 因果再次感慨赵止的适应能力,赵止不仅不动声色地应下这个限范围的新身份,而且还很从容地加入他们的午膳。 赵止坐在平日里重门柔坐的末位,饭碗捧得四平八稳,虾也剥得十分干净。 重门倩总觉得自己的妹妹今日十分不对劲,平常动不了几口饭便离开的人竟然吃了这么久,还对母亲投来的目光无动于衷。 在赵止吃完六只虾后,宫主夫人咳嗽了一声,对投来担忧目光的重门倩摆手,蹙眉开口,“赵止。” 赵止放下碗筷,从小的教育让她养成长辈说话会停下手中事的习惯。 “你还在怪我。”宫主夫人自顾自地下结论。 赵止拿起碗筷,继续安静地用食。 因果:...... 宫主夫人:...... “我知道,”宫主夫人终于省略言辞,“你是在怪我一个月前告诉你的那事,可我已然说过这终生大事,肯定是你父亲定下的,怎么可能由我的一言之词左右。” “是啊,柔...止妹妹,若是你不信,我让下人把爹的书信呈给你看。”重门倩附声,“四儿,你去母亲房中把书信拿来。” 赵止再次放下碗筷,“什么书信?” 她双眼平静,和宫主夫人对上眼后,反而让宫主夫人心中没有来得一愣,这眼神... “莫要再装了三妹妹,”重门生忍不住开口,“连我都知道爹要将你许给一个素未谋面的病瞎子了,过几日便派人接你回去契八字,定姻亲!” 作者有话说: 以下是预收《大小姐又在内卷男主们[穿书]》的文案,求收藏啊宝贝们。 * 作为一个系统,我绑定了言情文中的‘偏执女配’大小姐。 书中的三个男主都钟情女主,而她将会因为与女主作对,最后被报复得破产而无家可归。 我告诉大小姐,趁着女主和三位男主还没有交集,你快点想办法攻略三位男主。 * 攻略开始后,我发现大小姐唇红齿白、iq极高,可这并不影响她情商低得像个笨蛋小狗。 她盯着镜子观察自己下颌线的时间,比用在三位男主身上的时间加起来都多。 * 网球社长高冷脾气差,大小姐靠近他后,苦练一个月网球,拿下新社长的位置。 表面斯文的骄矜少爷是她未来的继兄,她直接跟他抢夺起继承权。 重点高校的校草淡漠而拒人千里,大小姐按照剧情把人绑到家中,掏出试题让他给她讲。“睡觉?谁说我要跟你睡觉,我这个年纪,我怎么可能睡得着?” * 离奇的是,我眼睁睁地看着社长给大小姐买下最大的网球场;少爷屡次向她提出商业联姻的恋爱合约;校草拿出试题问,“这二十套试卷给你讲完后,能不能跟我去约会?” “好感值已满”x3的声音响起后,我欣喜地恭喜大小姐,却发现大小姐毫无反应。 * 大小姐呢? 我看向大小姐—— 大小姐正戴着不知道从哪里买的青蛙墨镜奋笔疾书,又在内卷男主们。 第二章 ◎上古有神,其名为荼◎ “宿主,你可以答应跟他们回去,正如《修仙途》中所说,第一片神迹的落脚点就是重门宫,他们口中的病瞎子,极有可能就是三位神祇中其中的一位。” 不用因果说,赵止已然接下书信。 用完午膳,走出重门宫弟子处,赵止在其余人眼中,便又是玉面阎王的少门主。 “少门主午安。” “少门主好。” 一路上但凡遇到弟子,无论是内门还是外门弟子,全都低头敛息向赵止问好。 行至大殿处,这才有些许嘈杂声,此时日光耀眼,滚烫的地上跪着一片人,如笼中鸡鸟一般萎靡。 跪在最前面的女子‘负荆请罪’,背后横竖一条鬼门藤条,藤条刺得女子的后背衣裳被印出斑驳血迹。 此女子是春许宫的大弟子楚笙笙,和翘华不同,楚笙笙在春许宫弟子心中好比师长,她行事不似宫中其余人,不耻以床第之乐助修为,是春许宫中少有的剑修。 楚笙笙看不惯翘华,翘华也看不惯楚笙笙,但昨夜醉酒犯下大事,一人之过全门之灾,就算现在楚笙笙是在装好人替全门负荆请罪,翘华也不得不承下这个人情。 翘华身上的伤口已找大夫看过,伤口上蓝色光电攒动,且有焦味,没有一个大夫敢近身,惟恐引雷电上身。 她现在全身疼到几乎麻木,跪在楚笙笙身后,额头上已有死气。 楚笙笙虽然身背鬼藤条,但翘华知道这鬼藤条只不过是个花架子,对于修仙者来说,顶多将背后印下几道血痕,皮肉之伤而已。 翘华的额头上不断垂落大颗的汗珠,两股颤颤,皮肉绞酸,已经做好被推出去送死的准备,可她实在看不下楚笙笙这幅故作清高的模样。 翘华知道,楚笙笙也喜欢赵止,甚至在觊觎少门主夫人的位置。 赵止行至大殿台阶下,和站在楚笙笙身旁的成华门弟子对上眼,此人白衣飘飘,执伞为负荆请罪的楚笙笙遮阳。 第4章 “公子,不必。”楚笙笙虽然跪着,腰板却挺直,“没有人负荆请罪是需要打伞的,在下的错,便由在下来抗。” 一旁的翘华几番濒临晕死,听到这话又活生生气活过来,但她眼角扫到赵止的衣角,立马闭上双眼,恨不得立马魂归西天。 执伞人名叫程少正,是成化门中少有的不惧怕赵止的后辈,人如其名,是个正直和古板的少年人,虽唤赵止一声‘师叔’,平日里却十分看不惯赵止的做法。 “师叔,”程少正看向赵止,不认同地皱眉,“何苦为难她们。” 楚笙笙听到赵止的脚步声,眼光微动,替人受罪的模样更加楚楚动人。 赵止冷漠地垂眼,视线扫过一群春许宫的弟子,收回视线后继续往石阶上走,并不准备停留。 楚笙笙见此,几乎在赵止转身的那一刹便用力喊出声,“弟子楚笙笙愿为春许宫上下受罪,请少宫主降罪!” 程少正看向楚笙笙的目光更为欣赏,只可惜赵止的脚步并没有任何停留。 “弟子楚笙笙愿为春许宫上下受罪,请少宫主降罪!”楚笙笙咬紧牙喊,眼中已有屈辱的泪意。 “弟子楚笙笙愿为春许宫上下受罪,请少宫主降罪!”足足五声后,赵止才停下脚步,跟在她身后的随从们立马转身待立。 楚笙笙见状眼露喜意,葡萄般晶亮的眼睛滴溜溜就往赵止的脸上转,可赵止的视线却并未落在她的身上。 翘华头晕眼花,疼痛百转轮回,半清醒间,只看到赵止的一席衣角停留在她的面前,赵止略微低下头,像是在打量她。 冰凉的扇壁抵着翘华的下巴抬起,翘华对上赵止的视线,阎王虽阎王,但玉面也是实打实的玉面,翘华顿时觉得更为头晕眼花,还是带着星子打转的那种。 “你能为我做什么?”赵止垂眸看翘华。 “竭尽所能,”翘华仗着求生的本能艰难地看口,声音嘶哑到吓人,“万死不辞。” 一旁站着的程少正略微惊讶地侧眼看向翘华,他只看到楚笙笙身背鬼藤条,却不知道这位姑娘竟然伤得这么重。 “你会颜幻术?”赵止问。 “会...”翘华说完这句话,身体再也承受不住得晕躺过去。 “把她抬到殿中。”赵止收回扇子。 “翘华...”楚笙笙立马跑去接晕倒的翘华,目露关切,把自己露出血迹的后背对朝赵止。 随侍们把翘华抱起,从楚笙笙怀中接走,楚笙笙依依不舍地看向离去的翘华,倔强的眼神再次看向赵止,“弟子楚笙笙愿为翘华受罪,请少宫主降罪。” “你不会颜幻术。”赵止言简意赅。 楚笙笙哪里会什么颜幻术,平日里她最看不惯春许宫,恨不得早日从春许宫中脱身,“可我...会剑术。” 赵止不再看楚笙笙,程少正开口喊她,“师叔,你别杀她们。” “不杀,”赵止的声音依旧冷漠,仿佛眼前的事半点与她无关。 赵止对随从开口,“到殿中取一根雷藤条,换掉这位姑娘身后的鬼藤条。” 楚笙笙闻言立马慌乱,“不用。” “姑娘,没事。”反倒是程少正松了一口气,宽慰起楚笙笙,“雷藤条是本门惩戒弟子之物,不会伤人性命,也不会像你背后的藤条一样长有倒刺,雷藤条以灵力为凭借,每一刻发力一次。师叔肯松口不取你们性命,便不会改口,你只需再跪上一天,便肯定性命无忧。” “少主!”楚笙笙嘴都白了,“少主。” 哪里还有少主,赵止已然走远,等来的只有一根攒动着雷电的藤条。 楚笙笙只有筑基的实力,藤条一上身,没多久便晕死过去,再次被电醒之时,看到自己白皙的皮肉绽出焦味,又被吓得晕过去。 程少正的宽慰话其实没说错,但雷藤条是依据成化门弟子修炼之法而定制的,对外门弟子伤害极大。 楚笙笙再次醒来之时,已是三日之后,刚醒来便听闻一条令全门女弟子闻之落泪的噩耗。 少门主竟然跟随着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外门小姐出山了,在此之前,众人甚至不知道有重门柔这么一个人物。 重门宫是来接自家的三小姐的,没想到还跟来这么一大尊佛,一众弟子吓得纷纷打听成化门的少门主到底为何要跟着回他们的重门宫。 可千万别是因为喜欢上了三小姐,这要是知道三小姐回去是要定亲的,别冲冠一怒就把重门宫给灭了。 幸好听来的消息是少门主不近女色,这才放心地起轿回门派。 仙轿起,云雾缭绕。 赵止坐的是成化门替她准备的仙轿,里面别有洞天,随从们恭敬地守在一旁,而面容幻化成重门柔的翘华则是屏声敛息地站在赵止身旁,看赵止执子自我对弈。 现如今的她十分敬畏赵止,不该多问的便不问,不该多说的也不会开口,赵止让她顶替重门柔,她便沉默地顶上,不多问一句为何要顶替。 翘华觉得赵止变了。 ‘他’变得不像从前那样视人命为草芥,成化门已有半月有余未有血染大殿,但本质上少门主还是没变,依旧冷漠到拒人千里之外,翘华偶尔和赵止对上视线的时候,心中不再是悸动的期待,而是不敢直视的忐忑。 她看不透赵止,也觉得这世上已经没有几个人能读懂赵止,就像现在,她就看不懂为什么少门主要将棋盘上的棋子连成五颗。 第5章 仙轿外,御剑的重门宫弟子们在讨论他们三小姐未来的夫婿,也就是书信中提到的‘病瞎子’。 “宫主素日最疼三小姐,真的会将她许给一个连面都见过的无名君么?” “是啊,而且我听说那无名君测过灵力,半点灵根都没有。” “真的?怪乎怪哉!宫主以灵力为尊,平日里那些金丹尊者来也没见宫主以礼相待,怎么这无名君只不过路过来求药,反而尊为上宾,甚至连三小姐都要送出去了?” “你们有谁见过那无名君么,可真如同传闻一样又病又瞎?” “他住在内殿,就算是亲传弟子们也没有机会瞧见他,不过我有次偶然见过他的背影,步伐平稳,身高比起八尺高上好几寸,不像是病弱之人。” “八尺高上好几寸?怎么不能分我几寸!” “我估摸那无名君估计长得不错,上个月水郡的小郡主前来贺寿,听说只瞧了一眼无名君便走不动道了,宴散后闹着不想走,还说要认无名君作兄长,可把郡王气得胡子都歪了。” “小孩儿的哭闹哪能当真。” “大师兄,你不是见过无名君么,你跟我们说说,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弟子们加快速度御剑,好奇地追上队伍最前面的大师兄,“你又可否知道无名君的名讳?” 听闻此话,平日里最为亲和的大师兄却突然沉下脸,“他是宫主的尊客,名讳哪里是你们这些弟子能随意议论的,莫要让我再听见你们随意议论他。” 说完这段话,大师兄自己也下意识地疑惑自己为什么要维护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无名君,但是只要一想起记忆中的无名君,他便本能地觉得他必须要敬畏且维护的存在。 一众弟子不敢再碎嘴,纷纷点头称是地退下。 行至重门宫,山峰轮转,仙鹤长鸣,重门宫弟子跪请赵止出轿,掀开帘子后,却发现轿中空无一人。 此时的赵止孤身已入重门宫,行至云雾间,因果卸下布在她身上的视觉障碍。 于是庭院之间,寂静之处,悄无声息地盛开一幅女子行云图。 赵止身段卓越,周身气质不似世间人,曾有人形容她的长相是不动声色的惊艳,她长得十分温柔,半点都不似她眼中的冷漠,如果能笑起来,便简直能用可爱可亲来形容。 眉眼如画,每一寸都像是用饱满的笔墨点缀好的,就算在修仙人中,她的长相也是无人能比的存在。 因果在赵止的脑海中说,“近了,就在这处地方,我感觉到了神祇的存在。” “近了,更近了。” 赵止不紧不慢地跟随脑海中的指示。 “就是这里。” 赵止的脚步停在一扇檀木门外,而后,因果瞋目结舌地看着它的宿主嘴角牵动,露出一个连角度都调整好的微笑。 赵止嘴角牵动又放下,来回三次,仿佛在适宜许久不做的神情。 当她推开那扇门后,嘴角的笑意已然和神情何为一体,自然得就像是赵止发自内心的笑意。 “吱呀”声过后,檀香味袅袅而来,屋内开着窗,晨光推着满窗的翠意而来。 屋内人坐于桌前,指节分明的手指抚在竹简上。 赵止抬眼望去,竟就这么愣住了。 她似乎看不清那人,只觉得一团如雪般的光朝她涌来,身体里突然觉得温暖又冰冷,膝盖也忍不住地想要弯曲。 ‘你要敬畏祂’。 仿佛世间万物都在赵止的耳边如此窃窃私语。 ‘你需得发自内心地热爱祂,却恐惧祂。’万物窸窣。 意识里的大雪倾盖过后,赵止恢复平静,这才将无名之人的容貌看入眼中。 赵止几乎找不到任何一个词来形容这人的存在,只觉得‘祂本应该如此’。 就算是未复苏的神祇,周身也全是无法探究的高深,降落人间的神明长相如万句诗,千行字,英俊而冰冷,让人不敢直视。 这一切都是赵止从未从任何一个人身上体会到的感悟,虽然她不能从眼前之人的身上感受到任何灵力,但赵止本能地知道,这个人不是灵力可以冒犯的存在。 在他的面前,灵力微不足道,甚至连她的存在都微不足道。 赵止略微皱眉,像是在探究这种想法到底从何而来。 “萧辰,笔墨。”无名君对着她说。 他虽然投来视线,但眼上覆盖的白绫无声地证明他是个天生眼盲之人。 在无名君开口的这一瞬,赵止的脑海中‘叮’得响起一声,透明的面板上有三张透明的卡牌,每个卡牌上都有一个模糊的身影,此时被刮亮一副卡牌,卡牌上浮现的正是眼前的无名君。 卡牌之上,以水墨与鎏金书写出一行字。 上古有神,其名为荼,掌天地,察人间。 ‘荼’。 赵止在心里默念此字,体会到一种不可言述的情绪波动。她咬住自己的舌侧,让自己冷静下来,拿起身侧架子上的银砚,朝‘荼’走去。 赵止行至桌前,将银砚放下,轻声道,“可要磨墨?” 语气中竟有一股旁人见她才会有的战战兢兢,学得有三分像。 第三章 ◎“你骗我。”◎ 听闻赵止的声音后,抚在竹简上的手指停在字上,‘荼’的视线隔着白绫看向赵止,“你不是萧辰。” 第6章 萧辰是重门宫主安排给‘荼’的书童。 “我...”赵止的语气踌躇而又忐忑,“我当然不是萧辰,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闯入这里的,我在...我在躲他们...” 就算‘荼’根本看不见她,但赵止连唇色白得都恰到好处,仿佛真的是一个无心踏入此地的惶恐少女。 但赵止的眼睛依旧冰冷而平静,这让她的整张脸看起来神情是分离的,情绪到双眼之处便戛然而止,像是在观摩书本一样冷静地观察‘荼’。 因果的透明面板继续用水墨与鎏金对‘荼’进行描写,字里行间让赵止知道这是一个温柔却冷漠的神祇,祂掌管天地,悲悯世人,用轮转人世锻炼自己的神性。 就好比现在,‘荼’并没有把赵止这么一个不速之客赶出去,反而是放下竹简,沉稳地问赵止,“你在躲谁?” “我在...”赵止的脸色愈发白,她几乎想要抓住‘荼’的衣袖来稳定自己慌乱的语气,“我在躲我的父亲,重门宫的宫主重进益。” 赵止用这么一句话点明自己是重门宫刚被接回来的三小姐,尽管她并不是。 “你为什么要躲你的父亲?” “因为...因为,”赵止的语气几乎带上了哽咽,“他要将我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无名君,我刚回来就被他关在房中,他拿走我的八字,说是要我和一个从未相见的人定亲。” 白绫的主人沉默片刻后,再次开口,“你说的那位无名君,可是一个月前路过此山,前来求药的人?” “是的。”赵止在心中默念,就是你,“您...您怎么知道?” ‘荼’看向赵止的眼神有了稍许变化,“那个人,应该就是我。” 听到这话的少女如同惊弓之鸟,如山水画般的面容被泼上白墨,一个动作想要往后退,却不慎被书架绊到,笨拙而惊慌地半跌坐到地上,几张书架上的字帖连带着砸到地上。 听到声响的‘荼’站起身,他走向赵止,似乎想要扶起这个可怜的少女,但赵止看到‘荼’靠近后,反而更加慌张地想要往后退。 赵止几乎是一个拼命想要从金丝笼中飞出去的笼中之鸟。 ‘荼’停下脚步,嘴角因为这阵动静而露出无奈的笑意,但十分微弱,且转瞬即逝,“我并不知道你的父亲想要让你和我成婚。” “你...你不知道?”赵止像是松了一口气,但很快又绷紧身体,“可父亲说让我回来就是为了和你结八字,定亲的。” “你很害怕成婚这件事吗?”‘荼’似乎并不理解‘成婚’的意义。 “当,当然。”赵止的脸上泛起不明显的红晕,“成婚是终身大事,只能与自己喜欢的人一起做。” “喜欢?”‘荼’问。 “是的。”赵止脸上的红晕更加明显,少女觉得眼前的无名君好似不通人性,说起成婚和喜欢两个词的时候是如此的生疏而不解。 “你的父亲不应该强迫你做你不想做的事情,”‘荼’伸出手,扶起地上的赵止,“我会告知他不与你成婚的意愿。” 赵止并没有抓住‘荼’的手,而是小心翼翼地拽着‘荼’的衣角自己站起身,“真的吗?”她的语气里充满感激,“您真是个好人,仙君,我愿意做任何事报答您。” “我不需要报答。” “不,你是来求药的,如果你拒绝了我的父亲,他也会拒绝给您提供那昧草药,”赵止愧疚地看向‘荼’,“您还是不要拒绝他了,我不值得您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草药对我来说并不是那么重要。” “可是您需要用它治疗您的眼睛。”赵止急忙说。 “无碍,”‘荼’摇头,“我会找到其他的办法。” “我会报答您的,”赵止愧疚而感激地埋下脑袋,她突然抓住‘荼’的手,“等下次见面的时候,请您一定要告知我您的姓名,我会想尽一切办法治好你的眼睛。” ‘荼’看向赵止抓住自己的手,而赵止立即松开了自己的手,因为她几乎以为自己拽住了一根寒冰,赵止从未感受过如此刺骨的寒冷,从‘荼’的手往她的身体里爬。 ‘荼’似乎被赵止磕绊的语气和动作被逗笑,虽然嘴角并没有笑意,但是赵止的脑海中迸发出一声提示音,‘好感度+1’。 “我并不记得我自己的名字,”‘荼’面朝赵止说,“如果下次你见到我,你可以直接唤我无名君,快回去吧,与你的父亲好好聊聊,不要让他因为你的消失而担心。” “好的。”赵止垂下头,攥起拳头憋了好久的气,似乎在急速地为胆小的自己积攒勇气,“期待下次再见到您,白绫仙君。”赵止并不唤他为无名君,刻意地将自己和其他人区别开。 走出门后,赵止脸上的神情如同被日光剥落一样,一层一层地褪去,最后变成面无表情的平静。 因果的视觉障碍再次笼罩上她的周身,在旁人眼中,她便又是那位玉面阎王的成化门少门主。 因果因为宿主的神情变化而惊叹不已,“宿主,恭喜你,获得了一点的好感值,你可以用好感值来维系你的生命,当积攒到一定数量的时候,你还可以用好感值来抽取道具。” “神祇的好感值这么容易得到吗?”赵止并不觉得自己的表演有多完美,她记得好感值是在她抓‘荼’的手时增长的。 第7章 “并不容易,”因果的语气略显惆怅,“其实,神是悲悯万物的,‘荼’对书房里砚台的起始好感值有十点这么多,你想成为他的伴侣,必须要将他的好感值填满。” “宿主,”因果说,“你要注意重门宫的大师兄重邹然,他是《修仙途》中的男主,‘荼’降世的命途便是点化至纯之灵,在他点化男主之后,便飞升回神界了。你需要尽量阻止‘荼’注意到男主,如果他回到神界,你根本没有机会接触他。” 赵止不置可否地略微挑眉,垂眼看向自己的手心,那里还残留有适才留下的冰冷触觉。 重门宫给赵止安排的是最好的住处,宫主重进益亲自为赵止布置房间,且在三日后设盛宴庆贺她的到来。 盛宴之大,方圆千里之内排得上名的修仙门派都会来参加,好一睹成化门少年英才的风采。 不仅如此,人间皇族也派人来参宴,拜帖如潮水一般涌入重门宫,一时间重门宫之内张灯结彩,好似过节。 晚宴一开仙乐鸣,夜空升上花团锦簇的烟火,盛宴之上,坐着的却是用颜幻术伪装成赵止的翘华。 ‘三小姐’因体弱早早离席,并未坐于宴席之上。 本应在成化门的重门倩赶回来赴宴,宫主夫人虽然没有回来,也备上了献给赵止的厚礼。 重门倩坐在靠近翘华的位置,趁着烟花盛开的时候,痴痴地打量了好几眼翘华伪装成赵止的脸。 “听说少门主喜欢你妹妹。”重门宫二师姐重宜人在重门倩耳畔说。 “不可能。”重门倩立马转头看向重宜人。 重宜人露出了然的笑意,“要不然你以为如此冷淡的少门主,为何跟着你妹妹来重门宫,我们重门宫可没有什么其他好觊觎的。” “可她马上要定亲了。”重门倩说。 “这就要看少门主有多喜欢我们三小姐,准备在我们重门宫待多久了,”重宜人笑着说,“他若出手抢,估计没人抢得过他。” “他们喜欢重门柔什么?”重门倩问。 ‘紫色记忆’的道具效用已过,重门倩只会记得重门柔还活着,而不会再把赵止错认为自己的妹妹。 “男人的事,你问我有什么用,”二师姐抖了抖肩,“估计是那种天生的柔弱,我要是男人,估计也会喜欢这般的女郎,惹人怜爱。” 看重门倩不再说话,重宜人会意地笑了笑,在桌下把一袋药粉递到重门倩手上,“你知道我向来是向着你的,这是能让人脸上长疹子的药粉,你若是想出气,能让她痒上好几天呢。” 远处的亭子下,真正的赵止立于其中,衣衫飘然,冷眼看完这一幕,喝完杯中的不知滋味的茶。 她已撤下因果的视觉障碍,转身远离烟火处,往人少处走。 庭院之间,河水于白桥下缓缓流淌,河上飘着许多莲子灯,上面写得大多是祈愿的笔墨。 赵止远远地看到‘荼’站在桥上,正静静地看着河上的莲子灯,被夜灯镀上的光影仿佛一幅‘神佛听愿图’。 赵止背手而来,走到‘荼’身边后,双手已垂于裙摆之旁,且紧张地捏着自己的衣裳,“白...白绫仙君。” ‘荼’从沉思中抽离思绪,略显冷淡地看向赵止,“你是?” “我是赵止,”赵止快速地回答,“前几日误闯你书房的那位。”赵止的声音越来越小。 ‘荼’想起当时的情景,“你应该姓重门。” “我叫赵止,”赵止的声音更低,“我并不是宫主夫人的亲女儿,赵止是我对自己母亲思念,如果可以,请您私下能唤我赵止。” “赵止。”‘荼’用平稳的语气念了一声她的名字。 “是...是。”赵止紧张地应声。 “你的父亲已经答应不再逼迫你和我成亲。”‘荼’说。 “这只是缓兵之计,”赵止的脸上印上落寞的光影,“他肯定会想办法让你和我改变主意的,他总是这样,就像他从我母亲手中抢走重门宫一样。” “重门宫主看起来不像是这样的人。”‘荼’略显不解。 他当然不是这样的人,赵止知道重门宫主只是别具慧眼,看出‘荼’身份的与众不同,想给自己病弱的女儿找个好的归宿。 “白绫仙君,人心隔肚皮,许多人都不像他们表面的那般光彩,当诱人的东西摆在他们面前,再好的君子也会变成小人,”赵止斟酌着用语,眉头蹙起,像是想拼命憋住自己的百般烦恼,“白绫仙君,我真想跟你说说那人。” 赵止用手捂住自己的胸口,“我现在想起他,还会觉得害怕。”赵止的牙齿甚至在颤抖。 ‘荼’感受到少女的害怕,侧首看向他,语气中有宽慰,“你说。” “不,我不能说,”赵止胆怯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倔强,“没有人相信大师兄重邹然是那样的人...不,不是大师兄,我是说,我不想在背后说任何人的不是,白绫仙君你虽然现在看不见,但我相信你有自己的判断,能替我看穿那些人的伪装。” ‘荼’因少女胆怯中的倔强而略微动容,赵止的脑海中响起‘好感度+1’的提示音。 赵止并不贪恋此局面,她踌躇地搓着自己的双手,“我要回去了,他们肯定在找我,真希望那人今晚不要在我的饭菜里动手脚,他为了宫主之位什么都能做得出。” 第8章 “他会对你下毒,”‘荼’走近赵止,“谁?” 赵止局促而紧张地后退,“没,没有谁,”她像是在自言自语,“自从父亲对外宣称说只要我日后能达到金丹境界便将宫主之位传给我后,这些事便断断续续地发生。” 这是真事,重进益是真的很疼爱重门柔这个女儿,甚至已经在重门宫选好未来辅佐重门柔的长老,只可惜就算现在重门柔还活着,她沉疴已久的身体估计再怎么修炼也无法达到金丹之境。 “我真的要回去了,白绫仙君,我下次再来拜见您。”赵止转身离开的步伐如同小鹿一般急促而忐忑,只留下一阵羸弱的风。 宴席已散,重门倩捏着药粉失神地回到自己的房间,重门柔的房间就在她的隔壁,她知道,如果自己把药粉混入重门柔的药中,定能让自己的妹妹痛苦上好几天。 她捏紧手中的药粉,突然想起小时候重门柔曾经握紧她的手,又想起母亲痛斥她远离重门柔的面容。母亲的手劲虽然不大,却把幼时的妹妹捏得手臂发红。 重门倩打开窗户,深吐一口气,把药粉扔出去。 装着药粉的纸袋并没有落在地上,而是被一团攒动着闪电的灵力运到赵止的手上,最后再辗转被送到翘华的房中。 翘华几乎是怀着必死的心咽下少主送来的药粉,一刻之后,想象之中的七窍流血没有发生,反而是脸上冒出几颗晶亮的红痘痘。 其实这点毒对于金丹期翘华来说简直是不值一提,只需稍用上几许灵力就能让脸上的痘痘完全消失,但翘华十分恭敬地养着脸上的痘痘,甚至还拿妆笔在脸上又画出几颗以假乱真的红痘痘。 一夜过后,重门三小姐被人下毒的事情几乎传遍整个重门宫,消息流窜得飞快,就连无名君的书房外也有人在讨论这件事。 檀香阵阵的书房内,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停在竹简之上。 而另一处书房,一串黑子连成五子,落在棋盘之上。 因果无言地看着自家宿主用五子棋自我对弈,在黑子连成五子后它忍不住出声,“宿主,你这局布得太险了!你最好不要抹黑男主,他是至纯之灵,你这样做,只会让‘荼’更快地发现他的存在。” 《修仙途》中的反派男二,就是因为和男主处处作对,最后的结局十分惨烈。 “至纯之灵是什么?”赵止问。 “至纯至善之人,对世间万物有大益处的气运,可以说是是神祇用来医治人间乱象的一昧药。”因果说,“等‘荼’点化他后,‘荼’就会回归神界。” “如果让重邹然从人间消失呢?” “万万不可,你会被降下神罚的。” 因果觉得自家宿主真能做出杀死男主的事情来,在赵止的眼前布下原著的场景。 场景中,男二将长剑刺穿男主的胸膛,天空乌云密布,雷声阵阵,远处连同雷声而来的是让人胸闷的咏经声。 这一刻,拿起长剑的仿佛是赵止本人,雨水冲刷她剑上以及手上的血迹,她本能地感觉到危险,因为在她用剑穿透重邹然的胸膛后,一股看不见的庞然力量如同钟鼎一样从上往下向她压来,镇压得她半分不能动弹。 力量落下的瞬间,赵止仿佛听见漫天神佛在她耳边诵经,而周身的雨水全都停落在半空,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她面前。 ‘荼’。 不能直视的神祇,周身的光几乎让赵止的眼内着火,她闭上眼睛,耳内传来如同刺穿耳膜的耳鸣。 “赵止,”无情无欲的神祇说,“你骗我。” ‘荼’的声音冰冷而漠然,如同一声审判。 赵止刚想开口,但口中的话语化为虚无,剧烈的火焰如同花一样从她的身上点燃,光点起火,火点起赵止的生命。 神祇降下神罚,用火炙烤撒谎之人,赵止的血肉被火吞噬殆尽,疼痛如海一般刻入赵止的灵魂。 因果紧急撤去场景,它没想到宿主竟然能融入原著场景,让场景发生这么大的变化。“宿主,你没事吧?” 回过神的赵止略微愣神,她沉默了片刻,而后看向棋桌,把连成一线的五颗黑子收回棋盒。 因果:...... 第四章 ◎“疼吗?”◎ “我想换取道具,”赵止说,“可以遮盖重邹然至纯之灵的道具。” “抽取道具花费一分好感度,但换取道具需要两分好感值,”因果说,“你只有两分好感值,一旦用来换取道具,你的生命即将进入倒计时状态,十分危险。” “我想换取。”赵止说。 “是有可以遮盖他灵魂颜色的s级道具,”因果从面板中调取数据,“但并不是永久的。” 好感值被清空后,一张s级的透明卡牌被翻开,【获得s级道具‘灰色地带’,卡牌将以宿主的灵力为凭借,注入被使用对象的身体,遮罩其灵魂的色彩。】 两分的好感值一消失,赵止的唇色瞬间白了,身体涌上一股疲倦感,她放下棋子,缓解涌上头脑的晕眩。 “宿主,你得尽快找到‘荼’,获取他的好感值,来维系你的生命。”因果担忧地说。 还没等赵止回答,门外传来随从的通报声,“重门宫主前来拜见少主。” “进。”赵止的声音因为疲倦而更加冷淡。 重进益是个很会与人打交道的长者,能屈能伸,虽说贵为门派之主,但深知和气生财的道理,一进门就朝比自己不知道小了多少轮的赵止拱手,“少主不用起身迎我,贫道这胳膊腿还不算老,自己便能找位置。” 第9章 定在位置上的赵止连动也没想动,冷淡地开口,“有失远迎。” 重进益:“......” 重进益觉得这少门主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不好相处,他好歹也是个元婴修为的宫主,从赵止的眼神中竟然体会到某种回到少年时的孙子感,当下心中略有不悦。 但有事求人,重进益拉得下老脸,笑吟吟地说,“也不知道从哪里传来消息,传了些少年人的玩笑话到贫道耳中,我便想来找少门主问问此话的真假。” 赵止并不开口,只是看着重进益。 “他们说,少门主你心悦我们家柔儿,”重进益一拍桌子,“我本是不信,但一想少门主贵为云中之人,竟然肯屈驾来我重门宫,肯定不是一时兴起,不知是否与我家柔儿有关?” 赵止了然,知道重进益这是放下了把小女儿托付给无名君的念头,转而思起成华门的少门主,也便是现如今的她。 “确实。”赵止回答。 “哦?”重进益眼神陡然亮起,“以少门主所见,我家的柔儿是个怎样的人?” 赵止不妄议逝者之非,“未曾了解。” 重进益有些语塞,“那少门主觉得我家柔儿长相如何?” “不错。”赵止回答得简单。 重进益又笑起来,“我看少门主与我家柔儿年龄相仿,不若让喜上加喜,缔结一桩良事...” 重进益话头兴起,中途却被赵止截断,“我不会娶她。” 重进益愕然住嘴,皱起眉,因赵止直截了当的拒绝而略显恼怒,“少门主是觉得我家柔儿配不上你。” “未有此意。” 重进益虽然脸上还挂着笑,但语气却生疏许多,只觉得这少门主心冷眼冷,自己贴了这么多天的热脸被打得生疼,“贫道深闻少门主少年天才,许久之前就想和你来一番切磋,不知道今日少门主可否能赏光?” “不可!”因果叫道,“重进益是元婴后期且濒临突破大乘期,再加上你现在处于危险状态,万万不可动手。” 因果话音未落,重进益掌风已到,脸上甚至还是笑吟吟的,赵止身体不适,嘴唇发白,其实想避开这一掌,但身体本能地动起来。 一阵蓝色光亮从赵止的手心亮起,砰然迸发流动的闪电,光电如同伞面一样,直接向重进益张开。 “兹拉”一声,重进益的右胳膊衣袖被烧光,露出焦黑的手臂和手,重进益立马收回自己的灵力,惊讶地往后退了好几米,远离赵止。 “你,”重进益几乎不敢相信,“你这是元婴期?” 赵止看向自己手上不断攒动的蓝色光电,她也没想到自己和其他人的差别会这么大。 “宿主,这似乎是你自己的灵力天赋,”因果说,“原著里,男二和重进益并没有如此大的差距。” 重进益果真是能进能退之人,当下向高位上的赵止行了个低位礼,捂着自己焦黑的手臂道歉,“贫道多有不敬,请少门主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和我这等人计较,我让人来给您收拾书屋。” 重进益离开得极快,心中如洪水般的惊疑不定随着脚步声远去。 没多久,翘华便来了,说重进益去见了她,“重门宫主已然放弃把女儿托付给无名君和少主您的念头,开始从修仙世家里挑选人选,想让我从那些人中挑选一个人结亲。” 赵止不言,翘华抬头,发现少门主正在闭目养神,脸色似乎比平日里白了许多。 赵止便是带着这煞白的脸色去拜访‘荼’的,她明显能感觉到生命力正源源不断地从她的身体里抽离,但当她站到‘荼’面前时,所有的不适都被藏得滴水不漏。 ‘荼’正在写一幅字帖,笔锋慢转,一笔一划都恰如其分。 “白绫仙君,”看了许久字帖的赵止最终开口,声音里有不易察觉的惆怅,“父亲还是要逼我结亲,他给我拿了厚厚一叠册子,册子上全都是不认识的世家弟子。”少女坐在书桌旁的矮榻上,下巴抵在几叠宣纸之上,脸上有因为跑动而产生的红晕。 ‘荼’听闻少女的声音,笔锋一滞,像是在想少女的名讳,片刻后,‘荼’开口,“赵止,你来了。” 赵止的鼻子不明显地皱起,“是我。”她的眼角瞥见一卷竹简,手指试探地触摸竹简的凹处,“这不是重门宫里的竹简,谁给你拿来的?”竹简上的凹处可以方便让眼盲之人抚摸字迹。 “重邹然。”‘荼’回答。 “啪嗒”一声,赵止立马放下竹简,差点把竹简给甩到桌下,竹简的边缘砸到她的食指,划出一道细微的血口子,赵止的眼眶几乎立马就红了,她“嘶”了一声,委屈而慌张地用左手握住自己的右手食指。 “受伤了?”‘荼’终于注意到少女的动静,放下手中的笔,伸出手想要去握住赵止的右手。 但赵止立马缩回自己的手,埋下头,把自己的身体蜷在榻上,声音低落而委屈,“你明明知道他给我下了毒...” “你说过,我有自己的判断,”‘荼’收回手,“目前看来,你和他之间也许有所误会。” 赵止不再说话,保持埋头的姿势,她突然站起身,从‘荼’的右侧走到‘荼’的左侧。 ‘荼’看向声音窸窣处,“为何?” 赵止低声,“我想离那竹简远些,我害怕大师兄...”赵止不经意地改口,“我害怕再被割到手。” 第10章 ‘荼’没有应答,他提起笔,继续写接下来的字。 赵止安静地屈膝坐在‘荼’身旁,余光时不时看向‘荼’,如果‘荼’恢复视力,肯定能注意到赵止脸上不正常的煞白。 片刻之后,‘荼’的左手缠上一寸温热,赵止用受伤的手指小心翼翼地缠住‘荼’的左手,“白绫仙君,你不要生气。” ‘荼’的手一滞,只感觉一片羽毛缠绕住他的手,轻轻地拂过,纤细而讨好,微弱却温暖,从他的手心划到手背,最后紧紧地缠住他的指骨,‘荼’感觉自己的手背上有一抹闪电攒动的触觉,是赵止灵力留下的独特痕迹,微麻而痒。 赵止轻轻地摇着‘荼’的左手,“我知道白绫仙君你有自己的判断,但请你一定要相信我,这些事我只和你说过,而且我也只相信你。” ‘荼’看向她,赵止的脑海里响起一声‘好感度+1’,很快又响起一声‘好感度+1’。 赵止身体里的疲倦豁然扫空,脸上恢复正常的血色,她松开‘荼’的手,眼神却不落地盯在‘荼’的脸上。 ‘荼’从片刻的怔神中恢复过来,赵止却已然转移话题,“白绫仙君,你也同其他人一样,认为我应该嫁给那些素未谋面的世家子弟吗?” “不,”‘荼’说,“如果你不想嫁,就不应该嫁。” 赵止的脸上这才浮现出稍许笑意,“我就知道你会这么想,那你能劝劝我父亲,让他不要再送我出去结亲了么?” ‘荼’开口,“不能。” 赵止的笑意凝在脸上,‘荼’像是被她的突然沉默而逗笑,寒冰一样的眼底浮上不易察觉的笑意,“你不能总依靠我,有些事,需要你自己去做。” “你,”赵止的脸因为恼意而胀红,“你竟然笑我,你同那些人一样,都想欺负我,”她口不择言,“你当真以为我那般无用,我可是重门宫的三小姐,我是能对你做很不好的事的!” 这话说得硬气,但每个字的停顿里都有故作脾气的胆怯。 ‘荼’眸光中藏笑意,“你要对我做什么?” “我,”赵止的脸更红,她的眼睛看向书房四周,最后瞧定桌上的银砚,她豁然拿起坚硬的砚台,而后抬手,用力地...将砚台藏到书架之后,“没有墨了,看你还怎么下笔。” 说完后,赵止像是怕被报复一样立马逃出书房,慌张的脚步逐渐远去。 ‘荼’站起身,无奈地从书架后拿回砚台,嘴角的笑意比平时维持得长了一瞬,他突然想起竹简上描述的某种动物,毛色雪白,行事慌张,最爱蹦跳。 而远处的赵止脑海中响起一声‘好感值+2’,她放慢脚步,神情恢复到平日里的面无表情。 “宿主,我们现在有四分的好感值了!”因果比自家宿主兴奋多了。 “拿两分好感值出来,”赵止冷静地开口,“我要兑换‘紫色记忆’。” 日暮西山,重邹然照常归来,洗剑南潭,抬头时看到潭水边站着一道从未见过的身影,重邹然只觉得一女子迎画而来,稳重如他,也不禁看得愣然。 忽而重邹然眼睛一阵刺痛,眼前划过紫色的光影,与此同时背后被扎入闪电般的麻感,再次睁眼时,重邹然发现眼前站着的不是什么陌生的少女,而是重门宫的三小姐,他的师妹。他为自己的失态而感到不安,正准备开口向重门师妹道歉,就见她冷然离开。 重邹然用手挠了挠脖子,觉得师妹似乎变了许多,往常见到他,不是耳朵红,就是声音磕绊,可师妹从成化门归来后,就算见到他也不会主动打招呼。 重邹然把这一切归咎为师妹长大了。 当天晚上,重邹然突然发热,汗流不止,只觉得自己的灵魂像是被雷电炙烤,透明的灵魂逐渐被一层力量给遮罩,变成如同雾一样的灰色。 半梦半醒间,他听到有人通报‘无名君来归还竹简’,他支撑着身体想要坐起来,他十分敬重这位无名君,也从前几日的交谈中得知无名君过不了多久就要离开重门宫,重邹然惟恐无名君是来道别的,挣扎着发热的躯体想要起身,但头昏眼胀,他双脚刚落地身体就栽下去,周围的随从哗然而叫。 混乱中,随从们手足无措,但在看到无名君到来后,全都不约而同地安心下来,心中本能得生出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敬畏之意,退居两侧。 无名君的手搭在重邹然的灵窍上,片刻之后,他语气淡漠地朝随从说,“去喊三小姐来。” “是。”随从忽而觉得两股颤颤,虽然无名君语气平静,但他却不由而然地觉得,这位仙君好像生气了。 赵止知道翘华被随从喊去大师兄处时,眼皮不由得一跳,她身影一闪,代替翘华踏入大师兄的住处。 屋内随从垂首,如果仔细看,能发现他们眼底都有紫色藤蔓的影子,在他们的眼中,撤下视觉障碍的赵止就是他们的三小姐。 她并未处理食指的伤口,伤口已然结痂。 所以当‘荼’看向她的时候,少女一紧张,抠破手指的伤口,血缓慢地淌出来,衬得手指雪白。 “你流血了。”眼上裹着白绫的‘荼’看向赵止,“疼吗?” “疼。”赵止的声音有些颤抖,因为‘荼’的语气让她的后背有些发凉,她仿佛又身临其境入因果给她看的神罚场景。 第11章 “我在你大师兄的身上发现了你身上独有的雷灵力,”‘荼’的语气依旧平静,“既然你知道受伤会疼,为什么要伤害他人?” 赵止感觉自己像是被‘荼’的语气推入一潭冰水,她低下头久久不应声,整个房间里安静到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片刻后,这片寂静被少女的抽泣声打破,赵止抬起手摸向自己的脸,仿佛想要止住自己不断流下的委屈泪水,她咬紧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作者有话说: 因果:我代表奥斯卡把自己颁发给我家宿主。 第五章 ◎司灾祸,万物厌之◎ “你哭了?”‘荼’的怒气因赵止的抽泣声而被打断。 “没有。”赵止的声音里带有明显的哭腔,她用手抹着自己的脸,“我没有。” 重邹然醒来后便看到这幅场景,他挣扎着被随从扶起身,“无名仙君,你错怪师妹了,我知道是谁对我做了什么。” 重邹然吩咐下去,不一会儿,一个环佩叮当的艳丽女子被随从用绳子捆绑而来,随从递上女子的妆奁,“大师兄,我们从丁徐氏的妆盒中发现大量的雷咒符。” 丁徐氏是重邹然下山试炼时救回来的风尘女子,寄住在重门宫已经五年有余。 自从被重邹然救下,她便对重邹然芳心暗许,但谁知重邹然修得竟是无情道,她眼见着没有灵力的自己容颜逐渐衰老,而修道的大师兄依旧风姿卓越,心中由爱转嫉再转恨,托人找散修买下咒怨符,对大师兄下咒。 “你当初为什么要把我从那里救出来,”丁徐氏的眼中充满怨意,不顾形象地声嘶力竭,“为什么救下我后又对我不闻不问,你凭什么眼中没有我,我宁愿我还是江南的名妓,起码被那些食客捧着,不用像哈巴狗一样跟在你屁股后面乞讨着你的怜惜。” 丁徐氏伸出双手,涂满豆蔻的指甲像是染上血一样,她挥舞着胳膊想要用指甲抓花重邹然的脸,被随从们用力摁住。 “把她带出重门宫吧,”重邹然的脸上略显无奈,他无法体会也无法理解丁徐氏的满腔情意,“给她找个好的住处。” 丁徐氏闻言用喑哑的嗓声笑起来,被两个随从押着被迫转身,她的身体因为大笑而剧烈晃动,却在经由赵止之时突然停下脚步。 丁徐氏亮用她亮的出奇的眼睛看向赵止和‘荼’,嘴角露出一抹嘲笑,她对着赵止说,“姑娘,你看着这位公子的神情,像极了当年我看着重邹然的模样。” 随从不等丁徐氏的话说完便用手推她,强制让她离开,被带走的丁徐氏笑着大喊,“姑娘,你可知,这世上,有些人是没有心的!他们没有心啊!” 赵止红着眼眶怔然看向丁徐氏的背影,不断有眼泪从她的眼中无声地滴落,如同被润上水墨的串串珍珠,委屈的姑娘是画中红着眼睛的白兔,可怜又惹人爱。 没有人注意到赵止眼底的淡漠,也正如没有人注意到丁徐氏眼底那抹早就被植下的紫色藤蔓,这株紫色曾静悄悄地放大丁徐氏内心的怨欲,引导着她去见一个专卖咒怨符的散修。 那散修不是别人,正是用了颜幻术的翘华。 丁徐氏离开后,赵止便也如同兔子一样遁去身影,飞快地从‘荼’的身旁跑开,一句话也没有留下。 她跑到庭院中,找到一棵秋千后的石榴树,蹲在地上,将自己藏在树下,埋起头,把自己缩成一团委屈的石榴。 她拿起一颗掉在地上,已经裂开的石榴,一边滴着眼泪珠子一边开始剥石榴子,石榴的汁水顺着她的手心往下流,一股甜腻的味道弥漫到空气中。 “你这般吃石榴,过会儿不仅眼睛红,连整张脸都要被石榴汁染红了。”‘荼’的声音从赵止的身旁响起,赵止一抬眼,便能看到‘荼’镶着银边的衣袍。 赵止并不出声回应,反而更加大口地吃起石榴,把整张嘴都塞得鼓鼓囊囊,赌气地用力咀嚼,她转身背朝‘荼’,不想多看他一眼。 高大的身影弯腰遮罩住赵止,把她从地上拉起来,赵止还想躲,反而被‘荼’钳制住手腕,石榴被砸在地上,溅落晶亮的汁水。 冰凉的手触摸向赵止的脸,摸到赵止脸上尚未干涸的泪迹,“别哭了。”‘荼’显然不是一个会安慰人的人。 “我没哭,”赵止皱起鼻子嘴硬,“这是石榴汁。”赵止拿起‘荼’放在自己脸上的手,将自己的脸囫囵地往他手上抹去,无论是泪水还是石榴汁,全都蹭在‘荼’的手心上。 ‘荼’没有抽出自己的手,仿若在放纵一个肆意捣乱的小动物,等赵止蹭完脸,他伸出手,准确地摸向赵止的嘴角,“这里还有石榴汁。” 赵止因为‘荼’放在她嘴角的手指而不敢动弹,她甚至怀疑‘荼’其实能看见她,“白绫仙君,你怎么能看到我的嘴角,你不是什么都看不见吗?” “看不见,但能感觉到。”‘荼’的手指顺着赵止的嘴唇弧度抚过,指尖沾上少女嘴上如胭脂般的红,他似乎因为赵止嘴唇的温热而略微失神。 赵止捂住自己发烫的嘴角,脑海中响起‘好感值+2’的提示音。 远处重邹然扶着随从们走来,他拉起身上披着的衣裳,略显不好意思地咳嗽了几声,“师妹,你莫要生气了,都是师兄不好,给你平白添了桩麻烦事。” 第12章 赵止突然站到‘荼’身后,语气有些踌躇而害怕地开口,“没...没事。” 重邹然被随从们扶回屋休息,重门宫中的惊乱稍纵即逝,如同一颗石子没入河水,很快便不见踪影。 赵止回到自己的住处后,因果欣然开口,“宿主,我探测到第二个神祇的神迹了!” 因果话音落下,在赵止的眼前浮现一处夜市,夜市里精怪各异,四处点着幽幽鬼火,其中一道模糊黑气行于夜市中,仿佛与整个夜色都融为一体,周身的威压也如夜空一样压得万物都喘不过气,赵止的视线才抓住那道身影的一个角落,眼前的图景已然褪色。 三张透明的卡牌中,第二张卡牌也如同水晶一般亮起,神祇的剪影依旧模糊,但其上已显现出水墨和鎏金共写的文字。 ‘上古有神,其名为殷至,司灾祸,万物厌之。’ “宿主,殷至和‘荼’不一样,‘荼’是与万物共诞的神祇,而殷至是后天而生的神祇,掌管天灾人祸,平衡世间气运。”因果说,“他转世人间却保有所有记忆,他似乎不想复归神位,或是因为什么不可抗因素不能回归神位,现在是你接近他的好机会。” 因果问,“宿主,你准备什么时候去找殷至?”因果十分体贴地为自己宿主着想,“毕竟您现在重心放在‘荼’身上,若是不能分心,过几个月再另做准备也行。” “不用,”赵止冷静地开口,“现在动身。” 因果:...... 作者有话说: 走过路过的客官们,给小官一个收藏吧qaq孩子要被冻哭了 第六章 ◎令小儿啼哭的‘鬼世子’◎ 虽说是想立马动身,但因殷至所在之地实在太远,御剑夜行而去,估摸也要三五天才能抵达。 于是赵止寻重门宫一僻静处,让因果布置一道一劳永逸的传送阵。 如此长距离的传送阵耗费足足两分好感值,且不能一蹴而就,需要耗时一日。 林荫下四处阴凉,赵止坐在石凳之上,看着传送阵在林荫之间逐渐成形,还需半日的时间才能完全构筑完成。 这传送阵外人是看不见的,于是重邹然路过此处,便看到自家师妹正在亭子下执子自我对弈。 他饶有兴致朝身后的无名仙君一拱手,径自朝亭子处走来,“师妹。” 赵止早就听到他的脚步声,并不抬头,只略微点头。 重邹然挑眉,觉得自家小师妹变化实在大,让他不由得想起昨日洗剑西潭时,他甚至把自家师妹错认为从未相识的陌生少女。 “师妹今日怎么不去找无名仙君?”重邹然问,“前几日我听人说,你成日便往无名仙君处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拜仙君为师。” “没空。”赵止言简意赅。 “下棋倒是有空,”重邹然笑起来,“等你这盘棋下完,不若和师兄一同去见仙君?” 赵止现在不能离开阵法,“不去。” “为何不去?”重邹然还想打趣自家的师妹。 赵止截断重邹然的劝解,“不是熟人,不便叨扰。” 在赵止脑海里布置阵法的因果闻言发出尖叫,“宿主,‘荼’在你身后!” 赵止落子的手一僵。 “原来在赵止姑娘心中,在下连个熟人都不是。”‘荼’的声音依旧平稳。 “啪”的一声,棋盘上的黑白棋子散乱洒下,少女惊慌地站起,朝转身离开的‘荼’跑去。 赵止绕过石凳,跑得过于匆忙,鬓角散乱,膝盖被石凳绊到,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荼’的身上倒去,结结实实地扑到一个满是笔墨味的怀中,她脸色泛红,显然是被急的。 她心神不宁地在‘荼’的怀中喘了几口气,头顶上传来‘荼’冷淡的嗓音,“抱够了吗?” 赵止立马站直身,“够...够了。”她捏紧双手,局促地跟在‘荼’后面。 一路无话,重邹然显然没有意识到气氛的变化,依旧不断谈笑,还夸赞起重门宫的素斋,“比那些人间的鱼肉还要上口。” 素斋再怎么上口,午宴也始终沉默,碗筷的声音很轻,就连重邹然也正襟危坐,不再多言语。 他不仅正襟危坐,而且十分紧张,他莫名觉得无名仙君此时心情不大好,却又无法从仙君淡漠的神情中发现半点异常,明明看起来与平日无异。 最令他紧张的是师妹的大胆作为,重邹然看着坐在他对面的师妹不断从无名仙君的碟中夹走素斋,惊得连碗都放下了。 这可是他平日里连直视都不敢的仙君,师妹竟然如此大不敬,重邹然连忙把碗碟朝赵止处推,“师妹,你吃这里的,这儿还有许多。” 赵止不听,长筷依旧往‘荼’碟前伸,‘荼’不理会她,她便一直夹。 重邹然实在受不了这一触即破的紧张气氛,找借口尽快离席,带着随从匆匆离去。 赵止依旧从‘荼’碟里夹素斋,‘荼’安静地放下碗筷,他站起身离席,“姑娘原来喜欢吃生人碟中的菜。” 赵止咽下嘴中的饭菜,连忙跟着站起身离席,“对,对不起,白绫仙君。” “未做亏心事,何来的对不起,”‘荼’点燃一炷檀香,“姑娘不要唤我白绫仙君,同旁人一样叫我无名君便好。” “不要!”赵止连忙出声,然后用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声音放低,“对不起,我并不是有意疏远仙君,我只是不想和大师兄说话,故意那么说想要他快点离开。” 第13章 赵止跟着‘荼’走到门外的回廊中,在竹荫下拉住‘荼’的衣角,“白绫仙君,我怎么可能把你当成生人。” ‘荼’垂首,隔着白绫看向赵止,矫正她的措辞,“无名君。” 赵止抬起头,几乎倔强地说,“白绫仙君。” “无名君。”‘荼’语气平淡,并没有什么情绪的起伏。 赵止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角,鼻头已然有些泛红,“那我不唤你无名君,也不唤你白绫仙君了,都太生疏。” ‘荼’开口,“那你想如何唤我?” 赵止抬起头,手指缠住‘荼’的衣袖,“我真的没有把你当成生人,我只有你了。” ‘荼’无言地看着她,似乎在等待她的下文。 赵止语气磕绊,舌头几乎打结,“哥...哥哥。” ‘荼’垂眼看她,见‘荼’没有反应,赵止继续喊,“白绫哥哥。” ‘荼’似乎叹了口气,把衣袖从赵止的手中抽出,“我可没有你这么一个妹妹。”话虽这么说,赵止的脑海里响起两声‘好感值+1’。 重门宫之上朗朗晴空,仙鹤浮云而起,而万里之外的鬼境中,血雨飘渺,黑云压城。 鬼城之上白日极短,生活在鬼境内的寻常百姓们早早地关上门,生怕被夜晚出来游街的邪道和精怪们找麻烦。 路上鲜有行人,他们打着伞,因为天上落下的血雨频频抱怨。 鬼境的夜市亮起,胆子大的百姓和精怪们纷纷涌上繁荣的街道,鬼火阵阵,有人在表演喷火,半空中的火焰几乎要融化血雨。 赵止撑着油纸伞踏出阵法,伞面上有蓝色的闪电攒动,隔绝漫天而落的血雨。 行于闹市,许多精怪与鬼对这位独行的姑娘感到好奇,但又纷纷被她周身笼罩的巨大灵压所震慑,不约而同地埋头躲避视线。 赵止踏上桥,桥两处灯火通明,赤红的河水上有白船游曳,桥的栏杆上坠有一串串鬼的眼睛珠,轮转着散发透亮的绿光。 过完桥,便是整个鬼境最大的鬼殿,与鬼市的热闹不同,这片绵延的鬼殿十分僻静,偶尔只会传来浣衣鬼敲打竹子的细小动静。 每个墙上都挂有灯笼,灯笼里转着精细的纸画,散发黄融色的暖光,不时有侍卫在殿墙之内穿梭,脚步声整齐而微弱,像是怕吵醒整个宫殿的主人。 这座与世隔绝的宫殿里,住着令四海八荒敬而远之的‘鬼世子’,将整个鬼境管理得井井有条。 鬼城内外,只要是家中有小儿啼哭,只管说上一句“你要是再哭,我便叫鬼世子把你捉去吃了”,保管小儿们纷纷吓得连哭嗝儿都不敢打。 在传言中,鬼世子一会儿是一头巨兽,一会儿是一个活了上千年的老头,没有人看见过他的真面目,亦或是,看见他真面目的人也许都死了。 因果用笃定的语气说,“我敢肯定,鬼世子就是我们要找的殷至,他在鬼殿的深处。” 进入鬼殿后,天上的血雨便停了,赵止收起伞,她今日的打扮与平时不同,甚至可以算是‘入乡随俗’,是用两分好感值换来的‘鬼境精怪装’。 柔顺的头发里用植物的彩藤编了几缕俏皮的辫子,发尾坠有迷你的小石榴,衣裳上也有石榴形状的挂饰,手腕处系有一串浅赭色银铃,也被雕刻成石榴的形状。 赵止的右眼尾略显红色,点缀一抹极小的石榴状朱砂。 “近了,”因果说,“更近了,对,就在这处。” 赵止的脚步停在一扇雕有‘百鬼嬉戏’图的纸窗前,此殿极大,屋内隐隐有烛光摇曳,还有极弱的丝竹声。 “不知道为什么,”因果说,“神祇的气息极弱,他好像受了非常严重的伤。” 赵止沉默不言,她放下手中的伞,抬起手,而后在因果惊慌而又不解的注视下——将精巧的纸窗点破一个洞。 赵止被烛光映亮的双眼凑向纸窗,才低下头,身后便响起一道冰凉且阴沉的声音,“殿内的侍卫是都死了么。” 第七章 ◎“即使您需要我的性命。”◎ 因果的声音同时响起,“宿主,是殷至!你快逃,他气性很大的。” 赵止不慌不忙地转过头,发现身后并没有人,她眼角的朱砂被烛光照得泛赭,赵止对着虚空开口,语气里有恰到好处的惊喜,“世子哥哥,是你么?” 回答赵止的是从庭院中穿堂而过的风声,灯笼在风中不断摇曳,赵止手下的伞被风“啪嗒”拍倒在地。 明明没有人,赵止却感觉到夜色中有一双眼睛盯着她,如同黑夜一般阴冷,风钻入赵止的衣裳中,愈发阴寒。 片刻之后,半空中再次响起那人的声音,“你是那老东西的私生女?” 随着这声落下,赵止的身体如同被磁铁吸住一般,一股无形的力量卷住她的后腰,她的身体“砰”得被卷入殿内,顺着风和烛火牵移的方向被甩到殿内的毯子上。 门“啪”得关上,赵止陷入深厚的毯子,艰难地爬起身,抬起被烛火描摹得如画的眉眼。 “石榴妖?”那声音不紧不慢地再次响起,“那老东西是个鬼,生不出你这样的精怪女儿。” 赵止还未反应过来,一只指节分明的手扣住她系着石榴苏的辫子往后一拉,赵止的脸被迫陷入烛光中,她抬起脸,终于将眼前人看清。 第14章 这么一看,眼中便再没有旁物。 赵止觉得自己像是在看一幅奇诡的前朝志物画卷,又感觉自己在直视黑夜最纯粹的样子,对上殷至视线的那一刻,赵止甚至能听见自己脑子里如同被重物碾压般的声音,轰隆隆得再也装不下其他想法,赵止第一次觉得英俊能用惊心动魄这个词来形容,惊心动魄得甚至让人觉得恐惧。 殷至的瞳色尤其黑,是那种最深沉的夜色一般的黑,对上视线的赵止觉得自己要是再不收回眼,也许就要被神祇眼中的深沉给吸进去。 赵止因为殷至的容貌和气度而屏住呼吸,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仅仅是直视他,却能切实地体会到疼痛感,且随着直视的时间越长,疼痛感也越来越强烈。 赵止强迫自己盯着殷至,且让眼神中的惊喜和倾慕显得十分真诚,“世子大人,我终于见到你了。” 殷至坐于榻上,镶着赭色条纹的玄袍散漫地往下垂落,他垂首看赵止的眼神像是看一粒粟米,或是一片蜉蝣。 而少女却因为他的眼神而脸色泛红,赵止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始终认真地仰望着殷至,眼神比石榴粒的光泽还要亮,“我从小在鬼境长大,我是您最忠诚的信徒,世人皆说你貌丑流脓,可我一直相信您是这天上地下最美好神圣的存在...不,就算大人您貌丑流脓,便也是世人的审美错了,无论您生长成什么样子,世子您都是我心中最美好的存在,”赵止捂住自己的胸口,仿佛因为激动而无法平复情绪,“我真的没想到,世子您竟然比黑夜还要迷人。” 殷至漫不经心地垂下眼脸,“过来。” 赵止受宠若惊地抬起头,撑着毯子小心翼翼地往殷至的方向移动,手上的石榴银铃发出微弱的响动,正如她因为神祇而欣喜的心跳,少女看着殷至高大魁梧的身姿,开始想象起自己把头枕在神祇膝盖上的场景,她的身体因为自己的想象而颤抖,她甚至想抬手给自己一个耳光,她竟然对神祇有如此的想法,简直...简直是大不敬。 下一秒,她的身体更猛烈地颤抖起来,眼睛也随之睁大,因为那只指节分明的手猛然掐上她的脖子,用力地攥起。殷至的眼神如上古之龙一般幽黑,“现在还迷人吗?” 少女娇小的身体被凌空抬起,脸色由红转白,赵止甚至能听见自己脖子骨节收缩的声音,脖子上像是缠上了一层又一层的巨蟒,缓慢而致命地收缩。 赵止的喉咙已经开始泛起血腥的甜味,但眼神却痴迷而向往地盯着殷至,仿若在凝视自己此生唯一赖以生存的信念,“世子...您永远是最伟大的存在,世间万物都没有您迷人。” 殷至收起嘴角散漫的笑,眉头微皱,仿佛在不解赵止到底为什么对他这么痴迷。 赵止快要缺氧,却低下头,尽自己最大的力量移动脑袋,想要用自己的脸蹭一蹭殷至的手。 少女柔软的脸颊刚要贴近殷至的手背,殷至眯起眼睛,像是看见什么脏东西一样把赵止扔出去。 力量豁然松开,赵止重新陷入毛毯中,手腕上的石榴铃直响,她捂住自己的脖子,接连不断地咳嗽起来,咳得眼尾的朱砂愈发明显。 “宿主,殷至的状态好像比你还不好,”因果在赵止的脑海中说,“我刚才看见他背后的血几乎要把玄袍浸湿了,而且他似乎被某种力量给压制住了,从刚才到现在都没有移动过位置。” 因果的数据库不断地翻涌,“是因为他在压制神力!殷至的神力已然几乎恢复到回归神位的状态,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想归位,在和神位宿命的召唤对抗,他受伤了,非常严重。” 赵止的神情并没有因为因果的话产生任何的变化,她用左手撑起自己的身体,用右手继续抚摸自己发红的脖子,咳嗽声越来越小。 她的衣裳凌乱,纤细的脖颈下露出小段雪白的肌肤,比榻上的锦缎还要光滑,她的眼神锲而不舍地追随殷至,仿佛多看一刻便是多赚一刻。 殷至只觉得眼前的蜉蝣实在烦人,眼神烦,脖颈下的白也烦,他本就因为压制神力而躁郁,刚才是真的想把眼前的少女给直接抹杀,他拿起榻上的锦缎,“啪”得扔到赵止的身上。锦缎不偏不倚地盖在少女的脑袋上,遮罩住她发亮的眼神和脖颈下露出的白。 赵止扶住自己身上的锦缎,把脑袋从锦缎中探出来,锦缎是浅粉色,印得她的嘴唇也泛粉,“世子大人,我不冷。” 殷至用手撑住侧脸,语气缓慢,“但你丑。” 赵止:“......” 因果忍不住开口,“宿主,你要是丑,这世上就没有美人了,根据数据库的调查,世间大多数人都会惊叹你的容貌。” 但殷至显然就不是其中之一,他对赵止开口,“裹紧,别把脸露出来。”尤其是那双眼睛。 赵止不明显地撅起嘴,委屈却顺从地将锦缎盖过头,把自己裹成一团粉白色的石榴。 殷至随意地用指骨敲了敲檀桌的边缘,一樽玄色青铜杯出现在赵止的面前,里面荡漾着青色浑浊的液体,青铜杯壁上镶嵌着一颗赤色的鬼眼珠,看到赵止后,好奇地眯起眼睛,杯中的液体随着眼睛珠的转动而搅动。 赵止不明所以,她把披在身上的锦缎在脖子处打了个结,而后双手端起青铜杯,坐直身朝殷至的方向呈去,“世子大人。” 第15章 “想什么呢,”青铜杯上的眼睛珠发出奸细的鬼声,“给你喝的。” 殷至垂眼看赵止,不置可否。 “给...给我的。”赵止看了看手中的青铜杯,又欣喜地看向殷至,“世子大人,赏给我的?” 与此同时,赵止在脑海里冷静地问因果,“这是什么。” “有些棘手,”因果回答,“这是能逼迫人说真话的鬼浆,对大乘期境界下的修道人都有用。” “道具。”赵止言简意赅。 不多久,她的脑海里响起兑换两分好感值的提示音【获得s级辟鬼卡牌,对所有鬼境内所有的咒令免疫,效用二十四时辰。请注意,您的好感值已消耗完毕,请在二十四时辰内尽快获得新的好感值,要不然您将再次进入危险状态】。 赵止不露山水,双手恭敬地捧起青铜杯,像是捧着一杯甜糯的果酒一样送入嘴中。 但鬼浆就是鬼浆,再怎么伪装也成不了甜酒,即使有辟鬼卡牌的庇护,赵止的身体本能地排斥鬼浆的气味,几乎在嘴唇刚触碰到酒杯的时候,她下意识地就要吐出来。 但一只阴冷而指节分明的手抵住她的脖子,浆汁不断灌入赵止的喉咙,她被呛得眼角泛红。 殷至一松手,青铜杯就被甩到玄色的木地板上,一圈一圈地打滚,酒杯上的眼睛也一溜一溜地转,发出“好晕啊”的声音。 赵止捂住自己的嘴,眼睛可怜巴巴地盯着殷至,“世子大人。”她的脸略微泛红,她不解地用手撑住自己的脑袋,“我的脑袋转得厉害,世子大人怎么变成两个了?” 鬼浆的后劲来得极快,赵止的神识像是被拖拽到一大潭酒水,被泡得泛晕。 “名字。”高座之上的殷至言简意赅。 “赵止,”赵止用手指压住自己的脖子侧面,试图让自己的神识不要再这般晃荡,“赵钱李孙的赵,逍遥自闲止的止。” “你一个石榴妖,懂什么是逍遥?”殷至垂眼看赵止的手指在她自己的脖颈上晃。 “逍遥——”赵止眼色迷蒙,似在喟叹,“逍遥就是世子大人,我见到世子大人,”赵止直直地盯着殷至,“我便觉得逍遥。” 她又很快地补充,“现在我的眼前有两个世子大人,那么我的逍遥就又大了许多。”她用手比划大小,痴痴地笑。 “你信仰我?”殷至冷淡地问,他的眼神中的阴沉深不见底,仿佛只要赵止有片刻迟疑,她的项上人头便会立刻消失。 但赵止几乎是立马回应,“我信仰您,”她醉得迷离的神情立马认真起来,她真诚地与殷至对视,“您是这个世上最幽深、最神秘、最美好的存在,我曾经觉得世间了无希望,但是一想到您的存在,我便觉得不是孤身一人,每当黑夜来临的时候,我总会想起您。每当血雨落下的时候,我经常会对着夜空祷告。您赐予我们鬼境,让我能有安身之处,我怎么能不崇敬您,”赵止激动地用手捂向自己的胸膛,“信徒赵止发誓,我将用我的生命去爱您、尊敬您、敬畏您,终生只追随世子大人一人。” 殷至看着以手指心的少女,难得有片刻的怔然,“即使我现在需要你的性命?” 赵止看着殷至,神情几乎可以用温柔来形容,“即使您需要我的性命。” 殷至的指骨继续在檀桌上敲动,这幅散漫的模样,任谁都想不到他此时正经受着常人无法忍受的痛苦。 沉默过了片刻,殷至像是终于不想再忍受压制神力的痛苦,把手边的经书扔到赵止脚边,“给我读。” 这是一本玄纸淬成的《祈神令》,为信徒祈求神祇降临所用,可以一定程度上抵消神位对神祇的召唤,信徒越忠诚,抵消的程度便越大。纸张上写满赵止看不懂的古语,但赵止一翻开书,嘴便自动地诵出经书上的古语。 随着经书的诵读,殷至紧皱的眉头稍许松开了些,他把身体靠到榻背上,闭上眼睛。 赵止嘴角带着醉意的笑几乎在殷至闭上眼睛后立马消失,她面无表情地诵读着手上的经书。 她知道殷至并没有完全信任她,只不过现在需要一个相对可以信任的信徒来为他解决当下的难题。 “殷至睡着了,”因果说,“他已经因为压制神力已经有十几天没有闭眼了,现在终于能入眠,虽然宿主你还没有获得他 的好感值,但你获得了他部分的信任。” “殷至为什么不找其他人为他诵经?”赵止问。 “殷至被神力困在鬼殿中,没法出去,而鬼殿中几乎没有活物,就算有也是活着的秽物,一靠近经书就会被焚烧殆尽,他需要一个忠心的信徒来为他诵读祈神令。” 赵止停下念诵经书的声音,从毯子上站起来,走到印着鬼爪图的窗边,窗外的月光映照在赵止的侧脸上,像是在打磨水墨画的轮廓,冷淡的神情让她和适才的醉酒小妖截然不同。 青铜杯从地上飘到赵止身旁,浑浊的鬼眼珠狐疑地转动,“你这小妖,不为主上诵经书,在这里看什么呢?” “谨慎回答,”因果提醒,“殷至能通过所有鬼怪的眼睛看到你。” 赵止依旧神色不动,她不紧不慢地回答,“看月亮。” 夜空上的血月圆如盘,在雾气中若隐若现,半空中又滴落起不大的血雨,浇得灯笼在风中晃荡。 “看什么月亮?”青铜杯不解,“有什么好看的,我看你是在找借口偷懒。” 第16章 “今晚的月亮如此皎洁,又大又圆,”少女捧着脸喟叹道,“像极了世子大人举世无双的脸。” 青铜杯:...... 第八章 ◎榴花照眼明◎ “宿主,趁现在殷至睡着了,你要不要找机会回重门宫,”因果担忧地说,“道具使用的时限是二十四时辰,二十四时辰过后,你的好感值便会真正意义上的归零,进入危险状态的痛苦你是知道的,我提议你在二十四时辰内回重门宫去见‘荼’。” 赵止并没有作声,因果知道宿主这是无声地拒绝了它,月色下,血雨打湿窗外的纸灯笼,赵止看得很入神,仿佛想从景观中推测出殷至的性情。 青铜杯半信半疑地盯着赵止,发现这长得过于好看的石榴小妖,似乎真的把天上的血月当成了他们家世子大人的脸,一看就是大半夜。 到最后,鬼眼珠都闭上眼睛打起瞌睡,赵止还站在窗边,发尾上的石榴坠微湿。 等赵止回过神时,已然是后半夜,几只萤火虫低飞,因果把重门宫中的情景化为图镜展现在赵止面前。 画面一铺展开,一只阴兽的面孔豁然印入眼帘,它匍匐在天花板上,敬畏而贪婪地看着‘荼’。 最近修仙界出了一件大事,便与这阴兽息息相关——修仙界有镇邪塔,塔分九层,层数越高,镇压的秽物便愈阴邪,被关押在第九层的,便是这人头兽体的阴兽。 当初镇压此阴兽,耗费众多修仙门派百名弟子数月心血,且伤亡惨重,如今已过百年,此阴兽却在半月前突发癫狂,以命闯阵,像是外界有什么致命的吸引,让阴兽不惜以命犯险。 断尾断头,阴兽九死一生逃出,引得修仙界哗然而惊,阴兽所到之处,人命翻滚,阴兽每吃一个人,兽头便会变成那个人的脸,众多修仙门派紧急集结,征召弟子寻阴兽踪迹,以绝人间惨案。 现如今匍匐在天花板上的阴兽大力地喘着鼻息,屋中随从众多,却无人发现。阴兽的头脸血肉模糊,早已分不清到底是属于重门宫哪位弟子的。 当阴兽显形时,便是它捕猎之时。 随从们躬身站立,脖子上突然一热,用手一摸,发现是一滴朱色的水珠,正怀疑是哪处漏漆色,还没抬起头,大滩的血水垂头而落,抬起头后,水井般大的眼珠子瞪着他们,偌大的天花板上都是阴兽的身躯。 “啊!”“啊啊!”尖叫声四起,一个个都在唤无名仙君救命,所有人都知道他们跟随的无名君并没有半分灵力,但在此危急之时,却下意识地去祈求无名君的庇护,等喊出声,才想起来他们口中的仙君甚至都看不见阴兽到底在哪里,又纷纷仓皇地往门外跑。 人群慌乱的跑动中,‘荼’淡漠地站立在原处,他不紧不慢地放下笔,往虚空处看去。 他抬起双手,白绫被解下,慢慢露出从未在众人面前展露过的双眼。 隔着因果的图镜,赵止仿若和‘荼’对视上,难得怔然。 ‘荼’的瞳色竟然是银色,那种近乎于透明的银,冰冷得让人看一眼就如同坠入潭中。 白绫落下,在‘荼’的手中逐渐成形,冰冻三尺而成剑,剑上有纯银色的条纹,沿着剑身蔓延到‘荼’的手背上,由是‘荼’的手背上也印起冰纹,看起来奇诡而神圣,此情此景,如同神佛图上的某个插画。 阴兽本能地后退三寸,立马又大声咆哮,因自己不明所以的退缩而愤怒,它巨大的身体震碎天花板,碎石飘飞,它张大人脸嘴,快速地往下俯冲。“砰”得好几声,房梁快速地往下塌陷。 在阴兽蓄势而发的那一刻,‘荼’的双眸悲悯地看向它扭曲的头颅,以剑为中心,整个天花板和地板之间迸发出大片的冰,如同烟花一样炸入阴兽的身体中,让阴兽的咆哮戛然而止在冰冻中。 ‘荼’抬起手,将剑收入剑鞘中,手中的银纹逐渐消失,而半空中的冰如同一场盛大的哑剧,悄无声息地化为齑粉。 因果的图镜中,漫天的冰粒坠落,再没有阴兽和血肉的痕迹。 等重进益携弟子们匆忙赶来时,‘荼’已然重新系上白绫,在写剩下的字,重进益目瞪口呆,惊得立马携一众弟子朝‘荼’跪下,“仙君救我门宗于覆灭之中,吾等感激不尽。” 此句落下,因果阖上图镜,“‘荼’的神力竟然已经恢复了这么多,我担心过不了多久,就算没有重邹然的存在,‘荼’也许会自己想起他神的命途。” 赵止若有所思,眼前浮现适才‘荼’手背上银色的条纹。 在图境之外,重门宫之中,重进益对无名仙君千分感万分谢,恨不得当即举起长生牌位,将无名君供起来。 他派人用最好的灵石修缮无名君的书房,且呈上各式重门宫中的灵丹妙药和经书典籍。 殷勤之间,重进益终于没忍住问出了心中已久的疑问,“不知仙君是如何降伏阴兽的,贫道不才,竟然没有探出半分灵力。” “并非灵力。” 无名君言简意赅,重进益嘴唇踌躇却也不敢多问,感慨道,“如果仙君是水灵根便好了,我那小女儿擅使水灵力,却停在筑基期已久,不知道她可有幸向仙君你讨教一番。” “不是雷灵力?”‘荼’的视线隔着白绫看向重进益。 重进益恭敬地回答,“小女哪里懂什么雷灵力,修仙界中雷灵根本就少,能使雷灵力的单系雷灵根就更少了,几百年间也就出了一个天才,那就是成华门的少门主。” 第17章 重门宫外逐渐围绕众多修仙门派,都是前来支援重门宫灭阴兽的仙家弟子们,听到阴兽已除的消息后,纷纷瞋目结舌,不敢置信。 而万里外的鬼境内,鬼殿之内所有的鬼眼珠全都睁开,两个日夜已过,鬼殿的主人从沉睡中醒来。 灯照鬼市明,就连鬼殿上空也点燃起阵阵如白炬般的光亮,整个鬼境所有角落的鬼眼珠都虔诚地转动,互相告知今夜世子大人会出行的消息,热闹的街市顿时万人空巷,百姓、精怪与修道者们遁回家中,朝东方鬼世子处叩拜,略有胆大的会站在窗边,略微开个窗户缝,期待能一睹鬼世子的风采,探究一番他们敬畏的鬼世子到底是煞气十足的巨兽还是青面獠牙老头儿。 但门外很快下起倾盆大雨,如同一盆盆血水,把开得盛烈的花草给压弯。 血雨再大,夜明珠一般的鬼眼珠们依旧为世子大人的到来而兴奋不已,它们乃死去的秽物,是世子监视整个鬼境的存在。 但今日的鬼眼珠们却转得十分缓慢,甚至露出咬牙切齿般的眼神,因为他们尊贵的世子大人身后,竟然跟着一个道行甚浅的小妖! “这女子是谁,为何跟在世子大人身后?”小鬼们窃窃私语,“我从未见过世子大人身边有活物站着,甚至这个活物还不是秽物。” “她的道行太浅了,几乎像一个人类少女。” “这有可能是世子大人的信徒,你知道的,世子大人向来对信徒宽厚。” “不可能,世子大人从不在信徒面前露面。” “那我们是什么,”桥上镶嵌着的鬼眼睛珠们纷纷转动,“我们也是世子大人的信徒。” “不,”鬼眼们又很快地自我否定,“我们是世子大人的视线,是世子大人的影子。” “快看啊,那个石榴妖离主上大人竟然那么近,我要是有牙,我肯定将我的牙都咬碎了。” “也许那个少女是主上大人的宠妾,以活物的标准来看,她似乎非常好看。” “她配不上尊贵的世子大人,她的身上半点死气都没有,这么小的雨她竟然还要打伞。” 鬼声窸窣,逐渐被摇摇晃晃的血雨给覆盖。 赵止撑着油纸伞,亦步亦趋地走在殷至身后,步伐轻快,发尾上的石榴坠直晃,仿若能站在世子大人身后是她此生最快活的事。但油纸伞的阴影之下,她的脸色白得惊人,二十四时辰已过,好感值清零,疼痛感由弱转强,却被她藏得丝毫都察探不出。 “宿主...”因果知道赵止在承受着怎样的痛苦,不由地担心。 鬼市虽无人,但灯火通明,各户摊主回家之前特意把摊中最好的货物和饰品呈在摊前,恨不得鬼世子能全拿走。 富贵人家的门匾下,银两与灵石被成堆得摆在门前,专门供向鬼世子。 每户人家的门前都挂着鬼世子的画像,但显然无法写实,大多都是青面獠牙的鬼面人。 殷至行于灯火通明下,并不停留,每至一处,那一处的鬼眼珠便全然睁开,露出狰狞奇诡的竖瞳。 赵止的唇色已然比灯纸还要白,语气却轻快,“世子大人,我听那些鬼在说我是世子大人您的情人。” 殷至淡漠地侧首看赵止,“你怎么还跟在我身后?” 赵止:“......” “世子大人,”赵止的语气有些无措,“是您让我留下来为您诵读《祈神经》的。” 殷至没再回答,他停在一处老树前,眯起眼看树身上刻下的祈语,‘愿吾儿平安,自在逍遥’。 树梢上又写下另一行字,‘愿有情人终成眷属’。 赵止略微踮起脚,用手指向‘有情人’三字,“世子大人,你会实现他们的愿望吗?” “我是鬼,”殷至显然没有说实话,“不是神。” 赵止弯下眼角笑起来,“无论您是鬼是神,您都是鬼境的主人,是我们的信仰。” 殷至低头看赵止,眉头微蹙,像是非常看不惯少女弯下的眼角,“一个小妖,你能懂什么?” “世子大人,我懂得可多了,”赵止笑得眉眼更弯,眼尾的朱砂泛赭,“我不仅知道世子大人你的真实长相,我还知道世子大人是个顶顶心好的人,要不然你也不会驻足看他们的祈语。” “心好?”殷至像是在听一个笑话,血雨静默地从他的周身落下,“鬼是没有心的。” 少女的动作却出乎意料,她突然伸出手,直接按在殷至的胸口,胆大得让暗处的鬼眼珠们纷纷闭上眼,“世子大人明明有心,热的,能跳的心,凡是有心的生灵,都会心软,都会心动。” 殷至垂首看少女放在他胸膛处的手,无动于衷,“神祇也有心,你看祂们可会心动?” 他拍开少女的手,继续往深林中走。 每棵树上都系着缎带与灯笼,缎带被风吹得摇晃,如若缎带被风吹落,树上的灯笼们便会摇摇晃晃地升上半空。 运气不好的会在升空得半途被血雨打湿,运气好的则会越升越高,直入深空。 鬼境之内的灯笼都是白色,乍然一看,一群白色灯笼在树边晃动,且有血雨飘摇,让人不禁毛骨悚然。 赵止的步伐已然有些跟不上殷至,她克制住自己想去扶树的冲动,刻意忽略往骨头里扎的疼痛感,夜色遮罩住她已然被汗打湿的后背。 第18章 灯笼上的寄语大多有关情爱,‘有情人终成眷属’的话堪称泛滥,赵止一个踉跄,猝不及防地摔倒,手上没拿稳的油纸伞瞬间被风给吹开,她跌坐在地上,手不慎拽落一个灯笼,灯笼面被地上的积雨给打湿,一行‘在地愿做连理枝’的字,只剩下‘连理枝’。 摔倒的少女却丝毫不叫疼,反而用身体护住灯笼,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把雨水抹开,露出原来的‘在地愿做连理枝’。 殷至冷眼看她,“这种愿望有什么好护的,既无灾祸,也无病疾。” “正是因为无灾祸,无病疾,这才说明世子大人您将整个鬼境治理得很好,”赵止说,“人生在世,难得心动,当然要给他们护好。” 赵止抬起左手,小心翼翼而祈求地看向殷至,“世子大人,我的脚好像伤了,你可以扶我起来吗?”她的眼睛在笼灯下泛亮,仿若这是她活在人世的最后一个愿望。 指节分明的手拽住赵止的后衣领,毫不怜惜地把少女给拎起来,赵止没有站直,反而朝殷至的怀中跌落而去,殷至正准备侧身避开,少女却紧紧地拽住他的衣袖。 赵止几乎像个石榴一样黏入殷至的怀中,她踮起脚,卯足了劲儿抬起头,突如其来地吻向殷至。 殷至显然一愣。 赵止的手紧紧攥着殷至的衣袖,嘴唇生涩地吻着殷至,只知道摩梭,显然她从来没有接吻的经验,她眼尾的石榴状朱砂像是被泡入酒中,愈发泛红。 暗处的鬼眼珠们纷纷闭上眼,不敢再看。 那一刻,十里深林里所有的绸缎全都松开,写满寄语的灯笼们一盏盏地升上夜空,赵止身后的‘在地愿做连理枝’升得尤其高,甚至还在风中打了个转。 直到脑海中响起‘好感值+1’后,赵止松开殷至的衣袖,疼痛感退潮,赵止这才觉得自己重新活过来。 赵止脸色泛红地看向脸色讳莫如深的殷至,“世子大人,你...现在体会到心动的感觉了吗?” 她不等殷至的回答,径自用手捂住自己的胸口,“这里,跳得很快。” 殷至的神情冷漠而散漫,仿佛刚才只是突然被石榴砸了一下,他答非所问,“你的嘴上怎么有一股石榴味?” 赵止的脸还红着,她把身后的头发捋到身前,指向发尾的石榴坠,“应该是它的香味,石榴香,能助眠。” “殷至真的很难攻略,”因果在赵止的脑海中感叹道,“明明这也是他的第一次亲吻,好感值竟然只有一分,他甚至只在意之前让他入睡很快的香味。” 因果由紧接着说,“但往好里想,殷至似乎对宿主你意外地宽容,换做其他人,估计早就身首异地了。” 殷至的手捻住赵止发尾的石榴坠,微弱的香味从坠子中传出,确实是能让人安神的香气,却还透着股甜。 殷至的视线不由地转向赵止的嘴,作为一个连扶人都不懂得怜惜的一境之主,他在奇怪的地方却很有礼貌,“这个发坠,可以摘一个给我吗?” 赵止立马抬起手,把发尾上所有的石榴坠都摘下,全部塞到殷至的手上,“这些都给您,我还有很多,如若我下次还有幸见到您,肯定会给您带来更多的石榴坠。” “谢谢,”殷至收回手,视线也从赵止的嘴唇上转移,“但你应该是没这个机会再看见我了。” 这句话落下,暗处的鬼眼珠们快速转动,下一刻,漫天只余零落的血雨,殷至的身影已然消失。 殷至仿佛彻底得融入了夜色中,再也找不到他的所在。 赵止弯下腰,捡起树下倾斜的油纸伞,再次撑起时,她脸上的神色恢复成平日的面无表情。 深林之中,四处阴森,殷至就这么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也不管她到底能不能找到出路。赵止不紧不慢地往林外走,发尾被雨水打湿。 因果再次感慨第二位神祇的难以对付,“这也不能怪他给的好感值低,毕竟在宿主面前,他已经几乎算是仁慈了。” 因果在赵止的眼前布下原著里殷至的神罚,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中,赵止连周身的血雨都感受不到,却感觉突然有一股力量把她往后拉拽,“扑通”一声,赵止坠入翻滚的血河中,她越是挣扎,身后拽着她的力量就愈发猛。 黑暗化成无数的藤蔓,一条一条地将赵止的四肢缠绕,赵止没有看见殷至,却觉得殷至无处不在。 当她从血水中浮出时,殷至便站在她眼前,殷至的神色淡漠而散漫,祂的手伸入赵止的胸膛中。赵止低头看,发现自己的胸膛中空了一大块洞,空荡荡的。 殷至的手上拿着她的心脏,血红得如同石榴一样,“原来你的心不是石头做的,可惜,你没有心了,和我一样。” 血雨倾盆,不止不休。 因果撤下赵止眼前的场景,本以为宿主会害怕,但赵止只是略微停驻脚步,在她垂首看向自己完好的胸口后,便继续往林外走去。 林中的灯笼已然散尽,只剩下树梢上飘飞的绸带。 鬼殿幽深处,殷至又是一夜无眠,他捻着手中晶亮的石榴坠,神色莫测。天色已亮,门外的鬼随从们躬身随立,其中一位随从低头用案板呈上信笺,“主上,我们在门外发现了这个。” 信笺鼓鼓囊囊,用植物的藤条包裹得十分紧凑,殷至只是看了一眼,便知道出自谁手,他摆摆手,没有看信,随从收回案板,自觉地躬身后退而离开。 第19章 “竟然还没死。”殷至继续看着手中的石榴坠,突然又喊住已经走远的随从,“把信笺留下。” 信笺一被拆开,一株石榴花从中探出,果花锃红而重瓣,鲜亮得扎人眼,信纸上也被染上花瓣的红,字写得歪歪扭扭,如同没长好的石榴粒。 ‘见字如面,’赵止说,‘世子大人晨安,听闻世子大人喜欢助眠的香气,此花为我所生长,可放于枕边,比石榴坠更安神。’ ‘不知道世子大人是否听说过‘榴花照眼明’这么一首诗,我看到这株榴花便想起世子大人,大人如同榴花一般,不仅照眼明,也将整个鬼境照明。’ ‘只愿此株榴花,也能照明世子大人的眼。’ 鬼境的早市与修仙界并无不同,甚至还要热闹些,今日的茶楼十分热闹,楼下聚来许多闻风而来的姑娘家和妇人,全都是冲着三楼凭栏处喝茶的公子来的。 他们眼中的公子,正是被因果布下视觉障碍的赵止,外人眼中,她便又是那位玉面阎王的成华门少主。 鬼境中人不知阎王,只知玉面,引得众多女郎竞相探首。 赵止喝完一杯茶,脑海中的提示音也随之响起,‘好感值+5’。 “加五分?”因果几乎不敢相信,“昨天都亲上了才加一分,送个信竟然能加五分?” 赵止垂首看向楼下朝她挥手的姑娘家们,神色如常。 第九章 ◎“香炉也给扔了。”◎ 近日以来,鬼境每至清晨到来,鬼殿的门外便会多上一株石榴花,不偏不倚地夹在门缝内。 随从们已然见惯不惯,每日呈于案板上,送至殿内,供鬼世子观赏。 指节分明的手捻着石榴花,殷至的神情冷漠而散漫,他抬起手,石榴花被碾入榻旁的香炉上,白烟顿起,带着甜味的安神香在殿内飘摇。 青铜杯上的鬼眼珠随着烟气的飘动而转动,它朝世子大人感慨,“世子大人,这小妖倒是忠心。” 见鬼世子神情恰怡,青铜杯继续说,“她每日都来送花,定是存着十分想觐见世子大人您的心思,世子大人,小人见您近几日又难入眠,这些安神香都抵不上她对您诵读《祈神经》的效用,不若...”青铜杯试探地问,“主上您找个机会召见她?” 殷至神情冷淡地把玩着案上的匣钟玉器,“不见。” 青铜杯的鬼眼珠子谨小慎微地转动,它看不穿主上的喜怒,只能试探地再问,“主上觉得那叫做赵止的小妖如何,依照小人看来,倒是有几分天真可爱,虽说是精怪,但比那些修仙者们好多了。” “可爱?”殷至的嘴角上扬冷淡的笑,“我看你的眼珠子就是个装饰,没处用便自行抠了吧。” 鬼眼珠子立马紧闭眼睛,遁入青铜杯中不敢再言语。 鬼境之内,近几日外人来得似乎十分多,暗处的鬼眼珠们伺机转动。 “最近来了许多境外的修仙者,好像都是来鬼林试炼的。”鬼声窸窣。 “上一次来试炼的修仙弟子们全都有去无回,成了山中野鬼的盘中餐,这次来的又是哪里的修仙门派?” “成华门,听说是修仙八大家之一。” “八大家之一?那皮肉肯定好吃极了。” 身着成华门弟子装的弟子们行于街市,行为严谨,举止静默,为首的弟子正是赵止那刚正不阿的师侄程少正,偶有艳丽的精怪朝他们招手,被程少正礼貌而歉意地婉拒。 队伍里有两三女弟子,看向程少正的眼神不乏倾慕。 初来乍到,他们想找处安静的落脚地,在经由茶楼的时候,程少正福至心灵地抬起头,眼角突然捕捉到一抹熟悉的影子,他身后的弟子率先开口,“师兄,我好像看到了少主的身影。” “少主不是应该在重门宫么,他怎么可能出现在鬼境?” 弟子们面面相觑,一行人进茶楼探究,茶楼小二们见一群正派弟子携剑上楼,纷纷避让。 行至三楼,程少正腰间的剑似乎察觉到赵止的灵力,发出微弱的响动,程少正按住剑,一眼便瞧见窗边熟悉的背影。 “师叔。”程少正提脚而去,那道背影听到他的声音,却起身离去。 程少正和身后的一行弟子加快步伐跟上,拐过茶楼的角落后,宽敞的戏座展露在眼前,戏台上传来鬼境滑稽戏的戏曲声,台上的生旦净丑夸张地扬声唱曲。 “师叔。”程少正径直走向高台最后一排刚入座的人,“你怎么...” 话说到半途,却因为那人的转头而停下话语,严谨认真如程少正,平生第一次体会到说话咬舌头的感觉。 后排坐着的哪里是他们玉面阎王的少主,而是一位用团扇遮住半张脸的少女。 少女的发尾坠着石榴坠,露出的双眼明亮而含有笑意,“你们喊我?” 一众弟子结结巴巴,被半露的眉眼给惊得说不出整话,鬼境之中,竟然能养出眉眼如此如画的生灵。 “抱歉,姑娘,实在多有叨扰,我们认错人了。”程少正躬身致歉。 少女摇摇手,十分不在意地转回头,继续看她的滑稽戏,团扇之下传来不明显的笑声。 见此情此景,几位女弟子数落起队伍中的男弟子们,“我们刚才就说了,那身影一看便是女子,怎么可能是少门主。要是让少门主知道你们将他认成鬼境中的女子,看看你们能活到几更?” 第20章 程少正替他们解释,“我们也是思师叔心切,才会看错。” “思的哪里是师叔,”女弟子们抱着剑觑眼,“怕是什么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吧。” 成化门弟子远去,少女手上的团扇被撤下,露出赵止神色冷淡的脸。 “他们还没走远,”因果在赵止的眼前布下图镜,“他们在讨论你在这个修仙界的父亲。”也就是原著男二的父亲赵行封。 “前几日师祖出关回门派了,修为又增长了不少。”一位成化门弟子感慨道,“以我现在的修为,恐怕连师祖的威压都承受不住。” “听说师祖从门外带回了许多世间少有的灵丹妙药,要留给少门主。” “少门主本就少年天才,不用外物便能修为一日千里,只可惜他现下不在成化门中,要不然我们也能一睹他和师祖切磋的场面。” 图镜被阖上,因果在赵止的脑海中提醒道,“赵行封境界十分之高,且对原著男二了如指掌,宿主你最好避着他。” 因果感慨,“没想到成化门的弟子们会突然出现在鬼境里,幸好宿主你机智,才没有被他们怀疑。” 古话说福祸相依,前有撞熟人之险,后便有鬼世子召见之福。 夜幕降临的时候,赵止跟在随从身后,收起伞,踏入鬼殿之内,一推开门,香炉内的石榴香几乎熏得她立马打了个喷嚏。 赵止立马用手捂住自己的嘴,石榴粒般亮的双眸四处张望,没瞧见殷至。 厚重的玄色帘子后,鬼世子的声音不紧不慢,“你自己身上的味道,你闻着竟然还能不习惯?” 一听到声音,赵止的脸上立马浮现笑意,眼角弯下,她坐到帘子外的软榻上,用双手撑住自己的脸,“世子大人,味道太浓了。”少女的尾音软软糯糯,像是在撒娇。 “好好说话,”殷至开口,“嗓子不会用,可以捐给需要的人。” 赵止不明显地皱起鼻子,眼神亮得几乎能烧穿帘子,“世子大人,我能掀开帘子见见您吗?” 帘内没有半点犹豫,“不能。” “那我坐得离您近些。”赵止没有放弃,坐到最靠近帘子的毯子上,脸就靠在帘子旁。 她打开《祈神经》,用手摁住玄经的纸张,慢条斯理地开始诵读。 殷至已然闭上眼睛,虽然屋中到处都是香炉中的烟香,但他还是很明显地能闻到帘子外少女身上非常清淡的石榴香,这香气比石榴坠稍深,比石榴花稍浅。 赵止翻动书页的时候,他还能听到她手腕上银铃晃动的声音,很轻。 经书念得轻缓,像极了信徒在神龛下的呢喃。 赵止的脑海中响起‘好感值+1’后,帘子内的呼吸平缓,时隔多日未能闭眼的殷至终于入睡。 梦中尽然是虚无,隐隐约约还能闻到石榴香,殷至的梦中有一片云雾笼罩的池塘,水的颜色不断变化,一株石榴花掉入水中,把整个池塘都染红。 殷至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然是一个日夜后,他一睁开眼,便看到帘子缝隙处的石榴花。 指节分明的手刚要捻住那株花,帘子外响起随从恭敬的传话,“赵止姑娘留下这株石榴花便走了。” 殷至的手一顿,“走去哪了?” “赵止姑娘说有事要出鬼境,估计要好些时日才能回来。”随从回答完后,帘子内一直没有声音。 就在随从几乎快要两股颤颤的时候,帘子缝的石榴花被拿下,“啪”得被甩到随从的身前。 殷至阴沉的声音从帘子内传出,“把殿内所有的石榴花都扔出去。” “是。”随从忙不迭说。 “还有,香炉也给扔了,换新的。” 今日鬼境的血雨格外的大,且来得十分突然,路上的行人大步奔跑,街市上的摊主连忙收摊,就连茶楼也关门不再接客。 鬼殿内,随从们小声地收拾大殿,不敢出声。 鬼眼珠子在青铜杯上装死鱼眼,直到主上走到它身旁,鬼眼珠子这才迟缓而敬畏地转动起来,“主上大人日安。” 门外血雨极大,拍打得花瓣和树叶零落。 殷至垂眸,冷淡地看向窗外的雨色,他不由得回忆起少女带着石榴淡香的嘴唇,他又看向青铜杯,“问你个问题。” “请,请主上大人降问。”青铜杯结巴地回答。 殷至垂眼看它,“你说,把她的嘴给剁下来放在枕旁,这能助眠吗?” 青铜杯,“......” 第十章 ◎“需要随时在我身旁待着。”◎ 因果的阵法运转后,赵止回到重门宫。 重门宫内,弟子行色匆匆。 “你们听说了吗,大师兄又带回来了一位女子。” “别又是从哪处教坊救回来的风尘女子,上次丁徐氏的教训还不够么?” “不是,听说这次是位尊客,副宫主说她是修仙八大家出身,乃是位女修者,听说和大师兄一样,已有金丹后期。” “你说的是寻顷门的秦瑶池姑娘吧,她可是修仙者名册上前几名的修者,长得也是十分出众,虽说还是金丹,但在三年前的试炼会上,竟凭一己之力打败了元婴初期的长老。” “听你这么一说,这位秦姑娘和我们的重大师兄竟然如此相似,简直就是师姐版的师兄。” “别瞎说,小心你的嘴!” 第21章 一众弟子走近了才看到赵止的身影,一个个被吓得大气不敢出,纷纷唤‘成华门少门主好’,而后躬身行礼而退。 “宿主,”因果在赵止的脑海中提醒,“他们口中寻顷门的秦瑶池姑娘,便是《修仙途》的女主。” 因果继续说,“原著的女主是男主真诚的朋友,也是神祇忠诚的信徒,她虽然从未真正知道神祇的身份,但却是引导男主见到神祇们的关键存在,得以让重邹然能被神祇们点化。” 几乎是说曹操曹操便到,庭院深处走来两道并肩的身影,高的那道是眼带笑意的大师兄重邹然,低的那道便是弟子们口中所说的秦瑶池。 “宿主,”因果提醒,“重邹然眼中的‘紫色记忆’效用未过,在他眼里,你还是他的师妹,现在有秦瑶池在,你最好还是先避开。” “不用,给我撤下视觉障碍。”赵止说。 远处的重邹然一眼便看到赵止,眼角的笑意更盛,朝赵止走来,“师妹,好几日不见,可算逮到你的人影了。” 重邹然笑得活力盎然,半点都不像是修无情道的修士。 他身旁的秦瑶池也随之抬眼往赵止看来,确实是一位清秀佳人,这位清秀佳人的眼中并没有‘紫色记忆’,看到的是真正的赵止,只看了一眼,平时正经的她也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重邹然可没跟她说过他口中的‘师妹’竟然美成这样。 秦瑶池放慢脚步,眉头微蹙地看向重邹然。 万里之外的鬼殿中,血雨不断,殷至走到凭栏处,指节分明的手在竹栏上散漫地一敲,凭栏上的鬼眼珠子们全然睁开,露出狰狞而奇诡的竖瞳。 “主上。”鬼眼珠子们转动,鬼声重叠。 “她在哪里?”殷至冷漠地问,仿佛在问自己随意丢失的物件。 鬼眼珠子们开始涣散,露出破晓一般的红,下一刻,殷至的身影已然消失在凭栏处,只剩下一片被血雨打落的竹叶,缓慢地从半空中往下掉落。 重门宫内的亭子下,赵止坐在重邹然和秦瑶池之间,说话的却全然是重邹然,他像是看不破无人开口的气氛,自顾自地和师妹分享前几日下山之事。 “师妹,待你身体再好些,定要和我们一同去试炼,不仅能结交众多门派的好友,灵力也能有所提升,秦姑娘便是和我在试炼途中相遇的,她与我合力击退林兽时不慎受伤,这才决定来我们这儿休养几日。”重邹然解释。 “我这伤,”秦瑶池冷不防地开口,“几日可好不了。” 大师兄像是永远读不懂旁人的语气,“秦姑娘不用担心,大夫说了,三日之内,不论时筋骨还是灵根,保准能恢复如初,若姑娘还是担心,我便再派人送些灵丹妙药到姑娘的住处。” “谁在乎...”秦瑶池话说到一半,一直沉默寡言的赵止突然站起来。 “师兄,我还有事,先走了。”赵止言罢,朝秦瑶池略微颔首告别,转身离开,几乎在跑进庭院的那一刻,赵止的身影便被巨大的蓝色闪电光影所包裹,她消失于原地。 秦瑶池的嘴还半张着,她皱起眉头,“你们重门宫难道没有长幼之分的门规吗?” 重邹然笑着摆手,“师妹她定是有急事,再说了,她已然向我们打过招呼了,没必要拘那些礼法,她还小。” “都是修仙者,”秦瑶池的语气如同老学究,“能有多小?” 重邹然不言语,只是笑。 赵止元婴修为的传送阵虽说不能一日万里,但远离重门宫这个地方还是绰绰有余。 之所以走得这么急,完全是因为因果突然感应到殷至在寻找赵止,对于神力已然恢复大半的殷至来说,寻一个元婴简直是片刻之事,但对赵止来说,她绝不能让殷至知道重门宫的存在。 眨眼之间,殷至从鬼殿来到人间,一抬眼,是片药草园。 赵止被传送到一棵老槐树上,她收敛起身上的雷灵力,刚换上鬼境精怪的装束,天便阴了,殷至凭空出现在树下。 少女一垂眼,吓得一个踉跄,手腕上的银铃一响,她从树梢上掉落,连忙紧闭双眼,“主上!” 她口中的主上像是看到一颗石榴从树上掉落,殷至抬起手,皱起眉用手拎住赵止的后衣领。 赵止双脚悬空,睁开双眼眨了眨,像是不相信自己眼前是真的鬼世子,“世子大人,你怎么会在这里?” 殷至答非所问,他颠了颠手中的力道,“你是不是胖了?” 赵止立马双脚够着落地,双颊微鼓,“世子大人,我离开鬼境还不到一日,都没有吃什么东西,怎么可能变胖?” 殷至垂首看赵止,“胖得脸都鼓起来了。 “......”少女收回自己鼓起的双颊,脸色泛红,显然敢怒不敢言,对上殷至的视线后,又顿时消气,恨不得醉在世子大人漆黑的双眸中。 “头上有树叶。”殷至冷淡地开口。 赵止连忙抬起双手,抚开头发上的槐树叶子,站在她对面的殷至冷不防地开口,“我身边缺个诵经的随从,需要随时在我身旁待着。”他说完这句便停下,像是在等少女的反应。 果不其然,赵止立马抬起头,“我可以!”赵止的双眼亮得像刚被采摘下的石榴粒。 殷至的嘴角难得露出不明显的笑,但很快就消失得一干二净,因为赵止的眼神暗淡下来,“不行,我现在还有事,不能回鬼殿。” 第22章 殷至眯眼,神色中已蕴有不耐烦的阴沉,“什么事这么重要?” “我要为家人找药材,他病了,”少女的语气落寞,“他的眼睛看不见,我答应过他,一定会为他找到治好他眼睛的药。” 原本晴空万里的天更阴沉,当赵止再次抬起头的时候,殷至早已没有身影,只留她一人站在高大的老树下。 “宿主,”因果喜忧参半,“殷至走了,他的脾性是真的不好对付。” 赵止抬起头,神色恢复如常的同时,身后“兹拉”攒动蓝色的雷电灵力,转瞬之后,她重新回到重门宫的庭院中。 “师妹!”重邹然走向乍然重新出现的赵止,“你的急事可有处理好,怎么形色如此匆忙?” 说完,重邹然伸手想要扶住赵止,赵止不着痕迹地后退,“已然无恙。” “师妹,”重邹然走近赵止,“你有没有闻到一股石榴味?” 站在重邹然身后的秦瑶池跟着走上前,“像是从你师妹身上传来的。” 赵止答非所问,“师兄是要去用晚飨?” “是,不若师妹和我们一同去?”重邹然邀请道。 “我还有事,”赵止作揖而退,“先行一步。” 重邹然看向赵止离开的背影,一时怔然,最近总觉得小师妹变得与从前十分不同,却说不上到底哪里不同,他眼底的紫色影子逐渐变浅。 “你这小师妹,”秦瑶池携剑走到重邹然身旁,“还真是一等一的忙。” 两人并肩走,继续谈论起修行之事,在道法之上,两人都严谨正经,算的上有默契。 话题轮转,又说到赵止身上。 “你以前可从来没说过你有这么一个大美人师妹,”秦瑶池试探性地看向重邹然,“重门宫主把他这位小女儿藏得甚好,要不然九州的美人榜上,你师妹定能夺得首名。” 重邹然摇头,“世人审美各异,那些榜单都是虚的。师妹虽美,但还不是世人眼中能夺得美人榜的那种美,也不必与他人攀比。” 重邹然说完这句话,自己却犹豫上了,因为在他的记忆中,他对师妹的固有印象便是一个文弱的女子,并不以美貌博名,可他突然想不起自己适才看到的师妹到底是何种模样,只模糊地感觉好像没有那般文弱了。 “那按照邹然兄你的审美,”秦瑶池毕竟是个姑娘家,虽侠女之风,嘴边的话也是憋了许久才说出口,“我与你师妹,孰美?” 修无情道的重邹然哪里懂姑娘家的心思,“现在秦姑娘站在我眼前,便是秦姑娘更美。”言下之意,如若秦瑶池不在他身旁,便又是另一番解释了。 但秦瑶池的唇角翘起,显然对这个答案还算满意,过了会儿,她又说,“你师妹适才不是说外出有事吗,她从哪里沾上的石榴味?如熏香一般。” 重邹然不知道为什么秦瑶池这么关注他的小师妹,只是回应,“大概是在宫外的街市上染上的。” 因果一直能听到男女主的对话,它不解地对赵止说,“原著里重邹然和秦瑶池只是朋友,互相是没有感情线的,现在看来,怎么看都像将来有好几番纠葛的模样。” 赵止缄口不言,她对别人的事并不关注,直到因果问她要不要看一看神祇的卡牌时,她才抬头回应,“嗯。” 透明的面板上,三张透明的卡牌在半空悬转,第一张和第二张上不仅亮起,且卡牌上还用笔墨和鎏金镀上了许多关键词,这衬托得第三张卡牌尤其空白,隐隐绰绰,只能看到一些剪影。 “我感受不到第三位神祇的气息,”因果说,“不过,祂的神迹应当不久之后就会出现了。” 第十一章 ◎“那你原谅我了吗?”◎ 修仙界的八大家中,修佛法的只有一家,乃是已有上千年传承的皈佛门,皈佛门弟子以四海为家,传播佛经,去往四海、八荒、九州、十界。 此月初,皈佛门便来到了云中界,以重门宫为据点,替云中界百姓以及修仙者祈福卜卦,由是这几日,重门宫内不仅能时常看到身穿袈裟的皈佛门弟子,也能瞧到许多外界而来的修仙望族,来的世家子女尤其多。 这世家女眷中,一半是因想向皈佛门求卦而来,另一半则是听说成化门那位神龙不见首不见尾的少门主竟然在重门宫中,想来一睹风采。 这其中,还有成化门内的弟子,因为实在太久没见到自家的少门主,不远千里御剑从云上界的成化门赶来云中界的重门宫。 重门宫虽说算不上八大家,但在钱财、灵药与灵石方面可算是富甲一方,不出一日的功夫,专供卜卦、停客的寺庙平地而起。 世家女眷与成化门弟子们盼星星盼月亮,可总算在月末盼来了赵止的身影。 赵止一出现,本来窃窃私语的求卦处顿时鸦雀无声,成化门弟子谨慎而期盼地看向她,而世家女眷们则纷纷用手帕捂住她们羞红的脸。 赵止并不多言语,她走到行卦的方丈面前,略微行一礼,便从卦筒中随意抽出一根爻签。 世家女眷和弟子们不约而同地看向掉落在蒲团上的签,恨不得自己有千里眼,能看穿爻签上的字,但很快,方丈和蔼的嗓音便告知他们答案。 “这还是今日第一根‘佳偶天成’。”方丈摸着自己下巴下的三寸白胡,“看来赵施主的姻缘甚好,请小施主先入座,贫僧为你洗签。” 第23章 洗签便是为所有求卦者的爻签祝愿祈福,抹上佛坛下的香灰。 赵止像是来走个过场,闻言略微颔首,只是安静地坐往客座的第一排。 听闻‘佳偶天成’的签语后,成化门弟子与世家女眷神色各异,成化门弟子的脸上俱是不可置信的神情,要知道他们的少门主平日里别说佳偶,身边连个女子的影子都没有,作风比无情道还要无情道,哪里有可能来的佳偶天成?要不是亲眼看到坐在他们面前的是皈佛门的方丈,他们还以为这是江湖骗子在唬人。 而世家女眷们则是心下暗喜,眼巴巴地瞧着前排的赵止,心底都认为自己极有可能就是签语上的那位妙偶,有几个已经在心中盘算以后当上成化门少门主夫人后,到底该如何为人处世了。 赵止落座后不久,重邹然携秦瑶池前来求卦,等待洗签的他们也落座,都坐在赵止的右侧。 秦瑶池看清赵止的容貌后,又是一惊,心下觉得此人样貌气度有些熟眼,转头朝重邹然说,“你们重门宫,还真是卧虎藏龙。” 赵止转过头,秦瑶池和重邹然俱是一惊,恭敬地朝赵止低头行晚辈礼。 赵止重新转回头。 她转头不是因为重邹然和秦瑶池,而是因为因果在她的脑海中说,“宿主,‘荼’来了。“ 赵止现在的身份是成化门的少门主,她没有起身,而是冷淡且随意地扫了一眼。 “无名仙君来了。”秦瑶池似乎也认识无名君,且态度十分恭敬,她和重邹然一同站起身,朝无名君行礼。 寺庙中,有许多人都是第一次见到无名君,还有一些根本不知道这位眼裹白绫的仙君到底是谁,但无论是谁,都不由得肃然起敬,且不知道这敬畏之意到底从何而来。 世家女眷们见成化门少门主和见无名君是完全不同的心境,同样都是皎皎之光,前者让她们倾慕且想要亲近,后者却只会让她们敬而噤声。 就连皈佛门的方丈也好似听到一声梵钟而来,看向无名君的眼神恭敬有礼,但在他接过无名君抽出的爻签后,原本恭敬的眼神猛然晃动,像是不相信眼前所见之字,方丈又眯起眼重看了一遍。 “又是一签,佳偶天成...”方丈不禁开始怀疑他用了有上百年的爻签桶,因为有个声音在他的心中无声地说,眼前这位无名君是一位压根和‘佳偶’二字沾不上边的存在。 等待洗签的过程,‘荼’走到赵止的左手边坐下,期间秦瑶池和重邹然一直保持向‘荼’行礼的姿势,而赵止目不斜视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仿若事不关己。 两个人坐在一起,初一眼赏心悦目,第二眼却是触目惊心。 秦瑶池觉得这位成化门的少门主和无名君的气度在某些方面有些像,但一眼望去,竟有种水火不容的态势,同样的缄默,不一样的冷漠。 秦瑶池一向不是刻薄之人,但不知道为什么,她下意识地看这位成化门的少门主有些不顺眼,总觉得这人在亵渎着什么极为尊贵的存在,尤其,这人的脸还... 她有些恼怒自己心中的阴暗心思,以手握拳,避开看向赵止的眼神,在心中重重地给了自己一个警示。 求卦洗签过后,皈佛门的方丈叫住大师兄,商谈斩妖除魔之事,继人脸阴兽之祸后,云中界又出了一件棘手的事。 “美人魂阵,此阵极为阴邪,”方丈说,“专吸美人血和灵力,以助修道者重铸容颜,贫僧这次前来,除了布经外,也是想和重门宫合议,该怎么彻底清除这四处窜逃的阴邪阵法。” “方丈可有破阵之法?”秦瑶池问。 “其实这美人魂阵并不难破,只不过非常狡猾,最难寻踪迹,所以如今之计,是得寻一饵,诱此阵法出现。”方丈道。 此话一出,秦瑶池的眼前几乎立马浮现出一张让她初见惊鸿的面孔,“邹然兄,怕是要借你师妹一用了,她之容貌,云中界无人能比。” 重邹然直言,“此事需得和师妹仔细商议。” “不可。”方丈歉意地说,“此阵法狡猾,能察阵法中人的心思波动,如若让它知晓我们在布饵,必定会打草惊蛇,得不偿失。” 方丈又对重邹然说,“届时我们会在重门姑娘住处周围层层把守,保证此阵法伤不了你师妹一丝一缕,以此阵法的实力,就算再叠十重,也奈何不了我们。” 重邹然依旧踌躇,他皱起眉,此时无名君走来,从佛子手中接过自己被洗好的签,视线停留在‘佳偶天成’四字上,神色莫测。 “无名仙君,”秦瑶池向‘荼’行揖礼,“不知道您对此事有何看法,在下觉得既然有后顾之保,定能护得重门姑娘的周全,何乐而不为?” ‘荼’像是没听到秦瑶池的话,只是收起爻签,转身离去。 秦瑶池僵持着行礼的姿势,“......” 等无名君走远了,她才重新站直身,寺庙里一片寂静,她自己尴尬,旁人看着更是尴尬。 重邹然好心地劝慰秦瑶池,“仙君可能是没注意到你。” 重邹然又转身朝方丈说,“师妹体弱,恐经不起阵法之惊,布饵之事还是作罢。” 皈佛门方丈的神情有些犹豫,“恐怕拖不了那么久了,最近美人魂阵频发,恐怕今晚又要出来害人命。” 重邹然开口,“在下做不到拿师妹的命打赌。” 第24章 秦瑶池一时百感交杂,一会儿觉得重邹然重情重义,一会儿觉得这事根本没有他想得那般严重,她都想让自己来作饵了。 “其实不一定要以女修为饵,英俊的男修,也能吸引以容貌为食的阵法。”方丈开口,“我看成化门的少主,那是极为俊俏...” 话说到这,方丈自己顿住了,谁都能看得出来,适才出现在寺庙中的赵止是多么的不好惹,恨不得拒人千里,哪里可能答应作饵。 “少门主是贵客,我们请不得,”重邹然有意要缓解气氛,“方丈见我的容貌如何,可有作饵的潜力?” 方丈却回复得严谨而认真,“在见到成化门的少门主前,贫僧本就是想请邹然小兄作饵,只不过现下见过他之后,便觉得此法略显将就了。” 重邹然,“.......” 重邹然不愧是至纯之灵的男主,丝毫不介意自己是将就之法,当天入夜,平定心情,自愿为饵吸引美人魂阵。 夜半三更,美人魂阵还真就往重门宫卷来,阴兽遁入地底,飞快地寻找阵法的目标,所去之处不是重邹然的宅邸,而是重门宫三小姐的闺房。 闺房内,原本坐着的应该是化成重门柔容颜的翘华,但如今侧卧在榻上的却是神色冷淡的赵止。 所谓一步算,步步算,在因果告知她美人魂阵的事后,赵止便若有所思地来到翘华的房中。 黑暗中她半睁着眼,元婴的神识让她能很明显得感觉到有一定数量的阴兽在向她的住处逼近,蓝色的闪电光亮无声地在她的周身攒动,照得她的面孔忽明忽暗。 “兹拉”声响,正当闪电声要暴起时,大团的蓝色光亮乍然收回,赵止闭上眼睛。 因果惊讶地说,“宿主,‘荼’竟然来了。” 回廊上的风铃响起,‘荼’走到赵止的房门前,并不推门,只是站在门前,夜风中,白绫的带子随风飘飞。 他没有解下白绫,但白绫下的眼睛睁开。 美人魂阵中的阴兽突然闻到一股十分强烈的气味,阵法大振,阴兽们的血肉仿若都在翻滚,那些藏在夜色中、无形的瞳孔立马充胀满贪婪,甚至是疯狂。 咆哮声响,风铃猛烈地晃动,阴兽们破土而出,不顾后果地向风铃下的白绫仙君冲过来。 然后在它们落地靠近‘荼’的那一瞬,冰一样的银纹沿着‘荼’的手背出现,下一刻,那些冲过来的巨大骸体如同被一双无形的手给握住,被攥在手心,轻微地一捏,骸骨尽碎,血肉全无。 美人魂阵已经感受到恐惧,但它发现自己控制不了自己阵法的阴兽们,就正如这些已生惧意的阴兽们也无法控制它们脑海中疯狂想要冲向‘荼’的念头。 美人魂阵想要逃离,却又困于自己所布下的阵法中,阵法隔绝了声音与气息,甚至没有人能察觉到它正在以极快的速度被绞杀。 剧烈的嘶吼声中,随着阴兽一个一个的消失,‘荼’手背的银纹也在不断地蔓延,从手背到胳膊,再从脖子到侧脸,皎洁的月光下,如同一幅奇诡的‘神佛灭阵图’。 赵止站在屋中,平静地看着门外阵法的光由大亮转到微弱,再由微弱转为彻底湮灭,她更像是一个事不关己的旁观者,在屋内冷静地隔岸观火。 ‘荼’站在门外,平静地望着美人魂阵湮灭,银纹已然退至脖子处,但依旧触目惊心,于是赵止推开门后看到的便是他的这般模样,少女困意的眼睛睁大,立马往屋内退缩回步子,像只被惊吓的兔子一样抖了抖。 “白绫...”赵止的语气里尽是不敢相信,“仙君?”赵止惺忪的睡意彻底消失,她不可置信地看向‘荼’脖子上的银纹,“是你吗,白绫仙君?” 回廊上的风铃一直在不停地晃动,‘荼’淡漠地看向她,“你要是怕,我可以先离开。” “真的是你!”看到白绫仙君要离开,赵止立马从房内跑出来,胆怯的身子也终于不抖了,几乎是立马抱住了‘荼’的手臂,“我不怕,我只是没认出是你。”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言语,赵止的手握住‘荼’刻有银纹的手背,眼中有小心翼翼的惊叹,“像冰的纹路一样,真好看。” ‘荼’像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评价他身上的银纹,神情略有些怔然,但很快又恢复成淡漠。 “夜深了,”‘荼’开口,“姑娘早些休息。” ‘荼’转身要走,但赵止紧紧地拽住他的胳膊,而后又不好意思地背过手,脸上稍许泛红,“我不困的,你都好几日没来看我了,我以为你该忘了重门宫还有我这么一个三小姐呢。”赵止的脸在月光下抬起,头发因为没有打理而毛茸茸的,脖颈旁的编织绒毛烘得她脸色带红。 听闻此言,‘荼’终于垂眸看向她,“重门宫确实有三小姐,但那人不是你。” 赵止嘴角撒娇般的笑意刹时怔住,眼睛略微睁大,“白绫仙君,你在说什么?” ‘荼’开口,言简意赅,“你不是重门柔。” 万里之外的鬼境中,一直无法入眠的殷至睁开眼,适才闭目养神时,他莫名看到一棵石榴树,树上的石榴被冰雹砸到地上,“砰”得一声便裂了,汁水溅得地上全是赭红。 神祇从不会无缘无故地看到这些场景,即便他还是一位没有真正复苏的神祇。 指节分明的手敲击着木栏,比起平日的散漫,多了些迟疑。 第25章 “来人。” 殷至开口后,十余名鬼侍跪于门外,“请主上吩咐。” “去帮我把那个石榴妖给找回来。”殷至开口。 “遵命。” 鬼侍们低头称是,刚准备离开,他们的主上再次开口,声音比适才还要阴沉,“不用找了。” “是。”这次鬼侍回应的声音稍显不解和迟疑,他们跪在门前继续等待发令。 等了许久,门内这才终于又传来世子大人的嗓音,“以后不要让我再从你们口中听到‘石榴’这两个字。” 鬼侍:“......” 重门宫的回廊上,风铃依旧在晃动,赵止的下半张脸却埋在脖颈处的编织绒毛里,少女的喉咙已然发干,她一直在否认和辩解,但这让她的言语更显苍白。 在她狡辩的过程中,‘荼’像是一个有礼的倾听者,一直沉默地听着赵止说她就是重门柔的理由,赵止拿出大师兄和重门宫被用过‘紫色记忆’的弟子们当证据,来证明自己是重门宫的三小姐。 但再多的口舌,最后都被‘荼’的一句话拦下,“你不是。” 少女甚至都不知道‘荼’是怎么发现她不是重门柔的,也不知道‘荼’到底知道了多少,但她的眼眶开始湿润,她彻底放弃了解释,垂下头,害怕地把脸埋在脖颈处的编织绒毛中,像是一个因为受惊而蜷缩的兔子,如果仔细看,能发现赵止的后背在微弱地颤抖。 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后,赵止再次开口,“我承认,我不是重门柔。”她的声音缓慢而艰涩,且越来越低,“我只是一个卑鄙的、微不足道的冒名顶替者。” 说完这句话后,赵止拼命忍住自己眼眶中的泪水,“我只是想要一个家,天下之大,无处为我的家。” 赵止继续说,“但我发誓我不是夺舍,我只是用了一些小技法让他们相信我是重门宫的三小姐,真正的重门柔已经死了,我不忍心...不,是我不敢告诉他们我不是他们的三小姐,更不敢告诉父亲我不是他的女儿,我知道我很自私...” 赵止开始抽泣,“可我控制不住自己,我像一个上瘾的盗贼,我第一次尝到蜜一般的味道,便想再尝下去,如果现在我选择坦白,那么我不仅会失去一切,我还会死。” 赵止想用手去抓‘荼’的胳膊,手伸到一半又停住,像是觉得自己再也没有这个资格,“我知道我谎话连篇,丝毫不值得信任,但请你相信我,我真的...真的没有夺舍,没有伤害过任何一个人。” “我无法相信你。”‘荼’冷静地开口,视线却停留在少女脸上的眼泪上。 “那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你相信我,我...”赵止几乎要打起哭嗝,“我可以发魂誓,我甚至可以发死誓。” 赵止抬起手,眼见着她就要念出可能会伤及魂魄的死誓,‘荼’伸出手,摁下她抬起发誓的右手。 “白绫仙君?”赵止看着他,蓄满眼泪的眼中尽是不解。 “还有一个办法可以验明你的话,”‘荼’垂首,看向赵止因紧张而蜷缩的手,“但我需要握住你的手。” 赵止的手愈发蜷缩,她用左手擦拭自己不断流下眼泪的脸,右手伸向‘荼’,“哪怕你要砍下我这只手都行。” 赵止的手轻轻地放上‘荼’的手心,‘荼’眸光微动,他发现少女的手几乎只有他的手心那么大,能完全被包裹住,而赵止的手指则是因为‘荼’如同冰一样的寒凉的手而稍许颤动。 “别紧张。”‘荼’说完后握住赵止的手,银色的冰纹沿着他的手背蔓延上赵止的手心,赵止觉得自己的手像是在结冰,十指连心,连肺腑都开始冒凉气。 赵止紧张地看向自己手上的银纹,片刻后,银纹从她的手上消失,‘荼’松开她的手。 “纹路没有变红。”‘荼’开口,“你的手上确实没有人命。” 赵止动了动自己被冰僵的双手,闻言立马抬起头,几乎像只小兔子一样跃进了‘荼’的怀中,“谢谢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夺舍,也没有伤害过任何一个人!” ‘荼’因为怀中的温热略微不适,“你先松开我。” “不松。”赵止的声音闷闷地从‘荼’的胸口传来,“松开你就离开了,然后你会永远不再见我,因为我不是真正的三小姐,只是一个卑微的无名小卒。” “你并不卑微。”‘荼’开口。 “真的吗...”赵止迟疑地抬起头,“那你原谅我了吗?” “我并没有责怪你。”‘荼’开口。 “你真好,”赵止的眼睛又重新蓄满泪水,“你是全云中界最好的仙君大人,连我的家人都不要我了,你却不厌恶我。” “那如果,我说如果...”少女谨小慎微地得寸进尺,胆怯的眸子逐渐向‘荼’展露她眼底笨拙的狡猾,“如果我还有事瞒着你,你还会原谅我吗?” ‘荼’没有回答,他垂首和赵止对上视线,少女眼睛红红的,比起平时更像一只兔子。 ‘荼’看着赵止的眼睛,“你真正的名字叫什么?” “赵止,我就叫赵止,这一点我从来没有骗你,”赵止用力地攥住‘荼’的衣角,“我想用最真实的名字接近你,这也是为什么我一直让你叫我赵止的原因,只有在你面前的时候,我想当真实的自己。” 赵止轻微地摇了摇‘荼’的衣角,“我只有你了。” 第26章 ‘荼’不言语,只垂首看向少女微红的耳垂,回廊上的风铃又晃了晃,发出低沉的响声。 随之响起的,还有‘好感值+3’的提示音。 第十二章 ◎“那也看那人愿不愿意抱着啊。”◎ 古话所言不假,福祸确实相倚,‘好感值+3’没多久,因果在赵止的脑海里发出不可置信的叫声,“什么?他要走了?” 回廊上的风铃已然平息下来,赵止从‘荼’的口中得知,他过几日就要离开重门宫。 风铃下,少女眉眼微皱,脸上浮现出比烛光还明显的失落,“你要去哪里?” “去找一样东西。”‘荼’说的话符合祂的宿命,“虽然我也不知道它到底在哪里。” “是去找治疗你眼睛的药吗?”赵止问。 “也许。”‘荼’说。 赵止抬起头,略显急切地问,“那我以后去哪儿找你?” ‘荼’垂眸看向赵止,“有缘便能再见。” 赵止的脑袋垂下去,双肩也有气无力地陷入衣裳的包裹中,像是一团被雨水打蔫的绒毛,她的声音越来越低,“那便是见不到了。” 一阵只闻风声的沉默后,‘荼’低下头看向赵止,“你该休息了。” 听闻此话,少女的双眸突然升上紧张,她伸出手,立马紧紧地攥住‘荼’的衣袖,“你是不是要走了?别扔下我。” “我今日并不会离开重门宫。”‘荼’的语气耐心,但双眼依旧冷淡,“已过三更,你该回屋了。” “我不困。”赵止急忙说,“你不准走,”她又把‘荼’的袖角攥得更紧,“我们就快永远见不着了,你得留下来陪我。” 少女似乎比刚认识‘荼’的时候熟稔了不少,尤其是在暴露了自己的部分本性后,动作便愈发大胆。 ‘荼’并不言语,只是垂首看赵止,无言地拒绝了她的提议。 “我不准你走。”赵止的眼中有怯懦,但却执拗地想留下‘荼’,“如果你现在走,我,我就喊人,让所有人都知道如谪仙般的白绫仙君,深更半夜还在姑娘家的闺房外站着。” 兔子急了不仅会咬人,还反咬得厉害,明明紧抓着‘荼’不放的人是她,却能得把白的说成黑的。 ‘荼’依旧无言地看着赵止,他知道少女不会这么做,片刻后,他开口,“如果你实在不困,可以和我一起去见宫主。” “见,”赵止立马松开手中的袖角,“见他干什么?” ‘荼’像是看着一团拼命逞强的绒毛,眼神中似笑非笑,“去聊一聊雷灵力和水灵力的事,宫主似乎对你的灵根不甚了解。” 几乎在听闻此言的瞬间,赵止的脚步往后退了几步,手僵硬地往后伸,指尖抠住门框,双眸中都是不自在和委屈,“白绫仙君,我突然有些困了,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门缓慢地被关上,“吱呀”声中满是念念不舍和流连,门关上后不久,门内的烛光被熄灭。 ‘荼’的身影也遁入夜色,眼上覆着的白绫在夜风中轻飘。 直到走远后,他才把一直背在身后的左手抽出,左手的手背上,银色的纹路不仅没有消失,且愈发加深,魂阵虽然湮灭,但留下了棘手的阴气。 回至书房,‘荼’用素色帛包裹住左手,血迹将布帛渗透染红,‘荼’垂眸看向素色帛上的血迹,这股阴气让他觉得很熟悉,他似乎见过这样的存在,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一些明暗的光影,光影中,有幽幽鬼火在旋转的灯笼中飘摇。 万里之外,硕大的鬼眼珠子睁开,亮出被鬼火照耀得狰狞的竖瞳,像是通往地狱的眼睛。 而重门宫的闺房中,因果则对赵止说,“宿主,‘荼’好像在阵法中受伤了,你要不要找个机会去慰问他,也好增长增长好感值。” 赵止坐在榻上,身后随意地半披外袍,手中捧着不是很厚的书,书名上写有《陶朱公养鱼经》,闻言她抬起眼,略作思考,“现在不行,我现在不应该知道他受伤了。” 说完后,她继续垂眼看书,书页轻慢地翻动,一如她冷静的心。 赵止一夜几乎没睡,因果怀疑自家宿主是被殷至给传染了失眠症。 “我没有失眠。”赵止放下手中的书卷,“但石榴确实能助眠。” 于是清晨日光氤氲的庭院中,石榴树下多了一道绒毛般的少女身影,少女高高地举起手,却始终够不到石榴,赵止咬住下嘴唇,从地上捡起竹枝,生疏地朝树上的石榴捅去。 赭红的果实个个饱满而圆润,但赵止够得脸都红了,才打落下一颗又小又青的果子,赵止抬起手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有些疲累地靠在树上。 这处庭院,是‘荼’每日必然经过的地方。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赵止的身后便响起‘荼’的冷淡而低沉声音,“你想吃石榴?” “白绫仙君日安,我个子不够高,”赵止恨铁不成钢地锤了锤自己的胳膊,“胳膊也不够长。” 赵止像是突然想起什么,陡然转身看向‘荼’,“‘白绫仙君,你能不能抱我上去?” ‘荼’还没有回应,赵止已然走到他跟前,把他的双手扣到自己的腰身,“抱高些,我要最上面的那几颗。” 重邹然早起练剑而归,行至庭院,看到的便是这幅‘仙君抱人挑石榴’图,忍不住停驻脚步,仰起头也指挥上,“师妹,你左手边有颗个头极大的果子,熟得都快裂开了。” 第27章 赵止闻言往左伸手,摘下石榴后收力,身体一个不稳,直直地往下栽去。 “小心!”重邹然连忙出剑,剑挑起地上的竹筐,把所有撒下的石榴都接住,而赵止则是满当当地坠入‘荼’的怀中。 她先是害怕地闭上双眼,但当她意识到这是‘荼’的怀抱后,便又睁开眼睛,她的腰身被‘荼’稳健地抱在怀中,两个人的体型差得极大,‘荼’仿若一只手就能把赵止完全罩入怀中。 赵止睁开的双眼和‘荼’对视上,嘴角突然浮现出劫后余生般的微笑,“幸好接住我的是你。” ‘荼’略有怔然地松开赵止,让她双脚落地,赵止的脑海中响起‘好感值+2’的提示音。 大师兄在一旁不应景地开口,“师妹,幸好你这石榴都被接住了,一个都没有碎。” 赵止抱起装满石榴的竹筐,“谢谢师兄。” 重邹然一时没适应师妹不再冷淡的语气,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不客气。”他看向竹筐,“师妹你摘这么多石榴回去干什么?” “酿酒。”赵止回答。 “酿酒?”重邹然讶然,“我记得师妹你的体质不适宜喝酒。” “不是酿给我自己喝的。”赵止说。 重邹然立马了然,看向赵止身后的‘荼’,“那便是酿给无名仙君的。” “也不是,”赵止摇头,“给一位朋友...不,也不算是朋友,现在只能算是认识的人,反正有些人马上要走了,也喝不到。”说这句话的时候,少女的嘴唇微撅,像是在赌气。 ‘荼’的视线透过白绫看向赵止,思绪不禁落在‘认识的人’这四个字后。 重邹然倒是没有多想,他瞧见远处的身影,抬起剑鞘打招呼,“秦姑娘来了。” 秦瑶池也是练剑而归,手上还提着剑,大汗淋漓,她见到‘荼’后,立马放下剑,行了一个恭敬到有些过度的礼。 “我们正聊到师妹要酿石榴酒。”重邹然指向竹筐里的石榴。 秦瑶池探头而望,不怎么感兴趣地收回视线,一板正经地客套道,“只可惜我们要走了,怕是喝不到师妹你酿的酒了。” “你们也要出山?”赵止问。 “如今阴兽蹿动,精怪横行,”秦瑶池的手放在剑鞘上,“我和邹然兄准备出去历练的同时也能缓一缓这些动乱。” 秦瑶池突然停下话语,看向赵止过于如画的眉眼,“我讲这些师妹怕是要无聊了。” 赵止的手不安地扣了扣竹筐的边檐,她沉默地摇头,就在所有人都看向她的时候,赵止蓦然抬起头,像是终于做下一个艰难的决定,“我也要出山。” “师妹,你身体不适,我们此次下山并不适合你一同去。”重邹然第一个出声反对,“你若是在重门宫中待闷了,可以让宫主送你回成化门中继续受教习。” 秦瑶池话不对题地开口,“我竟不知道赵止姑娘竟然在成化门中受过教习,那怎么还是筑基的实力?” 话至此,迟钝温和如大师兄也皱起眉,他转头对秦瑶池直言,“秦师兄,你少说些吧。” 听重邹然不叫自己秦姑娘,反而改叫秦师兄了,秦瑶池的脸色一僵,她嗓子里的声音梗在半途,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她转头看向重邹然的侧脸,心中的气又顿时一猛,别过头不再说话。 “我又不一定同你们一起出去。”赵止把手缩到袖子里,眼睛觑向‘荼’,“白绫仙君,你也觉得我也应该待在重门宫中吗?” ‘荼’垂眸看她,“姑娘是自由身,自有自由处。” 重邹然无奈地摇了摇头,“如若师妹你下山历练,我说什么也不可能让你一个人走的,我会把此事告知宫主,请命护送你。” 秦瑶池闻言猛然转头看向重邹然,一个欲言又止,脸色完全沉下,她把剑“啪”得插入剑鞘中,转身离去。 竹筐中传来响动声,一只雪白的毛团扎入石榴堆中,用鼻子嗅来嗅去。 赵止双眼一亮,嘴角浮起笑,“谁家的兔子成精了?” 重邹然有些愣地看向赵止嘴角的笑,他已然记不到上一次见到师妹笑是什么时候,要真的追溯起来,日子恐怕得往师妹去成化门受教习前数,不知道为什么,他最近总觉得师妹长得与从前似乎很不一样,但仔细观察的时候,却发现没什么不同。 重邹然收回眼,眼底的‘紫色记忆’又浅了一层,“这兔子看起来有些害怕。” 兔子像是注意到众人对它的注视,整个缩到石榴堆里,试图伪装成一块石头。 “胆子真小,着实可爱。”重邹然难得体会到童趣。 坐在‘荼’身旁的赵止却突然看向‘荼’,低声说,“有些东西看起来怯懦,可能心里都是阴暗的心思,一直在贪图别人的东西。” 少女是故意说给‘荼’听的,因为这话只有‘荼’能听懂,‘荼’闻言后,转头看向赵止,“也许正是因为怯懦,才生阴暗,如果有人指正,便还能迷途知返。” 重邹然没明白他们的话,自我理解地开口,“确实,你看这兔子,如果它被人抱着,就能不这么害怕了。” 赵止继续看‘荼’,不经意地喟叹道,“那也看那人愿不愿意抱着啊。” 就在此时,一直装石头的兔子实在忍不住,它“扑通”得从竹筐里跳出来,寻着一处看起来最软最安全的地方跳去。 第28章 白绒团跳入赵止的怀中,赵止先是惊讶,而后用手把兔子护在怀中,用指尖捋了捋兔子的绒毛,一人一兔凑在一起,像两团软糯的糕点。 赵止开口,“白绫仙君,你看,它倒是有人抱了。”她弯下身,用脸蹭了蹭怀中的绒毛。 ‘荼’的视线落在赵止低垂的眉眼上,蓦然想起适才将少女抱了个满怀的场景,少女的腰身,盈盈不堪一握。 “好感值+2。”提示音响起,因果在赵止的脑海中不由地感慨,“宿主,我见过最远的路,就是你的套路。” 第十三章 ◎“这里都红了。”◎ 石榴酒被酿制的第二天,重门宫中一众人出山,不仅有赵止一行人,还有重进益钦点的弟子和随从们,全都下山试炼。 重门宫主本是不放心自家小女儿出山的,但听闻无名仙君也同行时,咬咬牙还是放行,临走之前,重门宫主向化为重门柔模样的翘华递过来好几个乾坤袋,里面是成堆的灵丹妙药和符咒法宝。 重门宫前,仙鹤降落,仙人船缓然升至云海中,重进益和皈佛门方丈站在竹林下,重进益摸着下巴长叹一口气,“这还是柔儿第一次外出试炼。” 皈佛门方丈宽慰重门宫主,“贫僧适才掐指算过,试炼之行,凶少吉多。” “凶再少,也还是有凶。”重进益无奈地摇头。 皈佛门方丈继续宽慰,“这凶兆贫僧也卜过,不算是什么伤及性命的凶兆,乃是桃花劫。” “桃花劫?”重门宫主这才松了一口气,“我家小女没什么桃花烂账,这么一算,恐怕又是重邹然那小子到处惹债了。” 重进益继续自言自语,“罢了,有成化门少主在船上,估计也没有什么阴邪敢来造乱。” 仙人船上,赵止独立于船尾,临于云海之前,风吹得她的衣袍飘飞,颇有孑然孤立之意。 “宿主,先前布下的s级‘紫色记忆’快失去效用了,”因果提醒道,“你需要重新换取新的道具吗,三分好感值可以换sr级的紫色记忆,四分好感值可以换srr级的。” “‘荼’已经知道我的身份是假,我不需要再用重门宫三小姐的身份去靠近他。”赵止的视线停留在云海之间,她冷静地沉思。 “可宿主,秦瑶池见过你真正的模样,过不了多久,她会在见到翘华后,发现你不是真正的三小姐。”因果说。 “秦瑶池...”名字念在嘴中,赵止像是花了片刻才想起这个人,“她也有事在瞒,无碍。” 因果读不懂自家宿主的神情,好奇地想,原著里女主那么正经一个人,能有什么事情瞒着大家? 仙人船十分宽敞,几乎算得上一方小天地,船身上设有廊厅、茶楼、练剑场,船舱西侧甚至还有一片小池塘,池中锦鲤慢悠悠地游动,池塘边立着一颗石榴树。 秦瑶池坐在池塘边洗剑,一颗石榴从树上砸下,“啪嗒”得滚到秦瑶池的手边,秦瑶池看到后,清秀的眉眼皱起。 她从前对石榴没有多大感觉,但自从见到重邹然的师妹后,便莫名讨厌起这赭红的果实,以容貌取胜的水果,吃起来又麻烦又难堪,有什么好的。 凡是以容貌取胜的,都是极其令秦瑶池厌恶的,“噗呲‘一声,秦瑶池手中的剑插入石榴中,汁水溅开,石榴被嵌在剑上。 秦瑶池想起前几日重邹然维护他师妹的冷淡神色,不禁更为恼怒,她本以为重门宫的大师兄与他人不同,没想到也会为容貌折服。 秦瑶池没有完全否定重邹然,心中迟疑着,又觉得重邹然的维护可能只是出于同门情谊,秦瑶池平生敬佩的人不多,重邹然算是第二个。 一开始见到重邹然,秦瑶池本以为这皮囊长得过于好看的大师兄可能只是个草包,没想到重邹然不仅修为高,且心性尤为坚定,在试炼途中屡屡救人于水火之中,是难得的正道苗子,这才心生亲近之意。 秦瑶池看向池塘中自己被倒映的身影,浮现的却是赵止的眉眼,那眉眼极如画,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几乎像是被水墨晕染的山水图景,让人不由得怔然。 秦瑶池眼皮一跳,她用力地把剑上的石榴给甩到池塘中,圆润的果子“扑通”坠入池塘,砸碎秦瑶池的倒影,她放下剑,抬起手开始用力地揉自己的眼睛。 一遍不够,秦瑶池不断地用力揉自己的眼周,烦躁全然透过皮肤摩擦的声音传出,秦瑶池的嘴边响起自言自语,“好脏。” 一想到重邹然那师妹的房间就在她的隔壁,秦瑶池的神色便愈发躁郁,她在心中默念清心咒,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万里之外的鬼境中,连下几日的血雨的终于停下,难得迎来一个晴天,鬼市里摊主纷纷出摊,吆喝起声。 依旧静默的鬼殿中,殷至低头把玩手上的翡翠铜钱,状似无意地开口,“那石榴小妖回来了吗?” 跪立在殿下的鬼侍门恭敬回答,“并未回鬼境。” 殷至不言,把手中的翡翠铜钱从正面翻转到反面,青铜杯上的鬼眼珠子装死鱼眼,保持主上不发问它就不开口的保命态度。 但当主上提及鬼林中的阵眼后,青铜杯十分谨慎而严肃地转动起眼珠子。 鬼林的地底有一个极其古老的阵法,阵法上阵眼是一颗面积与整个林地几乎相似的硕大鬼眼,自青铜杯诞生起,它便从来没见这颗眼珠子睁开过。 第29章 但前几日,殷至感应到阵眼似乎有松动,那鬼眼突然睁开,露出狰狞而奇诡的竖瞳,但也只是睁开了不到半刻的时间,很快就无声地闭上。 “回主上,”鬼侍们躬身回复,“鬼林旁已被围起,但近几日一直没有动静。” 殷至散漫地点头,指节分明的手摁了摁自己的眼角,鬼境中所有的鬼眼珠子他都能感应到,那日阵眼乍开的时候,殷至也睁开眼睛,看到的不是四周挂满白灯笼的鬼林,而是漫山的冰雪,转瞬即逝。 仙人船上,因果在赵止的脑海中唉声叹气,“宿主,‘荼’真的好难攻略啊,他明明怜惜你,但却是同怜惜万物一样地怜惜你,那些好不容易积攒的好感好像都是假的,最近几日,我觉得他见你的眼神跟那些笔墨纸砚没什么不同,越来越冷淡了。” 赵止闻言若有所思,近几日紫色记忆的效用期已过,她在众人面前俨然是成化门的少门主,而翘华也露面,顶替起重门宫的三小姐。 ‘荼’肯定是知道那三小姐并不是她,却也没有主动来找过她,两人偶尔在回廊上遇见,也只是两个错开轨迹的生人。 “宿主,”因果无法洞察神祇的心思,哪怕神祇还未复苏,“难道‘荼’已经知晓成化门的少主就是你吗?我觉得他变得越来越冷淡了。” 赵止眉眼微动,如同旁观者一样客观地说,“他确实变得更冷淡了。”祂似乎正在不断地恢复冷漠而接近无情的神性。 赵止站起身,她行至房门外,不断有弟子低眉顺眼地朝她问好,“成化少主日安。” 赵止略微颔首,并不停留脚步,几位女弟子瞧着她的背影,看得面红耳赤。 “听说近日云中界桃花兽泛滥,这种小阴兽,最喜欢吃俊美男修者的灵力了。”女弟子担忧地说,“这些阴兽若是上了我们的船,成化少主怕是有的被惊扰了。” “确实,男修者中,属成化少主最为俊朗,其次便是邹然大师兄了。”几位女弟子完全没有将无名君纳入讨论的范围中,不知道为什么,她们见到无名君后,下意识地便觉得敬畏,又哪里会将这位仙君纳入私下的闲话中。 但还是有个年纪极小的女童弟子说出口,“我觉得桃花兽也有可能会盯上那位眼瞎的仙君。” 童言无忌,但几位女弟子连忙用手捂住她的嘴,像是听到什么极为大不敬的话,又不知道该怎么朝女童解释,只能说,“桃花兽盯上的是有修为的修仙者,那位仙君并没有灵力。” 说完后,几位弟子还小心翼翼地往四周看,总感觉自己像是做错了什么事。 确实,桃花兽只嗜食修仙者的灵力。 仙人船上,几片桃花飘入其中,在半空中化为淡粉色的影子,像是有意识一样凝视船身,最后俯冲入船中,不偏不倚地朝一处厢房中遁去。 不是重邹然的住处,也不可能是赵止的住处,桃花被吹进的是翘华隔壁半掩的窗户,里面的人还未归,只有一把剑摆在桌上,剑身上的石榴汁还没被洗净。 ‘荼’的书房里也没人,赵止推开门走进去,风吹起桌上的书卷,发出轻微的声响。 笔墨纸砚被摆布得一丝不苟,从房间的摆设能看出其主人性情的一隅,明明外面是艳阳天,屋中却如同被放满了冰块一样冻人,赵止走到桌前,开始翻动桌子上的竹简和书卷。 摆设全被弄乱,书籍被翻开,几滴墨水泼洒到砚台之外,赵止神色平静地把毛笔架给推倒,任由墨水沾上自己的手腕,而后她转过身,又去翻动书架。 “宿主,”因果忍不住好奇,“你在找什么?” “‘荼’在恢复神性,肯定有什么东西影响了祂,”赵止冷静地说,“最近我们没有新的际遇,排除人际交往、妖鬼神魔,那东西只会是他的近身之物,潜移默化地在影响着他。” “那你为什么要把这里弄得这么乱,这样会被他发现的。”因果又问,它的数据库时常无法理自家宿主的思绪。 赵止没有再作声,她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一幅被展开的竹简,竹简上的字是往下凹的,她弯下腰,伸手拿起那卷竹简。 竹简的表面尤其凉,赵止差些没拿住,她眉眼稍挑,看向竹简上的字。 ‘万物有情,大道无情...’ “无情道!”因果喊道,“‘荼’竟然在看无情道的书。” 赵止的手指捏紧竹简的边檐,身上蓝色的光电若隐若现,显然情绪也有波动。 此竹简之下,是一筐被叠得齐整的字帖,全然都是无情大道的字词,书房里本来就冰,再加上字里行间的无情,屋内便更如冰窖。 赵止弯下腰,把整筐字帖和竹简全都捧入怀中,“因果,帮我撤掉周身的视觉障碍。” 房门再次被打开,侍立在一旁的弟子正在打盹,忽然听到房门的‘吱呀’声,吓得立马睁开眼,朦胧中看到一道少女的身影远去,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刚才进去的不是成化少门主吗?”弟子几乎怀疑自己还在做梦,“难道少门主早就出来了?” 迷瞪片刻后,弟子“噔”得站直身,转头看向随从,“刚才那姑娘,是不是捧了一大卷书走了?” 年岁不大的随从懵懂地点头,“好像是。” 弟子的步子立马拔出,“赶紧追!这年头,竟然还有偷书贼。” 第30章 竹简和字帖早就被雷光吞噬成齑粉,再也追不回来,弟子专跑到女弟子处找人,找了半天也没看到有书筐的影子,只能作罢。 ‘荼’的书房早就被扰乱得不像样,东一处墨,西一处书卷,阳光透过竹窗洒进来,让这屋子稍许有了些人气。 当天晚上,‘荼’推开门后,看到的便是这幅乱书图景,哪怕隔着白绫,他也能感知屋子中的东倒西歪,没有一处是平整的。 ‘荼’眉眼稍动,走到空了的书架处,那里的书卷和字帖全被搬空,只剩下一卷他从未见过的竹简,不厚不薄,竹子的触感有些暖。 ‘荼’的手摸向竹简的凹处,竹简上的卷名透过触觉传来——《范蠡养鱼经》。 ‘荼’的嘴角浮现不明显的笑,他几乎立马知道是谁弄乱了他的书房,眼前几乎看到一个惊慌失措的身影,做错事后却又立马逃离。 “宿主,原来你是故意把书房弄乱的。”因果终于弄明白了赵止的用意,“‘荼’今天会来找你吗?” “也许。”刚出浴的赵止如同被笼着雾气的水墨画,她并不擦拭自己湿润的头发,任由乌发倾泻。 赵止抬起手,指尖在自己的后脖子上作力,不多久,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一道触目心惊的红,像被染上了石榴汁。 赵止坐在榻上,并不熄灭烛火,而是拿起榻前的稍显褶皱的《陶朱公养鱼法》,继续往后翻看,还没有看完几页,门外响起敲门声。 赵止放下书,站起身。 门“吱呀”被打开,‘荼’还没开口,就感觉一团白影朝自己的身上撞来,少女拉住他的手,用力地把他拽入屋内,门被关上。 屋内有股石榴皂角的香,‘荼’略为无奈地将手从赵止的手中抽出,“我们还是在屋外谈。” “白绫仙君,你好几日没来看我了,”赵止径直打断‘荼’的话,“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你找我干什么?白绫仙君,你近来有想我吗?” 赵止逼近‘荼’,湿润的头发上带着石榴皂角的香。 少女的问题太多,‘荼’的注意力被分散,沉默片刻后,他再次开口,“书房里的字帖,是你拿走的吗?” 步步紧逼的赵止这才停下问题,她不自然地移开眼,“字帖...什么字帖,我没听说过有什么字帖和竹简...” 赵止将自己掩饰中的笨拙全然展露在‘荼’面前,哪怕她知道‘荼’压根没有提及竹简这两个字,可她偏要让自己纰漏毕出。 果不其然,‘荼’如是问,“我并没有提及竹简,你如何知道的?” “我,我随口一说。”赵止的视线不自然地垂下,耳朵泛起红色,像个知道犯错的孩子。 隔着白绫,‘荼’看不分清赵止的神色,但他能感觉到眼前仿若有一只绒毛因愧疚被熬红的兔子,眼睛湿漉漉的,把脑袋埋在毛团中,试图掩耳盗铃。 绒球的愧疚似乎用不了多久就能消逝,少女抬起手,试探地攥住‘荼’的衣角,“你不要看那些无情道的书。” ‘荼’不言。 赵止知道,当‘荼’这是在无声地拒绝,但她并不着急,而是轻微地摇晃‘荼’的袖角,“自从你看那些有关无情道的书后,眼中就没有我了,你不来看我,都不知道我生病了。” ‘荼’的神色这才有了稍许变化,“你病了?” “我睡不惯这里,”赵止别过自己的身体,露出纤细的后脖颈,“你看,这里都红了。” 赵止握住‘荼’的手,放到自己的脖子上,“就是这处,你看。”少女的声音带着浓厚的委屈。 白皙的皮肤上,哪怕只是一寸红都显得十分显眼。 ‘荼’的指尖在触碰到那寸红的同时明显得怔愣住,眼裹白绫的他哪里看到什么红,他只感觉到湿润的乌发滴落下水,不偏不倚地打落在少女的脖颈,于是他手指的落处,又是温热,又是湿润。 乌发上的水珠沿着脖子往下流淌,赵止抓住‘荼’的手,还要往更湿润的红处摸,‘荼’却突然收回手,神色略微不自然地别开眼。 ‘好感值+4’。 赵止像是没听到脑海中的提示音,懵懂而不解地看向‘荼’,“怎么了?” 第十四章 ◎“你得陪我。”◎ 赵止觉得这是她第一次能察觉到‘荼’的怔然,‘荼’走后,她若有所思地擦拭自己的头发,嘴角还挂着在‘荼’面前才会露出的乖巧的笑,直到‘荼’完全消失在因果的探查范围后,赵止这才放下嘴角的笑,烛光的映照下,她的脸色不像从前那般冷漠,但依旧冷淡。 烛火被熄灭,整座仙人船都没入云雾之中的夜色,唯有明月当空照。 隔日晨光乍亮,仙人船上的练武场传来刀剑相撞声,早起的弟子们练剑切磋,大汗淋漓,英气勃发,就算有的落于下风,也不恼,只会恭敬地作揖请教,看起来一派祥和。 打破这片祥和的是一阵过于猛烈的搏斗声,众人向练武场中央的台子看去,无论男女,都有些惧怕不断向他们挑战的秦瑶池。 秦瑶池长相秀丽,但刀法却尤为果断,甚至砍断了好几个弟子的剑。 “还有谁?”秦瑶池持剑而立,一派侠女作风,她的眸子扫过好几个弟子,那些人都却都纷纷侧过身。 几个稍年长的弟子站出来打哈哈,“时候不早了,秦姑娘和我们一起先去用飨吧。”他们看向远去,眼神一亮,“你瞧,三小姐给我们送点心了。” 第31章 幻化成重门柔的翘华携食盒而来,按理说她应该保持平日里的笑意盈盈,但今日来的路上不巧遇到无名仙君,且走的道相同,她心下不知为何顿生敬畏之意,恭敬地走到无名仙君身后,跟个随从一样来到练武场,乍一看,还以为是无名仙君来视察的,而她只是一个顺带的。 众弟子见到无名君,嘈杂声顿静,比见到掌门还老实,一个个垂首躬身行礼,“仙君日安。” 无名君无言地颔首,并不多言语,他走到练武场对面摆着纸墨笔砚的亭子里,把竹简与刚写的字帖摊开晾晒。 “不知道三小姐今日又给我们带的什么糕点。”重门宫的弟子们涌向翘华,好奇地探出头,人流梭动,显得驻足惊愕的秦瑶池尤其 异于旁人,她伸出手,拽住身旁一个男弟子,“这是重邹然的小师妹,你们的三小姐重门柔?” 男弟子不解,“确实是,秦姑娘之前难道没见过重门三小姐?” 秦瑶池打量翘华的时候,翘华也在余光觑秦瑶池,翘华在心中暗道果不其然,这秦姑娘的脸有异常,翘华精通变脸之术,每次见到秦瑶池时,总能察觉到她容貌细微的不协调。 早在她跟着少门主第一次见到秦瑶池后,便跟少主说过此事,当时少主神色不动,让她再仔细留意。 秦瑶池一个跨步走到翘华跟前,吓得翘华差点把手上的食盒给扔出去,秦瑶池拽住她的手腕,皱起眉,语气严肃,“你是重门柔?” 秦瑶池又重复了一遍,“你是重门柔?” 翘华刚准备说什么,秦瑶池径直开口,“那个女子是谁,她是妖,还是鬼?为什么重邹然觉得她是你...” 秦瑶池像是在自言自语,紧皱起眉头,她说话的声音不小,周围的人都向她看来,有几个人问道,“秦姑娘你在说什么,什么女子,什么妖,什么鬼的?” “就是...”秦瑶池刚要开口,却突然像是察觉到什么一样抬起头,练武场的对面,无名仙君好像在看着她。 亭子和练武场其实有一段距离,秦瑶池甚至连无名君眼上的白绫都看不清,却突然感觉到一股战栗,就好像被什么无形的力量给镇压住,她想要张开嘴,却发现如何都说不出话来。 翘华立马趁机继续分糕点,“没什么,秦姑娘估计跟大家说笑呢。” 秦瑶池张了张嘴,嗓子里依旧挤不出什么声音,背后不禁涌上一阵寒意,再抬头时,亭子下已没有人影。 秦瑶池一愣,而后立马转身离开练武场,她的身后,几道桃花随影而行,粉色的影子环绕着她,汲汲不断地从她的身上吸收灵力。 秦瑶池提着剑,慢慢停下脚步,因为她发现自己好像在原地绕圈,周围一点嘈杂声都没有,安静到过分,亭子旁本应该是一颗桑树,却突然变成一棵桃花树,开得十分繁盛,不断有花瓣从树上掉落。 秦瑶池握紧手上的剑,谨慎地站直身,她皱起眉,心中一突地默念,“桃花兽。” 不多久,树上传来女子娇俏的笑声,“是了。” 许多粉色的光影从树上跳下,幻化成女子凑向秦瑶池,女子们身上密密麻麻都是桃花瓣,脸上没有五官,也只有桃花瓣,看起来十分怖人。 其中一个女子朝秦瑶池伸出手,“你本是俏郎君,为何要扮成清丽的小娘子?” 这句话落下,秦瑶池身上的伪饰被阵法所破,五官和下颌发生变化,骨头发出“咯噔”声得个子蹿高,片刻之后,少年的眉眼显形,脸上全都是厌恶和躁郁。 一个桃花兽并不难解决,但一群桃花兽确实棘手,尤其桃花兽是他最厌恶的阴兽,简直如同苍蝇一般...以貌取人的兽物。 桃花兽却十分痴迷地看向少年的容貌,“我如今才知道什么叫做人面桃花相映红呢,像你这样的少年郎,灵气一定好吃极了。” 秦瑶池拼命地摆脱缚在他身上的压制,“啪”得甩开桃花兽摸向他脸的手,抽出剑来,很明显动了杀意。 从小他便因为容貌而被人称赞,无论他怎么努力,那些人永远看不到他的实力,永远在谈论他的面容,那些人一边称赞他的脸,一边又状似无意地提起他的母亲,一个用容貌攀附权贵的菟丝子女子,母亲的结局并不好,于是那些人便开始说,也许他最后的宿命便是他的母亲,毕竟一脉同出。 不知道从什么开始,秦瑶池开始厌恶起自己的脸,极其厌恶,他甚至有几次想要用刀子划破自己的面容,渐渐得,他开始讨厌所有容貌出众之人。 桃花兽太多,秦瑶池的狠劲儿逐渐被消耗,而那些阴兽接连不断地从树上飘落,越来越密密麻麻,桃花树下,没有脸的女子们几乎像是饺子汤里的饺子,挤满整个锅。 秦瑶池砍灭多少阴兽,就有多少阴兽立马从桃花树上跳下来顶替位置,且这些阴兽像是水蛭一样,源源不断地从他的身上吸走灵力,不多久,他便如同泄了气一般,手臂胳膊逐渐虚浮,嘴上流出血来。 那些桃花兽恨不得拿舌头舔他的血,被他暴躁地用剑甩开,一眼望去,桃花如蝗虫,秦瑶池忽觉一阵无望感,他从未这么讨厌桃花。 现在想来,前几日被他用剑刺穿的石榴,在此对比下显得十分可亲可爱。 树下惶惶桃花灾,片片见血,冗乱中,一道身影静默地立于树上,已经站了有一会儿功夫。 第32章 赵止站在树上,冷淡地垂眸看树下,隔岸观火,直到树下的秦瑶池的步伐已经开始踉跄时,蓝色的光电才在她的身后攒动,“兹拉兹拉”得泛响。 秦瑶池闻声抬起头,看到赵止后,惊讶地睁大眼睛,竟然是那个重邹然的假师妹...她怎么来了,她来了又能做什么? 阴兽沉溺于秦瑶池的灵力,显然也没把树上的赵止放在眼里,毕竟,以阴兽现在的数量,恐怕连元婴后期来了都没什么用,而桃花兽能察觉到赵止的修为是元婴初期。 赵止抬起手,蓝色的雷电汇聚到她的手心,并且不断聚拢,“兹拉”声不断,一把雷电攒动的长剑出现在她的手中。 那剑并不是实形,雷电相叠,剑面平整且不断蔓延,雷光大亮,那剑如同光一样抽出去,极大的灵力卷绕整个桃花阵,风起,桃花瓣不断在风中悬转,而地面上的无脸女子也被裹入光电中,皮肉立马被烧焦,发出剧烈的尖叫声。 “不,不...可能。”桃花兽不敢相信这竟然是元婴初期的实力,还想抵抗,但攒动雷电的剑意早就落下,“啪嗒”一声,阵法从正中央被雷电给切开,高大的桃花树被拦腰而斩,扬起阵阵尘土。 桃花兽一直到湮灭之时,还是没想明白它们到底为什么会败于一个元婴之手,阵法被破,露出原来的天色,鸣电声平息,赵止身上的光影逐渐消失,剩下微弱的电流还在她的手心攒动。 “你,”秦瑶池用剑撑住自己的身体,脸色煞白,嘴上都是血,“你到底是谁?”话说完,他撑不住自己的身体,膝盖一弯,身体就要砸向地面。 赵止伸出手,拿起一株被烧焦的桃花枝顶住秦瑶池下坠的身体,秦瑶池一手抓枝干,一手扶剑。赵止神色如常,仿佛适才的暴动只是投入池塘中一颗小石子。 “啪嗒”一声,一块黄铜质地的令牌被扔到地上,秦瑶池抬起头,却发现面前早就没有人影,他拿起地上的令牌。 令牌上刻有成化门的图腾,上面刻有几个遒劲的大字——成化门少主,赵止。 此事过去后好几个时辰,赵止脑海里的因果还是不敢相信,“秦瑶池竟然是个男的,《修仙途》的女主竟然是个男的!” 因果开始放马后炮,“果然书中所描述的只是这方修仙界的冰山一角,有些真相都沉在文字之下,怪不得男女主之间没有感情线,原来秦瑶池对重邹然,真的是兄弟之情的景仰。” 白日桃花尽,仙人船又往云雾中深了几寸,寻向试炼之地,到夜晚的时候,船上升起篝火,在云雾中飘摇地亮起火光,可比星辰。 刚出浴的赵止依旧没有擦拭她的头发,乌发如绸缎一般倾泻,水珠往下滴落,她抬起手,在下巴上、脖子上、肩上用手指掐出红来,在白皙皮肤的对比下,这些红印显得尤其显眼。 做完这一切后,她站起身,披起一袭边檐带有绒毛的外袍,推开门走出去。 夜已深,星辰爬满夜空,‘荼’门前的风铃却因不速之客而响起,微弱的敲门声响起,‘荼’抬起眼。 门被打开,少女便急急忙忙地踏入屋中,‘荼’刚准备开口,赵止一个“啊啾”声,打断‘荼’的思绪。 “好冷啊。”赵止把鼻头发红的脸缩进披风中,“白绫仙君,快快帮我关门,我可不想明日吃苦药。” ‘荼’垂眸看赵止,放在门上的手略微停住,他想起竹简上有关‘男女有别’的字词,但已然脱下披风的赵止可不会想这些,她伸出手,门“吱呀”得被关上,连一条缝都没留。 即使关上门,赵止的身体还是在不停颤抖,“怎么这么冷?”她在房间里踱步,伸出手抱住自己的上身,水珠从她未擦干的头发上往下流。 白绫之下的视线若有所感,“你须得擦拭干头发,要不然会受凉。” 赵止伸出手摸向自己的头发,水珠滴落到她的手心,她抬起头,眼神明亮地看向‘荼’,“白绫仙君,你帮我擦吧,头发太多太长了,我从不知道该怎么自己打理。” 说完这些,她别扭地垂下眼,“从没有人教过我这些。” ‘荼’垂首看向赵止,片刻的沉默后,他拿来了布帛,“坐好。” 赵止低落的神情立马由阴转晴,她几乎像只兔子一样跳到凳子上,规规矩矩地坐直。 指节分明的手用布帛包住赵止的乌发,水珠浸润布帛,也浸润‘荼’的指尖,湿意由上往下垂延,偶尔有水珠顺着发丝淌入赵止的衣裳中,她立马缩起脖子,发出微弱的笑声,“好凉。” ‘荼’的手有片刻的停顿,而后把头发包裹得更紧些。 赵止的头发太多,用了三块布帛才擦拭干,因果不禁在赵止的脑海里感慨,“‘荼’真的好有耐心啊,这事如果让我来做,估计我就直接从道具库里抽出一把吹风机了。” 赵止的头发被擦干,面色也回暖,脸上升起不明显的两端红,像是被染上了石榴腮红。 ‘荼’收拾的动作不紧不慢,甚至可以用神圣二字来形容,他不像是在整理布帛,而像是在布置爻签和仙令。 赵止忍不住用手撑住脸,景仰而崇拜地看向‘荼’。 ‘荼’似乎察觉到赵止的视线,“你该回去休息了。” 赵止闻言下意识地摇头,“不行,我不要回去。” ‘荼’走向她,赵止立马站起身往后退,生怕‘荼’要把她赶出去,“不要赶我走,我不是故意的。”赵止指向自己的脖子,“我的住处外有桑树,熏得我长出红疹子,可疼了,你看,这里比昨日更红了。” 第33章 像是怕‘荼’不相信,赵止靠近‘荼’,“长了好几处,不仅下巴上有,脖子上有,肩上也有,再往下也有,不信我掀给你看。” 眼见着赵止就要把衣裳褪下肩,‘荼’伸出手,摁住赵止的手。 赵止不了然地看向‘荼’,反应了片刻后醒悟道,“我忘了你现在看不清,要不然你摸一摸,这些红印儿可烦人了。” 闻言‘荼’抽回自己的手,白绫下的视线看向别处,“不用给我看,我信你。” “我闻不得桑树叶子的气味,只要靠近就会泛红疹,可这船上处处有桑树,哪里是什么仙人船,我看该改名叫仙蚕船。”赵止委屈地拢起衣领,“只有你这里没有桑树,我这才想来避一避。” 赵止用手指向房间的角落,“我保证不发出声音,也不占地方,我缩在那处便好,只要让我安生一晚上。” ‘荼’开口,“你可以在榻上休息,我去书房。” “不行。”赵止三步并成两步走到‘荼’身边,用手抱住‘荼’的胳膊,“你得陪我。” ‘荼’不解地看向赵止,想把自己的胳膊抽出来,却被赵止抱得更紧,“我,我一个人害怕,而且身上这么疼,你陪着我,我也能好受些。”赵止软下语气,轻微地晃了晃‘荼’的手臂,“平日里都没有人陪我,你的厢房又这么空,要是晚上来了什么精怪,岂不是专门抓我这种下口?” 赵止紧接着说,“在这艘船上只有你知道我的身份,我也只真正地认识你一个。”赵止软下嗓音,像只藤蔓一样攀爬上神祇的侧身,“你陪我嘛,就陪我一会儿,陪到我睡着就行。” ‘荼’沉默了许久,最终答应陪赵止到入睡。 赵止睡在榻上,拉着‘荼’的胳膊不让他离开太远,“你就坐在我身边,我马上就能睡着。”‘荼’没见过她这么黏人的少女,这几乎是黏糕成精,嘴角浮现无奈的笑。 赵止如约而行,她乖巧地平卧,但手还紧紧地攥着‘荼’的袖角,在闭上眼之前反复地说,“只有等我睡着了你才能走。” ‘荼’任由她攥住自己的衣角,另一只手翻开竹简,平静地览书。 赵止的呼吸声逐渐转弱,她的手半梦半醒地松开‘荼’的袖角,不自觉地抓向自己脖子处的红肿,指尖作力,眉头皱起的少女几乎要将她的皮肤抓破,她呓语道,“疼。” ‘荼’放下竹简,伸手按住赵止的手,才按住左手,赵止的右手又伸向她自己的衣裳里,‘荼’伸出另一只手按住赵止的右手,一时间,‘荼’的身体侧向赵止,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过于靠近。 ‘荼’很快意识到这个问题,他收回自己的双手,但睡梦中的少女突然伸长手,像是揽住倚靠物一样用双手揽住‘荼’的脖子,‘荼’抬起身,赵止便也跟着陷入他的怀里,毛茸茸的脑袋放在他的脖子下蹭了蹭,温热的嘴唇不小心蹭过‘荼’的下颌,少女张开嘴,用舌头轻轻地舔了一口唇下的冰冷,像是想要嘴含热冰块。 ‘荼’撑着榻的手一僵,他几乎立马站起身,远离床榻,白绫下的视线不再看向皱眉沉睡的少女。 赵止的脑海中,响起两声‘好感值+2’。 作者有话说: ★看到这里的小宝贝们,或许我有幸获得你们的一个收藏吗★ ☆多一个收藏,作者君多一分坚持日更的动力☆ 第十五章 ◎鬼火会“砰”然大亮◎ 窸窣声中,佯装入睡的赵止开始疲倦,逐渐真正地踏入梦乡中,半梦半醒间,她感觉到有人朝她走来,落在身上的被子又更重了些。 隔天赵止是被热醒的,她坐起身,一层一层地掀开身上的三层被褥,赵止脑海中的因果哭笑不得,“宿主,你昨日说你冷,‘荼’便给你加了两次被褥,我看着都替你热,不过他后半夜便去书房了,没再回来。” 在行驶了三个日夜后,庞大的仙人舟终于落地,停靠在云中界的流水城,此城甚是繁华,街道上人来人往,修仙者比比皆是,流水城是整个云中界灵丹妙药流通最大的城池,行走在路上,经常能听到丹药师的吆喝声。 三天后,流水城将举办三年一度的丹药试炼大赛,重门宫中不乏有修丹法的弟子,全都在抵达流水城的当日递交了报名册。 且流水城中有一处流水池,池中阴气深厚,池边经常出现阴兽的巨大脚印,闹得周边的百姓人心惶惶,重门宫弟子此次下山,第一件事便是受流水城主所托,净化流水池。 正因为此,城主给重门宫一行人安排了当地最好的客栈,飨食脍美,厢房古香,夜晚甚至还有歌姬起舞,但流水城主显然不止将此事托付重门宫一家门派,由是极大的客栈中修仙门派混杂,推开门进去后,能看到许多年轻的弟子走动,穿着不同门派的弟子服。 赵止并不和重门宫住一处,作为成化门少门主,几乎在每个城池都有成化门为她专门设下的成化阁。 听闻少主前来,成化门中的随从们早就做好扫洒,恭迎少门主前来,只不过这一次,少主让他们把住处的门匾也给换了,不再是成化阁,而是流水阁,显得没有往常那般显眼,且一众随从们也被遣散,说是少主喜静,不需他们随侍。 流水城中有许多成化阁,赵止选得是最靠近‘荼’住处的一个,隐于竹林之中,有高山流水之意。 第34章 ‘荼’的住处也是单独的,乃重进益所设,可见重门宫主对他的敬畏与重视。 知道‘荼’的住处后,成化阁中鲜少再出现赵止的身影,她成日里往‘荼’的住处走动,说是要讨教棋艺。 因果这才知道,原来自家宿主不只是会下五子棋,也能下围棋,就是棋艺水平有待提高,赵止落一子的时间足够‘荼’落下五子,但‘荼’会很有耐心地等待少女落子,并不催促。 因果在赵止的脑海中说,“宿主,我觉得‘荼’在让你,刚才有好几处落子点他都避开没走,要不然棋局早就结束了。” 赵止神色不动,少女的眉眼疑惑地皱起,指尖的白子要落不落,‘荼’虽然冷淡地看着她,但落子的力度却很轻缓,像是怕惊扰对面绞尽脑汁的少女。 一盘一盏茶便能结束的棋局足足让赵止拖了有四炷香,因果都开始佩服起神祇的耐心。 “再来。”少女的脸有些气鼓鼓的,愈发像一块洁白的黏糕,她偏好白子,将白子抓入棋盒中,而后挑出一颗便落在正中央。 ‘荼’不言,只是安静地落子。 棋盘上落下五子后,赵止的手一顿,突然像想起什么一样抬起头,有些踌躇地向‘荼’开口,“这几日,我可能要离开一会儿。” 隔着白绫的视线看向她,赵止的脸颊略微泛红,看起来有些局促,“有件事需要我去做...我暂时不能告诉仙君你到底是什么事情。” ‘荼’看起来并不在意,他神色不动地落下一子,“你要做的事情危险吗?” “也许...”赵止看向他,“也许有些危险。” 手执黑子的手这才停住,但也只是一瞬,‘荼’开口,“你输了。” 少女发出意外的惊呼,而后立马低下头,这么一会儿功夫,棋局陡然一凛,她竟发现自己无处落子,“这么快就输了。” 这回的棋局简直就是刚开局便收尾,别说四炷香,恐怕连半盏茶的时间都没到。 ‘荼’将黑子放回棋盒,站起身,没有再陪赵止耗在棋局上,赵止跟着站起身,后知后觉地感觉‘荼’似乎变得冷淡了许多。 少女发看向‘荼’的背影,略微思索了会儿,透着亮的眼神抬起,她轻声走到‘荼’身后,手轻轻地敲‘荼’的后背,“白绫仙君,你是不是舍不得我离开?” ‘荼’冷淡地看向她,让赵止有些尴尬地皱起鼻子,也许神祇根本不知道舍不得这种情绪到底是什么,但赵止并没有放弃,她亦步亦趋地跟在‘荼’身后,“那你就是生气我仓促地离开,却又不告诉你我到底是去做什么。” ‘荼’掀开竹简,冷静地回答,“告知或是不告知,是你的选择,我并未生气。” “但你应该生气。”赵止凑到‘荼’眼前,挡住他看向竹简的视线,“如果你对我这么做,我肯定会生气,明明一直说‘我只有你了’,却经常说谎,隐瞒,甚至还要不知去处地离开,你可以生气。”赵止的眼神很真诚,“我希望你生气。” ‘荼’与少女对视,白绫隔绝他们交错的视线,他能感知到少女变得略微快的心跳,但他体会不了少女语气中的情绪,他第一次听到有人说让他为她生气。 少女突然伸出手拽住他的胳膊,脸因为过于充足的阳光照晒而泛红,“我也不想离开啊,我真的不想离开白绫仙君,”赵止的两只手全都攀在‘荼’的胳膊上,“我想日日夜夜都待在白绫仙君身边,片刻都不分离,不,”赵止的眼神天真而坚定,“是永远都不分离。” “所以...”赵止踮起脚尖,嘴巴凑到‘荼’的耳畔,轻声而羞涩地说,“别生气了,白绫哥哥。” ‘荼’的身体僵住,他往后退一步,把自己的胳膊从少女的钳制中抽出,他面色依旧冷漠,但耳畔不明显的红稍许透露他难得的动摇。 ‘好感值+3’的声音响起。 ‘荼’看向少女,少女看着他的双眼里盛满笑意,笑意下,还有得逞般的狡猾,如同兔子偷得萝卜一样欢欣。 夜晚降临的时候,因果打开之前用好感值兑换的阵法,赵止踏入阵法离开流水城,整个人换了个模样,不再是玉面阎王的少城主,也不是白黏糕般的谎话少女,而是乌发上缀满小巧坠子的石榴妖。 鬼境的血雨洋洋洒洒从夜空中垂落,赵止撑开油纸伞,弯下腰踏出躲雨的屋檐,夜色远处,不知是哪家勾栏在唱曲。 在赵止刚踏入鬼境的那一刹那,暗处的鬼眼珠全都睁开。 少女并不急着去找殷至,而是步子轻缓地踏入鬼市,街道的两侧亮起阵阵鬼火,店肆楼台之下,如若有行人路过,鬼火会“砰”然大亮,像是在揽客,又像是向行人展示鬼境的心跳。 不断闪烁的火光把少女的双眼映照得忽明忽暗,她收起伞,踏入一家客座未满的酒家,酒家门匾下的鬼火兴奋地吐出火舌,小二赶忙走过来领座。 赵止选了一处最僻静的地方坐下,菜没点多少,酒倒是点了好几种。 “宿主,”因果从赵止的脑海里探出话语,“你之前喝过酒吗?”在它的数据库里,宿主赵止是一个不沾酒的人,平时顶多比旁人多喝二两白茶。 “喝过,”赵止端起雾纹状的瓷酒杯,生涩地一饮而尽,“不多。” 因果不知道为什么宿主不去鬼殿找殷至,反而来酒馆喝酒,只能眼睁睁看着宿主跟喝茶一样把清水酒往嘴中倒,一杯酒,两杯酒,三杯酒... 第35章 赵止如愿以偿,以假乱真地醉了,酒馆暗处浑浊的鬼眼珠子转动,不解地看向赵止,不明白这个小妖有什么好愁的,独自一人对月酌酒,喝得脸通红。 不仅脸红,连耳朵都红了,赵止眼前的月亮由两个变成三个,她用双手撑住下巴,眼皮困倦地下耷,眼眶却红了,看上去好像有什么了不得的伤心事,她似乎不想流泪,努力睁大眼睛,自言自语道,“我不能哭。” 下一刻,赵止的眼眶更红了,“为什么我怎么找都找不到那些药材啊,”赵止低声的呢喃全是委屈,“我走了好多路,走得脚上都长了泡,可我还是找不到,到底要怎么才能治好他的眼睛,我去问了许多大夫,都说他的眼睛不能治,还说那些药材只是神话中的传说,我不信,”赵止对着窗外的月亮摇头,“我不信...” “我怎么能信呢,我不能不信,”赵止的声音放低,“这世上可能只剩下我不信了,如果我都放弃了,他的眼睛便真的治不好了。” 窗外的鬼火攒动,少女的手突然探出窗外,“啪”得拍在鬼火旁,吓得鬼火乱晃。 “你说,”赵止盯住鬼火,“为什么命运如此不公,非得要让他看不见,又非得让我找不到药材,你说。” 鬼火被赵止的质问给问得火星四散,像个球一样往草丛里蹦跳,而后埋入花丛中,“咕噜噜”得滚走,留下一地焦黑的花草叶子。 “你别走,你回来。”少女的身子倚靠在窗边,身体摇摇晃晃,她用手撑住窗槛,但下一刻,醉得不知东西的赵止眯起眼睛,再也抵挡不住困意,脑袋便往下砸去。 眼见着赵止的脑袋就要砸到窗槛上,黑夜中浮起无声的震动,一只指节分明的手撑住赵止失去意识的下巴,稳住赵止往下坠落的身体。 殷至冷然地看着赵止,他的手捏紧赵止的下巴,捏得赵止不舒服地皱起眉眼,双颊嘟起柔软的脸颊。 青铜杯漂浮在半空,鬼眼珠不断转动,“她怎么喝得这么醉,不就是找不到药吗,有什么好值得伤心的。” 赵止被青铜杯的声音吵得睁开眼,但醉意又让她看不清眼前的人,她只觉得有人托着她的下巴,手心似乎有些阴凉,她下意识地用自己的脸蹭了蹭殷至的手,缠缠绵绵地呓语道,“世子哥哥...” “世子大人!”青铜杯大为震撼,“这小妖竟然做梦都想着你!” 殷至闻言立马松开赵止的脸,像是甩开什么脏东西,而赵止的身体失去平衡,彻底砸向窗槛,“扑通”一声,整个身体彻底靠在窗槛上,仿若攀在木窗边的石榴藤,安安静静地趴下。 殷至看到少女被窗槛磕红的额头,略微皱起眉,阴沉地朝半空中漂浮的青铜杯问,“怎么没声了,死了?” 青铜杯:“......” 第十六章 ◎“你会亲吻你的信仰?”◎ 虽说只是佯装寻酒喝,但酒真的醉人,赵止的梦境都像是泡在酒水中,摇摇晃晃。 梦中,她孤身一人坐在船上,像孩提时那样独自垂钓,一钓就是一整天,大多时候赵止都没有太多的想法,但只有钓鱼的时候她会感觉到天地人生的存在,她觉得人就是海中的鱼儿,人钓鱼,也是在钓自己。 赵止醒来的时候,还觉得自己坐在船上,飘飘悠悠,像是大海也醉了,她不禁伸出手,用手去挑海中的水... 少女过于好看的眉眼皱起,这海水怎么是热的,还有些硬,从上往下摸,有力的轮廓在赵止的手心迸发而出,玄裳下,肌肉线条流畅而劲健。 “摸够了吗?”殷至阴沉的嗓音从赵止身旁传来。 赵止睁开眼,终于反应过来自己不是在船上,她惊慌地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躺在殷至的榻上,榻上被褥于绫罗散乱,殷至侧躺在榻上,眼神冷淡地打量着她的慌张。 殷至身上披着的外衣裳上绣有鬼雾和松树,和床榻后屏风上的夜雾山景图浑然一体,雾气像是从屏风蔓延到殷至的身上。 “我,我怎么在您床上?”赵止脸色泛红,用被褥遮住自己包裹得十分齐整的衣裳。 “记不清了?”殷至依旧语气冷淡,“昨日有个人抓着我的手不肯放,非得认我做哥哥。” 赵止的脸愈发红,但并不是因为害羞,“是您把我抱到床上的吗?”她眼眸发亮,手拽紧被褥,靠向殷至,“世子大人,您...您不嫌弃我吗?” 殷至的视线再次投到赵止身上,上下打量,“嫌弃?你会嫌弃一颗滚入你榻上的石榴吗,反正占地也不大,饿了还能拿起来啃几口。” 赵止:“......” 少女仿佛体会到被啃几口的痛觉,用手护住自己的脖子,“我可不能吃,我不好吃,世子大人要是饿了,我给您做饭吃。” “你会做饭?”殷至看向她。 “略懂一些,”赵止不好意思地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鼻尖,“能熟。” 鬼殿中的厨房出乎意料地带有人间烟火气,食材被侍从们分门别类地摆放好,门口卷来好几团鬼火,扭扭捏捏地看向赵止这个它们未曾见过的石榴妖,再扭扭捏捏地跳入锅炉下,摇晃地充当起炊火。 水煮沸成汤,泡过水的面入水瞬间被烫熟,青菜被沸水滚热,牛肉被切成片,最后再浇上汤汁,一碗简单的肉汤面做好。 赵止转过头把菜端上桌后,才发现随从们早就把桌上摆满菜,鲜鲫,蒿笋,乳花,鸠肉,羊羹,蟹膏...各色美食脍美地被摆放在浮云纹瓷盘上,显得赵止煮过的白瓷挂面尤其格格不入。 第36章 “怎么这么丰盛?”赵止毫不犹豫地坐到殷至的对面,把其中的一碗面放到殷至的跟前,雾气从白瓷碗上冉冉升起。 殷至并不动箸,他散漫地坐于屏风前,冷漠的视线投向已经拿起筷子的少女,像是在打量自家离家出走多日的石榴。 鬼殿中的筷子呈玄色,表面镀上银箔,拿起筷子后,赵止手中一沉,差点没拿稳,她笨拙地对齐整玄筷,再次拿起,往桌上浮云纹瓷盘上的各色菜式伸出。 “宿主,”因果在赵止的脑海里发出警示,“这些飨食都是鬼的碎肉和精怪的骨头所化,跟表面上看上去完全不一样,你最好还是不要吃。” 赵止探向蒿笋的筷子一滞,但下一刻,她欣喜地夹起蒿笋,在殷至审视的目光中把食物送入嘴中,甚至还俏皮地对殷至说,“世子大人,蒿笋也算是石榴的远房亲戚,你说我第一口便吃它,是不是有些残忍了?” 与此同时,她对脑海中的因果说,“殷至在怀疑我。” 赵止虽然不知道殷至到底在怀疑些什么,但他从殷至漆黑的瞳仁中,看到一股平静而阴沉的试探。 少女似乎丝毫不受眼前碎肉之食的影响,吃得很满足,双颊因为食物的雾气而被熏红,随着夹菜的动作,手腕上的银铃轻微地响动。 殷至面前的面汤已然凉下,他却依旧没有拿起过筷子,他的视线一直停在赵止的身上,对眼前的琳琅菜色无动于衷。 吃饱的赵止放下筷子,这才发现殷至一口菜都没动,惊讶地睁大眼睛,“世子大人,你怎么一口都没吃?” “只有像你这样的小妖才会还需要进食。”殷至开口,“菜色如何,吃得惯?”鬼世子的语气中有不可察的打量。 “还行吧,”赵止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我不喜欢吃鬼和精怪,但我喜欢吃菜色上的灵力,跟世子大人您的气息好像啊,真的很好吃。” 殷至看着少女嘴角的笑,抬起手指,桌上的浮云纹瓷盘全都消失,赵止立马看向鬼世子,“世子大人,您真的一点儿东西都不吃吗?” 一直在檀桌上装死鱼眼的青铜杯开口,“这还要问吗,世子大人如此高深的修为,怎么可能还需要吃东西?” 赵止脑海中的因果也开口,“殷至的神力恢复得太多,几乎近神,现在人世间所有的食物对祂来说,都味如嚼蜡。” 赵止用双手撑住下巴,笑着看向殷至,“我听闻天上的神仙都是要每天喝几滴露水的,世子大人您什么都不吃,说明您比天上的神仙还要厉害。” 青铜杯:“......” 殷至往外走,赵止便立马跟上去,乌发上系着的石榴坠在夜色下泛光亮,外头没有下血雨,但路上有积雨,系着白灯笼的树上不断有水珠从叶子上垂落,暗处几声鸣叫,像极了蝉声,又像极雨打竹子的响动。 殷至修长的影子完全遮罩住赵止,赵止跟不上殷至的步子,走三步就要跑一步。 殷至侧身垂首看向少女,突然开口,“你的那个家人,眼睛能看见了吗?” 闻言赵止放慢脚步,嘴角的笑往下垂落,“没能。” “你把他带来,我能治好他。”殷至说。 赵止的眼睛先是亮起,而后又缓慢暗下,“他只是个普通人,身体太虚弱了,连修仙者的云界都进不了,更何况是鬼境。” “你一个小妖,为什么家人是个人?”殷至的眸子在夜色的映照下愈发漆黑。 “我...我,”赵止踟蹰地回答,“他对我有恩,不是家人,甚似家人。” 殷至伸出手,指节分明的手挑起少女纤细的下巴,像是在打量一件古董玉器,“你真的是个妖?为何我以前从未在鬼境中见过你?” “我并不时常回鬼境,在来鬼境之前,我四海为家。”赵止眼神澄澈地盯着殷至,“世子大人,你是不相信我吗,”她用手捂住自己的心口,“我向您发誓,我说的这些都是真的。” 赵止的眼神真诚,“实在不行,您不如喂我喝上次您给我喝的东西,虽然难喝,但一喝就能知道我是否在说真话。”像是回忆起难以入喉的口感,少女略微皱起鼻子。 闻言青铜杯十分不乐意,“什么叫难喝的东西,那是我酿的真话浆,可金贵了,一杯能顶上十个你。” 话说到一半,一张透明的卡牌突兀地竖到赵止面前,发出不断震动的金光。 “不好,”因果说道,“殷至的神祇命途又在召唤他了,神力的震动十分大。” 因果话音落下,一声震耳欲聋的钟声从鬼殿深处传来,所有暗处的窸窣转动的鬼眼珠全都瞪大,血色的瞳孔上升腾金色的佛纹,好几个眼珠发出惨叫,爆成一滩血泥。 半空中的青铜杯掉落到地上,在地上翻转,殷至扶住自己的眼睛,脸上浮现出隐忍的神情,下一刻,血雨卷风,殷至的身影消失在赵止眼前。 一瞬之间,瓢泼大雨从空中降落,赵止还没有反应过来,身上便全都被淋湿,周身的树木被雨水拍打得垂拱弯腰。 蓝色的光电攒动,自动化为一把透亮的骨节伞,挡在赵止身上。 殷至回到殿内,用自己神力抵挡命途的镇压和召唤,这相当于以己之矛攻己之盾,只会自损。 他皱起眉眼,耳边不断响起天际的钟鸣声,并没有任何人伤他,但身上却不断涌出血来,鲜红的血如血雨,无时无刻地提醒他并不属于这个世间。 第37章 殿内死寂,殿外大雨倾盆,墙上爬上枝蔓的影子,血色从殷至的双眼往下滴落,他捂住自己的双眼,漆黑的瞳仁里全是阴沉。 耳边万物窸窣,都在呢喃他与灾祸同在的命运。上古有神,其名为殷至,司灾祸,万物厌之。 殷至的眼前不断有虚无的光影变动,视野中,先是漫天覆盖的冰雪,而后冰雪被鬼火烧融,化为漫天血雨,最后又回归金色的寂静,许多人在说话,他们都在祈祷着心中的愿念,每道声音都如同割人的金色,刺得神祇满身都是婆娑。 眼睛不再流血,但胸口处的玄裳又开始渗透血色,殷至的感官变得冰冷,甚至可以说是麻木,他不知道回归命途的意义到底是什么,这种厌倦伴随他经历万千年间,他宁愿做鬼境中无人见过的鬼世子,也不想回去成为万人敬畏的神祇。 可现在,天地要祂归,万物要祂归。 神识不定中,一抹石榴色收起伞,快步地踏入殿内,步子里都是急切。 “世子大人!”这一叫,语气里竟然有哭意。 殷至睁开眼睛,发现那个烦人的石榴小妖又跟来了,且惊讶而心疼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件易碎的陶瓷。 赵止的手伸向殷至已经被血浸湿的玄裳,手在颤抖,“血,怎么都是血...世子大人,你为什么会流这么多血...” 殷至只是安静地看赵止,他看着赵止的眼神略带悲悯,像是在看一个非常容易被折断的花草。 “布帛,这里有布帛。”赵止的语气焦急而仓促,她慌张地把布帛按在殷至的胸口,“世子大人,你为什么不处理伤口,为什么这么不爱惜自己?” 殷至散漫地看向赵止,仿佛流血的只是一个与他无关的人,甚至还有兴味提问,“你的家人对你来说很重要吗?”殷至的眼神中饶有趣味。 “这不重要,你的伤口最重要!”赵止急得连‘您’都不说了,不断地扯下布帛。 “我也曾经有一些家人。”殷至慵懒地回忆起自己在人世间的转世,“他们有的是人,有的是鬼,长相各异,性情各异,我不大记得他们的长相了。” 神祇历练,殷至在人世间不断转世,他保有记忆,遇到了那些萍水相逢的‘家人”。 赵止并没有心思回应,只专注手下动作,于是殷至自顾自地往下说,“他们最后都死了,死得极惨。” 一心给殷至包裹胸膛的赵止这才停下手上的动作。 殷至看向赵止纤细的手腕,“毕竟常伴灾祸身旁,怎能不横祸。” “世子大人您不是灾祸,”赵止执拗地说,又开始用力地扯布帛,“您是鬼境之主,是我们为数不多的希望。” 赵止不断地在殷至的胸膛上裹布帛,血色却也不断地重新渗出,清理后又渗血,源源不断,赵止急得眼眶泛红。 “没用的。”殷至像是在隔岸观火,“你放一会儿,它自己就会好了。” 赵止心疼地看向殷至,睫毛上沾上零碎的泪水,“世子大人,你疼吗?” “疼是什么?”殷至漆黑的瞳孔倒映赵止的身影。 “疼就是...”赵止认真地回答起来,“让你难受,让你觉得不舒服,或者让你不能喘息的感觉。” 殷至的嘴角略微浮现慵懒的微笑,“略微。”光看表面,他完全没有任何不适,甚至连独处时的隐忍神色都不再。 一句略微把少女吓得够呛,“哪里疼,胸口疼吗?”她的问题不断问出,“有多疼,怎么疼,是不是挖心的哪种疼?” 少女恨不得以身代之。 鬼世子的关注点很怪,“我没被挖过心,不知道,你这么问,难道你被挖过心?” 赵止眼中的急切有片刻的停滞,确实,在神罚的虚境中,她被已为神祇的殷至挖过心。 少女眼睛一转,眼神又变得明亮,“对了,我这次回来给世子你带了礼物,正好能缓解你现在的疼痛。” 石榴酒从乾坤袋中被拿出,一掀开酒坛,石榴的味道便如同熏香一样钻向殿内的四处。 “石榴酒能镇痛。”赵止找出一方青瓷杯倒酒,红色的石榴酒如同琉璃一样跳入杯中,赵止用手心拖住青瓷杯,举向殷至。 指节分明的手握住杯身,殷至把青瓷杯放到嘴边,凝神地闻了闻,其中的甜味确实让他放松了些许。 石榴酒固然美味,但因他是神祇,即使还未复苏,人间的一切饮食对殷至来说都味如嚼蜡,于是酒水入喉,并没有比白水多上任何风味。 就着石榴酒的甜气,殷至饮着没味道的酒浆,虽然没味道,但痛意确实在酒水的镇压下退潮,取而代之涌上来的是石榴酒的后劲。 殷至不会醉,他只觉得还算放松,神识愈发清醒。 他手握青瓷杯,深墨色的双眼看向赵止,“你为什么这么关心我,难道你也把我当成你的家人了?” “世子大人比起家人,”赵止认真地回答,“更是信仰。” 殷至眉眼疏离,显然不相信这话,“你会亲吻你的信仰?” 听闻此话,赵止的双颊飞快地爬上红,她眼神一阵闪躲,“当时我只是想让世子大人你知道什么叫做心动,并没有其他意思,我景仰你,便忍不住就想要亲近你。” “过来些。”殷至开口。 赵止露出笑,非常欣喜而乖巧地凑到殷至身边,殷至比她高很多,她抬头仰视殷至,脸上还是红红的。 第38章 殷至伸出手,指节分明的手抚过赵止系有石榴坠的乌发,而后又摸向她的脸,从下巴抚摸到嘴唇。 赵止不知道殷至在干什么,只是静静地眯起眼睛,她觉得被抚过的地方有些痒。 指节分明的手突然摁住她的嘴唇,殷至开口,“你喜欢我?” 赵止的嘴唇被殷至的手指摁着,不能出声,于是她眨了眨自己透亮的双眼,仿佛在说“当然”。 殷至看着赵止如画的眉眼,觉得他们两个理解的应该不是同一个“喜欢”,他的指腹按在赵止的嘴唇上,轻缓地摩梭,石榴的甜味蔓延到他的指尖。 赵止的视线跟着殷至的手指动,她眨了眨眼睛,终于没忍住嘴上的痒,张开嘴,轻轻地咬住殷至的指尖,舌头蹭过殷至的指腹,温热得像刚被煮好的石榴酒。 殷至也被这胆大的举动给怔到收回手指,少女仰起头看向他,眼神里都是敬慕和懵懂,“您的手指真好看,我想亲就亲了。” 第十七章 ◎“不冷了。”◎ 赵止不好意思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脑海里响起‘好感值+3’的提示音。 殷至垂首看向自己的手指,若有所思,玄衣上的赭纹由袖口蔓延向手指的方向,像游龙,又像阴蛇。 鬼世子突然垂首看向一直抬头仰视他的少女,“你喜欢吃甜的吗?” 赵止疑惑地侧过脑袋,不明白为什么世子大人为什么要问她,她点头,“喜欢。” 殷至略微挑眉,“石榴本就是甜食,竟然也会喜欢吃甜食?” 甜食赵止:“......” 殷至用指骨敲了敲桌子,门外的随从立马低头称是,过不了多久,门被打开,一盘盘糕点和糖食被送入殿内,从点心表面泛光的糖渍上就能看出来这些东西的甜人程度。 殷至总是在奇怪的的地方有礼貌,“这些作为石榴酒的回礼。” 赵止的眼睛亮起,她凑近檀木桌,弯下腰一个盘子一个盘子地闻过去,被气味甜得眯起眼睛。 与此同时,门外守候的鬼侍卫跪立于殿前,“主上,南境有乱,典狱被一群修仙者所劫持,狱门大开,怨灵作乱,扰得周围寸草不生。” 闻言赵止皱起眉,“修仙者为什么要动我们关押罪犯的典狱?” “那些修仙者以捕捉怨灵来增长自己的功力,他们想通过破开牢门一劳永逸。”鬼侍卫脸上戴着牛头面具,神色肃静,“罪大恶极的怨灵以及被放出来的邪道实力太横,那些表面正义的修仙者看降伏不了便溜之大吉,现如今我们担心那些东西逃窜出南境外,扰乱鬼市和没法抵抗的生灵。” 鬼侍卫们向殷至请示,“请主上指示。” 殷至已然站起,周身的散漫略微收敛,“我去一趟。” “主上英明。”一群侍卫低头称是,语气恭敬而信崇。 赵止却紧张地攥住手心,“世子大人,你的伤...你还伤着。” “无碍。”殷至随意地解开身上的布帛,任由沾着血的布条掉落在地上,漆黑的双瞳有血色一闪而过。 他垂首看向赵止,“你先吃糖,我马上回来。” “可你的伤...”赵止话说到一半,眼前的烛火晃动,殷至已不见人影。 赵止的手依旧因紧张而蜷缩起,青铜杯上的鬼眼睛珠转动,飘到赵止的身旁,“那点小伤对我们世子大人来说算的了什么,你就放心吃你的糖吧!果然是个小妖,竟然跟七岁孩童一个口味。” 赵止从银盘上拿起一颗被敲碎的麦芽糖,在吃之前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这一战要多久,世子大人会不会又受伤...” 赵止皱起眉头,像是吃苦药一样把麦芽糖往嘴里放。 麦芽糖才入嘴,赵止的身后吹来阴沉的风,烛火又亮起。“不是说喜欢吃甜的吗,怎么眉头皱成这样?” 赵止惊得差点把嘴里的麦芽糖给吐出去,“世,世子大人,”她惊讶地转过头,“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与去时不同,殷至的手上多了一把刻有盘纹形的玄剑,他反握在手中,随意而散漫地在手心转了几转,剑刃上还沾着滚烫的血,不断沿着盘纹往下流淌。 “啪”地一声,殷至把剑扔到地上,剑化为黑雾,往虚无处遁去。 “不过几百余人,能用得了多久。”殷至拿起绣有鬼爪图的精美绸缎,往自己的手上擦去,血染红鬼爪纹。 “那可是几百余怨灵和修仙者。”因果感慨,“宿主你嘴里糖还没吃完,他就回来了,我现在真的知道什么叫如入无人之境了。” “百、百余人。”赵止紧张地含住口中的麦芽糖,甜味让她唇舌不清。 殷至看向少女泛糖味的嘴唇,“你想看一看那些人吗,我明天带你去个好地方。” “好!”赵止笑着点头,语气比麦芽糖还要甜。 但赵止没有想到,这个好地方,竟然是行刑场。 这哪里是什么好地方,明明是杀人焚物的地方。 殷至脸上戴着诡异的漆白面具,赵止小心翼翼地跟在殷至身后,从人群中穿过去,走向行刑场旁的客座。 来观望行刑的鬼境中人极多,人声鼎沸,其间有不少来凑热闹的鬼和精怪,几个卖货郎行于人群中,卖起茶叶和瓜子。 他们看到殷至来,纷纷行礼,害怕又敬畏地远离殷至,鬼境中人以阴气为尊,这些人虽不知道戴漆白面具的男子到底是谁,但都十分识趣地避开,哪里能想到这是他们每个人都挂在家中供奉的鬼世子。 第39章 行刑台是个圆台,偌大的台子上凹下大小不一的坑,被绑着绳子的犯事者被榜上台子,被行刑的鬼一个个推到坑中,好几个修仙者已经吓得已经失语,人一入坑,坑中伸出数十只焦黑的鬼手,开始活剖犯事者的皮肉。 “好!”台下人鬼皆叫好,鬼境之大,容得鬼道人道邪道仙道,鬼境之小,却容不得任何犯事者,不为黑白正义,只为这隅外人碰不得的境域。 鬼手抓起肉的时候,赵止立马背过身捂住自己的眼睛,而后又赶忙捂住自己的耳朵,她紧紧地闭上眼睛,不敢去看,也不敢去听。 漆白面具中的视线不再看向行刑台,转向赵止,“你一个妖,第一次看这种场面?” 赵止躲在殷至身后,用殷至高大的身躯挡住自己的视野,“没,没见过。” 行刑台上响起修仙者和怨灵的惨烈叫声,赵止又立马紧紧捂住自己的耳朵,肩膀连着身体一起抖,手腕上的银铃不安定地响动。 赵止的脑袋抵在殷至的背后,脸靠在玄袍上的赭纹上,胆战心惊地问,“世子大人,结,结束了吗?” 哪有可能这么快结束。 按照惯例,这些犯事者会在这坑上先挖后剖最后焚烧,魂魄还会被当场撕碎,其痛苦过程能持续一整天。 殷至侧首看向靠在自己背后的赵止,手指点了点座位旁的梨木桌,片刻之后,行刑台上走来几个鬼侍卫,坑中的鬼手似有所感,立马带着满手的血肉退回坑中。 行刑鬼们恭敬地朝侍卫们鞠躬,官大一级压死鬼,更何况这些可都是鬼殿里的侍卫们,能直接侍奉在鬼世子身旁。 “世子有令,将这些人带下去行刑,明日也不用把他们的骸骨拿出来示众。”鬼侍卫们冷脸说道,“免得冲撞了殿中来的客人。” 行刑鬼们连连点头,心中暗道这客人得是多大的来头,竟然能让鬼世子亲自下令!那可是世子大人啊,那个家家户户里挂在神龛上的鬼世子。 行刑台下的看客们都发出“吁”声,为失去观赏的趣味而感到扫兴,而行刑鬼们则是架起坑里不成人形的受刑者们往台下走。 殷至转过身,垂首对依旧闭着眼睛的赵止说,“结束了。” 闻言,赵止这才抬起头,小动作地环顾四周,而后站直身,松了一大口气,“终于结束了。”她的双颊因为恐惧而泛出不正常的潮红,额头上甚至渗出汗。 殷至略微挑眉,“这么怕血?” “世子大人,我不是怕血,是怕这种折磨人的场面,”赵止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我看不惯这些,总感觉疼的是我自己。” 殷至眯起眼睛,声音变得低沉,“我做的事情比这些行刑鬼们狠多了,”他弯腰靠近还未魂定的赵止,“你难道也这么怕我?” 赵止立马睁大眼睛,眼神恢复成平常的澄澈和透亮,“我怎么可能怕世子大人,世子大人和那些人又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殷至开口。 “世子大人做这些事,都是有自己准则的,你是鬼境之主,你在守护鬼境。”赵止的眼神里有石榴般璀璨的光泽,“你做什么事情,都有自己的原因,我怎么会害怕你,我只会敬爱你,信仰你,热爱你。” 漆白色面具下的眼睛一直盯着赵止,像是在审视她是否说的是真话,这种视线透露出一种有如实感的恶意,让赵止感觉自己的脖子上好像被套上绳索,且越来越紧,仿若她只要露出任何一点破绽,这绳索便会彻底收紧。 但最后落下的,是赵止脑海中响起的‘好感值+2’的提示音。 “宿主,”因果欣喜道,“殷至越来越相信你了。” “他喜欢坚定地被选择。”赵止脑海中的思绪清醒而冷静,“喜欢信徒不断重复的敬意,或者说是,爱意。” 虽然他总说自己没有心。 今日鬼境内没有下血雨,鬼殿内处处燃起鬼火,白灯笼中的烛火暖黄,鬼眼睛珠惬意地眯起眼睛,整个殿中有种诡异的温暖。 入夜后,殿内燃起熏香,赵止踏入殿内,她挽起自己因沐浴而淋湿的乌发,用石榴坠打了一个结,乌发蓬松地束起而垂落,像是三四句不整齐的诗,石榴流苏是诗句的韵脚。 赵止的脚步声很轻,生怕惊扰到殿内尊贵的存在,她的手上拿着新的布帛,殷至见她来,视线从古玩上抬起,直直地看向她。 “世子大人,”赵止的脸上泛起羞涩的石榴红,“我觉得就算您的伤处再怎么不疼,伤口还是要处理。我带来了新的干净的布帛,也用药熏过了,直接裹在您受伤的地方就好。” 片刻的沉默后,殷至慵懒而冷漠的声音响起,“你来。” 赵止闻言挑起嘴唇,乖巧而欢欣地坐到殷至旁,她抬起手,动作轻微地想要触碰玄袍,但手指很快又迟疑地停下,稍许不好意思地蜷缩手指,“世子大人,您把衣袍褪下些。” 殷至随意地敞开衣裳,没有任何犹豫,赵止强迫自己不要避开视线,但还是不自然地低下头。 殷至的身材如同一把出鞘的剑,线条有力而收敛,隐忍又砰张,玄色的纹路爬上殷至的左肩,在胸膛处戛然而止,纹路诡异而神圣,像是某种以图形为寄托的古语。 伤口在胸口处,血色如同挖心之色,让赵止的睫毛因为心疼而颤抖,她加快手上的动作,力度却用得极轻,一层一层地给殷至裹上布锦。 第40章 殷至不觉得疼,只觉得少女摁在他胸膛的手有些小,又有些温热,像羊脂暖玉。 殷至重新披上玄袍,殿内的烛火灭了好几个,他行至内室,绣有神鬼图的屏风被展开,厚重的帘子垂下,赵止跟着踏入内室,隔着帘子坐到屏风下的软毯上。 自从赵止回到鬼境后,鬼殿内又重新烧上石榴香,且加了三两沉香和二两鬼明子的调香,让整个味道变得稍显冷郁,更契合殿内的阴影憧憧。 但赵止身上的甜让整个殿内的熏香再也没办法冷郁,连窗户投下的剪影都变得圆润而不尖利,鬼火从屋檐上喷下来,烧得殿内更火热。 赵止从榻上拿起《祈神经》,翻开之前虔诚地静默了片刻,而后轻缓地翻开书卷,厚重的帘子之内,殷至听着少女细缓的声音,神色逐渐放松。 这石榴小妖果真助眠,殷至如是想。 书卷读到最后,内室一片寂静,唯有火光“劈里啪啦”的声响,赵止放下书卷,这才发现自己的腿已经坐麻了,而青铜杯则是往窗外飘去,直到看到今夜天空上没有月亮后才飘回来,反正这石榴小妖今夜是没有机会把月亮当成他们主上大人的脸,一看就是一整夜了。 青铜杯觉得赵止就不是一个正常小妖。 赵止不想吵醒殷至,她蹑手蹑脚地站起来,想保持安静地走出去,她先站直身,而后踏出软毯,青铜杯也胆战心惊的看着赵止,生怕这不太正常的小妖碰到什么或者撞到什么,扰了他们主上大人难得的睡梦。 赵止把《祈神经》放到榻旁的沉焦黑木桌上,踏出脚步便要往外走,身后的帘子却突然伸出一只手,一作力,直接揽住赵止的腰肢把她卷入帘中。 赵止差点发出惊呼声,而半空中青铜杯上的鬼眼珠子则是目瞪口呆,今日石榴小妖倒是正常,怎么不正常的成了他们的主上大人? 赵止陷入榻上,被揽入一个有劲而宽敞的怀抱,殷至的胳膊堵住她的出路,紧紧地把她禁锢在怀中,且越抱越紧。 紧到赵止的呼吸有些困难,她把殷至身上的冷郁熏香味给闻了个足,骨头甚至被钳制得作疼,赵止想要挣扎,换来的却是越来越紧的禁锢。 她抬起头,发现世子大人依旧是闭着眼睛的,似乎在梦魇。 赵止还想挣脱,却听闻殷至呓语一声,“冷。” 闻言赵止没有再动作,她安静下来,看向殷至因睡梦而微皱的眉眼,有些怔,又有些愣,她抬起胳膊,费力地去够远处的被褥,往殷至的身上盖住。 她伸出手,试探性地悬在殷至的背后,而后轻轻地落下,“不冷了。” 赵止想起昨日世子大人对她说的话,轻声开口如同自言自语道,“世子大人,白日时你跟我说起你曾经的家人们,此去经年...他们的逝去并不是你的错,你并没有失去家人,而是在不断遇到新的宿命,而你曾经的家人也会去相逢他们新的命途,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成为世子大人你的家人。” 赵止的声音很温柔,轻声细语全被闷入殷至的胸膛中。 赵止又尝试了一番挣扎,想要从殷至的怀抱中绕出去,依旧无功而返,她索性放弃,任由自己的身子攀在殷至的怀中,膝盖抵住被褥,脸挨着脖颈。 疲倦感也包裹住赵止,她逐渐闭上眼睛,与此同时,殷至又把怀中的柔软抱得更紧,他像是因为一个新获得的收藏品而爱不释手。 殷至埋下头,将鼻子凑近少女纤细的后脖颈,深深地闻了闻那股带有甜的石榴香,他睁开并未入眠的眼睛,眼神因为赵止刚才安慰他的话而晦暗不明,“都说了,我已经并不记得那些家人的脸了。”他漆黑的瞳仁中闪过冷淡的红。 而此时,被殷至困在怀中的赵止也睁开眼睛。因果在赵止的脑海里小声地提醒,“宿主,殷至并没有入睡。” “我知道。”少女的神色掩于殷至的怀中,像是开在夜色里的一朵石榴花。 第十八章 ◎藏品◎ 因果:...... 因果看了看未复苏的神祇,又看了看自家宿主,由衷地发出感慨:同床异梦,世间奇景。 夜色深沉,万物的呼吸放慢,赵止因倦意松懈,逐渐沉睡过去,半梦半醒间,有几声‘好感值+1’重叠响起。 隔天起来的时候,因果兴奋地统计道,“昨天晚上断断续续一共加了五分,宿主你果然厉害。” 赵止起身,发现大殿空空如也,只有她一人。 不断有风声吹起殿中的帘帐,窗外扑来迷离雾气,赵止走出殿外,一下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雾中。 每当有浑浊的雾气靠近赵止,赵止的周身便会亮起一阵“兹拉”的响动,攒动的微弱电光将雾气隔绝在赵止身外。 “殷至呢?”赵止问因果。 因果挖掘数据库里的资料,“今天是鬼境一年一度的鬼神节,万鬼来朝,但我探测到殷至还在鬼殿中,他从不亲自去观摩祭拜礼。” 毕竟除了赵止,并无活物看见过殷至的真容。 万鬼来朝,鬼境内外所有的阴鬼、怨灵和精怪都涌上鬼林内外,行叩拜礼,从鬼林最南之端行走整整一日,一直叩拜到鬼境外北方的深山,向鬼境之主祈愿。 每到这个日子,修仙者们会不约而同地避开鬼境的方圆十里,生怕被遮天蔽日的阴气给卷入飓风中。 第41章 赵止在鬼殿正中央的一处亭子下找到了殷至,殷至正散漫地坐在屏风前,看着手中有关古玩的图鉴,任由四周雾气和风大起,并不为所动。 “世子大人日安。”赵止拨开雾气,走到殷至身旁,她的眼睫毛被雾气打湿,像是坠着细碎的光。 雕有旋龙纹的青石桌上摆着赵止酿的石榴酒,在琉璃杯中静静地散发酒气。 殷至抬眼看向赵止,赵止坐到殷至身旁,轻车熟路地给自己倒了一杯石榴酒,喝完后惬意地眯了眯眼睛,“今日万鬼来朝,世子大人您不去看看吗?” “你想看?”殷至问。 “当然,”赵止笑着说,“毕竟都是为了世子你而来的,场面肯定壮观极了。” “倒也算不上是壮观。”殷至的指骨在书上敲动了三下,雾气旋转,鬼境朝拜的场面像海市蜃楼一样被映射在亭外的雾气中。 万鬼齐鸣,如在招魂,每个朝拜者都手拿一个黑布幡,行于山林之间,于是耸立的松树之间,不断有黑布幡在飘动。 从鬼林最南端到最北端,绵延的队伍像蛇行一样缓慢地往上爬,一步三扣,一扣三拜,嘴中默念“鬼世子神与天地同寿”。 半空中不断飘起烧焦的香灰,鬼气吐雾,山林内外挂起飓风,让山林间的黑布幡不断发出狂响的鼓动声。 雾气中的场景太真,赵止仿若身临其境,她不由地伸出手,想要接住从天上洒落的香灰。 殷至看向赵止,“你喜欢这样的场景吗?” “谈不上喜欢还是不喜欢,”赵止认真地回答,“但一想到这些人都是为了世子大人您来的,我便觉得壮观,只不过来的人太多了,看起来有些...悚然。” 万鬼来朝,鬼境上方笼罩起黑色的沉郁雾气,洒落的香灰像一场把天地烧焦的雨,不断前移的队伍让整个山林笼罩起肃静的疯狂。 “可能这是他们对你的信仰吧。”赵止试图理解这幅场面。 殷至的手再次抬起,雾气带着呜咽的万鬼朝拜图退潮,他的神情冷漠而阴郁,“鬼是没有信仰的,一朝起,一朝兴,一朝若是败,他们退得比谁都快。” 闻言少女并没有出声,她用双手捧住自己的脸,像是在认真地在咀嚼鬼世子的言语。 殷至垂眼看向赵止,“你觉得我说错了?” 赵止立马摇头,“不是,世子大人说的都是对的,我只是在想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赵止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想什么?” 赵止看向殷至,脸上有捧脸而留下的红印子,眼神纯澈而真诚,“我在想,幸好我不是鬼,而是只小妖,鬼没有信仰,但我有。” 殷至闻言略微抬起唇角,而后他用手用力地掐了一下赵止印着红印子的脸颊。 赵止捂住自己的脸,“嘶嘶”地叫着疼,脑海中响起‘好感值+1’的提示音。 在鬼林的深处,柏树掩映中,有一个位嘴涂得极淡的女子正在虔诚地洗手,她是鬼境中远近闻名的巫医陈拂温,她虽然不善鬼术,但四周的百姓都非常尊敬她,且经常会自发地保护她,以防止她夜晚被林中的野兽给叼走。 之所以这么被人们尊重,一是因为她精通医术和占卜,二是因为她是鬼世子最虔诚的信徒之一。 曾经有鬼境的百姓看到有鬼殿中来的鬼侍卫大人前往陈拂温的住处,这可是天大的荣幸,虽然他们并不知道那些鬼侍卫们对陈拂温说了什么,但他们知道陈拂温是唯一一个和殿内侍卫接触过的寻常人,毕竟殿内侍卫都是侍奉在鬼世子周身的近侍,踪迹难寻。 一传十,十传百,鬼境人们都觉得鬼世子是对陈巫医青睐有加。 其实他们并不知道,鬼侍卫来找巫医的命令其实是青铜杯下的,它见主上大人夜夜不眠,难免担心,便让侍卫们出殿找个有名的医师问问。 陈拂温也并不解释,她认为自己是整片鬼林,不,是整个鬼境中最信奉鬼世子的人,今日是万鬼来朝之日,同往年一样,她布下占卜坛,为鬼世子祈福。 坛中不断有沸水蒸腾,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陈拂温向坛中洒下雷公藤,砒石和番木鳖,佐上乌头,夹竹桃和碳灰,最后再用鸩酒搅拌,坛中冒起黑色的雾气,召出怨鬼的呜咽声。 陈拂温和往年一样,问下同样的问题,“我想请教鬼世子的命途。” 陈拂温之所以如此信奉鬼世子,正是因为每次她为鬼世子占卜时,坛中都会出现异象,坛中的浆汁会不断变化图形,最后形成一个‘神’形的字。 在第一次占卜时,她便知道鬼世子不仅仅是鬼境之主,更是天地之神祇,令人仰望不得的伟大存在。 鬼世子是伟大的,且命途无量的,将会成为以灾祸为命运的神。 陈拂温看向眼前的法坛,她耐心而笃信地等待‘神’字的汇聚,正如同她这些年所占卜的一样。 坛中沸腾的浆汁飘散又收缩,气泡膨胀又破开,如同鬼脸一样不断变化神色,最终坛水变红,浆汁汇聚,变成了—— 陈拂温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差点把法坛给推倒到地上。 汇聚的图画,竟然是一张少女的笑颜! 鬼殿中,因果似有所感,检查自己的数据库,赵止的脑海里响起“叮”的一声,【女配陈拂温上线了】。 “竟然是她。”因果感慨道,“陈拂温是《修仙途》中的重要配角,她是鬼世子最忠诚也是最疯狂的信徒,她觉得鬼世子的命途就是回归神位,她厌恶一切的修仙者,也厌恶一切靠近鬼世子的生灵。她十分擅长占卜,巫医术。” 第42章 “宿主,我怎么感觉你和她撞人设了,都是‘忠实’的信徒,只不过她可比你疯狂多了,你要小心提防她。”因果说。 “根据你的描述,除了都是信徒之外,她和我并没有任何相似之处。”赵止冷静地说,“殷至能容忍我并不是我是他的信徒。” “那是因为什么?”因果好奇地问。 “因为我有着不属于鬼境的一些特质,让他觉得新奇。”赵止说,“他喜欢收藏古玩,也会对新奇的事物感到好奇,他把我身上的新奇当成了一种尚且值得考量的藏品。” 少女坐在鬼殿内室中,捧着《祈神经》轻缓地为鬼世子念诵,单看她平静而虔诚的外表,根本想不到她脑海中所说的这些话。 她和殷至之间依旧隔着厚重的帘子,赵止看不清殷至在做什么。 《祈神经》翻到下一页,赵止的手却突然被书卷的边檐割到,血从赵止的手指上往下淌,她赶忙让自己的手远离书卷,不让血渍沾染到书卷上。 “宿主!”因果担心地叫道,“这不是偶然,陈拂温在利用她的占卜术法探寻你的踪迹,并且给你下了一定程度的诅咒,幸好你的修为很高,才只是被割破了手指。” “嘶”,少女皱起眉,努力压制自己的叫声。 还没等赵止那东西擦去手指上的血,风从身后吹来,一只指节分明的手抬起赵止的手腕,殷至弯下腰看她的手,“笨手笨脚的,连翻个经书都能被割到。” “没事的。”赵止想要缩回自己的手,“就一点小伤。” 殷至握住赵止的手,不让她松开,他挑起檀木桌上的绸带,学着赵止之前给他包扎的模样,也给她包上伤口。 殷至显然是第一次给人包扎,小小的一个伤口,被殷至包得仿若一个粽子,乍一看,赵止还以为自己的手指不是被割了一道小口子,而是直接断了。 “谢谢世子大人。”赵止的嘴角扬起欢欣的笑,“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给我包扎伤口。” 殷至垂眸看向赵止,“没有精神就不必强打精神,你先回去,今夜可以早些休息。” “世子大人,我只是割破了一下手指,根本不是什么大事。”赵止跪坐在帘子旁的软毯上,在暖炉旁重新翻开《祈神经》,再次念诵起来。 少女的手指因为被过度包扎而非常难掀开书页,赵止忍不住被自己笨拙的手指给逗笑。 这次殷至没有拉下帘子,他坐到榻上,垂眼看向垂眼念诵的少女,漆黑的瞳仁中晦暗不明。 炭盆里的火“劈里啪啦”发出响声,殷至抬起手,散漫地挑起赵止身后的乌发,有一下没一下地放在手中把玩,赵止头发上的石榴坠子被殷至的手指碾碎,发出经久不散的香气,像赭色的花粉一样散落在赵止的发尾。 赵止今日念诵地尤其久,把整本《祈神经》从最前面一页念诵到最后面,最后,帘子垂落,不仅鬼世子陷入沉睡,连青铜杯都睡着了,鬼眼珠子惬意地打转。 赵止恢复成平日里的面无表情,她把《祈神经》阖上,站起身把软毯叠好,再把垂落的厚重帘子拉紧。 “宿主,你要走了吗?”因果不解道,“你不是说殷至现在把你当成一件藏品一样在对待吗,他对你应该是上心了,你为什么不停留久一些,让他更关注你呢?” “如果我留在他身边,做的好了也许他会对我更上心,把我当成最喜爱的藏品,”赵止冷静地回答,“但藏品永远只是藏品,永远不会是站着他身边,让他念而辗转、怎么都离不开的伴侣。” 说完,赵止从袖中掏出一株石榴花,用绸带扣在帘子之间,随后,她离开大殿往外走,悄悄地遁入夜色中。 第十九章 ◎“我想同你一起涨修为。”◎ 夜色浓厚,今夜鬼境没有下雨,但落有庞然的雾气,于是赵止依旧撑起油纸伞,这把油纸伞是她从鬼殿中拿的,伞面画有松柏和绫罗,色调暗沉,轮廓却鲜艳得扎眼。 随着赵止的走动,她手腕的银铃轻微摇动。 “宿主,”因果说,“我感觉后面有人在跟着你。” “谁?”赵止问,“殷至吗?” “不是祂,”因果查探四周,“有女子的香气,应该是女配陈拂温,但也有可能只是其他行人。” 赵止把油纸伞垂得更低,她这次没有立即用因果的传送阵回去,一路行走着离开了鬼境。 直到赵止的身影遁入远处,她身后一直跟着的影子才从树木掩映处露出身影。陈拂温打理得十分周整,从外形看,她不像是鬼境中人,反而更像是云界的医修,着淡白与鹅黄相间的衣裳,戴茉莉花。 陈拂温的脸色在憧憧树影下显得似暗非明,“原来扰乱主上大人神途的,竟然只是一只小妖。” 她摘下头上的茉莉花,投掷向地上,茉莉花在地上燃烧起火,下一刻,她的身影消失,出现在鬼市之外的桥上,桥的南端是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夜市,桥的北端则是连绵寂静的鬼殿。 桥极长且大,鬼殿不露轮廓,被遮罩在桥的阵法之外,从桥头往北看,看不清阵法中鬼殿的模样,映入眼帘的只会是虚幻的山影。 桥头站着一群鬼侍卫,如同门神一样守在阵法前。 陈拂温整理好自己的仪容,以恭敬的姿态走到鬼侍卫前,“侍卫大人们,我有事想进殿禀告鬼世子,还请放行。”陈拂温说话轻声细语,大多数人都会不由自主地信任她所说的言语。 第43章 但鬼侍卫们显然不在这大多数人之列,他们的神情依旧严肃而威武,“非鬼殿者,终生不得入鬼殿。” 陈拂温差点反驳出声,那石榴小妖明明也非鬼殿者,怎么她就可以出入鬼殿内外? 但她依旧好声好气,“侍卫大人们,也许你们不知道,鬼世子大人曾经派遣其余的侍卫们来向我寻医问术,我是真的有要事想要向鬼世子禀明,还请放行。” 鬼侍卫们斩钉截铁地否认,“世子大人从未命令过侍从向外人寻医问术。” “怎么可能呢,如若你们不信,我可以让住在我周围的百姓和精怪们来替我作证...” 陈拂温话说到一半,被侍卫们再次打断。 “从未。”他们再次重复,“非鬼殿者,终生不得入鬼殿。” 陈拂温实在没法,只能在侍卫们的瞪视下转身离开,瘦弱的背影显得楚楚可怜。 她背过身,神色暗下去,用力地攥紧手心。 而万里之外的赵止已然被传送回流水城的成化阁,她的眼前展露出三张神祇的卡牌,其中第三张乍然亮起,攒起金色的光芒。 “第三位神祇的神迹被探测到了。”因果兴奋地说道。 卡牌上,神祇的身影依旧模糊,但一行文字被水墨与鎏金共书写——神祇从人的躯体里诞下,祂究竟是人,是神,还是半人半神? 祂能与人共情,这是祝福,也是诅咒。 这还是第一次在卡牌上出现问句。 因果解释道,“这位神祇借由人的身体诞生至世间,也是三位神祇中最少出现在传说中的神祇,较为神秘,我也不知道祂到底是一位怎样的神祇。” 因果说祂所在的地方很奇怪,探查不到具体在哪儿,传送阵上显示的是问号。 “我需要继续收集数据,”因果说,“这位神祇似乎并不在云界,也不在鬼境,而在某个数据被隔绝的地方,真奇怪,这还是我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这位神祇在《修仙途》中也被数笔带过,只有一句‘祂最终复归神位,与天地同存’。” “如果探查不到具体位置,那你要如何把我传送到祂身边?”赵止问。 “卡牌上有连接阵,兑换五点好感值,便可以直接把你送到祂身边,尽管可能会被传送到地图上都未曾涉及的地方去。”因果说,“真是未知而棘手。” 日光潋滟,流水城中万人空巷,城中百姓们基本都涌上了城主楼,去观赏三年一度的丹修大赛,丹药味袅袅升起。 赵止并没有去城主楼,而是直接去找‘荼’。 竹林之间,曲径通幽,云雾飘渺,守在门外的随从们看到来人是赵止,知道是无名仙君的熟人,没有拦下,直接放行。 阁中极大,赵止踏过庭院,走过拱桥,远远地看到‘荼’在亭子下与自己对弈。 少女一踏上亭子,风铃一响,‘荼’抬起眼。 “白绫仙君日安!”赵止的声音里都是雀跃,“两日不见,如隔六秋。” 赵止熟稔地坐到‘荼’身旁,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双手捧着慢慢地喝。 隔着白绫的视线落在赵止嘴角带有朝气的笑上,眼神温和却冷淡,“此去平安?” “白绫仙君竟然会主动关心我。”赵止的眼神‘蹭’得变亮。少女欢欣的语气让‘荼’觉得,如若赵止是只兔子,也许耳朵已经立起来了。 赵止把自己的手伸到‘荼’面前,指向自己被包裹得像粽子一样的手指,“这里受伤了,你看,都被包成这样了。” 少女仗着‘荼’看不清,开始夸大起自己的伤口,“手指都快断了,一层层地包裹成这样,连翻书都不方便。” 因果在赵止的脑海里当捧哏,“这伤太严重了,严重到还没等你的手指被包上就自己好了。” ‘荼’隔着白绫看向赵止的手指,沉默了片刻,“你的手指并未断,已然完好。” “那是因为已经过了几日,这才好了,”赵止一脸乖巧地说谎话,“刚开始的时候特别严重,流了很多血。”她把自己的手伸向‘荼’,“你摸一下这层层包裹的绸缎,可厚了。” ‘荼’没有伸手,他的视线落在少女手指上的绸带上,感受到一股熟悉的玄色气息,“这是你自己包扎的吗?” “是...”赵止刚准备这么回答,但她若有所感地观察到‘荼’的视线,“不是,是那位朋友帮我包扎的,就是那位...我送石榴酒的朋友。” 赵止侧过脑袋,像是在好奇‘荼’是否会想知道‘那位朋友’到底是谁,但‘荼’并没有再延着这个话题谈下去,而是用手解开赵止手指上的绸带,“你的伤并不严重,已经完全好了。” 赵止看向自己完好无瑕的手指,“......” “仙君大人虽然戴着白绫,但真的能洞察一切呢。”赵止由衷地感叹道,“好厉害。” ‘荼’松开赵止的手腕,但赵止伸出手,反手抓住‘荼’的手,“虽然没有伤口,但是真的疼。” 少女因谎言被识破而泛红脸,赌气一般说,“我不管,我疼,你需得帮我重新系上绸带,要不然便更疼了。” 见‘荼’没有反应,赵止抬头用自己透亮的双眼直视‘荼’,“疼——”尾音被拉长,跟小猫叫唤似的。 如果是鬼世子,也许会散漫地丢下一句“又死不了”,但‘荼’用手托住赵止的手腕,抽出一段新的素锦,轻缓地包裹起赵止的手指。 第44章 ‘荼’就连拖住她手的动作都有种神圣感,赵止看得有些愣,觉得‘荼’不像是在为她包扎,更像是在勾画万物的轮廓,悲悯而温柔,却始终隔着一段永远无法靠近的冷漠和无情。 赵止若有所思,觉得自己现在做的事情,就是把这些冷漠给消融,把无情的神祇拉下神座。 “白绫仙君,”赵止翘起唇角,轻声问,“你为什么不用原来的绸带给我包啊,那是新的布条,还被我熏过药。” ‘荼’给赵止的手指打了一个纤细的结,素锦轻薄,衬得赵止的指节上像是长出了一片素色的花瓣。 “你若是喜欢之前的绸带,”‘荼’说,“也可以自己重新包扎一遍。”他看向垂在檀木桌上的绸带,上面绣有松柏和雾气,他莫名不喜欢这绸带上若隐若现的气息,像大雾中的松树气味,又像不断燃烧的鬼火焦味。 “我当然喜欢白绫仙君给我包扎的。”赵止收回自己的手,反复地端详自己的手指,“近几日我都不想摘下来了。” “白绫仙君,”赵止的语气里充满兴味,“好几日没有与你对弈了,我们来下棋吧!” ‘荼’垂眸看了赵止一眼,从书卷中翻出一本《初入棋经》,递给赵止,“与我对弈并不能让你的棋艺长进,在对弈之前,你还是先打好基础。” 赵止双手捧过厚厚的书卷,一翻开就可怜巴巴地朝‘荼’说,“仙君大人,字太多了,我晕字,一大片一大片的,更叫人头晕了。” ‘荼’执起案上的笔,语气温和而冷淡,“今日至少要看完前三章。” 赵止用手按住自己的额头,“我看便是了。”她翻开书坐下,一只手撑下巴,另一只手翻书页,努力地睁大眼睛,想要把整版的字都纳入眼中。 一只银喉长尾山雀飞入亭子内,在半空打了一个圈,而后昂首挺胸地停在赵止的手旁,开始自来熟地抬起爪子挠起自己的脑袋。 银山雀肥润的白色脑袋上,挂着一个非常小而轻的牌子,上面写有‘春许宫’三字。 赵止抬眼看向银喉小肥啾,小肥啾也用一双圆溜溜的小眼睛看向赵止,一人一鸟最后都聚在《入门棋经》旁,认真地研究书卷上的小字。 “啾啾。”小肥啾撅起屁股,用嘴巴啄了几下《入门棋经》上的字,以为这些字都是横陈的虫饵。 赵止也不看书了,专心致志地研究起银喉小肥啾,直到‘荼’说了一声“专心”后,这才彻底收敛地垂下头,跟闷嘴的私塾学生一样研究起棋谱,银喉小肥啾也被‘荼’的气势给镇压住,夹紧尾羽跟着赵止一起看棋谱,看得脑袋左摇右晃。 在‘荼’眼中,一人一鸟凑着脑袋一同看书,少女看起来尤其乖巧,眼睛比银喉小肥啾睁得还亮。 ‘好感值+2’的提示音在赵止的脑海里响起,因果感慨道,“这都能加好感值?宿主,要不然以后你就天天捧着书出现在‘荼’身边就好了。” 赵止不言语,继续佯装懵懂地看书。 亭下宁和,能听到池塘里锦鲤游动的声响,风一吹过,竹子“扑朔朔”得响,但这片宁和很快被一阵急湍的脚步声给打断。 “无名君大人!”随从们簇拥着一孩童来到亭子外,在五米远的地方停住脚步,朝‘荼’恭敬地行礼,“春许宫少主前来觐见。” 春许宫的少主是个粉雕玉琢的男娃娃,但其实已有百余岁,只因为修炼上遇到阻碍而被功法反噬,才会变成如此,由是此娃娃的行为举止都十分老成。 “在下拜见无名仙君。”春许宫的少主板着一张娃娃脸开口,而后他的眼睛定在赵止手旁的银喉小肥啾上,神情突然变得激动,“圣兽,你果然在这儿!” 闻言赵止看向用爪子挠脑袋的小肥啾,横看竖看没看出这银喉雀到底哪儿像个圣兽。 小肥啾看着眼前眉眼如画的少女,突然骄傲地挺起圆溜溜的小肚子,仿若在无言地宣扬它作为春许宫圣兽的尊贵身份。 小娃娃少主意识到自己情绪的失控,连忙行礼道歉,向‘荼’和赵止解释道,“此银雀为春许宫的圣兽后代,因年幼所以心性顽皮,经常到处乱跑,今日仓促前来觐见,便是因为我探查到它的踪迹是飞向这处的,还请原谅在下的叨扰,容许我将此兽带回宫中。” ‘荼’看向随从,随从们心领神会地双手捧住银雀,送往小娃娃怀里,粉雕玉琢的男娃娃立马笑开了眼,露出几分春许宫中人独有的洒脱和欢快来。 “此兽对春许宫十分重要,实在是感谢。”春许宫少主再次诚挚地道谢。 今天是他第一次看见传闻中一剑封阴兽的无名仙君,不知道为什么,他一见到这位仙君,内心便涌上油然而生的敬畏,此人周身气质与世人大有不同,让人不由心生景仰之意。 “作为感谢,”小娃娃少主从怀中掏出一个精巧的琉璃瓶,朝‘荼’的方向双手举起,“这是春许宫最能增长修为的丹药,适合两人一起服用。”娃娃脸上全是正经,在春许宫弟子心中,双修之法是他们的正道,并不是什么难以启齿之词,“一同服用后同修炼,连续十天,便可突破一个大修为。” 春许宫少主说得认真,随从们却听得心惊胆战,生怕这孩童脸少主再说下去,能又说出什么大胆的词汇来,连忙用案板接过琉璃瓶,送尊客离去。 第45章 赵止从案板上拿起琉璃瓶,光照在琉璃里,瓶中像装满彩霞,不断荡漾,她仰头看向‘荼’,“为什么这丹药要两个人一起服用才能有效用?还得连续服用十天,这算是什么药,我怎么从未听说过?” ‘荼’看着少女澄澈的眼神,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思考该怎么给少女解释,他开口,“这是共度春风的药,用以双修。” “共度春风?”这四个字非常自然地从赵止的口中说出,十分不涩然,“什么是共度春风,共度春风便能涨修为吗?”赵止的眼中闪过乖巧的狡猾,“我读的书中,从未有描述这般药的文字。” 她纤细的手握着琉璃瓶,瓶中的彩霞像是印在了她的手背上,赵止突然看向‘荼’,眼睛直直地盯向白绫下的双眼,“白绫仙君,你要跟我一起共度春风吗?我想同你一起涨修为。” 白绫下的视线怔住,不自然地避开赵止的眼神,“不得失礼法。”他的语气克制而冷漠。 但赵止显然已经不再害怕他的疏离,反而往前凑近一步,仰头看向‘荼’,“为什么这会失礼法啊,这不就是涨修为的药吗,我想同仙君一同涨修为,难道有什么错么?” ‘荼’比赵止高很多,赵止抓住他的胳膊,踮起脚尖,努力地凑近‘荼’,近到赵止能看见白绫下的轮廓,也近到嘴唇与嘴唇之间的距离,只在咫尺之间。 她的双眼纯澈得没有半分杂质,“仙君难道不想同我一起共度春风吗?” ‘荼’看着少女,心中涌起一股从未体会过的情感,他的视线停留在赵止的嘴唇上,而后又下滑到赵止纤细的脖颈上。 ‘荼’猛然往后退了一步,他僵硬地移开视线,好像有声音在他耳边呢喃,你错了。 第二十章 ◎上古有神,其名为业溟,司战。◎ “宿主,又加了两分好感值。”因果感慨道,“刚才差点就亲上去了。” 离开‘荼’住处的赵止恢复成平日里冷淡的模样,她拿起手中的琉璃瓶,像是在探究里面的浆汁到底是什么成分。 因果心中一突,“宿主,难道你真的会用这个双修药吗?对谁用?” 赵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也许。” 回成化阁的途中,赵止经由一片修仙派的练武场,里面刀剑与咒法声不绝于耳。练武场中有专门给丹修比拼炼丹药的静阁,袅袅烟气不断从中升起。 练剑中最骁勇的,依旧是秦瑶池,他的外表仍然是清秀的女子模样,眼神坚定地打断对战之人的剑,台子下,有个娇小的女子为他鼓掌。 “秦姐姐真棒!”娇小的女子来头十分大,乃是流水城主的女儿楚玉儿。 楚玉儿十分钦慕寻顷门的二师兄秦司术,但此师兄平日里三百天有二百天都在四处历练,楚玉儿连人都见不到,十分苦恼。 所以当她知道秦瑶池也是寻顷门的弟子后,便成日带瓜果点心来和秦瑶池交好,想要通过此途径能更亲近寻顷门。 台下楚玉儿叫好,秦瑶池手中的剑一滞,他突然跳到台下,快步往外走去,楚玉儿不得其解,便也疑惑地跟上去。 赵止的身前走来两道身影,且越来越近。 “赵...”秦瑶池表情僵硬地看向赵止,把话到嘴边的‘赵止’二字给咽下去,改口道,“赵姑娘。” 楚玉儿跟着抬头,等看清赵止的容颜后忍不住一怔。 赵止对秦瑶池略微颔首,越过他们两个离开。 “赵姑娘...”秦瑶池的脸一阵白,一阵红,实在说不出嘴中的“对不起”,最后只能目送赵止离开。 “这是谁啊?”楚玉儿好奇地问秦瑶池,“什么来头这般目中无人,难道她认不出我是流水城主的女儿么?”她刻意讨好秦瑶池,“就算认不出我,那也得认出秦姑娘才对。” 楚玉儿从旁人处打听到秦瑶池不喜欢皮囊好看之人,于是她故意说,“果真长得好看的大多脾气不好,所以人啊,不能光看皮囊,长得再好看也没用。” 一直沉默的秦瑶池突然看向楚玉儿,他“噔”把佩剑收回腰间,“那楚小姐想必脾气好极了。” 楚玉儿:“......” 兑换五分好感值后,因果最近一直在试图和第三张神祇卡牌架构上联系。 近几日,赵止的手指总是莫名其妙地受伤,翻书的时候被割破,写字的时候被笔的棱角划破,连关窗户的时候都会被突然垂落的窗钩给硌破,手指上的绸带每日都在换。 “宿主,这些都是鬼境的那个巫医陈拂温所做,”因果说,“她一直在不停地对你下死咒,但你由于你的修为太高,所以才只是伤了手指,她现在很疑惑,在想为什么下了这么多咒但你还是活着。” 赵止挑起一根新的绸带,给自己的手指系上,不像殷至包扎得那般臃肿,也没有‘荼’包扎得那般精细,赵止很严整地给自己包了三圈。 因果继续感慨,“宿主,成为神祇的恋人果真不是一件容易事,你会和很多信徒为敌。” 因果话音刚落,它一直试图与其架构起联系的透明卡牌腾空升起,突然不断地震动,卡牌上散发出刺眼的金色光芒,卡牌周围的空气也随之震动,一股无形的力量拽住赵止,把她径直拽入卡牌中。 因果紧张地大叫,“我还是不知道宿主你到底会被传到哪里啊——” 第46章 卡牌吞噬光亮,成化阁中再无赵止的身影。 赵止感觉自己被顶入了高空,而后又被力量用力地从云霄中打落到地上,赵止周身的雷电想要抵抗来自地面的冲击,但不知道为什么,本来取之不竭的灵力好像受到了某种阻碍,“兹拉”几声攒动后,便再也没有了动静。 耳边响起巨大的响声,像有巨物不断在敲击地面,半空中的云雾里,好像有东西飞快地飞了过去,赵止费力地站起来,这才将眼前的世间看清。 亭台楼阁错落地架在半空,无数条栈道从地底往天际爬,且不断有蒸汽从栈道的底部喷出,不同人家的宅邸也排布在空中,有植物的青藤从宅邸的屋檐上爬下,悬挂在半空,青藤末端挂着各种‘府’‘阁’‘衙’的门匾。 这些宅邸红墙绿瓦,但宅邸的底部不断有木制的齿轮在轮转,发出如同风吹过帘布的声响。 半空中,最为显眼的是处在栈道尽头、也就是最高处的连绵大殿,如同山一样巍峨且起伏,大殿的表面镀着质地不明的铜石,且大殿之上,不断有蒸汽盘旋。 巨响声从天际处传来,从赵止这个角度看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天色隐隐被轰鸣的火光给染红,有一些飞行的巨物被打落,散落成齿轮和轴承,如同木屑一样从天际往下坠落。 因果急速地从周围的环境收集数据,最后瞠目结舌地开口,“宿主,这里是...是蒸汽之地,一个原著里并没有描述过的界外之境,第三位神祇便转世在这里。” 因果继续对蒸汽之地进行阐述,“蒸汽之地盛产沉铜石,可以用来锻造坚硬且轻质的材料,且此地盛行机关术,以人之力,锻造逾 lj 人之物,之所以叫蒸汽之地,是因为这里一年四季都会扬起因锻造沉铜石而产生的蒸汽,虽无色无味,但会抑制灵力的运行,所以这里不适宜修仙者居住,除非是器修。” 说话间,一座马车从赵止身旁的道路上奔腾而过,沉香木车厢表面坠金挂银,车厢前并骑的不是活马,而是四匹沉铜马,肌理鬃毛清晰,马身披银甲,看起来栩栩如生,十分气派。 车厢里探出好几个姑娘人家的脑袋,十分兴奋地交谈,“今日乃大祭典,现如今战士们在演练兵马,重物声不绝于耳,听说今日少将军也会亲自上场演练军阵,这可是五年才能一见的奇景。” 另一位姑娘听闻后,立马朝马夫说,“再加快一些,如若让我们错过瞻仰少将军的机会,便抓你们去炼沉铜石!” 马车呼啸而过,因果则还是茫然地在收集数据,“这蒸汽之地太玄幻了,好像能屏蔽我的探测,我到现在还只是收集到了环境数据,依旧无法探测到神迹的踪迹。” “能不能确定祂所在的地域范围?”赵止问。 “我只知道祂在蒸汽之地,”因果有些羞赧地说,“根本无法定位。” 此时,透明的卡牌再次出现在在半空中,其上有水墨与鎏金共写一行文字。 ‘以人之力,造神。’卡牌上四个端点出现金色的齿轮,不断地悬转。 文字书写完后,卡牌再次化为金光消融。 街道上行人匆匆,似乎都是去看祭典的,无论男女,嘴中都在念叨‘少将军’三字,听起来十分景仰和敬畏。 赵止与行人逆行,冷静地对因果开口,“如果现在找不到神祇,那我们现在先回去,在这里耗着也不是办法。” “宿主...”因果如果有实体,此时肯定是低着头的,“我们现在没法回去。” 赵止停下脚步,“为何?” “因为这次不是用的我的阵法,而是用的卡牌的传送,能什么时候被传回去,都是卡牌说了算。”因果说,“卡牌的效用跟卡牌所属神祇的心情相关,也许这位神祇心情一转变,我们就能回去了。”因果艰难地说,“但是也说不准。” 赵止抬起手,摁了摁自己的眉框,难得有些苦恼,这位神祇真的是过于棘手,现在她连这位神祇是谁都不知道,更不说祂的所在地了。 街道上人越来越少,赵止走到了湖旁,湖上有无人行驶的船,在机关术的操纵下自动地游动,齿轮不断从湖底搅动出气泡,湖里的鱼像是习惯了,并不畏惧齿轮的响动,纷纷聚拢在船旁。 赵止在湖边找了棵树,开始研究起自己的灵力,“兹拉,兹拉”,虽然还有电光在她的手心攒动,但也只是一小团,很快就消灭,元婴的修为都能被蒸汽之地给压制成这样,元婴之下的修仙者岂不是在此处就跟寻常人一样? 湖边又经过一群着器修弟子装的少年人们,身后或背弩,或背弓,骑着马快步往祭典的方向行驶,其中有个嗓音较粗的大声叫嚷,“今日再怎么说我也要看到少将军!” “师兄,祭典处有我们宫的弟子传音说少将军突然离开了祭典!” “怎么可能,今日可是蒸汽之地的祭典,如此重要的日子,少将军怎么可能离开?怕是有人捣乱,唯恐人太多,他们见不着少将军的尊容,不用管他们!” 人群远离后,赵止手心中再也没办法聚集出电光,身体突然感觉到虚弱,她斜倚在树上,看向湖中不断跳出水面的鱼。 半空中蒸汽争鸣,湖中突然喷起了喷泉,向树上铺盖而去,如同一场天然的降雨,晶亮而缓慢地往下降落。 第47章 “砰”得一声,风从赵止的身后吹起,赵止几乎是条件反射一样调用灵力,但手心的雷电攒动,转瞬即逝,只剩下几缕蓝色的光电缠绕在赵止被水沾湿的鬓发上。 “咯噔”“咯噔”,一道修长的身影从风起处走来,在看清人影后,半空中再次亮起透明的卡牌,隔着卡牌,赵止怔愣地看向来人。 卡牌上的最关键的一行字被刮开——上古有神,其名为业溟,司战。 业溟手持重剑,身着绣有盘龙的玄裳,镀银的盔甲收束在他修长的身姿上,随着祂的走动,战甲会发出翕动的重响,祂的神情非常冷漠,但眉眼却有股少年人独有的上扬意气,只不过再仔细看他的双眼时,会发现意气是假,笃定的战气才是真。 业溟的瞳仁是纯黑色的,手腕处却缠有若隐若现的金色纹路,祂的脸上戴着精致而让人望之生畏的银质面具。 赵止屏住呼吸,原来这就是第三个神祇。 她觉得业溟的身上拥有‘荼’的冷漠,也拥有殷至的阴鸷,看起来既神圣又奇诡,但同时祂又拥有祂独特的、如同重物一样往下砸的英气,像融融金光一样扎入人眼。 业溟的眼睛一直盯着赵止,让赵止脑海中的因果很是疑惑,“我们没去找业溟,怎么祂竟然主动找到你了,什么意思,祂为什么盯着你,祂难道认识你吗?” 赵止看向业溟,问出心中的疑惑,“这位公子,你为什么要一直盯着我?你...认识我吗?” “咯噔”“咯噔”业溟继续走近赵止,少年神高大的身躯几乎要将赵止的身影整个包裹住,祂摘下面具,露出整个夺目而英俊到极点的脸庞,赵止发现业溟的眼神十分冷漠,几乎没有任何情绪浮在表面。 这种眼神,不由得让赵止怀疑业溟是不是能看透她眼中的所有情绪。 赵止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再次问,“你认识我吗?” 手持重剑的冷脸少年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有力,“不知道。” 赵止疑惑地看向业溟,业溟对上她的视线,“我在梦境里见过你好多次,你叫什么名字?” 赵止不得其解,只能顺着业溟的话往下说,“赵止。” “赵止。”业溟把这两个字放在嘴边默念,祂放下手中的重剑,以疑问的口吻对赵止开口,“赵止?” “是...”少女迟疑地应声。 下一刻,冷脸的少年将军突然伸出手,祂按住赵止的脖颈往自己的身前带,接着祂弯下腰,直接吻住赵止因为惊讶而张开的嘴唇。 少年的炙热几乎一下便涌入赵止的唇舌中,她想要挣扎,却只是加重了这个促然而来、犹如暴风雨过境一般的吻。 业溟松开赵止后,赵止的嘴上犹如有火在烧,因果在她的脑海里弹出数百个感叹号,如同乱码一样密密麻麻全是“!!!”。 少年将军眼中全然都是冷漠,仿佛主动吻赵止的不是祂,祂抬起手抹了抹自己的嘴唇,“真的是石榴的甜味。” 第二十一章 ◎“难道是哪个情人给你留下的定情信物?”◎ “啊啊啊啊啊啊——”因果在赵止的脑海里大声呐喊,“这位神祇到底是怎么回事,祂到底为什么会突然亲你,为什么亲完你之后好感值完全没有变换,祂现在又到底要把你带到哪里去——” 风从业溟的周身吹起,他把赵止拽入怀中,以一种挟持人质的方法抱住她,下一刻,他们消失在原地,出现在巍峨的大殿前。 大殿悬空连绵,其下精细的齿轮转动,沉铜石为基,木为介,将偌大的如同群山一般的宫殿举起,蒸汽汇聚在天际,如同漩涡一样转动,阳光让这漩涡变得透明而泛光彩。 宫墙上,砖瓦如同流体一样变动,一片凸起,另一片便整齐地凹下。 还没等赵止把眼前的宫墙看清,风再次包裹住业溟和赵止,下一瞬,业溟抱着赵止走到殿内,他松开手,将少女推到一旁。 业溟并没有用力,但赵止顺着他的力道被推倒在墙上,撞到身后的战甲上,发出“嘶”的疼痛声,再次站直身时,后脖颈已经被撞红了,刚才被业溟拽过的手腕也泛出惊人的红。 冷脸少年垂眼看向默声揉着手腕的赵止,冷声道,“抱歉,我忘记了外面的人总是这么脆弱。” 赵止有很多疑问想问业溟,但在她开口前,外面急匆匆地走来一群侍卫,全都穿着印有宫廷字样的轻甲,簇拥着一群衣着华贵的人走进来。 一行人中,有三位皇子,两位皇女,见到业溟后,纷纷行了一个恭敬的礼节。 “真奇怪,”因果在赵止的脑海里说,“我探测到业溟在蒸汽之地的身份是少将军,但为什么贵为皇子和皇女,都要向他行如此大礼。” 尤其几位皇子中,最小的也看起来已过而立之年。 为首的容貌较为出众的皇女名叫司徒悦然,她怀着激动的心情抬起头,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进入到少将军的殿中,即使是外殿,她抬起头看向少将军,却发现自己所见的只是一团模糊的金光,又十分惆怅地低下头,她觉得是自己修为太低,这才看不清少将军的模样。 司徒悦然开口恭敬地问道,“请问少君大人为何突然离开圣典,可是有哪出的安排和处置您不满意,我们马上去改,还请少君大人谅解。” 业溟冷淡地开口,“我就是不想去了。” 第48章 “少君大人...”皇女窘迫地垂首,“圣典三年一度,百姓们都十分期盼您的到来,我们也非常...” 话没有说完,冷脸的少年将军打了个响指,殿内一行人全都消失得一干二净,他垂眸看向跪在地上的将军府侍卫们,“以后如果让我再看到有外人近来,你们和沉铜石一起去被炼化吧。” “是、是!”一群侍卫们牙齿打颤地点头。 至于赵止,则是站在一旁若有所思,觉得业溟在蒸汽之地的身份似乎比君王还要高。 “当然高了。”因果说,“这蒸汽之地的机关术都是他创造的,没有他,这就是一块普通的矿产大陆,有了他,这里便成了永远无法被攻破之地。” 冷脸的少年开始卸下自己身上的战甲,举止投足间有股气定神闲的态势,他垂眸看向赵止,再次语出惊人,“你是不是想要成为我的恋人?” 赵止几乎不知道自己该用怎样的态度来对待这位神秘莫测的神祇,业溟总能说出一些让人无法招架的话。 “您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赵止用温柔而无奈的语气说,“我只是一个误入此地的外人。” 少年看上去冷漠而恶劣,于是赵止在保有原有的性格基础上,变得温柔了许多,这让她如画的眉眼更如水墨。 “我知道你有这样的想法。”业溟的眼神紧紧地盯着赵止,“梦中的你伪装得很好,但我还是能看出你想从我的身上得到一些东西。” 卸下战甲的少年靠近赵止,他低下头,几乎在赵止的耳边耳语,“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赵止的耳朵瞬间因为业溟的气息而发红,她想往后退,却发现后面是墙,退无可退。 赵止强迫自己直视业溟的眼睛,“我并没有想从少将军的身上得到任何东西。” “你知道我是少将军,调查过我?” “从未,我从...刚才那群人的口中得知。” “你想要从我的身上得到什么,如果不是很贵重,我可以直接给你。”业溟的语气里有冷漠,也有不信任的恶劣。 “我不需要任何东西。”赵止局促而耐心地解释着,“男女有别,还请少君大人离我远一些。” “男女有别...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真是违和。”业溟站直身,不再如此逼近赵止。 少女这才喘了一口气,耳边的红悄然褪下,再抬眼时,她发现大殿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继而有随从们托举案板和点心走向赵止,“请姑娘用茶。” 赵止开口,“少君大人呢?” 随从们答非所问,“少君大人让我们好生招待姑娘。” 赵止说,“我想出去。” 随从重复道,“请姑娘用茶。” “我什么时候能出去?” “请姑娘用茶。” 赵止:“......” “宿主,业溟好神秘,”因果在赵止的脑海中说,“我实在想不到他为什么会在梦中看见过你,难道他有预知的能力,可是他并未复苏成完整的神明,这种只有真正的神祇才能看到的未来,他真的已经在梦中看到了吗?” 茶水在壶中袅袅升起雾气,赵止从乾坤袋中找出之前‘荼’给她的《入门棋经》,随意翻开一页盯住上面的棋谱,耳边却全是殿外巨物的沉响声,窗外有重甲的器物掠过,露出刻有精致木纹的尾舱。 赵止的身后响起脚步声,她转过头,指节分明的手却越过她的身后,直接摁在桌上的《入门棋经》上,”你喜欢下棋?“ 赵止说,“略通一二。” 业溟冷眼看着赵止翻书,突然从赵止的手中把棋经抽走,反而扔了一本厚重的《战经》到桌上,“我用这本书跟你换。” 赵止开口,“抱歉,那本书是我的朋友所给,并不能随意送出去。” “不是送,是换。”业溟收回手中的《入门棋经》。 赵止跟着站起身,抬高手想要拿回自己的棋经,业溟冷眼看着少女踮起脚尖够书,身体却有意地远离他,他看到赵止耳畔的红,一个愣神,手中的书被抽走了。 赵止拿回书卷,再定睛一看,发现已经被业溟换成了《机关术》。 “你倒是不吃亏。”少年的语气中带着恶劣的嘲笑,“一本书便换了我两本书。” 赵止有些无奈地把书放下,“我想要我原来的书。” 业溟看向她,幽幽的眼神中像是含有利刃,一点点地挑破少女的伪装,“这么重视那本书,难道是哪个情人给你留下的定情信物?” “不...”赵止因少年直白的话而移开视线,“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最好。”业溟的手上突然窜起一团颜色近乎于金的火,刹时把棋经给吞没,他抬起手,把烧焦的灰烬放在少女跟前,一点一点地扬下。 赵止往后退,再抬起眼中,眼眶有些红。 “棘手啊!”因果在赵止的脑海里大喊,“棘手!” 业溟弯下腰仔细观察赵止的神情,他抬起手,指尖摁在少女的眼眶上,“怎么能说红就红了,果然和梦中一样,只是不知道,这红,到底是真的委屈,还是又在伪饰了。” 冷脸少年紧盯着赵止的双眼,“连眼神都和梦里不一样了,你真是多变。” 赵止抬起眼和业溟对视,还保持着温柔的语气,“少君大人,你究竟在梦中看到了什么?” 第49章 “看到了你。”业溟理所当然地说。 “看到了我在干什么?”赵止说,“梦境终究是梦境,我不认为少君大人梦中的我便是真正的我。” 业溟垂眸看向他,“我看见你...” 还没等业溟说完,透明的卡牌再次出现在半空中,赵止惊讶地抬起头,而因果则在她的脑海中大喊,“卡牌怎么在这时候出现了,我们要被迫传回去了!” 业溟顺着少女的视线往上看,只看到一片虚无,从那片虚无中传来空气的震动,这震动包裹住赵止,下一瞬,赵止便彻底消失在他眼前。 业溟站立在原处,脸上的光影若明若暗,眼神中出现带有偏执意味的怔愣。 作者有话说: 以下是预收《大小姐又在内卷男主们[穿书]》的文案,求收藏啊宝贝们。 * 作为一个系统,我绑定了言情文中的‘偏执女配’大小姐。 书中的三个男主都钟情女主,而她将会因为与女主作对,最后被报复得破产而无家可归。 我告诉大小姐,趁着女主和三位男主还没有交集,你快点想办法攻略三位男主。 * 攻略开始后,我发现大小姐唇红齿白、iq极高,可这并不影响她情商低得像个笨蛋小狗。 她盯着镜子观察自己下颌线的时间,比用在三位男主身上的时间加起来都多。 * 网球社长高冷脾气差,大小姐靠近他后,苦练一个月网球,拿下新社长的位置。 表面斯文的骄矜少爷是她未来的继兄,她直接跟他抢夺起继承权。 重点高校的校草淡漠而拒人千里,大小姐按照剧情把人绑到家中,掏出试题让他给她讲。“睡觉?谁说我要跟你睡觉,我这个年纪,我怎么可能睡得着?” * 离奇的是,我眼睁睁地看着社长给大小姐买下最大的网球场;少爷屡次向她提出商业联姻的恋爱合约;校草拿出试题问,“这二十套试卷给你讲完后,能不能跟我去约会?” “好感值已满”x3的声音响起后,我欣喜地恭喜大小姐,却发现大小姐毫无反应。 * 大小姐呢? 我看向大小姐—— 大小姐正戴着不知道从哪里买的青蛙墨镜奋笔疾书,又在内卷男主们。 第二十二章 ◎侵占感◎ “如果任由卡牌这样召唤来召唤去,也太危险了。”因果对卡牌的阵法感到后怕,“也许我得想办法升级卡牌的阵法。” 回到流水城后,因果一直在致力于研究如何利用好感值来升级卡牌的传送。 月半之时,流水城丹修大赛进入尾声,流水城主特地邀请各门派弟子去城主楼观赏。 赵止最近在寻《入门棋经》,发现这本书是罕见的孤本,乃数百年前一天才法修写给自己的女儿学棋用的,但听闻城主楼中的书阁里有抄本。 因果说,可以用道具库里的道具去书阁中复制一本抄本。 入城主楼,其间丝竹不断,熏香袅袅,赵止刚准备往楼上走,身后传来一声叫,“师妹!” 重邹然瞧见一个女子的身影,觉得是重门柔,便快步走来,“你不是说身体不适,不准备来看决赛了么,怎么...” 赵止转过身来,重邹然嗓子里的声音戛然而止。 很显然,眼前这个眉眼如画的女子和他的师妹没有相似之处。 “抱歉,”重邹然歉意地作揖,“在下认错人了。” 重邹然身后跟来两道人影,走在前面的是秦瑶池,紧跟着秦瑶池的则是城主的女儿楚玉儿,她有些跟不上秦瑶池的脚步,跑得十分勉强。 楚玉儿到底是锦衣玉食供奉大的,连续做了好几日秦瑶池的跟班,已经非常不耐,再加上前几日秦瑶池拐弯抹角说她长得不好看,其实早就有郁结在心中,要不是她心中还念着寻顷门的秦司术,恐怕早就没个好脸色给秦瑶池看了。 “怎么是你?”楚玉儿见到赵止,“怎么哪儿都有你,你不知道今日的丹修赛只有修仙的弟子才能近来观看吗?” 赵止掠过楚玉儿的话,对重邹然说,“无碍。” 重邹然再施一礼,心中还是怪怪的,总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这位过于好看的姑娘,且见过好几次。 秦瑶池抬眼,不自在地打量着赵止。 楚玉儿正准备说些什么来挽回自己被忽视的面子,他们身后的落地拱门被重重地关上,随从们从楼中喊道,“城主楼封锁,丹修决赛开始,请诸位入座。” “什么?”一直在研究卡牌的因果探出脑袋,“那岂不是去不了书阁了?” 室内宽敞,丹修们以团坐式间隔围坐,每个人面前都有丹炉,桌上摆有此次比试规定的炼丹用料,客座以一字排开,分为南北两道。 赵止被牵引至北座,和重邹然他们坐在一起。 “秦姐姐,”楚玉儿应时地朝秦瑶池讨功,“这可是我求了爹爹好久才给我们留的好座位,在此观看他们切磋,十分方便。” 楚玉儿说了一大串,秦瑶池闷声回了一句“嗯”,气得楚玉儿对着没人的地方翻了个白眼,在心中默念三遍‘秦司术’来平复心情。 客座前也有丹炉和炼丹的材料,随从们解释道,“各位道友在观看比赛的时候,也可以自己尝试着用试题炼丹。 楚玉儿已经熟练地将各类丹料按份调好,依次丢入丹炉中,她侧目看向坐在自己身旁的赵止,“这位不知道是不是修仙者的姑娘,你可有兴趣和我比试比试?” 第50章 楚玉儿觉得赵止肯定不会答应,因为流水城中,几乎人人都知道她可是上一届丹修大赛的三甲之一。 赵止略微沉默后出声,“可以,不过姑娘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楚玉儿眼皮一跳,被这话激得头脑发胀,“甭管什么条件,你能赢了我再说!” 赵止拿起丹药粉,观察起四周所有参赛者手上的动作,楚玉儿见状发出一声冷笑,大力地朝丹炉中运行灵力,她是单系火灵力,是最适合炼丹的灵力。 楚玉儿拿出三年前比赛的劲力认真炼丹,在其余参赛的丹修们宣告炼制完毕后,她也便收回灵力,打开丹炉,从中飘出三个泛有银光的丹药,两个为中品丹药,另外一个则是上品丹药。 重邹然见状也不禁赞赏,“楚姑娘不愧是丹师之后,竟然能在这么短时间力炼出一件上品,要是今年楚姑娘也在参赛者中,估计三甲的位置又要少一个了。 楚玉儿露出自得的笑容,她侧目再次看向赵止,“怎么样,你炼出药了么,如果没有炼出也没有关系,我是不会...” 楚玉儿的话僵在嘴边。 赵止打开丹炉,三十颗丹药迤迤然飘出,表面璀璨金光。 “全都是上品丹药!其中还有几颗是少有的精品!”一直在旁观的评判仙长发出惊呼,快步走到赵止身旁,“请问这位姑娘师出何门,不知道对加入我们流水宫成为一位丹修有没有兴趣,姑娘如果肯来,我流水宫保证给姑娘最好的待遇!” 赵止礼貌地拒绝仙长,并且对瞠目结舌的楚玉儿说,“我的条件是《入门棋经》的抄本,请姑娘今日送到成化阁去。” 听到成化二字,秦瑶池突然看向赵止。 “此次的丹修大赛到此结束!”伴随着弟子们的恭贺声,流水城主从楼上走下来,给获胜者赐朱砂,楚玉儿还沉浸在不可置信的情绪中,看着赵止的神情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而赵止的视线则直直地落在楼上的另一个人影上,因果在她的脑海中说,“是‘荼’,祂竟然也来了。” 因果有些责怪自己,“自从第三位神祇出现后,我探测神迹的能力就越来越不稳定,居然没能探测到‘荼’的出现。” 赵止没有搭话,而是抬起手向丹炉中伸去,像是要取剩下的丹药。 “宿主,你在干什么?”因果疑惑地问,“丹药不是全部取出来了吗?” 赵止任由丹炉中的火烧到自己的手背,而后作出隐忍疼痛的模样垂下眼帘,仓促地抽出自己被烧伤的手。 炼丹的火不是普通的火,虽然只是擦了一下赵止的手背,但火痕燎到赵止的胳膊,她的手臂不自然地垂下,眉眼微皱。 “宿主!”因果担心地问,“难道...你是故意的吗?” 比赛结束,人群散开,流水宫的仙长们没去找优胜者,反而去寻一个不知姓名的少女,其中一位仙长激动地口齿不清,“竟然能在这么短时间里炼出如此多的上品和精品丹药,这苗子不入流水宫简直就是暴殄天珍!” 但一眼望去,人群里哪还有少女的身影,赵止早就被一修长的身影给拉走。 只是一瞬,赵止被带回了‘荼’的住处,她的手腕被‘荼’冰凉的手拽在手心中,她抬起眼,发现‘荼’抿起的唇线有些平,白绫下的视线不知道为什么比往日更冷淡了些。 而因果的关注点全在‘荼’的神力上,“祂现在已经能不用阵法便能瞬移了,祂的神力又恢复了很多。” ‘荼’推开门,让少女坐到榻上,他打开檀木盒拿出药膏和用来包裹的绸带,而赵止则是用手撑住下巴,嘴角带着乖张的笑,“白绫仙君,这次怎么不说‘男女有别’了?” ‘荼’高大的身影走到榻前,垂眸看向赵止,语气冷淡,“坐好。” 赵止立马坐好,哪里还有什么乖张,立马乖巧地像只兔子一样。 ‘荼’弯下腰,用指节分明的手托住赵止的手腕,用指腹给少女的手背上药,药膏冰冰凉凉的,让赵止的心跳有些加速。 她雾眼朦朦地看向‘荼’,“我都这么受伤了,仙君大人还凶我。” ‘荼’手指略顿,用冷漠的口气说,“没有凶你。” “.......那白绫仙君你稍微对我温柔一些啊,”赵止指向自己的胳膊,“不仅手背伤了,我的胳膊也疼,肩膀也疼。”赵止补充道,“一碰就疼。” ‘荼’看向赵止绣有石榴花的素纹衣裳,眼神略微不自然,“你把袖子捋上去,我替你上药。” 赵止闻言笑起来,却不伸手捋袖子,反而直接褪下自己右肩的上衣,猝不及防地露出圆润而光滑的肩膀。 ‘荼’避开视线,神情莫测,“穿上。” “不是要上药吗?”赵止懵懂而理所当然地说,“再怎么捋袖子也捋不到肩膀这儿啊,只有把衣裳褪下来才能上药。” 片刻的沉默后,‘荼’伸出手,从榻上挑起一匹锦绸披到少女的肩上,锦绸是淡红色,衬得少女的眼周泛粉。 冰凉的药膏涂过胳膊,而后逐渐向上,‘荼’挑开锦绸的缝隙,用指腹在少女的肩头打转,手下传来异样的感觉,都说十指连心,这异样沿着手往‘荼’的心里爬,‘荼’突然觉得心口处有些热。 赵止眨着眼睛看‘荼’,视线一动不动,而后她突然弯下身体,抱住‘荼’的腰,“白绫仙君,你对我真好。” 第51章 少女的脸颊在‘荼’的怀中蹭了蹭,像只黏人的小甜糕,淡红色的锦绸如同花瓣一样从赵止的身上褪落。 从赵止抱住‘荼’的那一瞬起,他便怔住,但他没有推开少女,也没有给少女重新披上锦绸,心口的异样感越来越明显。 这样不对,不断有声音在他耳畔说。 但‘荼’不知道到底有什么不对,就像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抱起赵止。 赵止有些怔愣地被‘荼’抱入怀中,‘荼’修长而有劲的双手扣在她的腰间,像两段冰在她的腰间烧,她突然有些脸红。 ‘荼’抱着赵止,将她抱到摆满书卷的檀木桌上,几只毛笔从架上掉落,正如‘荼’不稳定的心。 赵止感觉到那烧着的冰似乎在她的衣裳上蔓延,越来越冰,也越来越烫,‘荼’把她扣在自己怀中,两人靠得很近,近到赵止能透过白绫感受到‘荼’的眼神。 不是平常的冷漠眼神,而是一种极具有占有性,像是要对她做些什么的眼神。 ‘荼’依旧扣着赵止的腰身,他弯下腰,嘴唇停在了少女的耳朵上。 很小,他想,像花瓣一样。 就在‘荼’的嘴唇快要接触到赵止的耳畔时,赵止被这从四面八方的侵略感吓到,她突然一躲,从‘荼’的怀中挣脱出来。 红色从赵止的脸颊蔓延到耳朵,连脖子都红了。 桌上散乱的书卷被风吹起,赵止转过身,佯装要捡起地上的毛笔。 ‘好感值+5’。 赵止再次看向‘荼’时,‘荼’已然恢复成原有的样子,看起来十分冷静,但好感值的提示音还是暴露他情绪的波动。 “谢谢白绫仙君给我涂药,”赵止攥起自己衣裳的边角,“没,没那么疼了。” ‘荼’垂首看向赵止,眼神晦暗不明,“最近几日,可有看入门棋经?” “有,”赵止想起被烧成灰烬的《入门棋经》,回答得吞吐,“有,有在好好看。” 《入门棋经》的原版虽然被烧毁,但孤本还是如约被送到成化阁中。 “少主,这是今日从流水楼送来的抄本。”随从们恭敬地把书呈上,随后轻声地退下。 赵止翻开书,发现孤本和抄本还是有很大区别的,抄本过于新,且棋谱是用新墨印的,她继续往后翻看,半空中兀然出现响动。 透明的卡牌在半空旋转,发出金色的光,见此,赵止的眼中难得出现慌乱,而因果则是惊恐地大叫,“怎么这会儿突然出现了,不会又要传送了吗,宿主你现在可是男配的模样啊——” 还没等因果撤下视觉障碍,震动的金光包裹住赵止。 业溟正在用木头雕刻微型的机关,细长的沉铜木被打磨成不同的形状,长短相契的关节中被榫卯上不同大小的齿轮,他在做一个微型的城防机关。 城防的吊桥分三侧,坡度分别是‘峻’‘平’‘急’,如果收起城中心的吊索,三侧的吊桥会合并成一个,如同高塔一样收束在城墙之下,成为牢不可破的城门。 业溟指节分明的手握住雕刀,他雕刻的时候会想象自己处于战争中,如果尘硝四起,这些土木钢石是否能立于纷争。 他已经习惯战争。 很多年前,蒸汽之地并不如现在和平,那是一片荒芜的蛮荒之地,战乱不止,业溟转世于此的时候只是个孱弱的少年,名义上的爹娘用他换取粮食,他成了兵营里的一名走卒。 业溟一开始并未苏醒为神的记忆,但他见到硝烟四起时,却感受到一股融入骨血中的熟悉感,就好像他诞生于此,为此而生一般。 连营苍劲剑挑血,旗幡得归榆畔行,业溟的长矛与重剑上祭满了鲜血,少年一步一步地往上走,直到所有人都只能看着他的背影,他如同天地掷向人间的沉铜,每一寸都是坚不可破。 人们畏他,人们也敬他。 业溟逐渐想起自己的身份,神力也不断地复苏,原来他真的是因战争中诞生的,他的降临,永远伴随人间的流离和哭号。 人们软弱,人们饥苦,人们的哭声会在他的耳边不断响起,就譬如他现在,就算手中雕刻着沉木,耳边却依旧是因战乱而悲恸的哭泣声,重叠不断,在号角声中有如雷鸣。 几百年、几千年、几万年来,一向如此。 业溟已经将蒸汽之地从战乱变为和平,但这些声音还是不断响起,天地之大,一处定,一处便会乱,除非他杀尽天下人,要不然,沙场必点火。 业溟的眉眼里一会儿是冷漠,一会儿又是阴鸷,他对人间的情感很复杂,他一会儿觉得众生苦悲,一会儿又觉得众生不如不生。少年神祇的脑海里仿佛也住着一片沙场,不仅有众生的悲恸声,也有他内心的动乱。 他觉得厌倦,又觉得虚无,往后的日子,天地似乎也要这般延续下去了。 业溟冷起眉眼,提起桌上的金砂笔,给沉木模型镀上光泽。 赵止便是在这是骤然被卡牌拽入此地,她甚至来不及睁眼,就重重地陷入一个怀抱,“劈里啪啦”声响起,桌上掉下了很多东西,精致的沉木模型在地上碎成几段。 赵止睁开眼,看到业溟冰冷的下颌,她不安地环顾四周,反应过来自己是陷入了业溟的怀中,她抬起头,能看到业溟眼中的冷漠和阴沉。 “对不起,”少女的身体有些僵硬,“不知道为什么,我被传到这里了。”赵止知道自己还是男配的模样,不多说一句纰漏。 第52章 业溟垂眼看着赵止,耳边的悲恸声在赵止出现的那一刹那戛然而止,他眼中的冷漠悄然褪下,取之而上的是某种不可诉说的、与他以往不同的恶劣。 附身在他周身的,不再是茫然看不到尽头的战场。 赵止想从业溟的怀中起身,但下一刻,业溟指节分明的手扣住她的腰,“我倒是忘了,你原来还会变成这幅模样。”他用另一只手解开赵止束起的乌发。 刹那间,因果的视觉障碍随着发带的掉落而失效,乌发倾泻,少女姿态如画。 业溟垂眸看怀中的赵止,像是在打量一件新的雕品,“还是这样顺眼。” 第二十三章 ◎不可能出现在四书五经中的话。◎ 赵止从业溟的怀中站起,耳根因为慌乱而稍许泛红,她看清地上散落的模具后,温柔的语气含有歉意,“对不起,打乱了你的雕刻。” 沉木碎中,依然能看清城防的轮廓,业溟看向赵止,幽黑的双眸中泛着点儿神异的金光,“你知道这些是什么吗?” 赵止仔细观察雕刻,“城门?我看到了吊桥,可为什么吊桥上串有刺?”那些刺一节一节的,泛着铁味的寒光。 “因为这是应用于战争中的城防。”业溟开口。 “战争?”少女用温柔的语气把这两个字说出,仿若再多的干戈,都能在她的语气里化为玉帛。 “你说是不是只要这方天地在没有战争了,人间才能彻底好起来?”业溟的眸子里升腾起兴味,像是在期待少女的回答。 “也许不会...”赵止斟酌着回答,“也许人们会停下刀戈,但不患寡而患不均,”赵止说,“只要不均的现象一直存在,哪怕人们停下了刀戈,无声的战争还是会发生。”少女的声音轻缓,显然在认真思考业溟的问题,这让她眉眼的轮廓更加温和。 但她说完后,业溟眼中的兴味反而消失,恶劣的少年似乎觉得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真是滴水不漏的答案。”他看向赵止,“你可以走了。” 赵止并不因为业溟的喜怒无常而恼怒,她依旧温和地朝业溟行礼,走出大殿。 连绵的大殿尽头,有丛立的皇宫院落,虽然没有大殿巍峨,但红墙黄瓦还是给宫墙上渲染出皇家的尊贵。 蒸汽之地的君王司徒起明是个年过半百的中年人,议事厅中,一个侍卫恭敬地禀报自己的所闻所见,君王一开始表情淡然,在听到后半段的时候,突然一惊,“当真?” 侍卫说,“千真万确,少君殿中的随从与我传音说,他看到了少君大人的怀中坐着一个人,姿态亲密,但随从又说他有些没看清少君大人怀中人的模样,一开始看背影以为是个男人,后来少君大人解开那人的头发后,又看起来像是个女子。” 司徒起明无比震惊,“一向拒人千里之外的少君,竟然也有了枕边人,寡人还以为他此生,都只会与刀戈同眠。” 对业溟又敬又怕的司徒起明眼神一亮,想到一个讨好这位杀神的好主意,“快把异朝敬献的床榻拿出来,送到少君殿中。” 异朝敬献的床榻乃用玉石所雕,珠圆玉润,还附有寺庙的祷符,床头系有姻缘红线,床榻板上雕有四个珠气圆润的字:早生贵子。 司徒悦然进入议事厅后,一眼便瞧到这床榻,连忙问,“父皇平日里不是最喜欢这宝榻么,说是世间罕有,能养气生辉,平日里我们几个求着父皇要看您都不准,怎么突然想着拿出来了。 “宝榻固然珍贵,”司徒起明的神色上升起不舍,“但寡人觉得这榻更适合用来当少君的贺礼。” 司徒悦然眼皮一跳,看到榻板上‘早生贵子’四个字,脸兀得一红,“父皇,这会儿送这个会不会太早了,女儿觉得您还是赐婚给我才行。” 司徒起明觉得莫名,“又不是给你送的,再说了,少君有他自己的决断,他的枕边人,他自行娶了便是。” “什么...”司徒悦然的笑僵在嘴边,“少君大人有了枕边人?”她大惊失色,“怎么可能...少君大人的身边怎么可能有女人...” 看着话都说不全的司徒悦然,司徒起明严谨地补充道,“也有可能是男人。” 司徒悦然:“.......” 还不知道自己成了枕边人的赵止坐在殿外的石阶上,看向天际不断旋转的蒸汽,耳边时不时传来类似鲸鸣的巨物启动声,那些重甲的飞行巨物在云雾和蒸汽间缓慢游动,像极了游在深海中的鲸。 笼着蒸汽的光照在她脸上,如同水墨的泼墨,精致地勾画着她的轮廓,少女看起来是在对着天际放空,其实一直在跟脑海里的因果交流。 “不能让卡牌再如此召来召去了,”因果说,“宿主,你愿意花好感值来升级这第三张卡牌吗,实在是蒸汽之地过于特殊,我们不得不借助卡牌传送。” “升级卡牌需要多少好感值?”赵止问。 “要十五好感值,”因果非常心疼,“幸好宿主你的好感值已经积攒了很多,不用再担心生命危险了。” “升级。”赵止言简意赅。 升级需要一定的时间,等待过程中,有穿轻甲的将士向赵止呈上案板,上面摆着琉璃杯,“姑娘,这是我们少将军赏给您的石榴汁。” 透明的琉璃杯中,鲜红到晶莹剔透的石榴汁像是在内涵着什么,赵止几乎立马能想象到少年吩咐此令时的恶劣表情。 第53章 “多谢。”少女的姿态得体而温和。 将士们告退,赵止从案板上取下一杯石榴汁,并不喝下去,而是看着赭红的浆汁,她突然抬起头,若有所感地看向半空,果不其然,半空中悬挂着一张透明的卡牌,已然在散发金光。 这次惊讶的只有因果,当金光包裹住赵止时,因果叫道,“卡牌还没有升级完,这又是要把宿主你传送到哪儿啊——” 金光褪落,赵止扶住身旁的树,耳畔响起竹叶被风敲打的声音,她抬眼看向四周,印入眼帘的景色过于熟悉。 “竟然直接被‘荼’的住处。”因果突然又叫了一下,“宿主!‘荼’就在亭子下,他正在看着里。” 赵止眼中的慌乱转瞬即逝,她拿稳手中的琉璃杯,像是故意来此一样朝亭子处快步走去,像一只欢快的兔子。 赵止直接坐到‘荼’的身旁,用手拨弄棋盒中的棋子,“家中实在是无聊,还是和白绫仙君待在一起好。” ‘荼’垂眼看向赵止嘴角的笑,“伤可有好些。” 闻言赵止的语气里扬起委屈,“疼,可疼了,都不能抬起来了。”说完后她又朝着‘荼’笑,“不过我一看到白绫仙君,哪儿都不疼了。” ‘荼’白绫下的视线升起无奈。 少女像只白毛兔一样在‘荼’身旁动来动去,一会儿翻翻书,一会儿描描字,过了会儿又把脑袋凑到‘荼’身旁,“白绫仙君,你在看什么书啊,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屠》。”‘荼’冷淡地回答。 “《屠》?”赵止好奇地研究起书卷的封皮,“屠杀的屠?”‘屠’和‘荼’,一样的发声。 “屠心之道的屠。”‘荼’说。 “这本书讲什么的啊?”赵止用手撑住下巴。 “讲的是几千年来有关神祇的推测。” 听到神祇二字后,赵止的身子立马坐直,“既然是屠,怎么会跟神祇扯上关系呢?” “人们认为神祇之所以为神,便是屠灭婆娑,屠灭心道。”‘荼’看向书上的文字,觉得熟悉,“只有屠尽心中杂念后,才能回归万物初始时的混沌。” 赵止听得眉眼直皱,她把纤细的手指摁在书卷上,费力地辨认潦草的行书,“克己守心,不得近人情,不得听杂乐,不得食五谷...” 赵止再也读不下去,她的脸颊因为生气而泛红,她看向‘荼’,“白绫仙君,这到底是谁给你的书?” “流水城主。”‘荼’第一次看到少女气成这样,像一只被泡进胭脂盒里的兔。 “怪不得我探测到‘荼’身上的神力又强了些,”因果抱怨道,“这本书比无情道还狠,幸好宿主你发现得早,要不然之前攻略的好感值全都白搭了。” “你不喜这本书,为何?”‘荼’看向少女因为怒气而泛红的脸颊。 “不喜欢便是不喜欢,”赵止说得任性,“还需要原因吗?” ‘荼’并不纵容少女的任性,“没有理由的支撑,不喜欢便只会是一种无用的情绪。” 这回赵止彻底变成胭脂兔子了,气得鼻子都红了,她圆溜溜的眼睛珠子不停地转,像是要干些什么大事。 赵止的眼神最后定在桌上的琉璃杯上,她突然拿起盛满石榴汁的琉璃杯,就着杯口一饮而尽,甜腻的石榴汁把少女的嘴唇染得嫣红。 ‘荼’垂眸看向赵止,像是担心这只胭脂兔把自己喝呛。 “书上说得都是错的,这简直就是在抹灭人性,白绫仙君,为何不能念人情,不能听杂乐,不能享美味?”赵止放下琉璃杯,透亮的眼神突然看向‘荼’,她的手心摁在‘荼’的手背上,抬起身。 香甜味猝然向‘荼’靠近,少女仰起头,带着甜意的嘴直接贴在‘荼’的嘴唇上,温柔贴上冰冷,少女的嘴唇如同花瓣一样颤动。 她像只小兽一样咬着‘荼’的嘴角,试图把自己满唇的甜意全都渡到‘荼’的嘴上。 桌子下,‘荼’的手克制地攥起,他怔在原处,心中的异样感破土而出,来得尤其汹涌,汹涌到他这次再也没听见那些说‘你错了’的声音。 赵止的嘴唇贴着他的嘴唇,笨拙而用力地亲着、碾着,‘荼’仿佛听见了什么东西崩塌的声音,白绫下的双眼中,升上不可言状的、如同坚冰一样侵占欲。 ‘荼’的神识里响起很多不可言说的声音,那些从未出现在、也不可能出现在四书五经中的话语。 一直克制的手抬起,捧起少女的后脖颈,‘荼’弯下腰,想要加深这个吻,但就这一刹,少女像是若有所感得从他的怀中抽离,开始抹起自己的嘴唇。 赵止的嘴唇由浅红变成深红,且泛着诱人的光,看得白绫之下的眼神愈发加深。 赵止像是看不出‘荼’的神色,她懵懂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语气里好像还带着气,“你以后不准看这种书了,字里行间都不让人吃饭,这谁能受得了,简直就是在教人受苦!”她有意无意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你看,石榴汁多甜啊,如果以后连石榴汁都不能喝了,岂不是可怜。” ‘好感值+5’的提示音在赵止的脑海中响起,她直接把‘荼’的《屠》给拿走,走得飞快,只留下一阵石榴汁的甜味。 留在原地的‘荼’神色不明,竹林下,修长的人影抬起了手,似乎按在了自己的唇上。 第54章 回成化阁的途中,因果对赵止说,“宿主,卡牌的阵法升级完毕了,现在它是个被投入二十分好感值的阵法了,希望以后能争气些。” 因果做梦也没想到,二十分的好感值果真十分争气,争气到直接把业溟给传送到了成化阁中。 当赵止在自家院落看到业溟的身影后,因果已经惊讶到失语了。 少年神祇立于榆树旁,玄色的衣裳上趁着显眼的金,他的手点在榆树上,而榆树身上阴影似乎也蔓延到业溟的侧脸上,他神色冷漠而阴沉,赵止远观他的时候,心中也不由自主地察觉到类似敬畏的情绪。 但这情绪很快便消失,少女的脸上升上惊讶,她走到业溟身旁,本着礼数行礼,周到而温和地敛起自己的惊讶,“少君大人,你怎么来这里了,你...是同我一样莫名其妙得会被传送来去吗?” 业溟这才看向赵止,垂下的眼眸幽黑,“你真的很善于用你的神情,你真的懂这些神情所表达的情绪吗?” 赵止不太理解地看向业溟,“我听不懂少君大人在说什么。” “刚才数息之间,你先装出惊讶,然后又变得周到,还故意在我面前收束起惊讶。”业溟一针见血,“你做得很好,可惜我在梦里看了你太多这样的转变。” 少女依旧一幅不明白业溟在说什么的模样,语气愈发温和,“少君大人,我说过,梦不作数的。” “那什么作数?”业溟的手指突然摁在赵止的嘴唇上,“你嘴唇上的红作数吗?” 赵止几乎立马就想后退,但业溟靠近她,一只手挑起了她的下巴,另一只手摸着她的嘴唇。 “你的嘴唇上有不属于你的味道。”业溟冷静地说。 “是石榴汁。”赵止说。 “你知道我说的是谁的味道,”业溟的指腹缓慢地擦拭赵止的嘴唇,“嘴唇这么红,刚才应该很激烈吧,你咬他了吗,还是他咬你了?” 业溟的话句句不提赵止到底做了什么,但句句都在暗示赵止到底做了什么。 “少君大人,请不要妄自...”赵止的话被业溟的手指打断,“唔...” 就在她张嘴的时候,业溟的手指伸到了她的唇舌中,业溟的指尖轻微地搅动过少女的舌头,抚过赵止的贝齿,赵止的眼尾几乎立马就红了。 赵止慌乱而狼狈地从业溟的束缚中挣脱出来,对上少年神祇眼中几乎要化为实体的恶劣。 “舒服吗?”业溟并不擦拭自己的手指,语气里有冷漠的嘲弄。 “请少君守礼法。”赵止避开业溟的视线。 业溟却笑起来,“你不回答我,我怎么知道你现在的慌乱到底是不是真的?” 此时一群随走进院落,远远地听见有人对他们的少主说话,虽没有听清到底在说什么话,但语气十分刺人,甚至还让他们听出些嘲弄来。 他们刚才特意在庭院外停下脚步,就是因为他们在等待少主下手——这人敢这么跟少主说话,估计马上就要成为少主的刀下亡魂了。 果不其然,没多久庭院里就没了声音,随从们垂首畏缩地踏入庭院,希望少主不要迁怒于他们。 结果一抬头,嚯,那人竟然还活着!倒是他们的少主,眼神十分不自然地避开那人的视线。 一众随从们瞬间对业溟屏声敛息,开始想象这人到底有多大的来头,竟然能在对少主说完那些话后还能完好无损。 “少主,”随从们呈上案板,“无名仙君托人来送药,这些都是仙君送的药膏。” 案板上,药膏被盛在白瓶中,瓶口塞着镀有银色的墨珠,随从们放下案板后退下。 赵止还没走上前,业溟拿起案板上的白瓷瓶,放在手中端详,仿佛能通过药瓶看出送药的人。 业溟放下药瓶,看向赵止,语气里充满了不明的意味,“你的品味真怪,竟然会去亲吻一块坚冰。” 第二十四章 ◎恪守兄妹之礼?◎ 因果已经麻木了,无论现在业溟说出什么话,它都不会再惊讶了,这位神祇像是无所不知,偏偏又不说出祂到底知道些什么。 难不成,祂真的能从药瓶上,看出送药人的性情么? 送药的弟子回去复命,说话时不敢抬眼看‘荼’,一直保持躬腰的姿势,“仙君大人,药已然送到,我们没瞧见赵姑娘,只看到了成化门少主以及另外一位认不出身份的公子,与成化少主关系甚密。” ‘荼’落在宣纸上的笔一顿。 弟子继续说,“没曾想成化少主竟然还有亲近的朋友,在下还是第一次看到成化少主和他人勾肩搭背。” 勾肩搭背四个字说完,此弟子突然打了一哆嗦,他不明所以地抬起头,发现天色突然变得雾蒙蒙的,刚才不还是大晴天么,怎么...怎么感觉要下雪了? 他再抬头看无名仙君,虽然仙君依旧平日里的模样,但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比以前更冷漠了,弟子莫名其妙地觉得心慌,找了个借口赶紧告退。 雪没下成,但还是下起了绵绵细雨,雨珠打得‘荼’院落里的竹子四处摇晃,赵止撑着伞来到‘荼’的住处,她看向在雨中摇动的青翠竹子,不禁想到前几日看的一本志怪小说。 ‘荼’立于池塘旁的行廊处,手中拿着竹简,此情此景此人,像是佛经中才会出现的菩提图。 赵止踏上行廊,放下手中的伞,小声且快步地走到‘荼’的身后,而后坐到行廊上的椅子上,“白绫大人日安!” 第55章 ‘荼’垂首看向赵止,神色比往常冷漠了些,但少女丝毫不在意,反而脸上挂笑地讲起趣事,“白绫仙君,我近日看了一个志怪故事,根竹子有关,我看到你这满院的竹子,一下便想起来了。” 她说,“故事里说,但凡生长在神祇周围的万物,总会受到神力润泽,比其他生灵长得更快。曾经有一片竹子被养在神祇的庭院中,没过多久,那些竹子便成仙了,被唤作竹枝仙。” 说完此话,池塘边在雨中被吹打的竹子停止了摇动。 ‘荼’看向少女因为说话不断翕动的嘴唇,耐心地听少女讲故事。 赵止接着说,“竹枝仙觉得神祇十分伟大,它把自己当成了神祇的守卫,它厌恶一切试图靠近神祇的人,觉得只有天地才配与神祇同存,它远远地看着神祇,并用阵法困住一切前来叩见神祇的人。它会用阵法锁住那些人,然后营造虚假的梦境,让那些人沉入梦中醒不来,而后它再用竹枝活生生将那些人缠死。”说到这儿,少女露出不忍的神情。 赵止继续说,“逐渐的,竹枝仙成了一位邪仙,被神佛们逐出了仙境,天降大罚,人间的竹子们也因此受到影响长出了竹斑。” 说完后,赵止像是状似无意一样把手伸到行廊外,触摸快要探进亭台里的竹子,“真巧,这些竹子上也有竹斑。” 廊外的雨水很快把赵止的胳膊给打湿,她后知后觉地收回手,“都湿了。” ‘荼’拿起绸布,给赵止擦拭身上的雨珠,绸布上绣有遒劲的草书,墨色晕染。赵止笑着看‘荼’,“谢谢白绫仙君。” “药收到了吗?”‘荼’问。 “收到了。”赵止说,“昨天晚上我自己涂的,完全没有白绫仙君给我涂的好。” ‘荼’放下绸布,指腹却因为少女的话一热。 “昨日送药时,弟子说你府上有他人寻访。”‘荼’说。 “有人?”还能有谁,当然是业溟,少女作出苦恼的神情,“啊,”少女像是这才想起来似的,“业溟啊。” “业溟?”‘荼’觉得这个名字给他一种熟悉感。 “是啊,”赵止叹气道,“一个棘手而烦人的客人。” “可不能让他们两个碰面了。”因果在赵止的脑海中说,“我都不敢想象那场景到底会是怎么一个模样。” 棘手而烦人的客人依旧在成化阁中,花十五分好感值升级的卡牌好像点在了业溟的身上,因果对此几乎无言。 赵止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在桌旁雕刻榆木的业溟,人是卡牌召唤来的,却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因果在数据库里不断探测整理数据,“宿主,我肯定会找到如何掌握卡牌阵法的办法的,你再等等。” 赵止坐在石桌旁,发现庭院里的榆树少了一棵,再看向业溟手中的木头,顿时明白了这被雕刻的榆木从何而来。 业溟专心做着手中事,少女便也温柔地坐在一旁,但当侍卫们走入门庭时,赵止神色敛下,再次变成玉面阎王的成化门少主。 业溟放下雕刀,转头看向赵止,将她瞬间转变的神情纳入眼中,嘴角扬起嘲弄的笑。 “少主,流水城主前来拜访你。” 流水宫的弟子们开道,流水城主被簇拥着走到赵止面前,虽为长辈却向赵止行礼,“成化少主,久仰大名。” 流水城主身后跟着楚玉儿,她用好奇的眼神打量赵止,这一看,眼皮子一跳,这人长得竟然比秦司术还要俊朗。 赵止也看向楚玉儿,她的视线停留在楚玉儿腰间挂着的香囊上,香囊的表面绣有竹子,每段竹枝上都附有竹斑,这让赵止不由地又想起那个志怪小说,故事里的竹枝仙喜欢附身于心中有怨气的人身上,而后再不知不觉地靠近它所认为的、不应该靠近神祇的人,找机会不知不觉地下手。 楚玉儿像是注意到赵止的视线,脸上一红,立马侧过脸,在心中默念三声秦司术。 流水城主一直在说客套话,言语间有把门中弟子送往成化门中修习的意向,语气里也十分敬重成化门的师祖,也便是赵止名义上的父亲。 楚玉儿再次看向甚少言语的赵止,从刚才她就能看到赵止的身旁站着一团金光,十分显眼,但又不知道是什么。 于是在随从们换茶时,楚玉儿拉住流水城主的袖子问,“父亲,你看到成化少主身旁的金光了吗,那是什么,我怎么从未见过?” 一向博闻强识的流水城主也不能确定,“也许是成化少主修为过高而产生的灵压吧,他少年英才,身上总有些异于常人的特质。” 金光处,业溟一直冷漠地看着这两人谈论自己,他的视线也落在楚玉儿腰间的香囊上,唇角微挑,隐约扬起冷笑。 此次拜访,楚玉儿发现成化少主不像传闻中的冷血残忍,不由地大起胆子问道,“少主,不知道你前几日有没有收到一本棋谱?”她补充道,“是《入门棋经》的抄本。” 听闻书名,业溟冷淡地看向赵止。 “收到了。”赵止像是没感受到少君大人的视线。 “那是一位...”楚玉儿皱起眉,像是在斟酌着用语,“一位我也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姑娘托我送到您阁中的,说实话,成化少主身份尊贵,让我不禁生疑,”楚玉儿说,“这位不知出处的姑娘送棋谱给您,可能另有所图。” 第56章 楚玉儿见赵止神色不动后,继续往下说,“而且我在丹修赛上看到她被无名仙君拉走,且形容密切,似乎关系非常不错,我说这些,是觉得这位姑娘似乎对少主您有不可说之心,还请少主注意提防这位来历不明的姑娘。” 赵止冷漠地颔首,“姑娘有心了。” 楚玉儿欢欣地笑起来,而她腰间的香囊突然掉落到地上,像是无声地在骂人‘蠢货’。 城主大人让随从们呈上一些流水宫的丹药礼,而后携楚玉儿和弟子们告退,随从们也退下,庭院里一下空旷了不少,只剩下赵止和业溟。 业溟漫不经心地用雕刀雕刻榆木,手下的长筒已成雏形,木头的每个关节里都续有可伸缩卡进长筒里的细枝。 业溟看向赵止,“无名仙君,就是那块坚冰吧。”少年神祇的语气有些阴鸷。 赵止对上业溟的视线,语气温和,“少君大人,您又说些我听不懂的话了。” 说话间,之前楚玉儿掉落的香囊在地上滚动起来,不断有东西在鼓鼓囊囊的香囊袋子往外爬,一节竹枝,两节竹枝,三节竹枝... “啪”得一声,香囊袋子被破开,土地攒涌,数百枝竹枝突然从地底暴起,以茫茫之势张牙舞爪地抽向赵止。 赵止往后退,周身扬起蓝色的光电,那些竹枝比铁石更硬,抽在赵止的周身,一下破开平日里根本牢不可破的雷电灵力。 竹枝包围向赵止,石台、亭柱全被竹枝抽断,碎石和木屑四处飞舞,“砰”“砰”声不断。 “竹枝仙。”业溟看向被竹枝围攻的赵止,冷眼旁观,甚至还往后退了几步,那些碎屑根本近不了他的身,但凡飞往业溟周围的,都会被金光融化成齑粉,在空中扬成尘灰。 因果见此,有些欲哭无泪,“宿主,业溟是真的不喜欢你啊,不愧是对你好感值为零的神祇,根本都不来救你。” 赵止拽住抽向她的巨大竹条,神色莫测,“不需要他救。”她说,“有可以让我控制竹枝仙梦境的道具吗?” “有,有个ssr级的‘虚假梦境’,需要八分好感值。” “兑换。” 八分好感值兑换完毕,【恭喜您,获得ssr级的‘虚假梦境’,对任何人都有效,持续时间根据被使用人的能力变化,最少一个时辰。】 因果帮赵止兑换完道具后,才后知后觉地说,“宿主,你是不是早就发现竹枝仙的存在了?今天你去找‘荼’的时候,便提起了竹枝仙的故事。” “是。” “既然发现了,为什么不先下手为强?” “我需要它的阵法。”赵止冷静地说,“既然少君大人喜欢谈论梦境,这一次,便和我一起做场梦吧。” 竹枝越来越狂躁,竹枝仙开始营造法阵,四周狂风暴起,全都围绕向赵止,而赵止的周身也不断涨起大片的雷电,涌入风中,让滚动的风中雷声不断。 在阵法完全形成前,赵止从风中走出来,她的衣裳已然被竹枝划破,但神情中不见半点狼狈,如同一杯氲在杯中的热茶,连晃都不带晃的。 “少君大人。”赵止看向置身事外的业溟,笑得温文尔雅,“得罪了。” 业溟冷漠地看向赵止,而后略微怔愣地看着赵止一只手主动拽住竹枝,另一只手兀然地拉住他的手,下一瞬,竹枝仙的阵法结成,数万根竹枝遮天蔽日,直接将二人全都吞没入阵法。 在黑暗完全吞没赵止前,她说,“使用‘虚假梦境’。” 玄色ssr卡牌生效,遁入万千的竹枝中。 竹枝仙,仙竹枝,惊梦不眠。 业溟的耳畔响起马蹄声,不断有将士的走动声,套有盔甲的战马整齐地被将士们牵走,将士们看到业溟后,停下脚步,齐声说,“少将好!” 苍茫的平原上,沿河驻扎的帐篷起伏不断,战士们用绳子吊起弩车,收于兵库中。 业溟睁开眼睛,有些茫然,眼前的将士们已然牵着马离开。 少将?他是少将?这是一个很熟悉的称呼,眼前的场景也十分熟悉,他似乎很久以前在这里经历过很多战役。 他看向帐篷前的绛红色旗帜,旗面上绣有一个张牙舞爪的大字,‘齐’,与天齐寿的齐,齐朝的齐。 业溟记得确实有这么一个朝代,但心中有个声音告诉他,齐朝已经过去很久了,那是许久之前的转世。 转世?他为什么要转世? 此时,帐篷的帘子被掀起,一个垂束起青丝的少女走出帐篷,径直走向他。 少女的袖子上缠有白条,眉眼如画,见到他后却眼神一亮,“你回来了。” 业溟对上少女的视线,眼神不由地柔和下来,但另一个声音告诉他,他不应该对少女是这个态度,但很快,这声音就消失在少女的话语中。 赵止凑近业溟,抬起手,按在少年将军透着血色的右肩袖上,语气温柔,“业溟哥哥,你怎么又受伤了?” 业溟有些怔然,他抬起手想要用手按在少女的手上,但又隐忍地往后退,“无碍。” 赵止温柔地对业溟笑,这温柔十分扎眼,少女的温柔,如同水墨,往业溟的四周缠绕。 但水墨只可观,不能饮,如若饮了,是有毒的。 赵止举起手上的酒杯,递到少年将军跟前,“业溟哥哥,祝贺你得胜归来。” 第57章 业溟拿起酒杯,有些不自然地一饮而尽,“小事。” 远处的将士们交头接耳,“少将对他嫡妹可真好啊,从战场上回来,第一件事便是来看她。” “什么嫡妹,没发现少将和赵姑娘的姓氏都不同么,少将是被赵姑娘家中收养的,两人可没有血缘关系。” “怪不得,我看平日里少将看赵止的眼神并不像是兄妹,有一次我看到赵姑娘习书累了,趴在亭子下的桌子上睡着了,少将便在亭外守了姑娘一夜。” 有大胆者便不禁开始怀疑,“少君和赵姑娘之间,会...恪守兄妹之礼吗?” “小声点儿,小心你的头被砍了。” “恪不恪守兄妹之礼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现在赵姑娘饮酒的杯子,刚才少君才用过。” 业溟垂首,看着赵止小口地饮酒,少女的唇印和他饮酒的地方重叠,业溟背在身后的手不禁一紧。 第二十五章 ◎“谁是你哥哥?”◎ 赵止的父亲是先骠骑卫上将军,赵家世代武将,到了赵父一代,异域来犯但朝廷腐朽,一时间内忧外患,赵家有劲儿无处使。 君王听信小人的谗言后不重用赵家将,赵家没落,赵父在三十五岁的时候被召回京,从上将军被贬为一个小武官,业溟便是在那时候被赵父带回来的。 赵止第一次见业溟的时候,业溟用玄色战甲将自己裹得紧紧的,不让外人靠近,不梳头发,杂乱的发丝下一双眼睛如同狼崽一般凶狠。 赵家父母虽然仁慈,但对于领进家门的业溟也没有办法,他们不是很贴近子女的父母,大多数时候,主动且不断靠近业溟的,只有赵止一个。 她总是往业溟的房外跑,少女从窗口探进半个身子,无论业溟再怎么瞪都不走,一声又一声地叫,“业溟哥哥。” 刚开始,少年完全不搭理她。 一年过后,业溟会阴鸷地说,“谁是你哥哥?” 两年,三年,四年...总跟在业溟身后的赵止变得和他并肩而行。 业溟的语气总是恶劣而直白,少年会在大雪天的时候,“啪”得把鹤氅盖在赵止的身上,“再这样下去,你迟早冻死在外头。” 少女裹紧鹤氅,把脸埋在绒毛中,总是那般温和,“我有业溟哥哥,不会被冻死的。” 赵父三十五岁被贬,那一年,齐朝君王将边境割让给大金,换得二十年的苟且偷生,二十年后,豺狼再犯,已经双鬓染白的赵父再次被征用,抱着一坛老酒上了战场,老夫聊发少年狂,只可惜刀剑无情,最终命丧黄泉。 赵父的尸身被送回赵府的时候,赵止哭得晕在了业溟的怀中,尚未及冠的少年握紧了拳,看向东方君王所在的宫殿。 赵父似乎在沙场中早就预料到自己会身亡,留下了遗书,满纸墨字,全不离杀敌卫国四字。 ‘赵止、业溟吾儿,现齐朝内忧外患,少年人当负起少年的责任,为父从小教你们习武、习军书,便是希望你们有一日也能为国为家站出来,不要怜惜你们的性命,为这山河和百姓做出一些事来。不要怨恨君王的无情,不要为我的死亡而伤感,更不要畏惧未知的前途。’ ‘赵止吾儿,为父知晓你性情温和,不喜打杀,但桃花马上请长缨,男儿做得的,你只会做得比他们做得更好,望你能继为父遗愿,去你该去处,救你该救的人,记住,你不是在杀人,而是在救人。’ ‘业溟吾儿,你与赵止不同,性情过于刚硬,为父知晓你心中有万丈豪情,也知道你排兵布阵的惊人之才,为父希望你不要把这些才能耗费在仇恨上,沙场需要你,大齐也需要你。’ 遗书最后,似是血,也似是泪,是赵父年已老矣的遗憾和不甘。 ‘杀敌,杀敌,杀敌。’ 赵止将这封遗书裹在白布中,系在了自己的右胳膊上。 她从小习武,是跟着业溟学的,母亲总说她练个小刀就算不错,但业溟教她的却是大青兕,等人高的长刀,刀身刻有兕的图腾,少女握在手中,并不显得突兀,反而为让水墨色中多了一抹金气。 业溟一招一招地教她的时候,她从未想到自己真的会用上。 朝廷缺人,业溟请命上阵,君王不相信从未上过战场的业溟,只给他任了个军夫长的小官,麾下仅有五十余人。 业溟所在的队伍里,将领无能,率三万精兵冲锋,被大金用山石困住,敌军毁堤坝放洪水,最后三万精兵只剩下几百人。 但就在这个时候,业溟率领他手中仅有的五十人,趁夜色直入敌营,少年持重剑而入,身影如同天地掷下的沉铜,震得敌营粉碎,放火、走水,剑挑长矛,业溟杀得满脸满身都是血,把重剑插入敌营将领的心口中,神色冷漠而阴沉。 敌军将领不可置信地倒在地上,至死都没想明白这位无名的少年到底是何方神圣。 此战一打,少年的名声天下知,君王知晓此消息的时候震惊地差点从皇位上滚下来。 世人都知道,大齐出了一位少年战神,以少胜多,杀敌如入无人之境,回朝觐见帝王地时候,不下跪,不称臣。 少年冷眼地看向君王,“你忘记了当年先帝一统天下的诏令了吗?” 君王虽羞恼,但大齐无人可用,业溟的出现就像是死水里终于冒出的气泡,不可不用,不可不敬! 第58章 业溟被封为少将,是从古至今最年少的上将军。 无论是权贵和百姓,都十分惧怕这位杀敌不眨眼的少将,敬而远之,但这位冷漠阴沉的少将,却因为赵止不肯见他而皱了眉头,少将周围的将士们都跟着焦头烂额,四处寻找怎么哄女儿家开心的法子。 赵止之所以如此生气,完全是因为业溟完全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战场上受了肩伤,竟然过了半月才想起来处理,要不是赵止偶然撞见,这人估计要等肩废了才知道治疗。 业溟已然在赵止的房外站了许久,一个在战场上无所不能的将军,此时看上去甚至有些可怜,他用剑挑开赵止房外木窗上盖着的帘子,探半个身子进去,像极了幼时赵止来找他的模样。 赵止坐在屋内看兵书,书敞开着,其实一个字都看不进,她听见剑鞘掀开帘布的声音,也知道业溟已经在她门外站了许久。 赵止纤细的手指再翻了几页书,再也忍不住地站起了身,平日里温柔的眉眼冷漠起来,就像是黑白分明的水墨图,不肯着一点颜色。 业溟直直地盯着赵止。 “你站在外面干什么,”赵止走到窗边,就算生气,她的语气依旧温和,“你难道不会喊我吗?” 赵止小的时候,还知道一声声地叫‘业溟哥哥’,来让业溟注意到她。 业溟收回剑,幽黑的双眸看向赵止,“我的伤已经好了。”他这人说起排兵布阵说起车马时从不短词,现在却连一句“对不起”都说不出。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受伤了?你知不知道就算它现在好了,以后也会留下后遗症?”赵止的眼眶有些红。 一看到这抹红,一向镇定自若的业溟反而慌了,“不会有后遗症,大夫说我的身体很好。”他甚至直接扒开自己的衣裳,把裹着绷带的肩给赵止看。 赵止看到那层层包裹的绷带后,眼皮又狠狠一跳,她放下手中的书卷,用手拽住业溟的胳膊,踮起脚尖,直接张开嘴咬住业溟的肩膀。 少女咬得很用力,业溟一怔,没有觉得疼,反而觉得痒,他低下头,能看到赵止因为垂首而露出的脖颈,纤细而白。 两人一个站在窗外,一个站在窗内,影子却靠在一起,帘布的遮盖下,业溟任由赵止咬着自己的肩膀,他侧过视线,试图掩盖自己眼中的晦暗。 他有罪,他对自己的嫡妹有了异样的感觉,刚才的那一瞬,他甚至想啃咬赵止的脖子,狠狠地。 自此以后,每回业溟征战归来,赵止都会看他身上有没有伤,从不允许他怠慢,战事逐渐吃紧,将士们出征在外,越打越远,越打越难。 齐朝只有一个业溟,但齐朝外有无数个像大金一样对齐朝疆土有觊觎之心的外邦,山高水远,从平原打到沙漠,从沙漠打到深山,军马疲倦,朝廷却依旧昏庸,外域的侵袭和朝廷的无能如同烧在疆域上的燎泡,一燎便是千疮百孔。 征战的途中,饿殍千里,百姓们穿着破落衣裳,一见到有业溟的战旗,便跪下称之为神,业溟想要扶起那些百姓,百姓却后退着不肯起,他们甚至会画下业溟的画像,摆放到家中叩拜。 “你觉得为什么百姓们要信神?”业溟看向赵止,“信神有什么用?” 赵止将青兕横放在马上,对上业溟的视线,“他们太苦了,如果再不拉扯些信念,便真的再也支撑不下去了。“ 夕阳镀在业溟的盔甲上,泛着柔化的金光,少年将军若有所思地看向赵止,“你难道不想信些什么吗?” 赵止笑着看向业溟,“我只信你。” 业溟冷漠地避开赵止的视线,握在身后的手却狠狠地攥起,像是在忍耐着什么,他看向赵止胳膊上缠着的白布,彻底不再说话。 征战不断,朝廷却在入冬的那一天,没有再给将士们拨外援。 赵止有时候会想自己的父亲是不是有些愚忠,此朝此代,如此的朝廷,早该推翻了才对,她相信,如果不是因为父亲的临终嘱咐,业溟那样的人,早就在第一次班师回朝的时候便会剁下皇帝的项上人头。 他完全做得到。 征战万里,却没有后援,业溟的队伍里人越来越少,赢三场战役,由三万变成两万人,赢十场战役,由两万人变成五千人,赢完二十场战役,队伍只剩下一千人。 马革裹尸,素缟不断,业溟的耳畔响起悲恸的哭声,他听到这些哭号,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听了几千年、几万年这样的悲痛欲绝,绵绵不绝,此痛无边。 赢下第三十场战役的时候,业溟身后只剩下三百人,朝廷那头已经完全没了音信。 但就算如此,业溟还是屡战屡胜,外邦和异域的将士们听闻业溟二字,都会纷纷调转马头,仓皇而逃。 在月末的时候,粮库里完全没了粮食,已经有将士开始啃树皮,他们越过沙漠趟过平原来到异域深处,他们退无可退,等待他们的宿命只有破釜沉舟。 敌军的城池庞大,战甲无数,这三百人都知道自己终究一死,但个个眼神都如同饿狼一样,死盯着异域的城池和疆土。 少将军可战,他们便也可战。 赵止知道,这是一场看得到尽头的战役,业溟现在不是神,而是下山的人。 这一战之前,赵止挽起衣袖,将裹有先父遗愿的白布扎在胳膊上,她翻了许多军书,但这些书都告诉她,这是一场必死的战役。 第59章 她枕着军书入睡,当天夜晚,业溟在床边守了赵止一夜,他用晦暗不明的视线一直盯着赵止,像是要把赵止的模样深深地印在自己的脑海中,印在骨血里。 最后一战,他们选择了夜袭,驻扎在树林旁的外邦人被火烧醒,再被一句“业溟来了”吓得肝胆俱裂。 三百人杀疯了,他们像是饿了十几天才被放出来的饿狼,恨不得能生啖敌军的血肉。 马被打落了,他们便贴地而疾步,腿被打碎了,他们便爬到敌军的身上,三百人杀了一晚上,杀得脸上、头上、身上全是血,如同从血窟窿里爬出来的,耳边全是耳鸣,心中只有杀字,再也听不得其他声音。 树林旁的五千人敌军烧得被烧,砍得被砍,业溟活生生用重剑劈开了一条道,一直带军杀到了城墙之下,天还没的时候,外域将士们看到城墙下亮起阵阵火光,扬起了狼烟,再一看,城外哪里还有兵马,出去征战的兵马早就被坑杀在了树林旁。 城内的还有几千余人,慌慌张张地跑出城门外,看到为首的少年将军是业溟后,几乎骇到目眦尽裂,尽管业溟的时候只剩下十几个残兵。 残兵撑着业溟的军旗,嘴中呓语,已是不清醒,赵止下马,接过那人手中的战旗,战旗上都是血,还被火烧穿了一个孔。 那人摇摇晃晃,用嘶哑的声音问赵止,“赵姑娘,我们是不是要赢了...”他猛烈地咳嗽了几声,“我是不是...能回家了?” 战役如高烧,烧得人已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赵止轻声地回答,“是。” 那人被血浆糊到看不清面容的脸扬起笑,像个孩子一样天真无邪,听完这话,他像是彻底地安心下来,沉重的身体塌陷下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战争永远不美丽,赵止想,她看向身后无尽烧起的火,觉得这也许是为什么业溟如此厌恶祂自己的原因,他从人间诞生,能与人共感共情,却偏偏背负战争的命运。 赵止抽起青兕,刺穿一个朝她奔来的金兵。 不断有军马从城中涌出,人山人海,业溟骑着马杀进去,完全不顾后果,城上的箭矢射穿业溟的肩膀,但他也只是一顿,挑起重剑,带着满身的战意扎入血道中。 敌军的死尸被踩在马蹄下,策马而来的业溟带着身后万丈的火光,天地辽阔,像是为他而生,他身上的伤越来越多,身下的马早就死不瞑目。 到最后,城外死尸无数,业溟也已经不能动弹,血不断从他的身上往外流,像是某种圣迹,城内已经没人敢出来迎战,他们忧心忡忡地看向将死的少年将军,畏惧他眼中的光。 业溟撑着重剑站在死尸旁,火在地上的战甲上烧,赵止走到业溟身前的时候,手上的青兕已经断了,她泪流满面,不知道是因为自己疼,还是因为看到业溟身上的伤口。 “死了好多人。”赵止艰难地抬起头看业溟。 业溟的声音已然嘶哑,“谁的错呢?”他像是在自问自答,“我的错。” “不是你的错。”赵止说,“是这个朝代配不上你。” 业溟垂眸看赵止,伸出手,轻轻地擦干净赵止脸上的血,并不像话本里一样让赵止逃,而是沉声问赵止,“你愿意陪着我一起吗?” 一同赴死。 “我愿意。”赵止说完,眼中的泪再也忍不住,断了线一样流下。 “不要哭,”业溟弯腰抱住赵止,“不会再疼了。” 断裂的青兕同时刺穿他们两人的胸膛,而后被业溟扔在地上,赵止跪坐到地上,被业溟抱入怀中。 她艰难地抬起手,伸向业溟的肩膀,说出业溟第一次在竹枝梦境中见到她时她说出的话,“业溟哥哥,你怎么又受伤了。” “你许久没有这么叫我了。”业溟在少女的耳畔说,“再叫一遍。” “业溟...哥哥...” 只不过这一次,再也没有人回了。 战旗斜斜地被插在了沙场上,火光吞噬地上的尸体,城墙之上的人们化为无数的枝条,而后彻底在雷电的击打下震碎。 竹枝仙的阵法被破,耳边的号角声退潮,香囊碎成布条,成化阁地上的竹枝也变成尘灰被吹走。 ‘好感值+5’ ‘好感值+10’ ‘好感值+20’ 赵止睁开眼睛,耳边不断响起好感值的叠加声,因果惊呼,“要么不给,要么给这么多?” 赵止抬起眼,发现业溟站在她身前,眼中先是大梦初醒的怔然,而后愈发阴沉,愈发沉郁,他默不作声,身后却像是扬起一场无声的风暴。 业溟走到她跟前,眼神凶恶到几乎要将她撕碎,咬牙切齿地念出两个字,“赵...止...” 赵止依然容形温和,像是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好感值-20’ ‘好感值-10’ ‘好感值-5’ 因果看到好感值下降后吓得喊出声,“原来神祇的好感值还能减,完蛋了,这下不会变成负的吧!” 因果刚说完,好感值的提示音如同刷屏一样不断响起。 ‘好感值+20’ ‘好感值+15’ ‘好感值-15’ ‘好感值-20’ ‘好感值+30’ ‘好感值-30’ ‘好感值+35’ 因果:“.......” 第二十六章 第60章 ◎“我能让别人给我渡药吗?”◎ 好感值不断波动,最后定在了原来的零点,而后又响起一声‘好感值+10’,可因果却高兴不起来,因为周围蜷缩的万物告诉它,这位神祇生气了。 庭院里的花草在风中缩起根茎,仿佛在颤颤发抖。 业溟走到赵止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赵止,他身段高大,一走近,身影将赵止完全遮罩住,业溟的眼中酝酿着无声的幽黑。 他猛然拽住赵止的手,手作力,赵止吃疼地略微皱起眉,她抬头看向业溟,觉得业溟下一刻就要把她的手腕给捏碎了。 “你就这么想得到我的喜欢吗?”业溟的语气冷漠而阴沉。 赵止对上业溟的目光,一幅不明白他在说什么的模样,“少君大人,喜欢或是不喜欢,从来不是我能强求的。” “好。”业溟的嘴角扬起嘲讽的冷笑,“我现在就带你回去,让你永生永世地都待在我身旁,我给你机会强求。” 此话一出,金色的纹路从他的手心往外蔓延,下一刻,那些纹路如同烙印一样落在了赵止的手腕上。 “宿主,不好!”因果大叫,“祂这是在给你下神谕,一旦生效,你就真的得一生一世被困在祂身边了,再也无法离开半步,你赶紧抽回手,不要让印记完全形成!” 赵止闻言立马抽回自己的手,她手腕上的金色纹路停止变形,定型成一个小型的齿轮,精致到如同鎏金的宝石。 业溟冷下脸色,他再次拽住少女的手腕。 眼见着手腕上的金色条纹再次变化,赵止对因果说,“用第三张卡牌,让他回去。” 透明的卡牌被急急忙忙地被召唤出来,在半空中旋转,赵止手腕上的条纹快要生效的时候,金色的光芒从卡牌中放出,刺眼的光让赵止闭上眼睛,四周空气震动,赵止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已经没有了业溟。 “天啊,”因果后怕地感慨,“幸好这次卡牌生效了,要不然宿主你以后真就要永远禁足在他身边了。” 赵止冷静地垂眼看向自己的手腕,她用手指擦了几下,金色印记依旧完好无缺,纹路很小,如果不仔细看,还以为是她不小心从哪里蹭上的金砂。 “神谕的印记是擦不掉的。”因果担忧地说,“虽然这次神谕还没有完全形成,但正是因为神谕不完整,它有可能会损坏宿主你的身体。” 因果迟疑地说,“宿主,接下来几天,你可能要吃点苦了...” 未完成的神谕如同神祇的怒气,赵止很快就卧床不起,明明不是多热的天气,但屋内仿若升有赤金色的太阳,烤得她的额头不断冒汗,‘炙热的太阳’将她的双颊晒得泛红,喉咙干渴,不管喝多少水都还是不管用。 这全都是因为未完成的神谕,只有赵止一个人能感应到,连治都没办法治。 “宿主你再忍几日,”因果担心地说,“大概再过几天就能好了。” 赵止根本听不清因果在说什么,她窝在榻上,身上什么都没盖,屋子里摆满了冰,但还是半点效用都没用。 热、渴,晒。 她已经在卧榻三日了,依旧不见半分好,都快被无形的炙阳给晒化了。 赵止有如中暑,在榻上翻转了个身,半梦半醒中,她听见有人推开了门,似乎唤了她的名字,她“唔”得回应,说不出完整的句子来。 ‘荼’指节分明的手覆盖在赵止的额头上,因为她额头上过高的温热而皱起眉。 少女却因为他冰凉的手而缓开了紧紧皱起的眉眼,额头轻轻地在他手心蹭了蹭。 过了会儿,那种冰凉的气息从赵止的额头上离开,她有些着急地想要起身,却又被蒸腾的热气给摁回榻上,动弹不得。 “水...”赵止渴了。 过了会儿,床榻旁再次传来翕动声,浸了水的绸布覆盖在赵止的脖子上,轻缓地开始擦拭她脖子上的汗。 浸着水的绸布从她的脖子擦到下颌,‘荼’换上新的绸布,给赵止擦脸。 赵止的双脸因为热泛起不正常的红,额头上还有汗,她像是一个人还停留在漫天都是蝉叫的大暑之日。 擦拭中,赵止逐渐睁开眼睛,看到是‘荼’后艰难地开口,声音也像是被大暑的热气给晒化了一般,“白绫...哥哥。” ‘荼’擦拭的动作略微一顿,他把绸布放回冰盆中,语气有些冷,“怎么会病成这样?” “不碍事的,也没有多严重。”赵止想要抬起身,却发现十分乏力,于是她费力地抬起脑袋,把自己的下巴搁在‘荼’的肩上,“也不疼,就是有些热。”她被热得胡言乱语,“也不晕,就是有些晃。” 不等‘荼’开口,赵止继续往‘荼’的怀里靠,“白绫仙君,你的身上冰冰凉凉,好舒服啊,比屋子里的那些冰还要舒服,让我靠一靠,就靠一会儿。” 本来想要推开少女的‘荼’停下动作。 “下次若是病成这样,”‘荼’显然是第一次关心他人,说话的语气有些生硬,“可以让人来唤我。” 赵止先是笑,而后轻微地在‘荼’的怀里点头,“好。” “白绫仙君,”赵止的语气有些委屈,“这还是我第一次被人主动关心,从前在成化门的时候,他们只让我修仙,只让我争第一,即使我病了,他们也从来不管我。” 她紧紧地黏在‘荼’的怀中,“白绫大人,我只有你了。”她又说,“还是你对我最好。” 第61章 ‘荼’垂眸看着少女柔软的脸庞和毛茸茸的头发,他第一次看到世间有这么柔软的存在,像是某种小动物,或是某种必须要护在手心中的宝珠,如若不悉心护着,稍不注意就会化了。 “白绫仙君,我又渴了。”赵止说。 “我给你备了药。”‘荼’说,“先喝药。” “不要。”少女立马皱起眉头,“不喝药。” 赵止再次试图卖乖地讨巧,“白绫仙君,仙君大人,仙君哥哥,我不要喝药,本来就不舒服,如果再喝上药这么苦的东西,就更不舒服了,我想喝水。” ‘荼’冷淡的语气不容拒绝,“喝完药才能喝水。” 赵止泛红的脸颊鼓起,她一边抽离‘荼’的怀抱一边说,“药太苦了,不想喝,即使不喝水我也不想喝药。” ‘荼’按住赵止往后仰的后背,不让赵止从他的怀中离开,赵止试图挣扎了几下,最后实在没有劲力,无奈地瘫在了‘荼’的怀中。 “那行吧,”少女转了转眼珠子,语气里有些故意能让人察觉出来的狡黠,“除非...除非白绫仙君亲自喂我,如果这样的话,我便勉为其难地喝上几口。” “嗯。”‘荼’拿起药碗,“我喂你。” 赵止往后退,赶忙又找补道,“不是用勺子喂,是用嘴喂,唔...” 赵止话说到一半,指节分明的手捏住她的双颊,柔软的脸颊肉被握在‘荼’的手中,她的嘴被迫打开,眼见着盛满药的勺子就要往她的嘴中探来,她害怕地闭上双眼。 ‘荼’看向少女紧紧闭上的双眼,嘴角扬起不明显的笑,勺子被放回案板上。 赵止屏住呼吸,但冰冷的勺子并没有探入她的嘴中,她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勺子呢? ‘荼’单手作力抱起赵止,让她坐在他的膝盖上,而后弯下腰。 赵止睁大眼睛,‘荼’冰冷的唇印在她的嘴唇上,滚热的药被灌入她的嘴中,“唔...”少女根本来不及说出任何话。 ‘荼’用力把赵止揽在自己怀中,一碗药越来越少,全被他渡入了少女的唇舌间,喂得少女直喘气,嘴唇泛红,嘴边还不慎有药汁往下流淌。 ‘荼’垂首看着眼尾泛红的少女,他伸出手,擦拭干净赵止嘴角的药渍。 赵止羞得不敢看‘荼’,满嘴都是药味,她把脑袋直接埋在荼的怀中,还在喘着气。‘荼’伸出手,轻轻地拍着赵止的后背,像是在给躲在他怀里的兔子顺气。 ‘好感值+5’ “还苦吗?”‘荼’问。 “不苦了。”赵止依旧躲在他的怀中不肯出来,像说悄悄话一样开口,“白绫仙君,我觉得这是不应该的。” “什么不应该?” “我刚才只是说着玩儿的,我觉得...”赵止微微抬起头,“你不应该用嘴给我喂药,这是不对的,太过,太过...”少女“太过”了半天,也没说出个太过什么来,只能轻声说,“白绫仙君,你不应该用嘴给我喂药。” “谁规定的?”‘荼’问。 “书上说的,”赵止胡乱说,“我虽然没仔细读过四书五经,但也知道这种举止近乎于放浪形骸了,这太...太折损仙君了,我感觉我好像把仙君给带坏了。”赵止低下头,像是个闯祸的兔子。 “你病了,”‘荼’一如既往地冷淡,“我只是在给你喂药。” “那...”少女抬起懵懂不明的双眼,“如果我以后生病了,但白绫仙君你不在我身边,我能让别人用嘴给我喂药吗?” 屋内的空气一下冷下来,紧闭的窗户甚至震动了一下。 沉默了片刻,‘荼’冷漠地吐出两个字,“不能。” 赵止因为‘荼’冰冷的眼神有些害怕,但还是厚着胆子问,“谁规定的?” “书上说的。”‘荼’说得面无表情。 赵止:“......” 门外正在洒扫的随从们突然打了个抖,他们面面相觑,而后不约而同地抬起头,“不对啊,刚才还是晴空万里,怎么感觉马上就要下雪了?” 第二十七章 ◎“又胀胀的。”◎ 云中界没有下雪,但鬼境依旧在下雨。 赵止撑着伞出现在鬼境的时候,身上的热还没散,明明是阴雨天,周身却依旧如同被烤着炙热的太阳,热得她眼尾的石榴状朱砂泛红。 “宿主,你已经有半个月没来找殷至了,”因果担心地说,“祂该不会已经忘了你了吧?” 血雨“劈里啪啦”得拍在油纸伞面上,宣告着鬼境主人不怎么妙的心境。 伞下的少女开口,“一个出外找药的人,是没办法频繁地回来的。” 燃着沉香的鬼殿外,屋檐下的灯笼中转着精细的神鬼图,图中的鬼眼珠缓慢地转动,像是能把世间万物都看得一清二楚。 侍卫们在殿外恭敬地跪下,“主上大人,赵姑娘来了,正往殿内走。” 寂静漆黑的殿内这才有了动静,烛火被点起,殷至漆黑的双眼比黑夜还要幽深,他散漫地把玩着手中的青铜玉,“还知道回来。” 侍立在殷至身后的随从们将殿内所有的玄烛都点上火,阴暗的宫殿一下透着股诡异的温暖,他们都是很久之前便跟随在殷至身后的侍从,能明确地感知到这位赵姑娘对主上的重要性。 “你们倒是会自己拿主意,”殷至阴沉的语气中透不出喜怒,“谁让你们点上蜡烛了?” 第62章 随从们捧着手中的火,点也不是,不点也不是,忽然两股颤颤,生怕世子大人一个不爽利便直接送他们去轮回。 令人窒息的沉默后,殷至这才迤迤然开口,“罢了,点上吧,暖炉也烧上,那小妖身子虚,别被冻死在殿内了。” 赵止哪里会被冻死,她现在快要被热死了。 侍卫们牵引着她入鬼殿,把她送到内殿处便主动告退,一路走来,赵止又热又渴,别人行走在冷峭的血雨中,就她一个人独行在看不见的艳阳天里。 她收起伞,将伞斜倚在殿外的栏杆上,强撑着不适往殿内走,手腕上的银铃随着她的走动声发出轻响。 殷至一闻到那股若有若无的甜味儿,就知道是那石榴小妖回来了。 别人家的石榴都是放在盘子上等着被吃的,就他家的石榴专往外头流浪找药材。 殷至觉得自己也许太惯着这小妖了,这才让她隔了半个月才回来,且中途没有半点音信。 少女今日倒是乖巧,竟然是低着头来见他的,殷至垂眸看向赵止,神色冷漠而阴沉,好似已经不大认识这石榴小妖了。 “世子大人安好。”赵止低声说,头有些发胀,殿内的暖炉热烘烘地烧着,烧得她的脑袋更胀了。 殷至冷淡地开口,“出了一趟鬼境怎么胆子还变小了,抬头...”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少女一个踉跄,直接往下摔去,余光瞥见此状的殷至立马伸出手,堪堪接住少女柔软的身体。 殷至用手揽住赵止的腰,躺在他怀中的赵止已经晕了过去,脸色泛红,脸上不断渗汗,且不停地呓语说渴。 殷至神色一冽,殿中侍立的随从们几乎全都要跪下去。 “把所有的暖炉都关了,”殷至的口吻冷硬到彻底,“取冰块来,把大殿内摆满。” 殷至一句话下去,殿内来来往往的人群们都在快步地凿冰块、取冰饮和扇风,殿内的气温一下变得冰凉无比,殿外盆栽上的文竹已然开始结冰。 被热晕过去的赵止这才逐渐醒过来,睁开眼后先用力地咳嗽了医生,还没等她说“要喝水”,一只指节分明的手便撑着碗喂到她嘴边。 赵止就着殷至扶起的碗大口地喝冰水,一碗水喝完,这才像活过来,她舔了舔自己的嘴角。 殷至冷眼看赵止,“出个门找药材,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世子...”赵止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声说,“我找到了好几种药,但不知道哪些药是我要找的那一种,便试着都尝了一遍,不慎中了招...” “是个药你便尝,”殷至说,“把自己当成尝百草的神农了?” 赵止把头埋地更低,“我错了。” “找个药材都能这样,下次我和你一起出去,看看你到底是怎么尝百草的。”殷至说。 赵止眼皮子一跳,因果率先在她脑海里大声喊,“这可万万不能了!” 幸而鬼世子也是随口一提,他身后的随从们用案板把空了碗的冰饮给取走,一个个都被殿内的冰气给冻到缩脖子。 殷至低头看蜷在榻上的少女,赵止的双颊依旧泛红,但已经不出汗了,他开口,“既然病成这样,怎么不知道先去找个大夫看看?” 赵止抬起眼,眼神发亮地看向殷至,“许久没回鬼境,一回来我便想看到世子大人。”她用手压住殷至绣有松柏白雾图的袖子,继续说,“生病这点儿小事,比起见到世子这件大事来,根本算不上什么。” 少女直直地看着殷至,仿佛天上人世间,她的眼中仅有一个鬼世子。 殷至看着这样的赵止,轻轻地转了转手中的青瓷玉,并不回应。 ‘好感值+2’ 鬼殿外,明明刚才还是苍茫不止的滂沱大雨,现在却突然变成和风细雨,不久后又彻底停了雨,人们也摸不清这变化无规律的鬼境天气。 夜市中的百姓们再次出来摆摊,鬼火招摇地在摊位旁边晃悠,“噗呲”“噗呲”地吐火。 鬼林中,陈拂温一次次向坛中加入不同的咒符,点起香,不多久,一个如尘灰一般扭曲的青面鬼脸出现在她面前。 鬼脸惊悚地撕裂开,“你要问什么?” “我之前对赵止下的咒,为什么一直没有生效?”陈拂温问。 鬼脸张开獠牙,“生效了。” “不可能,”陈拂温皱起眉,“我对她下了那么多次咒,她半点事都没有,我占卜过了,她现在活得好好的。” 鬼脸用让人起鸡皮疙瘩的声音重复道,“生效了。” 陈拂温半信半疑地自言自语,“难道是我的占卜错了?她这么多天没有回来,难不成已经死在外头了?” 陈拂温对鬼脸问,“请问那石榴小妖现在身在何处,神魂可俱全?” 鬼脸并不回答,只阴暗地盯着陈拂温。 陈拂温伸出手,又往坛中倒了一些血,鬼脸这才开口,“神魂俱全,身在鬼殿中,受鬼世子护佑。” 陈拂温手上的瓷器掉到地上,“咕噜咕噜”得不断在地上滚动,她瞪大眼睛,嘴中不断重复着“不可能”,“主上大人如此高贵,怎么可能看上如此卑贱的生命,肯定只是叫她入殿取乐的,对,主上只是闷了,找来一个新的玩物罢了。” ‘玩物’赵止刚吃完半碗冰汤圆,正躺在鬼世子大人的榻上眯眼睛,“终于不热了。”她感慨道。 第63章 她是不热了,但殿内所有的随从们都被冻得打哆嗦,青铜杯上的鬼眼珠已经开始结霜了。 殷至半点不受寒气的影响,他在灯下翻看玄色的奏折,一本一本得看过去,侧脸的轮廓冷硬而严谨,不怒而威。 这还是赵止第一次看到殷至批鬼境奏折的模样,她好奇地看了一会儿,自己也拿了本闲话本在榻上翻看,翻开后才知道是狐狸和书生的老话本,满本的风花雪月铺面而来。 她这个石榴小妖显然未经人事,看到书生和狐狸拉了个手就开始满脸泛红,往后又看到狐狸亲了书生的脸,她惊得直接把闲书给扔开,双手捂住眼睛。 殷至看向赵止,“又不舒服了?” “不是,”赵止用手指小心翼翼地指闲话书,“主人公突然亲近了起来,吓了我一跳。” 殷至走到赵止身旁,抬起手摸了摸赵止的额头,感受到她的额头并不烫后才放下手,“怎么亲近的?” “亲,”赵止小声地说,“亲了一下。” 殷至垂眼看她,“只是亲了一口,你又不是没亲过。” 赵止一愣,声音更小了,“这不一样...书中的亲法,是男女佳偶之间的亲法。” 殷至垂下手,捻起赵止发丝上的石榴坠,他看向赵止,眼中深暗不明,“有什么不同?” “这...”赵止措辞了半天,“我说不出来。” 殷至的声音愈发低沉,他弯下腰,和赵止的视线持平,“说不出来便演给我看。” 赵止盯着殷至的双眼,被殷至双眼中的墨色吸引得一动都不敢动,她向来是最敬仰、最喜爱世子大人的,世子大人让她做什么她便做什么,哪怕是这种事... 赵止抬起手,轻轻地拽住殷至宽大的袖角,她抬起上身,快速地在殷至的侧脸上啄了一口。 殷至还没有来得及感受脸上的温热,少女便如同石榴球一般把自己裹在了被子里,只露出半只眼睛。 殷至神色不明,似笑非笑,他伸出手去掀赵止的被子,“屋内才凉了些,别又把你自己给捂晕过去。” 赵止死死地抱着被子,誓要跟被窝共存亡,过了会儿后,她实在闷不住地从被子里探出脑袋来,“世子大人,我好像有些不舒服。” 闻言殷至立马把视线从奏折上转移,看向赵止,“热了?我让人加冰块。” “不是热。”赵止摇头。 殷至开口,“渴了?” 赵止继续摇头,“也不是渴了。”她用手指向自己的胸襟处,“这里闷闷的。” 殷至闻言抬起手,“哪里?” “胸口闷,”赵止说,“又胀胀的,”她不通人事地皱起眉头,“书上说胸口胀胀的,就是又要变大的意思,可现在已经够大了,真烦人。” 殷至伸到一半的手愣在半空,他侧过视线,僵硬地收回了手。 第二十八章 ◎莫须有的口脂◎ 片刻后,大殿内才响起殷至低沉的嗓音,“小妖,难道没人教过你发育之事么?” “发育之事有些什么?”赵止疑惑地侧过脑袋看殷至,“世子大人懂得那么多,不妨教一教我。” 殷至的视线不自然地避开赵止的脖子以下,也不说到底教不教,“这种事,你跟旁人说过?” “这些私密话,”赵止认真地说,“我当然只对世子大人说。” 殷至垂眸看赵止,眸色里像是压下了什么。 ‘好感值+2’的声音再次在赵止的脑海内响起。 赵止弯下腰,想捡起掉落到地上的闲话书,身子往下垂,她的袖子被榻上的软席钩住,露出纤细而白腻的手腕。 烛光下,赵止手腕上的鎏金细纹泛着光。 殷至走上前,指节分明的手拽起赵止的手腕,视线直落在赵止手腕的细纹上,“这纹路,你什么时候留的?” 殷至语气冷硬,显然想起一个不怎么让人愉快的存在。 赵止的身子倾斜,差些歪到世子大人怀中,她看向自己的手腕,用手指擦拭上面的细纹,“怎么到现在还没消,都已经好些时日了!” 她抱怨地皱起眉眼,“世子大人,这次我出去采药的途中,遇到了一个不讲道理的人,我只是说了他几句,他便开始对我横眉冷对的,也不知道用了什么邪门法术给我的手腕上留下了这般纹路,我用水擦了好几日都擦不掉。” 殷至的手指抵在赵止的手腕上,感觉自己只要稍微一作力少女的肌肤便会被扯破,他看向金色纹路的视线有些阴沉,“这种纹路是消不掉的。” “啊,”赵止连忙道,“这可怎么办,我可不想留着这东西。” “可以盖住。” 殷至的手指在赵止的手腕上缓慢地划过,这种触觉阴而寒,却又透着一股烫,赵止下意识地想要收回自己的手臂,却被殷至牢牢地拽在自己手中。 原先的金色纹路开始消陨,而后爬上一阵玄色的纹路来,却又不是纯玄,透着些白,也有些赭,如同被笼罩在雾气中的松柏旁、燃着的点点鬼火。 玄纹包裹而蜷缩,最后化为一隅如花瓣般的圈形,殷至放下赵止的手腕,“这才稍微顺眼些。” 赵止低头好奇地看着自己手腕上的纹路,用手指擦了几下,发现也擦不掉。 “怎么?”殷至的语气中透着股寒气,“想换成刚才的印记?” “当然不是。”赵止没有任何迟疑地开口,“我是在想这到底是怎么留下的,怎么也擦不掉呢。”她说,“世子大人给我留的,自然停留得越久越好。” 第64章 “停留不久,”殷至道,“最多三日。” “啊,”赵止小声地遗憾道,“怎么只有三日?” “这不是什么好东西,”殷至垂眸看赵止,“超过三日,你的命该没了。” 赵止一动不动地盯着殷至,像是没听懂殷至的话。 殷至盯着赵止的神色,“不怕么?” “有什么好怕的,”赵止眼神透亮而真挚,“如若变成鬼了,便能天天伴在世子大人身旁,岂不是快哉?” 殷至嘴角扬起笑,眼底却还是冷淡,“现在就变成鬼了,你那在人间瞎眼的家人,你便不管了么?” 闻言赵止的情绪低落下去,嗫嚅道,“...不...不能不管的...” 殷至挑起赵止的发尾,散漫地放在指间捻,“以后见到给你留印记的人,记得离他远些。” “但愿永远遇不到了。”赵止说。 “再遇到时,你可以告诉我。”殷至站起身,身影陷入没有烛火的阴暗处,“天地间已经安稳了太久了,乱一乱也不错。” 赵止再次摸向自己手腕的玄色纹路,用可惜的口吻说,“世子大人,这纹路真的不可以再留久些么?” 殷至淡淡道,“不能。” 上古有神,其名为殷至,司灾祸,万物厌之。 作为一个被‘万物厌之’的神祇,殷至的神纹就是一条通向死亡之路的诅咒。 殷至看着榻上仔细抚摸手腕的赵止,如若这神纹真的在她的身上留下超过三日,别说成鬼了,可能连魂飞魄散的机会都没有,便直接消陨在世间,这还是在他未曾复归神位的前提下。 如果真的有一日祂复归神祇之位,以天地赋予祂的灾祸之命途,这一方鬼境,都会在刹那间被卷入地底,成为祂回归神祇之位的路。 可这条路,他走厌了。 殷至看向手下的玄简,想起一些以前的事情。 似乎每次赵止来,总会勾起他以前的一些记忆来,大概是因为殿内许久才来了她这么一个活物,竟然还能从他的手下活到现在。 他的每一次转世,母亲必会因为生他难产而亡,由是天生无母,他坠落时身上便爬有玄色的纹路,如志怪图的扉页,这些玄纹如龙鳞一样保护着婴儿的躯壳,却让接生他的人吓到尖叫晕倒。 出生不祥,大多数家族都会选择将他扔出去,或扼杀在襁褓中,少有的几个留下了他,也会将他扔到偏院去,任他自生自灭,极少数心善的,会继续悉心教导他。 可他是灾祸,他走去哪里,哪里便震荡,哪里便出人命,身边的活人,一个一个地遭霉运,一个一个地死去。 于是再仁厚的圣人,看向他的眼神也开始透露出畏惧,人们害怕他,又杀不了他,个个如同避蛇蝎一样从他身边跑离。 “你安静些,”‘家人们’对着角落里的孩童说,“就像死了一般。” 几千年来,这连绵而阴冷的鬼殿便真的如同死了一般,可赵止一来,整个殿内都燃上烛火,石榴香让阴暗的白灯笼都融暖起来。 “宿主,”因果提醒道,“刚才殷至用神力给你解了业溟的神谕,现在他又开始受到神力的反噬了。” 如果仔细闻,能从殿内的燃着的石榴香闻到一丝血味来,但殷至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反噬,他依旧垂眼看玄简,只是唇色白了些。 赵止看向殷至高大的背影,她转了转眼睛珠,从榻旁拿起《祈神经》,半坐在榻上便直接诵读起来,殷至翻看奏折的动作一顿。 搁在玄简旁的青铜杯柔和地转了转眼珠,“这小妖还算有心,自己身体还不舒服着,竟然能察觉到主上您的不适。” 读《祈神经》其实不是一件轻松的事,这需要耗费诵读人极大的神识力和精力,赵止的身体还没从金色条纹的症状中恢复,再诵读《祈神经》,语气里便有了些吃力。 但少女的嘴角依旧洋溢着微笑,像是在做什么了不得的、让她幸福无比的事,就算中途还因为喉咙干渴咳嗽了一声,但依旧很快地往下诵读。 殷至看向赵止,眼神不明,“不用读了。” 赵止像是听不见,依旧往后翻。 殷至指节分明的手直接抽走赵止手中的《祈神经》,“擦擦你额头上的汗,别再病倒了。” 赵止抬起头,委屈巴巴地看着殷至,“我不怕病,我...”她的眼神比石榴粒还要透亮,“我只怕世子大人疼。”她伸出手重新伸向《祈神经》,“让我再...唔...” 《祈神经》被殷至扔到了地上,他弯下腰,直接把赵止剩下去的言语给吞入了嘴中。 短暂的一吻后,赵止像是呆住了,定在了榻上,一动都不动,而殷至只是拉下厚重的帘子,把赵止待在舒适的榻中。 “安静些,”殷至言简意赅,“休息。” ‘好感度+2’的提示音响起。 帘子外再次响起奏折被翻动的声音,帘子内的赵止摁了摁自己的嘴唇,“因果,我想试一试第三张卡牌到底有没有变得正常。” “现在?”因果有些惊讶,“殷至还在外面呢。” “我知道。”赵止说,“这跟试卡牌并不冲突。” 透明的卡牌再次出现在空中,因果说,“宿主,你试试在心中想一想第三位神祇的模样,应该就能被传往祂身边了。” 赵止闭上眼睛,透明的卡牌散发出金色的光芒,轻缓地包裹住赵止。 第65章 当她再睁开眼睛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周身还是床榻。 “啊!”因果发出尖叫,“不是一样的床榻!” 业溟掀开帘子后,看到的便是赵止乌发倾泻,毫无戒备地出现在他床榻上的模样。 业溟的头发上沾着水气,像是出浴后不久,他先是一怔,而后嘴角升腾出一抹冷淡的笑。 赵止的眼神中都是茫然,“我怎么又出现在这里了,明明方才...我是在自己床榻上的。” “下来。”业溟道。 赵止坐起身,举止得体地从榻上走下来,十分知礼节地朝业溟致歉,“少君大人,出现在这里实非我所愿,又叨扰了。” 业溟抬起手,他从赵止的头发上摘下一串石榴坠,“你什么时候又喜欢戴这些东西了?” 他的视线下落,又看向赵止手腕上的银铃,赵止略微涩然地把手腕收回自己的衣袖中。 业溟的手指又停留在赵止的眼尾上,“我记得你这里之前并没有朱砂。”他擦拭了几下,朱砂并没有被擦掉,业溟的语气低沉而危险,“你打扮成这样,又准备去见谁?” 他的视线下移,看向赵止之前被殷至吻得有些红的唇,“嘴这么红成这样?” 赵止并不解释,抬起头看向业溟的视线中只有温和,并无半分慌乱,“我毕竟是女子,打扮成这样,也只是因为女为己容罢了,什么时候,嘴唇上涂些口脂的事,少将军也开始管了?” “是吗。”业溟弯下腰,“什么颜色的口脂,能红成这样?” 还没等赵止说话,他摁着赵止的嘴角,直接重重地亲了下去,赵止吃痛地往后退,却被业溟摁住后背亲咬地更加用力,用力到像是要用嘴擦干净赵止唇上莫须有的口脂。 第二十九章 ◎“小孩儿,哭一个看看。”◎ 业溟的亲吻如同疾风暴雨,且并未伴随好感度的增升,他亲吻着少女的同时是睁开着眼睛的,似乎想要把赵止的所有神态都印入脑海中,不放过一个细节。 直到把赵止的嘴角给亲咬红,业溟才放开赵止,亲吻的过程中,他把赵止发丝上的石榴坠都摘入了手中,一个都不剩。 赵止被亲到眼角湿润,她有些畏惧地往后退,却被业溟再次拽住手腕,金色的条纹再次从业溟的手背上出现。 因果的反应很快,“宿主,也许他又要布下神谕了,不应该啊,他的神力并没有完全恢复,按道理来说无法如此频繁地布下神谕。” 业溟确实没有完全恢复神力,所以这次的神谕只是一个很小的、短暂性的惩罚。 赵止察觉到少年神祇眼中的恶劣,她让因果把第三张卡牌给召唤出来,透明的卡牌在半空中旋转。 “要走了?”业溟像是能洞悉赵止的一切变化,他的手指摁在赵止的脖侧,那里,温热的脉搏正缓慢地跳动着,半点都没有少女眼神中所表露出来的慌乱。 可伴随着业溟的口谕的说出,赵止的脉搏也稍微加快。 透明的卡牌因为赵止情绪上的变化而停止了旋转,不再散发光芒。 “宿主,”因果说,“这卡牌的效用好像跟你的心境挂钩。” 赵止没有听清业溟对她说了什么,但她明显感觉到身上一烫,而后她的身体不断缩小,衣裳也跟着缩水,再抬头时,她的视线堪堪只能到达业溟的腰部,赵止变成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 业溟的嘴角露出不明的笑,他垂下手,正好能拍在赵止的脑袋上揉了揉,他仿佛看到了那个在窗边不断喊他‘业溟哥哥’的赵止。 “这是什么?”赵止把自己的脑袋从业溟的手中挣脱,有些茫然地看向自己缩小的双手,她抬起头,委屈道,“少将军为何要将我变成这样?” 业溟不答,反又伸出手掐了掐赵止的脸颊。 ‘好感度+2’的声音响起,赵止的脚踝一趟,发现自己的右脚脚踝侧长出了金色的纹路,不蔓不枝地印在雪白的肌肤上。 业溟弯下身,作势要抱起赵止的小身子,赵止直接小胳膊小腿地爬上了床榻,有些鼓的脸颊宣扬赵止无声的怒气。 业溟却看得尽是兴味,“也不知道这生气是不是演的。” 赵止看向半空中的透明卡牌,卡牌旋转,空气发出微弱的震动,赵止把自己缩到床榻上,再次从被褥中探出脑袋时,她已然回到鬼殿之中的榻上,层叠的帘子外,还能看到殷至的身影。 赵止坐起被缩小的身体,有些烦恼地看向自己脚踝处的金色纹路,把小罗袜往上拉,直到彻底看不到碎金色印记后才停下手。 而后她像是突然从梦中苏醒一般,突然从喉咙中发出一声惊叹,“世子大人!” 风从帘子外传来,指节分明的手挑起帘子,殷至掀开帘子,在看到帘内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后明显得一愣。 “世子大人。”赵止嘟起圆润的脸颊,圆溜溜的眼睛珠子里全都是不知所措,“我怎么...怎么变小了。” 少女眼尾的朱砂也跟着缩小,微润而圆,在赵止的眼尾滚成一个圆溜溜的迷你石榴。 殷至似笑非笑,他弯下腰,直接把赵止从榻上抱到自己的怀中,赵止小小的身子唯恐掉落,紧紧地抱住殷至的脖子。 殷至一手抱赵止,一手掀开赵止的衣袖,用手摁了摁赵止手腕上的玄纹,“也许是这个东西的副作用。”他说,“从前那些被下了这种纹路的人,如果有副作用,基本都是七窍流血而死,这还是第一次因为这东西而变成孩童的。” 第66章 殷至用手指掐了掐赵止的下巴肉,像逗小猫一样道,“小孩儿,哭一个看看。” 小孩儿赵止:“.......” 天下的小孩儿,没一个听了鬼世子的名号不哭的,可赵止是个假小孩儿,她有些无奈地把自己的身子缩在殷至的肩上,“世子大人,我又不是真的小孩儿。” 赵止顶着一张娃娃脸,显然没有任何说服力。 赵止本以为殷至这样的人,不会很喜欢小娃娃,但殷至一直抱着她,未曾撒手,甚至当晚直接抱着她上朝去了。 鬼境中,都是黄昏时上朝,且一个月一次,万鬼觐见,全都匍匐在大殿上。 殿内阴寒,其下茫茫然全都是浓郁的阴气,这些前来上朝的鬼、精怪和百姓们都是经过筛选而来的,他们所处的并不是鬼殿,而是鬼林之中,他们的身影被投射于鬼殿之内,能借此向鬼世子禀报事务。 他们不敢抬眼,就算抬眼,他们也看不到殷至的真实模样。 一千个鬼眼中有一千个殷至,他们眼中的殷至,便是殷至在他们心中想象的模样,有的人会看到一头盘旋在殿位上的巨兽、有的人会看到青面獠牙的恶鬼,有的人则是看到一团遮天蔽日的黑气,无论是什么模样,都是他们心中恐惧和敬畏的源泉。 他们匍匐在地上,恭敬而颤抖地向鬼世子请安,鬼侍卫排阵立于殿两侧,整个殿内都笼罩在严肃的气氛中。 其中有个大胆的领主抬起头,发现今日殿位上依旧笼罩着层层阴冷的雾,但那雾中,似乎有个十分小巧的身影。 领主眨了眨眼睛,十分怀疑自己的眼睛,他怎么看到了有一个小娃娃坐在了万人之上的殿位上...这不可能,肯定是他看错了。 殿座十分大,上面被垫上了柔软的垫子,赵止被殷至抱到殿座上,腿高高地悬空,她坐在高位,好奇地看着底下跪伏着的茫茫人海。 觐见的鬼境领主们,开始一个又一个地禀报各自领地的状况,有许多人都在建议鬼世子殿下重设名号,觉得世子此人间名分十分配不上殷至的尊高地位。 殷至未曾应允。 数百年间,他虽被唤世子,却已然是无冕的君王,他并不在意称呼,现在他的注意力,似乎更多地在娃娃状的赵止身上。 底下朝臣觐见,殷至却散漫地戳了戳赵止的脸,而后又伸出手戳了戳赵止的肚子。 以往殷至散朝都很早,今日却一直居于高位未曾退下,底下朝臣们有所振奋,开始慷慨激昂地谈论起各自的见解,有几个已经开始地建议鬼世子殿下应当扩大疆土,将云界纳入鬼境中的宏图。 殷至散漫而慵懒地坐在殿座上,把小姑娘抱到自己的腿上坐着,开始给赵止编辫子,他手下没有轻重,赵止被疼得眼水汪汪的。 底下的朝臣们根本不知道高位之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偶尔听见一声小姑娘的叫疼声,纷纷觉得是自己出现了幻听。 今日鬼世子殿下的心情似乎不错,一直到傍晚才散朝,且夜晚没有下血雨,于是鬼境各处都升起灯火,大摆夜市,酒水与丝竹通明。 殷至像是对摆弄小姑娘上了瘾,赵止怀疑要不是男女有别,说不定殷至能亲自上手给她洗澡。 等她出浴后,殷至直接把她抱上榻上,又重新给她编起辫子,还拿来了各色样式的石榴坠。 床榻上出现了孩童盖的小被子,上面绣着各色小兔子、小龙还有小石榴,赵止陷入小被子中,被殷至编辫子的手法疼得眼眶泛红,她叫了几声疼,殷至轻下力度,又解开她的头发,重新开始尝试新的发型。 赵止:“......” 在她看来,这位神祇,似乎比起恋人,更需要一个女儿。 因果没心没肺地说,“宿主,等你成为他的恋人后,给他生一个就好了。”它说,“我也没想到这位神祇这么喜欢小孩儿。” “他不是喜欢孩童,”赵止在脑海中冷静地对因果说,“他应该是喜欢‘家人’的感觉,毕竟他从未拥有过。” 那些名义上的家人,只会厌恶他。 赵止任由殷至折腾她,在殷至的摆不下逐渐困倦起来,小小的脸蛋打起哈欠,斜斜地倚靠到殷至的怀中,找了个舒适的地方阖上眼睛。 鬼殿中一众鬼随从们看得心惊胆战,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大胆的姑娘,竟然敢把世子殿下当成睡榻,无忧无虑地睡过去了。 重点是,平日里阴沉冷漠的世子殿下,就这么任由小姑娘靠着睡去。 半梦半醒中,赵止感觉自己被殷至抱到小被子中,她皱了皱小脸,挣脱热乎乎的小被子,非得往殷至的怀中滚,小手紧紧地拽着殷至的衣襟。 殷至今夜的耐心似乎尤其足,他侧卧着,任由这小玩意儿扒拉在自己身上不下来。 他睡眠极浅,虽然闭着眼睛,他的神识却依旧是清醒的,如同夜空一样俯瞰着鬼境的每一个角落,夜色中,暗处的鬼眼珠们奇诡地转动。 鬼林深处,时不时传来浣衣鬼用竹枝敲打衣裳的微弱响动。 厚重的帘子内,少女的身形逐渐变大,却依旧毫无缝隙地紧贴在殷至的身前,于是少女的玲珑的曲线贴着殷至蔓延起来,每一寸起伏都非常清晰。 夜色中转动的鬼眼珠们突然停滞,殷至睁开眼睛,夜色深处处,他的喉结动了动。 他推开已然恢复模样的少女,耳边却不合时宜地响起少女的呢喃声,“胀...” 第67章 睡梦中的赵止皱起眉头,伸出手想去摸自己发胀的地方,却被殷至突然拽住手腕,手定住赵止的身形,不让她再动弹,帘子里传来细密的梭动声。 适才转瞬即使的曲线,让他太知道少女到底哪出不适发胀了,下一刻,令万鬼来朝的殷至用厚重的被子困住赵止,独自下了榻,推开窗,让冷风贯室内。 第三十章 ◎“你硌到我了。”◎ 诡静的鬼境上空,吹来几缕东来的紫气。 天地间已太久没有神祇复位,云雾之上的神仙们都很着急,他们不明白,为什么明明神位已待,那位司灾祸的神祇还是没有归来。 几道仙光坠入鬼境,将神识融入招摇的鬼火中,“劈里啪啦”得响。 鬼火们如同流星一样划入鬼殿,敬畏而害怕地四处乱晃。 “什么?”其中一道仙人鬼火惊呼,“这位殿下的周身竟然有活人!” 他们在殿内看到了一道着石榴红的少女身影,赵止手上拿着瓷瓶,正在接花上的露水。 “真的是活人,”另一道鬼火也倒抽凉气,“不是傀儡、也不是秽物的活人。” “难不成这位神祇还没有恢复记忆吗,”仙人鬼火说,“在神境的时候,祂总是避人千里,如若有活物靠近,都会被化为血雾。” “对,这才是这位神祇司灾祸的品格。” 仙人们说话的声音极小,他们很忌惮暗处的鬼眼睛珠们,虽然殷至还没有归位,但他们知道这位神祇是多么庞然而令人恐惧的存在,他们不想成为血雾,他们只想替神境召回他们的神佛。 “也许我们可以附身上这个小姑娘,殷至殿下既然愿意让她靠近,说明她应该是个特殊而较为令人信任的存在,我们可以借由她的话语来劝说殿下复归神位。” 鬼火们静悄悄地向赵止的身上撞去,却被一阵无形的力量给隔绝在外,鬼火们散成火星,神仙们的神识差点被打散。 赵止只觉得脚踝一疼,她低下头,发现自己脚踝处的金色纹路褪色,最后彻底消失,而她身后的鬼火们则是萎靡地在草地里冒烟。 “怎么可能,我好像在那女娃身上查探到了神力,其他神祇的...神力,像极了司战的业溟。” “嘘,就算我们侍奉的神君大人只有殷至殿下一位,也不能如此直呼业溟神君的名讳。” “这女娃到底是什么来头,不会是业溟神君安排在我们主上身边的卧底吧?” “虽然不知道她什么来头,但从来没有活物能长久地待在主上身边,用不了多久她应该便会化为一具尸骨了。” 仙人鬼火们遁入殿外,去寻找更适合的法子来替神位召回鬼世子。 当日下午,陈拂温跪在鬼殿外的断桥上,嘴中低呼“主上万岁”,而后向鬼侍卫们高举起自己被神仙托梦而找到的一方宝镜,“此乃仙人所托、献于世子殿下之物,乃一方宝镜,可以平衡灾祸,分担主上的头痛、失眠之忧。” 陈拂温叩拜完后想自己进鬼殿献上仙镜,却被鬼侍卫按住,镜子被留下,她人依旧被请退至断桥之外,转眼之间,鬼殿从她的眼前消失融入阵法中,任凭陈拂温再怎么找,却怎么也找不着。 她不甘心地攥紧手心,但一想到昨晚神仙给她托的梦后,又慢慢地松开了紧皱的眉头,仙人们既然选择托梦给她,这说明她才是天命之女,才是真正应该侍奉在世子大人身边的人。 只等那方宝镜发挥效用,让世子大人看清那个石榴小妖的真面目,一切便能回归正轨了。 那小妖嚣张不久的,陈拂温回去的步伐比来时还要轻巧。 宝镜确实是个宝镜,也确实有轻缓头疼的效用,这一点殷至再了解不过,他看着手中的青铜镜,手指略微一敲,镜子碎成一片,他挑中了其中一块纳入手中。 这块镜片是整个仙镜的阵眼。 而这方仙镜只是殷至以前在神境时无聊的作品,蓬莱以南有仙湖,可以平衡灾祸之命带来的头痛,他听闻后,直接去蓬莱把仙湖纳入手中,收化为一方铜镜。 现如今铜镜流入鬼境,只有一个可能——那群仙人们来找他了。殷至散漫地挑起眉头,看着天地的模样仿佛在骂一个‘蠢’字。 不多久,赵止发现殷至的腰间多了一方碎镜片,坠在潜龙玉下,散发着比青铜还要浑浊一些的光。 “宿主,不好,”因果说,“这东西是神境之物,除了能让殷至不再那么头疼外,还有唤醒神性的效用,如果一直佩戴下去,殷至可能会忘却一切类人的情思。” 此时天已暗,鬼殿内燃着石榴香,赵止坐在烛火旁,正在用团扇扇火,煮着用露水烹的花茶。 她抬起头看向坐在位上阅览玄简的殷至,视线定在殷至腰间的碎镜片上。 因果过分担忧地说,“宿主你不觉得殷至今日对你没有昨日那么亲近么,说不定就个碎镜已然发挥了效用。” 赵止不慌不忙地继续扇着团扇,她略微皱起眉头,像是有些热一样把自己外裳脱下来,她里面穿得很薄,上衣短到露出了半截腰身,白盈盈得亮人眼。 殷至翻着玄简的手似乎有片刻的停滞,但他并没有看向赵止。 于是赵止凑向殷至,半点不带害怕地坐到殷至身旁,她的发丝都透着股石榴的甜,她好奇地指向殷至的腰间,“世子大人,这碎镜青铜是什么,我还是第一次见你佩戴。” 第68章 殷至垂眸看了她一眼,摘下腰间的青铜碎镜,直接放到赵止的手掌心,“不入眼的小玩意儿。” 不过一片蓬莱外的仙湖。 赵止没想到殷至直接把青铜碎镜塞到她手间,她试探地在手间摸了摸,发现碎镜的边缘像玉的质感,并不会划破她的肌肤,她不停地放在手掌心把玩,左抛抛,右摸摸,手腕上的银铃跟着晃。 “如果能毁掉这个神镜就好了,”因果担忧地说,“上面全都是清心寡欲的蓬莱仙气,我光是看看都觉得清心寡欲了。” 赵止抬眼看殷至,“世子大人,这青铜镜看起来普普通通,不像是配得上挂在世子殿下腰间的物件,难不成有什么特殊的效用吗?” 殷至言简意赅道,“断情绝爱。” 赵止:“.......” 殷至看向沉默的赵止,他觉得这懵懂的小妖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情什么是爱,更不用谈断情绝爱是什么了。 果不其然,赵止问,“世子大人,什么是断情绝爱?” 殷至简短而冷厉地解释,“便是不要再做你看得那些话本上做的事。” 赵止转了转晶亮的眼珠子,“不能再做狐狸和书生做的事了么...”她不解道,“可话本上说他们很幸福。” 殷至冷淡地说,“不过人间短乐。” “可我...可我还没试过呢,”赵止靠近殷至,红着脸低下声音,“话本上说,纠缠的事情,可快活了。”赵止愈发凑近殷至,“世子大人,你怎么知道那只是人间短乐,难不成...你试过么?” 殷至怎么可能试过,他身边的活物只有赵止一个,而现如今赵止像朵石榴花一样攀在他身上,她露出的那半截短截腰身白得扎眼,若有若无地蹭过殷至的手背。 殷至移开视线,他的喉头略微滚了滚,把手边赵止刚煮好的花茶给喝下去。 连茶水里都有着股赵止独有的甜味。 茶喝完后,殷至把青铜碎镜重新挂回腰间,有了这方仙镜,神力的召唤之苦很大程度得被抵消,赵止便不需要再留在殿内诵读《祈神经》。 随从和侍卫们毕恭毕敬地用轿子把赵止送出鬼殿,直到赵止进入因果为她伪造的鬼境之家后,才齐步离开。 因果很担忧,“有了那青铜镜,殷至都不需要你给他诵读了,如果一直这样佩戴下去,这可不是一个好现象。” 赵止看起来像是不太在意这件事,从乾坤袋中翻开一本《种鱼经》慢悠悠地看。 “宿主,”因果还是担忧,“鬼世子不会以后就真的断情绝爱了吧,那你以后想要成为他的恋人可就难了。” 赵止冷静地说,“我不会让他断情绝爱的。” “宿主,”因果问,“你是有什么想法了吗?” 赵止说,“春许宫留给我的药,我还没有用。”她说得平淡,仿佛那只是一瓶普通的药粉。 因果倒抽一口凉气,这世上,恐怕也只有它的宿主能一脸平静地说出要给神祇下药的事。 赵止现在住的地方是因果为她安置的一隅小院,院外长满了花,屋上的灯笼上燃着点点鬼火,像火红的眼睛。 烛火燃尽,赵止阖上书,闭上了眼睛准备安眠,但刚闭上眼睛,她又立马睁开。 透明的卡牌在夜色里旋转,像是在向她暗示着什么。 下一瞬,周遭的环境如同退潮一样被返上一层蒸汽,有力的脚步声靠近她的床榻,业溟直接将她抱进怀里,蒸汽裹住他们两人,业溟便如此迤迤然地把赵止抱回了自己的殿中。 内殿的四周都是屏风,业溟并没有把赵止带回休憩处,而是抱到了一个桌上摆满各色木雕和画卷的内阁,室内地上也被铺满了花,业溟弯下腰,把赵止抱到一个绣有大串石榴的屏风前。 窗外有巨物“咯噔”的齿轮转动声,但很快便只剩下风声。 业溟冷淡地看向怀中的赵止,“你的家可真多,云界有,鬼境也有,要不要在蒸汽之地也给你留个宅子?” 赵止看向业溟的眸子里只有无辜和不解。 业溟被这眼神看得嘴角露出一抹冷笑,他保持抱着赵止的姿势,他靠近赵止,用冷淡的语气在她的耳边说,“还是说,你不满足于宅子,而是想和我住在一处?” 赵止退无可退,腰部被业溟腰间的佩剑硌得生疼,她温柔而委屈地皱起眉头,“少君大人,你硌到我了。” 业溟恶劣地欣赏着赵止眼尾得红,“那便硌着。”冰凉的剑鞘探入赵止柔软的腰身,刺起一阵冰凉。 第三十一章 ◎你的被褥上都是你身上的香。”◎ 赵止一夜未眠。 业溟让她坐在屏风前,摆弄着她的衣裳和姿势,而后拿起金砂笔,在宣纸上勾画她的轮廓。 殿内的窗户都开着,能清晰地听到窗外巨物游动的声响,偶尔天空迸发出带火花的巨响,业溟只会若无其事地说一句,“在演练。” 号角声响起,夹杂着一声声破阵曲。 蒸汽从窗外涌入,赵止身后的屏风上挂着花,露水坠在花瓣上,摇摇欲坠,有几滴“啪”得落到赵止的后脖颈上,赵止转起好看的眼睛珠,想要躲开屏风。 业溟开口,“别动。” 赵止看向业溟,温柔的眼神中按压下一晚上不能动弹的无奈,她的身体又冷又僵硬,但业溟只在乎他笔下的金砂。 第69章 “熬着,”业溟似笑非笑,“再忍一忍便结束了。” 因果在赵止的脑海里嘟囔道,“宿主,你在他面前的人设太温柔了,我都怀疑他是故意在试探你能装多久的温柔。” 赵止不语,全身上下只有眼神在动。 一直到晌午,业溟才放下手中的金砂笔,他走向赵止,把已然全身僵硬的赵止拉得站起身。 他用锦袍包裹住赵止发凉的上身,手伸向赵止腰身的绸带,似乎要亲自为她系上腰扣,却被赵止不着痕迹地躲开。 赵止温柔而得体地颔首,“多谢少君大人,我自己来。” 业溟神色不明,看着赵止缓慢地系上她腰身上的绸带,扎了个松散而整齐的结,他视线落在垂落的绸带上,忽而道,“下次若有机会,我想给你画幅私房画。” 赵止闻言立马往后退,泛红的脸色上有了些许薄怒,“请少君大人慎言。” 业溟不语,只是用手指敲了敲自己腰间的配剑。 因果在赵止的脑海中好奇地闻道,“什么是私房画?” 赵止平淡地回答,“不穿衣服的画。” 因果,“......” 赵止理好衣裳后,披在身后的青丝有些乱,业溟伸出手替赵止理头发,却被赵止躲过,她往后退了好几步,显然还在计较适才‘私房画’的事,但就算生气,赵止都是抿着嘴唇,温温润润的。 业溟眸色一暗,用手捏住赵止的下巴,不让赵止避开视线,“现如今又躲,怎么不叫我业溟哥哥了?” 他说,“装成一幅怕我的样子,不过是想要我喜欢你。” 赵止扭过脖子,眼眶有些泛红地咬了咬自己的下嘴唇,低声道出两个字,“我没有...” 业溟幽黑的眸子直直地盯着赵止,他忽而松开赵止,走到桌前拿起金砂笔勾描的肖像画卷。 水墨入金砂,画上的赵止像是被镀上了业溟的气息,周身的花簇拥着她,就连露水都像是在乞求画中少女的垂怜。 业溟伸出手,抹了抹画中人脸上的金砂,画上的脸顿时被氤氲进水墨中,看不分清画中少女的情绪,像是在笑,又像是在面无表情。 画卷侧用行草题了一行字,“瞻彼阕者,虚室生白,吉祥止止”。 末尾“止止”写得尤其浓墨,两个“止”字几乎要团成一体。 ‘好感度+2’的提示音响起后,业溟卷起画作,“下次还是作私房画较好。” 与少君殿相隔千里的君王殿内,随从们簇拥着君王和国师往后花园处走。 “寡人这次请国师来,是想算一算少君...大人。”司徒起明谈论起业溟时,眼中有浓厚的敬畏,“最近少君大人行踪不明,似乎在忙着什么,寡人担心他是被什么事物困住了。” 君王说,“而且少将军近日总不在殿内,寡人担心有一日他出去后便不回来了,如若一去不返,这茫茫大地,可就群龙失首了。” 司徒起明比旁人更知道,蒸汽之地的‘首’,永远不是他这个帝王,而是少将军。整个蒸汽之地的庞大建筑,都只因这位少君而运转,在司徒起明和其他臣民心中,业溟其人,以人之躯,近神之名。 司徒起明摁着自己的胸膛说,“寡人甚是忧惧少君大人的安危,还请国师替寡人算一算少将军近来的吉凶。” 要真是有什么横祸突来,也好及时遏制。 国师按照卦图占卜,爻笔快速地在图纸上画下长短不一的卦号,他有些茫然地看向图纸,头一次怀疑自己行错了卦,“这...” 司徒起明看到国师的反应后神色顿时严肃,“但说无妨。” “我算到...”国师显然没把英明神朗的少将军往儿女情感上想,“我算到业溟少君陷入了一段多角...” “多角什么?”司徒起明急问。 “多角儿女情。”国师说,“且少君大人还只是其中的一个...角。” 殿内沉默,君王和国师都默认行卦不准,如此让人敬畏的业溟,怎么可能会陷入这种无所谓的儿女情长。 就算是搅混水的儿女情,少君也当是众星捧月,令人趋之若鹜的那位,绝不可能只是一个...角。 这厢算不出准卦,司徒起明干脆直接遣人去少君殿问一问少君近来可安好,可有什么烦心事,却只得来了少将军的寥寥数语。 随从们如实地传话,“少君大人说,他没有什么烦心的事,只是近日养了朵花,可那花却总要往别人的庭院中探。” 君王听得云里雾里,凑齐一众皇子和臣子一起探讨少君大人言语中的深意,恨不得为这句话题一道八股文。 少君殿中,赵止睡在偏殿内,门口重兵把守,连只鸟都非不进来,最近蒸汽之地的边境受到巨兽的袭击,兽潮一批一批得涌来,十分骚动。 业溟白日里带兵出去,晚上回来的时候总是带着满身的血腥气,腰间的刀鞘越来越坚利,业溟从不会受伤,那些汹涌而来的兽潮,在看到业溟后,都会如同刚出生的小兽般不断地颤抖。 除阴兽外,还有些借着兽潮企图混入蒸汽之地的阴邪之辈,都被铁甲踏得一个都不剩,阴邪和巨兽的金丹和灵丹们纷纷被丢入齿轮中,化为机关巨物的养料。 战事平息,将士们看向业溟的眼中愈发崇畏,这场盛大的来袭,根本就近不了少将军的身,可惜的是少将军没有参加庆功宴,一卸甲便回了少君殿。 第70章 他卸下重剑,穿上绣有金纹的玄裳,在走向内殿之前,他突然停下脚步,业溟身后的将士们也纷纷停下脚步。 业溟问,“如若你们受伤了,你们的妻儿会怎么样?” 将士们不明所以地如实回答,“大抵是心疼的,平时里内人总不愿我吃荤腥和酒,但每次一受伤,她便什么都应我。” 于是大捷归来的少将军肩上,多了一道莫须有的伤。 业溟推开门的时候,赵止已然睡了,半梦半醒之间闻到一股带着金砂味的淡淡血味,知道是业溟来了,于是她挣扎着想睁开眼睛,却连人带被褥得被卷入业溟的怀中,隔了半会儿,她被业溟抱回鬼境的家中。 业溟看向她睁开的眼睛,“醒了?” 赵止立马坐起身,“你受伤了?”她的语气里有些局促。 业溟道,“你不好奇我为什么带你回鬼境吗?” “我好奇。”因果在赵止的脑海中说。 但赵止只是站起身,到内房找出了绸布和药,轻轻地放到业溟的桌旁,而后立马转过身。 “你不帮我上药?”业溟问。 “我相信少君大人能照顾好自己。”赵止故意躲到屏风后,给业溟腾出上药的地方,等了片刻也没听到药罐被打开的声音。 “业溟肯定没有受伤。”因果说,“他这么厉害,那些兽潮根本靠近不了他。”它说,“真不明白他为什么会亲自送你回鬼境,我总感觉这位神祇从不按常理出牌,让人心里怪怕的。” 赵止出声,“少君大人,您上好药了吗?” 屏风外没有人应声,业溟根本不碰绸带和药,眼神饶有兴趣地打量四周,忽而他看向窗外,对上暗处不断转动的鬼眼珠,露出一抹嘲讽的笑。 那些鬼眼睛珠子把英俊到过分的业溟纳入眼中,瞳孔忽而泛出不明的红,下一刻,鬼殿内的烛火熄灭,而赵止门外响起了风铃声。 “笃笃笃”,有人在敲房门。 “宿主!”因果反应得很快,“是殷至!” 赵止不见慌乱,只是有些无奈地看向业溟,“少君大人,虽不知道深夜谁来探访,但毕竟男女有别,你能否先回去,不要让别人误会了我们的关系。” 业溟冷淡地说,“我现在回不去。” 赵止抿了抿嘴,“那麻烦少君大人避一避。” “你让我躲起来?”业溟的眼中泛出危险的深色。 赵止实在无奈,只好把业溟推到屏风后,“委屈少君大人了,我日后必定补偿。” 赵止快步走到门外,一打开门,殷至便踏入了门内,神色里有着化不开的阴沉,他一把揽住赵止的腰身,“家内来人了?” 赵止疑惑地看向殷至,正准备否认,屋内传来了几声低沉的咳嗽声。 殷至的神色更沉了,他牵住赵止的手,纳在自己的手中,“谁?” 赵止有些口齿不清地回答,“家中来的一位...客人。” 而屋内也传来业溟低沉的嗓音,“止止,门外是来人了么?” “止止?”因果在赵止的脑海内恶寒地打了个哆嗦。 殷至神色不明地踏入内屋,而赵止则是紧张地跟在他身后,正准备解释些什么,却发现屏风后压根没有人,业溟正慵懒地躺在她的床榻上,盖着她的被褥,且上半身已经褪下了衣袍。 “止止,”业溟的声音里都是喑哑晦涩的恶劣,“你的被褥上都是你身上的香。” 他挑起一件外袍,洒脱地披在肩上,“怎么脱了我一半的衣裳就跑了,这是来了什么尊客,让止止的脸都白了?” 业溟抬起眼,和沉默不语的殷至对上视线。乍然之间,门外开始下起瓢泼的大雨。 作者有话说: 《庄子·人间世》“瞻彼阕者,虚室生白,吉祥止止。止止这个叠音小名寓意还挺好,心无任何杂念,就会悟出“道”来,生出智慧,也常用以形容清澈明朗的境界。 第三十二章 ◎“分开...分开什么?”◎ “世子大人,”赵止站到殷至身前,挡住殷至看向业溟的视线,“我只是在给他上药,不是故意脱下他衣裳的。”她说,“这位...客人的肩受伤了。” 殷至垂眸看向赵止,“现在的客人,都流行睡在主人的榻上了么?” “他受伤了...”赵止低声说。 业溟侧坐在床上,手撑在剑鞘上,完全是隔岸观火的态势。 “少君先生,”赵止转身看向业溟,“您先自己处理下伤口,外头下雨了,莫要着凉。” 业溟冷淡道,“有事少君大人,无事少君先生,姑娘改口得真快。” “当然得改口,”因果说,“一个屋里哪能有两个大人。” 赵止牵着殷至的袖角把他拉到外室,业溟的视线落在赵止拽着殷至袖袍的手上,眼神更加幽深。 鬼境的夜空降下滂沱大雨,血雨“劈里啪啦”得砸得憧憧树影压下了树身,天地间茫然然,似乎也在好奇当灾祸遇上战争,到底会是什么样的场景。 “幸好他们两个还没有复归神位,都没能探查到彼此的存在,”因果说,“三位神祇各居一方,虽然知晓彼此的存在,但从未相见,这估计是业溟和殷至第一次碰上面,还是因为宿主你。” 赵止把被血雨拍打得不断摇晃的窗户给关上,她对殷至解释,“他叫业溟,是我出外找药材认识的一位少将军,他能认出我想找的药,于是我便开始和他同行,近几日他出征时受伤了,我才把他带回来。” 第71章 灯笼的光照得赵止的眼脸泛柔光,“世子殿下,我不知道您今天会来找我,如果知道,”少女惋惜地皱起眉眼,“我就让他早些回去了。” 外面的血雨似乎小了些。 殷至忽而道,“我可以帮你杀了他。” “不能!”赵止用手拽住殷至的手腕,“我还...我还得靠他帮我找药呢,如果一直找不到药,我便一直回不了鬼境,一直治不好我家人的眼睛。” “我已经派人去寻你说的那些药了,”殷至道,“都是些神话传记上的药材,有的药材已经几千年没有出现,他一个凡人,怎么帮你找药?” 殷至没有从业溟的身上探查到灵力。 “我不知道,”赵止抬起眼说,“但他确实有些不寻常之处,之前有一株药材,几百年来从未出现,便是他帮我找到的。 赵止对脑海里的因果说,“兑换药材。” 【消耗两分好感值,兑换sr级药草‘熟地白术’,可明目清心。】 赵止从乾坤袋中拿出熟地白术,呈给殷至看,“你看,要不是他,我真的找不到这些药材。” 殷至记得这株药草,他的手下已经找了半个月,依旧寻无踪迹,“他找的?” “是。”赵止点头。 殷至不再言语,他抬起眼,看向已经束好衣服往外走的业溟,外面的雨又豁然大起来,屋棚都被雨珠砸得直响震。 “一个小屋子里来了两尊大佛,真的太挤了,”因果说,“我都害怕他们下一刻就打起来。” 漫长的沉默中,殷至的视线一直落在赵止的身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站在烛光映照不到的地方,任由阴影爬上他衣袍上的松柏白雾绣线。 而业溟则是迤迤然地整理自己的袖扣,他的手腕处蹭了几道金砂,他抬起手,把金砂蹭到赵止的侧脸上,嘴角扬起不怀好意的笑,“赏你的。” 赵止一下往后退,用双手蹭起自己的脸,赶忙把金砂给擦掉,“少君先生,别开玩笑了。” 暗处的鬼眼珠们缓慢地转动,死死地盯着业溟刚才触碰赵止的手,像是要把他的手腕给绞断。 眼见着门外的雨色就要吹破窗户,赵止突然转向业溟,“对了,你不是说你马上要走了吗,我把治疗肩伤的药给你,你快些回去自己涂。” 她不着痕迹地推着业溟去拿药,两人回到内室,业溟嘲讽地看向她,“我什么时候说我要回去了?” “你先...”赵止的语气里有了些许祈求,“回去。” “求我?”业溟弯下腰看赵止。 赵止不自在地移开视线,在业溟直视的目光下,好不容易才说出这两个字,“求...你。” “求我也没用。”业溟道。 赵止,“......” “这么一出好戏,”业溟道,“我为什么要回去?” 赵止的耳根有些泛红,她抿了抿嘴唇,“你要怎么样才能回去?” 业溟不语,像是在等赵止要怎么应对。 赵止伸出手,拽住业溟的胳膊,用低到不能再低的声音说,“我答应了。” “答应什么了?”业溟明知故问。 “我答应...”赵止低下头,“让你给我画...私房画。” 业溟的嘴角这才露出笑,他伸出手,把手腕上的金砂全然蹭在了赵止的脖颈上,“这次就别擦了,反正他也看不见。” 赵止的耳根几乎要烧起来。 “这么亲昵的动作,却一个好感值都没加,”因果在赵止的脑海中说,“这个神祇好可怕。” 业溟走后,鬼境内的血雨这才小了些。 屋中只剩下殷至和赵止,殷至一直看着窗外的夜色,暗处的鬼眼珠子们缓慢地转动,像是在疑惑鬼境主人的心境。 赵止乖巧地走到殷至的身边,问,“世子殿下,你要喝茶吗,我给你去泡我新摘的花茶。” 殷至垂眸看向他,侧脸被夜色镀上轮廓,“你想离开吗?” “离开?”赵止不解地问,“离开哪里?” “鬼殿,”殷至道,“我给你一个机会,让你以后再也不用踏入鬼殿中一步。” 他忽而死死地盯住赵止,视线钉在赵止的嘴上,屋顶上的阴影如同雾气一样遮罩而下。 “不要!”赵止立马回答。 她委屈地走向殷至,“世子殿下,你不要我了吗?” 殷至忽然被赵止抱住,阴沉的眉眼略微散开,“我能看见命格,刚才那个人的命格很好,这也许是他能找到那些药材的原因。” 因果在赵止脑海内说,“业溟是神祇,他的命格当然好,当然也不是所有的神祇命格都好,殷至是个意外,毕竟他背负灾祸的命途。” “那又怎样?”赵止把脸埋在殷至的怀中,声音闷闷的,“什么命格都比不上世子殿下。” 殷至冷淡地垂眸,“待在我身边,意味着你有一天会死。” “这算的了什么。”赵止站直身,“都说了,如果以后变成鬼,便能日日夜夜陪着世子殿下了,我都当了这么久的精怪,当个鬼有什么难的?” 因果不应景地说,“不,你不是精怪,你是个人。” 殷至嘴角扬起不明显的笑,“看来你真的是我的信徒。” “嗯?”赵止不解地抬眼。 殷至弯下腰,把赵止抱起来,抱回床榻上,“以后不用每天来鬼殿,每接近我一次,你的寿命和命数都会折损。” 第72章 “宿主,殷至是不是开始真的在意你了!”因果喊道,“他以前可从来不会管这些的,现在都会怜惜你的命数了。” 赵止不舍地拽住殷至,“那我以后,岂不是见不到世子殿下了?” “你可以来,不过不能太频繁,”殷至把赵止不舍的神情纳入眼底,“过段时间,我会找到让你不折损命数的办法。” 毕竟这颗石榴太过脆弱。 殷至把腰间的青铜碎镜摘下,一分为二,拿起其中的一片用红绳串起,而后弯腰看向赵止,“腿,分开。” 赵止被这模棱两可的话语吓得差点缩到被窝去,口齿不清道,“分开...分开什么?” 殷至看向赵止,似笑非笑,“你在想什么?” 指节分明的手拽住赵止的脚踝,赵止的双腿分开,脚踝被殷至握在手中,殷至把坠着碎青铜的红绳系到赵止的脚踝上。 红绳衬得赵止的脚踝更加纤细和白皙,殷至的手指在赵止的脚踝上停留了片刻,才收回手。 赵止有些疑惑地拨弄了几下自己脚踝上的青铜片,“世子殿下,为什么要分一半的青铜碎镜给我?” “戴着它,你随时可以看见我。”殷至道,“如果有什么事,你可以直接通过它跟我说,不用来鬼殿。” “真的吗?”赵止惊喜地用手指蹭了蹭青铜镜面,“那我一定好好地系着。”红绳系着的地方,不久前还印着金色的纹路。 赵止像只小石榴一样蜷成一团,专心致志地研究自己脚踝上的碎青铜片,殷至垂眼看着她,窗外的血雨逐渐变小,最后变成淅淅沥沥的绵长细雨。 鬼境的夜空包裹住专属于它的石榴甜味,‘好感度+2’的提示音响起。 殷至的手落在赵止的肩上,轻轻地捏了捏,嗓音低沉,“那处还胀吗?” 赵止捏着红绳的手一顿,她抬起头,对上殷至如同夜色一般幽深的视线,莫名感觉到一股危险,“不,不胀了。” 哪儿都不敢胀了。 万里之外的流水城中,流水城主亲自把自家女儿楚玉儿送到重邹然的门第中,“实在叨扰你们了,我这女儿怎么都不听劝,非要跟你们一起上路,去寻顷门。” 重邹然回作揖礼,“无妨,楚姑娘愿意和我们一起出去历练,也是一桩好事。” 楚玉儿笑盈盈地连说三个“对”,她站到秦瑶池身后,“爹,你不是说让我多学学瑶池师姐么,这就是一个好机会。” 一行人即将前往寻顷门,楚玉儿醉翁之意不在酒,她已经有三年没见过秦司术了,这次去寻顷门,她定要好好地表露心迹,由是最近几日她对秦瑶池十分亲近,恨不得把乾坤袋中所有的灵丹妙药都献给秦瑶池。 但这位师姐还是冷脸色,想到秦司术,楚玉儿便也忍了。 马车已然在城外备好,各人去各人的马车,其中最华贵的马车厢外刻着“成化”二字,惹得许多修仙姑娘频频往车厢内看,但车厢内空荡,其实一个人都没有。 但更多人都看向那位无名仙君的车厢,无论哪一门的弟子,都有所耳闻这位无名仙君,胆子大的也捧着经书上前讨教过,但都被冰了一脸回来。 这位仙君,实在太难接近了,但凡对上他冷漠的眼神后,没有哪一个不因畏惧而后退。 在那种眼神中,人们总会自惭形愧,忍不住手忙脚乱。 但也有例外。 车队行至竹林,‘荼’突然睁开眼睛,车厢外响起三声敲门声。 “白绫仙君,”赵止问,“我能进去么?” 第三十三章 ◎“我又牙疼了。”◎ 竹林上的露水往下滴落,‘荼’没有说话,而是扶住赵止的手,让她更轻巧地上车。 ‘荼’的手很冷,赵止被冻得手指略微蜷缩。 “宿主,‘荼’对你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因果说,“如果是以前,他根本不会扶你上车。” ‘荼’的眼神依旧冷漠而平淡,赵止懵懂地看回去,“白绫仙君日安。” ‘荼’依旧握着赵止小巧的手,一直等到赵止坐稳才收回手。 车厢很大,沉木桌上摆着的糕点和茶都是流水城主特意为每个马车准备的,但‘荼’显然分毫未动。 赵止好奇地低下头,把脸凑到桌旁,像只小兔子一样闻着那些糕点,“这些便是流水城中的糕点么?我还从来没吃过这么形状奇怪的糕点,这一盘,做得真像是修炼用的丹药。” 赵止捻起一块放入嘴中,被甜得皱起鼻子,她忽然捂住自己的嘴,“嘶。” ‘荼’垂落在竹简上的视线抬起,“怎么了?” “牙疼,”赵止笑着说,“太甜了。” 少女撒娇般的尾音让冰冷的车厢有了些鲜活气,日光透过马车的帘子照进来,照得赵止的轮廓愈发柔和。 嘴上说着疼,但赵止依旧把手伸向碟子,继续尝下一碟糕点,一共十三个碟子,每个碟子都被赵止拿出一小块尝。 赵止双手捧着糕点,小口小口地嚼,努力避免牙齿疼的地方,吃腻了便喝一口茶水。 “宿主,”因果问,“你是真的牙疼吗?我道具库里有好多免费的治牙疼的丹药。” 赵止在脑内的回答言简意赅,“不疼。” 因果,“.......” 每个碟子的甜食都挨个尝过后,赵止又伸向了其中一个碟子,想要拈起一块印章式的糕饼,手伸到一半,被‘荼’的手给包裹住。 第73章 眨眼间,那些糕点盘子都归为虚无。 赵止瞪大眼睛看向‘荼’,“白绫仙君?” “牙疼,”‘荼’看着她说,“不要吃甜的。” “我想吃。”赵止抱起‘荼’的胳膊,像往常一样撒娇,“白绫仙君,你让我再吃一块...就一块。” ‘荼’任由赵止把他平整的衣袖弄乱,“不行。” 马车颠簸,赵止一个不注意,顺着颠簸的力道踉跄,‘荼’一抬手,把赵止揽入怀中,赵止严严实实地坐到‘荼’的膝盖上。 马车再次行驶进平坦的大道,赵止想要站起来,但‘荼’揽住她的腰身,让她根本动弹不得。 “白绫仙君?”赵止疑惑地转过头。 ‘荼’不语,冷漠的神色下似乎是在挣扎着什么,他揽在赵止腰间的手略微动弹,最后把赵止往怀中更搂紧了些。 赵止感觉自己几乎毫无缝隙地被裹入‘荼’的怀中,她仿若陷入了带有笔墨味的凛冽冰雪,因为这坐姿,她的腿略微屈起。 ‘荼’看向赵止脚踝上的一抹红。 赵止顺着‘荼’的视线看向自己脚踝上坠着的青铜碎镜,她笑着说,“这是我新买来的,好看吗?” ‘荼’依旧不语,他指节分明的手握住赵止纤细的脚踝,冰冷的手指在赵止的脚踝处缓慢地摩梭。 赵止被‘荼’冰冷的手指冻得想缩回自己的腿,但脚踝被‘荼’牢牢地握在手心,如同被冰块打磨着,要镀上一层冰晶。 “白绫大人,”赵止的声音小小的,“痒。” ‘荼’这才收回了手,神色冰冷,语气却温和道,“好看。” 赵止愣了会儿才明白这句“好看”是为了回答她适才“好不好看”的问题,又笑得弯下了眼睛。 马车行半日,在修仙阵法和符咒的驱赶下,终于到达了寻顷门。 寻顷门乃是八大家中最早的一大家修仙门派,以剑修闻名,同时器修和符修也不容小觑,寻顷门遵循的是修仙门派中最早的规矩,以修为论尊卑,每月最少有四场弟子间的切磋与比武,获胜者才可留在内门。 寻顷门立于半山腰,殿邸绵延,山毗邻而交错,飘飘欲仙的气态下有种务实的氛围,剑声不断从山间传来,显然是弟子们在持续不断地演练切磋。 来到寻顷门的,除了各修仙门派前来求学历练的弟子们,还混杂着乔装打扮的鬼境中人,他们都是按照世子殿下的吩咐去往各处寻药的鬼侍卫们。 这次他们寻到了寻顷门。 此时他们扮作普通弟子的相貌,看起来十分老实严谨。 而这群人的最后面跟着陈拂温,她气质端丽,就算不用乔装打扮,也不会让人觉得她是鬼境中人。 陈拂温是自己要跟来的,说自己作为巫医,肯定能在一定程度上帮到诸位鬼侍卫寻药,鬼侍卫们也没有多管她,任由她跟着。 陈拂温修为并不高,为了不被这些鬼侍卫们给甩下,用了自己大半的符咒积蓄,但一想到是为了世子殿下做事,便也不心疼了。 她跟着鬼侍卫们混入人群中,她一抬眼,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赵止?陈拂温怀疑自己看错了。 “侍卫大哥们,我好像看到了赵止。”陈拂温把心中的疑问给说出来。 鬼侍卫们一脸肃然,“赵姑娘的名讳,不是你能直呼的。” 陈拂温脸都青了。 不仅陈拂温看到了赵止,赵止也看到了陈拂温,因果立马喊叫,“宿主,竟然和鬼境中的人撞上了!殷至果然真的在替你寻药。” 因果又担忧地说,“可千万不能让他们发现你在这里,要不然就会被监视上的,以后行动都不便。” 赵止侧过身子,避开了鬼境一行人。 而一直观察着赵止的楚玉儿则是扬起眉毛,“怎么,赵姑娘,你在躲谁?”上次赵止让她在流水门的长老面前落败,这口气她一直没咽下去,如今盯赵止盯得十分紧。 尤其她最近才知道原来来历不明的人竟然跟成化门少主一个名讳,觉得十分晦气,成化门少主那般仙姿佚貌的人,怎么是赵止能比的。 “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仇人了?”楚玉儿眯起眼睛在人群中找,没找出什么愤慨激昂的神色来,她转了转眼睛珠,突然大声喊,“赵姑娘,你在躲谁呢?” 此声一出,周围的人都看向她们。 “宿主!”因果先急上了。 赵止不慌不忙地转过身,快步而十分坦然地扑到‘荼’的跟前,用带着鼻音的声音委屈地说,“白绫仙君,我牙又疼了。” 她指向自己张开的嘴,“你快帮我看看,是不是哪颗牙被那些糕点给蛀了?” 少女眼泪汪汪地仰着脑袋,像只被胡萝卜给坑害的小兔子。 鬼境中人一同看向赵止的方向,就看到一幅‘神佛看牙图’。 ‘荼’的手轻缓地捏着赵止的嘴,眼神认真地看着赵止的牙齿,贝齿白而皓,整整齐齐地立着。 赵止感受到‘荼’认真的目光,显然这人确实是在仔仔细细地看她的每一颗牙。 陈拂温对鬼侍卫们说,“那人的背影,真像赵止...赵姑娘。” 鬼境中人再次看过去,却对上‘荼’扫过来的冰冷视线,众人皆是一惊。 那隔着白绫的冰冷视线,竟然让他们觉得和陛下的气势如此相似,都是那般的冷厉而不容反抗,鬼侍卫们不由地都敛下眼神。 第74章 ‘荼’收回视线,松开捧着赵止脸的手,“没有蛀齿。” 他神色冷淡,却又说,“以后少吃些糕点。” “知道了。”赵止低下声音。 ‘荼’侧眼,盯着赵止因惋惜而弯下的嘴角。 寻顷门有许多空置的山,赵止他们便住在那些山上,赵止被分到了两个住处,一个是分给成化门少主的,还有一个是分给女子身份的她的。 一住进成化阁,便有源源不断的人来找赵止,许多人一路与成化门的车厢同行,却半点赵止的影子都没看到,十分叹惋。 这些人大多是对赵止感到好奇,看到赵止没有传言中那般残暴后不由得松了口气,听说成化门少主已然元婴级别,要真的如传闻般喜怒不定,还真叫人有些怕。 不过传闻有一点说得对,这成化门少主确实一等一得俊朗,举手投足之间都有着修仙世家的风度,一个下午的时间,成化阁内人来人往,赵止不急不徐地见人。 前来拜访的人中,有些是从成化门内来的弟子,虽不敢明说,但字里行间都在问赵止什么时候回去,掌门和师祖都十分想念他。 还有些是怀着四月心思的修仙女郎们,都是结伴来的,一个个红着脸往赵止的脸上打量,却又不多停留,来得快,去得也快,跟有人在后面追似的。 但大部分都是寻顷门中的人,有长老也有弟子,寻顷门中人显然十分以修仙为重,说的话中,十句里有八句都在问赵止到底是怎么修炼的,到底是在如此短的时间里达到如此高的境界。 其中有几个胆大的弟子想要跟赵止切磋,却被长老以“竖子不自量力”的眼神给瞪了回去。 这几个长老口中经常离不开“秦司术”三个字,说“此弟子乃门派中少有的年少成才的弟子,不过他深入简出,很少出现,我们这几个老头子也找不到他人,也不知道他现在的修为到底几何了,三年前见的时候,似乎刚到金丹,如果此次他能回来,定要让他好好向您请教。” 临到傍晚,寻顷门点上烛火,成化阁关上门,不再见客。 烛火下,赵止摊开宣纸,写了一行小字,“白绫仙君,晚上我想去外面逛一逛,你要同我一起么?” 写完字后,宣纸自动被叠成仙鹤,越过窗户往外飞去。 月明万里,飞到半空的仙鹤却突然被一阵金光给吞噬,仙鹤在金光中迷失了方向,迷迷糊糊地坠落—— 少君殿内,业溟看向散开的宣纸,神色不明。 第三十四章 ◎“我不是故意画您的...”◎ 纸鹤不一会儿便回来了,因果惊讶地喊道,“这么快便收到了么?” 纸鹤抖落开翅膀,平摊成一张宣纸,有张多出的画卷随着平铺的宣纸飘落到桌上。 宣纸上笔墨清晰,且用得明显是金砂笔:寻顷门周围没什么好逛的,但如果你想去,我可以带你去。 宣纸虽没有署名,但一看便是第三位神祇的杰作。 “是业溟。”因果无奈地喊道,“真的什么事都瞒不住这位神祇。” 赵止不紧不慢地把宣纸折叠,压到书卷底下,她抽出多出来的画卷看,本来平静的面容因为看到画卷上的图景而难得慌乱起来。 她差点儿没拿稳手中的画卷。 赵止抽出一本书,立马压在画卷上,却在站起身的时候不小心腿撞到桌子,“砰”得一声,正好是脚踝处撞到了桌脚,脚踝上的青铜碎镜随之颤动,发出微弱的亮光。 玄色的雾气兀然浮现,鬼境的景色随着雾气出现在半空,殷至的身影被投射到雾气中,他冷淡地睁开眼睛,“找我?” 殷至手上拿着玄简,眼神看向屋内的赵止,像是真的如同站在赵止面前一样,但这只是青铜碎镜的效果。 虽然逼真无比,但赵止是无法触碰到殷至的。 因果在赵止的脑海中尖叫,“殷至怎么被召出来了,这青铜碎镜到底是怎么起效用的!现在可不是见殷至的好时机!” 赵止少见地有些局促和慌乱,她纤细的手指欲盖弥彰地遮住桌上的画卷,额头上泛出了薄汗,脚踝如同被开水烫了一般疼。 殷至发现赵止因脚踝被狠撞了一下而泛红的眼眶,他放下玄简,走到赵止跟前,“怎么了?” 悬浮在半空中的青铜杯注视着一起,它第一次听到主上用这么温柔的声音对其他人说话,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我...”赵止赶忙说,“我只是...”赵止的舌头差点儿没捋直,“我只是想您了。” 殷至一怔,随后他弯下腰靠近赵止,像是要手擦拭赵止的眼角,但他很快意识到现在触碰不到赵止,于是他站直身,有些不自然地说,“我会尽快找到让你身体不受损的方法。” 明明离开了不到两日,没想到这石榴小妖这么想他...殷至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感觉,他侧目,忽而瞥见紧紧地被压在赵止手下的画卷。 画卷上的轮廓是由金砂勾画的,十分显眼,能明显看到一个少女躺在男子怀中,两人形容举止十分密切。 虽然男子的面容看不分清,但少女的容貌显然便是赵止。 “这是什么画?”殷至开口。 “没...没什么...”赵止按纸的手更用力了,“就是一张废稿。” 殷至幽黑的双眸瞥向赵止,“松手。” 现在殷至不能触碰到她,赵止现在完全可以把图纸团起来扔掉,但赵止没有这么做,而是可怜巴巴地看着殷至,“世子殿下...” 第75章 殷至无言地看着赵止,赵止在这眼神中逐渐抬起手,不甘不愿地把画卷递到殷至的眼前,脸瞬间红了个遍。 画卷上的少女被迫被男子握住脖颈,承受着男子的亲吻,两个人十分靠近,近乎要融为一体。 画卷上的男子着玄裳,腰身有不明显的金色绣线。 “啊!”青铜杯突然闭上自己的鬼眼珠,“我瞎了!”它大叫起来,“你竟然...竟然敢意淫主上大人!你、你你怎么敢画这种画的!” “住口。”殷至开口,但他的视线也及时地避开画卷,有些僵硬。 “我不是故意画您的...”赵止的声音里几乎有哭腔,“只是太想主上大人了,所以就按照感觉画了画,没想到画成了这样。” 殷至垂眸看向赵止,沉默了许久后,才说出一句,“你什么时候学会画这种画的?” “我看那些书生和狐狸的话本上都是这么画的,我便学着描了描,”赵止赶忙用书把画卷给盖起来,“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想到什么便画下来了。” 青铜杯再次开口,“寻常人也想不到这个啊。” 殷至眼神略深地看向被书卷压着的画卷,画卷上画的图景,他确实跟赵止做过,且还做了不止一次,殷至垂眸看向赵止,眼中墨色浓郁,“你...” ‘你’字还没落下,雾气和镜像便消失,‘好感值+2’的声音响起。 因果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我以为要完了,太煎熬了,幸好这青铜碎镜只有一半,功能不太稳定。” 它说,“如果他继续和你说下去,我真害怕他发现画上的男子并不是他。” 殷至和业溟都经常着玄裳,但殷至的衣袍上针线多暗沉的赭色,而业溟的却是显眼无比的金色,仔细看是能看出差别的。 赵止不语,她收回脸上慌乱的神情,把画卷卷起来,夹到书卷之间,她垂眼看向自己的脚踝,发现系着青铜碎镜处的肌肤被撞得通红,但她只是看了一眼,并没有多管。 鬼境之中,殷至握着手中的青铜碎镜,他看向跪在殿外的鬼侍卫们,忽而开口,“如果一个人说想你了,她是什么意思?” 信徒会如此思念她的信仰么? 鬼侍卫们低着头面面相觑,显然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只能磕磕绊绊地揣测主上的心境,“那人肯定...肯定喜欢世子大人您。” 其中一个侍卫还十分严谨地加了一句,“肯定特别喜欢。” 殷至冷漠而阴沉的脸上这才浮现了稍许的笑,如同夜色被燃上灯火,他开口,“赏。” 寻顷门中,刀剑切磋声不断,楚玉儿便是在“劈里啪啦”的刀剑相向声中回到了自己的住处,整个眉毛都拧在一起。 “烦,”楚玉儿回到自己的房中,恨不得摔碎几个花瓶泄气,“太烦了!” 她千里迢迢从流水城来到寻顷门,依旧见不到秦司术的身影,问了好几个长老都没有秦司术师兄的下落。 已经这么多年没见,楚玉儿都快忘了秦司术长什么模样了。 她去找秦瑶池,秦瑶池也彻底不理她,楚玉儿最近已经不往秦瑶池身边跑了,现在她一看到秦瑶池的衣角便觉得犯恶心,实在是看不顺眼。 楚玉儿坐在窗前,看向了对面的屋子,那应该是赵止的屋子,现在已然是傍晚,对面的屋子全黑,半点烛光都没有,不只今日这样,昨日也这样,也不知道那来历不明的女子到底去了哪里。 楚玉儿一想到赵止能同时与成化门少主和无名仙君都走得那么近后,忍不住咬紧了牙,她求一人心都求不着,那女子有什么出色的,不过长得好看了些,怎么人人都喜欢她。 楚玉儿站起身,趁着这股心气不和的怒气直接走进赵止的屋子,里面果然没人,连被褥都没有,也不知道赵止晚上睡在哪儿...倒是书桌上堆满了书。 楚玉儿站到桌前,没好气地翻着赵止的书,企图找到几本关于怎么笼络人心、尤其是心上人的人心的书,结果全都是些什么《陶朱公养鱼法》、《范蠡养鱼经》、《种鱼经》... 楚玉儿以为自己走错房间了,“这都是些什么书,要养这么多鱼干什么?” 突然间,她眼尖地在书卷间发现一张画卷,猛然一抽,定睛一看,而后睁大了眼睛,她几乎立马捂住了自己想要尖叫的嘴,脸上先是红、然后转白,最后转成了然的冷笑。 “没想到,”楚玉儿阴恻恻地开口,“原来除了成化门少主和无名仙君,她身边还有第三人,竟然还胆大到直接把行这种事的图直接画下来,真令人作呕。” 楚玉儿本想把画卷直接团起来,但她灵机一动,用灵力复刻了两张一模一样的画卷,小心翼翼地纳入袖中。 她把书桌上的书恢复成原样,而后拿着画卷回到屋中,再次展开画卷仔细地看,确定了画上男子绝对不可能是成化门少主或是无名仙君其中的一个。 甚至都不可能是云界中人。 因为此人的袖口处坠着一串的齿轮,如同镀金的蛟龙互相咬住首尾,显然不是云界中人的打扮,但也不像是鬼境中的,难不成是什么凡人? 楚玉儿阖上画卷,再次发出一声嗤笑。 定昏已至,夜色已深,寻顷门山景逐渐暗下,夜色里偶有几声虫叫,无名仙君的府邸外却响起了脚步声,一些从流水城中来的随从们前来拜访,恭敬地说他们有要事要向无名仙君汇报。 第76章 仙君府外的随从们个个神情肃静地摇头,“天色已晚,有什么事你们递了帖子,明日再来说。” “是真的有急事。”流水城的随从们连连央求,只换来仙君府随从们的几个凶狠眼神。 直到有个人说“这事儿跟赵姑娘有关”后,仙君府的随从们这才神色认真起来。 没多久,一幅画卷被呈在案板上,送到了无名仙君的桌旁。 ‘荼’看着手中竹简。 “仙君大人,”随从毕恭毕敬地说,“有人托我将此物给您,说是跟赵姑娘有关。 听到“赵姑娘”三字,‘荼’放下手中的竹简,随从弯着腰低着头告退,‘荼’展开手中的画卷。 金砂的轮廓随着画卷被铺展开,少女与男子的亲昵模样跃然纸上,少女如同长在了男子怀中,两人之间毫无缝隙。 画中男子的轮廓十分模糊,并没有画出容貌,但从身形的细节来看,显然不是‘荼’曾经见过的人。 画卷的右侧还题着一行字:瞻彼阕者,虚室生白,吉祥止止。 尤其是卷末‘止止’两个字,笔画与笔画之间几乎要勾连在一起,与画中的图景一般亲热。 ‘荼’神色冷漠地阖上画卷,整个屋子都归于寂静。 深更半夜的,夜空中突然下起了雪,冷得寻顷门各弟子纷纷关上了窗户。 第三十五章 ◎穿着打扮和画卷中男子的穿着一模一样。◎ 成华阁前,楚玉儿是亲自去送的画卷,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些怵那未曾见过几面的无名仙君,每次见到那位的时候腿肚子总是莫名打颤,相比之下,成化门少主倒是显得分外亲切了些,她想起上次同父亲一起去拜访成化门少主的所见所闻,便自信地带着随从进了成化阁的门,呈上她找来的画卷。 随从们给赵止换上新泡的白雾茶,她坐在庭院中,迤迤然打开被呈上来的画卷。 月光下,楚玉儿聚精会神地观察着成化门少主的神情,却发现这位少主眉眼不动,仿佛只是在看一幅再寻常不过的山水画。 赵止动作泰然地收起画卷,放回案板上。 “少主!”楚玉儿忍不住出声,“那个与您同名的女子她...” 赵止抬起眼,眼神有些冷淡,“楚姑娘,请您慎言。” 楚玉儿被赵止的眼神震住,话堵在嗓子眼儿里,再也说不出来。 “此幅画卷,”赵止抬头,“楚姑娘从何处得来的?” “是我手底下一个随从,她犯糊涂把赵姑娘的屋子当成了我的屋子,前去洒扫的时候不小心发现的。”楚玉儿道。 赵止看向被推出来的随从,“楚姑娘说的当真?” 随从刚准备点头,赵止打断她,“你回答我问题的时候,用上魂誓。” 随从的脸霎那间就白了,脸上不断冒出汗珠,哪里敢再说一句话。 用着魂誓说谎,可是要死人的。 一片沉寂的静默后,赵止再次抬眼看向楚玉儿,“楚姑娘,看来这幅画,是有人不正当得来的了。”她接着说,“擅自闯入其他弟子的房间拿东西,在寻顷门是要受笞刑的。” 楚玉儿立马瞪大眼睛,着急着想要说些什么,但赵止摆摆手对随从们说,“请楚姑娘出去,把此事报给寻顷门管事处,让他们处理。” 成化门中的随从们点头应是,把流水城的一众人给‘请’了出去。 当天晚上,楚玉儿便又被寻顷门的长老们给请过去,看在她是流水城主女儿的份上行以告诫,并且告诉她若还有下一次再犯,便只能让流水城主把她接走了。 虽没有行笞刑,但楚玉儿也在仙庙里跪了一个晚上,早上回去的时候是随从们给扶着回去的,一众出来早练的女郎们纷纷看着她笑。 “原来那就是流水城主的女儿啊,我还当有什么了不起的。” 楚玉儿被这么一通罚,又气又恨,却又不敢出门,躲在屋子里砸东西。她本来以为成化门少主和无名仙君会对赵止做出些什么来,结果在屋子里等了半天,只听到赵止如常出行的消息,气得连中飨都没吃。 她本来准备近几日都不出去了,但一句“秦司术回来了!”的消息振聋发聩,让她惊喜得差点蹦起来,她连忙呼唤随从替她梳妆打扮。 “秦司术师兄回来了!” “师兄回来了!” 寻顷门的弟子们奔走互相通告,连平日里不怎么出面的秦瑶池都走到寻顷门外候人,他一向讨厌长得好看的人,但寻顷门的三师兄是个意外。 他之前对着外人说过,重邹然是长得好看的人中,第二个他觉得尚且不烂于皮囊的人,这第一个,便是他从少年时便一向崇敬的三师兄秦司术。 三师兄甚少露面,经常外出历练修行,他也没见过秦司术几面。 十年前,熙和门的掌门带着座下弟子前来切磋器修,寻顷门上下,懂剑术的不少,行器修的却凤毛麟角,而熙和门则是八大家中以器修最为闻名的门派,一时间全门上下竟无人来迎战。 那时走出来的便是秦司术师兄,当时掌门睁大了眼睛,连掌门都不知道自己这行踪不定的弟子竟然还自行修了器修。 秦瑶池当时年幼,记不清具体情况,只记得秦司术师兄一人当先,把熙和门全门上下全都比了下去,熙和门的掌门脑子冒汗,却依旧完败于师兄手下。 第77章 比试过后,秦司术再次寻无踪迹,仿佛只是简单出来露个脸。 此战一出,秦司术之名几乎云界中人人皆知,但就是怎么都找不到人,寻顷门中还专门设有一座司术山,专门砥砺弟子们像秦司术学习,能同时掌握精通好几门修行,自此之后,寻顷门的器修逐渐多了起来。 寻顷门外,挤挤攘攘站着的都是前来恭候三师兄的弟子们,重邹然凑到秦司术身边,问,“你这师兄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我也只是有所耳闻,从来没有见过。” 秦瑶池皱起眉回忆,“记不大清了,只记得他身上有股杀伐之气,且喜欢看兵书,经常雕刻些机关之术,平日里避人千里,但众人都敬他,连掌门都如此。” 人群中,赵止站在最后面,她是出来找‘荼’的,却被人群裹挟到这里。 她顺着人群的视线往门外看去,山下停下一辆马车,似乎有人从马车中走下来,门外的一众弟子们立马更加激动。 尤其是楚玉儿,她让随从们替她挤到最前面,悉心地理着自己的鬓发,誓要让秦司术回来后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她。 人影越来越近,楚玉儿的心跳也越来越快,她周围站着的女郎们也红着脸,互相打趣。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楚玉儿的眼睛也睁得越来越大。 秦司术腰间佩有长剑,身着绣有盘龙的玄裳,他的袖子上坠着一串齿轮,如同镀金的蛟龙一般首尾相咬,随着他的走动,那一串齿轮会发出翕动的脆响。 他的神情十分冷漠,但眉眼间有着股让人不敢直视的杀伐之气,他看起来有些阴鸷,但却也有着股他独有的、如同重物一样往下砸的英气,像融融金光一样扎入人眼。 楚玉儿先是大喜,而后眼睛却在看到秦司术的穿着后彻底定住,她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随从们纷纷发现她的不对劲,赶忙扶住她。 “小姐,你怎么了?”随从们赶紧问。 楚玉儿觉得有些喘息不过了,她眼睛忽而发亮,灼灼地死盯向秦司术袖口的齿轮,竟然一模一样...秦司术的穿着打扮和画卷中男子的穿着一模一样,半分不差! 诸位女郎本来都兴奋地看着秦司术师兄,但人真的到来,反而有些近乡情更怯地避开到两旁,秦司术并不看向旁人,只是笃定而快步地往一个方向走。 楚玉儿眼睁睁地看着秦司术穿过人群走到赵止面前,径直拽住赵止的胳膊,冷漠的脸上似笑非笑,“昨夜你不是说要逛一逛四周吗,怎么没来?” 声音几乎可以用亲切来形容。 人群中刹那间安静到没有一丝声音,楚玉儿只觉得天旋地转,晕倒在随从的怀里。 赵止眉心一跳,抬头看向眼神中有着恶劣意味的业溟,不着痕迹地抽回自己的胳膊,“师兄日安。” “神呐!”因果大叫,“我说为什么他之前在流水城的时候不让其他人看到他的本体,原来他也是寻顷门的秦司术!” 寻顷门的掌门大步走到秦司术旁边,捋着胡子欣慰道,“你是不是修为又长进了,为师现在竟然已然看不出你的修为了?难不成已然到达了元婴?” 业溟的视线依旧定在赵止脸上,“掌门想让我是什么修为,我便是什么修为。” 掌门:“.......” 在场只有因果和赵止知道这句话不是瞎说的,业溟确实想要有什么修为便能营造成什么修为,毫不托大。 因果十分头疼,觉得自己宿主的处境又危险了许多。 在业溟面前,掌门的语气小心翼翼,言语之间倒像他是弟子,而业溟才是寻顷门的掌门。 在人群夹攘中,赵止避开人流,去了寻顷门的后山。 后山僻静,是寻顷门中药材生长的地方,赵止走得很快,因为因果跟她说‘荼’正在后山找药材。 “宿主,你不能让‘荼’找到治疗眼睛的药材,”因果说,“他的眼睛如果好了,也许会想起回归神位的一切,祂是和天地一同诞生的神祇,一旦祂想起自己的命途,便绝无留恋人间的可能性。” 后山上除了‘荼’,还有前来寻药的鬼境中人,但他们并不在同一路,鬼境中人莫名有些惧怕这位无名仙君,平日里见着都躲得远远的,感觉稍微站得近一些,他们便要魂飞魄散了。 “白绫仙君。”赵止看到了‘荼’的背影,远远地喊道。 但‘荼’好像没有听到她的呼唤,依旧往前走,山路陡峭,赵止深一脚浅一脚,走得十分困难。 等到她走到和‘荼’并行了,‘荼’这才转过头看向她,白绫下的视线和他的语气一样淡漠,“山路艰险,我来此寻药,姑娘先回去吧。” 赵止一下愣住,不知道为什么‘荼’为什么一下对她如此冷淡,言语里都是生疏。 ‘荼’不再停留,继续往山林深处走,赵止便也跟了上去,她不解而懵懂,如同一只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犯错的兔子一样紧紧地跟在‘荼’身后。 ‘荼’往哪里走,她便也往哪里走,就是不回去。 脚下碎石嶙峋,一不小心,赵止被一根树枝给绊倒,人踉跄着摔倒在地,昨日才被桌脚撞过的脚踝再次硌到石头,疼得赵止直红了眼。 她眼泪汪汪地蜷成一团,用手摸着自己的脚踝,也不喊疼,就委委屈屈地埋着头。 不远处,似乎传来一声无奈的叹息。 第78章 脚步声靠近,‘荼’弯下腰,把赵止整个人抱起来,抱到山林间的大石块上,他保持弯腰的姿势,开始查看赵止被硌到的脚踝。 看到赵止青紫的脚踝后,‘荼’的视线一凛。 “所以你为何要来,”‘荼’的语气冷淡,但却轻柔地替赵止揉着脚踝,“不如早些回去休息。” 赵止说,“我也想帮你找药啊,可白绫仙君,你刚才都不理我。” ‘荼’以弯腰的姿势半抱着赵止,听闻赵止的话,手下的动作一顿,他看向赵止,手指停留在赵止脚踝上的青铜碎镜上。 赵止对上‘荼’的视线,感觉自己被冰雪冻了一下。 因果担忧地看向青铜碎镜,“殷至可千万不要这个时候被召出来。” “怎么了?”赵止看向‘荼’的眼神中都是天真。 “昨日那张画卷,”‘荼’盯着赵止,“是谁画给你的?” 第三十六章 ◎打破底线后便没有底线了。◎ ‘荼’问完后,反而自己先皱起了眉,他再次抱起赵止,“我先带你回去上药,过会儿再说。” 赵止被裹入‘荼’的怀中,严严实实得被护着。 因果则是在不断尖叫,“宿主,怎么办,你想好怎么解释了吗,要是被他发现了怎么办?” 赵止不动声色,只是抱住‘荼’的脖子,挨得更紧了些。 赵止被抱着放在了‘荼’的床榻上,屋内整洁到一丝不苟,墙上挂满了笔墨字画,一看便是‘荼’的房间。 ‘荼’给赵止拿了药膏,坐到床榻边,垂眸看着赵止,视线冰凉。 饶是赵止,也忍不住被冻了几下。 “画上的男子,我不认识。”赵止说,“画卷的事,我也是昨夜才知道的。” 她屈着腿坐直身,身体倚向‘荼’,“画是楚姑娘送来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要这么做...” 她有些伤心地低下头,“今日寻顷门的三师兄归来,我发现画上男子的衣着和他一模一样,可那位师兄平日里在外历练,我根本不认识他...又听说,楚姑娘似乎对那位师兄情根深种。” ‘荼’打开药膏,替赵止揉着脚踝,眉眼却依旧冰冷,让人半点都看不出他的想法。 赵止继续往下说,“楚姑娘误会我在你和成化门少主之间游移,又因为许久未见那位师兄而愁思,估计是被情绪猛然蒙蔽,冲动之下才做出这件事。” 赵止伸手揪住‘荼’的袖角,“我真的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做。” “我,”她说,“我也很委屈。” ‘荼’垂眼看向她,却依旧不语。 “白绫仙君,”一向狡黠的赵止有些慌乱,“你难道不信我么?” 沉默了片刻后,‘荼’开口,“脚踝还疼么?” 赵止低下头,发现自己的脚踝已经被悉心地上好了药,有些愣地摇头,“不疼了。” ‘荼’这才说,“我信你。” 赵止抬起眼,眼神亮亮的,忽而展露出笑颜,“我就知道,白绫仙君不会不信我。” “诬陷你的人,”‘荼’问,“可要处理?” 赵止道,“什么意思,要怎么处理?”她连忙摇头,“这件事没有闹多大,我不想结一桩怨缘。” ‘荼’收回药盒,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赵止躺在床榻上养伤,拿着围棋自娱自乐,玩了一会儿又改下起五子棋。 不一会儿,她感觉到自己身旁的床榻往下陷,‘荼’坐到她身旁,冷漠地垂眼,看着她自己与自己下五子棋。 赵止的手指立马就慌乱起来,有种差生被教书先生抓包的既视感,天知道那本复刻的《入门棋经》被她放到哪里了。 “继续。”‘荼’说。 赵止闻言拿起旗子,紧张地继续和自己对弈五子棋,本来简单无比的棋路,被她琢磨得山路十八弯,愣是把五子棋下得十分艰难。 “连成五子?”‘荼’问。 “是。”赵止点头。 “你自己创作的棋法?”‘荼’问。 赵止乖巧地摇头,“不是,是我家乡的玩法。” ‘荼’没有再问,他执子落在一处,棋盘上顿时多出两个连成四子的黑子串。 赵止,“......” 她撅起嘴,放下了手中的白子,“仙君赢了。” 她还想说些什么,却看见‘荼’不紧不慢地打开了画有她的画卷,她不知所措地睁大眼睛。 ‘荼’看着画卷依旧十分平静,他看了眼四周,而后把画卷放到一旁,按照画卷中的布局把赵止抱到床榻旁的红雕椅上,他自己坐上床榻,而后按照画卷上的姿势把赵止抱到自己的膝盖上,赵止无法找到倚靠的地方,只能紧紧地抱着‘荼’,她不解而慌张,完全不知道‘荼’在做些什么。 “宿主,”因果比赵止还慌,“‘荼’好像是在恢复画卷中的姿势。”它目瞪口呆,觉得这第一位神祇一旦打破底线,便好像没了底线。 ‘荼’单手揽着赵止,垂眼冷淡地看着地面上平摊的画卷,他指节分明的手穿过赵止垂落的青丝,由下往上地往上摩挲,而后用手按住赵止的脖颈,赵止被迫抬起头,眼睛亮亮地看着‘荼’,疑惑地轻声问,“干什么啊,白绫仙君?” “亲你。”如此亲热的两个字,以最冰冷的方式被‘荼’说出来,由他说出,就好像亲吻也成了一件十分严肃的事情。 第79章 赵止的脸瞬间红了,她的眼神四处看,“这、这还是白日。” ‘荼’的耳边又涌现出许多声音,都在说这是一件错事,让他千万不要往下做了,但‘荼’盯着赵止的嘴唇,一直没有转移视线。 赵止离‘荼’十分近,几乎能看到白绫下的双眼。 那是双能令天地失色的银眸,赵止记得这双眼睛,尽管隔着白绫,但她仿佛被深深地吸引,她颤着睫毛,好奇地看着这双眼睛。 下一刻,‘荼’弯下腰来,赵止突然从怔愣中醒来,想要逃开,但腰身被揽住,同时脖颈也被‘荼’给按住,冰冷的唇印上了她温软的唇。 床榻边的图景仿佛和地上的画卷融为一体,丝毫的细节都不差,因果在赵止的脑海里小声地倒抽凉气,“疯了,真是疯了。” ‘荼’的吻冰凉而密切,赵止有些喘不过气。地上的画卷被一层冰给冻结,“啪”得随着冰一起化为齑粉,化为虚无。 ‘荼’改为用两只手揽住赵止的腰,让赵止在他的怀中跪坐起来,加深这个吻。 赵止脑海里的因果赶忙捂住了自己的眼睛,躲到数据库里不再出来。 吻绵长而深切,当‘荼’松开赵止后,赵止如同被水泡过的绸布,完全无力地趴在‘荼’的肩上,眼尾红红的,半点都不能动弹。 ‘荼’有力的臂膀紧紧地抱着她,他轻轻地拍着赵止的后背,像是在给她顺气。 “好些了吗?”‘荼’问。 “好,”赵止说,“好些了。” ‘荼’的嘴角似笑非笑,“好些了便继续。” 赵止一声惊呼都没来得及,又被‘荼’弯腰给吻上,‘荼’安抚地摸着她的脖颈,这次的吻没有刚才的那么急迫,多了些许温情。 吻完赵止的下嘴唇后,‘荼’突然弯下腰,在赵止的肩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赵止‘嘶’的一口,用手推开了‘荼’,整个嘴和脸都是红通通的。 “白绫仙君,”赵止用手捂住自己的肩,“不能再往下继续了。” “继续什么?”‘荼’问。 赵止以为‘荼’是在打趣自己,支吾了半天说不出话来,对上‘荼’的眼神后才发现‘荼’确实是认真地在问这个问题。 赵止突然意识到,从来没有情爱经验的神祇,也许连亲吻的含义都没有悟透,又怎么可能知道亲吻之后的男女之事。 “我也不知道。”赵止从‘荼’的怀中跳下来,脸烫得能煮饺子。 “我知道,”因果再次上线,“就是晋江不能写的事情,再往下就要拉灯了,要不然就会被锁。” 因果对晋江文学城十分了解,毕竟《修仙途》就是在晋江上面连载的。 赵止低下头看自己的肩,发现那里如同烙冰一样出现了不深不浅的牙印儿,冰凉凉的,她用手抹了抹,牙印儿消不掉。 她抬起脑袋看向‘荼’,发现‘荼’也顺着她的视线在看她的肩膀,神情里有少见的不自在,耳根也有些红。 “对不起。”神祇竟然向她道歉了,“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明明脑海里的声音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止着他。 这样一来,反而是赵止不好意思,“没关系,一点儿都不疼。” 她拉起自己的衣裳,严严实实地裹住自己的肩,“过一会儿肯定就能消了。” 事实证明,这牙印儿过了一会儿还是没能消,赵止回到成化阁吃了个午飨,看了会儿书,下了会儿棋,肩膀依旧冰冰凉凉的。 随从们见自家少主屡屡看向自己的肩膀,以为少主肩膀不适,问要不要请大夫,被赵止回绝了。 下午,寻顷门的掌门前来拜访成化阁少门主,‘荼’也一同来了。 寻顷门掌门第一次见到这位传闻中的无名仙君,不知道为什么,他从这位仙君身上察觉到一股与自家三弟子十分相似的气质,让人不由地敬重。 寻顷门掌门脚步放慢,甚至不敢走到这位仙君前面。 赵止见到寻顷门掌门身后的‘荼’后,玉面阎王的人设没绷住,差点红了脸,她侧目,站得离‘荼’远了些,尽量不看向他。 但‘荼’却十分坦然,他坐到赵止的身旁,举止间仙风道骨。 寻顷门掌门和赵止聊天,先是寒暄问好成化门中的诸位长老,而后又开始潜心地问赵止修炼可有什么技巧和经验,好让他们寻顷门的弟子也跟着学一学。 “赵止小友,寻顷门下的弟子们都很羡慕并敬仰你的少年成才,”寻顷门掌门说,“如果有机会,还请你给他们上一上课,传授传授经验,让他们也知道天地间的差别。” 赵止知礼节地应好。 她站起身送客的时候又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肩膀,‘荼’却突然走到她的身旁,垂首问,“肩膀还疼吗?” 赵止扶着自己肩的手一顿,站在她身旁的寻顷门掌门也愣住了,他看了看让人敬而远之的无名仙君,又看了看成化门少主,顿时脸色有些怪,“你们二人,关系还真好。” “多谢仙君关心,”赵止说,“不疼了。” 终于把人送走后,一只仙鹤又左右摇晃地朝赵止飞来,平摊在石桌上。 平铺的宣纸上赫然皆是是金砂写的行草:来司术山找我。 第三十七章 ◎“只能趴到我怀中求我。”◎ 第80章 赵止把宣纸折叠起来,微弱的蓝光在她的手间闪动,宣纸在光电中消陨。 “宿主,你现在去吗?”因果问。 “稍等。”赵止说。 赵止回到成化阁内室,她坐到桌前,弯下腰,用手拈住脚踝上的青铜碎镜,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召唤殷至,并不知道该怎么做,只是闭上眼睛,在心中默念“世子殿下”。 因果有些惊讶,“宿主,你现在要见殷至吗?” “一个对主上十分想念的人,”赵止说,“是不可能不主动想见他的。” 鬼殿上,殷至坐在阴影中的最高处,面无表情地看着匍匐在殿上的朝臣,殿中的气氛十分压抑,黑雾如同阴雨天的黑云般压制住整个大殿。 但当殷至腰间的青铜碎镜亮起后,这股压得众朝臣喘不过气的威压顿时消散,他们再次抬起头时,最高处的世子殿下已然没了踪影。 赵止有些茫然地放下手中的红绳,不知道殷至什么时候来,但很快脚踝上一热,空气中发出了轻微的震动。 下一刻,殷至低沉的嗓音在她的背后响起,“找我干什么?” 赵止一愣,而后扬起眉眼,欢欣地转过头,“主上大人,你真的来了。“ 她一转身,便发现自己不再置身于成化阁,而是站在了鬼殿的内殿中,殿中烛火暖融,窗外响着“噼里啪啦”的鬼火燃烧声。 赵止激动地抱住殷至,身影如同石榴一般雀跃地跳入殷至的怀中。 殷至一愣,他垂首,嘴角扬起不明显的笑,但很快这笑被定住,“你受伤了?” 赵止不解地看向自己的脚踝,“主上大人,你怎么知道我前几日撞到脚踝了?但已经涂过药好了。” “不是这里。”殷至的眼神有些阴鸷,“你的肩膀那块,有受伤的痕迹。” “宿主!”因果喊道,“青铜碎镜好像能让他察觉到你身上的细微变化,可你千万不能让他发现你肩膀上还没有消掉的牙印。” 赵止顺着殷至的视线看向自己的肩,坦然地握住自己的衣领,“主上大人,你要看吗,其实不是很严重,是我自己掐出来的。” “你掐自己干什么?”殷至垂眸看向她。 赵止开始松自己的衣领,眼神中全然是天然,“前几日胸膛又胀胀的,我就掐了旁边一下,这样才没那么胀了。” 她一边解衣领一边看向殷至,“主上大人,你不知道胸膛胀起来有多麻烦,我又不能直接掐那处,便只能找个周边的地方掐一掐。” 眼见着赵止的衣襟就要被解开,殷至止住赵止的动作,眼神不自然地避开赵止的衣领,“不要解了。” 赵止则是后知后觉地抬起自己的手,“主上大人,我现在竟然能触碰到你?” “施了些技法,”殷至道,“但碎镜维系的时间会比上次短。”他看向赵止,“所以你有什么要对我说的须得快些说,镜不会等你。” 赵止的眼神顿时有些慌乱,她垂下脑袋,“没、没什么事...难道不能见主上大人么?”她又抬起眼,眼神发亮,“我就是想主上大人了。” 赵止的手不老实地拽着殷至的袖袍,毫无褶皱的衣袍在赵止手中被捏成一团。 殷至垂首看着赵止,似笑非笑。 他指向不远处的镜台,“坐过去。” 赵止闻言立马快步坐过去,乖巧地把两只手都放在镜台上。 殷至指节分明的手穿过赵止垂落的青丝,镜台上摆着各色各式的石榴坠,殷至一个一个地替赵止给换上去。 赵止笑得弯下眼睛,“世子大人,这些都真好看,我特别喜欢。” 她眼睛咕噜咕噜得转,在镜台上发现一本反扣的书籍,好奇地问,“世子大人,这是什么?” 她翻开书卷,扉页上赫然几个大字——《饲养精怪的一百八十个要点》。 赵止:“......” 石榴坠挂完,殷至收回手,但赵止转过身,拽住殷至的手,抬起自己的脸,拿自己的脸庞在殷至的手心上蹭了蹭。 殷至一顿,随着赵止的动作,他的眼神愈发幽深,“你知道这个动作代表什么吗?” 赵止收回自己的脸庞,懵懂地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主上大人是我的信仰,我只想同主上大人亲近。” 殷至的眼神收敛了些,“你不懂。” 赵止站起身,用胳膊抱住殷至的臂膀,“主上大人,我很聪明的,如果我不懂,你教我便是了。” 殷至看向赵止,他并不言语,高大的身影遮罩住赵止的整个身躯,过了片刻,他弯下腰,在赵止的耳朵上留下一个吻。 赵止睫毛一颤,立马后退捂住自己的耳尖。 “什么感觉?”殷至问。 “有些怪,”赵止说,“又有些痒痒的。” “那你可知我为什么要对你这么做?”殷至问。 “回主上大人,”赵止有些羞赧,“我不知。” 殷至扬起唇,“这就是你说的聪明?” 赵止立马红了脸,“有时候脑袋也会不灵光,但,但大多数时候还是聪明的。” 殷至抬起头看向窗外的天色,“镜快结束了,你该回去了。” 赵止不舍地拉着殷至的袖角,下一刻,她回到了成华阁的内室,而鬼殿的大殿中再次出现殷至的身影,匍匐在地上的朝臣们连动作都没敢变一个,敛声敛息地等待着鬼世子发令。 第81章 殷至开口,心情却似乎不错,“平身。” 大殿上的威压像是突然松开一个口子,朝臣们纷纷喘过气来。 寻顷门内,赵止走出成化阁,弟子们看到她后,都恭敬地垂首作揖。 因果在赵止的脑海内说,“宿主,刚才殷至处加了四分好感值。” “嗯。” “在你没有跟‘荼’和殷至接触的时候,他们两个人对你的好感值也有一定程度的增长,但是业溟那边,”因果说,“一分都没有增长。” “知道了。”赵止平静地说。 赵止走到司术山中秦司术的住处,门口镇守的仙兽一见是她,半点没有阻拦的意思,直接请她进去。 赵止走到庭院内,业溟坐在榆树下,正专心致志地给手上的虎符镀色。 “少君大人日安。”赵止知礼节地问候,坐到业溟的身旁,“不知少君大人找我来有何事?” 业溟这才抬起眼,不过在看到赵止头发上的石榴坠后,眼神中有片刻的深沉。 他看向赵止,“旁人知晓成化门的少主喜爱戴石榴坠么?” 赵止温和地回答,“只是些饰物罢了。” 业溟把玩着手中的半壁虎符,“你肩上的伤是谁咬的。” 赵止一愣,顿时抬眼看向业溟。 “救命!”因果大声地喊,“他怎么什么都知道!他到底怎么知道的!” 业溟继续问,眼中情绪不明,“云界还是鬼境?” 赵止尽量不去看自己的肩,“是我不小心撞伤的。” 少年神祇的嘴角升上嘲讽的笑,“好借口。” 此话一出,两人之间再次静默。在远处侍立着的弟子们虽然不知道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们眼观鼻、鼻观心,顿时达成了一个共识——咱们寻顷门的三师兄和成化阁的少主关系十分不好。 所以当他们被遣散出去后,立马对着其他弟子们密音传声,“三师兄和成华阁少主在庭院内僵着脸呢。” 一传十,十传百,从‘僵着脸’传成‘吵架’,最后直接被谣传成‘三师兄快要和成化阁少主快要打起来了!’。 一听要打起来,许多弟子立马御剑飞来司术山,远远地侯在司术阁外,就等着里面打起来后他们能一饱眼福。两位惊世奇才打起来,他们随便捡上一两招也是极好的。 司术阁内尚未有动静,司术阁外一些弟子吵了起来,他们分成两个阵营,一个拥护赵止,一个拥护秦司术。 成化阁内,两人灵力高深,都能很明显地感应到外面围着的人越来越多。 业溟放下手中的虎符,眼神中升起让人熟悉的恶劣。 “宿主,”因果看到这个眼神就害怕,“大事不妙。” “你答应过我要让我画的私房画,”业溟迤迤然道,“现在便开始吧。” 他抽出笔墨纸砚,垂眸看向赵止,“先褪下衣裳。” “在庭院?”赵止眉睫一动。 “是。”业溟不动声色。 “外面有人。”赵止的侧脸已然有泛红的迹象。 而且那些人似乎随时都能闯进来。 “我知道。”业溟仿佛在说一件稀疏平常的事,“但我相信成化门的少主一言九鼎,不会赖账。” 赵止看向业溟,耳根也开始泛红,“我不会赖账,但现在不行,外面...” 业溟打断赵止,“可我就是想现在画。” 他看向赵止的衣裳,仿佛在用眼神褪去那些衣物。 “我,”赵止说不出话来,“我...” 她对上业溟幽黑的眼神,那眼神仿佛在用最深的视线无声地说,“求我。” “打起来了么?”门外的弟子们蠢蠢欲动。 “怎么还没打起来?”有几个人恨不得冲进去把场子给炒热。 一墙之隔的司术阁内,赵止窘迫地走到业溟身前,在他露骨的目光下坐到他的腿上,她下意识地想站起身,但不得不在业溟无声的眼神中用双手攥住业溟的衣袍。 业溟不动声色,她只能独自红着脸继续,赵止抬起头,眼眶有些泛红,声音极低,“求你。” “听不见。”业溟冷淡地说。 “求你。”赵止这次大声了些,脸红了个便。 业溟这才搂住赵止快要掉下去的腰身,他垂首看着赵止,“你说外面的人会知道吗?” “知道什么?”赵止有些惊慌。 “知道他们眼中风度无双的成化门少主,只能趴到我怀中求我。”业溟的话语直白而阴沉,听得赵止几乎立马咬紧了嘴唇。 但业溟抬起她的下巴,弯下腰,直接用嘴撬开了她紧咬的牙关。 第三十八章 ◎嘴里还有枚铜钱,于是说的话也十分囫囵。◎ 隔日,赵止来寻顷门的主峰给诸位弟子上课,她清清冷冷地往台上一站,底下一众弟子立马鸦雀无声,纷纷道,“成化门少主好。” 监课的长老立于台旁,赵止开始授课,她的话并不多,但语气也算不上冷硬,底下的一种弟子都直直地盯着她,觉得这成化门的少门主真是哪哪儿都极好。 修为极好、长相极好、气质极好、家世极好,就连脾性...似乎也不像是传闻中的那般差。 经过半日的相处,弟子们看向赵止的眼神不再那么胆怯,放课后,他们涌到台下,好奇地问,“成化门少主,昨日...你和三师兄怎么了么?” 第82章 赵止收拾经书的手一顿,“只是谈论了些修炼的技法。” “没有打起来么?”有个胆大的弟子问。 “并未。”赵止答。 台下有许多弟子都是昨日守在司术阁外听动静的人,赵止一眼扫去,能看到几个眼熟的脸。 脑海里不禁响起昨日业溟对她说的话,“他们眼中风度无双的成化门少主,只能趴到我怀中求我”。 赵止垂下眉眼,鸦青的睫羽掩盖她眼中的情绪。 “我就说三师兄怎么可能和少主您打起来,”其中一位弟子说,“三师兄那般正派的人,怎么可能跟少主您争吵?” 一众纷纷附和,“三师兄心中只有修炼,十分正派。” 因果在赵止的脑海里喊出声,“正派?” 赵止不动声色地走出门,一群弟子跟着她,似乎还想搭话,但看到站在门外等着赵止的人后,一个个赶忙行礼而后离开。 ‘荼’站在门外,一脸淡漠,如切如磋。 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一看到‘荼’,便跟看到自家三师兄一般敬怕,尤其这位无名仙君不苟言笑,靠近后他们莫名会腿肚子打颤。 等人散去后,赵止脸上的清冷也随之散尽,她仰起头看向‘荼’,脸上露出孺慕般的笑,“白绫仙君。” 主峰十分大,东南处设有九曲回廊,赵止坐到回廊边的石椅上,坐在‘荼’的对面。 石桌上,摆着玉石砌的棋局。 赵止掀开白子的棋盒,抓了一把放在手中。 “《入门棋经》看完了么?”‘荼’开口。 赵止闻言眼神一闪,她不自在地看向回廊的柱子,“大抵...大抵是看完了。” “下围棋还是五子棋?”‘荼’问。 “五子棋!”赵止几乎立马说出声。 说完后才发现自己好像暴露了什么,对面传来低沉的闷笑声,转瞬即逝。 赵止委屈地皱起鼻子,“白绫仙君,你笑话我。” ‘荼’垂眸看她,“你先下。” 赵止如同小兔子般好哄,注意力立马被转移了,立马在棋局的最中央抢先立下一子。 棋下了几局赵止便输了几局,但她乐此不疲,时不时还跑到‘荼’身边,用手拽住他的衣角,不让他落在原来的地方。 ‘荼’虽然神色冷漠,但手却任由赵止移动。 他垂眸看着自己手背上赵止纤细的手,白绫下的眼神不明。 棋下到第四局的时候,一群弟子经由九曲回廊外,感叹道,“无名仙君和成化门的少主关系真好啊,那位仙居如此不近人情,竟然能跟少主一起下棋。” 赵止突然站起身,她手上的白子掉下一颗,她有些羞赧地看向‘荼’,“我,我要离开一下。” ‘荼’拽住赵止的手腕,“为何如此慌忙?”他能看到赵止眼中的慌乱。 赵止的脚踝十分烫,这意味着殷至在通过青铜碎镜找她。 因果大叫,“宿主,你快跑,找个没人的地方,千万别让殷至发现你和‘荼’在一起!” 赵止急切而羞赧地看向‘荼’,手心出了汗,“我月事突然来了。” ‘荼’的手豁然松开,赵止像只兔子一样跑离回廊。 正走在路上的弟子看到一道带着闪电的残影掠过,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还以为自己在白日做梦,“刚才是有什么人从我们旁边跑过了么?” “没有吧,我怎么没看见?” 殷至出现的时候,赵止已然跑到了一处假山石后,她避开人群,让因果撤下视觉障碍。 周围的景色被雾气笼罩住,变成比云界幽暗些的鬼殿。 “世子殿下!”赵止惊喜地跳起来,“你来找我了?” 殷至看向赵止弯成月牙的眼睛,嘴角扬起不明显的笑。 因果则是十分急切地说,“希望这次青铜碎镜能结束得快点,总感觉‘荼’马上就来找宿主你了,我怎么这么惴惴不安呢。” 赵止的视线被桌上的汤圆所吸引,因果在她的脑海里提示,“今天是鬼境的中晏节,是要吃汤圆的。” 于是赵止抬起头看向殷至,“世子大人,这碗汤圆是给我准备的吗?” 殷至不置可否,他拿起碗和勺子,示意赵止坐到他跟前。 赵止愣了愣,明白殷至这是要喂她,欣喜地坐了过去,一坐稳就对朝殷至仰起头,就差张着嘴等待投喂了。 因果则是很着急地在假山旁环顾四周,生怕有人突然过来。 “九个汤圆,”殷至说,“其中一个是有铜钱的。” 赵止眼睛发亮,“世子大人,我最喜欢吃甜的了,我九个都吃了,必定有一个里面有铜钱。” 殷至显然是第一次喂人,赵止被烫得嘴角发红后他才放慢了动作。 “好吃。”赵止吃得很急,声音有些大舌头。 因果却突然在她的脑海里大喊,“宿主,我查探到‘荼’在找你,他离你越来越近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运气,前面八个汤圆里面都没有铜钱,到了最后一个殷至反而不喂了,拿着勺子坐在原位,目光不明地看着赵止。 赵止有些心急,眼巴巴地抬头看殷至,“世子大人...” 见殷至依旧没有动静后,她抬起身,拽着殷至的袖子往殷至身上爬,一只腿立在地上,一只腿搁在殷至的膝盖上,伸长了脖子终于凑到殷至的手旁,用力地咬下最后一个汤圆。 第83章 与此同时,殷至低下头,兀然在赵止的耳尖上亲了一口。 赵止立马捂住自己的耳朵,连汤圆都不吃了,眼睛瞪得圆圆地看殷至。 “这次什么感觉?”殷至问。 因果大喊,“‘荼’来了!他看到你了,他离你越来越近了!” “就...”赵止找不到词来,“就...”她不明显地撅起嘴,“世子大人,我真的不笨。” 殷至放下碗,幽黑的眼神里被倒映着灯烛的光,“下次见面的时候如若你再说不出答案,我便罚你了。” 话说完,镜结束,青铜碎镜停止灼热,赵止立马蹲下身子,在假山后缩成一团。 因果几乎快晕厥了过去,“幸好他们两个没有碰上。” 赵止没能蹲多久,她的眼前停下银白色的衣袍,冷淡的声音在她的头顶方向响起,“蹲在这里干什么?” 一直捂着嘴咀嚼的赵止像是被抓包的兔子,身躯一震,低着头站起来,依旧用手捂住自己的嘴,“白绫仙君,你怎么来找我了,好巧,我正准备回去呢。” 赵止的嘴里还有枚铜钱,于是说的话十分囫囵。 ‘荼’低下头,手伸向赵止的嘴。 “我没有!”赵止立马把嘴捂得更紧了,“我没有偷吃甜食!” ‘荼’手微顿,低沉的嗓音响起,“手拿开。” 赵止挣扎了几下,最终松开了捂住自己嘴的手。 ‘荼’弯下腰,指节分明的手轻轻地捏住赵止的下巴,赵止被迫张开嘴,‘荼’的手伸进赵止的嘴中,勾出了那枚压在赵止舌头下的铜钱。 那冰凉的手指似乎若有若无地摩挲赵止柔软的舌尖,她的脸立马就红了。 ‘荼’依旧捏着赵止的嘴巴,视线扫过赵止的每一颗贝齿,确认没有蛀齿后才松开嘴,“牙还疼吗?” 赵止视线闪烁地说,“没、没那么疼了。” “最近不准吃甜食了。”‘荼’说。 赵止仰起头,可怜巴巴地看向‘荼’,她忽而瞥见‘荼’手中的铜钱,脸立马更红了,“白绫仙君,铜钱给我吧,脏。” ‘荼’不言,只是把铜钱收入手心。 赵止是被‘荼’盯着吃完晚飨的,餐桌上一个甜食都没有,且每盘菜都十分软和易嚼,吃完后她离开‘荼’的住处,恢复成平日里少主的模样往回走。 一路上许多弟子都朝她行礼。 迎面走来一群人,是寻顷门的长老们和掌门,走在最前面的赫然是业溟。 赵止一见到业溟就想到昨天的事,她低下头装作没看见这行人,正准备离开,却被一声低沉的嗓音给喊住,“成化少主。” 掌门有些惊讶地抬起头,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自家这避人千里的徒儿主动开口跟人打招呼。 赵止停下脚步,朝一行人颔首问好。 长老们在讨论寻顷门弟子们出外历练的事情,而掌门一边听一边分神留意自家徒儿和成化少主的动静,听着听着脸就僵了。 业溟走到赵止跟前,低着头看她,嗓音并没有压低,“你的嘴没有事么?” 赵止眼睫一动,“什么事?” “昨天把你的嘴给咬破了,”业溟盯着赵止的嘴角,“看来被你处理好了。” 掌门的身影已经僵成了石头,咬什么?什么嘴? 长老们依旧热火朝天地讨论,“这次他们去历练的地方是酷暑之地,不如把弟子服的袖子给他们改得短一些...” 一直沉默的掌门突然出声,“什么断袖!谁说他们是断袖!你们不要断章取义!年轻人关系亲密一些怎么能叫断袖!”说完后,莫名作声的掌门甩袖而去。 长老们:“.......” 第三十九章 ◎振聋发聩的钟声中。◎ 赵止本准备回去,但遇到业溟后却走不开了。 一群长老邀请赵止,“成化门少主,你要不要看一看我们寻顷门的夜炼,也好给他们指导指导。” 因果在赵止的脑海内说,“寻顷门真是崇尚修炼,大晚上的竟然还要切磋试炼,也对,毕竟有‘秦司术’这么一个榜样在。” 夜色尚未深沉,宽敞的试炼台旁不仅坐全了人,也挤挤攘攘得站满了人,今日前来观武的弟子尤其多,基本上都是冲着业溟来的。 他们没想到这次三师兄竟然能在寻顷门留这么久,往常每隔几年只能见师兄一面,现在既然师兄还留在寻顷门,自然要多见些。 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有些看不清三师兄的容貌,总感觉有一道若有若无的金光笼罩着师兄,让他们有些不敢直视。 难道这便是修为高深者的灵压么?好生厉害! 赵止虽年轻,但在修仙门派中辈分高,弟子们和侍从们见她来,纷纷想牵引她到上座入座,但赵止颔首拒绝,退到人群后。 因为今日人尤其多,台上的弟子们十分卖力地放招数,光亮与刀剑齐飞,“噔噔”声不绝于耳。 灯火映照在赵止的侧脸上,她清冷地看着比武台,周围有好几位女弟子悄悄地拿眼觑她。 业溟虽然被长老们簇拥在正中央,但视线也一直定在赵止身上。 比试过了一大半,赵止正准备离开,身旁的女弟子们厚着胆子走到她身旁,开始小心翼翼地问起今日上午的课业。 虽言语在说课业,但女弟子们的心思显然醉翁之意不在酒,脸都是红通通的。 第84章 问完后赵止被拥堵在人群中,根本出不去。 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到她身后,拽着她的手腕把她拉到人群最深处的靠墙处。 “少君大人...”赵止不用回头都知道是业溟,“多谢。” 业溟松开赵止的手腕,却突然揽住她的腰,人影遮盖中,业溟的手越揽越紧。 赵止的脸一下便红了,她要挣脱开业溟的钳制,但根本无法动弹。 业溟弯下腰,在赵止的耳边说,“你再挣扎,他们就要发现他们的成华门少主被我搂在怀中了。” 闻言赵止立马停止动弹,她僵在业溟怀中,有些不自然地看向站在她面前的弟子们。 其中有几个成化门地弟子若有所感地转过头,看到赵止后恭敬地行了个礼,业溟的手移到赵止的腰后,等那些弟子行完礼后又重新揽回赵止的腰间。 赵止一丝不苟的成化门弟子服变得褶皱,她有些泛红的眼角被夜色掩盖得很好。 “少君大人...”赵止的声音很低。 “别动。”业溟低沉的嗓音响在赵止的身后,“演武马上结束了。” 演武台上的刀剑声逐渐变大,临近尾声,刀光大亮,寻顷门的长老敲响演武台上的黄铜钟,“噔”的一声,钟声振聋发聩,一下吸引所有弟子们的目光。 就在这时,业溟弯下腰,在人群掩映中吻住赵止的唇,树影和人影遮罩住他们,赵止惊讶地睁大眼睛,这个吻十分短促,短到赵止还没来得及推开业溟,业溟便站直身。 站在赵止前面的几个弟子好像听到有什么异动,好奇地转过身看,却发现一切如常,但成华门少主的脸似乎红了点儿,估计是热的。 他们又抬起眼,却和三师兄对上视线,几个人吓得立马垂下眼皮子,如同鹌鹑一样缩起身体。 演武场一散,赵止立马离开,业溟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身影,榆树影遮盖住他的神情。 “宿主,在你没和殷至见面的时候,他对你的好感值又加了一分,”因果及时提醒道,“但业溟那里,就算他刚才主动亲了你,也一分好感值都没有加。” 离开人群的赵止恢复成冷淡的神情,“自从竹枝仙的阵法后,业溟对我的好感几乎没变。” “对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因果说,“刚才他吻你的时候好感度提示音正好响起,我以为是他对你的好感增加了,结果是殷至的。” 赵止不言,不动的神色仿佛在认真地思考事情的前因后果。 隔日到来的时候,因果发现这第三位神祇简直太过于恶劣,没有好感值加就算了,竟然还给宿主的嘴唇留下了难以擦拭的红痕。 昨夜入眠前赵止便发现了自己嘴角的红痕,按照修仙者的体质,再严重的痕迹一夜也该好了,可隔了一夜,这红痕不仅没散,反而像是溢出来的口脂一样停留在赵止的唇角。 “宿主,这红消不掉怎么办?”因果有些着急,“‘荼’今天肯定会来找你,如果一直不消,岂不是很危险?” ‘荼’确实来了,赵止嘴角的红也确实没能消得了。 但赵止打开门迎接‘荼’的时候,不仅嘴角,整张嘴都红了,她“嘶”得吐出舌头,一边说“白绫仙君日安”一边给自己的嘴扇风。 ‘荼’垂首,视线透过白绫看向赵止,发现赵止的鼻尖被辣出了汗。 屋子里“咕噜咕噜”得翻滚着辣汤,赵止眨着快被辣出眼泪水的眼睛问‘荼’,“白绫仙君,你可要和我一起烫些东西吃,这锅子太辣了,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 说完后,赵止拿起筷子,作势要夹起几片藕,‘荼’伸出手按住赵止的手腕,“牙齿不要了?” 赵止一愣,而后用手捂住自己的嘴,“我没有吃甜食,难道连辣的也不能吃么,牙这会儿...也没那么疼。” 赵止的手被‘荼’给牵住,筷子被‘荼’的另一只手给拿走。 ‘荼’倒了一杯茶放到赵止嘴边,淡漠地说,“张嘴。” 赵止乖巧地低下头喝茶,刚准备咽下去,却被‘荼’捏住下巴,“漱口用的。” 赵止立马僵住,用袖子捂住嘴。 用茶漱完口,‘荼’捏住赵止的双颊,赵止顺应他的动作大幅度地张开自己的嘴,含糊地说,“白绫仙君...你看我的牙多好啊,现在真的没那么疼了。” “牙龈肿了。”‘荼’说。 赵止立马闭上自己的嘴,用手捂住嘴角,“是么,估计有些上火了。” ‘荼’垂眸看向颇为不好意思的赵止,抬起手,给赵止夹起一片被清水烫过的藕,“你吃这个。” 赵止试探地凑过脑袋,浅浅地一尝,“有些淡。”她转着眼睛珠看向‘荼’,“白绫仙君,如果你能放在辣汤你给我烫一下便好了,就一下。” ‘荼’垂首看向赵止,手指摸上赵止的嘴角,摩挲了几下,“这里也破了。” 赵止的嘴巴一僵,刚准备解释什么,只听到‘荼’低沉的嗓音,“以后不要咬嘴唇了。” “宿主,”因果说,“你确实有咬嘴唇的习惯,昨天你看书的时候,我看你咬了三次嘴,但嘴角不是被你咬破的,显然是第三位神祇给亲破的,他真是...一定要留下些印记。” ‘荼’的手指还停在赵止的嘴唇边,赵止张开嘴,眸子中闪过狡黠的光,她抬起牙齿,不轻不重地咬在‘荼’的手指上。 第85章 “唔”的一下赵止立马皱起眉,好...好冰,她立马收起牙齿,舌头不由自主地想把‘荼’的手指往外推,这样一来一回,倒像是她在含‘荼’的手指。 白绫下的眼神立马变得有些幽深,他的手指勾住赵止的嘴角,赵止立马“唔唔”得皱起鼻子。 ‘荼’的嘴角似笑非笑,他放下手,“最近不要吃辣。” “啊...”赵止拉长尾音,“我尽量。”她抬起眼,对上‘荼’的视线后,跟兔子见到天敌一样收起耳朵,“我肯定!” 寻顷门万里之外的鬼境中,一群鬼火在鬼殿外闪烁,这些鬼火比起其他鬼火没有那般颜色深沉,火芯中氤氲着不易察觉的仙力。 “最近主上大人在使用神力,他是不是想回神位了?” “不对,殷至殿下似乎在改变一个小妖的命盘。” “小妖?你是说那个叫赵止的石榴小妖么?” “是,我前几日看到了殷至殿下在试图用神力将赵止的命盘和他的命盘绑在一起,抵消灾祸的影响。” “这不是胡闹么!一个普通的小妖,怎么能承受如此大的神力恩赐呢?” “是啊,如果那个小妖的命盘和主上大人绑在一起,将来主上大人岂不是要一直被捆在人间了?小妖不灭,主上便会一直待在人间。” “那我们岂不是还要杀了那小妖。” “切莫如此,人间的生死不能由我们插手,我们要做的是劝说那小妖主动离开主上。” “可怎么劝说呢,我们在人间无法使用仙力,也没办法显露原形。” “你容我想想。”其中一团仙人鬼火掐指一算,片刻后有了答案,“我探查到我们上次附梦的陈拂温和那石榴小妖都在云界的寻顷门。” “真巧!那我们这一次还可以附身在陈拂温姑娘身上,托梦让她劝说那位赵止姑娘。” “是也。” 几道鬼火划过夜空,变成如同流星般的轨迹,一下没了踪影。 夜色中,寻顷门药山上的一个房间里,陈拂温睁开双眼,大口地吐了口气,眉眼极其喜悦地回忆起仙人们在她耳边的叮嘱,她又被神仙附梦了,她果然才是最适合侍奉在世子殿下身旁的存在! 想起梦中的言语,她的眉毛凝重地皱起,脸色变得难看。 赵止竟然也在寻顷门中!她上次看到的那道身影果然是赵止! 她来寻顷门做什么?也来寻药么? 陈拂温冷下脸色,不管这小妖到底是来做什么的,都不能让她再回鬼境才是,仙人们说,要让赵止离世子殿下远一些。 陈拂温在自己心中补了一句,越远越好。 第四十章 ◎“真笨,连安慰人都不会。”◎ 赵止回到成化阁的时候,夜色已然深沉,赵止的脑海内不断发出【叮】【叮】的声音,因果打开神祇卡牌面板后,发现第二张神祇卡牌散发出玄色的光芒,盈盈不断。 因果惊讶地说,“宿主,我查探到你的命盘正在受神力的润泽。”它说,“是殷至!” 赵止的视线落在第二张卡牌上,但很快便移开视线,她坐到床榻边,垂首看向自己脚踝上的红绳。 “宿主,你在想什么?”因果好奇地问,“殷至竟然真的在消除你靠近他后可能会遭受的灾祸命数,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这位神祇这么做,毕竟让‘灾祸’消除灾祸,非常不容易。” 赵止依旧不语,她的手指抚摸在脚踝上的青铜碎镜上,青丝垂落,掩盖住她的神情。 许久后,脚踝逐渐发烫,她才开口,“这一次我应该能见殷至很久。” “宿主,你刚才原来是在召唤殷至吗?”因果这才反应过来,它话音刚落,玄色雾气从半空降落,遮罩住整个夜色下的成华阁。 赵止所言不差,这次镜的维持时间很长,长到她来到鬼殿有一炷香的时长,却依旧没见到殷至的身影。 赵止打开窗,窗檐上的鬼火如同常青藤一般沿着墙体垂落,在夜色中熠熠发光。 她把手撑在窗台上,平静而面无表情地看向夜色的深处,悬挂在四处的灯笼中转着精致的版画图,赵止觉得自己似乎和暗处的许多双鬼眼珠子对上了视线。 但身后一传来脚步声,静默的赵止便如同被注入了活力,她眼神发亮,陡然转过身,朝殷至跑过去。 殷至坐到桌旁,赵止便坐到他身旁,乖巧地把下巴搁到殷至的胳膊上。 殷至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的胳膊,感觉自己的胳膊处长出了一串石榴,“你是长在了我的胳膊上了么?” “世子大人,我不仅长在你的胳膊上,”赵止往殷至的怀里一缩,“我还能长在你的怀里。” 殷至略微一顿,而后用胳膊环住扎入他怀中的赵止。 赵止仰起头仔细地看殷至的脸,“世子大人,你是不是受伤了,怎么看起来这么苍白。” 殷至散漫地抬起手,捋起赵止发尾上的石榴坠,“用神力给你修复命数,费了些精力。” 赵止闻言立马着急起来,“如若和世子大人长久待在一起,需要付出这样的代价,我宁愿放弃和您待在一起的机会。” 殷至垂首,视线停落在赵止的脸上,视线不复他对着他人惯有的阴沉和冷漠。 “好感度+1”的响声在赵止脑海内响起。 “虽然费了些精力,但也不是补不回来。”殷至说。 第86章 赵止立马抬起头,“怎么补?” “你愿意帮我?”殷至问。 “我当然愿意。”赵止说。 “张嘴。”殷至开口,眸色变得浓郁。 赵止完全没有思考,当即就张开了嘴,但她没想到殷至竟然直接弯下腰,以抱着她的姿势吻上她的唇,张开的嘴完全来不及合上,就被殷至的气息完全吞没。 殷至的吻和他的人一样强烈而不容反抗,如同铺天盖地的玄色雾气,将人裹挟得完全没有缝隙,但殷至的手却依旧在她的发丝中摩挲,仿佛要把她发丝上所有的石榴坠都给捋下来才罢休。 赵止忽而被抱起来,殷至把她抱到屏风前的红漆椅上,赵止被继续密不透风地吻着,后背抵在屏风上,退无可退。 喘息中,殷至指节分明的手拨开赵止的衣领,迷离的赵止立马清醒过来,用手按在殷至的手背上,“世子殿下,你要干什么?” 她还在喘气,不仅眼神发亮,唇色也发亮。 看到赵止按在自己手背上的手后,一向散漫的殷至略微不自然地移开视线,松开了自己的手。 赵止不明所以地低头,又拢好自己的衣领。 殷至垂眸看向赵止,“你知道结合是什么吗?” “好感度+2”的提示音响起,这次的提示音却因为殷至的话透着股危险的意味。 “宿主,”因果也紧张起来,“他、他不会要和你瑟瑟吧,这可是不可能过审的。” 赵止看着殷至的眼神依旧懵懂而坦然,“结合?结合上文所述的结合?河冰结合的结合?” 因果:“......” 殷至跟着沉默,他若有所思地看着赵止,“到底是个水果。” 赵止眼神发亮,“世子殿下是在夸我水灵么?” 殷至上下打量赵止,唇角略微扬起,“我在夸你的脑袋水灵。” 赵止:“......” “宿主,”因果及时打岔,“他在委婉地说你的脑袋注水。” 殷至到书架上拿出一本书,放到赵止怀中,“结合是什么,你看完这本书就能明白了。” 赵止低头看书名,发现是上次看的有关狐狸和书生的话本,不过这本是下册,翻开第一页,便能看到狐狸精把书生的手往她的怀里拽的图景。 因果开口,“宿主,这第二位神祇和第一位一点都不一样,男女方面,第一位完全不懂,第二位又好像懂得太多。” 赵止坐到桌前,打开话本的动作十分严谨认真,仿若打开的是什么大儒批注的四书五经。 图上的画和字她看得一知半解,看着看着被书生和狐狸的奇怪姿势给看笑了,“咯咯”得发出笑声。 因果凝视着图画上的马赛克,被自家宿主佩服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小心点,”殷至的声音有些阴沉,“不要把脑袋给笑掉了。” 赵止立马正襟危坐,神色再次恢复成适才认真严谨的模样。 因果:“......” 没看多久,门外有随从捧上案板放到赵止的桌旁,案板上摆有六个酒杯,酒杯中泛着玄色的亮光,盈盈酒液中氤氲着神祇的神力。 “世子殿下,”赵止认真地问,“这是什么?” “这里面有我的气息,喝下后便于消除你灾祸的命数,”殷至垂眸看赵止,“你喝的时候可能会有疼痛的症状,今晚你能喝多少就喝多少,虽然这里有六杯,但只喝半杯就行。” 悬浮在半空中的青铜酒杯瞪圆了鬼眼珠子,主上大人竟然能说出这么温和的话来,这小妖在世子殿下心中的份量越来越重了,看来它以后对待这小妖要稍微客气一些。 赵止闻言立马端起酒杯,“管它有多疼,既然是世子大人特意给我喝的,我要全部喝掉。” 赵止直接一手拿起一个酒杯,直接往嘴中灌去,殷至立马拽住赵止的手腕,但赵止已然把酒水吞入了嗓子中,疑惑地看向殷至,“世子殿下,我怎么一点都不疼?” 殷至这才缓慢地松开赵止的手腕。 第四杯入喉,赵止完全醉了,疼痛感这才一点一点沿着尾椎骨往上爬,此痛如锻新骨,一寸一寸地敲着赵止的骸骨,不过她半点异色都没有。 “宿主,”因果好奇地问,“不疼吗?” “还行。”赵止在脑海中的回复十分冷静。 喝到第六杯的时候,赵止的耳边响起的阴雨声,不是血雨,而是那种漫天冰凉的冬雨,赵止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陌生的街道中。 “因果?”赵止开口,却发现脑海中没了因果的声音。 她冷静地颔首,反应过来也许这是酒水的副作用。 雨越下越大,她走到一处富贵人家的府邸前,想要遮雨,却发现门前站着一个垂首的少年,一动不动地靠在朱门上,身形挺拔,一身玄色,任由雨水拍打在身上。 过了会儿后,门这才开了一个缝隙,一个小厮胆战心惊地透着门缝对外说,“少爷,你还是快走吧,自从你回来后,已经死了三个人了,如果你再待下去,估计连老爷都要...”小厮闭上嘴,显然不敢再说。 少年这才抬头,出口的话却十分平静,“可有马车?” 门“嘎吱”得关上,再也没有被打开的痕迹。 少年再次靠向朱门,赵止这才看清少年的脸,竟然是年幼时的殷至。 第87章 这应该是受神力的影响,让她看到了这第二位神祇的某一世转世。 赵止并不主动开口,只是站在少年殷至的身旁,仿佛真的只是来躲雨的,殷至也仿若看不到她,一个眼神也没给。 天地间雾茫茫的,仿若有无数双手在往人间探。 有几个衣着鲜亮的姑娘从马车上走下去,走到殷至身旁,她们手上拿着手绢和伞。 “你怎么站在门下不回家啊,”几个姑娘好奇地看了看赵止,但很快目光只停留在殷至身上,“我们有伞,给你吧。” 殷至才阴影处抬起头,雨色下,他阴沉的双眼如同蛇一般阴沉,缓慢地立起龙一般的竖瞳。 几个小姑娘和他对上视线后,被吓得纷纷丢下了怀里的东西,连滚带爬地往马车上逃。 等马车快马加鞭离开后,少年站起身,径直踏入雨色中,他明明还未如同成年时那般高大,身影却豁然劈开了雨色,天地间的雾茫茫全然往他身后拢去。 赵止看了会儿殷至的背影,她拿起门下那些姑娘家丢下的伞,撑起伞往雨色中走去。 雨水“劈里啪啦”得拍在伞面上,赵止的耳边响起电流声,因果的声音再次出现,“宿主,刚才由于神力的影响,我被挤出了你的神识,不过现在解决了。” 赵止撑着伞走在殷至身后,殷至最后停在了河旁,他站在河边静默了会儿,而后直接往深水中淌去,水逐渐淹没他的腿、腰、上半身。 “宿主!”因果被吓了一跳,“你不去救他么?” 赵止站在河边,依旧无言地撑着伞。 神祇入水,整条河却害怕地震动起来,尽管水已然淹没了殷至的口鼻,但那些水争先恐后地将他托举向岸边。 汹涌的声音在殷至的耳畔响起,“神是无法湮没的,您,将是永生的。” 永生的灾祸,听起来如同一句永恒的诅咒。 世间苦难太多,于是人们开始怀疑这世上到底有没有神,如若真的有神存在,怎么会有苦难。但正因灾祸不绝,人们绝望地向上天祈求庇护,却不知,他们祈求的方向便是灾祸。 殷至的耳畔,全都是源源不绝的央求。 殷至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然站在了岸边,他抬起头,对上了赵止看向他的视线,一声未动。 瞬息之间,他身后的河水更加剧烈地拍打起浪花,“轰隆”一声,天地间似乎都在震晃。 山洪起,堤坝灭,湍急的洪水越涨越高,突如其来地冲进和平的街道,一时间,百姓们的尖叫声不绝于耳,人们根本来不及逃,便被洪流给卷入浪潮中。 赵止也被卷入洪水中,因果护住她,因此她只是定在水中不断震晃,并不会被吞没。 这震晃绵绵不绝,不断有哭号声在她的耳边响起,山洪千里,哀鸿不绝。 震晃停下的时候,赵止发现四周都飘起了人们的尸身,在天灾之前,人类的生命便真的如同一条条银鱼一般,任万物宰割,洪流之下,是无数痛苦的嚎叫。 一个个的,都在喊“疼”。 赵止若有所感地看向东方,看到一脸冰冷的少年从死人堆里走出来,一脸面无表情,他走到了自家府邸的朱门前,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些他的‘家人’们。 他们当然已经没有了呼吸。 赵止忽而想,众生如此痛苦,神祇也会跟着疼吗? “小妖,小妖你快醒醒!”青铜酒杯凑在半空中对赵止喊叫,“不就喝了六杯酒么,怎么醉得跟喝了两大缸酒一样?” 赵止睁开眼睛,眼睛里全然是醉意,“我在哪?世子...世子殿下呢?” 她脸色泛红,如同兔子找窝一样径直往殷至的怀中撞去。 殷至有些无奈地抬起胳膊,用手稳住赵止摇摇欲坠的腰身。 赵止努力站直,却跟没有骨头一样倚靠在殷至的怀中,她发着酒疯如同小动物一样把自己的侧脸贴到殷至的侧脸,忽然抬起头亲起殷至的耳尖。 一下不够,又啄了两下、三下、四下... 殷至一开始是怔然,而后忍无可忍地把赵止跟锁到自己怀中。 赵止却紧紧地环住他的脖子,在他的耳边说,“世子殿下,我真的不知道你亲我的耳尖是什么意思,但我以后一定更聪明一些的,聪明到...可以做你真正的家人,洪水不是你的错...” 说完这些话,赵止的身体彻底瘫倒到殷至的怀中,她闭上了眼睛,迷迷糊糊地嘟囔,“我要变聪明。” 殷至沉默地垂首看赵止,揽住怀中的温热。 “真笨,”鬼殿中,殷至低声道,“连安慰人都不会。” 第四十一章 ◎“...你张嘴。”◎ 距鬼殿万里之外的寻顷门中,楚玉儿戴起厚重的兜帽,以手掩面,小心翼翼地走到树林中,她从怀中掏出一张泛黄的纸,手指颤抖。 她犹豫再三,还是把血滴到了纸上。 纸张泛起青烟,她害怕地退后三步。 这张纸是她在寻顷门的书阁中意外发现的,乃邪道所留,可以召唤画皮鬼。 青烟散尽,陈拂温的身影出现在楚玉儿面前,她带着画皮鬼的面具,用喑哑的声音问楚玉儿,“找我有何事?” 书阁中的符咒纸,便是陈拂温所留,没想到楚玉儿这么快便用了这张纸,她匆忙变成画皮鬼遁来。 楚玉儿踌躇地说,“我想换一张脸。” 第88章 “换成什么脸?”陈拂温问。 “我带来了画。”楚玉儿将赵止的画像捧向陈拂温,又惧怕地往后退。 陈拂温展开画卷,眼神憎恶地看向画卷上过于好看的肖像,“当然可以。”陈拂温指向自己身边真正的画皮鬼,“我让它给你换。” 这画皮鬼是陈拂温从鬼境中召唤而来的,是鬼林中阴气最重的鬼,这世上没有它画不了的脸。 陈拂温背起手作高人状,看着画皮鬼给楚玉儿的脸作阵法。 阴气覆盖住楚玉儿的脸,画皮鬼皱起阴森的脸,“不对。” 它重新把手覆盖在楚玉儿的脸上,楚玉儿的五官再次缓慢地变动,它收回手端详,再次不满意地出声,“不对,这不对!” “不对,不是这样的!” “还是不对,怎么可能是这样!” 半个时辰后,楚玉儿的脸已经变了上百次,画皮鬼往后退,站到陈拂温身旁严谨地端详楚玉儿的脸,最后认输地叹出一口气。 “这张脸太好看了,我画不了。”画皮鬼感叹,“画虎不成反类犬。” 脸已经僵硬的楚玉儿:“......” 作高人状的陈拂温:“......” 此后陈拂温又召唤了几个画皮鬼出来,一个个都无疾而终,脸没画成,赵止的肖像画倒是被爱美成痴的画皮鬼们给偷走了。 楚玉儿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最终塌下了肩,“难道我这一辈子,都比不过一个来历不明的人么?” “此言差矣。”陈拂温的语气里充满劝诱,“与其模仿她,不如让她消失,等她消失后,就没有人再和你争夺。” “你这是让我杀人灭口?”楚玉儿惊讶地捂住自己的嘴。 陈拂温脸上的鬼面具笑起来,“这就要看你怎么做了。” 话音刚落,楚玉儿被鬼面具吓得踉跄而逃,而陈拂温也逐渐露出阴恻的神色,那燃烧殆尽的符咒纸已然在楚玉儿的心中种下阴气浓厚的怨念,希望这招借刀杀人,能让那石榴小妖回不了鬼境,永远无法靠近鬼世子大人。 蒸汽之地内,司徒悦然借着觐见司徒起明的机会,询问起业溟的下落,却发现父王竟然也不知道少君去了何处。 业溟已然好些时日不在蒸汽之地,这在以往是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念及此,司徒起明也有些慌,父女两人赶往国师处占卜,卜问业溟的去处。 爻卦卜了一个时辰,才勉强算出一个模糊的答案,指向云界之处。 云界如此浩瀚,又该从何找起?本来准备亲自去找少将军的司徒悦然失望地放弃了打算。 司徒起明终于看出自家女儿的心思,立马正色警告,“少君不是你可以嫁的,他已然有心悦的命定之人,莫要横生心思。” 司徒悦然十分委屈,“父王,你上次不是说少君喜欢的人可能是男的么,既然是男的,又怎能开枝散叶?” “怎么,命定之人难道专门用来开枝散叶么?”司徒起明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司徒悦然,“司徒家为一体,只能站在少君身后,而不可能站在他身旁,你若是实在想僭越,那寡人只能赐你民籍,不会让你连累你的皇兄皇妹。” 司徒悦然咬了咬嘴唇,再也说不出话来。 赵止从鬼殿回到寻顷门的时候,天已然大亮,脑袋因为昨夜的六杯酒而略显浑浊,她给自己沏了一壶茶,迤迤然地喝着。 业溟来的时候根本没有随从通报,熟悉的脚步声靠近后,赵止有些惊讶地转过头看向业溟,“少君大人日安,不知突然来访所为何事?” “你最近的命数有些奇怪。”业溟冷淡地垂首看赵止,“命盘一直在变化,现在你的命盘一半是灾祸萦绕,另一半又是化险为夷。” 赵止不明所以地抬起头,有些怔然地看向业溟,“命盘还能变么?” 因果则是在她的脑海内大喊,“第三位神祇的神力竟然已经恢复到可以看你的命盘了!” 业溟的视线定向赵止的手,“把手给我。” 赵止虽然不知道业溟为什么要看她的手,但还是温和地伸出手,放到业溟的手心中。 业溟的手指点上赵止的手心,指尖沿着她手心的纹路移动。 赵止的手心顿时有些痒,她不自在地蜷缩起手心,想要收回手,却被业溟牢牢地握在手中。 业溟垂眼看了一眼她,“别动。” 赵止的手又安顿下来。 业溟的手指本来在赵止的手心划动命数,但过了不久后,他开始捏起赵止纤细的手指,少女的指腹圆润而柔软。 业溟不轻不重地捏着,赵止根本没有办法收回自己的手,双颊很快便红了。 赵止的指腹很快被业溟给捏得通红,业溟垂眼看着赵止的手指,兀然开口,“既然不喜欢,为什么要故意靠近他们?” 赵止眉眼微动,却依旧接近于温吞地说,“少君大人说寻顷门的弟子们么?我并未不喜欢给他们授课。”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业溟淡漠地看向赵止。 “少君大人莫要再让我猜谜语了,不知道的事少君再怎么说我还是不知道,希望少君不要以己之见度我,”赵止认真地看向业溟,“少将军如此屡番地试探我,我是不是也能直接认为你对在下生了别样的心思?” 话音落下,业溟握着赵止的手一僵,他难得地不自然起来。 第89章 业溟放开赵止的手,离开时的神情依旧让人看不明白,他离开前只淡漠地留下一句话,“最近几日注意些身旁的厄运。” 等业溟离开后,因果又开口,“这第三位神真奇怪,平时那般直白,现在你向他靠近一步,他反而退了。” 它叹气道,“这样一来一回得,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拿到这位神祇的好感值啊?” 赵止垂眸看向自己被捏红的手心,举起茶杯,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宿醉也跟着消散。 她走出门外,不断有弟子向她问好,还有几个御剑飞过的弟子专程飞下来向她行礼,赵止一一应过。 寻顷门云雾飘渺,刀剑切磋声不绝于耳,偶尔还有几声乐修的琴声和笛声,婉转悠扬。 赵止去找‘荼’,门外的随从们看到是她,并没有通报,而是直接将赵止请进去。 赵止踏入门内,本走得十分慢,但看到‘荼’的坐在回廊旁的背影后,立马加快脚步往回廊亭地的方向走。 走到台阶旁,她反而又放轻脚步,小声地走到‘荼’的身后,无声地抬起自己的双手,正准备“啪”得拍到‘荼’宽阔的后背上,却被一只指节分明的手给握住手腕。 “啊,”赵止不好意思地皱起鼻子,“被白绫仙君发现了!” ‘荼’一只手握住赵止不安分的手腕,另一只手依旧抚在竹简上。 赵止坐到‘荼’身旁,探出脑袋好奇地看向竹简,“白绫仙君,你在看什么?” ‘荼’开口,“《揩齿》。” 赵止:“......” 因果在赵止的脑海内一键百科,“这是一本养护牙齿的中医专著,后世被兵法收录,通过牙齿分布类比讲解排兵布阵。” 因果:“......” 赵止发现《揩齿》的竹简上悉心地刻画有口腔内的脉络分布,字里行间说每一颗牙齿都是口腔内的一道气门,所讲之词玄之又玄。 看到竹简上的唇、颊、腭、牙、舌后,赵止忍不住闭上了自己的嘴,但‘荼’转身,用手轻轻地捏住赵止的脸颊,赵止的嘴被迫张开。 ‘荼’对照竹简上的刻画,冷静地查看起赵止的嘴,一开始确实是在观察赵止的牙,但他的视线逐渐地落在赵止的唇舌上。 ‘荼’移开视线。 不断有声音在他耳边指责他心有旁骛,且有佛经诵读声在他的耳畔重叠响起,‘荼’不禁皱起眉,眉眼顿时变得冷漠无比。 赵止转了转眼睛珠,不解地看向移开视线的‘荼’。 因果在她的脑海中说,“是他的神力在劝导他不要把心思放到你身上。” 看着‘荼’逐渐冷淡的神情,赵止突然抬起头,贝齿轻轻地咬在‘荼’的手指上,“白绫仙君,白绫大夫,我的牙到底怎么了,你倒是认真看啊。” 赵止咬得并不重,咬完后还用舌尖轻轻地舔了一口,眼睛里都是狡黠的笑意。 ‘荼’的手指一顿,他垂眸看向赵止,眸色顿时变得浓郁而深沉。 他弯下腰,按住赵止的后背,将冰冷的唇盖在赵止的唇上。 那一瞬,他耳畔所有的声音都消失,只剩下赵止“唔”的轻呼。 一开始想要亲的是赵止,后来被亲得喘不过气的也是赵止,她往后抽身,却被‘荼’牢牢地按住腰身。 “白绫仙君...唔...”赵止好不容易才从‘荼’的怀抱中挣脱,“我不要检查牙齿了,我的牙完全、完全好了。” ‘荼’垂眸,看着赵止潮红的脸色,语气不复往日的淡漠,像是在哄人,“赵止,你张嘴。” 第四十二章 ◎“接下来该干什么?”◎ 如果不是中途有寻顷门的掌事前来拜访‘荼’,赵止怀疑自己会被‘荼’按在怀中亲上一个时辰。 这位神祇虽然不通男女之事,却在亲吻这件事上做到了极致,被松开的时候,赵止的嘴唇完全被亲红了,以至于她没有跟着‘荼’去见掌事,而是坐在书房里看书。 书阁很大,四周无人,些许光从窗外洒进阁内,没人进来的时候,赵止只是冷淡地垂眸,一行一行地往下看《象棋注》。 门被打开后,赵止的手撑在侧脸上,书卷在她的手被攥得褶皱,一目十行,只会在有图画的地方停下来欣赏会儿。 高大修长的身影停在她身后,‘荼’的胳膊从她身后越到她身前,指节分明的手覆盖在赵止的手背上,把褶皱的书页从赵止的手心中抽出。 赵止的手蜷缩了一下,“白绫仙君...” ‘荼’一来,赵止莫名觉得嘴有些疼。 赵止的手被握在‘荼’的手心,他垂眸看向赵止的手,手指摁在赵止的手心上,“从哪里沾的金砂?” 闻言赵止立马低头,果然在自己手心中央看到了一抹不是很明显的金砂,显然是之前业溟给她看命数时留下的。 “嗯?”赵止跟着疑惑起来,“这是从哪里染上的,我也是第一次见。” ‘荼’取来湿绸布,让赵止坐下,他用绸布仔细地给赵止擦拭手心,金砂难以被去除,擦了好几遍后才消失。 ‘荼’注意到金砂的异样,“这不是普通的金砂。” 赵止转了转眼睛珠,突然抬起手拽住‘荼’的胳膊,开口转移他的注意力,“白绫仙君,我刚才看了《象棋注》,感觉象棋比围棋好玩多了,你能教我下象棋吗?” 第90章 赵止抬起头,眼眸发亮,一动不动地盯着‘荼’。 “坐好。”‘荼’语气冷淡,却坐到了赵止的身旁,翻开棋谱。 赵止好奇地听着‘荼’给她讲象棋的基础规则,一开始坐得端正、兴味十足,但逐渐她又用手撑住下巴,艰难地记着象棋的落法。 她略微皱起眉,像是在和脑海里新纳入的知识搏斗。 ‘荼’似乎为了她特意放慢了语速,但赵止还是听得一知半解。 “宿主,你真的不会下象棋吗?”因果问,“数据库里显示你曾经参加过线上的象棋比赛,名次是华南区三甲。” 赵止在脑海内冷静地说,“会一点。“ 因果:”......“ 赵止听着听着把下巴搁到‘荼’的胳膊上,像是只有这样才能撑住她摇摇欲坠的好学心,而后她又往‘荼’的怀中挪了挪,干脆把整个上半身都靠在‘荼’的侧身,自己悠悠然地闭上眼睛,像是在听书一样翘起唇角。 ‘荼’讲解的声音停下,他有些无奈地低下头看向赵止,“不学了么?” 赵止睁开眼睛,眼眸熠熠发亮,“我在学啊,虽然我闭着眼睛,但我学得可认真了。” ‘荼’把赵止的手放到棋局上,“那这一步,你告诉我应该怎么走?” 赵止低下头,有些茫然地看着棋局,她试探性地直接把“车”放到棋局的对角线上,而后抬头看向‘荼’,“对了么?” ‘荼’不言,嘴角扬起不明显的笑。 他用手按住赵止还想造弄棋子的手,弯下腰,在赵止的后脖颈上印下一个吻。 赵止一顿,瞬间僵在‘荼’的怀中,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亲她这个地方,后脖颈被吻过的地方像是被冰烙了一下。 ‘荼’保持环住赵止的姿势,垂眸看着赵止纤细的脖颈,他捋起赵止垂在脖颈上的青丝,给她挽到耳后。 整个过程中,赵止像是被冻住了,一动都不敢动。 “接下来该干什么?”‘荼’问。 “什么接下来?”赵止抬头,过了片刻后,她意识到‘荼’是在问她上次的问题。 亲吻之后,接下来该干什么? 赵止抬起手,用手心捂住自己的后脖颈,脸发烫,“不,不干什么。” ‘荼’用手捏着赵止柔软的耳垂,略微抬眼,“书阁中也许有讲这些的书。” “怎么可能。”赵止立马开口否认,“肯定没有。” 因果在她的耳畔提醒,“宿主大人,其实寻顷门的书阁内真的有关于双修的书,不过放得比较偏僻罢了。” “而且、而且书上说得不准,我知道,让我告诉你好了。”赵止站起身,仰起头用力地在‘荼’的嘴唇上亲了一口,“亲完之后,便是亲其他地方,就是这样!” ‘荼’垂眸看她,赵止双颊通红,感觉自己像是被看透了,都依旧故作自信地挺直身体,又用力地在‘荼’的嘴唇上亲了一口,“就是如此!” 这样一来,赵止又被‘荼’给按在书阁亲了许久,最后还是找借口逃走的。 因果兴奋地说,“宿主,好感值加了八分。” 赵止捂住自己的嘴唇,神色莫测。 她回到成化阁,发现阁外的树林里站着几个流水城的随从,躲在树后面像是在等什么人,看到赵止后往树丛中躲得更深。 赵止略微停下脚步,但没有往树林走,而是如常地回到阁内。 寻顷门地另一处,陈拂温身后领着一众从鬼境中召唤出的阴鬼们,遁着树与树的阴影走到赵止的住处,赵止的住处在楚玉儿的对面,楚玉儿从窗户中看到他们来后,有些忐忑地往外走。 “你让你的随从们去告知无名仙君和成化阁少主,就说赵止受到鬼修的袭击,让他们前来相救。”陈拂温对楚玉儿说。 楚玉儿不知道为什么陈拂温要这么做,但是看到陈拂温脸上戴着的鬼面具后,十分害怕地点了点头,如果不按照她说得做,也许这画皮鬼会剥走她的人皮... 楚玉儿本想咳嗽几声提醒屋内的赵止,但一想到自己没有皮的模样,立马吓得悄声离开。 赵止并不在屋内,而在成华阁中。 “宿主,”因果开口,“我查探到你的住处外有人来了,而且不止一个,人很多,似乎心怀恶意。” 赵止放下手中的《种鱼经》,周身蓝色的光亮隐隐闪烁,下一刻她的身影从成华阁回到住处内。 屋内窗户紧闭,有些闷。 门外响起敲门声,陈拂温模仿成楚玉儿的声音,“赵姑娘在吗,我有事想问你,我可以进来吗?” 赵止不作声,就在门外陈拂温等得不耐烦想要直接闯进来的时候,赵止才开口,”进。“ 赵止打开房门,冷淡地抬眼,”何事?“ 陈拂温在自己脸上贴了画皮鬼给她画的脸,俨然是楚玉儿的模样,门一打开,她身后的阴鬼跟着她呼啸涌入屋内,化为浓雾团团把赵止包围住。 屋内如同阴雨天,阴鬼探出獠牙和利爪,从半空中往下潜,青面獠牙地往赵止冲去,却在离赵止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被一阵蓝色的光电给拦住。 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光电便“兹拉”“兹拉”得炸在他们身上,阴鬼们猝不及防得被光电绞成青烟。 刹那间好几个阴鬼灰飞烟灭,其余作势准备冲下来的阴鬼们纷纷停下脚步,不知道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狐疑而谨慎地后退。 第91章 陈拂温也被震住,她环顾四周,“难不成有什么道士在帮她?” 赵止见他们不动,自己也不动,因果好奇地问她,“宿主,你不反击吗?那个戴着楚玉儿面皮的似乎是鬼境的陈拂温。” 赵止在脑海内平静地说,“我觉得他们的目的不是来杀我。” “那是什么?”因果问。 阴鬼们不断被光电击中化为烟雾,陈拂温满身狼狈,却也不敢靠近赵止,她看着迤迤然站立在桌前的赵止,不适地咬住自己的嘴唇。 赵止明明只是一个石榴小妖,哪里来的如此高的灵力,肯定是有人在暗中相助。 “你到底用了什么技法?”陈拂温开口问。 赵止并不回答,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屋内的状况,直到因果在她的脑海内作声后,她才略微挑动眉眼。 “宿主,‘荼’似乎在向你这个方向靠近!”因果喊道,“我查探到成化阁也收到了你受到鬼修袭击的消息。” 因果百思不得其解,“他们既然要袭击你,为什么又要让楚玉儿告知‘荼’和成化阁啊?” 赵止环顾浓雾笼罩的四周,答非所问,“道具库里有伪装受伤的道具吗?” “有!”因果赶紧回答,“道具【战损】,等级sr级,需要两分好感值。” “兑换。”赵止说。 【战损】卡牌在赵止的额前旋转,而后化为碎光涌入赵止的身体,赵止突然喉头一甜,不受控制地撑着桌子倒下,嘴角涌出了血,身上也出现许多道淤痕。 阴鬼们不明所以地看向对方,没找到到底是哪位大鬼动的手,怎么突然就能重伤了这位过于好看的石榴小妖,几个画皮鬼倒是心疼起来,捂着胸口看赵止,恨不得以身代之。 随着赵止的跌落,陈拂温瞥见赵止脚踝处的青铜碎镜,她瞪大眼睛,几乎目眦欲裂,“仙人献给世子殿下的神物,怎么会在你这?” 陈拂温想要靠近赵止,却被几个阴鬼拉住,“那个无名仙君来了,我们可打不过他。” 陈拂温依旧死死地盯着赵止的脚踝,用力地咬住牙根,但她身后的阴鬼们已经离开,她也不能久留,便从怀中掏出一张刻境符,直接洒到半空中燃烧。 这张符燃烧后,会将一炷香内屋内发生的情景给记录下来,转达至鬼境。 鬼殿外,一张被用过的刻境符被传送到鬼侍卫们手中,他们本准备销毁掉,但发现符中竟然有赵姑娘的灵力痕迹后,立马呈入鬼殿内。 随从们收到符纸后,再快步地呈向殷至。 “世子殿下,赵姑娘似乎...似乎受了重伤,但幸好被一位仙君给救下了。” 瞬息之间,暗处的鬼眼珠们全都睁开,整个鬼殿的烛火全都亮起。 第四十三章 ◎“你能...再...我吗...”◎ 鬼殿中,刻境符在殷至的手中燃烧殆尽,他幽暗的眼神看向半空中浮现的情境。 赵止撑着桌子艰难地想要站起来,但站到一半,腿一软,又跌坐回去,嘴角又嗑出一些血来,她靠在桌旁,脸上涌上因为难受而泛起的潮红,看起来像个被雨水泡坏的石榴。 就在她快要闭上眼睛的时候,门外快步走来一个人,几乎立马将她拦腰抱起。 “白绫仙君...”赵止艰难地开口。 “难受就不要说话。”‘荼’的语气比任何时候都要冰冷,但抱起赵止的动作却比任何时候都要轻柔,他将赵止抱在怀中,眼神冰冷地看向虚空处,白绫下的视线像是要找到并绞杀那些作乱的阴鬼。 ‘荼’抱着赵止往外走,赵止却又开始咳嗽起来,他停下脚步,用手轻拍赵止的后背,等到赵止不再咳嗽,他再次往外走去。 赵止闭上眼睛,无力地晕倒在‘荼’的怀中,‘荼’的眼中酝酿着无声的冰意,他把手中的少女抱得更紧了些,如同护住珍宝一样离开了赵止的住处。 被发挥完效用的刻境符在空中化为青烟,鬼殿中所有的烛火全都熄灭,殷至的高大修长的身影陷在阴暗处,周身散发着难以言喻的压迫感,门外的众鬼们跪了一片。 他想砍掉那个无名仙君的胳膊,把虚弱的少女抱回自己的怀中,但却因为赵止命数中的灾祸尚未被祛除干净,无法去见赵止。 他刚才差点没忍住直接瞬移到赵止的身边,花了很大的力气才克制住这股冲动,赵止的命盘正在变化,如果他现在去往她参身边,之前他在命盘上用神力推动的变化将功亏一篑。 他去了后,赵止只会雪上加霜,这就是灾祸的命运。 这不是他第一次觉得自己身后背负的灾祸是多么的烦人,但确实是最为强烈的一次。 没一会儿,他腰间的青铜碎境黯淡了下去,这代表另一块碎境的主人彻底晕睡过去。 殷至眉眼阴沉,暗处的鬼眼睛珠们都害怕地紧闭双眼,窗外“噼里啪啦”得开始下起血雨,且越下越大、越下越滂沱,最后雨声连成一片,瞬间压弯了树影。 适才还是大晴天,鬼境中的百姓们从巫师的占卜中得知今日不会下雨,纷纷晒好衣物后回屋睡午觉,结果眼睛还没有闭上多久,天上突然开始打雷,等他们睁开眼睛的时候,有好几家的屋顶都被血雨给冲破了,街道上的行人们往回跑,在风雨中艰难地移动。 雨色中,鬼侍卫们魑魅而行,快速地离开鬼境,奉主上大人之命去探护赵姑娘。 第92章 寻顷门中,几个医修小心翼翼地站在无名仙君跟前,将赵止的情况如实地告诉给‘荼’,“赵姑娘确实受了重伤,但所幸并未伤到要害,虽然现在晕了过去,但一两天内应该能醒来。” 屋内,本应该晕着的赵止睁开眼睛。 因果立马开口,“宿主,你现在处于【战损】状态下,身体在三个时辰内属于伪昏迷状态,所以你身上的青铜碎镜为了保护你、不耗用你的精力和灵力便自动断开和宿主你的联扣,刚才殷至似乎想通过青铜碎镜来看你,但因为【战损】,你的这块青铜碎镜失去了连结。” 因果继续说,“等【战损】结束后,青铜碎镜会再次亮起来。” 赵止若有所思地问,“为什么每次都是我被青铜碎镜牵引到鬼境那里,而殷至不能出现在寻顷门内?” “因为青铜碎镜本质还是靠神力维系,这第二位神祇能通过神力让你在鬼境身临其境,但你没办法用神力造一个能纳入神祇的寻顷门。”因果说,“这对宿主你来说是一件好事,如果他能随时通过青铜碎镜来到你身边的话,很有可能会发现一些端倪。” 赵止的嘴唇因为【战损】而苍白,过了一会儿,她像是思考明白了青铜碎镜的用处,缓慢地点了点头。 “宿主!”因果 突然叫道,“我发现陈拂温在远处观察你!”它说,“就在池塘那边。” 赵止抬起眼,透过窗户看到池塘边阴恻恻得站着个身影,穿着寻常的弟子服。 陈拂温身上穿的是熙和门的弟子服,她的身上看起来比用过【战损】的赵止还要狼狈,像是刚经历过一场逃杀,脸色白得吓人。 她捂着胸口,眼神恨恨地看向窗内的赵止,池塘里的鱼儿仿若感受到她身上的阴气,纷纷往荷叶下躲。 她从鬼境中带来的阴鬼们全都以极其惨烈的方式死去了,一开始是一抹冰气寻找到他们,以极快的速度追踪、冻结、震杀他们。而后出现一群黑压压的鬼侍卫,和之前来这里寻药的鬼侍卫显然不是同一批,那些鬼侍卫们一见到他们就抽出了鬼刀,半点都没有留情地用刀剖开阴鬼们的骸骨。 陈拂温为了逃离绞杀,用上了之前托梦给她的仙人们给她的隐气符,遁去熙和门弟子处,找了件器修的衣裳换上,隐遁自己的痕迹,这才活了下来。 听说被鬼侍卫杀死的鬼们,魂魄不散,会被拖回鬼境中的鬼林处,钉在地底,永受噬心之苦。 陈拂温想到这里,先是庆幸自己还有仙人相助,而后她用更怨的眼神盯向窗内,这个石榴小妖,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她彻底从世上消失...... 她特意用刻境符让世子殿下看到赵止与其他人亲密的模样,就是让世子看破这个小妖的本质,没想到世子不仅没有生气,竟然还派人来保护她。 陈拂温皱着眉咬紧牙关,世子殿下不是最讨厌自己的收藏品被其他人沾手么,难道石榴小妖在世子心中,还没有一件收藏品重要? 陈拂温在看窗内,窗内的赵止也在往池塘处看。 她冷淡地抬眼,看向池塘的视线似乎有些出神。 因果不禁问道,“宿主,你是在思考怎么应对陈拂温吗?这位女配确实是一个极端的信徒,不容易对付。” 赵止略微摇头,“池塘里的鱼是什么品种,你能帮我查到吗?” 因果:“......” 三个时辰后,天色暗下,期间有人来她寝房的时候,赵止都保持假寐昏睡。 三个时辰一过,【战损】的卡牌陨灭,赵止脚踝处的青铜碎镜再次亮起,与此同时,鬼境中殷至腰间的碎镜也同时亮起。 几乎是在亮起的那一瞬间,赵止脚踝处的红绳变得灼热起来,她虽然闭着眼睛假寐,但能意识到自己被青铜碎镜传送到鬼境中,闻到了一股独属于鬼殿的松柏白雾气味。 “宿主,”因果提醒道,“你先别睁开眼睛,你现在躺着的是殷至的床榻,他正站在床旁边看着你,我实在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要见到你。” 赵止在脑海里问,“【战损】结束后,我身上的伤也会跟着消失吗?” “是啊,伤全都没了!”因果突然慌乱起来,“那怎么办,等会儿殷至一看就知道你身上完全没有伤了,现在我们在他眼皮子底下,又不能立刻再用一张【战损】。” “无碍。”赵止的思绪依旧冷静。 殷至坐到床榻边,先是静默了会儿,而后小心翼翼地将躺着的少女揽入自己的怀中,他略微皱起眉,发现赵止身上的石榴甜味都因为受伤而淡了些。 他指节分明的手包裹住赵止的手,神色稍微舒缓了些,因为他发现赵止身上的伤已经完全好了,没有留下一丝痕迹,但很快他又沉下脸。 漂浮在半空的青铜杯十分会揣测主上的心思,“世子殿下,看来是那个没有名字的仙君把石榴小...赵姑娘给治好了。” 青铜杯转了转鬼眼睛珠,“虽然说那个仙居还算有些用,但如果主上大人您在赵姑娘身边的话,肯定不会让赵姑娘昏迷这么长时间的!用不到三个时辰,一炷香您就可以让赵姑娘醒过来。”它连忙又改口,“不不不,不用一炷香,主上大人您比那劳什子仙君厉害多了,您当场便能护住赵姑娘,才不会让她受伤。” 殷至的神色并没有因为这些话而松动,依旧阴沉无比,青铜杯逐渐闭上嘴,屏声敛气地退到一边,生怕自己受到波及变成一堆青铜渣。 第93章 但当怀中的少女有了动静后,殷至立马低下头,敛去脸上的阴沉意。 赵止费力地睁开眼睛,眉头因为长时间的昏迷而不舒服地皱起,但当她对上殷至的视线后,眼睛快速地亮起来,直接抬起身抱住殷至的肩膀,“世子殿下,我怎么睡在鬼殿里!” 由于刚醒来,做完这么一个大动作的赵止咳嗽了几声,殷至抬起了手把赵止揽得更紧了些。 他似乎想要隐藏他对赵止的担忧,生硬地开口,“那些鬼修,已经全部死了。” 其实是被钉在了鬼林之下受刑,殷至觉得这石榴小妖过于胆小,大概听不得这些,便没展开来说。 “死了?”赵止先是高兴,而后遗憾地说,“可惜我不能亲自报仇。” 殷至垂眸看赵止,“你现在的实力,打不过他们...”他说到一半看到赵止那委屈巴巴又虚弱的眼神,停顿了下,“以后有机会我教你一些鬼境之术。” “真的吗?”赵止再次笑起来,用脑袋往殷至的怀里钻,“世子殿下对我最好了。” 殷至因为赵止的动作而不明显地扬起唇角,但很快他的眼神又沉下来,他单手将赵止揽在怀中,另一只手捋着赵止身后的乌发,状似无意地问,“你是怎么认识那个无名仙君的?” 殷至记得赵止在刻境中对那人喊得是白绫仙君。 与此同时,因果有些惊慌地对赵止说,“宿主,‘荼’来找你了!”它说,“虽然你现在因为青铜碎镜处于鬼境,但寻顷门中的你依旧躺在床上作昏睡状,‘荼’进来后可能会像之前那样为你擦脸,也有可能有些亲密的动作,你必须要分散殷至的注意力,虽然他去不了寻顷门,但他能很轻易地通过青铜碎镜看到你那边的情况!” 赵止自己也能若有若无地感觉‘荼’似乎走进了她的房间,抬起她的身子,要给她喂药。 赵止眉眼微动,她坐直身仰起头,让殷至的眼前满满当当都是自己,“那个仙君啊...我也不是很熟,只是在寻顷门内遇到的,他人好像不错,竟然还记得来救我。” 赵止抬起眼,看到殷至愈发阴鸷的眼神后,突然“噗呲”得笑出声,“世子殿下...”她拉长尾音,用双手环住殷至的脖子,“你关心其他人干什么,当时我受伤的时候我满脑子都是你,如果有你在,我肯定不会受伤。” 赵止把下巴撑在殷至的脖子旁,微微地磨蹭了几下。 殷至眼中的阴沉因此而偃息,但他抬起眼,若有所感地看向虚空处,他似乎感觉到赵止所在的寝房内有了变化,正当他准备通过青铜碎镜去探看时,嘴上突然一热。 赵止仰起头,兀然吻在殷至的唇上,又很快地抽离。 殷至一怔,看向赵止的眼神逐渐深沉,他盯向赵止的嘴唇,但还是因为青铜碎镜的变化而略微分神,但下一刻,赵止用湿漉漉的眼神看着他,“世子殿下,你知道当时我有多害怕吗,我现在还没有缓过来...”她凑近殷至,双颊泛红,“你能...再亲亲我吗...” 那一刹那,殷至仿佛听到了理智在自己神识中崩塌的声音,他根本无法心有旁骛。 第四十四章 ◎“不是吧,又来!”◎ 殷至高大修长的身躯完全笼罩住赵止,他弯下腰,深深地吻住了赵止。 一开始他顾忌赵止刚醒来,吻得十分轻,但逐渐得他发现怀中的赵止并没有不舒适后,便吻得越来越深,唇舌相依,原本阴冷的鬼殿逐渐升温。 厚重的帘子遮住他们的身影,帘子旁时不时传来让人耳热的声音,因果害羞地缩进了赵止的神识中,不敢再旁观。 等它整理完数据库后已经过了半个时辰,因果再次探出脑袋,结果发现自家宿主还被这第二位神祇抱在怀中亲,立马再次缩回神识中。 这都亲了多久了,怎么还在亲! 因果不禁感叹道,“宿主那么一个性子,竟然能跟殷至亲这么久,她真的好认真在完成任务啊!” 鬼境外越来越小,由滂沱大雨变得绵绵细雨,淅淅沥沥地往人间洒落。 赵止感觉自己快要缺氧了,她的双颊到耳朵根都红红的,像是被涂上了厚厚的胭脂。 她失去气力地瘫在殷至的怀中,把她的脑袋埋在殷至的脖颈中,小声地喘着气。 因果不由开口,“辛苦了,宿主。” 赵止没有回答,她依旧趴在殷至怀中,像是还没有缓过来。 外面的血雨早就停了,殷至抱着怀中的少女,神情难得地和缓,嘴角甚至有不明显的笑意,当初这石榴小妖闯入他鬼殿的时候,他并没有想到会和她变成如今的关系。 一开始只是觉得好奇,后来觉得这石榴值得收藏,逐渐得又起了逗弄眷养的心思,到现在——殷至抱着怀中的温软,他甚至觉得自己愿意为赵止做任何事情。 为她除灾祸,要她享有一切。 殷至垂眸看向赵止,看到赵止嘴角的红肿后,眼神又愈发幽深起来,他弯下腰,似乎又要再次吻上赵止。 因果在赵止的脑海中一个大动作,“不是吧,又来!”它及时给外界打上马赛克。 赵止看着凑近的殷至,先是弯下眼睛,而后捂住嘴咳嗽了几声,殷至立马停下了动作,用手轻拍赵止的后背。 “不舒服?”殷至问。 “还行...”赵止放低声音,听起来十分虚弱,“就是有些想咳嗽。” 第94章 殷至的视线看向殿外,空气震动,门外的鬼侍卫们恭敬地垂首进入殿内,随从们从他们的手中接过早便备好的案板,案板上备有紫砂白瓷碗,碗中都是些易消化的甜汤。 赵止看向殷至,眼睛亮起,“世子殿下,这些都是你给我准备的么?” “你的伤刚好,”殷至道,“不能吃其他食物,等下次来,再给你准备其他东西。” 在赵止拿起勺子前,殷至开口,“甜汤里放了药,可能会有些苦。” 赵止立马停下动作,可怜巴巴地转过头看殷至,“...我不想吃苦药。” 殷至的嘴角略微扬起,他眼中的阴沉消融,“药不苦,你吃吧。” 赵止的眼睛立马再次弯下,她赶忙端起因被灵力护住而保持热融融的汤碗,拿勺子舀起,往嘴中送去。 各种甜汤有不同的口味,赵止贪心,每个碗中都盛了一口尝。 殷至并不吃人间的食物,只是垂眸看着赵止专心而小心地喝汤,此情此景,不由让他想起那本还未看完的《饲养精怪灵宠的一百八十个要点》。 赵止喝着汤,耳边响起殷至状若无事的低沉嗓音,“那个无名仙君...既然你和他不熟,为什么别人都叫他无名仙君,你却独自唤他白绫仙君?” 他垂眼看着赵止,右肩衣袍边檐绣着的松柏白雾蔓延到衣领上,和背后屏风上的雾霭几乎融为一体,这让他看起来十分有压迫感,尽管他看向赵止的眼神几乎算得上温柔。 漂浮在半空中的青铜杯不明白为什么主上大人突然又问起那个没有名字的仙君,但它下意识地躲到一旁,不想被殃及池杯。 因果赶忙在赵止的脑海中开口,“宿主,看来殷至已经很在意‘荼’了,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把‘荼’调查得这么清楚。” 赵止听到“白绫仙居”这四个字后,喝着汤的动作不明显地一顿,但她很快又恢复正常,坦然地回答,“世子大人你说那位没有名讳的仙君啊...我知道寻顷门中其他人都唤他无名仙君,反正他没有名讳,我便随意喊了。” 赵止指向自己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眼睛上总是缚着白绫,我便喊他白绫仙君。” 话听到这儿,青铜杯明显感受到殿内又阴冷了一个度。 眼睛...白绫...这莫名让殷至觉得熟悉。 其实当他在刻境中看到‘荼’的第一眼,便有一种奇怪而熟悉的感觉在他的心中滋生,这种感觉他在见那个业溟的时候也感受过。 这两人都让他有种冲动,莫名想动杀戒,摧毁他们。 “他的眼睛上缚有白绫,应该是双眼受伤了。”殷至垂眼看向赵止,“我记得你的那个家人也是双眼有疾,你才出外给他找药。” “啊,”因果赶忙开口,“我都快忘了这件事了,宿主你当时捏造的家人,原型就是按照‘荼’来的吧?竟然被殷至发现了。” “是啊...”赵止喝着甜汤,囫囵地对殷至说,“有些巧。” 殷至的手不紧不慢地敲着椅子的扶手,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他似乎还想在问些有关那个仙君的事情,赵止却突然“嘶”的一声。 她兀然放下手中的碗,碗中的汤差点泼出去。 殷至立马看向赵止,“怎么了?” 赵止转过头,不好意思地埋下脑袋,“吃得太急,烫到舌头了。” 她张开嘴,开始给自己的舌头扇风。 殷至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少女被烫到发红的舌头吸引住,赵止的嘴唇随着她的扇风动作不断张开又闭上,闭上又张开... 殷至的眼神从赵止的舌头移向她的嘴唇...这几处地方,他适才全都仔仔细细、里里外外地尝过,是石榴的甜味。 但现在,应该又混合上甜汤的味道... “宿主,你为什么要装作被烫到啊,”因果不解地问,“你难道不应该及时向殷至再解释解释你和‘荼’没有半点关系么,‘荼’和你捏造的家人都是眼睛有恙,而且都在找药,如果不及时解释的话,殷至开始怀疑‘荼’和你的关系怎么办?” 它说,“像这样转移话题的话,怀疑的种子是没有办法根除的。” 神识中,赵止的声音依旧冷静,“这件事情不用太过于解释。” “为什么?”因果问。 “日后可能有变动,”赵止说,“我需要给这件事留一些可以转圜的空间。” 案板上有灵力,喝完一碗甜汤后,其余的甜汤依旧是暖融融的,赵止的脸被暖得微微泛红,赵止拿起一碗汤圆,想起之前鬼境中晏节的时候殷至给喂她的铜钱汤圆。 殷至是一勺一勺喂给她吃的,十分耐心。 于是她撑起碗,转过身看向殷至,“世子大人,你不吃一些吗?” “世子大人怎么可能会吃凡间的食物?”青铜杯从半空飘下来,“就算曾经吃过,现在也不可能吃,这些甜甜的东西,一点都配不上我们世子大人的威风。” “我不饿。”殷至看向赵止,“我没有饥饿这种感觉。”凡间的食物对他而言,始终是味如嚼蜡。 “可什么食物都不吃,岂不是太无聊了么,就算现在尝不出味道,难道以后也尝不出味道了么?”赵止认真地看向殷至,“可是我好想让世子大人也能体会我吃这些东西的快乐,也好想喂世子大人吃汤圆。” 看着少女真诚而熠熠发亮的眼,殷至的眼中不复阴沉和冷漠,片刻后他开口,“过来。” 第95章 赵止笑起来,她站起身,小心翼翼地吹了吹汤圆,送到殷至的嘴边。 殷至虽然张开了嘴,但视线却一直盯在赵止的嘴唇上,比起汤圆,他对赵止的嘴更感兴趣。 青铜杯瞪大鬼眼珠子,眼睁睁地看着自家主上就着赵止的手,竟然把一整碗的人间食物全都吃完了,一整碗! 青铜杯生无可恋地闭上鬼眼睛珠子,决定下次看到这石榴小妖的时候要更尊敬些。 【好感值+2分】 “恭喜宿主,连同刚才亲吻时涨的好感值,今天已经加了八分了。”因果开心地说道。 赵止放下碗,她拿起另外一碗,开始往自己嘴里送,这是一碗果羹,赵止吃之前还特意看了几眼,看到没有石榴籽后才放心地往嘴里送。 赵止用的勺子便是她喂给殷至的那个勺子,殷至看着赵止手中拿着的勺子,幽黑的双眸中像是泛起了一些异色。 他本不喜人间食物,但看到赵止一心一意地喝果羹,不再看向他后,又开口,“不喂我了么?” “世子大人,你又不喜欢吃甜的,”赵止贴心地说,“吃一碗就够了。” 殷至快要被这小妖给气笑了,他把赵止揽入自己怀中,赵止紧紧地抱着手中的碗,生怕果羹洒出来。 殷至看到赵止这么护食的神情,也没有再折腾赵止给他喂东西,他伸出手,开始理起赵止衣裳上的褶皱。 赵止乌发上的好几个石榴坠都因为刚才的亲吻掉在了床榻上,殷至重新将那些石榴坠系到少女的青丝上。 他捋了捋赵止的头发,眼角瞥见赵止脚踝上的青铜碎镜,碎镜因为之前赵止受伤的缘故,光亮有些黯淡。 殷至指节分明的手摁在赵止脚踝上的红绳两端,玄色的神力笼罩住青铜碎镜,悄无声息地对碎镜进行着修复。 修复中,殷至眉眼微皱,发现原来这青铜碎镜会在显效的时候变得灼热,这有可能会烫到他怀中的石榴小妖,于是他顺手也抹去了那抹灼热。 下一次,青铜碎镜起效的时候,便不会因灼热惊扰到赵止了。 第四十五章 ◎“躲什么?”◎ 寻顷门的弟子们听闻三师兄又回来后,几乎一个个都不敢置信。 最近几日他们没有看到三师兄,便以为秦司术师兄又像以往一般,一走就是几年,却没想到今日又看到了他的身影。 虽说只看到一抹金色的衣角,人影都没看清,但弟子们一个个得都大为欢喜。 就连闭关的师祖也被惊动了,听闻把掌门喊过去密谈了许久。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把师兄给留住了,但师兄能回来,便是极好的。 马上便到寻顷门的试炼日,一想到师兄也许能跟着一起去,众弟子都更为专注地投入到训练中。 但大多数人也不抱太大的希望,因为师兄从未和他们一起参加过任何试炼。 “宿主,”成化阁内,因果提醒道,“业溟回来了。” “已经有好几日没见到他了,他怎么现在才来?”因果感到非常危险,“宿主,业溟对你的好感度依然没有增长,这么长时间没来,是不是因为他不想见到你啊?” “好感值有减少吗?”赵止问。 “没有。”因果回答。 赵止略微皱起眉眼,难得露出疑惑的神情,她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业溟对她的好感度一直没有变化。 “我觉得他对我是有一定好感度的,”赵止冷静地说,“如果没有好感度,也就不会有亲密行为。” 赵止略微感觉有些不对劲,但她没有说出自己的想法,依旧若有所思地思考着。 随从们看到自家少主如此严肃的模样,纷纷避开回廊,让少主独处。 业溟来的时候,赵止依旧保持着垂头思索的模样,她坐在回廊下,身后的石榴树低低地往下坠,衬得这如同水墨般的少女镀上了胭脂色。 业溟略微停下了脚步,而后踏上了回廊。 赵止若有所感地回过头,温和而含蓄地露出一个笑,“少君大人日安,许久没有见到你了。” “想我了吗?”业溟问的过于直白,让赵止不由地一怔。 看着赵止的神情,业溟恶劣地用手蹭了蹭赵止的侧脸,“倒是没有瘦。” 赵止的笑依旧温蓄,身上有股石榴花的淡香,“当然是...想了。” 如果仔细看,能发现赵止的耳畔染上了一抹石榴花般的红。 业溟却依旧漫不经心,他高大修长的身影罩住赵止,眼神中却有着神祇独有的悲悯和淡漠,他的周身还有些血腥气,在他凑近的时候,赵止闻到了。 业溟垂眸看向赵止嘴畔的笑,“你真的喜欢这么笑么,如果不喜欢,可以不笑。” 赵止抬起头,眼神纯澈而坦然,像是不明白业溟在说些什么。 此时随从们正好来上茶,一个个垂首将茶盏放到桌上,他们眼观鼻、鼻观心,莫名觉得自家少主和寻顷门的秦师兄看起来有些不对劲。 该不会要打起来了吧...这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气氛总是有些怪。 赵止的脑海内的因果突然出声,言语很小心,“宿主,我好像还从来没有问过你,你对着其他人这么笑的时候习惯吗,你是不是不喜欢这么笑?”它记得平常状态的宿主笑容很少,基本上都是如同水墨一般的平静状态。 第96章 “没有喜不喜欢,”赵止说,“笑便笑了。” 因果不明所以,但它知道自家宿主先天便很特殊,心境不能用常人的思维去衡量。这水墨,黑白分明。 赵止给业溟斟茶,动作缓而有序,业溟垂眼看她,开口道,“最近几日蒸汽之地的边境动乱,我回去平定那些事了。” “那少君受伤了么?”赵止立马抬眼问,语气里有不易察觉的慌乱。 业溟看向赵止,他停顿了会儿,像是在探究赵止是不是真的在担心他,“他们伤不了我。” “那就好。”赵止说。 “你最近几日如何,”业溟接过茶盏,但并不喝,“听说你受伤了。” “嗯,”赵止说,“不严重,已经完全好了。” “天呐,宿主,他问你有没有受伤怎么这么冷淡啊,”因果看着丝毫不动的好感值抓狂,“他难道、难道一点都不关心你么?” “好了?”业溟似笑非笑。 赵止抬眼,“已然完全好了。” 业溟凑近赵止,身上混着血腥的金砂味越来越浓,这让他看起来更有压迫感,他盯着赵止,缓慢地开口,“装的伤,当然好得快。” 因果:“......” 赵止的脑海内再次不断出现因果弹出来的感叹号,“他怎么又知道!他到底怎么知道的,他为什么所有的事情都知道!有没有人来告诉我到底该怎么攻略他!” 业溟看着怔愣住的赵止,嘴角扬起不明显的笑,“你多大了,是几岁的孩童么,怎么还用这种幼稚的技法?” 他伸出手,猝不及防地在赵止的侧脸轻轻一掐,“装病管用么?” 侍立在一旁的随从们大气不敢出,他们看到了什么...他们看到了什么! 寻顷门的秦师兄竟然掐、掐...掐了他们少主的脸。 有个胆小的随从当即闭上了眼,害怕没多久秦师兄的手臂就要被他们少主给砍下来。 随从们屏声敛息,惊讶地发现竟然无人伤亡。 有个随从好奇地抬起头,发现有什么东西像是在他们少主的身上闪了下玄色的光亮,他眨了眨眼睛,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寻顷门内一片静好,但万里之外的鬼境却是黑云压城城欲摧,天空像是被无形的手给拉开一个口子,滂沱大雨从裂开的天空往下泼洒,“噼里啪啦”声不绝于耳,漫天血雨往下飘洒。 鬼殿内,万鬼来朝,都匍匐在地面,但最高处的殷至却看向青铜碎镜中的图景,神色完全陷入阴影中。 这一次青铜碎镜并没有灼烫少女的脚踝,却灼烧在殷至的心中。 他冷眼看着镜中的业溟把手放到赵止的侧脸上,赵止并没有躲开,只是脸更红了些。 窗外的血雨汇成积水,往山林中冲刷,万鬼们贴在地上瑟瑟发抖,一句话都不敢说。 镜中的赵止像是察觉到什么异常,她略微皱起眉,不明显地躲开业溟的手。 攀在高柱上的仙人鬼火们不断摇曳光亮,它们飘到青铜碎镜幻化的图景前,装作疑惑地看向镜中赵止的手腕,“这不是赵姑娘的青铜碎镜么,怎么在这个修仙者的手腕上?” 听到镜中随从们唤赵止‘少主’后,那些仙人鬼火们又故意说,“原来‘他’就是成化门的少主,年龄不小,修为倒是看起来还算可以。” 话音未落,鬼火在玄雾中化为碎烟,底下的鬼臣们把身体匍匐得更低。 遁出殿的仙人神识们大口地喘气。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刚才我真的要死了。” “世子是真的动怒了,如果不是有仙气护着,我们早就魂飞魄散了。” “世子就算还没有回到神位还是这般厉害,我的六魄里少了三魄,看来短时间内不能回到仙界了。” “啊,常寰仙君晕死过去了!” 青铜镜内,因果在赵止的神识中也是喊叫不止,青铜碎镜在鬼殿被点亮后不久,因果探测到殷至在看着他们的数据,立即就在赵止耳畔说,“宿主,殷至在看你!” 以往青铜碎镜起效的时候,都是有灼热感作预警的,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半点感觉都没有。 “宿主,”因果绝望地说,“殷至看到业溟把脸放到你脸上了,你们刚才看起来...非常亲密。” 赵止的思绪少见地被打乱,但还是在因果跟她说起殷至的那一刻冷静地开口,“兑换道具,把青铜碎镜的红绳迁移到我的手腕上。” 因果不知道为什么宿主突然这么说,但慌乱之中,它立刻按照赵止的言语从道具库里抽出【仙物的瞬移法则】。 【仙物的瞬移法则,srr道具,可以用来瞬移附有仙力、神力的法宝,瞬移的过程可以不被任何第三方发现,悄无声息,用完即废。】 【扣除四分好感值,兑换成功。】 卡牌瞬间陨灭,脚踝上的青铜碎镜被瞬移到赵止的手腕上。 赵止不着痕迹地侧过脸,稍微离业溟远了些,保持一个有礼的距离。 业溟垂眸看向赵止,眸中深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躲什么,更亲近的事你不也和我做...” “少君,我突然想起一件事。”赵止声音提高,打断业溟的话,她指向自己手腕上的红绳,“我在回来的路上捡到这红绳,却不知道是何人所丢,我见这红绳非凡品,才没送到掌物处。” 第97章 她露出手腕,“不知道少君你可曾见过这红绳,或者认识失主?” 业溟垂眸,在看到青铜碎镜的那一刻眸色似乎一定,但他很快抬起眼,眼中升腾起一昧让赵止觉得很熟悉的隔岸观火感。 他指节分明的手伸向青铜碎镜,若有若无地蹭过赵止纤细的手腕。 赵止把手往回收,重复道,“少君可曾见过?” “你给我,”业溟道,“我可以帮你找到失主。” 说完后,他的手指一挑,似乎就要把红绳从赵止的手腕拿走。 赵止沉稳地抬起手,“既然是我捡到的,这件事还是由我来解决便好,不劳烦少君了。” 赵止的神色比往常看起来更为冷淡,还透着股轻微的倨傲,看起来像极了原来的成化门少主。 因果惴惴不安地开口,“宿主,殷至还在看着你们,虽然你现在还是成化门少主的形态,但我真担心他能看出来。” 看着业溟眼中越来越实质化的幽深,赵止往后退一步,“我还有事,先失陪了。” 蓝色的光电在赵止的周身攒动,下一刻,她的身影消失在原处。 再待在那处,赵止也不能确保业溟会做出些什么。 第四十六章 ◎“我们三个人一组好么?”◎ 不用因果再说,赵止也能明显感觉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视线,如同笼日的玄雾,如影随形跟着她。 殷至一直在看着她。 赵止看向自己手腕上的红绳,没想明白殷至是什么时候把红绳上的灼热感给抹去的。 “因果,”赵止外表保持冷淡的少主模样,对脑海内的因果开口,“帮我兑换可以屏蔽青铜碎镜的东西。” 过了会儿,她又开口,“再帮我兑换一个【紫色记忆】。” 因果的数据库立马不断翻滚,“宿主,因为青铜碎镜是神力极高的仙物,没有能完全屏蔽青铜碎镜的道具,只有断断续续能让青铜碎镜断开连接的道具,正好最近殷至还在修复你的命盘,神力肯定不稳定,青铜碎镜的连扣被断开是极有可能发生的事情,应该不会让他起疑。” 赵止开口,“兑换。” 【扣除好感值五分,成功兑换ssr级道具【阻仙】,使用时长一个时辰,可以间断性地阻断附有仙力的法宝。】 【扣除好感值两分,成功兑换sr级道具【紫色记忆】,使用时长根据被使用者的灵力而变化,可以篡改元婴以下修道者的记忆。】 卡牌旋转而消失,没过多久,赵止明显感觉到那抹若有若无的视线消失了,她加快脚步,往寻顷门主峰走去。 当青铜碎镜再次亮起的时候,青铜碎镜已然被托举在一个小道童的手中,他扎着丸子头,十分不解地看向自己手心捧着的红绳,眼底有紫色的痕迹。 小道童敲了敲面前的房门,“有人在么?” 没过多久,房门被打开,走出门外的是恢复成原本容貌的赵止。 “宿主,”因果有些害怕地说,“我一直能感受到殷至视线的存在。” 小道童有些惊愣地看着眼前这位过于好看的姐姐,他开口,“赵止姐姐,我刚才遇到了一个人,那人拿着你的红绳,问我认不认识失主,我说我认识你后,他探了探我的神识便把红绳交给我了,让我带给你。” 赵止的视线落在小道童的手心,眼神立即亮起来,她接过红绳,似乎松了口气,“我找了许久,多谢。” “不、不客气。”小道童也不知道自己什么认识这么好看的仙人姐姐,但下意识又觉得自己应该认识,他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在道别后转身离开。 赵止回到房间,重新把红绳系回脚踝。 鬼境中,血雨似乎小了些,殷至看着镜中少女小心翼翼地将红绳系到脚踝上,纤细的脚踝在红绳的对比下显得十分白皙。 窗外的血雨更小了些,变得淅淅沥沥,青铜杯忐忑地飘到主上身边,它下意识地觉得世子殿下现在的心情似乎不太稳定,于是等待了许久后才开口,“主上,赵姑娘的命盘似乎被补好了。” 殷至闻言抬眼,鬼殿的殿顶下浮有水墨色的命盘,赵止的命盘十分纯澈,命盘边缘的灾祸脉络被完全清理干净,附上了一层透着亮的玄色。 青铜杯有意奉承,“主上大人,赵姑娘终于能回鬼殿了,虽然命盘刚修复好,可能一个月只能见两三次,但逐渐得她便能永远待在鬼殿中了。” 青铜杯继续说,“赵姑娘肯定很高兴,她那么想念世子殿下您,肯定迫不及待就要回来了。” 殷至看着半空中的命盘,嘴角露出不明显的笑,但神色依旧陷在阴影中。 青铜杯见状没再说任何话,立马闭上了嘴,它现在由衷地想念那石榴小妖,起码那小妖来的时候,主上不会像现在这么阴沉难测,让它总觉得自己下一刻就会变成一堆碎青铜渣。 寻顷门内,弟子们整装待发,今日开启一年一度的试炼,此次试炼的地点是云中界最大的迷林,林中阴兽横走,奇宝遍地,是集危险和诱惑为一体的试炼之地。 “你们说这次试炼,秦司术师兄会来么?”弟子们小声地讨论。 “想什么呢,师兄还留在寻顷门已然是个奇迹了,你竟然还奢望师兄和我们一同去历练么?” “等等,那个女弟子好生脸生,你见过么?”其中一个弟子倒抽一口凉气,“长得可真...好看。” 第98章 “能有多好看?”另一个弟子压根不信地转过头,对上赵止冷淡的眼神,他立马收回眼神,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宿主,”因果不明白,“你真的要跟他们一起进迷林么?” “嗯,”赵止冷静地开口,“我需要找个契机毁掉青铜碎镜,你说过,《修仙途》里的这次试炼十分危险,男女主会遇到上古阴兽。” 因果终于明白自家宿主的意思,“原来宿主你是想借阴兽的力销毁这块青铜碎镜。”它继续说,“如果宿主你继续佩戴这枚青铜碎镜,迟早会被殷至发现异常,太危险了。” 寻顷门的弟子们踏入八卦阵中,在阵法亮起的时候各自抽出自己的刀剑,一阵迷雾笼罩住他们。 “迷林——开。”掌老的声音响起,所有人都进入警戒状态。 当他们置身于迷林的那一瞬间,进入迷林的阵法便熄灭,外人再也进不来,里面的人也无法出去。 暗处伺机的阴兽和鬼邪们涌上来,一时间诸位弟子们灵力四现,刹那间进入战斗状态。 进入迷林的那一刹,蓝色的光电便不断在赵止的周身攒动,一头阴兽吼叫着向她跑来,正当她抬起手的时候,两道身影挡在她身前,两人合力砍灭了那只巨大的阴兽。 秦瑶池把剑从阴兽的躯膛里剖出来,不明显地看了赵止一眼,而站在他身旁的重邹然则是欣赏地看着他,“瑶池,你的技法愈发高了。” 秦瑶池礼貌地颔首,不远处几个女弟子用带着十足敌意的目光盯着秦瑶池,暗声交流,“又是她,秦瑶池一个寻顷门的弟子,为什么总是黏在我们重门宫的大师兄旁边!” “是啊,真讨厌,这人一看就对邹然师兄心怀不轨,也就邹然师兄人好,没看出她的司马之心。” 因果在赵止的脑海里看热闹,“宿主,这就是《修仙途》里的常见场面了,好多人总是吃女主的醋,你说要是他们知道女主是个男的她们会怎么办?” 赵止默不作声地站在人群中,观察雾气笼罩的迷林,按照《修仙途》所言,那头上古阴兽应该坐落在东南方向... “赵姑娘,你没事吧?”重邹然走到赵止面前,有礼地询问,不知道为什么,这位姑娘给他的感觉十分熟悉,就好像他们相处过很久似的。 那些女弟子的视线立马从秦瑶池的身上离开,“唰唰”转移到赵止身上。 秦瑶池也看向赵止,像是在观察她有没有受伤。 “无碍。”赵止说。 “此次试炼分两到四人为一组,寻找奇珍异宝,赵姑娘不嫌弃的话,”重邹然说话很温润,“便与我和瑶池一组吧。” 赵止沉默了会儿,开口,“好...”待在男‘女’主身边,才能更快地遇到阴兽。 但这个‘好’字还未落下,赵止的手腕被人拽住,猝不及防地被拽朝后,业溟高大修长的身影罩住她。 赵止有些惊讶地看向业溟,业溟拉着她的手腕看向重邹然和秦瑶池,“她和我一组。” 秦瑶池和重邹然恭敬地朝业溟行礼,“秦司术师兄日安。” 弟子们注意到业溟,顿时哗然,“师兄竟然来试炼了!真是百年难遇的奇景!” “师兄竟然真的来了!谁那么有幸能和他一组啊!” 诸位弟子看向业溟,都想和他成为一组,但看到业溟拽着赵止的手腕后,纷纷不可置信地面面相觑,不再上前。 重邹然抬起头,正巧对上业溟淡漠的视线,他不由地一愣,这位师兄给人的感觉...好像无名仙君,同样让人看着便觉得望而生敬畏,同样的让人不敢直视。 “宿主!”因果突然出声,“我探测到‘荼’也来了!” 赵止闻言眉眼微挑,她不动声色地将手腕从业溟的手中抽出,而后远离了几步,她环顾四周,最终对着一个方向开口,“白绫仙君。” 人群中再次出现哗然,“这位仙君...竟然也来了?!” “不是阵法关闭后外面的人便进不来么,这位仙君是怎么进来的?” “难道这次试炼有什么隐藏任务么,再这么下去,不会掌门也会来吧?” “白绫仙君,”赵止看向走向她的‘荼’,“你来这里也是为了试炼么?” 赵止能很明显地感受到身后的业溟在看着她和‘荼’,于是语气比平常见‘荼’收敛了些。 ‘荼’淡漠的视线先是落在业溟身上,而后又看向赵止,“我来找东西。” 重邹然和秦瑶池对‘荼’行礼,‘荼’略微颔首,但视线一直定在赵止脸上,“我和你一组。” “嗯...”赵止有些不自然地点头,“好。” 重邹然看了看业溟,又看了看无名仙君,突然感受到一股说不出来的凝重和压迫感。 赵止转过身看向业溟,眼神里有些许央求,“少君...司术师兄,我们三个人一组好么?” 她本来想拿手牵住业溟的衣袍,但看到‘荼’的视线后,将自己的双手叠在了一起。 业溟垂眸看着赵止,并没有应声。 赵止在这视线下艰难地转头看向‘荼’,压低声音,“白绫仙君,师兄先和我组队的,我们三人一起吧。” ‘荼’冷淡而低沉地吐出一个“嗯”字。 在此之后,他们三人沉默地往迷林深处走去,谁都没有再开口。 第99章 赵止故意放慢脚步,走在最后,步伐犹疑而沉重。 第四十七章 ◎“...认识的人真多。”◎ 深林雾气缭绕,白色雾霭从上空往下降落,不由让人放慢呼吸,暗处的阴兽和鬼邪们阴险地窥视着新到来的修仙者们,在等待撕碎那些躯体的时机。 但赵止一路走来,别说阴兽了,一只鸟都看不见,因为她身边有‘荼’和业溟,四周的花草和树木都仿佛敛起经脉和枝干,不敢随风发出任何响动。 静默的行走中,只有地上的树枝偶尔被踩碎的响动。 赵止抬起头,看向前面走着的两个修长而高大的身影,低垂的睫羽遮盖住她眼中的情绪。 夜色降临,迷林中燃起阵阵篝火,前来历练的大多数弟子都立起帐篷,开始清点白日的收获,并架起锅煮起晚膳,还有几个弟子结伴去往潭水处洗剑。 赵止的帐篷外也点起篝火,篝火的光亮倒映在她的侧脸,影影绰绰。 业溟坐在她的左边,正拿着半块虎符涂金砂,而‘荼’坐在她右侧,他垂眼抚着手中的竹简,两人的神色都十分淡漠,只不过业溟的淡漠有如金砂般刺人,而‘荼’的淡漠如同寒冰般让人望而生畏。 “救命!”因果在赵止的脑海中大喊,“这个气氛也太煎熬了,原著里没说这两位神祇会来迷林啊,怎么他们就全来迷林了呢?来一个就算了,怎么两个都来了!” 因果的语气里还带着稍许的劫后余生,“但幸好两位神祇没认出对方的神祇身份,要不然就完了。” 赵止从乾坤袋中拿出了用粽叶包住的肉和糯米饭,开口,“你们要吃东西吗?我带了很多份,我们可以一起烤着吃。” 少女的语气带着坦然的欢欣,但也带着些许能让人察觉的尴尬,像是在为三个人的相处而苦恼。 ‘荼’看向赵止,“不用,你吃吧。” 业溟闻言看了‘荼’一眼,“我要,给我每一样都来一份。” 赵止把粽子叶剥开,把肉串在树枝上,放到篝火中烤,她看向依旧在砍竹简的‘荼’,“白绫仙君,我烤一些给你吃吧,这些肉我腌制过,很好吃的。” 还没等‘荼’回答,业溟便把赵止侧向‘荼’的身子给板回来,“看着点,快烤焦了。” 赵止低声地惊呼了一声,立马把树枝从火中给拿出来。 ‘荼’将手中的竹简收起来,垂眸看向赵止,赵止的发梢因为雾气而稍显湿润。赵止注意到‘荼’的视线,她看向‘荼’,露出一个微笑。 “他是谁?”‘荼’淡漠地开口。 赵止略微睁大眼睛,“白绫仙君,你是说秦司术师兄吗...他是寻顷门的弟子。”她继续说,“之前我跟你说过有个人经常来成化阁来和我讨论修炼的技法,便是他。” “是吗?”业溟开口,“我怎么不知道我找你是去讨论技法的,有什么技法是要用嘴实践的么?” 此话一出,赵止神识里的因果差点停止呼吸。 赵止眉眼微动地看向业溟,“师兄莫要说笑了,言修的修道之术便是经常要动嘴的。” 业溟的眼眸深深地看着赵止,像是在探寻赵止眼中最深的情绪,许久后,他发出一声不大不小的冷笑,让人听得胆战心惊。 业溟转而看向‘荼’,“这位仙君,看来师妹的关系跟你不怎么亲近啊,她都没有跟你说过我,好歹我也是日日与她讨论修道之术的人,你竟全然不知。” 他的眼中都是隔岸观火的兴味,把‘日日’两个字说得尤其重。 赵止微微敛起眼眸,看起来有些生气地打断业溟,“司术师兄,请慎言。”她说,“这位是我非常敬重的仙君,也是我的友人,莫要挑拨我们。” 业溟似笑非笑地看着赵止,“既然是友人,我却也没听你提起过他。” “宿主,”因果在赵止的脑海里不断试图平复自己的数据库,“我快要窒息了。” 赵止略微顿了顿,对上业溟的视线,“我只是没有具体说过仙君的名讳,但我跟你提起过有个人从阴兽的手中救下过我,便是白绫仙君。”赵止朝‘荼’坐近了些,用手拽住‘荼’的衣袖,“白绫仙君对我有救命之恩,我非常敬重他。” ‘荼’垂眸看向赵止,眸中依旧冷淡,他今日的话比往日更少了些。 业溟盯着赵止放在‘荼’衣袖上的手,嘴角的笑顿时收敛,他开口,“坐回来。” 赵止像是这才意识到自己放在‘荼’衣袍上的手,不好意思地松开手,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荼’平淡地看着这一切,只是唇线抿得更平了些。 半空“噼里啪啦”得开始下起雨,豁然而猛然,冰凉的雨水把篝火瞬间浇灭,弟子们纷纷被雨水砸了个懵,一个个地都赶紧往帐篷里躲。 “迷林不是四季干旱么,怎么突然下起雨了?” 还没他们弄明白到底为什么会下雨,“噼里啪啦”的声音越来越重,半空中响起雷声,雷电在半空中若隐若现,亮到几乎接近金色,而后空中开始往下砸硬物,砸得树都在晃。 “冰雹!这是冰雹么!” “竟然都下冰雹了,这什么百年难遇的天气?” “怎么突然又打雷又下雨又下冰雹的?好冷,有没有火灵力的赶紧过来暖一暖帐篷?” 赵止也跟着其他一样快步踏入帐篷,她的发丝被打湿,坐到帐篷后,她拿起绸布给自己擦头发,乌发如丝绸,雨珠沿着发丝往下流淌。 第100章 ‘荼’和业溟显然半分都没有受到影响,他们两人的视线都落在赵止身上,这让赵止擦拭头发的动作愈发缓慢。 “宿主,”因果开始打颤,“我好害怕,他们下一秒不会打起来吧。” ‘荼’抬起手,抽走赵止手中的绸布,银白色的神力烘干湿润的绸布,他重新把绸布盖在赵止的头上,却依旧不言。 “谢谢...白绫仙君。”赵止小心翼翼地继续擦拭头发。 “要我帮你擦吗?”业溟开口。 “不用了,”赵止转过头,“多谢...师兄。” “师妹生疏了。”业溟道,“看来师妹比起我,与这位仙君更为熟稔。” 赵止擦拭头发的动作停顿,从业溟的语气里听出些许危险意味来,她说,“师兄和仙君对我来说都是很重要的友人。” 此话一出,业溟和‘荼’都没有说话,反而赵止的身后出现了一道低沉的声音。 “是吗?” 帐篷帘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掀开的,风鼓吹起帘子,一道阴沉的身影站在赵止身后,“你不是说他们两个都只是你的萍水相逢么?” 那一刻,赵止的神色似乎定住了,逐渐发白。 因果在赵止的神识里打了个抖,它紧紧地闭上了双眼,“救命...不会是祂来了吧?” 赵止周身的时间似乎被凝固,她缓慢地转身,对上殷至阴沉而冷漠的视线,感觉自己快要被殷至眼中的幽深给吸入眼中。 门外的雨越下越大,冰雹砸得树木折断树枝,而雷声也愈发重,似乎要劈开所有弟子的帐篷。 “世子...世子殿下。”赵止开口。 帐篷非常宽敞,足以纳入几十个人,现在帐篷里只有四个人,气氛却挤压到让人喘不过气。 因果绝望地把脑袋扎入赵止的神识,“怎么办,怎么办,他们、他们都发现了,完了,一切都完了...” 因果说到一半,突然发现自家宿主的神识竟然平稳无比,完全不像外表所表现的那般慌乱。 “宿主,”因果小声地问,“你不害怕吗?” 赵止冷静地开口,“嗯。” “那宿主你...”因果逐渐燃起希望,“是想到解决的方法了吗?” “没有。”赵止回答得简短而快。 因果:“......” 赵止没想到,青铜碎镜还没有被毁掉,青铜碎镜的主人竟然亲自来了。 帐篷里的气氛十分压抑,赵止坐在最中间,其余三个人站得离对方都十分远。 赵止沉默了很久,但还是开口,“相信你们都认识,这位便是、便是鬼境里十分尊贵的世子殿下。” 殷至盯着赵止,赵止几乎能感觉到黑暗处不断有影子爬向她的身上,她不自然地朝殷至回了个视线。 “师妹认识的人真多,”业溟垂眸看赵止,“云界、鬼境、蒸汽之地,宾客盈门,络绎不绝。” 殷至略微皱起眉,“蒸汽之地?” “是我来的地方,”业溟开口,“毕竟我和她只是萍水相逢,她没告诉你很正常。” 赵止:“......” 帐篷外的纷乱声越来越大,有几个弟子尖叫起来,他们的帐篷被这狂躁的天气给砸毁,一阵狂风直接把他们的破帐篷给刮飞了。 殷至走到赵止的身旁,高大修长的身影在此刻尤显压迫感,“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赵止抬头看向殷至,眼神有些可怜巴巴的,“原本是萍水相逢,后来就...逐渐都熟了。”赵止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听不见。 殷至的视线一动不动地盯着赵止,赵止一直埋着头,却觉得自己的脸快要被殷至的视线给划破。 赵止坐回自己的座位,像个鹌鹑蛋一样把自己缩起来,她用来擦拭头发的绸布早就掉到了地上,身上浸着被雨淋湿的冷气,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业溟抬眼,他脱下自己的外裳,宽大的衣裳罩住赵止,一股带着血腥的金砂味裹住她,金色的盘龙纹沿着外裳的边檐熠熠泛光,还没等赵止致谢,那外裳兀然被一阵玄雾笼罩,霎那间被被焚烧成一阵玄烟飘散到半空。 殷至冷冷地看着业溟,“她有乾坤袋,可以自己加衣服。” 业溟对上殷至的视线,神力的光亮在他的周身一闪而过,那件原本消失的外裳再次出现在他的身上,他的双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金色。 第四十八章 ◎“这个人类少女,到底想干什么!”◎ 帐篷里的气氛依旧僵持着,因果在赵止的脑海里喊出声,“宿主,就刚才殷至和业溟这么一来一回,任谁都会发现彼此的灵力特殊吧,他们会不会发现彼此的相似之处,然后接着发现对方的神祇身份...” 赵止没有回答,她用手捂住自己的胳膊,像是被淋湿的兔子一般轻微地抖了抖,“我冷。” 这一句“我冷”打破了帐篷里的沉默,最先抬起眼的是‘荼’,他略微抬起手指,银白色的神力转瞬即逝,帐篷内顿时暖和多了,赵止的头发也瞬间便干了。 “真神奇,”因果感叹道,“我还以为这位神祇只会降温呢。” 没过多久,殷至玄色的神力升腾至半空,帐篷内又暖和了许多,赵止的脸颊开始泛红,额头隐隐出汗。紧接着,业溟金色的神力笼罩向地面,仿佛有火在地底烤着帐篷。 三层神力的叠加下,帐篷越来越热,越来越热...赵止抬起手擦起额头上的汗,她仿佛来到了烈日下的沙漠,嗓子被热得干渴无比,全身上下的水分都被烤干了。 第101章 殷至垂眸看向赵止,兀然开口,“成华门少主为何没来?” 赵止抬起头,眼神闪烁地说,“我...我也不知道。” 殷至的眼神顿时更加阴沉,整个迷林里的阴影都随之暴涨,它们深深地扎入地底,他眼中的阴郁感几乎要化为实质,到现在了,这石榴小妖还在骗他... “宿主,你为什么要特别心虚地和他解释啊,其实他或多或少从上次青铜碎镜的时候就开始怀疑你的身份,为什么不趁着这个机会直接告诉他呢?”因果担忧地开口,“殷至的怒气值现在特别高,如果他现在身处鬼境,我估计鬼境大多数地方都要被暴雨给淹了。” “因为祂需要习惯。”赵止说。 “习惯什么?”因果问。 “习惯他的信徒也有自己的秘密。”赵止说。 帐篷外传来风铃声,一声端庄低沉的女声响起,“有人在吗?” “在。”赵止站起身,掀开帘子,她一走动,其他三个人的视线都随着她移动。 门外站着的是秦瑶池,她用附有灵力芭蕉叶挡在自己的头上,向赵止递来一个案板,“这是分发给你们的膳食。” 案板上有热腾腾的饭菜,也有辟谷丹。 “多谢,”赵止说,“要进来躲会儿雨吗?” “进来吧,”因果跟着说,“里面的气氛太可怕了,‘女’主你快来平衡平衡。” 秦瑶池后背莫名发凉,觉得帐篷里似乎有什么可怕的阴兽盯上了自己,他看着赵止的眼神顿了顿,“算了,我等会儿还要出外试炼,我就不进去了。” 秦瑶池走后,赵止重新回到热到发烫的帐篷中,要不是有三个人同时盯着她,她甚至想出去吹吹风。 赵止把案板放到桌上,案板上用木杯盛着三杯冰澈的泉水,另有一碗热腾腾的南瓜粥,显然是按照一个人的份例送来的。 赵止刚才吃过东西,并不饿,她拿起其中一杯泉水,刚要举起杯子,三杯泉水快速地被她身后的三个人接连拿走,赵止半点反应的功夫都没有,案板上便只剩下南瓜粥了。 赵止被热得双颊发烫,实在不想再吃热腾腾的食物,但喉咙如同十天没有进水一样干渴,她的眼睛定在南瓜粥上,顿了许久,最终拿起勺子。 赵止在三道视线的注视下喝粥,整个舌头都被烫得发麻,全身有如蒸了一个桑拿。 “宿主,我这里有让你没这么热的道具,你要兑换吗?”因果问。 “不用。”赵止说,她转口问,“今天晚上秦瑶池是不是有重要剧情。” “是的宿主,”因果回答,“秦瑶池今天会被女配们故意引到栖兽地,而后遇到上古阴兽,几乎命悬一线的时候重邹然赶来,用了‘荼’给他点化的灵力,这才勉强把秦瑶池从上古阴兽口下救出。” 它继续说,“但由于宿主你的到来,‘荼’并没有和重邹然有过多接触,也没有按照原著里一样点化他后便回归神位。” 因果话落下没多久,迷林间奏响‘休息停止、修炼继续’的号角声,赵止掀开帘子往外走,和帐篷内熬人的炙热气温相比,帐篷外阴冷的雾雨天显得十分凉爽。 树上往下垂落冰棱,但也没有她身旁三个人之间的气氛冻人。 赵止抬起眼,果然发现秦瑶池被四五个女配团团围住,那些女配挤走重邹然,非要和秦瑶池一队,秦瑶池没有答应,但也没有拒绝。 “宿主,”因果注意到自家宿主的行走路线和秦瑶池一致,“你是还想见到那个上古阴兽么?” “嗯,”赵止说,“有没有办法让我单独进入栖兽地?他们三个人一直和我在一起,不方便。” 因果难为地翻了翻自己的数据库,“一个神祇便已然惊天动地了,三个神祇我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对付。” 赵止略微颔首,继续往前走去。 迷林的雾气闷湿而燥人,很快便打湿试炼弟子们的衣衫,但唯独赵止的周身干净无比,无形的神力覆盖在她的周围,让她半点都不被雾气侵袭。 赵止若有所思地看向自己的衣衫,又若无所知地往前踏入夜色。 前面槐树纵生,树木与树木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几个围绕在秦瑶池身边的女配突然往深林中一扎,大声尖叫道,“秦瑶池师姐,救命!” 秦瑶池提起剑,往深处追过去。 “我们也去看看?”赵止转过头看向身后的三人,视线有些忙,不知道先看哪个,于是便含糊地看向虚空中,让视线像是扫过所有人。 赵止没等回复便跑起来,往深林的呼救声跑去。 “好疼啊,秦瑶池师姐我好疼啊。”一个女弟子坐在地上细声地哭叫。 秦瑶池环顾四周,没看到什么异常,他递出自己的剑,让女弟子牵着剑穗站起来。 “诶呀。”女弟子又跌倒,拼命地向秦瑶池身后的人影们示意。 秦瑶池的左侧,是深不见底的迷雾悬崖,崖底是被困了有千年的上古阴兽。 因果在赵止的神识里打哆嗦,“宿主,要不我们还是离开吧,我探测到那个上古阴兽的数据了,上古之物灵力十分深厚,近乎于神力了。” 那三个影子伸出手,豁然把秦瑶池往左侧一推,秦瑶池一时不察,身体毫无防备往下坠落。 赵止眉眼微动,下一刻,她跑上前,猝不及防地拽住秦瑶池的袖子,而后手劲力一松,在秦瑶池惊怔的眼神下和他一起往下坠落。 第102章 业溟的嘴角升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他没有看身旁的两人,从身后抽出长剑,下一刹,整个迷林都开始席卷起风暴。 金色的神力有如龙啸,重剑劈开深渊,山石和树木往地底崩塌。 殷至皱起眉眼,手中玄雾化为无数道阴影,猛然而迅速地扎入雾中,结结实实地捆在赵止的腰间,一节一节地将她的身体咬紧。 赵止被阴影捆裹着安然落地,她想站起来,却发现那些如同藤蔓的阴影表面附有玄色的咒文,让她半点都不能移动。 “砰”“砰”,大雾中亮起两轮月亮,赵止抬起头,才发现这两轮月亮是一双眼睛。 雾散后,上古阴兽遮天蔽日的身影出现在崖底,它的每一寸呼吸都像是一道龙卷风,它似乎被适才的动静给激怒,朝天怒吼。 “砰砰砰”,大地随之震动,上古阴兽急速地扫平地面,向赵止和秦瑶池跑来,地面随之不断塌陷。 秦瑶池并没有玄符的保护,已经晕在了地上,身上都是血,眼见着上古巨兽就要踏过来,地底却豁然镀起冰,“咔擦”“咔擦”得由下至上暴涨,霎那间将上古阴兽层层包裹在厚冰中。 赵止被震住,她眨了眨眼睛,发现一道‘荼’已然褪下了他眼上的白绫,手臂上的银纹蔓延到他的侧脖颈,如同一幅震撼的神佛图。 天上开始下雪,地面也不断开始结冰,‘荼’转过身,垂眸看向赵止,眼神一如当初的淡漠,但却把自己的外裳披到了赵止的身上。 赵止抬起头,对上‘荼’的视线,被‘荼’眼中的银白给吸引住,那银眸,如同能看透人间一切婆娑的菩提。 “白绫仙君...”赵止忍不住出声。 ‘荼’高大修长的身影罩住她,他垂眸看着赵止,“闭眼。” 赵止闻言乖巧地闭上眼睛,半空中,冻住巨兽的冰块碎裂,血和肉渣被炸开,往深林四处溅,扑朔而散发着腐气地坠落。 殷至冷眼看着这一切,他抬起手,让半空中所有的巨兽残渣都被玄雾绞入其中,那些腐味很快便化为虚无。 业溟冷漠地从深林中走出来,他把长剑收回剑鞘,而后用剑桥勾起赵止的衣裳,“走了,麻烦精。” 赵止有些窘迫地看向业溟,“我才、不是...” 业溟把赵止身上的外裳给甩开,“不是麻烦精也是谎话精。” 业溟的手摸向赵止泛红的耳垂,却被附有咒文的阴影给隔开,业溟沉下眼看向对面的殷至。 而殷至则是面无表情,被束在赵止腰身的阴影越来越紧,像是要把自己的影子刻入赵止的骨血。 原本深不可见的悬崖被劈开,深渊之下的栖兽地只剩下寂静的枯树,连崖间的迷雾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等人全都离开后,树木后的陈拂温露出脸,脸色白得厉害,赵止的身边都是什么人...不...这还是人吗? 她咬紧牙关,她本来以为赵止顶多算是入了鬼世子的青眼,现在看来,竟像是又拥有了两个鬼世子般厉害的人物。 而且适才,世子殿下如此护着她...凭什么? 陈拂温身后的仙人鬼火们倒抽凉气,以陈拂温听不到的声音喊出声,“天呐,竟然、竟然...全都是神祇!” “我这辈子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神祇!” “三位神祇竟能站在一起,还全都是为了那个赵止...这个小妖...不对,这个人类少女,到底想干什么!” 第四十九章 ◎“但我不想再见到你了。”◎ 秦瑶池最后被重邹然给救回了帐篷,他身上的伤并不重,只有因为从高空坠落而留下的跌打皮外伤。 “瑶池,”重邹然一脸严肃地问,“你到底是怎么受伤的?” 重邹然知道秦瑶池生性谨慎,不可能因为不慎,自己坠入深崖。 秦瑶池略微皱起眉,他直接说出那几个女弟子的名讳。 离开迷林回到寻顷门后,寻顷门的掌事们立刻在正厅举行问诫会,秦瑶池站在最前面,其他五位女弟子站在他身后,无形地对峙。 而其余参与试炼的弟子们都坐在两旁,安静地听掌事问话。 赵止现在不是成化门少主的模样,她随意找了个偏僻的座位坐下,打量四周的时候,她看到业溟坐在掌门旁边的首座,但并没有看到殷至和‘荼’的身影。 “宿主,殷至回鬼境了,‘荼’...”因果有些不解地说,“他没有离开迷林。” 赵止想起在迷林内和她对视的银眸,她若有所思。仅仅是回忆起‘荼’的视线,赵止便觉得自己像是被泡在了冰水里,被审视得一清二楚。 “《修仙途》里‘荼’并没有进过迷林,我也没有探查到迷林里什么特殊的存在,”因果担忧地说,“但愿迷林里没有任何有助于‘荼’想起他自己是神祇的东西。” 因果继续说,“两位神祇一起离开,总感觉他们要各自做什么大事了。” 赵止低头看向自己的脚踝处,因果顺着自家宿主的视线看向红绳,“这次的迷林之旅不仅没有毁掉青铜碎镜,反而把一池水搅沸了,宿主,你觉得殷至发现你成化门少主的身份了吗?毕竟他还没有亲眼看到你使用雷灵力。” 赵止略微沉默,而后抬眼看向训诫厅中央,“他知道。” 训诫厅的中央,几个女弟子一开始先和秦瑶池争吵,而后异口同声地数落秦瑶池的罪行。 第103章 直到重邹然提议检查几位女弟子的神识后,她们的脸色“唰”得变白,开始声嘶力竭起来,“长老!秦瑶池所说句句非实!她就是嫉妒我们!才会污蔑我们将她推入崖底!重邹然师兄,你一定要相信我们!” 这几位女弟子是重门宫的弟子,按照道理神识只能由重门宫的长老检查,几位寻顷门的长老们看这五个女弟子说得如此歇斯底里,都有些踌躇。 秦瑶池面色沉下,看向那几位女弟子,“嫉妒你们?你们身上有什么值得嫉妒的?” “因为我们是重门宫的弟子,而且...而且我们长得比你好看。”一个女弟子说。 变脸后的秦瑶池,虽然只称得上端丽两个字,但还是秦瑶池第一次听人指责他因容貌而嫉妒他人。他冷笑了一声,而后用手指向人群中的赵止,“那我岂不是要先把这位姑娘给嫉妒死了。” 众人的目光齐齐得看向赵止,她眉眼不动,迎着目光看了回去,那些目光全都不太好意思地给收回去,只有业溟的视线,从首座投射而来,像是要把赵止给盯穿了。 训诫会最终以五位女弟子被检查神识为结尾,几个女弟子被关押起来,等候重门宫的人把她们领回去惩戒。 她们被押送走的时候看向赵止,突然这几个女弟子朝她抛出灵力,速度之快,连掌事和长老们都没看清。 赵止依旧往前走,那些灵力在她周身直接被隐隐绰绰的雷电给吞噬,她略微停下脚步,转头看向那几位女弟子,“有事?” 几个女弟子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而后又不禁缩起了脖子埋下头,失魂落魄地被押送走。 “宿主!”因果突然叫起来,“刚才青铜碎镜似乎亮了一下,殷至好像看到你身上的雷灵力了...” 自从青铜碎镜不再出现灼热症状后,因果对青铜碎镜开启的探测总是滞后,这毕竟是附有神力的仙物,它无法及时收集数据。 因果艰难地开口,“本来那位神祇还只是怀疑,现在肯定是确定你一直在骗他了。” 赵止踏出门外,“我该去见他。” “他会见你吗?殷至现在的怒气值特别高...”因果的声音逐渐消失在大雪天里。 寻顷门的上空下起雪,且一下便持续不断,冰天动地,洒扫艰难,‘荼’依旧没有从迷林内回来,他似乎真的在找什么东西,因果因此而一直惴惴不安。 赵止并没有立即动身去找殷至,而是在等待这位神祇的怒气值降低到一个正常的阈值,但青铜镜却兀然在成化阁的书房内亮起,这次殷至并没有出现,只有玄色雾气逐渐在书房内升起,化为几个阴霾的字——‘来鬼境找我’。 万里之外的鬼境果然是阴雨不绝,赵止撑着伞踏入鬼境的那一刹那,暗处所有的鬼眼珠子全都盯向她。 “就是她吗,那个让主上震怒的小妖?” “听说她不是个小妖,只是个人类,却一直骗我们主上大人她是小妖。” “竟然敢骗主上大人,她完了,她今日去鬼殿后肯定回不来了。” “她既然不是我们鬼境的人,为什么还要打扮成鬼境中精怪的模样啊?” 赵止依旧穿着鬼境的装束,青丝上的石榴坠在夜色的融融灯笼光下泛红,手腕上的银铃随着她的走动而发出轻微的响动。 鬼殿的侍卫们见是赵姑娘来,依旧恭敬地将她迎了进去。 鬼殿里静悄悄的,完全没有被点起烛光,偌大的殿内漆黑无比,只有屏风上的亮粉颜料透出些光来。 殷至坐在内殿,如同往日一样看着桌上的玄简,内殿却阴冷了许多,让赵止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殷至并没有抬头,他开口,“你的命盘已经改好了。” 赵止看向殷至,如同往常一样笑起来,“谢谢世子大人。” 殷至状若平静地问,“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命盘被修复好...”赵止说,“这意味着我以后来找世子殿下的时候,命数都不会再被折损,能够更长久地侍奉在世子殿下身边。” 殿内的阴冷因为少女的话而稍微消散,殷至握着玄简的手似乎一顿。 他抬起眼,看向赵止的眼神淡漠无比,“但我不想再见到你了。” 赵止一愣,她因为欢欣而泛红的脸逐渐变白。 殷至移开视线,仿佛没有看到赵止的神色,“现在,出去。” 殷至重新看向玄简,就像是殿中并没有赵止这么一个人,赵止小心翼翼地看向殷至,低声地开口,“世子大人...” 这次,并没有人回答她。 “宿主,”因果有些害怕地问,“你想好怎么解释了吗?” “现在无法解释,”赵止在神识内冷静地开口,“也不是解释的时候。” 因果听着赵止说完这句话,而后又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宿主兀然地流下眼泪,还是那种无声的眼泪。 因果:“!” 泪水从赵止的眼眶内泛出,不断的往外流淌,赵止的眼眶逐渐染上委屈的红,她小动作地擦了擦眼泪,像是不想被其他人发现。 鬼随从们涌入殿内,按照世子殿下之前的吩咐,把殿内一切有关石榴的东西都要扔掉,但他们动作十分谨慎,说是要把这些东西扔掉,但他们的动作却像是要把这些东西给供起来一样战战兢兢。 《饲养精怪灵宠的一百八十个要点》和《祈神经》被随从们放到案板上,正准备送出去,赵止走到他们跟前,有些嘶哑地开口,“这两本书我可以拿走吗?” 第104章 随从们见赵姑娘哭得眼睛都快肿了,一时间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世子大人曾经那么宠着这位赵姑娘... “我拿完这两本书便走。”赵止说,“不会连累你们的。” 最后鬼随从们还是把书塞给了赵止,而后如同逃离案发现场一样匆匆离开正殿。 赵止把这两本书捧在怀中,外面一直在下雨,血雨淅淅沥沥,赵止却不打伞,直接往回走。 鬼殿之外,断桥处镇守的鬼侍卫们看到赵姑娘直接淋着雨便出来了,有些惊讶地看向彼此,而暗处的鬼眼珠子们也一直盯着赵止遁入雨色中的身影。 雨打湿赵止的头发,青丝后的石榴坠掉在地上,赵止并没有弯腰去拾,她安静地走在漫天的血雨中,像是一只被人遗弃的小兔子,毛发都被淋湿了,失落的眼神让她看起来有些失魂落魄。 鬼殿中,殷至没有再看向玄简,他皱起眉,身旁的随从们跪了一片。 “不是我们没让赵姑娘打伞,”其中一位随从颤抖着声音说,“是赵姑娘自己没有撑伞。” 殷至沉着脸站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自己的心口有些闷,像是有一团化不开的东西堵在了那里,“找个人把伞送给她。” “是、是!”鬼随从们立刻哆哆嗦嗦地领命。 但他们刚迈开几步,又听到鬼世子低沉冷漠的声音,“回来,不用送了。” 他们立马停下脚步,不敢再挪动一步。许久以后等他们再抬起眼时,却发现世子殿下已然不在殿内。 殷至撑着伞走到赵止身后,一直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看到被血雨给淋湿的赵止,他胸口变得愈发闷,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陌生而特殊。 带着这种感觉,殷至一直面无表情地跟着赵止走回她的家门口。 赵止抬起手,正准备推开门,自己的手腕却突然被身后的人给拽住。 “为什么不撑伞?”殷至的语气低沉。 赵止显示惊讶,听到殷至的声音后又开始慌张,她立马用袖子遮住自己的脸,“对不起,世子大人,我不会让您再看到我的...” 第五十章 ◎门一直发出“笃笃”的闷响。◎ 看着赵止避之不及的样子,殷至的胸口却更闷,他垂眸看向赵止,“现在你连见我都不愿了么?” 因果:“......” 因果:“不是你先说不想再见面的吗....” 闻言,赵止撤下袖子,露出已经红肿的眼睛,殷至眉眼一跳,伸出手像是要去揉赵止的眼睛。 赵止躲开殷至的手,她有些冷地打得个轻微的哆嗦,而后把手伸向自己的乌发,把青丝上仅剩的两缕石榴坠给摘下来,再把怀中捧着的两本书拿出来,呈到殷至面前。 “我知道了,世子大人是想讨回这些属于您的东西吧。”赵止避开殷至的视线,把书和石榴坠塞到他的怀里,“那您拿回去吧。” 赵止低垂着眉眼,睫羽下藏着隐隐的怒气。 殷至垂眸看向赵止,声音低沉,但比适才轻了许多,“为什么不看我?” “天色不早了,”赵止依旧不看向殷至,“世子大人先回去吧,愿后会无...” 殷至打断殷至的话,这回声音更低,“赵止,你看着我。” 血雨从赵止的侧脸垂落,她静默了片刻,最终抬起眼,眼中不再是平日里的欢欣和无邪,眼眶里蓄着满满的雾气,“世子大人为什么要让我看着你...”赵止抬起头,“世子大人你也像其他人一样...反正你又不要我了,不如从现在开始就不要再见面...” 殷至弯下腰,用嘴堵住赵止剩下的话,赵止“唔”得一声,她睁大了眼睛,这个吻激烈而难以挣脱,殷至狠狠地咬住赵止的嘴唇,有些泄愤地将赵止用力的禁锢在自己的怀中。 但逐渐,吻变得轻柔起来,仿佛殷至漫天的怒气都因为赵止的气息而平息。 殷至抱起因为淋了雨而有些颤抖的赵止,用高大修长的身躯为她遮住雨,玄雾笼罩住他们,下一刻,殷至踏入鬼殿,他抱着赵止快步走向内室。 赵止伸出手,拽住内室门口的一个灯笼穗,“世子大人你放我下来,您不是不让我再回鬼殿了么,你说过...” “唔”赵止的话又没能说完,殷至俯下身,再次用吻堵住赵止的言语。 “我...”“唔...” “不是说不见...”“唔...” “我不能回鬼殿...”“唔...” 赵止只要一开口,殷至便低头吻住赵止,赵止的嘴角都被吻红了,她窘迫地侧过头,用手捂住嘴,说不出话来。 殷至似乎轻声地闷笑了一声,把赵止抱入内室。 鬼殿内四处亮起烛火,本来阴沉的鬼殿一下变得透亮而暖融,门外的鬼火沿着屋檐往下碎落,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殿内殿外的纸灯笼们都散发出糯橙的光,灯笼内的版画不断地转动。 鬼境的夜空似乎松了一大口气,变得不再那么逼仄起来。 殷至用羊毛编织的裘锦包裹住赵止,而后又把赵止抱到自己的膝盖上,低声问,“还冷吗?” 赵止下意识地想要开口,但想到什么后她用手捂住自己的嘴,耳朵泛红地摇了摇头,她可不想一开口又被亲了... 殷至似乎又笑了,赵止略微皱起鼻子。 殿内玄雾在神力的作用下变得十分暖融融,地毯都像在散发温热,赵止的脸很快就泛起血色。 第105章 随从们按照殷至的吩咐,将热好的人间美脍送入殿内。 赵止看到食物后眼睛亮起来,但想到自己应该还在生气后,又默不作声地拿起筷子,只是轻声而快速地说了一句,“多谢...” “连世子殿下都不说了么?”殷至把赵止的所有神情都纳入眼中。 赵止不再说话,她拿起筷子开始吃东西,整个过程中殷至都用胳膊坏绕抱住赵止,生怕人跑了似的。 赵止先喝莲子汤,她吃得很慢,一勺一勺得往嘴里送,偶尔眼睛会因为甜味眯起来,而后她放下勺子,开始用筷子给自己挑蟹膏。 她本来也想给殷至挑出一些放在旁边,但想到自己还在生气后,便全放到自己的嘴里给吃了。 殷至把石榴坠一缕一缕得重新系回赵止的青丝,指节分明的手指摩挲入赵止柔软的长发中,等赵止吃得差不多了,殷至状若无意地开口,“你认识成化门的少主么?” 他垂眸看向赵止。 赵止放下筷子,但嘴里的蟹膏还没有吃完,她依旧吃得很慢,像是在一边咀嚼一边组织自己的语言。 “成化门少主,”她说,“就是我...” 赵止转过头看向殷至,“成化门少主,是我在云界的身份。” 殷至的手指略微一动,他和赵止对视,窗外的血雨显然小了很多。 “还有那位无名仙君,曾经救过我的命,”赵止不断地说,“如果不是他,我应该已经死了,所以我一直把他当成我的家人。” 她说,“你也看到了,他的眼睛抱恙,我一直在寻找治疗眼睛的药材,就是想治好他的眼睛。” 殷至盯着赵止的眼睛,因为自家的石榴提起别人的名讳而有些不悦。 赵止看出殷至的不悦,以为殷至是不相信她,于是她坐直身,“如果世子殿下还是不相信我,可以给我喝真话浆,就是第一次来到鬼殿时我喝的那个。” 殷至听到这里神情才有了变化,“你知道那是真话浆?” “一开始不知道,只知道特别难喝,”赵止说,“后来我从侍卫和随从的闲聊中知道那杯难喝的东西原来是真话浆。” “很难喝吗?”殷至想到自己刚见到赵止的时候做的那些事,脸色变得有些不好看。 他看向赵止,“不会让你再喝那种东西。” 赵止盯着殷至看了几眼,嘴唇逐渐翘起,在笑出来之前她转过身藏起自己扬起的嘴角,继续拿起筷子夹菜吃。 殷至抬起眼,半空中漂浮的青铜杯老老实实地被召唤到桌子上。 “真话浆有副作用么?”殷至淡漠地问。 “没有,”青铜杯有些惴惴不安,“完全没有,就是特别难喝...” 从世子殿下看着它的视线中,青铜杯察觉到些许的危险,往后挪了几步,“其实也没有那么难喝...当初也不是小人我逼着赵姑娘喝的...” “你们在说什么?”赵止转过头看向殷至,她的心情显然好了许多,眼神又恢复成平日里的晶亮。 青铜杯趁机把自己抛向窗外,逃命一般滚入鬼殿外的潭水中。 殷至的注意力很快被赵止吸引,他弯下腰,把赵止抱回自己的怀中,“吃饱了么?” “吃饱了。”赵止这次没有挣扎,她把下巴放在殷至的肩膀上,有些慵懒地眯了眯眼睛。 殷至想起在迷林看到的那两个人,其实在试炼中,他不止一次动用神力去试探那两个人,甚至动了杀意,但那两个人似乎并没有受点半点影响。 在赵止看不到的角度,殷至的神色淡漠了很多,他的手指在椅背上轻微地敲动。 赵止抬起头后,他又敛起眼中的冷漠,他用手捋了捋赵止脑后柔软的长发,“那个没有名字的、还有那个帮你找药的,你以后能不能不见他们?” 赵止一顿,她可怜巴巴地抬起眼,“你要像话本里一样,把我关到金笼子里吗?” 殷至快被气笑了,他伸出手,把赵止抱起来,赵止纤细的腰身被扣住,双脚离开地面。 她有些惊慌地用手攥住殷至的衣袖,生怕自己掉下去,“世子殿下...你要干什么?” 低沉的声音似笑非笑,“把你关到金笼子里。” 赵止被抱到床榻上,殷至的动作很轻,赵止的后背贴上柔软的床榻,她用手环住殷至的脖子,“世子大人,您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 殷至的神情一顿,虽然神色不变地看着赵止,但赵止的耳畔响起“好感值+1”的声音。 “真的,世子大人你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赵止认真地看向殷至,“但给家人找药也很重要,我保证,等他的眼睛治好了,我便永远留在世子大人身边。” “好感值+1” “好感值+2” 殷至不言,他抬起手,用被子把赵止给塞得严严实实,好感值不断增加的声音暴露他逐渐变好的心情,窗外的血雨完全停了。 因果不合时宜地开口,“眼睛好了便意味着‘荼’要回归神位了,在此之前宿主你肯定要拿满三位神祇的好感值,到时候,你就可以回家了。” 隔日天刚亮,赵止便回了寻顷门,离开之前她发现鬼殿内有关石榴的物件全都搬回来了,甚至还多了许多。 她回到寻顷门,不断有弟子朝她问好,“成化门少主日安。” 有几个弟子提醒道,“秦司术师兄在成化阁,他似乎在找您。” 第106章 赵止颔首致谢离开,回到成化阁,刚推开内室的门,就被门内有一股力量将她拉进去,赵止还没有反应过来,门就被“砰”得关上,她被业溟从背后抱住。 业溟高大修长的身影遮罩住赵止,他低沉的嗓音响在赵止的耳畔,“让我们三个碰到了你还能安好无损,止止真的好本事。” 业溟身上的金砂味环绕住赵止,赵止的肩膀快要被业溟有力的拥抱给勒出红印儿,她有些哭笑不得地开口,“业溟少君,日安。” 因果小声地抱怨,“抱得这么紧,一分好感值都没加,这位神祇到底是怎么想的?” 门外传来随从们的通报声,“少主,秦瑶池道友前来拜访你。” “嗯。”赵止开口,正准备再说些什么,却被业溟悬空抱到怀中。 他把赵止的脸扳向自己,“你当时为什么要救秦瑶池,你不是那种主动救人的人。” 赵止温和地看着业溟,“举手之劳,想帮就帮了。” 业溟盯着赵止,门外传来秦瑶池走来的动静。 秦瑶池恭敬地朝屋内作揖,“成化少主,多谢您之前的搭救之恩,我带了些寻顷门中的丹药,算是我的一些谢礼。” 业溟略微眯起眼睛,“原来是个男的啊。”他又看向赵止,“他的喜欢,你也需要吗?”说完后,他的神色兀然变得有些阴鸷,像是动了杀气。 因果被吓了一跳,“这位神祇怎么怒气值一下升了这么多!之前三位神祇共处的时候,他可是唯一一个没有产生过多怒气值的神祇,怎么遇上‘女’主,反而这么生气?” 赵止想要站起来出去见秦瑶池,却被业溟扣住腰身,“不准出去。”他站起身,“你要是想出去,便只能由我抱着你出去。” 秦瑶池站在门外,突然听到们被撞击的声音,秦瑶池有些疑惑地开口,“赵姑娘...少主?” 业溟把赵止压倒镂花的木门上,他弯下腰,用力地吻住赵止,把她压在门上亲,甚至咬了咬赵止的嘴角,但用的力收了很多。 秦瑶池听着门一直发出“笃笃”的闷响,有些不明所以,踌躇地再次问出口,“成化少主?” 赵止哪里能说话,她红着脸用手敲业溟的胸膛,却又被炙热的吻可吞没,直到她喘息着低声说“我不出去了”后,业溟这才依依不舍地放开她。 赵止压抑住自己不平稳的气息,故意咳嗽了几声,对着门外说,“我有些生病了,便不出去见你了,丹药你放在外面便好,只是举手之劳,没有什么谢不谢的。” 秦瑶池又关切地问了几句病,迟疑了一会儿才转身离开,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赵止的房间里,似乎有一个庞然大物在盯着他。 脚步声离开后,业溟用手轻柔地摸着赵止的嘴角,“乖。” 蒸汽之地似乎有很多事需要处理,业溟没有待多久便回去了,赵止打开窗户,把窗外的丹药放回屋子里。 她坐到椅子上,开始观察自己脚踝上的红绳,“因果,有什么东西能让青铜碎镜的灼热感回来么?” 因果闻言立马翻找道具库,“有的,有一张ssr的卡牌,叫做【回溯】,可以让仙物回溯到上一个状态,需要四分好感值。” “兑换。”赵止说。 【恭喜你,获得ssr级【回溯】,立即起效。】 卡牌被抽出,旋转而消失在红绳处,赵止的脚踝转热,青铜碎镜闪了闪光亮。 接下来的几日,每次青铜碎镜亮起的时候又像以往一样会变得灼热,每当这个时候,赵止都会立马找些事来做,要不就是去药山找药,要么便是浇花,几次下来,殷至总能见到忙忙碌碌的少女。 但他似乎心情不错,总是很有耐心地看着赵止把所有的事做完。 万里之外的蒸汽之地,司徒悦然一听到业溟回来了,便扶着珠钗带着随从们匆匆忙忙地跑去少君殿,她今日穿了个男装。 自从她隐隐约约从父皇和国师知晓业溟有命定之人后,心里总是不踏实,但又觉得那人也有可能是自己,既然那人有可能是个男的,她也穿上男装打扮不就好了。” 结果急匆匆跑到少君殿后,将士们却层层拦住她,“公主,少君现在在忙,不方便见客。” 司徒悦然脸色一白,让随从们去和将士抵抗,自己想冲上去,但将士人太多,她又被几把刀鞘给拦下。 其中一个将士不耐,没忍住开口,“公主,除了我们殿下的心悦之人外,没有一个人可以直接进入少君殿,就算是皇室也不行。” 司徒悦然身影立马定住,脸色一点一点变僵,“心悦之人?他果真有心悦之人了么,男的还是女的?容貌如何?” “当然是女子。”那位将士严肃地回忆了一下赵姑娘的容貌,“好看。”他又赶紧补充了一句,“特别好看。” 特别好看的赵止正在书房和自己下棋,这次没下五子棋,下的是象棋,她静默地看着棋局,像是在一步一步地缕清自己的思绪。 当她落下棋子后,脚踝突然一烫,她站起身,向外走去。 鬼殿中,殷至如同往常一样打开青铜碎镜,这次却没有看到药山,也没有看到花草,先印入眼帘的,是白茫茫的雾气。 殷至淡漠地抬眼,但神色很快一愣。 青铜碎镜中,赵止踏入浴池中,用水慢悠悠地润湿自己的头发,感应到殷至的到来后,她懵懂而不知掩饰地笑起来。 第107章 赵止趴到浴池边,青丝湿润,脸因为热水而泛红,她抬起眼,直直地看向殷至,浮在水面之外的肩头圆润而白皙。 “世子大人,”赵止像是不知道自己有多诱人,“你找我什么事?” 鬼殿外扬起慌乱的风,一株石榴花坠落到地上,殷至的喉头不明显地滚了滚,他立即避开眼神。 “你先沐浴。”殷至不再看向赵止,“下次我开青铜碎镜的时候会先写字,如果你在忙其他...不方便的事,也可以在碎镜上写字告诉我。” 第五十一章 ◎“这个男娃娃长得真好看,有些眼熟。”◎ 浴池里雾气缭绕,青铜碎镜很快便暗了下去,“好感值+2”的提示音响起。 赵止回到浴池中,继续擦拭自己的长发。 “宿主你真厉害,这样一来,”因果不由感慨道,“以后我们不仅能通过青铜碎镜的灼热而受到提醒,还能被神祇写下的字提醒了。” 宿主沐浴的时候因果也没有闲着,它开始统计好感值,第一位神祇好感值统计完毕,数据无异常;第二位神祇好感值统计完毕,数据无异常;第三位神祇好感值...第三位神祇好感度? 因果忽而出声,“宿主,我发现业溟的好感值进度变成了灰色。” 赵止问,“为什么会是灰色?” “好感度变成灰色表明好感值已经超过太长时间没有增长,是危险的信号,”因果担忧地说,“虽然宿主你在其他两位神祇那里增长有序,但如果在业溟神祇这里一直没有进度,很有可能功亏一篑。” 因果继续说,“到最后,你有可能就会因为这一位神祇被永远留在这里,甚至生命消陨。” 赵止停下擦拭的动作,抬起眼看向雾气,难得地承认,“他有些棘手,让我再想想。” 因果便看着自家宿主真的开始‘想’了起来,赵止趴在池边若有所思,静默得如同一张水墨画。 浴池里的雾气越来越氤氲,温水滚动着。 浴池边设有寻顷门特地为成化阁安排的琼浆小盏,盏中都是可以提升灵力的美酒,琉璃杯中玉液摇晃,且取之不尽。 浴池边便若有若无地被熏上了酒气。 温水中,赵止脚踝上的红绳又亮了起来,她把红绳解开,放到自己的手心上。 玄雾所化成的字浮现在半空,影影绰绰,“在干什么?” 赵止用手指沾上水,浮在碎镜的表面一笔一划地写字,“还在 沐浴。” 她一边写的时候一边拿起酒盏喝了一小口,嘴里顿时弥漫开果酒味。 因果在一旁看得云里雾里,毕竟自家宿主是从来不喝酒的,要么不喝酒,要么就是为了什么事而喝酒。 最后它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宿主,你在干什么啊?” 赵止平淡地开口,“做个实验。” 赵止把红绳送到自己嘴边,用带着果酒味的唇轻轻地在青铜碎镜上亲了一口。 青铜碎镜似乎更烫了一些,连带着玄雾汇成的字一起震晃。 没过一会儿,“好感值+2”的提示音再次响起。 沐浴完后,赵止束起成化少主的装扮,朝寻顷门主峰走去,今日是她授课的日子。 因为比平日里晚来了一些,教塘外站着的监课长老十分心神不安,毕竟早就听闻成化少主是个不好惹的性子,而这位少主的父亲、也就是成化门的师祖,那便更惹不起了。 赵止来的时候,监事长老已经开始第十三次反思起自己之前是不是没有替成化少主把课给管好,连去成化门致歉的说辞都想好了。 看到赵止如常来了后,监事长老赶紧殷切地把赵止请进去,今日来的弟子比上次多了许多,教室如此大还是没能全都坐得下,后面还挤挤攘攘地站着许多弟子。 前排坐着的基本都是女弟子,正悄摸摸地拿眼神觑赵止。 前排里,有一个十分眼熟的女子身影,因果一见便喊出了声,“鬼境的陈拂温!” 陈拂温现在穿着的是熙和门的弟子装束,因为她长得十分端丽,于是看起来真的便如同正派弟子一般。 平日里附在她身上的仙人鬼火们化为火印纹腰带,被陈拂温系在了腰间,这让她看起来周身充满了火灵力。 但其实她并没有火灵根,只会巫术和占卜术。 寻顷门弟子向来以修行为尊,有好几个弟子坐到陈拂温的身旁,夸赞起陈拂温腰间的火印纹被绣得十分好看。 在知道陈拂温是熙和门的弟子之后,又开始夸赞起她的火灵力真厉害,怪不得能成为器修。 陈拂温笑得有些得意,但眉眼里还是因为自己没法回到鬼境的境况而镀上了一层阴气。 自从那日她带着阴鬼去往赵止的门外后,她便无法回到鬼境,甚至无法离开仙人鬼火的佑护,要不然,下一秒她就会变成一道血雾。 一想到自己有可能以后再也无法回到鬼境继续供奉鬼世子后,陈拂温的神色便越来越黯淡。 陈拂温腰间的仙人鬼火们则是一直仰着头看向站在高台上的赵止。 “欸,这个男娃娃长得真好看,身上的灵力真充沛。” “这就是那什么成化门的少主了吧,我记得这个门派几千年前飞升过一个弟子。” “等等...你们不觉得这个少主长得有些眼熟么?” 几个仙人鬼火开始仔仔细细地打量起赵止。 第108章 其中一位仙人鬼火擅长算命数,掐指一算,声音立马喊出来,“这不是那个石榴小妖么?命数一模一样!” “竟然是赵止,这使得是什么障眼法,竟然能骗过我们的眼睛?” “赵姑娘还真是身份众多啊,没想到她还是成化门的少主。” 陈拂温也听到了仙人鬼火们的讨论,眼神一变地看向高台,“成化门少主就是赵止?” 她咬紧牙关,脸色越来越难看。 之前她还以为赵止是在同时攀附‘荼’和成化门少主,“她...怎么可能是成化门少主...” 虽然她一直生活在鬼境,但也知道成化少主的名声,“成化少主如此尊贵的身份,她怎么可能是他...” 仙人鬼火们又仔仔细细地查探起赵止的命数,最后确凿地说,“赵止便是成化少主,不是同名同姓,就是同一个人。” 陈拂温直接站了起来,眼睛直直地看向高台上的赵止,高台之下弟子们的眼神也纷纷看向陈拂温,不知道这位熙和门的弟子要干什么。 众目围睹之下,最着急的是监事长老,他本来就有些担心成化少主觉得他办事不力,现在竟然有弟子竟然敢直接在授课途中站起来!他板着一张脸拿着戒尺直接走到陈拂温面前,“违课纪,跟我到外面来。” 发现赵止根本没有把眼神分给她后,陈拂温脸色差点没挂住,但她腰间的仙人鬼火们纷纷开口,“这位小友,你可要三思啊,你要是在这里被发现你的鬼境身份,可就要早早得变成一道血雾了。” 仙人鬼火们继续说,“这位赵姑娘你现在一个人对付不了她,不要轻举妄动,她现在还不知道你是谁,千万别暴露自己的身份。” “不都是人么,”陈拂温不服气地问,“她能比我厉害多少?” “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众生不同选择的不断积累,都会造成巨大的差异,再加上种种外因,更是人与人之间有鸿沟,”仙人鬼火们劝到,“现在世子殿下十分喜爱她,我们需要在等待其他机会,而不是自乱脚步。” 听到这话,陈拂温更加生气了,“世子大人不是喜爱她,只是觉得她新鲜,当成藏品一样收起来罢了。” 但最后,她还是咬着牙关跟着监事长老一起走出去,窗外响起“啪啪”的戒尺声,门内有不少男弟子怜香惜玉—— 寻顷门和熙和门因为之前比试器修的缘故一直明里暗里不太对付,想来这次监事长老肯定不会下手轻了,他们都试过这戒尺的味道,带着灵力的戒尺,轻轻几下,就能打得他们三个月没法拿笔,也不知道这位熙和门的女弟子知不知道千万不要用自己的惯用手受戒,要不然估计这几个月里连吃饭都要费劲儿了。 寻顷门近几日一直在下雪,且一日比一日大,今日便尤其得大,寻顷门的几座山顶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赵止撑着伞往回走,雪细细簌簌地从半空中落到伞面上,伞是散课后、一位女弟子红着脸塞到赵止的怀中的,伞面上绘着红梅,雪落在伞面上,便如同落在了红梅上。 因果突然在她的神识中开口,“宿主,‘荼’回来了。” 赵止略微停下脚步,没有继续往成化阁走,而是去往‘荼’的住处。 门外的随从们被雪冻得鼻尖发红,见来的人是成化少主,立马恭恭敬敬地给请了进去。 亭台楼阁之间,赵止没找到‘荼’的身影,她在雪中停驻了会儿,最后走向书房推开门。 书房内紧闭着窗户,却不比大雪天暖和多少,赵止放下伞走进去。 书房内依旧没有人,但书桌上散着许多书,不像是‘荼’平日里的收纳的风格,那些书都被门外的风吹得露出扉页。 “这些...”因果看到后,十分惊讶,“这些不都是宿主你之前烧毁的书么?” 书桌上所有的书,字里行间都写着‘无情’和‘克己’二字。 因果开始扫描起书桌上的书,“无情道、又是无情道、还是无情道...怎么全都是有关无情道的书?” 因果开始不安起来,“看来这次‘荼’在迷林肯定经历了什么转变,要不然他不会重新把这些书给拿回来。” 因果立马开始检查起‘荼’的好感度,发现没有变化后也没有松了口气,而是愈发疑惑。 赵止眉眼不动地环顾四周,她的眼神最后定在桌子上的一个卷轴上,卷轴上的字力能透背,依稀能看出来用的是新墨。 赵止抽出卷轴,卷轴顺着力道“哗啦”“得被展开,卷轴有半人高,上面的字遒劲而张扬,大片的笔墨沿着卷轴倾泻。 一曰”灭人欲“,二曰”克己复礼”。 因果讶然地看着这些笔墨,“宿主,虽然我也不想相信,但我觉得...‘荼’可能想起来他是一个神祇了。” 第五十二章 ◎七情六欲,皆为迷障。◎ 赵止离开寻顷门主峰后,陈拂温一直跟在赵止身后走到无名仙君的住处外,她遁入阁邸旁的竹林中,看着赵止被随从们恭敬地请入门内。 她有些不服气地皱起眉毛,凭什么赵止就能被如此敬重得给请进去,鬼境中是这样,寻顷门中也是如此。 天空冷茫茫的,大雪纷落,林子中的竹叶被雪压弯,陈拂温被积雪砸中,后背一凉,她抬起手拍了拍衣裳上的雪。 等她再次抬起头看向亭台楼阁时,却发现地平面上的建筑不见,变成一片白茫茫的雪,再定睛一看,她竟然看到天空上升起一个硕大的银白色太阳,吓得扶着竹子往后退了好几步。 第109章 陈拂温怀疑自己被冻出了错觉,先是闭上眼睛,然后又用力地睁开眼睛,原来那顶硕大的太阳更大了,几乎像是往地平面上撞,她吓得额头上冷汗直冒,身体却如同被鬼压床一般半点都不能动弹。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被冻晕过去的时候,她腰间的火印纹跳出几朵仙人鬼火,鬼火往陈拂温的头发上一蹿,终于把陈拂温的神识给烧回来了。 “小友,醒醒!” 陈拂温一醒来,便立马被仙人鬼火们拽着逃离此处。 “小友,要不是我们,你差点就要交待在那里了。”仙人鬼火们说,“你下次千万不要直视那位的住处了,那可是神祇...”仙人鬼火们不方便直说,他们把“神祇”二字含糊成“仙君”二字,“那可是仙君的住处,不能随便直视的。” 陈拂温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我哪里知道那个无名仙君那么厉害。” “那可是相当厉害。”仙人鬼火们不约而同地开口。 他们用陈拂温听不到的声音交谈,“那位神祇,依旧是致命的无情。” “原本我觉得这位神祇转世后还多了些人性,现在看来,越来越像祂在天上的样子了。” “这位神祇的神力好像突然恢复了不少。” “你们在说什么?”陈拂温隐隐约约猜到此位无名仙君大概身份非同一般,试探地问,“这位仙君,是不是十分危险?” “十足十危险。”仙人鬼火们说,“且现在似乎逐渐在恢复他原来的本性。” 陈拂温翘起嘴角,“那赵止待在他身边,岂不是要不了多久就会被仙君发现她做的那些事,看来她也活不了多久了。“ 仙人鬼火们沉默地面面相觑,虽然不说话,但都认为此话不假。 毕竟按照此位神祇的性子,如果记起自己是个神祇,肯定会灭掉一切有损他神性的人。 书房内,赵止把卷轴重新收起来放回去,她推开门走出去,发现外面的雪似乎下得更大了,雪花打着旋往地面飘落,窗帘被吹得快要掀高到能拍打到栏杆,窗帘下的珠子“扑簌”得不断响动。 身后书房的门被风吹得自动闭合,赵止弯下腰,撑起门外的伞,走得步履维艰。 亭台楼阁之间银装素裹,柏树上压满了积雪,她想走去对面的回廊处,但再抬起眼时,却发现面前的回廊兀然变成一片积雪,再环顾四周,银茫茫得全是一片雪,四周早就没有什么亭台楼阁。 天地间全然是皑皑白棱,就连伞上的红梅也变成了被雪打落得光秃秃的枝桠,风一吹,赵止手上的伞被吹走。 赵止脚步一顿,发现自己的雷灵力唤不出来,她继续往前走,但就算她不断地往前走,前方依旧是一片无垠的银白色,在天地间的沉霭间,走了过长时间的赵止变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双腿如同灌铅一般难以挪动。 她停下脚步往远处看,这条雪路似乎没有尽头。 因果早就察觉到不对劲,一直在探查数据库,却无法发现出异常。 “有可以探查这个地方的道具吗?”赵止的声音被落雪声压低。 “有。”因果赶紧翻找道具库,“道具库里有sr级的探测卡牌,可以探测一切数据探测不出的异常,需要两分好感值。” “兑换。”赵止开口。 【成功兑换sr级【探测】卡牌,当即为您探测,请耐心等待。】 透明的卡牌升至半空,不断闪动光亮,发出“滴滴滴滴”的声音。 【探测到【恐惧】因子,锁定【恐惧】因子进一步探索中...20%,40%,60%,85%,100%...探索完毕。】 【此雪地乃受神力波动而产生的虚境,可以反映出入境之人心中所恐惧的事物,因为宿主本人心中并没有恐惧,于是虚境便成了一条无论如何都走不完的路,只有找到心中所在乎的事物,并克服恐惧,才能走出去。】 此言罢,透明的卡牌在空中幻化为碎片,消失殆尽。 赵止问因果,”不是说这是反映人内心恐惧事物的虚境么,为什么要找到心中在乎的事物才能走出去?” 因果说,“因为没有在乎的事物或是人,就不会有恐惧。” 赵止抬眼看向皑皑的银白色雪地,没有继续往前走,既然走不出去,继续往前走也是徒劳。 因果也很是担忧,“宿主,要不然让我们一起想一想你有没有什么在乎的东西...” 赵止眉眼一动,若有所感地往后转,她感觉自己的手腕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给拽住,身体被拽着往后走,但那股力量很快一松,赵止往后踉跄了一步,再次抬眼时,面前又出现了原来的亭台楼阁。 “是‘荼’!”因果短促地开口。 赵止转过身,看向‘荼’拉着她却很快松开的手,再抬起头看向‘荼’,“白绫仙君。” 她笑起来,却因为对上‘荼’的银眸而显得有些怔愣。 ‘荼’今日没有戴白绫,银色的眸子如同幽深的深水,淡漠地看着万物,这一次,赵止显然也成了万物中的一个,‘荼’看着她的眼神比往常冷淡了许多。 “白绫仙君?”赵止忍不住再次开口。 ‘荼’再次看向她,眼中并没有多少波澜,说话的语气和他们第一次见面差不多,“不要乱走,雪天危险。” 说完后‘荼’转身离开,走回自己的书房,把赵止一个人留在了雪地中。 第110章 赵止有些疑惑地看向‘荼’的背影,她立即想追上去,但因为适才长时间在雪地里的走动,她有些体力不支,她往前走的时候腿一软,直接摔坐到地上,陷入素素白雪中。 ‘荼’并没有因此停下脚步,而是照常走回书房。 见此状,因果立马打开好感值面板,开始检查起这位神祇的好感值数据,仔仔细细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发现好感值没有倒退,还保持在一个相对较高的位置,但它很快就发现有不对劲的地方。 “宿主...”因果迟疑地说,“‘荼’的好感值被一层冰一样的东西给冻住了。” 因果敲了敲好感度进度条,进度条发出冰块被敲打的声音,溅出阵阵冰渣。 因果:“.......” “这位神祇在迷林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因果说,“怎么连好感度都被冻起来了?” 赵止依旧坐在原地,也不站起来,只是安静地听着因果讲解进度条的变化。 讲到一半,因果突然发现自家宿主还坐在雪地里,讶然地问,“宿主,你不进去么?” 赵止淡然地回答,“好感度进度条被冻住了,我现在进去也不会有任何变化。” “那...宿主你不冷吗?” “还行。” 赵止站起身,但依旧不进书房,她站在门外,如同欣赏雪景般入定,任由雪积落在自己的肩上,大概站了一炷香的时间,赵止用手搓了搓自己的脸,发现鼻尖被冻僵了,有些刺痛,而脸早就被冻得僵红。 她像是在跟谁比赛一样,就是站在大雪天里不动,地上的伞快被落雪给埋住,她也没有撑起伞。 一炷香后,书房内的身影站出来,低沉的声音响起,“进来躲雪吧。” 因果继续用力敲击着‘荼’的好感度进度条,发现随着‘荼’这句话的落下,冰块有些许松动的痕迹,但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砰砰砰”得敲打后,厚重的冰块仍然牢不可破,顶多掉一些冰渣。 听到‘荼’的声音后,赵止的嘴角扬起不明显的笑,她拍了拍肩上的雪,踏入书房内,屋内并没有多暖和,但赵止感觉到自己的鼻尖逐渐解冻的感觉,她又搓了搓自己被冻红的脸颊。 赵止环顾四周,发现书房内那些有关无情道的书还有那个题字的卷轴都没了,‘荼’重新束上了白绫,坐在桌前看竹简。 赵止像往常一样坐到‘荼’的身旁,好奇地看向‘荼’眼上的白绫,“白绫仙君,你的眼睛是不是已经好了啊?” “没有完全好。”‘荼’开口,并不看向赵止。 “你在看什么书?”赵止问。 这一次,‘荼’并没有回答她。 于是赵止自己往竹简上看去,却发现竹简上什么字都没有,似乎被一层神力覆盖着,她看不见任何字。 得不到回答也看不到字的赵止并不恼怒,她把下巴撑在桌子上,拉长尾音懒洋洋地开口,“白绫仙君,你怎么不理我啊?” “不理我。” “又不理我。” “白绫仙君,你真的不理了我了么?” “静心。”‘荼’冷淡地开口。 赵止笑起来,像是没听见‘荼’说的是什么,“白绫仙君果然不会不理我。” ‘荼’闻言看向竹简的视线略微一顿,他想起自己在迷林中看到的一些画面。 迷林的尽头有一处潭水,那日他停留在迷林,便是听见那深潭在不断地呼唤自己,在深邃的潭水中,他看到了自己的转世。 每一世,他都会受到所有人的敬仰...人们远远地跪在高台下,黑压压的,战栗而激动。 与其说是敬仰,不如说是恐惧,众生恐惧着他。 他永远是一个人,没有一个人敢走在他的身旁,他们甚至不敢看向他,他们总是看着高台,然后将高台误以为是他。 高台下的众生总是狂热一般将自己的生命献祭,然后睁大着眼朝高台呐喊,“您是最崇高的存在,您应该是无情的、不怜惜任何人的,请您千万不要怜惜任何一个人,因为当您在乎那个人的时候,世间便会变得不公平。” 潭水画面中的他站在最高处,看着那些人,就像在看一个个失败的作品。 苍生说,你且站在最高处,莫要为任何一滴流水停留目光,却又开始怨恨起天地的无情。 因为他们看不破,七情六欲,皆为迷障。 赵止用手轻轻地拽了拽竹简的边缘,‘荼’指节分明的手下意识地按住竹简,思绪被打断,他垂眸看向赵止。 第五十三章 ◎“别喝热茶了,我的手不冷了。”◎ 赵止仰着头看向‘荼’,她仿若听不到‘荼’语气中的拒人千里,反而开口问,“白绫仙君,你刚才是在想什么事情吗,感觉你心情变得不太好的样子...” ‘荼’松开竹简,还没等他开口,赵止又说,“让人心情不好的事就先别想了,想些其他事吧。” ‘荼’白绫下的视线仿若在审视着赵止,又仿若在透过赵止的言语看向她的内心。 “白绫仙君...”赵止的声音变得更加懒洋洋,“你不要老看书,我好几日都没有见你,你就陪我玩一会儿嘛...今日的雪又厚,你跟我一起出去堆雪人吧,干坐在这里真的好没有意思啊。” “堆雪人便有意思么?”‘荼’开口。 “堆雪人这件事没有什么意思,”赵止的眼睛亮起来,“但是跟白绫仙君一起堆雪人,便非常有意思了。” 第111章 趁着‘荼’不注意,赵止直接双手抱住‘荼’的胳膊往外走,跟个棉花兔子一样不撒手。 ‘荼’垂眸看向赵止放在他胳膊上的手,忽而想到在迷林深潭中见到的某一世,他的‘母亲’指着年幼的他歇斯底里地大骂,“怪物!你就是你就是个没有感情的怪物!才不是我的孩子!” 那位‘母亲’曾经是个非常有耐心的女子,她日复一日地等待着自己的孩子能同其他孩子一般笑起来、对她喊出一声‘母亲’,但年复一年,孩童的眼中只有彻底的生疏和不理解。 越容易付出感情的人,似乎越是渴望自己被回馈感情,所以在看到亲疏的鸿沟永远无法跨越时,才会歇斯底里地去指责和怨恨。 当时‘荼’看着女子的眼神只有悲悯。 雪洋洋洒洒地从半空中落下,‘荼’把自己的袖子从赵止的手中抽走,赵止觉得自己的手空了一块,往后看,发现‘荼’远远地站着,并不走到她身旁。 但赵止并不生气,反而有些狡黠地开口,“看来我终于找到一件白绫仙君不擅长做的事情了,也行,白绫仙君你不愿意堆雪人的话便看着我堆吧,我肯定能堆得好看多了。” 虽然‘荼’完全不受激将法的影响,但赵止还是兴致勃勃地开始堆雪人,她纤细的手陷入雪中,手指被冻得泛起了红,赵止堆完一个雪团后抬起自己的手,对着自己的手哈气。 因果看向依旧站得很远的‘荼’,不由地开口,“这从迷林回来前后也差别太大了,放在从前,‘荼’看到宿主你这样子早就来为你披上衣服了,现在竟然就在旁边看着。” 赵止眉眼不动,继续堆雪,眼神专注。 一直等到再次堆完一个小雪团后,赵止才像是再也忍受不了寒冷地站起来,往‘荼’的身旁小跑过去,“白绫仙君,我好冷啊。” 赵止笑得弯下来的眉眼里带着让人不易察觉的狡黠,她突然伸出自己的手,冰得如同小冰块一样的手直接钻入‘荼’的袖子中。 ‘荼’略微怔愣,少女的手十分纤细,在他的袖子中黏人地往里钻。 但在‘荼’抽开袖子前,赵止很快就先缩回了自己的手,还倒退了好几步,“白绫仙君,你的袖子里怎么比雪堆还要冷?” 赵止的手抽走后,‘荼’忽而觉得自己的袖子空了一块,心中突然涌现出一股想要把赵止的手拽回来的冲动,但他的本心告诉他,这种想法太过于荒谬。 他这么想着,却发现自己的手早已拽住赵止的手腕。 “白绫仙君?”被拽住手腕的赵止不解地看向‘荼’,她以为‘荼’要跟她说些什么,便一脸严肃地等待下文,但等了许久还是没等到,便又开始往回抽自己的手腕。 ‘荼’的视线透过白绫看向赵止想要抽走的手腕,眉眼轻微地皱起,他将赵止的手腕再拽紧了些,赵止脸都红了也没能将自己的手腕给挣脱出去。 “白绫仙君...”赵止抬头看向‘荼’,语气有些无奈,“你松开我。” “为什么要松开?”‘荼’问。 “为什么要松开!”因果沉浸式地开口,“你都不给宿主披个衣服,也不跟宿主一起堆雪人,还想拉我们宿主的小手,你说为什么松开?” “因为我冷啊,”赵止耐心地解释着,“白绫仙君你的手太冷了,你握着我的手,我便会变得跟你一样冷。” ‘荼’想起适才主动拽住他胳膊的赵止,他像是无法察觉到自己的手到底有多冰,冷淡地开口,“为什么你不能变得和我一样冷?” “因为我怕冷,”赵止皱起鼻子,“我不能变得和仙君一样冷,也不想变得和你一样冰冷,人间这么暖和,如果仙君想拽住我的手的话,自己变得暖和一些不就好了么?” 此话一落,半空中散落的雪似乎小了些。 赵止趁机挣脱开自己的手,把自己的双手往袖子里一缩,她没有再等‘荼’的回答,而是把自己缩成一团得跑回书房,在屋子里跟只兔子一样跺了剁脚,又开始搓起自己的手取暖。 她喝了口热茶,脸被热茶上飘起的雾气给烘暖,还没有等她喝完一盏茶,身后传来厚重而暖和的触觉,‘荼’为她披上了一个绒毛毯子,毯子很大,将赵止裹得只露出脖子,于是赵止艰难地从毯子里探出手继续捧住茶盏,慢悠悠地小口喝着。 因为赵止的动作,绒毛毯有往下倾落的趋向,‘荼’站在赵止的身后,拎住毯子的后端,让毯子严严实实地披在赵止身上。白绫下的视线看着赵止露在毯子外的纤细脖颈,仿佛还在思索适才赵止从他手心里挣脱出去的手腕。 “好冷啊,雪虽然好看,但也不能下这么久啊,”赵止被雾气熏湿的眉眼略微皱起,她看向窗外,“也不知道这雪,什么时候才能停...” ‘荼’顺着赵止的视线看向窗外,门外漫天的大雪在风中抖了抖,落势战战兢兢地变小了一些。 逐渐变小的雪中,‘荼’兀然开口,“我的手不冷了。” “啊?”赵止一直看着窗外,没留神‘荼’在说什么,她的手探向盛着热茶的茶壶,却发现茶壶已经空了,她疑惑地出声,“不对啊,刚才这茶壶明明满满当当的,我这才喝了两盏,怎么就突然没了?” ‘荼’的手伸向茶壶,指节分明而宽大的手直接裹住赵止放在茶壶上的手,他再次开口,“不用再喝热茶了,我的手不冷了。” 第112章 赵止下意识地想抽开自己的手,但当她感受到‘荼’手心的温热后,惊讶地睁大眼,“真的不冷了...白绫仙君,你现在的手好暖和...” 她似乎被这暖和劲儿给诱惑到,没有再动弹自己的手,任由‘荼’将她的两只手都拽入他的手心。 赵止按着以前的习惯想往‘荼’的怀里靠一靠,‘荼’却不着痕迹地避开。 她不解地抬起头,眸子雾蒙蒙的,“白绫仙君,你便只管我的手么,我其他地方还冷呢。” “哪里还冷?”‘荼’有些不自然地开口。 “你抱着我,我便没有那么冷了。”赵止张开双臂,跟个要往人身上黏的棉花小兔一样。 ‘荼’避开赵止的视线,看向书桌上的无字竹简,“不合礼法。” 赵止直接开口,“亲都亲过了,抱一个有什么不合礼法的?” ‘荼’再次看向赵止,因为少女直白的话而有些怔愣,但语气依旧淡漠,“七情六欲,皆是迷障。” 这句话与其说是说给赵止听,不如说是‘荼’说给自己听。 他的本心一直重复这句话,像是在重塑‘荼’心中被赵止消融得差不多的冰冷之境。 赵止听到这话,眸子反而升出一些类似恶作剧的光,她‘荼’面前,手勾住‘荼’的袖子,轻微地摇了摇。 ‘荼’垂眸看向赵止。 “七情六欲...皆是迷障?”同样的话在赵止的嘴中重复了一遍,却多了层黏糊糊的意味。 赵止仰起头继续盯着‘荼’,“白绫仙君,你再不推开我,迷障就要亲你了。” ‘荼’垂眸和赵止对视,看着赵止眼中的雾气,他的喉咙动了动,窗外的雪细细簌簌,他耳畔的规劝声依旧冰冷而刺耳,但这次‘荼’终究没能忍住,他弯下腰,吻向了赵止的嘴唇。 那一刹,所谓本心中的一切话语变全都化为寂静。 外面的雪几乎是在刹那间便停了,而‘荼’好感值进度条上的冰冻也“啪”得被破开,窗外的伞在地上滚了好几圈,伞面上光秃秃的枝桠开起了石榴花。 ‘荼’吻得很轻,但他的手一直圈着赵止,他把赵止抱坐到自己的膝盖上,高大修长的身躯笼罩住赵止,让这个吻变得绵长而无法挣脱。 有好几次赵止被亲得承受不住想要躲开,都被‘荼’紧紧地环住腰身给抱了回来。 吻完后,赵止把自己滚烫的脸埋在‘荼’的肩上,连双眼睛都不好意思露出来,‘荼’的手臂依旧环绕住赵止,不让赵止从自己的身上下来。 等到赵止重新探出自己的脑袋后,‘荼’开口,“你还没有跟我介绍过迷林里的那两个人是谁。” 他的手扶在赵止的身后,语气有些被冻结的意味。 “你是说业溟和殷至吗?”赵止不在意地歪了歪头,“勉强算是...两个朋友吧,帮过我很重要的忙。” “朋友...”‘荼’扶在赵止的背后的手轻微地抚了抚,他似乎不是很满意这个答案,语气十分淡漠。 第五十四章 ◎“他们也配?”◎ 赵止这才像是意识到‘荼’的情绪,她抬起头,似笑非笑地扬起唇角,满满当当地抱住‘荼’,“白绫仙君,虽然他们是我的朋友,但你是我最最重要的仙君,你比朋友重要多了,是知道我许多秘密的家人。” 赵止一边说一边像只棉花小兔一样往‘荼’的怀中钻,拉长尾音,“白绫仙君,你在我心里最重要了...我就只在乎你一个。” ‘荼’垂眸看向自己怀中的赵止,“别乱动。”虽然语气冷淡,但唇角却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他的眼神看向已经没在下雪的窗外,想起在迷林中见到的那两个人,当时见到他们的时候他还没有想起自己的身份,但是现在他知晓那时的他已然恢复了大半的神力,可那两个人并没有受到他神力的任何影响。 那两个人,可能有些什么其他的身份。 窗外的柏树在‘荼’无情的眼神下簌簌发抖,窗外的风吹得窗际垂下的帘子不断拍打窗台,‘荼’眉眼微皱,把怀中的赵止抱得更紧了些。 距离寻顷门万里之外的鬼殿中,殷至坐在鬼殿内,手边全是已然看完的玄简,窗外亮起烛火和灯笼光。 殷至虽然看着手中的玄简,但脑海里却时不时浮现赵止沐浴的场景...赵止趴在浴池旁看着他,水打湿她的头发,水珠沿着她湿润的头发往下滴落,再沿着圆润白皙的肩头往下坠... 殷至抬起眼,鬼殿中的烛火全都亮起来,他抬起手,径直喝下一盏凉透了的茶,可这茶不仅没有将他心间的火给浇灭,反而让他想起昨夜梦中的那些片段。 一盏沉茶,让殷至喝出了果酒的味。 殷至摘下自己腰间的青铜碎镜,回忆起之前赵止对着青铜碎镜亲吻的场景,那时他虽然没亲眼看到那幅画面,但赵止嘴中果酒的甜味却被青铜碎镜如实地转递过来。 当时殷至怔愣了许久,而后开始翻看起《饲养精怪灵宠的一百八十个要点》,书中没有任何一个字能解释出他的石榴为何要那么做的缘由。 书中的灵宠没有哪一个比他的石榴更黏人。 殷至想到这儿,嘴角扬起不明显的笑,鬼殿的窗外涌来夜风,半空中漂浮着的青铜杯转着鬼眼珠子眼观鼻、鼻观心,它察觉到自家主上好像在笑,但它不明白为什么主上殿下会看着玄简笑,更不只知道这笑是代表心情好、还是心情不好。 第113章 于是青铜杯谨慎地往窗边退了退,以免被殃及池鱼。 直到它看到主上殿下开始观察起赵姑娘刚被修复好不久的命盘时,它才彻底确定世子殿下现在心情应该不错,它小心翼翼地落在桌上开口,“赵姑娘的命数真少见,无喜无惧,跟赵姑娘看上去的样子不太像...” 察觉到世子殿下看向它的阴沉目光后,青铜杯立马改口,“当然命盘也只能表露先天的事,无喜无惧只能表明赵姑娘是至纯之心...虽说赵姑娘从先天上看是无喜无惧,但这喜、惧,后天都是能变得,就譬如现在,赵姑娘是多么得喜欢世子殿下您啊!” 殷至收回视线,继续看向半空上轮转的命盘。 青铜杯见自家主上心情不错,继续乘胜追击地说,“从命盘的走向看,世子大人对赵姑娘来说特别重要,世子殿下,您在赵姑娘的命盘上,甚至联扣着她的生命线。” 水墨色的命盘上,赵止命盘上的经络朝着玄色的光亮攀附,命盘上的生命线紧紧地牵绕着玄色的神力,且牵连的经络和生命线都十分干净,没有任何贪欲和杂念的气味,也没有半分避让和恐惧。 看到这里,青铜杯才真正地敬重起那位石榴小妖,世人无论是生是死,在他们主上殿下面前,要么便是惧怕无比地颤抖,要么便是带有目的地祈求,但这位石榴小妖竟然能做到完全不恐惧也不求他物,这样的人,似乎真的能配得上他们鬼境的主上。 殷至的视线在命盘上牵着他神力的水墨线上停留了片刻,而后他看向那条水墨线继续延申的方向...命盘的末端,水墨线开始分岔,分成了三缕,其中一缕依旧系在他的玄色神力上,但其中两缕却伸向不知名的方向。 青铜杯突然感觉鬼殿里似乎又变得阴冷了不少,它立马眨起鬼眼皮子,也发现了那分岔的命盘水墨线,虽然它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但它立马开口,“这应该是赵姑娘的...烂桃花吧...”青铜杯试探性地说,“这两个方向代表两个人,这两个人也许也很喜欢赵姑娘,对她进行死缠烂打...” 察觉到鬼殿内的烛火正在一盏一盏得被熄灭后,青铜杯当即抿上自己的嘴,把所有的字眼都封起来。 鬼殿内静默,一直等到殿内的烛火被熄灭到只剩下一盏灯亮在玄简旁时,殷至低沉的声音才响起,“他们也配?” 他想起迷林中见到的那两个人,语气冷漠而阴沉。 寻顷门中,赵止回到成化阁,随从们恭敬地上完茶后便识趣地退下。 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在雪地里冻了太久的缘故,赵止手脚冰凉,头有些犯晕。 因果立马察觉到宿主的不适,开始探索起数据,没多久后它开口,“宿主,你身体不舒服不是因为受凉的原因,而是因为业溟的好感值...之前他的好感值进度还只是变成灰色,现在那灰色已经开始泛起锈味了。” 因果担忧地开口,“我探查到等业溟的好感值进度完全生锈后,就会永久得保持灰色,之后就算祂对你的好感值增涨也不会在好感值中显示,如果到这一步,这意味着攻略任务失败,你的生命将会有危险...” 因果的声音越来越低,“...数据测算到,还有十二时辰,业溟的好感值就会永久停留在灰色。” 赵止放下手中的茶,眉眼略微皱起,“我现在得去找他。” 她站起身,身体因为好感值生锈所产生的不适而踉跄了一下,“用卡牌把我传送到他的身边。” 因果立马把第三张神祇卡牌扔到空中,金色的卡牌散发出光芒,但因果有些惴惴不安,毕竟这第三位神祇的卡牌向来不太安稳。 “还有十二个时辰的时间...”因果对着神祇卡牌说,“可千万不要把我们传送到什么奇怪的地方啊。” 金光越来越亮,最终完全包裹住赵止,当金光褪去后,亭廊下便只剩下了一盏茶。 “宿主!我们被传送成功了!”因果探测到所处之地是蒸汽之地后,松了一口气。 但这口气并没有松多久又被狠狠地提起来,因果环顾四周,“这里也不是业溟的少君殿啊...这,这不是皇宫么?” 赵止也抬起眼,看向周围的红墙黄瓦。 皇宫如城,身处宫墙之间,只觉得每道门之间都十分遥远。 赵止在少君殿中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虽然少君殿比皇宫还大,但她每次都不用自己走路,基本都是被业溟抱来抱去的,也没觉得路程遥远。 可现在,她身处蒸汽之地,灵力因为沉铜石的缘故完全使不出来,只能靠步行往外走。 因果试图调用道具库里的道具,却发现自己的道具库也因为蒸汽之地而变得信号薄弱,“第三位神祇所在的地方和他本人一样难以对付,”因果绝望地说,“棘手,棘手啊!” 赵止感应起自己身上的雷灵力,十分薄弱,大概抵不了多少路程,蓝色的光电在她的周身微弱地闪烁。 宫墙之内传来竹板敲打的声音,司徒悦然不悦地站在一旁,冷眼地让近身随从教训一个跪在地上的丫鬟,两个高壮的嬷嬷按住那个丫鬟,不让那个丫鬟动弹,近身随从用竹板打着丫鬟的脸,小丫鬟的脸被拍得渗出血印儿。 “啪!”“啪啪!” “继续打,”司徒悦然说,“连这点儿事你都查不出来,我要你何用!连张画卷都拿不回来!” 第114章 这丫鬟是她从禁卫处调来的人,她听闻业溟少君有了心上人之后,便派这个丫鬟前去偷那所谓心上人的画卷,但少君殿是何等地方,一个武艺稍微高超点的丫鬟怎么可能进得去。 司徒悦然自己也知道这一点,但她心中躁郁,总得有个出气口。 蒸汽之地燥热,竹板“噼里啪啦”得拍在小丫鬟的脸上,就连摁着丫鬟的嬷嬷都被太阳晒得额头冒汗,但公主不让停,她们也不敢松劲儿,就算手底下的小丫鬟已经被打得没有气力挣扎,她们也得摆出一幅摁着八尺大汉的卖力姿态来,要不然接下来被打的就该是她们了。 打的人累,被打的人也快晕过去了,所以当赵止带着一身光电出现在她们眼前的时候,一群女子都以为自己被热得出现了幻觉。 一群人都看呆了,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如此俊朗的公子...世间竟有如此俊朗之人... 赵止抬起眼,不温不火地看了她们一眼,微弱的光电继续闪动,下一刻,她的身影在众人面前消失。 司徒悦然也没能反应过来,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赵止的人影已经没了。 她站起身,将桌上的玉佩扔到地上,“愣什么愣,那么大一个活人没看到么,赶紧给我叫人去追!” 其中一位近身随从立马反应过来,没过多久便带着宫廷侍卫们往外跑。 司徒悦然继续用眼瞪向眼前的随从们,“皇宫混入这样的人,你们竟然只会在这里傻站着,本宫养你们还有什么用?” 其中一个随从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开口,“公主殿下,小人刚才看见,那位突然出现的公子,身上似乎带着界外修仙人独有的灵力...” 第五十五章 ◎逐渐便有了‘心上人乃是境外之人’的传言。◎ “怎么可能!”司徒悦然皱起眉,“我们蒸汽之地的沉铜石可以压制一切修仙者灵力,他能有什么灵力使出来,就算有,也用不了多长时间。” 司徒悦然继续说,“如果是界外的人便更要追了!” 几个随从们顿时都不敢再开口,她们都知道‘界外’两个字最近对于司徒悦然来说十分刺耳,因为少君殿下近日总是外出,逐渐便有了‘少君的心上人乃是境外之人’的传言。 提到界外二字,司徒悦然突然想到,刚才突然出现的男子长得十分好看,是少君殿下有可能会喜欢的模样。 这么一想,司徒悦然本来兴致就不高的脸彻底沉下来,“呸呸呸,他才不配!” 一直侍奉在司徒悦然身边的近身随从看出她的心思,立马讨好地说,“公主,少君殿的那些将士们说过,少君心悦之人是个女子,显然不可能是刚才那位公子。” 司徒悦然听这话脸色也没好看多少,“刚才那个人,一定要给我抓回来!” 近身随从又说,“殿下放心,侍卫们肯定会把他抓过来给您解气。“ 宫墙之间,赵止周身的雷灵力已然消耗殆尽,她避开匆匆茫茫奔走的宫廷侍卫们,走入另一条宫道。 迎面又迎上几个错身正准备离开的侍卫,她低下头,在那些侍卫的视线下自然地右拐踏入一处庭院。 那些侍卫很快便离开,快步往外跑。 “还是没有抓到人么?” “没有,宫中今日来的连弩门弟子太多了,尽然是些及冠左右的男子,这叫我们如何分辨?” “三公主可不是个好脾气,还是赶紧再去找吧!” 赵止踏入庭院后,发现亭廊之间满满当当得站着人,见赵止走进来后,也没有多注意,依旧围在亭廊边热切地讨论着什么。 他们每个人都穿着同样的弟子服,应当是适才侍卫口中的连弩门弟子了。 只有两三个宫中的随从走过来,“是连弩门前来赴宴比试的弟子么?你怎么来得这么慢,其余人都已然换好衣裳了...” 随从们将呈着衣裳的案板递给赵止,“动作快些,可千万别耽搁了去宫宴的时间。” 赵止略微颔首,接过案板。 她神识里的因果有些着急,“怎么偏偏便撞上那位叫司徒悦然的女配了呢,她现在让人在找宿主你,当下没有灵力,宿主你也走不出去,只能现混入人群了。” 因果知道只能这么做才能躲开追查,它十分担忧,“只是现在距离业溟的好感值彻底变成灰色只剩下十一个时辰了,宿主...你的身体没事吧?” 赵止换完衣裳,她略微摇头,只觉得呼吸变得短促了些,“尚且无碍。” 庭院里依旧充斥着连弩门弟子的交谈声,大多数都是高声而激昂。 “楚兄,自从你去了南方后,这还是我们三年来第一次见面,没想到你的机关术境界高了这么多,实在让小弟佩服。” “谬赞了,我此次回来就是为了参与这次设有比试的宫宴,听闻少君殿下也会来,也不知是真是假。” “楚兄最好不要抱太大希望,我每次参加宫宴都听闻少君殿下会出面,但没有哪一次是见到的...少君殿下那般尊贵的人,肯定有许多其他事要处理,我们此次赴宴,我低声与你说...宫中的人说了,这次宫宴,是圣上为了给公主们挑选驸马举办的。” “当真?怪不得今日有如此多的生面孔出现,许多都是我从未见过的弟子。” “是了,你往东南角看,那些佩戴华贵的都是前几日听闻选驸马消息后、专程来连弩门买弟子身份的富家公子们。” 第115章 “那西南角的那些弟子们呢?也都是些生面孔。” “这些人...”说话的弟子的语气变得鄙夷了许多,“都是些没权没势也没实力外门弟子罢了,也不知道为什么掌门肯放他们来参与宫宴,实在是丢了我们连弩门的身份!” 赵止便是在这群嘈杂声中走出来的,她走出来后,亭廊处显然安静了许多,大部分弟子都看向她,眼中露出惊讶的眼神,那惊讶中还带着些许很容易便能看出的嫉妒。 有人低声咬牙说,“这绛黄色的衣裳这般丑,我们穿了像是一块块陈年石头,穿在他身上怎么就如此俊朗倜傥?” “这和我们穿的是同一件衣裳么?” 在场的弟子大多都怀着想当驸马的心,现如今他们看到赵止,便觉得这人只要往宫宴上一站,那些公主的眼睛珠子估计都不会往其他地方转。 随从们看到赵止的模样后也屏住呼吸,尤其是几个女随从,赶忙低下头藏住她们红了的脸。 赵止走入人群中,几个弟子走到她身旁试探性地问,“你是哪个院的,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赵止不言,只是看向他们。 那几个弟子说了几个弟子院的名字,见赵止都不应声后,脸色逐渐变得倨傲起来,转过身用赵止听得见的声音交谈。 “看来不是什么突然被塞过来比试的达官贵人。” “他怎么不说话?” “估计是个外门的哑巴吧,可惜了这幅皮囊,圣上是不可能让一个哑巴当上驸马的。” “可别,长成这样,公主不注意都难,等会儿列队的时候把他安排在最后,千万不能让公主们看到他,他要是站在最前面,别管什么比试结果了,风头肯定都能被他抢了。” 赵止闻言冷淡地走到队伍最后,有些出神地看向庭院中的池塘,池塘里几尾鱼正在夺食,荷花在水流的涌动中一颤一颤的。 少君殿外,宫内派来的随从们依旧没能踏入少君殿,只能将消息递给将士,将士们再口传给业溟。 “少君殿下,宫内又有人来请您去参加宫宴了。”将士们恭敬地呈上宫人带来的夜明珠,放到台子上,“他们说这次的宫宴会有连弩门的弟子前来比试,机关设计得十分精巧,说少君殿下您也许会感兴趣。” 夜明珠散发出光亮,光中浮现出宫内为比赛设置的各层精巧机关,画面一转,又定向华丽雍容的宴席,宫墙之内,宫人们快步行走,小心翼翼地为即将开始的宫宴做准备。 业溟手中捧着经书,冷淡地抬眼,刚说出“不去”二字,视线却突然定在夜明珠散发的光上。 光亮中,赵止缓步走在人群的最后,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样,人群中有好几个弟子问她问题,她全然没有开口,那几个弟子脸色变得愤然,但赵止抬眼看过去的时候,他们又冷不禁得觉得被压制住,没有再开口。 将士们走到门外,为首的将士对身后的将士说,“少君殿下说不去,你去跟殿外的那些宫人传话,让他们不要再来了。” “可是...”将士抬起眼看向殿内的高位,“少君殿下他...” 其余的将士们也抬起头,发现刚才还在的少君殿下早就没了踪影。 夜色降临宫宴开,在连弩门比试开始前,观赏台下先由戏曲开场,而后伶人表演乐舞,其后又有舞龙、喷火、跳巫等人数众多的表演,一时间宫宴之间焰火阵阵,半空的夜色被映照得发红。 连弩门的弟子们候场,台下的位置根本看不到台上的人,但弟子们还是努力地在分辨公主们坐的方位,方便等会儿比试结束后能更好地露脸。 宫人拎起长棍,用力地敲在鼓面上,“连弩机关比试...开始!” 鼓声一落,平地上无数的机关障碍被绳索给重声吊上,弟子们踏入关卡,开始破题。 弟子们拨弄齿轮和调试机关,如若破题,便能进入下一关,如若没有破题,便会被机关给困住,不能再前进。 破解机关的间隙,还会不断有利刃和毒粉喷出,没过多久,已经有几个弟子被担架给抬了出去。 赵止踏入沉铜石的拱门内,建筑顶部被铁板遮罩住光影,里面阴暗无比,充斥着一股桐油味。 她一开始并没有动手,她沉默地观察了一会儿其他人,这才走到第一个关卡前,上下拨动齿轮,厚重的铁门“吱呀”得被打开,她推开门踏入第二关。 接下来的几关,她都会如同第一关一样先观察一会儿,而后再走向关卡,动作干净利落地破题,观看席上的贵人们还没看清赵止怎么躲开那些箭弩的,她已经走向了下一关。 因果有些惊讶地问,“宿主,你什么时候学会解这些机关的?” 赵止开口,“平常业溟拨动那些机关模具的时候我观察过,之前他拿走《入门棋经》后换给我的《机关术》我也翻看了部分,再加上他在竹枝仙的阵法里也教过我这些技法。” “宿主,阵法里那么短时间内教的东西你还记得啊?”因果问。 赵止说,“记得一点。” 此话说完,赵止手下的动作一收,眼前的错综连绕的连锁被她抽开,“啪嗒”得散落在地上,最后一道机关门失去支撑,如同面粉做的脆皮一般被她轻易推开。 因果:“......” 一共十二道机关,赵止花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出来了,她踏出充满桐油味的机关,走出来的那一瞬间,无论观看席上还是席下,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她。 第116章 随从牵引着她站到最前面,“您在这处站着,等比试结束后,再宣布您的成绩。” 赵止在原处等了有半个时辰,这才再走出了一个满身是血的弟子,那弟子兴致冲冲,以为自己是第一个走出来的,但当他看到连衣裳都没有破出一个口子的赵止后,脸上的笑顿时僵住。 怎么可能一点伤都没有...这机关如此复杂危险,他作为连弩门的首席弟子,都差些没能支撑着走出来... 第五十六章 ◎“赵首榜,别光顾着喝酒…”◎ 等第三位弟子踏出机关的时候,已然是一个时辰后了,宫人敲响鼓声,宣布比试结束。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赵止脑海内的因果一直很着急,但赵止略微仰头看向夜色,灯火映在她的侧脸,让她看起来孑然而置身于万事之外。 观赏台上的屏风后,好些官家女眷的眼神都定在赵止身上,坐在最中央的君王也看向这位看起来十分沉得住气的年轻人身上。 比试的前三甲被牵引到观赏台下,周围人的视线都看向他们,三个人中,另外两个弟子浑身都是血污,只有赵止的衣袍连个口子都没有破,对比之下,赵止仿若像是来监察比试的。 没有跻身前三甲的连弩门弟子们被遣送到台下站着,一个个都是狼狈无比,当他们看到台上完好无损的赵止后,眼神里一个个都是不可置信。 这怎么可能...他一个外门弟子... 观赏席上,君王看向赵止,“这位首榜真是少年得志,寡人看你适才每一关都过得轻松无比,在你眼中,这些机关术是不是都过于简单了?” 其他弟子们都恨不得被问到这个问题的是自己,要知道,这次比试的十二道机关都是君王自己亲自设置的,这可是溜须拍马、获得帝王垂青的好机会。 “还行。”赵止简短地说。 如此姿态,反而让君王愈发欣赏赵止,他发出爽朗的笑声,“这位连弩门的赵公子虽然寡人从前并未听闻过,但可见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卧龙也可能盘踞在寡人之眼所不能及之处,如果寡人今日不办这个比试,恐怕就没有机会发掘这么一个英才了...赵首榜,寡人看你,倒是有几分少君的气度。” 赵止闻言,略微翕动睫羽,屏风后的公主们都在聚精会神地打量着赵止,眼神都不带动的。 “气度似少君”是何等的赞誉,台上台下的弟子们都嫉妒得倒抽凉气。 “这赵止到底是从哪里来的,竟然从那十二道机关内毫发无伤地走出来,有此实力,我以前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他不是哑巴吗,难道刚才都是装的?” 那几个把赵止故意安排在站位最后的弟子脸色尤其难看,“他哪里能跟少君殿下比,别看他现在这么傲然的模样,如若真的到了少君殿下面前,估计膝盖“扑通”就跪下去了。” 这句话说出来倒是没有人反对,毕竟弟子中有部分人在往年圣典上远远地看见过手持重剑的少君殿下,他们的膝盖是真的会不受控制地往地面靠。 宫人手持长棍,再次敲上鼓面,“夜宴起,上飨食——” 观赏台和比试台都被撤下,长桌摆开,上位者团席而居高处,臣民按照品阶一节一节往外坐,酒水与晚飧接连不断得被呈于长桌。 忙乱间,宫人们急呼,“三公主来了!” “恭迎三公主——” 司徒悦然在随从们的簇拥下坐到君王的右下侧座位,她一眼便看到君王正含笑与之交谈的赵止,眼睛冷不禁地睁大,“你不是...” 君王和赵止都没有分神给司徒悦然的惊呼,君王一直在问赵止问题,赵止也依旧用简短的话回答着君王,往往是君王说五句话,赵止才回上一句,但君王不仅半分不生气,反而因赵止的回答而愈发露出欣赏之色。 这是司徒悦然第一次见到父皇对后生如此赏识,看君王这么重视赵止,她按捺住嘴中没有说完的话,脸色不大好地拿起筷子。 近身随从很快就读懂司徒悦然脸上的不悦,在她的耳边附声说,“公主,没想到那人竟然是连弩门的弟子,但也只不过是个连弩门的弟子罢了,等之后...” 随从的话还没说完,君王开口,对着宫人说,“给赵公子赐上座。”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上座可是给皇族坐的位置...圣上便如此重视这位首榜么,竟然把他安排在晚宴的尊位... 司徒悦然推开身旁的近身随从,翻了一个不明显的白眼,“这人估计要成为驸马了,往后便是我的某一个姐夫或是妹夫了。” 近身随从也意识到自己刚才在对一个未来极有可能成为驸马的人不敬,见赵止落座于四皇子的身旁,吓得脸都白了。 开宴后,供晚宴欣赏的表演又换了个台子,几个高壮的青年动作僵硬地升上台,他们的身后都连有丝线,显然不是活人,他们的每一步都显得十分沉重,肌理之下有齿轮转动的声音。 随从在赵止的身后解释,“这是少君殿下年幼时构建的傀儡人,可以在机关的操控下行动有如活人,十分惟妙惟肖...台上的这几个傀儡人只是供观赏用的,傀儡人的真正用处还是在战场上。” 赵止看向台下,因果在她的脑海内感叹,“这第三位神祇果真如同卡牌上所说,以人之身,近神之名,他很特殊,但也真的...太棘手了。”因果一直在心神难安地倒计时,“宿主,你只剩下九个时辰了。” 第117章 因果继续说,“宿主,业溟的好感值进度条越来越灰了,我们不能继续留在这里浪费时间,得找个机会离开皇宫。” 赵止的手指轻微地敲了敲木桌,似乎在思考怎么出皇宫。 坐在赵止身旁的四皇子也在打量赵止,他对面的几位皇姐皇妹都在偷觑着赵止,甚至还用眼神让他避开些,不要挡着赵止。 看着赵止不甚在意的模样,四皇子觉得这位连弩门弟子的气质着实卓然,和他坐在一起,倒是赵止更像是皇家子弟,念及此,四皇子挺直腰板,努力地让自己看起来更为威严。 与此同时,酒水上桌,按照规矩,宫廷玉液是专供皇族近亲喝的宗室之酒,但君王的一句“给赵首榜赐酒”,让赵止的面前也摆上了酒壶和酒盏。 宫人们恭敬地放下酒壶,连忙退下。 赵止垂眼,在酒壶旁发现了一个绣字的香囊,显然是适才宫人特意连同着酒壶一起呈过来的。 坐在赵止对面的九公主羞红了脸,她快步走到司徒起明身旁,低声说,“父皇,你怎么就这么把我的香囊给了他...” “一群人里,就数你抬眼看他的次数最多,”君王十分疼爱自己的小女儿,“你也到了该嫁人的年龄了,但婚嫁之事,不能只由着喜好的心思来,你不是在香囊上绣上了诗句么,这样,如若他能对上你的诗句,父皇便将他定为你的驸马。” 君王笑起来,“当然,这诗句对得上还是对不上,都是你来定,你说他对得好便是好,你说他对得不好便是不好。” 九公主闻言,立马用团扇遮住自己红透了的脸,父皇此言,看来是十分满意这位赵首榜了... 站在九公主身后的近身女官十分知晓自家公主的心思,连忙地打趣道,“恐怕赵首榜只对个‘一二三四五六七’来,公主都要夸好诗了。” “闭嘴...”九公主的团扇仿若长在了脸上,脸红得拿不下来了。 九公主虽然嘴上不说,但心底确实是十分中意赵止的,自从她第一眼见到赵止后,心便不断怦然跳动,于是她接下来的眼神都定在赵止身上,当她看到赵止并没有拿起香囊,而是不紧不慢地喝起酒来时,忍不住有些着急。 九公主的近身女官也跟着着急,“他怎么光喝酒不看香囊...难不成他没有看到案板上还放着个香囊?” “也许...”九公主迟疑地说,“是没看见...”她开始在心中责怪起自己为什么要挑选一个如此小的绣字香囊,但她又不可能直言挑明让赵止去看香囊,便只能看着赵止一杯接着一杯得、沉默地饮下酒水。 因果在赵止的耳畔说,“宿主,你再多喝一些,等会儿就能装醉告退了。” 晚宴首位的君王看着自己未来的女婿一杯接着一杯地饮酒,一边感叹好酒量的同时,一边也忍不住开口,“赵首榜,你别光顾着喝酒,也看一看酒壶旁边的香囊。” 君王直言,“好酒当由好诗相伴,香囊上绣着半句诗,赵首榜不如趁着酒兴,对一对下半句。” 赵止闻言放下酒盏,抬手拿起香囊,视线冷淡地落在香囊上的诗句上,周围都安静下来,似乎都在等待他会说出什么样的诗句来。 九公主尤为紧张,她知道自己的几位皇姐也一直在关注赵止,生怕中间出什么岔子,她已经吩咐过近身女官,让女官在赵止对完诗句后立即喊出“好诗”来,要让父皇知道她的中意来,千万不能让其他皇姐搅乱抢走了去。 赵止翻转香囊,继续看香囊背后的诗。 “赵首榜心中可有了下句诗?”君王问。 赵止抬眼,“我...” 话说到一半,一个高大修长的身影走到她身后,手从她身后越过她的肩膀,赵止还没反应过来,手中的香囊便如此被抽走。 低沉的声音在赵止的身后响起,“你什么时候也看起这些没用的酸词了?” 话语落下,那绣着诗的香囊在火光中化为烟,诗句被烧得半点不剩。 一直沉着脸色的司徒悦然看到来人后,激动得差点跳起来,声音扬起来,“少君、少君殿下竟然来参加晚宴了!” 赵止神识内的因果也兴奋起来,“业溟来了!宿主你不用想办法找借口装醉走了!” 赵止怔愣了片刻,她转过身抬眼看向业溟,“少君殿下。” 君王也因为业溟到来的十分惊讶,连忙让人给少君殿下安排最上座,但业溟一句“不用”,直接坐到赵止的座椅上。 此举一出,全场寂静。 这皇宫里的凳子虽然大,但按照道理还是一个座位一个人,业溟兀然坐到赵止身旁后,赵止被这身影完全遮罩住,她立即想站起来,但很快便被业溟用手揽住腰摁了回去,“坐稳了。” 坐在一旁的四皇子眼观鼻、鼻观心,在一片寂静中战战兢兢地站起来,低声地朝业溟问,“少君殿下,要不、要不您坐到我的位置上?” 第五十七章 ◎“你教教我。”◎ 四皇子呆愣地站在原处,在业溟冷漠的视线下再次坐回自己的位置,宫宴寂静,坐在下位的臣民们虽然听不见皇族高位处的声音,但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些图景,一个个噤声低头,不敢出声。 他们看到了什么? 有几个大臣甚至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他们怎么看到少君殿下的手...放在了赵首榜的腰上? 第118章 这极有可能当未来驸马的赵止到底是什么身份!竟然、竟然...能与少君殿下如此亲近? 这男子与男子之间再怎么亲近,会有把手放在别人腰上的这种亲近么...坐在前排的世家子弟们脑子里开始不由自主地涌上一些风花雪月的想法,吓得连忙喝酒止住那些胡思乱想,举着酒盏的手哆哆嗦嗦。 司徒悦然咬住下嘴唇,她皱起眉看向自己最为敬仰的少君殿下,再看了看与少君坐得极为靠近的赵止...这个来历不明的连弩门弟子为什么会与少君殿下如此亲近?亲近到... 司徒悦然的眉头皱得愈发深,按照以往,她若是遇到一个能接近少君殿下的人,必定会以礼相待而拉拢,但现如今看着坐在对面的赵止和业溟,她只觉得怪怪的,对赵止实在升不起好感来。 这也...太亲近了...她从未见过少君殿下会如此亲近一个人,从前的少君殿下,视线从来不会在任何人的身上停留,可现在...司徒悦然攥紧自己袖子下的手,她甚至开始怀疑,从来不参加宫宴的少君殿下,是为了这个叫赵止的弟子专程来的。 这怎么可能...不可能!只是凑巧罢了... 司徒悦然强颜欢笑地抬起头,却看到业溟给赵止夹菜,赵止略微颔首致谢,但避开了业溟喂向她的筷子,温和地低声说,“多谢殿下,我自己来。” 司徒悦然只觉得眼睛愈发刺痛,立马扭开了头。 九公主的视线频频看向赵止,似乎有些焦急。 其他几位公主倒是十分欣喜,只觉得业溟殿下来得十分妙,九妹妹的香囊也被烧得十分妙...别以为她们没看出来,父皇就是偏心九妹,明面上说是给她们所有人挑选驸马,结果只把九妹的香囊递给了赵止,现如今香囊被烧了,她们只觉得解气。 她们本来就已然被赵止的容貌和气度所吸引,现如今发现这人竟然还能得到业溟殿下的如此欣赏,不由得愈发上心,眼神都止不住地往赵止脸上黏。 自从业溟来了之后,宫宴一下安静了许多,坐在首位的君王语气恭敬地朝业溟问,“少君与赵首榜似乎早就认识?” 业溟的眼神定在赵止身上,视线由上至下,专注地看着赵止吃东西,闻言也只是“嗯”了一声。 业溟问赵止,“赵首榜,你跟我认识吗?” “算是...”赵止抬眼,“熟稔。” 业溟的嘴角扬起不明显的笑,“只是熟稔么?” 君王见此状更觉得这赵首榜实在是了不得,竟然能让少君殿下如此相待,愈发坚定要招赵止为婿的心,于是宴席上君王一直在明里暗里捧赵止,宫廷玉液和赏赐源源不断得被送到赵止的桌旁。 此情此景让坐在赵止身旁的四皇子十分不安,按照父皇这个赏识劲儿,他总感觉下一刻父皇都能直接拟诏书将皇位传给这位赵首榜了。 宫宴逐渐到尾声,赵止又喝了几盏酒,脸上泛起不明显的红,看得对面的几个公主和女眷眼睛珠子都不会转了。 业溟似乎察觉到这些视线,揽在赵止腰上的手更紧了些,他冷漠地抬起了眼,周围的视线立即“唰唰唰”得缩回去,他们根本不敢直视少君殿下。 宴席快结束的时候,君王也不再委婉了,直言道,“寡人观赵首榜气质不凡,连弩机关术也使得十分好,实在是少见的少年英才...”君王的视线先是看向九公主,再看向赵止,“寡人的小女儿澄儿也到了婚嫁的年龄了,她从小便懂事听话,聪慧贤能,寡人总想着未来能有一个靠得住、配得上她的郎君能守在她身旁...” 君王他深切地盯着赵止,“不知道赵首榜,对驸马之位有没有兴趣?” 君王的这些话从前往后传到每一个人的耳中,话落下后,宴席末尾的好些人差点将手中的杯盏给打碎在地上,他们看得出君王对这位赵首榜十分欣赏,但没想到君王会这么快、这么直白地说出来。 首位的几个公主快要哭了,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父皇也太偏心了,前面只把九妹的香囊推给赵止也就算了,现在竟是要直接给九妹和赵止赐婚。 九公主司徒澄儿也没想到父皇会直接替她问出口,脸色通红,桌下的手激动地攥住近身女官的手腕,心“砰砰”得跳。 “驸马”这词出来后,一直状若局外人的赵止这才抬起头,神情中出现片刻的怔愣,“我...” 她刚开口,还没说完一个字,她的右手突然被一只指节分明的手给摁住——业溟握着赵止的手,兀然地将桌上的酒盏给推到地上。 原本静默的气氛顿时被打破,“噼里啪啦”声不断响起,精美透亮的酒壶和酒盏在地上碎成一片片的青瓷和白瓷。 赵止不明所以而惊怔地看向业溟,业溟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看来赵首榜不胜酒力,已然醉了...竟然连酒盏都拿不稳了。” 一群人睁大眼睛看向业溟和赵止,刚才酒壶被业溟推下桌的场景他们看得清清楚楚,但是没有一个人敢出声反驳,甚至还有几个大臣艰难地附和,“赵首榜看起来确实是醉了...” “抱歉,”赵止站起身,温和有礼地作揖,“这些酒盏并非在下故意推倒,但毕竟是宫廷之物,请陛下赐罚。” 这次业溟的手直接打断赵止作揖的姿势,“果真是醉了...这些不值钱的玩意儿,罚什么罚?” 业溟走到赵止身后,直接从背后把赵止抱起,众人的视线随之抬起,一个个的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第119章 业溟轻而易举地将赵止抱入自己怀中,用的是抱女子的姿势,甚至还在怀中颠了颠,他弯下腰在赵止的嘴边闻了闻,“你怎么喝个酒都是甜味?喝得又不是什么甜酒...” 赵止侧过头,耳畔不明显地升上一抹红。 几个大臣忙不禁地低下头....这这这...他们的脑门不断冒出汗,就算在心中,他们也不敢对少君殿下说出‘成何体统’的话来。 但是大庭广众之下,两个男子竟然抱成这样,确实有些...不成体统,就算再迟钝的人,也逐渐察觉出少君殿下和赵首榜之间的不对劲来。 断袖二字,无声地、静默地、不约而同地在每个人的心中涌出而不断盘旋,有几个大臣开始拿袖子给脑门擦汗,试图压下心中这荒诞的字词。 就连君王的脸色也怪异起来,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眉心开始不断地跳。月余前,确实有人跟他汇报过有个看不清男女的身影被抱在了业溟的怀中...该不会就是这个赵首榜... 可前不久前司徒起明才让国师给少君殿下算过姻缘卦,卦上明明说业溟的命定之人是一位女子...难不成这卦不准? 君王看着业溟怀中的赵止,眼皮子越跳越厉害。 九公主不谙世事,是全场少有的没看出怪异之处的人,她走到司徒起明身旁,小声地说,“父皇,既然赵首榜已然喝醉了,那驸马之事便下次便说吧。” 她担忧地看了看业溟怀中的赵止,又对着父皇感慨道,“我本来便觉得赵首榜厉害,现如今见他竟然能得到少君殿下的如此赏识,便觉得更厉害了!” 司徒起明艰难地看向自己宠爱的小女儿,僵硬地附和,“是...是啊...” 业溟抱着赵止,直接跨步离开了宫宴,一群人目送他们,眼神既敬畏又震惊,业溟怀中的赵止却有些虚弱。 其实她本来想从业溟怀中挣脱出来的,但今日脱力,她连挣脱的力气都没有。现在一动,甚至有些犯晕。 因果知道自家宿主是因为灰色的好感进度而不舒服,担忧地说,“宿主,你没事吧...我们还有八个时辰。” 赵止努力忽视神识里的眩晕感,任由业溟抱着自己。 业溟抱着赵止走到皇宫最大的花桥上,桥上挂满了游龙与鲤鱼的灯笼,桥两端垂着连接到河中的长索,长索之下灯光游动,齿轮在水中搅动,发出“滋滋滋”的声音,不断有被映着彩光的水从长索之间往外涌动,像是披着彩霞的游鱼在喷水。 游动的灯笼光赵止的侧脸,掩盖住她因不适而泛白的脸色,业溟把赵止抱到桥上的宽厚栏槛上,用手护住赵止的后背,不让她的身体往桥后倾斜。 赵止在栏槛上坐稳,看向业溟的眼神有些凝滞,她的嘴角有不明显的笑,看起来像是真的有些醉了。 业溟开口,“是不是今日我不来,你便真的要留在那儿成为驸马了?” 赵止的双手撑在栏槛的两侧,她垂下头,露出纤细的脖颈,一动不动地盯着业溟,就是不说话。 沉默了良久,她有些轻微地叹了一口气,身体往后倾斜,业溟立马用手撑住赵止的后背,赵止让自己的身体依靠在业溟的气力上,她闷声地笑了几声,再次看向业溟,“业溟。” 游动的灯光映照在赵止的侧脸,这句“业溟”不同于赵止以往面对业溟时的温和语气,从前哪里会是“业溟”,只会是“少君殿下”。 “嗯。”业溟语气冷淡地应声,但视线却一直定在赵止的脸上,像是要探究清赵止神情中的一切变化。 “你教教我吧。”赵止垂着头说。 “教什么?” 赵止盯着他,语气里带着不明显的醉意,“教我,到底怎么样才能让你喜欢上我。” 第五十八章 ◎“别装醉了。”◎ 赵止垂首,长发随之而往下垂落,业溟的手牢牢地抵着她的后背上。 彩灯流转下,业溟盯着赵止怔愣了许久,桥下不断传来“滋滋滋”的流水搅动声。 赵止就这么静默地和业溟对视,像是不得到答案便不会移开视线。 业溟撑在赵止背后的手一动不动,他看向赵止,嘴角有不明显的笑,“别装醉了,我知道你没醉。” 赵止闻言反而低声闷笑,用十足十的醉意缓慢点头,“对...我没醉。” 她继而歪着头看向业溟,问,“少君大人如此厉害,可知道我为什么要装醉?” 业溟的另一只手把赵止的散发捋到她的耳畔后,“为什么?” 赵止躲开业溟的手,任由长发散落,她垂眼盯着业溟,“因为我想吻您啊。” 业溟垂下的手一僵,他还没有开口,栏槛上的赵止扶住业溟的肩膀低下头,赵止的长发顺着业溟的侧脸庞滑落,两个人之间的呼吸无限靠近。 树上系着的红色长穗在风中飘荡,业溟撑在赵止身后的手略微收紧。 但想象中的吻并没有落下,赵止只是盯着近在咫尺的业溟,声音很低,“业溟...你到底喜欢什么啊?” 因果在赵止的耳畔小声地说,“宿主大人,好感度的灰色有褪色的迹象,但是好感值...依旧没有增加。” 业溟的视线盯紧了赵止,他的喉结不易察觉地动了动,他按住赵止的后背,视线逐渐划落到赵止的嘴唇上。 赵止仿佛知道他要做什么,她抬起手,挡住业溟吻过来的嘴。 第120章 于是业溟的吻便落在赵止的手心上。 业溟开口,声音低沉,“不是说要亲我么,怎么不亲了?” “我要亲你,”赵止缓慢地说,“不是你亲我。” “而且...”赵止说,“你又不喜欢我,我为什么要亲你?我...”赵止的笑里带着醉意,“不亲你了...” “我...”赵止的眼中被倒映着灯笼的暖光,“我亲我自己。” 赵止继续用手捂着业溟的嘴,她垂下纤细的脖颈,亲在了自己的手背上,如若没有手的遮挡,便仿佛她真的在与业溟接吻。 吻短促而亲,但赵止很快又低下头,继续将细微的吻落在自己的手背上,一下、两下、三下...虽然亲吻的是自己的手背,但赵止的视线却一直盯着业溟。 灯光映照下,平日里杀伐果断、冷漠而避人千里的业溟殿下像是不会动了,他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赵止,眼神愈发深沉。 在赵止再次低下头的时候,业溟再也没能忍住,他拿开赵止捂着他嘴的手,直接扣着赵止的脖颈吻向赵止的唇。 赵止一开始还想躲开,但业溟像是意料到她的挣扎,用手环住她的腰,赵止一动,只会让他加深这个让人喘不过气的吻。 赵止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她的手撑在业溟的脖子后,任由业溟在流动的彩灯下亲着她。 桥下的水流“滋滋滋”得从长索的索洞中喷出,洒下漫天的水雾。 赵止的耳畔似乎在不断得响起好感值的声音,好感值进度上的灰色疾速地褪色,但还没等赵止听清楚那些好感值的声音,业溟扣住她的腰又加深了这个吻,似乎还咬了她一下,赵止根本什么声音都没有办法听清。 “唔...” 距离蒸汽之地万里之外的鬼殿中,鬼侍卫们恭敬而屏声敛起地向殷至禀报鬼境内外的境况,殷至居于高位,冷漠而静默地听着,指节分明的手指在玄简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动。 汇报结束后,侍卫们开口,“主上,我们已然查到了‘蒸汽之地’。” 殷至这才抬眼,“说。” “蒸汽之地并非云界或是鬼境中的地点,而是坐落于云界和鬼境之外的另一个境地,自从主上吩咐过,属下们一直在通过不同的方法找这个境地,但一直都只能零零散散找到一些传闻——云界中有几位曾经误入蒸汽之地的修仙人,听说出来后都有些疯疯癫癫的,修为尽散。属下找到他们,发现他们对蒸汽之地的描述确实都一样,他们说在蒸汽之地中无法使用任何修仙的道法和灵力,是一个完全与云界和鬼境不同的地方。” 另一个鬼侍卫继续跪地禀报,“但最后,属下通过追踪术,用那些修仙者曾经带进蒸汽之地的一些物件作为引,终于找到了蒸汽之地的坐落之地,但是属下们能力低微,虽然能追踪到,但始终都进不去。” 鬼殿中的侍卫们实力最低也能类比云界中的大乘期,显然不算是‘能力低微’,但他们确实无法进入此处境地,可见蒸汽之地的特殊。 听闻此言,殷至放下玄简,陷入阴影处的眉眼略微皱起。 跪在地上的侍卫们浑身颤抖,一句话都不敢说。 万里之外的蒸汽之地中,黑夜轮转,天际露出了鱼肚白。 天际间,如同巨鲸一般的机关物缓慢地从天际游拽而过,赵止睁开惺忪的双眼,有些愣地从床榻上坐起,她转了转自己酸痛的脖颈,第一反应是嘴有些疼。 她用手触摸向自己的嘴角,发现有些肿了。 昨夜她并没有和业溟回到少君殿,她下意识地觉得那时的业溟似乎有些危险,如果和他回少君殿,也许会发生一些超过她控制范围的事情,于是她便和连弩门的弟子们一起出了皇宫。 “宿主...”因果的声音在赵止的神识内响起,“你醒了。” 因果的声音有些小心翼翼,“宿主,我这里有一个好消息,还有一个坏消息...” 赵止冷淡地揉了揉自己的嘴角,“坏消息。” “我还是先说好消息吧...”因果缓慢地开口,“恭喜宿主,业溟的好感值上的灰色在昨夜便已然褪色,也不再生锈,宿主你脱离了危险期,也获得了许多增加了的好感值。” “增加了多少?”赵止问。 “这...”因果支支吾吾,“这就要说到另外一个坏消息了。” “昨夜业溟和宿主你在一起的时候,好感值猛增,一共增涨了五个两分和十个三分,”当时探测到数据的因果欣喜若狂,“我当时几乎以为业溟对宿主你的好感值几乎要一瞬间就被积满了,但是...” 因果艰难地说,“后来宿主你离开业溟后,那些好感值便开始一个个地消失,我也不知道具体是因为什么,但好感值不断地减少,到现在...” 赵止略微皱起眉眼,沉默了片刻后,“还剩下多少?” “一分...”因果小声地说,“没剩。” 因果的语气里带着深重的绝望,“宿主,我觉得你一直都做得很好,几乎是非常好,我已经想不到还能有什么可以做到更好的办法...但好感值一来一去,确实相当于没有增涨。” 因果说,“...宿主,我们往积极里看,好感值虽然没有增涨,但是最后也没倒扣分,起码已经脱离了好感值变灰的险境。” 赵止站起身,“好感值确定脱离灰色了么?我的身体还是不舒服。” 第121章 她站起身后,几乎立即扶住了床柱,唇色有些苍白。 “宿主,业溟好感值上的灰色我确定是没有了,你现在身体不舒服是因为单个神祇的好感值、也就是业溟的好感值太低,还处于基础阶段,”因果解释道,“这属于一种警戒状态,只有通过获得好感值才能解除。” “如果我不能获得业溟的好感值,我就会一直这样?”赵止冷静地问。 “不是,”因果说,“其他神祇的好感值也能缓解这种警戒状态,不过只有业溟的好感值升上来,才能彻底不让这种警戒状态复发。” “宿主...”因果说,“最近你还是留在蒸汽之地比较好,或者尽量多来这个地方。” 赵止打开窗户,她站在窗槛边,抬头看向天际,眼神有些放空,“因果,你觉得业溟喜欢我吗?” “应该...”因果试探地说,“是喜欢的吧。” “和其他两位神祇比,”赵止问,“他对我的态度有什么不同么?” “似乎没有,”因果也想不通,“他看起来非常关注宿主你,并不比两位神祇冷淡,但是好感值...就是难以增涨。” “这就是问题。”赵止说完后不再开口,而是彻底静默地看向窗外,像是在思考问题到底出在了哪里。 连弩门掌门从昨夜开始便十分激动,他实在没想到自己门中竟然还有这么一位优秀的外门弟子,不仅能在宫宴比试中拔得头筹,还能同时获得少君殿下和君王的赏识。 赏赐源源不断地涌向连弩门,掌门一夜未睡,对着列祖列宗的牌位难以消化心中的激荡,眼中仿若已经看到连弩门一片金光的未来。 巳时未到,门下弟子又匆忙地前来禀报,“掌门,皇宫中...皇宫中又来人了。” 寻顷门外,华丽的皇家轿子停落,九公主的轿子本来走在最前面,但司徒悦然的轿子很快便越过司徒澄儿的轿子行于首位,司徒悦然的侍卫甚至推了一把九公主轿外的随从。 三公主向来跋扈,九公主的宫人虽然生气,但也没有起冲突。 司徒澄儿掀开轿帘,低声地和司徒悦然问好,“皇姐日安。” 司徒澄儿的轿子里还坐着另外两位公主,是强跟着司徒澄儿一起来的,她们虽然嫉妒司徒澄儿受宠,但也十分看不惯司徒悦然的作风,“听闻三皇姐一大早便去少君殿请安,没想到这么快又转头来连弩门来了。” 另一位公主低声说,“怕是又没见到人吧。” 司徒悦然绞紧手中的帕子,“少君殿下日理万机,哪里是我们这些人想见就能见的...而且...”她的视线抬眼看向连弩门,“少君殿下不一定在少君殿中。” 第五十九章 ◎渴死了。◎ 司徒澄儿见司徒悦然进连弩门的步伐比她还要快,不由地和其他两位公主面面相觑,赶忙跟了过去。 “三皇姐,”司徒澄儿问,“你也是来找赵止的么?” “虽然不是特意来找他的,”司徒悦然说,“但我确实想见见他。” 连弩门的弟子们赶忙簇拥到贵人们的身旁行礼,却被撑着伞的宫人们拦下,“快快将你们的赵首榜请来,不要让贵人们等。” “三皇姐...”司徒澄儿犹豫再三,最终还是问出了口,“你不是曾经对父皇说...你暂时不想找驸马的吗?” 其他两位公主也赶忙看向司徒悦然。 司徒悦然停下脚步,倨傲地抬起头,“想什么呢,你以为我是跟你们抢人的?” 司徒悦然翻了一个白眼,“你们且加把劲儿吧,我现在比谁都希望你们能和那位赵首榜在一起。” 她又退后几步打量起几位公主,嗤笑起来,“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福气同时拥有你们三朵姐妹花。” 闻此言,其中一位公主立马皱起眉头,拿起扇子就要反驳,她身旁的近身女官急忙晃了晃她的袖子,“公主,赵首榜...来了。” 几位女子默契地安静下来,视线都投向来人处。 掌门带着诸位弟子前来,他的右侧站着连弩门的首席,左侧站着赵止。 赵止走在人群中,心思却好像不在身旁,她冷淡地看向远处,似乎在沉思着什么,但就是这股总是置身事外的气质,让诸位公主都看得移不开眼。 “赵首榜...”她们略过掌门,直接和赵止打招呼。 赵止这才抬眼看向她们,略微颔首。 司徒悦然则是环顾四周,发现并没有少君殿下的身影后,失望地扔掉手中的帕子,她再次看向赵止的眼神便带上了审视和探究,结果还真让她发现出一些异常来。 这个招蜂引蝶的赵首榜似乎身体不好,嘴唇还有些发白。 赵止确实不舒服,一路走过来,她感觉到有些脱力,如同一条溺水之鱼,连日光都变得有如被罩了一层过浓的雾气,摇摇晃晃的。 “宿主...”因果十分担忧,“我们赶紧离开这里,去找业溟吧。” 赵止没有回答,只是开口朝众人说,“诸位,在下还有事,便先行一步了...” “赵首榜...”司徒澄儿立马伸出手,还没说出什么,赵止侧过头对她略微颔首,立马掠身匆匆离开。 掌门也没反应过来,赵止的身影便没了,他捋了捋胡子,有些尴尬地对着贵人陪笑,“近日边境动乱,连弩门中每日都会有弟子前去边境试炼,赵首榜估计便是为了这件事去探查了。” 第122章 公主们的注意力很快便又被吸引过来,“边境?那会不会很危险?” “倒也不算是危险...”连弩门掌门恭敬地朝抬头处拱了拱手,“毕竟有少君殿下坐阵。” 赵止避开人群往外走,方向却不是朝着少君殿,她停下脚步,用手撑住街市旁的树。 “宿主,”因果问,“你不去找业溟吗?” “来不及,”赵止说,“我撑不到那里。” 赵止感觉自己的意识逐渐变得模糊,她闭上眼睛平复了会儿,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街道上已然有几个官家女郎们停下来看着她,远远地似乎想要过来说些什么。 “那宿主你准备怎么办?”因果慌乱地想要与道具库连上信号,但数据断断续续,跟本无法兑换道具。 【对不起,信号被屏蔽,请稍后再试。】 【对不起,信号被屏蔽,请稍后再试。】 【对不起...】 “别试了,”赵止的手按在青铜碎镜上,语气虚弱,“我找殷至。” 对面的几位女郎已然带着随从开始往赵止身边走,但官道上突然跑来了许多腰坠佩剑的侍卫,瞬间将整个官道上的人群都拦在刀剑外,被侍卫们簇拥的马车气派十足,且马车周身附有一层若有若无的玄色雾气,车轮上还有鬼火倾轧的痕迹。 蒸汽之地的百姓们哪里见过如此的阵仗,一个个迟疑而噤声地往后退,不敢再凑上前。 “这是...境外来的人?” “阵仗如此大...难不成是境外的皇族?” 议论的百姓们看到脸戴面具的侍卫们后,又不约而同地再往后退了几步。 赵止也想避开车马,一只指节分明的手掀开马车的帘子,低沉的声音传过来,“还不快上来?” 赵止略微惊讶地抬起眼,对上殷至的视线,“世子殿下...” 殷至看着赵止,“不是在找我么?” 赵止站直身,平定神色后踏上马车,帘子中伸出殷至的手,稳健地把赵止拽上了马车。 鬼侍卫们继续前行,方圆三里之内,根本没人敢靠近这些来历不明的侍卫们。 鬼侍卫脸上的白面具甚至还有鬼眼睛珠子在转动,有一站在楼上的小孩儿不小心和一个面具对上了眼,瞬间被吓得哭出了声。 上了马车后,赵止才发现殷至的神色有些不对劲,虽然和平常一样冷漠而阴沉,似乎没有任何变化,但以往殷至不会坐得离她这么远,也不会一直这么沉默。 今日她踏上马车后,殷至便松开了扶住她的手,且一直没有说话,只是垂眸看着手中的玄简。 马车一颠簸,赵止放在身后的手不易察觉地握紧,她眼前的光晕愈发昏暗,昏暗到她现在只要一闭上眼睛,估计便醒不过来了。 “宿宿宿...主,”因果知道赵止现在的身体数据有多差,“你现在急需要好感值,任何一个神祇的都行,要不然你就真的撑不下去了。” 赵止的手撑住马车的车壁,她正准备开口,马车外传来人群中的交谈声。 虽然很远,但赵止 听得很清楚。 “刚才踏上马车的,是昨夜宫宴上一举夺魁的赵首榜吧?” “绝对是,那容貌气度,与我爹昨夜描述的一模一样。” “那你听说了吗...昨夜赵首榜醉酒,是少君殿下...抱着回去的...” “我当时听到的时候也不信...那可是少君殿下...平时连人影都见不到的少君殿下!但我爹去了宫宴,虽然位置不是很靠前,但确实是实打实地看到少君殿下对那位赵首榜十分关照...”那人放低声音,“说句不恭敬的话,按照少君殿下的脾性,就算是当今圣上当时晕倒在宴席上,少君殿下估计也不会分一个眼神,但赵首榜哪怕是呛了一口酒,估计全宫的大夫都能立马被遣去待命。” “楚兄,你这说得...也太夸张了。” “这些都是我爹的原话,你可千万别传出去,”那人说,“反正少君殿下十分欣赏赵首榜,当晚抱着醉酒的赵首榜回去,秉烛夜谈,抵足而眠。” “......” 人群中相谈不止,偶尔传来几句‘断袖’。 赵止沉默地收回视线,她重新看向脸色阴沉的殷至。 殷至散漫地依靠在车壁上,高大修长的身影却带着让整个车厢都显得逼仄的压迫感,赵止看向他的时候,他已经盯了赵止许久,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秉烛夜谈,抵足而眠?” 赵止的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她抬起眼,“他们说得是我么?我可没有和任何人秉烛夜谈,抵足而眠。”她坐到殷至的身旁,用手轻轻地拽住殷至的袖袍,“世子殿下,我昨夜一个人睡在连弩门...”她坦然地对上殷至的视线,“如果世子殿下不信的话,我可以带你回连弩门问。” 殷至的视线落在赵止的嘴唇上,他略微皱起眉,“你的唇色怎么这么白?” 赵止任由殷至用手摸着她的唇瓣,她甚至低下头,用侧脸蹭了蹭殷至的指尖。 殷至的手指一顿,车内的气氛松散了些,殷至的语气也不再那么阴沉,“你最近在干什么,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我在找药。”赵止病怏怏地说,“可惜还是没有找到。” 在殷至再次提问前,赵止用手扯了扯殷至的袖袍,“世子殿下,我有些冷...” 第123章 蒸汽之地很热,马车外的蝉鸣几乎是快要被日光烤焦的状态,殷至垂眸看向赵止额角不明显的汗珠,“冷?” “冷...”赵止不明显地皱起鼻子,“我好冷啊,世子殿下。” 赵止的眼睛咕噜噜地转了一圈,她白皙纤细的手指沿着袖袍往上缓慢地抓,头抬起,眼神不动地盯着殷至,“太冷了...您能抱一抱我么?” 马车外的鬼侍卫们身体一震,他们刚才突然感觉到覆盖在马车外的威压顿时一松,作为鬼世子的近身侍卫,他们都知道这是现在世子殿下心情很好的体现。 殷至垂眸看着赵止,这石榴几日不见,怎么变得更黏人了。 他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任由赵止慢慢地爬到他的怀中,赵止小心翼翼而快速地坐到殷至的腿上,她不由自主地闻了闻殷至,仿佛一个干渴了许久的人闻到了带有好感值的水味。 赵止的手逐渐攥紧殷至的衣袍,她盯着殷至。 殷至注意到赵止的视线,嘴角带着不明显的笑意,“现在还冷么?” “还冷。”赵止的语气里带着些委屈。 “那你再往...”殷至的话还没说完,一个软糯而温热的唇便吻上了他。 殷至揽着赵止的手一僵,赵止却像是丝毫没有察觉到殷至的怔愣,生涩而用力地亲着殷至,用自己小巧的牙齿如同幼兽一眼咬着殷至。 想要...好感值。 渴死了。 第六十章 ◎《止止图鉴》◎ 殷至扣住赵止的腰身,他弯下腰,专注地深吻着赵止,但赵止这次十分主动,见他吻过来,便直接用双手抱住殷至的脖子,抬起身认真地回吻,她的牙齿一直在不断地咬着殷至,像是在汲取着什么东西。 “好感值+1” “好感值+2” “好感值+1” “好感值...” 以往都是殷至抱着赵止不松开,这次赵止像是挂在了殷至的身上,像是幼兽一样不断蹭着殷至的脖颈,她的衣裳褶皱,在摩挲的时候露出了圆润的肩膀。 马车内发出细细簌簌的声音,殷至松开赵止,他扫了一眼赵止露出的肩头,而后飞快地避开视线。 殷至拿起马车上的锦缎,立即披在赵止的身上,耳畔升起不明显的红,“你不是冷吗,把衣裳穿好了盖上。” 随着好感值的增长,赵止逐渐清醒过来,睁开眼的时候不再那么晕晕晃晃,她松开攥紧殷至衣袍的手,有些不明所以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赵止的脸色潮红,像是醉酒一样陷入了好感值的增涨中,她平复了一会儿呼吸后,将锦缎下的衣裳理好。 “宿主,”因果小心地问,“刚才是你处于生死的边缘,出现失控现象很正常...你现在没事了吧?” “无碍。”赵止在神识内冷静地开口。 直到赵止理好自己的衣裳,殷至这才转过眼继续看她,他盯着赵止被他亲红的唇角,喉结轻微地滚动了一下。 赵止其实很热,她的后脖颈已然出汗,她褪下裹在肩上的锦缎,用手挑起自己披在脖子上的长发,懵懂而又坦然地看向殷至,“世子大人,我在这里已经找药找了一段时间了,可什么都没有找到...”她的语气里有委屈,“我想离开了,世子大人和我一起离开吧。” 殷至伸出手替赵止捧住脖子后的长发,另一只手轻轻地捏了捏她的后脖颈,他垂眸看向赵止,“我还要在这里查一些东西,过段时间我会回去。” “查东西?”因果非常敏感,“查什么东西?不会是在查业溟的身份吧...”因果说,“宿主,你刚才让殷至跟你一起离开蒸汽之地是对的,这里不是鬼境,你们很容易就会和业溟碰面,这样不太安全,但他说要查东西...” “那我也继续留在这里找药吧,”赵止用手撑住自己的下巴,看起来有些苦恼,“也许还有我没有去找的地方。” “不走了么?”殷至的手指勾了勾赵止的后脖颈。 赵止缩了缩脖子,“不走了,世子殿下留在这里,我便也要留在这里。” 赵止眼神泛亮,笑得眼睛弯起来。 殷至看着赵止,虽然不动声色,但赵止的耳畔再次响起“好感值+2”的提示。 赵止让驾车的鬼侍卫在长街拐角处拉住缰绳,她和殷至道别,“世子大人,我还要去收集一些药材的消息,便在这里先下车了。” “嗯。”殷至低沉的嗓音响起,视线一直定在赵止的身上。 掀开帘子之前,赵止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她停下脚步,突然往马车折返,“世子大人,我忘了拿一样东西。” “什么?”因果帮着探索马车的数据,“宿主你忘了拿什么?” “好感值。”赵止冷静地在神识中说,“最近好感值对我来说过于重要,我需要一些积累。” 赵止的手在马车上摸索,最后她的手越过殷至的胳膊,拿起她适才用过的锦缎。 在殷至看向她手中锦缎的同时,赵止凑向殷至,突然在殷至的侧脸亲了一口。 殷至一愣,他抬眼看向笑着的少女,赵止又轻轻地在殷至的侧脸亲了一口,“世子大人,要记得一直想着我啊。” 说完后,赵止便放下手中的锦缎,掀开帘子离开了马车,鬼侍卫们恭顺地目送着她离开。 在下马车的同时,好感值增加的声音不断在赵止的耳畔响起。 第124章 马车上的殷至不复往日的冷漠和阴沉,盘踞在半空中的青铜杯一眼便能看出自家主上嘴角藏不住的笑,今日主上殿下的心情肯定非常不错,青铜杯在心中打包票,鬼境今日肯定会是一个艳阳天。 于是青铜杯没像之前一样躲在马车顶上,而是缓慢地降落到马车上的桌上,谄媚地转了转鬼眼珠子,恭敬地把《饲养精怪灵宠的一百八十个要点》放到殷至的面前,“主上,你看看这...” 此话一出,青铜杯眼睁睁地见着自家主上嘴角的笑意逐渐消失。 “这书上的所有办法,”殷至说,“都不适用于她。” 青铜杯立马附和,“那当然,赵姑娘哪里是这些寻常灵宠精怪能比的。” 于是青铜杯又呈上了《灵宠图鉴》,“世子殿下,这是一本可以用来记录灵宠习性和喜好的图鉴,分类十分详细。” 殷至开口,“她不是灵宠,也不是精怪。”他抬起眼,眼神在《灵宠图鉴》上停留了片刻。 “主上,”青铜杯说,“改成《石榴图鉴》怎么样?” 殷至沉默了片刻,手指在桌上轻微敲动,图鉴散发起玄光,翻转、变形、重组成附有神力的图鉴书。 “拿笔。”殷至开口。 青铜杯立马毕恭毕敬地托起毛笔,再小心翼翼地翻开《止止图鉴》的第一页,姿势十分虔诚。 殷至的视线看向马车外,“她在陌生的地方会变得更加黏人。” 青铜杯立马运笔,一笔一划地在第一行上写字,比写自己的生辰八字还要认真。 马车外面比里面更热,赵止一下车,便觉得自己被裹着蝉鸣的阳光层层包裹住。 下了马车的赵止恢复成原有的神情,但耳边的因果却突然尖叫起来,“宿主,宿主!” “宿主...”因果结巴起来,“你...抬头。” 赵止应声抬头,和站在茶楼阑干旁的人影对上眼。 人影高大修长,显然已经在茶楼里站了有一段时间,业溟垂眸,面无表情地看着赵止。 那一刻,赵止只觉得耳边的蝉鸣都被冻住了,她在业溟的眼神中愣住,等她反应过来时,业溟已经离开了阑干处。 “宿主,他不会全都看到了吧!”因果不断尖叫,“好感值进度条...不、不不会又要变成灰色了吧?” 赵止几乎立马跑了起来,她踏入茶楼,直接掠过出来迎客的小二往里走。 小二嘴边的“客官您要...”卡在嗓子边,只觉得刚才有一阵风飞快地从他身边掠过。 有个手拿团扇的姑娘走在台阶上,正缓慢地往下走,突然一个人影快速地往上走,她被吓得一个踉跄没稳住,差点从楼梯上摔下来。 那人似乎意识到她的踉跄,飞快地说了一声“抱歉”,便没有停留地继续往楼梯上跑去。 团扇姑娘稳住身体后,走在后面的随从们纷纷扶住她,“小姐,你没事吧?” 团扇小姐往后一看,“这什么人...”话说到一半,她看到已经走到二楼的赵止,剩下的话便卡在喉咙中。 这是哪里来的公子...她怎么从来没在这附近看见过。 “走,”团扇小姐停下脚步,跟随从们说,“上去看看。” 茶楼的二楼人非常少,越往里走,人便越少。 赵止走到最里面的敞间厢房中,终于看到业溟的身影。 业溟站在窗边,只是摆弄中手中的木制模具,他听到赵止的脚步声,也只是慵懒地抬了个眼,而后又继续慢条斯理地拨弄着模具中的齿轮。 “少君...”赵止开口,“少君殿下。” “嗯。”业溟应声,但声音比往常冷淡许多。 赵止略微皱起眉眼,她问脑海中的因果,“好感值有减少吗?” “暂时,”因果比赵止紧张多了,“暂时还没有。” 赵止走到业溟跟前,再次喊了一声,“少君殿下。” 这一次,业溟没有应声,甚至没有抬眼看她,赵止的拇指摁了摁自己的食指,她兀然攥住业溟的肩膀,踮起脚尖。 赵止闭上眼睛,毫无预兆而不管不顾地吻上业溟的唇。 业溟拿着模具的手一愣,手上的模具从半空中往下掉落,“啪”得碎在地上,木制的齿轮在地上碎成一片。 一吻过后,赵止抬起头,“不是你看到的那样,你听我解释。” 业溟垂眸,“有什么好解释...” 话没说完,赵止再次踮起脚尖吻上了业溟的嘴,这次她吻得很深,业溟站直身,再也忍不住地揽住赵止的后背,弯下腰和赵止接吻。 业溟的吻里似乎带着怒意,这让赵止有些招架不住地被抵到墙边,眼角很快被亲到泛红,但当业溟想要抽离的时候,赵止用手勾住业溟的脖子,不让他离开。 地上的齿轮被业溟踩碎,不复初始的模样。 团扇小姐带着随从们走上茶楼的二楼,找了半天没找到刚才那位公子的身影,脸上浮现出失望的神情,正当她准备离开的时候,随从开口,“小姐,我好像听到最里面的厢房有声音。” 团扇小姐立即带着随从们往里走,越往里走,那些细细簌簌的声音便越清晰,似乎还有人喘气的声音。 团扇小姐理了理仪容,轻缓地掀开敞间厢房的帘子,“公子...” 赵止应声抬起头,她脸色潮红,有些喘地靠在墙上,衣领处有明显的褶皱,而业溟背对着门外站着,他垂眸,目不转睛地看着赵止。 第125章 团扇小姐没想到厢房里竟然有两个人,她顿了顿后才开口,“公子,你适才把我的帕子给撞丢了...” 业溟旁若无人地开口,“赵止,亲我。” 赵止略显惊愣地抬起眼,看了看门外的一群人,又看向业溟,以为自己听错了声音。 “亲我,”业溟冷漠地看着她,“当着他们的面亲我。” 第六十一章 ◎“来找我的?”◎ 赵止顿了顿,有些无措地越过业溟看向帘旁站着的人。 团扇小姐看到赵止看向她,便继而往前一步,“公子...” 赵止咽了咽口水,她的手紧紧地攥在檀木桌角上,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赵止撑住桌子仰头,在业溟的嘴角落下一个温和而不失礼节的吻。 茶楼厢房旁一片寂静,赵止再次抬起眼时,团扇小姐像是终于反应过来,“唰啦啦”的声音顿时响起,团扇小姐转头就跑,用力地留下了一句,“不知耻!” 她身后的随从们也个个收起他们张得如同鸡蛋般的嘴,赶忙追着小姐往下跑。 活见鬼了,大白天竟然让他们碰到了断袖...竟然大白天地做这样的事! “好感值+1”的声音响起,赵止神识中的因果惊讶地出声,“竟然涨了一分好感值?” 有前车之鉴,因果忐忑地盯着这好不容易升上来的好感值,提防着这好感值随时消失,直到好感值一动不动地定住后,因果这才松了一口气,“希望这次这好感值不要再消失了。” 业溟撑住赵止身后的檀木桌,略微朝赵止弯下腰,沉默地盯着赵止的双眼。 赵止先是避开视线,而后又重新看向业溟,安静而温和地和他对视。 业溟兀然开口,“是他吻得你舒服,还是我更加舒服?” 赵止的眼神并没有闪躲,她说,“我只亲过少君殿下一个人。” 业溟像是没有听到赵止的回答,“他也咬你了吗?” 因果不像赵止一样镇定,它已然在赵止的脑海中抓狂,“他看到了,他果然看到了...他到底怎么看到的,我为什么总探测不到这位神祇的数据...” 因果不断地点击第三章神祇的卡牌,仔仔细细地翻看这位神祇的每一项数值。 【好感值:没有波动。】 【神力值:极高。】 【怒气值:下降中,已进入低状态。】 “宿主,”因果不解地说,“业溟的怒气值竟然在下降,那他为什么要问你这个问题?会不会他只是在怀疑你,其实并没有真正地看到你和殷至在一起?” “不对,”神识中,赵止冷静地开口,“如果他喜欢我,那么无论他有没有看到,哪怕只是怀疑我,他也应该会生气。 “他一开始确实是很生气的。”因果赶忙补充道,“就在你从殷至的马车上下来后,那时候是业溟的怒气值极点。” “现在呢?”赵止问。 “怒气值几乎...”因果依旧不解,“快要归零了。” 赵止抬眼,嘴角温和的笑意逐渐消失,她略微皱起眉眼,像是在探究业溟真正的情绪。 业溟伸出手,轻柔地揉着赵止的唇角,“怎么不笑了,生气了?” 面对这位神祇,赵止少见地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他,于是便缄默地不开口。 业溟低声闷笑,声音低沉却不复冷漠,“好了,我下次咬轻一些。” “我还没有解释,”赵止问,“你为什么不生气了?”业溟像是一个难以解开的棋局。 “你解释过了。”业溟说。 “但是少君殿下并不相信。” “我应该相信么?”业溟看向赵止,“如果你想让我相信,我便会相信。” 此时,窗外突然传来“砰砰”的声音。 一个沉铜制的蜻蜓正在不断撞击窗纸,撞了大概有四五下,这铜蜻蜓似乎终于意识自己走错了方向,终于从窗户的间隙中飞到赵止的肩上。 铜蜻蜓快速地顺着齿轮的转动、压缩、变化,最终变形成一张写着字的沉铜纸。 纸张上只有一行字:急,速归。 连弩门中似乎有急事,赵止和业溟之间未能得到答案的对话戛然而止,赵止和业溟道别,快步地走出茶楼。 团扇小姐站在茶楼对面的布帛坊门口,看到赵止后飞快地收回视线,用力地跺了跺脚。 业溟站在窗边,一直等赵止的身影消失后,他才淡漠地收回视线。 隐在暗处的将士们垂首站到业溟的身旁,“少君殿下,今日我们要去边境么?” 业溟答非所问,“你们听说过鬼境么?” 将士们恭敬地回答,“属下并没有听说过,不过听这个名字,似乎是个境外之地。” 业溟垂眸看向地上随成斑驳的模型齿轮,“蒸汽之地太小,也许是时候开疆扩土了。” 将士们觉得蒸汽之地一点都不小,天地阔大,蒸汽之地根本看不到头,但少君殿下说的永远都是对的,他们齐齐应是。 连弩门中,赵止换上了连弩门的弟子服,回到门中,她才知道沉铜蜻蜓是掌门传来的。 掌门找她回去确实是一桩急事。 “此次去边境试炼,由赵首榜带队,”掌门问,“没有人有意见吧?” 赵止站到台子的最前面,从掌门的手中接过象征连弩门的连弩剑,而后提着剑往台下走,走到弟子队的最前面。 第126章 虽然是去试炼,但毕竟前往的地方是边境,队伍中配置齐全,战隼、兵车,火器皆整齐地堆积在沉铜制的兽形机关中。 掌门这句话问下来,其实有许多人不服,特别是平日里以首席师兄为首的弟子们,十分不理解为什么掌门要把领队的位置给一个以前从来没有露过面的外门弟子。 不就是长得好看了些...宫宴上运气好了些...这么一个外门弟子,能有什么去边境试炼的经验? 他们虽然没办法反驳掌门,但全都静默地盯着赵止,在等着看赵止会怎样出错,他们都知道连弩剑不是普通的材质,不仅非常重而且十分难操纵,而且领队的战马也是沉铜制作,比寻常烈马还要难驾驭。 到时候那赵首榜只要一出错,他们便会立即向掌门重新推举首席师兄为领队。 但赵止稳健地走下台子,她面无表情地看了远处一眼,只是把重千钧的连弩剑提在手间,另一只手拽住战马的缰绳,轻快而流畅地上了马。 领队的马剧烈地嘶鸣,但那些声音还没能完全发出来,赵止猛得收紧缰绳,战马很快便安静下来,未开蒙一般抖了抖脖子上的鬃毛。 连弩门中,以沉铜石为基的法阵亮起,战马再次前行时,已然处于号角声环绕的边境中,四面八方传来巨兽的嘶鸣声,浓烟与风沙搅动边境之地。 赵止虽然看不清眼前的路,但明显能感觉到大地在剧烈地震动。 她抬起眼,看到了天上许多鹰隼掠过,而远处也逐渐响起密集的马蹄声。 “宿主,”因果感叹道,“业溟原来是一直在待在这种环境中啊。” 边境之地,如同一块置于众兽之口的熔浆,动荡不断,又充满了原始的荒燎。 “宿主,”因果提醒道,“对面响起的马蹄声,是业溟带领的队伍。” 蒸汽之地的马蹄声与其他地方不同,因为不是寻常的马,而是套着层层战甲与铸铁的沉铜马,蹄声整齐而沉重,几乎要要踏穿地平面。 浓雾被风吹开,业溟出现在赵止的视野中。 少年神祇坐于马上,冷漠地行于最前面,身后是庞然的战队,天空中飞来无数由齿轮组成的鹰隼,那些鹰隼被一条条线连接在空中的巨鲸形机关中,发出“轰隆轰隆”的行进声。 业溟抬眼,在和赵止对上视线后,他眼中的惊愣转瞬即逝,嘴角提起了不明显的笑。 连弩门的弟子们见到少君殿下都纷纷下马行礼,赵止也跟着准备下马,但还没等她扶住缰绳,业溟的战马兀然朝她跑来,一只有力的臂膀捞住赵止的腰,直接把赵止抱到了自己的怀中。 赵止有些没来得及反应,“唔”了一声。 靠近了,她才发现业溟似乎刚斩杀过不少巨兽,脸上还有未干涸的血迹,但业溟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脸上的神情甚至可以称得上温柔。 他从后面抱着赵止,弯下腰揽住赵止的腰,甚至还在赵止的脖侧吸了一口,“来找我的?” “不是,”赵止温润有礼地否认,“只是来试炼,没想到会遇到少君殿下。” 连弩门的弟子们已然被业溟旗下的将士们往帐篷地的方向遣送,他们离开的时候一个个紧紧地抿住嘴,生怕“断袖”两个字从喉咙里冒然地涌出来。 赵止的否认并没有让业溟不悦,他低沉的闷笑响在赵止的身后,赵止的脖子被热气吹得痒痒的。 “宿主,”因果突然惊喜地开口,“突然掉落了一张福利卡牌。” 【恭喜你,获得掉落卡牌【神祇的记忆】,即将起效。】 【掉落原因1:神祇的情绪拨动;掉落原因2:之前好感值波动过于厉害的补偿。】 散发着金光的透明卡牌漂浮到赵止的额前,化为金色的光点消散在赵止的额间。 赵止虽然还坐在战马上,但意识在瞬息之间和卡牌融在了一起。 朦胧的光亮中,赵止从浓雾中走出来,发现自己走到了一片混沌的开蒙之地。 刀剑声不绝于而,神力、仙力的波动将混沌之地劈得千疮百孔。 每一道神力落下,都像是能彻底掀翻一个岛屿。 “宿主,”因果按照【神祇的记忆】解释道,“这是上古众神待位的时候,那时候并没有三位神祇的说法,但凡是有神力的存在,都会被称为神,各立一方,且他们都是天生神,从诞生之初便拥有神力。” “但业溟不一样,他是众神众唯一的后天神,甚至是从人类的血脉中的诞生的,当时无论是人是鬼是仙、还是那些先天神,全都不认可他的存在,觉得他玷污了神力的存在。” 浓雾中,刀剑声逐渐偃息,一个个或神或仙的身躯如同鱼儿一样从云雾中坠落,再如同水泥袋一样“啪嗒嗒”落在地上。 云雾之上响起仙乐,每当有神或是仙陨落的时候,便会奏起这些丝竹。 但丝竹奏起的声音太过于频繁,这让仙乐听起来甚至有些滑稽,而仙人们的尸体几乎堆满了整个地面。 到最后,站在人群中的身影只剩下一个。 浓雾中,重剑被拖曳在那人的手中,“刺啦”得一路划过地面,他像是从血池中刚走出来的,浑身上下都是血味,血珠从他的侧脸划落,可他仿若感觉不到那些血迹的存在,任由血珠流淌。 业溟一直知道那些所谓的先天神和仙人并不认可他的存在,他对附在他身上的神力也不是很在意,比起神力,他更喜欢研究一些机关之术。 第127章 但那些叫嚣围堵的声音一直在不断壮大,这些都无所谓,业溟撑着重剑站起身。 一个个地杀了便好。 杀干净了,便安静了。 赵止抬起视线,和浓雾中的少年神祇对上视线。 一滴血珠正好从业溟的侧脸划落,“啪”得掉落到地上。 第六十二章 ◎“止止,不要相信。”◎ 撑着重剑的业溟盯了很长时间的赵止,就在赵止以为【神祇的记忆】里的业溟认识她的时候,业溟移开视线。 “宿主,你放心,”因果解释道,“现在的业溟只是卡牌里的一段记忆,就像是游戏里的npc一样,他不认识你,不会主动对你做什么,更不会伤害你。” 因果说,“宿主,你现在可以问神祇一个问题,虽然他现在只是记忆中的投影,但他会按照记忆本身的神格来回答。” 赵止在原处停留了一会儿,她站直身,走向业溟。 业溟察觉到她的靠近,他坐在高地上,如同看着一片浮云一样垂眸看她,“人?” 赵止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和业溟对视。 【神祇的记忆】中的业溟十分冷漠,虽然看着她,但视线中完全只有漠视和不在意。 “宿主你放心,”因果再次保证道,“他现在就是个npc,不用闲聊也不用获取好感值,直接问出你一直疑惑的问题就行,他会回答的。” 赵止的视线顺着业溟的侧脸划落,她略微皱眉,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业溟并没有理她,只是用手擦拭着重剑上的血。 “我想问您一个问题。”赵止开口。 业溟抬眼,面无表情地看向赵止,“问。” “如果...”赵止问,“你发现了一个人带有目的地靠近你,你会怎么办?” 业溟擦拭剑的手一顿,他这才将视线投向赵止,“什么目的?” “大概不会伤害您生命的目的,”赵止冷静地开口,“不过会有些烦人。” “宿主你是在说自己烦人吗?”因果小声地问。 “嗯,”赵止在神识里开口,“烦人。” 因果:“.......” “如果我那时心情还不错的话,那我大概,”业溟看向赵止,“会陪着那个人一起周旋,然后...” “然后什么?”赵止抬眼,和业溟对上视线。 “杀了她...”业溟说。 业溟话音落下,透明的金色卡牌再次出现,【神祇的记忆】皲裂,在赵止从浓雾中消失之前,她看到业溟完全沉下来的冷漠眼神,他如同一个彻底的神祇,完全漠视除自己以外的一切。 卡牌消陨后,赵止的神识醒来。 战马已然行至帐篷处,业溟直接把赵止抱入怀中,穿过人群抱回了自己的帐篷中。 赵止便是在这时醒来的,发现周围的将士都在若有若无地拿眼神偷觑向他们,显然还是不敢相信他们的少君殿下竟然真的是个断袖。 抱...抱着个男人? 竟然...还抱得这么温柔。 赵止睁开眼睛,“少君殿下...” 业溟嘴角扬起些许的笑,“以往我一当着其他人的面抱你,你就推开我,这次怎么这么乖?” 因为【神祇的记忆】的后遗症,赵止看着眼前的业溟,有片刻的割裂感。 帐篷里很温暖,赵止被抱到坐塌上。 “帮我擦脸。”业溟坐到赵止的身旁,指向自己侧脸的血迹。 赵止看向铜盆中的水和绸布,不合时宜地想起业溟在【记忆】中说的话。 其实业溟完全可以用神力来净化他的脸...赵止的睫羽压下她眼中的情绪,她将手伸向铜盆中,绞干净绸布上的水,轻缓地给业溟擦拭侧脸。 业溟垂眸盯着赵止,视线由上至下,像是在描绘着赵止五官的每一个轮廓。 随从们恭敬地侍立在一旁,全都一致地埋着头,人群中还站着蒸汽之地的国师,他远远地看着赵止,先是疑惑,而后逐渐惊讶地睁大眼睛。 从命理来看,这...这竟然就是他之前推算出的、少君殿下的命定之人! 这么说,原来这位找赵首榜竟然是个女的。 国师不断地在心中推算着赵止的命数,原本就惊讶的神情越来越惊愣。 这位叫赵止的姑娘...命定之人竟然不是少君殿下。 不,不能这么说。 这位姑娘的命定之人竟然有三个! “怎么会这样...”国师忍不住说出了声,意识到自己身处少君殿下的帐篷内后,他立马捂住了嘴,迟疑地走出了帐篷。 怎么会有三个命定之人呢? 国师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命理。 国师百思不得其解,于是在少君殿下再次走出帐篷外的时候,他立马低着头弯着腰走到业溟的身后,“少君殿下,有件事我想向您汇报。” 业溟的步子并没有停下,直到国师说出“和赵首榜有关”后,业溟才将视线投向国师。 国师头弯得更低了,“此事确实有关赵首榜...在下适才无意探查到那位的命理,竟然和少君殿下您连在一起,便是我之前推算的、您的命定之人,但...根据命理来说,这位姑娘的命定之人,却似乎不止少君殿下您一个,而是有三...” 国师哆嗦的话并没能说完,业溟开口,“舌头不想要了的话可以继续往下说。” 国师立马跪下,他立马行大礼,“是小人卦理不精!” 第128章 业溟冷漠地垂眸,他看向身后已然掀起帘子走出来的赵止,眼神又一缓。 赵止侧过头看向快步退下的国师,显然已然听见了刚才国师说的那些话。 帐篷与帐篷之间,有一个比寻常将士矮瘦些的身影在帐篷间穿梭来去,司徒悦然偷偷地来边境,特意换上了连弩门的男弟子服,还梳了个和赵止一样的发髻。 她低着头,来往的将士们并没有留意她。 于是她一路走到了少君殿下的住处外,像之前一样低着头,直接自然地往里走。 踏入门槛的时候,她已然看到了少君殿下站在帐篷外的身影,还没等她喊出名字,站在门口的两个将士直接拿刀鞘一人一个架住她的后背,往后一拽。 司徒悦然先是挣扎,发现自己根本挣脱不了后,立马开始朝着业溟的方向喊叫。 “少君殿下,我是司徒悦然,”司徒悦然急忙用最大的声音喊道,“我来看您了!” 站在业溟身旁的赵止抬起头,有些看不清地往她这个方向投来视线,而业溟则是一直垂眸盯着赵止,完全没有分来半个眼神。 “少君殿下!” “少君殿下!!” 司徒悦然再次大声地喊了两声,她身后站着的将士捂住她的嘴,直接把她拎出了门外。 几个人摁住司徒悦然的肩膀,直接扭送到军刑处。 将士一松开捂住司徒悦然的嘴后,她立马气急败坏地大叫,“你们一个个得不要活命了!好好看清楚本宫是谁?” 司徒悦然扯开自己的发带,抹掉自己涂粗的眉毛,“本宫是三公主,快放开本宫!” 几个将士们这才看清楚她的容貌,纷纷面面相觑,但依旧没有给司徒悦然松绑。 “虽然你与三公主长得相似,但当朝三公主现在不可能在边境,只有可能在皇宫,”司管军刑的长官皱起眉,“还是先扣押起来,等请示过皇城后再做决断。” 业溟旗下的将士和皇城是两个体系,完全不惧怕皇城的权贵,此令一下,司徒悦然便被带到了一间禁闭房中,屋内简陋,连个被褥都没有,当天晚上,司徒悦然攥着手心、忍者饥饿与寒冷入睡,心中愈发怨恨起那位能靠近少君殿下的赵首榜。 凭什么他可以,她却不可以.... 隔天,禁闭室的门被打开,将士一板一眼地说,“三公主,国师来接您了,您现在可以出去了。” 司徒悦然心中有百般愤怒,恨不得直接抽出一把剑把昨日轻视她的将士们全都赐死,但她知道这些人都隶属于业溟的麾下,即使是父皇来了,也是不能随意赐死的,于是只能咬着牙齿忍了下来,又把这笔帐算在赵首榜的身上,要不是他... 司徒悦然裹着厚毯子跟在国师身后走出军刑处,她发起了低烧,看起来有些狼狈。 国师看着司徒悦然,觉得不太能理解,“三公主,您...为何要将自己打扮这个样子,偷偷来边境处?” 司徒悦然咬住嘴唇,昨日之事让她觉得屈辱,便什么都没说出来。 国师聪慧,却是从司徒悦然的脸上读出她的心思来,“公主...你何必将自己打扮成男子,少君殿下的命定之人,确实是个女子...” 国师话还没说完,司徒悦然便十分愤然地扯下自己头发上男子式的发簪,恨不得用簪子划几个人出气,“既然命定之人不可能是个男子,那个赵首榜总黏在殿下身边干什么,难不成想带坏少君殿下!” 国师眼观鼻、鼻观心,最终选择了沉默,有关少君殿下的事,他还是少说为好。 少君帐内,业溟低头看着手中的书卷,姿态略显慵懒地站在窗边,像是一只在晒太阳的卧龙。 赵止抬眼看他,“少君殿下,我刚才听到了国师的话,他似乎说...我的命定之人...有三个?” 赵止像是不敢置信,语气里带着些许的惊讶。 业溟的视线从书卷上离开,看向赵止,“你相信吗?” 赵止略微摇头,“少君殿下,您相信吗?” 业溟松开书卷,抬起手轻轻地捋了捋赵止耳畔的长发,近乎温和地说,“止止,不要信。” 他垂眸专注地看着赵止,“只会有我一个。” 赵止和业溟对视,业溟的眼神专注到仿佛世间万物,只剩下她一个,赵止的耳畔不明显地泛红,神识里却想起【神祇的记忆】,她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 在业溟的眼神变得更危险前,赵止走出了帐篷。 连弩门的试炼只有一日,并不会长期待在边境,赵止作为领队,在斩杀一隅阴兽后,带着连弩门的弟子们以沉铜石为法阵,回到连弩门。 回去的路上,那些来时不服气的弟子们显然安静了许多。 回到连弩门后,赵止把连弩剑交还,便往自己的厢房处走。 她走到自己的房门口,却停下脚步,因为因果在她的耳畔低声说,“宿主,你的房间里好像...有人。” “业溟?”赵止问。 “不是,”因果再次探索了一次数据,“是殷...” 殷至二字还没有说完,赵止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拽入了屋内,殷至指节分明的手拽住赵止的手腕,他高大修长的身躯完全遮罩住赵止。 殷至垂眸盯着她,“你去边境了?” 赵止扶住檀木桌,像是被吓到一样开口,“原来是世子殿下啊...” 第129章 “是啊,我去边境了,”赵止笑着解释道,“连弩门的弟子们需要去边境试炼,我正好也有想去边境找药材的想法,便过去了。” 殷至仔细地观察着赵止,“受伤了吗?” 赵止拍了拍自己的衣袖,“没有,完全没有,”她扬起略带着得意的笑,“衣裳上连个口子都没有。” “世子大人你放心,”赵止说,“我肯定会照顾好自己的,我可厉害了,我才不会让别人伤得了我。” 殷至略为不自然地避开视线,“没有担心你。” 与此同时,“好感值+1”的声音却在赵止的耳畔响起。 殷至又看向赵止,“如果我不在你身边,有什么事,及时用青铜碎镜喊我。”他像是不会说关心人的话,“不过是颗刚结出来没多久的石榴,别逞能。” 赵止用手有些委屈地皱起鼻子,“世子殿下,我就算是颗石榴,也不应该是刚结出来没多久的...” 殷至的视线兀然移向赵止的耳畔,眼神凝了一下,“你流血了?” “什么血?” 赵止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自己的耳根处被殷至的指尖捋了一把,顿时泛热。 殷至抬起手,指尖上的血迹很显眼,显然刚沾上不多久。 赵止顺着殷至的视线看向殷至的指尖,发现那血迹里混着金砂,显然是独属于业溟的痕迹。 第六十三章 ◎有铃铛…还响…◎ 血迹被玄色的神力给抹去,赵止有些疑惑地摸向自己的耳侧,用手指捻了捻,已然没了任何血迹。 “应该是我的血,”赵止说,“但我也没有受伤,估计是回来的时候被树枝什么的划到了。” 赵止又揉了揉自己的耳朵,指尖被沾上些许金砂。 与此同时,门外传来连弩门弟子的敲门声,“赵首榜,你在吗?门主有事找你...” 赵止抬起头看向殷至,歪着头像只幼兽一样等待着殷至的反应。 殷至看着赵止睁圆的眼睛,眉眼间隐约有不明显的笑意,他低声说,“嗯。” “在,”赵止这才朝门外说,“来了。” 赵止离开后,原本温热的内室被玄雾笼罩住,阴影逐渐往墙上爬,这让整个屋子如同被罩在了灯笼中,显得有些阴沉。 暗处的鬼眼睛珠转动,鬼侍卫们从阴影处走出,恭敬地站在殷至身后。 殷至伸出手,那滴带有金砂的血珠再次出现,悬浮在他的手心之上,“去回溯这是谁的血。” “是。”鬼侍卫们恭敬地应声。 赵止没有走远,她甩开来找她的连弩门弟子,走向了另一个方向。 “宿主,”因果的语气很担忧,“我按照你说的,继续在查探殷至那边的动静,他果然觉得那滴血有异,在让随从对血进行回溯。” “什么是回溯?”赵止问。 “是鬼境的一种秘法,”因果说,“可以通过血液追溯到血液中的所有气息,回溯血液滴落时的所有场景。” “宿主,”因果的语气随之惊慌起来,“那滴血应该是业溟在你耳畔蹭下的,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沾上的,但如果真的回溯起来,极有可能回溯到你和他在边境十分亲近的模样。” “这可千万不能让殷至看到!”因果喊出了声。 赵止停下脚步,“有什么办法不让他们回溯?” “这有些棘手...现在道具库又打不开...”因果不断翻找数据库里的资料,“【回溯】是回溯血液中的气息,只要业溟现在不在蒸汽之地,到时候回溯的便只会有宿主你一个人的气息。” 赵止沉默了片刻,她的拇指摁了摁食指,“我要再去一趟边境。” “去找业溟吗?”因果问。 “嗯,”赵止说,“他要离开蒸汽之地,殷至这次来蒸汽之地,说明他已经开始怀疑业溟的身份,这时候让他们碰上不是一件好事。” “什么时候让他们碰上都会是一件麻烦事,”因果害怕地说,“当务之急,是千万不能让殷至回溯到你和业溟在一起相处的场景。” “宿主,有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因果突然想到,“连弩门去往边境之地的传送阵已经被关上了,你现在也没有灵力,要怎么去边境?” 赵止冷静地开口,“你的道具库里,任何道具都不能使用吗?” “实在是连不上数据...”因果又开始翻找起数据库,“宿主,我看看我的数据库里有没有什么基础道具...找到了!” 因果从数据库里翻找出一张【瞬移的钗裙】,“宿主,这是之前好感值增涨时数据库里掉落的福利卡牌...因为功能过于基础,我便一直没有放到道具库里。” 【瞬移的钗裙】悬浮至半空,透明的卡牌上浮现出释义的文字。 【瞬移的钗裙,sr级性能,移动属性;可以让使用者在短时间内出现在自己想要去的地方。】 【局限性:不可去仙界、神界;使用人必须要穿上卡牌自带的钗裙才能使用其功能;三时辰内使用,否则失效。】 卡牌上所绘的钗裙配饰精美,连袖口都绣有烫朱色的细致纹路,但面料却十分薄,披帛之内,几乎是由流苏与银铃镂空组成的,肩膀和后背都露出了一大块,只有裙摆还算是正常。 因果看到钗裙后,沉默了很长时间,“...宿主,你真的要穿这件钗裙吗,以你现在的少主身,穿出来效果可能很震撼。” 第130章 布在赵止周身的视觉障碍因为数据的卡顿而无法撤销,这是为什么赵止在蒸汽之地一直是少门主状态的原因。 “换。”赵止抬起手,直接取下浮在半空中的卡牌。 虽说少门主便是男版的赵止,但男女之间体格和身高都不同,少门主状态的赵止比平日里高了许多,肩也宽了许多,换上环佩叮当的钗裙后,上半身有些一言难尽,像是大人穿了小孩儿衣裳,亦或是男子套上了肚兜一般。 赵止看向镜子中的自己,她拿面罩遮住自己的下半张脸,敛去少门主状态的轮廓分明,再在钗裙外套了一件罩袍,钗裙被严严实实地遮住,只露出一圈裙摆。 但走动时,那些衣裳上扣着的铃铛会不停地响。 “宿主,就算现在是你的少门主状态,你穿着还是极美的...”因果开口,“就是有些断背风。” 【瞬移的钗裙】依旧在半空转动。 【请穿着这件衣服到一处宽敞的地方,越宽敞越好,才能更好地将使用者传向想要去往的地方。】 【当前为您探测到的、附近最宽敞的地方:沉铜石传送阵。】 赵止戴上罩袍的帽子,推开门走向传送阵,选的是一条僻静的路,沿途没有什么人。 经过廊亭的时候,人越来越多,赵止平静地快步走过,却被一道娇俏的女声喊住,“赵首榜...是赵首榜吗?” 五公主笃定这便是赵首榜。 她听闻今日赵首榜会从边境回来,便早早地在廊亭候着了。 她是皇子皇女中最不受宠的一个,父皇不可能将她指婚给像赵首榜这样的人,她不想像皇姐一样随便得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 昨日她故意往司徒澄儿的宫中送了混有醪糟的糕点,司徒澄儿自幼吃不了醪糟,今日断然是不可能跟着来的。 “公主认错人了。”罩袍下,赵止低声回应,继而往沉铜传送阵处走。 五公主站起身,也没管身后喊叫她慢些跑的随从们,大步地紧跟在赵止身后,自顾自地说,“赵首榜,你去哪里,可否也能带我一起去?” 赵止这次没有回答,加快了脚步。 五公主也不恼,亦步亦趋地跟在赵止身后,但由于宫廷的裙摆过于繁缛,她被自己的衣裳给绊到,眼见着就要往地上摔去。 五公主本能地伸出手,用力地拽住赵止的罩袍。 罩袍的侧面被往下拽,五公主站稳了身,赵止的罩袍却被扯开,露出了钗裙的些许样貌和她没有遮挡的右肩。 “你...”五公主瞪大眼睛,“你...你你怎么穿成这样...你...你你竟然真的是断...断断...” 赵止对着五公主略微颔首,冷淡地把罩袍重新拉好。 身后传来宫人们“五公主殿下!”的惊呼声,五公主无力地瘫倒在宫人们的怀中。 赵止踏上沉铜石的法阵,【瞬移的钗裙】在半空中消散成光点,下一刻,赵止消失在原处。 边境之地的地面震晃感很快传来,赵止用手撑住身旁的榆树,勉强站稳身体,透明的卡牌在半空彻底消陨。 冰凉的触觉掉落在赵止的手背上,她抬起头,发现半空中落下了雪,静悄悄得,却庞然地罩住整个天空。 “宿主,蒸汽之地竟然下雪了,”因果说,“这可是一个永远不会下雪的地方,因为沉铜石的缘故常年炎热。” 赵止的视线透过愈发厚的雪幕看向空旷的远处,“是‘荼’。” “对,”因果说,“‘荼’肯定在蒸汽之地,他来蒸汽之地干什么...” 因果紧张起来,“我现在暂时探测不到‘荼’的踪影,他估计离我们应该不是很近...宿主,我们当务之急还是去找业溟,鬼境的回溯用不了多久,留给我们时间不多。” 赵止站直身体,拢好罩袍,雪不断落在她的肩上,她往榆树林深处的帐篷走去。 走到半途,她的脚踝传来灼热感。 她停下脚步,一团玄雾化为字体,出现在她面前。 玄雾汇成一行字——‘你在哪里?’ 赵止看着这行字略微沉默了片刻,她弯下腰,在榆树枝上抓了一把雪,扯开罩袍往自己的肩头一洒。 雪遇到温热的脖颈和肩头,很快便化为雪水,赵止摘下脚踝上的青铜碎镜,把它紧紧地贴在肩头上,而后在半空中浮空写下一行字。 ‘连弩门,沐浴’。 玄雾出现微弱的震动,没过多久,雾气便缩成一团,如同害羞了一般飞快地遁离。 玄雾消失后,赵止继续往驻扎处走去,她身穿罩袍,在一群人中十分显眼,将士们很快便拦下她,“可有军令?” “没有,”赵止开口,“我是赵止,我想找少君殿下。” “赵首榜?”将士们很快便把拦住赵止的刀鞘放下,他们都目睹过少君殿下对这位赵首榜有多关照,断然不可能有任何不敬之举。 “赵首榜...”其中一位将士迟疑地开口,“能请您把罩帽和面罩摘下来吗?” 赵止摘下帽子,露出自己的脸,将士们垂首放行,护送赵止往里走。 但赵止一走动,便有“叮铃”的声音从罩袍内传来。如若只有一声还好,但“叮铃”声不绝于耳,将士们听闻这赵首榜每走一步,都有铃铛响起的声音,一个个的神情都逐渐怪异起来。 赵首榜罩袍下穿的是个什么样的衣裳,怎么叮铃当啷的? 第131章 他们注意到罩袍之下显然是女子样式的裙摆,脸色越来越怪,对待赵止的态度也愈发恭敬。 目送完赵止踏入少君帐后,将士们无声地对视,谁也不敢讨论少君殿下疑似不同于常人的喜好,他们赶忙远离少君帐,生怕打扰到帐篷内的人。 不愧是少君殿下.... 第六十四章 ◎“疼…”◎ 赵止掀开帘子走进帐篷,业溟却并不在帐内。 帐外的将士说,“少君殿下马上回来,赵首榜你先稍等。”说完后便匆忙离开。 赵止坐到桌前,发现桌上有几幅摊开的画轴,上面全然是人物画。 “宿主,”因果说,“画得都是你...” 画上有笑着的赵止、不笑的赵止、醉酒的赵止、坐在桥槛上的赵止...作画者像是不满意,每一个赵止都画了许多版本。 赵止垂眸看了会儿,而后冷淡地抬起眼。 这冷淡在业溟进入帘中后便立即消融在眼中,“少君殿下...” 业溟显然没想到赵止会这么快又回来了,他略微停顿脚步,而后快步走到赵止身旁,“怎么回来了?” 他的视线扫过赵止的罩袍,“冷吗,穿这么多?“ 赵止的视线不自然地移开,“外面下雪了...” 业溟坐到赵止身旁,慢条斯理地卷起那些散开的画轴,眼神却一直定在赵止身上,他的视线掠过赵止的耳畔,而后又看向赵止的罩袍,似乎要用视线挑开赵止包裹得过于严实的外袍。 赵止像是注意到业溟的视线,耳畔有些泛红地站起,离业溟远了些,“少君殿下,此次我来,是想起一桩未完成的约定,想要快些了结。” 业溟抬眼,“哦?” 他并不主动说那个约定是什么,仿佛在特意等着赵止主动开口。 “之前说过的...”赵止垂下视线,看向四周就是不看向业溟,“我还欠少君殿下...一幅....”她抿唇沉默了片刻,顿了许久后才艰难地吐出剩下的字眼,“私房画。” 业溟卷起画轴的手停顿,却又语气刻意变缓地再次开口,“什么画?” 这次赵止没有开口,她的侧脸如同晚霞一般完全被染红。 业溟盯了她片刻,“今日不画,改日...” 业溟的话顿在了半途,像是卷到一半戛然而止的画轴。 赵止一寸一寸地解开了罩袍,但并没有完全退下外袍,只是半披在身上,却足以让罩袍之内的流苏和银铃露出。 业溟与旁人不同,因神力的附着,他一直能看到赵止少女的本态,所以那些玲珑的曲线,如同山水的线条一样在外袍的遮掩下若隐若现,明明露得并不多,但偏偏愈发引人浮想联翩。 因为之前被雪水打湿过,赵止的肩头还有些红,像是被覆上了一层浅浅的胭脂。 业溟不再说话,他盯着赵止的眼神愈发幽深,且些许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 赵止试探性地往业溟的身旁走近了些,每靠近一步,“叮铃”声便会响起。 “叮铃”“叮铃”“叮铃——” 这些声音下,业溟的耳根处缓慢地爬上一抹不易察觉的红。 他重新看向赵止,眼神却只定在赵止脖颈以上的位置,“你...” “少君殿下,”赵止的声音放低,“不在这里画好么?我想换一个地方画。” 业溟再次开口,声音变得比以往更低沉,“你想去哪里画?” “我想回寻顷门,”赵止说,“在那里我比较安心。” 业溟并没有回答,于是赵止继续靠近他。 “叮铃”“叮铃”... “少君殿下,”赵止走到业溟跟前,抬眼盯着业溟,“你...不画了么...” 她的语气变得有些放松,“那既然你不画了,我们的约定便如此作罢,这私房画的约定就当是完成了,以后便不要再提了。” 说完后赵止的嘴角浮现卸下重担的浅笑,她拢好外袍,转身便要离开。 才走出没几步,赵止的腰身被身后的业溟揽住,业溟弯下腰从背后抱住赵止,但视线还是避开赵止外袍下的轮廓,声音有些喑哑,“我画...” 帐篷内传来“叮铃”“叮铃”的声音,赵止被拦腰抱起,完全陷入业溟高大修长的身影中。 业溟抱着赵止往室内走,四周的景物却随着他的走动而不断变化,下一刻,赵止置身于寻顷门中、成化阁内的庭院。 “宿主,”因果松了一口气,“我们终于出来了!” 脱离了蒸汽之地的影响,因果很快便连接上了数据,“宿主,我的数据全部恢复了,所有的道具全都能使用了,你现在需要什么道具吗?” “不需要,”赵止在神识内冷静地开口,“我想升级你的道具库和数据。” “整体吗?”因果从来没有考虑过升级自己,“那可是要花一笔庞大的好感值...” “如果只是单个升级神祇的卡牌,也许十点好感值左右便能勉强升级,但如果是升级我,那十点好感值就远远不够了。”因果说,“以我现在的数据,升级起来起码二十点好感值起步。” “升级到你在蒸汽之地可以保持原本的状态。”赵止说,“这个缺陷必须修复好。” 因果探查数据库,“这、这可能需要...六十点好感值,但如果我自身升级的话,三张神祇卡牌都会随之升级,到时候就不会再出现宿主你被卡牌传送到奇怪的地方的这种情况...不过宿主你再想想,六十点好感值可不是什么小数目,虽然你现在的好感值积累还算多...” 第132章 “升级。”赵止言简意赅地说。 “好的,”因果慎重地点头,“升级需要时间,给我两天时间,我会将整体提优到最佳化。” 透明的面板顶端浮现【升级中,部分功能已冻结】的字样。 赵止从业溟的怀中离开,双脚落地,外袍略微散开,业溟抬起手,立马把赵止褪至肩处的罩袍重新拢回去。 “少君殿下,”赵止抬起头看向业溟,“我先回房再换身衣裳,而后我喊你进来作画。” “换衣裳?”业溟的耳畔响起银铃声,眼神有些幽深,“还有其他衣裳么?”她现在穿着的衣裳,布料还不够少么...还有更少的... 不知道业溟想起了什么,喉结略微滚动了一下。 “既然是私房画,”赵止温和而略带羞涩地开口,“当然是要换衣裳的,少君殿下请稍等。” 赵止快步走回室内,关上了房门。 她坐到桌前,很快地拿出一张宣纸,在上面写下一行字。‘秦司术师兄已归,在成化阁中’。 片刻之间,宣纸折成纸鹤,被攒动的光电托举住,很快地飞出纸窗,往更高处飞去。 赵止的视线往窗外顿了一会儿,她站起身,褪下外袍,换上新的衣裳。 当赵止再次推开门的时候,背靠廊亭之下的业溟几乎立马抬起了眼。 赵止的身上不再响起银铃声,她束起发,踏出门槛时,再次变成了平日里玉面阎王的成化门少主。 她抬起眼,看向业溟的视线里有些歉意,但并不多。 业溟站直身,眼看着就要向她走来,门庭外却响起一众人的脚步声,急急忙忙的,仿佛怕走慢些,门内的人就要跑了似的。 “少门主,”随从们快步前来禀报,“寻顷门掌门携众长老前来拜访。” 掌门人没到,声音先到了,“司术竟真的回来了么,昨日我还想着若是有他在,这剑诀肯定有更好的解法,没想到今日便回来了,实在是可喜。” 见到业溟后,掌门和长老们纷纷包围住他,一个个拿着手中的剑谱,神情激动地问起剑诀。 业溟虽然被人层层包围着,但视线还是穿过人群,准确而紧紧地盯着赵止,像是在无声地质问着赵止。 赵止温和地颔首,无声地用口型比出一句“抱歉”。 “对了,”掌门拿着手中的剑谱问道,“你这次是为了什么回来的?” 业溟盯着赵止离开的背影,“被某个小骗子,给骗回来的。” “那我岂不是还要感谢那位骗子了,回来得极好,”掌门说,“最近门下弟子修炼阻滞,你不如帮着立一些剑诀和修炼日程,他们若是知道日程和剑诀都是你定的,必定会更加勤学苦练。” 赵止走出成化阁后,因果在她的神识内开口问,“宿主,你这样做,等会儿业溟又来找你怎么办,你真的要被画那个...私房画么?” “不画。”赵止简短地回答,“不会有好感值增加的。” “......”,因果说,“那你现在怎么办,业溟解决完掌门那边的事,肯定很快就来找宿主你的。” “嗯,”赵止在树荫下停下脚步,阳光透过树叶之间的缝隙映照在她的侧脸,“所以我要去一个业溟查探不到的地方避一避。” “去哪里?”因果问。 “鬼境。”赵止说。 “确实是个解决办法...”因果说,“但现在由于在升级中,没办法启用通往鬼境的阵法,再加上殷至现在也不在鬼境,而是在蒸汽之地,所以宿主你只有可能自己前往鬼境,虽然你的修道灵力很高,但鬼境万里之远,你可能还是需要两三天才能到达...” 因果继续说,“这两三天期间,只要宿主你还在云界之内,业溟肯定能很快便能找到你。” “我知道,”赵止说,“所以我不会自己去。” “那宿主你要怎么去?”因果好奇地问。 赵止沉默不语,只是静默地往自己在寻顷门的另一处住处走去。 万里之外的蒸汽之地中,鬼侍卫们已然施展完回溯之术,血滴之上,逐渐浮现出人影。 人影震晃,光影模糊,气息之间,赵止的身影出现在光影中,但也只有她一个人。 殷至坐于高位,看着画面中的赵止。 光影中,赵止冷淡地提着连弩剑,带着身后的连弩门弟子深入边境之地,斩杀了许多阴兽。 血溅在赵止的侧脸上,她也只是略微擦拭了一下,而后面无表情地继续往前走。 殷至的手指轻轻地敲了敲椅背...自家的小石榴,在外面看起来完全不像在他身边那么黏人。 在看到赵止直接用剑鞘挡住一个往她身边靠的女弟子后,殷至的脸上浮现出不明显的笑容。 浮在半空中的青铜杯转了转鬼眼珠子,他毕恭毕敬地摊开《止止图鉴》,拿起毛笔。 在回溯的光影中,它看到了一个崭新的石榴小妖...不对,现在不是小妖了...反正看起来与平日不同。 青铜杯在图鉴上一笔一划地写字:为人坚韧,能忍常人无法忍受之痛。 回溯的光影消失后,血珠也随之陨灭,鬼侍从们低着头告退,帐篷内的压迫感松落开许多,这让青铜杯感觉自家主上的心情明显好了不少。 殷至垂眸看向玄简,看到半途兀然抬眼,看到腰间发亮的青铜碎镜后,他立马摘下。 第133章 下一刻,青铜碎镜便投射出另一面的图景。 “世子殿下...” 殷至抬眼,看到的便是赵止可怜巴巴的眼神,泛着些许泪光。 图景中,赵止趴在床榻下,身上披着一半在床榻上、一半在床榻下的被褥,头发散开,整个人看起来毛茸茸的。 看到赵止并没有受伤后,殷至周身疾速运转的神力逐渐褪下,他似笑非笑地看向赵止,“怎么了?” “世子大人,你不是说如果我有什么事,都可以来找您吗...”赵止艰难地从床榻下爬起来,委屈地用被褥包住自己,“我睡得好好的,突然从床榻上掉下来了,好疼啊...” 像是怕殷至不相信,赵止把青铜碎镜凑近自己,“世子大人,你看,我的脸都摔红了,要是砸得再重些,说不定我的牙都快没了。” 赵止委屈地皱起鼻子,像极了一个急切寻求主人安慰的幼兽,“世子大人...” “嗯?”殷至嘴角有不明显的笑容。 “疼...”赵止可怜巴巴地低下头。 青铜杯看了一眼青铜碎镜中的赵止,又看了一眼图鉴上、它刚刚写下的“为人坚韧,能忍常人无法忍受之痛”。 青铜杯:...... 第六十五章 ◎“止止真是小气。”◎ “那要怎么办?”和赵止说话的时候,殷至的声音比以往轻了许多。 他的视线落在赵止蜷缩在床榻边的身影,手指微不可见地动了动,像是要去捋镜内之人看起来毛茸茸的头发。 听闻世子大人此言,赵止亮起眼睛,她努力压下嘴角让人很容易察觉出来的笑意,“世子大人...我想去鬼境,之前在蒸汽之地,我都好几日都没有睡过好觉了,现在回到寻顷门,却又睡得不踏实...鬼境,”赵止湿润的眼睛珠转了转,“鬼境的床榻多软啊。” 她抬起眼,再次看向青铜碎镜内的殷至,“世子大人...我想回鬼境,想回鬼殿....” 青铜杯被此石榴拉长的尾音吓得杯身一哆嗦,它再次执笔,把“为人坚韧,能忍常人无法忍受之痛”划掉,一笔一划地重新在下面写上“心性摇晃,能夸大常人感受不到之痛”。 写完后,青铜杯觉得自己如同一个尽职尽责的史官,得意地抬起眼...对上殷至看向它的阴沉目光。 青铜杯吓得一哆嗦,立马又低下头,重重地把自己尽职尽责的记录给划去,“失误、失误...” 《止止图鉴》的最后一行字被划掉,青铜杯哆哆嗦嗦地在末尾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描了一个石榴色的桃心。 赵止见青铜碎镜对面的世子殿下也不说答应,也不说不答应,便百无聊赖地把下巴搁在床榻上,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揪着被褥上的锦纹。 “如此舍不得这被褥,”殷至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是准备也一同带去鬼殿么?” 赵止惊喜地抬起头,眼睛“唰”得便亮了,像是看到了来接自己的主人,“世子殿下...” “宿主!”升级中的因果惊讶地说,“殷至竟然真的直接来接你去鬼境了!” 殷至弯下腰,把赵止连人带被褥抱到自己的怀中,玄色神力的笼罩中,殷至抱着赵止回到鬼境。 鬼殿屋檐下的灯笼一盏盏亮起,灯笼中的精美版画在灯笼中缓慢地转动,光影在转动中折射到鬼殿的墙面上,如盈盈流水,顺墙而流。 赵止轻笑了几声,抱着殷至的脖子往殷至的怀里钻,“世子大人,您真好...” 她的手在殷至的怀中乱动,动着动着,像是怕冷一般,赵止把自己的手探入殷至的衣襟中,不轻不重地摸了摸,“世子大人,你的身体比我的硬好多啊...” 殷至停下脚步,立马抓住赵止往他怀里钻的手,眼神中浮现出些许晦色,他扯开赵止包裹着的被褥,看向赵止露出的脸。 殷至伸出手,捏了捏自家石榴的脸颊,仔细地看了看,发现赵止除了脸红了些,没有任何异常。 “喝酒了么?”殷至问。 赵止哈了一口气,“没有啊。” 说完后,赵止又笑得弯下眼睛,继续紧紧地挨在殷至的怀中,“许久没有喝甜甜的果酒了,今日回到鬼殿,世子大人一定要请我喝...” 殷至抱着怀中的柔软和温热,不易察觉地扬起唇角,“今日为何如此开心?” “因为见到了世子大人你啊...”赵止说,“而且还和世子大人一起回到鬼殿了...” 赵止的耳畔响起几声好感值增涨的声音。 殷至把赵止抱到内室的床榻上,垂眸看向她,“刚才说疼,哪里摔着了?” “疼...”赵止转了转眼睛珠,像是在思考人身上有哪里能被摔疼,“都疼,哪里都疼...” 殷至已然用神力查探过赵止的身体,知道并没有任何伤口,于是语气似笑非笑地问,“有多疼?” 赵止牵着殷至的衣袖摇了摇,“比一般疼多一点的那种疼...” “那怎么办?”殷至的语气如同在哄一只说假话骗糖的幼兽。 赵止沉默起来,她略微皱起鼻子,认真地思考起要怎么办,过了一会儿,她又摇了摇殷至的衣袖,“世子大人如果亲一下我的脸,也许我就不疼了...” 说完后,赵止小心翼翼地抬起眼,像是在观察世子殿下有没有信她编出的话。 “亲哪里?”殷至盯着赵止。 赵止略微红了脸,伸出手指,轻轻地在自己的右脸上指了指。 第134章 殷至伸出手,指节分明的手捋起赵止垂落在侧脸的长发,他的手略微捏起赵止的脸颊肉,“说是睡不好,但看起来却像是养胖了些。” 赵止听到“养胖”这两个字,惊得眼睛都瞪圆了,立马反驳道,“我没胖...” 话没能说完,赵止嘴中的言语变成一句“唔”,殷至的唇盖在她的唇上,深深地吞入她的呼吸。 赵止吓得往床榻里退,却被殷至用手抵住后背,继续加深这个吻。 “滋滋”的声音响起,赵止脑海内的因果给外界打上了马赛克,害羞地躲进赵止的神识里。 一吻过后,赵止的脸变得比石榴还红,她捂住被亲红了的嘴,“世子大人...你、你耍赖...明明说好了是亲脸的,”她把嘴捂得更紧,“你怎么能亲我这里?” “为什么不能,”殷至盯着赵止的嘴唇,“止止适才把手探进我衣领的时候,我都没说什么。”他的手揽着赵止的腰,不让她躲到床榻上去,“止止真是小气。” “没有...”赵止闻言脸更红了,“我不是故意把手伸进去的,我只是太高兴了,然后手又有些冷,就顺其自然地探进去了,我一开始还以为是被褥...” “嗯,”殷至看着她,“止止是冷,不是故意的。” 听着殷至明显不信的语气,赵止有些恼羞成怒地开口,“世子大人,我是不小心把手钻进您的衣领中,但我发誓,我绝对没有任何其他的心思...” 她抬起眼,懵懂而坦然地和殷至对视,“我只是想起狐狸和书生的那些话本,好奇男和女之间到底有什么不同...我今日算是见识到了,男女之间也没有不同,只不过世子大人比我的胸膛硬了许多罢了...” 殷至一愣,床榻边的气氛变得愈发粘稠起来,赵止抬眼看向他,“世子大人,话本上从来都不会明写这些,画的小人画儿我又看不懂,不如你来告诉我,男子和女子之间,到底还有什么不同?” 殷至看着赵止纯澈的眼神,耳根却不易察觉地变红,他家未经人事的石榴到底在说些什么... “不如这样,”赵止低头看向自己的衣领,“刚才我不小心将手探入世子大人的衣襟中,世子大人,你也探一回我的,我们比对比对,就算扯平了...” 殷至眸子一缩,他弯下腰,猛得吻住赵止,将赵止嘴中愈加危险的话都吞入唇中。 这石榴什么都不懂,却什么都敢往外说,这要是再说下去,他可忍不了了。 赵止不明白为什么世子殿下又来亲她了,只觉得这个吻比适才的还要密不透风,刚才她还能在世子殿下的怀中象征性地挣脱一下,现在她被牢牢地扣住腰身,连个喘息的机会都不能再有。 她闭上眼睛,有些缺氧地软下身体。 鬼殿之外的树叶在风中簌簌翕动,光和影在缝隙中交融。 万里之外的寻顷门中,全门上下所有弟子,打眼看上去都像是瘦了好几圈,一个个得都顶着黑眼圈,看到彼此后,不约而同地问出口。 “师兄,你也差些走火入魔了?” “师弟,那剑诀你也练吐血了?” 自从秦司术的剑诀被掌门宣发给众弟子后,弟子们越发勤学苦练,晚上做梦的时候都在比划剑法。 剑诀能反应持剑者的修为和心境,诸位弟子拿到剑诀后,纷纷为其中凌厉的杀伐之气震惊,一是感叹秦司术师兄心境之高,他们无法参透;二是感慨师兄写出此剑诀的时候肯定心情不好,杀气几乎要透过剑诀扑到他们脸上。 此剑诀的火气尤其大,非常人能耐受,全门弟子练得如同被架在火中烤,有的断了本命剑,有的在不断吐血,就连掌门都练得流出了鼻血。 全门弟子受剑诀的影响,不仅上火,且脾性也显得不耐,经常会在剑诀练习之后发生恶性切磋事件。 主峰上,陈拂温和其他弟子一起修炼剑诀,喉咙中一痛,也忍不住吐出血来。她立马捂住自己的嘴,生怕别人发现她也受剑诀的影响、吐了血。 她腰间并没有像往日一样缠着火印纹腰带,因为仙人鬼火们去办事了。 没了仙人鬼火们的庇护,陈拂温便不能再发挥出火灵力,她并不是云界的修道之人,练习剑诀的反噬只会比其他人大。 “拂温师妹,”有一位熙和门的弟子看出她的不适,“你不是火灵根么?按道理说练习这个剑诀,应该是所有灵根中受到伤害最小的,但你现在看起来怎么像是被反噬最严重的?” 其他弟子也纷纷看向陈拂温。 陈拂温艰难地笑了笑,忍住喉咙中不断想要往外涌的血,“可能...可能是因为我最近身体不适吧。” 其他弟子半信半疑地看着她,看到陈拂温的佯装镇定的笑容后,这才移开眼。 陈拂温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沉下脸色,也不知道那些鬼火仙人们...进展可还好...这一次,真希望他们能彻底让赵止从世子殿下身边消失。 赵止在寻顷门内的两处住处中,都被仙人鬼火们的仙力给悄然渗透。 鬼火从屋檐和墙之间的缝隙内垂入室内,仙力开始扫荡起一切看起来可疑之物。 那石榴姑娘那么强,他们甚至怀疑起赵止也跟他们一样,是仙界中人,但他们用仙力探了许久后,依旧没有发现半点仙力的痕迹。 但并不是没有半点收获。 第135章 其中一个仙人鬼火托举起一个精致的琉璃瓶,“你们看这个。” 在光的照射下,琉璃瓶中的液体如同彩霞一样熠熠发亮,透出不同色彩的光,且光影不断变化。 其他仙人鬼火们眯起眼睛打量,“此物精良,倒是有几分仙品。” 另一个仙人鬼火道,“我见过这个琉璃瓶,这是春许宫中的精供之物,唤作‘搅池引’,乃双修辅佐之物,春许宫中,只有门主和少部分掌事者才有资格用这‘搅池引’。 “既然是只有门主和掌事者才能用的精供之物,那小女娃又是怎么获得的?” “这我便不知道了,这石榴女娃能拿到此物,不管用了什么法子,着实有几分本事。” 几个仙人鬼火们盯着琉璃瓶中的搅池引,思绪定在‘双修’这两个字上,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一个成人之美、一箭双雕的办法。 第六十六章 ◎药性加强。◎ 仙人鬼火的围聚中,盈盈仙力不断涌向透明的琉璃瓶,不一会儿,如同彩霞一般的液体中,多出了一个不明显的仙力气泡。 “我在里面加了月老的天赐良缘,”其中一位仙人鬼火说,“现在这瓶搅池引,已然绑定了那个石榴小女娃,会对她见到的第一个命定之人起效。” “第一个?为什么说是第一个,难不成她不止一个命定之人么?”另一位仙人鬼火问。 “我用月老的罗盘推算过,她的命数与旁人不同,有三个命定之人。”那鬼火说,“其中也包括转世的世子殿下。” “那如果她见到的第一个命定之人就是世子殿下怎么办?” “放心,”那仙人鬼火说,“我已经在琉璃瓶中种下禁制,只会对除了世子殿下的其他人生效。” “自动起效?”其中一位仙人鬼火说,“这样会不会不太合适...原本这搅池引只有辅助双修的作用,现今有了我们仙力的介入后,药性增强,就算是不想双修也得双修了...如若那石榴女娃遇到了不想双修的命定之人,怎么办?” 其他仙人鬼火们纷纷摇头,“既然是命定之人,必定都是愿意双修的。” “是啊,这也算是促成一段天赐良缘了。”另一位仙人鬼火说,“此番良缘,只要与世子殿下无关便好,世子殿下是要回归神位的,不能被任何世间人所牵绊。” 万里之外的鬼殿里,仙人鬼火们所谈论的世子殿下正拿着绸巾给坐在窗前的赵止擦拭头发,神色依旧淡漠阴沉,但手下的动作却称得上轻柔。 窗外的槐树上垂落着几缕藤蔓状的鬼火,正“噼里啪啦”得在夜色中烧着热气。 赵止坐在桌前,她刚沐浴完,脸庞泛红,眼睛也如同蒙着层水雾般湿润。 她垂眸盯着桌上的棋局,自己和自己对弈,努力把同色的棋子连成五个。 适才她说渴了,桌上便备上了各色果酒。 赵止专注地下棋,殷至拿起桌上的果酒,放到赵止的嘴边。 赵止低下头,如同小鸟一般啜着杯中的果酒,一口一口得,喝得十分慢。殷至也不着急,他耐心地举着白瓷杯,垂眸看着赵止慢悠悠地喝果酒,果酒把她的嘴唇染成绛红色。 赵止一边观察棋局,一边就着殷至的手喝果酒。 殷至的眼中升上一抹不明显的笑意,就在赵止再次低下头的时候,殷至手中的白瓷杯消失,赵止的嘴略张开,含住的不再是杯口,而是殷至的指尖。 “嗯?”赵止垂眸发出疑惑的声音,但并没有松开嘴。 她忽而笑起来,像是发掘出什么新奇事物一般,眼神中升上些许狡黠。 赵止低下头,直接用小巧的牙齿作力咬住嘴中的手指,舌头若有若无地蹭过殷至的指尖。 十指连心,湿润的温热从指尖处传来。 殷至一愣,他的眸色转暗,避开的眼神像是在压抑着什么,他不自在地收回了手。 他家的石榴却像是半点没有意识到气氛的变化,自顾自地拿起桌上的白瓷杯,再次慢慢地喝起果酒。 好感值增加的声音不断在赵止的耳畔响起。 在鬼境的这两天,赵止获得了不少的好感值。 第三天到来的时候,殷至让鬼侍卫护送赵止离开鬼境。虽然赵止命数中的灾祸已然被他给点化殆尽,但命数刚被修复完,最近还是不能频繁与他相见,要不然,那些灾祸又会潜移默化地从枝脉中长出来。 为了防止自家黏人的石榴失落,在赵止离开之前,殷至用不自然的语气说,“若是想见我,可以用青铜碎镜来找我。” 赵止笑着说好,转身离开的身影看起来却有些没心没肺,让殷至盯了许久。 回到寻顷门后,赵止再次变成玉面阎王的成化门少主,回成化阁的路上,不断有弟子恭敬地向她问好。 一群女弟子偷偷地来看赵止,她们听说过段时间赵止就要离开寻顷门去往其他门派,都有些不舍。 赵止并没有准确说自己什么时候会走,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她在云界的落脚之地,向来是随着‘荼’定的。 过段时间,等‘荼’找到他需要的东西,他肯定会离开寻顷门,去往另一个地方。 在回成华阁的路上,因果一直很紧张,生怕业溟会突然出来,把自家的宿主抓去画私房画。 但过了会儿,因果意识到自己已经升级完毕了,于是开启比以往更精准的探查网,“宿主,业溟不在云界,他回蒸汽之地了。” 第136章 “嗯。” 赵止回到成化阁中,业溟果然不在,但她的内室里有业溟给她留下的物件。 她推开门,一直趴在房梁上的铜蜻蜓慢悠悠地飞下来,发出“兹拉兹拉”的声音。 铜蜻蜓飞到赵止的身前,在齿轮的作用下,错位、组装、变形...最后变成一张铜纸片,纸上有用金砂刻出的字,写得十分遒劲—— “小骗子,来找我。” 第一行上的“小骗子”三个字被刻得十分深重,从字迹中就能看出落笔之人不怎么心平气和的心绪。 但第二行的字显然轻了许多,两行字之间似乎是隔着一段时间的。 “来找我,不会逼着你作私房画。” 赵止看完后,神情平静地放下沉铜纸,问因果,“你现在能查探到业溟具体在蒸汽之地的哪处吗?” “虽然没办法具体定位,但比升级前缩小了许多范围,”因果说,“业溟在蒸汽之地的主城,推测为少君殿中。” 因果问,“宿主,你是想去找业溟吗?” 赵止没有回答,她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沉默了片刻,她的视线瞥见角落里摆放着的、之前春许宫少门主送给她的琉璃瓶。 琉璃瓶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出不同颜色的光。 赵止的视线定了会儿,她伸出手,把琉璃瓶放到手心中。 “宿主,”因果有些惊讶,“你是要用这瓶搅池引吗,你要对哪位神祇用啊?” “没想好,”赵止说,“先带着。” 她说,“有段时间没见到‘荼’了,你现在能探查到他的踪迹吗?” 因果再次使用起升级过的探测功能,没过多久它开口,“数据显示的是蒸汽之地,但具体在哪个方位探测不出来...这表明他现在所处的地方比较僻远,很有可能是在深林、或是在边境之地这些地方。” “他的眼睛什么时候会恢复?”赵止问。 “这我也不能确定,因为我无法知道这位神祇到底是用什么样的方法在治疗自己的眼睛,”因果说,“这属于神领域的问题了,我们是无法探寻的。” “宿主,”因果担忧地说,“你在‘荼’那里的好感值很高,但并未达到满值,我们还是不能松懈,如果他突然恢复双眼,那么回归神位的祂,不可能再留恋任何一个世人。” 赵止略微颔首,“现在第三张神祇卡牌可以稳定使用了吗?我想去蒸汽之地。” “能了。”因果抽出第三张卡牌,“正好此次去蒸汽之地,也能测试下系统是否已然升级到能屏蔽沉铜石的影响。” 透明的第三张卡牌散发出金色的光芒,赵止的身影被笼罩在光亮中,下一刻,成化阁的内室中,已然没有任何人影。 赵止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身处榆树林中,不远处便是在主城的城门。 “宿主,数据没断开,道具库也能正常使用,”因果说,“看来六十点好感值确实有落到实处。” 因果一个一个地尝试所有的功能,“现在也能成功地撤下宿主你身上的视觉障碍了。” 撤走视觉障碍后,赵止从榆树林中往外走。 城门口停靠着许多辆高大的马车,马车壁刻有象征皇家的盘兽纹,侍卫们围在马车旁,不让周围的寻常百姓靠近。 赵止不紧不慢地走到人群旁,等待着进城门。 司徒悦然掀开马车帘子,随意地往外看,却一眼便看到了人群中的赵止。 侍立在她身旁的女官忍不住说,“公主,这女子长得可真是出挑啊,不仔细看,就跟幅等人高的画似的...穿着打扮也不像是境内之人,估计是境外的修道之人。” 司徒悦然眯起眼睛看向赵止,她怎么看都觉得这人长得十分眼熟...但又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见过。 听完女官的话后,她冷不禁地想起国师有关命定之人的话...少君殿下的命定之人,似乎就是个境外之人... 司徒悦然皱起眉毛,心中猛然一跳,总觉得忐忑不安。 这女子的相貌...司徒悦然紧握起手中的手帕...虽然她心中不想承认,但此人看上去确实像是少君殿下会留意的相貌。 “来人。”司徒悦然出声。皇宫禁卫赶忙走到马车旁。 “看到那个人吗?你带几个人追过去...”司徒悦然说,“别让这人有机会进城门。”停顿了一会儿后,她特意加了句,“处理得干净些。” 禁卫点头,知道公主这是吩咐他杀了那人的意思,他们一行人穿梭人群,很快便追过去。 赵止走离人群,脚步依旧不紧不慢,身影却很快地遁入榆树林中。 之所以离开,是因为因果在她耳畔提醒了马车内外的动静,司徒悦然说的那些话她通过因果听得一清二楚。 赵止停下脚步,她抬起手,掀开垂落在她眼前的枝桠,再次抬眼时,又变成了外人眼中的成化门少主。 禁卫们匆匆忙忙追到榆树林,脚步声杂乱,他们环顾四周,见到林中有一道修长的身影,立马追过去。 人真到了眼前,他们却一个个停下脚步。 其中一位禁卫最先反应过来,“赵...赵首榜,您怎么在这里?” 禁卫们见是赵首榜,纷纷开始行礼,毕竟是未来的驸马爷,谁也不敢不敬重。 赵止略微颔首,“你们在找谁?” “没...”几个禁卫眼神闪烁,“没有在找谁。” 第137章 赵止并不追问。 回到主城后,因果本以为宿主会去找业溟,但赵止没去少君殿,而是直接回了连弩门。 她走到连弩门内的沉铜石阵法中,和其他准备去试炼的弟子一起,等待着阵法开启。 “宿主,你为什么要去边境之地?”因果好奇地问,“不去找业溟吗?” “不急,”赵止说,“我最近一直在想,为什么业溟对我的好感值很难增涨,隐隐约约有了一些思路。” “是什么?”因果问。 “不确定的事先不说,”赵止说,“能确定的是,就算我现在去找业溟,好感值也不会增涨。” “那宿主你去边境之地干什么?”因果问。 赵止走到沉铜石的正中央,“去找‘荼’。” 边境之地很大,阵法传递的地方向来是不定的。 当阵法的浓雾散去后,并没有响起号角声、亦或是巨兽的咆哮声,地面也没传来震晃感,四周不再是一望无际的荒原,而是高大的城墙和建筑。 赵止置身于空旷的殿楼中,四周拱门林立,无法分辨哪处是往外走的,哪处又是往内走的。 “宿主,我探测完数据了,”因果说,“这里是边境之地北境处的城池,有相对密集的人口,这里的居民善战,民风与主城差异十分大。” 拱门外,传来阵阵脚步声,似乎有许多人站在四面八方的拱门外。 赵止往外走,这才看到人影。 这些人穿着斜式的披帛,围在一个个柱子旁,用手指捋起瓶瓶罐罐中的青汁,往自己的脸上涂抹花纹,先涂脸庞,而后涂眉心,花纹的走向看起来像旧式纸窗的纹路。 每个柱子旁不仅摆放着瓶瓶罐罐,还有一根根粗大而长的白绳,绳体不断往半空延申,赵止的视线沿着白绳往上看,发现这些绳子都通往高大殿楼的拱顶,牵连着拱顶上静默飘动的帛罩。 因为帛罩一直飘动得没有声音,赵止没发现原来拱顶其实是镂空的,一大片的帛罩覆盖在其上,严严实实,帛罩和拱顶之间没有半点缝隙。 帛罩上也有青色的花纹,远远得看过去,像是有个青花瓷盘盖在了殿楼上。 “宿主,这里的居民有自己的一套宗教信仰。”因果解释道,“不过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出去到其他地方找‘荼’吧,可以先用道具库里的...” 因果的话还没有说完,那些涂好青汁花纹的人们抬起手,一个个拉扯起柱子旁的白绳。 每个柱子旁的人群都作力,拱顶的帛罩“哗啦”得被掀开,如同潮水一般,一瞬间往外松落,露出大亮的天际。 霎那之间,庞然的雪从拱顶落下。 赵止站在殿楼中央,雪几乎在片刻间裹向楼内的每个角落。 而人群中则是传来欢呼声,赵止抬起眼,看向漫天的雪花。 殿楼四处的门也被打开,赵止顺着人群走出去,踏入几乎能淹没脚踝的积雪中。 “此乃神迹,”其中一个人抬起双手朝天空说,“这都是因为圣子的降临。” “蒸汽之地四季炎热,若不是因为圣子的到来,我们怕是永远都看不到如此圣景了,”另一人说,“雪封住巨兽通往城内的路,已然好几天没有阴兽来袭。” 人群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圣子赐福”,其他人也跟着齐声喊“圣子赐福”。 气氛在喊叫声中变得有些神叨叨的,有几个孩童滚入雪中,开始嬉戏玩闹起来。 一个站得靠近赵止的青年男子说,“圣子赐福虽好,但长老们却说,圣子过不了几天就要离开了。” 另一个年长的捋了捋自己的胡须,“所以我们要尽快为圣子找到圣女,才能让他留下来。” “如果他还是不留下来呢?” “圣子慈悲,”那人说,“我们可以央求他和圣女结合,为我们留下新的圣子。” 第六十七章 ◎此阵在圣籍上的名字唤作【结合】。◎ 雪窸窸窣窣地从半空中往下落,周围的人群往外跑,赵止站在原处,漫天的大雪中,她的神色看起来有些迷茫。 “宿主,”因果问,“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赵止抬起眼,用手接住飘落的雪花,“大雪封路,这么大的雪...那位神祇该是已经恢复了多少神性。” 风中带着雪气,冷得如同刀一般往人的脸上刮。 赵止穿得很 少,再加上没有灵力护体,她抬起手捂住自己的嘴,低声地咳嗽了一声,身体微弱地颤动。 还没等她裹紧外袍,一把伞出现在她的头顶。 指节分明的手撑着伞,高大修长的身影走到她身后。 赵止有些怔愣地往后看,对上‘荼’隔着白绫的视线。 如寒冰,如深潭,如这漫天的大雪。 ‘荼’的双眼看起来并没有恢复,但周身的压迫感,却越来越让人被冻得彻骨。 从雪的厚度就能看出这位神祇内心的寂静,赵止觉得,大雪不仅封住了通往北境的路,还有‘荼’心中的七情六欲。 “白绫仙君...”赵止看着‘荼’,看上去像是被冻得反应不过来,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你怎么在这里...” ‘荼’不言,只是给赵止撑着伞,无言地将赵止带入另一座巍峨的殿楼内。 殿壁纯白,看起来有些晃眼。 第138章 殿楼内跪着一群人,‘荼’经过他们时,那群人跪得更加贴近地面。 “白绫仙君,”少女看着地上的人群,语气透着些害怕,“这些人是谁...他们为什么要这样跪着?” ‘荼’的视线并没有看向赵止,“他们认为我是圣子,即使我否认,却依旧要供奉我。” ‘荼’继续带着赵止往殿内走,对地上跪着的人群并不关心。 “宿主,”赵止神识内的因果说,“你看这第一张神祇卡牌。” 透明的卡牌出现在只有赵止能看到的面板上,卡牌的顶端隐隐约约结出冰纹,冰纹下显示出几行小字。 【遗失的双眼寻回中】 【神性复苏中】 而卡牌上的好感进度条又被镀上了一层冰,好感值被冻在厚冰内,停滞不前。 殿内过于冷,趴在地上的信众们瑟瑟发抖,但‘荼’不说话,他们便一直跪着,地上的寒气往骨头里钻,有些人的脸上已经泛出不正常的潮红。 “白绫仙君...”赵止用手牵住‘荼’的衣袖,“你能跟这些人说些话吗...他们看起来好冷的样子。” ‘荼’停下脚步,垂眸看向赵止。 他停下的目光,甚至让赵止开始怀疑‘荼’是不是已然记不起她是谁。 ‘荼’的语气很冷漠,“好。” 他转过身,对着跪在地上的人们说,“起来。” “圣子赐福。”一群人并没有站起来,而是由匍匐的姿势改成上半身立直的跪坐。 “我不是你们的圣子。”‘荼’说。 “圣籍上说过,拥有这座无人殿楼、并会给北境带来冰雪的人,”信众说,“便是圣子。” “我只会在这里留三日。”‘荼’说,“我已经找到了我的东西,这三日是我对北境的报酬,与你们无关。” 信众们像是听不懂‘荼’说的话,依旧说,“圣子赐福。” 信众中,只有两三个人是站着的,他们年龄偏大,一看便是北境权高位重的长者。 其中一位长者恭敬地向‘荼’问道,“请问您身旁的这位女子,是您亲自挑选的圣女吗?” 赵止有些疑惑地指向自己,“你们说...我?” 众人快速地看了赵止一眼,视线并不敢多停留。 就这一眼,几乎所有人都笃定这便是圣籍上所说的圣女,她看起来跟圣子太过于般配了。 信众们一直无法想象什么样的人才配得上站在‘荼’身旁,见到赵止的第一眼,终于不约而同地想道...原来如此,就应该如此。 ‘荼’开口,“她不是。” 长者继续问,“那请问她是您的谁?” 信众们都紧张地等待着答案,他们都在心中祈求...千万不能有血亲关系。 如果有血亲关系...那么他们将没有办法用圣女为由,留住圣子了。 “是您的妹妹吗?”长者问。 “不是,”‘荼’开口,“只是认识的人。” “只是认识的人?”听到答案后,因果不服气了。 因果作力砸起好感度进度条上的冰块,“怎么就只是认识的人了!” 此话落下,赵止却没有半点反应,纤细的睫羽掩盖她眼中的冷淡。 因果不禁好奇地问,“宿主,你不害怕好感度被冻没了吗?” “嗯,”赵止说,“我在想一件事。” “什么事?”因果问。 赵止冷静地说,“我在想该怎么让他们的圣子喝下这瓶药。” 因果:....... 在赵止和因果都没有注意到的乾坤袋中,透着彩霞之色的琉璃瓶开始不断涌起如同鬼火般的气泡。 “圣子殿下,”信众们说,“请原谅我们刚才派人布置了您的住处,我们听闻您带着一位友人前来,便又添置了一些用物。” ‘荼’略微颔首,信众们如同潮水一般褪下。 他们走到殿外后,才略微大胆地松了口气,开始搓起他们已经被冻僵的身体,而后沉默地面面相觑。 沉默了许久后,其中一位长者长叹一口气,“希望圣子殿下不要怪罪我们,这是圣籍上所说的宿命,我们必须这样做。” 他们看向殿楼,偌大的殿落下,银白色的阵法光亮熠熠发光,这便是他们所说的‘擅自添置’。 他们根据圣籍的指点,在殿楼下,以冰雪为基,画下阵法。 此阵在圣籍上的名字唤作【结合】。 只有圣子和圣女结合后,此阵才可破灭。 此阵以被困之人的力量为基,被困之人越强大,阵法便也会随之增力。 只要置身此阵,如若不【结合】,那么此阵法,连大罗神仙也出不去。 赵止踏入内室,发现‘荼’的寝房和寻顷门内一模一样,只不过多了些书。 赵止拿起绸巾,擦拭起自己被雪打落湿的头发。 ‘荼’站在窗边,高大修长的身影看起来十分疏远。 神识内,因果却兀然出声,“宿主!我检测到、检测到...搅池引竟然自动生效了?” 赵止是第一次听到“搅池引”这三个字,但她很快反应过来,“你是说春许宫的药?” “是!”因果的语气里带着惊慌,“有些...不对劲。” 赵止探查起自己随身携带的乾坤袋,发现里面的琉璃瓶果然已经空了,里面不再有彩霞般流动的液体,只剩下一些挂在琉璃壁的气泡。 第139章 “为什么会自动起效?”赵止说,“什么时候起效的?” “我在琉璃瓶中探查到了仙力,应该是有人懂了手脚...”因果说,“有关起效的时间...升级过的系统探查得一向很快,虽然现在才探查出异常,但时间差肯定不大,应该是宿主你遇到‘荼’之后起效的...所以说...”因果说,“这药应该是对‘荼’生效了。” 赵止抬起眼,没有从‘荼’的举止中察觉到异常,这位神祇看起来依旧淡漠而面无表情,除了...赵止发现‘荼’的耳根似乎有些红,且在越变越红。 “宿主,搅池引是春许宫的特贡之物,本来药性不大,只是用来辅助双修的,但是...”因果说,“有了仙力的介入后,药性便变成未知了。” “为什么是仙力?”赵止问,“有修仙者之上的介入?” “对,”因果说,“之前系统未升级,探查不到他们留下的痕迹,但现在已经能很清晰地检测出这些仙力...他们应该是其中一位神祇在仙界的拥护者,见神祇没有按照时间回归神位,下界来助力的。” 因果解释完,赵止的耳畔响起“好感值+1”的声音。 赵止抬眼,发现‘荼’只是看了她一眼,而后他又很快地收回视线。 但没过多久,‘荼’又朝她看来,“好感值+1”的声音再次响起,而后他的视线向下垂落,看向赵止纤细的脖颈,又是一声“好感值+1”。 “......”因果惊奇地说,“宿主,好感值竟然在冰块中还能增加。” 透明的卡牌中,好感值进度条在冰块的冻结中往尽头缓慢地延申。 ‘荼’收回视线,努力压制下身体兀然往上涌的血气。 他回想起自己在北境的最北端见到的巨兽。 巨兽的脊骨几乎庞然似漂浮的冰川,上古的巨兽,见到‘荼’后,却像是刚出生的兽崽一般匍匐在地上,对他说出他随着眼睛一起失去的记忆。 “至高无上的仙君,您是随天地共生的神祇,您需要找到您丢失的两只眼睛,回归您的神途,”巨兽说,“您失去了一些位于神位的记忆,这需要您找到眼睛后才能恢复,请尽快找到属于您的命途,千万不要被世间的凡人牵绊。” 巨兽又说,“千万年前,我有幸见过您,您将我点化成神兽,并留给我了一些预言,让我如果再次遇见您,再对您重复一遍这句预言。” 巨兽继续说,“这句预言是——转世中,您会遇到一个对神祇不敬的人,她将会带着不纯的目的靠近您,阻碍、拖延、甚至会毁灭您的神途,请您一定要远离她,不要被世间幻象牵绊住脚步。” “至高无上的神祇,请您尽快找到您的双眼——只有您的眼睛恢复了,一切才能重新回到起点!” 第六十八章 ◎他的灵魂和神性仿若被分割了。◎ 想到北境之北的预言,‘荼’的内心稍微宁静了些。 他能察觉到自己身体里不正常的热流,这热流让他不由地在意起身后的赵止。 ‘荼’指节分明的手攥在檀木桌的边檐,指骨泛白,可见他心中难以忍耐的克制。 赵止察觉到‘荼’的异常,她凑近他,“白绫仙君...你怎么了,你怎么看起来有些热...我第一次看见你会流汗,平日里你从不会这样...” 还没有等‘荼’回答,赵止踮起脚,直接伸出手触碰‘荼’的额头,她睁圆眼睛,“白绫仙君,你的额头好烫!” ‘荼’盯着赵止,攥在檀木桌边檐的手更为作力。 适才少女的手只是轻轻地在他的额头上蹭过,却如同留下了燎原的火。 冰原来也是能着火的。 ‘荼’只是对上赵止看向他的视线,便觉得心中的燎原之火越烧越旺,那些火几乎要吞没他的神识。 赵止身上的甜味像是更浓了些,‘荼’看向赵止的脖颈,甜味从赵止纤细的脖子处传来,石榴的甜味,少女的甜味...他的眼神越来越晦暗。 想咬。 这两个字一浮现在心中,‘荼’的眼神便明显得一震,他像是在震惊自己脑海中无可抑制的想法。 耳畔传来肃静的钟声,他曾经留下的预言再次响起。 “你会遇到一个对神祇不敬的人,她将会带着不纯的目的靠近你,阻碍、拖延、甚至毁灭你的神途,你一定要远离她,不要被世间的幻想牵绊住脚步,一切...应该回到天地初始的模样。” 千言万语,化为‘荼’心中的神性。 神性说:人欲荒诞。 神性如是说,‘荼’的手却不由自主地拽住了赵止的手,握到自己的手心。 他的灵魂和神性仿若被分割了,这一切,都是因为眼前的少女。 赵止...止止。 ‘荼’将赵止的手再次放到自己的额头上,他盯着赵止,“止止....我有些不舒服,你帮一帮我...” 赵止有些愣,‘荼’一向很律己,这是‘荼’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喊她。 ‘荼’看着她的眼神目不转睛,视线不复适才的冷漠,但依旧让人看不透。 ‘荼’的手一向冰凉,今日却尤其热,且无法挣脱。 赵止想抽回自己的手,却无法挪动半分,她有些无奈地抬起头,“白绫仙君...你要我怎么帮你?” ‘荼’的眼神由上至下地看着赵止,仿佛在认真地思考到底要让赵止怎么帮他。 第140章 正当赵止想要再次开口的时候,‘荼’弯下腰,用力揽住赵止的腰身,把赵止抱到檀木桌上。 身体兀然悬空,赵止有些惊慌地攥住‘荼’的衣袖,而后有些委屈地看向‘荼’。 看着赵止像是蒙着雾气的眼眸,‘荼’心中的那股热流越来越滚烫,他盯着赵止,喉结略微地滚动。 他弯下腰,轻轻地吻在赵止的眼睛上,“别这样看着我。” 他的手用力地攥在椅背上,指关节发白,像是在努力在克制着什么。 赵止懵懂地看着‘荼’,“白绫仙君...你到底哪里不舒服?” ‘荼’再次看向赵止,他站直身,摘下覆在自己眼上的白绫。 ‘荼’抬起手,把白绫蒙到赵止的眼上,白绫纤长,表面带着一层凉意,赵止不解地想要摘下白绫,但‘荼’按住她的手,“止止...不要怕。” 赵止安静下来,乖巧地没有再抬起手。 ‘荼’把白绫系到赵止的脑袋后,轻缓地扣了一个结。 赵止觉得被白绫覆盖的眼脸有些凉,她不适地侧过头,却被‘荼’的手再次扳正。 她想说些什么,但唇上一重,‘荼’的吻落下。 因为看不见,赵止的其他感官触觉被放大,那细碎的吻逐渐变得猛烈,揉着、顿着...湿润的吻,像是要吞噬人的灵魂。 赵止的脸顿时变得潮红无比,她想要摘下眼上的白绫,却被‘荼’扣住了手,她的身体失去平衡,只能毫无依托地靠到‘荼’的怀中。 ‘荼’的手抵着她的腰,赵止“唔”得被深吻着,毫无拒绝的余地。 万里之外的蒸汽之地中,一个身穿禁服的宫人在将士的带领下踏入少君殿,脚步匆匆忙忙。 适才将士见是宫中来的人,本来是不准备放进去的,但听到宫人说“是与赵首榜相关的事”后,便急忙放进去了。 宫人进殿,跪在大理石地上,“少君殿下...赵首榜已然赴宴宫中,奴才奉命请您去共同参宴。” 听闻此言,业溟抬起眼,直接放下手中的金砂笔,他站起身。 但当他走下台阶后,脸却顿时沉下来,他看向侍立的将士,语气冷涩,“拖下去。” 蒸汽之地是他的地方,如果赵止在离他这么近的地方,他不可能感应不到。 宫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几双大手给捂住嘴拖了出去。 少君殿外,司徒悦然欣喜地在马车内候着,赵止来宫中的消息便是她派人来传的。 赵止当然不在宫中,如若赵止真来了宫内,她才不会主动告知;正是因为好几日没有见到赵首榜,才准备以赵止的名头把少君殿下引来。 到时候再找些借口解释罢了。 司徒悦然让女官替她撑起铜镜,对着铜镜一缕一缕地理着自己的鬓角,等了许久,马车外终于传来脚步声,司徒悦然立马掀起马车帘子,欣喜地往外看—— “砰”得一声,浑身沾血的宫人从台阶上滚下来,如同石灰袋一般摔落在地上,身上全是被处以军刑的痕迹,已然晕死了过去。 司徒悦然惊得睁大眼睛,而后又吓得立马闭上了眼睛,她捂住自己快要叫出声的嘴,脸全然发白。 双手沾血的将士走到马车外,明知故问道,“却不曾注意到公主殿下来了,殿下圣安。” 司徒悦然哆嗦着嘴唇点头。 “不知公主来少君殿有何事,是不是也有重要的消息告诉少君殿下?”将士状似恭敬地说,“如若是有关赵首榜的,我们立马去通报。” 司徒悦然立马摇头,“没有...本宫、本宫只是路过。” 车厢中的司徒悦然攥紧了手中的手帕,在女官匆忙的吩咐下,皇宫的马车惊慌地离开,不敢有片刻停留。 千里之外的北境中,细细簌簌的声音从内室暧昧得传来。 被注入仙力的搅池引显然药性十分强,赵止已然被‘荼’摁在怀中亲了许久,在檀木桌上亲久了,‘荼’便把她抱到床榻上,而后又把她抱到自己的膝盖上坐着。 赵止被亲得喘不过气,她一直没有机会解开自己眼上的白绫,每当她有所动作的时候,‘荼’便会亲得更狠,就跟要吃了她一般。 赵止的眼角泛红,白绫被赵止眼尾的泪珠沾湿,由浅色变成深色。 ‘荼’垂眸,抬起手揉了揉赵止的眼睛,声音低沉而喑哑,“止止...别哭。” “我没哭。”赵止这么说着,但语气里全然都是委屈的哭意。 “宿主!”因果惊喜地从马赛克结界中探出脑袋,“‘荼’不愧是神祇,那注入仙力的搅池引已然被神力逐渐克化了,刚才还涨了好多好感值...” 说完后,因果有些疑惑地自言自语,“我怎么探测到这个殿楼有我无法识别的阵法?难不成是‘荼’布下的?” ‘荼’感觉到自己身体中的燥热褪下,正准备松开赵止,但听闻赵止这一句带着哭意的“我没哭”后,心中又像是被重重地挠了一下,心绪根本无法平息。 他弯下腰,再也忍不住,咬在了赵止纤细的脖颈上。 因果:....... 因果立马再次设起马赛克结界,重新躲进赵止的神识中,“药性不是已经过了么?怎么还来?” 赵止哭了出来,她的身体在‘荼’的怀中微弱地颤抖。 ‘荼’一边拍着她的后背安慰着她,一边将她的脖子咬得更狠了一些,直到嘴中有了带有甜味的血,‘荼’的银眸才像是恢复了平静。 第141章 他松开赵止,用手轻柔地拍着赵止的后背,“不咬了,止止...对不起。” 赵止还在哭,她的眼上被蒙着白绫,看不见‘荼’眼中显而易见的心疼和沉迷。 ‘荼’盯着她脖子上的牙印,唇角扬起不易察觉的笑。 “你出去。”赵止扶着床柱说。 “止止...”‘荼’还想说什么。 “你出去!”赵止打断‘荼’的话,像只闹脾气的兔子,把脸埋到被褥中。 ‘荼’嘴角的笑加深了些,他站起身,“好,我出去,等止止的气消了,我再过来。” 赵止侧过头,并不说话,等脚步声离开后,赵止面上的慌乱和羞涩如同潮水般褪去,归为平静。 她的手撑在床柱上,像是在认真地思考着什么。 光影照在她的侧脸,如同勾画在水墨轮廓的线描。 等门外再次传来脚步声后,赵止的手松开床柱,恢复成原来的神情,来人走得很快,让赵止差点没收回适才沉思的神情。 来人走到她跟前,停下了脚步。 他抬起手,“嘶啦”一声,径直抽开赵止眼上的白绫。 赵止略微皱起眉,“白绫仙君...” 白绫掉落在地上,赵止的话卡在半途,对上的是业溟冷漠的视线。 业溟的手上握着剑,不断有血从剑身上掉落,他的侧身全都是被溅上的血,他的手心残留着适才径直撕开阵法而留下的灼烫痕迹。 业溟看着赵止脖子上的红痕,眼神像是要把赵止生吞活剥。 与此同时,第三张神祇卡牌上传来提示音。 【好感值+10】 第六十九章 ◎候着被亲一般。◎ 业溟的眼神中酝酿着无声的暴怒,他执剑的手几乎要把沉铜的刀柄给捏碎,但他盯着赵止,那几乎要毁灭一切的怒气,硬生生得被他给压制了回去。 但业溟的眼神,却依旧像是刀一样,一寸一寸地割磨着赵止唇角、下巴、脖颈上的红痕。 “赵止,”他垂眸盯着赵止,语气冰冷,“你是不是不知道爱惜自己?” “宿主,”因果惊讶到几乎怀疑自己出现了错觉,“刚刚...业溟对你的好感值,确实突然增涨了十分...整整十分!” 赵止抬头看向业溟,脸上还映着红潮,她看向赵止的眼神迷茫而无辜,“少君殿下...我也不知道,我这是怎么了...”她看起来有些难受。 业溟低下头,死死地盯着赵止,他伸出手捏住赵止的下巴,“赵止,你到现在还要骗我么?” 因果依旧沉浸在震惊中,“怎么会呢...好感值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增涨了呢,这不对啊。” 赵止被业溟捏着下巴,晶莹的泪珠一颗一颗得砸落在业溟的手指上。 直到感应到手指上的湿润后,业溟才有些愣得清醒过来,他甚至把手上的剑往背后藏,像是怕剑上的血会吓到眼前的少女。 哪怕他知道赵止根本不会害怕。 业溟把手上的血迹给擦干,但被阵法灼烧的痕迹仍旧无法褪去,他伸出手,接住赵止往下掉落的眼泪,“你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吗?” 语气里,还是有抑制不住的愠怒。 “发生了什么?”赵止的身体微弱地颤动,她强忍着抽泣。 “外面有人布下了从里面根本破不了的阵法,”业溟说,“如果我不来,除非你和他结合,要不然你出不去。” 听完此话,赵止有些怔愣地抬起眼。 “原来是连神祇都难以破开的阵法,”因果在她的脑海里开口,“难怪我刚才没能识别出来。” 说完后,因果再次不敢置信地打开面板,不停地查看起第三张神祇卡牌的进度,“好感值竟然是真的增涨了,到现在没有掉回去...怎么会增涨呢,出了这样的事,不应该掉落吗?” 业溟伸出手,想要抹去赵止嘴角的红痕,但指尖上下抹了抹,红痕反而更红了。 他的眼神愈发晦暗,他径直低下头,狠狠地想要咬在赵止的另一侧脖颈上,赵止却突然用纤细的手臂抱住他的脖子,仰起头,温热的唇直接吻向业溟的唇。 赵止吻得很轻,她从左往右,一点一点地啜着业溟的唇,赵止的唇像花瓣一样,带着股甜味。 业溟的身体明显一定,他显然没想到赵止会突然亲他,这亲吻主动却轻柔,像是在安抚他暴戾的情绪,他握紧背后握着剑柄的手,手指都快捏碎了,还是没有推开赵止。 心里那些湍急的情绪,便真的像是在这吻中逐渐退潮。 骗子。 麻烦精。 撒谎精。 无论在心里怎么骂,业溟还是撑着剑弯下腰,明明是赵止主动来吻他,现在却像是他在候着赵止亲他一样。 正当业溟想要加深这个吻的时候,赵止却突然撤开绕在业溟脖子上的手,推开业溟,规矩地坐到床榻上。 她略微侧过脸,越过业溟看向他的身后,“白绫仙君...” 与此同时,赵止的手放在业溟的手上,有些紧张的捏了捏业溟的指骨,仿佛在努力地安抚着他。 业溟转过身,对上‘荼’的视线,他侧过身,让‘荼’能足够清楚地看到赵止握着他的手。 意识到这点后,赵止立即想收回自己的手,但业溟的手牢牢地钳制住她,让她根本无法动弹。 ‘荼’看着掉落在地上的白绫,眼神沉下来。 第142章 业溟和‘荼’无声地对峙着,屋内几乎要结冰,无形的压迫感在两股神力的攒动中覆盖住整个大殿,且不断地、疾速地往外蔓延。 “宿主,”因果有些害怕地说,“两位神祇的怒气值都在不断地上升...从刚才到现在,完全没有停下来的迹象,快要突破极点了!” 随着因果话音的落下,殿外传来“砰”得一声,声音巨大到像是天幕倒在了地上,一道金色的雷从空中劈向大地,“轰隆隆”之后,大雪越来越磅礴,瞬间下起冰雹来。 北境的街道上传来尖叫声,原本在欣赏雪景的行人们吓得一个个赶忙往家内躲,逃命一般。 天色几乎是刹那间暗下来的,大雪和风如同在互相搏击,雷电翻涌。 雷电像是要劈开雪幕,而冰雪又像是要冻住天际。 赵止不由地往窗外看去,雷卷雪袭,天地间茫茫然降下雾霭,有如天灾。 不用因果说,她也知道这些都是因为‘荼’和业溟互相撞击的神力。 “宿主,”因果有些绝望地说,“他们肯定知道彼此的神祇身份了,要不然也不会以神力相搏。” 屋内的‘荼’和业溟依旧无声地对峙着,业溟和赵止相握的手瞬间爬上一层冰,赵止被冻得立马收回自己的手。 这次业溟没有拽回赵止的手,但他捏紧手中的冰,“啪”的一声,那些冰尽数在地上碎成冰渣。 “宿主,”因果害怕地说,“他们要再这样下去,我怀疑北境就要被他们的神力给毁没了,宿主,你往床榻里面坐一坐,我怕他们会伤及无辜...” 赵止没有回答因果,也没有动弹,只是将视线垂落,像是有些害怕现在的局面。 ‘荼’看到垂下头的赵止,略微收敛自己周身的寒气。 业溟看向‘荼’,眼中是化不开的戾气,他的语气里有显而易见的恶意,“仙君是怕了?” “业溟,”‘荼’开口,“适可而止。” “宿主,‘荼’是什么时候知道第三位神祇的名讳是业溟的?”因果被吓了一跳,“业溟在人间的身份可是秦司术啊...难不成迷林的试炼之后,他也一直在查探业溟?” 赵止放在背后的手略微颤动,纤长的睫羽掩盖住她眼中的情绪。 业溟沉下面色,沉默了片刻后,他将手中的剑“啪”得扔到地上,“你不是一直在找你的眼睛吗?我知道你右眼的下落。” 闻言,一直默不作声的赵止抬起头,眼中难得流露出真实的震惊。 因果更是震惊不已,“他、他...竟然知道‘荼’的右眼在哪里...他是怎么知道‘荼’在寻找双眼的,不是...这位神祇为什么什么都知道,他是如何知晓的?”因果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到底还有什么他不知晓的?” ‘荼’看着业溟的视线却依旧淡漠无比,他略微皱起眉,屋檐上已然开始不断地结冰。 “若你不要,我回去便直接毁了,”业溟抬起手,直接捏碎刺向他眼睛的冰凌,“其实这东西我一直不想给你,但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业溟的眼中像是一盘伏脉千里的棋局,每一步棋全然都是顿挫的杀气,“我倒是好奇,等你拿回右眼后,还会不会像现在这般镇定。” ‘荼’神色冰冷,窗外的雪几乎要淹没天地。 窗户被风雪给顶开,风席卷起‘荼’的衣袍,他抬起眼,银色的眸子中是无声的深渊。 偌大的天空上,刺下了无声的冰柱,在窗外静默地蓄势待发,仿若只要业溟一出来,那些冰柱便会将来人万箭穿心。 但当业溟说出“右眼”二字后,那些看着让人起鸡皮疙瘩的冰柱们隐去棱角,开始不断地往下掉落冰水,虽是冰水,但每每砸到地上,都会烫伤一块地皮,看起来让人毛骨悚然。 业溟立于原处,对窗外的异变毫不在意,他看向‘荼’,“我回去给仙君拿右眼,仙君要是不随我去,我便当仙君不想要你的右眼了。” 他笑起来,笑意里却全然是阴沉,“正好止止缺一串手链,仙君若是不在乎你的右眼,拿来给止止戴着玩也是极好的。” 赵止站起身,“少君殿下...” ‘荼’的声音冰冷而低沉,“看来少君,最会借花献佛。” 赵止又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荼’。 对上赵止的视线后,‘荼’的视线温柔了不少,他看向赵止依旧泛红的脖子。 业溟立马站到赵止的身前,挡住‘荼’看向赵止的视线,“走了。” 说完,他指向殿外,他身后的神力指引向一个准确的方向。 ‘荼’垂眸看向赵止,“我先出去一趟,止止你待在这里,我马上回来。” 赵止还没来得及答应,业溟带着嘲讽意味的声音便响起,“止止又不是什么三岁的孩童了,你离开便是,哪里值得她挂心。” ‘荼’和业溟再次阴沉地对上视线,整个殿内的压迫感又浓了一些,赵止几乎能听到房梁震晃的声音。 ‘荼’和业溟走出去后,窗外又“砰”得响起来。 一声停落,而后是“砰”“砰”“砰”的接连响动,整个北境仿若都在震晃。 北境的百姓们个个躲在家中,不知道外面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就跟天地要毁灭一般,空旷的城墙不断地塌陷,碎石砖瓦如同流水一般倾泻。 第143章 而后,狂风暴雪又会在一瞬间淹没那些废墟。 天上炸起了带有雷鸣声的火,巨响之下,北境的百姓们纷纷捂住耳朵,没有一个人敢出去探看。 到底是何方的神仙在打架,这是什么仇什么怨,打得天地都快要覆灭了... 赵止等外面的动静逐渐远去后,她站起身,走到窗边。 “宿主,我好怕啊,”因果说,“我刚才盼着他们赶紧离开,现在又特别害怕他们离开后找到‘荼’的右眼,按道理说‘荼’的右眼只有他本人能感应并扣留住,业溟根本没有可能知道他眼睛的下落,但这位神祇总是不能用寻常的目光来度量...如若他真的将眼睛给‘荼’怎么办啊...” 第七十章 ◎九天九夜才能消。◎ 赵止推开门,因果立马问,“宿主,你去哪里?” “蒸汽之地现在不安全,”赵止说,“去鬼境。” 不确定因素太多了,无论是业溟,还是‘荼’。 一推开门,刺骨的风雪立马席卷住赵止,像是要把她推回门内。 因果的传送阵亮起,严丝合缝地包裹住赵止的周身,赵止的衣袍飘动,她独自行于漫天的风雪中,直到消失在传送阵中。 鬼境中,血雨淅淅沥沥,虽然下得并不大,但连绵不止,鬼火在血雨中逐渐熄弱,看起来有些萧瑟。 青铜杯看着鬼殿外被血雨给灌浇得零零落落的藤蔓,便知道主上心情肯定不大好。 能牵动主上殿下心绪的,也就只有那石榴小妖一个。 殷至垂眸盯着手中的玄简,他的侧脸陷入阴影中,显得冷漠而拒人千里,但他手中的玄简,已然许久没有被翻面。 青铜杯转了转鬼眼睛珠子,福至心灵地想道,主上殿下估计是在想赵止姑娘。 尽管那石榴姑娘才离开了不到一天。 殷至确实是在想赵止。 他摘下腰间的青铜碎镜,静默地用手指抚摸着镜面的浮云纹。 他想起清晨赵止离开时的背影,又想起自己灾祸的命运。 如果能屠灭灾祸,那么自家的石榴是不是就不用离开他... 但屠灭灾祸,就等于屠灭自己。 殷至站起身,嘴角浮现出不明显的冷笑,不知道是在笑这茫茫天地,还是在笑自己,他站到窗边,看向窗外从亘古起便千篇一律的夜色。 殷至高大修长的身影隐于浓密的黑暗中,无数条影子匍匐在他身后,却又缠绕进他的身体中,让他的眸色幽黑而阴沉。 就在此时,窗外兀然响起轻快的脚步声。 静默的夜色被打破,原本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多了石榴红般的透亮,一把伞“啪”得展开,横在了殷至的眼前。 油纸伞上,一朵石榴花硕然地盛开。 那无数条黑影显然十分惧怕这透亮,立马如同潮水一般退去。 撑开的伞后,传来少女隐着笑意的声音,“世子殿下,猜猜我是谁?” 殷至的身影愣在窗边,他的视线一动不动地盯着伞面,声音不复往日的冷漠和阴沉,“止止...” “答对了!” 随着话音落下,横亘着的伞被掀起,缓慢地、逐渐地露出赵止的笑颜。 她往前一步,让伞半倾入窗内,同时遮盖住殷至和她的身影。 雨珠沿着伞面掉落到地上,如同珍珠坠于玉盘。 赵止踮起脚,朝殷至笑道,“世子殿下真聪明。” 那一刻,半空的血雨都仿佛停滞了,殷至垂眸盯着赵止,目不转睛。 他的手攥起来,像是在努力抑制自己不断向赵止倾斜的心。 好感值增涨的声音不断在赵止的耳畔响起。 就算如此,殷至还是佯装平淡地开口,“怎么回来了?” 她不应该回来。 赵止的命数中的灾祸虽然已经被清除,但如果这么频繁地见他,随时都有再蔓延的可能。 就在殷至想找鬼侍卫把赵止送走的时候,他的视线瞥见赵止额角的汗。 殷至立马拽住赵止的手腕,“你是不是不舒服?哪里不舒服?” 意识到自己的语气过于不镇定,殷至放慢语气,手不自然地攥起。 赵止的手腕一吃痛,手上的伞掉落到地上,在地上转了几圈后,被风卷往深林处。 在血雨砸落在她身上之前,殷至弯下腰,高大修长的身影遮罩住赵止,有力的臂膀直接把赵止抱起来,从窗外抱到了内室。 赵止的身体悬空,她惊呼一声,却被稳稳得抱在了殷至的怀里。 赵止用手抹了抹自己额角的汗,“我做噩梦了,醒来后一直不舒服,便想着来找世子殿下...”她小心翼翼地看向殷至,“世子殿下...应该不会嫌我烦的吧?” 殷至闻言似乎松了一口气,但说出来的话却十分不体贴,“胆子怎么小成这样?” 赵止也不恼,把下巴搁在殷至的肩上,“比起世子殿下,我的胆子肯定是小的,估计没有石榴大呢。” “什么噩梦把你吓成这样?” 赵止转了转眼睛珠,犹豫地开口,“说出来世子大人不要笑我...我梦见...有画皮鬼把我捆了起来,说要押送我去阎王府画私房画,我不知道私房画是什么,但却知道阎王府是什么地方,不想跟他们走...但他们人多势众,非得押送我去...” 赵止似乎还有些害怕,“他们真是不讲理...一醒来屋子里黑黝黝的,我看哪儿都像是通往阎王府的门,心中害怕,便来找世子殿下了。” 第144章 赵止说完后悄悄地拿眼观察殷至,生怕殷至笑她。 但殷至只是伸出手,轻轻地擦了擦赵止额头上的汗,“区区阎王罢了,有什么好害怕的,等过些时日,我把他的头摘下来给你玩儿。” 赵止:“......” “我不要玩,”赵止说,“只要不让我去作画便是了...世子大人,你知道什么是私房画吗?” 殷至抬眼看向悬在半空中的青铜杯。 青铜杯立马理解主上殿下的意思,从半空坠落下来,附在殷至耳边说,“私房画便是人间作的密画,需得宽衣解带,画最私密的模样,通常被当作夫妻之间的乐趣。” 赵止听不到青铜杯的声音,她好奇地问,“什么?” 听完青铜杯的解释后,殷至放在案上的手略微挪动,他看向赵止,“私房画便是较为...私密的画,需褪尽衣衫,亲密至极。” 赵止听完解释后,依然懵懂,“原来是这种画啊。” 殷至见赵止的语气里并无太多在意,立马又说,“这种画,不要答应任何人给他们画。“ 一直旁观着的因果开口,“这句话说得对,尤其是那第三位神祇,竟然想让宿主你被画这种画,简直不可理喻。”因果在数据库里翻找了半天,终于翻出一句狠话来,“不知羞耻! 因果说,“真应该让第三位神祇学一学这第二位神祇,关键时候还是非常沉稳的。” “当然,”赵止看向殷至,“我肯定不让任何人给我画。” 殷至盯着赵止,略微沉默了一会儿,片刻后,他不自然地再次开口,“除了我。” 因果:....... 鬼殿内,仙人鬼火的簇拥下,树影下多了一个立起身的女子。 女子的身量和容貌与赵止一模一样,正是陈拂温。 仙人鬼火想要通过她来靠近主上,准备告知殷至神界的一切变动,劝谏主上早日回归神位, 陈拂温当然是愿意的,一想到等会儿就能见到并靠近主上,她的心便不断地怦怦跳。 她走得快而畅意,心中都是幸灾乐祸。 她知道赵止已然中了被注入仙力的搅池引,现在肯定在某一处与人颠鸾倒凤。 被注入仙力的搅池引可不好解,除非硬生生被压制下去,不然的话肯定要在床榻间交|媾至少九天,这九日里,甚至连饮食都来不及入口。 陈拂温知道赵止有三个命定之人。 最好同时与剩下来的那两个人往床榻厮混去吧!有你好受的! 因为她扮作赵止的模样,一路走来,并没有任何人拦下她,甚至还有鬼侍卫朝她行礼。 陈拂温挺直了腰板,一步一步地往主殿的方向走。 越是靠近,她便越是心潮澎湃,仿若已经看到了好光景的未来。 但当她正准备踏入殿槛时,守着主殿的侍卫拦下她,“赵姑娘?” 陈拂温应声。 守门的侍卫们默默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屋檐上的乌鸦乘着鬼火飞往殿内,不一会儿又飞了回来,停靠在鬼侍卫的肩上。 “今夜有雨,”鬼侍卫用手指撑开了剑鞘,“赵姑娘怎么没有打伞?” 陈拂温说,“这么小的雨,不打伞也罢。” 陈拂温想道一声多谢关心,但话音未启,侍卫的剑“噔”得被抽开,架在了陈拂温的脖子上,“何人!竟敢冒充赵姑娘!” “我便是赵姑娘啊。”陈拂温有些惊慌,但还算能镇定。 她的伪饰是仙人鬼火们给她布下的,就算是世子殿下来了,也不一定能看破她的身份,更何况这些侍卫。 但侍卫们厉声开口道,“真正的赵姑娘正待在殿下身边,你又是哪里来的赵姑娘?” 闻言陈拂温的眼神一定,“这不可能!” 她腰间火印纹腰带上的仙人鬼火们也叫道,“这不可能!她明明中了搅池引,现在应该在蒸汽之地!” 鬼侍卫哪管什么狡辩,抽开剑便往陈拂温的头上砍去,“冒充赵姑娘者,杀无赦。” 刹那之间,陈拂温眼睛睁大着,只感觉自己脖子上一轻,脑袋便如此栽倒在地,在坡上滚了几圈后才堪堪停下。 四面八方的鬼火们立马循着尸首寻来,转瞬间将陈拂温的两块身体吃得一干二净,地面上干净地不留一寸痕迹。 鬼侍卫们提剑离开,关上殿门。 过了大概有一炷香的时间,仙人鬼火们从没有被烧干净的火印纹腰带中钻出来,急急忙忙地拉扯、收集陈拂温破碎的魂魄,简单地用仙力缝补完陈拂温的三魂六魄后,赶忙拉着她往鬼殿外跑。 魂魄状态的陈拂温却依旧依依不舍地看向主殿的方向,“世子殿下...”而后又狠狠地在嘴中研磨起心中的恨意,“赵止...” 鬼殿内,赵止在殷至的怀中睡了一晚上,殷至也不闭眼,像是在哄着小兔子一样轻轻地拍着赵止的后背,而后又捏了捏她的后脖子,或是揉一揉赵止的脸颊和耳朵。 青铜杯捧着《止止图鉴》,被迫一晚上也没闭眼,它观世子殿下虽说只是躺在赵姑娘身旁,一晚上似乎还挺忙,手上的动作几乎就没停下过。 赵姑娘若真是兔子,估计已经被它的主上殿下给薅秃了。 当然,这句话它没敢往《止止图鉴》上写,只是非常谨慎地落笔—— ‘睡姿稳健,不易醒来。’ 第145章 殷至晚上确实没有闲着,除了拨弄怀中的石榴外,他还替这石榴裁剪了一晚上的命盘。 从昨天深夜开始,灾祸的藤蔓再次出现在赵止的命盘边缘,殷至盯了一晚上,把那些枝蔓剪得干干净净。 天一亮,他叫醒闭着眼睛的赵止,轻声说,“止止...该起身回去了。” 赵止揉着惺忪的眼睛,翻了个身,把自己埋在殷至的怀中,“再睡一会儿。” 殷至抱着怀中的赵止,他的手揽着赵止的腰,紧了紧后还是松开,“不能再睡了...再不回去,你的身体会受到影响。” 赵止被殷至抱着洗漱,直到殷至第五次给她擦脸的时候,她才彻底清醒起来,打着哈欠跟着门口的侍卫们往外走。 赵止似乎有些不舍,踏出鬼殿的时候频频回头。 殷至差些便没忍住把人给抱回来,如此这般,这石榴倒不如像上次离开一样,没心没肺一点。 赵止当然不会去蒸汽之地,而是回了寻顷门。 成化阁中的随从们见少主回来,毕恭毕敬地传话,“无名仙君回来了,他昨夜来阁中寻您,等了有半个时辰,见少主您没有回来,让我们传话给您,说您什么时候回来了,便去见他一趟。” 赵止略微颔首,转身便往寻顷门主峰走去。 “宿主,”因果有些害怕,“‘荼’既然已经回来了,说明他已经拿回了他的右眼了吧...你说他会不会有特别大的变化,他还会让你靠近他吗?” “他既然来找过我,”赵止说,“说明他想见我。” 赵止推开门,走进庭院的时候,她远远地看见‘荼’垂眸盯着手中的东西,神情专注。 “白绫仙君日安。”赵止走过去时,‘荼’已然把手中的东西给收了回去。 “是第一位神祇的右眼吗?”因果好奇地探测,“我也没有看到是不是。” ‘荼’原本淡漠而冰冷的眼神因为赵止的到来而变得和缓,他看向赵止,语气里有不明显的笑意,“脖子还疼吗?” 一听到脖子这两个字,赵止下意识地用手捂住自己的脖侧,不让‘荼’有半点看到的机会,“不...不疼了。” ‘荼’垂眸看向赵止,“有一件事,昨日我没来得及跟你说。” 赵止疑惑地抬起眼,“什么事?” “昨日我中了药,搅池引,”‘荼’说,“事有诡异,搅池引中混了些东西,且能自动起效,才让我...昨日那般不可控。” ‘荼’虽然语气里带有歉意,但视线却一直盯着赵止用手捂住的纤细脖颈。 “我知道,”赵止说,“搅池引明明在我的乾坤袋中待着,今早再打开时,却只剩下一个空琉璃瓶,但幸好,药性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强,没多久便消了。” “没有消。”‘荼’说。 赵止一愣,睁圆眼睛看向‘荼’。 ‘荼’像是觉得赵止瞪圆的眼睛有趣,唇角扬起不明显的笑,“搅池引的药性没有消,被我压制在体内了…如若昨日药效集中发挥出来,我怕伤害到你。” 赵止有些局促地对上白绫下的视线,“那白绫仙君你怎么办?” “药效会在我的体内被压制着,日后...”‘荼’停顿了片刻,深深地看着赵止,“需要止止帮我一点点得...释放出来。” 就算隔着白绫,赵止也能察觉出白绫下视线的危险,赵止不由地往后退了几步。 ‘荼’伸出手,揽住赵止往后退的腰身,他垂眸盯着赵止,“止止,你不愿意帮我么?” 依旧淡漠如冰的声音,却多了一层专对着赵止的喑哑。 “我...”赵止避开视线,“我...白绫仙君不能找其他人么?” “止止,”‘荼’说,“搅池引,绑系的是你和我,也只能是你和我。” 赵止的脸都红透了,她垂着头沉默,像是一直在艰难地思索与考虑。 过了许久,赵止才抬起头,懵懂而鼓足勇气的点头,“好...我会帮你,毕竟白绫仙君帮了我那么多次。” ‘荼’垂眸盯着赵止,他伸出手,抚摸着她耳畔垂落的青丝,而后弯下腰,轻轻地吻在了赵止的唇上。 赵止吓得立马紧紧地闭上了眼睛,生怕‘荼’又要像昨日一样,来咬她的脖子。 ‘荼’似笑非笑,“止止,还没到时候。” 赵止这才放心下来,她的手还攥在‘荼’的衣袖上,闻言她立马松开‘荼’的衣袖。 “啪嗒”一声,有个东西从‘荼’的衣袖掉入了她的手心,有些烫。 赵止低下头,疑惑地看向手心上眼熟的虎符,“白绫仙君,这是什么?” ‘荼’敛下神色,眼神变得幽深而难以捉摸,“是我右眼的化身。” 第七十一章 ◎“比起他们又如何?”◎ 虎符在赵止的手心发烫,赵止只是握了一下,手心便被蹭下了一层金砂,在阳光下散发不明显的光。 赵止记得这虎符,她曾经见过业溟用金砂笔给这虎符上色。 “这竟然就是‘荼’右眼的化身?”因果惊讶地说,“这虎符我可在业溟的殿中见过不下三次了,每次都是随意地被放在桌上,宿主,要是早点知道这是‘荼’右眼的化身,我肯定会找个机会把它彻底销毁,或者藏起来。”因果的语气里全都是惋惜。 赵止把虎符放回‘荼’的手上,“白绫仙君...这个虎符怎么会是你的右眼呢...你要怎么装回去?” 第146章 “你想看?”‘荼’问。 “想...”赵止好奇地抬起眼。 “宿主,我们还是别看了吧。”因果的语气里有担忧,“‘荼’换眼睛的时候我们还是回避一下...我害怕会出什么巨大的变化,如若他用附着神性的右眼、当下将你靠近他的目的给看穿了怎么办...也不知道会不会对宿主你的生命造成危险。” “无碍。”赵止在神识内冷静地开口。 ‘荼’抬起手,摘下覆在眼上的白绫。 ‘荼’拿起虎符,随着冰霜蔓延上虎符的表面,冰纹印上‘荼’的手背,往衣袖中蔓延,而后爬上了‘荼’的脖颈。 赵止明显感觉周围的花草树木都停止了翕动,连风都像是被冻住,屋檐下的风铃以倾斜的角度停在半空,冰凌沿着砖瓦往下攀爬、渗透。 虎符被完全冻结住,“啪”得一声,冰连带着其中的金砂都碎开,在神力包裹中,涌向了‘荼’的右眼。 ‘荼’面无表情地睁着眼睛,仿佛一点感觉都没有,哪怕血已然逐渐从他的右眼往下流淌,沿着‘荼’侧脸的冰纹划落。 此情此景,如同神佛图中的某个插画。 在巨大神力的影响下,万物总会露出原始的本性,赵止的表情有瞬间的怔然,嘴角的笑被抹平,仿佛恢复成平日里情绪没有什么起伏的模样。 但当‘荼’看向她时,赵止再次笑起来,笑容纯澈而坦然。 万般的赵止,都是她的本心。 随着右眼的转动,‘荼’身上的冰纹若有若无得被镀上一层金边,但很快便消失了,‘荼’的右眼中也有转瞬即逝的金光。 血不停地从‘荼’的右眼往下流,看起来神圣而触目惊心。 ‘荼’垂眸盯着赵止,像是怕眼前的少女会害怕他的模样,他抬起手,用手遮住自己不断流血的右眼。 “没事的,白绫仙君,”赵止看向‘荼’,“我不觉得害怕。” 她问,“白绫仙君...你的右眼有什么感觉吗?” 因果也紧张地观察着‘荼’,以防有任何巨大的变化。 只要有任何危险的迹象产生,它肯定会迅速地带着宿主离开。 ‘荼’有些不适地用手捂住自己的右眼,身上的冰纹逐渐消退,屋檐上的冰凌也瞬间化为冰水,“叮铃”一声,原本被冻住的风铃恢复震晃,不住地摇动。 镇在万物其上的压迫感消失,万物得以喘息,恢复了平日里的生长与翕动,只不过动静小了许多。 “右眼还没有完全适应我的身体,”‘荼’说,“过些时日,应该就能融合了。” 赵止盯着‘荼’银色的眼眸,那种近乎于透明的银,仿佛藏着无尽的深潭。 因果听闻此言,显示松了一口,而后又很快提起气。 “原来还没有融合啊...但是过些时日到底是过多少时日,不给个准确的时辰,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应该出去避一避...” 因果说,“这下得提心吊胆好些日了,简直就像个伏线千里的炸药。” “白绫仙君...”赵止有些迟疑地问,“您装回右眼后,会有所变化吗?” “不会,”‘荼’看向赵止,“我还是我,只是变成更完整的我。” “那...”赵止略微皱起眉眼,“如果白绫仙君...你像前几次一样,变得好像不认识我一样冷淡怎么办?”她有些委屈地拉扯住‘荼’的衣袖,“白绫仙君,你会不会变得不喜欢我...甚至讨厌我?” ‘荼’抬起手,唇角捎起不明显的笑意,他用手轻轻地捋起赵止耳畔旁的青丝,“当然不会,我怎么会讨厌止止。” 日暮西山的时候,赵止回到自己的成华阁,随从们恭敬地奉上茶,而后安静地退下去。 赵止并不喝茶,只是坐在庭院中,静默地看着茶盏中的茶水逐渐变凉,失去雾气。 她看向自己的手,发现手心上还蹭留着虎符上的金砂。 “宿主,”因果问,“你是在思考有关‘荼’右眼的事吗?” “嗯。”赵止应声。 “宿主,其实我们也没必要过于担心,”因果开口,“除了右眼还有左眼呢,一切都说不定...现在‘荼’只是找回了他的右眼,说不定没有多大的影响,起码不会立即回归神位...往好里想,只恢复了一只眼睛,说不定一点变化都没有,留给我们的时间还是有的...” 说完后,因果从透明面板中抽出第一张卡牌。 卡牌的边缘依旧结着冰纹,卡牌上的小字出现了些许变化。 原本的【遗失的双眼寻回中】变为【寻回进度:1/2】 【神性复苏中】的小字依旧没变,但颜色变得深了很多,字看起来都快要结冰了。 “宿主,你看,”因果说,“目前来看,是没有新的变化的,顶多神性复苏被加快了稍许的进度。 说完后,因果疑惑地开口,“第三张神祇卡牌怎么一直在发亮?” 因果抽出第三张神祇卡牌,发现卡牌确实一直在散发金色的亮光。 “发亮是什么意思?”赵止问。 “我也不知道,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因果仔细地观察了一下第三位神祇的各项数据,“其他都没有变化,就只有怒气值那一块一会儿升、一会儿又下降,也许是那位神祇在想为什么宿主你这么久还没有去见他...当然,也有可能是蒸汽之地出现了什么棘手的战事。” 第147章 第三张神祇卡牌一直在散发光亮,在发亮的第三天,赵止最终抽出透明的卡牌,决定去蒸汽之地。 金色光芒包裹住赵止,成化阁内烛火熄灭,床榻上只剩下被翻开的《种鱼经》。 赵止踏出传送阵,发现自己置身于少君殿内。 “升级过的传送阵越来越稳定了,”因果欣喜地说,“果然这六十点好感值花得很值。” 赵止发现自己置身于一间摆满书卷的房中,书柜上的经书垂下书页,一直铺卷到地上。 她抬起脚,越过地上堆叠的经书,推开门,往外走去—— 才打开门,腰身兀然被一只有力的臂膀给捞去,赵止措手不及,便陷入来人的怀中。 业溟单手抱着赵止,他弯下腰,把赵止抵在墙上,高大修长的身影完全遮罩住赵止。 “少君殿下...唔...” 赵止剩下的话语被业溟的吻给吞了下去,业溟把赵止困在自己和墙之间,炙热地吞吐着赵止的呼吸。 一开始他吻得十分用力,赵止的后背被抵在墙上,几乎发酸,但后来业溟的吻逐渐变得轻柔,他像是怕眼前的少女生气,啜着赵止唇角的力度越来越轻。 结束唇舌相依后,业溟留恋地亲了亲赵止的唇角,而后沿着赵止的侧脸往上亲。 赵止觉得有些痒,于是她有些无奈地捂住业溟还想亲向她的嘴,语气温和,“少君殿下,痒...” 业溟盯着赵止,他牵起赵止捂在他唇上的手,把她的手放到自己的唇边,温热而细碎的吻落在了赵止的手心,“现在还痒吗?” 因果害羞地钻回了赵止的神识中。 “痒...”赵止抽回自己的手。 业溟却不松开赵止的手,他看向赵止,略微眯起眼睛,“止止...为什么现在才来找我?” 赵止稍显不自然地避开视线,“有些事耽搁了...” 她看向业溟,“其实你可以来找我。” “是么,”业溟说,“我以为止止因为私房画的事生气了,便一直等着止止什么时候气消了,来找我。” 听闻‘私房画’三个字,赵止抿平唇线。 业溟轻轻地捏着赵止的手指头,“止止,你到底喜欢他们什么?” “他们?”赵止问。 “宿主,”因果冒出脑袋,“第三位神祇是不是又在问一些正常人回答不出来的问题了?” “‘荼’和殷至,”业溟冷漠地念出这两个名字,略微皱起眉眼,“他们其中一个成天跟影子打交道,另外一个又是老是冷着脸的闷葫芦脾性...”业溟垂眸看向赵止,“他们有什么好的?” 他抬起手,抚摸着赵止的侧脸,“止止...我难道还不够好么?” 因果不合时宜地开口,“其实也不是不好,就是好感值相对而言难涨了一些,然后有些过于神秘莫测了点儿,让人看不透你到底知道多少事情...宿主攻略你就跟开忙盒一样。” “少君殿下当然很好。”赵止温柔地笑起来。 “比起他们又如何?”业溟问。 “殿下不用跟他们比,”赵止抬头看业溟,“你就是最好的。” 业溟沉默了片刻,他垂眸盯着赵止,像是在探究赵止眸色之下的真实情绪,“止止...有的时候,我真的分不清你话的真假,也不想分清。” 他的脸色有些潮红,他弯下腰,把额头抵在赵止的额头上,“止止...” 借着光影,赵止这才发现业溟情绪的异常,也看到了业溟脸上不正常的潮红,她有些慌乱地开口,“少君殿下,您是喝酒了吗...还是身体哪里不舒服?” 今日的业溟,比往日都更要黏人,他抱着赵止,像是要把赵止永远地锁在自己的怀中。 赵止踮起脚尖,闻了闻业溟身上的味道,却没有任何酒味。 “你是兔子么,”业溟低声地闷笑,“嗅什么?” 他说,“我没喝醉。” 业溟的声音变得喑哑起来,他用手紧紧地揽住赵止的腰,“止止...那个右眼还给‘荼’,不是没有代价的。” 赵止顿时抬眼看向业溟,“什么代价?你受伤了?” “没有受伤,但确实有代价,代价是...”业溟盯着赵止,“我也中了搅池引。” 赵止的身体一顿,僵在了业溟的怀中,不可置信地抬起了头。 业溟把赵止的神色看在眼中,唇角略微扬起,他在赵止的耳畔问道,“止止...你会帮我吗?” 业溟的声音不复往日的淡漠与不在意,被附上了一层浓浓的危险意味。 见赵止愣在原地,业溟抬起手,轻轻地摁了摁赵止的眼尾,“怎么面对我,就害怕了?”他低下声音,“是因为知道我肯定会对你动真格么?” 赵止不说话,她的牙齿咬住下嘴唇,脸色像是也受到搅池引的传染,也红了。 业溟用手指拨开赵止紧咬的牙齿,“坏习惯。” 但他并没收回手,而是把指尖探入赵止的唇中,“帮不帮?” 手指撬开赵止的嘴,若有若无地抚过赵止的唇舌。 “唔...”赵止的眼尾瞬间泛红,“帮...” 业溟坏心思地看着赵止,抽回自己的手,“怎么帮?” 赵止不自在地转着眼睛珠,“不、不知道...” 见业溟低下头,像是要来咬她的脖子,赵止立马紧张地闭上了眼睛,后背用力地抵在墙上—— 第148章 但过了许久,脖子上并没有传来痛觉,而是轻轻地落下了一个吻。 第七十二章 ◎如若人的欲念为外物所牵引,那么又与牲畜有何差异。◎ 业溟站直身,松开了一直被他禁锢在怀中的赵止,尽管他看着赵止的眼神中充斥着占有与危险,但他活生生地压制下那股与神力抵抗的原始冲动。 “放心,不会让你现在就帮我,”业溟用手敲了敲墙,赵止身后顿时被打开了一个金色的传送法阵,他看向赵止,“先送你回去,好好休息,今晚...一定要梦见我。” “少君殿下...” 赵止的身影消失在法阵中。 看着赵止的身影消失在传送阵中,业溟在原处站了片刻。 虽然不知道今晚赵止会不会梦到他,但他知道今夜自己的梦,肯定全都是有关赵止的绮丽色彩。 回到成化阁后,因果立马说,“宿主,刚才被传送之前,我很快地扫描了业溟的数据,发现他真的也中了搅池引。” 赵止把床榻上依旧呈翻开状态的《种鱼经》捧到手中,“为什么?” “不知道,这属于神领域的问题了,”因果也很是不解,“反正肯定跟‘荼’的右眼有关,那虎符上,我可是看到了许多业溟的神力,浑然全是金砂。” 寻顷门的主峰内,‘荼’睁开了眼睛。 血从他的右眼往下滴落,没有白绫覆盖的右眼已经被完全融合。 在这几日中,他透过右眼看到了很多东西,他看到了神界的过往,看到了仙界的信徒,也看到了从前的自己。 他的本心总是无欲无求而悲悯,几乎要与天地一体。 更重要的是,他看到了赵止在业溟眼中的模样。 亲昵、温和,偶尔带着一些疏离。 以往他忽略的一些细节逐渐由右眼填补全,赵止真的如同预言一般,每一寸接近都带有目的。 ‘荼’面无表情地站在窗前,觉得以往的自己其实已经看出了赵止的心思,只是没有点破。 他隐隐约约想起更多的细节,但依旧淡漠。 ‘荼’的心境内有如水墨之地,写满了神佛的经书和人欲荒诞的言论,适应了右眼的他,只觉得寂静。 既然人欲荒诞,那么过往的种种,都不再重要。 ‘荼’这么想着,但窗外的框檐上却逐渐爬上了捎带着寒意的冰霜。 ‘荼’闭上双眼,感觉到有一股无法控制的热流在内心涌动。 夜色宁静,心中的攒涌便变得愈发清晰。 是搅动引。 如若人的欲念为外物所牵引,那么又与牲畜有何差异。 ‘荼’的手攥在檀窗的边缘上,手逐渐收力,脖子上的热意往上涌,脸上浮现出不正常的红潮。 眼前似乎出现了许多赵止,笑着的赵止、哭着的赵止、嘴唇被亲红了的赵止... ‘荼’的心境内,‘人欲荒诞’四字逐渐膨胀、放大,那些声音都在规劝他们的神祇—— 都是假的。 ‘荼’睁开眼睛,庭院里所有的树木都已然结冰,他的半边身体也被爬上了冰。 但就在他站直身的那一刹,心境的上空悬起一瓶透着彩霞之色的琉璃瓶,瓶身倾斜,如同九天的瀑布一样倾盖向他的本心。 “啪”得好几声,庭院内外,所有的银装素裹都一阵阵得碎开。 心境内的‘人欲荒诞’四个大字,被彩霞之色完全浸染,变得破碎而靡艳。 下一刻,满地的碎冰像是要沸腾起来,‘荼’捂住自己的右眼,消失在原处。 成化阁内,赵止已然入睡。 当然,就算她没有入睡,那倾盖而来的神力也能让她彻底陷入深睡。 安静的屋内,踏入冰雾一般的身影。 那身影高大修长,先是站在赵止的身旁,眼神由浅入深地打量着赵止,视线像是在搜身,探入赵止最隐秘的每一寸角落。 ‘荼’垂下手,他冰冷而修长的手指抚上赵止的侧脸。 那一刻,他右眼所附的神性带上了杀意。 所有阻碍他神途的牵挂,都应该彻底被抹杀。 本应该如此。 但‘荼’的手只是在赵止的脖子上停留了片刻。 血依旧不断地从他的右眼往下流,像是神性与欲望的斗争,持续内损。 心境内,一道声音嘶吼着欲望,另一道声音却规劝着克己。 但那个嘶吼着的声音如同漫天的冰雪,不停地覆盖住‘荼’的神识,‘荼’就这么盯着赵止,任由身体的战栗主导自己。 ‘荼’弯下腰,轻轻地吻在了赵止的嘴唇上。 这一吻便如同冰川燎原,瞬间点燃了‘荼’的本心。 他的眼中似乎只能看见赵止。 神力的包裹下,这世间也似乎只剩下他和赵止两个人。 夜色的掩盖中,‘荼’坐上了赵止的床榻,而后把赵止揽入了自己的怀中,床幔垂下,帘中的神祇伏在了自己的欲念其上,被褥下,冰凉蹭着温热,传出暧昧而粘稠的窸窣声。 沉睡中的赵止发出“唔”的声音,那窸窣声似乎更猛烈了些。 一夜,床幔中窸窣不止,寻顷门上空下了一夜的雪。 雪打落石榴,蹭着石榴的缝隙往里挤,见挤不进去,便用冰水将整个石榴都抚了个透,里里外外,深深浅浅。 隔天赵止醒来的时候,赵止发现自己的手有些酸,她略微不解地看向自己破皮的手心,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蹭破手心的。 第149章 不仅手有些酸,衣领之下也有些酸。 因果非常揶揄地说,“宿主,这是好事儿啊,说不定是又开始发育了。” 赵止冷淡地掀开自己的衣领,看向自己脖子以下,发现隆起处出现了些许红痕。 但她的身上总是很容易出现这些红痕,也许只是昨夜入睡的时候姿势不当。 赵止站起身,淡然地往外走。 还没推开门,因果突然在赵止的耳边喊道,“宿主,‘荼’在外面。” 赵止顿了顿,继续推开门。 ‘荼’就站在门侧,赵止一出门,便对上了‘荼’的视线。 赵止知道‘荼’站在门外,但不知道是这么近的距离。 她有些惊讶地看向‘荼’,“白绫仙君...你怎么在这里?” 因果小心翼翼地看着‘荼’的右眼,“第一位神祇的右眼似乎已经完全被融合了,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变化...” 赵止笑起来,“白绫仙君日安。”她伸出手,熟稔地在‘荼’的右眼前晃了晃,“仙君的右眼恢复了么,可能看见我的手?” ‘荼’垂眸盯向赵止,指节分明的手摁住赵止晃动的手,他看向赵止手心的红肿,淡漠而状若不知地问,“手怎么受伤了?” 赵止顺着‘荼’的视线看向自己的手心,“不知道,昨日似乎还没有,但今日早起的时候,手却破皮了,也许是昨夜灭蜡烛的时候不小心被烫到了。” ‘荼’的手指抚过赵止的手心,“这不是烫伤。” “那这是什么伤?”赵止好奇地问。 “宿主,”因果插话道,“看来‘荼’恢复右眼后没有任何变化啊,甚至还在关心你这么小的一个伤口。” “像是被冰给磨破的。”‘荼’说完后,视线蜻蜓点水地在赵止的衣领上停顿了一刻。 “冰?”赵止问,“为什么是冰呢?” 赵止抬起眼,发现昨夜似乎下雪了,地上还落着未消的冰。 她从树梢上折下一块冰凌,揣在自己的手心,眼睛蹭亮地看向‘荼’,“白绫仙君说得是这种冰吗?可我放在手心,顶多是冷了些,但不可能让手破皮啊。” ‘荼’伸出手,宽大修长的手掌完全包裹住赵止的手,“这样当然不会磨破,你不磨,便不会破。” “那又如何磨?”赵止问。 ‘荼’垂眼,看着赵止的青丝,神识内却想起昨夜自己的手探入赵止的青丝的画面。 止止的身上,都是石榴的甜味。 ‘荼’的心境内,‘人欲荒诞’四个字不断地在冰水中逃窜,但冰水沸腾,水墨字也如同被蒸熟了一般,四个字软软地瘫在冰水上,动弹不得,只能顺冰水而流。 ‘荼’的手牵引着赵止的手,赵止的手严严实实地攥在冰凌上,开始上下蹭动起冰凌,一开始只是冷,但蹭久了后,手心便有了灼烧的感觉。 “好酸啊,”赵止抬眼看向‘荼’,“白绫仙君真无聊,一大早的来教我如何玩冰。” 赵止把手中的冰凌扔到地上,“白绫仙君,我又不是三岁孩童了,怎么可能是因为玩冰受伤的呢...再说了,就算玩冰,我也不可能把冰攥在手上,平白无故地在手心里磨这么久。” “嗯。”‘荼’低沉的声音落下,他依旧盯着赵止手心残留的冰水。 残留的冰水... 心境内继而震晃,‘人欲荒诞’四个字抬起头,发现心境上空浮现出很多新的字,如同冰凌一样熠熠发光。 “想让止止的身上...都是我的冰水...” 这是什么荒唐话! ‘人欲荒诞’四个字连滚带爬地往冰水深处逃,千万不能被那些字给附上身,太可怕了... “对了,”赵止笑着看向‘荼’,“白绫仙君还没回答我,这么早来找我是为了何事?难不成真的是专程来教我玩冰的么?” ‘荼’垂眸看向她,“我来接你离开。” “离开?”赵止愣了愣,“离开哪里?”她问,“你是说离开寻顷门?” “我要寻找我的左眼,需要离开这个地方,”‘荼’说,“你想和我一同走么?” 赵止当然想,但她没想到这次走得这么急。 ‘荼’垂眸,目不转睛地盯着赵止,像是在等着她的答案。 “宿主,”因果提醒道,“你跟他一起离开吧,这位神祇现在神力恢复得越来越多,就算是升级后的系统也无法精准定位他的位置,若是跟丢了,再找起来也是耗费时间。” 第七十三章 ◎她再也不想玩冰了。◎ ‘荼’盯着赵止,白绫之下的右眼略微作痛,但却依旧目不转睛。 右眼的灼烧感让他更能看出赵止隐藏在情绪下的细微变化,她笑着的眸子下似乎有长久沉淀的平静。 但正因为这样,更让人想要探究那平静之下,是不是也能被掀起不可抑制的慌乱与欣喜。 小骗子。 那让人看出来的破绽,都有可能是装的,仿佛是为了将来被发现本性后能够顺其自然地往下解释。 ‘荼’右眼的神性很冷静,几乎能将赵止看穿。 但‘荼’的心境却像是被搅池引彻底得搅乱,人欲荒诞这四个字似乎排除了赵止这两个字。 ‘荼’淡漠的眼神中,有了占有欲。 不管赵止的目的是什么,他都要拿回自己的左眼,回归神位。 第150章 ‘荼’作为神祇,自诞生之初从未想过自己的神位之侧会站着任何人。 但‘荼’想要赵止。 他想要赵止一直在他身边,就算在骗他,也只能骗他一个。 反正这骗,无伤大雅,甚至有些可爱。 ‘荼’不想用俯视众生的眼神看着赵止,他收回右眼的审度。 “好啊,”赵止抬起眼,笑着对他说,“我当然想跟‘荼’仙君一起走。” 赵止用完早膳后,便上了停落在寻顷门外的马车。 得知成华门少门主和无名仙君如此匆忙地离去后,一群弟子都依依不舍地来送别。 还有几个胆大的弟子借由出外试炼的理由,一直跟在马车后。 但他们很快发现马车四周隔着浓不可见的冰雾,他们根本跟不上马车,那马车一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在他们的视野中。 和赵止同行的还有其余三辆马车,坐着从刚开始便一同随行的重门宫弟子们。 不过在他们眼中,赵止所在的马车也是雾蒙蒙的,有些看不清。 他们不由地感叹起成化门少主少年英才,灵力竟然已经高到屏蔽他们所有人的神识。 神力所化的雾气中,赵止掀开马车帘子往外看。 她心中依旧对如此快地离开寻顷门有所疑惑。 沿途风景如水般倒退,马车行进得很快。 赵止还想往外看,眼上却被覆起冰凉的触觉,原本亮眼的光隐下。 ‘荼’用白绫蒙住赵止的眼睛,赵止有些愣地坐回马车,无奈地露出笑容,“白绫仙君...你蒙住我的眼睛干什么...唔....” ‘荼’并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密闭的马车中,传来唇舌相依的声音。 ‘荼’吻得温柔而不失强势,他轻轻地吞吐着赵止的舌头,赵止的脸顿时便红透了。 她被蒙着眼睛,看不见在整个接吻的过程中,一向淡漠的‘荼’一直睁着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所有变化。 退缩的舌头,纤细的脖颈,红透了的耳朵... 赵止不知道这些,她只知道眼上的白绫真不是个好物件,这让她感觉自己的其余五官触觉被放大了数倍。 但她还没说什么,给她覆上白绫的‘荼’却兀然说,“止止...只看着我不行么?” 赵止笑起来,“白绫仙君...你用白绫遮着我,我还能看向哪里啊?” 与此同时,九霄之上的仙界上,以‘荼’为首的众仙们围在尘世镜旁坏互相道喜。 “神君的右眼恢复了,离他回归神界越来越快了。” “是啊,这下只要找到左眼,神君便能回归神位了。” 尘世镜旁,还站着以业溟为首和以殷至为首的仙人信徒们,三派势力,泾渭分明。 他们看向对方时,眼神都十分笃定,都认为自己信奉的神君殿下、肯定会是将来最快复位的。 九霄之上,仙钟被敲响,他们再次看向尘世镜。 仙人们无法窥探神祇,虽然无法看到人间的真实相貌,但尘世镜上呈现有三位神祇的命理走向,足以让他们了解信奉之主的动向。 云界之内的马车中,赵止已经睡在了‘荼’的怀中,眼上还覆着‘荼’未给她摘下来的白绫。 ‘荼’的右眼中,不断浮现出千百年前,他留给自己的预言。 预言中有殷至和业溟的名字。 一想到这两个名字,车窗外的景物瞬间起了冰。 那一刻,九霄之上,属于‘荼’的神钟猛烈地颤动,‘荼’的一众信徒们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 他们一向冷静、漠视一切的神主竟然、竟然...动了杀念! 漫天的神佛因神主的杀念从九霄的云间浮出,他们的神情上似乎也受到神主情绪的影响,有了悚人的冷漠,死死地盯着九霄之下。 仙界的钟声们越来越响,仙人信徒们在钟声下跪成一片,在心中祈求消除神主心中的杀念。 九霄之下的熙和门中,发生了两件大事,都与成华门的少主有关。 熙和门为器修之门,门派殷实,因为离成化门距离并不远,一直和成化门往来密切,但熙和门的弟子们从未想过成化门少主会来他们门派试炼。 毕竟传闻中的成化门少主目高于顶,残忍而不近人情。 成化门少主来熙和门修炼,这是第一件大事。 至于第二件大事—— 熙和门的弟子们听闻成化门少主前来试炼后,纷纷跑到山门外围观,想一睹这传闻中的少主到底是何等的心气高。 等他们真正看到赵止身影的时候,却不约而同地瞪圆了眼睛。 成化门少主在睡觉! 成化门少主是被人抱着进山门! 被抱着! ‘荼’抱着赵止,面无表情地踏入山门,看到‘荼’后,周围议论纷纷的人群后不约而同地停下声音,又纷纷垂下视线。 没过多久赵止就醒了,一个下午,熙和门的掌门和长老们,前脚后脚地踏入专门为她而设的成化阁中,说些与成化门相关的客套话。 人走茶没凉,成化阁闭门。 赵止坐到池塘旁,她看着池塘中的游鱼,独自相处的她有些出神。 “宿主,你在想什么?”因果好奇地问,“你是在想有关‘荼’的事吗?” “嗯。”赵止平淡地应声。 “我觉得右眼恢复后,这位神祇似乎没有什么变化,”因果说,“一点变化都没有。” 第151章 “不排除这种可能性,但我觉得另外一种可能性更大。”赵止说。 “什么可能性?”因果问。 “不可能一成不变,既然眼睛有了改变,那么他应该有所变化,毕竟这是因和果的关系,”赵止冷静地说,“如果完全没有变化,只能说...”赵止再次看向在池塘中游动的鱼儿,“他隐藏了那些变化。” 过了许久,赵止站起身。 “宿主,”因果问,“你想怎么办?” 赵止说,“找办法验证。” 夜色落幕,赵止坐在檀木桌前,两张宣纸展于桌面。 第一张宣纸上,写着‘白绫仙君,我们等会儿可以一同去山门外看一看吗?’的字样。 第二张宣纸上,又重新落下‘算了,太困了,我先睡了,等明日天亮了我们再出去看一看’的笔墨。 两张宣纸在赵止灵力的包裹下,变成两张纸鹤。 第一张所化的纸鹤先行飞出窗外,过了不久后,第二张纸鹤也在灵力的托举下,摇摇晃晃地飞出窗外。 两张纸鹤离开后,赵止熄灭屋内的烛火,睡到床榻上,闭上眼睛。 “因果,”赵止说,“有没有那种能够让我呈现睡眠状态,但神识依旧保持清醒的道具?” “有。”因果翻找数据库,“因为对抗的是神力,所以好感值消耗较高,需要四分好感值。” 没多久,赵止的耳畔传来提示音。 【ssr级【沉睡之状】兑换成功,持续时长:三个时辰,用完即消】 “宿主,”因果问,“你确定信传过去后,‘荼’会来吗?” 透明的卡牌消融于赵止的额间,她闭上眼睛,冷淡地说,“他会来。” 【沉睡之状】生效后,赵止陷入一种似睡非睡地状态。 所以当门被推开的时候,赵止的神识很快便苏醒。 “‘荼’来了。”因果轻声地提醒。 ‘荼’走到床榻边。 没过多久,赵止感觉到自己的额头上被抚上了‘荼’的手,他似乎在感应赵止的神识,确认她是否入睡。 因果莫名觉得有点害怕,“这位神祇面无表情的时候,是真让人觉得难以接近啊。” 因果又有些不解,“宿主,他为什么要检查你有没有睡着?” 赵止有些愣,她感觉到‘荼’坐上了床榻,把她拉入了怀中。 “这...”因果显然很惊讶,“这、这...怎么还上手了?” 因果接连说,“这还是那位止乎礼的神祇吗?” 因果觉得自己要回避下,它潜入赵止的神识中,用马赛克包裹住自己。 赵止呈睡眠状态,她根本无法睁开眼睛,整个人呈瘫软状态,任由‘荼’将她抱得越来越紧。 有些喘不过气。 床帘在神力的作用下垂落,赵止感觉到‘荼’用被褥包裹住他们两个人的躯体,他们两个人紧挨在一起。 没过多久,沉睡状态的她不可抑制地发出“嗯”的声音。 被褥下,传来窸窣的动静。 赵止的耳朵瞬间红了,她的耳畔被吹着热气。 今早因红痕被因果打趣过的地方,被冰凉不停地挤压。 赵止想躲开,却因为【沉睡之状】根本无法动弹。 赵止想发出声音,却只能发出轻微的哼哼声。 眼角快要流出眼泪,赵止不由地想起今早‘荼’教她握磨的冰凌。 ‘荼’现在正在做一样的事。 不过这根本不是冰凌,而是冰柱。 赵止的手根本握不住冰柱,手不住地发酸。 而这冰柱,偏偏还蹭着石榴,虽然不挤进瓤中,却似乎要把石榴的果实给磨出汁水来,不停地打磨。 沉睡状态的赵止哭出了声,她再也不想玩冰了。 太冷了,外面似乎下起了雪,厚厚地覆盖住地上被打落的石榴。 第七十四章 ◎像披着谪仙皮的兽。◎ 虽然呈现沉睡的状态,但赵止的神识是完全清醒的,这让她不由地、如同呓语一般说着“停下”的话语。 她抿平唇线,想要咬住自己的嘴唇,却发现自己根本半点都不能动弹。 神识内的赵止紧咬住自己的嘴唇,她不想用破碎的声音呼唤因果的帮助。 三个时辰变得十分漫长。 赵止已经做好硬生生熬过去的打算,但翕动中,‘荼’靠近赵止,热气吹在了她的耳畔,“止止...你再装睡,我便默认你是想和我双修的...不会再忍了。” 此话落下,赵止的身体不可抑制地愣住。 她的身体逐渐能在神识的调动下略微动弹,但幅度微乎其微。 ‘荼’已经开始咬着她的耳垂,赵止用力地攥紧手心,就算如此,也没有开口喊因果。 她在赌。 她相信【沉睡之状】确实能对抗神力,所以她赌,刚才‘荼’说的话只不过是带有怀疑的试探。 至于为什么怀疑,什么时候怀疑的,不是赵止现在这个状态能思考的事情。 她的手指一根根地蜷缩紧,被子下的窸窣声一直延续到天亮。 赵止觉得自己像是泡了一宿的冰水,那冰水一遍又一遍地冲刷着她,不让她的任何角落有喘息的机会。 一夜未睡,天亮的时候,赵止躺在床榻上,半睁着眼睛,看着床帘的视线有些放空,像是在认真地思考着什么。 第152章 “宿主,”因果终于从马赛克中探出脑袋,“‘荼’什么时候走的?” 赵止睁开眼睛,“半个时辰前。” “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么?”因果问,“可有可疑之处?” 问到这,赵止的耳朵少见地泛红。 她抬起眼,语气却依旧保持平淡,许久后,才出声,“没有发生特别的事...至于可疑之处,”她说,“有。” “宿主,”因果惊讶地开口,“你身上的红痕怎么比昨天又严重了一些?”因果说,“这种程度的话...也许是过敏了。” 赵止坐直身,让垂落的青丝遮盖住那些红痕,用手拢好衣领,“无碍。” 赵止走出成化阁,没过多久,一只宣纸所化的纸鹤摇摇晃晃地停落在她的肩上。 宣纸打开后,显现的是她昨日寄出去的第二张宣纸。‘算了,太困了,我先睡了,等明日天亮了我们再出去看一看’ 不过宣纸的末尾,多了一行批字。 ‘现在走吧。’ 宣纸看完后,身后响起脚步声。 “宿主,”因果提醒道,“是‘荼’。” 赵止的身体不易察觉地停滞了片刻,但她很快便转过身,唇角上扬,“白绫仙君日安...你是来...接我出去玩儿的吗?” 隔着白绫的视线落在赵止的身上,‘荼’的声音不复平日里的淡漠,“走吧。” 熙和门周围的街市颇有些人间街道的意味,人群喧哗中,大多数都在吆喝器修所需的材料。 街市之间,时不时会传来切磋声。 此处受熙和门的影响,器修之风盛起,如若两个器修看上了同一件锻器的材料,从来不是价高者得,而是要进行自发的切磋,能力高者才能获得那材料。 今日便有两位金丹期的弟子在进行切磋,锻器之声不绝于耳,街市上空时不时窜起火灵力的灼烧热浪。 修仙者们最爱看比试,更何况今日还是两位金丹期之间的比试。 但围观的人,竟不是很多。 更多人的目光,被街市间行走的两位修道之人给吸引了,正是赵止和‘荼’。 围观者一是惊异于两人修为之高,他们竟然无法探测这两人的灵力深浅;而是感叹二人风采之高,举手投足之间,处处显露世家之态。 并行的两人中,其中一位稍高些的,身边若有若无地笼罩着冰雾,他们看得并不是很分清,但他们能很清楚地看到赵止。 熙和之地向来民风坦然,女子们跟在赵止身后,大胆地用眼打量着。 有几个女子把手中的花投向赵止,赵止有些措手不及地接住那些花。 那些女子娇俏地走到赵止身前,正准备说些什么,却对上‘荼’的视线。 几位女子都不约而同地身体僵了僵,明明隔着白绫,她们的腿却不自禁地开始打抖。 赵止看向这些女子,有些不解地开口,“姑娘?” 那些女子看了一眼赵止,立马就跑了。 赵止继续捧着手中的花。 ‘荼’垂眸看向她,声音低沉,状若无意地问,“昨夜睡得可好?” 此话落下,赵止对自己脑海中的因果问,“昨天晚上的【沉睡之状】,确定能不被神力探测出来吗?” “当然。”因果确凿地说,“那可是实打实得、用神祇的好感值换来的。” 赵止抬眼看向‘荼’,“睡得很好...似乎连梦都没做。” “是么?”‘荼’的语气不明。 “白绫仙君你呢,”赵止问,“你昨夜可否好眠。” “我昨夜...”‘荼’垂眸盯向赵止,“睡得很好。” “睡得很好”这四个字被‘荼’念出来,却像是多了层不明的意味。 “宿主,”因果问,“为什么这位神祇要问你这个问题啊,难不成他怀疑你昨夜没睡...不可能啊,他肯定不能看穿【沉睡之状】,你昨夜,确确实实是沉睡的状态。” “所以他的怀疑,不是我昨夜是否入睡。”赵止在神识内冷静地说。 “那是什么?”因果问。 “他在怀疑我有躲过他神力探查的能力。”赵止说。 她置于神识内的情绪略显沉肃。 万事有因,‘荼’兀然对她产生的怀疑肯定不是空穴来风。 赵止觉得,‘荼’恢复的右眼就是那变数。 赵止看向‘荼’,像是要透过白绫看清‘荼’的右眼,“白绫仙君,虽然我昨夜睡得好...今早起来的时候却发现全身又酸又疼...好几处出现了红痕。”赵止略显委屈地说,“也许是我不适应熙和门,水土不服,这才过敏了。” 以往说到这种话题的时候,‘荼’总会知礼地转移话题,不深入肌肤之切。 但今日,‘荼’的视线却落在赵止的衣领周围,“止止...都是何处有了红痕?” 赵止的耳朵有些红,“好多处。” “胸口也有么?”‘荼’问。 “是。”赵止的耳朵更红了。 “止止不是过敏了。”‘荼’在赵止的耳畔低声道,“也许只是发育了。” 还没等赵止反应过来,‘荼’牵住赵止的手,“许是长大了,衣服却不合身才勒出的红痕,换件合身的衣裳才行。” 赵止懵然地被‘荼’牵着,快步走到一家成衣铺中。 成衣铺的老板娘显然比赵止还要懵然,因为她的店铺是个专卖女子衣裳的成衣铺,而走进来的,显然是两个大男人。 第153章 老板娘的抬起眼,发现稍高些的那位男子正攥着另一个男子的手。 另一位男子似乎在努力地挣脱自己的手,却徒劳无获。 “两位客官好,”老板娘心想,这也许是两位正在开玩笑的兄弟,“不知两位贵人来我这成衣铺干什么,可是要给心上人挑衣裳?” ‘荼’牵着赵止的手,把赵止推到老板娘跟前,“舍弟最近身量高了不少,衣裳逐渐有些不合身了,还请为她挑选一件合适的新衣。” 老板娘愣住,“可我们这里只卖女子的衣裳。” ‘荼’淡漠地开口,“便是要买女子的衣裳。” “白绫仙君...”赵止的耳朵都快红透了。 老板娘看着赵止和‘荼’,她的神情逐渐古怪起来,两位谪仙般的人,怎么还有这趣味... 老板娘硬着头皮,挑选了几件新衣 ,递给赵止。 赵止看向‘荼’,“这下我们可以走了吧?” ‘荼’用手捏了捏赵止的侧脸,“不试一试你怎么知道合不合身?” “还要试...啊...” 赵止话没说完,一句惊呼,被‘荼’抱进了试衣的隔间。 留在原地的老板娘一脸僵硬,不停地在心内重复“阿弥陀佛”。 试衣的隔间内,传来略急的窸窣声。 ‘荼’把赵止抱进试衣的隔间后,便开始帮赵止宽衣。 “白绫仙君...我自己来...”赵止连忙推拒。 慌乱中,宽大的手时不时会蹭到她的衣领之下。 赵止立马用手捂住自己,“白绫仙君...我、我自己来就行....” ‘荼’垂下眼眸,他看着赵止几乎快泛出眼泪的眼尾,眼中晦暗不明,“好...止止自己来。” ‘荼’坐到不远处,眼神定在赵止身上。 他的手上多了一颗石榴,‘荼’把石榴放到手间,视线一边盯着赵止,一边揉着手中的石榴。 赵止被盯得十分赧然,快速地换着衣裳。 赵止褪到只剩下里衣的时候,衣领之下的红痕变得十分明显,‘荼’握着石榴的动作一顿,眼神变得愈发深沉。 室内的气氛过于凝滞,赵止一边穿衣裳,一边试图缓和气氛,她好奇地看向‘荼’,“白绫仙君...你为何要拿着石榴在手中转?” ‘荼’似笑非笑地看向赵止,“止止过来,我告诉你。” 赵止很快地穿好最外面一层外裳,走到‘荼’身边,眼神懵懂而坦然,“白绫仙君,你可以告诉我缘由了。”她不解地看向‘荼’手中的石榴,“为什么要捏着一个石榴啊,石榴又不是核桃,有什么好盘的?” ‘荼’站起身,他弯下腰,在赵止的耳畔轻声说,“止止...因为这石榴发育的不是很好,揉一揉,说不定便能更为圆润。” 热气吹在赵止的耳畔,“啪”得一声,赵止腰间的玉佩掉落在地上,碎成了三片。 她咬紧嘴唇,脸上的潮红上带了一层暴怒,她抢过‘荼’手中石榴,“砰”得扔到地上,“不准揉了。” ‘荼’并不恼,“好,我不揉。”他盯着赵止说,“往后只揉止止的石榴。” 他盯着赵止,眼神中仿佛都在探究赵止是否能听懂他话底下的意思。 “你...”赵止的脸胀红成一片,舌头打结,她憋了好半天憋不出来什么话来,“白绫仙君你...” 赵止垂下头,如同落荒而逃的兔子,掀开帘子便往外跑。 仿若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一般。 赵止脑海内的因果已经呆滞了,不断增涨的好感值也没能让它清醒过来。 这...这还是那个‘克己复礼’的仙君吗,这...这简直就像是个刚开了荤的禽兽! 披着谪仙皮的禽兽! 成衣铺的老板娘也很呆滞,她呆愣地看着赵止离开的身影,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为什么好端端的公子,出来后却突然变成姑娘了。 这姑娘长得太好看了,简直就像是从水墨画里走出来的一般。 怪不得旁边的那位修仙者护得那般紧。 “止止,”‘荼’走到赵止身旁,“我给你买了衣裳,礼尚往来,止止可要送我些什么。” 赵止脸上的余热为散,她虽然还在生闷气,但沉默了片刻后,还是好脾气地问,“仙君想要什么?” “止止刚才摔坏了我的一颗石榴,”‘荼’盯着赵止,“赔给我便是了。” “不行。”赵止转过头,“这个不行。” “为何不行?”‘荼’说,“我只要两个石榴便好了。” 听到两个后,赵止几乎立马抬起手捂住‘荼’的嘴,加重语气,“白绫仙君...” 隔着白绫的视线盯紧赵止,“止止...原来什么都懂。” “我不懂,我什么都不懂...”赵止连忙摆手,慌慌忙忙地指向不远处的早点铺,“你给我买新衣裳,那我便请你吃馄饨吧,馄饨还是很好吃的。” 像是怕‘荼’再次提起买石榴的事,赵止连忙跑到早点铺前,“老板,要两碗馄饨。” ‘荼’并没有动碗中的馄饨,他看向赵止,耐心地看着赵止如同小兔一样一口一口地吃着馄饨,她的嘴唇因为被汤烫到泛红。 赵止吃得有些急了,嘴角沾上了汤。 ‘荼’抬起手,伸向赵止的脸,“止止...嘴角沾上了。” 赵止有些愣地抬起脸,“哪里沾上了?” 第154章 还没等‘荼’的手伸到她脸侧,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挡住‘荼’的手,径直用手中的帛帕捂住赵止的嘴角。 玄色的帛帕上,绣着鬼雾松柏图。 赵止睁大眼睛,看向来人,“世子...殿下。” “嗯。”殷至慢条斯理地开始用帛帕擦拭赵止的嘴角,身后全然是玄雾笼罩,他看着赵止的眼睛略微眯起,“多大人了,吃个饭还让外人看笑话。” 街道间刮来一阵风,天好像快阴了。 第七十五章 ◎“永远别见他们两个。”◎ 街道间,行人们也纷纷发现天象的异变。 “天阴了?” “怎么突然觉得有点儿冷?” ‘荼’抬起眼,面无表情地看向殷至手中的帛帕。 下一刻,收回殷至手中的帛帕结冰,殷至松开手,那帛帕“啪”得随着冰块碎开,变成一拳握不住的齑粉,洒落在地上。 如果殷至松手得再慢些,碎成齑粉的便肯定不只是帛帕了。 ‘荼’和殷至对视上视线,天色似乎更阴了。 ‘荼’的右眼隐隐作痛,语气冷漠无比,“殷至,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殷至的视线如同刀一样,他兀然叮住‘荼’的右眼,略微皱起眉,“你知道我的名讳?” 世人知他是鬼世子,但鲜少有人知道他的名讳是殷至。 他的名讳,只主动跟赵止提起过。 殷至看向赵止,已经放下筷子的赵止局促地摇头,“不是、不是...我告诉他的。” 赵止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殷至挡在身后,高大修长的身影完全遮罩住赵止,无声宣告着所有权。 殷至依旧盯着白绫下的右眼,他从那处感应到明显的神力震动,且是让他产生熟悉之感的神力。 神力... “你并没有眼疾。”殷至这句话非常确凿,虽然是看着‘荼’说出的,但殷至身后的赵止略微僵住了身体。 ‘荼’看向殷至的视线愈发冰冷,“你忘记我了,正如我之前一样。” 殷至沉下面色,“浮世三千,看来仙君是最不能让人记住的那一类。” 街市间,风越刮越大。 原本的艳阳天,看起来已经有落霜的迹象,四周变得雾茫茫的,器修之间的切磋也被迫停下。 玄色的雾气兀然从殷至的背后升起,他拽住赵止的手,把赵止拉入怀中。 赵止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发现自己置身于神力所化的传送阵中。 神力包裹住殷至和赵止,将他们传送回鬼境。 在神力彻底笼罩之前,殷至身后爆起无数如同藤条一样的阴影,全都向‘荼’的双眼袭去,而‘荼’的身边也立起层层寒冰。 赵止被殷至扣在怀中,玄雾掩盖中,一块冰锥如同破空之箭,直接扎入了殷至的胸膛处。 赵止很明显地能感觉到,抱着她的殷至,身体似乎震了一下。 玄雾消散后,那些聚拢的影子也随之消失。 ‘荼’看向殷至和赵止消失的方向,神情冷漠到几近于怖人。 他缓慢地抬起手,捂住自己的右眼,右眼处的白绫,逐渐泅出血印来。 九霄之上,钟声一声接着一声,不断被敲响。 ‘荼’的仙人信徒们跪在神钟下,因为不断响动的钟声而提心吊胆。 属于‘荼’的尘世池中,原本寂静的冰水开始疾速地湍流起来,逐渐浮现出许多字,仙人们小心翼翼地看向尘世池,却发现原本宁静无比的池水中,竟然布满了杀意了。 水甚至有些泛赭,像是被混入了血。 仙人们的脸上浮现出极度不安的神情...不行,不能任由现在这种情况继续发生下去了...他们信奉的‘荼’是随天地而生的神。 既然是天地,怎能盛满杀意? 鬼境内,殷至把赵止抱在怀中,一路无言地将赵止抱入鬼殿,直到踏入内室,才把怀中的赵止放到椅子上。 赵止看起来有些惊慌,她从椅子上站起来,看向殷至胸膛上的冰锥,“世子大人...你、你受伤了。” 殷至冷淡地垂眼看向自己的胸膛,“无碍。” 殷至抬起手,摁住赵止的肩膀,把赵止按回椅子上。 “世子殿下...”赵止抬起头,“我帮你处理伤口...” 赵止话没能说完,殷至指节分明的手突然盖上她的眼。 眼前一黑,赵止猝然停下话语。 殷至遮住赵止的眼睛后,他抬起另一只手,径直拔出自己胸膛处的冰锥,看也不看地扔到地上,“啪”得一声,冰锥碎成一片冰渣。 血不断从胸膛处流下,殷至的脸色有些苍白,他用神力捂住胸口,过了片刻,血才慢慢停下。 做完这一切后,他才撤下遮住赵止双眼的手。 赵止立马站起身,看向他的胸膛。 “小伤...”殷至略显不自在地侧过视线,“已经不流血了。” 而后殷至又垂眸看向赵止,他并没有立即开口,看向赵止的眼神里有不明的情绪在攒涌。 “宿主,”因果十分害怕地在赵止的耳畔说,“第二张神祇卡牌上的怒气值,一直在无声地增涨,现在还没有任何停下的迹象...”它说,“这位神祇...似乎十分生气。” 鬼殿内,烛火晃动,燃烧得比平日更快些,但光亮却没有往日亮堂。 “那个叫‘荼’的仙君,”殷至看向赵止,“不是寻常人。” 第155章 殷至说,“你一直知道。” “知道什么?”赵止抬起眼。 殷至盯着她,“知道他和我的共通之处。” 殷至直接道破,“你靠近我,和靠近他...”他的话停下,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但最后,话还是被说出,隔在话与话之间的纸窗直接被撕破,殷至看着赵止,“止止,你靠近我,不可能没有目的。” 说完这些,殷至弯下腰,他的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赵止,像是要从赵止看起来懵懂而坦然的眼神中找出破绽来。 但赵止只是略微不解地抬眼,“世子殿下...你怎么会这么想?” “虽然不知道世子大人你在说什么,”赵止说,“但世子大人无论你怎么想,现在最紧要的是养伤...”她关切地看向殷至的胸口处。 没有丝毫破绽。 看着这样的赵止,殷至却觉得胸口有些闷,涌上些他不能理解也从未体会过的情绪。 赵止抬起手按住殷至的胸口,垂下的睫羽掩盖住她眼中的情绪,再次抬起眼时,眼中全然只有担心,“世子殿下,你是不是不舒服...”她又抬起另一只手,双手一同捂在殷至的胸口上,语气里有些紧张,“我帮你上药...” 殷至用手按住赵止的手,“已经止血了,不需要上药。” “那...”赵止继续担忧地说,“我给世子大人按一按。” 殷至这次没有按住赵止的手,任由赵止的手如同挠痒一般在他的怀中窣动。 殷至看着赵止眼中真挚的担忧,身后的光影像是被混沌成了两片。 光的那片说,这般的真挚...怎么可能全然带有目的。 而影的那片却异常冷静,如同在旁观全局...也许连这真挚,也只不过是在骗你。 殷至的眼中浮现出暗色,神情有些复杂。 因果一直持续不断地在赵止的耳畔提醒,“宿主,怒气值减少了...但又增涨了...好像又减少了...但马上又上升了...” 如此往返。 光影中,影的那一片彻底遮罩住光,烛火闪烁。 殷至看向赵止,声音低沉,“那个叫业溟的少君,是不是和‘荼’一样?” 看着赵止不解的眼神,殷至伸出手,用力地揽住赵止的腰身,把她逼入墙角。 赵止不断后退,背抵在檀木屏风上。 “你到底想要什么?”殷至说,“但凡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 他垂眸盯着赵止,“不要再靠近那两个人。” 赵止抬起眼,语气里带上了无奈,“世子大人...” “宿主,怒气值又在持续增涨,”因果赶忙提醒,“而且看好感值那一块好像被玄色的雾气给笼罩住了,有停滞不前的迹象,再这么下去就危险了。” 因果说,“宿主,你不如先假装答应他吧...” 神识内,赵止冷静地开口,“不行。” “越是这种时候,”赵止说,“也不能顺着他的话往下走。” “那...”因果说,“那该怎么办?” 赵止没有再应答。 殷至盯着依旧不露声色的赵止,突然想起往日里的许多细节。 那些细节连成一片,似乎能连成一条清醒的脉络,越是回想,他发现赵止似乎有意地留下了许多破绽,仿佛就是专门为了等这一天。 被殷至困在怀中的赵止抬起头,打断殷至眼中的阴沉,“世子殿下,你看着我...” 她略微踮起脚尖,让自己和殷至不断靠近,眼睛对着眼睛。 “看什么?”殷至的语气有些艰涩,他的手握紧成拳,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胸口已经不疼了,但全然是麻的。 尤其是当赵止踮起脚靠近他后,胸口更麻了,甚至有些痒。 殷至活到现在,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配得上窝囊二字。 事已至此,他的心绪却依旧轻易地被眼前的人牵动,这很危险...殷至的心中瞬间升腾上一股无形的杀意。 他应该杀了她...他应该立即杀了她。 但当赵止开口后,那些杀意如水般倾漏,瞬间漏了个干净。 “世子大人,”赵止真挚地说,“你看我的眼睛。” 殷至看向赵止雾蒙蒙的眼睛,不合时宜地想起自己往日亲着她眼尾的场景,手指略微颤动,嘴上却冷硬地说,“有什么可看的?” 赵止不让殷至移开视线,她立即说,“世子大人,我靠近他们,有我不得已的理由。” 殷至立马盯向赵止。 “但,”赵止握住殷至的手,将他的手放到自己的眼脸附近摩挲,“我的眼中,始终都只有您一人啊。” 她在骗你...影子们无声地说。 于是殷至便如此开口,“赵止,你在骗我。” 殷至的视线如刀如钩,凌厉到几乎要割破赵止的皮肤。 但赵止却依旧不为所动,“世子大人...到底要怎么样,你才能相信我...”她有些失落地攥了攥自己的手指。 殷至盯着赵止,“如果你能做到永远不要再见他们两个,我便相信你。” 赵止抬起眼,她对上殷至的视线,“世子大人…我做不到。” 第七十六章 ◎“你帮我涂…”◎ “世子大人...对不起...”赵止盯着殷至,又重复了一遍,“我做不到。” 殷至的身后像是被劈开了一道深渊,几乎有滔天的玄色烟气要从深渊中爬出来。 第156章 他的手用力地攥在屏风上,屏风的边缘已经有断裂的痕迹。 但下一刻,赵止伸出手,用两只手抱住殷至的脖子,不管不顾地吻了上去。 窗外的鬼火“噼里啪啦”直响,因为鬼殿内魄然的压迫感而往殿檐四处逃窜。 感觉到殷至想要推开她后,赵止紧紧地用双手抱住殷至的脖子,不让两人的唇舌分离。 因果睁大眼睛,这次它没有躲到马赛克里,而是震惊地看着第二张神祇卡牌上的怒气值以极快的速度降低。 殷至侧过脸,再次避开赵止的吻,但并没有伸手扯开赵止挂在他脖子上的手臂。 “宿主,”因果说,“看来殷至这次是真的生气了,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他拒绝你的亲近。” “他没有拒绝。”赵止在神识内冷静地开口,“如果他真的抗拒我,我便不可能还站在他面前。” 赵止略微抬起眼,笑着看向殷至,“世子大人...你先别生气了。” 殷至垂眸看向赵止唇角的笑,眼神略微一滞。 他家的石榴...似乎长大了。 赵止的笑不再像平时那样无暇而单纯,神情里浮现出一层如有若无的疏离,赵止的眼神中,像是有无色的火在燃烧,笃定而深沉。 越是疏离,便越显得赵止唇角的红带上不明的意味。 殷至目不转睛地盯着赵止,而赵止依旧并不松开自己挂在殷至脖子上的双手,她抬起头看着殷至,“世子大人,我知道现在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太有可能完全相信我...但,我确实是有不能离开他们两个人的缘由。” 她立马说,“这并不是背叛,我心中看着的,爱着的,”她用手指向自己的眼睛,“依旧只有世子大人你。” 殷至对上赵止的视线,他不自然地避开视线,默不作声。 但“好感值+1”的声音在赵止的耳畔响起。 因果在赵止的脑海中大喘气,尽管好感值增涨了,但它半点都不敢放松。 “宿主,”因果有些害怕地说,“这样的情况下你都能做到让好感值稳住,甚至还涨了点...真的是太...” 因果找不出形容词,它依旧随时提防着这第二位神祇的异变。 现在这种情况下涨的好感值,显然不会稳定。 但因果提心吊胆了半天,却发现好感值依旧没有减少。 赵止见殷至并不看向她,冷硬着一张脸,于是她轻轻地亲着殷至的唇角,一下,两下,三下... 殷至依旧面无表情,屋内的烛火阴暗,但就算如此,他依旧没有推开赵止。 两人的身影挤在屏风遮挡下的一隅,如果仔细看,能发现殷至是略微弯着腰的,像是在让赵止更方便地亲吻他。 “别生气了...”赵止在他的耳畔说,“世子大人。” 殷至终于看向赵止,他抵在屏风上的手略微动弹,光和影粘稠着仿若在挣扎着什么,殿内的烛火不再震晃,殿内变得亮堂了起来。 殷至的手最终揽上赵止的腰,他把赵止整个人抱入怀中,轻微地叹了口气。 像是显示自己并未消气,殷至把赵止放到床榻上的动作比往日重了许多,但也只是动静大了些,赵止安安稳稳地坐在被褥上,睁圆眼睛看向殷至。 殷至忍住自己想要用手遮住赵止双眼的冲动,他转身便要离开,却被身后的赵止扯住了衣袖。 “嘶...”赵止说,“世子大人,我觉得身上有些疼,好像是过敏了...你有没有什么药可以治这个,我想涂一涂。” 本来准备离开的殷至停下脚步,他转头看向赵止。 赵止见殷至看向她,眼神略微亮起,像只欣喜的小兽。 “疼...”赵止的语气里,有明显能让人察觉出来的拙劣,让人一眼看出她在编话,却又不禁地想要相信她。 就算是编的话,也至少让人觉得半真半假。 “怎么过敏了?”殷至问。 “我也不知道...”赵止托着下巴说,“许是衣裳不合身。” 没过多久,随从们不断送来各类药罐,而后躬身退下。 案板上全然是瓶瓶罐罐,赵止从中挑出一罐攥在手中,抬起头,也不说话,只是继续拽着殷至的衣袖。 “松开。”殷至佯装冷声道。 “你帮我涂。”赵止说。 殷至沉默了片刻,他从赵止的手中接过药罐,“涂哪里?” 赵止笑得眼睛弯下来,她立马开始解开腰间的侧扣,作势要褪下衣裳。 解到一半,殷至兀然拽住她的手,“哪里过敏了?” “许多地方,”赵止坦然地看着殷至,“后背、胳膊、手臂、腿、胸口...” 殷至没等赵止把话说完,立即把药罐塞回赵止的手上,“你自己涂...” 因果在一旁看热闹,觉得这么一来一回,殿内的气氛轻松了很多,第二张神祇卡牌上的怒气值也在稳定地下降。 “可是...”赵止说,“有些地方,我涂不到。” 赵止已然褪下衣裳,半披在肩上,她指向自己的后背,“世子大人,你看...这让我怎么涂?” 殷至飞快地避开视线,尽管如此,他刚才似乎无意间瞥见了那隆起之处,殷至放在发背后的手轻微地攥起,耳根不易察觉地红起来。 “你自己涂。”殷至说得有些艰涩。 “世子大人,”赵止问,“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往日你都不是这样的...” 第157章 “往日里你也没有过敏。”殷至保持背朝赵止的姿势。 赵止轻轻一拽殷至的衣袖,殷至便顺着她的力道坐到了床榻的边缘,显然没有设防,只不过视线依旧十分不自然。 “你不帮我涂,我便不涂了,”赵止有些赌气地把药罐扔到被褥上,“世子大人你肯定还在生我的气,如此,我还涂什么药呢,直接痒死我好了。” “你涂药和我生不生气有什么关系,”殷至说,“你自己涂,我并未...在生气。” “真的吗?”赵止说,“可是...你都不帮我涂药,也不看我,肯定是在唬我,等会儿等我上完药后,你肯定又生气了,说不定直接把我扔出窗外...” “嘶...”赵止故意加重声音,“世子大人,这些地方都好疼啊...” 就在赵止还想继续喊疼的时候,背着身的殷至转过头来,他闭着眼睛,拽着赵止的手,他弯下腰,用力地吻在了赵止的唇角。 赵止便如同一个黏糕一样,双手扣着殷至的脖子回应殷至的吻。 殷至高大修长的身影显然得一愣,尽管他闭着双眼,但是他能很明显得感觉到怀中的赵止尽褪的衣裳。 慌乱中,手似乎蹭到了什么,温软而细腻,滑溜溜的。 鬼殿外的鬼火烧得愈发大声,“噼里啪啦”成一片雨声。 殷至推开了赵止,再次避开视线,“我没生气...把药给涂了。” 赵止被亲得嘴角泛红,这次她没有再反驳,她打开药罐的盖子,开始一点点地给自己的身上涂抹药膏。 她的身影被映照在屏风上,每个线条都清晰无比。 殷至的视线定在屏风上,喉结轻微地滚动了一下,眼中晦暗不明。 万里之外的边境之地,业溟斩杀完巨兽,带着一身的戾气回到驻扎处。 他掀开帐篷的帘子,慢条斯理地擦起手上的血,桌上摆着的茶还是温的,但他并没有拿起茶盏,而是拿起一颗饱满的石榴,放在手心掂了掂。 手略微作力,那石榴便破开,沁凉的汁水慢慢地沿着他的手往下流淌,留下粘稠的痕迹。 业溟并不拿绸布擦手,而是若有所思地盯着桌上的棋局,他的视线再次看向自己手心的石榴。 但并不是世间所有的石榴,都能如同棋盘上的棋子一样任他拿捏。 业溟兀然抬起手,用手捂住自己隐约作痛的右眼,脸上的神情有隐约的变化。 在鬼境啊... 真是棘手。 鬼殿外的鬼林中,降下了许多亮眼的白光。 白雾笼罩中,一群看不清容貌的人出现在山林间,或是拈花,或是转着手中的佛珠,尽然都是一脸肃然,手腕处都系着一条白绸。 正如仙人鬼火一样,他们也是落凡的仙人,只不过仙人鬼火们信奉的是殷至,他们信奉的,一直都是‘荼’。 他们聚拢在一起,手中都捧着一汪池水。 池水乃天上物,就算他们是仙人,捧在手中时也觉得手心灼烧。 这些池水,来自‘荼’的尘世池,池水中汪然都是杀意。 所以当池水被泼到树根处的时候,那些杀意沿着树根往上爬,如同藤蔓一样作力,粗壮高大的树木顿时有了颓败之意,不断有树叶从树梢上落下。 白绸仙人们齐声朗诵,那些杀意便像是有了意识一般,开始召唤起地底的怨鬼。 枯败的树叶不断从半空掉落,怨灵爬满林间,在暗处窥探。 白绸仙人们齐声道,“把赵止带过来。” 仙力如同纸落云烟,翰动若飞,和那些不断攀爬的杀意混合在一起,极快地往鬼林外涌动。 任何阻挡‘荼’回归神位的存在,都应该尽数被绞杀。 这个名为赵止的人类少女,必须被绞灭。 怨鬼在林间齐声叫唤,从地底不断钻出来。从半空往下看,林间密密麻麻全然都是贪婪的眼珠。 睡梦中的赵止突然睁开眼,她若有所感地看向窗外。 有什么东西,在不断靠近... 第七十七章 ◎“带你去个好玩儿的地方…”◎ 鬼林之中,蹿涌的势力其实不只一股。 一直以魂魄状态躲在鬼林间的陈拂温躲进鬼林的深处,因为密密麻麻的怨魂而浑身起了鸡皮疙瘩,除了万鬼来朝之日,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非人之物。 且这些非人之物今日像是吸满水分的植物茎脉,阴邪之气大涨。 就算是魂魄状态,陈拂温也不敢出去试探,生怕被那些阴邪之气给吞噬殆尽。 她躲在仙人鬼火们给她编织的阵法中。 仙人鬼火们已经将她四散的魂魄给修复好,但她现在还缺一幅躯干。 仙人鬼火们正聚在一起谈论林间的异变,虽然听不太懂,但陈拂温还是猜出来了,现在这个遮天蔽日的状况,肯定是针对赵止的。 她不由得冷笑出了声...赵止到底是得罪了多少人,竟然连被杀都如此兴师动众。 陈拂温有些兴奋地搓了搓手,看向林间乱晃的怨气...如此恶况,就算是神仙,也不可能从中逃脱...那石榴小妖这次肯定死定了。 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今日陈拂温并不想出去做鹬蚌中的任何一个,她只需要在阵法的庇佑中等待就好了... 世子殿下那么喜欢赵止... 如果她的魂魄能寄居在着赵止的躯干中,那么世子大人会不会也对她另眼相看。 第158章 一想到这里,陈拂温的魂魄便如同仙人鬼火们一般猛烈震晃。 坐在床榻上的赵止刚准备坐直身,暗处的阴影豁然从墙角爬出,“啪”得捆住赵止的手臂,下一刻,赵止被拽入了一股银白色的雾气中。 “宿主!”因果被惊醒,却发现自己被这白色雾气给隔绝在外。 “宿主!”因果焦急地呼唤,数据被断开,它无法探测到赵止的神识。 只探测到了神力的踪迹。 赵止已然被拽入了铺天盖地的雾气中,雾气浓密,她根本看不清四周,等她看清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被托举于鬼林的半空,其下阴气阵阵,无数的怨魂在林间攒动,他们闻到赵止的味道后,争先恐后地往上爬,不断发出嘶哑的吼叫声。 躲在一旁看着一切的陈拂温几乎笑出了声。 这下,这石榴小妖肯定死定了,说不定还会被撕成碎片。 赵止浮于半空,四周并没有可以抓住的东西,扣在她手腕上的阴影消失,这让她的身体又从雾气中往下掉落了几分。 林间的怨鬼们叫得更狠了。 “因果。”赵止开口,并没有任何声音回应她。 林间的四处,白绸仙人们不断诵经,神佛之声愈发剧烈,像是要硬生生得将活着的赵止给超度了。 诵经声中,白雾如同帘纱一般瞬间被撤开。 赵止伸出手,但没有拽住任何东西,身体“砰”得往下坠落,瞬间陷入了林中。 那些四散的怨鬼霎那间聚拢成一团,庞然地将赵止完全吞噬其中。 如同一片树叶被卷入浊流,瞬间没了踪影。 陈拂温直接笑出了声,魂魄止不住地晃动,魄体因为喜悦而泛红。 谁能想到...谁能想到这石榴小妖会有这一天呢...陈拂温止不住地得意,但很快又开始担忧起赵止的躯体。 按照如此状态,那石榴小妖不会最后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吧,那可叫她如何附身? 她正苦恼着,林间却兀然再次大噪。 怨魂们再次发出嘶叫声,不过和刚开始它们的嘶叫声不同,这次的吼声中多了许多退意。 “兹拉兹拉” 林间的正中央,微弱的光亮起,先是发出不是很明显的响动,如同嫩芽翻土一般细细簌簌...逐渐得,这声响如同深入地面的茎根一般,豁然地、不断地且刹那间地往四处弥漫。 下一刻,弥山亘野间,全然亮起刺眼的光。 雷声攒涌,不仅从地底亮起,夜空中也开始响起雷声。 那雷,像是要劈开漫山遍野的雾气,愈亮愈响,愈压愈低。 鬼林的正中央,赵止满身血污,撕开了面前的一丈鬼魂,从雾气中走了出来。 她的仪容显得有些狼狈,但神情却依旧平淡,她平静地抹干净侧脸的血,略微皱起了眉。 她站得很直,手上提着以雷灵力化成的长剑,举手投足之间仿若比那些白绸仙人们还要有鸿渐之仪的风采。 白绸仙人们现如今虽然一脸肃然,但心中都扬起了骇然的讶意,怎么可能...区区一个人魂,怎么可能从这漫天的杀意中活着走出来。 白绸仙人们依旧诵读着经文,但那些怨魂不再受控制,以赵止为中心,阴气如同城墙一般被一层层得推倒,最外面的那层阴气开始恐惧、害怕,它们往林间四处逃窜。 其中许多怨魂撞到了仙人鬼火们的保护阵上,化成一阵阵青烟。 陈拂温盯着那些怨魂身上被雷电灼烧的痕迹,脸上本有的喜悦僵硬住。 仙人鬼火们虽和赵止不在同一阵营,但如此状况下,却不由地有些欣赏起赵止。 这石榴小妖,将自身本有的灵力发挥出了个十成十。 能达到如此境界,说明这石榴小妖的心性和悟性非常人能比。 长此以往,赵止显然是成仙的好苗子。 修仙界都已然多少年没有修道者飞升成仙了...如此看来,这石榴小妖竟然和他们的主上殿下有几分相配...不对! 仙人鬼火们纷纷打住脑海中的荒诞想法。 神怎能与人相配? 殷至乃灾祸之主,是天地之魂,祂应该回归神位,不能被任何人世间的事物牵连。 “宿主!”因果终于能连上赵止的神识,“你没事吧。” 赵止将手中的剑捅入眼前巨鬼的身中,再慢条斯理地抽出剑,“无碍。” 林间本来密密麻麻的怨魂早就散了个尽,过度消耗的灵力让赵止有些虚弱,手中的剑消散,她扶着树站直。 “宿主,幸好你没有受什么伤,”检测完赵止伤口的因果松了一口气,“你放心,你现在就是有些体力透支了。” “没受伤吗?”赵止问。 “宿主,你没受伤。”因果不知道为什么赵止为什么要用这种语气问它,“确实没受伤。” 赵止的身体靠在树上,她略微喘着气,她抬起眼。 那一刻,陈拂温以为赵止在看她,有些惊惧地缩起了魂魄...她从未想过,赵止竟然有这样的实力... 那之前她所设的那些局,对于赵止来说...岂不是就是跨个火盆的难度? 想到这里,陈拂温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她再次向赵止看去,却发现赵止并没有看向她,而是越过她所在的林间,抬眼看向了半空,且看向四周,眼神并不定在一处。 第159章 “宿主,”因果在赵止的耳畔说,“这些地方便是那些仙人落脚的地方,刚才的一切,都是他们造成的,我能探测到所有仙人的痕迹,他们停留在半空,似乎在看着你。” 赵止淡然地抬眼,虽然她看不见任何一个仙人,但她的视线还是一个一个地按照因果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那些白绸仙人们看着赵止的眼神,内心不禁升起阵阵波动,此人魂,仿佛真的能看见他们一样... 这眼神,像是能将他们看穿。 赵止收回眼神,她其实没想看穿什么,只是在若有所思。 一盘棋,下到现在,局势复杂。 有的棋子以为自己才是布局者,有的棋子依旧被蒙蔽,而后现在...又有新的棋子加入。 赵止一向是个谨慎的人,她不会将自己看成下棋的人,不到最后,她也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也是棋局中的一员。 就像今日,她差点便陷入局中了。 “宿主,”因果提示道,“那些仙人走了。” “嗯。”赵止松开扶着树的手,她站直身,发现自己身上的血污已然被因果给处理干净。 赵止往回走,她开口问因果,“已经兑换过一次的道具,可以用好感值再次兑换吗?” “大部分是可以的,”因果说,“就像【紫色记忆】一样。” 因果问,“宿主,你想兑换什么?” “【战损】,”赵止说,“我记得这个道具需要两分好感值。” “对,”因果说,“我立即给你兑换。” 好感值兑换完毕后,透明的卡牌悬在赵止的眼前。 “宿主,”因果问,“你为什么要兑换【战损】啊?” 赵止抬起手把卡牌摘下,“因为我没有受伤。” 卡牌在赵止的手中化为碎光,融入赵止的手心中,“虽然伤口不需要多严重,但我需要伤。” 卡牌消融后,赵止的嘴角开始流血,虽然没有痛觉,但伤口一个个地出现在在赵止的身上,衣袍逐渐被洇出血来。 鬼殿内,本来闭着眼睛坐于高位的殷至突然睁开了眼,像是察觉出了什么,整个鬼殿内的纸灯笼一盏一盏地亮起。 鬼林中的鬼眼珠子们不断旋转,察觉出那些逐渐消散的、带有神力的杀意。 天空腾起了万丈风,黑云压城城欲摧,一场暴雨,仿若就要从半空中砸下来。 赵止还未走到鬼殿,身后却响起了脚步声,她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殷至拦腰抱起。 “怎么...”殷至的眼中有骇然的阴沉,“受伤的?” 赵止虚弱地咳嗽了几声,“世子大人...” 殷至说,“你先别说话。” 殷至把赵止送回鬼殿内,回来的途中,殷至把那些【战损】造成的伤给治好。 窗外已经开始下起了雨,殷至将窗户关上,把被褥拢在赵止的身上,“还疼吗?” “没那么疼了...”陷入被褥中的赵止只露出了一双眼睛。 “你先休息,”殷至熄灭烛火,手轻微地拂过赵止的青丝,“等明日醒了,我带你去一个...好玩儿的地方。” “什么地方?”赵止问。 “明日你去了便知道了,”殷至说,“大约能见些熟人。” 第七十八章 ◎“好玩么…”◎ 等赵止闭上双眼后,殷至走出了鬼殿,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周身的玄气几乎能凝结成实体。 赵止本来没想入睡,但殷至似乎用神力对她做了什么,没过多长时间,她便在檀香中逐渐放慢呼吸,陷入了沉睡。 就连睡梦,都在都在神力护佑下,变得如同鬼火般瑰意琦行。 与殿内不同,殿外万鬼咆哮,天色大变,鬼境内外,所有藏有怨魂踪迹的角落,全部被影子给绞灭得一干二净。 当晚,鬼境中人尽数紧扣房门,不敢往外看一眼。 鬼世子震怒,万鬼震颤,鬼林伏尸千里,流血不止。 隔天天亮时,有些胆大的鬼境百姓去鬼林探看,发现鬼林中半点怨魂的踪影都没有了,阴气不复,整个鬼林干净得就像是不属于鬼境,甚至比修仙界的气息还要纯澈些。 而昨夜的那些血雨都被今日的晴天给拂净,如此晴日,万里无云,看起来就像是鬼世子要独自出行似的。 殷至今日确实要出行,却不是独自。 赵止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殷至的怀中,殷至的手探入她的头发中,正在慢条斯理地给她编石榴坠。 殷至显然比第一次给她编石榴坠的时候熟练了很多,赵止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笑着看向殷至,“世子大人日安...” “宿主,你可终于醒了...”因果紧张地出声,“你昨天晚上因为神力睡过去了,你不知道...昨天晚上第二张神祇卡牌上的怒气值达到了一个顶点,差点把牌体给烧焦了。” 因果松了一口气,“幸好那怒气不是冲着宿主你来的。” 它又说,“宿主,你昨夜睡过去是对的,如果你看到昨天晚上殷至做了什么,估计攻略他的时候会有心理阴影...不对,宿主你心理承受能力大,可能有阴影的只有我一个...” 赵止在神识内问,“这不是鬼殿,我现在在哪里?” “具体我也没探测出来,但肯定不是鬼境,”因果给赵止展示透明面板上的坐标,“现在我们所处之地的名字叫作‘冥河’,如其名是一条河,我们现在处于船舱内,外面便是沧浪冥河。” 第160章 赵止坐起身,有些好奇地掀开帘子,看向窗外。 冥河之水与名讳不同,半点不带冥腐之气,反而显得波光粼粼,河水中有锦鲤跳跃,时不时在半空中划过一道亮线。 “世子大人,这条河好漂亮...”赵止问,“这就是您昨日跟我说的、好玩的地方么?” 殷至伸出手,遮住赵止的双眼,“这条废河?当然不是。” 他把赵止拉回怀中、远离窗边后,才放开遮着赵止双眼的手,“这冥河不是什么善类。” “为什么说是废河?”赵止好奇地问,“看起来比寻常河水漂亮多了。” “因为这是沉尸的河,”殷至慵懒地指向窗外跳动的锦鲤,“知道这些鱼的鳞片为何如此光亮吗?” “为什么?”赵止拽着殷至的衣袖,有些紧张地问。 “如果你日日刮下人的骨粉打磨自己的鳞片,你的鳞片也能如此光滑,”殷至说到一半,似笑非笑地看向赵止,“忘了...你是个石榴,再怎么打磨也没有鳞片。” 赵止:“.......” “还有那些河下闪着光的东西,”殷至说,“大概都是从活魂上直接剥下来的眼球。” 赵止把脑袋埋在了殷至的怀里,“世子大人你快别说了,这里一点都不好玩,你什么时候带我去你说的好玩的地方...” 殷至垂眸看赵止,单手揽住赵止的腰,“快了。” “宿主,”因果捂住自己的电子小心脏,“我怎么感觉这么不安心呢,总感觉会发生什么不在我控制中的事...” 鬼殿的画舫很快靠岸,上了岸后,赵止被跪伏在地上的人群给吓了一跳,往殷至身后躲去。 “恭迎——”为首的青年带着身后的一众人齐声喊,“世子殿下——” 所有人都穿着类似官服的服饰,站在队伍最后面的官员穿着为浅青色,中间的穿着为浅绯色,站在最前面穿的是打眼的紫袍。 为首的青年抬起头,朝躲在殷至身后的赵止恭敬地行礼,他的脸色极白,这显得他的黑眼圈十分重,重到几乎让赵止快忽略了他的眼睛,只能看到那两团如同被画上去的青黑。 为首的青年腰带是玉质的,他显然是众人里品阶最高的。 “宿主,这些官服是分等级的,”因果运行起它的数据库,“著紫者金装,著绯者银装,为首的这位紫袍者便是他们的领头。” 在因果的指化下,赵止看到为首的青年头顶出现透明的字样——第十四世阎王,名燕青。 而整座城池的上空也显示出偌大的字样,上面写有‘卞城’二字。 从上空往下看,卞城的每个角落,都扬起阵阵嘶叫,那些被阎王收入卞城的鬼魂们,一遍又一遍地被火烧、被铁捶打,被锯分尸。 一路走来,赵止紧捂着眼睛,不敢看那些硾肉酱般的声音,殷至在她耳边,迤迤然地给她讲着不同刑罚下那些鬼魂生前的罪行。 “这些是忤逆不孝者,这些是贪污中饱私囊之类,这些是盗窃诬告者...这些又是生前敲诈、谋财的...” 赵止认真地听着,却始终不肯睁开眼睛,直到她被殷至牵引到一处坐下着,这才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 一睁开,却发现她坐得十分高,大殿之下,全是无声嘶叫的破碎鬼魂。 赵止被吓了一跳,被殷至安抚地捏了捏手心。 “宿主,”因果惊讶地说,“这些鬼魂,显然都是昨日鬼林里的那些阴邪,他们怎么全都被...收到阎王殿来了?” 那些鬼魂显然认出了赵止,一个个被吓得魂体透白。 这个昨日杀得他们四处乱逃的女子,此时竟然如同战战兢兢般得躲在鬼世子的怀中,叫他们看得害怕又惊疑。 他们的喉咙早就在渡冥河的时候被那些锦鲤给吃了,他们想说些什么,却说不出半点话来,只能拼命地用手势比划,祈求饶命。 而殿旁侍立的阎殿小鬼们,则是屏声敛息地在窃窃私语。 “没想到鬼世子竟然来了,”小鬼们说,“祂昨夜是杀了多少阴邪...昨夜来渡河的鬼魂,简直快要挤满了冥河。” “我许久没见到鬼世子动怒了,”另一个小鬼说,“他做这些,不会都是因为那个坐于高位的女子吧?” “那女子是谁,怎么坐在了阎王殿下的位置上?” “鬼世子自己没坐,让那女子坐了,”小鬼们说,“看来鬼世子十分看重那位女子,却不知道到底是何等身份...” “小声些,想保住你们的舌头,就不要再议论是非...” 众小鬼们的谈论全都被因果传送到赵止的耳畔,她这才知道自己坐的是阎王的位置,不由地看向站在一旁的阎王。 青年阎王注意到赵止的视线,十分知趣地行了一个礼。 殷至把阎王笔和命簿放到赵止的手上,“这本书上有这些鬼魂的命格,还有不同的刑罚...你觉得他们到底应该受到怎样的刑罚,勾选便行。” 阎王笔在殷至的手中瑟瑟发抖,到赵止手上后这才安静下来。 “宿主,”因果开口,“殷至似乎是在替你出气?” 赵止拿起阎王笔,看向密密麻麻的命簿,每当她勾选一个刑罚,就会有小鬼将那个被勾选刑罚的鬼魂给拖出去。 刑罚不管她选得轻还是重,殷至都平静地在一旁观看着,不会出言打断。 第161章 才勾选了一页,赵止的手便酸了,阎殿随从们献上莲花茶,恭敬地放到赵止的桌旁。 “宿主,真没想到,原来昨夜殷至说的好玩儿...”因果觉得有点儿好笑,“竟然是让你来当一日的代理阎王。” 赵止也笑着看向殷至,她放下笔,开始揉起自己的手,“世子殿下...今日你带我来这里,是来让我当一日的代理阎王的么?” “止止若是欢喜...”殷至垂眸看向赵止,“以后阎王的位置便可以是你的。” 一旁的青年阎王闻言单膝下跪,拍了拍袖子,像是立马就要将位置传给她。 赵止摆了摆手,连忙推开桌上的命簿,“我可不想成为什么第十五世阎王,天天看着命簿,头晕眼花的。” 青年阎王再次站起来,顶着亮眼的黑眼圈侍立在一旁,仿若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累了?”殷至问。 “世子殿下…”赵止说,“我的手都快提不起笔了,我不想再批了...” 殷至用手轻轻敲了敲檀木桌,鬼殿内的鬼魂们瞬间消失在原处,他看向青年阎王,“把那些鬼魂给处理了。” “是。”青年阎王毕恭毕敬地点头,带着一众小鬼退出殿外。 “除了批命簿,”赵止好奇地问,“还有什么好玩儿的事么?” 赵止只是随口问一问,没想到殷至顺着她的话回答,“有。” 此话落下,殿外传来镣铐拖地声,一众小鬼押送着三个身影进入殿内。 寻常情况下,卞城内都是一个小鬼押送一个鬼魂,如若稍微厉害些的鬼魂,则派两三个小鬼押送,就算是最厉害的千年老鬼,也顶多派十个小鬼。 但这三道身影旁,却挤挤攘攘全都是品阶较高的小鬼,几乎有上百个。 那些身影被“啪”得推倒在地,跪在了地上,就算如此,身影四周的盈盈仙光也没有被打灭。 仙光中,是一个女仙人和两个男仙人,气质与相貌皆是卓然。 殿旁侍立的小鬼们再次窃窃私语。 “天呐,我们卞城出息了,”小鬼们说,“竟然收录了三个仙人。” “岂止三个,昨夜十几个仙人渡冥河,差点把河里那些锦鲤给馋死了。” “那其余的仙人呢?” “不知道,估计死了吧...我只知道昨夜这三个仙人满口都是‘赵止’二字,便被单独留下来了。” “这都是哪处的仙人,犯了什么罪啊?” “犯了最大仙戒,他们竟然屠杀生灵!” “仙人也会如此么...他们为何要不惜违反仙戒来杀一个生灵?” “古往今来,杀生灵的仙人还少么,只不过是没被抓到罢了,这次他们倒大霉了,竟然被鬼世子抓到了,别说活着了,估计连轮回成畜生道的机会都没有。” “话说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活着的女仙人,我还以为有多漂亮呢...坐在高座上的那位人类女子比这仙子漂亮多了。” “人不能只看皮囊...但确实,这样看来,倒是仙不如人了。” “有查到这三个仙人的命格么?” “早就查到了,他们和其余仙人一样,都是‘荼’神君的信众。” “竟然是那位神君...看来那位神君不在神界的日子里,真是什么人都能当成他的信徒了,如若‘荼’归位,估计神界和仙界要被清洗一遍,肯定能多出许多冰渣子。” “可惜他们在变成冰渣子之前,先要在鬼世子手中变成骨头渣子了。” 两位男仙人已然被抽走了仙骨,面露颓败之意,沉寂地垂着头。 女仙人跪在最前面,她手缠白绸,即使跪在地上,身板也笔直,直到她抬头后,神情才不易察觉地震动了起来。 她盯向高位之上的赵止,睁大了眼睛。 竟然是此人魂...怎么会是她? 昨日渡冥河时,他们只以为是运道不好,撞到了鬼世子心情不好的日子,本以为不会出什么大事,只是到阎王殿点个卯。 但这个想法,在女仙人今日见到同侪被活剥仙骨后,便彻底消失了。 鬼世子这怒气,确确实实地是冲着他们来的。可女仙人百思不得其解,不明白自己到底有哪里得罪鬼境的。 这时看到赵止后,她像是明白了一切,神情先是惊讶,而后愈发肃然。 “赵止,”女仙人昂着头说,“我昨晚应该杀死你的。” 赵止有些惊讶地睁大眼睛,“世子大人...他们便是昨夜想要伤我的人么?” “不止他们三个,”殷至垂眸看向赵止,“这三人,是对你执念和怨念对你最深的。” “什么是执念和怨念?”赵止好奇地问。 “比如说他们这几个道貌岸然的仙人,将来若是入魔,”殷至说,“肯定都会怪罪在你身上。” “再比如,我如果杀了他们,他们的魂魄也会残留在世间,不断地自我汇聚,”殷至暗下眼神,“然后来纠缠你。” 殷至和赵止照常谈论着,没有人看向殿下跪着的三个仙人。 刚才说出“我昨晚应该杀死你的”女仙人僵硬在了原处,逐渐皱起眉。 第七十九章 ◎“你选谁?”◎ 女仙人依旧跪得笔直,这次她没有试图插入赵止和殷至的对话,而是等他们说完后,再抬头看向赵止,“赵止...我可以跟你聊一聊吗?” 第162章 殿上依旧没有人回答。 女仙人咬紧了牙关,沉默了片刻,再次出声,“赵姑娘...请您给我一个与你谈论事情的机会...” 与此同时,她攥紧手心中藏着的仙骨。 这是昨日一个仙人同侪被抽下仙骨的一部分,同侪将骨刺偷偷塞给她,让她见机行事,找到机会就永远地刺破赵止的魂魄。 其余两个男仙人忧虑地看向她,想帮些什么,但想到他们已然被抽离仙骨后,又颓丧地低下头。 赵止其实在女仙人说第一句的时候就想去殿下看看,但殷至一直拽着她的手,她疑惑地看向殷至,“世子大人?” “让我看一看你的命格。”殷至握着赵止的手,观察起她手心的命格。 命格之态十分平整,没有任何灾祸横生的模样。 “世子大人...是看出什么了吗,”赵止好奇地问,“难道新的灾祸长出来了?” “未曾。”殷至看向赵止,“我之前已经把你命盘中的灾祸给去除干净了,那以后也没再长出新的...为何你昨夜还会遇到这样的事?” 殷至的神情中,肃然里多了一些迷茫,“难道,待在我身旁,无论消除不消除灾祸,结果都会一样么...” 赵止用手反握住殷至的手,“世子大人...你别多想了,昨天的事和你无关,您司掌灾祸,却不代表你便是灾祸的源头...你如同阴阳中的阴一样,是这个世上必不可少的影,毕竟无影便无光。只不过有的时候,除却天灾人祸之外,人们会把不好的气运全都怪在你身上罢了...” 殷至垂眸看向赵止,他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后什么都没说,周身的威压因为赵止的话略微收敛了些,侍立在一旁的小鬼们纷纷松了一口气。 这威压再重些,他们就要变成一滩肉泥了。 过了片刻,殷至才将那句未说完的话对赵止说出了口,“可我便是天灾人祸。” “不,”赵止笑起来,“您不是。” 殷至闻言一直盯着赵止,眸色深沉,看不出来到底在想些什么。 好感值增涨的声音在赵止的耳畔响起。 因为神力的隔挡,台下的女仙人听不见殿上的两人到底在讲些什么。 不过因为她的仙骨并未来得及被抽离的缘故,她能用仙力若有若无地感应到,殿上的二人似乎关系很密切。 她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这还是那位让八荒六合都闻而震颤的灾祸之主么?要知道,这位神君所到之处,几乎全然是生灵涂炭,祂十分厌恶弱小的事物和人。 女仙人看向赵止,不明白殷至为何会对这个普通的人魂另眼相看。 还没等她想明白,面前传来脚步声,赵止已然走下了台阶,来到女仙人的面前。 殷至依旧坐于高位,不过眼神一直落在赵止的身上。 “你找我?”赵止低头看向女仙人。 抬起头的却一共有三个人,他们全都盯着赵止,眼神里有显而易见的审视。 赵止却不因为这些刺眼的视线而不适,笑容依旧坦然而率真,“你们找我有何事?” 看到赵止的笑容后,女仙人愣了愣。 眼前的赵止,似乎和昨夜的赵止完全不一样...不,明明是同一个人...但昨夜的那个赵止根本不会露出这样的笑容。 当然,昨日那种状况下,是个人便笑不出来。 女仙人一想到自己作为仙,居然屈膝跪在一个人的面前,面色便愈加冷凝,她握紧手中的骨刺。 虽说她现在手脚被困束无法动弹,但仙力作用下,等会儿这骨刺便会破空而出,在瞬息之间刺向眼前之人的喉咙。 赵止见女仙人并不应答,她看向另外两个男仙人,“都伤成这样了,你们为何不去投胎?难道是在硬撑着不想去轮回么?” 赵止神情认真,像是真的在好奇这件事。 这次却是女仙人先开了口,“他们是仙人之身,即使被抽离了仙骨,也不是轻易会死的...更何况...”女仙人看向殿上的方向,嘴唇蠕动了几番,最终没把话说出口。 更何况殷至根本不会放他们去轮回。 “赵止,”女仙人盯着赵止,“你靠近无名仙君,到底是什么目的?” 赵止略微愣住,“你是说白绫仙君?你也认识白绫仙君么?” “宿主,”因果说,“看来这些仙人确实都是‘荼’的信徒,没想到仙人势力又多了一股。” 赵止虽然看着女仙人在说话,但神识内却在沉思,脑海里一时间被理出很多想法。 “他是我的友人。”赵止笑着说。 “友人?”女仙人嘴角的嘲意几乎能凝结成实意,“神...仙君怎么可能会与你结交?”这次她的语气露骨了些,“你根本配不上他那般的存在。” 因果发现赵止的心不在焉,“宿主,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有关殷至的事。”赵止说。 “不是在讲有关‘荼’的事情么,为什么思考有关第二位神祇的事?”因果问。 “你说为什么殷至会默许我独自走到这些仙人的面前?”赵止问,“他既然说这些仙人对我有执念和怨念,难道不担心他们直接了结我吗?” “他人就在殿内这么近的地方,肯定会随时护佑着你...”因果说,“也许他只是想放任宿主你和仙人们聊一聊,好让你解气。” 神识内的赵止沉默了会儿,“不对。” 第163章 “啊!”因果突然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宿主,我想到了...你说有没有可能是殷至知道这些仙人不会说什么好话,而且肯定会说类似‘你配不上无名仙君’的话,他想借由他们的嘴让你知道你遭遇危险这件事和‘荼’密切相关,好让你主动地远离‘荼’。就算不远离的话,也会让你再次去见‘荼’的时候感觉到不适,毕竟这些仙人都是因为信奉‘荼’才会对你如此排斥。” 因果说了一大通,却发现自家宿主依旧在若有所思,于是它揣测着问,“宿主,难道还是不对么?” “不算不对,”赵止冷静地开口,“只凭借这一点,不能构成完整的动机。” “那到底是因为什么啊?”因果问。 赵止这次没有回答,她的视线看向地上跪着的三位仙人,静默地观察着。 围在一旁看守仙人的小鬼们则是开始窃窃私语起来,“这女仙人真是胆大,竟然敢如此直接对鬼世子的尊客说话,她不怕被抽仙骨么?” “抽去仙骨又如何,反正仙人们不会轻易得死去,且遭受刑罚的时候都不会那么疼。” “我听闻每个仙人都有对应的职责,不知道这位女仙人是司管什么什么,嘴皮子如此厉害,不会是仙界的言官吧?” “你还真问对人了,我昨日才翻过她的命簿,她是司掌【抉择】的仙人。” “什么是抉择?” “【抉择】便是万物心中的决定,就譬如你现在想吃晚饭,脑海里统共有三个想法,不知道是吃米吃面还是吃馒头,只需用这位女仙人的神力照一照,便能立马知晓自己心中到底想吃什么了。” “如此玄乎么?我该如何让她照一照?” “这些仙人想来都是心性高,怎么可能为了你这个七品的小鬼耗费仙力。” “祝兄,你这话就伤人了...” “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你知道仙界规矩众多吧,其中有一个规矩说如果仙人动了杀戒,他们司掌的仙力就会被抽离,以免污染了那些纯澈的仙赋。被抽离出来的仙赋有可能会附身到近身之人的身上...” “那这些仙人昨夜不是已然动了杀念么,怎么还没有被剥夺司掌的仙赋?” “估计是借刀杀人了,我就知道这群仙人道貌岸然,肯定不会亲自下手。” “如此看来,倒是活该。” 女仙人见自己的话并没有激怒到赵止,不由得有些焦虑,本来想在动手之前尽量让赵止情绪波动,好趁机掩盖她动手的痕迹,没想到这人这么沉得住气。 眼见着赵止便要转身回去,女仙人再也藏不住心中的戾气,仙力浮起,那骨刺霎那间从她的手心窜出去,径直向赵止的喉咙破空而来。 “唰”的一下,连因果都没有看清,骨刺如箭矢般射出,对准赵止的喉咙中央。 但那骨刺却在距离赵止喉咙咫尺之处的半空停住,赵止垂眼,冷淡地将喉咙前悬停的骨刺给摘下。 女仙人瞪大了眼睛,脸上逐渐有了惊恐的神色。 “宿主,”因果松了一口气,“幸好你反应快。” “不是我,”赵止说,“在我动用灵力之前,那块骨刺就已经停下了。” 女仙人开始躁动,她的眼神里多了许多刚才没有的恐惧,心中全然在懊恼,她已经犯了杀戒,却没有杀得了赵止... “赵姑娘...”女仙人本着留有青山在的念头,开始向赵止道歉,“是我犯了错,还请留我一命,我以后肯定...” 这次女仙人的话没说完。 殷至大步从赵止的身后走来,把赵止拽入了自己的怀中,看向女仙人的眼神阴沉而无情。 女仙人彻底得战栗起来,还没等她求饶,她的脑袋便“啪”得从脖子上掉落,在地上滚动起来。 赵止被殷至摁在了他的怀中,并没有看见身后的图景,只听到有什么东西掉落在地上、“咕噜咕噜”转的声音。 而后,她感觉身后突然多了一些无形的力量,在“咕噜咕噜”声后,瞬间扎入了她的身体里。 “宿主,”因果惊讶地说,“我看见女仙人的躯体里跑出了许多仙力,全都往你的身体里扎进去了...宿主,宿主?” 因果看向赵止,发现自家宿主不知道什么时候失去了意识,瘫软在了殷至的怀中。 殷至抱着赵止,不让赵止的身体倾斜,而后冷淡地看向跪成一片的小鬼们,“不要抽取这人的仙骨,把她的脑袋扔到冥河里,让她...长长久久得活着。” 殷至的话,如同影子化为的藤条,无声地捆住所有殿中人的脖子,不断地缩紧,让他们只敢连连应是。 如果仙人不被抽取仙骨,这意味这个仙人是永生的。 冥河之水,日日腐蚀人骨,如若把仙人的脑袋扔到冥河中,这不就意味着...在往后长久的岁月里,这位女仙人日日都要泡在冥河里... 想到这里,他们都忍不住打了个抖,用力地捂住地上脑袋的嘴,不让那些声嘶力竭的“杀了我!”给泄出半点声来。 全殿之内,只有赵止最为平静,因为她的神识已经被仙力给赶入了【抉择】中。 她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站在一片树林中,耳畔有流水声。 她略微愣了愣,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出现在这里,心里却默认自己本就应该身处此处。 第164章 她下意识地想开口喊因果,却又顿住...因果是谁?她为什么要喊因果? 赵止冷淡着神色,正当她沉思时,流水涌动处传来了呼救声。 “救命啊!救救我!” 赵止略微疑惑地抬起眼,这呼叫声显然是童稚之声,且不只一个人的声音。 她静默了片刻,最终还是走向流水处。 不怎么湍急的河流中,三个幼童正在水中艰难地挣扎,看到赵止来后,他们挣扎地更厉害了,“救我!救救我!” “不,先救我!救我!” 三个幼童皆是衣着华贵,一人着银白,一人着玄赭,还有一人着赤金。 赵止眯了眯眼睛,发现他们好像是幼年模样的‘荼’,殷至和业溟。 “宿主!” “宿主,宿主!” 因果终于连接上赵止,也来到这片抉择之境中,但它发现无论它怎么喊,那片仙力笼罩住赵止,让她听不见它的话。 “宿主,我弄清楚了,你现在陷入的是【抉择】的仙力,这是一个能真实反应人心中所想的境域,现在陷入河水中的不是真的孩童,也不是真正的神祇,只不过是【抉择】的化身,【抉择】这么做,就是想让你选出这三个人中、你到底更看重哪一个。” “宿主你说对了,刚才殷至让你靠近那个女仙人不是无意的,他估计就是想让你在【抉择】中做出选择,宿主你可千万不要中套啊...殷至一直在外面看着,如果你不选他,估计就会有大事儿发生的!” 因果说了许多话,且不断地重复,但赵止依旧听不见。 因果眼睁睁地看着赵止走向河边,不禁心惊胆战,它也不知道这种状态下的宿主到底会选择救哪个。 因果不禁在心中祈祷起来...宿主,拜托你选殷至,要不然...它真的不敢保证殷至会做出什么事来。 因果想起那个被丢入冥河中的女仙脑袋,不由地打了个颤。 赵止走到河畔,看向河中不断挣扎的三个孩童,仔细地又看了一番,因果也跟着看过去。 虽然赵止听不见,它还是小心翼翼地提醒,“宿主,因为【抉择】的影响,你应该已经忘了你要攻略他们三个的事了,这会儿你的选择都是凭借本能的...千万要选那个衣着是玄赭色的啊...” 赵止确实已经忘了攻略之事,她之所以犹豫这么久,是因为脑海中有许多与三位神祇亲近的画面,画面中的神祇们都是成年的模样,她似乎跟他们每个人都做了许多逾矩之事。 “宿主,”因果自顾自地念叨着,“你到底会选哪个...” 因果说到一半,话卡在了喉咙中,它瞪圆了眼睛,眼睁睁得看着赵止走到河畔—— 而后径直转过身,连头都没回得,直接离开了河畔。 因果想过无数的可能,它害怕赵止救‘荼’,害怕赵止先救业溟,却唯独没想到自家宿主谁都不救。 “宿主!宿主!”因果以为赵止只是在犹豫,结果片刻的功夫,赵止的身影已经完全隐入了深林中。 因果:....... 第八十章 ◎“抢人。”◎ 万里之外的蒸汽之地内,业溟抬起了眼,他放下手中的金砂笔,将手浸入水中,慢条斯理地用绸布擦拭手上的金砂。 当他听到天上的丧钟连续敲响了好几声后,眼中不由地升起了趣味。 有意思...死了这么多仙人。 将士们毕恭毕敬地走入殿内,见业溟一副要出行的模样,纷纷跟上,“少君大人,您是要去边境么...近日边境安宁,似乎没有什么需要您处理的。” “不是。”业溟说。 “那少君殿下是要去哪里?”将士们问。 “卞城。” 将士们并没有听过这个城池,但很快就心领神会地意识到这‘卞城’应该是个境外之地,“不知为何少君殿下去卞城,可需点兵而增派人马?” “不需要,”业溟迤迤然道,“我是去抢亲的。” 卞城之内,【抉择】境中的街道上,响起了鞭炮声,迎亲的队伍里绮罗伞扇俱全,遮着盖头的新娘被人牵引出轿,引得围观的百姓们阵阵鼓掌欢笑。 而相隔三个街道的太师府中,太师千金何漪绣摆了荷花宴,一群女郎对着荷花吟诗作对,这让站在亭廊另一隅、静默着的赵止看起来十分突兀。 之所以静默地站着,是因为她耳边响起了因果的声音。 “宿主,你可终于能听到我的声音了!”因果说,“就像我之前给你解释的一样,你现在处于【抉择】境中,之前你已经进行过一次小的【抉择】了。” 赵止花了些时间来适应重新出现的因果和与之携带的记忆。 “我选了谁?”赵止问。 “宿主你谁都没选,也幸好谁都没选...总比选了但是没选殷至好...”因果说,“反正当时出现的是幼年模样的三位神祇,起码可以用没认出来的借口来搪塞。” “不过...”因果说,“接下来的【抉择】,应该会比之前更为强硬了。” 因果话音刚落,太师千金何漪绣轻轻鼓了几声掌,在场的世家千金们都看向她,往她身边聚拢,“何姐姐可是想出有关荷花的诗句了,不知有何高见?” 赵止依旧站得很远,她抬起眼向众人口中的‘何姐姐’看去。 “宿主,”因果惊讶地说,“这太师千金...跟之前那个女仙人长得一模一样。” 第165章 太师千金抬起眼,她看到站在池塘边的赵止,眉眼不自然地皱起。 从幼时起,她便不是很喜欢这位殿阁大学士家的嫡女,毕竟朝堂上,何家和赵家两派势力,一直交锋不止。 再比如现在,她一个动作,其他世家千金都会涌来主动聆听她要说什么,但赵止依旧置身事外,旁观的神情像是在审视她一般。 若是他人如此,她还可以用太师千金的身份压一压,但赵止的身份并不比她低,想压都没法子压。 朝堂之上,以何家为代表的太师势力支持的是少君业溟一系,以赵家为代表的学士势力支持的是世子殷至一脉,而太子‘荼’的党羽自成一体,三派对立,针锋对麦芒。 太师千金何漪绣看着远处的赵止,嘴唇颤动了几声,最终开口,“听闻赵姑娘的表妹今日出嫁,不知为何赵姑娘未曾去参礼?” 世家千金们顺着何漪绣的视线看向赵止...何家赵家这两家她们都惹不起,一部分世家千金为了远离争端,都小心翼翼地往远站了站。 还有一部分胆大的,直接站在了何漪绣的身后,纷纷附声道,“是啊,本以为赵姑娘会去庆贺表妹结亲,没想到竟然来参加了我们这小小的荷花宴。” 几个千金说话口气不小,她们本就与太师千金结党,便也不管会不会得罪赵家,毕竟她们以前不是没有巴结过赵止,但这学士府嫡女像是无法领会她们的意思,永远孑然独立,像是要以一己之身孤立她们所有人。 就连现在,赵止也是有些怔然地看着池塘里的游鱼,直到几位千金说完话后,才抬起眼看向她们,“只是远房的表妹,府中已送了贺礼,却没有亲近到赴结亲宴。” 言简意赅的一句话,让诸位千金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了。 其中一位聪明些的千金站到何漪绣的左侧,笑着看向赵止,“听闻赵姑娘的嫡妹,也在去年结亲了?” 赵止略微颔首。 几个千金交换眼神,“这无论是嫡妹、庶妹、还是表妹全都嫁出去了,不知为何赵姑娘依旧守于闺阁?赵姑娘如此的容貌和气度,若我是男子,肯定不会不倾心。” 她们抛下问题后并不等着赵止回答,而是继续附声说,“我记得以往向学士府递请媒书的世家子弟们可谓是络绎不绝,不过一封封请媒书全都被扔到火盆里化为烟灰了,真是可惜...大概两三年前,就逐渐再也没有世家子弟敢将请柬递向赵府,估计是知道...就算递过去了,也只能落个被抛入火盆的结局吧...” “毕竟他们可配不上赵家,更配不上赵姑娘!” 另一个世家千金附和道,“是啊,谁不知道,赵姑娘身份高贵,自当不会与那些普通的世家结亲。” “这话说得对,”另一人用打趣的语气问赵止,“赵姑娘,你与我们说些掏心窝子的话,你如此这番,可是往后想...”那人压低声音,“当皇后?” 如今朝堂三派分立,她们都觉得赵止到现在都没有定婚约的迹象,是在等待一个未来有可能登极的贵人。 最大的可能性是赵家支持的世子殷至;太子‘荼’与赵家关系虽说不亲近,但也不疏远,也是有一定的可能。 最不可能与赵家结亲的便是少君业溟,毕竟两派的朝堂势力水火不容。 “宿主,”因果说,“估计这次的【抉择】,就是看你会嫁给谁了。” 赵止再神识内“嗯”了一声,而后看向那些围着她看的世家千金们,略微颔首,“你们所言,确实不错。” 一群千金们顿时停下了话语,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你...你真的是想当...皇后。” “嗯。”赵止说。 千金们再次沉寂下来,她们千算万算,却没想到赵止竟然直接这么承认了。 赵家之心,世人皆知,但如此坦白地说出口,她难道就不怕么... 世家千金们不由地看向太师千金,果不其然,这位千金的脸,已然完全沉下来了。 毕竟何家和赵家一样,都存着将嫡女与三位人龙之一结亲的心思,所以何漪绣现如今也并未成婚。 只不过,赵止承认了,何漪绣却没有这个勇气承认。 何漪绣略微绞紧了帕子,这赵止...胆子可真大... 要知道,现在正是党羽之争的时候,各家各府内都安插着不同的势力,她们现在说的话,估计不久之后就会原封不动地被送到贵人耳边。 赵止...是怎么敢的。 荷花宴后还有晚宴,宴上,女郎们又开始聊起心仪的郎君,在场的千金们大多已然及笄,所以也大多已然定下了婚约。 没有收到定亲书的估计就只有坐在首位的赵止和何漪绣。 赵止小口地喝着莲子汤,看着【抉择】之境所化的夜空,夜空上星子明媚,倒是有几分天高气爽之意。 “现在殷至还在看着我么?”赵止在神识内问因果。 “看着呢,”因果说,“他一直看着你。” 赵止不动声色地点头,又喝了一口莲子汤。 晚宴却像是不会散似的,随从们摆上了一排精致的双耳壶,几个心思不在宴飨之间的千金们前去投壶,时而传来几声“有初”或是“连中”的庆贺声。 “宿主,你现在回不了家的,这里都是【抉择】说了算,”因果说,“也许今日的【抉择】就是在何府内进行,只要【抉择】还没现身,你便会一直被留在这里。” 第166章 赵止放下汤羹,她站起身,站到了玩闹射覆的一群人身后,静静地观赏了一会儿。 射覆进行到一半,一群随从突然跑到了亭廊外,对着何漪绣的贴身随从小声地说了几句话,贴身随从脸色大变,匆匆忙忙地走到何漪绣的身旁,艰难地开口,“小姐...太子‘荼’往赵家...递了请婚书。” 何家千金一惊,差点把手中的酒盏扔到了地上,“你说什么?” 几个世家千金看向何漪绣,不知道为何何漪绣如此激动。 何漪绣捂住自己的嘴,脸快立马胀成通红,她的眼神越过人群看向赵止,花了许久都没有平复心情。 沉默了很久,太师千金才撑着桌子坐下来,“她的运气...可真好。” 贴身随从连忙应是。 “别让其他人知道这些事,只是递了请婚书...”何漪绣没有好语气地说,“我可不想我这晚宴成了她的庆宴。” 何漪绣有些焦急地绞着手帕,也不知道父亲最近与少君殿下谈论得如何,父亲想让她嫁入少君殿中,她一直是知道且欢喜的。 却没想到让赵止抢了先。 为何是太子‘荼’。 这两人有什么交集么... 一时间,看着赵止的何漪绣心内奔腾过千思万绪,脑子都是赵止如何登上太子这条船的猜想。 果然知人知面不知心。 太子‘荼’便如此笃定么,下的不是请媒书,竟然直接是请婚书,赵止有什么好的... “宿主,”因果说,“何家的千金一直在看着你,神色很奇怪。” 赵止“嗯”了一声,依旧看着一群女郎占卜射覆。 颜师古有曰,“于覆器之下而置诸物,令暗射之,故晕射覆。” 随从拿纱巾蒙住案板上需要被猜的物体,说了几个酒令,让诸位千金们根据酒令猜想所覆之物是什么。 千金们在宣纸写写画画,部分千金抛掷起了铜钱,有的猜是‘荷花瓣’,有的猜是‘莲子’,有的又说是‘酒盏’。 “你们快别瞎算了,别学了个六爻的皮毛就想卖弄本事,”其中一位千金笑出声,指向被蒙着纱巾的案板,“这纱巾下东西这么扁这么平,怎么可能是什么酒盏,我猜啊,肯定是薄薄一张宣纸。” “姑娘直接用眼测,算是作弊了。” “谁叫你们不藏好了,”那千金直接拎起了纱巾,“你们瞧,是不是——” 众人的视线围绕向纱巾之下,却全停下了话语。 “宿主,”因果眯起了眼睛,“这好像是封...请婚书?” 玄赭色的请婚书上,印着世子殷至独有的徽纹,一群千金们全都静默了,因为她们看到的请婚书的起款上,乍然‘赵止’两个大字。 几个人倒抽起冷气。 随从们吓得连连跪在地上,“各位小主,本来放在案板上的只是几张宣纸,奴才们也不知道世子之物为何出现在这里。” 赵止也一愣,她抬起手,拿起案板上平躺着的请婚书。 请婚书上,显然附着殷至的神力,仿佛无声地在喊“快选我啊——快选我啊——”。 世家千金们眼观鼻、鼻观心,不敢表露心中的讶然,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她们并不是在惊讶世子之物会凭空出现在何府的案板上,毕竟那位贵人势力之大,就算是在何府悄无声息地杀个人都不足以为怪。 她们讶然的是,荷花宴上她们才打趣赵止往后想当皇后这件事,贵人的请婚书便如此翩然而至。 她们在荷花宴上说的那些话,都仿若化为巴掌一样打在了她们的脸上。 世子殿下竟然直接送的是请婚书... 不一会儿,这个消息便被传便了宴席,听闻此言的何漪绣已然完全控制不住神情,沉沉地挂下了脸。 她“啪”得把酒盏扔在了地上,幸好地上铺着地毯,才没有出多大动静。 没等她说些什么出气,一众随从们再次踏入庭院,匆忙而来。 这次来的不是何府的随从,而是赵府的随从。 一众世家千金们看到了,以为这些随从们是得知世子殿下求娶他们家小姐,前来查纳请婚书的。 结果几位随从们躬身向赵止禀告道,“小姐,今日府上有两人送来请婚书了,夫人让我们将请婚书递给您,让您知晓过目。” “宿主,你听出这是在让你做抉择的意味了么,”因果说,“【抉择】原来是在这儿等着你呢。” 其余千金的关注点显然跟因果不一样,她们脑海里全都是‘两封婚书’这个词,除了世子殿下,难道还有两个人向赵府递了请婚书? 这两个人....不会是...不可能! 世家千金们纷纷按压下心中的荒诞想法,怎么可能三位贵人都同时求娶赵止...绝对不可能!估计其他两位只是两位世家子弟罢了。 知道太子‘荼’已然递婚书的何漪绣握紧了椅子扶手,她的手止不住地颤抖,怎么一共是三封婚书...最后一封是谁送来的? 难道是少君殿下?不...不可能,少君殿下与何家才是一派,怎么可能与水火不容的赵家结亲... 说是两封婚书,随从递上来的只有一封,“这是太子‘荼’的请婚书,小姐...”随从们低声说,“还有一封...才送到赵府就被拿回去了...他们说...” 世家千金们竖起耳朵听,听到其中一封婚书被拿回去了后,何漪绣心中提起的石头落下,她松开了椅子扶手。 第167章 幸好没有少君殿下。 其余的世子千金们却也不敢把‘取回请婚书’这件事拿出来调侃,毕竟现在赵止是两位贵人求娶的人,她们不得不承认...赵止现在,几乎是准皇后。 赵止却只是平淡地收起两封婚书,并不多言。 几个下午荷花宴打趣赵止的千金们纷纷踱步到赵止身后,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致歉。 何家千金们冷眼见这群见风转舵的人,咬了咬牙,“天下还没定呢,都争着当哈巴狗去了。” 她心中的天子人选,只有少君殿下一个。 依旧有一群支持少君殿下的世家千金们站在太师千金的身后,说着赵止的碎话,“怎么没有人说赵家千金其中一封请婚书被当场收回的事...真是好笑,今日虽说只收回了一封,说不定明日所有的请婚书都被收回了呢...贵人的婚事,哪里是什么儿女情长,顶多看中了赵家的势力罢了,说不定哪天赵家式微,便会被踢到一边再也不起用了。” 听到这样的话,太师千金的脸色才稍微好看了些。 “说到底都是权势上的事,就像少君殿下,”那位千金接着说,“是绝对不可能和赵家沾上关系的。” 何漪绣用赞赏的眼神看向了那位说话的千金,嘴角有了笑意,“你前日是不是说你的堂哥想要入读宗世阁么,过几日,我会跟父亲说一声。” 世家千金连声道谢,脸上止不住的笑,一群围观的千金们也展露笑意。 笑意还未散,庭院内兀然涌来一群身穿皇族轻甲的将士,如同流水一般涌入了庭院。 世家千金们大惊,纷纷站起了身。 将士们将庭院围了个水泄不通,月光照在赤金色的轻甲上,反射出金箔一样的光。 “少君...”世家千金们惊讶地说,“这不是少君殿下的将士们么...他怎么来了?”她们纷纷看向何漪绣。 “漪绣,”她们连连道喜,“少君殿下肯定是冲着你来的。” 何漪绣未曾来得及收起自己脸上的惊讶与欢喜,但很快站起身,连忙理起了自己的鬓发。 “宿主,”因果对赵止说,“这群人...好熟悉的排场。” 赵止也跟着往亭廊外看去。 人群簇拥中,走来一道熟悉的、高大修长的身影,那人的眼神越过人群,径直地看向她。 业溟停在亭廊外,看向赵止,“止止...我在外面等了你许久,你怎么还不出来?” “小姐,拿回婚书的便是这位殿下,”赵府随从的声音响在宴席间,“他说要亲手拿给你看。” 此话落下,亭廊间传来酒盏掉落在地上的“噼里啪啦”声,似乎有人摔在了地上,又有人叫出了声。 业溟扬起手上的婚书,嘴角有恣意的笑,“止止,过来...给你看个好东西。” 第八十一章 ◎“怎么亲破了…”◎ 赵止站在亭廊边看向业溟,在神识内问因果,“业溟对我的好感值现在积累得如何?” “宿主,自从上次在圣子殿加了十分好感值以后,这位神祇对你的好感值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一点都没有增涨的情况,就算在你们没有相处的时候,好感值偶尔也会略微上升,”因果说,“但因为之前那种好感值半点不变的情况维持了许久,这位神祇对宿主你的好感值依旧是三个神祇里最低的。” 因果解释完后问赵止,“宿主,你问这个干什么,你该不会...现在想要在【抉择】中获取业溟的好感值吧...难道你想选业溟?” 因果赶紧说,“宿主,现在可不是一个好机会...殷至可是在外面一直看着呢。” “我会选业溟,”赵止平淡地说,“就是因为殷至在外面看着。” “为什么啊,宿主?”因果赶紧劝道,“这里是【抉择】,就算是神祇也是【抉择】虚构的神祇,宿主你现在就算选了业溟,业溟也感应不到。” 赵止沉默了片刻,她走下了亭廊的台阶。 “不知道其他人是不是假的,”赵止说,“但现在的业溟,肯定是真的。” 此话落下,因果赶紧重新探查业溟的数据,当它发现第三张神祇卡牌真的亮起的时候,惊讶地出声,“怎么可能?这第三位神祇什么时候来的?他怎么知道宿主在【抉择】中的?” 因果捂住了自己的电子小心脏,发现这第三位神祇一如既往得无法让人看明白。 业溟站在距离亭廊一段距离的庭院中央,他并没有期望赵止在【抉择】中选他,也并不在意赵止会不会选他。 反正他来这里,就是为了抢亲的。 就算不选他,他也能抢过来。 当赵止走下台阶后,业溟将手中的请婚书捏得紧了些,在战场上从没紧张过的他,这会儿却莫名奇妙地紧张起来。 其余围观的世家千金们也很紧张,她们一向知道少君一脉和赵家水火不容,赵止这番走下去,不会是要当着众人的面拒绝少君吧,亦或是直接把婚书给撕碎了... 想到这里,她们的眸子都亮了些。 但赵止只是站到业溟身前,略微扬起头,露出脸上温和中带了些俏皮的笑,“你怎么现在才来接我...业溟哥哥...” 听到这声“业溟哥哥”后,业溟愣了愣,将手中的请婚书捏得更紧了。 ‘好感值+1’的声音在赵止的耳畔响起。 业溟沉默了片刻,他垂眸看向赵止,“在太师府中待了这么久,玩得开心么?” 第168章 “开心...许是开心的...但却也不多...”赵止略微蹙起眉,“少君殿下...你若是早些来找我,我便能更开心了...” 一群世家千金们都看傻了。 什么意思?这站在亭廊下的还是那个学士府的赵止么? 赵止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 她们平日与心仪之人,都说不出这样的话,赵止简直...不知羞耻... 少君殿下见过的狐狸可多了,才不会信这样的浑话呢! “好感值+1”的声音再次响起。 业溟抬起手,给赵止披上了裘袍,一边给她系扣子一边说,“下次我会来早些。” 赵止的眉眼像是被抹上了一层亮粉,看着业溟的时候,眉眼都亮晶晶的。 亭廊中的何漪绣早就看得火冒三丈,她攥在手心的指甲都快要刺破手心,连忙带着一众随从往亭廊下走去。 一群世家千金显然看热闹不嫌事大,低声地说出“漪绣别给她好瞧”的话来。 “少君殿下,”走到庭院中央后,何漪绣又变成一幅大家闺秀的模样,将怒隐藏得极好,像是一点都不在意少君给赵止披上裘袍,“父亲近几日刚与我说过少君殿下,他说有些朝堂上的事想与少君商议,事关重要,不知少君可否去往书阁与父亲一述?” 赵止抬起头,略微扬起笑,“我也有件事关重要的事。” 何漪绣的手都攥紧了,刚准备以礼数之词斥驳赵止,却被业溟打断。 “什么事,”业溟看向赵止,“说与我听听,到底有多事关重要?” “我今日几乎算是站了一天,”赵止指向自己的膝盖,“整个人又困又累,所以...你能不能抱着我回去?” 何漪绣和其余看热闹的世家千金们听闻此话,差点笑出了声。 “赵姑娘,”何漪绣打趣着说,“我那上六岁的私塾侄儿,都不会说这样的话了...” 世家千金们跟着笑。 但那笑声逐渐变调,最后戛然而止。 因为业溟直接单手将赵止揽入怀中,然后再将赵止整个人抱起,世家千金们发出惊呼声,人群中一片哗然。 竟然在大庭广众下如此逾矩...亲密...难不成少君殿下真就娶定了赵止么?! 何漪绣扶住身旁随从的肩,手收力,随从的脸因为这力道变得愈发难堪而胀红。 业溟抱着赵止,嘴角有不明显的笑意 ,“止止...原来连个上私塾的孩童都不如。” 他抱着赵止大步往外走,身着轻甲将士们再次如同流水一般,跟在业溟身后往外走。 远远得何家千金似乎高声说了些什么,但很快便隐入人群的嘈杂声中。 “因果,”赵止问,“我已经做出【抉择】了,为什么【抉择】还没有结束?” “我刚才也在查这一点,好像是因为【抉择】还不够明确的问题,不过...”因果的语气里多了点害怕,“【抉择】虽然没有结束,但是正在不断地受到外界的破坏中,破坏【抉择】的人不用想...肯定是殷至...” 因果看着表情淡然的自家宿主,感觉害怕这种情形的只有它一个。 赵止被抱到马车上的软垫上,业溟又怎么会放过这么一个逗赵止的机会,难得她这么乖... “来,”业溟对赵止说,“再叫几声哥哥听听。” 赵止依葫芦画瓢地对着业溟又叫了几声“业溟哥哥”,温温软软的,只有业溟能听到。 每叫一声,好感值进度条里就会累积一分,直到喊道第十声的时候,好感值才不再因为这称呼而增涨。 赵止好奇地看向业溟,“为何少君殿下执着于让我现在不停地喊这称谓,反正以后还有机会不是么?” 业溟慵懒地用手勾着赵止身后的青丝,“你难得不如六岁的孩童一次,我若不抓住机会,你出去后,肯定不肯再叫。” “出去?”赵止状若不明地问,“去哪里?” “去成婚。”业溟看向赵止,“虽说你现在只是收了我的婚书,我们还没有成婚,但止止...我现在可以亲你吗?” 他弯下腰靠近赵止,用手环住赵止的腰,两个人不断靠近。 赵止的脸逐渐胀红,眼神中有了些许慌乱,她咬住下嘴唇,像是在想着什么,过了片刻她终于看向业溟,眼中像是下了决心,“可以...如果您愿意放过赵家的话...” 业溟一愣,但很快又笑起来,这笑甚至称得上温和。 “原来止止选我,是为了家人而忍辱负重啊...”业溟抬起手,慢慢地抚摸着赵止的嘴唇,“那止止可得好好亲我。” 赵止有些迟疑地看着业溟,而后闭上眼睛,慢慢地靠近业溟。 嘴唇和嘴唇贴合的时候,业溟的喉结轻微地颤动了一下,他扣紧赵止的腰,但眼睛却一直是睁开着的,像是不想错过赵止任何的神情变化。 半空中响起仙力震晃的声音,因果在赵止的耳畔小声地提醒,“宿主,【抉择】快要被破了。” 马车内传来些粘稠的声音,业溟扣着赵止的脖颈,深入唇舌间的交融,赵止被吻得有些喘不过气。 “松开一些...”赵止这么说着,却没有指望业溟真的松开她。 但这一次,揽在她腰间的手却真的松开了,她有些意外地睁开眼,却听到了因果的尖叫声。 “宿主!在【抉择】自己破开之前,”因果说,“殷至直接从外面把【抉择】给撕破了!” 第169章 在尖叫的不止因果一个,青铜杯也在害怕地尖叫,它直接从卞城殿内把自己扔出了殿外,一直在地上“咯噔咯噔”的滚动,直到把自己泡入池塘里。 池塘里的鱼也被吓得游动逃窜。 卞城中的某一处书阁内,顶着两个黑眼圈的青年阎王站起了身,眼神凝重地看向窗外逐渐变得阴沉的天色。 他身后的小鬼们纷纷探头往外看去,“阎王殿下,这是怎么了么?” “今夜卞城可能有变,”青年阎王看向他们,“你们若是惜命,可以一同随我出城避一避。” 这“出城”二字刚落下,窗外“噼里啪啦”豁然开始下起大雨,街道上的行人们艰难地在风雨之间跑动,没明白这天色怎么说变就变了。 卞城殿内,赵止发现自己不再置身于【抉择】中的马车内,而是一处床榻上,外面似乎下起了雨,倾覆之声越来越大。 “宿主,怎么办?”因果着急地说,“殷至马上就来了,你想好了怎么解释了吗?这次可不能随便囫囵过去了,毕竟这【抉择】,他是从一开始就看到了最后啊。” “正是因为他一直在看着,”赵止说,“我才会这么做。” “为什么啊?”因果百思不得其解。 “正因为他看着,他应该比我更加清楚地知道,【抉择】中的业溟是真的业溟,而不是【抉择】所化,”赵止平静地说,“所以我在【抉择】中的选择,都是受业溟所引导的,毕竟祂拥有超逾仙力的神力。” 因果听闻此言,不由地一震。 这么说来...宿主,这是要把锅推到第三位神祇身上? 因果不由地睁圆了眼睛。 它活了这么多年,带过这么多届宿主,第一次遇到让神祇背锅的宿主... 震惊之余,因果不忘称职地提醒,“宿主,殷至来了。” “嗯。”赵止说。 殷至踏入内室的时候,赵止正茫然地摸着自己的嘴唇,摸到被咬得狠的地方,还会略微不适地蹙起眉眼。 窗外的雨声越来越大。 “世子大人...”赵止看向殷至,神情里有些委屈,“...您刚才是趁着我睡觉的时候亲了我么,我的嘴皮都破了...” 殷至的眸色沉了沉,在漫天的雨色中,勾出了一个极其阴沉的笑,声音低沉得如同蔓延的鬼雾一般,“是我。” 他停下脚步,拿起桌上备着的药罐,“止止可是被我咬疼了?我来给你上药。” 赵止看着殷至的神色,不自然地坐直身,往后挪动了一点,“不用,也没严重到要上药...” “止止之前不是说身上像是过敏了一般不适么,正好,这是卞城最好的伤药,”殷至弯下腰看向赵止,“我来给止止...涂一涂...” 赵止被殷至如同墨色般浓郁的眼神给吓了一跳,她有些磕绊得说,“已、已经不过敏了,就不用...涂了吧...” 第八十二章 ◎“惩罚…”◎ 卞城殿内的烛火一盏一盏得被熄灭,天空中的星子并没有被漫天的大雨给浇灭,反而变得更加明亮,一颗颗的星子像极了鬼殿的鬼眼睛珠。 只不过今夜的鬼眼睛珠子们被镀上了一层极致的赭,玄赭之下,星子们如同鬼林中系在松树上的灯笼,被血雨淋了个里里外外。 赵止往床榻内退后了些,却被殷至揽着腰给扣回了怀中,他伸出手,用力摁了摁赵止的嘴唇,“疼吗?” “本来没那么疼,”赵止的眼睛含着些许水意,“世子大人这么一按,感觉有些疼了,说到底,还是世子殿下给咬破的。” “宿主,”因果小声地提醒,“我感觉殷至都快被气笑了。” “那终究也是笑了。”神识内的赵止冷静地应声。 因果:“......” 见殷至打开了药罐,赵止有些紧张地捂住了自己衣领,“这药膏闻起来就是会发凉的样子,我不想涂...” “一开始会有些凉,”殷至说,“但涂着涂着,便会逐渐变热了...” 殷至的语气甚至比往常还要温柔,但眼神却比以往要深沉个几十倍,赵止觉得一股神力从上往下笼罩住她,万物的阴影抽丝剥茧,化为一缕缕丝线缠绕住她的手腕、脚踝,让她根本无法动弹。 赵止紧紧地攥着殷至的衣袖,殷至垂眸看向她,“止止又不是六岁的孩童了,竟然也会怕涂药?” 这句“六岁的孩童”被殷至念得尤其慢,像是在特意强调有关【抉择】的一切。 “宿主,”因果说,“这第二位神祇肯定是在生气,六岁的孩童不是在【抉择】中业溟说过的话么...” 赵止抬起眼,却依旧一脸坦然而不知情的模样,“世子大人,这世道...难道就准孩童有怕的事物么...那我还不如就做个孩童呢...” 殷至盯着赵止,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仿佛在观察她是否是真的不记得【抉择】中的一切。 过了片刻,殷至拿出一本《祈神令》,放到赵止的手中,“你念些书,好分散注意力。” 赵止还没接过书,那《祈神令》便自动被翻开,赵止的眼神一对上那些字,嘴中自动地诵读起那些古语,身心完全被《祈神令》给吸进去,根本没办法分心去想其他事。 陷入这种状态后,神识内涌动的都是上古的祈神之语,有种难以言述的心境阔大之意,赵止的身体便如此瘫软下去。 第170章 殷至任由赵止靠在自己身上,他一边听着赵止对着自己念出祈神之语,一边挑起赵止的青丝,一缕一缕地给赵止解开石榴坠。 赵止念到第二遍的时候,内室的烛火彻底被熄灭,只剩下窗外隐约照来的些许光。 光影下,赵止嘴中的祈神之语变得有些断断续续,因为殷至开始给她涂起了药。 药膏真的很凉,祈神之语间,响起了一声“嘶”,像是被蛇咬到的声音。 蛇并没有咬赵止,但殷至咬了。 那些被药膏涂抹过的地方,被殷至给咬住,镀上新的红痕。 赵止感觉自己的神识和意识仿若被割裂了,因为祈神之语,她的神识内都是佛音道声,大道无情的古语环绕着她,让赵止的内心如同白雾一般纯澈肃然,但她所祈祷的神,却将她拉入彻底的、另一个境地。 赵止有些难受地红了眼尾,祈神之语念得愈发艰难,却始终没办法停下来。 她甚至有些想求殷至吻她,这样就可以堵住她的嘴,她不想以这样的姿态念出这些神圣的词来。 这样极致的对比,让她甚至有种羞愧的感觉。 明明她在做着亵渎神祇的事,却有种被神祇亵渎的错觉。 亦或是...神祇确实是在刻意地、别有心思地亵渎这个少女。 神识逐渐变得暧昧不清,后半夜,赵止累得直接昏睡了过去,喉咙因为念了半夜的《祈神令》而又干又渴。半梦半醒间,她感觉有人似乎在用嘴给她渡水,她本来不想喝,但因为实在太渴,她最后不得不抱着那人的脖子,凑近那人的嘴,渴求更多的甘泉。 那人似乎低笑了几声,“还没罚够,怎么就睡了...心倒是大...” 罚,什么罚? 睡梦中的赵止根本理不清思绪,但她能感觉到后半夜她睡着的时候,那人还在持续不断地‘罚’着她。 是殷至...殷至还在给她‘上药’。 明明有些地方根本不可能长出红痕,但殷至还是给她涂着药,且每一处都要涂许久。 而且上药用手指不就行了么,为什么要用其他地方给她上药,别人上药都是轻轻抹一抹就匀了,哪里有蹭着上药的... 赵止感觉自己的身体里像是下起了雨,玄雾蹭着石榴的表皮,直到石榴用自己的石榴汁下起一阵阵石榴雨后才作罢。 睡了半夜,却还不如一夜无眠。 隔天赵止起来的时候,外面天气有多好,她整个人就有多疲惫,赵止有些迷蒙地坐起身,闻了闻自己,发现竟然没有药味,显然被殷至给处理好了。 看到床榻边放着的《祈神令》后,赵止的视线像是被烫了一下,很快地收回眼。 因果打了个哈欠,从马赛克堆里爬出来,“宿主,你昨夜睡得怎么样,我记得殷至昨天晚上一直在给你涂药,明明都没有红痕还给你涂,也不知道是不是想要罚你...欸...” 因果瞪圆了眼睛,“我昨天检测的时候,宿主你身上明明是没有红痕的啊,怎么今天红痕多了这么多?” 因果惊讶地看向桌上的药罐,“这是什么药,该不会是卞城的假冒伪劣产品吧...宿主,你身体有其他不舒服的症状吗...不会因为这个药出事吧?” 赵止拢起自己的衣领,把那些带着殷至神力的红痕遮掩得严严实实,她抬起眼,平淡地说,“无碍。” “啊!”因果突然尖叫起来,“好感值怎么、怎么增涨了这么多?” 因果揉了揉自己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它再次看向第二张神祇卡牌,“我没看错!好感值真的增涨了这么多!这也太多了——” 因果惊讶地感叹,“昨夜殷至不是非常生气吗,我本来还担心好感值会减少来着,没想到好感值竟然不减反涨,还涨了这么多...难道是因为涂药...” “宿主,要不然以后我们多受点伤让他多涂几次药,”因果兴奋地说,“按照这样的涨值,要不了几次好感值就能涨满了!” 赵止已然穿好衣裳站了起来,“不行,涂太多次药,他可能控制不住他自己。” “控制不住干什么?”因果没能明白,“控制不住下手太狠,将宿主你涂成小药人么?” 赵止没有再应答,沉默了片刻后她才对神识内的因果说,“因果,你某些地方也许还需要升级。” “什么地方?”因果赧然地问。 “算了,”赵止推开门,“就算升级了,你也会跳进马赛克。” 因果:“.......” 卞城今日是个大晴天,晴朗到都不太符合它作为阎王主城的身份。 城墙上站着的刽子鬼们抬头望天,再看向城墙上挂着的一个个的、如同肉干一样的受刑魂魄们,怎么看怎么都觉得这天气和他们做的事情十分不符合。 “卞城难得这么好的天,我们应该出去踏青才是,怎么还干着生前一样的刽子手行当呢...” “是啊,祝兄,这天气好得我都想大赦天下了...” “呆子!大赦天下是你这种身份能说的么,这都是人间那些皇帝小儿们才能说的。” 城池外排着许多队伍,都是昨天连夜逃出卞城的鬼官和小鬼们,还有一众女眷孩童。 一群鬼官抬头往天看,“昨日阎王殿下不是说卞城大乱,可能会塌么,现在一看,我怎么感觉卞城像是重生了一样,连砖瓦都锃亮了一些?” 第171章 “是啊,昨天明明是瓢泼大雨,怎么这么快就晴空万里了?” 鬼官们纷纷看向队伍最前面的阎王殿下,青年阎王顶着两个黑眼圈,“卞城能存活,说明鬼世子心情好转了,你们以后对世子殿下身旁的那位赵姑娘,都要更尊敬些。” 能将鬼世子的心绪左右成这样的,不可谓不让人敬畏。 鬼官们虽然听不懂他们的黑眼圈阎王到底在说什么,但阎王殿下说的都对,他们连连应是。 更何况那位赵姑娘差点成为了他们的十五世阎王,他们本来就应该敬重些,说不定那位赵姑娘以后真的会成为他们的上司。 卞城殿内,赵止坐在亭廊下用早飨,她吃得很慢,一口一口地咽下。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今日的早飨和昨日在【抉择】中用的晚宴,菜色几乎一模一样,特别是昨天赵止吃得最多的莲子汤,连荷花瓣的片数都一样是三个。 “宿主,”因果忍不住说,“你喝汤还数着喝呢,你怎么知道是三瓣荷花瓣的?” 赵止喝完汤后迤迤然开口,“因为我吃饭的时候,眼前并没有蒙着马赛克。” 因果:“......” 赵止刚准备站起身,身后却传来脚步声。 赵止还没站起来,就被殷至直接整个人抱入怀中。 殷至揉了揉赵止因为喝汤而泛红的脸,“止止...伤好了没...我们去上药如何?” 赵止:“.......” 这次说不出话来的成了赵止。 赵止抬起眼,低声地咳嗽了几声。 殷至立马垂眼看向她,“喉咙不舒服?” 赵止有些委屈地从殷至的身上跳下来,“昨夜有人让我念了半夜的《祈神令》,当然会不舒服...” 赵止的话说到一半,她惊疑地看向殷至,往前走了一步,“世子大人,你的脸色怎么这么苍白?” 不仅脸色苍白,且手背上爬上了玄赭色的神纹。 在青铜碎镜出现之前,殷至便经常会这样,这明明是神力反噬的症状。 “昨夜我不是念了半夜的《祈神令》么,”赵止不可置信地问,“怎么会突然被神力反噬?” 一直在悬浮在半空中的青铜杯开口,“主上殿下为了让你留在身边却又不让你的命盘长出灾祸来,一直在用神力续你的命盘,这才又被反噬了...” 青铜杯说到一半,殷至抬起手,一阵神力直接把青铜杯扫到了亭廊外,青铜杯在地上“咯噔咯噔”直滚,以昨天同样的姿势掉入卞城殿内的池塘中。 池塘中的鱼许是觉得它眼熟,都涌过来向它吐泡泡。 “世子殿下...”已经听到全部内容的赵止严肃起来,她略微蹙起眉,抬头看向殷至,“如果你想见我,我们用青铜碎镜便好了,不能如此耗费你的神力...” 殷至略微不自然地避开视线,“用青铜碎镜...没办法给你上药...” 赵止:“.......” 第八十三章 ◎“我要睡这处…”◎ 赵止抬起眼,认真地看向殷至,“比起我,我觉得世子殿下应当对自己更上心一些...世子大人...你想想,如果你继续这样被神力反噬下去,迟早有一天神力会被反噬殆尽的,那时候世子大人你要如何来见我,到时候,世子大人还能给我上药么...” 听到这里,天色猛然一暗,殷至看向赵止,“你想让谁给你上药?” 像是想到了厌恶的人,殷至的眼神沉下来。 “我只想让世子大人给我涂药,”赵止轻轻地扯了扯殷至的衣袖,试图让殷至的思绪从其他事情上转回来,“但世子大人要不被神力反噬,才能长长久久地陪着我啊...” 殷至垂眸盯着赵止,像是在探究赵止眼中的真假。 天上遮住日光的云逐渐撤开,天色再次明朗起来,殷至抬起手,拢了拢赵止身后青丝上的石榴坠,“好...我先让人送你回去,过些时日再找人来接你。” “宿主,”因果神秘兮兮地说,“我最近学了个新词叫作食髓知味,你说这位神祇即使被神力反噬还是希望把你留在身边,是不是叫作食髓知味?” “不知道。”赵止说。 因果:“.......” 赵止被殷至的一群鬼侍卫用马车送出了卞城,沿途鬼火飘摇,跟了一路。 卞城的鬼官们听闻赵姑娘离开,纷纷跟在马车后护送了一路,他们听从阎王殿下的话,对这位赵姑娘十分上心。 几位鬼官还准备了一些礼物,但都被马车旁的鬼侍卫们给拦下来,说赵姑娘不会收外人之物。 鬼官们只能惋惜地放下送礼之心,但又开始刻意地喊起他们各自的名讳,希望马车内的赵姑娘可以记住,往后如若成了他们的上司,也能通融些;就算不成为他们的上司,也能在鬼世子面前美言几句。 赵止回到云界后,自己回了熙和门。 踏入熙和门内,她便再次变成那位玉面阎王的成化门少主。 一路往里走,身穿熙和门弟子服的弟子们都向她恭敬地问好。 因为熙和门和成化门相隔并不远,所以熙和门的弟子们对赵止的态度、比起之前的寻顷门和重门宫的弟子们都要更为畏惧。 毕竟从他们知晓成化少主这个名号起,便总是能听到一些可以用残忍来形容的事迹。 其实在那位无名仙君抱着成化少主踏入熙和门后,熙和门弟子们对成化少主的畏惧略轻了些。 第172章 但有些时日没见到那位无名仙君,一些弟子开始猜度,难不成成化少主醒来后恼羞成怒,直接把那位仙君给杀了? 可想起那位仙君的周身气度,又不像是寻常之人... 所以一路走来,弟子们看着赵止的目光中,畏惧中搀着点疑惑,总体来说,还是惧大于惑,他们给赵止行礼的姿势比给司教们行礼的姿势还要更毕恭毕敬。 但赵止走了一路,发现熙和门似乎比往日要安静许多,听不见打器的声响,沿途的弟子行人也甚少。 直到走到熙和门主峰,人声这才逐渐密集,且愈发嘈杂。 赵止抬起眼,感觉几乎一整个熙和门的弟子都聚集在主峰上。 人群里三圈,外三圈,全都围在炼器阁外,阁内,一人坐于高台上,慢条斯理地与对面站着的弟子比试炼器。 此人手指骨节分明,轻轻地在自己桌前的器物上一点,那器物的榫卯便如同流水般连贯地流通起来,大有四两拨千斤、点石成金之效。 坐在他对面的弟子脑门上都渗出了汗,但他手中的器物却显然变化得十分艰难,没过多久,弟子手下的器物便如同生了锈一般不再动弹。 对面泛着金光的器物豁然拉伸,将弟子的器物直接吞噬入内府,豁然的铁锈声后,金光更亮,过了不多久后,弟子的器物再次被吐出来,只剩下一些废铜烂铁。 “我...”那弟子面露颓败之色,肩膀无力地塌下去,“我输了。” 弟子颓然地离席,成为今日起炼器阁里第六十位输家。 从今日晨起,弟子们络绎不绝前来比试,却没有一个人能动摇半分高台之上的人。 输家如流水,赢者却只有他一个。 从这时起,熙和门的弟子们,再次想起十三年前,他们众人去寻顷门前下战帖、却全门被一人碾灭的恐惧来。 因为高台之上的人不是其他,正是十三年前,一人碾灭一门的寻顷门三师兄——秦司术。 业溟坐于高位,迤迤然擦拭着自己沾着金砂的手,他慵懒地看向阁外的人群,“下一个。” 原本有近乎千名弟子前来比试,但见到阁中的情形后,一个个都心如死灰起来,自动放弃的人越来越多。 但如此还是有三百余名弟子留了下来,都觉得自己将会成为重振熙和门的天选之子。 三百余名中也有打退堂鼓的弟子。 “徐师兄,我看掌门师兄都败下阵来了,要不算了吧...我们还是改日再来比试...” “掌门师兄被败了如何,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三十年前我没当得上掌门师兄,但三十年后不一定我就比不上掌门师兄!” “徐师兄,可掌门师兄不是三十年一选,是一年一选,只有熙和门中器修拔得头名的才能当上掌门师兄,这...” “你不要再说,别长他人志气!” 一时间,熙和门内挤挤攘攘,倒也算是热闹,有种较劲般的欣欣向荣之态。 赵止便是在这时候走到了炼器阁外,因果一探测便出声,“宿主,业溟竟然来了。” “宿主,这第三位神祇还真是有耐心,”因果说,“他竟然放下了神力,在和那些人一个个地比试,这么多人比,怕不是要比上三天三夜吧...” 阁中面色淡漠的业溟像是感应到什么,他突然抬起眼,而后嘴角露出一抹不明显的笑容。 业溟从高台上站了起来。 等待比试的三百余名弟子们都不约而同地往阁外退了一步...这还是秦司术今日第一次从高台上站起来,什么意思,难道要是终于累了么... “请问寻顷门秦师兄,”为首的弟子问,“可是不想再比了?” 业溟的视线越过人群看向阁外赵止站着的位置。 “比,”他说,“你们所有的器物,都一起来。” 阁中站着的弟子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我们三百多个名弟子,一起来?秦师兄再怎么瞧不起我们,也不能这般...” “不要废话,”业溟的心情因为赵止的到来好了许多,“过时不候。” 弟子们面面相觑,为首的那位弟子低吼一声,率先祭出自己的上品器物,紧接着,在灵力的灌输下,一个个器物随之亮起来。 阁中如白日焚灯,一时大亮,整个阁楼中灵力流动,快要被器物之光给灼烧得看不清阁壁来,阁外围观的弟子们纷纷闭上眼睛。 当他们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白日焚灯般的光亮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大盛的金光,隐隐绰绰的景象中,他们仿佛看到有一条金鳞的龙盘旋在熙和门主峰之上,他们惊恐地往后退。 但下一刻,龙摆尾而消,炼器阁归于平寂,其间“噼里啪啦”声不断,那三百余名弟子们的器物们化为废铜烂铁的零件,如同下雨般掉落在地上。 金光乍然收束,业溟走出阁外,人群匆匆避开。 业溟径直走向赵止,他垂眸看向赵止,“让止止久等了...” 熙和门弟子们鸦雀无声,一时间不知道该惊讶于秦司术再次碾灭熙和门,还是该为秦司术竟然与成化门那位传言中的大魔王如此亲近而讶然。 “少君殿下日安。”赵止露出温和的笑。 看着这样的笑,业溟的手指略微碾动,眼神中露出带有兴味的金光。 回成化阁的路上,业溟一直想牵赵止的手,但都被赵止给不动声色地避开。 第173章 一路上,熙和门的弟子们神情怪异。 回到成化阁中、关上门后,业溟没了顾忌,直接把赵止揽入了怀中,牵起赵止的手。 业溟的手上还有未擦拭干净的金砂,赵止的手心也被沾上了,如同开了一朵金砂所绘的花。 “止止...”庭院这么大个地方,业溟非要贴着赵止站,“你昨夜做梦了么?” “做梦?”赵止依旧站得端正,状若回忆,“似乎没有。” “我倒是做了个不知道好不好的梦。”业溟看向赵止。 “什么梦?”赵止问。 “有个姑娘与我成亲。”业溟说。 “成亲乃人生三大快事之一,恭喜少君殿下,”赵止说,“此梦乃美梦。” 业溟看着赵止一脸肃然犹如解梦道士般的神情,忍不住用手蹭了蹭赵止的侧脸,“只可惜,那姑娘不是自愿的,是为了保全自己的家人才选择与我成亲的。” 业溟开口,“梦中她的家族与我乃对立的关系,她的家族支持的是另一派可能会登极的势力,你说,”业溟看向赵止,“这姑娘狠不狠?拿自己的终生大事当赌注。” “宿主,”因果探出了脑袋,“在说你啊。” 赵止沉默了片刻,她抬眼看向业溟,“与少君殿下成亲的那位姑娘...” 赵止未能说完,被业溟打断,“是梦中与我成亲的那位姑娘。” “那...”赵止更换言辞,“那位与少君殿下在梦中成亲的姑娘,既然她的家族有支持的派系,难道那个派系护不住她的家族么?” 业溟略微停顿,“倒也算不上护不住。” “派系之争,肯定有所斗争,登极之前鹿死谁手都说不定,”赵止看向业溟,“那位姑娘...那位梦中的姑娘选择和少君殿下您成亲肯定不是为了家人,我认为那只是托词。” 赵止看着业溟的神情坦然而真挚,“那位姑娘,显然是喜欢少君殿下。” 此话落下,业溟略显怔愣地和赵止对视。 好感值增涨的声音在赵止的耳畔响起。 “好感值增涨了...”因果兴奋地再次核查了好几遍,“因为之前的事情我都快对这位神祇有后遗症了,总觉得他的好感值涨得都是虚的,现在竟然涨得如此稳健。” 因果挠了挠自己的脑袋,“不过话说为什么这位神祇之前的好感值涨得不正常,我怎么升级了这么多也查不出原因来...真是神秘莫测...” 赵止归于熙和门后,熙和门的长老们听闻后想要来探看,顺便谈一谈门下弟子去成化门游学的事。 但一听到寻顷门那秦司术也在成华阁中后,一个个得都打道回府了,炼器阁一事早就传遍山门,他们可丢不起这老脸,心下决定要重新制定弟子们每日训练的总量,原本五日完成的量,立马改成一日内必须完成,一时间熙和门内弟子们哀声连连,恨不得连夜转投寻顷门。 夕阳华散,夜色降临,成化阁内,看完半卷书的赵止放下手中的茶盏,她看向业溟,“天色晚了,少君殿下慢走。” 业溟依旧雕刻着手中的器物,“今日我不走,我要睡在这里。” 赵止愣了愣,“为何要睡在我这处?” 业溟看向赵止,眼中有不明显的笑意,“我要看看...那位梦中的姑娘,是否真的对我有意。” 赵止垂下了视线。 她让成华阁内的随从们收拾出一个干净的厢房,但打更后,业溟并没有去那间厢房,而是跟着赵止走入了她的寝房。 “少君殿下还不入寝么?”赵止看向窗外,“已然子时了。” “这便睡,”业溟轻车熟路地坐到赵止的床榻上,“我要在这儿睡。” “少君殿下...”赵止有些无奈地笑了笑,“那我去睡那间厢房罢了。” 赵止转身,却发现自己根本推不开被神力封住的门。 业溟抬起手指,屋内的烛火兀然而灭,赵止陷入黑暗中,黑暗的另一头传来业溟低沉的声音,“止止也快来入睡。” 夜色遮盖住赵止因窘迫而略微泛红的侧脸,她在原处不适地踱步了几番,最终轻声地叹了一口气,掀开被褥,睡到了内室另一侧的沉木榻上。 夜色悠悠,因内室多出一人,赵止在榻上不自在地翻转了几次,有些辗转难眠。 但近日奔波的疲惫很快席卷而来,赵止的眼皮抬了抬,最终严实地阖上。 夜色中,赤金的神力化为淡金,如同安眠香一样围在赵止身边。 沉木榻旁多出一道高大修长的身影,业溟抬起手,用手指轻轻地抚着赵止的眉眼,“在我身边都敢睡着...也不怕我对你做什么...” 夜色掩盖下,业溟将赵止抱入怀中,轻缓地抱回了床榻上,他站在床榻旁,给赵止拢好了被褥,轻声地闷笑了几声。 业溟并没有回到床榻上,而是走到内室另一侧、刚才赵止睡的那个沉木榻旁,躺上去后闭上了眼睛。 盈盈的淡金神力如同流萤,在内室中缓然流动,似是一夜好眠的光景。 半夜的时候,那淡金光却豁然泯灭,黑暗中,业溟睁开了眼睛。 他抬起手,往自己的脖子处一拽。 就在刚才,一道影子所化的藤枝停在了他喉咙之前的三寸处,下一刻,那影子就要扎入他的喉咙中。 业溟用力把藤枝拽开,影子在他的手中化为锈铁,碎成齑粉,掉落到地上。 第174章 业溟站起身,他回头看了一眼赵止,用神力罩住内室,而后推开门走了出去。 推开门后,业溟抬起手,神力化为长剑,汇聚在他的手中。 他想起刚才看向赵止时,似乎看到赵止脚踝上有什么东西亮了亮。 …青铜碎镜? 业溟提起剑,带着一身的夜色往外走。 有意思... 第八十四章 ◎“里里外外…”◎ 前半夜的宁静瞬间被神力的交锋被打灭,尽管神力罩住了人间,但神罩之外的轰响声比沉雷声来得更猛烈,雷声一阵阵得贴近地面,像是要把人间给劈开一道道缝隙来。 天色有如天灾,沉寂到几乎于荒芜。 沉睡中的熙和门弟子们纷纷被闷雷声吓得惊醒,他们一探出头,纷纷又被雷光吓得躲回内室。 雷声霹雳中,那雷光有如上古的众神剑,一把把地刺入地心,而后天际如同被戳破了无数个洞,血雨淅淅沥沥地漏下来,而后越来越猛,把熙和门浇了个透心凉。 弟子们纷纷惊恐地睁大眼睛,“这雨...怎么、怎么是红的!” “怎么回事?是哪位大能在渡劫么,这天罚也太可怕了吧,那位达能该不会已经被烧成齑粉了吧?” 熙和门中有十几个从皈佛门来游学的弟子,他们身穿袈裟,围成一圈,嘴中念着“我佛慈悲”,开始作起法。 好些熙和门的弟子害怕地坐到皈佛门弟子旁,在风雨声中依葫芦画瓢般地念起经。 天光闪烁下,成化阁内室的淡金色神力逐渐陨灭为虚无,睡梦中的赵止略微皱起眉,她惺忪地睁开了眼。 一睁开眼,“砰”得一声雷响在了耳边,突如其来得让赵止的身体下意识地颤动了一下。 与此同时,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捂住了她的耳朵。 赵止尚未没从睡梦中完全苏醒过来,一开始她还以为是业溟,当她抬起头和‘荼’对上视线后,她睁圆眼睛,差点喊出了声,“白绫仙君!” ‘荼’垂眸看着她,几日不见,他周身的神力更盛了些,赵止和‘荼’对视后,甚至感觉到一股无以言说的寂静,仿若只要和‘荼’对上视线,心境便会如同被冰雪洗涤一般纯澈。 但带来这纯澈之境的‘荼’却径直把赵止给揽入了怀中,他揉了揉赵止的耳朵,声音低沉却不淡漠,“被吓醒了?” “没有...不是被吓醒的,是醒来后才被雷声给吓到的...”赵止好奇地看向窗外,“外面怎么了,声势如此浩大,难不成是什么大能要渡劫成仙了?” “不是,”‘荼’说,“只是两个稚童在外面打架。” 赵止:“.......” 赵止弯下眉眼,忍不住笑出了声,“哪里有孩童打架能打出这个动静的,白绫仙君竟然也学会说笑了。” “宿主...”因果艰难地、小心翼翼地开口,“外面是殷至和业溟在斗法,即使有神力罩住了人间,但动静还是很大...” 神识内的赵止冷静地开口,“知道。” ‘荼’松开捂住赵止耳朵的手,“刚才突然看见我害怕吗?” “当然不害怕,我为什么要害怕?”赵止立即摇头,“以我和白绫仙君你的关系,就算你突然出现在我的梦中,我也不会害怕。” 赵止似乎还没睡醒,她有些慵懒地抱着被褥,“白绫仙君,我都好几日没见到你了,你去哪里了啊?” ‘荼’的眼神中闪过一些淡漠的情绪,“去查探一些事情。”他再次看向赵止,声音放轻,“止止想我了么?” “想。”赵止打了个哈欠,眼睛水汪汪地看向‘荼’,“特别想。” 好感值增涨的声音在赵止的耳边响起。 因果却不合时宜地大喘气,“宿主,外面的响动是不是没有那么明显了,我感觉业溟快要回来了...当然,回来的也有可能是殷至...要是两个人都回来了,见到‘荼’在这里怎么办?” “不对!”赵止捂住自己的嘴,“刚才打了个哈欠,显得我说的不真诚,让我再说一遍。”赵止在床上坐直了,她认真地抬头看向‘荼’,“我特别想白绫仙君你,特别想,一直都在想。” ‘荼’盯着赵止的眼神如同寒冰被融化,一点一点地变得更加温柔。 好感值增涨的声音不断在赵止的耳畔响起。 因果继续忐忑,“好像有人要回来了...” ‘荼’伸出手,轻轻地抚着赵止的侧脸,而后他抬起眼,看了眼窗外的天色,“我该走了。” ‘荼’站起身。 赵止有些疑惑地歪起脑袋,“白绫仙君这么快就走了么?” “还有些事需要我去处理,”‘荼’站起身,他捋了捋赵止耳畔的青丝,“明日或后日,我带你去看戏。” “真的要走了么...”因果有些激动地扬起了声,“不过,什么戏啊?看什么戏?” 因果还没反应过来,‘荼’的身影已然消失在内室,留下了些不明显的银白神力,如同银绸一样飘在半空。 赵止看向窗外,“因果,刚才你说谁要回来?” “我觉得是业溟...欸?”因果疑惑地说,“他刚才明明是往内室这个方向走的,怎么突然离开了...宿主,业溟好像受伤了....由于现在第二位神祇走远了,我无法探测他到受伤的程度。” “也是,”因果感叹道,“这么大动静,两位神祇估计都受了些伤。” 第175章 后半夜的动乱平息后,熙和门的弟子们这才放心地再次入睡。 夜色逐渐被日光抽丝剥茧般掀开,天色亮起的时候,熙和门喧哗声不断,弟子们奔走相告。 “不好了!主峰的山顶被劈开了一个坑!” “不好了!熙和门中的两个山头都被昨夜的雷光给劈成了碎石!” “一夜之间,药草山上的药材全然枯萎了,剑山上的剑都被劈折了,还有炼器山上的那些器材,全都被劈碎了。” “这可如何是好,师兄,你快让弟子们去不同的山再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存活的药材、剑或是器材...尤其是炼器山上的材料,这可是我们接下来三个月弟子们炼器所要用的!总不能让弟子们在接下来三个月都无事可做...” “真是作孽,昨夜到底是哪位大能渡劫,他最好渡劫成功了,要是没成功,老道我就算踏破云界也要把他给揪出来,让他给我赔个倾家荡产!” 因果则是一直盯着第三张神祇卡牌,“宿主,业溟不愧是业溟,才过了半夜,他的伤就逐渐恢复好了,神力值又回到了昨天的水平。” 赵止正在亭廊下用早飨,听到此话,抬起了眼,只见一道高大修长的身影快步走来。 业溟对上赵止的视线后,放慢了脚步,敛起一身的英朗意气,他兀然撑起柱子,低声咳嗽了几声,抬起眼,状若虚弱地朝赵止说,“止止,昨夜风大,我似乎受寒了...咳咳...” 因果捧着第三张神力值已满的神祇卡牌,“.......” “少君殿下日安。”赵止站起身,神情中有隐忍的担忧,“不知殿下是否用过了早飨?” “未曾。”业溟笑着说,他看出那担忧并不是真的,但却仍然受用。 “阁中备下了些热汤,”赵止说,“殿下既然受了风寒,不如用些热汤暖身子。” 业溟略微颔首,径直走到亭廊中,他并不像往常一样坐到赵止的对面,而是直接坐在了赵止的身旁。 业溟骨节分明的手指拿起了热汤中的瓷勺,舀了舀汤水,而后又放回碗中,瓷勺发出“叮铃”的碰撞声。 赵止被这动静所吸引,“少君殿下,可是这热汤不合你的胃口?我再让他们重新备一些...” 业溟抬起手,按住赵止想要站起来的身子,“不是不合胃口,而是手中无力,勺子都拿不住,”他看向赵止,压低声音,“止止,你喂我。” 赵止有些窘迫地往旁边坐了坐,“这...不合礼法。” “看来我这风寒,”业溟又咳嗽了几声,“怕是要旷日持久了。” 赵止抿了抿嘴唇,她沉默了片刻,最终将业溟身前的瓷碗给端起来,“殿下,冒犯了。” 业溟嘴角扬起笑意,他张开嘴,一口一口地喝着赵止喂过来的热汤,眼神定在赵止低垂的眉眼间。 怎么看怎么顺眼,心中有种要咬住赵止的眉眼、看看这人的神情是否还能如此伪饰温和的冲动。 喝到一半,业溟又不喝了,他避开了瓷勺,看向赵止,“喝不下去了,心口莫名的疼,像是受伤了。” “宿主,”因果说,“业溟确实受伤了,即使神力恢复了,身上的伤可能还没褪,只不过他说成风寒罢了。” “但...”因果说,“也不至于连喝汤都喝不了...” 赵止抬眼看向业溟,发现业溟的脸色确实要比往常要略显苍白些,“少君殿下既然身体不适,更要用完早膳。” “没有气力。”业溟说。 “那我继续喂...您。”赵止说。 业溟推开瓷碗,看向赵止,“止止亲我一口,我便有气力了...” “少君殿下...”赵止的侧脸泛红,她下意识地看向四周。 “四周无人,”业溟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唇角,“止止,这里。” 赵止温和而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她凑近身,飞快地在业溟的唇角亲了一口。 业溟刚准备说些什么,赵止又攥着檀木桌侧过身,用力地在业溟的唇角伤又啄了一口,她抬眼看向业溟,眼中有些许责怪,“少君殿下,你还是要多注意保护自己的身体,不要再生病了。” 业溟有些愣地看向赵止,而后略微翘起唇角,“好。” 好感值增涨的声音在赵止的耳畔响起。 白日,赵止拜访完熙和门掌门后回到成化阁内。 “宿主,”因果说,“昨夜第二位神祇虽然没有现身,但是他显然看到了你和业溟共处一室的图景...宿主你要不要再回卞城看一看?” 赵止坐到桌前,翻开了上次未看完的书卷,“我不回卞城。” “昨夜天色异变,”赵止说,“殷至应该也受伤了,我现在回去,他一定会用神力续我的命盘,估计会被神力反噬得更厉害。” “宿主,你想得真周全,”因果说,“我发现宿主你有了些人情味,起码开始关心起殷至的伤了。” “并未,”赵止面色冷淡地翻着书页,“我只是觉得神力反噬得厉害的话,他也许会在好感值填满之前被召回神位。” 因果:“.......” 赵止放下手中的书卷,她的手伸向自己脚踝处的青铜碎镜,轻轻地点了点。 因果看着第二张神祇卡牌,发现殷至的怒气值从昨晚开始就居高不下,有些担心这会儿殷至会不会来见自家宿主。 但青铜碎镜上的光亮闪过后,赵止很快地被拉入了一片玄雾。 第176章 踏入玄雾中,赵止发现自己身处卞城。 她看得见卞城殿内的小鬼们,但小鬼们显然看不见她,都匆匆忙忙往外跑。 赵止也想跟着走出去,却被身后的一道身影给拽入了怀中。 “世子殿下?”赵止试探性地问。 “嗯。”殷至弯下腰,把赵止困在了怀中,但语气显然有些冷硬。 “世子大人,你是生气了吗?”赵止有些没心没肺地抬起头,想要转头看殷至的神情,却被殷至用手捏住脸,转不过头来。 赵止的脸被挤成了一团,她有些委屈地撅了撅嘴,试图让自己的脸颊肉逃离殷至的手,“世子大人...君子动口不动手。” 殷至闻言再次用力地捏了捏赵止的脸。 当脸被松开后,赵止立马开始揉起自己的脸,“世子大人,你把我的脸捏红了。” 赵止抬起眼后,才发现殷至的脸色算不上好,甚至有些冷淡。 赵止略微转了转眼睛珠,她小心翼翼地靠近殷至,用手指轻轻地点了点殷至的衣袖,“世子大人...你是生气了吗?” 殷至抽回自己的衣袖,并不作声。 “世子大人...您真的生气了啊?”赵止改用手指戳殷至的衣领,“您为什么生气啊?” 见殷至还不回答,赵止抱住殷至的胳膊,轻轻地晃了晃,“虽然不知道世子大人你为什么生气,但您别生气了啊...你想想你这么俊极无俦的一张脸,如果都用来生气该多么暴殄天物啊。” “俊极无俦?”殷至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词,“世间的人,一见到我都是连滚带爬地跑,你竟然觉得我俊极无俦?” “那是他们被世子大人的威压给镇住了,被吓破了胆子,不像我,”赵止的脸上浮现出如同幼兽一般得意的笑,“胆子大,眼光还好。” 殷至周身阴沉的气压略微松动了些,他拽住赵止的手,“那个叫业溟的,昨夜为什么会在你的内室里?” “业溟?”赵止有些疑惑地看向殷至,“他白日来过了,说是要宿在成化阁,我便让人给他腾出了一间新的厢房...他昨夜难道不是睡在那间厢房中么?” 赵止的眼神真挚而坦诚,“世子大人为什么说他宿在我的内室?” 殷至的视线暗沉下来,卞城上空,腾来一片极大的暗云,氤氲着玄雷般的杀意。 “没什么,”殷至冷声道,“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你以后离他远一点,若是他找不到地方睡,你用青铜碎镜喊我,我亲自给他找个地方...永眠。” “怒气值,怒气值...”因果紧握着第二张神祇卡牌,脸上一阵紧张,直到看到怒气值达到顶点又落下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世子大人,”赵止抬起眼,“熙和门的掌门让我晚上去参加熙和门内的晚宴,我这会儿要回去了。” 殷至直接拽住赵止的手,把她拉回了怀中,“不行,你今天留在这里和我一起睡。” 赵止还想说什么,殷至盯着她,“怎么,止止不想跟我共眠一榻么?难道还想回去,见那什么少君,再留他宿在成化阁中...” “不,”赵止立马说,“我要留下来,晚宴有什么好吃的,还是在世子殿下身边最好。” 殷至抬起手,捏起赵止的下巴,弯下腰,用视线描摹赵止的每一寸神情,“乖。” 当天晚上,殷至像是赌气一样,在卞城殿内室中,多添置了一个沉木小榻,放着偌大的床榻不睡,非要带着赵止一同睡那沉木小榻。 赵止被挤在殷至的怀中,快要喘不过气来。 “热...”赵止说。 殷至迤迤然用手给赵止扇风,“不是热,是你心不静。” 赵止:“......” 过了片刻,就在赵止快要睡着的时候,殷至突然作力掐紧赵止的腰,而后凑近她,轻轻地咬了咬她的唇角。 “世子大人...”赵止说话的时候带着鼻音,“您不困吗?” “你睡在我旁边,”殷至的声音里带着些咬牙切齿的意味,“你让我怎么困?” 赵止抬起手,轻轻地拍了拍殷至的肩,“世子大人,你这不是不困,是心不静。” 殷至:“.......” 殷至凑近赵止的耳畔,“是,我心不静。” 可惜隔着青铜碎镜,殷至再怎么亲吻着赵止只能是望梅止渴,反而把赵止给亲得更加热了。 “世子大人,”赵止略微委屈地皱起了鼻子,“你不让人睡觉。” “就不让你睡。”殷至更加掐紧赵止的腰,“你要怎么办?” 赵止快被气笑了,“世子大人,说吧,要怎么样你才能让我睡个安稳觉?” 赵止只不过随口说出,没想到殷至却认真地开始思考起来。 感觉到身前的宁静,赵止睁开了眼睛,“世子大人?” 世子殿下静悄悄,总感觉没什么好事。 “这样,”殷至低沉的嗓音响起,他抬起手,开始摸起赵止的耳垂,“下次你来的时候,我要给你上药。” 殷至用力地捏了捏赵止的耳畔,“前前后后,里里外外。” 赵止一下被这话给吓醒了,她睁大了眼睛,“世子大人,我突然觉得不困了,我不睡了...” 话没说完,殷至打了个响指,玄色神力瞬间笼罩住赵止,睡意如同潮水一样涌上赵止的神识。 赵止闭上眼睛,彻底睡了过去,陷入了殷至的怀中。 第177章 殷至揽住赵止,用手捋起赵止发丝上的石榴坠,嘴角浮现不明显的笑。 第八十五章 ◎“你喜欢哪个…”◎ 卞城之内的夜色逐渐清明,一道魂魄在仙人鬼火们的牵引下来到了卞城的沐魂瀑下,开始缝补起破碎的魂魄。 仙人鬼火们向卞城的画皮鬼们买了一个可以自己定制的皮囊,给陈拂温用。 陈拂温本来想要画成赵止模样的,但那些画皮鬼无论如何都画不出那般的效果,只能又画成了她自己以前的模样。 变成以前模样的陈拂温有些着急地问仙人鬼火们,“各位仙人们,你们说在卞城内感应到了主上殿下和赵止的气息可当真?赵止怎么还能随侍在主上殿下身边,这不是在耽误主上殿下回归神位的时间么...” 她问,“到底要如何才能让那赵止从主上殿下的身边,不,是从这世间彻底消失?” “之前在鬼林的事情你也看到了,”一群仙人鬼火们说,“虽然你当时可能没感应到鬼林中的仙人迹象,但是当时鬼林中的动乱是由‘荼’的信众仙人们所牵引的,但今日,那些仙人们早就化为了冥河中的刑魂,不死地承受着冥河的腐蚀。” “连仙人都会如此么?”陈拂温的脸上露出些许惊恐来,“那...如果连仙人们亲自出山都落个这般的下场,难道就没有其他的法子了么...” 仙人鬼火们面面相觑,“我们本想以真身来人间,但主上殿下实在对仙境神界之人深恶痛绝,怕是我们还没有现身,就要被魂灭了...” 仙人鬼火们继续说,“且我们也只是些低阶散仙,那些神界的仙人们看重万事因果,根本不会下凡阻碍事情的发生。” “那...”陈拂温攥紧手心,“听闻神界一共有三位神君殿下,难不成他们的信众不为自己的主上殿下而担忧么?仙人们在天上旁观人间,应当比我们、将赵止此人看得更加清楚,知道她的不轨之心。” 仙人鬼火们面朝陈拂温,“这一点我们都想到了,仙界之中,唯有业溟其下的信众们随性散漫,我已经向他们说了人间的事情,希望他们下凡来看一看。” “是那位司战的神祇么?” “是,”仙人鬼火们说,“祂的信众们也如同祂一样好战,甚至有许多堕仙,他们不会管什么因果也更不会管会不会犯天戒,最适合下凡来处理这些事。” 仙人鬼火们望向破晓的天色,“看这天色,他们估计马上就会来了。” 陈拂温终于露出了笑,“希望这次那石榴小妖真的能从这世间消失,仙人们不管是仙界还是神界的仙人,终归都是仙人,我不信仙人竟然还奈何不了一个普通的修道之人。” 天色破晓后,赵止从青铜碎镜中回到成化阁,她没有继续歇息,而是出了熙和门。 熙和门的早市已然开了,赵止在一处馄饨摊用完早茶后,在街边看起小摊。 街市上卖的基本都是供器修们修炼的物什,要么是器修的材料,要么是一些辅助炼器的灵材。 经由三处街市,赵止的身后逐渐多了些跟在后面瞧的女弟子们,似乎很好奇赵止的身份。 但一见‘这位公子’冷面的模样,也不敢上前直接问。 在一处器雕铺子前,赵止停下了脚步,器雕铺子里没有老板,只有一个用灵材堆砌的阵法,上面浮着镂空的字——“此阵虽小,却心想事成。将手放进此小阵法中,闭目片刻,此阵法便能雕刻出你所想之物”。 铺子上还挂着竖匾,上面写着“二十颗上品灵石一次,可赊账一个时辰,无法找钱请见谅”。 此器雕铺子显然是新开的,虽有行人好奇地在外面打量,但都因为价钱太高而没有尝试。 赵止盯着器雕铺子若有所思,沉默了片刻后,她伸出手,放入那灵材所堆砌的阵法中。 赵止的手背出现一阵保护她的自身灵力,微弱的电光攒动,但很快就消失。 没过一会儿,一个虎符形状的器雕便出现在了她的手心。 “宿主,”因果惊讶地出声,“这个器雕跟之前业溟经常镀色那个虎符长得一模一样,你是要送给业溟吗?” “嗯。”赵止将虎符收回手心,再将一整块虎符分成了两块半壁虎符。 “宿主你怎么会想起给第三位神祇送东西?”因果问。 “因为青铜碎镜,”赵止说,“殷至知道业溟宿在我的内室,肯定是因为青铜碎镜,那天业溟离我那么近,他稍微留意,就能发现青铜碎镜的存在。” “宿主,”因果问,“可业溟也没有说任何有关青铜碎镜的事,也许他并不在意。” “他不说,”赵止冷静地说,“不代表我不作为。” 赵止转身离开之前,她身后站着的女弟子们立马拦住了她,“这位公子,您...您还没有付钱。”这句话暴露了她们从刚才就一直盯着赵止的事实,这让她们的脸略微发红。 赵止垂眸看向她们,“在下携带的灵石过大,正想会去拿些碎灵石,会在一个时辰之内回来的。” 女弟子们的脸更加红了,“不如我们替公子你先付了,而后你直接把钱给我们便好了。” 另一位女弟子立马觉得不妥,轻啐了一口,“这说得什么啊你。” 赵止略微颔首,“还是不麻烦诸位了。” 说完后,赵止转身离开,消失在了传送阵法中。 第178章 回到成化阁的时候,已经有一道高大修长的身影停在了成化阁门口。 因为业溟的到来,随从们恭敬地朝业溟行礼,而后识趣地告退。 赵止一抬眼,和业溟对上视线。 业溟看到赵止后,他站直了身,“听说有人要送我礼物,我便早早便来等着了。” “啊!”因果兀然叫了一声,“这位神祇又是怎么提前得知的?” 赵止还没反应过来,业溟就已经走到了她身前,开始弯下腰抱住她,手在她的腰间摸索,“放在哪里?” 赵止的身子僵住,这里虽然是成化阁,但依旧是成化阁外,随时都有弟子前来的可能性,赵止的侧脸被窘迫染上红,“少君殿下...我拿给你。” 业溟显然只是想逗她,很快便站直身,垂眸盯着她。 赵止避开视线,她飞快地把手中的虎符器雕塞到了业溟的手心中。 “这是半壁虎符,”赵止说,“还有半壁,我自己留下了...我看少君殿下似乎对这些小物件还挺感兴趣,路过看到,便买下了。” 业溟看向手心中的半壁虎符,眼中闪过不明显的情绪,好感值增涨的声音在赵止的耳畔响起。 业溟拿着将那半壁虎符对准日光,“多谢止止,但止止...我可以改一改这虎符的颜色么?” 赵止看向业溟,“改成什么颜色?” “这器雕是银白色的,”业溟手中的虎符开始在日光下逐渐变色,“可我更喜欢赤金色。” 赵止看向自己手心中的另外半壁虎符,发现也变成了赤金色。 好感值增涨的声音再次在赵止的耳畔响起。 因果感叹道,“宿主你说的对,确实要注意这些细节,好感值都是积少成多的,尤其是对这第三位神祇。” “真奇怪,”因果说,“第三位神祇的好感值涨得这么顺利,我还是有些不习惯。” “止止,”业溟走到赵止身旁,“你喜欢什么颜色?银白、玄赭、亦或是赤金?” 赵止略微沉默了会儿,“我喜欢石榴朱般的红。” “那我说的三个颜色中,”业溟问,“你喜欢哪个?” 赵止疑惑地抬起头,“一定要从这三个颜色中选么?” “你看我。”业溟按住赵止肩头,声音里隐约有带着兴味的笑意。 赵止抬起头,眼睛略微睁大,因为出现在她面前的人成为了‘荼’。 不,依旧是业溟,是他变成了‘荼’的模样,但那银色的眸子中有着寒冰般的禁欲和克制,让他看起来就像是‘荼’一般。 “你喜欢这样吗?”业溟问。 业溟捂住赵止的眼睛,当他再次撤开自己手的时候,又变成了殷至的模样,甚至连衣襟纹路都一模一样,“还是这样?” 最后,业溟变成了自己的模样,“还是更...” 这次,赵止没能让业溟说完,她开口,“我更喜欢少君殿下原本的模样。” 业溟愣了愣,他站直了身。 他垂眸盯着赵止,“多谢止止送给我的礼物...我很喜欢。” 业溟抬起手,似乎是想要捋向赵止身后的青丝,但远处有一众弟子们匆忙赶来,他将手放下,淡漠地望向赵止的身后。 “秦司术师兄,”弟子们说,“掌门找您。” 刚才这位寻顷门的秦司术师兄明明在主峰与掌门商议事情,却不知道为什么下一刻,就消失了。 原来是来找成化少主了。 两位关系还真的是出乎意料得密切啊。 因果看着业溟离去后,在赵止的神识内感叹,“刚才这位神祇变成‘荼’和殷至的时候,我都没能探查出来,给吓了一跳。” 赵止没有应声,她略微皱起眉,而后回阁内拿灵石。 等赵止再次回到熙和之地的街道时,却发现路上的行人少了许多。 赵止走到器雕铺子前时,她发现整条街道都完全没有人,甚至可以用了无声息来形容,连平日里不绝的鸟叫声也消失得一干二净。 赵止放下手中的灵石后,她停下脚步,往半空看去。 “宿主,”因果紧张地开口,“好像有点不对劲,太安静了,我好像探测到了...仙人的气息...非常纯澈的仙人气息。” 此话落下,半空中的一些人影影影绰绰得露出轮廓来,赵止被光刺得略微眯起眼睛。 那些仙人隐于仙雾中,赵止看不清楚,与此同时,赵止自身的雷灵力像是察觉出危险,电光隐隐约约开始在在赵止的周身蹿涌,发出“兹拉兹拉”的声响。 光亮中传来声响。 “这就是业溟殿下心悦的人么?竟然有元婴之上的修为,心性如此坚定,倒是个修仙的好苗子。” “主上殿下如此喜欢这人,不如我们将她直接杀了,将她的魂魄带回神殿,这样主上殿下便会回来了。” 赵止站直身,隐隐约约,她能感觉到天际的杀意,她往后退了几步,“因果,道具库。” 赵止不觉得自己能以人之身,直接抵挡得住仙人真身的杀意。 因果赶忙翻找起道具库,紧张而有些害怕地探查最适合这个状况下的道具。 下一刻,盘旋的剑影从半空中落下,全都砸向赵止。 赵止周身的电光化为屏障,生生挡住了这接二连三的剑影,那些剑影将雷光所化的屏障越击越皲裂,“砰”“砰”“砰”接连几声后,屏障中出现许多缝隙。 第179章 仙雾中传来声音。 “天呐,这可不是元婴能有的修为,此人不可小觑,怪不得主上殿下会对她上心。” “还是直接出杀招吧,让这位姑娘离开人间的时候不要有太多苦痛,然后赶紧把她的魂魄罩住,带回神殿。” “宿主!”因果说,“我找到了!” 此话未落,一股漫天的威压从天际压下来,如同重物碾压人间,赵止周围的那些亭台楼阁都在不断地化为齑粉洋洋洒洒而去。 也就在那一刻,赵止的耳畔响起【ssr级道具兑换成功】的声音。 街市被倾轧,只留下一阵阵青烟,但这街市只是仙罩之下的一个假人间,罩住的只有赵止一个人。 毕竟仙人们的目标,也只有赵止一人。 但当青烟散去后,仙人们发现,仙罩下根本没有赵止的任何气息。 “不好!”其中一位仙人喊道,“让那位姑娘逃出去了。” “那姑娘到底是何人,竟然能从仙罩中逃出来!” 仙人们也撤离仙罩,来到了真正的人间,由是,繁荣的街市上空,出现了一片片霞光,熠熠发亮,引得街市上的行人们不由地抬头赞叹。 而那片霞光可没有赞叹的心情,他们扫视着人间,却发现完全没有赵止的身影。 他们赶忙继续往街市中探看,“哪里去了?” 【ssr级【隐匿踪迹】已经生效,能对仙人的追查隐匿踪迹,维持时长为三个时辰,但副作用是会随机变成孩童或是动物。】 这道声音落下,街市上多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公子,引得路上的女弟子们频频张望。 小公子颇有些少年老成的模样,走到馒头铺子前的时候,大娘问‘他’要不要来一个肉包子,小公子知礼节地摇了摇头,“多谢,不用。” 女弟子们看到后,更是觉得这小公子聪明可爱。 但其中一个女弟子的面色有些怪异,“你们不觉得这个小公子,和适才我们看到的那位公子长得十分相像么...你们说,这位小公子会不会是那位公子的孩子?” “不会吧...这么年轻便成亲了么,这么说,我想找个俊朗公子当道侣的愿望又落空了?” 赵止走出街市,因果撤下了围绕在赵止周身的视觉障碍,小公子变成了粉雕玉琢的小姑娘。 “宿主,”因果说,“那群仙人显然发现不了你,还留在街市内找你。” “嗯。”小女娃模样的赵止冷淡地应声。 她迈着小腿继续往前走,却被一道高大修长的身影给拦住。 赵止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那人给抱了起来。 与此同时,仙界的钟声接二连三被敲响,街市中的那些仙人在银白色神力的绞动下,变成了一片片血雾。 街市上空的霞光顿时化为了一片散云,随风而去。 “多谢,我真的不要肉包子...”小娃娃赵止开口道。 话说到一半,她看着眼前人睁圆了眼睛,“白绫仙君...” ‘荼’把小娃娃状态的赵止托举在怀中,“那你要吃什么,我给你买。” 第八十六章 ◎不停地响动…◎ 从赵止被抱起的那一刻起,好感值增涨的声音就不断在她的耳畔响起。 ‘荼’抬起手轻轻捏了捏赵止的侧脸,赵止的脸随之像个白团子一样晃了晃,‘荼’的眼神中有不明显的笑意。 娃娃形态的赵止晃了晃自己的脑袋,再蹬了几下自己的小腿,但‘荼’并不放她下来,她只好找了一个相对舒服的姿势,把脑袋靠在了‘荼’的肩上。 ‘荼’抬起手,用绸布擦拭起赵止额头上的汗,低沉的声音响在了赵止的耳畔,“怎么流汗了?” “白绫仙君...”说到这里,娃娃形态的赵止嘟起嘴,脸颊像个粉白的团子胀起来,“刚才好像有好多人在后面追我,我看不见他们,但能感受到他们在不停地追着攻击我,我只能不停地跑,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追我...” 说完后,赵止左右晃动脑袋,看向身后,“但他们好像没有跟上来?” 娃娃形态的赵止用小手摁了摁自己的胸口,“真吓人。” ‘荼’看着赵止的这些动作,眼中的笑意似乎明显了些。 “白绫仙君...”赵止问,“你知道刚才的那些人哪里去了么,我好像感觉不到他们的存在了,刚才他们跟得那么紧,我还以为他们在追杀什么灭门的仇人...” ‘荼’的视线越过赵止,看向远处那些仙人血雾消散的方向,“应该是追错人,已经离开了。” ‘荼’又看向赵止,“你怎么变成孩童模样了?” 赵止有些窘迫地红了脸,她把脑袋埋在‘荼’的怀中,声音闷闷的,“不知道,也许是那些人在追我的过程中,用咒法我把我变成这样的,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变回来...太丢脸了。” ‘荼’抬手,轻轻地揉了揉赵止的脑袋,“你想吃什么?我让他们拿着。” “他们?”赵止抬起头,发现从‘荼’的身后走出了很多穿着月白色罩袍的人,他们的服饰和装扮看起来很像边境之地北境的人,赵止在圣子殿见过一模一样的装扮。 “宿主...”因果小心翼翼地开口,“他们不是普通人...我能从他们的身上探测出仙人的痕迹,他们显然是跟随‘荼’的仙人信众们。” 因果倒抽一口冷气,“他们此次落凡,该不会是为了帮‘荼’找回左眼,早日复位的吧?那这样岂不是对我们的攻略进度很不利?” 第180章 因果叹了一口气,“果然随着好感值越来越高,阻碍也会越来越多,真是在悬崖边走钢丝,让我心惊胆战。” 赵止抬起眼,好奇地看向那群垂首随侍、周身笼罩雾气的罩袍仙人们,发现他们手上都拿着些小食,或是龙须酥或是茯苓饼,看上去与他们周身的气场很不符,看得赵止忍不住笑出了声。 娃娃形态的赵止伸出手,指向了为首的罩袍仙人,“我要先吃这个金糕卷。” 罩袍仙人恭敬地走到赵止身旁,将手中的小碟子呈到与额头齐平处,娃娃形态的赵止艰难地用手够了够,这才把碟子捧到手上,慢慢地开始吃起来。 ‘荼’见赵止吃得如此艰难,“可要我喂你?” 赵止立马红起脸转过脑袋,“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荼’接过赵止手中的碟子帮她拿着,让赵止更方便地自我丰衣足食。 赵止见‘荼’带着她往回走,不由地问,“白绫仙君你要带我去哪儿啊?这不是回熙和门的路。” “带你去看戏。”‘荼’低声说。 再次路过熙和之地的街市,街市之内挤挤攘攘,人声鼎沸,除了半空的霞光不复,其余都与适才无异,仿若那群带着击杀之意的仙人们从未出现过一样。 刚才那些馒头铺外站着的女弟子们睁大了眼睛,看向了赵止,“那不是刚才那位小公子么...换了套衣裳,原来是小姑娘么,更为可爱了。” 另一个女弟子说,“师姐,你看,那画儿一般的娃娃似乎是那位仙君的孩子,看来不是我们之前所看到的那位公子的孩子。” “真奇怪,那位仙君的修为真高,我们几个竟然都看不清楚他的长相。” “我们不如去问问吧,那位公子与小娃娃长得如此像,说不定是那小女娃的兄长,不问个清楚,总感觉有些可惜。” 几个女弟子一鼓作气,直接走到赵止身旁,看到一群身形肃立罩袍仙人后,她们有些害怕地往后退了几步。 赵止抬起眼,用手擦了擦自己侧脸的糕点渣子,好奇地向她们看。 被这么一看,几位女弟子顿时觉得自己又充满了勇气。 “叨扰了,请问这位仙君...”女弟子朝抱着赵止的‘荼’开口,“我们刚才遇见了与这位孩童十分相像的公子,估摸着应该是她的兄长...我们实在有些好奇的事情想请教那位公子,请问您是认识那位公子的么?” ‘荼’垂眸,看向自己怀中的赵止,“你认识那位公子么?” 赵止转了转自己的眼睛珠,朝那群女弟子看,“他才不是我的兄长,是我的爹爹。” 女弟子们脸上顿生失落之情,但当‘荼’说“她与你们开玩笑后”,脸上又立马带上期待之色。 “那位并不是公子,”‘荼’盯着赵止,“而是在下的内子。” 赵止差点被这话给吓得被糕点呛住,开始咳嗽起来。 一行人走后,独留不可置信、惊愣在原处的女弟子们,“那位公子,竟、竟然...是女的么?” “总不可、可能是两个男人,生出了孩子吧?” 一直沉默地跟在‘荼’身后的罩袍仙人们,心中的波动比那群女弟子要更大。 他们都知道神君殿下在人间有了心仪的女子,作为神界的仙人们,他们并不像仙界的仙人们认为神君就应该断情绝爱,他们尊重天地之间的一切因果,甚至已经做好恭迎神后的准备。 但他们可没想到,这神后,竟然这么小...再听刚才那些女弟子的言论,这小娃娃还有可能是个男的? 一时间,罩袍之下,神情各异。 越往街市深处走,所到之处便愈加繁华,且更为贴近人间,摊子、酒楼、街头的卖艺人...不再局限于器修之物。 此处为东市,与刚才的西市简直像是两个境地,且东市和西市之间有一道由道法所汇聚成的屏障。 为首的罩袍仙人给赵止解释,“此屏障乃是熙和门掌门所设立,因为东市繁华,乃云界中的流通之地,所以经常会有非人之修出现,为了熙和之地寻常百姓们的生活不受打扰,熙和门的掌门这才设下了分隔的屏障。” 赵止抬起眼,看见了一个鬼修,又看见了几个妖修,他们都戴着面具,敛起身上的妖鬼之意。 东市之内,最高的楼当属那通体浑然琉璃色的鸢尾楼,被称为云界仅有的人间快活处,也是唯一不受云界管束、可以售卖一切事物的地方。 鸢尾楼一向以美人如云而出名,站在楼外的女修哪怕蒙着面纱,都把街道上站着的修士们给迷得转不过眼睛。 女修再招招手,那群修士们便走不动道地进了鸢尾楼。 如此这般,却不会有胆大的好色之徒上前闹事,因为鸢尾楼的外面还站着一排排的护卫,灵力深厚,身材高大,或执斧、或执刀,如同守门神一般。 这群人看到‘荼’怀中抱着赵止后,声如洪钟地说,“孩童不可入内...” 这群人话还没说完,嘴却像是被无形的力量给封住一样,脖子连同着被那力量扼住,他们的眼睛不断地无声地被迫瞪大,而后脸越来越红。 罩袍仙人们肃然地开道,护卫们两腿战战,愣是不敢有人再拦,‘荼’带着赵止踏入鸢尾楼。 上前来迎客的艳丽女修们远远地避在一旁,根本不敢靠近这群罩袍仙人...也不知道这些人围着的仙君到底是何等修为,周身的气压几乎要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第181章 ‘荼’带着赵止坐到了鸢尾楼二楼的客房中,房中有窗,正对一楼的高台。 高台上,有几个伶人在唱戏。 高台之下围坐着许多世家子弟,纷纷在叫好。 赵止被‘荼’抱在怀中,坐在‘荼’的腿上,她好奇地把脑袋搁在窗户边,看着那台演绎道长渡劫飞升的戏。 一楼坐席众多,人修、妖修、鬼修、罗刹修皆有,还有一些被绳子扣着的阴兽,它们身形巨大,在金丝笼中待着。 赵止睁大了眼睛,发现竟然那些金丝笼,不仅有关着阴兽的,还有关着的人的。 “宿主,”因果开口,“我已经把鸢尾楼的所有消息都探查好了,今晚在这个楼中会有一月一度最大的拍卖展,那些关在金丝笼中的都是会被拍卖的人和物。” “宿主,”因果接着说,“我觉得‘荼’之所以今天会来这里,是因为今晚也许会拍卖一个上古的画轴,画轴中有可能有他左眼的消息。当然,画轴也有可能并不在云界,这都是说不定的...” 楼下的高台上唱戏的伶人们退下,在人群的喝彩声中,这次走上去的是一群赤脚的美艳歌姬,身形若胡姬,蒙纱而行。 有些公子哥看得几乎脖子要伸长到台上去,赵止有有兴味地往窗外探出了半个身子。 这时,一楼的几个人注意到赵止的身影,惊讶地掩扇说,“鸢尾楼中竟然有孩童进来了?” “那客房中的人到底是何人,竟然能打破鸢尾楼的规矩?” ‘荼’把赵止快倾斜出窗户的身体给抱回来,“止止在看什么?” “有好多人在跳舞,”赵止抬起头,“她们说得都是胡语,我都听不懂。” “止止若是跳舞,”‘荼’垂眸看向赵止,“肯定很好看。” 娃娃形态的赵止把脑袋砸在了‘荼’的怀里,“白绫仙君,我哪里会跳舞啊...” 似乎觉得‘荼’的怀中很好闻,小脑袋又往怀中挤了挤。 ‘荼’把手放在赵止的后脖子上,轻轻地抚着。 胡姬结束跳舞后,拍卖展便开始了,楼下嘈杂声不断,金丝笼送走了一批一批。 金丝笼中有些被拍卖的女修看到了二楼的赵止,朝赵止不停地眨眼招手,她们都知道客房中的人肯定非富即贵,且身份十分高,都很想被那位贵客买回去。 只可惜,整个拍卖过程中,那位贵客都没有出声,只有赵止时不时掀开帘子往外看一眼。 拍卖进展到尾声,那幅绘有眼睛的上古画轴并没有出现在拍卖展上。 “宿主,”因果说,“我这里也没有在鸢尾楼中探测出那幅画轴的痕迹,估计今日应该是不会出现在拍卖展上的。” 客房外站着的罩袍仙人们则是静默地用神识在交流仙界上发生的事。 “听说今日仙界又逝去了好几位仙人。” “是么,是不是又是那位转世为鬼世子的神君做的,听说之前他竟然把一个仙人的脑袋给割下来,扔到了冥河中,实在是太过于残忍。” “是啊,虽然他是司灾祸的神君,但神君心中不应该只有是非,还应该有悲悯,他如此做,实在是非乃神祇之举。” “听闻今日仙灭的那几位仙人也来到了人间,这是他们经由的踪迹。” 其中一位罩袍仙人指向夜色,用手指汇出那些仙人白日的图景。 “此情此景,十分眼熟,那不就是我们今天来时的街道么?” 众仙人脸色大变,看着图景上的那些仙人在银白色的神力中,刹然化为血雾。 这股神力,显然是主上殿下的神力。 等等,杀了那些仙人的是他们的主上殿下? 众仙人:“.......” 诸位仙人眼观鼻、鼻观心,语气开始不自然起来。 “各位仙人同侪,我觉得这世间神祇,心中自有大义与天地,既然那些仙人违反了天规,哪里需要什么悲悯,该仙灭的就是要仙灭。” “是啊,杀伐果断,乃神君之风。 “.......” 拍卖展落下帷幕,因果口中的上古图卷果然没有出现,赵止有些困倦地在‘荼’的怀中打起了盹,眼睛一会儿闭上一会儿又突然睁开。 ‘荼’站起身,抱着赵止去鸢尾楼中的厢房。 进入内室时,赵止被熏香给熏醒了,她睁大了眼睛,突然觉得自己的胳膊变得有些发胀,耳畔响起声音。 【ssr级【隐匿踪迹】已结束使用,副作用随之消失,请注意即使更换衣物。】 赵止顿时挺直了腰,“白绫仙君...” 话未能说完,布帛撕裂的声音传来,‘荼’停下了脚步,神情难得有些怔愣。 他的怀中,赵止变成了原来的模样,缩小的衣裳并未跟着变大,‘荼’的手原本托举着她的腰,但身形变大后,那手的位置,一下变得令人尴尬起来。 赵止几乎立马往‘荼’的怀中扎,用‘荼’的衣袖遮住自己的身子。 ‘荼’的视线也有些不自然地转移开,耳畔升上不明显的红。 他将赵止抱到床榻上,给赵止披上了被帛,转过身,让赵止换上新的衣裳。 赵止赶紧穿上衣裳后,又重新披上了被帛,却发现‘荼’已然盯了她许久,目不转睛,且眼神晦暗不明。 她略微懵懂地抬起头,“白绫仙君,怎么了?” 第182章 “没什么,”‘荼’看向赵止脚踝处的青铜碎镜,“这红绳什么时候系上去的?” “啊...”赵止低下头,用手扯了扯自己脚踝处的红绳,“很久之前就系上去了,已经记不得具体的时间了。” ‘荼’的手也跟着覆盖住赵止的手,手指扯了扯赵止脚踝上的红绳。 赵止神识内的因果立马屏住呼吸,“动静别太大啊,千万不要在这时候惊动了鬼世子,这可说不清了...” 幸好‘荼’只扯了一下,见没有扯下来,便收回了手,神情让人捉摸不透,他看向赵止,“止止不是困了么,早些入睡吧。” 赵止陷入被窝中,眯着眼睛乖巧地点了个头,而后在熏香中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烛火被熄灭,‘荼’走出了厢房。 赵止在半梦半醒之间,觉得有人似乎又在扯她的脚踝,赵止略微皱起眉,想要抽回自己的脚踝,却发现那人并不放手。 她想醒过来,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压制着一般,怎么都醒不来。 赵止感觉自己的脚踝被那人系上了银铃,而后又被那人牵引着放到了一块很大的冰上,冰凉到她整个身体颤抖了一下,银铃也跟着随之一震。 赵止被那人抱着,头一次做这么怪的梦... 她梦见自己不停地被牵引着用脚磨蹭着那块冰,而后那冰又往其他地方蹭去,一阵一阵得凉。 鸢尾楼中的厢房深处,不断传来银铃的响动。 第八十七章 ◎天降粉雾。◎ 赵止隔日醒来的时候, 第一反应是看向自己的脚踝,发现并没有那串银铃后,这才重新将腿放回了被褥。 但很快,她又掀开了被褥,视线再次放到脚踝上...虽然没有系着银铃,但是有很明显的红痕,如同花瓣盛开般,不断往上蔓延... “宿主,”因果带着惊喜意味的声音响起,“昨天晚上第一张神祇卡牌上涨了好多好感值,真是太好了。” 赵止略微怔愣了会儿,而后开始穿衣裳。 整个过程中,她总觉得脚踝沉甸甸的,像是昨夜的那银铃还系在她脚踝上一般。 “宿主,”因果开口,“我好像探测到了铃铛的响声?” 赵止抬眼,“你能听到?” “是,”因果说,“但是被神力给笼罩住了,我无法探测到定位。” 赵止站起身,视线不由自主地再次看向自己的脚。 她走动的时候,那银铃声也会跟着响起吗? 赵止之前的鬼境装扮上是有银铃的,虽然是戴在手上的,但因为不方便且经常发出响动,赵止便再也没戴过。 赵止没想到,自己还会机会戴上这没有响动的银铃。 她继续走动,却依旧没有听到任何声响。 赵止走到门前,手放在了门上,正准备推开门,耳畔却响起因果的喊声,“宿主!先别开门,外面似乎有人。” 赵止放下了手,但那门“吱呀”一声,自动得被打开。 外面不是鸢尾楼的景,而是一片悬空的祥云,赵止身后的客房已然消失,她发现自己的脚虽然悬空,却依旧落在实处。 估计是障眼法。 “宿主,这怎么看都是非人之物,”因果提示道,“估计又是前来阻挠的仙人....不,这次好像是仙兽...” 祥云上有红鸾鸣叫,一个身形遮天蔽日的仙兽红鸾落于赵止身后,而后祥云的天际又跟着如同下雨一般落下许多小红鸾,像是红絮一样飘在半空。 红鸾们叽叽喳喳,在空中不断掠浮,不断地跳动。 为首的红鸾在光亮中化为人形,以仙兽的姿态盘坐在地上,抬头朝赵止开口,“吾乃红鸾,为拨正情缘而来,你便是那位赵姑娘吧?” 红鸾仙兽认真地打量着赵止。 红鸾仙兽的人形是一个少年男子,姿态有兽意,语气却很肃然,“赵姑娘,我在天上是负责牵引、监察情缘的,归属于仙界月老门下,信奉‘荼’神君,相信之前应该也有不少仙人找过你。” 红鸾仙兽说,“我与他们不同,我并不认为你应该被抹杀,但我也想恳求你一件事...请您自愿地离开‘荼’神君...从开天辟地一来,从来没有神与人之间红鸾而动的,你这样做,说得严重些,是亵渎天道。” “宿主,”因果小声地说,“这次这个红鸾仙兽倒像是走怀柔路线的,还会跟你讲道理。” 红鸾作为掌管情缘的仙兽,很快便从赵止身上察觉出浓厚的、‘荼’神君的气息,那气息所带的神力极强,仿佛在无声地宣誓着占有和守护。 红鸾仙人不禁大惊失色,“看来那些仙人说得对,只有落凡后才能将一些事看得分清...赵姑娘您和神君竟然已经亲密到这种地步了么...” 红鸾仙兽有些烦恼地晃了晃脑袋,“看来不能直接放您走了,您和神君之间的情缘太重,竟然已经是命定之人...这样不行,需得斩断!” 赵止并不应答,她看向四周,像是在观察周围的环境。 而后她看向自己腰间挂着的半壁虎符器雕,“因果,这个虎符上有业溟设下的传送么?” “第三位神祇设下的传送?”因果不明所以地开始探查,“还真的有...宿主,你是怎么知道的?我记得第三位神祇没有提到过啊。” “当时器雕由银白变成赤金的时候,”赵止平淡地说,“我感觉到了和青铜碎镜差不多的灼热。” 第183章 赵止说,“既然是作为青铜碎镜的赔礼,当时我觉得他应该会留下些什么阵法。” “宿主,但我分不清这个传送阵法是将你传送到业溟那儿,”因果说,“还是将业溟传送到你这儿的。” “不重要。”赵止再次看向红鸾仙兽。 “其实我也只是一片丹心,并不是有意要为难姑娘,希望姑娘不要误会,”红鸾仙兽站起来,“这切断情缘的方法除了抹杀其中一方外,还有另一种法子,便是转移情缘。” “宿主,你放心,转移不了的,”因果跟着说,“估计这位仙兽并不知道你和三位神祇都有非常紧密的联系,要不然他也说不出这样的话来了。” “赵止姑娘,不知道你可有其他的心悦之人,我可以试着将你的情缘换到另一个人的身上绑定,”红鸾仙兽严肃地说,“赵姑娘,如果你实在没有的话,在下愿意来承受赵姑娘你的情缘,在下尚未有仙侣,与在下结契,虽然不能直接成为仙人,但确实可以拥有很多好处,我每年的仙禄,是所有仙兽里最高的。” 红鸾仙兽一脸严谨,显然是在用认真的口吻在提倡这件事。 赵止摘下了腰间的半壁器雕,放到了手心,“初次相见,我并不认识你。” “你也许只是不喜欢我这型的,那我再给你挑几个。”红鸾仙兽从身后招了几个小红鸾,那些红鸾抖动翅膀,在原地化身成俊俏的郎君,身姿挺拔。 “他们都是非常好看、且将来很有可能晋升为仙格的红鸾之兽,”红鸾仙兽问,“赵姑娘,你看看他们,这里面有没有你看得顺眼的?” 因果的语气有些恍惚,“宿主,我怎么觉得此情此景,有点像是在给你选妃呢...” 赵止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几步,手腕上缠起雷灵力的光亮,“我同样不了解他们,何来的情缘?” 红鸾仙兽的脸上浮现出难处理的神情,他挥手,让身后的红鸾变成原来的模样飞走,“一定要是与你相熟的人么?让我想想有没有什么其他的方法...” 过了会儿,红鸾仙兽的脸上浮现出了然的神情,他一挥手,祥云上出现两个人的画卷,在空中飘荡,“我从你认识的人里找出了两个人选,你看看...这两个如何?” 画卷上,一个是重门宫的大师兄重邹然,另一个则是寻顷门的秦瑶池。 “我看过他们两个的命盘,都是人间难得的大气运之人,”红鸾仙兽说,“你从中选一个便是...若是你难以抉择,这两个人的情缘我都可以系到你身上。” “宿主,这位仙兽真会选,”因果说,“一下就选中了《修仙途》中的男‘女’主。” 因果接着说,“宿主,我看虎符中的灵力已经注入够多了,宿主,我们赶紧启用传送吧,此地不宜久留。我的数据库中显示了资料,资料中说红鸾这种仙兽性烈,不达目标不会罢休的。” “抱歉,”赵止对红鸾仙兽说,“我对他们两人,都无意。” 此话落下,红鸾仙兽的脸上出现了恼意,“赵姑娘,你这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你一个人修之身,为何一定要执着于阻碍神途呢?” 红鸾仙兽身后的祥云舒卷,开始胀成带有毛边的沉云,“如此这般,我只能乱点鸳鸯谱了!” 赵止捏碎了手中的虎符,下一刻,她被一阵带有神力的金光卷入。 “哪里跑!”红鸾仙兽立马发现异常,紧跟上去,“我现在动用红鸾之力——你要与下一个你遇到的人,共度红鸾!强生情缘!” 赵止略微睁大眼睛,因为红鸾仙兽的话刚说完,一个高大修长的身影便从雾霭中大步走来,直接把赵止抱起来。 业溟 检查了一遍赵止的周身,看到没有伤后,这才开口,“刚才他说什么,竟然还有这么好的事,这是哪路的仙...” “竟然、竟、竟...”红鸾仙兽巨大的眼眸里都是惊讶,“竟然是业溟神君!” “赵姑娘,你到底有何意图!”红鸾仙兽叫出声后,眼睛瞪得更大了,“你和这位神君,竟然原本就是系着情缘的,这...不可能...你怎么可能有这么多命定之人...” “说完了么?”业溟对红鸾仙兽的语气和赵止完全不一样,且神情淡漠。 红鸾仙兽立马开始下意识地颤抖起来。 雾霭散去,露出蒸汽之地的殿宇与亭台楼阁来。 “既然说完了,那我便要送你仙去了,念你修为多年,并不毁你元神,但此生不可为仙,”业溟冷静地说,“仙界插手人间,本就是违逆。” 赵止有些惊愣地看了看业溟,总觉得这不像是业溟会说出的话。 业溟像是注意到赵止的视线,垂下头露出一个略显安抚的笑,再次抬起头的时候,他身后悬浮着的重剑豁然向半空中掷去。 红鸾仙兽逃跑不成,用尽自身的仙力抵抗,可哪里抵抗得过。 蒸汽之地的上空传来仙兽的巨声鸣叫,重剑穿空而过,而后再次隐于业溟的身后。 业溟袖口坠着一连串的齿轮,如同镀金的蛟龙互相咬住首尾,业溟抬起手,那些齿轮开始缓慢地转动起来,随之启动的,是遨游于天际的鲸形巨物。 巨物游动着重型的机甲之身,不断地吐出蒸汽。当业溟袖口的齿轮转动时,那巨物豁然从天际跳跃,直接咬住天际的红鸾仙兽以及它身后所有的红鸾。 第184章 一时间,天际不断传来比闷雷更响的声动,蒸汽之地的百姓们纷纷抬起头,发现天际豁然亮起一阵巨大的红云,那红云炸成了粉雾,从天上往地面掉落。 “奇景,奇景啊!”百姓们纷纷大喊道,“少君殿下佑我蒸汽之地!” 其余百姓也叠声道,“真是奇景!” “这是在放鞭炮么?” “不知道,哪有鞭炮是这么放的?” “等等,天上是下粉雾么,好生漂亮,就像是在下颜料雨!” “何止,天上不仅下粉雾,还在下鸟呢,你看看,这一个个活蹦乱跳的鸟,竟然是红色的,抓回去给媳妇补着喝吧。” “这鸟如此漂亮,还是养着吧!” 天降粉雾,就像白日生了霞光,赵止站在少君殿内,看着窗外树梢外坠着的红粉,眼眸像是也被天色映照成了亮粉色。 顺连着,侧脸好像也有些泛红。 “宿主,”因果提示道,“刚才红鸾仙兽说的话你还记得吗,他动用了红鸾之力,让你和当时你遇到的第一个人共度红鸾,强生情缘。幸好是业溟,你们本来就是命定之人,但这个’共度红鸾’...好像有跟搅池引差不多的功效...” “可我并没有感觉到任何异样。”赵止说。 “也许是还没有完全起效,”因果说,“宿主,你的脸其实已经有些红了...而且,我探查到红鸾之力显然已然对第三位神祇生效了,因为你们本就是命定之人,这红鸾之气对你们的影响会非常大。” 因果继续说,“再加上业溟本身就有未曾解开的搅池引,这下,更加难以抑制了。” “止止...”业溟弯下腰,从身后抱住赵止,“窗外的树有什么好看的,为什么不看我...” 语气中,显然有些不正常的危险意味。 业溟抱着赵止的手开始不安分地挪动。 赵止的脸立马变得通红,她转过身,用手按住业溟的手,“少君殿下...” 业溟的脸上浮现出不正常的潮红,他弯下腰,手越过赵止攥在了赵止身后的窗檐,紧攥的手像是带着抑制到极点的隐忍。 因果眼观鼻、鼻观心,自觉地躲进了赵止的神识中,然后给自己盖起了马赛克小被子。 业溟垂眸看着赵止,声音带着鼻音,像是生病了一样,“止止,我好像...忍不住了。” 下一刻,赵止被业溟抱起来,抱入了床榻上,床幔立马随之放下。 “不行...”业溟的手攥住了床柱,“这样下去,我有可能彻底控制不住自己。” 神力化为赤金的绸带,把业溟给束缚在了床榻上,业溟的身上隐隐约约浮现金砂般的纹路。 赵止有些不放心地看向业溟,“少君殿下,你没事吧...” “止止,”业溟开口,“你看见床幔上挂着的珍珠链子了么...” 赵止不明白业溟为什么在这时候提起这个,但还是顺着业溟的视线看向床幔,果然在顶端看到了一串颈链大小珍珠链子,晶莹剔透地低垂着。 “止止,这是我给你的回礼,上面附有我的神力,等会儿如果我失控了,你就用手拽住那条链子,”业溟说,“你说你喜欢石榴朱,这些珍珠的珠心都是石榴朱的颜色。” 赵止抬起手摸了摸那些珍珠,而后脸更红了,她再次看向业溟,像是下定了决心,“少君殿下,这次让你中红鸾之气确实是我招致的...你教教我,我该怎么帮你?” “止止,我现在束缚我自己了,”业溟盯着赵止说,“我不能动,只能你动了,你...先靠近我...坐上来...” 赵止小心翼翼地按照业溟的话开始抬起腿。 殿外的荷花池中,一个石榴从石榴树上掉落下来,正巧砸在了池塘旁的沉铜石水泵上,那水泵是竖状的,沉铜石水泵内不断有齿轮在转动,让池塘中的水越流越快。 石榴砸到沉铜石之上后,便开始随着沉铜石的律动而律动。 业溟伸出手,紧紧地扣住了赵止的腰,明明他才是那个动不了的人,却目不转睛地看着不敢抬头的赵止。 “少君殿下,我还是不会...” “没事,就这样,慢慢来。” 随着殿外池塘中沉铜石的律动,赵止有些害怕地抬起手,牵住了业溟适才所说的珍珠链子,仿佛随时想要逃跑似的。 池塘中,沉铜石抽水的速度越来越快,石榴跟着一颠一颠得,很快便破了皮。 那一刻,那些束缚着业溟的绸带“撕拉”地破开,业溟再也忍不住,把赵止完全地摁入了怀中,“止止,你太慢了...这简直是折磨...” 赵止惊呼了一声,把手中的珍珠链子拽得更紧了。 但那珍珠链子根本抵挡不住业溟原本的神力,很快便摇摇欲坠,床幔震晃,“啪嗒”几声,珍珠断裂,珠子不断地掉落到地上,在殿内滚动。 殿外的流水声不断,石榴被沉铜石顶出了香甜的汁水,把整个荷花池都染得如同石榴池一样。 殿内,两颗珍珠滚入了暗处的角落中,这两颗正好是珍珠链子中最接近石榴朱色的两颗珍珠。 这两颗珍珠在纱帘的抚动下,被窗外的风捉弄、揉顿,珠子越来越红,几乎要透出水光来,如同石榴瓤中被吮红的两颗籽。 第八十八章 ◎“你也沾一沾这红鸾之气…”◎ 天快亮的时候赵止醒了,她发现自己的喉咙有些疼,像是昨夜给叫喊的。 第185章 业溟早就醒了,也不知道昨夜有没有睡,他将赵止抱在怀中,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赵止。 他像是知道赵止在想什么,用手指轻轻地抚着赵止的喉咙,“疼么?” 被神力安抚后,那略微的不适很快便消失不见,赵止刚准备说一声“不疼了”,嘴便被业溟给堵住了。 业溟亲得很轻,用手慢慢抚过他昨夜留下的红痕,又再轻轻吻着那些红痕。 因果才从马赛克里探出脑袋,又立马缩回来脑袋,被不断增涨的好感值砸得头昏脑胀,“这大早上的...” 刚醒来的赵止本来还迷蒙着,现在立马脸胀得通红,她将被褥隔在业溟和自己的中间,嘴唇红润润得泛着光,“太热了,少君殿下离我远一些...” 业溟看着赵止似笑非笑,抬起手揉了揉赵止的额心,而后把赵止给抱回怀中,低沉的嗓音状似委屈,“止止...你始终都不肯亲近我。” 赵止的脸愈发红了,像是被气红的,“少君殿下...我明明已经帮了你一个晚上...还不够么...” 赵止的声音越说越小,像是想起了什么。 “止止,”业溟的手指摁在了赵止的唇角上,“你若是换成我,便知道只要见了你,再怎么样都不为过了。” “我...才不会,”赵止避开视线,“昨日我也中了红鸾之气,却没有觉得如同少君殿下所表述的那般难以抑制。” 业溟的手指像是在给赵止抹口脂,“止止...昨夜我把你身上的红鸾之气都转移到我身上了,这才没有让你被影响。” 赵止有些惊讶地抬起了头。 因果也从马赛克小被子里再次钻出脑袋,“真的吗?怪不得我探察宿主你的身体数据,发现没有任何异常。” “你不信?”业溟看着赵止,“我还给你一些红鸾之气,你便能知道我是什么感受了。” 神力的托举下,丝缕的红鸾之气缓慢地钻入了赵止的额心,但也只有这么一丝缕。 “宿主,业溟只给了你最少量的红鸾之气,”因果说,“好像是怕损伤你的身体。” 但这丝缕的红鸾之气一钻入找赵止的额心,赵止整个人便僵住了,静默而怔愣。 “宿主...”因果立马察觉到赵止身体数据的异常,“宿主?” “等等...”因果立马警觉起来,“这红鸾之气好像是那红鸾仙兽专门针对宿主你的,效用也太强了,你的身体数据都在激变...宿主,你怎么样,还能抑制住吗?” 在红鸾之气的影响下,赵止根本听不见因果在说什么,她的眼眸像是也被附上了红鸾之气,眸光上镀上了一层淡色的粉红,润着光,但神情却十分冷淡,甚至可以用面无表情来形容。 红鸾之气让赵止体内的气息乱撞,也让她变成最本质的自我。 在这一刻,她记不得因果,也不知道自己身旁的这位神祇到底是谁。 赵止只知道,身体里像是有一把火在烧。 业溟似乎也察觉到赵止的异常,他立马攥住赵止的手腕,“止止...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赵止的略微垂眼,看向业溟拽着自己的手,但眼神中并没有什么波动,只觉得手腕那处,似乎更热了些。 她这才将眼神看向业溟。 神情的冷淡和脸颊的潮红形成鲜明的对比,让赵止看上去像是幅被红粉气洒中的水墨画卷,又是朦胧,又是无情。 “止止...”业溟有些愣地看着赵止。 他抬起手,似乎想要捂住赵止那双看着毫无情绪的双眼,却被赵止反握住手。 赵止把业溟的手放到自己的侧脸颊,神情依旧不变。 赵止的手探入被褥,再将自己埋入被褥中,感受到被褥下少年神祇劲瘦而有力的腰身。 她保持在床榻上半跪着的姿势,却居高临下地看着业溟,像是在用观察着他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这样的眸子,明明不带着任何情绪,却能点燃人的每一寸,呼吸之间,仿若业溟才是再次中了红鸾之气的那个。 赵止伏在业溟身上,青丝下垂,抚在了业溟的脸上,她继续低下头靠近业溟,却依旧不动声色。 “宿、宿主,你快清醒...”因果很害怕,“你这表情,该不会是要杀、杀了这位神祇吧,千万别吓我,好不容易攻略了这么久,不能就这么功亏一篑啊。” 许久后,赵止这才开口,她盯着业溟,“你心悦我?” 业溟目不转睛地看着赵止,喉结轻微地滚动,“是。” 赵止得到了回复,依旧面无表情,但却有了动作,她垂下身,吻在了业溟的唇上。 “啊!”因果叫出了声,而后慢慢松开捂住自己眼睛的手,“没...没杀人啊...” 与赵止平淡的神情不同,她吻得很重,每一个吻都像是根据身体里那团火而来的,火重则吻重,火轻则吻轻。 火不疏解,她便继续往下吻去,咬住了业溟的喉结。 业溟紧紧地抱住赵止,手上的青筋都出来了,“止止...你要再这样下去...我不可能像昨夜那样浅尝辄止了。” 赵止抬起头,嘴唇通红,眉眼却冷淡着,“你想如何?” “我并不想如何...这件事,”业溟说,“还是要等你真正心悦于我。 赵止的颈脖上留下因红鸾之气而起的细汗,但语气依旧平淡,“你想占有我?” 赵止摊开手,“为什么不?” 第186章 业溟觉得自己快疯了,他避开那冷淡却直勾勾的视线,“我不想趁人之危。” “床榻之间,”赵止说,“何来君子?” 说完后,她再次垂首,继续亲了一口业溟。 蒸汽之地的上空,砰然亮起了巨物吐出的火光,一阵接着一阵。 百姓们纷纷抬起头看向天际,“最近这天上要么下粉雾,要么炸火光的,看来火气挺大啊。” 鲸形的巨物缓慢游动,像是在附和百姓们的话。 “我给你机会,”赵止冷静地说,“你要不要?” 因果着急地翻找道具库,它知道自家宿主是那种心中根本没有情爱的人,正是没有情爱,才会把情爱看得如此轻。 现在的第三位神祇在自家宿主眼中,估计就是一株解药。 业溟的手已经附上了赵止的后背,又紧紧地攥住,“止止...你可真会折磨我...” 看到业溟撤回去的手,赵止的眼神中这才有了些许波动,像是在不理解业溟的选择。 在她看来合理而双赢的事,却走向了另一个选择。 赵止坐直身,她将自己身前的青丝挽到身后,而后抬起手腕,抹起额上因红鸾之气而沁出的汗。 “既然不想趁人之危,那你别动,”她盯着业溟,“我动。” 业溟看着向自己靠近的赵止,眼中尽是不可置信。 这一刻,神祇的心绪完全被这个人间少女所牵动,一颦一动,都像是要了人的命。 就在赵止快要垂下身的身后,她的耳边响起【ssr级道具已兑换成功,正在为您随机传送到安全的地方。】 又一声提示音再次响起。 【ssr级道具已兑换成功,已为您开始压制红鸾之气。】 下一刻,赵止的身影从床榻上消失,被褥褶皱,洒落下几片石榴花瓣。 良久的静默后,业溟将那些石榴花瓣放入手中。 这是他第一次庆幸赵止的离开。 被褥上还带着赵止的温度,想着赵止那潮红的脸与冷淡的眉眼,业溟的眼神晦暗不明。 “止止...我该拿你怎么办。” 赵止被因果拽入了一个空旷的境地,大雨倾盆而落,冰凉的雨色逐渐浇灭赵止身上的红鸾之气。 雨水不断从树干上往下落,赵止在雨中静默了许久,仿佛要与天地间的万物融为一体。 过了许久,她的眼眸恢复成回来的墨色,赵止扶着树干站起来。 她仰起脸,任由雨倾落其身,眼中映入天色,“因果。” 她对着天色说,“他们的好感值,是不是快满了?” 因果开口,“宿主,你不先去躲雨吗?” “无碍。”赵止淡然地说。 “三位神祇的好感值,”因果说,“确实都在走向末端。” 因果又说,“但不知道为什么,越是往末端,几位神祇的好感值便涨得越慢,像是还差那么临门一脚,却不知道为什么。” “我知道。”赵止说。 “宿主?”因果问,“那到底是为什么啊?” “如果想要真正得续以满值,需要的是和他们心心相印。”赵止说,“可我并没有三颗心。” “宿主,”因果愁眉苦脸道,“我觉得你不是没有三颗心,你是一颗心都没有。” “他们逐渐得看出了我别有目的,也逐渐知道了我的伪饰,虽然他们依旧愿意靠近我,”赵止说,“但我不可能让他们相信,我对他们个个都保有真心。” 因果再次说,“宿主,在情感上,你是真的没办法动心吗?” 赵止冷淡地看着雨色,“嗯。” “那可怎么办,这好感值如同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因果说,“宿主,我也是希望你能早点完成任务的,如果一直这么耗下去,岂不是要一直留在这里,看着他们的好感值停滞不前?” “因果,”赵止兀然转移话题,“你的道具库里,有能复刻阵法的道具吗?” 因果略微愣了一下,不知道宿主问这个干什么,“确实是有的,宿主如果你是要对那三位神祇下阵法的话,就需要神领域的道具了,所耗好感值十分巨大。” “需要多少?”赵止问。 “要看宿主你需要什么样的阵法,需要几个阵法。”因果说。 “三个阵法,”赵止说,“仙阵。” “这...宿主,你的阵法肯定是针对那三位神祇的吧...”因果说,“阵法复刻所需要的好感值,再加上对神祇下阵法所需要的好感值,加起来...至少需要现在三位神祇加起来的好感值的一半。” “宿主,”因果赶紧阻拦,“这不划算啊,就算阵法成功了,也失去了一半的好感值,这太可怕了。” “但如果不作为,只能固步自封地守着那些将近满值的好感值,”赵止冷静地说,“但也只会是将近满值。” “宿主,”因果说,“你这是要赌?” “算是,”赵止说,“但我并不做没有相对把握的事。” “宿主,不行,”因果说,“我还是不放心你做这么危险的事,我觉得现在一切都已经往最好的方向走,虽然好感值没办法一蹴而就到达终点,但不一定像宿主你说的那样永远到达不了。” “因果,”赵止打断因果的话,“你觉得现在我们的处境算是平安无虞吗?” 第187章 “我觉得算是...”因果说,“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走。” “你现在看到的不一定就是真实的处境,”赵止说,“就像结冰的湖水,表面毫无声响,其实深水中万层浪涌。” 赵止说,“我甚至觉得我们现在,可以说是四面楚歌。” “为什么?”因果不明白。 “‘荼’想要的画卷也许已经找到了,他很快便会去找他的左眼,”赵止说,“殷至的神力反噬会因为续我的命盘而愈演愈烈,而业溟...他似乎知道一些在我们这个角度看不到的事,在无形中推动着什么。” “我大约猜到了些眉目。”赵止说。 “猜到了什么眉目?”被赵止这么一说,因果也觉得局面变得紧张起来。 “我觉得这三位神祇之间,应该有某种我们不知道的联系,也许转世的他们曾经也不知道。”雨色中,赵止的衣袍在风中晃动,“从业溟的表现来看,他应该是知道的,而后‘荼’找回了右眼后,他似乎也隐约知道了些事,对我的态度有了些变化...总有一天,他们全部都会彻底地想起。” “具体是什么联系?”因果听得心情愈发紧张,越听越觉得想这么一回事,但又听不懂到底是什么。 “具体的还只存在于我的猜想中,”赵止说,“能确信的是,这个联系是他们回归神位、也是他们对我好感值进退的重要转折,所以,无论如何,留给我的时间都不多了,在更多的变故发生之前,在‘荼’找回他的左眼之前,我必须要好感值走到末尾。” “宿主,”因果担忧地说,“我真的没想这么多,现在听你这么一说,我都开始后怕起来了...那我能知道你到底需要什么阵法吗?复刻阵法也是需要一段时间的,我需要提前准备。” 雨水淅淅沥沥,如圆珠,如花瓣,如盈盈不可握的润玉,沿着树梢落入赵止的眉眼,溅落起一阵阵水墨气。 “红鸾、抉择,”赵止抬眼看向天光,“竹枝仙。” 第八十九章 ◎“因为我想亲您。”◎ “宿主,为什么是这三个阵法?”因果问,“竹枝仙这个邪仙的阵法我还能理解,毕竟你对业溟下过,但另外两个阵法叠加在一起...我想不清楚是为了什么。” “竹枝仙的阵法是因为它可以根据设阵者和参阵者的心绪而变化,不破不灭,”赵止说,“红鸾的阵法是因为红鸾之气代表情爱,能让参阵者保持原有的心中的情爱,毕竟我是想让他们的好感值走向末端,而不是想换个阵法重新攻略他们。” 赵止站直身,开始在雨中行走。 “那么抉择呢,”因果好奇地问,“是宿主你给自己用的么?” “不是,”赵止说,“是给他们用的。” 因果惊讶地开口,“是给三位神祇用的?” “当然,”赵止冷静地说,“你为什么觉得我会把好感值浪费在自己身上?” “宿主,可我不明白,”因果问,“这三位神祇需要抉择什么?” “这个阵法是用来让他们抉择,种种事情发生过后,就算看清了我的真面目,”赵止说,“是否还愿意将满值的好感值给我。” 天上的雨逐渐停了,赵止走的越来越快,她神识内的思绪也愈发清明。 像是看到了浓雾后的一些光点,虽然还没有汇聚成完整的光,但对于她来说,已然足够。 “宿主,”因果问,“你不需要用抉择来问清自己的内心么?” “我不需要抉择,”赵止冷静地说,“我的心一直很明朗。” 因果紧张地翻找着数据库,“宿主,我现在就开始复刻这些阵法,需要一些时间,但我会尽快完成的。” 因果又说,“因为阵法的特殊性,再加上三个阵法是叠加的,需要设法阵之人至少是仙人之躯,就算不能是仙人,修为也要非常高,宿主你现在的修为虽然高,但灵力还远远不够。” 因果说,“你需要想一些办法,来增强你的灵力。” “嗯。”赵止应声。 静默了片刻后,赵止问,“《修仙途》中,我这个角色原主的父亲灵力是不是全书灵力最高的?” “是,”因果说,“赵行封是成化门的师祖,是全文的人修中,灵力最为深厚的,无人能比。” 赵止略微颔首,踏入雷灵力汇聚而成的阵法中,回到了熙和门。 带着满身的雨意,她回到了成化阁,先去沐浴。 等她出浴的时候,门外的女随从通报,“少主,无名仙君已经在外面等了你许久,他说要带你过诞辰。” “宿主,”因果说,“《修仙途》中男配赵止的生辰跟你是同一天,明日就是你的诞辰了。” 赵止走向门外,‘荼’从亭廊中走来,他弯下腰将绸布盖在了赵止的头上,“怎么不把头发擦干了,不怕着凉?” 赵止的神情没有平日见到‘荼’的那般故作喜悦,但依旧开口,“因为我知道有白绫仙君,你肯定会管我。” “宿主?”因果说,“阵法还没复刻完...你现在不表情管理了吗,要是被无名仙君发现你言不由衷怎么办?” 神识内的赵止说,“有些事,不说破,不代表他们不知道。” 果不其然,面对赵止冷淡的神情,‘荼’的面色并没有任何变化,他把赵止抱入马车,轻轻地给她擦拭着头发,“止止,明日就是你的诞辰了,你想去哪里过诞辰?” 第188章 赵止看向车窗外,“白绫仙君...我有些想念山门了,我想回成化门。” ‘荼’给赵止擦拭着发尾的手略顿,而后应声,“好。” 成化门毗邻熙和门,不是很远,但所处山阵比起熙和门要大上数十倍。 且门前挂着红色的缎带,有种过节的气氛。 “可不是过节么,今日成化少主竟然要回来过诞辰,再加上师祖出关,”成化门的弟子们说,“这可是大好的日子!来!把那灯笼给我全挂上!” “你们成化门的少主那般残忍虐下,你们为何还如此尊崇他么?” “众人畏他,可奈不住他强啊,修仙界以强为尊,他如此小的年纪便如此强悍,你叫人如何不尊敬?” “你们的师祖不管他么,就任由他杀那么多无辜的人?” “那你可冤枉我们师祖了,师祖知道少主性子残嗜,所以在他身上下了一个阵法,每当他要杀一个无辜的人,那阵法就会把所杀之人换成成化门内关押着的罪犯,再把那些无辜之人送出山门,找个好地方给他们落脚。”成化门弟子说,“不过知道这一点的人甚少,也只有我们这些门内弟子从掌门那儿知道了些内幕。” “如此说来,”外山门弟子感叹道,“倒是称奇。” 成化门内张灯结彩,尤为热闹,主峰设有高台,修仙界八大门上的弟子们闻讯而来,在高台上为了热场切磋起来,一时间剑光阵阵,交锋声如开凿玉石。 围坐高台的座位上都是各门派的长老和掌门,借着成化门少主诞辰这个机会,难得汇聚在一起,开始谈起各门的事务。 但当赵行封落座后,所有人都安静下来,毕竟成化门师祖,百年难见,每次一见,修行都要高上数百倍。 他们总觉得,说不定哪一天赵行封就要原地羽化成仙了。 赵行封身材高大,姿态恣意,赤脚踏上高台,本来坐席上的最高位是留给他的,但他并没有坐,而是坐在了副座。 正座留给谁的,一目了然。 众人皆是惊讶,因为他们发现这百年难见的成化门师祖...修为竟然倒退了一半。 他们纷纷重新调用神识,怀疑自己是查探错了赵行封的灵压,结果再怎么查探,灵压还是原来那么少。 “诸位,”赵行封一个抬手,浑身的灵压直接把周围查探的神识给打了回去,“这么久不见,你们也不用一上来就查探我的灵力吧?” 神识被打回后,好多人都瞬间嗑出血来。 赵行封倨傲地抬起了下巴,“就算在下少了一半的灵力,估摸还是比你们所有人加上来的都要多。” 话音落下,赵行封越过人群看向台下,“回来了。” 他眼神一震,看向了台下缓慢走来的赵止。 赵止是一个人回来的。 “宿主,”因果还没能反应过来,它小心翼翼地问,“你刚才为什么要让‘荼’在外面等着,自己独自回山门?你这样做会不会不太好?我们不是还在攻略中吗?” “好感值减少了吗?”赵止问。 “没有...”因果说。 “那就行,”赵止冷淡地说,“我要和我那未曾谋面的父亲聊些事情,带着人不方便。” 因果观摩着赵止,总觉得自家宿主像是在逐渐摘下她脸上戴着的‘面具’,变得越来越本质。 但它知道,摘下面具的宿主,也许它也从未真正见过。 众人都看向台下的赵止,又大惊,“这成化门的少主,灵力倒是增涨了不少,真乃少年英才。” 坐席上的女弟子,逐渐看红了脸。 赵止一步步踏上高座,并不推辞首位,坐了上去,她看向副座的赵行封,略微颔首,“父亲。” “宿主!”因果立马出声,“这人长得和之前你在竹枝仙梦境里的父亲长得一模一样。” “这...这....”因果吞吐道,“这不就是那位先骠骑卫上将军么?” 赵行封一直打量着赵止,他盯着赵止,而后露出一个豁然的笑,“没想到我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原来是个女儿郎。” “什么?”因果出声。 赵止对上赵行封的视线,“看来我并不是您亲生的孩子。” “怎么不算我亲生的?”赵行封说,“你这身体里之前的魂魄,可是我花了大量的灵力捏的。” 赵行封继续说,“我捡到你的时候,你的躯壳是空的,一点儿魂魄都没有,要不是我用灵力续着,你估计也来不到这儿。” “宿主,”一时间因果接收到的信息量太大,有些反应不过来,“这些《修仙途》都没写啊,难道都是剧情之外的细节么?” 赵止的情绪像是毫无波澜的水面,无论何等大小的石头投进去,都激不起任何涟漪。 因果觉得自家宿主简直毫无心绪,估计现在三位神祇的好感值清零,自家的宿主估计连惊都不会惊一个。 “虽然你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我的骨血,”赵行封依旧端详着赵止,“不过你确实有几分我的风采,要比我之前捏出的那个好多了...没想到你能契合得住这么多我的灵力,还契合得这么好。” 赵止抬眼,“但闻其详。” 赵行封说,“那年我还年幼,但年少气盛,独自去了一个危险的林子试炼,结果直接被那林子里的非人之物打得奄奄一息,当时我便知道我肯定死定了...但那时候,有棵石榴树下,有个东西在闪闪发光,当时我还以为我已经死了出现了弥留之际的幻觉,毕竟那么阴邪的地方,怎么会有石榴树呢...” 第189章 赵行封说,“他们都说我是不世出的英才,我可不想死得那么早,于是我就爬了过去,这才发现了你,当时那颗石榴树直接跟我开口说话了,说话的时候,石榴树又变成了菩提树。” “菩提树说如果我想活着,就替它养活这个孩子,还说终有一天,这个没有魂魄的孩子会彻底得活过来,我当然想活...于是我将那襁褓抱了回去,说真的...每次出关的时候,我还会去那林子里看一看那树,不过我已经找不到那棵树了,那林子是松树林,偶尔有几棵榆树,但实在是找不到任何石榴树、或是菩提树。” “我把襁褓带回去后,就开始用灵力给那空壳子捏魂魄,用灵力捏出的魂魄能是什么好魂魄...根本不通人性,且仗强欺弱,还时常杀人,我只能通过一些手段处理了这些事,每次回来的时候还要修复那灵力魂魄,生怕给变异了...所以我现在能见到你还觉得挺惊讶的,毕竟你刚附身此壳子的时候,估计是第一次接收这么多灵力,竟然没有爆体而亡,还承受得这么好...可见你心性之坚定。” 赵止安静地听着赵行封说着这些话,等赵行封说完后,她朝赵行封行礼,“这些年来,多谢。” “倒也不必客气,要不是你,我估计已经死在了那个林子里,”赵行封随性地摇手,“虽然只是个空壳子,我养了这么多年岁早就养出了感情,如今看着这壳子活过来,倒觉得这么多年我没白养。” 赵行封认真地盯着赵止,“你是个好苗子。” 赵止略微颔首。 “宿主,”因果说,“听了这么多,你难道不惊讶吗,这些事我真的之前闻所未闻。” “因果,”赵止说,“你当时进入我的神识的时候,对我来说已经是一切变数的开始,我既然接受了你的存在,我便就知道以后可能会有更多的变数。” “正如你的名字,你叫做因果,”赵止说,“万事皆有缘起,当时你将我带到三位神祇面前,这冥冥之中,便有一些我们看不到的联系和因果。” “宿主...”因果迟疑地说,“这些我都没听你说过。” “并不是所有事都需要追根究底的,在其位,谋其实事,我对这些事情并没有什么好奇心,”赵止说,“我现在要做的事,就是完成好感值。” 赵止说,“至于那些浮于水面之下的事,因为不在意,所以它们到底会不会浮出来,或是何时浮出来,对我来说,都并不重要。” 赵止和因果说完后,她抬眼看向赵行封,“您还记得,当时捡到我的林子是何处的林子吗?” “当然记得,我时不时都要去一趟,”赵行封说,“你知道鬼境吗?” 赵止沉默了会儿,“知道。” “鬼境处有很多鬼林,我便是在其中一处鬼林捡到你的...那处鬼林后来变成专门用来祈福的林子,每棵树上都会系着缎带和白灯笼,我还在其中一棵树上,刻下了一行寄语——” 赵行封大笑着开口说出那道寄语,与此同时,赵止也开口,沉静的言语和赵行封的话重叠在一起。 赵止说,“愿吾儿平安,自在逍遥。” 赵行封惊讶地睁大眼睛,“你怎么知道的?” 因果也十分惊讶,“这不是宿主你第一次去鬼境时,跟着殷至踏入的那片鬼林吗,我也记得这句话,当时还以为是鬼境中人随手刻下的。” 因果还记得,自家宿主当时好感值告竭,直接在那处鬼林吻了殷至。 “我之前也去过那处鬼林,看到了那行字,”赵止说,“便记下了。” “你去那处鬼林做什么,那地方说来十分危险,毕竟有着那非人之物...”赵行封顿了顿,他定神看向赵止,“看来你来这世间,正如那颗石榴树所说,确实是要完成什么的。” “那颗石榴树让我留了些东西在鬼林,”赵行封说,“它说你以后会用得到。” 因果忍不住好奇地问,“什么东西?” 赵行封虽没有明说,但赵止静默了片刻,心中想明白了,她再次向赵行封颔首行了一个端正的礼,“多谢。” 赵行封用欣赏的眼神看向赵止,“果然有我的风采,我不用说,你便能明白,只不过...也不知道那树上的字能不能变一变,当时我也不知道你是个女儿郎,应该把‘吾儿’改成‘吾女’的...” “无碍。”赵止站起身,“我先离开了。” “虽然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事,”赵行封扬声,“且去做吧,可千万别给成化门丢脸!” 赵止并不回头,只是应声,“好。” 走出山门后,‘荼’牵住了赵止的手,他给赵止戴上了面具,“带你去放吉祥灯。” 吉祥灯是云界专为诞辰为放的灯,放灯的人需要清净内心,戴上面具,心境虔诚。 吉祥街上灯笼闪烁,游街的人群挤挤攘攘,全戴着面具。 赵止的视线并没有落在那些灯上,而是看着‘荼’手中的卷轴。 那卷轴,显然是‘荼’新获得的,卷轴的纹路跟赵止在《祈神令》上看到的十分相像,显然都是上古之物。 “宿主,”因果说,“看来‘荼’找到了绘有他左眼下落的卷轴。” “嗯。”赵止收回视线。 “止止,”‘荼’看向赵止,“你喜欢哪盏灯笼。” 赵止并没有像平日里面对‘荼’那样犹豫,而是指向最高处的那个石榴灯,“那盏。” 第190章 “宿主,”因果再次小声地提醒,“人设真不要了么?” ‘荼’给赵止摘下了石榴灯,仿若半点都没有察觉到赵止的异常。 卖灯的摊主开口,“不知道二位谁过诞辰,实在是赶上放灯的好季节了...听说让自己最亲近的人帮着放吉祥灯,寓意为最佳,能护佑平安吉乐。” 赵止接过石榴灯,她抬起眉眼看向‘荼’,“白绫仙君,你可愿帮我放这吉祥灯?” ‘荼’银眸略定,“当然。” 赵止和‘荼’走到桥边,天际已然升起了许多吉祥灯,星星点点,有如萤光。 在放灯之前,赵止抬起手,“白绫仙君,我帮你拿着画轴,你帮我放灯。” ‘荼’垂眸看向赵止,“止止...我帮你放吉祥灯,可有奖励?” 赵止将吉祥灯递给‘荼’,“有。”她抬眼,面具下面沉如水,“等白绫仙君放完吉祥灯之后。” ‘荼’的唇角略微扬起笑意,“好。” 放吉祥灯是有专门的甬道,需要排队的。 赵止站在桥头,看着‘荼’走远,她展开手中的画轴。 画卷上,画着的是灯笼满天际的深林,风中,不断有缎带飘摇。 赵止把卷轴重新卷回去,“果然是鬼林。” “鬼林?为什么又是鬼林?”因果说,“宿主你这语气,你之前就猜想过这个地方了?” “本来没有想到是鬼林,只觉得是鬼境,毕竟那地方鬼眼睛珠那么多,本来就是一个跟眼睛密切相关的地方,”赵止说,“但今日见过赵行封后,便觉得是鬼林。” 赵止身后人声鼎沸,她看着桥下的流水,“因果,阵法复刻好了吗?” “好了,”因果说,“但宿主,你的灵力该怎么办,你现在这么多灵力,是开启不了阵法的。” 赵止答非所问,“业溟现在在哪儿?” 因果立马拿出第三张神祇卡牌开始探寻,“正在走向熙和门成华阁的路上,似乎是去给宿主你送诞辰礼的。” 赵止从乾坤袋中拿出了一个沉铜蜻蜓,在沉铜上写了一行字。 ‘来寻我。’ 沉铜蜻蜓在雷灵力的催化下,如同一道光电一样冲了出去。 而后赵止弯下腰,从脚踝上扯下了青铜碎镜,握到手心,动作快到因果还没看清,那红绳便被赵止扯断了。 ‘荼’手中的吉祥灯摇摇晃晃地升入了天际,灯笼上,写着一行字。 ‘虚室生白,吉祥止止。’ 赵止看着那盏石榴灯升到夜色深处,又抬眼看向已经走回来的‘荼’。 “止止,”‘荼’垂眸盯着赵止,“诞辰吉祥。” 赵止略微颔首,“多谢。” 灯火的映照下,赵止脸上的银白面具像是镀上了一层红,“白绫仙君,还请您摘下面具。” “为何?”‘荼’一边问,一边摘下了面具。 赵止也徐徐然摘下脸上的面具,露出与夜空一样平静而温和的神色。 “因为我想亲您。”赵止说,“作为您说的那个奖励。” 在‘荼’难得的怔然中,赵止环住‘荼’的脖子,踮起脚尖,吻在了‘荼’的唇上。 灯火升上了天际,灯火又融在了唇间。 与此同时,赵止直接将手中的青铜碎镜攥紧。 摇曳在夜色中的沉铜蜻蜓,已然展开了赵止的行踪。 蜻蜓点水,青铜镜亮。 作者有话说: 此书到了收尾阶段,接下来作者君会在作话里开始做一些提示性的留言。 1.本章收的是第八章埋下的文字线:老树身上刻着的一行字‘愿吾儿平安,自在逍遥’。 以及第九章留下的人物线:“赵行封境界十分之高,且对原著男二了如指掌,宿主你最好避着他。” 2.虚室生白,吉祥止止。此话之前用过也标注过,今天再标注一遍,出自《庄子·人世间》。 第九十章 ◎【第一更】◎ 人间吉祥灯高升,仙境佛音不断。 仙境的仙人们虔诚地跪伏在皈佛河旁,今日不分阵派,他们全都是来聆听佛陀之音的。 佛陀乃上古之佛,众仙皆敬佩之。 佛陀并不语,木鱼身由众仙敲响,和仙河流动的声响融在一起。 木鱼声断,便是佛陀点化解答众仙疑问的时候。 “以佛陀高祖之见,您认为当今神祇,三位中,哪位更为高明?” 佛陀低语,“神祇在上,不可妄议。” 众仙纷纷跟着重复了一遍此话,但还是好奇,“佛陀高祖,当今之神祇,与上古之神祇相比,又如何。” 佛陀垂眼看众仙,“上古并无神祇,只有一神,司掌天地之往来,并无名讳。” 众仙对此也有所耳闻,“经由混沌之纪过后,神隐,这才有了诸神祇,但因为不再像初始的神那般掌管一切,神后才加上了祇字,用‘祇’字来接壤世间。” 众仙人还是好奇,“关于那位上古之神,佛陀您可曾见过祂,是如此的姿态?” 佛陀摇头,“众生皆不可直视,吾亦是众生。” “佛陀觉得那位上古之神如何?是否如同经书中所说那般?” 佛陀并不多言,静默了片刻后,将手中的荷花放入了缓慢流动的皈佛河中,如同唱经一般说,“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第191章 众仙人不解,但他们都知道荷花被放入皈佛河中代表着佛音结讲的意思,行礼后恭敬地各自离开。 等所有人都离开后,佛陀把荷叶浸入河水中,舀了一片水灌入口中。 河水摇动,隐隐约约浮现出上古时的模糊图景。 皈佛河中浮现出一棵菩提树的倒影,茂密得簇拥着万春争不过的苍翠,树下,上古时的神隐于万春中,看不清面容。 神前摆着一桌棋,满盘密密麻麻都是黑子,神抚干净棋面,重新布下棋局。 这次,棋盘上只被放上了三颗黑子。 而这三颗黑棋,下在了菩提树下的三个不同季节。 神随三季变,每次落子时,都带着不一样的威压。 菩提树上,像是结满了三季,那三季代表三个黑棋,黑棋连成一线,像是在等待四季中的最后一个季节。 吉祥灯下,赵止依旧亲吻着‘荼’,‘荼’也弯下腰,加深这个吻。 青铜镜大亮,玄色的黑雾从桥下的河中升腾,在瞬息之间将赵止和‘荼’包围,与此同时,一道金光托举着沉铜蜻蜓扎入黑雾中。 浓密的玄雾包裹住一切,如同夜色一般将赵止拽入鬼境。 “宿主!”因果紧张地破了音,“你这是在做什么?是故意的么...你这样做是想把三位神祇都聚在鬼境吗?难道宿主你想要现在就启用阵法吗,可你的灵力还远远不够...” “因果,”赵止打断因果的话,“把我传送到鬼林。” 她补充了一句,“那幅画轴上的鬼林。” 因果虽然忐忑,但依旧按照赵止的话把她从玄雾中拽入了鬼林,但那玄雾很快便跟着她移行。 玄雾一荡,那沉铜蜻蜓当场便炸成轰然的金光,亮得整片玄雾都被照亮,照亮平地激起的万层冰。 一时间,鬼林外天地震晃。 鬼林内,赵止在地面的震动声中撑着树,稳住自己的身体。 “宿主,”因果赶紧说,“三位神祇的动静太大,那些隐藏在人间的仙人信众们都闻声而来了,其中也包括鬼境中的仙人鬼火和陈拂温的魂魄...这事儿真的闹得太大了,覆水难收...” “我知道。”赵止站直身体,非常有目的地往深林中走去。 走近一片树木后,赵止的手开始在树身上摩梭,她往前走动,直到摸到那行赵行封刻下的字后,这才停下脚步。 那字仿若感知到了她的触碰,树身中传来一声赵行封的喟叹,“愿吾儿平安,自在逍遥。” 此声落下,砰然的灵力如同热流,瞬然涌入赵止的身体。 赵行封少去的那一半灵力,全都涌向了赵止。 这大半灵力,便是菩提树曾经跟赵行封说过的,赵止也许会用到的东西。 灵力铺天盖地如同重锤一样砸向了赵止,赵止被砸得身体瞬间一矮,喉咙中有了血味。 “宿主,”因果担忧地问,“一下接受这么多灵力,你的身体没事吧?” 赵止喘着气,在原地缓了会儿,她撑着树再次站直身时,树身上的那行字化为萤火虫,跟在了赵止的身后,摇摇晃晃地上下飞动。 赵止觉得自己像是一个被充满过多气的气球,仿若下一秒,她就要就地爆炸,这种感受让她行走的步伐有些摇晃。 赵止捂住自己的喉咙,依旧快步走向画轴上所绘的鬼眼之处。 不...赵止突然停下了脚步...她垂下眼,看向了地面。 应该说,这整个鬼林,都是那颗鬼眼。 就在赵止垂下眼的那刻,鬼林像是若有所感,那颗硕大的鬼眼悠悠地、带着万年的困意睁开,亮出被鬼火照耀得狰狞的竖瞳,像是通往地狱的通道。 四面八方,俱是鬼眼。 巨大的鬼眼盯着赵止,缓慢地转着眼睛珠子,像是在打量着赵止。 “宿主,”因果赶紧说,“那三位神祇似乎察觉到鬼眼的动静,都赶过来了,我感觉他们应该知道你要做一些危险的事情,肯定是过来阻拦你的。” “宿主!”因果说,“如果他们用神力压制住你整个人,我也是无法替你启用阵法的。” 此话落下,鬼林上降下铺天盖地的神压,赵止身上的大半灵力被神压给引走,正在逐渐消融。 但下一刻,鬼眼一震,竖瞳所散发的红光替赵止挡住那些由上而下的神压,赵止身上的灵力再次回到她的体内。 灵力剧烈的涌动让赵止捂住了自己的胸膛,她脸色有些苍白地看向鬼眼,“你在帮我?” 硕大的鬼眼眨了眨眼睛,诡异中竟然透着些许温顺。 “因果。”赵止抬头望向天色,“该打开阵法了。” “宿主,”因果颤颤抖抖地点开了阵法,“这次...真的没有回头路了。” 三个仙境的阵法重叠,以赵止为中心,将整个鬼林都罩住。 赵止往前走,她听到了‘荼’和殷至喊她的声音,而后是业溟的喊声。 她转过头,和那三位神祇对上视线。 他们被阵法包裹其内,却也因为阵法无法靠近赵止。 “止止...听话,你回来,”‘荼’一向冷静自持的眸中有慌乱,“如果你想要我的眼睛,我可以给你。” 殷至几乎要将整个鬼林给撕碎,“不管你要做什么,都停下,这么多灵力压在你身上,你会死的。” 第192章 而业溟则是目不转睛地看着赵止,“止止...你都猜到了是不是?” “宿主,”因果小心翼翼地说,“三位神祇的眼睛...好像都红了,而且都在不约而同地想同一件事...” 三张透明的神祇卡牌在半空中悬转,最后化为一行颓丧而模糊的字。 “止止...你终究是...不愿再骗下去了么...” 赵止走向前,她朝那三位神祇缓慢地、端正地行了一个礼。 “因果,”赵止说,“启用阵法。” 此话落下,已然汇聚完好的阵法大亮,将整个鬼林都掀入阵法内。 万水千山,都被罩入了华光。 所有人的身影消失后,许多带有仙力的身影也随之扎入了阵法中,萤火虫跟着飞进去,而后那硕大的鬼眼也不断变小,将自己投入那阵法中。 竹枝仙为地、抉择为天,红鸾为雾,华光被重叠的阵法扯动,往夜空不断升腾,飘渺如烟,恣意流动,像是在无声地说着‘人生得意须尽欢’几个大字。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酒楼中,被包场的戏台上歌姬唱着词,而座席下只坐着一人,她静默地坐着,正一杯又一杯地喝着酒,她虽然看着戏台,但连眼珠子都不动。 因果悬于阵法之外,观看着阵法内的一切,三个阵法叠加在一起,作为设阵之人的赵止也成了阵内人。 它现在无法与赵止的神识连接,只能以旁观者的身份看着阵法的流动。 那坐席上所坐之人,正是它的宿主赵止。 因果在忐忑之外不禁也有些好奇,它也想知道摘下面具的宿主,究竟是何等的模样。 也不知道宿主能不能在这种情况下,将阵法解开,将三位神祇的好感值推动向满值... 酒楼被包场后,酒楼外却站了些看客。 “也不知道是何人这么大的手笔,直接包下了整个酒楼,就为了看歌姬唱词?” “还能有谁啊...先骠骑卫上将军的那位嫡子,赵家少主呗!” “错了,那是位嫡女,虽然常年跟随其父征战沙场,可实打实得是位世家嫡女,当然...前几年,她还没有回京城的时候,我也以为她是位少年郎君呢,那马骑得,行云流水!” “自从三年前先骠骑卫上将军死于归京途中后,那位赵家少主似乎便消沉了,像是变了个人似的,看人的眼神跟看死人一样,真叫人害怕。” “你就胡嚼吧,三年前那位赵家少主明明还没有回京城,你怎么知道那位赵家少主以前是什么样的?” “那性子必然好啊,要不然当朝太子‘荼’怎么会与她那么交好呢?而且殷国的世子殿下殷至也与她十分交好,你看,三年前,殷世子直接跟着赵家少主一同回了我们京城,三年间也只是偶尔才回殷国。” “殷国不是我们的敌国么,那位世子殿下待在我们京城也不怕被人暗杀?” 作者有话说: -本章收线: 1.收第十二、三章的剧情线,暗示其左眼下落:‘荼’受伤后,鬼境内硕大鬼眼睁开,是自青铜杯诞生起第一次睁开。 2.收了上一章赵行封莫名少了一半灵力的线。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李白《将进酒》-虽然大家都知道,但jj要求每一句引用都标注- 第九十一章 ◎【第二更】◎ “还有太子‘荼’,那是位谪仙般的人,不近人情,也完全不问政事,三年前他还是皇子的时候完全没有皇权之心,我们都以为他以后会隐居山林,谁知道三年前回来后,却突然夺权,一举抢了东宫位。” “这么说来,三年前确实发生了许多大事,但最大的事...我觉得还是先骠骑卫上将军死在回京途中这件事最大,毕竟那场边境之战大捷归来,先骠骑卫上将军的身体又那么好,谁能想到就那么突然病死了呢?” “你说,这是不是现在赵家少主如此消沉的原因?” “我倒不觉得赵家少主有任何消沉,前几日我见赵家的兵,被练得甚好,那赵家少主行于马上,带着一行的兵,可谓是少年意气风发,只不过戴着面具,看不清面具之下的神情。” “赵家少主不是女儿郎么,怎么能用少年意气风发这几个字来形容?” “怎么,少年就专用来形容男儿么?许兄,你这目光就短浅了...赵家少主跟其父去战场的年纪,你估计还在家玩儿泥巴呢...” “这赵家少主常年戴着面具,虽看不清面容,但肯定长得极美,你没见她兄长、也就是那位少君殿下护得有多紧,根本不让其他人近身。” “你们还有心思在酒楼外闲聊么,难道你们不知道最近边境又乱了么,听说那怪东西...又醒了!” “我当然听说了,边境之外的有颗鬼眼珠子,十分硕大,生长在边境的人都长出了第三只眼,自立为国,四处流窜,夺人边境。” “三年前,先骠骑卫上将军将那些人打回去后,那硕大的鬼眼珠子也跟着阖上了...却听说最近,那鬼眼珠子又睁开了,那些三只眼的流寇又在侵犯各国边境了。” “到了这个时候,也不分什么敌对国和同盟国了,天下所有的人都应该联合起来,去对抗边境的那些非人之物。” “要不然你以为为什么殷国的那位世子殿下为什么还能立于京城?不就是因为当今朝代,边境实在太过于动乱了,我们同殷国,哪里还打得起仗来?” 第193章 “听说边境又死了许多人...” “你们能不能别总说边境的事儿,我们身处京城,边境再乱也乱不到我们头上。” “你这话就没良心了,边境乱了要是控制不住,那些三只眼的流寇一寸寸地攻破山河,终归是有一天会打入京城的。” “朝廷为何还不请赵家军?虽说先骠骑卫上将军不在了,但赵家不是还有赵止和少君业溟么?” “三年前,赵家就因为先骠骑卫上将军的事和朝廷生分了,哪里还请得动?不过那些诏书倒是不停地在向赵家下,说是赵家不管朝廷,难道还不管百姓么?” “要我说,朝廷说得对!”一位穿着华丽的公子开口,“先骠骑卫上将军死的事谁都说不清,又不一定是朝廷做的,赵家现在不作为,就是不忠...像是我,我就是没有机会,我要是有机会,肯定去边境报效去...先骠骑卫上将军死了又如何,就算是被朝廷杀死的,也是他该死。” 许公子家世好,周围的人都纷纷附和,“许公子,您说得对...” 此话落下,人群中传来些许叫声,“赵家少主出来了。” 闲聊的人们往后看,只见一人坐于马上,脸上戴着银白的面具,行于队伍的最前端,身后跟着两行赵家的骑兵,正在缓慢地往前行。 人群们纷纷避开,只见那赵家少主稳坐于马上,身姿挺直,并不看向四周,像是万物都入不了眼似的。 走近人群后,她收住手中的缰绳,停在了刚才那位许公子的面前。 没过多久,带刀的赵家军将那位许公子给架了起来。 “干什么!”许公子大声喊,“大白天的你们要干什么?赵家用权势压人了!” 百姓们也开始讨论起来,“这是要做什么?” 面具之下的眼睛并未因此而垂落,赵止平淡地开口,“许家公子报国心切,赵家正在向边境输送护国军,正好缺一人,许家公子既然报国无门,想必这个机会许公子肯定当仁不让。” 挣扎的许公子都呆了,反应了一会儿后他立马大声喊,“我不去...我不想去,你知道我爹谁么...” 赵止抬起手,那些将士便直接将那许公子蒙住嘴,直接往前往边境的那行人马给捆去。 整个过程中,那面具之下的神色连变都没变,赵止拽紧缰绳,马蹄抬起缓步而行,许公子所引发的嘈杂声如同石子一样被投入水中,再也没有动静。 等赵家军彻底离开后,人群中又开始议论起来。 “赵家势大,不过是因为边境动乱,皇家用得着他们罢了,如果不是因为边境那些事儿,皇家估计早就找些借口把赵家给抄了,毕竟现如今赵家的军势太大了,功高盖主,不是一件好事儿。” “你且等着,上头肯定在找赵家的错处,说不定哪一天,赵家就没了。” 紫禁城内,高墙鼎立,宫人们快步行走,脸上半边神情是喜,另外半边神情是忧。 喜的是今夜赵家答应了宫中的宴请,忧的是听闻赵家那位少主还是不肯答应去边境。 赵家军只听赵止一人言,赵止不松口,赵家军便只会停留在京城。 如今边境动乱,那些三眼军正在一寸寸地往境内流窜,实在让人忧心,说不定哪一天就要攻进京城了。 前几日圣上点了先骠骑卫上将军的旧时好友去赵家劝说过,明里暗里都在说忠君爱国四个大字,但赵家那位少主只回了两句话。 第一句是,“朝廷难道除了赵家,便没人了么?赵家颓丧,兵马疲惫,恐怕还要再养些时日。” 第二句则是,“在下不孝,忠君爱国四个字半点都没从父亲身上学到,最近倒是看了些前朝的闲书,字里行间都在说愚忠二字。” 把那位先骠骑卫上将军的旧时好友说得面红耳赤,接不住下句话。 自从听闻赵家少主今日会来参加宫宴,有人欢喜有人愁。 愁的是郡主陈拂温,此女乃太后最疼爱的外甥女,及笄前就被封为郡主,可谓荣华加身。 三年前先骠骑卫上将军归京路过江南时,落脚的便是陈家,当时先骠骑卫上将军受了寒凉,送药的正是陈拂温。 那以后,先骠骑卫上将军的突然患上急症,身体每况愈下,没过多久便死了。 当时那碗药里,确实被下了毒,但她那么做都是因为了维护皇权,且那毒是慢性的,并不至于让先骠骑卫上将军那么快便死去。 陈拂温因为这事一直心里惴惴不安,尤其是每次一见到那位赵家少主,便感觉会被看穿一样。 她送药的事情本来没有人知晓,先骠骑卫上将军死后,江南陈府的下人全都清洗重换了一批,当年根本没有留下活口。 但陈拂温没想到当年有个本应该死在乱葬岗里的老嬷嬷逃出来了,前不久被赵家给寻到,她当年送药的事情应该已经被那赵家少主知道了。 这几个月里,赵家少主进了几次宫,每次进宫都是问太后要人的。 陈拂温一想起这个,便觉得忐忑。 幸好太后疼她,并不放行。 但一想到今夜那赵家少主赵止要来参加宫中的晚宴,她便觉得没什么好事儿,虽然太后疼她,但圣上可不一样。 如今圣上有事求赵家,说不定就把她给直接交给赵止了。 可当年她送药那事儿,明明是太后让她做的,陈拂温知道,这其中,不可能没有圣上的首肯,朝廷想瓦解赵家,当时借了陈家的力罢了。 第194章 但陈拂温知道圣上并不会保她。 她在太后宫中焦急地踱步,最终狠狠地打翻了一个细管儿的瓷瓶,不管了,什么事都得下手为强! 陈拂温不喜赵止,但她知道太子‘荼’十分喜爱她,将来赵家就算败落,那赵止至少也是能当太子妃的人,一想到这个,陈拂温便捏紧了帕子。 不行,今晚她一定要想办法让赵止回不去,要让那赵家少主...以后都没有机会来找她的麻烦。 她把这事儿跟太后说过,太后一脸慈祥地摸了摸她的头,“哀家没白疼你,赵家要是没了她,赵家军才能为朝廷所用,朝廷动不了手,你却动得了。” 听闻赵家少主今日会来参加宫宴,有人欢喜有人愁。 喜的便是东宫上下的随从,他们都在紧锣密鼓地装点着东宫殿。 赵家少主每回用完宫宴后,都会前往东宫殿用些小食,赵家少主喜甜,东宫尚食处每个月几乎都在研究怎么准备甜而不腻的小食。 他们明明是东宫的随从,却仿佛是为了赵家少主而存在的。 太子‘荼’从以前便是个不近人情的主,几乎可以用十里寒冰来形容,但每回遇到赵家少主,都跟变了个人一样。 其实一开始,是赵家少主先黏着他们的陛下的。 其他人一靠近‘荼’,要么被‘冻’死了,要么被吓死了,但赵家少主自小就像是不怵人,非要黏着太子陛下逗他笑,还惯会演戏,时不时便装可怜。 众人都说殿下无情,但这十里寒冰终究还是逐渐被那赵家少主锲而不舍的精神给捂热了,且只对着她一人热。 他们这些从殿下幼时便跟在其后的随从们,第一次看到‘荼’对一个人如此上心。 从边境回来后,一向无心政权的太子殿下,竟然为了那位少主夺权,开始拉拢人心,沾手政事。 那般冷淡的一个人,每回都拽着赵家少主不让她回去。 有次有个宫人喝醉酒了,不小心走错了路,竟然撞见他们谪仙般的殿下把那赵家少主困在石榴树下,不断地啃着她的嘴。 那赵家少主笑晏晏,承着‘荼’的吻,但看到来人后,神情却又兀然平淡下来,推开了‘荼’。 当时太子殿下半点都不生气,反而揉着赵止的唇角低声说,“止止...如果不想笑,其实可以不笑...” 宫人们都知道,那位赵家少主其实不是一位爱笑的主,但是刚开始接近他们殿下的时候,脸上总是戴着笑,当时他们还以为赵家少主是当着熟人的面便会这样,但后来他们发现,赵家少主的笑,只对四个人出现过。 先骠骑卫上将军,殷国的世子殿下,赵家的少君业溟。 还有一个便是他们的太子殿下。 且那笑自从三年前先骠骑卫上将军逝去后,便逐渐更少了。 就像是戴久了面具的人,遇到了一件转折般的大事,便彻底摘下了面具,不再伪饰。 但宫人们觉得赵家少主就算不笑也十分好看,且她想笑,随时也可以笑出来,就算是伪饰的,也十分的让人惊叹,甜得如同石榴汁一般。 东宫的宫人们为了宫宴一边欢欣地准备着,一边又在哀叹。 这赵家少主,似乎还是个花心的,以前黏他们太子殿下的时候,同时还黏着其余两个人,现如今虽然她对三个人都不黏了,但变成了这三位人中之龙一直追在赵止身后。 赵家少主似乎谁都不接受,但谁都不拒绝。 赵止并没有回赵府,而是直接往紫禁城中去,途中一辆印有殷国皇家徽纹的马车驶来,赵止身后的赵家军们知趣地后退,让赵止和那辆马车上的殿下独处。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出马车帘子,赵止垂下眼,她伸出手,握住了那只手。 殷至很快便将赵止的手包在手心中,十指相扣,像是要把赵止拽入马车中。 赵止依旧看向前方,“世子殿下,为何还不回殷国?” 殷至低沉的声音从马车内传来,“明知故问。” “世子殿下是因为我?”赵止例行公事一般问,“那世子殿下是否比昨日又更喜欢我了一些?” 赵并不等待回答,她松开与殷至十指相握的手,拉紧缰绳,径直驶向宫门处。 宫门处的禁卫们朝赵止行礼,朗声道,“请赵家少主卸下刀剑...” 此话未完,赵止已然将腰间的剑扔在宫墙下,她孤身入了宫墙之内。 没过多久,殷至的马车也驶入皇宫,这次却无人敢拦下。 殷国这位世子殿下,灾祸之名远扬,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只要得罪过这位世子殿下的人,都会以各种原因横死。 不...不仅是得罪过他的人...只要靠近他的人,就像是被灾祸缠身,总会发生一些异常可怕的事来。 但殷世子位高权重,又无人敢阻挡他入皇宫,毕竟现如今边境的许多兵马,现在都是殷国支援的。 一身玄袍的殷至从马车上走下来,那衣襟上的松柏鬼雾像是要蔓延到他的面色中,让周围人连看都不敢抬头看。 身后一群随从垂首跟在世子殿下身后,只见他们的世子殿下若有留恋地看向了自己的右手。 他们见这模样,便知道主上殿下是在想那位赵家少主了。 赵家少主,是十几年来唯一一个主动靠近他们殿下的人,当时黏得怎么赶都赶不走。 第195章 即使用灾祸之身的传闻吓她,她也只是说,“太子殿下怎么会是灾祸,那边境之处的第三颗眼才叫做灾祸。 但自从三年前先骠骑卫上将军逝去后,那位赵家少主便再也不主动黏着主上殿下了,变成了主上殿下跟在她身后。 主上殿下像是看不见那位少主的冷脸似的,每每接近,都有种食髓知味的意思。 而那赵家少主更怪,每次见到他们殿下都会问殿下有没有比前一日更喜欢她。 这世间情爱,哪有用数量衡量的? 赵止下马独自走在宫墙之间,几个小太监匆匆忙忙走来,“太子‘荼’有请,还请赵家少主跟杂家来。” 赵止已然摘下了面具,她看向面前的几个太监,这几张面孔她从未在东宫中见过,显然不是东宫内的人。 ‘荼’也不可能会让下人来请她。 但赵止只是收回视线,“请公公引路。” 第九十二章 ◎“耳鬓厮磨的兄长?”◎ 宫人们将赵止牵引入一处偏宫内,虽庭院繁华,但显然没有什么人来往。 宫人们怕赵止察觉出异常,一路上解释道,“此处是梅花树最多的地方,近几日梅花开得极美,也许殿下是约着贵人您来赏花的。” 赵止并不应答,只是静默地跟在这群宫人身后,踏入一处弥散着梅花香的阁楼中。 她刚踏入室内,身后的门便被那些宫人用力关上,很快传来上锁的声音。 赵止略微抬眸,她看向身后紧锁的门,门是那种勾花的透纸门,能从门上的透纸看到门外的梅花树影,也能看到那群宫人们匆忙离开的步伐。 就在赵止转身的这一刹,一道沉重的刀柄从赵止身后击中她的后脖颈,赵止身体随之沉下去,失去知觉。 随后,阁楼中出现了密集的脚步声,密闭的阁楼内,涌现出许多禁卫,陈拂温在禁卫的簇拥中下楼,手中捧着碗热腾腾的药汤。 赵止醒来的时候,她被捆在了椅子上,手腕上层层被捆着绳子。 她一睁开眼睛,一直端着碗的陈拂温有些紧张地往后退了几步。 颤动的烛火中,屋内的禁卫们身上若有若无透着仙人之力的痕迹,但这些痕迹只有阵法之外的因果才能看到,阵法之内全然都是局中人,就连那些禁卫自己也不知道。 “你...你醒过来了...”陈拂温握紧了手中的药碗。 赵止看向陈拂温,“原来找在下的人,不是殿下,是郡主。” 赵止青丝垂落,半张脸上沾着些许血迹,面色却平静无比,这平静与血迹的对比,让赵止有种诡异的美感。 “想必赵家少主你也查出来了,那碗药确实是我下的,但我...”陈拂温避开赵止的视线,声音变得有些激动,“可我肯定也不是有意的啊,赵家势大,皇权忌惮,他们借了陈家的手,我又正好被选为去送药的人...我也是被逼的。” 烛火将赵止的脸映照得半明半暗,“原来陈姑娘是被逼着坐上郡主位的。” 听到这话,陈拂温的脸色一白,她紧紧地皱起眉毛,像是要立马把手中的药给赵止灌下。 她脸色一变,语气变得急促,“你何故觉得这是我的错?其实我完全可以不跟你解释这些...看在你快死了我便告诉你吧,要杀你爹地何止我们陈家...” 陈拂温捧着碗靠近赵止,“陈家是圣上的刀,也是皇权的刀,你若是要为了先骠骑卫上将军报仇,为何就盯着陈家...而且我当时送的药是慢性的毒药,短短几日是毒不死你父亲的,真正的致命伤不应该是他脖子上的勒痕么?” 赵止听到这话,抬起眼眸,“你知道是谁下的手?” 陈拂温刚想说些什么,赵止打断了她的话,“殷国的细作?” “你怎么知道的!”陈拂温捂住自己的嘴,差点喊破声,她惊疑不定地看着赵止。 “本来不确定,”赵止平淡地说,“现在确定了。” “当时你父亲告捷归来,没了三眼军的霍乱,殷国便和我们断了同盟,再加上殷国本就屡次败于你父亲手下,殷国担心我们的下一个目标是他们,肯定会先下手为强...我说过,想要你父亲性命的可不止一股,就算路上杀不死你父亲,”陈拂温说,“回京后,圣上也是要动手的。” 陈拂温说得极快,她频繁看向窗外,像是在忌惮着会有人寻来,“天色晚了,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你还是在宫宴开始前上路吧,你死后,我会替你烧些纸钱的...” 说完这些,陈拂温一鼓作气,她走到赵止跟前,抬起手就要将手中已经凉了的药灌入赵止的口中。 但下一刻,赵止袖中的刀割断了绳子,她站起身,周围的禁卫们瞬间包围而来,赵止抬起手,手中的刀直接划开身后禁卫的脖子,与此同时,她直接抽开了那侍卫腰间的剑。 滚烫的血液从那个禁卫的脖子溅起,劈头盖脸地喷向了陈拂温的脸,她“啊”的尖叫,手上的药碗掉落在地上,不断地“咣当”悬转。 烛火晃动,将门内的人影都印在门上的勾画透纸上,血一片一片地洒在了纸上,如同画轴上被人大片大片洒下的墨迹。 刀剑划开皮肉,透纸上爬满了血,透纸内的人影一个个地矮下、摔落,人影混杂,血迹沿着勾画往下垂落,到最后,阁楼内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一个人影缓慢站起,身影略微有些摇晃。 第196章 赵止转过头,看向地上不断往后躲的陈拂温。 陈拂温看着满地的血,睁大了眼睛,“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说过杀先骠骑卫上将军不仅仅是陈家,你杀了我又有什么用,难道你还能反皇权,灭殷国么?” 她想要逃,却发现自己腿软得根本站不起来。 赵止走到陈拂温跟前,她弯下腰,身后的透纸门上有大片的血在往下流淌。 陈拂温在赵止平静的眼神中彻底不敢动弹,她声嘶力竭地叫嚷,但赵止只是抬起手,轻轻地捂住了陈拂温的双眼,手中的刀划破陈家最后一个人的喉咙。 下一刻,整个阁楼再也没有任何声音。 赵止站起身,她推开门走出来,像是突然想起陈拂温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她应了一句,“何尝不可。” 赵止走到庭院中,夜色下的树确实如同宫人所说的那般开满了梅花,她站在梅花树下,平静地看着池塘里的游鱼。 没过多久,身后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止止...” 业溟显然是跑过来了,看样子找了她许久。 赵止转过身后,业溟略微睁大眼睛,他看着赵止满身满脸的血,伸向赵止脸的手有些颤抖。 业溟用手擦拭着赵止的脸上的血,“止止...你现在回府中,这些人都是杀的,跟你没有关系。” “兄长,”赵止任由业溟用略显粗粝的手掌替她擦拭着脸,“我这样,你不害怕吗?” 她问,“你是喜欢我以前对着你笑的模样,还是喜欢我现在卸下面具的模样?” 业溟拿出帛帕,仔细地给赵止擦拭起脖子,“只要是止止,我都喜欢。” “我不信,”赵止略微扬起头,她看向业溟,“除非兄长现在吻我。” 业溟放在帛帕上的手一顿,他垂眸盯着赵止,“你也知道...我是你的兄长。” 赵止抹着脸上的血,“兄长不愿意吻我,可是嫌弃我脸上都是血?” 她看向业溟,言语像是能诛业溟的心,“这世道,哪里有与嫡妹耳鬓厮磨的兄长?父亲若是知道了...” 业溟弯下腰,他用嘴堵住赵止的唇,把她未说完的话全都吞入口舌,交换着带满血味的吻。 吻到动情处,业溟把赵止禁锢在怀中,而后将手探入赵止的衣衫,他闭上眼睛,不敢去想象先骠骑卫上将军的音容。 他和赵止一同长大,但他知道,自己对赵止绝对不是兄长对嫡妹的心思。 他想占有赵止,想要让赵止的眼中只有自己。 就算他知道止止的那些靠近可能都是假的,带有目的的,但他还是贪恋着那散不去的石榴甜味。 “止止...”业溟松开赵止,看着赵止被他吻得通红的嘴,“我想娶你。” 他摁了摁赵止的唇角,“那封请婚书,你什么时候给我回复?” 赵止拢好的自己散乱的衣衫,“我会找到杀死父亲的那些人,然后再杀了他们。” 她看向业溟,“尘埃会落定的。” 像是看出业溟的情绪,赵止突然露出一个笑,眉眼弯下,“业溟哥哥,你等我...” 看着赵止的笑,业溟的心脏猛然跳动,他垂眸,“这笑,也是伪饰的么?” “是。”赵止依旧笑着,却兀然又平静下面色,“兄长不喜欢么?” “喜欢。”业溟的声音带着些喑哑,他再次吻向赵止,像是要把赵止脸上所有的平静都吻破。 夜色下,传来宫人们慌乱的叫声,“走火了!走火了!梅花阁走火了!” “郡主呢!郡主也在那梅花阁中?快去救火!” 此夜嘈杂不断,充斥着叫喊声。 一夜过后,京城中人都知道昨夜出了三件大事。 一是赵家少主竟然答应去边境,但这是有条件的,这条件便引出了第二件大事—— 赵家少主请缨在去边境之前,要攻打殷国。 第三件大事是宫内走水了,偏殿的梅花阁被烧得一干二净,听说还死了不少人。 参加了昨夜宫宴的京城世家们都说,本来君王是想要深究此事的,但后来赵家少主说要去边境后,走火之事便不了了之。 君王并没有立刻答应赵家少主的要求,毕竟攻打殷国不是一件小事。 虽然殷国乃敌国,积怨已久,但现如今边境的三眼军才是大事,某种意义上,殷国已从敌国转变为同盟国。 边境的许多兵力,便是殷国派去的。 如若现在打起仗来,名不正言不顺的,而且很有可能便宜了那些三眼军。 乱世如此,岂能内耗? 但君王也没有当场否了赵家少主的要求,毕竟让赵家少主松口去边境,是君王求之不得的事。 宫宴上,君王说三日后设宴,再给赵家一个答复,赵家少主应下了。 虽然君王对于殷国的事没有下定论,但是在京城经商的殷国商人们人心惶惶,纷纷关了铺子,有好些人都直接策马回殷国。 毕竟如果真的打起仗来,第一批倒霉的就是他们这些出门在外的殷国人。 赵府内,赵止正在给池塘中的鱼儿喂食,随从们快步走来,通报道,“小姐,殷国世子殿下来了。” 庭院内传来殷至的脚步声,那些随从们知趣地退下,让赵止和殷至独处。 赵止转过头,略微颔首,“世子陛下。” 第197章 来人一把将赵止拽入了怀中,紧紧地抱住了她。 作者有话说: 阵法内的事节奏该快的地方会很快,不会写很多章,大家放心。 第九十三章 ◎却行花月之事◎ 赵止还没能开口,殷至那掠夺般的吻便扑面而来,炙热而不容赵止退后。 对于殷至来说,赵止像一幅只沾黑白的水墨画,但殷至偏要亲得赵止的眼尾都红了才肯放手。 放手后却依旧觉得不够,他在赵止的耳畔用力地咬了一口,像是要留下自己独有的烙印一般。 殷至弯下腰紧紧地抱着赵止,在她的耳畔说,“我知道你想做什么,我会帮你。” 他抚着赵止的眉眼,“我会先去殷国等你。” 赵止平静地推开殷至,“殿下,这件事情其实与你无关,你完全可以抽身于此。” 赵止知道殷至自出生以来便被冠以灾祸之名,如果殷至这次回去,殷国再次战乱,这简直就像是印证了他所到之处就会遭遇横祸的言论一般。 “抽身?”殷至淡漠地看向天色,“让我为那些吃得肥膏满身,朱门酒醉的殷国皇族抽身?” 赵止略微沉默,她看向殷至,“殿下,他们没有好好待你。” 殷至垂眸看向赵止,“我先回去,替你清除一些障碍,再把百姓疏散走。” 赵止略微颔首,行了一个礼,“多谢世子殿下。” 殷至截断了赵止的行礼,把她拉入怀中,“我等你...再次见面的时候,记得给我请婚书的答复。” “好。” 夜色降临,老树下有流萤纷飞,刻有殷国皇族徽章的马车一辆辆地出了城。 夜色下,京城内暗流涌动,看似平静的东城地底,兵马俱全,偌大的几十亩地底,如同藏着另一个皇城,氤氲着沉寂的暴动。 紫禁城的东宫内,随从们小心翼翼地随侍在亭廊内。 徐将卫快步走到太子‘荼’身旁,毕恭毕敬地禀报着兵马的踪迹,“陛下,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这三年,太子‘荼’在境外招兵买马,培养自己的势力,就在前几个月,这些兵马从各地潜往京城,藏身于东城的地底。 徐将卫知道太子会反,但没想到会这么快反,且竟然定在了明日的宫廷晚宴上。 他犹豫再三,还是觉得疑惑,“殿下,如今您东宫位已坐稳,朝中几乎没有任何反对意见,您为何要在这时下手?” 在徐将卫看来,那京城赵家,要比起滔天的皇权要危险上数十倍。 他们的人马来到京城后,皇城中根本没有人发现,事事严密,但躲过了皇城的鹰目,却依旧被混入了赵家军的暗哨。 赵家之人,不可不防。 ‘荼’看着眼前的棋盘,并不言语。 徐将卫知道自己多言,跪地行礼后告退。 棋盘上黑白子分明,黑白子各占半壁江山,‘荼’坐于亭廊下,如同一幅静默的神佛图,他下着棋,心却不在棋局上。 他想起三年前的那个大雪夜,赵止一身素缟送行先骠骑卫上将军,她平淡地看着雪色,又看向他,“殿下,皇权杀了我的父亲,陛下说喜欢我,又可愿替我抹杀皇权?” 赵止面色平淡,双眼却无声地流下了泪水,那时赵止有些茫然地抬起手,抹了抹自己的眼下,像是不知道这湿润代表着什么。 赵止当着‘荼’面前哭过很多次,有撒娇着的哭,有委屈的哭,有说着“太子哥哥为什么不理我”的哭,但只有那一次,是赵止当着他的面,真正卸下心防的一次眼泪,静默而短暂。 自从‘荼’回京开始夺权后,总有人劝说他不要和赵家走得太近,说东宫应该更为尊敬父皇母后,要维护百年的皇权,甚至有些大臣以死相谏。 劝谏的话语源源不断,两日前的宫宴结束后,那些大臣又来到东宫劝说。 但‘荼’听完后,却只是想起了另一件事...今夜止止来东宫,却没有吃几口糕点便走了。 “来人,”‘荼’打断那些大臣的话,对宫人们说,“把尚食处的人换了。” 三日既到,君王所说的‘会给答复’的宫宴开设,宫人们快步行走着准备,不敢耽搁。 有了三日前走水的事,宫人们尤其小心地注意烛火、炊具,不敢再出乱子。 殷国的公主竹叶姬今夜也会赴宴,所要准备的事务又更加多了。 既然今夜会宴请竹叶姬,这说明君王估计不会答应对殷国征战。 宫人们听说,殷国送来了不少的好处,甚至答应了让一城池的应求,这竹叶姬,估计也是送来联姻的。 看来赵家的少主,今夜估计要不舒心了。 往日赵家少主参加宫宴,总是坐于最前端,今日宫人们却被告知,要将赵家少主牵引到中间坐着,是一个离君王和太子都较远的位置,倒是竹叶姬的落座处,被安排在了和太子最近的位置。 宫人们眼观鼻、鼻观心,大约都猜到了会发生什么。 今夜虽说太后称病,未能参加宫宴,但宫宴的规模却十分大,丝竹不断,美脍接连。 果然如同宫人们猜想的那般,戏曲落幕后,君王委婉地对赵家少主说了与殷国结好的事,“如今边境动乱,殷国出力众多,寡人觉得此种世态下,还是和气为贵。” 君王说完后,又故意朗声道,“殷国竹叶姬,才貌双全,寡人觉得与太子‘荼’十分般配。” 第198章 君王知道东宫与赵家走得近,明里暗里都提醒过东宫,他不可能允许未来继承皇位的人会和赵家有任何姻亲关系。 首先赵家不能再继续繁盛下去,如今的赵家,对于皇权就跟毒一样;其次东宫也只是东宫,如若得了赵家,岂不是要动摇他这皇位? 君王不喜赵家,早前东宫向他请婚赵家少主,他从来没有同意过。 “今日正好月半,也算个大好的日子,不如寡人赐婚太子与竹叶姬,也算是成了一对佳偶!” 众臣纷纷称好,而竹叶姬频频看向‘荼’,早就羞红了脸。 她爱慕太子殿下已久,这次联姻是她主动向父皇请求的。 宫宴间的女子都非常羡慕,毕竟心悦太子的世家女郎不在少数,现如今听着圣上的话,牙齿都快咬碎了。 这些女郎以前有多防范着赵家少主,现在就有多艳羡竹叶姬。 圣上说完这像是要赐婚的话后,她们都向‘荼’看去,却发现太子殿下的视线落在了赵止的身上。 那眼神,一寸寸的,无声却胜似有声。 赵止只是拿着酒杯小口地喝酒,像是这宫宴与她毫无干系。 “梅姐姐,”其中一位世家女郎小声地问,“现在什么状况,圣上这是要当场赐婚吗?太子殿下又为什么要盯着赵家的那位?” “这眼神你还看不懂?”被唤作梅姐姐的那位笑起来,“这眼神...要是我们这些人不在,估计太子殿下就要把那位赵姑娘给直接拽到床榻上去了。” “梅姐姐...你这说的什么话,太、太粗鲁了...” “话糙理不糙,从宴席开始的那一刻,你们太子殿下的眼神就没从那位赵姑娘的身上离开过...你说今天为什么要把赵姑娘的位置和我们安排在一起,连带着我们都吃不好饭了。” 圣上见东宫不作声,他眯起眼睛,再次开口,“竹叶姬,寡人今日作美,赐婚你与东宫,不知你可愿意?” 竹叶姬立马红着脸站起来,激动地含身行礼,“妾身...” 竹叶姬的话未能说完,青铜酒杯被摔落在地的声音清晰地响起,“啪”得一声,截断了所有人的视线。 赵止摔落手中的青铜酒杯,站起身,周围的世家女郎都往后退了退,惊诧于赵止的举动。 这...这岂不是在犯上? 其实历史上,有很多权臣都做过比摔酒杯更严重的犯上举止,就比如前朝,一位掌权的外戚,甚至让年幼的天子吃自己的剩菜。大权旁落,那懦弱的天子只能忍气吞声。 虽说现如今的圣上不懦弱,但赵家却是真真意义上的如日中天,只要提起少君业溟和赵家少主这两个名号,就足以让皇家震颤。 但这是赵家少主第一次做出如此的举动。 摔杯之声如同决裂的信号,宫宴表面的平和被打破。 在场只有‘荼’的略微扬起唇角,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赵止...她这是不喜这赐婚... 圣上也是第一次见赵家少主这般的举动,惊讶之余还有些慌乱,但更多的是恼怒,“赵家少主,你这是要干什么...” “圣上,”赵止打断圣上的言语,走近宴席的首位,“殷国之事,您这是否了?” 圣上看着赵止平静的神情,眼神略有闪烁,“今日是大喜的日子,边境之事日后再说,竹叶姬和东宫结喜,哪里还能提这些战乱的事。” 竹叶姬有些戒备的看向这位长得过于好看的赵家少主,“这位姑娘,赐婚之事由天子定,就算你心有不满,也不能如此僭越。” 皇后更是直接一句“大胆”,让宫人们去把赵家少主给拉下去,但没有一个宫人敢上前。 赵止并不看向旁人,只是转身看向东宫。 ‘荼’已然走到赵止的身后,赵止抬眼看她,淡声说了两个字,“吻我。” 宫宴霎那间寂静到半点声音都听不见,皇后和竹叶姬都瞪大了眼睛,‘荼’却立马弯下腰,吻在了赵止的唇角。 世家女郎倒抽阵阵凉气,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荼’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将赵止困在怀中吻许久,而是知礼节地轻吻了一口她的唇角,而后站直身。 赵止看向圣上,“圣上还想赐婚?” 圣上的脸几乎立马变得铁青,皇后用力地拍着坐榻,而竹叶姬目眦尽裂,她顾不上一国公主的仪态,“赵家少主,你便是这么没有教养的么,听说你是武将之后,难道先骠骑卫上将军死去后,没有人教过你礼义廉耻么!” 圣上则是怒吼,“赵家的,你给我退下去,殷国之事已定,绝对不可能,还有东宫,这竹叶姬,你不想娶也得给我娶!” 面对满座的怒颜,赵止的眼神一个个地扫过去,而后再次看向‘荼’,“继续。” ‘荼’像是早就等着这句话,他弯下腰,这次将赵止拉近,深深地吻着赵止。 “东宫,你这是要反!”圣上震怒,将整个桌子都掀翻。 与此同时,宫殿的深处不断地走出身穿轻甲的将士,从上空看,能看到那些人如同从缝隙中豁然涌出的流水一般,挤挤攘攘地将整个宫殿都包围。 坐席上的贵人们吓得连连缩成一团,被将士们的剑给围住。 圣上的眼睛瞪得有两个大,且一直瞪着,胸膛急促地喘动,他刚准备说些什么,身后却多了好几个将士,剑放在了他的脖子上,圣上的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一时间脑海里思绪众多,脸色像是 第199章 被打翻了染料盘。 赵止顶着被咬红了的唇角,神情平静地说,“陛下,请批准臣带兵攻打殷国。” 她说着“陛下”,眼神却是看向‘荼’的。 ‘荼’垂眸盯着赵止,“好。” 那一刻,圣上再也忍不住,他拼命地挣扎起来,其余臣子也纷纷叫着“大逆不道,国将不国”的话,皇后珠钗尽乱,用力地喊人来救她,宫宴间一时间都是嘈杂声。 ‘荼’淡漠地抬眼,“圣上身染重病,无心再理政事,请病南下,自愿退位。” 将士们朗声跟着重复‘荼’的话,那些嘈杂瞬间被压下去,变成了惊恐的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在那一刻意识到,这天,如同上阀的锁一般,“咯噔”一声,彻底得就变了。 南下之境,孤苦寒凉,说是南下,就是缓刑般的断头。 圣上两股颤栗,竹叶姬大叫着不行,禁卫却冷眼道,“看来竹叶姬十分爱戴太上皇,那跟着便一起南下,还请竹叶姬替殷国照顾好太上皇。” 夜色下,叫喊声不断,衣着华贵的贵人们被送上了马车,连夜颠簸出了紫禁城。 牵一发而动全身,偌大的皇城如同一圈圈的木牌一样,一圈接着一圈得被推倒,皇权、世家的门被连夜敲响,等待着他们的是彻底变动的天色。 而赵家的兵马,也连夜出了城。 内乱被平息后,吹响的是对抗殷国的无声号角,赵家的旌旗扬在了夜风中,快马加鞭,浩浩汤汤。 赵止戴上了面具,策马行于夜色。 冬风吹响旌旗,也吹响阵阵的马蹄。 三个月的时间,殷国的各地被打穿,‘赵’字的旌旗插上了一个又一个的领地,殷国的皇室人人自危,只有在这时,他们才想起殷国那个被他们所畏而远之的殷世子。 赵家军之破竹之势,举国之下,只有殷世子才能抵挡,但他们等了许久,却等来了殷世子说要坐实灾祸之名的答复。 四十九城,一城接着一城地破灭。 殷国无力,只能将所有的人马都集于皇城,负隅顽抗。 大雪纷飞,黑压压的战马如同过境的雷声,一阵阵地压至城下。 磅礴的雪从天空上坠落,马蹄在雪上踏出齐整而庞然的痕迹。 军阵整齐划一,从中分出一条长道,赵止骑着马行于最前端,她抬起眼,看着漫天的雪色,似乎想起了什么。 业溟抬起手,号角吹响,静默的大雪瞬间被刀剑声划破。 万箭齐下,城门动荡,刀戈声如沉声汇聚的银河,赵家军成了大雪天里最凛冽的风,推开了殷国的最后一道门。 纷乱中,赵止的肩也被长箭击中了,但她只是拔开那道箭,一步一步地踏上了殷国的宫殿。 走到最高处,她看向大雪下的皇城,楼高却望不尽九重开的阊阖。 赵止摘下了脸上的面具,对着父亲安葬的方向,行了一个礼。 山河落尽风雪,父亲若在,此处山河必定也落满他的踪迹。 赵止手中的银质面具落在了地上,尘埃落定后,她的脸上出现了片刻了出神,像是终于想起了一些事。 殷国离那住着鬼眼睛珠的边境并不远。 自出生起,赵止便经常做一个梦,梦里也有那只鬼眼睛珠,鬼眼跟她说,它是杀不死的,只要它存在一天,边境便会一直动乱。 就算他们再怎么平定边境,它一睁开眼睛,边境就会再次发生暴动。 鬼眼睛珠说,要想让它不再睁开,需要她去靠近一些人,而后完成一些事情,最后再将她的魂魄托付给它。 赵止看向边境的方向,想起了那三封她尚未拆封的请婚书。 业溟愿意她违背兄长和嫡妹的关系,殷至愿意为了她背上灾祸之名,‘荼’愿意为了她掀翻皇权。 这些事,她全都做到了。 这算不算爱?算不算看清了她的面目后,却依旧偏袒的爱? 赵止再次抬头,像是要看穿天色外是否也藏着第三只眼。 大雪,又再厚了些。 赵家的旌旗,在雪中昂扬。 殷国定,赵家军往边境踏出铁蹄。 最近一个月,边境突然有了流言,说是边境的这颗鬼眼珠子其实是杀不死的,每每刺破还是会复生,只有献祭纯澈的人魂后,才能彻底杀灭这鬼眼珠子。 边境的将士和百姓们纷纷谈论起这件事。 “什么叫作纯澈的人魂?我的魂魄算是纯澈么?” “我觉得要像是人中之龙那样的魂魄才能镇住那鬼眼睛珠子,譬如太子殿下、譬如殷世子,又譬如少君业溟。” “小心你的嘴,你说的这三位人中之龙可都来到了边境。” “听说是担心我们少主的肩伤,都来照顾了。” “这也太夸张了,三位都来了?” 近几日赵止虽身在边境,却被照料得极好,肩伤已经好了,那三人却依旧日日来替她‘上药’。 每个人‘上药’时,都会问她什么时候答复婚书。 帐篷内,赵止坐到了铜镜前,镜子内的她唇角有些泛红,像是被人咬狠了。 三封婚书摆在檀木桌上,静默地说着愿以河山为聘。 赵止一封又一封地拆开婚书,她拿起了笔,缓慢地落笔。 写完后,她让随从们把三封婚书给送往各处,而她站起身,骑上了马,行往山林处。 第200章 边境的山林外也立着先骠骑卫上将军的衣冠墓,她拎了一壶酒,在地上洒了一圈,而后按礼叩拜。 墓旁的老树上还留着许久以前父亲刻过的字,已然有些模糊,却还透着股经年的遒劲。 “愿吾女平安,自在逍遥。’ 叩拜完后,赵止再次骑上了马,往山林深处、梦中鬼眼的所在处走去。 与此同时,寻找赵止的兵马也匆忙出行,那三封婚书的答复,已然被翻开。 赵止坐在马上,望着虚空处,“因果。” “宿主,”因果说,“你想起我了。” “是。”赵止开口,“多谢。” 因果说,“为何要谢我?” “其实自我年幼起,或多或少,我也能感觉到自己与其他人的不同...他们所能体会的情感,我从来无法共情,就算我能伪饰出来,也只是一层空壳子。” 赵止说,“你给我带来的任务,其实是情绪的集大成者,面对这些人这些事,我比以往需要更多地套上面具,且套上不同的面具,陪他们哭,陪他们笑,面具戴久了,我好像也逐渐学会了面具上的神情。” “就像如今,”赵止说,“我似乎知道父亲亡故时的悲伤。” “面对他们三个,”她说,“我似乎应该是欢喜的,但现在,也是愧疚的。” 赵止的内心依旧如同虚室生白,甚至过白,她其实对这些情绪还处于一种茫然而平静的状态,但终究是有了片刻的涟漪。 如同菩提,动了树叶。 山林中,硕大的鬼眼像是察觉到赵止的到来,睁开了眼睛,赵止走到阵眼的时候,因果开口,“宿主,他们三个来了。” 鬼眼安静地看着赵止,像是等了她许久。 业溟几乎是从马上摔了下来,他跑向站在阵眼处的赵止,有些颤抖地伸出了手,“止止...你不要乱来,那些传言都是假的,就算献祭人魂也不应该是你的人魂,你出来,我代替你进去。” ‘荼’也走向阵眼,却被鬼眼珠展开的屏障给隔绝在外,将士们不断地拿刀砍、拿箭射,却半点用都没用。 殷至盯着那硕大鬼眼攥紧手,手中都是血,他看向赵止,“止止,你出来...我不会再让你嫁给我了...只要你出来,我什么都答应你。” 阵眼里起了风,缓缓徐徐掀起赵止的衣角,赵止走到阵眼中心,对着阵外的三个人,端端正正、深深地行了一个礼。 “对不起,对于你们,我未起风雪之心,却行花月之事,”赵止说,“在往后的岁月里,我会...好好地去学着如何去愧疚...我会抱着对你们的愧疚之心活下去。” 风扯碎赵止的声音,赵止的身影消失在阵眼的风中,魂魄被撕成了阵阵雪落的石榴花瓣。 虚空中,响起三声【好感值已满】的声响。 那一刻,硕大的鬼眼充血,华光大现,将世间山河揽入怀中。 红鸾灭。 竹枝仙灭。 抉择灭。 人间的山河,被抹平了阵法,逐渐露出本色。 鬼林呜咽,硕大的鬼眼珠子不断缩小成银白的一颗,而后融回了‘荼’的左眼中。 ‘荼’睁开眼,两行血泪俱流下,与此同时,殷至的左眼和业溟的右眼也刺痛而无声地流下了血泪。 明明找回了眼睛,却如同遭受了挖眼之痛。 鬼林中不复有阵法,飘落的飞絮下,三封婚书被风吹开笔墨,是赵止答复的字迹。 三封婚书的答复,能拼凑成完整的两行字。 众人皆说神不爱世人,但世人又何尝爱诸神。 愿诸位没有赵止的人生,能真正地人生得意须尽欢。 第九十四章 ◎“碧落黄泉,天上地下…”◎ 赵止睁开了眼睛,抽离阵法的眩晕让她有些站不稳。 她发现自己置身于鬼林的中央,夜色如露,坠在了身上。 “宿主,”因果喘着气问,“我没想到你破开阵法的办法竟然是被撕开魂魄,虽然是假的,但想必特别疼,宿主,你还好吗?” 赵止的脸色有些苍白,“无碍。” “宿主,你成功了!”因果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三位神祇的好感值全都走向了末端,你已经完成了所有要做的事。” 因果说,“宿主,你马上就能回去了。” 赵止垂眼看向自己的身体,发现自己的身体如同魂魄一样,正在逐渐变得透明。 “宿主!”因果突然说,“他们找来了。” 没有了鬼眼珠子的庇护,神祇很快便找到了赵止。 赵止的睫羽略微颤动,她已然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 来的是‘荼’。 夜色下,‘荼’一步一步朝她走来,满林的树木都开始结起冰霜。 “止止...”‘荼’垂眸看着赵止,“为什么?” 赵止看向‘荼’,“仙君。” ‘荼’的身后升起一片悬转般的雾气,上面不断变化着图景,如同不断被翻滚着的记忆。 记忆中,赵止说,“旁人都唤你无名仙君,我可以喊你白绫仙君么?我想喊得特殊些,这样,白绫仙君便能记住我了。” “白绫仙君...你看看我啊。” “我只有白绫仙君了...你不能不要我...” “无情有什么好的?要我说,白绫仙君要和我长长久久地在一起,才能知道人间的有情有意。” 第201章 “......” ‘荼’伸出手,捋起赵止耳畔的青丝,看似冷静的双眸却有些泛红,“就算情绪是假的,难道这些情意,一刻都没有真的么?” 赵止站在原地一动,任由‘荼’捋着她的青丝。 而因果则是大气都不敢喘,“宿主,你放心,就算你现在被杀了,也能顺利被传送回去,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荼’弯下腰,盯着赵止,“你不喜欢仙君,那你喜欢我吗?” 此话落下,翻滚的冰雾被笼罩上一阵玄气,站在赵止面前的从‘荼’变成了殷至。 殷至用力地握住赵止的腰身,“止止...你靠近我,就是为了这颗眼睛珠子么?” 殷至指向自己的左眼。 赵止抬眼和殷至对视,“想必殿下已经想起了一切。” “等等...”因果突然出声,“刚才不还是‘荼’么,怎么突然变成殷至了?” 因果一头雾水地探查神祇数据,却发现站在赵止面前的确确实实就是殷至。 殷至的眼中涌现出一些类似疼痛的情绪,他兀然弯下腰,用力地啃咬赵止的唇角。 这一咬,径直把赵止的嘴给咬出血来,殷至的指骨狠狠地攥着赵止的腰。 “止止...”殷至说,“是你把我变成这样的,你要对我负责。” 见赵止不言,殷至低下头,更加用力地亲着赵止,像是要把赵止的所有呼吸都掠夺走。 这急促的吻逐渐变得平稳下来,握在赵止腰间的手变得游移,响在赵止耳畔的却变成了业溟的声音,“止止...你全都知道了是不是?” 业溟吻着赵止的耳垂,“你要离开?” 业溟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他变吻为咬,却依旧没有用力,“你的魂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感觉不到你的去处。” 业溟变得有些紧张,他用手抚着赵止的脸,“你的背后,是不是有仙以上领域的存在?” ‘仙以上领域的存在’因果紧张地屏住呼吸,怀疑业溟已经看到了自己,“宿主...宿主...刚刚不是殷至么,怎么又换人了...” “殿下,”赵止说,“你要回归神位了,我也应该回到我该去的地方。” 随着这句话落下,赵止的身体变得更加透明,几乎能让夜色穿过。 “你要走?”这句话是叠声。 ‘荼’走到了赵止的身后,弯下腰从后抱住赵止,将头埋在了赵止的肩上,“止止...我不准你走。” 殷至用手紧紧地攥住赵止的右手,“你痴心妄想。” 而业溟则是抚着赵止的唇角,“我不会让你走的。” “宿主!”因果看着环绕在赵止身边的三位神祇,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我怎么看见,三位神祇的魂魄是连在一起的...怎么会连在了一起...眼睛、眼睛...他们共享着一对眼睛?为什么会这样?” 三位神祇的身体也开始呈现魂魄的状态,但并不是透明的,而是被灌满流动着的神力。 天地万物开始流散出华彩,那阵阵华彩被汇通成庞然的天地之气,全然涌向那三位神祇。 夜色被拨开云层,天色深处响起了众仙的诵经声,神佛们齐声地呐喊,仿佛在呼唤着神祇的归来。 仙乐奏,树木盛,人间的百花尽盛开,而神祇的眼中只有眼前这一株石榴花。 “我来到你们身边...”赵止开口,顿了片刻,更换了自己的言辞,“我来到你身边...也许是有因果的。” 因果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不禁出声,“宿主?我?” 赵止说,“因果将我带到你们身边,让我获取你们的好感,一开始,我以为我是被派来阻止你们回归神位...但现在,我知道了,也许我的到来,是为了让你们更快地回归神位。” 赵止看向身后的业溟,“从你把虎符给‘荼’的那一刻起,我就在想,你为什么知道他右眼的下落,而你又为何将他们和我的事知道的那么清楚。” 有一段时间,赵止一直在想业溟的好感值为何一直停滞不前,一开始,她以为是业溟用什么办法压制住了他的好感值,但后来,她逐渐发现,每当她见过业溟后,‘荼’或是殷至的好感值,总会随之增涨一截。 好感值不是没涨,而是涨在了其他地方。 可为什么业溟的好感值能涨在殷至和‘荼’的身上? 赵止从一开始,就不觉得自己是来成为他们的恋人的。 这种说法站不住脚,就像是玩笑一样。 赵止觉得自己就是万物因果中的一小环,好感值的说法,只不过是一种形式化的表现手法,转世的神祇喜爱她,她便成了联扣神祇们的那一环因果。 “在诵读《祈神令》的时候,经书上说,万物本为一体,上古之期的神,也只有一个,只不过后来天地混沌,才诞生了诸神,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所以...”赵止看着眼前的三人,“你们本为一体。” 此话落下,赵止的耳畔响起提示音【任务完成,传送准备完毕,正在将您传送回现世】的声音。 漫天的佛音却愈发的浓厚,那三道身影最终叠成了一道,一会儿是‘荼’,一会儿是殷至,一会儿是业溟。 神祇像是疯了,他们拼命地攥着赵止飘走的魂魄,却什么都抓不住。 “世子大人,我是您的信徒,请相信我,就算您不再是高高在上的世子殿下,我也只会信奉您。” 第202章 “世子大人,你才不是什么灾祸之身,你是这世间最好的存在,不管旁人怎么说,我的心中眼中都只有你一个。” “世子大人,你和我扮作那狐狸和书生好不好?话本上写得那般有趣,你能教一教我么?” “世子大人,我才不要做什么卞城的殿下,我只要你陪着我就好。” “业溟哥哥,父亲走了,我只有你了...你也离开我吗?” “业溟哥哥,你能不能抱一抱我,就抱一下?” “业溟哥哥...你真的只是把我当成了你的...嫡妹么?” “业溟哥哥,你怎么又受伤了,你不是答应过我,不会再受伤么?” “白绫仙君,你那白绫借我用一用好不好?我...我只是想看看你的眼睛。” “白绫仙君,那石榴长得真好...你若是再不理我,我便要将石榴酿成石榴酒,给别人喝了!” “白绫仙君,您还是笑起来最好看,就像谪仙落了人间。” “白绫仙君,你和我双修吧...” 赵止的魂魄化为虚无,梵光之下,钟声震荡,天地的华彩都涌入山林中。 神祇归位,人魂破灭。 天地间,万鸟齐飞,哗然划过天际。 山林间的地面上,只剩下一株沾了血的石榴花,花旁,有着散不开的执念。 “止止...碧落黄泉,天上地下,沧海桑年,就算是捆,我也要把你捆回来。” “止止...你说自己只是因果的一小环,可你又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和我之间,能有命定的因果?” “止止...因为我心悦你啊,就算是下一辈子、下下辈子,只要出现在我面前的人是你,我都会喜欢上你。” “你学不会的那些喜怒哀乐,我都可以教你。” “止止...你回来。” 这些声音赵止都听不到,她的魂魄在疾速的震晃中被传送走,耳边响起因果急切的声音,“不好,宿主...传送系统被过度的神力影响到了,那些神力似乎特别想把你给拽回去...正在为你寻找最优的方案加快时间的流通,转移到安全的地点。” 随着因果话语的落下,赵止的眼前开始出现自己现世的图景,百年的一生被缩影成刹那,快速地在她的眼前划过,现世的父母缘被了结,化为魂魄中的一道烙印。 而后赵止的魂魄被传送阵拉扯向另一个方向,继续快速地颠簸、流通,就像是树叶被裹入了龙卷风,震晃得连东西南北都无法分辨。 风中,一年四季飞快地划过,如同一页页泛黄的经书翻过,直到扉页落尽,风才逐渐停下。 “砰”得一声,赵止坠入了深水中,水从四面八方卷向她,衣袍与轻纱在水中膨胀、摇动,如同梦一样舒卷。 耳边猛然响起振聋发聩的钟声,赵止睁开了眼睛。 那钟声不停地敲,声音一波接着一波,从仙境弥散开。 众仙哗然,“这迎客钟千年不响,今日却突然响起,难不成...难不成有人飞升成仙了么?” “飞升成仙!那可是大事!我们去看看!” “钟声指向的是蓬莱外的仙湖!” 湖边,赵止略显艰难地从湖底爬上岸上,带着一身的水意,她理了理自己的衣领。 “因果?”赵止下意识地开口,却发现耳边没有了声音。 她抬起眼,看到湖远处站了许多人,他们身边笼着若有若无的雾气,全都看着她。 “凡人?怎么会是一个凡人?” “仙界的迎客钟不是只会为了仙而响么,此人没有羽化成仙,是怎么登上仙界的?” “竟然真的是凡人!正常人根本无法入仙境,就算踏入也会瞬间爆体而亡,她到底是怎么入仙境的?” 万里之外的神境中,也响起了阵阵钟声,这钟声响在了菩提树下,叩动了菩提树的许多树叶。 菩提树下,一道身影坐于棋盘前,不急不徐地落着子,且只落黑子。 执棋人每落一子,衣袖上的纹路都在变化,初始是银白的卷云纹,而后变成玄赭的松雾纹,而后又变化成赤金的盘龙纹。 一盘棋局,历经无数的三季,钟声一响,像是终于等来了第四季。 蓬莱外的仙湖旁,赵止站直了身,她身上的水被祥云卷走,她的耳畔能听见那些仙人的声音。 身处陌生的地方,赵止只是平静地站在树下。 在那些交谈声中,她知道了她现在所处的地方是蓬莱外的仙湖。 蓬莱外的仙湖? 这不是...青铜碎镜的前身么? 她听着这些仙人的话语,发现他们的话语编排和《祈神令》中的古语一模一样。 这是...上古之音? 赵止看向四周,难道...她来到了上古时期的仙境? 那些仙人逐渐走近,声音也变得更加清晰,“怎么会是凡人呢?会不会是哪里出错了?仙境从没有凡人登上来过...” “我们要怎么安排这个凡人,需要把她送回凡境么?” “肯定是哪里出错了,我们还是把她送回去吧...” 交谈声中,一个仙鹤凌空飞来,身后披着一缕缕彩霞。 本来还说着话的仙人们一个个立马停下话语,他们整齐而肃然地跪下,朝着仙鹤所在的地方叩首。 赵止的耳边逐渐响起电流声,嘈杂声过后,因果的声音响起来,“宿主,我终于追上你了,刚才我们走散了...不是,这是哪儿啊?”因果一顿,“怎么一群人对着一头鹤磕头...等等,这、这不都是上古图册中的仙人么?” 第203章 仙鹤的嘴上叼着一道诏书,为首的仙人毕恭毕敬地接过,他展开后朗声读道,“赵止...” 赵止抬起眼,“在。” 这一应声,所有的仙人都惊讶地睁大眼。 千年来的第一道神旨,竟然是下给这个凡人的。 “赵止...人间寿元已散,念其功德无量,得召仙境,保留人身。” 赵止平静地听着,因果则是一直发出惊叹的喊叫声,“这是什么?我们在哪里?为什么我感觉那个仙鹤在看着我?” 仙人肃然的声音继续响着,“适逢神境缺一神官,征诏其间。” 仙人们更是哗然,“一个凡人...竟然...竟然直接去神境当神官么?” “神境什么时候说要需要神官了,那偌大的神境中,不是只有那至高无上的那一位么?” “听闻其在人间时喜池塘、爱湖泊,最喜垂钓,恰逢神境四水需人掌管,诏赵止填其位,”仙人朗声道,“司掌水部——奉旨养鱼。” 作者有话说: -本章收线: 收线第三十章青铜碎镜的前身:乃蓬莱外的一片仙湖。 收线业溟为什么好感值不变以及能知道许多止止和其余二人之间发生的事。 收线第九十章菩提树下的身影:三季等一季,上古等来的是止止。“神随三季变,每次落子时,都带着不一样的威压。”佛陀说,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最后收一个特别的线,作者君的笔名线:作者君的笔名叫‘奉旨养鱼’,这本书是作者君的第一本书,也是作者君用来摸索写文世界观的一本书。奉旨养鱼,字如其名,对应的是止止之前看的那些《养鱼经》,也是她‘事出有因’的‘养鱼’行为。至于作者君的小说世界观,会在结局后得到具体的阐释。 第九十五章 ◎回来了,就不能走了…◎ 赵止接过诏书后,被仙鹤牵引着登上了九重天。 神境浩渺,赵止行于九重天上,只觉得自己只是银河中的一片蜉蝣,亦或是一片落叶。 飞鸟们哗然掠过,跟随在仙鹤的身后。 登天门,掠星云,九重天的宫阙望不到头。 “宿主,”因果说,“听说这偌大的神境只有一位住着...那神...” 因果的言语变得踌躇起来,“那神...难道就是那三位神祇的原身么...也不知道那位是个什么态度,宿主,你说,祂该不会是想来报复你吧...” 因果的话没能说完,仙鹤对着赵止的身后鹤唳一声。 因果被吓了一跳,“这仙鹤难道是专门对着我在叫?从刚才开始它一直盯着我,难道真的能看见我...” 鹤唳三声,因果打了一个重重的喷嚏,电流声“滋滋”响起,赵止的身后凭空蹦出了一个摇头晃脑正在打喷嚏的小肥鸟。 小肥鸟长得十分像是银喉长尾山雀,脑门儿上印着神纹,眼神亮晶晶的,不停地发出“啾啾”声。 “啾啾”“啾啾”。 “宿主”“宿主”。 “宿主,”因果不停地晃动着自己的脑袋,“我怎么变成了一只鸟儿了...不是...”因果打量着自己,“我怎么跟上古图册上画的那对双胞胎神兽长得那么像呢...还长得有点儿像那春许宫的圣兽...” 赵止继续跟在仙鹤身后往台阶上走,因果摇摇晃晃地飞到赵止的肩头上,再次打了个哈欠,电流声一响,它又遁回了赵止的神识中。 赵止的神识内,因果一直不停地在探测自己的数据,透明的面板上不断被打出感叹号。 而赵止一步一步地踏上高阶,直到被仙鹤牵引到一处流动的云海旁。 云海下,是透亮的深水之境,荡漾着滔天的神力。 水中,有许多紫色的光亮飞快地划过,印得赵止的侧脸一阵一阵得亮。 “赵止姑娘,”仙鹤说,“这处便是神境四水的入口,神上交给你的第一个任务,便是从水中捞出那道造乱的紫色闪电。” “紫色闪电?”因果插嘴问。 “对,”仙鹤明显能听见因果的声音,“四水通往四海八荒所有的湖泊和水流,自从那道紫色闪电混入四水中后,各境的水中是生灵都饱受烦扰,还请赵止姑娘把那道紫色闪电找出来。” “宿主,”因果说,“我刚才探测了下这神境的水,浩瀚无比,里面还混着许多东西,茫茫沧水,怎么可能捞得到那什么紫色闪电...” “任务确实艰难,估计要耗时许久,”仙鹤说,“赵姑娘放心,你作为神境中的第一个神官,神上为你安排了人手。” “神境只有我一个人,”赵止抬眼,“何来的其他人手?” “不是我们神境的人手,是重新给您调的人手。”仙鹤长鸣一声,四水中涌现出一道漩涡,漩涡越变越大,里面隐约浮现出声势浩大的一群人,都在认真在水中找着什么。 听闻仙鹤的鸣叫声后,他们纷纷飞身上岸,一个一个地聚集起来,恭敬地朝赵止行礼。 “见过神官殿下。”为首的青年身穿紫袍,眼睛下有硕大的两个黑眼圈,脸色十分苍白。 在因果的指化下,赵止看到为首的青年头顶出现透明的字样——第一世阎王,名燕青。 “燕青!”因果喊出声,“你不就是那个第十四世阎王殿下吗!怎么上古时期的第一任阎王还是你!” 青年显然也听到了因果的喊叫声,“银雀殿下,虽不知您口中后世到底是何种模样,但在下猜想,这十四世阎王,估计都是在下连任过去的。” 第204章 青年阎王对着赵止恭敬行礼,“神官殿下,在下携卞城、冥界恭迎您上任,以后我们便在您手下任职,任听差遣。” 青年阎王身后的鬼官们跟随着齐声重复,“恭迎殿下。” “还真有缘分,”因果说,“宿主你在十四世的时候没答应成为他们第十五世的上司,回到上古时期却依旧成了。” 因果说到一半,“银雀殿下?我?我真的是那位双胞胎神兽的那一个么?” 因果捂住了自己的电子小心脏,“我?我...我我...” 赵止对着那些鬼官们略微颔首,而后踏入四水中。 “等等,赵姑娘...”仙鹤说,“一路颠簸而来,想必你也累了,不如先回成化阁休息一晚?” 听闻‘成化阁’三楼字,赵止的睫羽略微颤动,她看向仙鹤,“成化阁?” “对,”仙鹤略微羞赧地说,“听说您在人间的住处叫这个名字,神上特意安排的。” 赵止沉默了片刻,又问,“你们的神上...近来如何?” “都好,”仙鹤朗声道,“甚好。” “我并不疲惫,”赵止说,“等先找一会儿那紫色闪电,我再回去。” 仙鹤有些担忧地看着赵止踏入四水中,而后扑棱着翅膀飞走。 摇曳至宫阙下,仙鹤飞到了菩提树下,“扑通”得变成一个小巧的印着神纹的青铜杯,不偏不倚地停落在桌上。 “神上,”青铜杯说,“赵止姑娘回来了。” “嗯。” 清风薄雾中,覆在那道身影双眼上白绫随风略微晃动,过了良久,棋盘上传来祂的声音,“还记得主动问起我,进步了。” “这就算进步了么...”青铜杯小声地问,“神上,赵止姑娘自出生起就不能像其他人一样拥有普世的情绪,都说情爱难以强求,您怕是,有的等了...” “我说过,她不会的,”祂说,“我会教她。” “如果教不会呢?”青铜杯问。 “那就...”祂说,“教到会为止。” 神境的四水中,赵止淌入了水中,才一浸泡进水中,水中的那些紫色光彩便如同庞然的萤火一样包围住她,赵止越往深水中走,那些紫色的光彩便将她围绕得更紧。 赵止的手探入紫色的光亮中,但其中显然没有任何一道光亮是闪电。 赵止收回手,继续往深水中走,那些庞然的萤火却不离不散地跟在赵止身后,赵止的眼前逐渐开始出现幻觉。 耳边突然响起了布帛摩挲的声音,而后是轻声的喘息声,再然后,眼前的四面八方都浮现出男子和女子过度亲密的图景。 图景中的女子都是她本人。 记忆如同潮水,被紫色的光亮携裹向赵止,她看到自己与‘荼’、殷至和业溟所相处的点点滴滴,那些图景随着紫色的光亮和深水,密不透风地包裹住赵止,化为万千的情绪。 这些情绪比潮水来势更凶猛,只要赵止在四水中待着,这些情绪便时时刻刻冲刷着她。 赵止继续往深水处走,觉得心口处被这些过于汹涌的情绪冲刷得有些发闷。 她捂住自己的胸口,神情略微茫然。 九重天下的仙境中,医仙们纷纷被诏入神境。 仙境中,所有人都知道,最近赵神官在寻找一道紫色闪电。 “听说那道紫色闪电不好对付,看来神官不好当啊,竟然还要深入四水去捞那紫色闪电。” “紫色闪电?我怎么没有听说过这种东西,但神上为何不亲自去收服?” “神上自有用意,不是你我能忖度的。” “我听说神上将卞城上下编入了赵神官的旗下,都在浩浩汤汤地捞着闪电呢。” “四水虽不是冥河,但长期在四水中,也是会损伤身体和神识的,你看仙境的医仙们都纷纷被调遣入神境了,估计他们都伤得不清。” “这我知道,我前几日也跟着去神境随医了,确实有很多鬼官们都倒下了,但那位赵神官却半点事都没有,一个月来,日日都去四水中捞那紫色闪电。一介凡人之躯,心性却如此坚韧,让人不得不服。” 神境内,赵止往深水中跋涉。 每走一步,深水所带来的庞然情绪都不断向她流动,心口一直发闷,却不知道为何发闷。 “宿主,”因果有些担心地说,“我的道具库里有可以让你的神识屏蔽幻觉的道具,你要不要用?” 因果说,“现在你所有任务都完成了,道具库里的道具你都可以随便用。” “不用。”赵止说。 “为什么?宿主,”因果问,“被这么多情绪挤压着,你不难受么?” “无碍,”赵止说,“我还记得我离开前对他说过什么吗?” “宿主你说,你会学着去愧疚...抱着愧疚之心活下去。”因果犹移地说。 “嗯,”赵止说,“我在学。” 说完后,她抬起眼,“有些难。” “所以宿主,你这一个月这么早出晚归的,原来不只是为了捞住那道紫色闪电...”因果问,“宿主,你学会了什么吗?” “不知道,”赵止抬手捂向自己的心口,“喜怒哀乐,都只是胸口发闷。” 正在此时,一道十分闪烁的紫色划过深水,如同游鱼一般甩尾,赵止一抬眼,立马追了过去。 紫色闪电浑身都缠绕着电流,在水中“噼里啪啦”作响。 第205章 赵止身上的雷灵力化为飘带,用力地缠绕住那道紫色闪电,绕了好几圈,紫色闪电察觉到身上的负担,连忙甩尾挣扎,水中不断涌出气流。 混乱中,赵止手一收力,紫色闪电被拽到了她身前。 紫色闪电见挣扎不了,便开始发力,越变越大,越变越大...巨大的鸣叫声后,四水的深水中出现一头巨大的紫色游鲸,在水中猛然游动。 赵止拽着飘带爬到游鲸身上,水流快速地从她的四周往后退,赵止用雷灵力化成的长剑稳住自己摇晃的身体,那紫鲸潜入四水的深处,不断下坠,而后又突然起跃,冲上九重的云霄。 鲸鸣声蔓延天际,水珠迸溅,云雾和风迎面而来,赵止捂住了自己的双眼。 一直等到风没有那么胀然而疾速,赵止才缓缓地睁开眼睛。 云雾悬转,星河灿烂,赵止被漫天的白日星辰给映亮了眼睛。 脚下不再是紫色的游鲸,而是步步生流彩的盈盈神力。 天空有紫色的闪电若隐若现,“你找到我了。” 紫色的闪电化为缕缕华光,一阵阵地落下,紫气东来,紫色的记忆,是天地间与情爱相关的记忆。 偌大的虚空中,云雾逐渐散去,露出无数个漂浮列岛,每个岛屿都悬在虚空中,代表着三千世界。 每一个世界中,赵止都能看到转世的自己,她经历着喜怒哀乐,在不同的世代、时代,兜兜转转地、反复地遇到不同的人,有的世代里,她遇到了一个命定之人,有的世代里,她有着三个甚至三个以上的命定之人,但最后,所有的命盘都将她和那些人的终点联扣在一起。 命盘的终点... “都是转世的神上。”紫色记忆说。 “浮世三千,每一个世界中,你的转世都会和神上的转世在一起,”紫色记忆说,“而现在,你也会和神上在一起,永远不能分离。” 赵止看向天际上的闪电,“为什么?” “因为在所有的世境里,你们注定相爱,”紫色记忆说,“你看你的转世们,有的狠戾,有的活泼,有的天真,但所有灵魂的底色都是情薄之人,但最后,你还是能爱上神上的转世。” 因果惊讶地开口,“这个紫色闪电不是宿主你用的第一个卡牌道具么,【紫色记忆】啊!” 因果又说,“这闪电怎么说话怪怪的,像是在说媒。” 紫色闪电有些紧张地问赵止,“你会留在神上的身边吗?” 没有等赵止回答,闪电在天际氤氲,语气变得急促,“就算你不想留下也必须留下,无论你逃到哪里,神上都会把你找回来的。” “我不会走。”赵止说。 紫色闪电闪了闪,“咳...赵姑娘...” “我愿意待在祂身边。” 紫色闪电正准备笑,但赵止说完了下半句话。 她说,“作为一个侍奉神境的神官。” 紫色闪电的笑凝固在了天际,沉雷声中,漂浮列岛飘散,赵止的身体从云海中再次坠入深水。 与此同时,庞大的紫色闪电划过天际,飞快地蹿下,径直地窜入赵止的神识内,化为一道神印。 在化为神印前,紫色闪电说,“赵姑娘,这神官你怕是做不久了...” “赵姑娘,也许你现在还无法喜欢上神上,但百年后呢,千年后呢,万年后呢,万万年后呢...说什么攻略神祇,我看最难攻略的就是赵姑娘你...” “赵姑娘,惹了你不能惹的人,是要付出代价的,你的这腔真心,有人势在必得了。” 紫色闪电化为神印,赵止走出了深水,青丝上都是水珠。 才刚走出来,不断有医仙跑过来,“恭贺神官抓获紫色闪电!” “恭贺神官捕获紫色闪电!” “赵神官,你有没有受伤...快快随我们去治疗...” 一众仙人们挤挤攘攘站在医仙身后,他们都很惊讶赵止竟然真的捕获了那四水中的造乱之物。 “凡人竟然也能做到这么艰难的事?” “以人之躯,竟然能做到这样的事?” “你们看,赵神官依旧是个凡人,但那紫色闪电似乎融进了她的身体,被收服了,紫气东来,这位赵神官以后就能和天地同寿了,真叫人羡慕!” “赵神官估计是唯一一位能与天地同寿的凡人吧?” “等等,抓获造乱之物这么难的事,赵神官怎么一点都没有受伤?” “那为什么神上诏这么多医仙在这里等着?” 赵止确实没有受伤,只有手指上有一点被紫色闪电灼烧过的痕迹,但非常浅。 因果调侃道,“宿主,你这伤口,再不处理就快消失了。” 赵止略微颔首,告别那些提出要用千年人参给她治疗伤口的医仙,回了成化阁。 连着一个月的深水之行让赵止过于疲惫,再加上适才在云海中的遨游,赵止几乎一闭上眼睛,就立刻入睡了。 梦中她似乎觉得自己又回到了深水中,那些源源不断的紫色光亮围绕在她身边,化为涌动的情绪,往赵止的心间钻,让赵止的心口略微发闷。 “唔...”赵止略微不适地转过身,却被床榻旁的一道身影给揽入了怀中。 祂将赵止受伤的手放入了手心,轻抚着用神力抹灭赵止手指上被灼烧的痕迹,“止止...回来了,就不能走了...” 第206章 说完后,祂用手捏了捏赵止的脸。 赵止感觉自己好像梦见了什么,但醒来后,却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觉得心口有些发闷。 她睁开眼睛,有些迷蒙,甚至花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神境。 赵止坐直身,抬起手想要挽起自己身后的青丝,但随着手一起抬起的,还有手腕上的一道长链,发出一声脆响。 赵止略微睁大眼睛,发现自己的脚踝上也有一道鎏金的长链,从床榻上往床帘外蔓延。 作者有话说: 本章收线:第一章的【紫色记忆】,第十九章的银雀,第八十二章的“说不定哪一天赵姑娘会成为我们的上司”。 关于作者君上一章讲的创作世界观-漂浮列岛,浮世三千-(浅提不细讲了)是作者君以后写其他所有小说的设定,所有的转世,独立而共存,指向永生永世。 第九十六章 ◎惩罚…◎ 帘外有一道高大修长的身影站起来,轻轻地动了动手,赵止的身上的链子随之摇晃。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挑开了床帘,还没等赵止反应过来,她便被那鎏金的细长链子被牵引着往外扯,陷入了一个怀抱。 赵止未能抬眼,白绫便被覆上了她的双眼,眼前隐隐约约只有一个轮廓,她有些怔愣地开口,“神上...唔...” 话被炙热的吻给接二连三地覆盖,赵止的嘴被捏开,唇舌交融中,赵止有些喘不过气,神上的手在她的背后抚动着。 衣裳被链子给扯开,那细长的链子不断发出脆响。 赵止想要躲开,但那链子将她的手脚都缠着,神上一动手,她便只能失去控制地‘投怀送抱’。 赵止的耳朵生理性地泛红,一寸一寸的,蔓延到脸上,“神上...” “止止...”神上低沉的嗓音响在赵止的耳旁,“想我了吗?” 赵止根本没办法作答,神上像是怕答案是否定,根本不给她作答的机会。 问了三遍“止止有没有想我...”但每次赵止还未开口的时候,都会被捏住脸吻住。 如此往来了好几回,赵止已经失去了动弹的力气,只能任由自己躺在神上的怀中,连白绫都无法扯下来。 神上见赵止不再想离开,便用手轻轻地拍着赵止的后背,像是在给她顺气。 “止止...”神上开口,“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若是你能猜中我现在是谁,”神上说,“我便将这些链子给拆开。” 赵止沉默了片刻,“殿下是神君,可以变换。” “我不变。”神上说。 “如若我猜错了怎么办?”赵止问。 “猜错了...”神上略微顿了顿,“止止就脱去一件衣服。” 赵止犹豫了会儿,“...好。” 此话落下,赵止的耳畔传来低沉的闷笑声。 是赵止很熟悉的声音。 世子殿下的声音。 “我现在是谁?”神上问。 “世子殿下。”赵止说。 赵止眼上的白绫被扯下,她略微眯起眼睛又睁开,“白绫...仙君...” “止止...”‘荼’垂眸看着她,“该宽衣了。” 赵止坐到床榻上,伸出手,但还没等她的手碰到自己衣裳,她的手腕被长链给缠住,根本没办法挪动,她有些不解地看向‘荼’,“殿下缠住我的手,我没办法宽衣。” “那就用其他地方。”‘荼’垂眸看着她,视线由上至下地看着赵止。 赵止的身体僵了片刻,她慢慢地弯下腰,用牙齿咬住自己的衣襟,而后一寸一寸地用身体将那衣裳给往下蹭。 赵止如此淡然,乱了方寸的却成了旁人。 才蹭下些许衣襟,‘荼’低叹了几声,捂住赵止的嘴,将她最外面一层的衣裳给脱了下来。 但很快,‘荼’的手捂住赵止的双眼,“现在我是谁?” “宿主,”因果无奈地探出了脑袋,“我现在帮不了你,神力把我封在了你的神识里,我什么都看不见。” “宿主,反正是三分之一...”因果说,“只能猜了。” “少君殿下。”赵止说。 捂在她双眸上的手撤离后,殷至捏住赵止的下巴,“止止...这次你不用动手,我帮你...” 说完后,殷至的手探入了赵止的衣裳。 赵止的双手依旧被长链控制着无法挪动,只能任由殷至帮自己往下褪动衣裳,可明明是宽衣,殷至的手却总往其他地方摩挲,赵止隐隐约约眼尾开始泛红。 脱一件衣裳,足足用了一炷香的时间。 殷至有些痴迷地看着赵止眼尾的红,弯下腰,在赵止的眼尾吻了一口,“还剩一次机会。” 赵止只剩下一件里衣了。 但最后一次,赵止猜对了,“少君殿下。” 业溟有些惋惜地将那些长链收去,但却依旧不肯让赵止动手,“止止...我帮你把衣裳再穿上。” 床榻间,传来布帛的滑动声,“止止...听说四水总是让你的胸口发闷,现在还闷么?” “只是偶尔。” “那我帮你揉一揉...”业溟笑起来,“马上便不闷了。” “殿下,不用...唔...殿下...” 寂寥的神殿中,传来让人脸红耳赤的声响。 赵止最后被困在神上的怀中被迫又睡了个回笼觉,昏昏沉沉的能听到窗外仙鹤长鸣的声响。 第207章 等她再次醒来,却发现自己被抱在‘荼’的怀中,周围并不是成化阁,而是身披祥云的马车。 马车颠簸在九重天上,正快马加鞭地往东方走。 “白绫仙君,”赵止坐直身,“我们要去哪里?” 仙鹤在车窗外翱翔,“赵神官,这是神上给您的第二个任务,东方皈佛河旁长着许多石榴树,您需要问那里的佛陀要来一些石榴,酿出石榴酒。” 说完后,仙鹤大力飞走,牵引着马车往远方踏去。 ‘荼’说,“你到那里后,佛陀也许会问你为什么要摘石榴,你说用来酿酒便好。” “好。”赵止说。 “怎么这么乖?”‘荼’抚着赵止的侧脸,“也不问问为什么我让你去酿酒?” “应该和四水中的紫色闪电一样,”赵止说,“殿下是在教会我去容纳那些情感。” “是,”‘荼’似笑非笑,“也不是。” 石榴并不难摘,皈佛河旁的佛陀并没有难为赵止,用篓将石榴装好,递给了赵止。 “赵神官...”佛陀似乎无法探测到‘荼’的真身,“这位是?” ‘荼’开口,截断了赵止想要回答的话,“陪她来酿石榴酒的人。” 佛陀知趣地没有多问,反而说,“赵姑娘,你可愿让我给你算一算爻卦。” “宿主,”因果高兴地说,“佛陀的爻卦,千年难求一支,你快算一算。” 赵止应声后,佛陀用荷叶在皈佛河中舀了一汪清水,而后洒到空中,扬起一道彩色的华光。 佛陀定睛一看,而后不由地朝赵止说,“恭喜赵神官,是一副佳偶天成。” “佳偶天成...”赵止问,“佛陀算的是姻缘卦?” “神官与人来酿石榴酒,”佛陀问,“难道还能算其他的卦?” 就在这时,两位仙人趁着祥云飘下来,快步走向佛陀,“运道真好,今日竟然遇到您了,我们是来求石榴酿酒的。” “不巧,”佛陀慈祥地含笑道,“这些石榴千年长不出几颗,已经被摘走了。” “啊...”两位仙人有些捶胸顿足,“月老要骂死我们了。” “这石榴酒酿好了可是能洒向人间、成就天定姻缘的,是何人都给摘走了?” 佛陀看了一眼赵止,却并不说明,“让月老自己用手编红线去,别总想着躲懒,我刚刚占了一卦佳偶天成,这石榴只留给有缘人。” “那既然那对佳偶既然已经成了,为何又要用石榴酒?”仙人不解。 佛陀说,“石榴酒如若是由新娘子亲手酿泡——酿泡得越诚心,酒水便越醇香,最后用来在洞房时交杯喝,寓意极佳,姻缘永绵。” “原来酿的是交杯酒!可这么珍贵的果子,千年说不定才长出一颗,就这么用来做交杯酒了实在是太过于奢华,不知能否让给我几颗...”仙人们一边说一边想回头看看有没有人手中拿着篓子,却发现皈佛河旁除了佛陀,其他的身影都消失不见了。 赵止在神力的包裹下,被牵引到一处华翠的菩提树下,庭院中万物鼎盛,如坠天光。 “止止,你酿酒,”‘荼’说,“我在这里陪着你。” 酿酒的过程中,赵止能感觉到‘荼’虽然在落子,但眼神一直在她的身上,这让她不由地想到佛陀有关‘佳偶天成’和‘交杯酒’的话。 酿完酒后,赵止被‘荼’牵到他的怀中,“这酒需要你日日用灵力来养润着,在此期间,我来教你下棋。” 一本熟眼的《入门棋经》被摆在了赵止的手旁,‘荼’从背后抱着赵止,也不让赵止翻书,“往日让你看,你也不上心,我读着给你听,你总该能记住了。” “如若教完了还赢不了我,回去是要被罚的。” ‘荼’哪里是在教着下棋,经常读着读着,就开始咬起赵止的耳朵。 每日酿完酒后,因果都能从宿主的白皙的耳垂上发现一些牙印儿。 因果开始忿忿不平,“宿主,这神上也真是...祂都下了多少年棋了,就这么一本《入门棋经》,就算你倒背如流,你也肯定赢不过祂啊。” “宿主,你等着...我把我道具库里所有的棋经都拿给你看。” 但无论看多少书,赵止还是没能赢过‘荼’,于是‘荼’说的惩罚,终究是落下了。 仙鹤飞到赵止的窗边,朗声说,“赵神官,从今日起,您不仅要每日酿酒,酿酒完之后,您还得领罚...” 仙鹤小心翼翼道,“其实惩戒也不严重,只有两个,一个写思过书,一个是经受阵法。” 仙鹤说,“神上说,祂会监督您的。” “宿主,”因果宽慰道,“不就是罚罚写字和经受阵法么,都是小事儿。” 因果话说到一半,突然又被一股庞然的力量给按压入赵止的神识,在被屏蔽之前,因果开口,“宿主...殷至来了...” 站在窗边的赵止被身后的身影给抱住,殷至将头埋在赵止的脖子上,像是在吸着石榴的甜气,“止止,酿了一日的酒,也累了吧...但该承的罚,还是得被罚,从今日起...我来监督止止写思过书。” 作者有话说: 今日收线: 第十一章的皈佛门:“爻卦,佳偶天成。” 第十九章的《入门棋经》。 第九十七章 ◎思过…◎ 第208章 殷至给赵止摊开了宣纸,而后垂眸看向赵止,“坐过来。” 檀木桌前只有一个座榻,赵止环顾四周,看到了一张椅子,正准备走过去,但玄色的神力包裹住椅子,发出“刺啦”声后,椅子原地消失。 窗外升腾起些许玄雾,神殿的烛火亮起来,玄雾中似乎有鬼火在摇动,沿着地面不断灼烧。 “止止,”殷至拍了拍坐榻,“过来。” 赵止坐了过去,坐榻并不大,殷至轻轻一拽,赵止便只能坐到殷至的腿上。 “殿下。”赵止想站起来,但被殷至用力禁锢在怀中,严严实实地被困住,完全动弹不得。 就算动弹,也只能在殷至的腿上挪动坐姿。 殷至抱着赵止的腰身,用手抚摸着赵止的后脖颈,手上略微作力,赵止的脸随之扬起,离殷至的脸只有咫尺之近,殷至只要略微低下头,便能含住赵止的嘴唇。 “世子殿下,”赵止的睫毛略微颤动,“我记得您是来监督我写思过书的。” 殷至像是想起了什么,嘴角浮现不明显的笑,“止止不说,我都快忘了。” 他有些不舍地揉着赵止的脸,把笔塞到赵止的手上,“止止要用心写。” 赵止铺平了宣纸,脑海里想起白日里的棋局,还有最近几日因果给她看的那些棋经,开始在宣纸上写起自己下棋时的缺漏之处。 赵止提笔写字的时候,殷至一直将赵止环在自己的怀中,用手捋着她的青丝,给她编起辫子,而后再给赵止系上石榴坠。 赵止觉得后脖颈有些痒,条件反射地缩了缩脖子。 殷至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样,他弯下了腰,伏在赵止的背后,轻轻地亲着赵止的后脖子,一边亲还一边看赵止的反应。 赵止的笔有些拿不稳,殷至却更加变本加厉,变吻为咬,赵止白皙的脖颈很快被留下了一串红痕。 “世子殿下...”赵止冷淡的声音里带了些鼻音。 “止止不是在写思过书么,”殷至说,“专心些。” 从赵止提起笔之前,赵止就感觉自己坐的地方出现了变化,且这变化随着她落笔后越来越明显。 只隔着衣袍,轮廓一清二楚地紧贴着她。 “止止,”殷至温热的气息在赵止的耳畔翕动,“是不是很熟悉?” “世子殿下,”赵止的耳朵一点一点变红,“今日已经晚了,思过书我想明日再写。” 赵止想站起身,但殷至却将她搂得更紧,“止止,还记得你之前跟我说过什么?” 殷至嗓音低沉,语气中有种引导的意味。 “我...”赵止说,“说过会学着去愧疚,抱有愧疚之心。” “所以我这般思念止止,”殷至说,“止止却只想着又离开我么?” “世子殿下,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殷至的手越过赵止的肩膀拿起桌上的宣纸,看向宣纸上的笔墨,“让你写思过书,怎么满篇都是落子之言?” 赵止抬眼,“今日的棋局我都输了,难道不是写这个么?” “这思过书是写给我的,不是写给棋局的,”殷至拿出一张新的宣纸,“重写。” 赵止拿起笔后,殷至握住了她的手,“止止不是想学会愧疚么?我来教你思过。” 赵止的手被握着挪动。 宣纸上,第一行被写下了“世子殿下,我想你”这几个字。 而后接着往下,又多出了许多言语,“以往骗你的时候,我心里都很愧疚,全在想着如果以后真相大白了,该如何能继续和世子殿下继续浓情蜜意”。 宣纸上不断多出些赵止根本想不到的话。 “幸好世子殿下大人有大量,原谅了我,我以后肯定要真心地对待世子殿下。” “世子殿下,在没有见到你的这段时间里,我都好想你。” “世子殿下,止止真的好...好心悦你...” 宣纸上,遒劲的字迹布满了情意,满纸都是“世子殿下”、“想你”,“爱你”。 纸张上写的都是古语,但赵止都能看得懂。 写完后宣纸上还有些留白,殷至放开赵止的手,指着那些留白说,“止止你把这些留白的地方给填满,你就按照我给你写的,抄着写便好。” 赵止拿起笔,犹豫了片刻,还是提笔开始抄字。 才写了个“世”字,殷至的手从她的背后探入她的衣裳中,勾了勾手。 赵止的后背像是触电,几乎立马绷直了后背,在布帛的摩挲中,赵止的脸无声地红起来,“世子殿下...” “你抄你的,”殷至说,“这才第一日写思过书,止止就这般不用心,看来以后我要日日来看着止止写思过书,直到止止能将这些字都印入心中才行。” 感受着衣帛下的动静,赵止咬住了自己的下嘴唇,继续往下写。 一开始还能撑住,但后来,随着那坐榻之上的蹭动声越来越大,赵止整个人都如同石榴一般红起来,宣纸上被溅起了墨水,写的字开始变得弯弯扭扭。 “止止,”殷至的声音变得有些喑哑,“光写不够,读出来。” “以往...以往骗你的时候,世子殿下..我...唔...” “世子殿下....在没有见你的这段时间里...嗯...我...我都好想...你。” 像是听不到赵止说的话,殷至手上作力,“想谁?” 第209章 “世子殿下。” “谁?”殷至扣着赵止的腰身。 “想...世子...殿下...你。” 内室中,赵止写了许久的思过书,但酸的地方根本不是手。 宣纸上的字写得歪歪扭扭,和殷至写的那些字形成鲜明的对比。 赵止根本无法专心动笔,她感觉自己身上,除了右手外,其他地方都被殷至给征用了。 玄雾凝聚成柱形,在石榴的周围不断地搓揉。 赵止累得眼皮子发重,最后放下了笔,逐渐睡了过去,耳畔响起殷至的闷笑声。 殷至把她抱到了床榻上,放下了床帘。 被褥下,布帛翕动的声响却依旧不断,他在赵止的耳畔说,“止止,就这样都累了,以后成婚了,你是不是得无时无刻地睡在我身上?” “止止...”殷至吻了吻赵止的鼻尖,“你心不诚,这思过书,看来我得日日来监督你写。” 睡梦中的赵止像是感应到什么,她颤动着睫毛,“世子殿下...我写...” 就这么浅浅一句,让殷至怔愣了好一会儿,而后布帛下的动静又大了些,他撬开赵止的嘴唇,深深地吻着,里里外外,将赵止的嘴唇给嘬得通红。 隔日起来,赵止的嘴肿了一圈,急得因果从道具库里找出几十盒药膏来。 赵止摸向自己的嘴唇,觉得有些肿胀,但肿胀的地方何止一处。 赵止拿起药膏,解开衣裳给自己抹起来,后背有些地方抹不到,便只能搁置着。 但白日去酿酒的时候,这些红痕很明显便被神上给发现了。 ‘荼’垂眸看着赵止,“止止...有伤不跟我说,是想留着日后让我心疼么?” “咳...宿主,”因果的语气有些尴尬,“这好像是在内涵你以前做的事。” 毕竟自家宿主没少用【战损】,每次用总能让转世的神上心疼。 赵止开口,“这算不上伤,过几日就不红了。” “不用过几日,”‘荼’平日里淡漠的眸子里多了许多浓郁的情绪,“日日都会被覆上新的红。” “宿主,”因果问,“这说得什么意思啊,我怎么听不懂?” 赵止躲开了‘荼’的视线,似乎回想起昨晚的思过书。 “止止,以后有涂不到的地方就跟我说,”‘荼’拿出了药膏,“我给你涂。” “不用麻烦...” 赵止没能说完,便被‘荼’给按着坐在了酒缸的旁边,衣裳未解,但手探入其中涂起了药。 “止止...对不起,昨晚本来应该好好陪你写思过书的,但我没忍住,”‘荼’一边说,一边吻着赵止白皙的脖子,“但昨晚我没能忍住。” “白绫仙君...”赵止的声音有些变了声调,“前面我涂过了,你不用...再涂了...嘶。” “止止给自己上药的时候不用心,”‘荼’说,“我再给止止好好涂一遍。” “不是涂一遍么?” “又快红了,涂一遍不够。” “白绫仙君...” 赵止被按在了酒缸旁的菩提树上,鼻间都是石榴酒发酵的果子甜味。 “止止,你不是让我教你世间情绪么,”‘荼’说,“我现在在给你上药,你应该感觉到什么?” 赵止微微抿起嘴唇,“感...谢。” “那止止应该跟我说什么?”‘荼’凑在赵止的耳畔问。 赵止抿着嘴并不言语,见赵止不说,‘荼’手下上药的动静大了些。 “白绫仙君...”赵止的眼尾立马红了,“我们这是在外面。” “应该跟我说什么?”‘荼’问。 “谢谢...白绫仙君...”赵止低声说。 “谢什么?”‘荼’说。 “谢谢...白绫仙君给我...上药。”赵止艰难地补齐话语。 “不客气,”‘荼’盯着赵止,“往后止止还要跟我说许多声谢谢。” 衣衫挲动,‘荼’继续看着赵止,“那刚才我为了昨夜忍不住的事跟止止道歉,止止应该回我什么?” 赵止一脸的淡然被潮红所覆盖,河水再怎么想平淡无波,也耐不住有人不断往河中搅动红霞,“白绫仙君...没关系。” “止止觉得没关系就好,”‘荼’弯下腰,在赵止的耳畔说,“因为我现在...好像又忍不住了。” 第九十八章 ◎思过都受不住…◎ 菩提树下明明是往日神境里最肃穆的地方,现在却沾了许多不明的意味。 赵止被‘荼’禁锢在怀中,最后药膏的盒子掉落在地上,‘荼’却依旧不停地给她上药。 石榴酒发酵的味道环绕在鼻尖,无论如何都挥散不去。 ‘荼’挑动着赵止的青丝,在赵止的耳畔不断地念着她的名字,“止止...止止...” 如若赵止不应,那手上的动作便越发加重,直到赵止的唇间泄露出些许带着鼻音的声音,‘荼’才会放慢手上的动作,但很快,抹药的燎原之势,会因为赵止的闷哼声而越烧越旺。 接下来的几日里,赵止身上的红痕便真的如同‘荼’所说的那样,一日红未消,另一层红便重新覆上。 虽然红痕并不疼,但总是红着,便如同绽放在白皙皮肤上的永生花一般,无法褪色。 白日里酿酒的时候,‘荼’取消了对弈下棋,说是“止止与我对弈了这么长时间却没有长进,看来还是由我手把手教才行。” 第210章 对弈的时候,赵止总是坐在‘荼’的对面,现如今不对弈、改为教棋后,赵止被‘荼’拽着抱入了怀中。 十足十的‘手把手’教。 赵止坐在‘荼’的腿上,感受着自己坐着的地方有灼热的轮廓在越变越大,执子的手不由得一愣。 “止止,”‘荼’握住她的手,将白子落在棋局上,“下在这里。” “为何不落子,是不是又走神了?”‘荼’说着,低下头咬了一口赵止的耳朵。 咬完后,‘荼’在赵止的耳畔说,“止止是不是根本就不想待在我身边,又想离开了?” “没有...”赵止的语气有些僵硬,因为她无时无刻都能感觉到衣帛下轮廓的变化。 那轮廓顶了顶石榴裙,慢悠悠地摩挲着而升温。 “白绫仙君...”赵止艰难地说。 “止止,”‘荼’又咬了一口赵止的耳垂,“专心。” 赵止只感觉像是看到了一块冰在融着石榴,石榴被挤压出些许汁水来,那块冰却迟迟不肯放过石榴。 这哪里还能下得了棋,于是棋盘上白子的走向逐渐有种被黑子请君入瓮的态势。 “白绫仙君...”赵止试探性地又喊了几声。 但只换来了石榴被颠簸着更加渗出汁的结果。 ‘荼’把赵止的身体扳正过来,弯下腰,将赵止抵在桌前,用力地吻了过去。 ‘荼’平日里冷漠的眼中升上浓郁的墨色,眼里只有‘止止’两个字。 唇舌被撬开,‘荼’一寸一寸地吞噬着赵止的呼吸。 “止止,”‘荼’低沉的声音响起,“为什么把嘴抿得这么紧?” 赵止神色中的淡然被潮红所覆盖,声音也像是含着什么一样不清,“我...” ‘荼’扣住赵止的腰身,“止止,你让我教你世间的百态情绪,却又不真心学。” “白绫仙君,我并没有...”赵止看向‘荼’,虽然声音不稳,但说得很认真,“我确实在认真地学,对你也没有任何的欺罔之心,你让我做什么,我都会尽心去做,石榴酒我会酿到它甘甜,棋经我也会用心地学,那些需要领的罚我也会完成。” 看着赵止这一本正经的模样,‘荼’略微愣了愣,而后喉结不明显地滚动了一下。 ‘荼’垂眸盯着赵止,“那止止...我现在教你一个新的东西,你要好好学。” 赵止犹豫了一下,而后开口,“好。” “止止,”‘荼’看着赵止的嘴唇,“男女接吻的时候,要有来有回。” “白绫仙君...”赵止说,“我觉得这种事,不属于我所要学的范畴之内。” 赵止坐在‘荼’的腿上,上半身不着痕迹地往后倾,但很快被‘荼’给更紧地给禁锢回怀中。 “止止,”‘荼’垂眸看向赵止,“难道你心中的世间百态情绪里,没有思慕之情么?” 赵止略微抿平了唇线,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荼’用手轻轻地抚摸着赵止的嘴唇,语气中有难以察觉的循循诱导,“止止,张嘴。” 这次赵止犹豫了很久,但‘荼’很有耐心地看着她。 赵止顶着‘荼’目不转睛的视线,嘴唇一点一点地张开,‘荼’眸色一暗,立马弯下了腰。 唇舌的缝隙很快被填满,亲吻的间隙中,‘荼’一直在‘教’着赵止。 ‘荼’用舌头带动着赵止的舌头,缓慢而故意,让赵止感受到每一个唇舌挪动的粘稠意味。 ‘教’得狠了,赵止差点咬到了自己的舌头,呛了起来。 ‘荼’轻轻地拍着赵止的后背,一边帮赵止顺气,一边又继续夺走了赵止的呼吸,“止止,不急...慢些来...” “白绫仙君...唔...” 说不急的是‘荼’,让她说不出话来的也是‘荼’。 赵止根本没办法学什么,因为自己的注意力全然被吞噬。 白日里下棋教了不够,晚上写思过书的时候还在教。 宣纸上都是散乱的墨水,而坐榻上不断响起“滋滋”的声音。 赵止的嘴早就红得不像话,但殷至并不放过她,只有赵止快喘不过气的时候,才让她稍微休息一会儿。 “止止,”殷至摸着赵止的侧脸,“脸为何这么红?” “世子大人,”赵止捂住自己的侧脸,神色有些不自然,“我们吻...的声音有些响...” “止止,我白日不是教过你么,”殷至说,“情到深处,总归会有些动静的。” 轮廓颠了颠石榴裙,殷至说,“这只是嘴上的动静,止止这都习惯不了,那之前酿酒时,冰块在石榴双枝间的动静,止止岂不是觉得更加颠得慌?” 赵止知道殷至在意指什么,耳根红得更明显了。 “止止,你又不专注了...”殷至扯着赵止的衣带子,声音低沉,“把笔握好了,我是来监督你写思过书的,就算止止再怎么撒娇,也不能躲懒。” 坐榻一点都不稳,因为布帛的翕动而传来了颠簸的“吱呀”声,在这种处境下,赵止紧紧地攥着毛笔。 “吱呀”声随着玄雾的轮廓变化,殷至从身后抱住赵止,给她拿了一张新的宣纸,“刚才那张止止写得都是墨点,重写一张。” 赵止愣了有片刻,但还是拿起笔,重新在宣纸上描摹那些殷至让她刻入心里的话。 但殷至捏住她的下巴,让赵止的脸转朝他,赵止差点手一抖,又将新的宣纸给洒上墨点。 第211章 赵止的嘴被捏着张开,殷至很快便吻住了赵止,赵止紧紧地握着笔,不让墨水洒下。 “世子大人...”慌乱中,赵止尝试着用左手推开殷至,“你说的,我要写思过书...” 殷至漆黑的眸子里都是浓厚的情绪,“止止你写你的,我吻我的。” 殷至搂着赵止的腰身说,“止止一向很厉害,一定能做到。” 殷至根本不给赵止推拒的机会,在赵止的耳畔说,“思过书如若写不到一定的数量,一日拖一日,止止怕是有的要写了。” 说完后,殷至又堵住了赵止的嘴,在“吱呀”声中搅着赵止的唇舌。 赵止的眼尾红透了,她的手握着笔,她尝试着落笔,却只能踉跄着写出些连鬼画符都不如的字来。 于是废了一张又一张的宣纸,长夜漫漫,却凑不齐一整张思过书。 赵止最后累得又趴在殷至怀中睡着了,殷至抱着赵止入床榻,轻轻地吻着她的嘴角,“止止,才罚了个思过书你便这样了,那阵法你该如何应付...” 赵止像是梦到了什么,往殷至的怀中抱得更紧了些,于是玄雾的轮廓很快便卡入了石榴的双枝间。 “撒娇也没用,”殷至捏着赵止的脸,闷笑了几声,“罚还是要受的,明日写完思过书后就要受阵法了...有做梦的时间,不如和我在阵法中再多待些...” 说完后,床幔被放下,玄雾的轮廓继续在石榴的双枝间磋磨起来。 隔日,赵止从仙鹤处得了一个新消息。 “神官,虽然您面面俱到,恪守职责,但先前说的阵法之罚您还是要受的,”仙鹤说,“您放心,阵法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还是神上陪着您一起经历。” 赵止神识内的因果发出几声尴尬的咳嗽声,“宿主,以前都是你给神上的转世下阵法,现在...咳咳...祂像是故意让你反过来经历这些的。” 因果有些担心,“宿主,也不知道是什么阵法。” 赵止看向仙鹤,问出口,“鹤仙知道是什么阵法么?” 仙鹤摇了摇头,“神官,我不知道。” 仙鹤又拿起一幅卷轴,“虽然我不知道,但是神上让我把这阵法的图给您过目,说让您晚上有个心理准备。” 仙鹤说完好,扬着翅膀飞向空中,而后变成个青铜杯,把自己掷向了天际。 卷轴被摊开后,阵法的模样一清二楚得被描摹,阵法旁边还有一些对阵法的描述,字迹显然是业溟的笔墨,笔墨的轮廓都是金砂。 “从今日开始,此阵法会在每夜止止入睡时起效。” “这样,止止不仅能一边入睡而休息,还能与我一同经受阵法。阵法如若不破,则会日日入梦。” “止止往日那般喜欢对我用阵法,今日也该轮到止止了。唯有止止真正地心悦我之后,此阵法才会被解开。” “如若不然,夜夜入梦。” “宿主,”因果的神情变得担忧起来,“我怎么感觉这阵法好像跟你之前用的都不一样,宿主,你看看这阵法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能不能从名字中推测出这是个什么性质的阵法...” 赵止继续往下看卷轴,在留白的边缘处找到了阵法的名讳—— 搅池引。 第九十九章 ◎操劳…◎ “搅池引?”因果惊讶地又重复了一遍,“搅池引?” “这阵法怎么以春许宫双修药物的名讳为名?”因果觉得奇怪,“那这阵法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怪怪的...” 赵止今日去酿酒,却没有见着‘荼’。 仙鹤化为青铜杯,毕恭毕敬地说,“神上担心姑娘最近劳累过度,让赵神官今日酿完酒后可以先回去休息一阵。” “思过书还用写么?”赵止问。 “当然,不过今日神上不会来监督,”仙鹤说,“说是让神官你多休息休息。” “宿主,好事儿啊,”因果说,“等会儿回去了你先把药膏敷一敷,然后找个机会我们去人间玩一玩儿,前几日我去月老的姻缘镜里看到了人间,极为热闹。” 仙鹤显然听到了因果的话,“赵神官如若对人间感兴趣,在阵法中也能亲历。” 赵止看向仙鹤,“神上还有什么交待么,为何让我今日多休息?” “今夜毕竟是第一次您入阵法,可能会耗费些灵力。”仙鹤规矩地说。 说完后,又补充了一句,“当然,神上还说了,希望神官你能尽早适应这些‘操劳’,毕竟以后都是常态。” 赵止听懂了仙鹤的话,侧脸不明显得染上了一抹红,她很快撤离视线,往云海处看去。 云海之中不断飘着粉色的不知名的花瓣,像是要把不断变化的云也染成粉色。 等赵止走后,青铜杯拿出一本《止止图鉴》,在新的一页上专注地落笔—— ‘止止神官听到神上转告的话后脸红了,虽然不明显,但确实脸红了。’ ‘止止神官总会有一天会习惯被神上‘操劳’的。’ “宿主,我最近总是被神力屏蔽在你的神识里,也看不到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但我记得你白日里只需要酿酒,”因果说,“晚上也只需要写思过书啊,这有什么操劳的么?” 赵止没有应声,只是侧脸又不明显得红了一些。 她用灵力酿完酒后,并没有成华阁休息,而是应了因果的话,陪它去仙境看一看。 第212章 “宿主,”因果说,“那几个仙鸟很擅长画阵法,我想问问它们有没有听说过搅池引这样的阵法怎么破,毕竟我的数据库里没有收录。” 因果总惦记着月老庙的那几只仙鸟,但今日月老庙关了门,只有两只仙狮在门口打盹。 它们是第一次看到赵止,眯了眯眼睛后嘀咕道,“近日有什么凡人羽化登仙了么,什么时候来了个这么好看的仙人?” “等等...这不就是凡人么?” “凡人!凡人怎么会能出现在仙境?” “等等...她身上有神印,她不会就是那个被神上给放在心尖尖的神官吧?” 两个仙狮瞬间打了个哆嗦,立马站起来朝赵止低头行礼。 赵止开口,“请问月老仙官何在?” “他带着一群仙鸟...”两个仙狮的腿哆嗦得更加厉害了,“去仙市了。” “宿主,”因果不解地问,“你又没干什么,它们的腿怎么哆嗦得更加厉害了?” 因果很快便知道了为什么这两个仙狮为什么会如此害怕。 因为摩肩擦掌的仙市中人声鼎沸,全都在问月老仙官买故事。 “这可不是什么普通的故事!”月老说,“你们知道为什么神上那般重视那位赵神官吗,只要你们问我买了这典故,我就告诉你们。” 众仙理了理自己的近身法宝,一脸肃然却又忍不住好奇心,“怎么个卖法?” 月老仙官虽然名字里有个‘老’字,但看身量只是个小男娃,肉嘟嘟的脸庞上有着两抹跟年画一样喜庆的红。 “宿主,这就是月老仙官,”因果化为一只银雀,停在了赵止的肩膀上,用翅膀指向月老,“他形态可多了,上次我见到他的时候是个老头儿,上上次见到他的时候还是个少年。” “宿主,既然我们见到他本人了,不如直接问问他阵法的事儿吧,”因果说,“毕竟月老庙那些懂阵法的仙兽也是跟着他学的。” 月老仙官却一心只想着卖故事,他举起自己显得十分红肿的手,“我编了一个月的红线,手都快变成猪爪了...诸位不用付我银两,也不用给我仙力,只要帮我编三千根红绳,我便把故事卖给你们。” 司掌人间闲书的仙人第一个冲了上去,衣袍偏偏,“不就是几根红绳么,我肯定帮你编了,你先告诉我为什么。” 一个人上去后,许多仙人都应声答应了,然后他们全都跑到月老旁边。 月老仙官走到云梯上的仙障内,招手让那些答应他帮忙编织红绳的仙人们跟着他一起走入那道仙障。 仙障深厚,可以隔绝外面的仙人听到他们的声音。 “宿主,”因果发出“滋滋”的电流声后回到赵止的神识内,“这些仙障对我没用,宿主你都能听得见。” 仙障内,月老仙官卖了个关子,板着一张娃娃脸咳嗽了几声,压低嗓音,“这件事我也是无意间从姻缘镜中窥见的,你们不要告诉其他人。” 有仙人不解,“你的姻缘镜不是看凡间的么?为什么能看到神上和那位神官。” “三千世界,大小凡间,时光悠悠,”月老仙官说,“我还真就看到了某个时境内,看到了神上的转世和那位神官,他们俩...关系匪浅...” 月老仙官故作玄虚后眼珠子心虚地转了转,其实他只是看到了一个阵法的片段,连神上转世的脸都看不清,经不起细问。 那阵法好像叫作...搅池引? 这名字真怪,像个双修药的名讳。 月老仙官决定了,以后若是他到人间开创什么山门,弄个什么仙药圣物镇山门,肯定用‘搅池引’做名字。 山门的名字就叫春许宫...多么的一目了然,多么符合月老庙的气质。 “月老仙官,你别卖呆了。”仙人们纷纷喊月老仙官,“快说说那位神官到底是何等的身份,能让神上对她如此青睐?” “咳...”月老仙官的声音一再压低,最后才隐隐地从嗓子里压出一声,“神官啊...是转世的神上的...嫡妹。” 众仙哗然,惊讶的神情引得被搁在仙障外的仙人们更加好奇,他们再也忍不住,也纷纷应声说愿意帮着编织红绳,而后跑入仙障内。 “嫡妹?亲妹妹么?神官是神上的亲妹妹?” “我前几日听说佛陀的石榴果子被神官都摘走了...我还以为是那种...关系呢...” “神上是何种模样,你看清了么?” “怎么可能看清,万物皆不可直视神上,就算隔着姻缘镜也不能。” 月老仙官一下子就被铺天盖地的询问给包裹住,他这么一个小身板儿,被仙人们挤得透不过气来。 “你们让让...”月老仙官实在喘不过气,白烟“砰”得一身,他又变成了一个身高八尺的白须老头儿,终于挤出了人群。 月老仙官只是通过姻缘镜看了些许片段,哪里知道仙人们问的那些问题,于是他挥了挥手,“我只卖这么一个故事,其余的我不知道,你们自己探查去。” 从诸多问题中,月老仙官抓住了“佛陀的石榴果子”这几个字,眼睛珠子转了转,“是不是亲妹妹我不知道,但我的庙里最近进了一批写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妹的话本儿,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兴趣买...” 仙人们哪里还管什么话本儿,全都在谈论姻缘镜和佛陀果子,逐渐将赵神官和神上之间的关系编成了好几个版本的故事。 第213章 有好几个仙人信徒露出不忿的神情,“无论是什么关系,姻缘镜里看出来的能算什么准数...她不过一个凡人,岂可与神上相提并论。” “可赵神官也是神境里唯一的神官,许兄,你怎么没去做个什么神官,反而还跟我们这些散仙在一起?” “你...” “行了,别吵了,”有仙人出来当和事佬,“那赵神官我们见都没见过,能当上神官估计也有她的厉害之处,但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与神上相提并论。” “要我说,赵神官也只是运道好,”有仙人感叹,“能踏入神境之内,该是多厚的福泽。” “我觉得这天上地下没有任何人能配得上做神官的,就算在这茫茫仙境中,我也从未见过一个能让我觉得能力、品貌都让我心服口服的人...”身披竹叶的仙人昂起下巴,但话卡在了一半,因为他看到了赵止正在缓慢地走上云梯,向他们走来。 竹叶仙人略微红了脸,“这...这位仙人是何处的,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其余好几个仙人也跟着说,“祥云这般亲近这位仙人,说明她肯定非常强,也不知道修得是哪派仙力?” 月老仙官也跟着点头,“长得实在太好看了,就是怎么看起来有点儿眼熟...” 等赵止走近了,所有仙人都发现赵止的身上完全没有仙力后,他们立马睁大了眼睛。 能出现在仙境中、身上完全又没有仙力的,也只有可能是神境的那唯一一位仙官了! 仙人们回避视线,开始回忆起他们刚才编排了什么话。 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吧...刚才好像有好些人说神官不配其位来着,也不知道有没有被听到。 心里再怎么想,他们都不敢对赵止有任何不敬,因为她是九州六合里唯一一位神官。 且他们不用打听,都知道神上是如何宠爱这位神官。 月老仙官不是说当过兄妹么... 但很快,他们又松了口气,“我们从刚才到现在都站在仙障内,那位赵神官不是仙人,她听不见我们说什么的...” “这仙障如此厚重,就算几百个仙人在外面攻打都不会破,赵神官不会知道这里面发生的事的。” 一群仙人们在仙障里收起脸上紧张的神情,朝着走上云梯的赵止行礼。 他们看着赵止略微颔首,而后直接走入...走入仙障内... 走入仙障内?! 众位仙人睁大眼睛,眼睁睁地看着厚重的仙障如同脆弱的玻璃般“呲”得碎成了一地的仙雾。 赵止走向人群中快把头埋进衣领里的月老仙官,“仙官,我有些关于阵法的事想问你。” “扑通” “扑通” 赵止一抬眼的功夫,周围跪了一地的仙人,“请...请仙官息怒!” 云梯上,挤挤攘攘跪了一群人,全都把额头贴在地面上。 从仙障碎开的那一刻起,这些仙人就再也不敢把赵止当成普通人看待。 他们用仙器都破灭不了的仙障,就这碎了,可见赵神官灵力之深厚,远远在他们的仙力之上。 以人之灵力,压制所有仙人的仙力,恐怖如斯。 赵止平淡地看着一地跪了一地的仙人,说了几次不用行此大礼,但这些仙人还是跪着,且肃然地念着魂誓,说往后绝不再冲撞神官。 “宿主...”因果说,“你在四水里找紫色闪电的那段时间,灵力就不断增涨,但我也没想到你会涨这么多...” 赵止并不想受众人叩拜,她走下云梯,但那些仙人却依旧毕恭毕敬地伏在地上,只有月老仙官跟了下来。 “砰”得一阵白烟后,月老仙官变成一位桃花眼的少年郎,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赵止一眼,又看了赵止一眼...试图用自己原身的皮囊让赵神官不要太在意他闹的这桩胡事儿。 月老仙官确实长得风流,一双桃花眼曾经迷得仙境的许多女仙人失了魂,后来月老庙实在太挤了,月老仙官才逐渐掩去了容貌,总是变化成小孩儿和老人。 但赵止只是开口,“听闻月老仙官擅长阵法,我有一阵法想讨教。” “您说,您说。”月老仙官开口,“北从丰罟山,南至晏文海,西从归墟境,东至八摆界,没有一个阵法我没有听说过的,不知道赵神官您想问什么阵法?” “搅池引。”赵止应声。 月老仙官闻言,瞬间被自己给呛住,猛烈地咳嗽起来。 第一百章 ◎搅池引◎ 月老仙官眯起自己的桃花眼,眼神快速地闪动,那一刻他的脑海里涌现出许多的想法。 为什么神官和神上共同出现的阵法会在‘姻缘镜’中出现? 为什么神官会去摘象征着‘姻缘’的佛陀果子? 为什么万年来神境里从未有过神官,但赵止一登上仙界,便被召去神境? 最重要地是——为什么他现在觉得脖子后面阴飕飕的,总感觉有股力量正在不断地靠近他? 月老仙官疑惑地摸向自己的脖子,然后忍不住抖了个冷哆嗦。 那一刻,月老仙官几乎立马打了个喷嚏,而后“砰”得变成了一个小仙童,还是豁开牙齿的那种。 豁开牙齿的月老仙官不断地打着抖,额头上也不断往外渗汗,他抬头看向赵止,“赵、赵赵神官...” “不不不,”月老仙官立马大喊,“神后!” 第214章 “神后!神后!神后!”月老仙官连喊了十声“神后”后,才感觉到那股无形的、如同杀机一样的力量逐渐松弛开。 月老仙官松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后背都湿透了。 因果则是开口,“宿主,这月老仙官怎么莫名奇妙得变成一个豁口小儿?口吃不清,连‘神官’都能念成‘神后’。” 月老仙官虽然松了口气,但明显能感觉那股无形的力量正在凝视着他,仿佛他要是说错一个字、或是再敢接近赵止一步,他的仙命就到此结束了。 于是豁口小儿往后退了一步,抬头看了看赵止后,又往后退了一步。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那股无形的力量,应该就是神力了... “神后,”月老仙官擦了擦脸上的汗,每一句话都斟酌无比,“您刚才说的阵法,我确实在姻缘镜中看见过,但小仙也只是无意间窥探了一部分,并不知道具体的内容。” 他说,“像这种小仙未曾见过全局的阵法,估计是仙力范围以上的阵法了。” 赵止若有所思地抬眼,“月老仙官可曾见过类似的阵法?” “既然小仙是在姻缘镜中看到的阵法,这说明此阵法与姻缘有关,”月老仙官说,“此类姻缘阵法,只有一个破解之法。” “宿主,”因果开口,“要是只有一种解法我们还来问他干什么,画轴上写得明明白白的... 只有你真正地心悦神上之后,才能破阵...” 月老仙官抬起了手,朝赵止的方向拱了拱,“小仙在这里预祝赵神官在阵法中与有缘人喜结良缘了!” 说完后,月老仙官这才感觉到凝视着他的神力消失了,他有些紧张地抹了抹额头上的汗。 赵止收回视线,并不多聊,略微颔首而后离开。 月老仙官毕恭毕敬地目送着赵止走远后,才如同泄了气一般,瘫在了云海旁的栏杆上,和云海中播种的荷花仙人们大眼瞪小眼。 不多时,刚才置身于仙障内的仙人们走到月老仙官身旁,感叹道,“没想到赵神官如此厉害。” “月老仙官,不是...就算赵神官再怎么厉害,你也不至于被吓成这样吧,你这衣裳都快能拧出水了。” 月老仙官站直身,“我劝你们以后还是少讨论赵神官吧,我真害怕哪一天你们睁开眼睛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置身于畜牲道。” “放心,我也不是那么不服人的人,”其中一位长相俊俏、眼波流转的仙人说,“今日见过那传闻中的赵神官后,我倒是有些相见恨晚了,不知道以后有没有机会多认识认识。” 月老仙官拍了拍那位仙人的扇子,“像你这种情况,要是你以后真做出这样的事来,估计连进畜牲道的机会都没有了。” 赵止回到了成化阁,她坐在窗前看书,手中的《种鱼经》摊开至中间,但她显然有些出神,经书的书页已然很久没有被翻动。 “宿主,”因果察觉到赵止的出神,“你怎么了?” “我在想我为什么会去问月老仙官破阵之法。”赵止说。 “有阵就应该想着怎么破,”因果说,“这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这种说法建立在阵法有害的情况下,”赵止冷静地说,“但我知道祂不会伤害我。” “那...”因果也云里雾里的,“确实啊...那宿主你为什么会这么做?” 赵止沉默了片刻,,“阵法中肯定会有变故,但这些变故并不会伤害我,我之所以会去关注这个阵法是因为...我在害怕。” 说出“害怕”这两个字后,赵止有些茫然地思索起这种情绪到底是怎样的感觉。 “害怕?”因果笑了笑,“宿主你怎么可能会害怕?况且宿主你这也不是害怕的表情啊。” “我在害怕什么?”赵止平淡地自问自答。 因果开口,“宿主,我给你念一念害怕的定义,害怕是一种忧惧的情绪,轻度的害怕是人之常情,过度的害怕产生恐惧,害怕的前提是有在意的事物,比如说在意自己的生命安全,在意自己的家人和朋友...” 因果念完后问,“宿主,你是开始在意什么事情...或者是开始在意什么人了吗?” 赵止垂下眼眸,没有再言语,但是窗外却仿若吹来了石榴酒发酵的浓郁香味,而后她又不由地看向自己的右手,仿佛看到了自己写思过书时留下的墨迹。 “宿主,”因果说,“不必担忧,反正根据画轴上的解释还有月老仙官的言语,这阵法就是个姻缘阵法,虽然破阵之法只有一个...” 因果说,“说是只有你真正心悦神上后才能破阵...如果做不到,不破阵不就好了么,反正就是个姻缘阵法,也不影响你的睡眠,你就当每天晚上多做一层梦就好了。” “不对。”赵止出声,“这个阵法是个罚,如果不破,肯定会有...某方面、某种程度的惩罚。” “什么惩罚?”因果开口,“宿主,你放心...仙鹤大人说了,就是个跟思过书差不多程度的惩罚,能有什么大不了的...” 日夜轮转,逐渐到了深夜,因果紧张地栖息在赵止地神识内。 赵止入睡后,混混沌沌中能感觉有一股热流包裹着自己,她如同泡在温泉池中一样上下漂浮。 且那水越来越热、越来越热... 赵止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置身于水中。 第215章 她抓着就近的硬槽从水中探出了脑袋,水不断从青丝上往下流淌,赵止的脸甚至被泡得有些发白。 她置身于一处浴池。 因为沉在水中太久,赵止有些没有缓过来,她趴在浴池的边缘,身体一起一伏地喘着气。 身体依旧泛热,但赵止能很明确地感受到水是冷水,甚至有些接近于冰水。 “宿主,”因果开口,“你怎么样...数据库里显示你温度过高。” 因果又说,“这浴池里的水怎么这么凉,宿主你快从浴池里出来,别是发烧了。” 赵止从浴池中走出来,用布帛包裹住自己,但从她上岸的那一刻起,那阵阵的热流再次如同温泉一样包裹住她,甚至让她的步伐有些发软。 “砰”得一声,赵止扶着衣架子半跪到地上,脸正好对准了浴池中的水面。 水面的映照中,赵止的脸红得如同已然发了三天的烧。 呼吸也并不平稳,赵止摸向自己的喉咙,感觉自己像是一条溺水的鱼。 “因果,”赵止说,“帮我再查一查,我的身体除了发热外还怎么了?” 赵止觉得下腹处甚至有些发酸,她似乎感觉自己很渴。 赵止立马拿起了浴池边的杯子,用力地将酒樽中的酒水倒入口中。 一杯接着一杯,却更加渴,赵止略微蹙起眉,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内心似乎在渴望着什么东西,却丝毫找不到任何思路。 这种症状...难道就是仙鹤所说的‘罚’? “宿、宿、宿、宿主...”因果的舌头几乎打结成麻花,“我、我我、我终于知道这个阵法为什么叫搅池引了!” 赵止又喝了一杯酒,却觉得渴意如同蚂蚁一般咬着她的喉咙骨... “因为,”因果艰难地说,“宿主你中了...搅池引。” 因果继续说,“我的数据库探测出,从你踏入这个阵法的这一刻起,就会不停地、不断地受到搅池引的影响,如果想缓解这种症状,只能去找有缘人...也就是神上去解...” “但缓解后还会不断地发作...宿主,搅池引是非常难熬的,我...我终于理解这为什么是惩罚了...” 因果的声音有些崩溃,“要是你一日不心悦神上,岂不是要一直被困在这阵法里,夜夜受着搅池引的困扰?” 因果话音未落,浴池里发出“啪”的一声,赵止将自己埋进了水里。 冷水让赵止略微清醒过来。 “宿主,”因果担心地问,“你是想生熬吗?搅池引真的很难受,就算熬,你也最多只能熬三天啊。” 赵止把脑袋也埋进了浴池里,身体却依旧灼热。 “小姐,”门外传来随从小心翼翼的声音,“您...您需要我进去服侍您穿衣么,少爷快回来了,等会儿您还要同他一起用膳呢。” 赵止的手扒在岸边,声音有些像是感冒了,“帮我拿些冰块来。” 随从们纷纷疑惑,但不敢多问,立马去拿了一桶冰块来。 冰块被倒入浴池中,赵止把自己埋入了冰水内。 月夜下,赵府门前响起马蹄声,一辆高大的马车停在了赵府门前,赵府的随从们纷纷恭敬地埋头开路。 第一百零一章 ◎“小没良心的…”◎ 京城的茶馆外,偶尔有几只狸花猫快速地钻入草丛中。 过了申时,茶馆内开始卖特色的茶酒,白日内清净的茶馆内涌入了许多刚散值的衙门铺快,围坐在一起喝酒聊天。 “自从骠骑卫上将军告老退居江南后,赵家便由少君接管了...说实话,我一直很好奇,为什么少君殿下不姓赵?” “高门大户的宅院事儿深着呢,你管这个干什么,我劝你不要随处八卦这些,我今日去军营送东西,远远地见着那位少君殿下操练赵军兵的模样了,真叫人腿肚子打颤。” “是啊,赵家军纪律严明,听说在军营聊闲话,也是要被打军棍的。” “但他们俸禄也高啊。” “难道你也想入赵家军?” “这个就算了,我这小身板儿,还是留着照顾爹娘老子吧。” “想不想入赵家军不由你,就算你想入军营,你也不可能被选上啊。” “但你们听说了吗...赵家其实除了少君,还有一位嫡女,幼时她和少君一样,一直生活在塞外,三年前回来后,却从未露面。” “这个我知道,许多世家子弟都想和赵家结好,一开始都十分积极地打听这位嫡女的消息,结果半点消息都探听不到,赵家嫡女被她的兄长护得极好。” “源源不断的请柬涌向赵府,但这个赵家嫡女一直不露面,后来,那些世家子女都开始猜度这个赵家嫡女估计...” “估计什么?” 喝茶酒的衙门捕快压低了声音,“估计是个貌若无盐之辈。” “不能吧...我看那少君殿下可是俊朗无铸,既然是兄妹,赵家嫡女能丑到哪里去...” “啧...我琢磨着有可能是同父异母...” 衙门捕快的声音越来越低,灌木丛中的狸花猫抖了抖身子,发出“喵”的叫声。 “喵” 白色的家猫从赵府的屋檐上爬过,屋檐下随从们屏声敛息地站着。 膳厅内灯火通明,庭院内传来脚步声。 随从们看到赵止的身影后,都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喊道,“少爷,小姐来了。” 第216章 夏日的夜风中,赵止的身体十分冰冷,刚才泡了许久的冰水,她压制住了身体里的热流。 但从走到回廊门起,赵止便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岱峃香的熏香。 她停下了脚步,下意识地觉得这岱峃香有些危险。 本来就觉得口渴,闻到这股岱峃香后,赵止便感觉自己像是闻到了氤氲的水气,忍不住想要吞咽。 沉默了片刻,赵止转身就要走。 赵止要走,最着急的当属守在厅外的随从们。 小姐要是走了,厅内的那位大佛岂不是会宰了他们... “小姐!膳食已经准备妥当了,小姐...” 赵止走了几步,但还没等到她走入回廊门,厚重的脚步声从身后响起。 赵止被人从身后只要拦腰抱起,她抬起眼,对上业溟含笑的眼眸。 “止止可是怪兄长回来晚了,”业溟开口,“连晚膳都不愿和我一起吃了么?” 那股岱峃香如同潮水一样袭卷而来,顿时将赵止包裹得密不透风。 好香... 被冰水泡褪的热流又想绸带一样一寸一寸地攀上了赵止。 “止止,怎么不说话,”业溟含笑把赵止往回抱,“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宿主,”因果说,“这都是因为搅池引,这会儿业溟对你有致命的吸引力。” “宿主,”因果继续说,“你现在最好离开,要不然一直待在业溟的身边,我怕你忍不住。” 不用因果这么说,赵止也是这么想的,喉咙里想说的话是“放我下来”,但她手抓着业溟的衣袖,迟迟没有放下。 甚至在业溟想要把她放到椅子上的时候,她将业溟的衣袖扯得更紧了些。 “宿主...”因果察觉出赵止的异常。 在因果的认知中,自家宿主是一个没有情绪波动、没有是非论,只会针对当下情况和规则而随机应变的人。 这意味着,自家宿主会为了当下的目的而戴上面具,直到她达成目的。 “宿主...”因果还想说些什么,但发现赵止因为搅池引的影响,已经完全听不到它说的话。 “止止?”业溟有些不解地看向赵止,“这么不想用膳?连坐都不想坐下?” 因果赶紧从道具库中调用了一个【清心咒】的道具给赵止用。 赵止这才稍微清醒了一些,她放下业溟的衣袖,坐回自己的座位。 但当业溟也想走回自己的位置时,赵止抬起手拽住了业溟的手。 “兄长...”赵止抬起头,侧脸有些泛红,“你坐在这儿。”赵止指了指自己旁边的座位。 “你的手怎么这么冷?”业溟略微皱起眉头,他坐到赵止的身旁,宽大的手掌包裹住赵止的手,给她搓起了手。 因为手和手的接触,赵止便觉得那股岱峃香更加明显。 赵止忍不住靠近业溟,有些小心翼翼地嗅了嗅业溟的衣襟,她的侧脸逐渐变红,而后嘴唇不由自主地抿起。 “怎么了?”业溟问,“饿了?” 赵止低声地答了一句“嗯”,浓密的睫羽遮盖住她眼中的情绪。 “兄长,”赵止开口,“你可以喂...” 说到一半,赵止闭上了自己的嘴,咬住了自己的嘴唇,像是要把那些快要脱口而出的话全都给咽回去。 “可以什么?”业溟看向赵止。 见赵止紧紧地咬住自己的嘴唇,业溟放下了筷子,他抬起手,双手扣着赵止的椅子拉到自己的身前。 “刺啦”一声,赵止抬起头,额头几乎撞到业溟的下巴。 “止止,”业溟有些担忧地看着赵止,“你咬着嘴唇干什么,松开。” 看着近在咫尺的业溟,赵止的嘴唇咬得更紧了,几乎快要咬出血印子来。 “止止,”业溟耐心地说,“把嘴松开,兄长不逼你用膳了,别咬着嘴了...从何处染上的坏习惯?” 见赵止依旧不动,业溟伸出手想要捏开赵止紧阖的嘴。 赵止兀然自己张开了嘴,业溟的手指便猝不及防地探向赵止的嘴。 虽然业溟的手指撤回得很快,但还是不可避免地碰到了赵止的舌头。 轻轻的一下,泛热。 赵止的眼睛在灯火的照射下有些水汪汪的,她像是无意一样,舔了舔自己唇角。 业溟立马收回了视线,“真的不想用膳?白日里糕点吃多了?” 赵止抬起眼,直勾勾地看着业溟。 业溟和赵止对视着,他似乎终于察觉出赵止的不对劲,“止止...” “兄长,”赵止开口,“我今日不舒服。” “哪里不舒服?”业溟立马说,“要不要请大夫?你跟我说何处不适,我让人给你去买药...” “不是...”赵止按住业溟的手,而后握着不放开,“哥哥,我就是泡澡泡久了有些无力。” 听到“哥哥”两个字,业溟的后背绷直了一下,他有些愣然地看向赵止。 “兄长,”赵止说,“我手都没有力气...你喂我吃饭吧。” 赵止这话说得很轻,像是撒娇的小猫。 业溟拿起了筷子夹了道甜藕,但他并没有把藕片递向赵止的嘴边喂她,而是放到了她的碗里。 “止止,都多大人了还要我喂...爹要是在肯定会说你,”业溟说,“我给你夹菜,你吃着。” “兄长不喂我么...”赵止有些委屈地抬眼。 第217章 业溟则是笑着看向她,“止止已经及笄了,这及笄以后哪里有兄长喂嫡妹的,你要人喂,等成婚了让相公喂你。” 赵止神识内的因果一直坚持不懈地在给赵止施加【清心咒】。 “宿主,”因果问,“你现在能听到我说话了吗?” 赵止眼中清明了一些,“能...” 她不再直勾勾地看着业溟,而是低下头吃起了甜藕。 “宿主,”因果松了一口气,“搅池引真的太可怕了,我用了十个【清心咒】才把你喊醒了。” “嗯。”神识内的赵止淡然地应声,“下次如果我状态不对,十个【清心咒】一起用。” “但...这只是缓兵之计,”因果说,“搅池引最多只能忍三天,三天之后,你还是得找业溟去解开。” “宿主,”因果小声地说,“你刚才那个状态,我怀疑要不是我阻止得及时,估计你能拉着业溟直接在膳厅里做出十分逾越的事。” “嗯,”赵止吃干净了碗中的甜藕,冷静地说,“有这个可能。” 因果:“......” 赵止刚吃完甜藕,业溟又夹了几块红烧小排放到了她的碗里,“多吃些。” 赵止略微颔首,继续吃饭。 业溟看向赵止,“止止待在府中可觉得闷...明日有个宫宴,止止可想跟我一起去?” 赵止抬眼看了业溟一眼,而后摇头。 业溟轻轻地拍了拍赵止的手背,“止止不喜欢这样的场合就不去。” 用完膳后,赵止很快地离开了膳厅,随从们也快步地跟上她,“小姐,你慢些走...” 业溟站在回廊门下,看着赵止匆匆离去的背影,“刚才还说要我喂着用膳,现在连个招呼不打就走了...小没良心的...” 直到赵止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夜色中后,业溟才转过身,隐藏在暗处的侍卫们这才现身,开始汇报起赵家军暗军的行动。 侍卫们都知道少君殿下有多宠爱自己的嫡妹,明明军营里那么忙,每日却都会回来陪着嫡小姐用膳。 前几日有几个世家子弟打赌,想看看嫡小姐是不是真的如同传闻中所说的那般‘貌若无盐’。 结果这些世家子弟还没付诸行动,就被少君给打断腿,找了个理由给送出京外了。 第一百零二章 ◎真话浆。◎ 赵止回到厢房中,若有所感地往窗外看,在窗格的边檐上发现了一樽青铜杯。 赵止走到窗边,拿起那樽青铜杯。 “宿主,”因果说,“我能感受到鹤仙的仙力,这应该不是阵法中的东西。” 赵止观察着青铜杯上的花纹,发现其上的花纹样式和鬼殿的那樽鬼眼睛珠子青铜杯一模一样。 青铜杯中盛放着的不是酒水,而是浓厚的浆体。 “宿主,”因果说,“是真话浆。” “不过...”因果又说,“这杯真话浆好像没有鬼殿里的那么难闻,还有一股甜味。” 窗纸上被扑上了夜雾,那些雾气不断变化,形成一行字。 “止止有心悦的人了么?” “宿主,”因果连忙说,“这应该就是破阵之法的契机了,你答一个‘有’试试,说不定能直接解开阵法。” 赵止略微沉默,而后抬起眼,“有。” 其实她也不知道有还是没有。 说完后,赵止将青铜杯中的真话浆一饮而尽,浆汁无味,透着点甘甜,很快便被饮完。 窗外的夜雾不断变化,最后变成一行—— “错了,没有。” 夜雾涌向赵止,她略微眯起了眼睛。 当赵止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赵止发现自己身处于床榻上。 “宿主,”因果说,“一夜过去了,昨日的阵法结束了。” 因果感叹道,“宿主,昨夜也算是平安,没有发生什么控制之外的事情。” 赵止有些怔愣地坐直身。 虽然醒来了,但阵法中的那股燥热气息却像是夏日的燥气,若有若无地附着着她。 赵止把手摸向自己的腹部,感觉到丹田处有些灼烧。 渴... 晨起的赵止洗了一个冰水澡,这才觉得神识清净了些。 但酿酒的时候看到‘荼’后,却又觉得神识波动起来。 搅池引带来的影响和后遗症,比她想象的严重很多。 她能很明显地闻到岱峃香的气味,若有若无地在鼻尖进退。 “白绫仙君日安。”赵止看着‘荼’。 ‘荼’垂眸看向赵止,“止止日安。” 但之后,‘荼’却并没有像往日一样将赵止抱到怀中,而是坐到赵止的对面,把棋经放到赵止的手边。 赵止翻开棋经,对照着棋谱在棋盘上挪动棋子。 但岱峃香的气味却让她有些难以专心,赵止开口,“因果,清心咒。” 口渴... 虽然搅池引的影响没有阵法中的那般严重,但还是让赵止十分难以专注。 白日里,赵止断断续续用了将近十二个【清心咒】。 赵止抬眼看向‘荼’,对上‘荼’的视线。 “止止,”‘荼’看着她,“怎么了?” 黄昏下,有鸣鸟东飞,夕阳将棋盘笼罩在暖色的澄光中,就连菩提树叶也像是被染上了金色的质感。 赵止盯了‘荼’许久,而后收回视线。 第218章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似乎在渴望着‘荼’的接近,赵止站起身,压制住自己心底的渴意,往成化阁走。 “宿主,”因果问,“看来搅池引阵法的后遗症也没有那么严重,宿主你今日完全没有什么出格的行为。” “压制住了,”赵止冷静地说,“刚才有好几次,我想抱住祂。” 因果:“......” 晚上写思过书的时候,殷至和白日一样,依旧和赵止保持一段距离,并不会手把手地教赵止写思过书,而是坐在一旁看着。 赵止落笔的速度比往日快了许多,眼神却忍不住地多次往殷至的身上看。 被赵止看多了,殷至弯下腰,从背后抱住了赵止,在她的耳畔说,“止止,怎么了...” 搅池引的浓厚岱峃香包裹住赵止,因为殷至的拥抱,她的身体后像是爬上了数段电流。 但正当她想要转身回抱的时候,殷至松开了她,“止止可能是累了,今日早些休息吧。” 背后的触电感消失,赵止觉得有些空落落的,却又不知道这种空落落到底该怎么缓解。 她略微皱起眉头,直到殷至离开后,那种异样感才逐渐消失。 在入睡之前,赵止看了许久的经书,但思绪却依旧有些飘忽不定。 “宿主,”因果说,“你不入睡吗?已经很晚了。” “因果,”赵止翻着手中的书,“入睡的时间减少,会影响阵法梦境的长短吗?” “不会。”因果说,“哪怕宿主你只睡一炷香,也会经历完整的阵法。” “嗯。”赵止应声。 “宿主,”因果问,“还不入睡么?” “过会儿,”赵止说,“我还是有些不适应脱控的感觉。” “宿主,”因果说,“要不然你跟神上撒撒娇,让祂取消这个阵法吧,确实有点儿难熬。” “不用,”赵止说,“我现在经受的,是我曾经施加给祂的,祂能经受得住,我便也能经受得住。” “宿主...”因果低声地咳嗽了几声,“其实按照你的性格,其实大可没有必要这么有来有回。” 赵止抬起眼,看向了窗外的夜色,“你说的对。” “可能我...”赵止说,“已经有些在意祂了吧。” 赵止对因果说,“我有些好奇。” “好奇什么?”因果问。 “好奇像我这样的人,”赵止说,“是不是真的能喜欢上别人。” 夜色染华露,赵止闭上了眼睛,被搅池引包裹入阵法中。 昨夜业溟说过今日会去赴宫宴,但散值后,马车第一时间赶回了赵府。 站在门外随侍的将士们说,“少君可真疼爱嫡小姐啊,今夜有宫宴,竟然还先回来陪小姐用膳。” “这都已经一个时辰了,刚才已经宫内的人已经来了三波,全被我们用以‘有要事’的话给遣回去了。” “要是这些宫人知道咱们少君殿下的要事是陪嫡小姐吃饭,估计这些人的脸都能给气白了。” “气白了也没办法,谁叫我们少君的面子大呢,就算回回都是最后一个赴宴,也没有人说什么。” “圣上都没说什么,何况其他人呢。” 赵止吃得很慢,但业溟也并不催她,也陪着她一起吃得极慢,时不时给她舀些汤、夹些菜。 看到赵止被汤给烫到了,还说,“止止慢些吃,又没有人和你抢。” 赵止抬眼看了一眼业溟,而后低下头,小口地继续啜着汤。 从刚才到现在,赵止已经让因果给她用了十个【清心咒】。 这才有了表面看起来的平静如常。 但喝了好多汤,却依旧觉得口渴。 膳食被撤下,业溟站起身,和赵止道别,“止止,我去宫中了。” 夏夜风不大,业溟并没有披上将士们捧来的披袍,直接往外走。 但没有走多久,身后传来一串脚步声,赵止兀然从后面抱住业溟,一身的石榴甜味跃然而来。 业溟有些愣地停下脚步,“止止,怎么了?” 从昨夜开始,业溟便觉得赵止有些不对劲。 “止止,”他转过身看向赵止,“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在赵止点头后,业溟几乎立马想要让人去叫大夫,但赵止拽住了业溟的袖子。 “兄长,”赵止平静的声音里捎带着不可察觉的喑哑,像是感冒了,“我想和你一起去宫宴。” “宫宴?”业溟垂眸看赵止,“止止不是一向讨厌这种场合么?” “我想去。”赵止说。 “吃了这么多,”业溟似笑非笑地看向赵止的小腹,“还吃得下?” “兄长也陪我吃了许多。”赵止抬眼看向业溟。 “好。”业溟略微抬起唇角,下意识地想牵着赵止的手往门外马车处走。 但业溟的手在快要触碰到赵止手的时候,突然僵住而收回。 赵止已经及笄了,已经不是小时候能手牵手的时候。 业溟把手放到了身后,和赵止并排走。 赵止看了一眼业溟收回去的手,而后抬起眼,像是没看到一样扯住了业溟的袖角,随着他往外走。 紫禁城内,宫宴已然进行到一半,圣上也没有过多问为何赵家少君还没来,可能是已经习惯了。 听闻今日少君会来,世家小姐和公主们都悉心打扮了一番,毕竟世家子弟中,属赵家的那位最拔尖。 第219章 女儿郎们心思没放在用膳上,时不时往屏风外看。 “少君殿下还没来么?”一位女儿郎问。 “应该已经入了紫禁城了,”另一位娇俏的女儿郎说,“刚才有些女官经由的时候,我听她们说今日少君的嫡妹也一并进了宫。” “赵氏嫡女?她不是从来不赴宴么?” “三年来,我从未在任何一个宴席上看过那位赵家的嫡小姐,光是我们家,就往赵府送了不少于十封请柬,全都石沉大海了。” “为何?” “可能是因为...长得不大好看吧...” 几个女儿郎交换着眼神。 席间坐着两位公主,是君王最小的两位公主,刚刚及笄,她们毕竟是皇家,并不多与世家交流,但听到这些女儿郎的交流后,都不禁地提了提唇角。 倒不是存了嘲笑的意味,只是觉得少君殿下有个这样的嫡妹,听起来有些违和。 其中一位个子稍高一些的六公主抬起手摇了摇,近身女官很快走到她身旁。 “等会儿赵家嫡女来了,让她坐在离我近一些的地方。” “是。” “对了,”六公主又说,“等会儿无论赵家嫡女长得有多不好看,你们也不要笑,起码我宫中的人都不准笑...就算想笑,也全都给我憋回去。” 六公主一向心思玲珑,七公主听到后,也依葫芦画瓢地对身后的女官们招了招手,重复了一遍六公主的话。 这些动静虽然不大,但世家子女们都听见了,纷纷也效仿起来。 她们都知道少君殿下有多护着他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嫡妹,她们可不想得罪这位赵家嫡女。 “赵家的来了。” “小主们,少君殿下来了。” 随从们通报的声音响起后,公主和世家子女们纷纷转过头,拿手帕捂住自己的嘴,生怕等会儿她们一不小心笑出声。 第一百零三章 ◎“好香…”◎ 赵止站在业溟的身后,注意力大多都在业溟的身上,她完全没有注意其他人的视线。 等她抬起眼的时候,才发现所有人的视线都定在了她的身上。 从赵止踏入亭廊,到她坐到业溟身旁,整个宫宴鸦雀无声。 业溟让宫人又送来了一个垫子,放到赵止的坐榻上。 赵止道谢后抬眼,发现那些人还看着她。 她平淡地垂下眼,往身旁业溟的方向更靠近了一些,搅池引的岱峃气味很好闻,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 世家小姐们纷纷攥紧了手中的手帕,席间,偶尔传来倒抽凉气的声音。 “天哪,这位女子是谁啊...” “她,她不会就是赵家嫡女吧...” “怎么跟传闻中长得一点都不一样,这也长得...太好看了吧。” “公主,”六公主的近身女官俯身说,“您刚才说要将赵家嫡女的座位安排在你身边,我现在去喊她?” “停。”六公主不自然地撤去掩在嘴角的手帕,“她要是坐过来了,难不成想让我被对比着出丑么?” 好几个刚才议论赵家嫡女貌若无盐的女儿郎改用手帕掩目,不敢再往赵止那个方向看。 “太丢脸了,我刚才还说等会儿不准笑赵家的长得丑来着,这要让旁人听到了,估计都来笑我了。” “她真的是赵家嫡妹么...不会是少君殿下带来的其他人吧...”有几个女儿郎还是不敢相信赵止是传闻中的赵家嫡女。 但看到业溟和赵止之间亲昵的言谈举止后,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小。 席间,传来几声尴尬的咳嗽声。 君王重用赵家,请业溟坐上座。 两位公主闻言,都不由自主地理起鬓发。 业溟却说想陪着嫡妹,并没有挪位。 君王笑着说,“赵家兄妹关系真好。” 赵止并没有怎么动筷子,业溟给赵止夹了几块不同的糕点放到赵止的碟中。 “尝尝有没有你喜欢的,”业溟说,“如若有合心的,回去我让膳堂也照着做。” 宫宴烟火阵阵,亭廊外的台子上丝竹不断。 但在场的世家之后们,无论男女,都对赵止的兴趣更大,视线若无若无地往赵止的身上瞟。 “赵家的真的长得像幅画儿一样。” “那以前为什么从不露面?” “赵家嫡女好看是好看,但她长得和她的兄长半点都不像啊。” “是啊,完全都不像。” 听闻这样的讨论,六公主都开始忖疑起来,她喊来女官,“你去查查少君殿下身旁的那人到底是不是他的嫡妹。” “公主,”女官问,“你怀疑少君找了个假的嫡妹来赴宴?” “太亲近了,有些不像是寻常兄妹,”六公主皱起眉,“如果查到她是赵家嫡女,便以礼相待,将我提前备好的那些钗奁送给她,如果不是...那就让她不要再出现...” 近身女官听懂了六公主的意思,俯身告退。 宫宴散得很早,君王心情甚好,邀着一众大臣去宫院赏月。 宫院偌大,泉水潺潺声不断。 “宿主,”因果问,“你要去找业溟吗?” 因果能探查到自家宿主的数据一直处于一个不稳定的状态,不断波动。 赵止坐在亭廊下看着池塘中游动的鱼儿,脸色如常,但侧脸有些红。 第220章 听到因果的话后,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站起了身。 亭廊外站着许多世家子女,都谨慎却殷切地看着赵止,见赵止往外走,纷纷跟了上去。 “赵姑娘,”有男声说,“我是奉常之子,早就听闻赵家嫡女文采非凡,不知可愿和我一起去赏月念诗?” “赵姑娘,我是郎中令之子。” “赵姑娘,我出身延尉,不知道你对司法感不感兴趣...” 人声过于嘈杂,赵止看不清远处有没有业溟的身影。 她抬起头,冷淡地扫了眼前的人一眼,“劳驾让开。” 世家子女们什么样的眼神没见过,但对上赵止的视线后,却全都不约而同地往后退了一步。 直到赵止走远后,才传来了些世家女儿郎的抱怨声,“有些人啊...眼高于顶。” 但也有几道欣赏的声音,“不愧是在塞外长大的姑娘...” 循着岱峃的吸引力,赵止一直往远处走去,直到走到一处树木遮罩下。 路上有许多人想喊住赵止,但赵止只是颔首致意,很快便走了。 树木遮罩下,传来几声女儿郎的娇俏声音。 “宿主,”因果一直在不断地给赵止用清心咒,“我怎么感觉清心咒对你已经没什么用了,该不会是产生了抗药性了吧...” 赵止扶住树木,略微喘了几口气,脸更红了。 树丛下,传来女儿郎告白的羞涩声音,“少君殿下...小女子心悦你许久,这是我绣的香囊...” 说完后,女儿郎身后传来几个女子的抬笑声。 赵止根本听不清这些人在说什么,她只听到了一句“少君殿下”。 找到了。 赵止抬起眼,站直身,努力忽略身体内的灼烧感。 业溟淡漠地看着树丛中流动的山泉,他站得离那些女儿郎很远,且半点回应都没有。 手拿香囊的官家小姐有些窘迫地四处张望。 她身后的女儿郎们说,“没事,也是他只是没听见,你走近些,直接把香囊递给他。” “可...我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男未娶女未嫁的...以后哪里还有这样的机会...” 官家小姐攥紧了手中的香囊,一步一步地靠近业溟,正准备开口,丛林间却突然响起了翕动声。 世家小姐们吓了一跳,“该不会是是什么猛兽吧...” 皇家有眷养狮子和老虎的喜好,但一般都不会在宫宴的时候被放出来。 官家小姐也被吓了一跳,但很快她就心情平复下来。 今日圣驾也在宫院中,宫中人不可能会做出这样疏忽的事情,但她并没有说起自家脸上惊吓的神情,她咬紧牙关,任由自己的身体往少君殿下的方向倒。 一直在沉思的业溟这才有了反应,下意识地抽出手上的佩剑,寒光对着黑暗处的来人就直接砍去。 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身影兀然跑出来。 业溟略微睁大了眼睛,立马改变了佩剑的走向,单手拿剑,另一只手接住向他跑过来的赵止。 “兄长...”赵止的额角上都是汗,她喘着气,“终于找到你了。” “啊!”那位官家小姐看到一把凌冽的剑头对准自己,被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直接踉跄着摔在了地上。 她连手上的香囊都不要了,赶紧往后退。 刚才那剑尖,是真的是对着她的头颅来的...要不是突然跑出来了个人,她估计头颅就要和脖子分家了... 夜色深,几个女儿郎没看清其中惊险,还以为官家小姐是被突然走出来的人给吓到了,纷纷不忿地看向来人。 却发现来人根本根本看不清脸,因为她...正严严实实地抱着少君殿下。 几个世家女子气得脸都红了,“无耻...简直无耻。” 她们都知道少君殿下有多不喜欢他人近身,正等着少君殿下把那人推开。 最好直接摔开,然后找个由头赶出京城。 但她们等了许久,却发现少君殿下将手中的佩剑扔到了地上,他弯下腰,把怀中的赵止抱紧。 “怎么了...”业溟的声音透着担心,“止止,怎么流了这么多汗?” “兄长...”赵止的声音依旧不平静,“我害怕。” “害怕什么?”业溟问。 “我...”赵止说,“不知道。” 害怕什么。 害怕搅池引? 害怕自己? 还是害怕自己喜欢上祂。 亦或是...害怕自己永远不会喜欢上祂。 身体的燥热吞噬赵止的神识,让她听不见因果担忧的询问声。 业溟感觉到怀中赵止的不适,他像小时候一样紧紧地抱着赵止,轻轻地拍着赵止的后背,“止止,没事,我在这里...” 借着月光,世家女儿郎们发现少君殿下怀中的竟然是—— “竟然是赵家嫡女?” “这...这...这这...” “这...不符合规矩吧...” “赵家嫡女应该已经及笄了,两人都不是孩童了,怎么能如此亲近...” “有些违背礼法了,这...” 世家女郎们睁大了眼睛,她们说着说着,看到了业溟抱着赵止投过来的视线。 她们后背一震,感觉她们好像惹大祸了。 这些不该看的...被她们看到了。 暗处似乎有侍卫们的影子,几个女儿郎磕磕巴巴地开口,“赵家兄妹,真的是兄妹情深...我们就不打扰了。” 第221章 说完后,女儿郎们的身影飞快地逃离丛林,忙不迭地往外跑。 直到走远后,她们才逐渐放下心来,但面面相觑的面色都很怪异。 “少君和他的嫡妹关系真好啊...”她们猜疑地说。 “可这...关系也太好了。” 丛林中,月光影影绰绰,赵止埋在业溟的怀中,不停地汲取着岱峃的气味,这才感觉自己像是活过来了一样。 她把自己埋入业溟的怀中,深深地闻了闻。 人都走后,业溟也逐渐冷静下来,他抱着赵止的身影变得僵硬起来。 止止...在干什么... 业溟想到了赵父的话。 他答应过赵父会永远守护止止,会给她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夫君... 自从赵父将他领回赵府的那一刻起,止止便是他的嫡妹。 也只能是他的嫡妹... 想到了赵父嘱咐他的一些话,他放下了抱住赵止的手,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几步,“止止,你是喝醉了么?” 赵止还想走上前,却又被业溟躲开。 业溟的耳根也有些红,他攥紧了手心,“止止,你只是喝醉了,在这儿冷静冷静,我过会儿来接你。” 说完后,业溟像是逃一样快步离开了宫院的丛林。 业溟走远后,赵止的身体往后靠,倚着树木身体慢慢往下滑落,坐在了地上。 “宿主,”因果问,“现在怎么样了?” 夜风中,赵止的眼神有些迷离,“好香...” 第一百零四章 ◎这大白天的?!◎ 因为搅池引的影响,赵止眼前旋转,只觉得周围闷热,耳边蝉鸣的声音变得影影绰绰,额角泛出汗来。 因果着急地扔了几个清心咒过去,全然没有效用,赵止撑在树上的身体一软,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后仰倒。 失去意识前,她感觉到背后传来脚步声,有人跑过来,立马把她接入怀中,“止止!” 看着怀中脸色泛红的赵止,业溟面色一凛,直到他探到赵止的气息无恙后,这才松了口气。 “业溟...”无意识的赵止像是已然在做梦,嘴唇动了动,发出呓语。 业溟的神色轻松下来,他弯下腰凑近去听赵止的呢喃,在听到自己的名字后神色变得温和起来。 林子中没有其他人,业溟抱着怀中的赵止,慢慢地低下头。 树影婆娑,树下的影子逐渐靠近,但就在业溟的嘴快要亲到赵止的嘴角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如同被抽了一下停下动作,站直了身体。 不远处走来宫人,注意到怔愣的业溟,恭维地问道,“少君殿下,您为何停留于此,可有吩咐?” “没什么,”业溟抬头,“舍妹醉了,我陪她吹会儿风。” 业溟将自己的外袍披在赵止的身上,遮住宫人的视线。 搅池引的梦境结束后,赵止在成化阁中的床榻上醒了过来,虽然已经脱离阵法,但搅池引的效用在她神识里不断地发作,她感觉自己现在呼出的每一寸呼吸都像被火烧过。 赵止脸色红得不正常,她摸向脸,全然是一阵阵异常的滚热。 如同一条因为湖水太热而跳到岸上的鱼儿,结果贴到岸上后,才发现地面被炙阳烤得更烫。 她掀开被子立马走下床,凉茶倒入杯子,连饮下三杯,这才好了些。 “宿主,”因果说,“你再晚一点儿醒过来,估计就要直接在业溟的怀中直接发作那搅池引了,实在是过于惊险...” 它好奇地问,“在这种情态的催化下,你对神上的心有没有什么改变?” “现在,”赵止说,“心跳很快。” “那便是动心了么?”因果的语气激动。 还没等因果激动完,青铜杯便悠悠然捧着《止止图鉴》从窗外飘过来,“神官日安,在下来请神官饮真话浆。” 赵止从桌上拿起杯子,接过青铜杯中泛着花香的真话浆。 “止止神官,”青铜杯恭敬地重复着上一次阵法它问过的问题,“请问您今日对神上动心了么?” 因果抢着说,“我觉得有!” 赵止略微点头,“应该有...”说完后,她将杯中的真话浆一饮而尽。 片刻后,青铜杯上喷出玄雾,变化了几番后,形成一行字——“错了,没有。” 青铜杯的杯身发出“叮叮”的声响,它悲痛地转过身,在图鉴上画出一个黑色的打叉后,将自己抛出了窗外,驾着神火离开。 窗户外吹来被神火灼热的风,赵止盯着未散的玄雾,略微皱起眉。 因果不知所措了许久,才憋出了一句,”没事...宿主,感情这事儿,日久见人心,就算最后强求不得,我相信神上也不会说什么的。” “强扭的瓜能吃就行了,”因果努力憋出一句,“至于瓜甜不甜,还是得看缘分。” “也许是梦境太短了。”赵止说。 “长些有什么区别么?”因果问。 “如果再长些,等我真正和他行了周公之礼,”赵止说,“也许我便动心了。” 因果,“宿主...虽然我也不大懂情爱之事,但我总觉得感情不是这么来的...“ 说到周公之礼,刚才几杯凉茶压下的热意又源源不断地攀爬向赵止,连后背都开始沁出汗,搅池引阵法引发的后遗症显然十分棘手。 “我去找‘荼’。”赵止推开门。 第222章 “宿主,”因果一喊,“你是要去酿酒么?” “不是。”赵止平静地说,“去行周公之礼。” 因果,“......” 因果,“......!” 这大白天的?! 因为宿主这骇鸟听闻的话,因果大气不敢喘,随时准备好将自己屏蔽的准备。 但等到了菩提树下后,想象中的图景没有出现,今日‘荼’的眼上蒙了白绫,且对宿主并没有像往日那般亲近,就像是故意在,逗着...宿主。 下棋的时候是真的在下棋,‘荼’并没有把赵止抱入怀中。 赵止脸色呈现不正常的红,棋局中,她多次看向白绫仙君,菩提树下石榴酒发酵的味道让她有些犯晕。 棋局进行到一半,赵止伸出手,按在准备落子的‘荼’的手背上,手指若有若无地划过‘荼’的手心。 ‘荼’停下落子的动作,白绫下的双眼深深地看向赵止,“止止,怎么了?” 赵止动了动嘴唇,像是要说些什么,话到临头却又改口,最后嗓子有些喑哑地说,“白绫仙君,我有些渴。” ‘荼’不动痕迹地把手从赵止的手中抽离,给赵止倒了一杯水,水中冰块消融,不断地冒着水气,像是赵止因为搅池引而躁动的内心。 她看向自己的手,觉得有些空,但又不知道这种空感从何而来。 冰块在杯中飘动,不断撞壁,白绫下的双眼捎带不易被察觉的笑意。 黄昏过后,赵止和殷至一起用完飨食后,又开始写起思过书。 说是思过书,却依旧是满纸的欢喜词。 今日殷至没有坐在赵止身旁,而是坐到一旁翻看玄简。 内室清凉,但赵止身上的热意却一阵接着一阵。 她一边提笔写字,一边不断地喝冰水,喉中的渴虽然解了,但心中的渴意却愈发重。 在殷至走到她身旁后,赵止像是终于忍不住,她的身体往殷至的方向靠,像是要倒下去。 但殷至只是扶着她的臂膀、止住她的倒落,而后很快松开手,抽走赵止写完的那张思过书,“今天便到这里。” 赵止看向窗外还未完全暗下去的天色,“世子殿下不再多留会儿么?” 屋檐下的风铃在暮色中轻轻摇晃,像是在撩拨人的心绪。 “止止希望我留下么?”殷至把手撑在桌上,微微弯下腰,意味深长地看着赵止。 热意抓挠着赵止的后背,但话到嘴边,白日里对因果说过的周公之礼却说不出口。 她抓住桌上的瓷杯,将杯中的冰水一饮而尽,耳畔传来殷至无奈的轻笑,带着些许纵容意味的宠溺。 当赵止再次抬起头的时候,暖风从门外吹来,殷至的身影已然消失。 赵止弯下腰,俯身在案上,觉得身边有些空,但依然不知道这空感到底从何而来。 “因果,”赵止开口,“道具库里有安眠的道具么?” “有,”因果立马翻出一个丹丸,“这个,还能清神。” 暮风中风铃不断发出”叮铃“声,吞下丹丸后,赵止的身体依旧热得如同不断长出燎泡,她闭上眼睛,睫毛翕动了几下,而后沉入那无尽燎热的梦境和阵法中。 周围传来宾客的交谈声,赵止睁开眼睛,发现自己靠在近侍的身上。 “小姐,”近侍给赵止打扇子,“可是太热了?可要解暑汤?” 赵止当然热,且进入梦境后,那热如同被点燃般,轰然在她身后升起。热气燎燎,却不是因为暑气。 “宿主...”因果担忧地说,“这搅池引,再怎么忍都忍不下去了吧...”现在再多的清心咒都不可能管用。 赵止眼神有些迷离地看向近侍,“兄长呢?” “在庭院里宴请宾客,有许多世家的公子和小姐都来了,”近侍拿着团扇笑道,“说是解暑论经宴,我估计...公子是要替小姐你相看夫君呢...” 赵止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然后稳住身体,她现在状态属于濒临破灭的极点,她压根没有听清近侍在说什么,只抓到了业溟‘在庭院中’这些个关键字眼。 见小姐往庭院走,几个近侍跟上去,只以为小姐是想去见公子。 这些近侍不知道赵止不正常的状态,但因果可太知道了。宿主现在的眼神非常眼熟....就跟之前攻略神祇时好感度濒临清零的状态一模一样...因果记得宿主首次这个状态的时候,曾经直接亲了第一次见面且差点要杀了她的殷至。 “宿主,”因果小心翼翼地说,“我相信你可以控制住自己的。” 赵止表面上像是真的沉静了下来,从举止中完全看不出有任何异常。 她踏入庭院后,亭廊下有片刻的沉静,晃动的折扇与团扇之下,传来世家子女小声的吸气声。 这以前从未公开露面过的赵家嫡女,实在是太好看了,且有着股从水墨画中走出来的气质。 赵止略微颔首致意,而后在众人的视线中坐到业溟的对面。 业溟注意到周围世家子的视线,不易察觉地皱起眉。 坐得离业溟最近的朱公子突然觉得左侧脖子有些凉,他下意识地挠了挠脖子。 长桌上在行诗令,一个个地往右传,还有两三个就要轮到业溟。 几个世家女有些好奇地看向他,毕竟以前并没有机会见这传闻中的少君殿下,往后也不知道有没有了。 第223章 赵止也看向业溟,露出一个笑。 宴席上,行诗令和宾客的笑闹声不绝于耳,觥筹交错中,业溟的身体像是突然被什么无形的绫条给捆住,他的腰背绷紧,他看向赵止,眼中都是不可置信。 赵止依旧平静地喝茶。 梨花木桌下,赵止的绣鞋挨在业溟的腿边,一寸寸...一寸寸地往上移。 “少君殿下,我行完诗令了,”朱公子恭敬地提醒道,“该您了。” “啪”得一声,业溟手边的银杯摔落到地上,不断地在青石面上滚动。 桌子下的绣鞋,按住盘龙扣的轮廓,轻轻地一顶。 第一百零五章 ◎“...好、夫、君。”◎ 庭院间,传来世家子的惊呼声,少君殿下并没有行诗令,他匆匆留下一句“有急事”后离开,临行前深深地看了一眼表情如常的赵止。 世家子女们有些茫然,但大多能理解,毕竟边境多战报,确实常有急事。 瓜果上桌,没过多久,赵止也起身离开。 除了因果,没有人注意到赵止异常的脸色,但没过多久,因果在阵法中神力的影响下,“砰”得一声变成一只肥圆的小银雀。 它的翅膀用力地扇动了好几下,但只是飞了片刻便掉落到地上,圆润地滚了几圈后,躺在了原地,爪子用力地挣扎了几下,连个翻身都做不到。 赵止在一位近侍的牵引下往自己的内室走,鞋屐在亭廊下的青石板上叩出不轻不重的响动。 “因果。”赵止开口,想问业溟去了哪里,却并没有回应。 赵止身板笔直,但其实后背有如被炙爪抓挠,一阵接着一阵。 她努力清醒着往前走。 行至亭廊拐角处,一双手从赵止的身后揽住她的腰身,突然把她拽入那半阖门的房间内。 “小姐?”近侍走着走着发现身后的小姐不见了,四处查探,却连小姐的衣角都没有瞧见。 赵止的衣角被攥在自己的手中。 屋内昏暗,显然是业溟的内室。门被阖上后,室内便十分安静。 越是安静,越是能听清衣裳掉落在地上的声音。 业溟在拉赵止进来之前,只是想问清刚才赵止在桌子下到底在做什么,是谁教她的...竟然用脚,顶那处... 但赵止在被他拽进来后,却开始脱外裳。 “止止...”业溟有些慌乱地转过视线,“你...成何体统。” 少君殿下的声音竟然带上了他带兵打仗都未曾经历过的颤抖,他走上前,赶忙想要替赵止理好衣裳。 “业溟哥哥,我现在又热又渴,你容我松快些...”赵止滚烫的手心按在他的手背上,轻轻地一唤,眼中是仿若无辜的澄澈。 内室中,光影心猿意马,业溟要帮赵止理好外袍的动作变了意味,在推拉间,等业溟反应过来的时候,攥着衣角的人变成了他。 “止止,我这里有给你备下的解暑汤...” 屏风后身影梭动,业溟把赵止抱到怀中。 赵止陷入木笫间,抱着业溟的脖子,不让他离开,“业溟哥哥,我想喝。” “止止,”他低头看着赵止,艰难的开口,“你知道你现在干什么?” 业溟说,“我现在给你一个认错的机会。” 话虽然是这么说的,业溟的指尖摁在裺袄的结上,半步都不带动得困着赵止。 如同在战利品周围打转的豹子,虽说步子轻盈得慢慢悠悠,但凡猎物动弹半分,豹子便立马会把猎物怼回坑中。 赵止状若疑惑地抬起头,像是没能理解业溟的意思,“解暑汤在哪儿,哥哥拿来喂我喝了罢。” 业溟吻住赵止的嘴唇,赵止习惯性地张开嘴,很快两人便唇舌相依,本来便扣得不紧的裺袄立马被拨开。 榻旁的煎炼乳还透着凉气儿,业溟一饮而尽后,渡给了赵止,甜味儿从一处蔓延到另外一处,赵止的舌头被冰得缩起来。 业溟一边和她唇舌相依一边问她,“好喝么?” 昏暗的光影下,业溟的语气里带着些勾引,又带着些恶劣。 以前在云中界,业溟用金砂笔给赵止画私房画;现如今,在阵法中,业溟依旧给赵止作私房画,只不过不是用金砂笔,而是用唇舌。 内室昏暗,猛然许多风从窗外吹来,吹得盒中的金砂飞起,一层一层地嵌入了屏风上绣着的石榴图中。 一开始颜色极淡,金砂才铺了个浅浅一层。 赵止口边的“疼”被业溟怜惜地吻入了口中。 窗户摇摆,风中的金砂先是停顿了会儿,而后又慢慢地在针线中探索甬动。 业溟观察着赵止的神情,他们额头抵在一起,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赵止的气息不再那么紊乱后,他微微咬住赵止的下嘴唇。 风铃阵阵声响,可见窗外的风愈发大,把窗户完全吹开后,金砂扑腾的动作愈发快。 石榴的针线被金砂一寸寸地覆盖,先是石榴皮,而后是石榴芯,层层推移、覆盖,色泽仿佛在互相推磨。 石榴芯的色泽最难覆盖,透着股蜜糖色的诱人,金砂在风中仿佛有了灵识一般,“砰”“砰”地往屏风上撞,如萤虫撞灯芯,虽然疼痛,但往着光的方向不断地撞击,坚韧而炽热。时间长些,光都能被撞融了。 金砂裹着屏风,一针、一线,稍纵、稍横。 第224章 光影中,屏风仿若在躲避金砂的渲染,却被乱风吹得不断颤动,反倒像是迎了上去一般。 如若石榴不只是针线,早就在风中被翻腾得左一颠、右一颠,果肉都能被震出来。 光影掩映下,搅池引的热意让人后背流汗,赵止在亲吻中低低地哭了起来,说是在哭,但每声啜泣的尾巴都带着颤抖的意味。 业溟怜惜地、轻轻地吻着赵止的眼尾。 但就算如此,风也没有任何变小的痕迹,窗户在风中“吱呀”摇晃,和第木震颤的声音几乎一模一样,窗外仿若有狸奴在叫,一会儿大一会儿小,在最高声处,闷着的风声也最大。 九重天上的神境中,盘龙发出咆哮,乐此不疲地钻入赤金的四水波涛中,在浪中翻滚,撞啊、撞啊,像是永远都没有止境。 不知道多久后,盘龙终于停下,开始吐出元神。 盘龙的醍醐源源不断地涌入四水的洞眼中,把洞中撑得挤挤攘攘,而后实在挤不下去,便开始往外流淌。 阵法中,业溟紧紧地抱着赵止,一边念着她的名字,一直用力地吻着她。 与此同时,神境中,那安静了没一会儿的盘龙又抬起头来,悄悄地再次在四水洞中探索起来。 光影婆娑,时辰慢慢地流逝,虽然赵止身上的搅池引已经被解了,但业溟显然并不准备放开她,混乱中,牙齿磕碰到一起。 三四番后,喉咙已经带哑的赵止掀开笫帘,慌忙地往外逃,结果才探出半个身体,脚踝便被业溟骨节分明的手包裹住,用力地被拽了回去。 笫帘用力地晃了晃,却徒然无力。 “止止要去哪里?”业溟把赵止困在怀中,他舔着赵止的嘴角,“止止不是渴吗?” “现在...”赵止有些紧张地开口,“不渴了。” 她抬眼,想用其他话题转移业溟的注意力,“哥哥...我以后还需要嫁人么,父亲不是让你给我择一个夫君么?” 这显然不是一个好话题。 业溟因为这话僵硬了片刻后,用力地攥住赵止的腰身,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开口,“止止...哥哥来让你知道什么叫一个...好、夫、君。” 笫榻之上,衾被翻涌。 窗纸上印着的天色由白到暮,又由暮色转至深夜,直至此,内室这才安静下来,赵止早就累得睡了过去,而业溟还醒着,他一下又一下地亲着赵止。 他的眸子变成了金色,他不再仅仅是阵法中的少君。亲吻中,他想起以前在蒸汽之境和赵止做的荒唐事,嘴角露出意犹未尽的笑。 一夜过后,赵止悠悠然醒来,却发现自己还在搅池引的阵法中。 她并不是在神境成化阁内,而依旧睡在业溟的内室中。 她有些不适地挪动了一下,而后突然睁开眼睛,因为她发现这不适感是从衾被下传来。 神境内,一晚上盘龙都宿在四水的洞眼中,随着日光照到悠悠四水中,龙头逐渐在洞眼中昂起来,它能感觉到神上与它相连的气息。 昨夜它吐出了许多金砂和元力,却依旧兴奋地精神抖索。 片刻后,盘龙便真的随着神识,在四水洞中翻动起来。 虽然阵法之事因她而起,但赵止实在太累了,于是她用力地掐了掐手心,眼眶泛红,眼看着就要落泪。 神境中的盘龙若有所感地一僵,这才恋恋不舍地抽离四水洞。 看到赵止眼角快要落下的泪,业溟立马慌了,不再管什么盘龙不盘龙的,把赵止抱入怀中安慰。 “止止,哥哥错了,”业溟说,“你不舒服吗?” “不是,”赵止轻轻地说,“有些累了。” “累了?”业溟说,“那之前...舒服么?” 赵止抬眼,对上业溟看不出具体情绪的眼神。 如果因果在,她也许会问下应该怎么回答,但因果不在,她便开口,“舒服的,就是...”她斟酌着用语,“太久了。” 业溟把头埋在赵止的脖颈旁,轻轻地舔了一口,而后细细地吻起来,“止止舒服就行。” 然后他又亲了亲赵止的眼尾,“如果止止喜欢我,那便更好了。” 细密的亲吻中,疲倦的赵止靠在业溟的怀中又睡了过去。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终于脱离了夜晚的阵法。 “宿主,”化为小肥啾的因果在赵止的身旁飞腾,“你醒了!” “宿主,”因果说,“怎么样,一切进展的怎么样?” 赵止平淡地重复之前的话,“是舒服的,就是有些久。” 因果的翅膀一僵,“......” 因果艰难地再次开口,“宿主,我不是问你这个,我是想问你有没有感受到动心的感觉。” 因果的话说完后,捧着《止止图鉴》的青铜杯从窗外飘进来,“小神官,我又来请您喝真话浆了。” 今日的青铜杯似乎有些喜庆,在自己的杯身上系了一个赤金的蜻蜓节,看起来‘杯逢喜事精神爽’。 赵止拿起桌上的瓷杯接过真话浆,今日的真话浆有股果味,她一饮而尽。 只可惜,玄雾的答案依旧是“错了,没有”。 青铜杯虽然失望地在图鉴上画了一个叉,但没有像以往那般丧气,它行了个礼而后迤迤然飘走。 时辰还早,赵止看了会儿书后用完早飨,而后往酿酒处走。 第225章 路上遇到几个来神境给神树看病的医仙,互相行礼而过。 行至一半,神境下起雨来,一开始只是淅淅沥沥的小雨,而后越来越大,瞬息之间,雨雾茫茫,“劈里啪啦”、争先恐后地往地上砸。 赵止在芭蕉树下站定,撑开因果变给她的伞后,继续往雨幕中走。 茫茫的天色中,有一片红鸾飞过,在天际抖落粉红的烟气。 赵止虽然撑了伞,但全身湿透了,被风一吹,肩头微颤,有些冷。 到了酿酒的地方,才发现石榴酒被移到了殿内。 “小神官,先别酿酒。”仙鹤翩然而至,“西山有温泉,我带你去清洗周身。” 第一百零六章 ◎“好喝。”◎ 温泉园子里笼罩着茫然的雾气,在仙鹤的坚持下,赵止换上薄衣,踏着木屐往里走。 因为雾气太重,根本连温泉池子到底长什么样都看不清。 园子十分大,往里走能听到泉水流动的声音,还有竹管被水流串涌的声响。 隐隐绰绰中,赵止的胳膊碰到园子中的竹子,松开手后扶着下一个竹子继续慢慢地往前走。 地面很滑,稍不留神就能跌倒在地上。 仙鹤注意到这点,于是在离开园子之前,它点化了一片雾气,那片雾气汇聚成童稚的人形。 虽还只是两团雾,却有些憨态可掬。 “小神官,”两团憨态可掬道,“我们来帮您。” 两团雾分别扶着赵止的一个胳膊,将她往池子中牵引。 赵止努力分辨周围的景物,但只能模糊看到一个轮廓,她扶着两团雾气往池子里踏。 先是脚踝没入泉水,温泉水有些烫,赵止适应了片刻,水逐渐没过小腿、膝盖...她松开两团雾气的手,扶着温泉石将身体往下沉。 适才因为雨水而留下的寒意被泡入池子,很快便消失。 温泉池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浮在水上,赵止看不见,便伸出手想要去摸。 两团雾气没有灵识,显然有些笨拙,当它们意识到赵止的动作,已经来不及阻止。 “小神官,”雾气道,“不要碰那棵竹子,那是一个遮雨的屏障阵法。” 它们话音未落,赵止的手已经碰到那看不清轮廓的竹子,听到两团雾气的话后,她想要收回手,但指尖已然蹭过竹子。 下一瞬,那棵竹子遁成青气,化为虚无。 屏障因此而被撤离,豁然之间,头顶一阵波动,气流被撕开一个口子。 刹那之间,珍珠大的雨水粒粒争先恐后地往下砸,“劈里啪啦”,“劈里啪啦”得,顿时把园子里的雾气砸得东倒西歪。 那两团雾气也被雨水给砸没了。 雨珠砸在温泉里,激起一阵一阵的涟漪。 四处雾气被砸散,赵止终于看清了这清雅而偌大的温泉池。 池子有两个,一大一小,大的是温泉池,小的是一个冰水池,里面泡着一些瓜果,水里有很多坚冰,冰水池上不断地冒着凉气儿,而瓜果则是在凉气儿里上下漂浮。 雨水中,赵止的衣袍贴在了身上,她抬起手捋顺被打湿的头发,靠在温泉池子旁,静下心来,感受着天地间的两端茫茫。 赵止盯着那些在雨水中四处飘渺的雾气,脑海里的思绪沉浮,想着这些日子的种种事情。 定神的时候,牙齿还是习惯性地咬住了下嘴唇。 温泉水让她有些热,但雨水却带着凉意,泉水的流动声和雨水“劈里啪啦”的声音汇在一起。 她定神得几乎要出神,以至于耳畔响起一声“止止”的时候,脊背顿时绷紧,但在察觉到这是白绫仙君的声音后,她又放松下来。 身后传来温泉池被拨动的声音,‘荼’走到她身后,替她挽起耳鬓被雨水打湿的头发。 “止止在想什么,如此出神?”‘荼’问。 赵止转向‘荼’,“没想什么具体的事,只是在心中归纳那些模糊的思绪。” 也不知道这些模糊的思绪被归纳后,是否能化为具体的情绪。 雨水没有半点变小的意思,甚至越来越大,园子里的竹子被拍得弯下了腰。 “白绫仙君,雨太大了,我们走罢。”赵止说完后往前走动。 但‘荼’拖住她的胳膊,把赵止抱入了怀中,“再陪我出神片刻。” 温泉下,‘荼’的手拽住赵止的手,放在手中捏了捏,而后十指相扣。 另一处冰水池里,一块冰凌在水泵的鼓动中慢慢翘起来,硌在了瓜果中的一块木瓜后。 雨声中,人声显得很小,于是‘荼’是贴在赵止的耳畔说话的,“止止,你适才思虑了那么久,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还没有让那真话浆改口?” “也许是因为...”赵止略微垂首,“我与神君还不够亲近?” “还不够亲近么?”‘荼’把赵止的脸扳向自己,他弯下腰,让两人额头贴着额头,“那止止便好好地看着我,我们再亲近些。” 今日‘荼’的双眼没有系白绫,赵止一和他对上眼,便不由自主地被那双银眸所吸引,以至于‘荼’亲向她的时候,她甚至还主动往前迎了几寸。 雨水中,两人交换着呼吸。 但冰水池中,冰块和木瓜过于贴紧,木瓜要是有灵识,估计立马能察觉到自己的身后快要结起一层冰霜,那冰块的轮廓在水泵的鼓吹下越来越大,越来越硬。 第226章 ‘荼’的深吻几乎让赵止换不了气,有些雨水被渗入了口中,由冷被搅热。 她推开‘荼’,呼吸有些急促。 冰水池中,冰块依旧贴在木瓜身后,仿佛在疑惑为什么木瓜为什么不让它结霜,于是试探地撞了几下瓜皮。 “止止不想与我亲近么?”‘荼’温柔地揉着赵止的唇角,而后又俯身继续向赵止亲去。 赵止往后躲了一下,被‘荼’亲昵地捏了捏后脖颈,继续往自己的方向带,嘴唇又贴在了一起。 赵止躲开舌头,“白绫仙君,我们昨天晚上在阵法中,已经做了许久的这种事儿。” “那是业溟,不是我。” “可你们是一个人...唔...” ‘荼’根本没给赵止说话的机会,两人的舌头勾连在一起,吞绕起来。 冰水池中,那颗又大又饱满的木瓜在水涡中被迫和其他瓜果分离,陷入冰群中,那块从一开始就在水泵的鼓吹中撞击木瓜的冰棱紧紧贴在它身旁。 接连的撞击中,结霜的木瓜“咯滋”得裂开,冰棱在水流的助推下,嵌入了那块裂缝。 冰棱和瓜果套在一起,在水中上下钻磨,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水泵也“嗡嗡”得响,让冰棱更加卖力地往裂缝中捣动,眼见着那裂缝越来越大,一阵一阵地沁出瓜汁儿来。 雨水从赵止地嘴角留下,却带着两人共同的温度。 雨水的冷和温泉的热互相拉扯,让赵止一阵冷又一阵热,但还是那热来得更为猛烈。 有了雨水的对比后,温泉水的搅动和喷吐显得更加炙热。 而在冰水池中,那木瓜的果肉已经在冰棱的钻磨中被震了出来,冰棱的表面附着着神力,吸食下木瓜稠密的汁水儿。 水泵不停,冰面下的震动便停不了,木瓜被撞得中间被钻出一条长孔,要是凡间的果子早就被撞成两瓣,但这神境中的木瓜皮是断不了的,哪怕里面的果肉全被震出来,冰棱还是只能在瓜囊里探索。 所幸那冰棱越撞越碎,虽然依旧坚韧,但终究有要碎的时候。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后,冰棱终于受不住,“啪嗒”得碎在了木瓜囊里,冰中吸满的木瓜汁和冰水汩汩得溅到木瓜囊内,木瓜皮如同吸水的海绵,一阵阵得鼓了起来。 赵止把头埋在‘荼’的肩上,眉头微蹙,因为温泉的摇动,她咬住了‘荼’的肩膀。 ‘荼’吻不到她的嘴唇,便开始吻她的耳朵,也咬了一口。 赵止吃痛,抬起了脑袋,却被‘荼’见缝插针地吻住了嘴,顶开唇。 赵止一张开嘴,一股冰水和木瓜混合的甜冰水儿从‘荼’的口中被渡了进来。 “白绫仙君,这是什么...”赵止囫囵着,被迫吞下这汁水儿,还喝下了些许雨水。 “止止,多喝些,”‘荼’说,“滋补。” 赵止的喉咙一动一动的,喝下了许多汁水。 而冰水池中,又有一块冰棱在水泵的鼓吹下动起来,刚松快了不久的木瓜一个不慎,再次被冰块给撞进去了。 果肉再次受到了磋磨,冰块在木瓜皮里转着角度四处碰撞,震动中似乎还带着某些不学自通规律,仿佛是天生用来刨制木瓜汁儿的。 之前被吸收的乳白的木瓜汁被冰棱撞得漏了出来,飘在了冰面上,一片一片的。 赵止嘴里全然是甜味儿,喝得太多了,喉咙里有些粘稠的意思,小腹也有些酸,她紧紧地抱着‘荼’,指甲嵌入了‘荼’绷紧的后背。 雨水中,竹管被拍打得一阵一阵得响,听起来有些尖锐,像是狸奴夜里的叫唤声,错落不停。 后来雨逐渐不下了,赵止也累得趴在了‘荼’的怀中,眼睛阖上,很快便睡着了。 赵止累了,那端冰水池里的水泵依旧很欢腾,颠得木瓜吞了一块又一块的碎冰,木瓜汁洒了一阵又一阵,木瓜皮被接二连三的冰棱磨得都快变成透明的了。 冰块粘在了木瓜皮上,反正就是不抽出来。 ‘荼’抱着赵止上岸的时候,冰块依旧粘着木瓜皮,赵止的脸趴在‘荼’的肩上,因为睡着嘴微微张开,白色的木瓜汁从嘴角往下流。 ‘荼’注意到后,发出轻笑,“怪我。” 他弯下腰,用手指抹干净赵止的嘴角,而后亲着她张开的唇,把他之前渡过去的冰水给卷干净。 赵止在睡梦中,感觉到有人在把冰块往她嘴里塞,还是木瓜味儿的。 她皱起眉头,轻轻嗔了一声“荼”,结果那冰块塞得更起劲儿了。 后来,她又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块石榴芯状的冰块儿,被人吃入了嘴里,在牙齿和舌头里一阵一阵晃,压根找不到哪里是个出口。 一夜过后,神殿中透着股浓郁的木瓜味儿。 内室的第帘内,‘荼’坐在睡着的赵止身旁,拿着扇子轻轻地给她扇风,他骨节分明的手握着赵止的手,感受着手缝贴着手缝的紧密感。 “神上,”青铜杯小心翼翼地捧着真话浆飘进来,“我来送今日的真话浆了。” 第一百零七章 ◎“错了,你很享受,小神官是愿意的。”◎ 青铜杯飘进来之前,赵止已经醒了,只是身体太累了,于是没有睁开眼。 她的脑袋枕在‘荼’的怀中,能感觉到‘荼’在给她扇风。 第227章 听到青铜杯送来真话浆后,她睁开眼,挣扎着想要起身,只不过刚抬了个头,就被‘荼’轻轻地给安抚回怀中。 ‘荼’用银杯接过真话浆,放到赵止的嘴边,“喝慢些。” 今日的真话浆是茶味,口感类似老白茶,喝起来让人清神。 ‘荼’扶着赵止的肩膀,一口一口地喂着赵止喝下真话浆。 就在青铜杯想要问下和以前一样的问题时,‘荼’挥了挥手,青铜杯不再言语。 “止止,今日换一个问题。”‘荼’把喝完的银杯掷出去,银杯在空中化为虚无。 “什么问题?”赵止抬眼。 ‘荼’低下头,低沉的声音在赵止的耳畔响起,“昨天泡温泉时和我做的那些事...”他说,“止止愿意往后日日同我一起完成么?” 赵止的耳朵尖尖变红,她的手指略微蜷缩,想起了一些伴随着温泉水搅动的姿势。 她意识到,这是一种羞赧的情绪,虽然这种情绪转瞬即逝,但确实让她感受到面红耳赤,而不是同往常一样伪装起来的。 羞赧过后,她开始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 跟之前业溟问她结果一样,是舒服的...但是太久了。 会累。 所以不想天天都做这种事。 她抬起眼,因为那阵若有若无的羞赧情绪,她没有看向‘荼’,而是目视前方,如实地回答,“不想。” 说完后,青铜杯喷出一阵阵冰雾,雾气在空中慢慢地变形,准备吞吐出真话浆的答案。 ‘荼’把赵止抱入怀中,用手揉着她的耳朵,“止止不愿意么,那隔天行不行...” 还没等‘荼’说完,冰雾汇聚成真话浆的答案,“错了,你很享受,小神官是愿意的。” 青铜杯一句“恭喜神上与小神官”,在《止止图鉴》上洋洋洒洒画上好几笔,喜气洋洋地出窗了。 看到答案后,赵止有些怔地僵在了‘荼’的怀中。 而她身后抱着她的力度也越收越紧,赵止的耳畔被亲了好几口,缩了缩耳朵,又被亲了脖子。 “原来止止,很享受啊...” 赵止有些紧张地咬住下嘴唇,不肯和‘荼’对视。 因果在神境里转悠了半天,去酿石榴酒的地方找宿主,却在菩提树下看到一个已经定下输赢的棋局。 石榴酒的味道从内殿传来,随着日子的推移,石榴酒附着的气味和神力确实越来越稠厚。 因果只是用力地吸了一口气,都差点醉了。 仙鹤大人告诉它赵止已然回成化阁中了,因果扇了扇翅膀往回飞,但回去的途中偶遇到一只毛色十分漂亮的红鸾,因果一下有些飞不动道。 它迟疑地扇了扇翅膀,还是决定去追求自己幸福。 毕竟宿主已经回去了,殷至殿下肯定在陪着宿主,就算它回去,肯定也因为不方便而被埋入宿主的神识里。 “红鸾仙子,”因果颠着肥润的尾巴追过去,“等等我。” 神境中已然过了黄昏,暮光暖融融的,覆在万物之上,像是被盖了像一片片枫叶金箔。 地上还有些湿,残留着昨夜大雨的痕迹。 赵止已然和殷至用过晚飨,正伏在案上写思过书。 与其说是写思过书,不如说是在练字,反正纸上都是些殷至指导下的爱意之词。 赵止写了这么多张,字确实是越来越像样,有了些神帖上的风骨之意,但也含有她原有的风格。 殷至坐在她身后,案上摆着不同的石榴坠,他用手指捋着赵止的头发,而后给赵止编起她以前在鬼境中常束起的辫子。 石榴坠被系在了发尾,石榴花瓣很新鲜,用手一碾,就能流出浆红的汁水儿。 外面虽然不下雨了,但是湿气有些大,也许是暮色已过的缘故,天显得有些阴,看起来要下雨。 带着湿意的风从窗外吹来,内室只有宣纸翻页和石榴坠碰撞的窸窣声。 殷至把最后一缕石榴坠给赵止系好后,他把赵止的头发捻在手中,弯下腰,从背后环绕住赵止,开始亲起赵止的后脖颈。 正在认真练字的赵止脖子一僵,落笔一抖,宣纸上落下了一个大墨点。 殷至不停地亲着她,赵止一阵一阵地缩脖子,过了会儿,她逐渐适应起殷至的亲近,抬手换了一张宣纸,认真地再次落笔。 桌子上摆着一个研钵,里面是被蜜泡着的石榴花瓣,杵臼本来只是斜靠在研钵中,但随着殷至亲着赵止的吻越来越密集,受到神力波及的杵臼慢慢地立了起来,抵在了蜂蜜和花瓣中,在柔软的花瓣的对比下,杵臼显得十分坚硬。 赵止挪动了一下腿,坐姿变得有些不自然,她觉得有些热,伸出手想要挡开殷至的吻势,结果被殷至抓住了手,又被吻在了手心。 研钵中的杵臼慢慢地嵌入花瓣和蜂蜜,开始搅动起来。 赵止继续用手抵挡落下的吻,看向殷至,“世子殿下,我们前两天才做过这事儿。” “止止,”殷至答非所问,“我真话浆说你很享受。” 赵止想到早日饮下真话浆的情景,有些不自然地别开眼,艰难地开口,“虽然我是愿意的...但前两天我们一直在做这种事。”赵止改用手捂自己的嘴。 殷至轻轻地拨开赵止的手,密集的吻落下来,“那是业溟和‘荼’。” “可你们是同一个人...唔...” 第228章 赵止的嘴唇被抵开,舌头被缠绕着搅动起来。 受到神力的波动,杵臼在研钵中认真地研磨起花瓣和蜂蜜,把它们搅拌在一起,“砰”“砰”地开始砸磨撞击,一开始因为花瓣是干的,显得有些慢,但等研磨出一些花瓣的汁水后,杵臼的顶端被浸湿,蜂蜜和花瓣更好地搅拌在一起,花香的甜味儿被激发出来。 研钵是玄瓷质的,所以杵臼的每一下研磨都会碰撞出清脆的响动,“砰砰”声变得有些急促。 研钵里面的花瓣可以自动添加,由是花瓣的汁水无止境得变多,花香味逐渐盖过蜂蜜味,汁水也越来越红,有些要溢出来的态势。 殷至亲着赵止,他伸出手指沾了些花瓣的汁,往赵止湿润的嘴唇上涂。 赵止的眼神有些迷茫,感觉到殷至的手指在描摹自己的嘴唇后,她张开嘴,舔了舔嘴上有些黏人的花蜜。 甜的。 杵臼更加用力地研磨花蜜,许是被声音吓到了,赵止身子一僵,张开嘴咬住还在自己嘴唇旁的殷至的手指。 咬了一段牙印儿后赵止意识到这是殷至的手指,改咬为舔,习惯性地安抚世子殿下。 殷至的眼神转深,他将自己的手指抽走,弯下腰,改用舌头和赵止纠缠。 他诱哄着赵止,“止止,再咬着舔舔试试。” 听到杵臼更加用力研磨花蜜的声响,赵止有些恼羞成怒地真的咬住了世子殿下的舌头。 殷至不仅不吃痛,反而笑着把赵止往自己的怀里抱得更紧。 吻久了,他把赵止抱到桌上,又担心桌子硌到赵止,拿自己的衣裳给赵止垫住背后。 赵止惊呼“小心宣纸”,但说的时候已经迟了,她之前写的那一张宣纸被压在身后,随着殷至的深吻,宣纸被压蹭得烂成一团。 桌子因为杵臼在研钵里碰撞的动静而一颠一颠的,赵止有些不舒服地想要坐起来,但殷至很快扣住她的后腰,给了她腰一个支撑的借力。 研钵里的花瓣汁水越研磨越多,因为花瓣不断自动地涌现,“砰”得一声杵臼深磨后,花蜜汁水儿溅泼出来,好几滴溅到赵止的脸上,还有些溅到桌上的宣纸上。 赵止的眯起了眼睛,因为她的右眼睫毛上也被溅上了花汁。 研钵里的杵臼停止了研磨,但没过多久,又在研钵里研磨起新的花瓣,任凭花汁不停往外流淌。 殷至笑着看着赵止,低沉的声音有些喑哑,“止止变成小花猫了。” 他用手揩起赵止侧脸上的花蜜,不仅没有揩干净,反而让粘稠的花蜜在赵止的脸上蔓延开来。 赵止有些不适地抬起手,准备自己擦脸,被殷至扣住手摁在桌上。 他弯下腰,用嘴吻着赵止脸上的花蜜。 湿润的痕迹把花蜜卷入嘴中,赵止的侧脸被蹭过,而后睫毛和眼脸也被温热卷入、蹭舐干净。 赵止的耳朵红成了一片。 殷至把赵止抱入怀中,往第榻处走,期间研钵一直被杵臼研磨着花瓣汁水,发出响声。 由于太过频繁的研磨,碰撞声显得有些尖锐,听起来像是研钵下一刻就要碎了一般,但一直没有碎。 殷至把赵止抱上第榻,交换着花蜜味的吻。 窗外传来红鸾的叫唤声,一会儿声大一会儿声小,经久不停。 赵止怀疑自己是适应了殷至的亲近,以至于她没有像前两天一样累得在他怀中睡着,但随着夜色加深,还是困得眯上了眼睛,跟撒娇似的半睁半阖。 眼角的范围内,能看见桌上的杵臼依旧在研钵中搅动,溢出的花蜜汁水太多,沿着桌子往桌脚下流动,而后滴落到地上,一片一片的,在夜色下,显得有些泛白,像是醍醐一般。 殷至也不肯赵止睡着,他伏在赵止身上,舔着赵止的眼角,像是要把她给亲得清醒起来,他开始跟赵止聊起鬼境中的事,“止止,以前鬼境中总是下着血雨,你每次来找我的时候,是不是一直觉得烦闷?” “未...曾。”赵止勉强应答,她累得声音不成调。 恍惚间,赵止听着殷至在耳畔跟她说以前的事,她努力地应答着。 第一百零八章 ◎往后日月,吉祥止止。◎ “止止,之前我在鬼境的时候,不想回归神境,”殷至说,“你没有出现时,我想过,就算自毁神灭,我也不想回去当什么灾祸。” 在杵臼研磨花蜜的颠簸中,殷至伏在赵止身上,一边亲昵地吻着她,一边讲着从前。 讲鬼境中的血雨,讲碎成两半的青铜镜。 赵止脸色潮红,困得眼睛已经阖上了三成,但还是在杵臼的研磨声中努力睁开眼睛,她抬起手,手指划过殷至轮廓分明的眉眼。 “世子殿下,”她说,“在我心中,你从未是灾祸。” 赵止说,“不要再有那种想法。” 说完后,赵止想要收回自己的手,却被殷至用嘴叼住了指尖,细密地放在唇边啄吻。 就在赵止再次快要睡着的时候,殷至弯下腰,在赵止的耳畔开口道,“止止,这都是以前的事了。” “现在我当然舍不得死,”殷至低沉的声音响在她的耳畔,“就算死,也要死在止止的身体里。” 内室里顿时响起慌乱动静,殷至把面色潮红的赵止抱入怀中,低笑阵阵。 一夜辗转。 第229章 因果发现自家宿主自从成为神官后便十分操劳,尤其是最近,每日都过得十分辛苦。 这日日复日日,从某种意义上,也是种体力活是不是? 咳...太频繁了。 做神仙不是最讲究什么克己复礼,什么禁人欲么? 宿主白天酿酒,黄昏后写思过书,梦中还要渡阵法。 因果想陪伴都陪伴不了,它和新认识的红鸾仙子说,“就算我在场,我也就只能看到全程的马赛克。” “什么是马赛克?”红鸾仙子没有经历过末法年代,不知道这个词。 因果试图解释,“就是晋江小说文学城不让做的事,我之前给你讲的那些话本都出自于此,个个都脖子以上。” 这回红鸾仙子听懂了。 “这还是传闻中上古的无情神君么?”因果在心里道,“这简直就是盘龙成精!” 之前攻略刚开始的时候,神上和宿主连拉个小手都跟犯戒似的,现在呢?现在呢! 因果敢怒不敢言,毕竟这体力活应该是快乐的,就是宿主辛苦了些。 红鸾仙子不以为然,“小神官是大人物,本事大着呢,区区三条盘龙,我相信小神官!” 因果,“......” 日久一定能见人心,但日久不一定能生情。感情并不是棋局,能一蹴而就。 日子往后流转,就算日久,但每次真话浆的答案都是否定的。 所谓动心,确实是一件难事儿。 但赵止逐渐学会了一些其他的情绪,比如欢愉,她欢愉于神上的亲吻,时轻时重,时而细密,时而急切;她也欢愉于贯通人境和神境的日光,日光融融,不因万古而变化。 又譬如失望——刚开始真话浆说出否定答案的时候,她的内心并无波动,但随着每日否定答案的重复,她体会到了,原来心中的波动叫作失望。 虽然真话浆的答案一直没有变化的趋势,但神上很有耐心。 “止止,结果并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你现在在我身边,”祂说,“而你也愿意在我身边。” 白绫仙君会带她去人间,去点化那些隐藏在轮回中的善意与慈悲,以及人性中的神性。人道沧桑,但钟灵毓秀之人辈出,从那山楂糖葫芦中的甜中,似乎能感受到人间的欢喜与知足常乐。 殷至会带她去看妖鬼道,妖鬼无纪,有的在各界霍乱,有的也在自立善道,分散成不同的氏族,得道者掌权,得权者联合,逐渐形成了鬼境的雏形,比人道放浪形骸一些。 业溟依旧司战,无论哪个道,战意都是‘生之大事’,慎战而不怕战,仁战而不取不义。各界论兵道者也开始畅想,不知道有没有哪一日,能不再动刀戈。 神与仙不能直接参与六道轮回,但在命盘的点拨轮转中,赵止似乎也学会了很多。 赵止依旧是奉旨养鱼的小神官,她自觉与万物一样,只是天地阴阳的一小环。 有的时候,她觉得自己便是四水中的鱼,徜徉其中。 但不同于以往,她心中有了许多在意。 所以在不久以后,真话浆的答案终于有了变化。 从“错了,你未曾动心”变成“虽未动心,但十分在意”。 业溟是最先知道这个消息的,那时他在阵法中率练赵家兵。 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他虽然面上不显,但每见到一个人,都要念上一句,生怕别人不知道。 “你家中有妹妹么...我有,她十分在意我。” 部下来汇报军情,少君问,“你家中可有妹妹?” 部下,“......” 宫中来宴请,少君问,“你家中可有妹妹?” 太监,“......” 皇帝召他嘉奖边境战捷,不用少君说,自主地立马回答,“朕确实还有一个妹妹活着。” 长公主,“......”本宫确实还活着呢。 回到阵法境中的赵家后,业溟紧紧地抱着赵止,在她耳畔近乎蛊惑地说,“止止,你 可以再在乎我一些。” 而后,无论在白日酿酒的时候,还是黄昏练字的时候,白绫仙君和殷至都不断地提着‘在意’这两个字,仿佛说得多了,赵止便真的会一日比起一日地更在意起来。 就连在被褥之间行事的时候,祂也要在她的手心划出这两个字。 知晓此事后,因果对着红鸾仙子发表了一番自己的见解,“这算不算一种积极的心理暗示?” 红鸾仙子逐渐适应起因果末法时代的语癖,它回应道,“如果交好的时候提提这个,还能起到助兴的效果,水会更...” 接下来的话,因果没敢让红鸾说完,它用力捂住红鸾仙子的嘴,“慎言!” 真话浆改口‘在意’后,神境中的天色都带着点儿醺人的粉红。 仙境中的仙人们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看到了心形的雪,叹为观止。 众仙连连感叹,“咱们...是不是得准备贺礼了。” “当然!”月老立马喊道,“肯定快了!” 除了二郎神的那条单身哮天外,众仙都掐指一算,表示大好事将近。 过了一段时日后,在某个看似平静的早晨,真话浆的答案变成了“小神官,你动心了。” 众仙吐纳后走出屋子,发现天突然黑了,再定睛一看...九重天是在动。 遮天蔽日的,全然是飞舞的红鸾,把日光都给淹没了。 第230章 红鸾过境,刮的风都带着喜意。 在红鸾之气的影响后,就连修无情道的哮天狗子都抑制不住心中的躁动,开始频频看向嫦娥手中捧着的玉兔。 玉兔赶紧捂住自己的腿子,“......莫名感受到一股要断胳膊断腿的危机感。” 仙境的神钟不停地震荡,响彻云霄。 “神君要娶亲了!” 东海中的龙王被海水震醒。 “神君要娶亲了!” 西荒中沉睡万年的魔君直接被震到从冰棺中爬出来。 “神君要娶亲了!” 青州中游荡的万鬼们纷纷望向震荡的天际。 “神君要娶亲了!” 冥河里准备去投胎的怪们在水里走到一半,被冥官们给捞回岸。 “神君要娶亲了!” 所有人都知道,神君要娶亲了,神后便是那奉旨养鱼的小神官。 冥河被大赦,河底青藻绞成万世缘丝。 青州万马奔腾,越过山火,灭天地晦气。 荒野中的藤草蓬勃生长,化为迎亲轿。 四海中的所有蚌都吐出宝珠,点缀结亲衣。 九重天上的蓬莱湖被掰成了两半,化为两块青铜境,系姻缘永驻。 四海八荒共观礼。 天地为聘,山河为证。 金砂妆、青铜境、石榴酒,花雨阵阵。 人间,鬼境,边界,许多人不约而同地抬起头,不知道为什么,天际虽然是夜色,但他们却觉得其中氤氲着霞光闪烁。 仿佛有什么要升起了...是日光么? 等他们再次定睛一看,发现天际慢悠悠地升腾起许多吉祥灯。 先只是几盏,而后越来越多...越来越亮。 连点成线,再连线成片,吉祥灯点亮天际,也点亮夜路人的眼睛。 灯明如昼! 人间的吉祥灯中,写着心纳慈悲的祝福。 鬼境的吉祥灯中,绘有立于灾祸的祈祷。 边界的兵营上,又写满天下太平的心愿。 心纳慈悲,立于灾祸,开万世太平。 夜空之下,人们逐渐感觉到有灯从自己的肺腑里升腾起来,天虽然是黑的,衣裳虽然是单薄的,但他们不约而同地感觉到天地间有一双无形的手在安抚着他们。 那种不知从何处而来的爱意,让他们不约而同地抱住自己身边在意的人。 夫妻,子女,友人,君臣...修道人望佛像,孤身者望月,将士望故乡。 吉祥灯浩浩汤汤又颤颤悠悠,仿佛在无声地宣告着,无论沧海桑田,天地爱这世间。 这爱,也许无声无息,但吞吐乾坤。 神境之中,窸窣得下起雪。 交杯酒的石榴酒是赵止亲自酿的,确实酿得十分醇厚,甚至说过于醇厚了,她喝下后没过多久便醉了,软得趴在神上的怀中。 祂轻轻地捏着她的脸,逗弄起她的醉意。 迷迷糊糊中,赵止被捂住眼睛,神君在她耳畔问,“我现在是谁?” 赵止知道答错会有‘惩罚’,便愈发按压醉意地认真回答。 石榴酒误人,赵止答一个便错一个,被罚着亲得喘不过气。 错一次,便被罚洞房一次。 日夜暧昧,神殿紧闭,数不清被罚了几次。 “止止,”十指相扣中,神君在她耳畔一遍又一遍地说着,“我爱你。” 天际的吉祥灯被红鸾之气染红,在雪中发出晶莹剔透的光。 往后日月,吉祥止止。 作者有话说: 【宝贝们,全文完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