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位[重生]》 穿越者与被替代者 四周是纯白色的，一个单人间。 关希熬夜猝死，死后再醒来，就发现自己在这间小白屋里了。 而他醒来不久，就有一个自称反配自救系统的家伙给了他一本书，它说那是“剧情”。在他了解完剧情之后，将会被传送到书里世界，身份则是书里的一个恶毒配角。 至于关希的任务，便是要改写这个恶毒配角的人生，成为一个积极向上的好青年。 拥有着大量网络小说阅读经验的关希很快就清楚了自己目前的处境。 他穿越了，并且马上要穿进一本小说里，代替里面的反配，完成系统给他的任务。 对此，关希是兴奋的。虽然和诸多穿越小说一样，一旦任务失败就会面临被抹杀，但是白捡一条命，光这一点他就觉得赚了，更别说完成每个阶段任务，还能获得积分，能在系统商城里兑换出各种金手指。 书，现在关希已经读到最后了，度过了最初的忐忑他已经开始畅想未来，但在看见最后一章的内容后，他的表情忽而凝滞。 快速浏览完这最后一章，关希的声音在这空荡荡的房间听起来有些发颤：“系统，你说我的身份就是这个边意？” 冰冷的机械声有一丝不耐：“有问题？” 关希正要张口说话，又听见那系统毫无感情地补充了下一句：“不愿意你就从哪来回哪去。” 关希闭嘴了，谁也不想自己刚得到第二次生命只过了一小时就变回尸体。 只不过…… 他盯着这最后一章的内容，方才的兴奋和激动，在这些文字里以极快的速度冷却，最后降到了毛骨悚然的档位。 系统给关希的剧情，并不是小说的全部内容，而是关于他即将代替的反配边意的，最后的剧情，也就是反配边意的最终结局。 这个边意，和主角寇厉是一对夫夫，在主角寇厉家道中落的时候抛弃背叛过他，等主角崛起之后，他又腆着脸回来。记仇的主角当然没有原谅他，最后还将人囚禁在一座孤岛上。 那岛的环境其实并不差，上面有一栋宽敞的别墅。除了网络，日常所需别墅里都不缺，但边意不会做饭，做出来的都是黑暗料理，不吃饿死，吃了毒死；岛上还有船，但他不会开船，也不会游泳；森林里有肥沃的土地和可以食用的动植物，可他既不会种地，也不会捕猎，更不敢只身踏入森林；岛上还有太阳能发电和风力发电的设备，供电不足时，他也不会利用工具修理，甚至还有废弃的信号塔和损坏的信号器…… 但他什么都不会。 岛上明明到处都有生机，可对于边意来说，却是条条死路。 这座岛便是寇厉针对他的囚牢。他的无能和懦弱，会让他在恐惧、孤独和绝望中慢慢死去，并且，无人知晓。 关希是同性恋，某江的耽美小说也是看过无数本，像寇厉这种变态攻，一度是这些小说里男主攻的通用人设，他看文时也时常被苏得嗷嗷叫。但看小说和实际接触，显然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尤其是，他惊恐地发现，边意不会的，他也完全不会，要是他打出这种be结局，下场可能会和这个边意一模一样。 想到这里，毛骨悚然的负面状态又叠了一层，同时系统也开始了传送倒计时。 几秒钟的眩晕过去，关希睁开眼打量周围环境，在车里，只他一人。 换了一具身体，关希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找到镜子看自己是什么模样。 这一看，他便愣住了。 美如英。 关希脑子里冒出来的就是他在猝死前玩过的一款古风手游，形容第一反派美貌的句子。如鲜花怒放的美。而比起虚拟动漫，真人的冲击力显然更大。 “长得这么好看，寇厉竟然都下得去手把人一个人关在孤岛上？”关希恍惚地摸上自己的脸，又啧了两声，这皮肤状态也是好得没话说。 他对着镜子笑了一下，仿佛瞬间就置身于烂漫罂粟花海，鼻息间全是令人迷醉的馨香，多吸一口，便多沉溺一分，不可自拔。 这简直是个大杀器！ 要不是这会儿初来乍到的，时机和地点都不太合适，关希都想对着自个的脸快乐一下了。 又探索了脖颈、锁骨、腰腹，关希不由得感叹原身这身体真是宝藏，但他旋即想到，现在这身体是他的了，这才终于意犹未尽地收手，开始了解现在的情况。 这会儿的时间线，刚好处于原身边意抛夫弃子的第一天，他离家后，就来到这个商场购物发泄，用的还是寇厉的卡。 啊对，这个世界是同性可婚的背景，两人目前还是有法律认可的夫夫关系，寇厉也并不知道原身这一走就不会再回来。 刚刚才跑，寇厉也还不知道…… 只要悄悄回去，应该也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只要没有抛夫弃子，那被关孤岛的be结局也就不会出现了吧？ 边想着，关希边注意到后座的一堆购物袋，他朝后伸手勾了两个袋子打开，眼睛亮了亮。 半小时后，关希顶着边意那张脸，敲响了寇厉夫夫二人的家门。 不多时，门从里面打开了。 里面的男人在看见门前的关希后，原就深邃的眼里酝酿着一场风暴，却被鼻梁上那副眼镜尽数遮挡，仿佛未曾出现。 他的声音沙哑而冷淡：“回来了？” ！！！迎头暴击，关希被震了好几秒。 该说这不愧是主角攻吗？这脸这腿，这声音，顶顶的圈中天菜！ 尤其他鼻梁上架的那副眼镜，禁欲味十足，难以想象被他压在身下用那样一双眼睛凝视时会是何种销魂滋味。 那个原身边意是不是眼睛不太好啊？这样的极品都舍得抛弃？怪不得只能是个炮灰呢。 关希原还打算让主角攻和主角受去搅和，他不走孤岛结局就行，现却改变想法了。 现成的老公，人又帅气质又绝未来又有钱，做梦都梦不到这种好事，傻了才会把老公送给什么主角受！ 见寇厉皱了下眉，关希才回过神来，他忙提起手中的袋子递给寇厉，歪头一笑，朝寇厉道： “怎么样？知道带孩子的辛苦了吧？别生气，给你带了礼物。” 寇厉的目光从眼前人的脸上移到他手中的袋子上，手指蜷曲复又松开，他接过了礼物，侧过身，让关希进了门。 …… 边意定定地望着房间内唯一的光源——那是一块巨大的屏幕，上面正播放着一个与他模样别无二致的人站在他家门口，接着被他的丈夫寇厉带进家的画面。 这是什么？ 这又是什么地方？ 边意攥紧手中的纸袋，那是十分钟之前他在车上拆的快递。 是的，他确信，十分钟之前他明明在车里。 光屏里的画面还在继续着，边意抿了抿唇，忽略其中的内容，借着光观察周围的环境。 这是个单人间，陈设不止简单，已经称得上简陋了。只一张床，一张桌，一只马桶和淋浴用的莲蓬头，此外，三面墙上无任何装饰物，甚至连通风口都没有。 手中的纸袋被捏得变形，边意用力咬了一下后牙槽才绷住面上的表情。 他被绑架了。 而这面光屏的内容，显然就是为了刺激他。既然是为了刺激他，幕后之人多半正藏在某处，以便通过这房间里的隐蔽监控器欣赏他崩溃的表情。 他自然不能如其所愿。 “你是谁？有什么目的？”边意悄吸了一口气，声音未有半点颤抖，即便他心中是前所未有的慌乱。 边意静待了大约五分钟，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心又沉了一度，绑匪既不现身也不与他沟通，这种情况根本无法让人乐观。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边意在这间黑屋子里活动，观察着每一个角落，小心地探完了每面墙。越探也越让人心凉。 整个房间里没有一丝缝隙，像是四面极为光整的钢板构成了这样一间囚笼，且怪异的是，分明没有通风口，他的呼吸却并未有任何不适。 一个小时过去，可绑匪仍然没有出声，房间里唯一的声音便是源自那面光屏。 无可避免的，边意或多或少会将目光落在屏幕上。 但边意这时，尚未有多少感觉——对他丈夫寇厉的感觉。 毕竟那个冒牌货表现出的与平时的他完全不同，习惯、说话方式、看人的眼神，这些都不仅仅是同一张脸就能完全代替的。只要眼睛不瞎，用脚趾头都能想到，那不是他，更何况寇厉本就是个极聪明的男人。 让那冒牌货进了屋，大概也是猜到他出事了，如若不然，那冒牌货怎么敢如此光明正大地站在他们家门口？还说了那么不要脸的话？ 不知过了多久时间，房间内终于有了响动，是那张桌子。桌子似乎有独特的设计，桌面中心处下陷，食物被送了上来。 边意看了一眼菜，眼睫微微一颤，山药排骨，屏幕里放着的是同一道菜。他稍一侧身，余光就能瞥见那个冒牌货夸着这道菜香，夸完了菜，又夸着他丈夫的手艺，继而又夸上了人。 边意喜欢吃山药，山药的各种吃法寇厉隔段时间就会给他做，这道菜，本来该他今晚回家吃上的。 到此时，边意表面维持的冷静终于裂了一条缝。他盯着桌上的食物，手因愤怒而微颤。 他想大声质问幕后的人，究竟是要做什么，但最后并没有出声。 边意深吸了一口气，默不作声地走到桌前。桌边没有椅子，他便站着将食物吃完，只一道菜，他没得挑，且也不能挑。 这场囚禁，他有十分不祥的预感，可能会是长期。 不管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什么，他都需要保持体力。 从这日开始，黑屋子里每天定时送食物和水，沐浴时间也是特定的。除此外，光屏也会关闭，当它关闭，边意就会陷入彻底的黑暗之中，这种感觉十分糟糕，恐惧和孤寂都会被无限放大。 而光屏的开启与关闭，都与那个名叫关希的冒牌货的睡眠时间而定。 当他睡着，边意便会毫无光明；当他醒来，边意又会亲眼目睹自己昔日的丈夫与一个明显不是自己的人亲密无间，那又是一场无尽的噩梦。 一天两天三天…… 边意看着关希和他的丈夫儿子亲近。 一周两周三周…… 关希开始和他的父母亲人接触。 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 关希进了娱乐圈，开始掺和他的事业。 一天天，一步步，这个人在逐渐侵占他的人生。 而他，却被困在这个地方，除了眼睁睁看着，竟什么也做不了。 边意不甘心，也不可能甘心得了。 他每一天都在尝试逃跑，但这里实在毫无破绽，病了伤了，只要睡上一觉，便什么都好了。以至于，边意经常会怀疑，这一切究竟是不是真实的。 他知道，再这样下去，他迟早会疯。 可他现在还没疯，他还不会放弃。 又一晚，关希开始睡觉了，边意的视线又被剥夺了。 他睁着眼，但无论睁得多大，也看不见任何东西，只有一片黑。 过了一会儿，也可能是很长一会儿，那双原本常被人夸赞比星光还要耀眼的眼睛终于阖上了。许是困了，许是累了，又或许是知道自己干睁着眼其实毫无意义，于是停止了这个举动。 次日，边意醒了过来。 他脑子还有些混沌，人不太清醒，下意识看了眼周遭，接着自嘲地勾了勾嘴角，随后又自言自语着：“果然是做梦了，什么复仇系统？” 醒来还不是这鬼地方。 十六年，整整十六年。期间他逃脱过两次，但加起来的时间不超过五分钟。 这么多年的斗争，他也早就清楚了，这个地方的特殊之处无法用常理解释，而逃脱的方法，也并非破坏这个空间本身。 所以什么有复仇系统来帮他逃离这里的事，大概又是他臆想出来的。 边意笑了一会儿就有些笑不出来了。 果然，他真的快疯了，或许已经疯了。 “睿哥，你，你知道的，寇厉不准我见你……”光屏里传来关希的声音，又软又糯，明明说着拒绝的话，却黏黏糊糊，加之他缩着脑袋的模样，更叫人想要欺负了。 尽管看了这么多年，一见关希顶着他的脸去勾男人的模样，边意胃中仍然有些不适。 边意伸手揉了一下胃，又看了桌上放着水杯和食物，便从床上爬起来，喝了两口冰凉的水，冰水顺着喉咙下滑，他清醒了，随后便僵住了。 边意猛地偏头看着屏幕，没眼花，里面的许睿年轻了至少十岁，且额头上也没有那条丑陋的长疤。 杯子落在地上，碎片和冰水一同四溅，有一部分扎进了边意的脚背，但他却浑然不觉，只死死盯着屏幕，一如第一天被关进这屋子里一样。 他快速总结屏幕里的信息。 许睿身后那栋大厦的巨幅广告；他们马上要进去的那家咖啡厅；路上行人手机的款式等等，都像是十几年前的模样。 “我又在做梦吗？”边意揪着自己的头发，试图用疼痛唤醒自己，但在这个特殊的空间之中，伤口愈合的速度，已经让边意的痛觉感知降低了很多。 他垂眼看见了地面的碎玻璃。 就在边意准备抬脚踩上去时，光屏忽然如同信号不良般，成了一片雪花。 这种情况从未出现，边意懵了一瞬。而下一瞬，他脑子里响起一个声音。 那声音很好听，好听得有些虚幻：“宿主你好，我是复仇系统，现已开启屏蔽功能，请宿主尽快逃离该空间。” 边意又呆了好几秒钟，他将脚收了回来，后又朝着变成雪花的光屏走去，越走越快，最后几乎是用尽全力朝光屏撞去。 头破血流的情况并没有出现，他成功穿过了光屏，又因惯力跌在了带着一点微热的地面上。 是有温度的。 撑着地面的手在颤抖，边意感受着手掌被地面磨破的灼烧感和疼痛，感受着夏日傍晚的余热，还有附近飘来的烧烤味道。 他听着看着闻着，一股浓浓的不真实感笼罩着他。 他问系统：“我出来了？我真的逃出来了？这是十几年前？我，重新回到了十几年前？” 他静静地等着，不过一两秒的时间，却是异常的煎熬。 第三秒时，系统回答了他：“是的，这是你被替代的第一年。现在，你该回家了。” ※※※※※※※※※※※※※※※※※※※※ 每日中午十二点更新，请假会提前通告。 —— 排雷: 开场人物不是主角！ 本文主角：边意寇厉 仇人与爱人 回家？多么令人心潮澎湃的词语。 边意的心跳鼓动得很厉害，脑子里让他回家的声音似乎还有余音，但他却不敢有所动作。 他害怕了。 他真的害怕这只是他的一场臆想，他害怕他疯了，而后又清醒过来，发现原来自己还是被困在那个地方。 那种绝望，已经累积了十六年。 如果再来一次，他可能就真的撑不下去了。 脑内响起短促的电流声，像是老式的电话接起却没有人说话一样。 边意不清楚是不是复仇系统被那个鬼地方影响到了，还是它对他有什么话说。 如果这些都是真的，那应该是后者，毕竟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既然这个复仇系统能将他送回十六年前，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它必定也是为了能从他身上得到什么。 边意收起了手，坐在地面，静静等了一会儿。 不太符合他预料的是，在目前这种最适合谈判加条件的情况下，系统却没有跳出来以“不同意就送你回空间”的话来威胁他完成什么任务或者交付酬劳。 “那个……你需要帮助吗？”一个女孩犹豫地朝边意走近了几步。 边意起初没有反应，十几年的囚禁生活，唯一有声音的就是光屏传播的画面，习惯使然，他以为女孩的声音是关希那边的。 直到女孩又问了第二遍，并给他递来一包纸巾。 纸巾包装袋一角出现在边意的视野里，他僵住了，却又以一种极慢的速度抬起头。 “这人没事吧？” “我看有事，看着精神不太正常，脸色也很差。” “他鞋都没穿，手脚都有血，精神状态又不太对劲，别是从什么地方逃出来吧？” “啊？那得赶快报警啊！” “哎哟小伙子，你别怕，你是不是遇到坏人了啊，饿不饿啊？要喝水吗？婶儿这儿有吃的……” 声音，是从不同的方位传过来的。四面八方，跟固定了位置的光屏不一样。 边意终于抬起了头，双眼已经通红。 正对着他的女孩看见他的脸也是一愣，随即赶紧将纸巾又朝前递了下，眼睛比他还红得厉害，就连声音也像快哭了：“哥哥，你快擦擦吧！你等着我，我这就去买药！” 边意的手颤得很厉害，他接过纸巾，哑着嗓子道谢。 女孩见状，更是捂住嘴泪流不止，边哭边朝着就近的药店奔去。 边意看着她的背影，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女孩可能是他的粉丝。 遇见他现在这种情况，没有直接大呼他的名字，是极难得了。 边意垂着头擦拭手上的血迹，喉咙哽了。 周围的人声音嘈杂，好心的，只是看热闹的，还有看见他的脸也开始怀疑他身份的。 很吵，吵得很真实。 边意紧咬了下唇，尽量克制自己，他简略地擦了擦伤口，回答了周围人问得最多的问题：“我被绑架了，刚刚才逃出来。” 绑架？！ 原本还偷偷拍照的娱记们都激动得无法掩饰了，除了路人的惊呼和议论声，那些“咔嚓”声竟也十分明显。 “赶紧来xx路！大新闻！边意被绑架了！” “娱乐圈顶流浑身是血，声称自己被绑架了，来个会拍的，速度点！！！” “卧槽真的假的？这个边意要是真的，那现在在y市参加综艺节目的边意又是谁？这是要爆啊！” 看见有几波人扛着摄像头朝这边路口跑过来，原先围观边意的路人这才进一步肯定了自己的怀疑，这人还真是边意！ 但是边意怎么会在这呢？还说自己被绑架了。如果事情是真的，那现在活跃在大众面前的那个边意又是谁？ 众人的好奇心被高高地吊了起来，有娱记想要上前，还有人给他们让位，他们也想听这第一线的八卦情报。 这时路口的人已经非常多了，跑去买药的女孩小桃回来后，见状急得跳脚。 小桃是边意的粉丝，死忠粉，也是比较老的粉了，近一年边意的表现与以往大有不同，很多她认识的粉都脱粉了，有些还转了黑，但她却舍不得，一直没有离开。今天她还买了票准备去y市应援，路上就遇见了看起来很需要帮助的小哥哥，她只是递了包纸巾，谁知竟然遇到了另一个的边意。 小桃非常确信，这就是边意，她的偶像。一想到真正的边意这一年里可能遭受到的磨难，小桃又想哭了，但她忍住了，提高了嗓子让前面的人都让让。 有人还记得她，又看见她拉来了药店的店长，便纷纷给她让了路。 镊子夹出边意脚背的玻璃碎片时，围观的人都忍不住抽气，却见边意脸上没什么反应，一副早已习惯的模样，既令人心惊又令人心疼，也难免去猜想此前他究竟经历了什么。 等包扎好伤口后，眼睛包泪的小桃又给边意递来一双布拖，很轻薄。 边意记住了这个女孩的脸，又问了她的名字，随后便看见有一群保镖过来了。 领头的人边意认识，是他父亲公司里的一位副总，好像是姓刘。他恍惚想起公司地址就在附近，人才能来得这么快。 刘副总带的人隔开了娱记，护着边意上了车，现场也留了人，以免警方一会人来了却没见到受害者。 车里给边意准备了衣物，临时买的，不怎么合身，但这也没多大关系。 刘副总后一步上来，细致地将边意打量了一番，心叹奇了，真是一模一样。他拿不准真假，嘴上还是称了一声“意少”，又问是不是先去医院。 边意抬起头来：“不，先回家。” 说完，他又勾着干裂且毫无血色的唇，补充了一句，“回我和我丈夫的家。” 刘副总被边意的表情惊了一跳。 从方才在人群里看见他起，边意大多数时间都是沉默，像是还在消化自己逃脱出来的事，反应并不是很强烈——正常情况，如果刚从虎狼窝里出来，到了人群中，大多数人都会大喊大叫，大哭大笑，像个疯子一样发泄积累下来的情绪。 所以刘副总也存了些怀疑，毕竟边意看起来还是太冷静了。 但此时的边意，双眼中裹着浓烈的恨意，加之他既美却又苍白得不像正常人的脸，竟有几分像是来自地狱复仇的鬼魅。 刘副总这下是真的有些信了，这个边意才是他们大老板的儿子。 边意手脚的伤不算太严重，先不去医院也碍不了多少事，确实是见家人更要紧一些。 既然如此，刘副总便按照边意的意思，问了地址后，让司机换了路线。 途间路过一家小超市，边意叫停，问刘副总借了一百块钱，独自进了店买了些东西。 等人上车后，刘副总有看到边意买的是水和面包。他本想开口，这点小事边意可以不用亲自下去，毕竟他脚上还有伤，但随即又想到，可能是和被绑的经历有关，入口的食物他只能相信自己，于是便也没有多言。 最后一小段路，边意靠在后座上养神，睁着眼。 他的眼前不是一片黑，这种感觉竟还有些陌生。 边意就这么靠在座位上，看着车内和车外的景象，手里摩挲着这件不合身的外套袖子里藏着的刀柄，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车停了，边意下了车，和刘副总道了谢，便朝自家门大步走去。 人没邀他进去，刘副总也没有上赶着去邀功，看着人进了屋，刘副总回到车上，也这才发现边意途中买的水和面包连包装都没拆，更没带走。 他虽有些疑惑边意既然不想吃也不想喝，那又为什么特意进超市买，但他也没有去深想。把人送到了，他的任务也完成了，之后回去等着大老板通知来问他细节就行。 给边意开门的是家里做饭的阿姨。她看见门外是边意就已经有些惊讶了，再见边意手上被包扎起来的模样就更加惊讶了。 边意没注意到她，只直勾勾地看着站在楼梯口上的男人。 那人似乎正准备下楼，听见门口的动静后，也朝他看了过来。 料想二人有话要说，阿姨很有眼色地离开了。 阿姨离开后，边意眯了一下眼，先朝着寇厉走过去。 寇厉仍然没有动，只蹙紧了眉将目光从边意的脸上移到了他的脚上，眼镜下的那双眼睛里，隐隐有危险的东西在蔓延，随着边意的靠近，愈演愈烈，最后终于演变成连那副眼镜也遮挡不住的盛怒。 他不再站在原地。 两人都走到了楼梯下，一个抽出了袖口里藏着的刀，一个掐住了对方的脖子，将人压在了墙上。 刀因藏在袖中沾染了些许体温，是暖的，暖而锋利，划破衣物没入血肉不是难题；掐着脖子的手只有一只，但却极有力，美丽而脆弱的脖颈，在这只手的主人用尽全力的情况下，用不了十秒就能被折断。 他们对视着。 两双眼睛里，皆是恨，皆是疯狂。 疯子与父亲 刀是边意在超市买的，39块8，造型有两分像匕首，刃上花纹也很美观。 现在他拿着刀的那只手被寇厉狠狠捏着，一分都动弹不了。 曾还被困在那个鬼地方时，边意就有无数次想过梦过，如果能再见到寇厉，他会对他说些什么。 如今，人就在跟前，摆着神经病一样的表情盯着他。 这人在怒什么？又有什么资格愤怒？！ 从逃出至现在，种种情绪终于决堤，边意朝着寇厉嘶吼着，以至面目都有些扭曲：“你他妈是不是眼瞎？为什么认不出？为什么！” 边意的胸口剧烈起伏，因为脖子还被寇厉的手掐着，心跳声仿佛就响在喉咙里。他在他手下挣扎，被控制住的右手仍紧紧握着刀，锋利的刀尖直指寇厉双眼。 寇厉却恍若未闻，恍若未见。 有血腥气在两人之间弥漫。 边意的脖子痛得发麻，这痛觉太清晰了，他刚刚甚至感觉到了这男人的牙齿咬破他皮肉的过程。实在太清晰了，清晰到他能明明确确地知道，他没有做梦，没有发疯。 喉咙里剩下的话都被这发麻的疼痛阻隔，他说不出话来。 不知道寇厉用了多大的力气咬，边意能感觉到脖间有血液下流，因为姿势的关系，有部分滴在了地板上。 而脖子上的手没有进一步收拢，逐渐放开，包括捏着他拿刀的手。 寇厉的唇上还沾着边意的血，原本松开的双手，并未收回，而是改为紧紧锢住怀里的人，他非常用力，被他拥着的边意甚至觉得比方才被他掐着脖子更加窒息。 边意想挣扎，但寇厉还在用力收紧双手，像是要将他整个人都嵌入自己体内。 男人嘶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疲惫得像是沙漠里独行了很久的人，已有极长的时间没有饮过水，很难听。 边意就听见他用这样难听的声音说： “十七年。你终于回来了。” 边意骤然睁大双眼。 他张口想要问些什么，却听见从楼梯上传来一个声音。 “爸爸，你们在做什么呀？” 楼梯口上站着一个小人儿，他揉着眼睛，像是刚醒来，正好奇地看着楼下两位父亲抱在一起。 手上正对着寇厉的那把刀应声而落，边意浑身僵硬。 寇厉脚后退一步，踩在那把并不大的刀上，他眼睛盯着边意，嘴里回着楼上小孩的话：“是一爸爸不小心摔倒了，爸爸抱他起来。” 说完，寇厉松开了边意，但左手却攥紧了边意的手腕，右手搭放在边意左肩。 小孩的身高，以他的角度并不能看见父亲之一的脖子正流着血，更看不见被寇厉踩在脚下的刀。 正是无忧无虑的年龄，他也因寇厉的话无忧无虑地笑起来，笑声很稚嫩，却极易感染成年人的心。 边意的视线越过寇厉肩头，小心地落在楼上的小孩身上。 三岁大的小孩没有多高，只小小的一只。 他还在笑话他：“一爸爸好笨哦，小树早就不会摔倒了！” 边意和寇厉的儿子，是用寇厉公司的生物技术“出生”的，名叫寇森，奶名叫小树。 一岁多的时候边意教他说话，教他喊爸爸，小人儿分不清“意”和“一”，喊出来就是一爸爸。虽是如此，当时边意还是高兴了一整天，连夜里都在笑。 此时此刻边意看着他，心脏像也是被寇厉的手攥紧了一般，难受得令他呼吸都变得困难，喉咙更是艰涩得厉害：“嗯，小树说得对，是好笨啊……爸爸好笨啊……” 小树啊，他的小树，如今还好好地站在那里，眼睛里是闪着光的笑意，漂亮极了，也鲜活极了。 真好。 一想到上一世他的小树，再看眼前这个，边意忽有些承受不住，他的双腿发软，若不是手还被寇厉攥着，他可能已经瘫在地上了。 寇厉又对着寇森说了几句话，边意耳朵里只有一阵嗡鸣声，内容听得不是很清，但这男人言语之中以及脸上流露出的温柔却是不难发现。 是和对他截然不同的，却又是曾经边意常常得见的。 这令边意有些许恍惚。 等他回过神来再朝楼上看时，方才站在那里的小孩已经不见了，但走廊里还能听见他小跑起来的“嗒嗒”声。 这声音，既让边意安定，又让边意双眼发酸。 等到小孩的脚步声彻底听不见了，他才终于滑坐在地，呜咽出声。 寇厉就立在边意身前，垂眸看着。 看着边意埋首呜咽，看着边意双肩颤动，最终嚎啕大哭，撕心裂肺。 他仍只是攥紧了边意的手腕，另一手则是悄无声息地背在身后，发颤的五指紧紧握成拳，手背青筋尽现。 他始终漠然旁观。 …… 边意出现在京市并声称被绑架的消息很快就传遍网络。 关希节目录制到一半，就被叫停了，这是在导演接到一个电话之后。接着，他便发觉周围人的眼光有些不对劲起来。 关希寻了个借口躲到化妆间，拿出手机一看，首先看到的是经纪人的十几通未接电话，这阵仗确实像是出了什么急事的样子。 关希的心脏开始加速，脑子里猜想着各种可能会牵连到自己的大事，手上翻动着手机，回拨给经纪人聂方。 电话并没有接通，有人占线，连打三次也是如此。 关希咬着指甲，盯着手机桌面上的几个常用软件，却迟迟未去点开。 熄掉的屏幕被反复按亮，也不知道到底过了几分钟，聂方的电话终于来了。 关希没耽搁一秒，马上接了起来，开口便问：“出了什么事？问题很大吗？导演突然不让我录节目了。” “问题很大吗？”聂方的声音很上火，“有人顶着你的脸，说自己被绑架了，你说问题大不大？” 关希心跳像是漏跳了一下，大脑也空白一秒，他很快回过神来，笑着道：“你的意思是，有人整容成我的脸，出来碰瓷？” “可不是吗！”聂方喝了一大口水，平缓方才接到无数电话以及看到各方消息时的火气，骂道，“不知道那人脑子怎么长的，想红想疯了吧？整得确实很像，还弄了出被绑架的模样，听说警察和董事长那边都有人去了，搞得像真的一样。” “他要是真的，那小意你又是谁啊？真是……” 太荒谬了。这四个字聂方本就要说出口了，却见电话那头一点反应也没有，他心里忽然咯噔了一下，试探地唤着：“……小意？” “是，是啊。”关希干笑了两声，他抚了一下跳动频率极不正常的心口，又道，“聂哥，真的很像吗？” 电话那头的聂方没有立刻应声，而是看着助理发来的最新的照片，是刚买下来的原照。这几张照片非常清晰，近的远的，甚至怼脸拍的。聂方仔仔细细地看着照片里的人，和关希通话的手机险些从手里摔在地板上。 “聂哥，我是说——得是哪家整容医院的技术，才能让那些狗仔的眼睛都骗过了。他们发那些，我们是可以走法……” “很像，”聂方打断了关希的话，一时间只觉脊背发寒，他扶着就近的椅子坐下，重复着，“太像了，我都分不出真假。” 关希又干笑了两声，发汗的手掌不断搓着裤腿，他想开口打诨，张口却发现喉咙里全是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小意……你真的是小意吗？” 经纪人最后一句疑问句，让关希彻底慌乱起来。 不可能的！这不可能！绝不可能！ 他从来没见过哪个穿书的原角色还会自己回来的，一定有谁嫉妒他，花了大价钱去整容，出来碰瓷他！抹黑他！ 而且，而且边家之前还偷偷给他做过亲子鉴定，他不是边意还能谁是？ 他明明就是边意！ 边意睁开眼睛，牙齿狠狠咬着下唇，刺痛让他以极快的速度清醒过来。 他眼睛睁得很大，先入眼的便是就站在床榻边正垂眸盯着他的寇厉。 他移开了视线。 室内的光线并不怎么亮，但边意仍是眯了眯眼，曾经熟悉的环境，于他现在而言，已算陌生。 确定了自己重新回到十六年前，且没有回到那个鬼地方后，在被子里紧握的手终于松开了些。 房间外有很多人，谈论的声音杂而乱，甚至还有争吵。 门外有人喊了寇厉，足足喊了三声，边意才感觉那道从醒来就一直紧锁在他身上的目光终于挪开。 待人离开后，房间里只剩下边意一人。 边意这才坐起来，仔细打量整个房间，是主卧，他和寇厉结婚当天睡的婚房，床也是同一张。 胃里有些恶心，边意闭了闭眼，复又睁开，瞧见床头柜上的水，他喝了一口压了压。 寇厉出来不久，卧室里突然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门外的吵闹声随之一静。 房外的人神色各异，随着寇厉推开卧室门，众人鱼贯而入。 他们很快见到了自称被绑架又自己逃回来的边意，他正坐在床上，一只包扎过的手放在被面上，另一只还放在被中，十分防备地看着他们。 他的眼神像是刀子一样，冷冷地割过他们的脸。这根本不像是一个失踪一年刚回到家的大少爷，而像是在地狱困了十年，爬回来复仇的恶鬼。 那张脸明明苍白娇美，却平白让人寒毛竖立。 一时间，无人开口说话。 而边意最后的目光，落在了他的弟弟边羽的身上。 他朝着他勾了个笑容，众人的目光也随之落在边羽身上。 在此情况下，边羽不得不走到边意的床边，他蹲下身，溢满担忧地望着兄长，“哥，你没事吧？那人到底是谁啊，为什么会和你一模一样？” 边意没有回答，眼睛还在边羽的身上不断打量。 边羽说不好这种感觉，但十分糟糕，他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满了，只不过藏在衣物下，无人发觉。 也许是想摆脱边意此时怪异的视线，又或者是习惯了一年里在“边意”跟前的相处模式，边羽眼里很快挤出泪花，带着哭腔道：“都怪我们，我们是哥哥你最亲的人，竟然都没有察觉到……” 他说这句，眼睛朝着寇厉瞥了去。寇厉并没有看他，也像是根本没听见他说话，只低着头，看着床头边被边意摔碎的那个玻璃杯子。 寇厉虽未看边羽，但这房间里的其他看客们，却均顺着边羽的视线朝寇厉看去。 是啊，最亲的人都没认出来啊。 寇家这个老幺还和那个“边意”朝夕相处，怕是给边意戴了不知多少次绿帽了吧？ 如果现在房间里这个是真，那这笔烂帐又该如何算？ 看着边意也朝着寇厉看去，边羽又靠近了些许，伸手想去握住边意的手，嘴里边说着：“哥，你都不知道我听到消息有多担心你，你现在没事可真是太好了，那个冒充你的人虽然逃了，但肯定要不了多久就能——” 边羽矫揉造作的表演被边意手里的杯子碎片叫停了。 薄而锋利的玻璃片就抵在边羽方才还带着哭腔说话的喉咙上，边羽双眼突起，瞪得极大，他想吞咽唾沫，却又害怕碎片割破自己的皮肉，只能抖着牙齿生生忍着。 他求助地看向其他人，岂料在场的人同他一样错愕不已。 除了仍然毫无反应的寇厉。 “边羽，你这专扎人心窝子的话，还是这么动听啊？”边意又笑了起来，那张脸尽管没有血色，可只要他一笑起来，却仍然是最能吸引人目光的存在。 “可是怎么办呢？哥全都看着听着，你不知道我现在听见你的声音，就控制不住地想杀了你吗？”边意手上用力，讥讽地欣赏着边羽眼里流露出的恐惧。 对，杀了他，杀了边羽和关希！都是他们，毁了他的小树苗，都该死！ 在边羽痛得尖叫起来时，身旁一只手制止了边意的动作。 寇厉掰开边意牢牢按在边羽肩膀上的手，一脚踢开被吓得腿软得动都动不了的边羽，随后深深地凝视着边意。 仿佛在问：你在发什么疯。 边意挑眉，笑意盈盈地望着身前的寇厉。 “对，还有你。” 我怎么可能忘了？谁我都不会放过！ 回归与逃离 发疯么？ 边意当然知道自己不正常，但在那个鬼地方待了那么长的时间，他怎么可能还正常？ 尤其当他看见了边羽这张脸，听见他的声音。 边羽一直觊觎着寇厉，这一点边意很早就知道，所以从没给过边羽靠近他们一家的机会。就算过年过节，父亲让边意带着丈夫儿子回家，边意也不会和边羽在同一张桌出现。 边羽是继母的儿子，比边意小三岁，虽算不上私生子，但当时边意的父母离婚时，边羽已经在他妈的肚子里揣着了。 边意的父亲多少也是有愧的，并没有要求边意要和这个弟弟相处得多么亲厚。 可边意不同边羽来往，边羽却是想方设法地朝他们夫夫二人跟前凑。 边意还未被绑走时，边羽的所有手段都只是拙劣的表演，甚至可能还会被夫夫俩拿来当作调情的工具人，除了惨找不到第二个词形容。 但后来关希来了，他和边羽成了亲手足，他放任边羽进了家门，放任边羽在寇厉面前骚首弄姿。 其目的有二。 一是，透过边羽的表演，享受寇厉为了他不对任何人心动的爽快；二是，一边以单纯小白莲的模样示人，一边炫耀，他喜欢跟边羽在一起，就是喜欢看边羽对他虚假的笑，眼里却藏不住的嫉妒和酸意。 然而，事情如果只是这些无谓的争风吃醋便罢了。边意看着也只是会觉得这两个人极其可笑。 可偏偏，就是这样愚昧虚荣的两个人，把主意打到了他的小树身上。 边羽介绍了一位钢琴师给关希认识，那位钢琴师在国际上都是颇有名气的天才音乐家，关希一见便将其设定为攻略目标。 为了制造机会，关希通过边羽请到了钢琴师给小树当老师。眼睛里只看得见男人的关希，根本没去深查钢琴师的底细，也更没注意过那男人盯着小树时的眼神有多不对劲。 边意捏紧了床头柜上放着的照片，闭上满是血丝的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可胸口浓烈的恨意未消减半分。 这是寇厉抱着小树的合照，照片是边意给他们父子俩拍的，就在楼下的花园里。照片里阳光很耀眼，父子俩一个笑意温柔，一个天真烂漫。拍照的自己呢？想必当时也笑得很灿烂吧？ 仿佛是被照片里的阳光刺到了眼睛，边意略感疼痛地眯了眯眼，最后将照片放回原处。 “你不想小树以后只能去监狱看你，就冷静点。”寇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较于先前，此刻他的声音正常了许多。当然，听在边意耳里，一样的刺耳。 边意不知道这男人什么时候进来的，他也不在乎。他掀开被子，厌恶地瞥了一眼床，笑着回讽：“要不是因为小树，你以为你现在还能站在那里跟我说话？” 寇厉沉默了。 边意又是一声嗤笑。他朝着门口的方向过来，见寇厉似在上下打量他，又道：“怎么，不说话了？我还以为你会说一句，‘阿意，你变了’呢。” 寇厉那样聪明，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变了？边意真不知道他还有什么打量、探究他的必要。 不想再费力气和这个男人说话，边意撞开寇厉的肩膀，另选了一间客房休息。 待边意离开后，寇厉走到床边，从方才边意睡过的枕头下抽出额外藏着的一块碎玻璃——和抵在边羽脖子上那片系出同源，大小相近，但更加细长尖锐。 这时管家华叔过来告知寇厉，边意在哪间客房休息，又问寇厉，被边意差点吓死的边羽用不用慰问一下，以及还在大厅里没有离开的那些人询问的各种问题，需不需要回应一下。 “让他们滚。”寇厉语气不凶，搭着他鼻梁上的那副眼镜，整个人甚至还有两分温柔，和先前边意回家时疯狂的模样判若两人。他拿过床头边的照片，拆了相片框，将相框扔进垃圾桶，“把这床上的所有东西都扔了。” “包括床。” 华叔愣了好一会儿，只觉得这场面有些似曾相识，但大概人年纪上来了，一时间也没记起个究竟。 他应了寇厉，去安排人来清理。 一年前寇家最小的儿子，眼看着就要被其他兄弟瓜分掉他一手创建出来的森源生物科技，短短一年时间，当时谁能想到他会有如今的成就和地位？ 华叔不是蠢人，也不爱自作聪明，做好自己份内的工作，按时领工资就好。至于别的事，他可没那个闲心多于过问。 边意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看。 这间客房，以前边意也是有来过的，比如和寇厉耍脾气的时候，只是没有哪次是真正一个人睡在这里。 他先前并没有认出这间房，随便进的，现在想起来了，想换却又实在没精神动了。 他很累的，很想休息，只是脑子里一会儿是儿子的笑脸，一会儿是边羽做作落泪的模样，一会儿又是寇厉发狠掐着他脖子的画面，又怕自己一闭眼，再睁开，周围的环境又成了三面平整的墙和一面巨大的光屏。 边意耳朵里也是有各种各样的声音，而其中最清晰的除了小树喊的一爸爸外，便是寇厉那句话。 十七年？终于回来了？ 寇厉也重生了？比他早一年？还是自己记错了时长？ 边意换了个侧卧的姿势，双手藏在胸前，右手里紧握着一支水果叉，叉子很小，很精巧，却多少能给他一点安全感。 疲惫感又席卷而来，边意真的很累了，也懒得再去思考寇厉的问题，换个说法，就算他是重生的又怎么样？ 他说十几年，这代表着他看见关希的第一眼就认出来了。既认出来了，他却将他留在家，一留便是十几年，这做法无异于引狼入室。可狼既已入了室，寇厉却没在狼口下保护好孩子。 实在罪无可恕。 边意恨他入骨。 原来寇家凑热闹的人，在华叔出面请他们离开后，这会儿正滚到寇家门口。 刚踏出门，一群人还聚在一起，倚老卖老地在寇厉背后指责他的无礼和轻狂。一个个说得起劲，却是没一人敢大声。 就在一群人准备离开时，瞧见警方的人来了，后面还有一位京市有名的心理医生。 警方倒不是为了边羽的事来的，是为边意的绑架案。他们一来，也就表明了这事为真。 说来真的有些匪夷所思，两个人的长相，只要见过的，谁都看不出来真假，而且寇厉、边家，还有边意母亲那边的人，竟然谁都没有发现？或许说，他们发现了，但都没朝这个方向去猜想？ 毕竟边意好好的贵公子不当，偏爱去娱乐圈演戏，年纪轻轻的，早就拿到了好几座影帝的奖杯。他突然的转变，兴许身边人还以为他又接了什么新剧本，在沉浸角色呢。 警察和医生的倒来，让一众人探究心理更重，只是这好奇和心下的计量，谁都没有表露出来，也没人敢厚着脸皮仗着长辈的身份，随同警方的人重回寇家大门。 边意在休息，出来面对警方的是寇厉。 来的警察姓齐，和寇厉老早就打过交道，他带来了个不好的消息，就如之前边羽透露的，关希跑了，人没有抓到。 对于这个情况，寇厉只是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齐队怪异地看了他两眼，心存疑虑，又接着询问了关希平时的表现和习惯，以便追查到关希的下落。至于边意那边，先让人好好休息，他们明天再来。 关希正躲在一间小旅馆里，他身上带的现金有限，系统那里什么金手指都能兑换，但偏偏换不出这个世界的钱来。 关希还是第一次觉得它这么没用。 但他也知道，如果没有系统，没有系统的金手指，他今天怕就要去警局坐了，好点情况是，他诈骗入狱；坏的，他无法解释自己的基因和身体和边意一模一样，甚至身上一些胎记、旧伤都一样，他可能会被当成实验对象，在冰冷的解剖台上度过余生；而更坏的，如果这个世界的人发现了他脑子里的系统，他可能还会遭受难以想象的折磨。 关希站在浴室里，明明淋在他身上的水温度已经高得灼人了，但他依旧冷得手脚冰凉，身上更是止不住地颤抖。 他真的一万个想不通，为什么原主会出现，怎么会有这么大的bug？问系统，系统却像是突然掉线了一般，怎样都不回声。 关希的任务很简单，不当恶毒反配，只要积极向上地生活就够了，但攻略下优质男人，他能得到额外积分。此时此刻，关希只想感谢自己，幸好他攻略下来了两个男人，拿到了四千积分，能兑换一些金手指。有这些积分，他目前应该是安全的，这个世界的科技找不到他。 但是边意的出现，也就意味着他以后都不能再使用边意那张脸和边意的身份。 他知道，其实本来这也不是他的。若是刚穿越的时候，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让位，但他已经用“边意”生活了一年。 这感觉就像是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被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人剥夺了一样。 关希有一万个不甘心。 浴室里的水声停了，关希擦了擦浴室的镜子，看着如今镜子里的自己。 早已习惯边意那张脸的他，如今看着平平无奇的自己，皱紧了眉。 好丑。 这绝对不是他原本的模样，他才是边意。 他要回去。 边意还在休息，他睡得并不安稳。 寇厉打开门时基本上没有发出声音，床上的人也没有被吵醒。 他手里拿着的是一部崭新的手机，和市面上普通手机不同，手机的芯片是寇厉在实验室里亲自完成的。 寇厉将手机放在边意枕边，凝视着床上蜷缩成一团的边意，手指伸出又收回。 他反复看着，细细地看着，直到边意难受地将自己缩得更紧，他才收回探查的目光。 “但愿你是真的，否则……”寇厉的唇无声动着，双眼笑意是无限温柔，“我便再杀你一次。” 理由与欺骗 边意做了个梦，梦到上一世他生命最后的时光里，压在他身上的最后一根草。 那也是那个空间背后的操作者第一次和他交流，它自称反配自救系统。 它回答了边意在空间里问过了无数次的问题：为什么要绑架他？为什么要囚禁他？他做错了什么？ 它说，因为他是这本书里的恶毒配角，主角会穿越成他，解决他的困境，拯救他的人生，活成另一个精彩的边意。 拯救他的人生？活成另一个精彩的边意？ 边意被梦里的话生生气醒了。 不管他的人生是天上的繁花还是地底的污泥，那都是属于他边意的，他人有什么资格替代？ 但就是这个可笑的无耻的，却又残忍至极的理由，逼死了还残存着最后一丝希望的灵魂。 边意睁开眼，剧烈地喘息着，因为太急，引起了一阵咳嗽。 他坐起身，靠在床上，平缓着压迫着心脏的情绪。 “别急，别急！边意，我一定会报仇的！”边意低声自言自语着，凌乱的额发被汗湿，贴在他苍白的脸上，加上他有些神经质的眼神，愈发像一个疯子。 但是。 “我不能疯，”边意劝慰自己，“不能疯，想想小树，想想小树……这一次，你要陪着他长大。” 寇厉那句话没有说错，不想以后小树只能去监狱看他，那边意就必须冷静点。 如果他做出什么疯事，那便又一次将自己拉进地狱，囚禁他的地方会从黑屋子换到监狱里，他曾爱的和爱着他的人也会又一次和他隔开。 他不能，也绝不要那样的以后。 边意盯着亮着橙黄色的壁灯足足五分钟，才平复下来。 扫了一眼周围环境，边意将手里握着的水果叉放在一旁。 枕头边的新手机不需要去发现，它很显眼，一眼就看见了。边意动了动握水果叉握得有些发酸的手，接着拿起了手机。 这手机很新，没人用过，但有人拿过。 边意看着手机外壳上的指纹，扯过被角面无表情地擦了起来。 边羽说关希逃走了。 这事边意其实不算太意外，他在那个空间里能看见关希做的所有事。 虽说那个反配自救系统最后才在他面前露出声音，但关希一个人的时候，总是会喊“系统”，接着，他便能拿出一些超出常理的东西。 “一见钟情一级香水”、“卸妆照妖镜”、“高级伪装术”等等，都是关希经常使用的，这些东西虽然不是永久性，但关希都能用积分在系统那儿购买到。 至于他的积分从哪里来的，边意也能根据关希所做之事推测出来。 边意不知道反配系统到底是怎么跟关希说的，但他可以肯定，关希这个蠢货是被骗了。 每一个关希接触和攻略的男人，撇去人品不谈，在大众眼里绝对是非常优秀的人，表面上他们都是被关希迷住了，成天正事不干，只想和关希谈爱和做.爱。这些男人在工作上出现大大小小的失误，关希还为自己魅力而沾沾自喜。 但作为观看者，边意却十分清楚，那些人最为擅长的东西正在一点点消失。 边意合理怀疑，关希不过是个媒介，那个反配自救系统利用他，吸取这些攻略目标身上的能力和天赋或是别的什么。 等它榨取足够了，到时候关希也就没了利用价值，没了利用价值的废物，谁会多给他一个眼神？而等到那时候，没了系统没了金手指，那些和他纠缠的男人们就足以将他撕个粉碎。 而一直以来离关希最近的，他也始终守着的人，便是寇厉。 那么，寇厉身上一定有反配系统极为渴望的东西。 这样一来，似乎自己被绑，被替代都说得通了呢。这才是真正的理由吧？反配系统似乎很热衷于欺骗人类，是觉得人类都是愚蠢低劣的生物么？ 边意无比嘲讽地笑了笑。 边意，寇厉合法的爱人，这个身份不要太方便不是吗？ 多讽刺啊。 他因为和寇厉相爱所以结婚，却也正因为和寇厉结婚，被另一个夺走了人生。 那个夺走他人生的小偷，还要和他背后的系统冠冕堂皇对他说：你只是个恶毒配角，我是为了把你的人生过更精彩啊，我是在拯救你啊！ 恶心的感觉实在压不住了，边意扶着床沿呕吐起来。 大概是动静有些大，门外有人在敲门，但没有等到边意回应，门便被打开了，是寇厉。 他的动作也有些大，门“砰”的一声被打开到最大，和门后的墙壁撞出声响。有些粗鲁的动作，和他斯文的模样不太符合，就如几个小时前刚见边意归来时一样。 他一进来，眼睛便又粘在边意身上，上上下下打量了不下三遍，这才走到边意身边，给他递了纸巾，另一只手放置在边意身后，似准备帮他顺背。 边意打开了他的手，阻止他的行动。 寇厉看着边意此刻狼狈的模样，以及他无比凶狠憎恶的眼神，收回了手，没有多言，很快离开了房间。 大概是呕吐时眼里涌了些生理性的眼泪，所以视线有些许模糊，因这模糊的视线，边意看见了寇厉离开时，双手似乎颤抖不止。 不过，不管是不是错觉，都无所谓。 等寇厉离开后，边意又缓了一会儿，然后才起来收拾自己。 从浴室里出来时，房间已经被收拾过了。边意脚步停顿了一下，重新坐回换了被单的床边，拿起那部新手机打开浏览器。 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接触过电子产品，边意打字都有些生疏，但那个名字，他忘不了。 伊凡，国际有名的钢琴师、音乐家。 为了完整地打出这两个字，边意做了好几次深呼吸。 但网页跳出来的信息让边意有些意外。 网页最前的并不是伊凡多么闪耀的舞台表演，也不是颜粉和乐坛对他的大肆夸赞，而是一条条社会新闻，以及这位才华横溢的天才于颁奖典礼当场被捕的照片。 图片上光鲜耀眼的奖杯与肮脏恶臭的罪犯，是最强烈的对比。 伊凡在半年前已经被判刑入了狱，网上能搜索到的视频文章，全是对此人的笔诛口伐。 边意翻着一条又一条的新闻，看着那些不认识的人对伊凡的咒骂，其中一条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位网友说，伊凡其实已经于一个月前死亡了，而且死状无比血腥，其他网友以为这只是另一种咒骂的方式。但边意看着，却莫名觉得这人说的是真的。 半年前入狱，一个月前突然死亡，都是寇厉做的？ 边意思索了一秒便放弃了。呵，是他做的又如何，身为父亲，这是他本来就应该做的。但即便是寇厉做的，也无法抵消上一世小树受到的伤害。 边意只恨自己没能亲手手刃那个恶魔。 又深吸了一口气，边意关掉手机闭上眼。 寇厉，这个男人，他如今还不能对他做什么。一是小树，二是关希。 关希虽然逃走了，但无论是关希自己还是他背后的系统，一定都会迫使他回到寇厉身边——享受了一年多大少爷和大明星的好处，谁会甘心突然出现一个人将这一切都抢走呢？ 那个贪婪的蠢货一定忘了，这些原本就不属于他。 边意现在要做的，就是在寇厉身边守株待兔，抓住卑劣的小偷和他的系统。 快到晚饭时间，一想到一会儿会见到小树，边意又将自己的情绪压了压，让自己尽量看起来像个正常人。 打开房间门，边意环顾四周，又有一股不真实感涌出来。 这里是他和寇厉的家，从婚前就一直在置办物件，视野所及的每一件似乎脑海深处都还存放了一些记忆片段，只是边意此刻不想去回想。 边意顺着走廊，一一看着各式各样的摆设，来到楼梯口。 楼梯口设计得很宽敞，楼梯坡度平缓，每一块阶梯高度也很低，铺着地毯，这些都是为了小树准备的。也因为这里宽敞，在角落的部分也放了装饰物，有个漂亮的花瓶。 虽说边意已经刻意不去回想当初他和寇厉置办这些物件时的场景了，但有些记忆他却是压不住的。 上一世，他从光屏里看着寇厉将关希压在这角落里亲，期间两人忘情，将这只花瓶撞倒，摔了个粉碎。 此时边意看着这花瓶，歪着头想着，当初自己好像还挺喜欢这只花瓶来着。 现在，他只想将它摔了砸了扔了，或者将它狠狠敲在寇厉的脑袋上。 “一爸爸！”幼儿清甜的喊声在楼下响起。 边意惊醒，连眨了好几下眼睛，指甲掐紧了手心，差一点，差一点他就在小树面前发疯了。 他再低头朝楼下看时，眼睛里只有欢快的笑意，声音也听不出半点不对劲，“小树乖。” 边意下了楼，寇森便小跑着朝他过来，边意连忙蹲下身去接孩子。 小孩冲撞的力气不大，在边意跟前就收住了脚，但他还是跌进边意的怀里，用他柔软又温暖的小身体，给了边意一个拥抱。 边意的鼻子瞬间就酸了。 “一爸爸疼不疼？小树帮你吹吹，吹吹就不疼了。”寇森不大的双手搂着边意的脖子，他看见了边意脖子上贴着的纱布，凑近轻轻地吹了几口气。 爸爸说了，一爸爸受伤了，需要他的拥抱，他抱抱他，一爸爸的伤就会很快好起来了。 虽然小孩并不知道为什么平时寇厉不准他靠近他的一爸爸。 边意不敢用力拥紧怀里的孩子，只能张大了嘴呼吸，因为他喉咙里和鼻子里堵得太厉害了，他再不呼吸空气，他怕自己会立刻死去。 似乎是感受到他的轻颤，小孩的手在他的背上轻轻拍了拍，在他耳边软软地说：“爸爸别怕。” 边意不断眨着眼睛，可眼中的泪水却越积越多，视线模糊间，他看见寇厉大步朝他走来。 男人没有停顿，十分利落地从他怀里抱走了孩子，像是做过很多次，就连孩子似乎都适应了他这类突然的举动，被抱走时，是那般自然顺从。 边意感受着怀里空荡荡的感觉，茫然地抬起头来，眼前人那副眼镜下的眼睛里透着防备和警告。 他就带着这样冰冷的态度，站在高处，反复地审视着他，像是在防止他发疯。 这反而让边意收起了泪，快速冷静了下来。 一家人吃晚餐的时候，基本只有寇森一个人说话的声音，偶尔寇厉会回答小孩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 不难看出，他们二人之间的感情很好。 边意说不清楚这是不是寇厉对孩子的补偿和歉疚，但在此时他也不愿去想。他不想毁了回家后的第一顿晚餐。 相安无事地吃完饭后，又相安无事地陪着孩子看了一会儿动画，寇厉便将孩子带走了。 边意原还想多看看小树，但华叔带着医生来了，他一看，便由着寇厉带走孩子。 他不想小树听见医生说他的爸爸有精神疾病，不是正常人。 寇森已经很习惯偶尔会和两个爸爸一起吃饭，吃完饭后又被寇厉抱走的事了，并没有缠着寇厉非要留下。 带着孩子上楼的时候，寇厉瞥见了楼梯口角落位置的花瓶。 上一世，他好像差点没忍住用这个花瓶砸烂“边意”的脸。 寇厉笑了笑，侧目看了看其它的装饰物，心想着，家里很多东西都该扔了。 ※※※※※※※※※※※※※※※※※※※※ 你们太聪明了，好多情节都猜到了。 害怕.jpg 笑容与复仇 寇厉陪着孩子玩了一会儿拼图，再下楼便看见医生从院子里回来了。 医生见他下来了，便同他说边意的情况：“寇先生，边先生十分抗拒。他的防备心很强，完全不允许我帮……” 寇厉抬手打断了医生的报告，语气像只是在说无关紧要的事情：“他不想治就不治吧。” “什么？”医生诧异地看向寇厉，以为自己听错了，却见寇厉神色没变点变化。和先前来的齐队长一样，医生心下只觉怪异，但作为医者，她还是将边意表现出来的情况，以及需要寇厉配合的事情都交代了。 至于寇厉会不会做，会如何做，她只是一个医生，也管不了许多。 寇厉让华叔送医生出去，透过落地窗看着边意独自坐花园里发呆的背影。 直到华叔回来，他还站在原处。 “先生？”华叔顺着寇厉的视线看去，不意外看见了院子里的边意，“边董和夏女士找您。” 寇厉收回目光，应着：“知道了。” 接着他又补充了一句，“把家里所有的家具都换了。” 换家具？好端端为什么要…… 啊！对了，那个假的边少爷碰过家里的一些东西。 先前觉得似曾相识的记忆浮上来了，华叔记得了。一年前，某天寇厉和边意大吵了一架，边意负气离家，回来后住了一晚，第二天早上他一走，寇厉便说把客房的那张床扔了。 当时华叔还以为两人之前吵架，边意还直接跑出去了，回来后两个人还各睡各的，寇厉是在发气呢。 华叔没敢再深想下去，只觉得既然如此，那干脆换个住处岂不是更方便，更舒心？ 但他没有多嘴问，按照寇厉说的去办就好。 有些病，得从根上除；有些伤，得将承受的痛全部还于施暴者，才不会继续流血。 未经他人痛，哪能理解那种锥心蚀骨的滋味？而那种痛楚，又岂是几次心理催眠几片药丸就能消除的？ 拒绝了心理医生的试探和治疗的边意看着院子里的花树发着呆。 那树便是寇厉床头那张照片上的背景树，当时寇厉和小树站在树下，他便蹲在现在坐的椅子靠前些的位置。 不一会儿，有个年轻女孩儿过来问他需不需要帮助，以及提醒他该吃药了。怕边意敏感，她特意说了，是消炎药。 女孩应该是寇厉请的护士，姓周，边意没有为难她，跟着她回了屋，换药吃药。小周护士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便离开了。 之后再没人来打扰边意，他可以休息了，只是，这注定是难以入眠的一晚。 边意睁着眼睛到天明。 他睡不着，也有些不敢睡，闭上眼睛就是黑暗的，他会分不清自己是在现实里，还是仍在那间黑屋子里。 听到走廊外有人走动，他便也起身洗漱。 边意一出房门，就遇见了寇厉，对方似乎睡得也不怎么好，眼下一片青黑。 寇厉没有戴眼镜，那双漆黑的眼睛没有眼镜的遮挡，犹如开刃的刀一样，尤为锋利。 两人间谁也没有开口打招呼，对视时第一眼眼底均是冰冷杀意。 边意眨了下眼，收敛情绪，他先将目光挪开，很快便走了过去。边意去的是寇厉的房间——倒不是为别的，而是他昨天有注意到，小树的床也在那间屋子里。 这处别墅面积很大，也有很多房间，里面当然也有两位父亲精心为孩子准备的婴儿房。 但养孩子，尤其孩子们还很小的时候，没有哪个父母会放心将他们独自扔在另外一间房里。 寇厉看着边意与他擦肩，又盯着人的背影看了片刻，紧皱着眉用力捏了捏眉心。 他跟着边意返回了卧室，没等边意拿警惕的眼神看他，他拿过忘在柜子上的眼镜便准备离开房间。 临走前，他对边意说：“再过半小时他就该醒了，吃完早饭要去学校。” 边意蹲在寇森的小床边，笑着答了一句：“知道了。” 他笑得很自然，因为是看见小树安静又可爱的睡脸，不自觉便放柔了声音。 握着门把的寇厉顿住。他将眼镜架上，眼前的景象从模糊变到清晰，只是变清晰的这一瞬间，容易让人产生一种眩晕感。 寇厉回头去看守在床前那个瘦弱的男人和床上的孩子，好半晌，仍觉得那股子眩晕感并未消失。 他又定定地看了一会儿，直到自己双眼适应戴上眼镜后的清晰的世界后才离开。 寇厉没有骗他，边意在床边小心翼翼地守了半小时，小树便醒了。 边意不知道自己脸上现在是什么表情，但都统统收了起来，又慌忙地朝孩子露出一个自然又温柔的微笑。 小孩睁开眼后，显然还没有睡醒，在床上扭了扭又将眼睛闭上了，再扭扭又睡不着了，便只能睁开。等他看清床边的人时，漂亮的眼睛里露出好多疑问。 这些疑问没有存在多久，他很快朝边意伸出手，奶呼呼地撒着娇：“爸爸抱，要跟爸爸贴贴。” 边意紧张地应了一声，极力控制自己的双手不要抖。他用他不怎么有力的双手将孩子抱起来，给他换衣服，带他去洗漱。 小树不胖，但边意抱着还是感觉有些吃力。他咬着后牙，将孩子抱紧了些，不愿也不舍得松手。 下楼的时候，他的手臂开始发酸发软，怕摔着孩子，他不得不将孩子放下来，改抱为牵。 感受着手掌包裹着的那只小手，边意心想着，他必须要好好吃饭，好好休息了，否则他会没有力气和精神去陪伴他的小树。 边意带着小树去餐厅，刚来就察觉到一道锋利的视线，他再抬头，那道视线便消失了，仿佛只是错觉一般。 边意看向寇厉，后者正在盛粥，看不出任何异样。 他懒得追究，继续和这人在小树面前扮演他们的相安无事。 送完孩子回来，家里已经有人等着了，人也多，但比起昨天又要少上一些。 从国外赶回来的边意的父母，来询问边意绑架案具体经历的警察以及边意的经纪人聂方。 外面其实也有人，是一些不知道从哪里得到边意地址的媒体——这些人才是边意他们送完孩子回来最早看见的。 今天来的比起昨天那一群可好多了，撇开亲疏关系不谈，至少不吵。 边意朝客厅里的所有人笑了笑。 对面的人里，边意的母亲夏璇第一个红了眼眶，她看起来有很多话想对边意说，也有很多话想问——其他人也差不多。 边意看着，在他们开口之前建议道：“不如这样吧，聂哥，去外面请一位媒体朋友进来吧，你们想问的估计都一样，我一次性说了，节省大家的时间。” 他说得很是风轻云淡，却又莫名透着一丝讥讽。 聂方既是尴尬又是内疚：“小意……那些媒体你不用在意的，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好好休养。” 边槐廷看着眼前这个儿子，来回地打量，完全分不出两天前还在家里和边羽有说有笑的“边意”和现在这个有什么不同，他们长得完全一样。 但他知道，这话不能直接说出来，便顺着聂经纪人的话，也劝了一句，让他先好好休息，别的事之后再说。 边意又笑了笑：“放心吧，我会的。但是现在最要紧的应该是提早抓到那个顶替我身份的人才是啊，你们应该能明白吧？我有多恨他。” 他这话一出，整个大厅都鸦雀无声。连原想开腔询问他的警察都将话收了回去。 打破安静的人是寇厉：“华叔，跟着聂先生去门外请人进来，要名气最大的。” 边意还带着笑意的眼睛瞥了寇厉一眼，虽然他如今是恨极了这个男人，但不得不承认，他一直是最了解自己的人。 寇家门外的天选之子很快被带了进来，一个记者一个摄影师。他们公司的名气确实是大，但在先后在这大厅里看见夏璇、边槐廷以及寇厉后，眼睛是一次比一次瞪得大，身影是一次比一次缩得小。 好在在场的人没人关心他们的心理活动，他们只需要好好配合边意，头条便稳稳是他们家的。 边意省略了场面话，让他们直接采访。 摄影师并不敢开直播，能播的不能播的一会儿恐怕都得等这大厅里的其他人都检查一遍才行。 虽然很想要头条，博最大的话题和热度，但他们更不想直接丢掉饭碗。 老实说，像他们这类娱乐记者，问的问题都是很犀利的——这算是委婉点的说法，直接点来说，就是扎心、戳人肺管子。 这些明星最在乎什么最害怕被问什么，他们就偏偏要问，不管对方回不回答，他们都找得到角度继续说继续揣测。 但今天，坐在边意对面的记者不敢，绞尽脑汁地问了一些不容易触及到边意神经的问题。 可事情偏就怪了，问得不痛不痒的，边意反而不乐意了。 他直接开始了自述： “去年3月27晚上九点，我在耀华的停车场被绑走，囚禁我的地方是个类似铁皮做的单人间……” “我没见过绑匪，只听过它的声音，它说绑我是为了让我看看，另一个‘我’能将我的人生活得多精彩。” “冒充我的人，名叫关希。我知道他所有的习惯和喜好。” …… 记者和摄影师从寇家出来，已经是两个小时后，又两个小时后，边意的独家采访放上了网络。 关希这会儿正在一家便利店里买吃食，他手上实在没什么现金，得节省。只是一年没有过过节省的日子，他现在十分地不适应。 唯一的安慰就是系统虽然疑似掉线，但还能兑换金手指，他换了易容术和身份卡，今早已经去娱乐公司应聘了。 没错，就是边意那家，他去应聘助理。 要说穿来这一年里他收获最多的接触最多的也就是娱乐圈了，离开这里，他也不知道还有什么工作更适合自己。 有金手指在手，关希倒是并不担心自己被录取的问题，他担心的是系统一直不上线自己该怎么办。 关希叹了口气，把零食和泡面都摆到收银台上，却见店长一边将视线流连在电脑的视频上一边摸着台子上的东西，很是不敬业。 关希有点不耐烦，刚想催，忽然看见了店长后面酒柜台上镜面中的自己，他把话咽回去了。 店长的动作实在慢，关希正忍着，忽然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他起初高兴了半秒，但很快反应过来，那不是他。 只是那么短暂的一秒，可那种以为自己是大明星随便遇到个路人就喜欢自己，但事实上你不过是带了张大明星的皮相的怅然空洞感，却久久扎在人心底。 关希咬着手指甲，免得脸上露出什么奇怪的表情。 可这时，电脑的音响里又传来那个“他”的声音。 “冒充我的人，名叫关希。我知道他所有的习惯和喜好。他情绪一紧张就会咬右手拇指指甲，左手会反复搓自己的大腿。” 关希惊了一跳，连忙将一双手都收好。 “他喜欢吃鸡翅和鸭肠，不论贵的还是便宜的，只要味道重，他都喜欢。” 关希惊慌地扫了一眼店长还在一样一样打价的各种泡椒鸡翅鸭肠，想要抢过来扔掉，又生生忍住了。 这有什么，这种零食很多人都爱吃。冷静点冷静点！你现在的脸完全不一样！ 那声音还在继续。 “他穿的服饰里往往都带金色，还喜欢……” 关希面色惨白，流着冷汗使劲扯着衣服的金色线边口袋，边意每说一样，他都能在自己身上找到相对应的。 他惶恐四顾，每看见一个人，他都觉得那些人的视线落在他身上，他们是不是认出他了？他们会做什么？会报警吗？他会被抓走吗？ 随着边意说得越多，关希越觉得自己身上的衣服越来越少，最终像是被剥光了扔在人群中间一样。 关希手脚冰凉，脊背发寒，冷汗浸湿了衬衫。 他好想逃。 “但这些都无所谓。” “他的左耳垂上有一颗很小的黑痣，锁骨下有一条三厘米的旧伤，后背腰上有个形似爱心的红色胎记。”记者走后，边意对着警察笑道，“没错，他的身体和我完全一致。” “就像是复制一样，让人完全找不出破绽。” 记录的警察笔尖划拉出很长一条线，还在大厅的人，除了寇厉，每个人的表情都是万分惊愕。 一模一样的身体？夏女士之前还偷偷做过鉴定，数据也和边意本身的一致，他们原本在怀疑绑匪那边有人篡改数据。 然而谁能想到。 这样的技术…… 齐队和他的队员脸色都变了，如果边意所言属实，这件事可就不是简单的绑架诈骗案了。 边意从始至终都笑着。 关希，你得逃啊。 你看你再不逃，被抓到，那就不是在监狱坐几年牢那么简单的事情了啊。 基因技术？财富密码？像你这么单纯脆弱的人儿，要是有谁不小心把今天的事说出去，你被那些不法分子盯上了可怎么办啊？ 到时候，警察找你，觊觎基因技术的人也要找你，明的暗的。 啊对了，说不定就连路人也要找你，毕竟我边意有钱啊，谁找到你直接就能拿到一个亿，说一条有用的信息就能拿到五百万。 你如果不想被找到，那就只能一直躲一直藏啊，最后躲藏到一个很小很小的空间里，只要你往外踏出一步，都得小心路上行人的扫把——会不会将你打死。 系统与系统 关希逃走了。 便利店店长才刚刚把价打完，一抬头，嘿，买东西的人突然就跑了。 “神经病！”店长翻了个白眼，把银台上的东西干脆拿到自己跟前，他拆开零食，坐下来吃网上最新鲜的惊天巨瓜。 此时此刻，网络已经翻天了。 昨天疑似边意的人出现在某路口，声称自己被绑架过，后又有“边意”在y市综艺节目场地里突然失踪的消息。这事昨天就开始在各个网站屠版了，热度久高不下，而令吃瓜群众没想到的是，今天就又立马出现了后续。 这后续的内容更加惊人，一个个“爆”字，吸引着无数网友点进去。 那是一段采访视频，视频里的主角就是那位称自己被绑架又逃回来的正主边意。 他讲述了自己被绑架的过程，以及那个冒充他的无耻的小偷。小偷名叫关希，据边意说，此人极擅伪装，外貌和身形与他十分相似。 视频的边意提起这一切时，始终面带微笑。可他显然不健康的苍白的脸，在脖间时不时会露出的纱布，还有他手掌上新鲜的伤痕，都在说他在这一年里经历的并不是这样笑笑就能痊愈的——更何况，这些都还只是表面能看见的，谁也不知道他身上或者心里是不是还有更重更深的伤口。 便利店店长一个直得不能再直的直男，看见边意这模样，都觉得心疼，更别说那些真心诚意喜欢着边意的粉丝们了。 视频的弹幕和底下的评论，早已经被一片哭声和骂声淹没。 “呜呜呜，求你别笑了！哭吧，求你哭吧，我心好疼啊！” “杀千刀的关希，一定不得好死！” “好难受，自己被人绑走了，身边的人都没有发现，冒牌货还顶着自己的身份生活，霸占了一切。天啊，我窒息了！” “小意为什么这么苦啊！请警方尽快将人抓捕归案！” “我疯球了！关希到底是什么恶心东西！他还用小意的身份勾搭了一个又一个的男人，我就说我爱的男孩怎么会变成那样。妈的关希，我真的yue了！” …… 关希逃到了一条小巷里，这条巷子很阴暗，入口处还摆放着垃圾桶，环境又脏又差。可偏这样的地方，反而给了关希一丝安全感。 他大喘了好几口气，只吸进来的全是这巷子里古怪的味道，他受不了地咳嗽起来。 缓了好一会儿，他确定没人来这条巷子，才蹲下身躲在角落打开手机搜索边意的采访视频。 这手机算得是他现在身上最贵的东西了，这还是他在二手店里，卖了原本的手机买的。现在他回想当时卖手机的场景，生怕那个收他手机的店员从手机里发现什么，继而发现自己，并将消息告知警察和边意寇厉。 关希又想咬指甲了，想起边意的话，生生忍住了。 他抱紧了自己，第一次觉得这个世界不是他的世界，他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这个世界对他这个外来客，开始排斥了。 什么要回去，什么要抢回边意的身份，现在关希是一点也不敢了，他想要光鲜亮丽的生活，但更加害怕坐牢，害怕被人发现他的秘密，遭受非人的折磨。 关希怕累怕疼怕死，他什么都不会，什么都怕。光是想想那些可怕的场景，他的双腿都开始软了，额上也又开始冒汗了。 不行，他要离开这座城市。 逃，逃远一点，逃到没人找得到他的地方去。 “逃？你要往哪里逃？”冷冰冰的声音在关希脑子里响起。 关希被吓了一大跳，忙将自己又往脏兮兮的角落里缩了缩，后才反应过来，是掉线的系统终于回来了。 他直接忽视了系统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冷的声音，痛哭流涕，絮絮叨叨地和他的亲人系统说着这两天的惊吓和害怕。 系统一直没出声，等到关希又开始说“逃”这个字眼后，它才冷冷打断他。 “宿主，你怕不是忘了吧？没有完成任务，你将会被抹杀。” 关希的哭声戛然而止，像是被突然捏住了脖子的鸭子，张大了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系统根本不理会他的害怕，毫无感情地继续道：“回去，就用你今天应聘的身份，回到边意或者寇厉的身边去。” 关希的唇抖个不停，他还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系统，害怕得甚至牙齿都开始打颤，“我，我……可现在都知道边意，他他回来了啊。而且，寇厉他好像一早就知道我，我的任务不是……” “呵，你还有必要跟我继续装傻？”反配系统此时再不掩饰自己的恶意，“你真没觉得给你的任务有哪里不对吗？真没疑惑为什么主线任务都不加积分，你去攻略男人却能拿到那么多？” “你是真的傻吗？真的无知吗？你们人类总喜欢给自己的行为找一大堆漂亮的借口，来掩饰自己的心虚。宿主，你没必要在我面前装，你和其他人类在我眼里都一样，没有分别。” 关希的嘴动着，却长久地说不出话来。 他真的不知道吗？ 在得知自己穿越，马上要代替书里的一个角色的时候，他真的没有想过那个被自己替代的人去哪儿了吗？ 他是不知道，但不过是他不敢去想，不敢去知道。好不容易重新活过来，他难道要为了一个陌生的书里世界的角色放弃机会？尤其是这个角色的身体和生活，都是他梦寐以求的。 但是，但是啊，他只要不知道，他就可以自欺欺人，对自己说：“这些你不都知道啊，你不知道你的到来，会将原主永久地困在某个地方，如果你知道的话，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将身份还给原主，怎么可能会自私又霸道地占着别人的一切呢？” 毕竟，不知者无罪啊。 来的人都走了。 边意坐在院子里晒太阳，这太阳是下午才出的，光线和温度都很舒服。 他闭上眼睛，终于收起了让他亲生父母都毛骨悚然的微笑。 旁边的小周护士见边意脸上总算没有那种说不出的古怪的笑后，小小地松了口气，像边意这样漂亮的脸上，实在不该出现那种有些像神经病一样的笑。 想到这里，小周护士忙打住了自己的想法，认真地帮边意上药。 边意并不知道护士在想什么，他也不在意。 因为有光，他闭上眼睛后，眼前也不是一片黑色，空气里细风掺着淡淡的花香与香樟树的味道，细细听还能听到细微的虫鸣鸟啼。 这让边意切实地感觉自己还活着，活在春日的阳光下。 他难得地放松了下来，而一放松下来，困倦感就上来了，再加上小周说过的，吃完药可能会犯困，边意就更想睡觉了。 草坪上有人走动，不太像是小周——小周也不会如此不知收敛地将视线直直放在他身上。而下一刻，有柔软的东西盖在他的身上。 边意立马睁开眼，果然，是寇厉。 他看着披在自己身上的毯子，厌恶地拎起来，扔到草地上。 寇厉的视线随着毯子也落在地面上，“我们谈谈。” 边意冷笑出声：“谈谈？我跟你有什么好谈的？” 寇厉又沉默下来了，就如曾经每一次边意跟他闹别扭发脾气一样，不反驳也不哄人，沉默反而让他看起来委屈可怜，直教边意自己偃旗息鼓。 边意的火气一下就上来了，他想起之前夏璇劝他和寇厉和解的话。 她说寇厉从他失踪的那天就来找过她，后又说回来的这个是假的，但她没信，后面跟关希相处过才开始怀疑，她偷偷做了鉴定，鉴定结果告诉她儿子是真的，但她还是埋下了怀疑。 而寇厉在边意失踪那天之后，就像是防贼一样防着“边意”，不允许他靠近小树，不允许他碰家里的东西，更不允许他在外面跟任务人提起家人，因为这些家人都不属于他。 夏璇一定不知道，寇厉是重生的。 而知道的边意，只觉得可笑至极。 “你以为你让我妈来说几句好话，我就原谅你了？你以为你这辈子没跟那个冒牌货睡过，早早就在防备他，也保护好了小树，我就什么都可以不介意了？” 边意仰着头看着寇厉，光线让他不得不眯起眼，寇厉的脸逆着光，让人看不太清表情。 不适地从寇厉身上移开视线，边意压低了声音，继续道：“你不知道吧？我逃出来过两次，两次，呵，你知道我两次出来都看见了什么吗？” 寇厉骤然捏紧了指骨，直直地看着边意。 边意已经重新闭上眼睛，为对话画上句号：“我们没什么好谈的，麻烦你赶紧走，你再不走，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说罢，他不再管寇厉。 良久，久到边意都快睡着了，那道停放在他身上的灼人的视线才抽离。 又过了一会儿，又有脚步声响起，这次来的应该是小周，搭在自己身上的毯子，边意没再动。 “留在他身边。”一道清亮的声音在边意脑子里响起，那声音真的很好听，很清，如果它有人型，一定是个俊朗的年轻人。 边意被惊醒了，他又一次睁开眼，手下捏紧了坐椅扶手。 终于来了，来收报酬了，复仇系统。 “这就是你给我的任务？”边意说话的声音极轻，但他知道，这个系统肯定能听见。 复仇系统没有回答边意的问题，只又重复了一句：留在他身边，留在寇厉身边。 边意听着，忽而就笑了。 对啊，关希那个系统正是觊觎寇厉身上的某样东西，才将他绑走，用关希替代了他。这个复仇系统，与他无亲无故，都不能算是同一个物种，凭什么要帮他呢？这世间悲惨的人那么多，为什么它又偏偏选中自己，还花费了这么大的力气。 原来如此啊，它一样是看中了自己是寇厉的爱人这个身份。 不就是勾引？ 太阳被飘来的云遮挡住，边意望着天，一时只觉得讽刺无比。 他因为和寇厉的关系被绑，经历了长达十六年的囚禁，又因为和寇厉的关系被救，重新回到十六年前。 他算什么呢？好像就是个笑话啊。 “呵……”边意盯着遮住阳光的那一大片的云朵，喃喃自语，“不就是像那个傻逼关希一样勾引他吗？以前又不是没做过，演戏而已，是我最擅长的事啊，有什么难的？” 他坐了起来，端起茶几上已经放凉的水一饮而空。 也许是因为复仇系统终于出现，即便它给的任务是那么可笑，但心底的一直悬着的那块石头落下，边意这晚总算是睡着了。 他又做梦了，梦到了上一世他离开家，也就是反配系统说他要抛夫弃子的那一天。 因为新戏宣传，剧组那边不顾边意的意愿，硬把他和另一个演员的对手戏当做宣传点，强行将俩人拉cp。虽然边意第一时间澄清了，但寇厉那天莫名其妙就暴走。 ——不，也不能说是莫名其妙。按照寇厉的说法是，他以前都是在忍，在克制、压抑自己而已。 “阿意，我知道你跟他们没有关系，你只喜欢演戏，我知道你不会背叛我。” “但是阿意，你不知道我有多想将你锁起来，只有我一个人能看见能碰到；你的眼睛只能看见我一个人，耳朵也只能听见我的声音。你不知道每当我看见那些人拿那种眼神看你时，有多想把他们的眼珠子挖出来，碰过你的手砍下来……” “阿意，我想你留在我身边，只留在我身边。” “我想你——只有我。” 边意醒了，但比上一次从梦里惊醒好多了。 他没有太大的反应，他很早之前就知道寇厉有病，但是少年人的爱恋，就是那般炽热汹涌，不顾一切。 他还是和他结婚了。 谁曾想…… 以往的记忆，也难免牵扯出一些别的相关的东西。 就比如说，反配自救系统就把边意那一天的离家，作为他抛弃丈夫孩子的证据。 边意只要一想起这个“剧情”，便忍不住将反配系统代入那些看图说话的营销号和无脑黑粉，做一个ai，真是委屈它了。 尽管寇厉有病，但当时的边意半点要离家出走的意思都没有，甚至，甚至他还跑去商场买了一堆给寇厉和小树的礼物，还有一套情.趣外卖——没错，边意气着气着就开始得意了，觉得寇厉也是爱惨了他，他不是想锁一下他？那就“锁”一下嘛。 那套情.趣外卖到现在还留在关他的那间黑屋子里——那便是当初边意被绑走时手里的袋子。 边意现在已经记不太清那时在停车场偷偷打开纸袋时自己的心情了，当然，也没必要记得。 那些事，也没必要回忆。 边意吐出口中的牙膏沫，用毛巾擦净脸。他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短短几秒时间，镜子里面那个神色阴郁双眼仇恨的变态，便成了双目含情，嘴角带笑的阳光青年。 他将手里的毛巾放好，踩着轻松的步子下楼。 寇厉原本在听寇森给他唱儿歌，看见边意下楼时，险些捏碎手里的茶杯。 他脸上挂着笑，温柔极了，与楼梯上笑意盈盈的边意两两相望着。 两人双手双双攥成拳，眼底深处都藏着嗜血的杀意，可偏旁的人都没有半点察觉。 华叔和这别墅里的其他人，还都以为边意昨天被夏女士一劝，又听了解释，今天已经和寇厉和好了呢。 看他们俩人，看彼此的目光多温柔，多深情啊，就和以前别无二致。 果然，下一秒，华叔便听见边意说话了。 “华叔，主卧换个大点的床吧，我今晚回去睡。”边意下了楼，自然地蹲下身准备捏小树的脸。 谁知寇厉先一步拉过孩子，笑着对边意说：“滚，碰他一下我捏碎你的骨头。” 华叔等人欣慰的笑才刚露出来，听到寇厉不轻不重的话后，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边意的轻松僵在脸上，伪装的表情绷不住，卸了个一干二净。 他直视着寇厉，冷声质问：“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寇厉看着他的脸，也愣住了，他捏了捏眉心，松开了孩子。 边意冷着脸抱起小树去了餐厅，走了两步，听见寇厉的声音在他后面响起来。 那声音很疲惫很沙哑，就像边意刚回来时一样，非常难听：“你别装他的模样，我认不出。” 边意嘴已经扬起来了，准备回敬他一个嗤笑。 “求你。”寇厉还坐在沙发上，是背对着边意说话的，这两个字声音很小，但偏偏能让边意听清。 细密的疼痛突兀地出现，让边意没了心情嘲讽寇厉，他收起笑，也闭嘴了。 小树还在，他不想跟他吵。 一天下来，两人再无交流。 下午的时候边意又坐在院子里晒太阳，这时聂方找来了。 边意问他有什么事。 聂方尴尬地挠了挠自己的寸头。 “小意啊，你别生气啊……就是，就是那个谁之前签了很多合同，现在这个，这个……”聂方真的是不好意思说下去，边意才回来几天啊，是个人都不忍心让边意去处理假货整出来的各种遗留问题。 而且严格来说，签合同的又不是边意本人，都是被关希骗了，都是受害者，关希的帐不应该算到边意头上。 但是吧，这里是娱乐圈啊。再真的事到了这里也可以变成假的，再假的事也能变成真的。 哪怕只是一句“什么真假边意啊，他就是耍大牌想毁约找了个骗傻子的理由来糊弄人罢了”这种鬼话，也能在这个圈子里被说成最真的事实。 聂方没有说下去，边意却知道他的意思了。 “知道了，”边意朝聂方伸手，没有半点犹豫道，“那家伙签了什么，拿来给我看看，费体力的就直接解了。” 聂方惊讶极了，“不，不是小意，你不用着急的，把他们晾着也无所谓，他们这么着急不过就是为了——” “蹭我的热度，”边意没什么表情地看着聂方，“我不是关希，这种事情我很清楚，聂哥。” 聂方简直汗如雨下，尬笑都笑不出来，想说点什么缓和，也半天找不到合适的语言。 只能心里将该死的关希骂他个几百遍。 “把之前的助理都换了吧，”边意看着手里的各式合同，脸上依旧看不出什么表情，“我可不想他们也像聂哥一样，时刻提醒我被那样一个蠢货代替了这么久。” 聂方只能说好，他觉得自己有点委屈，但又想到自己在边意还在家休养的时间里就迫不及待地来找他，好像也并不无辜。 很快，边意就定了一个综艺节目，一档真人秀。真人秀的内容算是比较适合边意的，就是去景区旅游做些游戏，放松放松心情。 这事边意的父母很快就知道了，边槐廷还是重复的话：先休养好，再说别的。 这次夏璇也是一个意思。 只有寇厉没有反对，他反劝夏璇，并让聂方好好介绍了那档节目，听到“散心”两个字后，他们便再没别的话了。 若说边意自己，他当然更愿意将时间都花在小树身上。 但是，关希还没有抓住。 他一定会回来的，即便他自己想要逃走，他那个系统也不会放任他逃——毕竟它还没能得到寇厉身上的东西。 而寇厉和自己，无疑自己是更容易接近的一个。 只要杀了边意，长得一模一样的关希指着他的尸体说，关希已经死了，谁又分得出谁是谁呢？即便有人怀疑，也拿不出他是假的的证据啊。 而要怎么接近边意呢？或者说，要怎么更容易地接近边意呢？ 他现在就在寇厉的别墅，有人守，家里也完全不允许陌生人靠近，别墅里的工人也没有一个是陌生面孔。 关希找不到机会接近。 既然如此，边意自然就得走出来了。 不然，他怎么亲手捏死这只臭老鼠呢？ 聂方很快回到公司，按照边意的要求，将助理都换了，换的都是之前完全没跟关希接触过的，连招呼都没打过的。还有两个是新人，有一个甚至连一些当红明星都不认识。 要放在以前，这种完全的新手小白聂方是肯定不会给边意安排的，但现在却恰恰是这种什么都不知道的最好。 聂方记住了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白，决定培训他几天就带给边意看看。 文小白被聂方选中，其他同事都在恭喜他，才进公司几天啊，马上就能跟红得不能再红的边意身边。 文小白腼腆地笑了笑，躲开那些人嫉妒羡慕的视线。 等人都散去了，他又躲进厕所。 关希关上隔间门，靠在门板上大口喘气。 他难以言说这种感觉，他回来之前确实是在害怕，但到了公司里，要对着曾经见了他都得低头喊“意哥”的人卑躬屈膝，这滋味…… 他不由得想：如果边意继续消失，那该多好？ 他在羞辱我？ 卧室的灯开着，但边意进来时没看见人。 他先注意到的是床，华叔的速度很快，床已经换了新的，床上用品也全被都换了一遍。是不是比之前的大边意倒是没有注意，毕竟那不过是个想换张床的借口罢了。 边意对此很满意。 他坐在床沿边，去看床头柜上的照片，已经换了一个新相框。 边意看着那个相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让他回过神的是浴室里的水声。 边意这才注意到浴室的灯光。 浴室是磨砂玻璃，躺在床上就能看见里面人的轮廓，这玩意儿当初是边意悄咪咪安排的。两人住进这里之后，这浴室这玻璃上就没少发生故事。 边意盯着玻璃后的人影，心想着，寇厉竟然还没把这玩意儿换掉。 不多时，水声停了，寇厉穿着浴袍擦着头发出来了。 他看见床上的人，下意识地皱眉，因为没戴眼镜，他半眯眼看了一会儿才像是认出是谁来。 他没说话，擦着头发坐在了床的另一边，背对着边意。 边意瞧他这模样，就想嘲讽两句，但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收了话。 他没有避开寇厉，站起来便开始脱衣服。 听到衣物摩挲的声音，寇厉回过头来看他，这一看，眉便皱得更深。 他太瘦了。 有道视线落在身上，边意当然是有所觉的，但无所谓。 他倒不是刻意勾引，就凭他现在瘦得只剩骨头的架子，即便寇厉有欲.望，怕也是倒胃口的。 但若要有什么理由，也没有，他就是想这么做。 边意边脱边走，衣服随意扔在地上，走到衣柜前，他拉开，里面没有一件衣服是他的。 “我的衣服呢？全扔了？关希穿过了？”边意手按在衣柜上，回头对着寇厉的眼睛。 因为近视，寇厉的目光聚焦并不准确，他是看着边意的，但是很散，拿不准他倒是在看边意身上的哪个地方。 听见边意的话，他动了动脚：“没有。在衣帽间，最里面。” 他说完，看见边意走了，刚出半步的脚重新收了回来。 衣帽间的面积很大，甚至比卧室都还大上那么一点。 这也主要是因为边意，他长得好看，人也挺臭美，又因为是演员，衣服就更多了。 寇厉说的是最里面，但实则也只有外面一小部分是寇厉的，多走几步，便全是边意的。 边意没有多看，随便选了两套浴袍和睡衣。寇厉说关希没穿过，但事实上这里的每一件衣服，关希上一世都穿过。 时间晚了，边意也不可能让华叔安排人大半夜的去给他买新的，便忍着膈应换上它们。 边意回来时，寇厉已经重新戴上了眼镜，正靠在床头上处理工作，没什么特别的反应，等他洗完澡换了睡衣躺上床，他依旧没有什么反应。 边意看着他的侧脸，转过身去准备睡了。 算了，他没必要像关希一样，系统只是要求他留在寇厉身边而已，多余的它不说，他就不需要一边忍着恶心一边去做。 卧室的灯开了一夜，谁也没有去关。 边意以为自己要等很久才能睡着，却没想到，竟然一夜无梦，醒来已经天亮了。 虽然意外，但这是边意多年来睡得最好的一个觉。 边意坐起来靠在床头，捂着自己的眼睛，弯着嘴角骂了自己一句：“犯贱。” 一连几天，边意和寇厉都相安无事，这次倒是真的相安无事，只要两人不开□□流，便都能默契地维持一种平衡。 休息了这几天，边意的脸色有了好转。 这一日，聂方便来接边意去e岛，那是边意接的真人秀录制的地方。 e岛是个热带岛屿，每天阳光很充足，一望无际的大海和岛上优美风景，确实是个散心的好去处。 离开前，边意亲了亲小树的脸蛋，答应给他带礼物。至于寇厉，他当然没话可说。 边意很快便登机了，带着的人有寇厉安排的保镖，还有聂方前两天给他选好的助理。 这几个助理都是带来给边意看过的，毕竟是为他工作，他要不合眼肯定就不会用了。 登了机，关希就坐在边意的后座，他需要时刻注意边意的小动作，以备快速地将边意需要的东西递到他手上。 这种只要抬抬手，就有人为你分忧的感觉，关希可太熟悉了，但现在，他的位置置换了，他成了那个要时刻为人服务的角色。 关希已经在极力掩饰自己的情绪了，但还是忍不住，他只能低下头去摆弄身上背着的包——那包里装着一些很实用的小东西，当然，也是边意用的。 飞机还没起飞，又上来一个人，他这一来，关希身边另一个小助理便是一声惊呼。 关希下意识抬头，顺着舱门口的方向看去。 是许睿。关希不久前刚刚攻略到手的男明星。 那男人脸上挂着笑朝这边看来，关希习惯性地露出腼腆的笑，双目含情地看向来人。 然而，他很快便反应过来，男人看的其实不是他，而是他前座的边意。 关希脸上的笑褪了一个干二净，慌张地低下头，他怕被许睿看出什么来。 “小意——”许睿熟络地同边意打招呼，但刚叫了一个名字，眼前人就抬起一双冰冷冷的眼睛来。 他注视着他，讥笑道：“许先生认错人了吧？我是边意，但不是跟你搞婚外情的那个‘边意’。” 边意的话可谓一点面子也没给许睿留。 周围没人敢出声，只能拿一双双眼睛注视着脸色五彩缤纷的许睿。 边意当初结婚的时候，圈子里的人以及粉丝都是知道的，但到底是谁却少有人知。后来一直没人拍到他跟他爱人同框的照片，再后来，他更是连婚戒都不戴了，很多人便认为他可能已经离婚了，又或者根本就没结。 而这样一来，他在圈子里和许睿暧昧，也没人会拿到明面上来说，万一人家就是已经离婚了是和许明正言顺的恋人呢？ 结果—— 嘶，冒牌货可真会玩。 许睿脸上忽青忽白，他想要和边意解释，但这里又有这么多人，有些话并不好说。 难道他能说，他知道边意已经结婚了，自己贼心不改，时刻还惦记着别人的老婆，看见那个冒牌货认不出，巴巴跟人搞在了一起，但这一切都是因为太爱了？ 于是他只能离开，路过边意助理身边的时候，他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却见那助理一脸偷.情被公开的模样，看得他心头火起得厉害。 关希的演技很差，并不擅长控制自己的情绪，等他意识到自己的脸已经完全不一样，并不该露出这种表情的时候，就已经看见了许睿看着自己时的愤怒又厌恶的目光。 他缩着肩膀，脸色惨白。 如此难堪，他好委屈，好不甘心。他甚至有点怀疑边意是不是认出他了，他故意将他带在身边，许睿不过是喊了他一声，他便直接口出恶言，他是在借着许睿羞辱自己吗？ 关希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边意应该没有认出他才对，否则怎么可能不第一时间就报警呢？ 他们形影不离 今天是周末，寇森在家。 昨晚两个爸爸睡在一起，他的小床便被搬走了，晚上是保姆阿姨在守。 这还是寇森第一次跟寇厉分开，也可能是第一次分开，还带着新鲜感，昨晚并没有哭闹。 这会儿他正兴致勃勃地收拾着他最喜欢的几样玩具，把它们都装进包里，因为爸爸说要带他去海岛玩。 至于寇厉，他正在卧室。 寇厉抽出枕芯里的药包，里面的药物已经挥发得差不多了，药包的味道很淡，就像是普通的熏香。这是他的医生给他和边意开的助眠药。 他和边意，都需要休息。 “先生，已经安排好了，”华叔看了一眼时间，“意少现在应该还没有飞。” “对了，简医生已经在楼下了。” 寇厉将药包包好扔进垃圾桶，“好，知道了。” 再下楼，果然简易已经在了，正坐在沙发逗寇森。 他这个人，别看是个医生，对孩子来说却是一大恶人，他不把人往乐了逗，偏要抢人小孩玩具，把人往哭了逗。 寇森早已被他逗习惯了，这次不哭不闹，甚至还能抬着下巴骂简易一句：“你好幼稚！” 被骂的简医生倒在沙发上乐不可吱，看见寇厉下来了，才将刚刚抢到手的玩具给人孩子还回去。 “咳，”简易坐好了，注意到华叔提着寇厉的行李，“要出门？嗳，你老婆人呢？” 寇厉没有理他，看着寇森将那些没装进卡通背包里的玩具递给阿姨。 人没理他，简易也半点不尴尬，还盯着他看。 华叔见状，只好替寇厉回了一句：“简医生，意少去e岛录节目了。” “不在？”简易挑高了眉，又去看寇厉，仿佛是在问他：人不在你喊我来干嘛？ 寇厉终于给了他一个眼神，他让华叔先带小树上车，自己一会儿来。 这明显是要和医生单独谈话的意思，华叔当然没有多问，拉着寇森，将行李递给一早候在门边的司机带上行李，便先出了门。 大厅里其他人也不傻，阿姨也喊走了简易的两个助理，将空间完全空给两人。 没旁人在，简易的表情反而严肃了许多，他走到寇厉跟前打量，问道：“怎么还是没睡好？这次的药效果应该很不错才对啊。” 寇厉取下眼镜坐下，拿出帕子擦拭镜片，没了镜片的遮挡，更能直观地看见他眼下的些许青色，俨然并没有休息好。重新架上眼镜，寇厉才回他：“会醒。” “嘁，”简易跟着他坐下，“说吧，一晚上醒多少次？” 寇厉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回忆每晚醒过来的次数，“记不清。” 简易当即就是一个白眼，又接着问：“那最近还有没有出现幻觉？” 寇厉又是一阵沉默，给的又是让简医生无语的答案：“不知道。”即便寇厉有简易教他区别幻觉的方法。 简易挥手，“行了行了，你空点时间来我那儿吧——对了，最好把你老婆带上，我一起看。你之前不配合治疗，现在你老婆回来了，你总该听话了吧？” 这次寇厉没再沉默了，应道：“我知道了。” 简易又跟寇厉闲聊了一会儿，将带过来的药都交到寇厉手上，然后又向他伸手：“金主爸爸，实验室没钱了，给点吧。” 寇厉看他一眼，把钱划给他。 简易是寇厉的医生、同学、同事、合作对象，也是珍稀级别的好友，毕竟寇厉也就他只有他这么一个朋友，信任额度很大。 简易拿到钱，贱兮兮地笑起来，看着有些像是刚诈骗到一笔巨款的不法分子。 两人一起出门，分别时，简易拍了拍寇厉的肩，想说点什么，话出口就只有一句：“玩得开心。” 简易上车后，那个刚到他身边工作不久的助理就忍不住问他：“教授，寇总怎么……他看着挺正常的啊。” 另一个助理知道的要多一点，“这你就不懂了吧，有些看着越正常的人，越不正常。你不知道寇总刚来找教授治疗的时候，那模样简直——” “好了。”简易摩挲着手里的卡，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虽然打断了助理的话，简易还是被他们的话带回一年前的记忆，寇厉来找他时，模样像鬼。 一开始寇厉跟他说边意是假的，简易是不信的，后来了解得越多，他也就开始跟着怀疑了。而且寇厉的状态也并不像失去了老婆几个月的人，反而更像一个寻了十几年都没有寻到想找的人的疯子。 事实上，自从简易开始怀疑，他和寇厉都有让人跟踪“边意”，“边意”暴露那天，他们的人也都在那栋大楼里，但“边意”偏偏就躲过了所有人的眼睛，甚至一些仪器。 这简直让简易兴奋到了极点。 简易舌尖抵了抵牙齿，对司机道：“直接回实验室。” 另一边，经过两小时的飞行，边意已经到e岛了。 导演组并没有安排他立刻参加游戏，而是让人带他先去酒店休息，上午录制的都是体力游戏，下午是解密猜谜一类的游戏，到时候边意再过去就行了。 这样的安排，当然是为了照顾边意。而和边意一起来的许睿就直接去录制现场了。 许睿离开的时候没和边意打招呼，他已经很没脸了，当然不想再被扒一次脸皮。 许睿只是关希勾搭的男人其中一个，除了恶心他和关希上床时，对着关希那张脸嘴里又喊着“小意”外，边意对他其实谈不上恨，甚至还有一丝丝的怜悯。 上一世关希攻略一旦得手了，就觉得腻了，很快就会抛开。关希的攻略还不是一个个做的，很多都是多条线同时进行，这样一来，就很容易撞车，他是怕的，但同时又非常享受那些男人争他争得头破血流的模样。 许睿就是头破血流的男人之一。他很倒霉，那会儿关希正在攻略一个上岸的财团掌舵人，他跑到关希面前质问他为什么要分手，被正和关希暧昧的掌舵人撞见，隔天他就被人毁容，脸上一道很长的伤疤，后来治好了，也无法再接到好剧本，从一线慢慢掉到十八线，最后黯然离场。 但是，那是上一世，这一世的关希怕是还没攻略到几个人，对于许睿，可能还存在一些想法。 聂方用房间卡打开了门，边意余光瞥了一眼跟在身后的助理们，走进了房间。 不得不说节目组还是用了心的，给边意安排好的房间光线非常好，整个房间都是透亮的，也能一眼看到碧蓝的海。 边意坐在沙发上休息，聂方拿了酒店的菜单，让他看看想吃点什么。 边意接过菜单看着，助理们也都进了屋，开始整理带过来的行李。 这时，房间门被敲响了。 “可能是节目组的人。”聂方说着，让离门最近的文小白把门打开。 顶着文小白名字的关希尽管心里觉得被使唤很不舒坦，但到底还记得自己现在只是一个新手助理，闷头把门打开了。 他先看见的，是一截腰，闻到的是木质冷香，光凭这两点，他有预感这人绝对是个十分优质的帅哥。他刚准备抬头去看这人长什么样，就见男人后面冒出一颗小脑袋。 关希僵住了，紧紧咬着牙，听到后面聂方的询问声，他才回过神，赶紧让到一边。 “爸爸！”脆生生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房间内的人都不约而同抬头朝门口看去，包括边意。等他朝那边看时，那个小身影就已经进了屋，朝他奔过来了。 边意连忙张开双臂接住他，脸上已经不自觉地露出笑来，“小树？你怎么来了？” “嘿嘿，爸爸惊喜吗？开心吗？”小树眼睛弯成月牙，小孩的一点点狡黠，看着可爱得紧。 “开心，特别开心。”边意笑容更大了些，他朝门口看去，果然看见了穿着一身休闲装的寇厉。 因为关希的原因，聂方已经将团队的人都换了，房间里的化妆师造型师包括几个助理，都没见过突然过来的父子二人。 他们好奇地用眼神互相交流，但可惜，他们之间没人认识，除了关希。但他一直低着头，一时倒也没人注意到他。 边意这时向他们介绍：“这是我儿子小树，门口那位，是我……我的丈夫寇厉。” 房间里有低低的惊呼声，分不清是谁发出来的。但人家一家三口的，他们也不方便多待，聂方很快就带着一行人出了房间。 就在门口的关希第一个出了房门。 已经走到边意身边的寇厉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从门边出去的新助理。 关希后面的人的注意力都还放在边意老公的身上，他们虽然没有议论，但眼神里都写着惊艳。 他们虽说都是新来的，但并不是全都是新手，基本都知道最近的头条新闻。再者加上飞机上边意怼许睿那些话，出了房间后，他们第一句便是：“真不是知道那个假的怎么想的，这么帅的老公啊，他要出去跟别的男人搅合。” 问题很快就有人回答：“我觉得吧，估计正是因为是夫夫，更能注意到不对劲。朝夕相处的人，就算长得一样，假的始终是假的，真正亲密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关希听着这些话，背上直冒冷汗。 他其实也有感觉的，寇厉很早就应该发现了，但他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 这种感觉一直令关希心里发毛，他也一直都十分恐惧寇厉。 这种恐惧，就像是藏着潜意识里面的一般。 所以他从来不敢往寇厉身边凑，这次系统逼他回来，他只敢来边意身边，但他忘了，里面那个边意是真的，寇厉并不会像冷落他一样冷落边意。他们是夫夫，他们以后可能会形影不离。 这意味着，关希以后将有很多时间会撞见寇厉。 才刚到边意身边工作一天不到，关希就已经开始害怕了。 这一定不可能 没了旁人，只有边意一家三口在房间里。 边意打从跟其他人介绍完寇厉那句后，便再没看过寇厉，只一心和他的小树苗聊天。 三岁多的小孩话特别多，说到特别兴奋的东西上，还要一连说上好几遍，边意是百听不腻。 寇厉看了他们父子俩一会儿，便扫视整个套间。 他这个举动聂方和边意的助理已经做过了，但他显然比他们检查都要仔细。 大约十来分钟后，他才从浴室里出来，询问边意和寇森要不要去海边玩一会儿。 这会儿离午饭的时间点还有一会儿，边意见小树很想出去，自然也没有不同意。 三人出了酒店，聂方就在下面大厅，看见边意他们像是要出去玩，便叮嘱他注意下午的录制时间点。 边意拉着孩子在朝外走了，寇厉替他应了。 看见三人离开的背影，聂方心里也有点犯嘀咕。 以前“边意”不管做什么活动，去什么地方，寇厉从来都不会探班，更别说像现在这样，还带着孩子巴巴地追过来。 怕是他早就察觉到之前的“边意”有问题了吧。 聂方想了想，换做他，可能真的认不出，哪怕性格不一样了，但连鉴定是一致的啊，谁还会去怀疑人的真假呢？顶多以为是出现了第二人格。 嗐！想那么多干嘛，他又没有寇厉那样的条件，根本不用去担心老婆被换掉，不然图个啥呢？ 聂方收回目光，转头找到导演组，和他们沟通寇厉下午可能会在录制现场旁观的事情。 寇厉这个名字，加上边意爱人的身份，导演组二话不说就同意了，甚至还想给寇厉几个镜头，不过这事聂方可没敢应。 边意到的这片沙滩没什么人，但其实这岛上还是有很多游客，他瞥了一眼身后的男人，了然了。 小树大概有一段时间没来过海边了，刚踩在沙滩上时，还能和边意慢慢地走，走了没一会儿就开始撒丫子玩起来了。 边意陪着他跑了一会儿，体力就都有些跟不上了，只能坐在躺椅上看着。 边意坐下没多久，旁边的人递来一杯果汁，以及一套堆沙玩具。 边意盯着东西两秒，接了。 此时阳光还不太烈，寇厉看着在那一大一小堆沙的身影，却觉得光线刺眼得很，尤其是当那个身影肆意地笑起来时，甚至有些灼目。 一阵海风过来，扬起了些沙。 大概有一些吹到了寇厉的眼睛里，不一会儿他眼眶便红了。 又大概是实在不适应这种感觉，寇厉微抖着手将眼镜取下来了，拿着帕子擦了擦镜片，连眨了数次眼睛。 再将眼镜戴上，寇厉已经好多了。 他又看了一会儿，边意全心全意和小树玩着，小树的眼睛遗传自边意，两人笑起来时，眼睛都是如出一辙的漂亮、澄澈，耀眼得能照亮人一片心空。 寇厉挪开视线，嘴角不知何时时带着的浅笑逐渐加深，直至一个能温柔得溺死人的幅度，他拿出手机拨出一个号，等电话被接通后，他微微侧身，对着电话那头道：“来e岛，带上xh试剂。” 简易手里的实验才进行到一半，闻言立刻放下了，追问道：“你的意思是？” 寇厉没有多说，又重复了一遍：“来e岛，带上东西。” 电话挂断了，简易原本还惊疑的表情已经完全转成了兴奋。 边意一家三口已经到了酒店房间，他和小树在浴室里洗澡，寇厉在外点餐。 等边意洗完澡换好衣服，坐上餐桌前，他都是带着笑的。 他玩得很开心，十几年没有像今天这样开心过，以至于他有些忘形了，他对寇厉说：“今晚小树跟我睡吧。” 寇厉没有半点犹豫，脱口道：“不行。” 他话音一落，果然就见边意原先的笑脸消失了个一干二净。 镜片下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懊恼，寇厉短暂地抿了一下唇。 坐在两人中间的寇森，看看这个爸爸又看看那个爸爸。 奶声奶气地开始朝两个男人撒娇：“可是小树不想一个人睡啊，我可以和你们一起睡吗？我乖乖的，肯定不打扰你们生妹妹。” 中间的小不点成功转移了两个男人的注意力。 他的话实在有些让人啼笑皆非，也不知道是不是家里最年轻的小周护士跟他聊的奇怪的东西，边意无奈地看着他，跟他解释：“爸爸是男人，生不了妹妹。” “啊？”小树好疑惑地盯着边意，问出了经典问题，“那我是怎么来的呀？” “……”这，边意实在不知道怎么解释，只好抬头望向对面的男人。 寇厉眼里漫着笑，给一大一小都夹了菜，然后对儿子道：“先吃饭，吃完了爸爸给你解释。” 边意看着碗里的菜，轻不可见地皱了一下眉，看着小树已经把寇厉夹给他的菜扒拉进了嘴里，他也只好裹了一大口饭，一起吃了。 午间休息了一会儿，聂方就过来敲门了。 毕竟是边意回来后第一次参加节目，聂方觉得还是需要给边意化点淡妆的，毕竟网络，明星的任何一张图都会被放大好几倍，粉丝和黑粉都要拿显微镜来看，有一点点痕迹，他们都能写出十万字的事件经过。 这些边意都很了解，没有拒绝。 等他们收拾得差不多了，导演组那边也来人了。 因为已经跟导演那边打过招呼了，寇厉带着寇森也一同跟去了。 而事实上聂方也多此一举了，那边早就知道寇厉会来，这节目对边意如此用心，也皆是因为寇厉是赞助商。 要说他赞助了什么，钱都是小事，这整座岛都是他的。 边意很快到了拍摄场景，已经进行过清理，这里没有游客，而边意也能一眼看见节目常驻的几个嘉宾，以及这期和他一起的飞行嘉宾。 边意没去注意名单，看着这一张张脸，一时间都有点记不太清他们的名字。 好在他是客，常驻嘉宾们热情地过来迎接他，并一一做了自我介绍。 边意记住了他们的名字，免得一会儿玩起游戏念错人名，闹出笑话。 这种事，关希就干过，有的粉丝帮忙挽尊，夸他呆萌，但在边意看来，他脸上就写着四个字——贻笑大方。人家影视常青树，还有老戏骨，他连名字都会叫错，前面还要硬吹自己是看着他们的戏长大的。 边意可不会像他一样犯这种低级错误。 今天的游戏主题是“逃离荒岛”，上午其他人做的游戏都是类似于体能训练的，下午就需要开始“逃离”了。 第一环游戏是猜谜，谜题都是和这座岛上的动植物和环境有关，两两一组，谁答到的越多，就越有机会得到节目组藏在岛上的一些求生工具。 当然，这些求生工具不要求嘉宾们会使用，只要拿到了，就能增加一些生命值。比如得到的是渔网，嘉宾们就靠捕鱼在岛上多活几天；直接的食物和水，加的生命值反而少。 节目组还透露，岛上藏着能直接通关的道具，但道具的线索只能猜题最多的队伍获得。不过线索只是线索，只是比其他人多了一些可能性，如果有人特别好运，说不定不要线索也能找到。 很快游戏就开始了，第一步则是抽队友。 第一个抽的，其他人都让给了边意。边意上前，在小盒里抽出一颗黑球，他抽完，其他人也陆续开始抽，都抽完后，八人确定了队友。 边意挑眉看向最后一个抽球的许睿，他手里正拿着一颗黑球，唇抿得很紧，人也十分紧绷。 他的古怪其他人都注意到了，但毕竟在录节目，倒是没有人直接问他怎么了。 他身边的一个小男孩似乎有些状况外，看见许睿手上的球，还说了声“恭喜许老师啊，和边老师一组”。 许睿脸上的表情更奇怪了，他匆忙地瞥了似笑非笑的边意一眼，张嘴想喊导演，话还没出口，就听见了另一个男人的声音。 “换掉。”寇厉不是给导演说的，而是给他带来岛上的秘书，他的声音并不大，但这会儿场地上都没其他人说话，基本都能听见。 许睿觉得自己仿佛不是在宽阔的沙滩上，而是某家酒店的房间里，而房门口就站着寇厉，那双深如墨的眼睛正平静地看着他，看着他与“边意”赤.身果体地纠缠在一起。 许睿的脸色非常难看，他根本不敢抬头看寇厉，只能捏紧了手上的小球。 一时间，场上气氛尴尬极了。 稍微知道点的，都猜到了什么，就连许睿身边那个有点懵的男孩也意味到不对劲，赶忙闭嘴。 “咳，”导演咳嗽了一声，拿着喇叭对他们喊道，“盒子刚刚出了点故障，这局不算哈，来，我们重新抽一次。” 就一个蒙了布的玻璃盒子，哪有什么故障可以出？但谁都知道这话不过是随便找来的借口。 边意还是第一个抽，他抬眸看了一眼场外的寇厉，勾起个笑来，意味不明。 边意最后和方才开口说话的男孩一组，男孩年纪看得出来，挺小的，像是刚成年不久，听说是唱跳俱佳，也有演戏，名字叫江石，大家都喊小石头。 边意也跟着其他人一起称呼他，让他觉得有趣的一点是，小石头的长相，有三四分像自己。 因为看关希久了，边意已经对自己的长相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因而很快就能发现。 江石也知道这点，和边意的交流算不上多，但态度是称得上尊敬的。边意负责分析线索，他负责去找，倒也合作愉快。 因为边意的分析准确，他们这一组进行得很顺利，游戏开始不过半小时，他们的生命值就已经叠到十五天。 而对比他们，其他组就是各种状况不断了。 在场外候着的关希从游戏开始时，就有一股说不清的怪异感。 越看，他越觉得怪异。 他看见一组找到了锄头和种子，一组找到了狩猎工具，一组到了渔网和食物，随后又有废弃的渔船和没油的游艇，到最后，当他看见江石一脸欣喜地从石堆里发现了损坏的信号器时，整个人如遭雷击。 这还并不是最致命的。 最致命的是—— “这信号器好像真的坏了，”边意检查了一遍，指挥江石，“小石头，把我们之前找到的工具给我一下，我修修看。” 江石已经对边意有些崇拜了，惊喜地看着边意：“边老师，您还会修信号器啊？” 边意点头，笑道：“是啊，念书的时候挺爱捣鼓这些东西的。” 这一刻，关希心脏骤停，双眼突得仿佛要掉出眼眶，他连退了好几步，不断摇头。 不对不对，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岛的另一边，简易刚从飞机上下来，下了，他就上了车，让司机往港口开。 助理不解：“教授，我们不是刚来吗？去港口干嘛。” 而且…… 助理小小的眼睛里全是大大的疑惑，而且今天的教授，穿得好骚包啊，跟平时懒散的模样大不相同，看着像是要去勾引谁一样。 简易笑起来更骚包：“等我最想等的人啊。” 他们定情的岛 第一环的游戏，其实边意这一组没有拿到第一名。 这座岛边意记不太清自己到底有没有来过，加上他十几年没接触过这些知识点，即便节目组给的是选择题，他也错了好几道。 要说他为什么对这方面有了解，那就要说回他的高中了，大概是高二，他和寇厉一起去冒过险，对这方面的知识恶补过。 那段时期他特别痴迷求生节目，某个暑假，他做了各种准备，拉着寇厉就出发了。 但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少爷，理论知识懂得再多，没有半点实战经验，还是只有扑街。最后还是全靠有寇厉，边意才没把自己一条小命给玩丢了。 那座岛啊，边意记得，是他和寇厉的定情地点。 边意当时误食了野果上吐下泻，整个人都感觉快死了，是寇厉独自走进有野兽出没的森林里为他找解毒的草药。寇厉走了，边意怕极了，一会儿怕寇厉在外边遇到危险，一边又怕他丢下自己跑了。 等啊等啊，后来他还是等到了，等到了一条手臂血流不止却还紧紧握着给他找到的药草的寇厉。 那会儿边意看着他，整个脑子都炸开了，心里想着无论以后寇厉问他要什么，他肯定都给他。 边意看着手里的信号器，自嘲一笑。可不就什么都给了吗？ 他的爱情，他的人生，包括他自己，不都给了他，却又或直接间接地因为寇厉没了吗？ 再多想那些也没意义了。 边意吐了口气，低头认真修起了信号器。 信号器这种一看就是通关道具的东西，纯粹就是江石运气好碰巧找到的。 边意在修信号器的时候，听江石带着骄傲地说他有个外号叫“江中锦鲤”。 听见少年人洋溢着快乐的声音，边意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 年轻人脸蛋因为跑了很多腿的原因已经红扑扑的了，眉眼都笑得弯了起来，就只是因为赢了游戏这样简单又纯粹的快乐，他脸上的喜悦是收也收不住。 边意的眼睑颤了颤，他看着他，有一种恍惚看见了十八岁自己的感觉。即便他只是有那么几分像，细看又完全不像。 边意将头重新低了下去，夸道：“你真棒。” 江石得了夸奖，更高兴了，往边意身边又凑了一些。 看得出来他并没有什么坏心思，边意便没有阻止他的靠近。 又因为一起玩了游戏，江石和边意熟悉了一些，也可能是因为还有摄影机在拍他们，他想找点镜头，开始和边意聊起天来，话题的展开就是边意为什么会修信号器。 边意心想，小伙子你还会挺会踩雷。 他本来是不想再去回想一遍的，但抬头时，扫到了场外他的新助理。 边意眯眼看他，但那位新助理只满脸惊恐地盯着他手里的信号器。 边意注意着他，偏头和江石简略地讲了一下当初自己的辉煌事迹。 江石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会惊呼两声，他的情绪很自然，没有做作的成分。 边意没注意他，只用余光锁定了新助理，接着他唇角一弯，给故事画上完美的句号：“那座岛，是我和我丈夫定情的地点。” 身边响起江石羡慕的惊叹声，以及他的故事观后感，边意没听。 他看见新助理里整个人慌乱得像是被无数水草缠住的溺水的人。他的眼珠子鼓出来，模样要多可怖就有多可怖，表情有多难以置信就有多难以置信。 他已经完全处于崩溃的边缘了。 他的脚步在不断后退。 他要逃。 边意当即停下手里的动作，抬手打断江石的观后感，拧眉站起来，突兀地对着已经迈开脚步的新助理的方向喊道：“抓住他！” 在场的人还在愣神，比他们反应快也更专业的保镖团队已经立刻朝着关希冲去了。 但神奇的是，他明明看起来那么瘦弱，却滑不溜秋，根本抓不住。 而更神奇的是，那么一个小身板，跑起来的速度简直能去参加国际比赛。 很快，停在场地附近的车的引擎声一辆辆响起来。 节目组这边的所有人，包括聂方几个都是懵的。 边意出了拍摄区域，拧紧了眉盯着关希逃跑的方向。 是他太急了，关希身上还有积分，这样很难抓到他。 但是，边意不理解的是，关希为什么反应这么大？他那个系统逼他回来，这才多久？今天还是第一天跟在他身边，什么事情还没搞成，究竟是什么让他连系统的话都敢不听，怕得要立马逃走？ 信号器？岛？为什么怕？ 边意头疼地坐在节目组准备的休息区，聂方赶紧让助理给边意倒来一杯温水。 边意推开水杯，抱着臂拧紧了眉。 他以为关希的怪异是因为他和寇厉在那座岛上做过什么事，比如再定一次情什么的——因为有这种猜测，边意刚刚还是忍着恶心说的。 关希那个人，自己脚踏多条船，却还觉得自己对每个人都是用情至深，如果意识到岛的意义不是他，反应大了也算合理。 但关希，他看上去并不是因为他的虐恋情深剧本，就只是单纯的恐惧。 关希最怕什么？边意想了一会儿，想到了，他最怕死。 边意猛地一抬眸，便看见寇厉站在了自己面前。 “放心，他逃不了。”寇厉拍着因为刚刚动静有些大，在他肩上睡得不太踏实的小树。 他脸上的表情是那么轻松淡定。 如果是之前，边意一定会嗤笑嘲讽他： 你知道关希有什么吗？你以为我认出他为什么第一时间报警让人来抓？你以为我为什么没有直接杀了他？ 系统，那个该死的反配自救系统！你根本不知道主导者究竟是谁！ 但是，现在边意看着寇厉，又回想着方才关希的诡异举动，眉皱得极深。 他想问他，对关希到底做了什么，但他并没有问出口。 他有预感，如果问出这个问题，兴许他对寇厉的态度会有改变——他不想改变，他不想放过寇厉。 a级逃命卡，限时两小时，这是关希身上所剩不多的金手指了。 虽然是a级，但这张卡对他本身的消耗非常大，等时间结束，他会瘫得像堆烂泥，要休息整整三天才能缓过来。 然而，他没有别的选择，他除了逃走，真的不知道该做什么。 系统骗了他。 它给的“剧情”结局，根本就不是恶毒配角边意的，而是……而是他的！！！ 其实刚成为边意的时候，关希就有过疑惑，边意会的东西很多。不说别的，船和游艇他是肯定会开的，毕竟他自己就有好几艘，而且x博上还有他在海上驾驶的照片。 他还拍过很多电影电视剧，有些角色的特殊技能，他就算没有学精，也是会的，并不太像是会被困死在一个有资源的孤岛上的人。 但当时关希也没有想得太深，他以为边意身体和精神上还遭受过寇厉的折磨，边意是因为这些折磨，以前会的东西都不会了。 现实给了关希一拳重击。 边意确实不是会被困死在一个有资源的孤岛上的人。 他才是那个什么都不会的“边意”，他才是“剧情”结局里，那个死在孤岛上，无人知晓的“边意”。 他才是，被寇厉杀死的那个“边意”。 关希的喉咙里都是铁腥味，没有运动习惯的身体已经有些超出负荷了，但他还不能停下。 追在他身后的人跑不过他，现在已经开车来追了。 关希咬牙穿进岛上的密林里，这里面可没办法开车。 但e岛生态保护得很好，这边不是游客可以进的区域，是有野生动物出没的，因而，关希也完全不敢停下脚步。 机场那边肯定有人守，但港口距离远，那是他唯一的能逃离这座死亡之岛的生路。 因为卡牌的原因，关希躲过了密林里的各种致命危险，但身上被细叶尖刺划伤的不致命小伤却是挂了满身。 终于，在他的极限逃跑下，他从密林里出来了，而又因为中途使用了定位技能的原因，他一出来，就在港口附近。 这边的船停得不少，但人却没几个，最为显眼的，也是让关希一眼就能看见的，便是穿着一套白西装依在豪华游艇甲板上的儒雅男人。 他手里正晃着一杯红酒，细长的手指握着酒杯上，优雅又极具诱惑。 他也发现了无比狼狈的关希，戴着太阳眼镜的脸上露出些许惊讶，然后他从游艇上下来了。 有钱多金帅气，优质男人。 大概攻略男人已经成了本能，关希看见他，脑子里难得的灵光了一回，他需要攻略目标，他需要积分。 关希当即没有半点犹豫，跌跌撞撞地朝着白西装男人的方向跑去，嘴里虚弱地呼喊着：“救我，救救我……” 穿着白西装粉色内衬的简易下来了，宽大的太阳眼镜很好的遮掩住他眼里的无尽兴奋。 他大步朝着关希走过去，在对方马上就要跌倒在地的时候，扶住了他。 简易开口，是一副柔和得宛如春水的嗓音：“你还好吗？” 卡牌的效果马上就消失了，关希抓住了眼前的救命稻草，“救……”他话没说完，忽觉得后背上一阵细微的刺痛。 关希倒在了简易的怀里，失去意识。 简易右手不着痕迹地收起那支细小的注射器，面露担忧，他轻晃了两下怀里的人：“先生？先生？” 跟着他下来的助理并没搞懂是什么情况，看着关希的凄惨模样还同情了一番。 他又听见他们教授那把如春水的嗓子响起来：“也不好把人扔在这，来，帮我一把，把人抬上去吧。” “好的，教授。” 废物才找废物 节目录制的现场有一点小混乱。 刚刚看完一场追逐戏，因为速度过于快，且没给任何人准备时间，他们这震惊也就跟着延迟了。 嘈杂了好一会儿，导演那边最先反应过来，接着是边意的经纪人聂方。 看见两位导演朝着边意走过来，边意起身，带着歉意道：“抱歉导演，耽误节目组拍摄了。” “啊，没事没事，”金主就在旁边呢，而且他们这一组其实也已经完成任务了，倒也没耽搁到什么，不过作为导演，他们还是得问问，“那个，边老师，刚刚那个人是？” 边意短暂地露了个笑：“是个小偷，偷了我的东西。” 导演和副导演对视一眼，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接着就听边意说自己不是很舒服，要回酒店休息一会儿，游戏结束后，他如果好一点了会赶过来的。 他这种情况，导演肯定是不敢留的，连忙说“没关系没关系，身体最重要”。 但等那金主和边意一行人一走，他们就忍不住猜测起来了。 小偷？普通的小偷，实在没必要弄这么大阵仗去追人，而且他们刚刚明明看见那群保镖里，有人掏出了枪。 虽然只是一闪而过，像是眼花了，那几名保镖也没开枪，但还是把两位导演吓得不轻。 这显然不是什么好沾惹上的事，于是在场的看见的没看见的，都只当自己刚刚眼瞎了，继续录制节目。 保护边意的那群保镖里，确实有人掏枪了，但那不是私藏武器，而是，保镖本来就是公务人员。 那几个持枪的是先前来寇厉家里的祁队安排的。 他们在边意身边，是两层意思：一，在疑犯未落网前保护边意的安危；二，如果疑犯出没在边意身边，他们能第一时间抓捕。 疑犯的情况非常特殊，事实上，他们局里安排的人并不止保镖队伍里的几个。 但也正因为疑犯的特殊性，他们追捕时，手里的枪才迟迟没有扣动扳机——其中也有关希快得不寻常且极为敏捷的逃跑能力的原因，太快了，他也太会闪躲了，万一一枪出去，打中的不是小腿肌肉，而是致命伤，那可就摊上大事了。 同导演说完后，边意就回酒店了。 聂方跟在他身后，额上冒出了些汗来，他抬手抹了抹，想朝边意解释点什么。 那个新助理文小白可是他选中的，现在出了问题，他怕被边意夫夫俩迁怒。 “小意，寇总，我真的不知道那个文小白他……哎呀，也不知道那家伙跑得怎么那么快，人应该能抓到吧？小意啊，他偷的是什么东西啊？” 寇森在寇厉的怀里揉了揉眼睛，刚才关希跑掉后，现场闹了一会儿，他就被吵醒了。 边意看着小孩一副还没睡够的模样，没让聂方再絮叨下去，“好了，聂哥，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人最后也是我选的。你先回导演那边吧，看他们有什么需要的就帮帮忙。” “好好好，那你先休息，我这就过去。”这些事情不用边意多交代，聂方也会去做的，但他主要就是想听边意前半句话。他也看见了，有人拔枪了，那不是个普通的小偷。 上电梯了，寇厉把寇森放下来，小孩站在两个沉默的男人中间，一手拉一个。 边意低头对他笑了笑，抬起头来时，看见了寇厉的侧脸。 察觉到边意的视线，寇厉侧过脸来，对他又重复了一遍：“别担心，他逃不掉。” 这个男人太肯定了，肯定得边意忍不住想要怼他：“要是逃了呢？” “叮”电梯停了。 边意牵着小树走出来，寇厉落后他们一步，电梯刚到时，他的手机接收到一条讯息，他这会儿正低头看着手机。 人在电梯门被合上之前出来了，他的手机没有收回去，而是递到了边意面前。 边意没有接，只看向手机屏幕。 屏幕上是一段聊天记录，发来的人头像是一只慵懒的猫咪，而跟可爱甜萌的猫咪完全不相符的，是这位猫咪头像的主人发送的一张照片和一段文字。 照片里戴着文小白面具的关希正躺在一张单人床上，所处的房间看着像是个单人间，其余的，照片里没有拍到。 而照片下的文字是：“试剂果然好用，不愧是我。” 边意的眼皮重重地跳了一下。 寇厉将手机收了回去，没有删除消息，他问边意：“还有别的要求吗？” 边意此时的感觉非常微妙，他之前说的黑屋子，寇厉显然都记住了，他还原了一个，用在了关希的身上。 边意只思考了一秒，脸上便绽放出笑容来：“我要见他。” 没必要想太多，也没必要去猜从他敲定节目那一刻开始，寇厉是不是就安排好了一切，他只需要亲眼看见关希和他的系统一起毁灭就够了。 寇厉看了他一会儿，答应了：“好，等过了今晚。” 边意走了，拍摄还在继续。他们这一环的游戏，奖励就是晚上的大餐，拿第一的小组是豪华海鲜大餐，最后一名只有咸鱼。当然，这只是节目效果，那份大餐够所有嘉宾吃。 也因为要排出名次，所以边意他们这一组结束后，还有剩下的三组。 江石一个人坐在休息区，闲得抠脚，摄影师还特意拍了个他闲得无聊至极看着海面发呆的模样，又呆又傻又可爱。 事实上，他不是在发呆，非常奇怪的，可以说是突如其来的。 他的脑子里突然出现了一本小说。 要换做别人，可能慌得找不着北，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了什么幻觉，压力太大得了臆症。 但江石是个拥有好奇心和探险心理的年轻人，他没有惊慌和吵闹，大着胆子翻开了小说。 这本小说，主角正是他自己，里面还出现了边意的名字，而另一位主角叫做寇厉。 边意是寇厉心底的白月光，但两人不知什么原因，分开了。江石自己则就被这个名叫寇厉的男人看中，因为长相和边意有几分相似，他成了边意的替身，当起了寇厉的情人。 …… 警察跟着关希沿路的痕迹，最终找到了港口，找到了还未走远的简易。 简易刚打算上车，这几个警察就来找他了。 “啊，你说这个人啊？”简易拉下眼镜，看着警察手机里的照片，“见过哦，他跟我求助，我看他伤得挺重的，就帮他包扎了一下，对了，我是个医生，这是我的名片——” 警察收下了简易的名片，其中一个看着他的名字和诊所，不知想到了什么，面露惊讶，附耳同队长介绍了一下这位简医生。 几个警察的态度转变很快，问完简易后，又询问了跟着他一起的两个助理。 “这位先生确实向我们求助过，不过教授给他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后，就已经把他送去医院了，现在人应该在医院里吧。” 问完文小白的相关问题，警察又多问了一句：“不知道简医生来e岛是？” 简易取下眼镜，理了理自己骚包的西装外套，扬起笑来：“我的好友寇厉先生邀请我过来玩的，这么美丽的岛，我想着也许会出现一场浪漫的相遇，不过有点可惜，确实有人相遇，但似乎……” 他指的当然是遇到狼狈不堪的“文小白”，还被警察打扰了旅程。 该问的都问了，也不好再耽搁简易的时间，警察们便匆匆赶往医院。 等他们离开后，简易也上了车，按他自己的说的，去找他的好友聚会了。 警察很快在医院查到了文小白的记录，人确实来了医院，还在住院部待过一会儿，后来不知道是不是人清醒了，又或者是出现了另一方人，护士过来查看时，床上已经空了。 第二环游戏结束，排名也出了，聂方打了电话过来问边意还要不要去参加晚餐的录制。 晚上沙滩上会表演节目，小树想看，边意就去了。 因为是队友，边意和江石自然享受到了第一名的豪华待遇，两个人坐在长桌上，桌上美食琳琅满目。边意倒了一杯果汁，慢慢喝着。 他有注意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有对面几组嘉宾的，他们跑了一下午似乎又累又饿，两眼发光地盯着边意手里的果汁和前面的一堆美食，有可能真饿了有可能也只是节目效果，其中好几个都在吞咽舔嘴。 边意抬起杯，朝他们笑了笑，然后抿了一口，对面顿时夸张地一顿嚎叫。 但这些嘉宾的目光，都是正常的，除了里面有个许睿。真正让边意侧目的，是与他同桌的江石。 他也吃着东西，但时不时地朝边意瞟过来，像是有很多问题想问。 下午事出突然，但即便江石好奇心再重，也该知道分寸，有些问题是不能问的。 因而边意才奇怪他的反应。 与时同时，关希终于醒过来了。 他的意识其实并不清醒，房间的灯光也很刺眼，他不适应地闭上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睁开。 他的脑子还是糊的，眼睛则是下意识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 这是个透明的房间。 三面玻璃，一面玻璃上挂着巨大的屏幕。房间里有简陋的生活用具，除他之外，一个人也没有。 关希被吓得清醒了，但清醒了没有三秒钟，他身上的床铺突然伸出两只机械手臂，一只按住了他，一只将一管绿色液体注射进了他体内。 关希大张着嘴尖叫，急促地喘息了好几下，接着再次失去意识。 有声音从玻璃房的通风孔传进房间里。 “啊呀，该先问一句的，这个废物没意识了，他脑子里面的那位嗯……生物？还能说话吗？” “不对不对，瞧我这话说的，您该是高我们世界好几等的存在吧，要想和我们沟通，肯定能有好多方法，哪需要借助这么一具身体呢？” 声音环绕在房间里，里面无人应答。 简易从某个方位出来，但与关希不在一间房里，他在另一间玻璃房，带着笑注视着关希的房间，他的手里拿着扬声器。 简易一手插在兜里，神情散漫：“嗯？还不出现吗？你看我都这么有诚意了。” 他脸上的表情从散漫到疑惑，真心实意地发问：“难不成，真被寇厉说中了？” 他失望地摇头，一个人自问自答：“哎，我还以为有多厉害，果然是个废物啊。寇厉说得对，要真是强者，当个侵略者，哪需要用这么些麻烦的手段，不该是直接将世界碾平吗？” “我太失望了，想也知道，你要真有能力的话，怎么会找这么一个废物操控？怕是要是再聪明一点的人都能识破你吧？” “废物才只能找废物。” 简易对面的玻璃房里仍旧没有出现文字、声音或者影像之类的东西，只有一具躺在床上没有意识的身体。但若仔细看的话，能发现那具身体的脸上，表情狰狞且愤怒。 你们能拿我怎么样？ 看完了晚上的表演，吃了晚餐，这一天的录制也就完了。 行程赶的嘉宾录制结束就要赶航班离开e岛，不过大多都还是没那么着急的，都歇在了节目组安排的酒店里。 只不过，边意并没有和他们一起回酒店，他和寇厉带着孩子去了岛上的私人住所。 边意不清楚寇厉在岛上还有房，但这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而且私人住所，跟着边意的警察也无法入内。 虽然说他们是在保护，但也有一点监视的成份在，不过这个情况应该维持不了多久，毕竟边意不是疑犯。 他们刚到，别墅门打开，里面就出来一个人，他笑得挺灿烂的，先跟寇厉打了个招呼，然后再朝边意自我介绍道：“嗨，我叫简易，是寇厉的老朋友。” “边意。”边意点了点头，便准备带着小树进去，但小树似乎对这个叔叔很熟，被边意牵着走的时候，还朝后面吐了吐舌头。 边意也跟着回头看了一眼，简易正和寇厉寒暄。 这个人，边意有一点印象，他和寇厉婚礼时，他来过。但也就那么点印象了，至少边意没见过几回他和寇厉在一起玩过，不太像是“老朋友”。 在边意的记忆里，寇厉没什么朋友，他唯一能交心的，能信任的，似乎就只有自己。 唯一的，呵。就这三个字，陷进去有多容易啊。 寇厉，边意有些怀疑是不是从他们相恋开始，这个男人就在他看得见看不见的地方设下了一个又一个的圈套，最后，让他只能和他缩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圈里。 边意收回视线，朝着屋内走，没再回头看过。 “哎呀，真惨，你老婆不信任你了啊。”简易脸上笑意盈盈的，有些欠揍。 他们说话声音不大，还在附近没有离开的警察们只能看见白天遇见的简易如他所言，是来赴好友之约的。 寇厉摘掉眼镜擦了擦镜片，语气没什么起伏：“走吧。” 简易耸肩，跟他同行，用仅他二人能听见的声音道：“怎么样，现在看他，你是觉得再也下不去手了，还是，更想将人锁起来了？” 寇厉看着前面跨进家门的那个背影，没有回答。 简易轻叹一声，摇了摇头。 他也猜不到答案。 以前寇厉支持着边意的梦想和喜好，眼看着人在镁光灯下闪闪发光，被无数人喜爱。他在边意面前装成完美丈夫，他不忍折断边意的翅膀，也不忍看见边意那张脸上出现任何伤心，因而时刻都在压制自己偏执的占有欲。 那时候，简易可以肯定地回答，寇厉很爱他的爱人。 但现在是，不知道经历了多久的分离，已然变得更疯的寇厉。简易很难说这人会不会有一天彻底发疯。 他可能将人永远地锁起来，地下室这种肮脏不见光的地方他应该不会用，但可能会像一座孤岛，堆满了边意需要的所有物品，但却只有寇厉一个人能登岛，边意也只能见到他一个人。 又或许，他某一刻忍受不了边意厌恶憎恨的目光，就会将人杀了，守着他的尸体过一辈子。这样他就不用再担心边意会不会再次离开他，会不会又被人悄无声息地从身边偷走。 又或者更干脆一点，一起死。 简易又叹了口气，轻轻地向站在悬崖边上的寇厉抛出绑在树上的绳子。 他拍了拍寇厉的肩：“别忘了，你还有个儿子要养。我可不是什么好人，你老婆的爹妈也不太靠谱。” 寇厉顿了顿，“我知道。” 接着他又补充了一句：“我已经在开始治病了，药是你开的。” “你搞道德绑架呢？我的药可没毒，你要搞出什么事来，可不关我的事。”简易翻了个白眼，将他丢在身后了。 寇厉看着眼前亮着暖色调灯光的建筑物，一步步朝着里面走。 门打开，是亮得让人晃眼的灯光。 他在想，有人会喜欢暗吗？不过是适应了而已。眼前的灯光是真实的，即便那光不能触摸，却也就在他眼前。 如果毁了，他便再也看不见这样明亮的灯光了。 他讨厌那种暗，只有无边无际的孤寂。 另一边，还在酒店里的几个嘉宾又组了个局，他们没准备玩得多过火，就是一起吃点烧烤喝点小酒，玩点桌游。 于是江石也被喊出来了，他刚成年，其他的前辈们给他点了果汁。他的经纪人看了看状况，还挺嫌弃，这局不“脏”，但这些大人心脏啊，喊他们家小石头出来，就是冲着他的锦鲤体质，谁要跟他一组，赢面直接就大了。 不过总归只是普通的聚会，还有人看着，也没必要拒绝。 江石虽然才出道一年，但性格并不内向，大大方方的还可爱，很讨长辈们喜欢。 他来了，先一一喊了人，然后发现除了今晚就离岛的，还有边意和许睿没来。 他自告奋勇：“我去问问边老师！” 说着，他就要上楼敲门了。 有人喊住了他：“诶诶你这小孩，咋这么没眼力见呢？大晚上地跑去人家两口子门前敲门？” “我我我……”江石一张小脸瞬间爆红起来。 “哈哈哈，”又有人道，“老张逗你的。边意带着家属来的，他都没回酒店。” “这样啊……”江石肉眼可见的失望。 “我听说啊，听说哈！咱今天拍的这座岛都是人家老公的，人家一家三口的，还回啥酒店啊。你们看今天导演他们对边意老公的谄媚劲。” “唉，说不定就是因为有这种条件，边意才会被绑架，那个假的胆子是真的大啊，居然整得跟边意一模一样，还骗了一年……我想起之前跟那个假的有过合作，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你们说，他那老公分得清谁是谁吗？那晚上睡觉的时候……” “行了行了啊，还有孩子在呢，收着点收着点。” 江石端起果汁喝了一口，假装没听懂他们说的话。 他有点懊恼，他虽然算不得多聪明，但自问还是挺机灵的。他明显感觉得到，吃饭的时候边意在防备他。 本来以为这局边意会来玩呢，结果——早知道他就不来了。 这群大叔老哥的，不是啤酒肚就是面泛油光，都没边老师长得好看。 这局没有开太晚，玩了一会儿大家就散了。 江石也准备回房洗漱休息了，不想刚从电梯出来，就撞见了许睿。 他乖乖跟许睿打了招呼，许睿看着他的脸，避开视线冷淡地点了点头，匆匆从他身边离开进了电梯。 江石维持着脸上礼貌的微笑，等人一走，他就避开走廊监控翻了个白眼。 江石不八卦，以前也没见过许睿，今天了解之后才知道这人为啥一整天表情都奇奇怪怪的。 可把他恶心坏了——这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他脑子里突然出现的那本书。 江石怀疑自己看了盗版文，这文逻辑混乱，人设处处都在崩，剧情那叫一个狗血加奇幻。 他在想自己是不是觉醒了什么超能力，这篇盗版文是哪个黑粉写来骂他的。 首先，逻辑混乱。 这文里写他要给寇厉当情人，跟寇厉上演一场你爱我我不爱你我不爱你你爱我的狗血戏码。 先说这当情人吧，虽然江石是个老色批——没错，别看他年轻小，长得纯，但他确实好色，喜欢跟长得好看的一起玩，但也就是字面意思的玩，他才刚成年呢，情什么人？ 而且江石自问自己条件也不差啊，咋就得流落到给别人当情人的地步去了？爸妈也没有不良嗜好，哪怕真破产了他爸妈怎么可能需要他一个刚成年的人给别人当情人换富贵日子？ 再来，人设崩塌。 这文里把江石写得是，为了破产父母不得不牺牲自己身体的大孝子，然后吧，被包养久了，还要爱上那个大他十岁的老男人，关键上，那老男人心里明明有另一个人。 江石当初看那一段时，痛苦面具就没取下来过。妈耶，他脑子是有坑吗？为啥要去爱一个心里有人的还用钱买他身体的臭男人？ 而且，在爱上老男人之前，他还暗恋许睿。 哇啊……江石恨不得自戳双目，他是有多眼瞎，才会暗恋一个跟别人搞婚外情的人？ 至于奇幻。 这文就说，他的外号“江中锦鲤”的由来，就是简单粗暴的因为他是主角，这是他的主角光环。 他要真有这锦鲤光环，还会特么被爸妈卖，被包养，还要经历九九八十一难跟那个渣男在一起一辈子？ 这不叫锦鲤，是叫衰神吧？ 因为这小说过于脱离现实，而且又多次提到边意的名字，晚上江石吃饭的时候，才会忍不住频频看着边意。 结果，就被边意防备了，一整个晚上，看都没看他一眼。 江石真是哭死，那么漂亮的哥哥就在跟前，理都不理他，他简直后悔死了。 早知道手，哦不是，脑贱翻什么书啊。 江石唉声叹气地洗洗睡了，边意一家三口也不知道睡没睡着反正在一张床上闭眼了。 在寇厉家里做客的简易却精神抖擞地坐在了玻璃房里，他手里搅着一杯咖啡，喝了两口后，又来亲切地问候藏在关希脑子里的系统，还非常热情地邀请道： “这位朋友，你看床上那个废物也没什么大用了，不如来我这里暂住？” “哎呀，别怕嘛，我都不怕。还是说废物到只能控制这种意志不坚定的智障，意志强的不仅不能控制，还会反噬你？” 简易又一次失望出声，“啧……” 系统快要忍无可忍了。 但它绝对不可能朝这个世界上的人承认自己的存在，否则它会被世界驱逐摧毁。 继续嘲讽吧，就算你们把这个废物拆了也找不到我的存在，而且，你们以为只抓住这个蠢货就行了吗？ 我已经备份了，等这废物一死，我就有新的宿主。贪婪的人类都经不起诱惑，你们这些人类能拿我怎么样呢？ 它要的到底是什么？ 边意乘坐着电梯，电梯正垂直下降着，不知下面究竟有多少层，这电梯还没停下。 电梯的上方与别墅相近的一栋民房，这是寇厉带他来的，一起来的，还有那个声称是寇厉老朋友的简易。 边意没有多于过问，他只想亲眼见到关希。 大概是坐这电梯的时间实在是比想象中的长，边意不受控制地回想起昨夜。 昨夜，就依小树的，三人睡在一张床上。 边意以为自己会睡不着，但意外的是，他依然睡得不错。 半夜的时候，小树踢了一次被子，边意醒了。而当边意给小树盖被子时，他碰到了另一只冰凉的手。 那是寇厉。 老实说，半夜醒过来，发现枕边人正拿一双漆黑的眼神目不转睛地盯着你，是一件十分惊悚的事情，尤其是，那双眼睛里的情绪没有一点正面的东西。 但那是边意，他已经经历了那么多，寇厉半夜不睡觉就盯着他看这种事，吓唬不到他。 相反的，边意心里脑子里，时不时都会冒出一句：总有一天，我会拉着这个男人一起死。 但是，重新盖好被子的小树翻了个身，小腿伸到了边意身上。 边意摸了一下小树柔软的脸蛋，重新睡下了，又是和寇厉相安无事的一晚。 电梯停了，没有提示音。 很快，电梯门开了。 出现在边意眼前的，是一条透明通道，外面是海水与海中生物，景是又唯美又浪漫。 寇厉就在他身边，一时间，边意还以为自己重新回到了十八九岁，正和寇厉在某个海底公园约会。 但那不过是错觉。 边意朝前踏了一步，那错觉便如同碎掉的玻璃般，成了无法拼凑的碎片。 这是个海下实验室，要打造它，不用去计算也知道所需花费绝对是一笔天文数字，而且还是在官方毫无察觉的情况下。 有这个实验室，边意也就完全不用去猜了。 果然，综艺拍摄地点选在这里，都是寇厉计划好的。 通通重重门障，边意终于来到了关着关希的地方。 是两个透明的房间，透明的，没有隐私的，里面的人即便穿着衣服，也像是被扒光了。 这个设计可真是—— 太合边意心意了。 “这是我的杰作。”突然有人出声邀功。 边意朝着一侧看去，是寇厉那个有些古怪的朋友，他隐约记得，这个人好像是个医生。 但边意看着他熟练地操控着控制台将床上陷入不知道是昏迷还是沉睡的关希从床上唤醒，便明白了这个医生并不是普通的医生。 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能和寇厉成为老朋友的人，又怎么可能是普通的医生。 边意很快将注意力从简易身上挪开，关希醒了。 已经被关了一天，他身上的限时金手指已经失效了，现在在床上睁开眼睛的那个人，是和边意长相身形都一模一样的人。 而这个人，边意已经注视了十六年了。 这一刻，他胸腔里有无数的东西想要涌出来，快要将他撑爆，大概身体也在自保，在边意大脑运转过来之前，他的双手便已经撑在玻璃房壁上，面目扭曲地盯着对面玻璃房里的人，尽情地释放着仇恨。 先前关希还戴着文小白的面具，有那张面具遮挡，边意还能克制自己，但如今，他已全然失控。 边意突然的举动，没有引起身边的两人侧目，好似一切都在情理之中，他们早已预料。 简易还顺手将这边房间的可视度调高了。 这玻璃当然不是简单的玻璃，但两边房的设计是不一样的，他们这边的，虽然透明，但对面看不见，除非像现在这样，调成可见。 关希醒了，意识慢慢由模糊到清晰，脸上的表情也由迷茫转为惊恐。 他马上离开那张床，但似乎已经晚了，他发现他手臂血管处出现了好几个针眼，稍微一按，还有很重的疼痛感。 这一痛，便带动了全身，他身上不止手臂被扎过，还有别的地方。 关希的脸色褪成惨白，双腿软得如同面条，他几乎爬去了角落里，缩成了一团。 完了，一切都完了，他真的被变态科学家抓了起来，他成了实验品！现在还只是抽血，接着他就要被切内脏、开颅，那些科幻小说里，在那些科学天才的手里，人哪怕只有个脑子，都还不会死。 他会被泡在装满营养液的器皿里，只剩一个脑子。 关希将头埋进膝盖里，双手抱头，张着嘴无声尖叫，眼里惊恐得连一滴泪都流不出。 “关希。” 异常熟悉的声音，令将头埋在膝上的关希畏惧地抬起头来。 恐惧完全笼罩着他，以至于他都忘了在清醒的第一时间呼唤系统，用他仅剩的一点积分兑换逃离这个地方。 接着，他便看到了边意。他在对面的那间玻璃房里，双手只撑着墙壁上，脸上是怪异的笑容，双眼满是仇恨地看着自己。 关希眼里的泪终于流出来了，他不断摇头，朝边意哀求着：“不不不，求你不要，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求你放过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成为实验品，求求你啊……” 边意没有说话，只是脸上的表情愈发古怪。 这时关希也终于注意到了边意身边的人，一个是寇厉，看见他，关希便又惊得往角落里缩了一寸，尽管他已经没有地方可缩；另一个，关希也认出来了，他昏迷之前，求助的那个俊美男人。 关希抖着发紫的唇，他心底涌现出了一丝荒谬，但更多的是无力感。 他确实错了，错得离谱。 有些男人是攻略不了的，系统的金手指也不是万能的。 这是报应吗？ 他假装不知道，没有过问原主的去向，认定自己是主角，占用着原主的一切。 所以他现在被原主抓了，囚禁了。 他用不得不完成系统任务作为借口，去攻略一个又一个的男人，他对他们都深情。 所以会被刚看上的新目标拉入这个黑色漩涡。 可关希不服。 他只占了边意一年的时间，他也只攻略了两个男人。 却要让他经受这些惨烈的折磨，这不公平！ 关希没意识到，他又一次自欺欺人了，他明明已经看到了这座岛，看到了自己的结局，猜到了为什么从一开始就畏惧寇厉。 但他又一次地将自己裹起来，他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自己好惨。 他被系统骗了，他被人追捕，被这个世界不容，还要被这几个疯子残忍折磨，关进地狱。 他明明罪不至此！！！ 边意将手收了回来，重新站好，脸上的疯狂也慢慢收起来。 他冷漠地看着玻璃房里的绝望的关希，又轻轻笑了一下。 他没求过吗？他求过啊，求了不止一次。 他被系统逼着看着自己的爱人跟另一个男人在一起，看着自己的人生被偷盗，又被逼着眼睁睁看着小树被毁掉。 他的骄傲和自尊被击了个粉碎。 他在那间黑屋子里歇斯底里地尖叫、咒骂、哀求，他的眼睛里、口鼻里、喉咙里、五脏六腑甚至连呼吸全是鲜血，可谁理他了？谁来救他了？ 现在关希才被关了一天，就已经受不了？ 放了他？呵。 “痴人说梦。”边意盯着里面的关希，他清晰的发音，一字一句击碎关希的幻想，“待着吧，在这里待满十六年。你不是喜欢过我的生活吗？这也是我过过的。” 边意看着关希像一滩烂泥一样瘫软在角落里，嗤笑着离开了房间。 他不会疯的，仇恨还未完结。还有系统，还有很多人，都需要还债。 边意走了，简易看向身边的男人，这人面上不显，但遮在眼镜底下的那双眼睛里，正掀起一场海啸。 简易垂眸，果然看见寇厉双手早已攥成拳，手背上的青筋鼓得骇人，像是里面有什么东西就要炸开了。 十六年，这个数字是简易没有想到的，但显然它是合理的，仅仅一年时间这两人都不会变成这般模样。 真讨厌啊，外来的侵略者。 它难道就是喜欢折磨人？不像，从它选择关希这种人以及做出的这一系列卑劣事件，可以看出，对于人类，它是极轻蔑的。对于轻蔑的生物，不说别人，至少简易自己是没兴趣去折磨的。 那么，还有另一种可能。 边意和寇厉身上，有它想要的东西。 简易猜测的是“和”而不是“或”，是有原因的。 如果只是要从寇厉身上得到什么，其实直接杀了边意，让关希这个假货潜在寇厉身边就够了，而且还没有如今这种正主逃出来的隐患，所以它也没必要关着边意十六年。 但边意没有死。 由先前系统没有折磨人类的爱好，可以推导，这不是它的喜好，但它必须要这么做。而必须要做的事情，一定是有非常清晰的目的。 简易看着身边的寇厉又及回想刚刚边意疯狂的模样，它要的是负面能量吗？ 这个猜测只维持了几秒，简易又否了。 不对，如果是负面情绪，那现在的寇厉和边意绝对能给它提供充足的养料，可它还是那么弱，连寇厉做出的牢笼都逃不出去，连出关希的脑子都不敢。 简易摸着下巴，歪着头观察着玻璃房里的关希。 所以，这个系统到底要的是什么呢？ 把关希的脑子挖空，能把它挖出来吗？ 他们第一次接吻 寇厉先出了房间，简易估摸着他是去找他老婆了，于是他便在这里多停留了一会儿。 简易有了初步想法，脸上都挂上了微笑，他看着玻璃房里把自己完全缩起来，瑟瑟发抖的关希，轻声叹道：“嘴上说着错了，其实根本就不觉得自己错了吧？” “自欺欺人，又以自己为中心，都是别人对不起你，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 “嗯……”简易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索着操控台的边缘，“让我来猜猜你以前是怎么样的呢？没有高学历，没有存款，没有好的工作，亲朋好友都看不起你，你也没有女朋友或者男朋友，每天都住狭窄的出租屋，一日三餐都是外卖或泡面，至于长相嘛……普通得不能再普通，脸上带着斑，时不时还会长痘，总而言之，肯定和边意是天差地别。” 关希听见了他的声音，咬着嘴唇抖得更厉害了。 他仿佛感觉到，对面那个男人，不仅是在透过玻璃房看他，而是将他整个人都扒光了，连带着他如今“穿”的这具边意的外衣，直接看到了最真实的自己。 这种感觉实在太可怕了。 他又一次地后悔，他万万不该向这个男人求助。 这是个恶魔，无耻地窥探人心的恶魔。 “哎呀，又在心里骂我吧？卑鄙无耻的窥心变态？”简易从他的小动作里，一点时间都没花又迅速地解读出来，“你也太小看我了，真的。关先生，或许你没见过天才？老实说，像你这样的，远远不到需要我用什么精力去读心，因为太好辨认了，看一眼就知道你是什么样的，又在想些什么。这可能就是差别吧，天才和蠢货的差别。” 这种高傲的轻蔑的话，关希反驳不了，他没被抓来之前，他兴许还觉得像简易这样的人充满了吸引人以及让人想要征服的欲.望，但一旦接触，就知道这种人有多可怕。 那个人明明笑着，但关希却觉得他的眼神是一把把冰冷的手术刀，而自己已经从里到外被他那的手术刀解剖开来。 而更可怕的是，这个变态说的下句话： “关先生，接下来的时间，你要保护好你的脑子哟。等我把之前采到的样本研究够了，觉得没意思了，那就——你也知道你身上最值钱的东西是什么对吧？” 简易说完，便也离开了玻璃房。 可他最后那两声轻笑，险些把关希吓晕过去——如果没有简易给他注射的营养剂，他就真的晕了，也不可能从床上起来，毕竟他之前使用过逃生卡，没有简易特制的药剂，他应该还像一滩烂泥一样软在床上。 不过，这时关希哪还有时间去想什么逃生卡的副作用。 他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他真的，真的要被开颅了！ 啊啊啊啊！！！ 这不是他的结局，这一定不是他的结局，他是穿书的，他才是主角，无论原小说是什么样的，像他这样的穿越者才是主角不是吗？主角怎么可能会死？主角一定不会死的！ 骗子骗子，一定会有人来救他的！ “系统？系统！你救救我，救救我，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还有什么任务，我都会去做的，之前你骗我的事我也不计较了，我只求你救我，救救我啊……” 然而，已经被边意寇厉抓住，还被新的攻略目标反杀的关希，已经毫无用处了。系统又怎么可能浪费自己的能量将他救出去？他要想逃，就只能花光最后的积分打开商城。 但可惜，这人脑子里全是恐惧，已经忘了积分这回事。 不过也没用了，他用光了积分逃出去又怎么样呢？外面的人都想要抓住他，他基本已经成了通缉犯，出去的下场，和在这里，没什么差别。 边意站在透明通道里，外面是在海中自由遨游的各类鱼儿。 他想起来了，他和寇厉确实在类似的地方约过会，某家海洋馆。 当他看见两条深蓝的小鱼在水里嘴对嘴时，一脸怪笑地朝身边的寇厉看去，还没把到嘴边的话说出来，就被身边的男人吻住了双唇。 那是他们第一次接吻，寇厉温柔得就像湛蓝的海水，只想让人舒适地闭上眼睛，全身心地陷入他的那片海里。 边意回过神来时，余光里便已经有寇厉的身影了，和当年一样，他就站在他的右手边。 边意转动了一下步子，正对着寇厉，而寇厉还看着海里，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边意没有等他的意思，直接问：“你那个朋友说，你把系统困在这里？” 寇厉的目光从贴进通道的蓝色海鱼上收回，点了点头，“嗯。” 这点，边意其实是没有怀疑的，寇厉非常聪明，他也很厉害，在学术上拿过很多奖，一些边意连名字都念不全。他也喜欢经商，赚钱能力跟他的科研能力不相上下，不过边意也不清楚，他到底是为了更好地做实验赚钱买实验室买器材，还是为了赚更多的钱做实验。又或许很简单，两样都是他喜欢的。 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 边意追问道：“那你有办法把它弄出来，或者直接杀死它吗？” 寇厉转过身来看他，如实答道：“现在不能。” 边意没有多失望，如果真有那么好对付，他也不至于会被困那么久。 但是，系统应该能对付系统？ 也许他脑子里那个复仇系统能有办法，当然需要他付出代价。 边意不确实自己还有没有有价值的东西去交换杀死反配系统的方法。 这时，他又寇厉继续道：“交给我。” 边意听见了，但他没有放在心上。 寇厉看着他，还想说些什么，简易便也出来了。 这座岛不能待得太久，关希是在这里失踪的，他们停留的时间长了，就会引起怀疑，再加上小树的周末也结束了，一行人便回程了。 他们一走，关希也正式过上了曾经边意被囚禁的日子。 一开始，关希真的非常害怕，害怕简易那个变态第二天就来开他的脑子，但好在，那个变态可能去研究他的血和之前采集的样本了，没来找他。 房间里会定时送食物和水，来送的都是机械，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要比关希曾经的世界要高一些，好在关希在这里已经待了一年了，倒不至于那么没见识。 再者，没看见人，他反而还要安心一点。 过了两天战战兢兢的日子后，关希反而不是很怕了，这里有水有食物，除了没有自由，竟然还给他了一点莫名的安全感，当然前提是简易那几个人不要出现。 在此期间，他还是想方设法地想要得到系统的回应。 然而关希并不知道，简易已经在他昏迷的时间里，给他做了个手术，他的脑子其实已经被开过了，只是创口非常小，被放进去的也是一枚微小的芯片。 这芯片最主要的作用有两个，一是定位，二是监测关希的脑内活动，即观察他脑子里藏着的系统和他交流时会出现什么反应。这也是系统拒不回应关希的原因之一。 系统没有应答关希，这让他十分焦虑，但令他惊喜的是，系统的商城可以打开，关系迅速用最后的积分买了逃命技能。但当他准备用的时候，却突然顿住了。 他不太灵光的脑子终于聪明了一回，积分用光，他再也没买伪装技能，这就意味着，他一出去，就会被人认出来。 只要他被人认出来，那等待他的结局也绝不会比现在好到哪去。 监狱吗？里面那么多穷凶极恶的罪犯，他又会遭受怎样的折磨，又能活过几天？出去以后，他没钱没身份，被不法分子找到，不仅会被解剖，期间可能会被售卖。而且，这座岛，极有可能就是寇厉的，他一上去，不还是在寇厉的范围内吗？说不定要不了两分钟，他就被再次抓回来。 关希绝望地坐在床上，他竟然，无处可逃。 甚至目前的结局已经是对他最宽和的一种，毕竟边意说，要关他十六年，就算被简易那个变态做实验，他也还有十六年可以活着。 时间一天天过去，第七天关希正对着的那面屏亮了，屏幕自动播放着边意一周前来e岛录制的那档节目。 关希看着节目里的边意，眼睛一点点红了。 等看完这档节目后，他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罪大恶极，要被关在这里了。 眼睁睁看着另一个人偷窃人生，而自己却只能被困在一间小屋子里，什么都做不了。 那个小偷明明享受了一切，却还要装作被逼无奈，只是完成任务的模样。实在是…… 关希终于意识到，自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无耻的窃贼。 又是一个周末，边意没有观看自己的节目，也没去关注网络上对他的猜测和评论。 他正和寇厉带着小树在游乐园。 以后每一个周末，他都会陪着他的小树。 也因为是周末，游乐园里相当热闹，边意也做了简单的装扮，不至于让人一眼就认出他，从而影响他们今天一天的活动。 最近边意很配合营养师，脸上和身上都长了一些肉，体力也增强了一些，能陪着孩子多玩两个项目。不过，还是容易感觉到累。 寇厉察觉到了，便不让小树继续拉着边意去玩。 边意笑了笑，坐在长椅上看着小树，他还是个小孩，精力充沛，当然还想继续玩，边意便让他们父子俩去，自己在这里等着就好。 寇厉被小树拉着走了，边意看着他们的背影，脸上的笑瞬间便消失了个干净。 他第一次从系统的空间里逃出来时，就在游乐场，不是这一个。 当时那个游乐场也非常热闹，逃出来的边意心脏跳得剧烈，他很快在人群里找到了已经很久没见到的丈夫和儿子，他远远看着，泪流满面。可就当他抹掉眼中的泪，迈开步子要朝着丈夫儿子跑过去时，他看见了关希。 那个有着和外貌一模一样的人，手里拿着粉色棉花糖，一脸甜蜜地凑到了正要抬头的寇厉身边。 粉色棉花糖挡住了寇厉的侧脸，边意愣住了，就在他愣神的这几秒钟，他再眨眼，人已经又被抓回那间黑屋子。 那个游乐场的热闹，不是属于他的，他的出逃就像一场梦。 边意闭上眼睛靠在长椅上，免得自己那双眼睛里又露出什么可怕的东西来，吓坏来这里玩的小孩子。 但他才刚刚闭上眼睛，却见寇厉抱着小树回来了。 边意抬眸看他，男人眼里脸上都是藏不住的慌张，仿佛噩梦刚醒；在看见他时他又恢复如初，仿佛噩梦碎去。 男人嘴角牵扯一个有些僵硬的笑：“等你休息好了，一起走吧。” ※※※※※※※※※※※※※※※※※※※※ 嘤，搞忘了放存稿，晚点了。 如野兽撕咬的吻 那天是个晴朗的日子，寇厉答应了寇森周末要带他去游乐园玩。 原本只有他们父子俩的，但“边意”早早就将自己收拾好了，等着他们，那人躲开了寇厉的视线，凑到寇森身边，软绵绵地问小孩要不要带他一起去玩——显然他已经明白对付寇厉的正确方法。 两位父亲一起陪他去玩，寇森当然非常高兴。 寇厉深深地看了一眼“边意”，最终还是带着这个人去了。 因为天气好，游乐园非常热闹，到处都能听见孩子的欢声笑语。 寇厉一直牵着小树，没让“边意”有机会接触到，那个人脸色僵了僵，就去附近买了两支棉花糖，一支粉色的，一支蓝色的，蓝色的递到了小树手里，而粉色的，他则自己拿着手中。 每吃一口，他都会有意无意看向寇厉，舌尖轻舔，牙齿轻咬。 这十足的勾引味道，看得寇厉差点没忍住将他一脚踹开。 但还是差点，寇厉忍着不耐，挪了视线。 只那一眼，他便定住了，他看见了百米外在拥挤人群里的边意。 但那仿佛不过是他的幻觉，“边意”挤到了他的跟前，粉色棉花糖遮挡住了寇厉的视线，他急切地一把推开“边意”，再朝人群中看去时，边意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仿佛，不过是他的又一次幻觉。 可偏偏不知为何，寇厉心如擂鼓，他觉得这次不是幻觉。 “边意”朝他委屈地努嘴，还要往他身边凑，这次寇厉再没忍住，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将人扇倒在地。 之后寇厉在小树被他惊吓到的哭声里，冲进了人群。 整整一天，寇厉在那个游乐园发了疯似的，找了一天，没有，哪里都没有，监控都快翻烂了，也看不见任何边意出现的影子。 一切好像都是他的幻觉。 …… 抱着寇森走了几步远的寇厉猛然停下脚步，他慌张地转过头去，因他的动作太大，视线花了那么一瞬，等他看清坐在长椅上闭眼休息的边意时，大步地往回走，甚至中途险些被自己的脚绊住。 最终他在长椅前停住了，他仔细地看着睁开眼睛的边意，心跳慢慢平复下来。 是真的。 不是幻觉。 寇厉想笑，但脸上僵得厉害，于是只能用这样不自然的表情，对边意道：“等你休息好了，一起走吧。” 边意望着他，男人的情绪其实很好捕捉。 而这样的场景，也不难猜到，上一世他逃出来的时候，寇厉可能也看见他了。 但那又有什么用呢？ 他没来救他。 边意最恨寇厉的，不是他的背叛，而是，救他的不是他，恨他没有保护好小树。 救，或许寇厉尝试过，但他破解不了系统的空间，也找不到那个空间在什么地方，他没办法救出他。 如果是边意还正常的话，他当然不会怪寇厉，毕竟这是在强人所难。 但是，被关在那里的每一天，他有无数次将希望放在寇厉身上，又有无数次地对寇厉失望，陷入绝望。那种希望反复破碎的煎熬，都化成了另一种情绪。 恨，那是多么的理所当然。 边意掐了一下掌心清醒了些，点头笑道：“好啊。” 从e岛回来这一周里，边意已经跟复仇交涉过了，他想换到杀死反配自救系统的东西，可他的这个系统并没有回复他的交易，问了多次，它才重复了几句“寇厉”。 一开始，边意以为这个系统是不打算跟反配系统为敌，只想得到寇厉身上的东西。但他一想，自己已经从那个空间出来了，这本身就已经代表了两个系统的敌对关系，如果能搞死对方，也少了一个抢夺者。 所以，边意怀疑复仇系统重复的“寇厉”，不是在提醒他在寇厉身边的任务，而是说，能杀死反配系统的方法就在寇厉身上。 这又是一次讽刺不是吗？如果寇厉真的有方法能杀死系统，却让他在那个空间里被囚禁了十六年的时间。 边意低下眼睛，又轻轻地笑了两声。 边意平静地陪着小树玩了一整天，寇厉看起来也很平静。 等回到家，视线所及之处，家具都早已换了新的。 小树被带回房间换衣服，边意边走边看那些其实他回来后很快就更换的新家具，寇厉就跟在他身后。 回到房间后，边意便再也忍不住了。 寇厉刚关上门，便听边意在身后激他：“怎么，什么东西都换了，这门怎么不换？” 寇厉低头看了一眼门把手，眼里有些许疑惑，“门？” 边意耸肩笑起来，“对呀。你不是让华叔把家里关希碰过的东西都换了吗？这门，这墙还有浴室的玻璃，你怎么不一起换了？” 这些地方…… 寇厉很快明白过来边意到底在说什么，他回过身站直，双眼直视边意。 果然，这人嘴里还有下一句锥心之话。 “毕竟，你和他不是在这些地方都做过吗？想让我眼不见为净，怎么偏偏把最脏的东西留下来了？”边意抱臂看着他，嗤笑了一声，转身就预备朝浴室走。 岂料他刚转过半个身子，手腕便被人抓住了。 边意当即挣脱，可攥着手腕的那只手突然发力，他整个人被带了过去。 “砰”的一声，边意后背撞上那扇被他说脏的门上。 边意吃痛，皱眉盯着眼前沉下脸的男人。 “脏？我只跟你做过。”寇厉半眯起眼，“你都看见了什么？” 边意冷哼一声，没准备回答这个男人的问题，他右腿曲起，和另一只手一起发力，要给压制着他的男人奋力一击。 可寇厉的反应实在很快，他的手很快抓住了边意的手，左膝一动，便将边意抬起的腿撇开，强势地将他抵在门板上。 彼此的距离又贴近了，寇厉几乎是整个人都压在边意身上，两人呼出的粗气都能交缠到一起。 边意先撇开了脸。 然而他这个举动，却莫名激怒了寇厉。 毫无预兆地，寇厉红着眼睛，狠狠吻上了边意的唇。 他这一动，边意的后脑勺便撞在了门上，疼痛让边意懵了半秒，随即心头便像被火烧着了一般，火起得厉害。 边意开始回击，可惜手脚都被寇厉禁锢着，甚至连脑袋都被无耻的男人用力地抵在门上，他能利用的便也只有那么一处了。 不意外的，寇厉被咬了。但他却像不觉痛一样，反而将边意压得更狠，叫人呼吸都变得艰难。 可边意怎会屈服？ 楼上的卧室里传来些许响动，华叔正在楼梯口上，老脸上挂着犹豫不决。他不知道那两人到底是在房间里打架还是在“打架”。 要换以前吧，那他肯定是不带犹豫了，只当自己老了聋了什么都听不见，绝对不会去打扰。 但现在情况不同啊，意少爷回来之后，这两人的关系就一直很僵，虽然回来这些日子了，两人大多时候都无事发生，但总让人惴惴不安，害怕两人某一刻就会爆炸。 实在是有些担心，华叔最终还是上楼了，当他在走廊里走了没两步，卧室里忽然没声了——没有奇怪的类似于撞门的声音了，但能听见若有若无说话的声音。 声音不怎么大，不像是在吵架。 华叔松了一口气，但也没有下楼，就在楼梯口站着，以免那门再响，他好跑过去敲一敲。 门内，寇厉舌尖抵了抵被边意咬出来的伤，他垂眸看着怀里大口呼吸的边意，紧紧锁着人的身体稍微放开了些，接着他用拇指抹掉边意唇上的血，一手扶住站不太稳的边意。 大概是这一场并不温柔称得上如野兽般撕咬的吻让两人都发泄了不少情绪，他们之间总算少了几分疯狂。 这时寇厉又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我没跟他做过，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 他看着边意低下去的眸子，又道：“我只有你。” 边意打开寇厉还要给他擦唇的手，轻笑了一声。 又是“只有你”的温柔陷阱。 他本要反驳什么，却又听寇厉继续道：“我也没让他碰过小树，你在那地方看见的，是假的。” 要如何分辨真假 假的？ 寇厉扶着边意的手不小心碰到了他手臂上的麻筋，边意脑子里也就跟着空白了一瞬。 假的，真的是假的吗？ 不，不对。 边意甩开寇厉的手，冷笑质问：“假的？关希用我的脸敲了门，不是你放人进了家门？他把我买的东西当做他准备的送给你，是假的？他在这个家里生活了十六年，是假的？” 寇厉看着边意，没有否认：“是真的。” 边意眼睛望上天花板，嘴边是个极其嘲讽的笑，“所以呢，到底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寇厉越过边意的肩，目光落在边意那扇门上：“至少，你先前说的那些是假的。” 边意脸上的笑一顿，靠着门板的背忽有些不爽快起来，心下也有些说不清的不安。 接着寇厉又将目光从他身后的门板放在他身上，反问他：“真的不记得了吗？我说过了，只有你，这些地方，那些记忆只有你和我。” 边意狠狠地咬了一下后牙，他抱住自己双臂，喉咙里有股难言的情绪。 是啊，他记得。 他最开始也曾怀疑过那个光屏上放的都是假的，那地方科技比他们现世先进，关希又和他长得一模一样，也许抬头的时候，屏幕上放的是关希，但可能低头那一瞬间，接的又是他的脸。 太像了，只要技术好上那么一点，谁能分辨得出光屏里的人是关希还是边意？ 所以当系统第一次放出寇厉和关希亲热的画面时，边意第一时确实是怀疑的，但时间久了，越来越久，寇厉没有来救他，也没有任何人回应他，时不时就要看着那面光屏上放出两人纠缠的画面。 尽管那些地点那么熟悉，尽管寇厉脸上的表情那么熟悉，他又怎么可能分得出，对面的那个关希究竟是谁？ 任谁也只满心愤怒悲怆，自己曾经的爱人啊，不仅被人夺了，连他们曾经欢好的地点，如今也被另一人占有了。 他要如何分辨？ 要他如何分辨！ 边意心中恶寒又恶心。 这个系统明明是为了寇厉身上的东西，为什么要如此折磨他？ “阿意……”寇厉声音沙哑得厉害，他想要去扶他，手在即将要触碰到人的时候，又堪堪停住。 不料边意反手抓住他的手，急切地问道：“那小树呢？小树呢？” 如果真的是假的，如果是假的，那他的小树是不是…… “小树？”寇厉的注意力放在边意抓着他的手上，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他为何突然提起小树，但感受到手上加重的力度。 寇厉整个人如寒刀般冰冷，他紧紧绷着什么，脖子上暴起的血管清晰可见，可他吐出的话又十足的温柔，“他健康平安，大学毕业后去了研究院。” 得他这句话，边意彻底失去力气，身体朝地板滑去。 寇厉将人捞进怀里，半扶半抱地放在床上。边意浑身抖得十分厉害，寇厉压抑着无边的怒火，拿了条毯子将人裹住。 寇厉有很多话想问，可他不想将边意的伤口又撕开，血淋淋地展示给自己看，尽管他已经猜到了，并且也像被人在心脏上狠狠划过一刀，鲜血淋漓。 那个藏在关希身后的系统，他会的，一定会毁掉。 边意抖着唇喘着气，这会儿他脑子里已经炸成一团，什么情绪都有，一时也没有推开紧紧揽住他的寇厉。 他大口呼吸了好几分钟，才稍微冷静下来，“所以，你的意思是，边羽没有介绍一个钢琴师给关希认识，关希也没有把人安排给小树当老师？” 寇厉也沉沉地呼吸了几口，“进来了，被我发现了。” 边意死死捏着身上的毯子，抬头直视寇厉双眼：“你没有骗我？” 寇厉也很快给出了他的回答：“我不会骗你。” 边意浑身忽地涌上一种无力感，他还想问些出来，话到嘴边却更感无力了。 寇厉仿佛知道他想问什么，主动答了：“我没有忍住，那个人看见小树之后，第二天我就将让简易将他的眼睛挖了。对不起，我不该让他见到小树。” 其实寇厉还想道歉，他不想让边意看见他如此血腥的一面，让自己看起来更不像正常人。可如今他也不想再在边意面前装他的完美先生，真实些吧，毕竟边意已经如此恨他了，也不少这一条。 边意疲惫地闭上眼睛，有气无力道：“你出去，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寇厉松开了手臂，又细细地盯了一会儿人，才扶着他躺下，帮他脱了鞋盖好被子他才从房间出来。 出来后，寇厉就看见了走廊不远处的华叔。 华叔一见他，便上前来了，瞧见他还在冒血的嘴，也是惊了一跳。他不太分得出，这究竟是咬的呢还是打架打的。 寇厉又望了一会儿门，才跟华叔一起离开，特意让人不要去打扰边意。 门内的边意将自己缩起来，团在被子下。 他试着将得知的这一切都分析出来，可脑袋好疼，好乱。 他该高兴的，寇厉如果没有骗他，这就意味着小树并没有受到伤害。可他笑不出来。 这一切，让他看起来更像个笑话。 这一刻，边意多希望自己能够蠢一点，这样就可以继续理直气壮地仇恨下去，不用减轻，也不用怀疑仇恨的对象正不正确。 可偏偏，他就是还那么顽强地残存着理智。 系统不是因为寇厉才绑走他的，给他看的东西半真半假。 如果单纯地是为了寇厉身上的东西，它直接选择杀死自己，让关希永久地取而代之更为简便，等关希得到它想要的东西，再诓骗那个蠢货送死，那这世间便再无人知道真相。 它根本不需要耗费时间和精力来囚禁自己，来做假象逼他崩溃发疯。 作为一个没有情感的精密的ai，更应该知道节省时间能量不是吗？既如此，它所做的事，自然有着必然的原因。 而这原因便是，他身上也有系统想要得到的东西。 所以他被绑，并不单单因为寇厉，更多的因为他就是边意。 边意只觉得尤其荒唐可笑。 他到底算个什么？ 玻璃房里。 关希对面的屏幕黑下去了，但整个房间还是亮的，很亮，能刺透人头的那种亮。 而在关希认知完自己后，对面的玻璃房来人了。 又是那个变态，简易。 关希已经抖起来了，他捂住了耳朵，俨然已经害怕再听见这个人嘴里又吐出什么扒人心的话来。 简易挑了挑眉，看着对面人的模样意外的没有开口嘲讽。 不过，他按了几个键。 关希又一次失去意识了。 而这一次的时间延长了，因为简易真的动他的脑子了。 且这些疯狂的研究者，还用设备记录了整个过程。 于是，等关希再次清醒过来时，那面屏幕上播放的便是简易动他脑子的全过程。 一开始关希没认出来那画面是什么东西，直到他看见了自己打开的大脑和那张闭着眼睛的脸，那一瞬间，关希几乎心脏骤停。 他被直接吓吐了，他不知道简易到底做了什么，但前所未有的巨大的恐惧完完全全地笼罩着他。 他以为他还有时间，毕竟边意说要关他十六年。 他没有想到这个变态说到做到，再一次见面竟然真的对他下手了。 出于求生本能，在这种极致的恐惧下，关希逃了，用他最后积分买的逃生技能。 等他逃上来后，整个人都还没从那种恐惧的状态中脱离。 直到有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膀。 关希吓得张大了嘴，可能是求生极限吧，这种时候他还有最后一点机智，他虽然没有机会观察周围环境，但没有大叫。 这也就意味着，附近不会有人被他的尖叫声吸引过来。 “……边意？” 海风一吹，关希终于清醒了些，抬头看向眼前的男人。 是许睿。 看见关希的眼睛后，许睿很快意识到这人究竟是谁。 他脸色剧变，拿出手机就准备报警。 谁知关希不知哪来的力气，朝他扑了过来打掉了他的手机，他抱着他的腿哀嚎乞求，“求求你，别报警，救我，我什么都听你，什么都听你的。” 许睿抬脚想将人甩开，可关希死死抱着他，嘴里不断哀求，那张脸上流露着正主绝不会出现的脆弱和无助。 许睿忽然停下了，一个十分大胆的想法从心头冒起。 简易出现在玻璃房里，手里拿着正在通话中的手机，瞧见对面已经空无一人的房间，没有半点意外。 他勾着懒洋洋的笑，和电话那头的人说：“嗯哼，跑了。我就知道，你怎么可能会像你老婆一样好心放过他，还好吃好喝地养他十六年？鬼啊，就该被抓进地狱，在天堂享受算个什么事？” 电话那头响起声音，裹着血的疯狂和阴沉：“是，他不配。都该死。” 心烦意乱 晚餐边意是在房间里吃的，他心里很烦，再加上也不想让小树看见他现在的模样——他的嘴被寇厉咬破了，伤口小还多。 喝了一口汤，汤水不烫，但滑过嘴里的伤却有细小的刺痛感，边意更烦了。 他将东西放在一旁，正揉着眼睛，聂方发了消息来，是新的节目合作和一些戏，他让边意选着看看，如果有感兴趣的最好，没有也没关系，最后又顺便提了一句，上周e岛的录制，今天已经在播了。 边意无事可做，便拿了平板看了一眼节目。 这档综艺已经做了三季了，现在是第四季，热度相较前两年，已经降了不少，不过也因为做得久，节目的粉比较多，再加上这期有了边意，点击数非常可观。 随便点开热点，前十至少有三条都是这档节目有关，且其中必有边意的名字。 毕竟边意这事太过离奇且戏剧性了。 节目后期做得很好，有很多笑点和看点，而为了制造话题的热度，边意的镜头也尤其多。 这样一来，不意外就能看见边意使唤江石，与许睿不合的画面。 虽说正常和理智的观众不少，都明白边意体力不佳，也知道先前那个假的和许睿走得近，边意的做法都很合理。但是明星的粉丝，有着大部分都不是正常理智的人。 很快边意营造病美人人设使唤小孩干活和与冷待许睿的负面言论就起来了。 边意看着这点东西，跟看笑话一样。 他本没打算理，但偏偏有傻逼要跳出来。 这个傻逼是谁，就是边意的好弟弟边羽。 边羽一出口，还是照旧的莲言莲语。 很长一段话，言辞真诚，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请大家谅解我哥，他受了伤啊。 看似维护，实则定罪——我都被绑架过了，使唤人怎么了？不想理人怎么了？我可是受过伤的人，你们凭什么不理解我安慰我还要骂我？你们有没有同情心？ 果然，他这话一出，骂边意的人更多了。 边意可以发泄心烦的对象一下就有了，他打开了已经很久都没使用过的账号，亲自@边羽，回应他的一片诚挚维护之情。 @边羽：“滚。” 简洁明了的一个字，轻易间便让整个社交平台都炸开了锅。 热度不断飙升，很快排进了前十。 边羽的粉丝怒了，跑到边意这边来开启大战，而边意这边失踪的正主才刚回来，正是心疼呢，自然不可能由着人欺负他们的崽。 两边打得不可开交，边羽没再冒头，但他此时的不回声，就仿佛是被边意的一个字伤透了心，好不可怜委屈。 而很快的，插在两兄弟间出现的，是江石，他回应的是粉丝说他被边意欺负的事情。他@了很长一串名单，都是最开始说边意欺负他以及跳脚最厉害的。 江石都快急死了，要是边意看见了怎么想他啊？以后会不会就直接敌视？ 这些人肯定是他的黑粉！真正的粉丝都知道，他这运气好并不包括“过程”，意思就是，他确实会运气好赢，但这赢往往是最后决定性的一下欧气爆发，比如节目里的那个信号器，但在前中期是要多倒霉就有多倒霉。 如果合作对象不是边意，没那么聪明，他哪才止跑那么一点时间啊？ 于是江石上了大号宣布：“你们都是假粉！真正的粉丝才不会让我当忘恩负义的人。” 发完了，江石还不解气，追着那几个号问什么仇什么怨。 系统刚从关希身体里脱离出来，到了新宿主这里，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幅画面。 新宿主看起来怎么对边意有好感的样子？ 不过系统并未琢磨多久，不管宿主是为了营业还是真对边意有好感，都无所谓。 人类这种贪婪的物种，为了利益，亲生父母都能出卖背叛，区区一个“有点好感”能抵什么？ 事情不大，但边羽要搞事，边意就和他心愿，扒他一层皮。 杀人犯法，但举报可不犯法。 拖关希的福，边意可知道边羽太多事了。 他仔细回忆了一下年份，开始编辑文字。 这也是边意的一个测试。测试反配自救系统给他看的假视频，是不是针对性的。 像影响不到他心情的，就是真的，比如关希的人际关系，以及他勾引男人；能够折断他的傲骨让他情绪崩溃的，便是假的，比如关希和寇厉亲热，小树被毁。 不多时，边意的文字编辑好了。 “x年x月x日，凌晨三点，边羽醉酒肇事逃逸，后付王某巨款替罪；” “……因不满演员曾某，恶意买通剧组人员，使曾某面容受损；” “……抢x牌代言，约越某聚会，聚会灌酒，越某酒精中毒；” “……” 边意@边羽：“已报警，不谢。” 边意这一消息发出来，还在争吵不休的粉丝通通傻眼了。 不消片刻，边羽和边槐廷的电话都来了。 边意靠在床头，把手机关机了。 等等吧，让他看看真假。 事件为真，他少了两个恨寇厉的理由；假的，他们就继续不死不休。 就当，给自己一个机会。 又希望小树没受伤，又想继续理直气壮地恨下去，他有些累啊。 生日快乐 许睿的手机在响，这已经是第三遍响了。 就在电话那头的人不耐烦想要挂断的时候，终于接通了。 许睿的经纪人立马出声：“干嘛去了？怎么一直不接？” 许睿的眼神有些飘忽，卧室里杯子被打碎的声音拉回他的思绪。 “什么声音？”经纪人也听见了。 许睿回他：“没什么，找我什么事？” 经纪人没多想，将网上发生的事说给许睿听，又建议他这时自己发声，热度也占了，什么关系好不好的，他总还是要出来说句话。 许睿沉默了好一会儿，回他：“不用，是实话，我跟边意关系不好。” 说罢，他也不管经纪人随口的劝说，直接挂断了电话。 许睿将手机扔开，手指插.进头发里，皱眉盯着地板，自言自语：“我是疯了吗？怎么……” “许睿……”背后传来轻柔的呼喊声，那声音，永远那么好听，永远带着一股子诱人的味道。 那是许睿肖想多年的，而正主又绝然不会对他有的语调。 那么令人着迷，那么令人……不想放手。 既然真正的糖吃不到，那他躲在角落里品尝一下仿品也可以吧？ 他已经无法再面对边意了，他爱得这样卑微，却全被关希毁了。 如果没有关希的出现，边意对他至少不会冷眼相对。 关希赤着脚站在地板上，忐忑不安地看着沙发上男人。 他刚被动过手术，照理说他应该没什么力气逃跑，但不知道简易那个变态发明了什么样的营养液，从那个鬼地方逃出来，被许睿救了之后，他感觉自己还能行。 而且，关希清楚，他只有讨好许睿才有活下去的机会。 这是他最后的生命稻草了。 关希万分庆幸，自己先前将许睿攻略了下来。 不多时，男人起身了。 关希抬起一个虚弱的笑，大概攻略男人是他的天赋，他这笑弱却美，让人能产生无限怜惜。 以往许睿看见，眉眼间便会露出心疼。 但此时，关希看清了，那男人眼里没有半点心疼，反而涌现着恨意。 他朝他走来了，关希害怕地开始后退。 可惜，他早已无处可逃。 系统旁观着，看着许睿粗暴地对待关希，没有半点意外。 关希用光了积分，金手指也没了，许睿哪还会继续被他迷惑。 没用了。 从他被简易抓住那一刻开始，他就没用了。 出了那座岛，系统也终于自由了，虽然不明白寇厉到底用了什么屏障困住他，但现在，它是无敌的。 系统毫不留恋地从关希脑子里脱离。 床上的两个人谁也没有发现，他们的肉眼是看不见它的。 很快，它消失在这座城市，转瞬间从备份的数据里苏醒。 新的宿主，新的机会，它还没有输，人类也不可能赢得了它。 …… 网络乱了一夜，边意睡了一夜。 他是被吵醒的，楼下有人在大声喧哗，隐约能听见华叔请人离开的声音。 边意面无表情地起床，床的另一半没有人影，他只瞥了一眼就收回目光。 洗漱完，边意去了衣帽间。 寇厉说，这些衣服关希没有穿过。 是吗？ 系统给他看的关希，连穿在身上的衣服都是假的吗？寇厉真的将关希碰过的所有东西都扔了吗？ 显然，睡了一晚，边意的脑子还是不够清醒。 他随手选了一件衣服换上。 下楼时，边意毫不意外看见边槐廷在。 他正发着怒，这怒从何而来，又对谁起，边意再清楚不过。 边意沉了沉眸子，所以，那些事是真的吗？ 看见边意下来了，还没被请出去的边槐廷甩开华叔的手，朝着边意就是一顿怒吼：“你还有没有良心？小羽对不起你什么，你要这么害他？啊？” “上次你刚回来，情绪不稳定，差点失手伤了他，他都没跟你计较，这次你竟然当着所有人的面——” 边意打断了他，笑着道：“不是失手哦。” 边意的声音要比边槐廷小好几个度，但在场的人都听清了。 不是失手。 边意是真的想杀了边羽。 大厅一时间只听得见边意的拖鞋踩在楼梯上的轻微声响。 “为什么？！”边槐廷呆滞了两秒后，更怒了，他恨不得冲上前捏着边意肩膀摇晃，看看眼前这个狠毒心肠的边意是不是那个假冒的，“是，你们兄弟俩关系不好，但何至于此？小羽没了你能得到什么？我没亏待你吧？该是你的东西，我没给小羽一分。你对我有什么不满你说出来啊！为什么要这么对小羽？” 不满？边意对边槐廷没什么不满。 年纪小的时候或许还有什么期待，但长大后懂事了，他就再也不奢求能从这个爹身上得到些什么了。 毕竟在这个爹眼里，他和他现在的妻子孩子才是真正的一家人。边意只是个意外。 看边意回来那天，和今天，他这个爹都是什么反应也就一清二楚了。 边意没被边槐廷的话影响到，他淡然坐在沙发上，仰视自己的父亲：“因为他该啊。” “我说的那些事，难道不是他做的？他做了错事，为什么不承担？你跑来骂我有什么用？边羽的今天不是你和你的真爱一手造成的？一味纵容，一味包庇，出了事就用钱摆平，摆不平了，就来冲你另一个儿子发火。呵。” 边槐廷来找边意，显然也就是在无能狂怒。他太清楚这些事的真实性了，警察一查，就算证据不足，但发生过的事情，总会有痕迹落下，边羽如今想逃也逃不掉了。 边槐廷悲痛不已，疲惫道：“可他是我儿子啊，我不想他出事有错吗？” 边意拿起杯子喝水的手一顿。 一旁的华叔满眼都是心疼，心说这是个什么爹，那边是儿子，这边就不是了？也不知道先生去了哪，怎么都不在，意少爷听他爹这些话，心里该有多难过啊。 边意把水放下了，“走吧，我帮不了你，也不想再听你说话。华叔，帮我送边先生出去。” 边槐廷深深地看了眼边意，随后离开了。 边意不是在介意边槐廷的话，而是想起了另一件事。 一件，可以轻易就摧毁寇厉的事。 寇厉将关希抓了，关在e岛。 他只要告知警方，寇厉就会面临牢狱之灾。 边意摸着杯沿，半晌，他笑了笑。 “算了。” 为了小树。 刚想到小树，小树就朝着边意冲过来了。 “爸爸！”小树松开寇厉的手，冲进边意的怀里，眼睛都笑弯了。 边意抱着小树，捏了捏他的脸，笑问：“去哪儿了？” “给爸爸买礼物！爸爸生日快乐！”小树大声回答，身体还往边意怀里拱，边意不得不弯腰，便被这小家伙偷袭成功了。 小孩特别开心地在边意脸上亲了两口。 边意连眨了几下眼睛，想要更用力又不敢更用力地拥着怀里的稚子。 好暖啊，像是一下填充了冰冷的往昔。 寇厉不知何时站在边意身旁，朝他递来一个纸袋。 边意看了看他，接过袋子。 里面不是什么昂贵的东西，只一个相框，相框也不大，框边有三个圆滑的轮廓，高低不同。 这是一个非常适合放全家照的相框。 寇厉说：“小树选的。下午一起拍照，好吗？” 男人的声音很轻，是边意回来后，听见这男人说过最轻最柔的一次。 边意抚摸着相框，哽咽的喉咙里说不出一个不好。 他其实早已不记得自己的生日了。 以前就经常忘了，每年都是寇厉给他过，十岁开始，从未缺过席。 而边意记得最久最牢的，同样也是寇厉的生日，后来，多了一个小树的。 相当于默认的沉默，垂头在看着边意的寇厉，镜片遮挡下的眼睛里，有掩盖不住的笑意。 他送的礼物，没有一次让边意失望过。 而后来…… 寇厉抬起头看向别处，避免边意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什么，影响心情。 今天是边意的生日，也是他回来后，难得的真正和寇厉相安无事和谐相处的一天。 但对于别人来说，却是宛如噩梦的一日。 比如被全网讨伐的边羽。 比如被系统抛弃后，开始恢复记忆的关希。 是的，恢复记忆。 当然，关希并不知道是因为系统离开，他以为是简易那个疯子动了他脑子后的原因。 总之，第一周目被抹掉的记忆回来了。 没错，第一周目的。他如今所处的，是第二周目。 这个世界重启了一次。 重启的原因，不是因为他攻略失败了，而是因为，支撑这个世界的两位主角都死了。 没有什么恶毒配角，没有什么抛夫弃子，边意和寇厉原本就是一对，他们才是真正的主角。 逃不掉的 关希现在全身都是痛的，许睿不复往日温柔，今天对他格外粗暴，像是在他身上发泄怒气。 不知道是因为记忆恢复的原因又还是被简易动过脑子的原因，关希头也是痛的，他瘫在床上喘息，床边站着的许睿已经冷漠起身，捡起自己的衣服就出了房间，将关希一个人扔在这里，死活不管。 关希的眼泪一下就涌出来了。 他好悔。 都怪系统，都是系统的错，它骗了他，骗他去做任务，骗他接近寇厉，还骗了他把他的记忆给藏了起来。 “系统！你出来，你给我出来！”关希在脑子里呼喊，不断地嚷着系统，可过了好一会儿，系统都没有回他。 愤怒过后，关希又开始恐慌了。 他身上衣服都没有，凉意马上就来了，他连忙拉过被子将自己裹起来，又喊着系统。 尽管他的语调已经变了，慢慢变成哀求，脑子里仍是空荡荡的没有任何回应。 仿佛，那个自称反配自救系统的家伙根本没有存在过。 关希意识到了什么，脸色煞白。 他将自己裹得更紧了。 他没有积分了，他的身份暴露了，连他曾攻略到手的男人对他也没有半点怜惜。 他没用了，他失去了利用价值。 他被系统抛弃了。 “啊——”关希嗓子里发出尖叫，四肢百骸都在朝心脏传达痛苦和绝望。 今后，他再也看不见光明。 他没有未来了。 关希突然的叫声吓得许睿打开了门。 许睿的脸色非常难看，匆忙走到床边，又惊又怒地瞪着床上的关希，冷声要挟道：“我劝你最好安静，你该知道现在自己是个什么处境，所有人都在找你，他们找到你，还会给你这样舒适的环境吗？给我脑子清醒一点！” 关希睁着双眼，无神地看着被单上的花纹。 舒适？ 这能叫舒适？被囚禁起来，是舒适？ 他享受过，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舒适。 可现在，许睿这里，竟然真的是他目前最舒适的选择了。 除了被用来发泄，许睿会给他吃喝，他不会对他进行什么可怕的实验，他也不会送他去监狱。 他该庆幸了。 可是，可是—— 可是他明明可以避开这一切的。 只要系统没有将他的记忆锁起来。 只要第二周目一开始，他就远离寇厉，当一个只是和边意长相相似的普通人，这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 重新开始了，为什么他要落得同样的下场，同样的结局。 边意已经逃出来了，这一切又不是他做的！为什么都要报复到他身上？ 都是那个该死的系统！ 第一周目，系统也给了关希剧情，不过和第二周目的不同。 系统当时给他的是书，边意就是主角，那本主题是渣攻贱受，主角受边意受不了主角攻日夜摧残，罢工了。 于是系统把关希拉来顶替。 关希信了，这种沙雕穿书文他也看过，他以为主角边意跟他一样，都是什么穿书局快穿局里的一个同事。 他没有任何心理负担，接下了这份工作。 一开始，关希以为寇厉是表面冷漠，实则内心非常在意自己。 他不跟自己同床——这点关希倒是理解，毕竟先前那个主角受就是被攻那什么给跑了的。 但寇厉只要一看见自己受伤，表情就会变得非常紧张，愤怒的模样也让人感到害怕。 关希确实也是怕的，可更多的是从未体验过的爽感。 这个男人，这么优秀一个男人，表面对他冷若冰霜，可却见不得他受一丁点伤，哪怕只是手指不小心划出一个小口，那人都会怒得恨不得杀人全家。 关希很长一段时间都是这么以为的。 他肆意享受着寇厉偏执的爱，开始攻略其他男人，果然如愿在寇厉脸上看见了更多的让他又怕又高.潮的表情。 直到有一天，他和寇厉父子俩去了游乐园。 从来没碰过他的寇厉，狠狠扇了他一巴掌，在人来人往的游乐园里。 那一巴掌，让关希清醒了。 他从那个男人眼里看见了无尽的恨。 寇厉在那个游乐园疯找了一整天，随行的人都不明白他在找什么。 可坐在游乐园中心广场旁的关希捂着肿起来的半张脸，却清楚他在找什么。 他在找以前那个边意。 当时关希看着寇厉露出他从未看见过的急切和疯狂，整个人心里不平极了。 他不觉得自己在霸占别人的人生，大家本来都是同事，都不过在扮演同一个角色，凭什么你先来就能得到一切？ 他甚至非常怨恨边意，走就走了，为什么要回来那么一下，是故意在他面前炫耀吗？炫耀寇厉是他攻略下的目标，只对他一个人有感觉？ 到很久以后，被关在那座岛上，关希才明白过来。 原来寇厉对他的种种在意，皆是因为他穿着边意的壳子。 那个男人早就知道，他不是边意。 寇厉以为，不，包括关希自己也以为，这具身体是边意的，换掉的只是灵魂。 所以，寇厉对他小心呵护，却又冷漠至极。 所以，寇厉杀他的方法不是直接动手。 那座岛，只要边意回来，就能活下去。 而要是关希，那将必死无疑。 濒死之迹，在关希的哀求下，系统出声了。 它说：“边意不是你的同事，他就是这个世界的人，不过边意已经死了，两分钟之前。” “你也快死了，大概也还有两分钟。” “真没用啊，还是得换个宿主才行。” “备个份吧。” “这个人类真难搞。” 它没有避着关希，毕竟他马上就要死了。关希听着，混沌的脑子里还在猜系统说的那个人类是谁，应该是寇厉吧。 时间又过了一分钟，关希的死亡又近了一步。 这时，他又听见系统说话了。 “怎么……” 他不知道它在疑惑什么，但他模糊的双眼看见了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光屏。 是一段文字。 [经检测该世界主角均已死亡，世界将于三分钟后重启！] 那是关希第一周目死前看见的最后的东西。 他死时最后一个念头则是：寇厉竟然死在了他前面。 …… 被关希咒骂怨恨的系统这时已经在新宿主的脑子里了。 它已经备份过了，能量支撑不到它再备份第二次，所以这个宿主也格外重要。 只不过，这个叫江石的新宿主，和关希相差得似乎有些多。 系统这次没有选择暴露自己，它对江石谎称，自己是那本书。 江石此时一个人在房间里，看见脑海里莫名出现的文字，疑惑道：“你是书？” 文字又现：是的。 江石关掉手机摇头，往浴室走，一边吐槽道：“那你可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系统：“？？？” 江石根本不管它，边脱衣服边自言自语：“我是压力太大产生什么幻觉了，还是真觉醒超能力了？” “真觉醒的话，能不能屏蔽呢？要是上台表演的时候，脑子里突然出现一排字，这也太影响了……” “唔……是不是该先去看看医生？” 系统：“……” 系统怒了。 发了一排的字，可江石统统不理。 还愈发坚定要去看医生的念头。 什么玩意儿？ 系统不发了，它有些想再换新宿主，但能量不够了，只能先在这里待着。 不着急，它还有时间。 慢慢来，它肯定能把这个新宿主拿下，只要先给他看见利益就行了。 江石这边的插曲，边意是不知晓的。 下午边意跟寇厉和小树拍完照，三人又一起在院子里树了一棵小树。 玩了一下午，吃了晚餐，在陪小树看动画电影时，这孩子就睡着了。 寇厉把孩子抱回了房间，边意轻手轻脚帮他换上衣服盖好被子，两人便一起退了出去。 回到卧室时，边意脸上都还挂着浅笑。 之后聂方又打来了一次电话，问后天的慈善晚宴边意要不要去参加。 边意应下了。 “我跟你一起去？”寇厉从浴室里出来，刚好听见了边意同意的话。 边意看了他两眼，没说同意，也没说拒绝。 又是默认一般的沉默。 沉默片刻后，他又似有些恼怒地挂断电话，皱眉撞开寇厉的肩，进了浴室洗漱。 被撞的寇厉并未生气。 他回头看了一眼磨砂玻璃印上的影子，弯起嘴角笑了。 气冲冲的样子，像是回到了以前。 以前。 这个词不过是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寇厉的表情便狰狞起来。 他连忙取下眼镜，揉了揉眉心。 接着，寇厉离开了卧室，拿了一杯水回来，手心里一枚药片。 他将水杯放在桌上，靠在墙上闭着眼睛缓和了一会儿。 会好的，这次还有时间。 他已经回来了。 半小时后，边意又和寇厉躺在一张床上。 房间里的灯开着，从边意回来后就没有一晚熄灭过。 边意看着暖色灯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时，占着另一半床的寇厉突然说道：“关希逃了。” 边意拧着眉，感受着自己的心跳。 愤怒之中分明还夹杂着一丝别的东西。 高兴？放心？ 为什么？关希逃了，寇厉将他抓起来，还让简易搞实验的事情，就没有证据了？ 呵。 寇厉的声音很快又响起来，同时又递给他一块平板：“简易给他安了定位芯片，不用担心，他逃不掉的。” 边意坐了起来，接过平板。 他看着上面的红点，停留在x市某处，即便放大了，红点移动的范围也非常小。 边意看了地址，又回忆了一遍，笑了。 那是许睿的地方。 是，正如寇厉说的。 关希逃不掉的。 从一个囚牢，千辛万苦，也只是逃到另一个囚牢。 真可悲啊。 “不抓了。”边意说道。 既然是自己选的，那么关希，希望你能承受得住，慢慢享受。 镜子破了 边意很早之前就有了退圈的打算，要说早到什么时候，大概是和寇厉结婚后的一年还是两年里。 那时候小树还没有来到这个家里。 边意确实是喜欢演戏的，准备和寇厉结婚开始，就只接自己特别喜欢的本子，普通喜欢的他都拒了。 边意要强，能以自己爱好作为事业，并且拿到最高的奖项，这是他以前的追求。 他不缺吃穿，不缺钱花，他的爱人也从来没对他说过什么家我来养，你就在家陪我就行的话。 因为寇厉了解他，知道被当娇花养在家里的生活不是边意喜欢的。 边意喜欢冒险，喜欢挑战，喜欢登顶的畅快。 但也正如寇厉了解他，边意也了解寇厉。 尽管寇厉没有说出来，尽管寇厉在暗自压抑。 但与他朝夕相处，日夜相对的枕边人，又怎会半点不曾察觉？ 寇厉不想他出去，寇厉想他只陪在他身边，寇厉曾对他说“我只有你”。 于是，在自己的喜好与寇厉中，边意在用行动告诉寇厉他的选择。 在他心里，寇厉更重要。 所以那天寇厉爆发，朝他袒露心底最为贪婪的声音时，边意虽跑了，却也只是气了那么一会儿，后头还想着回家哄那男人。 至于什么锁不锁。 边意知道，寇厉其实不会的。 正如他爱他，寇厉也同样深爱他，爱的人又怎会舍得伤害对方？又怎会舍得他难过痛苦？ 边意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养了多日，镜子里的人脸色看起来好了很多，也还很年轻。 被系统绑走的那一天，他是打算回家哄人，等他把寇厉哄好了，他就等寇厉来哄他，把他哄舒服了，他就会告诉寇厉，自己打算退圈了。 退圈后的时间，他就花在寇厉和小树的身上，当然，如果有特别喜欢的剧来找他，他忍不住想要演，那寇厉也得同意让他去。 原本，未来的人生边意都计划好了。 原本，他和寇厉很相爱。 但那个系统和穿越者的出现，就像一块石头，将他们原本平静的生活砸了个支离破碎。 如今，就算石头不在了，镜子碎了还是碎了。 即便再粘上，那些痕迹也抹不平了。 况且，他还是恨他。 边意知道，寇厉心里也绝对恨着他。 这没什么道理，甚至还很自私。 可偏又常见得很。 在最需要的时候，最爱的人却不在身边。 “好了？”寇厉推门进来，打断了边意的发呆。 边意眨了下眼睛，这才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衣服，他对着镜子理了理袖口，对寇厉点了点头。 边意和寇厉坐进了同一辆车。 他们这是去参加慈善晚宴。 边意回来没捐过款，但邀请卡聂方是切实给到他的，从经纪人口中他得知，是寇厉以他的名义捐的，近一年里，捐了很多。 捐款是透明的，不查没人关注，但一查也能看见。因为这一点，这一年里关希做的蠢事那么多，却还是有不少人为他说话。 当然，这也是因为寇厉不允许关希宣传的原因。换作关希自己，他一定恨不得昭告全天下，他做了多么正义善良的事情。 也不知道那个蠢货现在怎么样了。 边意问聂方要了名单，今晚许睿也会来。 不过这倒不是边意要来参加的主要原因，他来，是因为这个宴会上聚集了他挺多朋友——多亏了关希，帮他分辨出了不少好朋友。 很快，边意到了。 主办方带着他和寇厉进了内场。 外面都是熟悉的闪光灯和各家娱记的高声提问，拼了劲往他们面前凑的是一些打扮奇葩的人，多是博眼球，想红想出道。 除了他们，更外围的还有一些粉丝的应援，热闹程度不亚于一些颁奖礼的红毯环节。 慈善两个字又好听又大气，但来的人却不一定是真做过慈善的。 这里是更好的猎场，有更长更宽的阶梯，通向名利。 边意遥遥望了一眼，能看见不少明星都选择在最热闹的那一方停车，在万众瞩目下下车，展示自己最美最优雅的面容。 边意收回视线，瞥了一眼身边的寇厉。 不是别的，只是一些回忆。 有一次他去拿奖，就走在类似那样但更大更宽的红毯上，周围的人也更多，灯光更闪。 他被那些灯光和人声遮挡住视线和听觉，但是奇迹般的，他还是看见了站在远处看着他的寇厉。 那天他拿奖，寇厉连夜从国外回来，没有在机场停留，也没去休息，专程过来见他，等着他一会儿拿完奖，在他耳边滔滔不绝分享喜悦。 当时的他，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有手搭在他的后背上，边意僵了一瞬。 他朝左手边看去，寇厉嘴边正噙着一点笑，搭在他后背上的手没有用力，只是轻轻地朝手的主人方向带了一下。 边意抿着唇，看了一眼正朝他们微笑的接待人，脚步稍往左移了半步。 他记起来了，他拿奖那天看见寇厉的心情。 那个人站的地方明明看起来又暗又冷，偏偏边意那时却感觉到暖和，能融化一切的暖。 与此同时，江石到了。 经纪人让他去记者那边下车，但江石望了一眼就撇下嘴了。 见他这表情，大写的不愿意，经纪人也没逼他，带着他从另一方进去。 这边人不多，江石刚好能看见边意和寇厉的背影。 他嘴角刚扬起来，忽然想到什么，又更快地瘪了下去。 经纪人注意到了，哄小孩一样，道：“小石头这是怎么了？别担心，这是正经场合，要应酬也不是你的事，一会儿你自己找个地安静地吃东西就行了，那些大人交给姐姐就行。” 江石摇了摇，“不是，我看见边老师了。” 经纪人不解，看见边意怎么了？上回录节目不是相处得挺好的吗？网络上出现黑边意的事情，江石也没处理得不对啊。 江石张了张嘴，最后只道：“算了。” 解释不清，要是他说出来，可能姜姐也会劝他去看医生。 啊，要不一会儿结束了，还是跟姜姐说吧，安排个医生赶紧去看看。 [都说了，你不是得病！我是真实存在的！] 系统这两天可被这小子给气得不轻，说什么都不信。 果然，这一排字打出去，江石还是不理他。 它没放弃，又继续： [你刚刚看见了吧？边意身边就是寇厉，你才是主角，寇厉是你的！] [你知道寇厉有多少资产吗？那些也应该是你的，但现在，都被人占了。] [你以为怎么会有两个一模一样的边意？因为他们都是攻略者，都是外来者！] [他们在抢夺原本属于你的东西，你还不懂吗？] 江石的眉紧紧皱在一起，停在了台阶上。 两个一模一样的边意，都是攻略者？外来者？他们是，穿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