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魔的他与不死的她》 楔子 满月夜不宜杀人 月明星稀,台北连续下了几天的雨,直到今天终于放晴,但天气却热得要死,白天高温三十五度,夜风吹来也是热的,令人心烦。 约莫五十多岁的男人花了两块钱买了塑胶袋,拎着三罐台啤、一瓶烈酒和下酒菜摇摇晃晃的走出便利商店,就感觉外面热得让人头晕。 当然,也有可能是他先前喝的酒精已经开始发酵。 中年男人身上散发着浓重的酒味,混合着汗味,衬衫乍看还算乾净,可其实皱得跟梅乾菜一样,沾着星星点点的黑褐污渍,扣子掉了也没缝,领子有着一层黄垢,一副邋遢的样子,让正要进店的客人下意识的躲了躲。 他没注意到对方的动作,茫然的四下张望一番,转进便利商店旁边的小巷,往堤防走去。 他不想回家,也不能回家,想离开,却又不知道能去哪里,问题就出在于他没有钱…… 「他妈的二十万根本就不够花,上牌桌没多久就没了……」 中年男人已经喝完了啤酒,他把空罐往河岸一扔,把那瓶烈酒开了,这时候他的背后却传来一个毫无起伏的男子嗓音── 「你说那支15037,14k金,香檳金色面盘的劳力士oyssterperpetualdate?你还是当到了二十万啊。」 他怎么知道?中年男人恍惚的转过头去,瞇着眼上下打量眼前穿着黑色连帽外套,一副夜跑装扮的人影半晌,才指着他,大着舌头说,「是你……你怎么、在在……在这里?」 「来找你的。」说着,黑衣人戴着手套的手,从他手里抢走了那罐烈酒。 「你干什么!」中年男人反射性的站起来,摇晃着想把东西拿回来,却没注意到自己已经站在了只到小腿一半高的栏杆边。 黑衣人把酒瓶扔出了栏杆,中年男人立刻探着身体、伸出了手,黑衣人也在他背后伸出了手,轻轻一推。 扑通一声,中年男子坠入了基隆河中,微冷的河水让他稍微清醒了一点,试图游回岸上,可是被满潮河水淹没的芦苇纠缠着他,烂泥黏住了他的脚,让他一寸寸的往下陷,从没有过的恐惧让他挣扎着把脚从鞋子里拔了出来,朝黑衣人伸出了手,可是对方没有拉他一把,反而把他往水里推了回去,居高临下按着他的脑袋。 「难受吗?」黑衣人微微松开手,让他稍稍浮上水面,说话时,用的是依旧没什么起伏的声音。 「你……咳咳,为什么……」中年男人呛咳着,惊恐的看着黑衣人。 「不为什么。」 「警察……我家里的人会报警,你……」 「因为年老的父亲把财產转给弟弟跟长子的女儿、儿子,一毛都不留给长子,长子跟父亲发生激烈争执,激愤之下以烟灰缸敲击父亲头部,造成弒父的悲剧后,冷血无情的搜刮完剩馀钱财,却又一夜之间赌个精光,借酒浇愁,失足落水,这个故事很合情合理不是吗?」黑衣人看着他瞪大的眼睛,微微扯了扯嘴角,「再说了,你的家人真的会在乎你的死活吗?你独居很久了,妻子和小孩离开了你,唯一在乎你的母亲,可是因为看到你弒父,也被你杀死了。」 中年男人想问你怎么知道,想大声反驳,可是声音却卡在喉咙里,让他只能发出咯咯的怪异声响。 彷彿看出了他想说什么,黑衣人指了指自己的手腕,「你以为没有其他人看见你杀人,邻居顶多只听见你们的争执,但那支你从你父亲手上拔下来的劳力士看见了,还有,那支手錶你虽然擦过了,接缝处还是沾了血,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不收它?老实说,你要是拿你脖子上戴的这个小玉佛来当,我倒还可以收,至少乾净。」 中年男子不能理解对方所说的「看见了」是什么意思,他也不想理解,只想要避免自己死掉的结果。 「就算我做了这些事,跟你有什么关係?为什么要杀我──」 「不是说了不为什么,一定要说,就只是你在错误的时间遇上了我,你这样的人,一向是好猎物……」黑衣人说着,重新把对方的头压进了水里,直到对方不再挣扎,他才站起身,脱下了手套。 然而他才转过头,就看到一个人影,远远的,站在河岸上。 今晚满月,月亮又大又亮,清楚的映照出那是一个女人,穿着一件黑色的连身裙,长到背部的酒红色长发微微随着风飘动,也不知道是月光的关係还是天生的,她的皮肤白得近乎透明,没有丝毫血色,唯独嘴唇艳红,看起来有点妖异。 看着对方,他不禁屏息。 不是因为她的美貌,而是……她到底什么时候在那的,又到底看到了多少? 他重新戴上了手套,一手探入了外套口袋之中,抚了抚坚硬冰凉的折叠刀,慢慢的朝着女人走去。 1-1 大卖场里的进贡会 虽然已经是深夜十一点,这间位在重庆北路上的大卖场因为营业到两点的关係,还是有客人在晃荡。 而凡是经过零食区域的人,都会忍不住瞄一眼走道上的一对男女,男人身形高大,长相倒是平凡无奇,顶多说一声端正,女人却让人惊艳了,模特儿般的修长身材,五官精緻,一双眼尾上挑的凤眼莹亮有神,彷彿能够抓住灵魂,看一眼就移不开目光,衬着一头红发,活像是火焰女神,美得带着侵略性。 只是此刻更令人暗地议论的是她的举动,破坏她形象的也是她的举动…… 「你觉得买这个好还是这个好?」青瑜一手拿着一包零食,举在脸侧,回头问着面无表情的男人。 万如春看了看自己推着的推车已经有一半被各色饼乾糖果佔据,再看了看女人手上只有写着特浓起司和香浓起司不同差别的零食,犹豫了下,终究还是说了真心话,「买哪包都没差,而且起司味的你已经买很多种了。」 他的言下之意是,能不能不要继续买了? 他并不喜欢引人注意,可她狂扫零食架的举动为他惹来很多注意,更别提她的外貌了,哪怕穿的是因为她出门前才在床上滚来滚去而滚皱的纯色t恤,和宽松花裤、夹脚拖,也无法掩去她的美貌。 早知道就不要在出门採买一週生活用品之前,多嘴问一句要不要帮她买零食,让这个成天宅在房间的女人主动要求一起,说要选她喜欢的口味。 她根本就没有不喜欢的!根本看到什么都想买! 又不是平常不让她吃,她有必要一副几十年没吃过零食的样子拚命扫货吗?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伙食费暴增2.5倍!零食方面的花费更从零暴增成破千。 「既然这样就两包都买吧。」青瑜无视了万如春的回答,自顾自地做了决定,又回答他一句,「洋芋片跟玉米片的口感是不同的,纵使一样是起司口味,也有不一样的感觉,回去我准许你吃两片了解一下。」 他不想知道,谢谢。 万如春头疼的抚抚额际,终究没说什么,只用行动表示抗议──他推着推车转身就走。 「欸,万如春你等等我啊。」察觉背后男人的气息远去,青瑜依依不捨的把手里又拿起来的零食放下,追了过去。 两人下楼,楼下是生鲜食品还有熟食区。 青瑜跟在万如春身边,一边凑热闹看他挑食材,一边问,「回去你要煮什么给我吃?」 「你想吃什么?」万如春把一颗高丽菜,一袋马铃薯,还有胡萝卜放进推车,又拿了绿花椰菜,想了想选了包玉米笋。 「吃鸡,炸鸡!要很多辣酱!」 大半夜的……他实在不是很想动油锅,炸东西炸得满身油烟味,跟日夜颠倒,傍晚才起床的她不一样,他可是已经洗好澡,等等回去就要刷牙洗脸睡觉。 可是知道对方对食物的执念,万如春谨慎的询问,「回去的时候在家附近的麦当劳买可以吗?」 青瑜瞇起眼,「你这是嫌麻烦?」 看她慢慢握起拳,万如春故作镇定的摇了摇头,「没有,我只是觉得现在剩下的肉都不好。」 「是吗……」她看了看冰柜,吸了吸鼻子,的确隐隐嗅到了腐臭味,还有……猫味,她转头看向走道另一边,就见到一个短发妹妹头、穿着制服围裙的女子笑嘻嘻的上前来。 「大姊头还没吃饭啊,吃这个怎么样?」 青瑜接过对方递上来的一条鱼,眨了眨眼,「这鱼灵气很足,很补,你很能干啊,怎么抓到的?真的要给我?」 万如春面无表情的凑过去看,只看出那是条很适合熬汤的鱸鱼,至于所谓的灵气,很补,他实在看不出个所以然,硬要说就是鳞片比较亮,眼珠也不混浊,伸手摸的时候,鱼身结实有弹性,鳃也是红的,颇新鲜的一条鱼。 女子一脸讨好的笑,「好东西当然要给大姊头嘛,希望大姊头有空可以指导我……」 「一条鱼就想换大姊头的指导,你也想得太美了吧?鱼这种腥味重的东西也就你们这些贼猫才喜欢,大姊头的品味怎么可能跟你们一样?」又一个人挤了过来,是个矮胖的男子,语带不屑的说,但在把一样东西举到青瑜面前时,同样也是一脸巴结,「大姊,这才是真正的好物,是灵芝。」 恕他孤陋寡闻,他横看竖看都只是一朵长得比较大的……香菇。 万如春继续面无表情,逐渐退退退到边边,因为在这两人开头之后,青瑜的周围就越来越多人……更正确的说法是,是有着人类外型的妖物。 这样的情景万如春是第一次在外面见到,可他第一天收留青瑜时,就有人来拜码头──当然,他是之后才知道那些都不是人,也才知道社会之中,还有这么多不是人类的生物若无其事地存在于身边。 虽然他不是很懂妖怪们的阶级划分,也不清楚青瑜是什么东西,但依照这情况来看她至少是个小头目,甚至更高一阶。 ……要是他们看见这女人烂在房间里的样子,也不知道会不会幻灭。 不过,单论外表,这女人还是可以唬唬人的。 万如春觉得自己哪怕到齿摇发秃,都可能忘不掉近两个月前发生的事…… 1-2 她找上门那一天 早上七点鐘,万如春不须闹鐘就准时清醒过来,换好运动服,照常去堤防跑步,昨晚下了一整夜的雨,地上还有着积水。 跑了一段路,有警车鸣笛呼啸而过,他听见了声音,没有多想,继续往前跑,没多久,迎面来的一个人却跟他打了个招呼。 对方是早上会骑脚踏车运动的人,因为路线相同,经常碰到,都会礼貌的打个招呼,今天对方却特意停了下来。 猜到对方有话要说,万如春也慢慢停下脚步。 「你在这边就折返吧,前面出事了。」 万如春思索了一下,摆出一个疑惑的表情,「怎么了?」说着,故意往前张望了一下──其实他并不是太好奇。 「岛头公园那边早上牵狗散步的人发现了尸体,好像是被消波块卡住,警察都来了。」 万如春点点头,对方话说完了,也就骑车走了,然而万如春却没有就此折返,反而继续往岛头公园去。 果然,远远的就看到许多人聚在一起,警方已经拉起了封锁线,围观群眾都在那里指指点点,三三两两的交头接耳,万如春挤进人群,听到的跟刚刚听说的差不多。 他瞇眼看过去,只看到蓝色的布幕,没办法看见尸体。 站了几分鐘,正犹豫着是不是要从其他管道打听一下情况,却又有警车鸣笛声靠近,他跟其他人一样把视线投向那个方向── 岛头公园一侧是高起来的路面,两边各有楼梯,一边通向公园这里,一边又是马路,只见几个人走下楼梯,来到封锁线这边。 那是两名制服警察,还有三个穿着黑衣的男女,中年男子表情麻木,中年女子脸色苍白,像是随时会晕倒,被一名年轻女子扶着,他们鱼贯走进蓝色布幕后,不一会儿就传出一个冷淡的女声。 「是的,这是我爸爸,林民诚,他右手缺了手指,是欠钱被剁的,那个玉佛,是他为了添赌运求的,死也不会给别人的。」 断指,玉佛,林民诚,阿诚…… 万如春脑海里浮现昨天藉由那支劳力士所目睹的画面: 老迈男子愤怒的斥责声音,还有同样年老的女子看见丈夫被打得头破血流,而自己的长子拿着血淋淋的烟灰缸,凄厉的喊着儿子的名字…… 还真是他啊,运气倒是不错,泡了一晚就被发现,没有直接被冲出海去。 确定了尸体的身分后,万如春就没有兴趣逗留,转头要离开,眼角馀光却看见人群里有一抹刺眼的红色,是飞扬起来的红发。 他迅速的回过头去,却没有看见任何的红发身影。 是错觉吗? 因为违反了自己的规则,对不应该动手的人动了手,或者是折叠刀不见了,让他潜意识里感觉到了压力,才会有这种情况? 他皱了皱眉,迈步往回家的路上走。 回到家,今天略略晚了一些,大概八点半,梳洗完、吃完早餐大约九点出头,收拾好餐具.衣服也已经洗好,晾完衣服正好十点。 万如春下楼把铁门拉开,在窄窄的店门口掛上蓝色的,写了个大大「当」字的布帘,顺手把早上送来的报纸捡进了店里,又拿了一个纸做的三角立牌出来放在门口,上面贴着贩卖二手机车的讯息──当然,都是流当品。 他转进了柜檯后面,一边喝茶看报,一边等待客人上门,不过一直到接近傍晚的时候,才来了一个客人。 「阿春。」 万如春听到这沙哑的声音就反射性的露出了笑容,望向走进门来那位大约七八十岁的老人家。 他扶着助行器颤颤巍巍的走到柜檯前坐下,从口袋里拿出几样用红色小布袋装着的金饰和玉珮,递给了铁栅栏后的万如春,「麻烦你啦……」 万如春点点头,先将金饰秤重,又看了下玉珮,跟对方说了一个价格,「现在金价一钱四千五,两个戒指加上这条金项鍊,总共是两万七,加上这个文殊玉珮,一共是三万五。」 老人听了立刻露出个不好意思的笑,显然没想到可以当到这个价。 万如春看他没意见,就收下了东西,把钱跟当票给他。 看到利息时,老人的眼里流露出了几丝谢意,万如春却不觉得有什么,他并不是发自内心的想要帮助他,只不过是老把救急不救穷掛嘴边的爷爷有交代。 自然他也没道理得到感谢。 老人是爷爷还在时就往来的老客人,总是拿这几样来当,他的儿女都出国了,留下他一个人独自生活,虽然有给生活费,可难免有些意外状况,比如最近腿受伤了,医药费什么的是额外的开销,手头就有点紧。 毕竟住在附近,万如春早就知道他受伤的事,本来就在想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到时要依照爷爷的交代,无论是在利息或者是价格上都给他好一点。 这年头当铺的生意越来越难做,加上附近这两年又开了两家当铺,说汽车借款免押车,还收电脑等等,让他这里有时候一天也不见得会有一个客人,如今会来的多半都是老客人。 虽然爷爷过世之前说过,这家店收掉也没关係,可是他看得出来爷爷希望店能留下,不然也不会交代他关于老客人们的事。 于是他就把店留下了,反正这也不是他唯一的谋生手段,加上店面是自家的,生意好不好他并不是太在意。 万如春看老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后,才收回视线,要把刚刚收的金饰玉珮收好,却忽然听见交谈声,老人似乎在跟个女人说话── 「我扶你。」 「谢谢你啊小姐。」 「举手之劳,老人家你住哪里,我送你吧,天黑了,夜路危险。」 「不用不用……」 再之后就没有声音了,万如春也没有多管,然而他才把东西放好,转过头来,就看到一个女人一手托腮,歪靠在柜檯上,另一手把玩着什么。 万如春瞬间绷紧了身体。 不只是因为女人进来得悄无声息,还因为女人的外貌── 她有着一头酒红色的头发,白得近乎透明的皮肤,穿着的不是黑色连身裙,而是一件大妈花洋装。 1-3 从今开始当僕人 女人却是漫不经心的笑了笑,停下了左手把玩物品的动作,把那东西摆在檯面上,「朝奉,这个能当多少钱?」 那是万如春遗失了的折叠刀。 「你想做什么?」万如春走到柜檯边,语调平静的问。 那只不过是昨天晚上发生的事,他记得很清楚。 他杀了林民诚,然后一步步的靠近了她,他没有问她是不是看见了什么,因为没有意义,为求安全,她是一定要死的。 于是他在靠近她的时候,刺了她的腹部,她彷彿没有感觉,困惑的抬头看他,然后他把折叠刀拔出,转而往她的脖子划了过去。 女人按着脖子,终于倒下。 他确定她没了呼吸心跳,就把她拖到了河岸边扔了下去,看着乌云突然出现,遮盖了月亮,颳起狂风,暴雨降下,她就被涌动的河水淹没。 他直到回家才发现收进口袋里的折叠刀不见了,这让他有点焦虑,当下又出门去找,然而却没有找到。 他怎么也没想到东西会在应该已经死了的女人手上。 「我身无分文,举目无亲,希望你能帮助我。」女人笑咪咪的说。 「如果我拒绝呢?」万如春从抽屉的夹层里拿出了一把枪。 他对于女人怎么活下来的,又是怎么找到自己的没有兴趣,因为这是已经发生的事,而他该做的,是让事情到此为止。 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再杀她一次。 「那么我不保证昨天晚上的事情没有人知道,那些被叫做警察的人,类似衙门的捕快吧?他们会想知道真相吧?」 「也许……」 万如春说了这么一句,就抬起手对准女人开了枪。 然而女人微微一偏头,子弹就掠过了她的发。 「你还真是能动手就不多说话,正好,我也更喜欢用拳头说话。」 万如春听见了她的话声,捕捉到她的动作,大脑跟身体却来不及反应,连开了几枪却还是没有打中她── 女人双手拉弯了铁栏杆,猛然扯住了他的手把他拉向她,等他意识到,他的头和上半身已经砰的一声撞上柜檯,枪紧接着被夺走。 他的右手绷直,被女人的左手紧紧拉住,他只能吃力的侧过头,就对上了她的目光,见她倾身靠近他,笑了笑。 「昨晚是我没睡醒大意了,今天我精神正好,可不会让你得逞第二次。」女人拉长了声音说,「那么我再问你一次,你能不能……帮助我?」 看着她右手把玩的枪,猛然变成一团废铁,万如春眼角不由自主的抽了抽,刚刚撞上柜檯的额头也刺痛起来,更别提被死死捏着的右手了。 「还请你具体的说,我要怎么帮你。」 既然无法杀她,他可不想让自己的手嘎崩脆的被捏成碎片。 女人立刻露出比先前更加灿烂,甚至带着妖媚的笑,然后贴到他耳际说── 「很简单的,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僕人了。」 *** *** 想起那一天,万如春又感觉自己的手跟脑袋都在疼。 在青瑜说出主人宣言之后,他又一次试图反抗,这次真的是被弄得脱臼,总之是血与泪的教训,然后他们之间的交易,从口头约定到定了誓约,没有遵守真的会天打雷劈的那种。 那时候的她……确实给人强悍的印象。 但后来她迷上玩游戏后,只要确保她的食物,给她一台电脑、电视、手机,她就能打发掉时间,大半的时间都宅在她的房间里当一滩烂泥,那种强悍的印象就被取代了。 说起来这样也算好养,是不幸中的大幸? 万如春冷眼看着眾妖怪们抢着要进贡,纷纷说自己的东西最好,其他人的都有瑕疵,而不知何时,肉品柜前面彷彿自成天地,本来还在挑选的顾客都不见了,让他们更加肆无忌惮的吵闹。 在青瑜活跳跳的出现在他家门口后,他就觉得人生没有什么事情能吓到他了,包括所谓的妖魔鬼怪,他自己都养着一个呢。 是说,他突然发现带她出门的好处了。 这样上贡的情况多来几次,她的伙食费是不是就能省一大半? 只是她一向不喜欢出门,他问过她原因,她说── 「外面太热了,而我出去会更热,我要待在有冷气结界的地方,这样你好我好大家好。」 就在万如春的思绪不小心歪到了别的地方时,青瑜已经把贡品都收进了前阵子认小弟时收到的乾坤小钱包里,垮着脸走向他,四周也已经恢復正常。 怎么?收到这么多贡品还不开心? 万如春脸上没有异样,但心里疑惑,然后就看女人没骨头似的靠到他身上,发出疲惫上班族一般的沉重叹息── 「好累,原来当老大收贡品也这么累,早知道就不要出门了……你把我喜欢的零食记好,以后帮我买。」 得了便宜还卖乖! 万如春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做翻白眼的衝动。 1-4 作为妖怪当然要吃人啊 但他近来已经领悟自己没有说话的权利,就默默的往前走,青瑜这才被甩开,拖着脚步跟上。 只是万如春本以为进贡活动到此结束,谁知他们结完帐,去停车场开车的时候,一隻黑狗忽然出现,追了上来。 黑狗看了万如春一眼,吐着舌头,汪了声。 青瑜彷彿懂了黑狗的意思,摆摆手,「没关係,他是我的僕人,你儘管说吧。」 黑狗看看她,又看看一脸平静的万如春,开口说话,「大姊,楼上停车场有好吃的,你要不要来?」 牠的声音,是个爽朗的少年音。 「什么好吃的?」虽然她的san值都因为刚刚被包围吵闹掉下去了,但她对于吃的还是很感兴趣的。 黑狗眼睛都在发光,一脸激动的说,「当然是人啊大姊!身为妖怪,不吃人怎么行!」 于是,把东西放到后车箱后,两人一狗就到了上面的停车场,青瑜一脸厌世的跟在黑狗后面,万如春跟在她斜后方,打量着青瑜。 因为夜深,加上楼下还有空位,这层楼几乎已经无人出入,灯也关暗,只有墙边剩下几盏灯,整个停车场黑漆漆的,让他们这个队伍显得有点诡异。 半晌,犹豫了很久的万如春总算开口了,「为什么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 虽然他不觉得吃人是什么有趣的事,不过对他们来说应该很有意思吧,看那隻狗两眼发亮的样子。 「也只有他们年轻的妖怪会兴奋……」青瑜撇撇嘴。 千百年来人这种东西她吃过多少了,都吃腻了,不就是肉吗,比得上各种不同味道口感的零食吗? 虽然零食没什么营养,对人类来说吃太多了还会造成……嗯,是万如春警告她时说的叫做三高的病吧,但她不是人又不怕,可以尽情追求高油高糖高盐,越罪恶就越好吃的食物! 那你为什么还要来,直接回家不好吗?万如春默默的这么想。 「你是不是在想,既然这样,为什么我还要来?」女人突然停下脚步,咻的一声回过身,用手指着他。 万如春跟着停步,不说话。 青瑜哼了声昂起下巴,「做为大姊头,怎么能让殷勤的小弟感到失望?」 喔……万如春依然没说话。 这时候,已经走远的黑狗彷彿才察觉两人没跟上,汪汪的叫了几声。 青瑜转回身子,对着黑狗挥了挥手,「来了。」 说着,她走了过去,万如春也继续跟上。 走近了,万如春用手机的手电筒一照,才看出黑狗停在角落一辆银色的三菱轿车边,扫过整辆车后,他的目光跟青瑜的目光不约而同的落到了后车箱上。 后车箱已经打开了,里面装着一个女人。 女人侧卧着,蜷曲着身体,双眼紧闭,脖子上缠绕着跟她的连身裙同色的蓝丝带,端端正正的打成了礼物盒上会有的花式蝴蝶结。 她的身上乾乾净净,没有半丝的血跡,后车箱里也是。 「这血味倒是不浓,难为你们还闻得到。」 听到青瑜这么说,万如春眼角馀光瞄了瞄四周,没有看到其他人,然而黑暗之中传出个低沉的声音── 「毕竟有个好鼻子才好找食物。」 ……是看不见的东西啊。万如春收回视线,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而且这后车箱没关好啊,这女的的裙子还露出了裙角。」黑狗接着说,「要不是黑虎守在这里,其他人就把它偷走了。」 万如春眉梢微微动了下。 「喔。」青瑜意兴阑珊,挑剔的打量了尸体几眼,「感觉有点太瘦了啊,你们把两隻眼睛留给我,我先前欠了人情,正好拿去还,其他的你们分就好了。」 万如春捅她肚子那刀可是非常狠,她一开始只是偷了人家晾的毛巾,草草捆了起来,但是有时候动一动肠子会露出来,她只好諮询了新收的小弟们,去找了一位医生做治疗。 不过谁叫她身无分文呢,虽说对方看在她的身分上,愿意让她免费治疗,但人情债总是不好欠的,这回以物易物应该可以抵一点。 「真的吗?」黑狗跟他的同伴异口同声的说。 青瑜大方的手一挥,「真的。」 然而万如春淡淡的说,「还是不要吧。」 闻言,青瑜跟黑狗一起看了过来,还有那个看不见的生物,三个声音异口同声的问,「为什么。」 「那边有台监视器,应该会拍到这边的所有情况。」顿了顿,万如春又说,「而且这是桩杀人案,要是尸体不见,很难解释。」 「放心,我用了点小法术,那台监视器录到的只会是辆车。」黑虎说。 「我也用了,一路上的监视器都拍不到我们。」黑狗也说。 想得还真周到……万如春倒是有点意外。 只有最近恶补来的电视知识,还有游戏知识的青瑜慢了半拍才理解他们在说什么,喔了一声,「你们很精明嘛。」 「这年头监视器太多了,我们以前被录到被追捕了好久,那之后就学会了。」黑狗突然用沧桑的语调说,「不经一事不长一智。」 说完,牠又突然欢快起来,「可以开吃了吗?」 万如春思索了一下,终究没有违背自己的本心,假装得跟平常人一样对死者存在着慎重之意,从死者本身到家属心情,甚至是基于抓住凶手、追求正义的理由阻止牠们。 老实说,不干他的事,不是吗。 要不是刚刚青瑜有听了一下万如春的话,黑狗与黑虎本来也不把他一个大姊头的僕人放在眼里,看他没反应,也就动手了──场面并不血腥,万如春只觉得眼前景物晃了晃,女尸就消失了,彷彿她从来没有存在过。 除了……万如春挪动脚步之际,踩到了一样柔软的事物。 青瑜已经收好她得到的眼珠,走远了几步,没听见脚步声,不禁回头,正好看见万如春弯下腰,捡起了什么东西,把它收进了口袋,然后回身看向了那辆轿车重新关上的后车箱。 青瑜眨了眨眼,「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有点后悔让他们把尸体吃掉了。」说完,万如春转身走上前,然后掠过了她的身边。 青瑜皱了皱眉,嘀咕了声,「奇怪的傢伙。」 嘴上说着后悔,脸上却在笑,是哪门子的后悔啊? 2-1 那个她来了 午餐时间,因为太阳正烈,万如春懒得去买饭,就回当铺楼上的住家做了个凉麵,想了想,反正都开伙了,倒是可以先燉汤。 他把昨天青瑜收到的贡品鱸鱼拿出来,处理乾净,切块备用,一边把冬瓜和薑丝放到水里煮,然后加进几颗红枣枸杞,等到煮滚,再把鱼肉、米酒、麻油、盐巴加下去,小火燉煮。 没多久,香味逐渐飘散,万如春把麵拿到客厅吃,顺手开了电视,却忽然听见飘忽的声音,幽幽的从背后传来── 「你在煮什么?为什么趁我睡觉的时候吃好吃的?哎呀太阳要把我晒成灰了,万如春你快把窗帘拉上!」 在他把窗帘拉起来的时候,锅盖掉落的声音伴随着痛呼声响起,他回头,视线越过吧台,就看到用抗uv外套把自己包紧的某人一脸委屈的瞪着瓦斯炉上那锅汤,锅盖已经不在汤锅上──显然是想偷吃却失败,自己还被烫到。 到底他是怎么败给这废柴的? 万如春无奈地拿了抹布把盖子拿起来,然后看了眼时鐘,把火关了,从烘碗机拿了大碗公,盛了一碗,连筷子一起拿到茶几上,知道她喜欢重口味,还顺手拿了辣椒酱。 青瑜视线和脚步随着那碗汤移动,最后眼巴巴的盯着。 「你不吃吗?」万如春回头看她。 「吃吃吃!」她一秒就到桌边,盘腿坐在沙发上,喜孜孜的喝了起来,喝了一半加了点辣椒,又喝了几口她蹙了蹙眉,但随即眉头又松开。 青瑜吃东西很安静,万如春也不是喜欢主动开啟话题的人,一时之间客厅里只有电视的声音,万如春漫不经心的偶尔瞄一眼,直到女记者高亢的嗓音响起。 「今天早上第三分局成立专案调查小组,调查日前发生的分尸案……」 万如春抬头看去,萤幕上出现的是警方召开记者会的情况,这案子他倒是有印象,事情是在週一发生的,有做资源回收的老人从垃圾箱发现了死者的头颅,报警之后陆续找到了躯干,还有四肢。 星期三的时候,有记者挖出死者正在假释中,但跟黑道似乎有什么过节,推测是黑道寻仇,只是……现在特地成立专案小组,就让人感觉事情不那么简单。 「万如春,你改天做水煮鱼给我吃吧?虽然冬瓜鱼汤也不赖,但未免太清淡了。」青瑜看了一眼新闻就移开了视线,自顾自地说。 「我不吃辣。」意思是为什么要煮他自己不吃的食物。 「但我吃啊。」意思是作为僕人,就该听主人的要求。 万如春沉默了下,垂死挣扎,「我买你上次说好吃的极辣韩式泡菜给你?」 青瑜瞄他一眼,笑容嫵媚,「我两个都要。」 万如春还来不及再挣扎一次,门铃忽然响了,而且是连续不停的响,他面无表情的走到对讲机前面,看到萤幕里的人,皱了皱眉,直接按了开门,并把铁门打开。 没多久,一个戴着眼镜,理着平头,穿着成衣西装,领带已经拉开的男人走进了门,他先是用袖子抹了抹汗,然后打了个大喷嚏。 「虽然外面是很热,但你家冷气也太冷了。」男人缩了缩脖子,抱怨了句,接着看到正在厨房舀汤的青瑜,又笑着打招呼,「青瑜,真难得在这个时间看到你醒着,欸,是鱼汤啊,我能不能喝一碗?」 青瑜立刻警戒的看他,抱紧了汤锅,「这都是我的。」 男人差点笑出来,但终究忍住了,举起手上的塑胶袋,「这是伴手礼。」 青瑜小心的把汤锅放到自己背后,这才接过他手上的塑胶袋,一看之后两眼发亮,是冰淇淋啊,而且是万如春怎么也不肯买的哈根达斯。 她立刻挑出两小杯,其他的通通塞进冷冻库,再拿了一个碗,舀了一碗汤,想了想又多挑了一块鱼肉,附上筷子递给男人,笑嘻嘻的说,「礼尚往来。」 「感谢感谢。」男人倒也没嫌青瑜小气,笑着接过了。 万如春看着这两人,感觉自己的眼角抽了抽。 那两人倒是彷彿毫无知觉,一人捧着汤,一人捧着冰,坐到沙发上吃,还异口同声的招呼他── 「阿春,快来坐。」 「万如春,来吃冰。」 真是谢谢你们还想着我喔。 万如春吁了口气,坐到沙发上,看了看青瑜帮他拿的口味──芒果味的,他跟她两个人都不喜欢的口味,她的目的是什么很明显。 默默把冰放到另外一个人面前,万如春问,「王延亭,你跑来干什么?」 「来避暑啊。」 骗谁,万如春不说话。 「好好好我说我说,我早上去了……就是这个分尸案的记者会,见到了一个人,就想说来跟你说一声。」 万如春喝着冷泡茶.漫不经心的问,「谁?」 「徐毓芯警官。」 万如春顿了几秒又问,「谁?」 「你在南部时那个有大长腿的学姊,那个被你甩了的学姊,你问我谁?」王延亭拔高了声音。 青瑜愣了一下,从电视剧知识里找出了甩了这个词,瞬间八卦的看向万如春。 万如春这次沉默的时间更长了,然后喔了一声,「是她啊……」 「我听我在警局的内线说,她这几年一直在调查一个连续杀人犯,几乎要走火入魔了,分尸案的事情一出来她就注意到了,特地北上。」 万如春又兴趣缺缺的喔了声。 「然后这个是没对外公布的消息,几个月前那个杀母弒父的犯人落水的意外事件,她把它列进专案小组的案子一併要调查。」王延亭顿了顿,看向万如春,「这才是我来跟你说的原因,你之前因为这个案子被询问过不是吗?」 万如春终于蹙起眉头。 「不管因为哪方面的理由,她在资料里看到你的名字一定会来找你的,你……好好应对人家吧。」 万如春没有回答他这句话,反而问道:「她为什么会关注起分尸案?难道案子不止一桩?」 他大概知道徐毓芯在追查的连续杀人犯是什么,也猜得出来她把林民诚跟分尸案连结的原因──因为死者都是一般意义上的歹徒。 但是,依照那个女人的脾气,只是一个案子,还无法劳动她大驾。 2-2 万如春的怀疑 「你的重点居然是这个……」王延亭一脸无奈,但还是从背包里拿出笔记本,翻开来解释道,「确实不只一桩,五月二十五日,发现了一具尸体,虽然没被大卸八块,但是头被拧掉了。」 王延亭一併拿出了两张列印的资料照片,是两个在外型上没有太多共通点的男子,被分尸的那人看来文质彬彬,头被拧掉的比较像是运动健将,笑容阳光。 真要说的话,看起来都是容易让人放下心防的类型。 根据新闻报导,被分尸的那位有诈欺前科,专门欺骗独居女性,从中老年到社会新鲜人都有。 「拧掉?」正在观察照片的万如春听到这么一句,不禁转头看他,询问的声音因为质疑而上扬。 「不是比喻,不是夸饰,是真的被外力转下来。」王延亭指了指瘦弱男子的照片,又补了句,「更可怕的是,脖子上除了手指掐痕,没有其他的痕跡,但那个手指掐痕跟被油压剪夹过一样……要不是太不可能,法医几乎都要怀疑说是被徒手拧下来的。」 「那么上週一那个死者……」 「因为太骇人听闻了,警方怕引起恐慌,所以也不敢说,法医推测很有可能也是徒手把对方肢解了,手撕活人啊。」王延亭神神祕祕的压低了声音,「加上五月那一桩的死者也是犯罪者,听说是有暴力行为,还曾试图绑架前女友,身分相似,所以你懂的,就被合併调查了。」 手撕活人吗……又不是杰森。 万如春问着王延亭,「你知道推断的死亡时间吗?」 「第一名死者,推测是在五月十九日十点之后,因为暴露在山上,日晒雨淋的,尸体已经有点腐败了,这是参考死者亲朋好友和通联记录才得出的推论,误差可能比较大。 「第二名死者,虽然死无全尸,却因为是被拋尸在市区内,倒是很早就发现,加上死者投宿旅馆,对照出来是前一晚午夜之后遇害的。」 那就是六月九号……这天他不记得青瑜有没有出门,但五月十九日,这个寄生在他家足不出户的女人,他确定她是难得的出门了。 万如春忍不住看了眼青瑜,然而面对他的目光,青瑜只是咬着汤匙,一脸无辜的对他眨眨眼。 等王延亭走了之后,万如春收拾了碗盘到厨房洗碗,发现汤锅里只剩一大碗左右的汤,显然是没有给他留。 他倒也没有什么期待,自然也谈不上失望,要把吃剩的鱼骨头倒进厨馀桶时,他看见旁边的垃圾桶里躺着青瑜刚加过的那罐辣椒酱,动作不禁顿了顿。 「啊,对喔,跟你说啊,下次要下毒,别加在食物里,太暴殄天物了,这个牌子的辣椒酱我还满喜欢的说,但可惜我会肚子疼。」青瑜侧着身,趴在沙发椅背上看他,懒洋洋的说。 他没应声,只默默在心里清单上的下毒画了个叉,连氰酸钾都只能让她肚子痛,其他生物硷等等能够轻易弄到手的他都试过一轮了,显然是没太多作用。 毕竟谁能接受一个威胁自己的人在身边呢? 两人的誓约只有两条: 第一,在彼此生存的期间,万如春必须保障青瑜的生活,直到青瑜决定中止。 第二,青瑜不得危害万如春的生命。 这不是让他鑽漏洞吗?所以不能怪他总是想赌一把看能不能彻底解决这个麻烦。 不过,习惯这种事真可怕,他最近开始能接受她在身边晃来晃去,甚至觉得除了食量大,也还算好养,把暗杀计画搁置了,连这罐辣椒酱加过料他都忘了…… 「还有啊,比起下毒不如试试看加符纸灰,我比较讨厌那个。」 这是自信过剩,还是觉得他不会再下手? 虽然到目前为止,所有试着继续杀她的计画都失败了…… 他挑了下眉,继续把鱼骨头跟姜丝倒掉,然后清洗,依然不说话。 「你刚刚是不是在想五月十九号那件事是不是我做的?」青瑜打了个哈欠,含含糊糊的说。 万如春把碗盘收进烘碗机,转过身来直视着她,「那么究竟是不是你做的?」 「虽然手撕活人什么的是小菜一碟,但是……」青瑜眼睛都快要闭上了,「我才不干那种事呢,肢解什么的一听就像是怨气深重的人干的,我啊,就算要杀人也绝对是为了吃……」 停了一下,青瑜微微撑开眼皮看万如春,「你怀疑我,我才怀疑你咧,要不是你做不到拧人头这种事,你就最可疑了,毕竟那两人跟林民诚一样,是你喜欢的猎物类型。」 万如春微微瞇起眼,掩去了一瞬间冷冽的眼神。 青瑜感觉到杀气,懒懒的摆手,「你放心,我不会替你招惹警察,也不会把你的祕密说出去。」 毕竟有人把她伺候得好好的多好,她可不想失去这样的生活。 万如春没说信不信,逕自走到玄关去穿鞋,准备下楼开店。 青瑜看他没反应,也觉得没必要多说,反正要是有二心就再打一顿,打到万如春听话为止。 她慢吞吞的往房间走,准备好好睡一觉,却听到背后忽然传来他的声音── 「你有同类吗?」 青瑜知道他在问的是分尸案的可能嫌疑犯,懒懒的靠着门框,一秒回答,「没有,至少我没印象。」 万如春喔了声,没再说话。 目送着万如春离开,青瑜也进屋关门,厚重的遮光窗帘垂下,房间里一片漆黑,但她的眸子如猫一般荧荧发亮,让她能毫不迟疑的走到地铺旁,掀被躺下。 可明明很想睡,脑子里却还在转着王延亭方才拿出的死者资料照,还有万如春的问题。 四月十五……满月夜,同类吗…… 青瑜晃了晃脑袋,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 2-3 日常业务(10/18修) 虽然知道不想见的人来了台北,但万如春也不可能因此关店逃跑,顶多只是把家里那些可疑的凶器收拾好,其他一切照旧。 青瑜就更无所谓了,该吃吃该喝喝,最近还迷上了玩勇者斗恶龙,除了吃饭,其他时间都窝在她的小黑屋里打ps4。 徐毓芯跟万如春的八卦,早就被她拋到脑后,懒得问了。 日子平静的过去,又是新的一週,星期二,万如春依然没等到徐毓芯上门找麻烦,倒是等到了另一个消息。 「非常抱歉,这些首饰都不值钱。」万如春把那些金饰跟珠宝一一检视过后,淡淡的对眼前神色焦虑的青年说。 从上週五傍晚开始,台中以北就下起暴雨,到今天也没有停,当铺的生意更加惨淡,今天好不容易有客人上门,却是没有什么什么赚头的。 「怎么会不值钱!这都是我……父亲送给我妈的礼物,都有鑑定书的。」青年忍不住拍桌站起,逼近万如春。 万如春还来不及说话,旁边的手机就响了。 两人都望了过去,万如春看了眼萤幕显示的名称,直接掛断,调了静音,自顾自的对客人解释。 「先说这些金饰吧,虽然造型精緻华丽,可是没有几两重,当然无法换到多少钱。」这时候,手机萤幕又开始亮了又熄,熄了又亮,但是万如春不管,伸手拿起一枚戒指,语气依然平淡的说,「而这些珠宝,也许当初买的时候很有价值,但现在就差多了,比如这个蓝宝石戒指,宝石已经被换成蓝晶石,你能轻易看到它的解理,其他的,不乏劣质玉石或树脂製造的仿品,你大可以再找人鑑定。」 虽然他手边只有基本工具,但他自信不会错。 毕竟他透过戒台、鍊条「看」得一清二楚,这些首饰被某人陆陆续续拿走,请人把上面的宝石取下,再换上其他便宜的石头,或玻璃树脂等製成的假货。 原因也很简单,就是为了钱,喔,还有几个是拿去重新镶嵌送给别人了。 万如春垂下眼,手指在一条项鍊上停顿了下,正要若无其事的问问对方卖不卖这条项鍊,不远处的桌机响起。 青年似乎被吓了一跳,万如春眉毛挑了挑,接起了电话。 「阿春……你有时间吗?你看了即时新闻了没?」 王延亭?这时候打来干什么?万如春微微皱眉。 看着青年颓然的坐在椅子上,低垂着头,呛咳了一声,似乎在哭,万如春思索了一下,忽然转过身去,低低问了王延亭一句── 「你发现别人手里不值钱的地摊货其实有另外的价值,你会告诉他吗?」 老实说,这样捡漏,是他的赚钱手段之一,不过,今天这个客人是真的亟需用钱…… 「蛤?」 万如春皱眉,「蛤什么?」 「不是,你问得太简单了……是像会指引宝藏地点那样吗?」 「差不多。」 「那我找得到那个宝藏吗?」 「八成的机会。」他也不是很确定真正值钱的东西是否还留在对方手里。「可能还要犯点法。」毕竟还要潜进人家家翻找。 「是喔……地摊货的主人应该很缺钱吧?」 「嗯。」 「那就还是跟他说吧,反正本来也不是我的东西,我也不一定拿得到。」 万如春没再跟王延亭说话,按下了保留键,放下话筒,把放在托盘上的首饰推了回去,对青年开口。 「那条粉水晶项鍊,虽然是这些首饰里价值最低的,但却是令堂最珍惜的,连生病了都戴在身上,直到因为她的病况急需用钱,才给了你。」 青年停顿了一瞬,缓缓的点头。 「画家郭沫纯有一组四幅的油画,分别以宝石命名,是他四个时期的风格变化,他在一次专访里提过,第一幅名为粉水晶的画连同首饰被送给了初恋情人。」 青年先是不解他怎么突然说起画,但随着他的话语,看着他按在粉水晶项鍊上的手指,青年似有所感,拿出了手机查询,眼睛略略瞪大。 「我不擅长鑑赏画作,店里也不收画,但在佳士得春季拍卖会上,蓝宝石那幅卖出了四百多万。」 万如春话声才落下,青年已经收起东西飞奔出去了。 他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重新接起电话,「干什么一直打电话来?」 「当然是有事啊!」王延亭顿了顿又说,「不对,你话题也跳太快,你不应该跟我解释一下刚刚那个问题吗?难道是什么道德问题?」 「不是,是我刚刚的客人。」 「那么是真的有宝藏?」王延亭语气八卦。 「大约三四百万吧。」万如春的语调连一丝起伏都没有。 「……你你你就这样告诉他了?」 「你不是觉得应该这样吗?」 「但你没说那是四百万啊!」王延亭吼了声,「曾经有四百万摆在我眼前,我居然不懂得珍惜……你两百万、我两百万这样不是很好吗?」 万如春皱眉,「你的意思是你要是知道那是四百万你就不说了?」 王延亭沉默半天,叹了口气,「如果是十亿我一定不说,但四百万……如果不是拿四百万钞票放在我面前,我没实感,应该还是会说,可是我心痛。」 「嗯……」真是复杂。 「我说你是不是早就想跟人家说宝藏的祕密,只是又捨不得,很纠结所以把事情推到我身上?」 「没有,但我确实想参考你的意见。」万如春说得简单。 别人的死活跟他无关,只是,爷爷说过,对于身陷困境中的人,不能佔便宜,如果有能力也不要视而不见。 不过他一直觉得爷爷是俗称的好人,为人又大方,让他不确定是不是一般人都该这么做,才想说参考王延亭的意见,没想到他也是如此。 以扮演一个有原则的寻常当铺老闆来说,他总不能做出太冷漠无情的决定,也就把项鍊还回去,并且提醒对方回去寻找画作。 「算了,四百万都飞了,再讨论也没意义……」王延亭又叹气,再开口就转了个话题,「你不是让我最近注意失踪案或者被害人是二十岁到三十岁女性的命案吗?今天的新闻你看了没?」 2-4 合不来呢(10/18修) 「我中午有看,没什么特殊的。」 然而说归这么说,万如春还是用电脑搜寻新闻,瞬间蹙了蹙眉── 那是一则快报,摄影机拍到的是重庆北路上那家大卖场的停车场,记者用故作严肃的语气说,昨天上午各大媒体都收到了一封古怪的电子邮件。 邮件只写了两句话── 你们喜欢她吗? 为什么不注意她呢? 附件一是穿着蓝色洋装的女性躺卧在汽车后车箱里的照片。 附件二还是照片,但照片里的后车箱已经闔上了,背景则是大卖场的停车场,墙上贴了大卖场的广告,一看就知道在哪。 「……我们社内的人分析说照片很可能是真的,我就去了一趟,去的时候各大媒体也都有人在,连警察都来了,可是除了那辆车,没有其他的东西。」 「然后?」 「尸体不可能凭空消失,本来以为是很真的恶作剧,结果今天早上又来邮件了,是另一具尸体的照片,这次,是真的找到了。」王延亭深吸了口气。 电视里的记者此时正说着究竟原本停在这里的这辆车上,有没有尸体,还是寄件者的故佈疑阵,必须静待警方调查。 紧接着画面切回棚内,主播说了两句,放上第二具尸体的画面,紧接着镜头跳到警局,正好是记者包围在警局外,问他们知不知道今天又发现一具尸体,为什么警方慢了一拍?直到记者有人报案才姍姍来迟?是不是不当一回事。 局长僵着脸,打了两句官腔,说稍晚会举行记者会,躲进了警局里。 万如春若有所思,一手拿着电话,起身走到旁边一个柜子前,蹲身拉开,拿出那条蓝色丝带,淡淡的问,「所以你打来做什么?」 「我说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内幕?不然为什么突然关注起年轻女性的失踪案和命案?」王延亭压低声音问。 万如春是在上週王延亭从他家离开的时候跟他说这件事的,也无怪乎王延亭会这么会这么说。 「要是你有内幕的话就告诉我啊,你不知道我今天因为去晚了一步,即时新闻也慢了一步,被上司钉了……」 万如春摩娑着丝带,淡淡的说,「你要是能弄到一些关于这案子的资料,我倒是可以提供一些讯息给你。」 王延亭沉默了一下,下定决心似的说,「好,今天晚上我们喝一杯。」 听他说了时间地点后,万如春嗯了声,掛断了电话。 翻弄着丝带,他把握着机会,再看一次最后一点尚未消除的记忆,在停车场时,他就藉由丝带看见了些画面,才把东西捡回家── 那是一隻属于男性,宽大修长的手。 丝带是被亲自从布料裁下的,动作熟练俐落,在被缠绕到女人的脖子上时,对方彷彿完成了什么作品似的得意随着画面被丝带乘载。 读取物品储存的人类记忆与情感──这是万家人特有的能力。 对于物品持有人而言越是强烈的情绪、越是衝击的画面、越是刺激的言语,越容易被储存在物品中,储存的时间也越是长久。 所以他可以藉由劳力士感受林父的痛苦悔恨愤怒,亲眼目睹林民诚的作为。 所以他可以藉由粉水晶项鍊看见年轻画家与初恋,两人各自的纯情与怀念。 所以他可以藉由蓝色丝带读取到凶手当下的行动与得意,以及尸体的模样。 祖先跟爷爷利用这项能力经营当铺,父亲却是另闢蹊径当起了警察,屡破奇案,不过先不提使用能力会感觉头痛,这能力也不是万能的。 相较于林父和粉水晶项鍊的两个持有者,凶手的情绪薄弱许多,记忆和情绪留存的时间也就不长,且不够鲜明。 就像女人的脖子被割开的伤痕,在画面里不过一闪就过,虽然极有可能是致命伤,如今没尸体不能确认…… 但是,跟青瑜发现尸体那天,他留意看了一眼,手脚并没有綑绑痕跡,很有可能是被下药挟持,洋装也是乾净的,应该是死后才被精心打扮过。 衣服倒也罢了,布料不可能带来带去,对方应该有固定的场所处理这些。 想了想,万如春搜索了一下第二具尸体被报导出的资讯,在电脑上开了地图,指尖点了点两个弃尸地点,都是公共场所。 在听说后车箱没盖好,露出衣角时,他就明白对方非常期待尸体被发现,更别提特地打扮尸体,把人放在公共场所。 现在,对方主动写信给媒体,还主动暴露出另一具尸体,是不满被忽略吗? 毕竟大眾的目光都聚集在猎奇的分尸案上,精心安排的尸体却彷彿蒸发,没有一家媒体报导。 不知道对方发现尸体真的消失得无影无踪之后会怎么样…… 万如春靠上椅背,把丝带轻轻拋到桌上。 不只自信还高调,是合不来的类型啊…… 3-1 情报收集(10/18修) 抖了抖雨伞上的水,把伞放进店门口的伞架后,万如春才走进了店里,一入内就听见徐缓的爵士乐,习惯性地环顾四周,只见昏黄的灯光下,吧檯边有三人在小酌,两人相识聊得正欢,一人跟酒保间聊,似乎是熟客。 而三名客人背后放了两张圆桌,靠内侧墙边则是三个以木板区隔开的沙发座,洗手间在圆桌后方角落。 大概是因为下着大雨,店内客人不多,只有一张圆桌旁坐了四人,往沙发区靠过去,就见最里侧的位置王延亭在对他招手。 万如春坐下后,女服务生就来了,王延亭等到她为两人点完餐,并且把酒跟下酒菜送来后,才拿出一个塑胶文件夹递给了万如春。 王延亭拿出笔记本,压低声音说明情况,「尸体发现的地点是在被害人方嘉珍的家里。」 「你可还真有本事能拿到现场照片。」万如春挑眉说了这么一句。 第一张照片是方嘉珍的证件照,没有化妆,且头发扎起露出额头眉毛和耳朵,配着白衬衫,显得正经八百又有点过于朴素。 第二张是方嘉珍倒卧在佈满雾气的窗边瓷砖地板上,妆容细緻,掩盖了她灰败的脸色,看起来就像是在熟睡──如果忽略她被淡粉色丝带捆起的双手,而她身上是同色的薄薄睡裙,大片的肌肤裸露在外。 第三张、第四张、第五张则是近距离拍摄,可见被害人脖子上的勒痕,和手脚上的綑绑痕跡。 王延亭咳了声,压低声音说,「你可别大声嚷嚷,要是让人知道就麻烦了,我今天去警局真是差点被徐警官吓死,她居然认出我还叫住我,我那时候手上还抱着这些东西啊。」 万如春点了点头,又问,「她叫住你……没让你做什么吗?」 「……你猜到了啊。」王延亭双手合十,「她好像隐约猜出我去警局干么了,不过她没提,只问我说我有没有和你联络,你最近在干什么,我猜……她可能想找你帮忙吧,毕竟分尸案没什么进展,她压力应该很大。」 「真是令人厌烦……」 万如春低声说,虽然没有主词,但王延亭很肯定他是在说徐毓芯。 王延亭和徐毓芯最后一次碰面是在万如春爷爷的告别式,等出殯火化一切礼仪结束之后,他本来想跟万如春再说几句话,却没料到在停车场听见他们在争执──或者该说是徐毓芯单方面斥责,因为万如春说他已经辞职了,东西也已经寄回台北,他就不去南部了。 听那天徐毓芯的话,显然一是气万如春一声不吭自作主张,二是虽然不知道万如春在南部立了什么功绩,但徐毓芯显然觉得万如春应该继续为了破案而努力,继承家业什么的,对徐毓芯来说简直是不思进取。 而他小学就认识万如春了,这人平常虽然一副对什么都平平淡淡的样子,好像没什么能惹他生气,却不喜欢被人管束控制。 这两个人会撕破脸不奇怪,反而他们会交往才奇怪。 「是说,你当初怎么会跟徐警官交往?」王延亭忍不住问。 万如春注意力集中在照片上,沉默了半天才回答,却还回答得很不确定,「……觉得应该要有个交往对象?刚好她跟我告白,我就答应了。」 王延亭目瞪口呆的看着对自己的渣发言毫无自觉的男人,看得他抬头淡淡的问了句「怎么了」,王延亭才托着额头说,「你这句话别说给你家青瑜妹妹听,更别说给徐警官听,小心被揍。」 为什么? 虽然有疑惑,但万如春没问,直接说,「推测的死因跟死亡时间呢?」 「脖子上的勒伤就是致命伤。」王延亭翻了翻笔记本,「推测的死亡时间是周一的八点到十点间,因为周五晚间有人看到她回家,中间周末没人注意到她的情况,不过周一早上,她本人有打电话进公司请假,说自己感冒了。」说到这里,他指了指给他的资料夹,「里面有影印的资料,因为死者胃里已经空无一物,法医只能从其他条件来推论。」 看着文件上标註的尸温,万如春算了算,淡淡的问,「你就是看到这个才约我到这里?」说着,他挑出了一张照片。 照片里是一个女用手提包,里面除了餐巾纸、糖包等等不值钱的东西,其他值钱的事物都不见了,比如化妆包、钥匙、长夹,手机也不见了,而万如春手指指在了印有店名和图标的餐巾纸上。 3-2 不能说的重点(10/18修) 「嗯,其实我到被害人家门口时看到的是这样。」王延亭找出一张列印出来的照片,递给了万如春。 照片上的玄关景象,跟房间内的整齐状态不同,彷彿发生了打斗,一片狼藉,鞋柜旁的伞架被踢倒,手提包落在地上,东西四散。 「因为这打斗的状况,警方那边也怀疑是有人趁机闯入抢劫,所以在看那附近的监视录影,不过嫌疑最重大的还是被害人的前男友,听说一周前分手了,前男友经常去吵闹,加上被害人疑似有其他的交往对象,说用的东西增加了不少的名牌,还开始打扮,所以更让他显得可疑,因爱生恨什么的嘛。」王延亭解释道。「前男友说周一晚上他喝酒喝到醉了睡着,说起来就是没有不在场证明。」 「如果是入室抢劫,其他地方未免太整齐,凶手把手提包里的财物拿走,大概是在掩饰什么。」 王延亭挑了下眉,「那会是什么?」 「谁知道,有可能是在掩饰他的身分,假装是外来的入侵者,又或者是在隐藏能够找到他身分的东西。」 做了一下笔记,王延亭拿笔点了点笔记本又说,「先不管警方那边怎么查,我回公司整理照片时,忽然灵光一闪想说如果真的有那个劈腿对象,两个人应该会碰面,不如来碰碰运气。那餐巾纸都被雨水浸得湿了又乾,皱巴巴的,我花了好大的功夫比对,跑了四五家标志相似的,累死我。 「我问过服务生和酒保,有一个认出来被害人,週五会来小酌一杯,有时候是自己来,有时候是跟朋友,但通常都不会待得太晚,也不会喝醉,上週五也来了,只是没看过她跟什么男人一起,连跟她搭訕的人都拒绝,看起来就是没用的线索。」王延亭说着耸耸肩。 「这也不一定……」万如春若有所思,把酒喝乾。 「你有看出什么吗?」 「被害人週五回家后就没人再见到她,加上手脚的綑绑痕跡,不无她早就被监禁的可能。」万如春语气平淡得很,「既然如此,週五晚上的行踪就更重要。而且她的行程显然很固定……有心人可以跟踪她。」 「你的意思是,也许不是单纯的情杀仇杀或金钱问题,而是……」王延亭低呼一声,「我还以为连续杀人这件事是其他台想出来的噱头。」 「假设,星期一收到的邮件里的照片是真的,你难道不觉得两个死者的状态很相似吗?」万如春手指在照片上点了点,「外貌的共通点就不说了,身上的丝带也是共通点,在今天第二具尸体出现前,一般民眾根本不知道这件事,也就无法模仿。」 「但也有可能是故佈疑阵……当我没说。」这话王延亭自己都不信。 如果说是方嘉珍身边的人干的好事,正常人的思维应该是推到其他人头上,就像前男友推给劈腿对象,而如果说是其他因素意外犯案,躲都来不及了,谁会吃饱撑着还多安一具尸体在自己头上? 王延亭咳了声,又问,「再来呢?」 「再者,死亡时间可能有误,昨天和今天都下雨,气温最高才二十六度,玻璃外侧还能起雾,显然室内温度比室外低很多,她又是衣物单薄的倒在冷气直吹的瓷砖地板上,散热的速度会更快,现在得出的时间很明显只照着每小时下降0.8度在算,没有考虑到其他的因素。」 对了,他那天到方家的时候,确实感觉有冷风从屋里吹出来……那时候还以为是屋里有尸体,心理因素作祟。 王延亭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迅速的记了几个字,「还有三吗?」 「暂时没有。」 他总不能说自己打从一开始就排除了前男友,毕竟他能完全肯定两个被害人遇上的是同一个凶手。 两个死者都是长发,身材高挑,容貌偏向美艳,还有第一个死者被换过衣服,方嘉珍可能也是……换过衣服这点他也不好说,毕竟王延亭提供的资料并没有关于服装的。 而且从丝带上感觉到的情绪,凶手一直都很冷静,这显然不是衝动犯案,而是细心挑选被害人,并谨慎计画过后的,甚至这个时间差……他几乎怀疑对方是因为第一封电子邮件没有达到他想要的效果,才决定又杀一人。 这两个死者之间还有什么样的关联让凶手盯上了她们? 还有方嘉珍被拿走的东西是什么……那个劈腿的对象就是凶手吗?或者两者并不相关? 万如春思索着就想回家去把事情都整理一遍,王延亭正在想着还有没有什么要问,见到他起身,连忙说,「你要走了?」 「嗯。」放下酒钱,万如春往外走。 王延亭匆匆收了东西,连忙结帐。 走出门的时候见到万如春左右张望下,要往大路走,他连忙上前,一手搭住万如春的肩,「你等等啊,干么走得这么急?你让我留意这方面消息的时候,第一张照片都还没被寄到警局跟各大媒体,你到底怎么知道有杀人案的?跟我说一说嘛。」 万如春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到刺耳的尖叫声响起,紧接着是痛呼。 两个人仔细的分辨了一下,是从餐酒馆附近传来的,王延亭已经一马当先的寻找起来,万如春犹豫了下,还是跟上去。 3-3 僕人被抓走了 来到一条漆黑的防火巷前,忽然一个男人连滚带爬的从巷子衝出,王延亭被撞了一下,好不容易站稳,紧接着却又是一条黑影掠过。 此时雨势虽然没有万如春出门时大了,却绵绵的下着,加上现在已经十点,四周的店铺大多已经打烊,只有路灯映照着路面。 昏昏暗暗的,万如春只能看出那是个长发女子。 「搞什么……」王延亭嘀咕了句,忽然听见细微的哽咽声,又转头看进巷子里,用手机的手电筒照了照,吓了一跳。 一个女孩瑟瑟发抖的缩在巷子另一端的墙边,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你还好吗?发生了什么事……」王延亭几步走过去。 「有……有个男的跟踪我,我被他拉住,但是有个女人……她单手把他的手扭断了,骨折了,又把他一脚踢开,那个男的……飞到你们走来的那边。」女孩似乎馀悸犹存,说话的声音都带着颤抖,断断续续。 万如春听见她的话,眼皮跳了跳。 「是派出所吗?我要报案有人被袭击了,地点是……」王延亭想也没想立刻打电话报了警,转头要跟万如春说话,却发现人不知道哪时候跑了。 万如春跑去追先前离开的两人。 虽然已经见不到人影,但幸好雨势不大,一路上还有稀稀落落的血滴,而流血的男人太过恐惧,透过血液,在路面上留下了他的记忆和痕跡。 这便足以让万如春追踪而去。 最后万如春来到了一条死巷里,眼前是一堵水泥墙,两边都是墙壁,除非那两人能飞上天,否则就是翻过墙了…… 万如春想了想,放下雨伞,踩着突出的砖块,攀上墙面,幸好他今天穿的是牛仔裤休间鞋跟t恤。 双手在墙端一撑,他轻松的翻过墙,然而眼前还是没有半个人,但倒是停了一排的摩托车,只是……总觉得闻到了血腥味。 就在万如春四下张望的时候,忽然一声惨烈的尖叫响起。 「不──不要这样,啊──」 重物坠落,带着腥味的液体洒了下意识回头的万如春一身,他反射性地抬头看向三层楼顶,但什么都没看见。 这时候他感觉什么东西碰了下他。 他低头,对上涣散的目光,对方的手指勾住了他的裤管。 男人正是血腥味的来源,他手脚扭曲,被开膛剖腹,猛然又变大的雨让血蜿蜒成河,流淌到万如春的脚下,积了一滩。 「救……」男人竟然还有些微的意识,发出了声音。 万如春蹲下身,才握住对方的手,一阵杂沓的脚步声就响起,紧随而来的是一句大吼── 「不准动!」 面对衝过来的两名持枪警察,万如春神色淡然的举起了双手。 *** *** 「好饿啊……」 青瑜把手里的ps4摇桿扔掉,往后一倒,也不管背后是吃光了的洋芋片袋子,直接躺到地上,还撞倒了喝完的饮料瓶。 这个约莫四坪大的房间本来是万如春父亲的书房,开了窗的那面墙边摆了书桌和书柜,现在因为青瑜住进来,所以对面墙边除了书柜还多了个拉鍊衣橱,另外就是电视柜和上头那台大尺寸的电视。 因为空间不够,青瑜是打地铺,垫被跟薄被此刻被捲成条状堆在墙边。 她操作的角色停止不动,不一会儿就死了,旁边操作另一个角色的人顿时哀怨的看向她,因为对方的角色被围攻,也跟着掛了。 青瑜彷彿没感觉到对方的怨念,手摀着肚子,闭着眼睛抱怨,「都已经十二点了,万如春怎么还不回家,不是说只是跟朋友喝一杯,十点就会回家了吗?不会是杀不死我想要饿死我吧……」 你一个大妖怪可以不要在那边哭夭吗?丢不丢脸? 跟青瑜一起打电动的人翻了翻白眼,很想这么说,也很想动手戳戳因为她躺下,衣服撩起而露出来的平坦腹部,但又不敢,只能细声细气的说,「不想出门买就叫外送啊,这个时代这么方便,反正你最近都吃人类的食物不是吗。」 「你以为我不想吗?我没有钱啊……」青瑜一脸绝望,「平常买什么、订外送都是叫他处理,或是我点了让人家送到店面,叫他付钱,我根本就不需要自己掏钱,我都没意识到我穷成这样……我是孤零零一隻被偷渡来的,连想卖陪葬品都没得卖。」 顿了顿,青瑜睁开眼睛,一脸期待的看着身旁的人,「竹鬼啊,你有没有钱?」 脸色苍白,身穿一件青色洋装,长相毫无特色的黑发女子盯着她转了下手,掌上就多出了一叠银纸,「纸钱,要吗?」 青瑜死鱼眼看着她半晌,默默的转过身去。 她要是用点石成金法骗外送员,今天晚上飘版就会出现新的鬼故事了,明天记者就会来了,然后万如春就不会再对她百依百顺了,他最讨厌这种引人注目的情况── 虽然他们立了誓约,在万如春的有生之年都得供养她,但其实只要给她栖身之所,就是最低标准的达成誓约了。 然而她已经很习惯万如春帮她处理一切了,要是他不甩她,日子也不是不能过,可就是没这么爽啊! 竹鬼想了想,提议道,「不然你自己下厨?你僕人会做饭,家里总有食材吧。」 青瑜歪着脸用眼角睨她,用一种「你在说笑话吗」的语气说,「你叫我做饭?我好歹被小妖怪们喊一声大姊,哪里能做这种事?而且,我不会。」 竹鬼深呼吸了下,「我在旁边技术指导?」 「不要,麻烦,不符合我的身分。」 看青瑜理直气壮的样子,竹鬼沉默了。 这也不会那也不会,还不想学,连自己身上没钱都不知道,这样的废柴……她看她还是饿死好了。 就在青瑜饿到开始喊着酸辣粉好吃、墨西哥捲饼好吃,摆在角落充电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青瑜本来不想理,但手机响了又响,让她滚了滚,滚到墙边伸手拿起万如春买给她的手机。 「喂……」青瑜才有气无力的发出这声音,还没来得及装乖喊一声延亭哥,对方就紧张的先开口了。 「青瑜啊,你冷静点别激动,你哥被逮捕进了派出所……」 青瑜愣了一下才想到所谓的她哥是万如春,开始养她之后,万如春对外用的名义是她是他表妹。 又想了一下,这个进了派出所就是进了衙门,她什么懒骨头也没了,立刻坐了起来,「你们不是去喝酒了吗?他怎么了?你赶快给我说清楚!」 这可是攸关她的钱还有饭! 3-4 接他回家 侦讯室里,万如春定定看着桌面,彷彿那普普通通的办公桌上镶了金子,旁边身材圆润的律师笑咪咪的,倒是随时准备回答警察的问题。 他原本穿着的衣服鞋子已经被做为证物拿走,现在穿着的是警方提供的便宜货,尺寸有点不符,整个十分贴身,更显得他身材的结实。 桌子对面的警察看看两人,磨了磨牙。 二十四小时已经快要到了,警察唯一能期待的是,他正等待着的暗巷左侧三层老式楼房附近监视器的检阅结果。 昨晚,倒在暗巷之中的被害人虽然被紧急送医,但在到院前就已经死亡,而同在暗巷中的万如春被两名同事喝止动作时,浑身是血,让他显得十分可疑,被逮捕进了派出所。 虽然此人详细的交代了他的行动,而和他一起从餐酒馆离开的同伴以及遇袭的张姓少女也证实了他的说词,说他是在死者离去后才离开,但两人也说不清万如春离开的确切时间,而且这中间三人分开,更无法证明他的行动。 张姓少女虽然说有个女子攻击了本来袭击她的死者、救了她,万如春也说那名女子追着死者,但一个受到严重惊吓,另一个是嫌疑犯,没有其他人看到那名女子,路上的监视器也只有张姓少女遇袭的巷子外的两支拍到个黑影,其他的就只有死者跌跌撞撞奔跑的身影,然后就是万如春,所以这项证词也实在值得怀疑。 只是怀疑归怀疑,他们却也缺乏实证来证明万如春犯案。 首先,万如春身上没有凶器,暗巷之中也没有,旁边被害人坠落的三层楼公寓也没有发现,目前正扩大了范围在搜索。 第二,死者身上除了开膛剖腹的伤痕,还有从高处坠落的伤势,要把人推下楼再自己被死者溅一身血,那除非万如春会瞬间移动了。 然而,若万如春不是凶手,真凶会到哪里去?是大大方方地从楼房大门走出去吗?一个女子真有办法在短时间内把人开膛剖腹,并且拋下楼? 他怎么看怎么觉得眼前的高大男子更有可能办到这些事。 不过一天的时间快要过去,他们依然没有发现任何有力的证据。 这时候,侦讯室的门被敲了敲,警察烦躁的抓抓头发,开了门,在外头跟同事交谈几句,五官就扭曲了。 万如春跟他的律师彷彿都察觉了那边气氛的变化,一起看了过去。 警察不满地对万如春说,「你说的没错,暗巷里有车子的行车记录器拍到了被害人坠落地面的瞬间,同时拍到你站在巷子里的身影。」 这是万如春要求警方调查的,而从这个结果来看,他的嫌疑暂时是被洗清了──这在他的预料之中,神色倒是没有太多波动。 旁边的律师更是笑嘻嘻地开口,「这么说,我的当事人已经没有嫌疑,是不是能够离开了?」 警察咬了咬牙,终究同意两人离去,只是在他们走之前,他又拦了一下,「等等,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去追那两个人。」 「我看那个逃走的人流了血,怕发生什么严重的事,就追上去了。」万如春说得十分的冷静,「只是我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他神色没有半点波澜,警察看半天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最终摆了摆手,让两人离开。 万如春转了转脖子,松了松筋骨,毕竟虽然避开了夜间侦讯,但被侦讯了这么久,他确实是有些累了,但转头一看律师一副扼腕的样子,接着听见那细微的说话声,万如春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律师说,「唉,还以为能够展现一下我的武力值或者我的催眠术呢……」 这位乐律师的执照,果然是假的吧……万如春不禁这么想。 昨晚,在被侦讯之前,警察说律师来了,他还以为是王延亭找的,然而,看到这傢伙的第一眼,他就知道不是。 他只想着── 这像颗球似的矮胖子,不是那个在大卖场送灵芝给青瑜的傢伙吗? 他是妖怪吧?妖怪能当律师?执照是真的吗? 「万先生你好你好,我姓乐,大姊头让我来帮你……」 跟那天呛猫妖的满脸不屑不同,当时的乐律师笑咪咪的,说话语气也很是和气,毫无攻击性──如果忽略下一瞬间,应该是透过某种妖术,直接在万如春脑子里响起,其他人都听不见的声音。 「你杀了几个人啊?没关係,就算有铁证我也可以把铁证改一改,或是你想要找人顶罪我也可以修改一下相关人员的记忆,只是这个比较麻烦,我要多收费,再不然我也能带你杀出去!」 听听这说到杀出去时的兴奋语气,他真的不会帮倒忙吗…… 而且,人明明是青瑜找来的,却居然要跟他收费吗? 他本来是想回他一句不必麻烦,但也不知道这傢伙用了什么妖术,他嘴巴不听使唤,居然就同意了。 不过无论如何……总之现在能离开了。 侦讯万如春的警察随后也离开了侦讯室,跟着往办公区走,万如春和乐律师一眼就注意到了很没礼貌的盘腿坐在办公椅上的女人。 万如春不禁皱了皱眉,她居然会来?究竟有什么目的? 青瑜依然穿着t恤加花裤,一身家居服就出门,正笑咪咪地在吃冰,也不知道是谁被她迷惑贡献出来的,而她彷彿在万如春出来的瞬间就注意到他,顿时收敛了笑容,把哀怨的目光投向他。 不知道为什么,万如春一秒懂了她的意思──她的饭呢?她一天一夜没吃饭要饿死了! 乐律师几步上前,低声对青瑜说了什么,青瑜点点头,再次转回视线,委委屈屈的喊出声── 「万如春!」 青瑜的声音本就略微沙哑,平常没有刻意撒娇,就已经让人听得耳朵麻酥酥,现在可怜巴巴的一喊,更是让旁边不少年轻员警把目光转移过去。 只是随之响起的还有另一个声音,那声音清亮且饱含气势,同样吸引了不少目光,包括青瑜。 她刚慢吞吞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当然不忘放下冰淇淋,打算用蜗牛一般的步伐挪向万如春,表示她「真的」已经饿到没力气,趁机提出各种补偿条件,谁知道居然有另外一个人抢先一步走向了他。 那是一个剪了短鲍勃头,穿着灰色西装外套,搭黑t恤、牛仔裤,装扮俐落的女子,她本来正跟负责万如春这个案子的派出所侦查队长说话,一边看着这一天一夜调查的文件。 万如春听到隻字片语就知道对方是来干什么的,是来接手昨晚的案件,果然,他当时看见的那人,跟另外两件分尸案有关,而且绝对不是普通人类…… 然而两个女子此刻关注的重点都不在案件上。 你是谁? 在青瑜瞪大眼看向短发女子时,女子也侧头看了她一眼,两人显然都有相同的疑问。 而就在这个时候,万如春避过了短发女子,走向了还杵在椅子前的青瑜,低低的说了一句── 「我们回家再说吧。」 短发女子的眼眸瞬间瞇起,审视的目光胶着在青瑜身上。 4-1 其实你暗恋万伯父吧? 「你想问什么?」万如春看着被挡在门外的女人,满心的不耐烦。「该说的事情我都回答过负责讯问的警员了。」 徐毓芯深呼吸一口气,「我看过笔录了,只是我有一个问题,你跟王延亭,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你不觉得你的问题太奇怪?不过就是凑巧而已,你怎么不去问我跟王延亭在巷子里碰上的那个女孩这个问题。」万如春神色不变,语气也不变。 「但你去追了那两个人。」徐毓芯目光锐利,「别拿你敷衍派出所员警那套来敷衍我,那不符合你平素的作风,而且……我才在警局里碰上了王延亭,他应该带了什么资料给你吧?」 「你究竟想问什么就直接问,我没时间跟你囉唆。」他还要煮饭给家里那个饭桶吃呢。 万如春说的是真心话,徐毓芯却觉得他连敷衍都懒,额角青筋跳了下,咬咬牙直接问了,「你是不是察觉了分尸案的疑点,跟王延亭查到了什么才会去那里?如果你查到了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会不会想太多了,我并没有发现什么。」 徐毓芯却是不信,但也知道这样问下去没有用,便压下了火气说,「好,这件事先放一边,我直接说了,这连续三桩的分尸案现在真的进入了死胡同,前两桩,监视录影没有半点线索,两人除了都有前科,其他方面毫无关联,连生活圈子都大不相同,你以前也曾经在这种情况下找出了线索破了案,这一次,我希望你能帮忙调查。」 「我拒绝。」 瘫在沙发上的青瑜听见这句语气比家里只开十八度的空调还冷的话,调整了下姿势,趴到沙发扶手上,歪着脑袋张望门口那对男女。 在王延亭打电话给她后,她问了问万如春人到底在哪,就听他的建议找了律师──当然,她穷到要被鬼抓走了,只能从自家混跡各行各业的小弟群里找。 后来听了小弟的回报,知道侦讯到今天才会结束,因为实在不放心自家的饭票,挣扎半天,决定还是亲自跑一趟。 只是没想到会遇上这位万如春传说中的前女友,而更没想到的是,万如春完全忽视了人家,甩手就走,偏偏这女的追来了家里…… 刚刚万如春在切菜准备帮她煮饭时,门铃忽然响了,她接了对讲机,就听见徐警官的声音,说是要询问万如春昨晚案件的事。 她问了问万如春的意思,万如春就满脸不愉快的同意对方上楼来,她本来以为万如春会让人进来坐,谁知却是挡在门口说话。 也不知道这两人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才会这样一个拚命靠近,一个冷漠不理。 不过……虽然她很想听八卦,但现在肚子比较重要。 「万如春,我饿了。」 青瑜的声音打破了两人的对峙,万如春收回视线,就要把铁门关上,但徐毓芯却伸手扳住了门。 「万如春,你真的要这样吗?」 「我怎样了,没有说你想听的回答就不对吗?」万如春停顿了一下,又说,「不说我什么都不知道,就算我知道什么线索,你的案子也跟我没关係。」 徐毓芯竖起了眉毛看着他,忍了又忍,才力持平静的道,「是因为找你的人是我的关係吗?」 「不管找我的人是谁,都跟我没关係。」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万如春的语气还是那样平平的,徐毓芯却硬是听出了一种「你以为你谁啊」的嘲讽感。 「道不同不相为谋,所以你没事别再来找我,也别再透过别人来找我。」 「你可别忘了王延亭找警局内部人员打探消息的事。」万如春越是跟她唱反调,徐毓芯态度就越强硬,纵使本来没有威胁的意思此刻也脱口威胁了。 「你不怕牵扯到你自己就尽量。」万如春说完,就要关门,大有徐毓芯不缩手他就要夹下去的架式。 徐毓芯及时缩回了手,却气极了,猛力拍了一下已经关上的门,「万如春,你难道不惭愧吗?你父亲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都还在为了抓到犯人,保护民眾而努力,你明明有能力却置之不理,这算什么!」 万如春脸色一冷,他最烦的就是徐毓芯这种态度,她想要当英雄她去,何必老是要拖自己下水?偏偏还要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彷彿他不帮她就有错。 以前他还是警察那他也就忍了,但现在干他什么事? 而这女人分明也知道这点,却还是没有丝毫改变,这就让人更厌烦了。 更别提徐毓芯还在调查他的案子……他又不是傻了,没事还继续跟她往来。 只是他还没跟徐毓芯摊牌,青瑜那有气无力的声音就慢悠悠地响起来了── 青瑜已经离开沙发,走到万如春背后,探出脑袋说,「那个,万如春为什么要惭愧?他爸爸是他爸爸,他是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你为什么一定要拿他爸爸来跟他比?难不成你暗恋万伯父?」 4-2 凶手到底是什么 万如春跟徐毓芯听到最后暗恋这句脸都僵了僵。 谁暗恋万如春他爹了,她只是想要利用英雄情结好吗! 徐毓芯差点破口大骂,万如春更是无言的盯了青瑜一眼,觉得应该开始限制她上网和看电视,这脑子到底是歪到哪里去了? 青瑜对此浑然不觉,她实在是饿到发慌,再不吃东西就要吃人了,完全没兴趣继续听他们吵架,而她现在也完全明白为什么万如春会厌烦对方了。 要是有人跟她说要爱护生命,叫她一个得摄取人类生气才能活的僵尸不能吃人,逼她吃素,她乾脆就先吃了对方。 「有能力愿意帮助别人,那的确是值得佩服,但就算不帮忙也不能说他错啊,毕竟发生案件又不是万如春的责任,抓犯人是你们的工作,你现在硬要万如春参与,是想把工作丢给他还是承认能力不足啊?」青瑜自顾自的继续说下去,说到最后眼神还有那么一点鄙夷,只差没有直接嘖嘖两声说尸位素餐,或是喜欢用免费人力的惯老闆。 不过徐毓芯还是看出来她的意思了,脸色红了红,声音僵硬的说了声,「我不是这个意思,如果需要酬劳,我也……」 这回换成万如春先开口,「酬劳并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没兴趣。 徐毓芯明白他的意思,脸色更难看了,几乎像是猪肝色,盯着一脸不耐烦的万如春,又看了眼青瑜,咬了咬牙,最后扔下一句── 「知道了,你以为我喜欢来找你吗?」 难得幼稚了一把,徐毓芯说完就转头离去,隔没几秒,万如春他们就听见引擎的轰鸣,在这个寧静的老社区里显得特别刺耳。 「万如春,可以给我饭了吧。」青瑜感觉自己替万如春获得了巨大的胜利,扯了扯他的t恤后襬说。 万如春关上内侧的木门,侧头看了眼她亮闪闪的眼神,觉得心里那股刚刚因为她替自己说话而起的陌生感受瞬间散了。 饭饭饭,这女人身体里没有脑子只有胃是吧。 万如春把她的手拔下来,转头走回厨房,无奈的说,「是,我现在立刻去。」 青瑜重新回到了沙发上,换成把下巴抵在沙发椅背上,盯着万如春在厨房的一举一动,随着香味的扩散,她忍不住吸了吸口水── 啊,今天是海鲜炒饭。 果然还是僕人的手艺好,闻起来好香,哪是昨天的外卖能比的? 等到万如春把饭端到她面前,青瑜吃了一口,满足的瞇起眼的同时,在心里握拳下定了决心。 守护这样优秀的僕人,是她做主子的责任。 老乐说的事情她是得放在心上…… 唔,不过吃饭最大啦,等她吃完饭,再说啊…… *** *** 隔天早上万如春比平常还要早起,因为他昨晚半梦半醒之间,总觉得隐约听到喧哗吵闹声,怎么也睡不好。 他捏着眉心走出房间的时候,正好碰上了从浴室出来的青瑜,这个时间青瑜正好要睡了,刷完了牙,眼看着她要进房间的背影,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你等等。」 青瑜回头,挑了挑眉,「干么?」 「你前天晚上在哪里?你怎么知道我被带到派出所?」 青瑜眨眨眼,「延亭哥告诉我的啊,我那时候在家打电动等你回来煮饭,你都不知道,我饿得快死了,最后还……」 不行不行,那天晚上她知道万如春回不来,不得已真的跟竹鬼借钱这种事可不能说……就算不幸万如春看到有外送员收到纸钱的新闻,她也绝对不能给他联想的机会,她必须转移话题…… 青瑜脑子一转,立刻撇嘴,一脸恼火的说,「等一下,你该不会又在怀疑我什么吧!我听老乐说了,你那案子很蹊蹺,又是没凶器的开膛剖腹,又是把人从楼顶扔下来,而且听说你还看到个女人……你一定是认为那是我,你才追过去对不对?」 万如春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镇定样,青瑜却嗅到了一丝心虚的味道,当下脸色更难看。 「你已经误会我一次了,现在又误会我第二次!你就是这么当僕人的吗?亏我还那么关心你……我不理你了!」 青瑜气噗噗说完就甩上门,默默想着刚刚的演技应该还过关吧? 最后那句不理你了会不会太幼稚啊? 虽然她是不太爽,但毕竟活了几千年了,这种怀疑背叛之类的事看得多了也有几次经验,倒还不至于真的生气,只是…… 那个到处杀人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如果是她想的那样,不应该会是个女人啊。 4-3 对你……的食物虎视眈眈 然而正在检讨演技的青瑜没想到,外面愣在原地的万如春已经识破她了。 不理你是什么东西,这演技也太浮夸了吧…… 只是既然她不在那,那她岔开话题是为了什么? 万如春想了半天也没什么头绪,也就暂且放下此事,不过出门前想想自己好像惹到了青瑜,便在出门之前先处理了些食材,等着晚上用。 而等晚上关了店,他先骑车去了一趟附近的全联,买了一些食材。 在他的认知里,要哄青瑜,最好的方法就是给她一顿大餐。 骑车回来的时候经过了后面一条巷子巷口,眼角馀光瞥过,万如春蹙了蹙眉,总觉得巷子里聚集了不少人。 不过他也没多想,回到自家三层公寓的楼下,把车停好上了楼,公寓是万如春爷爷当初跟建商合建的,一楼做为店面,二楼当仓库,三楼住人。 他一进屋就看到青瑜坐在客厅里,电视也没开,不知道在干么。 「今天晚上吃烤牛肉,鸡翅,海鲜义大利麵,汤是蘑菇浓汤,可以吧?」万如春一边走向厨房,一边说。 「行!」青瑜一秒转头,「鸡翅要辣的!」 「嗯。」 因为早上已经事先处理过一部分食材,就像鸡翅跟牛肉已经醃好了,直接放进烤箱就行,万如春趁这个时间可以准备义大利麵的配料和酱汁。 没多久,香气逐渐飘散,紧接着,他听见了吞口水和肚子叫的声音……而且不止一个。 他警觉到什么,回头一看果然本来只有青瑜的他家客厅塞得满满的。 青瑜趴在长沙发椅背上看着厨房这边,脸上写着两个字:想吃。 而她左边是两个年轻男子,一个长相刚毅,如果忽略正在吞口水的喉咙,应该是个沉稳的人,另一个倒是毫不掩饰自己的食欲,口水都从嘴角滑出来,让好好的一个阳光少年给人的第一印象是个呆子。 青瑜右边则是一个脸色苍白的女子,她注意到他看过来的视线,小心翼翼的瞄了眼身边这几人,抓住一隻显然就要衝过来的小青鸟,彷彿不忍直视的低下头。 而单人座沙发上是那位乐律师,他膝上放着个圆球状的物体,脚边蹲着一隻花猫,一人一猫也是直勾勾的看着他手上锅子里的义大利麵。 ……有种要连饭带锅,甚至更惨一点人都要被嚼嚼吞掉的感觉。 这群妖怪是刚好有吃的就蹭一蹭,还是这年头社会难混到连妖怪都吃不饱饭了?怎么个个一副饿了三天三夜的样子…… 知道眼前是一群妖怪,万如春就不想去探究他们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看着他们,万如春也不分盘了,直接找了个铁锅把麵都盛进去,想了想,又从冰箱把鸡腿拿出来,打算做成照烧味的加个菜。 青瑜此时也注意到旁边那些傢伙垂涎的眼神,举起了铁锅,转头一个个瞪了过去,「你们!我是找你们来做报告的,不是让你们来抢我食物的!」 「可是真的饿了……」 「只吃一口嘛……」 「大姊头最美最大方了……」 「我不要,那是我的!」 「大姊头,要让马儿跑也要让马儿吃草啊……」 伴随那群妖怪你一言我一语的拍马屁恳求撒娇,窗外忽然传来滴滴答答的水声,万如春手上做菜的动作没停,一边从厨房的窗子看出去,却没看到下雨,倒是看见奇怪的闪光。 那是从后面那条巷子的一栋房子里散发出来的。 万如春皱了下眉,记得那栋是空屋,怎会有光? 他还来不及看清楚一些,烤箱就发出叮一声,客厅那边瞬间安静了下来。 在万眾瞩目之下,他把烤牛肉拿了出来,而青瑜瞥了旁边目光闪亮亮的傢伙们一眼,咬牙忍着心痛说── 「……切十块吧,你自己留一块。」 青瑜话音才落下,客厅马上又是一片歌功颂德了。 「大姊我要永远跟随你……」 「大姊头豪爽大气!」 「大姊头美丽大方!」 「大姊我不贪心你只要给我骨头就好!」 「大姊头要是再有事随时找我,不收钱……」 万如春回头一看,就看到青瑜被团团包围,而她抱着铁锅气呼呼,跳脚说着滚滚滚,你们只是覬覦我家僕人的料理,那样子莫名的让人想笑。 他端着切好了的烤肉过来,先是拨了两块到青瑜的锅子里,才把盘子放到桌上,然后就回到厨房──而再端出来的鸡翅跟鸡腿,明显都只有一人份。 青瑜吃得是喜孜孜。 什么?说不理万如春?没有没有,哪里有这种事呢。 4-4 妖怪们查来的线索 吃完了正餐,慢慢喝汤的青瑜指了指几个小弟,「吃也吃了,喝也喝了,还不快说你们查到了些什么。」 青瑜最终还是把其他的料理分了几口给眼前的小弟们,他们闻言马上正襟危坐,赶紧把嘴里的东西吞下去。 万如春坐在吧檯那边,瞄了一眼他们。 要不是个个吃得满嘴油光,还真像什么老大跟小弟开会。 几人面面相覷,最后是乐律师摸了摸脑袋,憨厚笑了两声说,「那我先好了,不过我这边的消息可能没什么用……我去查了陈威的前科,陈威因为跟前女友的纠纷被判了拘役,后来搬家了,可是我到他住过的地方问,他风评满不错的。 「问起去年的纠纷,很多太太都有点义愤填膺的,说都是女方有问题,两人在婚礼前一週分手,他在交往的三年里加上半年来筹办婚礼已经砸了不少钱,却都收不回来,女方还逃回老家,他追过去想跟对方谈,一时激动把人拉上车,然后就被捕了。」 万如春听到陈威这个名字立刻就反应过来青瑜召集这群妖怪干什么── 调查分尸案。 但为什么? 「喵,可是我听说的不一样吶。」跳到桌上吃饱喝足,正在用爪子洗脸的花猫插嘴道,发出的是娇滴滴的女声「有猫看到陈威对那个女人拳打脚踢的欸。」 「我听到的跟暖暖姊的比较接近。」那个穿着青色衣服,黑色长发,毫无特点可言的女子也举起手来,细声细气的说,「我去了陈威的前公司打听,原来两人是办公室恋情,说陈威当初追女方的时候很大方,但后来就原形毕露了,不只小气还是个控制狂,看到女友跟异性说两句话就大呼小叫,甚至有几次直接把女友从别人面前拉走,同事都说他们早该分了,有人说后来发生强掳上车事件之后,他前女友就有点害怕出门了。」 对于当初的事情到底谁是谁非,青瑜是完全没兴趣,她咬着汤匙问,「那女方对于陈威死掉的事有什么反应?」 那隻专注于进攻桌上苹果的小青鸟转了转脑袋回答,「我去了那个姊姊的老家附近打听,听说陈威死后他们家的人都松了口气,五月十九那天晚上,陈威又上门吵闹,姊姊忍不住叫他去死,还差点打架,警察因为这样有点怀疑他们,因为陈威从他们家离开人就死了车也不见了。」 青瑜喔了声又问,「他回程的时候是不是经过他尸体被发现的山区?」 小青鸟回想了下,点点头。 青瑜把碗放下,从桌上放各种坚果的密封罐抓了把,对小青鸟招招手,牠就兴奋地跳到了她手上。 万如春这才发现小青鸟只有一隻脚。 一边餵食,青瑜没再问下去,转而说,「那么唐博浩呢?有打听到什么吗?」 「这个我来答吧。」 这沙哑的声音是从乐律师腿上的圆球发出,万如春定睛一看,才发现那是颗人头,有着老翁的面容,满脸皱纹,眼睛瞇成缝,不过花白的眉毛粗浓,眼下还有道小疤,万如春总觉得有些眼熟。 老翁人头嘶哑的嗓音响起,「不是说他疑似跟黑道有纠纷吗?我这边东西南北四个堂口包括底下的人是跟对方没过节,让人去其他帮派问了下,有个专门放款给有需要的人的小帮派说知道他,他们才因为这件事被警察问过,唐博浩欠了他们不大不小三百万,不过嘛,总是要人活着才讨得到钱,他们才不会干这种分尸杀人的事。」 万如春听到这里忍不住挑眉,他总算是想起来了,这张脸不是那个福兴会的会长的脸吗?怎么,原来是妖怪?那么他那些手下……是人还是妖? 「那么有人打听到之前被他诈骗过的人的态度吗?」 在青瑜问出这句话后,窗外又一次响起滴滴答答彷彿下雨的声音,然后等声音停了,除了万如春以外,所有人都喔了一声。 ……到底说了什么?万如春觉得这种大家都知道就他不知道的感觉很不好,偏偏似乎不怎么适合开口。 这时候已经懒懒趴在桌上的花猫暖暖又喵了声,「既然说到了唐博浩,我这边还有点消息,大姊头也知道我底下那些猫哪里都有哪里都去,死的地方餐厅林立,向来是他们常出没的地方,其实那天有猫瞄到他想带个女人走,结果被杀了。」 说到这里,暖暖顿了顿才又说,「而重点是,那个女的在杀人后还连续在那出现了两三天,那些野猫都不太敢靠近她,直到有一天她突然问了路人一家叫罗蕾娜的餐厅怎么去,之后就没再出现了。」 万如春挑了挑眉,接着就对上了青瑜的视线,不过她没有问他问题,转而看向旁边两个少年。 「那么招财跟来福你们呢?」 「本来时间隔那么久了,什么味道痕跡也都消失了,但是幸好昨天又出事了,还剩了一点味道。」那个笑容阳光的少年说到这里仰起了下巴,「我和招财鼻子好,找到那东西的家了!」 什么?一瞬间其他的妖怪都看了过去,小青鸟更是硬生生让核桃仁从嘴里掉下来,简直难以置信这么大的功劳就被这蠢狗抢走了。 只有万如春跟青瑜注意到旁边那个面容严肃的少年一脸窘迫。 来福一开口万如春就认出这两隻了──都是在停车场那里见过的,说话的这隻是黑狗,另一个……想来是只闻其声不见形体的黑虎。 来福和招财,这名字还真是……在地化。 4-5 是不是你与不是你(10/18修) 「不过因为味道杂乱,从昨天晚上听了大姊的吩咐就开始找,花了一天一夜才找到呢,距离她杀人的地方大概三十分鐘的车程。」 「那么那个东西呢?那傢伙是什么啊?」小青鸟插嘴道。 来福不说话了,得意洋洋的神色都没了。 招财叹了口气,「不知道,我们在找的时候可能被发现了,听到声音时只看见一个背影,我们虽然追上去,可是对方的速度很快,而且……来福也受伤了。」 来福可怜巴巴的说,「大姊,我被抓了一下,超痛的。」 青瑜皱皱眉,「我看看。」 她说着手一动,小青鸟就跳开了,她把手上的坚果放到桌上,拍了拍那些碎屑,就扯掉来福的衬衫,掀起底下吊嘎的衣襬,露出背来。 把他上半身的绷带解开,一眼就看见五道长长的伤痕,缝了好几针,可想而知本来伤口很深,伤口边缘是诡异的青灰色,有点像是尸体的色泽。 万如春也瞟了眼,看那五条伤痕尖端的相对位置有点像是人类抓出来的,偏偏都伤到要缝了,又不像是人类能办到了。 到这个时候,那连续分尸案的凶手是人类的可能性趋近于零了。 「你去找过李医生了?」青瑜看了之后明显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 「是啊,因为感觉太痛了,也是因为这样才会最晚到。」 「难怪我离你这么近只闻到药味……」青瑜嘀咕了声,又眉毛一竖,拍了下来福的脑袋,严厉地说,「不是只让你们调查而已,谁叫你们跟凶手交手了?幸好你去得早,不然尸毒蔓延开来你就完蛋了!等着跟电视上那群没脑子只会啊啊叫的活尸一样!」 来福想说什么但又不敢,瞬间委屈兮兮地垂着脑袋。 招财也没帮他说话,因为来福会受伤实在是他没脑子自找的,本来大姊头给的指令就是打探情报就好,偏偏来福看那隻妖怪跳上隔壁大楼的雨遮眼看就要不见踪影,居然扑过去要咬。 不过青瑜也猜得出来福究竟怎么想的,没有继续骂下去,慢慢的说,「我知道你是想乾脆点把对方抓了,但问题是要先保护好自己啊。」说着,她顺手揉了把来福的头发,被摸了狗头感到被治癒了的来福乖乖地应了声。 「你们有见到对方的脸吗?」青瑜问完两人,又看向暖暖,「你的手下呢?」 暖暖摇摇头,「那女的手段太凶,野猫不敢靠近,没看到脸,而他们也辨别不了妖气,我去的时候味道又散了……」 招财则说,「我们后来有找到陈威的车,被推到山坡下了,里头的妖气味道跟我们遇上的那个相同,只是同样没看到对方的正脸,只看见她长发飘飘的,跟大姊你从背后看有点像。」 「但我们没怀疑是大姊喔,大姊这么好,怎么可能伤害我呢。」来福狗腿了句,又得到青瑜的一个摸头,得意的都变回原形了。 万如春盯着那隻黑狗,总觉得膝盖中了一箭。 青瑜倒是没啥反应,歪靠在沙发扶手上,闭着眼睛半晌叹了口气,托着腮懒洋洋地说,「好吧,事情我知道得差不多了,不过还有一件事……」 「是找招财和来福遇到的那个妖怪吧?」竹鬼细声细气的问。 毕竟综合大家所说的,最可疑的就是那个妖怪了,只是一个妖怪跟普通人类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陈威前女友一家子都是普通人类,也没有认识能够做到那种事的妖怪,唐博浩那边目前看来也没有这种人…… 万如春跟竹鬼想到的是一样的。 青瑜眨眨眼,「竹鬼你真聪明,那你知道我接下来要说什么吗?」 不知道!竹鬼的脸扭曲了一瞬,跟万如春都知道她懒病犯了,连话都希望有人代劳说。 青瑜见状叹口气,拉长了声音说,「嗯,依照暖暖说的她曾经在唐博浩死亡的地点徘徊,那她可能也还会出现在那家叫做罗蕾娜的店附近,她显然没有什么理智,也不担心被人发现,应该会留下不少痕跡,先前是我们没有一个锁定的目标,但现在有了目标再打探,应该可以找到更多线索。」 在场的眾妖怪们都应了声。 「不过大姊,你刚刚说尸毒,那真的是僵尸啊?」来福举手问,眼里满是疑惑,「明明以前从来没听说过有啊,我倒是在李医生那里见过活尸,但跟那天看到的好像又不太一样。」 青瑜叹了口气,「你那个伤口的顏色,我一看就看出来了,天生带着尸毒的妖怪也就僵尸啊。」 来福没有多问,点了点头。 万如春却注意到她没有说到突然出现僵尸这件事──明明先前还斩钉截铁地说没有同类。 「所以大伙儿在调查的时候千万要小心,可别跟来福一样。」说到这里,青瑜摆了摆手。「大家解散了……招财你等等。」 老翁人头先从窗户飞了出去,竹鬼的身影也慢慢变得淡薄,终至无影无踪,正要走的招财闻言停了下来,来福虽然没被点到,但也停住脚步。 青瑜低声交代了几句,两隻点点头便走了。 乐律师倒是笑嘻嘻地递了一张名片给正在收拾茶几上锅子盘子的万如春,「那个万先生,我想你哪天会需要的,届时可别忘了找我。」 万如春看了眼名片,还没说话,乐律师就往门口走了,正正经经地从门口出去,最后剩了暖暖,以及吃完就睡死了的小青鸟。 万如春拿着东西进了厨房清洗,青瑜则看向暖暖。 暖暖从窗边踱步回来,「我刚刚想起来,目击那名僵尸杀人的猫还说她一边杀人一边喃喃自语,说着『是不是你』、『不是你』,也不知道有什么意思。」 「『是不是你』、『不是你』吗……」青瑜喃喃重复了声,皱了皱眉,然后叹了口气,「我知道了,多谢你啦。」 暖暖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一转,笑嘻嘻地说,「大姊改天让你的僕人做个便当来给我吧,唉,我真是吃腻各种水煮的东西了……」 「好啊。」青瑜答得爽快,毕竟不是她煮,再者,僕人也是可以拿来炫耀的。 暖暖登时两眼发亮的喵了声,「那大姊头有事再找我啊,我和我底下那些猫都任凭差遣。」 青瑜摆摆手,暖暖就跳出了窗子。 接着青瑜慢慢的躺到沙发上,幽幽地叹了口气。 5-1 主子不想说话并朝你扔了果核 客厅随着她的叹息声恢復寂静,只有流理台的水流声。 半晌,青瑜懒洋洋的声音响起,「你还没说呢,怎么碰上那个僵尸了?」 「你还记得在大卖场那具尸体吧?」万如春一边把洗好的盘子放进烘碗机一边说,「前天早上,发现另外一具状态有点相似的尸体。」 「一样都是长发高挑的女人,然后一副被特地打扮过的样子?车子里那个没有血味,衣服跟车里也乾乾净净的,分明是被整理过了……」青瑜慢吞吞地说着,「所以延亭哥才会找你?或者说你请延亭哥帮忙收集资料?等一下……不对啊,外界应该不知道大卖场那具尸体的存在吧……」 万如春对于青瑜反应这么的快有点讶异,但没有表现出来,只淡淡地问了句,「你没看晚间新闻?」 「没有,那个时段我正好在看动画呢。」 「那凶手寄了尸体的照片给警方跟各大媒体。」 「蛤,是哪里有毛病啊?」青瑜脱口而出,难以理解的心情充分体现,说完她又把话题拉回去,「那跟你碰到僵尸杀人有什么关係?」 「王延亭发现死者去过罗蕾娜,跟我约在那里,我们谈完事情离开之后,就听见有人的尖叫跟惨叫。」他简单转述了一下遇袭少女的话。「我被那个遭到开膛剖腹的人扯住了裤管,我把他的手拔开的时候看到了些画面。」 「看到了什么?」 遇到万如春那天,她在恍惚之中把万如春对猎物说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当下虽然没弄懂,但事后也是明白了。 这种能力,她觉得还满有意思的。 「因为下雨,夜色太黑,我依然没有看到对方的脸,不过可以确定是个女人……对方的声音很清楚,她说为什么要杀她,为什么要这样,无论那晚那个被害人怎么说,她都只是喃喃的重复那几句。」说完,万如春很自然地问出他的疑问,「说起来,你为什么在查这件事?」 青瑜虽然想爬起来送他一个白眼,但她实在是懒得动,只软软地说,「你猜?」 「……因为我?」 「不然呢?」不然她吃饱撑着啊,不然她还让他旁听? 虽然还有其他原因,不过为了让她家僕人彻底摆脱警察,这是最重要的。 万如春沉默了下才问,「所以昨天半夜我听到的吵闹声,是你们……」 「喔,人一多就容易吵嘛……」 万如春又沉默了一下,不拐弯抹角了,「你是不是惹了什么……事?」 他实在想不出来为什么她一个大妖怪要为他做这些,除非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示好来着,这样跟早上她拙劣的岔开话题也能对上。 对此,青瑜的回答是扔了桌上的苹果核。 万如春默默的把垃圾接住,扔进厨馀桶,还没来得及说话呢,窗外就传来夹带着兴奋的尖叫声── 「有鬼,真的有鬼,你们看!」 青瑜也听见了,挪了挪身体,把脑袋从沙发椅背旁边探出来,眨着眼睛有点好奇,她住在这里以来,没看过鬼啊,他们看到什么了? 万如春皱了皱眉,从厨房窗户看到后面那栋公寓外围了不少人,还在吵吵闹闹,想了想便说,「我下去看看。」 而这一去,不只他的疑惑都解了,还差点被气笑── 当初青瑜刚来,万如春致力于弄死她的时候,他加入了一个灵异论坛孜孜矻矻地试图寻找有效的方法。 虽然说至今都没找到有啥用的方法,但他也没删帐号,因为听说这论坛有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佬,是真的有本事的那种,他想跟对方諮询一下。 也因为这样,他也认识了一些喜好这些话题的人,有一个此刻就在外面那一群人里,一看到他就对他狂招手,兴致勃勃地把刚刚看到的影片拿给他看。 那是一团模糊白雾,但仔细看,又像是有人类五官,从窗前飞过去。 「虽然不是前两天论坛上有人说的拿冥纸付帐的青色洋装女鬼,但这个也是鬼啊,你觉得我们的直播会不会红啊?」 他看了那段影片,又听了对方兴奋的话,默默抬头看自家三楼,就看某人正贴在窗户上,对上他的视线,一脸无辜,但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迅速的逃了。 万如春从鼻孔冷哼了声,呵,以为派手下去付帐他就不知道吗?就说果然是替他惹事了吧。 5-2 惨痛的早上 等到针对拿冥纸付帐这件事进行了讨论,但最后在青瑜的恶人先告状,控诉谁叫他不给生活费,以万如春每天给她三百块告终,已经是凌晨两点了。 这直接导致万如春睡过头,隔天早上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 他艰困的撑开眼皮看了眼床头柜上的电子鐘,发现已经十点了,然而外面仍然一片阴暗,似乎要下雨了。 犹豫了下,万如春打算继续睡。 反正都已经睡过头了,乾脆就睡个够吧。 只是他才这么想,刺耳的电话铃声就在砰的一声巨响后戛然而止,这让他瞬间清醒过来,三步併作两步的衝出去。 然后他就看见客厅的电话桌上只剩了一具残骸,行凶的那个人正闭着眼睛缓缓把手收回,踩着漂浮似的脚步往她房间的方向走。 这是第几具电话了? 不对……应该说这是第几个命丧她手下的家电? 她刚来的时候,只要是她不会用的机器,全都是「不听话」,也就只有被破坏的下场,等到摸熟了,损毁最多的就是她的键盘滑鼠摇桿,只要被杀、卡关,她一怒捶坏捏坏它们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当然,打扰她睡觉且不能吃的电话是逃不过魔掌的。 万如春耙了耙头发暂时不想收拾,转身要回房间,他的手机却开始响了,然后他还没进门,就看到青瑜转了方向,依然闭着眼睛,却准确无误地要进他房间。 「你等等!」连手机都捏坏就太超过了。 万如春扯了青瑜一把,她手肘抬起立刻就要撞过去,万如春不敢硬接,连忙松手避开,但也趁机要进房间。 这回换青瑜抱住了万如春,他挣扎一下动不了,试图去扳她的手更是没反应,有点气急败坏的说,「你让我接了电话不就不吵了吗?」 但是梦游中的青瑜哪里听得懂人话,而响了又响的电话铃声更让人烦躁,两人火气很大的拉拉扯扯、你推我挤。 最后万如春被青瑜扯住的t恤先撑不住了,兹拉一声破了。 反作用力让万如春踉蹌几步勉强站稳,想着算了至少摆脱了青瑜,回头从床头柜上拿了手机,才把萤幕滑开接了电话,事情却还没完──青瑜从背后一头撞来,撞得他正面撞上床头柜。 艸! 彷彿被铅球砸了,万如春痛得蹲在地上瑟瑟发抖,青瑜咚的一声摔倒在地,倒是清醒了。 「……你那边在干么?」 听到乒乒乓乓的声响,电话那边的人才狐疑地问了这么一句,就又听到一个懒洋洋的女声响起── 「万如春,你跑到我房间干么?」 万如春还没说话,电话那边的人也僵住了,女人又开口了── 「啊不对,这好像是你房间啊,你趁我睡觉把我带到你房间干么?」女人顿了顿,继续说,「欸,我衣服好乱……你,想不到你口味这么重……」 「哎呀,真看不出来阿春你是这种人……」 电话那边的人语气刻意又做作,加上青瑜的自说自话,万如春简直忍无可忍,吼了句,「王延亭你闭嘴!」 二话不说的掛了手机,他接着抖着声音咬牙切齿的对青瑜说,「明明是你梦游破坏了电话又想来拿我的手机,我不让你动手你就撕我衣服又撞我,你难道不知道你自己一身怪力?我要是对你有企图我当鬼也伺候你!」 说到这里,万如春咬牙爬上床,蜷成虾米状装死。 青瑜已经站起来,看他这样难得的有了点愧疚之心,躡手躡脚地出去,进厨房翻翻找找后拿了东西回来。 「那个……冰敷一下?」青瑜把手中包了毛巾的冰袋递给他,蹲在床边,目光从上到下、从下到上的打量一遍,还着重在腰部以下多停了两三秒,直到瞥见他越来越难看的脸色,才眨巴眨巴眼,一脸无辜地看着他,彷彿在说── 我都这样放下身段了,你就原谅我吧。 偏偏万如春硬是读出了潜台词:想想今天灾难怎么来,不要摆架子喔,你原谅也得原谅,不原谅也得原谅。 他还能怎么办,刚刚才遭遇过重击呢,当然只能原谅她啊。 他嗯了声闭上眼,默默冰敷他的背。 半晌,感觉某人的视线还在,他无奈地说,「你怎么不回去睡觉?」 青瑜喔了声,彷彿明白了什么似的说,「我在这里你尷尬?」 万如春再次闭上眼,不想回答这显而易见的问题。 「好吧,我也差不多该出门了。」 青瑜站起身,看看窗外,打了个哈欠就要往外走,万如春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你要接吗?还是延亭哥。」青瑜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眼。 万如春此刻疼痛感少了些,理智也回笼了,觉得会连打两通应该是有重要的事,就打算坐起来拿手机,然而手机却先被递到了他眼前。 青瑜笑得一脸乖巧。 他接了电话,有气无力地喂了声。 「战斗已经结束了?」王延亭嘿嘿的笑了两声,显然意有所指。 他冷笑了声,「……原来你这么快,也是,你年过三十了。」 言下之意是,若不是王延亭自己这样快怎会只隔五分鐘就打电话来? 虽然知道他跟青瑜没发生什么事,但王延亭就是无聊想嘴砲两句,没想到会被呛回来,他正想挽回一下自己的尊严,万如春已经用阴沉沉的语气再次开口。 「有事快说。」 本来还想继续嘴砲的王延亭机灵的把话吞回去,换上了严肃的语气── 「是你关注的那个案子,今天早上各大媒体又收到信了,里面提了三件事,第一件是请警方调阅六月十五当天晚上九点之后到午夜十二点的停车场监视录影画面,说那会证明尸体的存在;第二件是他下週会再杀一个人;第三件……他说,五月死在摄影棚的女星陶甜,是他杀的。」 万如春没有露出什么讶异的神色,这是可以预料到的事情,不过陶甜…… 等敷衍了想套话的王延亭几句,万如春回头一看,才发现青瑜已经离开,他拖着脚步去敲青瑜的房门。 「进来啊。」 万如春进屋,就见她居然难得的穿了一身运动服,还穿了打从买给她,她就没穿过的运动鞋,一副要出门的样子。 皱了下眉,万如春没有再耽搁时间,直接说,「你要跟黑虎去那隻僵尸的住处吧?我也一起。」 5-3 他说他有线索(10/18修) 下午三点,天气依然是阴阴暗暗的,一栋三层楼老公寓的顶楼,万如春站在顶楼墙边低头往下望,徐毓芯则是双手环胸,站在不远处看着他。 她觉得不对劲,哪里都不对劲。 万如春大约一个小时前打电话找她,说关于分尸案,他有了线索,问她想不想要,而即使明知道对方一定有什么目的,她也只能说想要。 因为不知道哪个蠢货把万如春遇上的那个案子透露给了媒体,新闻铺天盖地的报导,她也被叫去训斥了一顿,更别说这次她算是硬抢了这个案子,分局里的人看她的眼神都不对了。 压力这么大,她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只是这个人……让她带他回到前两天案发的现场后,上了顶楼就四处查看,接着就站在那一动也不动的,到底是有没有线索,还是在耍她? 「喂,你到底发现了什么?」 万如春自顾自地走到了另一边,对她招了招手。 「你看正对面的楼顶。」说着,万如春把小望远镜递给她。 「要看什么?」她看了一眼,这栋三层楼公寓的前方是街道,左侧是栋十二层楼的大厦,两栋房子中间的巷子就是尸体被扔下来的巷子,右侧隔一段距离就是另一栋同样三层楼高的公寓,连绵大概四五栋。 「看见了吗?围篱的痕跡。」万如春淡淡道。 愣了一下,她瞇眼看去,愣了一下。 隔壁楼顶跟这栋不同,不只有大约半人高的围墙,还做了网状的围篱,但那围篱有被拉扯踩踏而使得孔洞被撑开的痕跡,而那些被撑开的网眼,有的还有暗色的痕跡。 万如春感觉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几下,他没有拿出来,只拿回了望远镜,慢慢地往楼梯间走,徐毓芯嘖了声,追了过去。 出了公寓大门,万如春领着她走回尸体坠落的地方。 「我那天从这个地方往楼顶看,没看到人,而依照警方调阅监视器的结果,并没有人下楼,倒是有拍到被害人彷彿被什么追赶似的奔上楼。那么,嫌疑人究竟是去哪了?」 「你的意思是,跳到隔壁栋去了?」徐毓芯皱眉。「但那个距离,至少也快有六公尺了。」派出所警员也不是没怀疑过凶手跳到另一栋公寓逃逸,可是据那个张姓少女指出,那个女人穿着高跟鞋,加上距离足足有六公尺,就没有调查。 「虽然论两栋楼房间的距离这边这栋高楼更有可能,然而如果她是跳往这个方向,我一定会发现……」万如春顿了顿继续说,「就算再怎么不可能,但在排除了其他可能后,那就可能是答案了不是吗?」 他听说了对方是僵尸之后,就不局限于一般人能做到的逃跑方式,便去那栋公寓打听了下,于是发现了那些痕跡。 虽然说那些线索并不足以指出凶手,但拿来引导徐毓芯却是够了。 徐毓芯皱着眉,目光跟着往上移,先是注意到旁边的路灯,才又往上移到楼顶,然后环视了下整条巷弄。 虽然万如春乍听之下好像有道理,还有那围栏上的痕跡也很怪,但她怎么就是有种被糊弄的感觉? 「我在找你之前先去了那栋公寓问过,说围栏是两天前坏掉的,他们楼上有种菜,说还有些菜苗都被踩死了,你如果不信,亲自去问问?」 徐毓芯皱眉,嗯了一声。 两人一前一后就要走出巷口时,巷口不知何时站了个长发女子,身材高挑,似乎是看见两人,她低着头往旁边让了让。 因为巷道内停了不少摩托车,徐毓芯以为对方是要来牵车,倒也没有多想,可是就在她想回头催促万如春的时候,就见那女子抬头打量了他一眼──然后是刺眼的反光。 「小心!」 徐毓芯大喊了声,本来愣了下的万如春往旁边一闪,却还是被女人从背包里抽出的利刃划中了手臂。 徐毓芯低咒一声,追了过去,可女人的力气极大,竟然一甩手就把她摔出去,接着几乎是一眨眼,就奔到了街边的一辆白色轿车上,然后竟然猛踩油门又往万如春的方向衝。 这回万如春早有防备,倒是没事。 见那辆白色轿车撞人失败就飞速驶离,徐毓芯立刻打了电话,一边坐进自己的车里,「嫌犯驾驶一辆白色toyota轿车逃逸,车牌是apf-09……」 徐毓芯正要发动车子离开,却听见车门被打开的声响,手还在流血的万如春已经坐上副驾驶座。 徐毓芯也顾不得多管,油门一踩就追了出去。 5-4 凶手的巢穴 开了三四分鐘,眼看那辆toyota还在视线范围内,她瞄了一眼万如春,咬牙问,「你到底干了什么惹得有人要杀你了?」 「我一个普通人哪会惹来这种事,只是……我觉得那身影,有点像我那晚看见的女人。」万如春用手帕扎住了伤口,淡淡地说。 徐毓芯心头一跳,忽然想起巷弄里的状况── 虽然万如春没看到人,但凶手拋尸的时候却是有可能看见他的,万如春站的位置在路灯照射范围中…… 如果是这样,还真的要抓住那女人不可! 万如春看她目光炯炯直视前方,显然斗志完全被调动了,垂下眼,没再多说半句,只是在心里轻轻叹了声── 也不知道该说是手下留情还是下手太重,这两天他的左手怕是不能施力了。 经过一番追逐,徐毓芯最后在一个小社区外的巷弄中发现了那辆白色车子,远远的就看到一个人影下车,她加速开过去,人影却不见了。 「真是……」徐毓芯下车看了圈没看到人,不禁低骂了句。 万如春目光梭巡,指了远处一个方向,「在那。」 徐毓芯看过去,正好看到一个纤瘦背影要走进一栋大楼里。 通报的时候她也顺便叫了后援,可是显然还要一段时间,万一对方逃跑了……徐毓芯犹豫了下,还是决定追上去。 「你……」待在这里。 她还没把话说完,万如春却打断了她。 「对方就算不是分尸案的凶手,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你要就等后援,不然就一起,确定你一个人能应付?」 徐毓芯没有犹豫太久,就往大楼跑去,默许了万如春跟上。 而她没注意到的是,万如春拿出轻轻震动了下的手机,嘴角微微勾了下。 他收到了一则讯息,讯息内容很简单,是一个ok的贴图。 来到大楼大厅,看着一部电梯正在往上,两人等到另一座电梯下来,便赶紧进去,直接来到了八楼之三室的门外──衝进大厅时,徐毓芯就问过警卫刚才进大楼的人住在哪一户。 徐毓芯伸手推了推门,发现门没有锁顿时有不好的预感,握紧了手枪,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万如春紧随在后。 然而两人进屋后分头查看,却都没有看见半个人影。 屋里有严重的腐败气味,徐毓芯去察看后,觉得可能是厨房里那包垃圾散发出来的,彷彿有一阵子没有人整理,玄关处鞋子凌乱的摆着,里头一双高跟鞋沾满了泥土,还有其他几双沾了污渍。 徐毓芯连阳台上都检查过了,并没有可以离开的路,她走了回来,皱了皱眉,「你想,有没有可能她根本没回来?或者我们找错间了……我们并没有拖延太久,她不可能这么快就不见了。」 检查过卧室,转向浴室的万如春的声音淡淡地传来,「虽然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不见了,但我想应该就是这里没错……你来看看这个。」 徐毓芯走了过去,发现万如春站在浴室外的更衣间里,拎着一件紧身的绿色洋装,洋装破破烂烂的,有一大片几乎成了深黑色。 她靠近闻了闻,脸色一沉,往洗衣机里一看,里面还有数件衣裙裤子,有的带着沙土,有的同样沾着深色污渍── 那是血或者是普通的污渍,她还不至于分不出来。 她立刻打电话回警局,「派鑑识人员过来,可能找到嫌疑人的住处了……」 万如春放下了那件衣服,听着她断断续续的说话声,挑了挑眉。 都让他们来到这里了,总不会还找不到凶手吧…… 6-1 一切都是戏(10/18修) 万如春从警局回到家,才一打开门,就看见撤下偽装的青瑜等在了玄关。 看到他的手被包了好几层,她瞪大了眼,「不是吧!这么严重?先说好,是你说做戏要做得逼真点,让我真的划你一刀,而且是你自己躲太慢了,你愣在那边干么?你不可以拿这件事怪我,这不算违约,你看我们之间的契约也没罚我……」 他算是知道了,这妖怪,显然是越心虚越多话的类型。 听她嘀嘀咕咕,万如春感觉本来就一阵阵抽痛的头更疼了,「我知道,我又没有要你赔我医药费。」 「那这两天……」她顿了顿,眨了眨眼说,「你能够自己洗澡吃饭换衣服吗?」 那她这两天的饭怎么办? 以为他不知道她真正想说的是「我的饭怎么办」吗? 心里虽然这么想,万如春却是一脸平淡的把拎着便当的右手伸出去,「今天的晚餐,都你喜欢的菜色,是从你嚷嚷着说还想吃的福家外带回来的。」 听见万如春的解释,青瑜眼睛一亮,「难道我明天三餐也都能吃福家?」 万如春已经换上拖鞋要去洗澡,闻言回头深深看她一眼。 「好好,我知道了,不要痴心妄想。」青瑜撇撇嘴,转开了话题,「说起来今天的安排有成果吧。」 「嗯。」他手指轻轻摩娑,从陶甜案证物中看到的影像,可还歷歷在目。 *** *** 今天早上── 青瑜对于万如春会发现她要去僵尸的家一探究竟并不意外,昨天她刻意把招财留下,又说今天要出门,正常人都会觉得两件事有关係,何况是万如春。 只是她不明白他怎么突然改变心意了,他不是懒得多管间事吗? 在往僵尸住所去的路上,青瑜趴在招财原形毛茸茸的背上,懒洋洋的问了面不改色,却正襟危坐──显然在紧张的万如春这个问题。 「早上王延亭打来说,那个被媒体称为美女杀手的嫌犯又寄了信了。」万如春竭力不让自己看下面,虽然他没有惧高症,但是在一千公尺的空中飞行,哪怕据说有妖术保护,他还是心惊胆跳。 「喔……你想提出交换条件,去看证物?」她换了个姿势,变成卧佛躺姿。 万如春点点头。 「也行,反正我本来就是想抓到犯人帮你洗清嫌疑,你高兴就好。」她打了个哈欠摆摆手。 万如春却是有点意外,转头看她。 「干么?」她抬眼看看他,哼了声,「讶异啊,对你昨天怀疑我觉得抱歉了?」 万如春还没说话,招财的声音就飘进两人耳里── 「大姊,万先生,我们到了,要下降了,还请抓好。」 他才这么说完,万如春就感觉整个人高速下坠,就像是自由落体,他没叫出声,但却是猛地抓住了招财,偏偏旁边的青瑜还在哈哈大笑,喊着快一点、再快一点。 等到降落在顶楼,万如春从招财背上下来时差点跪了,他只能拖着脚步跟上青瑜和变回人形、狐疑的摸摸背的招财,并且不着痕跡把自己不小心揪下来的虎毛拍掉。 「唔,走这边。」 招财抬头嗅了嗅,领头往前走去,当然不忘在三人身上施了障眼法,没多久,他们就轻易地找到了八楼之三。 「大姊,锁上了。」招财试探的开了开门。 「没事,我有准备。」青瑜手一抬,四张黄符就从手里飞出,接着她摆摆手,示意招财让开,抬起一条长腿,显然就要踹门。 但被万如春拦住了。 「你把门锁弄坏了,是要怎么跟警察解释?」万如春按了按一直跳的眼皮,深吸了口气说,「我来。」 万如春拿出开锁的工具,试着开门,而在这段期间,或许是青瑜那四张符纸加上障眼法的效果,分明隔壁有人开门进出,却压根没有看他们一眼。 这让万如春放下心来,没多久就成功地开了门。 在门推开的瞬间,青瑜跟招财都摀住了鼻子,就连万如春都皱了下眉──一股恶臭飘散出来。 6-2 发现了什么 忍耐的走进玄关,就看到紊乱的鞋子堆,还有地上的黑色污渍以及尘土,万如春不禁提醒,「你们走的时候小心,别碰这些。」 青瑜喔了声,歪头看了看他,他才疑惑的看回去,就感觉青瑜微凉的手握住了他的,然后他被扯着飞了起来。 青瑜拉着他从那堆凌乱的东西上一跃而过,直接站到了相对乾净的走廊上。 旁边的招财不知道何时又变了身,变成猫咪大小,跳上鞋柜,又踩了几个地方,走到他们旁边。 「……你不能先说一声吗?」他才刚刚从自由落体的后遗症平復…… 青瑜坏笑了声,拍了拍他肩膀,「说了不就看不到你脸发白的样子?」 低声说完,青瑜就抱起招财,一溜烟的去四处查看了。 万如春简直无言以对,这女的怎么这么无聊…… 叹了口气,他在这间不大的套房里转了一圈。 恶臭的来源主要是厨房,打包好的垃圾似乎已经放了许久,苍蝇聚集乱飞,水槽里的碗盘也都已经发霉,他没有兴趣多待,转头走到客厅。 招财不知道去了哪里,青瑜正站在客厅的电视柜前,一手捏着鼻子,另一手拿着一个相框在看。 他走了过去,看到青瑜手上拿着的照片是个穿着学士服的年轻美艳女子跟一个瘦小老太太的合照,柜子上还有另一个相框,是一对年轻夫妻带着个小女孩。 小女孩还有年轻夫妻的影子都可以在美艳女子的脸上找到,显然那美艳女子就是长大的小女孩,这是一家人。 万如春皱了皱眉,「说起来,僵尸应该都是人死了之后才会形成的吧。」 「有例外,但基本上是这样。」青瑜放下相框,歪头看他,闷闷地说,「我以为你早就想到我们在找的是个死人。」 万如春没接她这句话,自顾自地说下去,「我只是觉得奇怪,为什么她会回到这里,但是又不像你,像普通人一样过生活。」 这样的环境哪里像是有人居住的? 客厅里的家具都有着淡淡的灰尘,唯独桌面和沙发椅面有一小部分,手指抚过算是乾净,而且出乎意料的还给了他一点讯息。 他看见电视机在运作,画面上出现的是陶甜死亡的消息,记忆的主人似乎很震惊,然后是深切的愤恨。 青瑜凑到他面前摇了摇手指,「我才是特别的好吗,你不能拿别的僵尸跟我比。」她说着环顾了下客厅,「其实僵尸回到自己家也是正常的事情,毕竟人对于家总是有特别的依恋。僵尸的形成除了那种无意之中被埋在养尸地或遇上什么机缘的,大多跟执念有关,寻常的僵尸记得的事情都很破碎,往往只会记得恨的人或爱的人,又或者是单纯的活下去的执念,也有的会记着自己死掉的原因,所以她可能记得要回家,但却不会记得要打扫这种杂事。」 「这么说,她杀人的原因跟生前的遭遇有关……恐怕是被杀的。」 青瑜站直身体,转头看着照片半晌,嗯了声,「十之八九是这样。我也说过,她的手段,明显是在报復,要说等她变成僵尸才结仇,实在不太可能,她说不定还不记得呢。」 也就是说,那三人跟她的死有关吗? 但那天溅了他一身血的人,很明显不认识她,而唐博浩那件案子,野猫听见的是「是不是你」以及「不是你」…… 万如春思索着走进卧室,青瑜也跟着,但她才走到门边,就衝向窗边,大口喘气,他目光看过去,就见招财也是蹲在窗台上,一脸厌世,显然是已经无法忍耐了。 虽说万如春也闻到臭味,但毕竟嗅觉比不上他们,倒是还可以忍受,目光梭巡,只见双人床上有一侧的床单十分骯脏,他伸手碰了下,感觉是泥土还有其他脏东西混合而成,另一侧则是摆着一个纸袋,里面空无一物。 然而这是对一般人而言,万如春碰触了那个纸袋一下,接着就在卧室里小心地翻找起来。 「找什么啊?」青瑜闷闷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万如春回头看捂着鼻子的青瑜,淡淡地说,「一件绿色的洋装,紧身的,裙长大概到你的大腿一半,领口是做成斜的,露出左肩。」 说完,听到青瑜喔了声,脚步声远去,万如春又提醒了句,「别留下指纹。」 「知道!」 而差不多是青瑜回了这句话的三十秒后,她的声音又传来了。 「万如春,我找到了,还找到别的!」 万如春放下手中的项鍊,几步走向声音的来源。 进了更衣间,他站到青瑜旁边,从洗衣机里拎起了那件绿色洋装,又瞥了眼里头的衣物。 「是说,这些应该可以当作证据吧?」青瑜问他。 「依照我的经验,这上面都是人血。」招财也说。 半天没听到万如春的声音,他们狐疑地转头看去,就见万如春一手捂着头,脸上满是冷汗,青瑜蹙了蹙眉,一把将那件衣服从他手里扯掉。 她再看看万如春,却见他脸色虽然还是难看,眼睛却是亮得惊人,要她说,大概就像是找到机会可以一口咬死猎物的狼狗。 她不由得仔细的看了看手上这件绿色洋装。 6-3 神祕的薛先生(修) 万如春不知道青瑜在想什么,他只想着接下来的计画。 从衣服里,他读取到的记忆起初是女人在镜前穿上了这件衣服,怀着强烈的期待和喜悦,可之后却是极度的恐惧,女人不断地想着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女人眼前昏暗不见半点光,隐隐约约可以听见沙沙的声响,彷彿是踏过树叶和枯枝的声音,然后她摔倒了,紧接着就被人压制住,她挣扎着哭喊了一句── 「薛先生……你为什么要这样……」 那个人没有回答她,然后她感觉到的是脖子传来的疼痛,可是这疼痛并非一瞬间就结束,而是漫长的折磨。 可能是痛感过于强烈,女人的记忆很是破碎,衣服储存的更多是情感,有强烈的憎恨杀意还有恐惧懊悔。 她经歷了父亲过世,母亲改嫁,跟祖母相依为命,半工半读毕了业,找到了一份好工作,学贷也终于还完,生活越过越好了,为什么会这样呢? 她遇见了他,那些美丽的精緻的东西是她从来没有得到过的,也从来没有人那样替她着想,她以为自己可以被宠爱了,为什么结果会是这样? 她不想死……她一点都不想死啊…… 女人所有的情绪最后都化成一个念头──报復。 对万如春而言这段记忆的重点有二: 第一,可以确定凶手的动机。就如青瑜所说的,她怨气深重,恐怕就是想要找到杀害她的人,然而,凶手明显认为是「薛先生」杀害她的,为什么反而杀了不相干的人? 第二,那件绿色洋装,是被一个男子怀着兴奋的情绪,把它放进纸袋中的,而当时周围的环境在记忆中虽然只是小片段,却跟从蓝丝带上看见的一样──有摆着零碎布料,缝纫工具,草图的工作桌。 想想从卧室里找到的身分证件──穿着学士服的年轻女子就是屋主,她有着一头长发,眼睛是杏眼,鼻梁高挺,丰润的嘴唇很性感,那美艳的容貌难道不像另外两个死者吗? 更别提,这个分尸案的凶手同样出现在罗蕾娜附近。 一个点可以说是巧合,但这么多个,就只能说找到了关联性。 万如春这时候就已经在想着引诱徐毓芯来到这里的剧本该怎么写,青瑜扮演凶手再适合不过,然后要怎么找出这个「薛先生」。 之后事态正如万如春所想,警方很快就锁定了分尸案的嫌犯── 白色toyota的车牌经调查后确认是间外商公司的车,派给身为总经理特助的黄凯莉使用,万如春他们找到的房子,则是她租赁的房子。 黄凯莉已经一个多月没有进公司,公司也没觉得奇怪,是因为之前她一口气把假全都请了,说要和男友出国旅游。因为她在公司的几年一直认真工作,连生病都没请过假,这回上司很大方的准了假。 虽然衣物上的血跡还必须查验dna,但在屋中所发现的屋主指纹和从三具尸体上发现的部分指纹是一致的。 再调了那栋大厦的监视录影画面,虽然前两件案子案发当天的已经被洗掉,可是第三件案子案发隔日的凌晨两三点却有拍到黄凯莉的身影。 另外,警卫提过,五月某一天,黄凯莉凌晨回来的时候浑身脏污,他还以为她发生了什么意外,问过她要不要去医院,只是被她摇头拒绝了。 如此,加上万如春被袭击的事情,黄凯莉成了被通缉的对象。 看起来,抓到黄凯莉,只是时间问题。 而等到徐毓芯爽快的在回到警局后,答应了万如春提出的交换条件──替他请託了同事,让他查看了陶甜一案的证物,他更是想要会一会这个「薛先生」。 因为薛锡华,薛先生这个人,同样出现在陶甜的生活里。 两个人祕密交往,而且,他还是被警方调查过的嫌疑犯。 6-4 凶手B现身 然而,万如春很失望。 在见到薛锡华的第一眼,他就失望了,等到观察对方十分鐘,他就完全放弃这个人是连续杀人魔的可能性,哪怕根据警方调查,在陶甜被杀时,他的不在场证明并不充分,且针对方嘉珍的交友圈进行调查,也查到了他身上── 「你这画的是什么妆,你这姿势又是怎样,今天要拍的主题是什么?是贵妇,不是荡妇好吗?」 男人的咆哮声响彻了摄影棚,正准备好要按快门的摄影师訕訕的停下动作,被他点到的人换妆容的换妆容,道歉的道歉,然后男人跟摄影师不知道争执了什么,双双气得被身边的助理拉开分别落坐。 那个咆哮的就是薛锡华,而打从万如春跟王延亭踏进摄影棚,他已经听到这人抓狂大吼三四次了,从咖啡不是黑咖啡,逼助理去重买,到准备好的衣服怎么还没来,嫌弃为什么模特儿找那谁谁谁,他明明指定的是另一人…… 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冷静的杀人的连续杀人犯。 虽然说这巴不得所有人都捧着他,绕着他转的样子倒是挺像的。 万如春看看王延亭,王延亭已经嘿嘿一笑,大步上前去了,他于是也跟了上去,就听到王延亭已经凑到薛锡华旁边打招呼。 「好久不见啊薛老师。」 万如春之所以会跟王延亭一起来,就是因为王延亭曾经採访过薛锡华。 薛锡华是一个服装设计师,本来他是想让王延亭替他牵线,找跑演艺圈、时尚圈的人带他接近薛锡华,却没想到王延亭自己就已经认识薛锡华的助理。 满脸鬍子的薛锡华转头,摘下脸上的有色眼镜,皱眉看了王延亭一眼,随即沉下了脸色,「你又想干什么?陶甜的事情我不会再说任何一句。」转头,他就怒问助理,「谁让这傢伙进来的!」 女助理还没回话,王延亭又连忙说,「喔,我今天要问的事情跟陶甜没关係,不过你难道没看新闻吗?有人自己承认陶甜是他杀的。」 薛锡华本来的不耐烦神色瞬间收敛,站起身来,咬牙切齿道,「是谁?」 他身材高大,此刻站起身来,颇有压迫感 万如春却是满不在乎,上前一步,「去旁边说?」说着,他看了眼女助理。 薛锡华握了握拳,点点头,叫女助理去盯着模特儿的妆发,别再乱搞,和万如春他们一起走到了摄影棚的角落。 「你想说什么?」薛锡华按捺着脾气问。 万如春漫不经心的开口,「你先回答我的问题,你认识这两个女人吗?」 接过他递来的两张照片,薛锡华先愣了下,随即皱了皱眉说,「我不认识,她们是谁?」 万如春收起了黄凯莉的照片,指了指剩馀的这张,「这个女性叫做方嘉珍,她的尸体在星期二早上被发现,而她,除了男友,或者该说前男友,有另一个交往的对象,那个人姓薛,据说品味很好,从事时尚產业,虽然没见过,但出手大方送了不少名牌礼物,平素开着一辆白色敞篷bmw。 「你刚刚不是在问杀害陶甜的凶手是谁?那个凶手也是杀害方嘉珍的凶手,你说,在她们都跟你有关的情况下,你是不是最可疑的?」 薛锡华听到白色敞篷bmw时,脸色就变了,万如春说完的瞬间,更是表情扭曲,「我发誓我不认识这个女人!」 王延亭则是一脸惊讶,万如春找上他时只说薛锡华那边可能有美女杀手的线索,让他牵线找薛锡华,没想到结果居然这么惊人! 万如春却是一脸镇定地收回了照片,「是吗?」 「说不认识就是不认识!」 薛锡华才吼完,三人就听见一阵紊乱的跑步声──来的是一票警察,他们目光四下梭巡,领头的那个说,「薛锡华在哪里?」 当下,整个摄影棚里的人都议论纷纷,目光不约而同投向薛锡华他们所在的角落,警察立刻就围了过来。 「薛先生,这是拘票,作为方嘉珍一案的嫌疑人,请你跟我们去警局一趟。」领头的警察如是说。 薛锡华脸都绿了,大声嚷嚷起来,「我不认识你们说的人!」 「那就请你跟我们去警局说明。」 领头的警察说完,两个人就上前一副要架住薛锡华的样子,他不想闹得太难看,忍了忍怒气,让女助理联络律师,就在警察包围下要离开。 王延亭立刻跟上去要拍照,万如春则是懒得过去,只默默的看着,却发现那群人停下了脚步。 这样的异常总算让万如春往那边走了几步,随即,一个略略有点耳熟的女声传进了他耳里── 「薛锡华……薛先生,是你?」 薛锡华没有说话,倒是旁边的警察叫女人让开,但女人非但没有移动,反而上前了一步,逼近了薛锡华。 「我……终于,找到……你了。」 万如春此时也已经来到不远处,越过人群,看见了女人阻拦警察们的身影,又听见这句话,瞳孔顿时收缩──她有着一头染成亚麻色的长发,鼻梁高挺,红唇性感,穿着白色洋装,脸上是一副大墨镜,脖子上系着花丝巾。 是黄凯莉! 她是怎么会追到这里的? 6-5 送你一份见面礼 警察立刻上前隔开他们,薛锡华则是一脸厌烦的说,「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你说……什么!」 女人的声音猛然尖锐起来,伸手就扯开挡着她的警察,领头的警察意识到不妙,愣了一下就赶紧拉着薛锡华要走,又有警察上前阻拦女人。 王延亭哪里会放过现在的状况,举起相机一连拍了几张,却没料到女人彷彿注意到闪光灯,猛然转头,直直瞪着他。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感觉她的皮肤正在绽裂…… 「发什么呆!」 万如春从旁边扯了王延亭一把,王延亭没站稳一屁股摔倒,抬头一看女人已经在他刚刚站的位置上歪着头看他,纤细手臂上沾着点点血跡,这才惊觉刚刚自己遭遇了什么危险。 「阿阿阿春,刚刚、刚刚……」 「你待在这里,打电话给青瑜。」万如春没理王延亭结结巴巴的话,扯开王延亭抓着他的手,转头就走,因为他注意到女人的眼神只在王延亭身上晃了一瞬,又投向已经被拉着跑,快到电梯口的薛锡华。 本来过来摄影棚的警察人数就不多,算上领头那个也不过五个人。 刚刚被一把推开的那个还倒在地上,两个人是看到王延亭要被攻击,靠了过来,一个手臂被抓伤了,另一个要上前去抓人,女人却放弃了跟他们纠缠,一跃跳上了墙面,然后以墙面作为支撑,双腿一弯,弹了出去,朝薛锡华扑去。 薛锡华身边现在只剩两个警察。 虽然说人多未必就有用,但至少能够拖延一时半刻,现在人少,他们又不知道眼前的女人是什么东西,黄凯莉要杀薛锡华,比吃饭还简单。 砰砰两声枪响,是薛锡华身边那两个警察不约而同地开了枪,一发落空,一发打中了黄凯莉的腿,但她彷彿没半点知觉,依然直扑薛锡华,沾着血的十指彷彿闪烁着锐利的冷光。 她要杀他! 薛锡华心里有个声音叫他跑,他抬起被手銬扣住的双手,拚命的按着电梯按钮,可是电梯没有半点反应,他腿软的坐倒在地,拚命的往旁边爬,也不管自己爬往什么方向,总之就是想要远离可怕的女人。 只是那说话带着奇怪停顿的女子声音.阴森森的从背后响起── 「抓……到……你了。」 「不对,是我抓到你了。」 男人冷淡的声音伴随着重物敲打的声音响起,薛锡华被从后方掐紧的脖子终于获得了解放,他本来被黄凯莉高高举起,此刻摔落在地,像是鱼一样喘气,被泪水模糊的视线里,看到了万如春拎着滴血的灭火器,面无表情的脸上溅了斑斑血跡。 万如春倒是没有兴致多看咳得快死的薛锡华,只盯着黄凯莉,防备着她突然攻击,想着刚刚应该要多砸几下。 虽然说他就是埋伏在旁边,趁着黄凯莉把注意力全放在薛锡华身上时,用全身的力气砸了黄凯莉的脑袋,但果然没有办法就像对付一般人类一样一下就把她砸死…… 黄凯莉歪着头,血液蜿蜒的从额头流下,她却全然不在意似的,举步就想朝薛锡华走去,只是脚步却踉蹌了一下。 而万如春没有放过这个机会,又再一次的砸了她。 黄凯莉摔倒在地,对于自己的无力似乎有点茫然不解。 走廊的底端是一片落地玻璃,中午时分,刺眼的阳光涌了进来,万如春瞇了瞇眼,发现在炽烈的阳光之下,黄凯莉的皮肤正在剥落,隐隐约约的,腐败的气味开始瀰漫,他想起了青瑜厌恶阳光的样子……只是她虽然厌恶,但早上还是可以出门,重点是不能曝晒过久吗? 万如春有一瞬间走神了,但薛锡华想叫,却叫不出来的咯咯声拉回了他的注意力,眼看着黄凯莉还在往薛锡华靠近,他蹙了蹙眉。 这个人他还要问问题,如果死了也是麻烦。 警察和不知道谁叫来的警卫已在眼前,万如春总不好继续把她砸个脑浆四溅,自己又被抓到警局,于是低低说了一句── 「你看清楚了,他真的是你要找的人吗?」 黄凯莉脸上的墨镜早就已经掉了,露出那双无神混浊的眼睛,她愣愣地张望四周,又把视线投向已经瑟缩在一边的薛锡华──薛锡华的眼镜在刚刚挣扎时落地了,此刻露出完整的脸,五官扭曲,惊恐无比。 黄凯莉顿住了动作。 7-1 深夜的山路上 一辆红色的旧型喜美从夜晚的山路开过,开车的男子抿着嘴,一脸不爽,副驾驶座上的女子看见男子这副表情,也恼火的别过头。 车里气氛安静且压抑,只有音响传出广播女dj聒噪的说话声。 又过了几分鐘,女子似乎忍受不了了,回过头去,柳眉倒竖的喊,「我一个好好的地区经理被逼着辞职都还没生气你生什么气?说生不出小孩都是我工作太忙,居然一个个要我辞掉工作养身体准备怀孕,我在你们家难道就只有生小孩这个用处吗?」 男子也吼回去,「那你就不能好好说?偏偏要说你薪水比我高,要是你辞职谁来养家!我才要说你现在是在嫌我只是个助教?」 「你不要自己脑补……」 女人的话说到一半,就被音响突然窜出的刺耳滋滋声打断,她伸手把收音机关了,要再次开口,音响却又传出断断续续的电波声,然后是一句幽幽的「唉,就知道使唤我」…… 女人吓了一跳,猛然闭嘴。 「我哪里有这个本事使唤你!」男人停下车,瞪向女人,却看到她脸色发白,整个人紧贴在车门,彷彿要尽可能地远离收音机。 「你又在做什么?」他没好气的说。 「……刚刚那句不是我说的,是收音机自己……」女人的声音颤抖着。 「胡说八道什么,你就算要转移话题也这招也太拙劣了。」 「我是说真的……」 女人的声音再次戛然而止,男人也瞪大了眼睛。 女人是因为收音机又滋滋响,那幽幽的声音又一次响起,说着「啊,有两个人,不对,是三个人」;男人自然也听到声音了,但更让他震惊的是,女人靠着的窗子外闪过一团磷光,里头包裹着一颗老人头…… 彷彿发现他的视线,那人头贴上了车窗,咧嘴笑了笑。 收音机又是一阵杂音,然后是苍老的声音响起,「孕妇跟小孩,是招财你最喜欢的吧?」 男人心一惊,立刻把女人拉往自己的方向,女人心惊胆跳的侧头往车窗瞄去,也见到了那绿色的磷火,吓得惊叫了声,抱住了男人。 而这个时候,车子外头传来砰砰砰的声响,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两人互相搂抱着,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们别看,那一定是可怕的东西,然而却还是不由自主地看了过去── 不知道何时,刺眼的车头灯前方,多出了一个个黑色的身影,那人影有纤细有壮硕,有看起来像是人类的,也有像是动物的,齜牙咧嘴,奇形怪状,而窗外除了人头,还多了颗有半扇窗户大小的金色眼睛,甚至还有一道电光和一道火光在黑影之上来回打转。 怎么看都是一幅诡异的光景,更别提收音机彷彿捕捉到人耳听不见的声音,再忠实的转达出来── 他们议论纷纷,讨论着该怎么分食了他们。 眼看车头前面的黑影逼近,车窗外的敲击声越来越响,男人推开了女人,「你系好安全带,抓好扶手。」 男人的声音明显在发抖,额头也满是冷汗,但表情却很坚定,女人下意识地照做,又忧心地看着他,「老公,你想干什么?」 「我一定会让你平安回家的……」男人虚弱的扯了扯嘴角,用汗湿的手握住方向盘,猛踩油门朝眼前的黑影撞去。 妈的他才不会让自己的家人被怪物吃了! 然而车子呼啸而过,并没有撞到东西的实感,直到接近转弯处,男人才紧急煞车,收音机传出嘻嘻哈哈嘿嘿各种各样的笑声,唯一相同的是里头的嘲笑之意。 「看到了没,那人类一副要赴死的样子?」 「哎哟我好怕,居然开车撞过来欸。」 「老婆,我一定会让你平安回家,哈哈哈……」 「不自量力的人类,真是笑死我了……」 嘲讽的话语不断传来,男人脸涨红了,猛的打开车门下车往来的方向看去,却只见月光冷冷洒下,那一排诡异的黑影越过马路,往坡下的草丛树林里走去,伴随着一个低哑又懒洋洋的女声── 「好了,别忘了我们今晚还有事呢.我可没时间看你们玩。」 她话声落下,黑影通通消失,收音机又恢復了正常,响起的依然是那个聒噪女dj的娃娃音。 「老公……」妻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握住了他的手,忧心地看着他。 他深吸了口气,坚定的道,「我们走吧。」 「嗯……」 他扶着妻子回车内,自己也重新坐回驾驶座,却听她犹豫的开口── 「你觉得那些是真的吗?」 「嗯。」他觉得他们是有打算要吃掉他们的。 「那……他们说我们有三个人,你说会不会我真的已经怀孕了?我最近确实比较忙,生理期有点乱,所以也没想太多……」 男人愣了一下,立刻发动车子。 那一串诡异的黑影正是青瑜等一干妖怪,一进入树林之间,在青瑜的一声令下,就四散开来。 青瑜抬头看了看坡上,估算了一下距离,张望了下四周,叹了口气,随便找了个方向走去。 他们是来寻找黄凯莉的墓穴──或者该说,是她被掩埋的地方。 在听说第一个死者陈威是五月十九被杀害时,她就有所猜测了。 那天满月,阴气大盛,她都跑出门吸取日月精华了,要成妖成怪,那天再适合不过,很有可能陈威就是倒楣──或者也不完全倒楣,碰上了刚以僵尸的姿态甦醒的黄凯莉。 虽然她没有万如春那样作弊的能力,可看着万如春的神色,那件破烂又满是泥沙的绿色洋装,八成就是黄凯莉死前穿着的衣服。 而什么样的地方会有泥土草叶? 再加上陈威的车就在这个山坡下被发现,黄凯莉当时又是甦醒不久的状况,应该没有办法移动太长的距离,也就是说,她被埋尸的地方显然就在这附近。 本来她以为黄凯莉被抓到是迟早的事情,问题可以顺利解决,不再需要她出手,谁知道现实却不是如此…… 那天接到王延亭的电话,出门去摄影棚的时候她就闻到家附近一股黄凯莉身上的妖气,显然她盯着万如春,她和万如春先去探查时,仔细的消除了气息,八成是后来万如春带着徐毓芯去的时候,被她察觉了,也八成就是这样才能跟到摄影棚。 现在黄凯莉又不见了,让那群小弟监视黄凯莉家,她并没有回去的跡象,也就只能来她被埋尸的地方看看。 要是不赶快找到黄凯莉了断这一切,先不说对方会不会又来找万如春,就说对方再胡搞下去,这残害人命的帐说不定就要算到她头上,她就必须找到人,她一点都不想背黑锅! 真是一群没用的人类! 青瑜不爽地朝前踢了脚,顺势把前方一颗石头踢了出去,叩的一声,似乎砸到了什么。 她瞇了瞇眼,慢吞吞地走过去,对背后招了招手,依然一身青衣,几乎跟树叶融为一体的竹鬼无奈上前,手一摆,一阵阴风刮过,叶浪翻滚,就见到草堆里四散着尸骨── 不仅不只一具,有的上面还沾着肉,也有的还带着衣物,那伤口彷彿是被什么啃噬。 「是那隻僵尸的厨馀堆吗?」竹鬼问。 「该说是储藏室吧。」青瑜弯腰捡了颗被啃掉一半皮肉的人头,检视了一番,往前抬了抬下巴,「那不就是她睡的地方了。」 大约两三步的地方是一个坑洞,这些尸骨,围绕着坑洞四散着。 「气味很浓啊,土被翻开的痕跡也很新,果然是以这里为新的住所了吗……」青瑜把人头随手一拋,就被听到声响靠过来的来福叼住,她也不管,逕自蹲到了土坑边,坑里还有着皮包等物。 一个人在荒山野岭被咬死,被掩埋,如果不是变成了僵尸,也许始终都不会被发现…… 青瑜两手靠在膝上,叹了口气,「总之,自己造的孽,还是得自己收拾呢。」 7-2 拉着他登上舞台 昨天又去寻找了一番黄凯莉,青瑜一觉睡到了下午两点才清醒,她梳洗完到了厨房,先看了看万如春有没有留饭给她,发现冰箱空空,她撇撇嘴,拿出鲜奶倒了一大碗,再加进穀片果乾还有一大匙蜂蜜。 没办法,谁叫她不会做菜呢,这样的早餐最简单。 她捧着穀片坐到沙发上,拿遥控器乱转,直到一条新闻跑马灯引起了他的兴趣,她才让画面停在了她本来没太多兴趣的新闻台。 她一边吃一边看,等了两分鐘,主播终于开始播报那则新闻── 「上午十点,本台收到了一封电子邮件,寄件人自称才是前些日子不断寄信给媒体的美女杀手,并且宣告将再度犯案,而阻止他的线索,他已经送到了西城报社,交给了一位万先生。」 画面这时切换成了分局门口,一群记者围绕在门外。 「警方虽然宣称已经逮捕了凶手,此次的邮件是恶作剧,表明这种行为十分不可取,会展开调查,并请邮件中提到的相关人士前来说明。」 听到这里,青瑜的动作顿了顿,汤匙不小心敲了一下碗沿。 西城报社,不就是王延亭的公司吗? 她放下碗,靠到沙发另一边勾来新换的电话机,拨了万如春的电话,果然没接──这是真的去警局了? 她眨眨眼,凶手是多想不开啊,居然用这种方式挑衅万如春? 这不只是给凶手他自己添麻烦,还替她也添麻烦…… 万如春现在肯定想着要怎么弄死他吧,嘖嘖。 正如青瑜所想,现在人在警局的万如春神色平常,心里却不是那样。 「你说你不认识陶甜,也不认识方嘉珍,更不认识薛锡华……那么为什么你藉着做为分尸案顾问的方便查看了陶甜一案的证物,又为什么这么刚好的出现在方嘉珍出事前最后待过的地点,甚至还到了摄影棚找薛锡华?」 说着,先前带队到摄影棚逮捕薛锡华的小队长斜眼看万如春,「还有突然出现想要杀薛锡华的女人……我一直觉得她有点面熟,等看了照片我就认出来是黄凯莉,她又为什么跟你前后脚出现?你这样还能说什么都不知道?」 小队长越说声音拉得越高,最后站起来把一张列印出来的a4纸拍在了万如春面前,怒道,「要是你跟这一切毫无关联,凶手又为什么指名道姓的要找你!」 万如春低头看了眼那张纸,上面是一封电子邮件的内容── 各位好,想必各位因为我透过媒体预告犯案而手足无措吧:) 你们一定在想,明明已经抓到了薛锡华,怎么又有人寄信给媒体和警方? 你们是不是在想,这是一个想红想疯了而假冒凶手的人? 很可惜,我就是我。 总之,如果你们不信,那午夜十二点就等待我精心准备的礼物出现吧。 但如果你们信了,那就去找那天出现在摄影棚里的警察顾问,万如春,他手里有能够抓到我的线索。 我衷心期盼各位能够早日逮捕我。 面对气势汹汹的警察,万如春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语调依然平板无波的说,「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特别提到我,不过,就算你们不找我,我也打算来向警方报案。」他从口袋里拿出送到报社的信封,推给了小队长。「这封信大概就是他说的线索,我本来以为是恶作剧,没想到今天中午却有新闻出来。」 当然,这一番话都是瞎编的。 他从来不想配合那个傢伙,所以打算不予理会──或者该说,即使他要行动,也不会在这个时候,也是因为这样,这封信在他手里留了三四天。 然而他没想过,对方为了让他加入这场表演,煽动了媒体与警察。 小队长把信打开一看,脸色瞬间变了。 「他妈的!」小队长咒骂了声,又瞪向万如春,「既然凶手要送你『见面礼』你对于这封信里的内容总该有个头绪吧?」 信封里除了那张写了要送见面礼的纸,还有一张照片。 那是张偷拍照,里头的女人跟先前的几名死者是相似的类型,只是更加浓妆艳抹,背景似乎是在什么派对或者夜店之中,她举着酒杯,旁边有一条手臂,她几乎要贴到那条手臂上。 「这位女性是谁我不清楚,但是,照片背后的文字我倒是已经查过了。」 把照片翻面,小队长就看到3gcf+79这一串文字。 「既然是要送我见面礼,又显然是让我们去找,那么这串文字显然是在指示地点,七个字母加上数字,还有一个加号,这种格式你应该也不陌生。」 小队长微微蹙了下眉,就拿出手机搜寻,「……水晶情人桥吗?」 万如春点点头,「这符合他想引人注意的作风,但那四周又是公园,深夜时分又不易被注意到行踪。」 小队长听到这里,打开会客室的门,探头出去吼叫起来,「小赵!你把这个拿去给鑑识组,让他们查一查指纹,然后你让佳纯去查照片上的人,动作要快,是那个连环杀手的相关物证,距离星期五的午夜,已经剩不到三十六小时了!」 那个叫小赵的警察匆匆跑来,把信接过。 万如春想了想,还是开了口,「可以先查查当天在摄影棚里的人,他提到我时说的是出现在摄影棚里的警察顾问,而且信也是在那之后出现的。」 小赵看了眼小队长,见他点头,就迅速地离开。 小队长又让另外一名警察过来,交代他带人到水晶情人桥附近看看是否有什么可疑之处。 万如春默默的看着这一切的进行。 其实,如果是他,绝对不会让挑衅的对象这么轻易的就抓到自己,水晶情人桥只是观看他杀人的特等席,而非真正的犯罪现场。 不过,对方必定也同时注意着水晶情人桥的状况…… 警察是可以利用的基石,但针对自己的挑衅,还是要自己解决不是吗? 7-3 凶手A与凶手B的交锋(10/18修) 女人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车子上,依然被蒙着眼睛,双手反绑,双脚也被捆住,隐隐作痛的脸颊让她回想起自己的处境。 那天,她在酒吧里认识了一个男人。 其实她不是第一次在酒吧见到他,对方跟许多时尚圈的人似乎很熟悉,身上总是穿着名牌,在对方来搭訕的时候,她并没有太过犹豫就答应跟对方续摊了。 等到了停车场,看到对方开的那辆蓝色跑车,她就更满意了。 不管他身分到底是不是他自称的服装设计师,他这一身名牌名车,还跟她说只要试穿得合身就送她新衣服……反正本来就要去饭店,如今有这样的附加价值就更是不亏了。 可她没想到,上了车之后,一切就变调了。 她不知不觉的睡着,等她醒来,就发现自己被捆住,眼睛也被蒙住。 起初,她还以为自己是被不知名的人士绑架了,挣扎着,哭着说会给赎金,可是怎么也没听到回应。 对方会餵她吃饭,带她去洗手间,她拒绝,他也不强迫她,只等着她受不了飢饿,终究向他要求吃的…… 她不是没试过喊叫求救,可是她喊出一声,那个人就会摀住她的嘴直到她几乎要窒息。 屋子里其他的声音就只有电视声。 对方似乎很喜欢看新闻,每天三餐不落的看,也拜这所赐,她知道自己被绑了多久──她第一次听见他的声音,是在昨天的中午。 那是在报导说连续杀人犯寄了信给电视台。 她听见他说,「这下,他总该理会我了吧?」 她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可却认得这个声音,是那个该死的跟她搭訕的傢伙! 她发狂的挣扎尖叫起来,叫着说她认出他了,然后被他甩了巴掌。 「你难道就不能乖一点吗?」 他一边说话,一边把手放到了她的脖子上,她感觉自己渐渐地不能呼吸。 「我不想提早把你弄死的……」 那是她昏过去之前最后听到的话。 之后再醒过来,是因为水,男人帮她洗澡,感觉到他的手指时,她只觉得害怕,整个人僵硬至极,哪怕那之后他替她穿衣服时,她的手脚被解开了,她还是不能动…… 先前他餵她喝了一杯水,她就失去了意识。 现在,他又想带她去哪里? 感觉着车子的移动,女人啜泣起来,但没多久,她感觉车子紧急剎车,她整个人往前滚动,撞上了什么坚硬的东西,她疼痛的呜了声。 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男人之所以会停下车子,是因为面前衝出了一个女人,他险些撞上她。 察觉停车场里有旁人的视线看了过来,他想了想,开了车门,这时外面的灯光闪烁起来,空气中有一丝异味,让他停顿了下动作,但还是下车了。 「你还好吗?」 女人低着头轻轻应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男人于是朝她走了过去。 四周的灯光,无论是路灯还是车灯,忽然全都熄灭,阵阵咒骂声响起,但他毫无障碍的来到她身边。 就在他手伸出去的时候,驀然换了个方向,往她脖子的方向掐去──只是她反应也很快,锐利的十指抓向了男人的手臂。 男人退开,一跃竟然跳到了两个车身远的地方。 「薛先生……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女人抬起头,在黑暗中荧荧发亮的眼睛直直看着他。 他回望着她,眼睛也闪着异样的微光。 「好久不见,凯莉,我闻到你的气味还以为是错觉……你不应该在这里啊。」 男人叹息似的声音落下,他的身影就从原处消失,黄凯莉只勉强捕捉到他的身影,才要反击,却听见手臂骨折的声响。 男人站在她背后,扣住了她的手,毫无犹豫的一扭就折断了。 她并不感觉疼痛,举起完好的左手,尖锐的五指指甲就往抓着她的那隻手刺去,然而又是一次意外,对方不闪不避,她的指尖抓破了他的衣服,却没能像往常一样让他皮开肉绽,甚至连细细的血痕都无法留下。 反倒是他,一隻手就轻易的从黄凯莉的后腰穿出了腹部。 怎么会这样呢? 她……为什么又成为被伤害的那一个? 她恍惚的眼看着男人把手抽回,同时也松开了箝制她的手,她就无力的摔倒在地,男人从她身旁走过,她的眼珠子也跟着移动,直到他停在了她的正前方。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男人蹲下身一手抓住她的头发,迫使她抬头。 黄凯莉空洞的眼睛看着他,没有答话。 「你是想报復我吧,那个姓唐的分尸案死者,还有死在餐酒馆罗蕾娜外面的傢伙,都是你杀的……你知道我会出现在哪。」 黄凯莉花了很久的时间才理解了他的话语。 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能知道他的行踪,但她就是能够看到──也许是因为她是被他咬死的? 当她从山里清醒过来,就只想找到薛先生,杀死他。 不过在那之前,她先杀死了那个想强拉她上车的男子,那凶狠的样子,就跟那一晚的薛先生一样…… 后来,她从电视上看见那个女明星死掉的新闻,她一听到新闻内容就知道是薛先生杀的,她好生气……紧接着,她彷彿变成了他,看着电视得意的笑,然后喃喃自语地说下次要选择谁? 之后她又陆陆续续看到了一个个画面,她不知道薛先生意图犯案的地方在哪,也不知道时间,只能在看到画面的时候开始寻找。 所以她晚了,可是那个起初温柔的替被搭訕的她解围,后来硬是从夜店把她拉到后巷的男子,被她当成了在酒会上做出相似事情的薛先生,被她杀死了。 所以她晚了,可是在看见那个男子跟踪一个女孩时,她又把对方当成了在树林中追逐她的薛先生,杀死了对方。 幸好到了摄影棚,她找到真正的他了…… 看黄凯莉还是没有反应,他一把将她的头甩开,站起身,用脚踩住了她。 「不管你是怎么知道我在哪里的,你这次是真的坏了我的事,我就不能不管了,你就再死一次吧。」 再死一次……不……她不要…… 黄凯莉抬起了左手,握住了他的脚踝,让他无法再继续使力,嘴里喃喃的问,「你……为什么,要杀我?为什么……要那样折磨我?」 他折断了她的手脚,用指甲割开了她的皮肤,一片一片的咬着她的肉,耳边是吸吮血肉的嘖嘖声,那样被啃咬的痛楚,彷彿没有结束的时候…… 男人瞇了瞇眼,摇摇头,「我没有打算折磨你的,只是谁叫你要逃,还弄伤了自己……谁叫你的血闻起来就像葡萄酒一样的芬芳?你也知道的吧,活人的血肉有多么刺激食慾,那时候的我,还只会放纵自己,但我现在不会了。」 停顿一下,他微微一笑,「好了,这一回,我会让你痛快的死。」 ----------- 本来很想写在黑暗中交换这样的桥段, 所以捨弃了绑架关在屋子里的剧情,但继续写下去还是觉得这样比较顺…… 8-1 被放鸽子了 午夜的情人桥上没有太多的人,万如春靠在桥的栏杆边,看似在玩手机,实际上却是注意着四周,他已经在这里等了快半个小时。 桥上跟桥下都有着警察,负责案件的那名小队长甚至也跟女警假扮成情侣站在不远处,装得一副在看夜景的样子。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眼看手机上的时间从23:59跳成00:00,万如春没什么反应,小队长却是四下张望了下。 桥上还是包括自己人在内的几人。 「底下有动静吗?」小队长透过耳机低声问。 「目前没有看到……」守在桥下公园的警察纷纷回应。 小队长沉着脸,望着桥的其中一端,沉默半晌才说,「再等一等。」 他的手下们纷纷应是,万如春却开口说,「别等了,不会有人出现的。」 「什么意思,你又知道了什么?」小队长狐疑的打量他,想起他今天下午曾经要求跟拘留中的薛锡华碰面。 「直觉。」顿了顿,万如春又说,「他如果只是出了点意外,导致时间延迟,但计画还可以照常进行,他肯定会再发来讯息,让我到其他地点或者叫我继续等,毕竟他无法预料我会等他多久。然而到现在没半点消息,不是他知道现场有警察,就是他的计画有变,无论哪种,他或者他安排的人都不可能再出现。」 小队长也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可问题是,做为警察,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今晚到此为止,他不能赌。 他们把那名女性的照片放入资料库比对,没有任何匹配的对象,后来藉由媒体发布出去,陆陆续续有一些回报,说是同事、亲友的都有,他让人一一去查访,大部分都确认了行踪,只有两三个相似度高又行踪不明的还在调查。 如果,此刻已经找到那个被盯上的女人就好了…… 万如春并不是很想继续在这里吹风,想了想,终究传了讯息给王延亭。 万大当铺.正派经营.息低可靠.欢迎借款:怎么样? 王延亭:…… 万大当铺.正派经营.息低可靠.欢迎借款:有找到人还是没找到? 王延亭:你能不能改了这个名称 王延亭:我差点就以为你是哪来的汽车借款封锁你了 王延亭:我才正想传讯息给你 王延亭:你说你真的没有跟凶手联系吗? 万大当铺.正派经营.息低可靠.欢迎借款:能打广告就利用一下 万大当铺.正派经营.息低可靠.欢迎借款:你这么说就是找到了 王延亭:我快把你给我的名单跑遍了总算是找到了 万大当铺.正派经营.息低可靠.欢迎借款:你还有心情计较我的名称,人显然还活着 万大当铺.正派经营.息低可靠.欢迎借款:在哪里找到的 王延亭:她是从名单上的第五个地点被带走的 王延亭:不过情况有点奇怪 万大当铺.正派经营.息低可靠.欢迎借款:怎么说 万如春问完这句之后,还没等到他回的讯息,小队长就接起了手机,接着就听他喊道── 「收队了,找到照片上的女性了。」 小队长吩咐完,看了眼万如春,万如春在他要开口前抢先说,「不知道我能不能一起过去,就以顾问的身分?」 小队长看他几秒,嘿了一声,「这可不行,如果还有需要我们会再找你。」说完,他转头说,「小赵,你把万先生送回家去。」 万如春倒也没有继续跟小队长争,逕自走了,小赵匆匆跟上。 只是等小队长去见了正在医院里的被害人,立刻就想把万如春叫回来── 为什么西城报社的人会先一步到医院见过被害人了? 而且……他妈的怎么会有人提前把人救了? 要是姓万的真的不知道什么,就是见鬼了! -------- 那么长的名称绝对不是在凑字数喔。 8-2 明天你就知道答案了 另一边,万如春才回到家梳洗完,跟王延亭讲完了电话,就听见铁门被打开的声响,一声叹息跟着响起。 「真是累死我了……唉唷,我的老腰。」 老腰个鬼,跑得比他快,吃得比他多,揍人比他狠……累?分明是懒吧。 他绕到玄关,上下打量了弯腰驼背坐在地上脱鞋的青瑜,蹙了蹙眉。 「你跑去哪里了?」 鞋子上满是泥土还有草,裤管也沾了些,背上t恤那洞是怎样?他可不记得自己买过破衣给她,还这么对称的刚好一边五个洞。 青瑜慢吞吞地回头,「拉我。」 万如春伸手,一把拉起她,她立刻没骨头似的趴在他身上。 「回房间……」 万如春面无表情,倒是拖着她走。 「你今天……不对,应该要算昨天吗?有遇到那个杀女人还挑衅你的傢伙吗?」青瑜懒洋洋地说。 「当然没有。」万如春回了句,开了门,把她放到地板上,看她一动也不动忍不住说,「你不会连衣服都懒得换吧?」 「衣服啊……」青瑜咕噥声,摆摆手,「等一下换,还是你要看着我换?」 万如春无话可说,扯了堆在旁边的被子,盖到她身上── 盖了之后他才觉得自己好像多此一举,她似乎怕热不怕冷。 但看她把被子往身上捲了捲,又觉得好像也不是太多馀。 不过虽说青瑜闭上眼,一副就要睡着的样子,万如春还是没放弃刚刚的问题,「你先别睡,回答我的问题。」 青瑜立刻整个人鑽进被子里,闷闷地说,「你好烦……」 「只是一个问题而已。」 「那你先回答我,有找到他要绑架的人吗?」 「在哪里找到的?」 「一家饭店的地下停车场。」顿了顿,猜想她会再问,「王延亭在停车场里发现一些奇怪的打斗痕跡,去医院问过那个被绑架的女人,她说,听见绑架她的人说:『凯莉,你不应该在这里。』,然而警察赶到现场的时候,并没有看见其他的人,不管是黄凯莉,或者是那个自称薛先生的凶手。 「我一直在想一件事,会不会要变成僵尸,除了执念,还有其他?从他能够从黄凯莉手里全身而退,会不会他也是僵尸,而且是他让黄凯莉变成僵尸的。那天从摄影棚离开,所有受伤的人都被打了一针,还必须留院观察。」 说着,他想打量她的表情,但只看到棉被。 嘖。 他等着青瑜的回答,老半天,青瑜含糊不清的声音才传出来。 「嗯,很有可能。」 就这样? 这可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你之前不是才信誓旦旦的说没有同类?」 「那是因为我初来乍到,不清楚情况……后来黄凯莉出现我就知道我错了。」 万如春皱皱眉,总觉得乍听之下合理但又哪里不对。 她那票手下总不可能也不知道,记得招财说,突然出现僵尸…… 「欸……你再问下去我就不用睡了,回到最一开始的问题吧。」 青瑜伸出了一隻手,把手机放到旁边,他看过去萤幕上面显示两点三十分。 「徐警官很快就会告诉你发生什么事了,现在两点半,再过……大概五个多小时吧,所以晚安,不要再问我问题了。」 她露出惺忪的睡眼,「不用我送你出去吧?」说着,她挥了挥拳头。 不用了谢谢。 万如春没多留,五个多小时,也就是说一大早,那他也该睡了。 而正如青瑜所说,八点鐘,他的手机就响了,也果然是徐毓芯打来的── 「有两个年轻人报案,说见到了黄凯莉,在山上,可是……总之你一起来吧。」 万如春在十五分鐘内梳洗换衣服去了警局,徐毓芯已经在警局门口等着,他上了她的车,一起往山里去。 「报案的人说他们是被黄凯莉攻击了,身上不只伤痕累累,也确实发现了她的指纹和组织,派出所的同仁们先在附近搜索到了陈威的车,但是最重要的黄凯莉,他们只搜索到了一具尸体,而且情况很奇怪。」 「怎么说?」 徐毓芯皱皱眉,「到现场再说吧。」 万如春也没有再问,等到了现场,他就知道对方欲言又止是为什么── 因为这情景在一般人眼里实在诡异。 树林之间蹲着许多的鑑识人员,还有人在四下搜索,他们在调查的是四周散落的骨骸,还有一些沾着血肉的尸块。 而再往前走,就见专案小组的两个人和几个制服警察站在一个坑洞边。 靠过去,才发现那是一个被挖开的墓穴,里面躺着一具女人的尸体。 「唷,徐警官。」其中一个队长四的制服警察跟徐毓芯打了个招呼,接着歪了歪嘴巴,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那就是你们要找的黄凯莉了,指纹已经确认过,而且,皮包里还有她的名片。」 万如春再次看向尸体,不禁微微挑眉。 尸体有着一头长发,脸不只腐败,还有一大半的肉不见了,像是被什么撕咬过,伤痕一直延续到肩颈,胸口以下的部分被衣服挡住,看不见伤口── 但万如春知道是有的,他从绿色洋装上读取到了,黄凯莉的肉被一块块地咬下,她被折磨得恨不得立刻死去。 只是,她身上蓝白大格纹的洋装虽然沾了血液,有些破烂,却没有被埋在土里的陈旧,还有腹部的破洞,弯曲的右手臂…… 万如春望了眼站在坑洞底下拍照的法医,淡淡地问,「可以大略估计她死了多久了吗?」 法医抬头,犹疑的说,「这个……因为毕竟是在山里,墓穴又被挖开了,风吹日晒雨淋的,会影响腐败程度,可能死了两个月,但也可能再短一点或长一点,详细的要进实验室做检验……不过……这真的很奇怪……」 「你是说她的伤势?」万如春平静的接话。 法医一愣,点了点头,「是啊,头部的重击痕跡,折断的右手臂,还有肚子……怎么看都是死后伤,而且更奇怪的是头上那个痕跡,比手和肚子上的两个洞要旧一点……」 徐毓芯听到这里,忍不住喊停,「等等,你说什么?可能死了两个月,她明明昨晚还伤人了啊!」 「我只是把我看到的说出来而已……」法医弱弱的说。 徐毓芯咬牙,「这说不通啊,一个死人,要怎么杀人?」 这下墓穴边的警察都议论了起来,唯独万如春神色没有半点变化。 他确信黄凯莉先去找了杀死他的凶手,有的伤痕必定是他留下的,但青瑜鞋子上的泥土草叶,还有衣服破洞,更重要的是,黄凯莉这个样子,显然是彻底的死了…… 那女人是来猎杀黄凯莉了,她知道她会回到这里,昨晚打电话回家时她不在,她又连续几天都凌晨才回家……她在等她,是吧? 8-3 麻烦你乖乖的(10/18修) 如果青瑜就在万如春身边,听到他的心声,她绝对会替他拍拍手。 时间回到昨天午夜── 细细的弯月没有洒下多少光亮,没照亮树林,反而让黑暗深浓。 沙沙沙……树林里响着细微的草叶摩擦声。 又一次磕到了石头后,晕厥的男人终于醒了过来。 他张开眼睛就看到自己的一隻脚被人抓着,身体在地上拖行,旁边被那人用另一隻手抓着的往前拖的……虽然看不清楚长相,但他知道,那是他女友。 在记忆回笼的瞬间,他彷彿闻到了浓厚的血腥味,耳际又听到她的痛呼── 他们骑车上山观星,下山的时候,忽然看到一个人影挡在了路中间,但他才按了一下喇叭,那人影就不见了。 他想起那些鬼故事觉得怕怕的,正想问女友有没有看见那个人影,却听见一声喊叫,还有热热的液体洒在背后。 「啊──好痛──」 砰的一声,让他下意识转过头,就看到女友从后座摔了出去,闭着眼睛倒在地上,整个脖子到肩膀都是血,而他背后,是一个满脸血的陌生女人。 她冰冷的手掌掐住了他的脖子,再之后,他就失去了意识,等到醒来就是这个状况。 「美玟……美玟!你怎么样了?」他一边叫唤,一边试图踢开箝制他的那隻手,然而那隻手跟钳子一样,怎么也挣不开,甚至力道越来越重…… 「你到底想干么?为什么要抓我们?你是谁!你要把我们带到哪去?」 在他大吼着时,那人回过头,手上的力道也达到顶峰── 「闭……嘴……」 随着冷冷吐出这两个字的女声消散,他的脚踝骨头被捏断了。 他立刻惨叫出声,泪流满面。 女人又继续拖着他们走进树林深处,也不知走了多久,她忽然停下了脚步,紧接着把他跟美玟一甩,跑了出去。 他连忙爬向美玟,把人抱在怀里时摸到满手的血让他全身发抖,但还是咬牙摸了摸她的脉搏…… 「还好,还有脉搏,谢天谢……」 他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出来,就有个沉重的东西掠过他旁边,砸中了后方的树。 他听见背后传来重伤野狗似的狺狺声。 「我劝你最好别再想吃这两个人类疗伤,不然,你可是会被烧得灰飞烟灭。」 随着这个懒散拉长音的沙哑女声响起,他发现他旁边燃起三簇蓝色火光,火焰飘浮在空中,包裹着一张纸──或者该说,火焰是从那纸上燃起来的。 黑暗的树林之中也亮起一簇又一簇的火,隐隐形成了个圆形。 他看清楚周围,顿时啊的叫出声──四周都是骨头,还有尸体。 刚刚说话的女人瞟了他一眼,旋即又把视线投向他后方,懒洋洋地说,「黄凯莉,我说你就自己乖乖的再死一次吧,不要给我添麻烦行不行?」 她容貌很美,一头红发鲜艳夺目,不过懒散的垂着肩膀站着,弯腰驼背的,让整个气势大打折扣。 他战战兢兢地随着女人的视线转头,终于看见撞上树木的是什么。 是刚刚坐在车后座,伤害了美玟,又掐晕他的人──黄凯莉,是这个名字吧? 只是她此刻插在粗树枝上,却还恶狠狠地瞪着方才说话的女人。 「不要……妨碍我!」 随着黄凯莉的一声破碎的低喊,她双手握住树枝,把自己拔了起来。 伤口并没有流太多的血,但脏器已经掉落出来,黄凯莉却是没有知觉的衝向了红发的女人。 这还是人类吗?他下意识的抱紧了怀中的女友,瑟缩成一团。 「真是的,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样失去理智,只凭恨意行动的傢伙了。」 红发女人──青瑜嘀咕了声,不闪不避,伸出双手,却是将黄凯莉拥入怀中。 当她知道今晚那名连续杀人犯会出现,就知道黄凯莉也会有所行动,因此在这里守株待兔。 「放开我!」 黄凯莉咆哮着要挣脱她,却惊恐的发现,她的身体被箍得死紧,竟然无法动弹,然而当她嗅到眼前的女人身上和「薛先生」相似的气味,眼睛瞬间变得血红,獠牙突出,皮肤变成青灰色,竟然猛地把青瑜的手撑开,尖锐的十指指甲往青瑜的背上插下去。 「杀了你!我要杀掉你这个碍事的人!你们一定是一伙的!我好不容易逃走了……我要吃人……吃很多的人……变得更强,杀了那个害我的凶手!」 她要报仇报仇报仇报仇报仇报仇报仇报仇报仇报仇报仇报仇报仇报仇报仇报仇报仇报仇报仇报仇报仇报仇报仇报仇…… 黄凯莉没有意识到指尖并没有刺入皮肤。 「你这样是没办法得到你真正想要的东西的。」青瑜叹气说,一张黄符被她趁隙贴在了黄凯莉的背上,无风自燃。 不!她可以! 黄凯莉想大吼反驳,却只发出格格声响,她想挣扎,却感觉力气流逝,这让她益发的愤怒,她想撕咬青瑜的肉,但牙齿却无法刺入。 她的脸部皮肤逐渐剥落,露出深红的肉还有骨头。 她的双膝开始弯曲,腐败的肌肉散发出强烈的气味…… 「然后呢,变成那样的你,还可以回去见你的祖母,还可以跟真正喜欢你的人幸福的生活吗?」 她不在乎!她才不在乎的……在她被杀死之后,她早就没办法得到这些了!都是他害的,都是他们害的…… 黄凯莉牙齿磕碰,依然半点声音都没有。 「你还可以得到,现在回头,你还能不跟他一样。」 黄凯莉还在心里反驳着,却已经站不住了,头歪靠在青瑜肩上,灰白的眼睛凝视着虚空── 她隐隐约约见到半透明的人影,一个一个漂浮在四周,他们跟她一样……身躯残缺,麻木地看着她。 ……她好像,想起来了,他们,是她害的…… 她这样,真的还可以得到她想要的吗? 「可以。」 也许要花点时间赎罪,但终究可以的。 再说了,黄凯莉的锅很大一部分会是她跟那位「薛先生」来背,倒楣。 青瑜一脸哀怨,但却摸了摸黄凯莉的头发。 「我会了结这段因果,你放心。」 符纸终于燃烧殆尽,黄凯莉一动也没再动。 青瑜慢慢的将她放下,她的尸体已经腐败,正是死了两个月左右的样子,青瑜凝视着缺了大半张脸,连脖子到胸口骨头上都带着咬痕的她片刻,轻轻叹了口气,伸手覆上她的眼皮。 黄凯莉闭上了眼,四周的幽灵也在转成橙红色的火光包裹中慢慢消散。 树林里恢復幽暗静謐,那压抑的呼吸声和拖长的脚步声就格外鲜明。 那对小情侣也察觉了,止住脚步,缩在树边瑟瑟发抖。 「小姐你也醒了啊,这下正好,省了我把你叫醒的手续,那么,我们现在就来处理你们两个吧,刚刚的事情,都看得很仔细是不是?」 青瑜沙哑的声音幽幽的,「处理」两个字说得两人背脊发凉,更别说旁边又接连响起几个说话声。 「大姊头要怎么处理啊?」 「吃掉吗?」 「我不喜欢别人吃过的欸……」 「能不能不要只想着吃。」 随着声音,他们看到两双绿荧荧的眼珠,一团淡青色的火光,里面是隻鸟,然后火光照出了一个脸色惨白的黑发女人。 彷彿凭空出现,更可怕的是,他们包围着他们。 「我……我们不会说出去的……」青年抖着声音说。 脖子受伤说不出话的女孩也泪汪汪的看他们。 「不用……」青瑜招招手,巨大的招财就乖乖地走了过来,她立刻趴了上去。「唉……既然你们来了,竹鬼,这就交给你了。」 竹鬼翻翻白眼,早知道就不要因为大姊头要人手监视其他地方而跟来福他们一起来了,她的活动范围可是受本体限制的,下次要是事发地点不在台北,看她怎么使唤她做事! 她飘到了两人面前,伸出双手,盖住了他们的眼睛,两人反射性的想躲,却感觉冷风从头部往四肢蔓延,连血液都彷彿结了冰。 「我们大姊的意思是,你们不只要说,还最好向警察报案,只是呢,过程我们要稍微改一下……」 8-4 徐毓芯的场合(10/18修) 送万如春回家后,徐毓芯回到警局,才一进办公室,就见到办公桌前有一个人,是负责薛锡华案子的巡查队长,不禁挑了下眉。 徐毓芯专案小组里的成员毕维诚见到她,就赶紧跑了过来,「组长,刘队长一早就来了。」说着,他张望了下后面,「咳,说是要我们把万学长交出来。」 毕维诚本来也在南部分局,跟万如春共事过一年,虽然他调回北部后就没跟万如春联络过,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台北的,是直到这次因为徐毓芯的关係才又一次碰面,但毕竟多少有点了解。 专案小组里有两个人跟万如春认识,也是万如春可以顺利当个顾问没太被排挤的理由。 徐毓芯皱眉嘀咕了句,「他干了什么事?」说完,她旋即想起前两天看到的新闻,「那个杀人魔的事?」 彷彿听到了两人的声音,刘队长看了过来,然后起身走向徐毓芯。 「借一步说话?」 徐毓芯点了点头,指了指旁边的会议室,「不如就在那?」 刘队长自然没有意见,两人一起进了会议室,门一关上,他就说,「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徐警官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徐毓芯点头,「听说犯人没有出现。」 「我已经去医院见过被害人,她说她被下药关在后车箱要被载走时,似乎有人出现阻止,她听见了凶手说了『凯莉』,而我们在现场,也确实发现了黄凯莉的血跡。」 徐毓芯皱起了眉,想到了万如春在墓穴边的反应,还有当初他就是为了美女杀手的案子而同意协助调查分尸案,暗暗咒骂了声。 那傢伙,早就知道两者有联系了。 「看你这反应,也是现在才知道。」斜靠在桌边的刘队长直盯着徐毓芯。「我还以为你那个顾问早就跟你提过,毕竟两件案子都有他的踪跡,而且早在上上个星期,他就透过你找陶甜的资料。」 「你在怀疑什么?」徐毓芯问得很直接。 刘队长摩娑了下满是鬍碴的下巴,「我只是在想,如果有什么线索,最好拿出来配合警方,另外,我想见见黄凯莉,她昨晚会出现在凶手面前,显然也有凶手的线索。」 徐毓芯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要插手好,跟万如春吵架太伤肝,于是说,「他手上有什么线索我不清楚,你要是想知道直接去找他,至于黄凯莉……她应该已经被送到停尸间了,你大可以去见她。」 刘队长愣了下,「死了?」 徐毓芯表情古怪的补上了句,「而且死很久了。」 她说完就走出了会议室,留下一脸呆滞的刘队长,但刘队长说的话终究让她放在了心上── 分尸案的凶手是黄凯莉,这点没有半点异议,这也让她确定跟林民诚的案子毫不相关。但尸体的腐败程度与她的死亡时间是那么样的可疑,案子这样结束也太莫名其妙。 而且杀死她的凶手呢,是否就是美女杀手,他们之间有什么关係?让黄凯莉出现在绑架现场跟对方发生打斗。 关于美女杀手的身分,目前警方手中的证据都指向薛锡华,然而问题也就在这里,不说昨晚案子发生时,就说被害人从酒吧跟着嫌疑犯离开是六月三十,他都还在羈押中,显然不可能犯案,这件事也让他的律师找到理由声请撤销羈押。 徐毓芯一边看着从刘队长那里拿来的资料,一边压着原子笔的尾端,按出恼人的喀喀声。 昨晚那件案子的发生,换衣服的细节并未对外公开,但歹徒却这么做了,这样就排除了模倣犯的可能,剩下的一个可能性是薛锡华不是凶手,真凶却刻意陷害他,另一个可能性就是薛锡华有共犯…… 思索到这里,徐毓芯放下笔,从椅子上站起来,拎起自己的包包。 「小毕,跟我出去一趟。」 毕维诚愣了下才回过神来,「喔喔,好,要去哪?」 「去看看薛锡华的伙伴。」无论答案是哪个,薛锡华身边总是有问题的,而身边的人,也最有可能是知情者。 徐毓芯在路上打了通电话到薛锡华的公司,正好是她要找的人接的,她就带着毕维诚直接过去。 然而,才被薛锡华的男助理从大楼大厅带进办公室,原本正在跟人说话的女助理得知他们来了,就立刻气势汹汹的走上前来。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到底要来骚扰我们几次?没看到我们公司都变成这样了吗?不是有人自称是凶手,为什么不去调查他!」 徐毓芯一进门就发现了,或许是周末的关係,但更可能是薛锡华被捕,加上警察屡屡来调查,整个办公室空了大半,正在工作的几名员工,看着他们,表情也有些奇怪。 徐毓芯倒是没有生气,直接地说,「我想我们还是私下谈话比较好。」 女助理看徐毓芯没有要走的意思,抿了抿嘴,带着他们去自己的办公室隔间,徐毓芯对毕维诚嘱咐了几句,毕维诚就没跟着进去,只有她跟上女助理。 进了门,女助理也没有要请她坐的意思,语气很衝的问,「你要说什么?」 徐毓芯先拿出了黄凯莉和星期五晚上被害人的照片,「不知道你认不认识这两人。」 女助理看到两人的照片瞬间就皱了眉,「我记得这两个女的都在新闻上出现过,但是一个是通缉犯,一个是协寻,是那个自称美女杀手的人想伤害的对象吧?但我都不认识。」 「那么薛先生呢?」徐毓芯又问。 女助理脸立刻又垮了,冷着声音说,「他不认识,我确定。」 徐毓芯微微挑眉,「你怎么确定?这两位女性和陶甜都有相似的地方,也许是他喜欢的类型,说不定他们私下有接触,这位黄小姐,和薛先生有同一家健身房的会员,而另外这位,她常去的酒吧,薛先生也是常客。」 「我说不认识就是不认识。」女助理回得斩钉截铁,「我在他身边工作超过五年了,我不只在工作上协助他,我当然知道他到底跟谁接触过。健身房和酒吧又不是什么特殊场所,除了锡华,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认识他们。」 这时候,一个实习生敲了敲门,怯生生地说,「我送咖啡过来。」 徐毓芯把照片收起,打住了话题,女助理立刻皱眉,「我没有说要咖啡。」 实习生似乎有点不知所措,「那我端回去……」 女助理叹了口气,让她进来把咖啡放下,就赶她走。 徐毓芯没有碰咖啡,继续说,「其实我是负责黄小姐的案子,但是黄小姐已经过世了,而凶手很可能也是美女杀手,我今天才会来这里。」看了眼女助理的表情,她才继续说下去,「当然,我们也有在调查其他的线索,甚至……随着这次新的案件,怀疑是不是有人刻意陷害薛先生,不知道薛先生有没有跟什么人有过节?」 女助理愣了愣,摇摇头,「他脾气不是很好,跟一些模特儿或者工作上的合作对象都有过衝突,但是也不到要陷害他的程度,而且……要是我,还不如直接针对有过节的人,连续杀人再陷害他,这个人未免也太有病了。」 「你这么说也没错,可是,先前大部分的线索都指向薛先生,这总不可能是巧合。」徐毓芯说到这里,看到对方的脸色微微变了,「你既然这么了解薛先生,想必对他周围的状况也很清楚,如果你想到什么,还请你连络我。」 女助理终究收下了徐毓芯的名片,送她出了办公室,她和毕维诚会合后,两人就回了警局。 她选择找上薛锡华的女助理,主要是女助理跟薛锡华很亲近,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她的性别──星期五晚上的被害者十分肯定嫌犯是个男性,无论那人是共犯或者是真凶,女助理都可以被排除。 而看她的表现,她显然确实有什么想法,也应该很快就会给出一个答案…… 徐毓芯在回程时这么想,却没想到黄凯莉的案子到此为止。 9-1 地上装死的她 「那么我回去了,这次的案子辛苦各位了。」徐毓芯跟专案小组的成员们道别,然而纵使有人笑了笑,神色也还是一片无奈,她想了下,还是劝解了句,「无论怎么样,毕竟是破案了,各位也不用太纠结,把心力投入下一个案子。」 虽然她自己也不是太满意这个结果。 那天从薛锡华的公司回到警局,专案小组的其他人就来跟她说,上面表示要宣告结案,坚决地叫他们小组立刻解散。 她找上分局长抗议也没有太大的用处,甚至更加快脚步派人收走了所有的卷宗和证据,并对媒体宣告破案,最后她也只能包袱收一收准备回去。 纵使上面给他们记了功,这种结果还是令人彆扭。 专案小组的几人点点头,徐毓芯朝他们摆摆手就转头走了。 徐毓芯目光扫视了四周一圈,没有见到万如春的身影,她明明告诉过他有事要跟他说……犹豫了一下,又回过头,对小组成员们喊了声。 「小毕。」说着,她朝回过头来穿着格纹衬衫的年轻男子招了招手,等人到了面前,她从单肩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袋。「小毕,你帮我把这个交给万如春。」 「喔喔,好的。」毕维诚打开看了下,「这不是我那天从薛锡华公司拿的资料?怎么要给学长了?」 「让你去就去,囉唆什么。」徐毓芯瞪了他一眼。 毕维诚立刻比了个嘴巴拉拉鍊的动作,乖乖地点头。 交代完这件事,徐毓芯摆摆手,走了。 而她才坐进等在警局门外的计程车,说了声去台北火车站,手机却忽然震动了起来,收到了一封讯息,徐毓芯扬了扬眉,让司机换了一个目的地。 *** *** 毕维诚跟同事说了句有事外出,就骑着摩托车到了万如春的当铺,当铺的铁捲门已经拉起,于是他很自然地推开玻璃门进去,可是进了门,没看见万如春,走到柜台前,只看到一个红发女人躺在柜台后面的地板上,椅子倒在旁边,看起来像是连人带椅的摔倒。 女人脑袋歪一边,头发披散,一动也不动。 毕维诚吓了一跳,整个人贴在栏杆前,「小、小姐,你、你没事吧?」 女人还是没有半点反应。 「小姐、小姐?你撑着点啊,我叫救护车,救护车很快就来了,小姐,你听见了吗?」毕维诚加大音量喊了几声,依然没有得到回应,连忙拿出了手机,女人却在这时开口了。 「叫什么……叫魂啊?」 女人拉长的声音显得有气无力,但也足够让毕维诚又吓一跳了。 青瑜一下坐直起身,把遮蔽视线的头发拨开,打量了毕维诚一眼,狐疑的站起身,看到地上的椅子,总算想起来发生什么事。 她本来是下来收快递,结果万如春刚好临时有事要出门,叫她顾一下店,她没事也就答应了,可是没想到没有半个人来,她不小心就打起瞌睡,然后人摇摇晃晃就摔倒了,她不痛不痒,也懒得爬起来,就这样继续睡。 没想到居然在这个时候有客人出现…… 「身分证,你要典当什么东西?」青瑜一边问,一边叹着气把椅子扶起来,用手指爬了爬头发,再用袖子抹了抹嘴角,以免有口水,坐到柜台前。 毕维诚看着青瑜那张脸,加上刚刚被吓了一跳,整个人有点呆,青瑜不耐烦了,手指敲了敲桌面,抬眼睨着他又说,「身分证!」 「喔喔……」毕维诚下意识地拉开包包找皮夹拿证件,但在把身分证递出去,青瑜一边登记一边喃喃念着毕维诚的时候,他总算回过神,「等等,我不是来当东西的!」 青瑜动作一顿,抬头拉长了声音说,「你在耍我吗?」不是来当东西的还把她吵醒,浪费她睡觉的时间? 虽然青瑜的语气还是懒洋洋的,但是毕维诚莫名从中感觉到了一丝丝危险,连忙摇头,「不不不,我是要找……万如春先生的。」 他本来想说「你老闆」,但看青瑜穿着随意,态度也随意,又不怎么像是员工,但要说亲戚,他又没有见过,于是就用了个客套的说法。 「……他不在,你找他有什么事?」青瑜把身分证还他,一手托着脸颊问,还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那他大概什么时候会回来?」他猜学姊会让他转交东西,而不是选择用寄的之类的,就表示这东西最好别让第三个人拿到。 青瑜回头看了看时鐘,「应该快回来了……喔,回来了。」 毕维诚转头要看门口,但这个角度压根看不到门口,更别说他没听见推门声,偏偏下一秒,门被推开,万如春的身影紧接着就出现。 毕维诚愣了愣,不解地看看两人──她怎么知道学长回来了? 9-2 被绑架的警官(10/18修) 发现了毕维诚,万如春一边把手里的剉冰举了举让青瑜看,一边问,「有事?」 青瑜迅速走出柜台,喜孜孜地把冰接过,自动的坐在客人的位置吃起来,闻言又看了毕维诚一眼。 毕维诚则立刻拿出了牛皮纸袋,「是学姊让我转交的。」 喔了声,万如春把里头的资料抽出来,表情没有波动,淡淡地问,「她去了薛锡华的公司?去找了谁?」 万如春不意外徐毓芯会突然调查起薛锡华那边的事,毕竟她上星期六的时候就急吼吼打电话问过她是不是早就知道两个案子的关联。 膝盖想也知道是负责薛锡华案子的刘队长跟她说了些什么,她的语气就是那种「你有线索为什么不说」的态度。 不过他倒是没想到她会把资料给他。 毕维诚想了想,学姊也没有交代他要保密,就直接把那天的事情讲了一遍。 万如春点点头,翻起了文件。 先翻到一张被贴了标籤的业务往来信件,其中寄件者被圈了起来,正是方嘉珍,这份文件他之前看过,是做为跟薛锡华有关连的证据。 另外两份背景调查的文件,一份是薛锡华的,另一份则是他那个女助理萧薇薇,萧薇薇的文件上有一行被刻意用萤光笔划了起来──她曾经跟另一名女性发生肢体衝突,对照员工名单,是一个叫做林臻的服装设计师。 薛锡华手下的员工除了设计打版等等人员,就是行政人员和实习生,其中以薛锡华的助理流动率很高,唯独萧薇薇一做就是六年,男助理向以致则是三月才到职的,还是个菜鸟。 那名叫林臻的女设计师,原本也是薛锡华的员工,离职的时间正好是不上不下的四月中旬,就在跟萧薇薇发生衝突不久后。 万如春想了想,把资料放到桌上,青瑜凑过去瞄了眼,他也没管,拿自己的手机滑了滑,找出了他请王延亭收集传给他的照片。 薛锡华似乎是个不喜欢拍照的人,照片并不多,陶甜跟他祕密交往,除了些狗仔的偷拍照,两人在公开场合同时入镜的画面,反而没有他跟女助理的多,甚至还比另外一位女伴少,对照时间点和容貌──就是林臻。 检视照片,还可以发现薛锡华跟林臻姿态亲密时,跟在旁边的萧薇薇总是阴沉着脸,对比她在摄影棚时的客气态度,要说没什么不满也没人信…… 思索了下,万如春指了指林臻的名字,「能不能仔细调查这个女人?」 毕维诚有点犹豫地说,「要做什么呢?」 万如春倒也不隐瞒,「怀疑她也是美女杀手的被害人。」 两名死者与薛锡华有关,薛锡华本人又成了嫌疑犯,让他早就怀疑凶手是薛锡华身边的人。 陶甜不只跟薛锡华在交往,最后出现的地点还是她常跟他约会的饭店。 方嘉珍则是从业务往来变私下往来,薛锡华在被讯问过后,承认跟她私下往来,送了她一些礼物,但还没有真的发生些什么。 黄凯莉则是和薛锡华是同一间健身房的会员,虽然薛锡华说他没有印象。 最后,唐博浩最后出现的夜店,薛锡华正是常客,黄凯莉变成僵尸后也在那出没过,他忍不住觉得那个蓝洋装死者,就是从夜店被带走的。 依照这个规律,他才猜想下一个受害者,会从薛锡华常去的地方挑选,所以他才会去询问薛锡华他常去的地点,也才让王延亭收集照片。 除了薛锡华,还有跟陶甜相关的,凶手必定观察他们很久,作为有知名度的明星,也许那人会做为背景入镜也说不定。 真凶对于薛锡华有所不满是肯定的,但他不认为对方是认真的想陷害薛锡华,因为这跟对方屡屡发出那些挑衅信件的举动不合。 在他看来,把事情扯到薛锡华身上,只是顺手而已,这么做不只让薛锡华痛苦,也让警方头痛,而这让真凶很得意。 毕维诚愣了愣,老半天才回神惊呼,「学长,你、你说什么?被害人?我,我马上回去查!」 万如春嗯了声,就把视线收回来,不多看他,但就在这个时候,他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拿起来一看,是收到了一张图片── 青瑜凑过去看,不禁嘖了声。 画面中的徐毓芯双手双脚都被反绑,双眼紧闭,显然是昏迷不醒。 万如春神色没有太多变化,只微微扬了扬眉,同时说了声,「毕维诚,你等一下。」 毕维诚因为刚刚的手机铃声而停了一下脚步,这时候还没踏出大门,听到学长的声音乖乖地又走了回来,「怎么了学长?还有事吗?」 「你打电话给徐毓芯。」说着,万如春把手机上的画面给他看。 毕维诚脸色一变,连忙打电话,结果,脸色更糟了,「学姊她没接,关机了。」 「警局呢?还是她今天有什么行程?」万如春一边端详着照片细节,一边问。 照片背景有一扇窗户,不过百叶窗被拉上,虽然有隐约的光线透入,却看不到街景,而徐毓芯躺着的是一张贵妃椅,黑糊糊的角落里,用手机里的软体调整后隐约可以辨认出有掛了衣服的衣架,其他就没有什么东西了。 毕维诚摇头,「因为专案小组解散了,学姊中午把东西交接完,就要回南部,不太可能又回来,而且……这照片上的人穿的衣服和学姊早上穿的一样。」 也就是说很有可能是本人,万如春点头,又看了青瑜一眼。 青瑜知道,这是叫她继续顾店,果然接着就听他说,「我跟你回去警局,你先连络负责美女杀手的那位刘队长。」 「是。」毕维诚下意识地打电话回警局,在等待接通的时候,他又问,「为什么?」 「如果只是普通的绑架案,或者跟徐毓芯有私仇,没必要寄照片给我。」万如春一边说一边往外走,「而会这么做的,目前也就他一个人了。」 毕维诚也想到之前那件事,没再继续问,忧心忡忡地跟上。 青瑜听着他们的脚步声消失,把最后几口冰吃掉,回到柜台后面,托着腮,自顾自地想着事情,半晌,从传真机的纸匣抽了几张纸出来,她手指在纸上比划一番,微微的亮光闪过,纸上就渐渐浮现了细緻的画面。 重复四五次后,青瑜盯着图画,拿出了手机,啪啪把画拍了下来,传送出去。 9-3 别墅里的人(10/18修) 从早上雨就一阵阵的下,更让分局里面显得一片压抑。 眾人都在忙碌,警官被绑架这种事简直就像是在他们脸上甩了个巴掌,几乎分局内所有能调动的人力都投入了寻找徐毓芯的踪跡。 万如春收到的照片是用徐毓芯的手机传来的,追踪最后的讯号只能锁定一个大范围区域,而上面自然也没有附加上地理资讯。 调取徐毓芯手机的通话记录,发现最后一通电话是来自萧薇薇的手机。 透过警局外的路口监视器,很快就发现徐毓芯叫的计程车,警局这边已经联络上了那名司机,司机的卫星导航里还有搜寻记录,那个地址却是薛锡华的住处。 萧薇薇本人联络不上,也不在家,被分局长交代负责这件事的刘队长立刻安排一队人去了薛锡华家,然而带队去的人回报了不太好的消息── 薛锡华家的客厅里发现了血跡,但搜索之后,没找到半个人影,而萧薇薇的手机就落在桌上,凶器应该是倒在桌上的一座奖盃。 刘队长暴躁的问,「薛锡华呢?」 法院已经同意撤销羈押,薛锡华前两天就返家了。 「不在,律师也不知道他去哪了,车也开走了。」 刘队长听到这句话,顿时骂了句三字经,其他人虽然没听见电话那端的人说了什么,但看刘队长的反应也知道糟糕,偷偷传林臻的背景调查资料给万如春的毕维诚更是被吓了一大跳,小心翼翼地抬头四下张望,幸好没有人注意到他。 刘队长抹了抹脸,对着电话那头说,「那监视录影呢?我让鑑识组过去了,你们就照着一般的程序调查,不要放过任何痕跡。」 这一次,总算有了线索。 大楼停车场的监视器拍到一男一女推着推车出现,女人被拍到了侧脸,是萧薇薇,而那名男子虽然戴着墨镜和口罩,但会在这种地方出现,不是薛锡华还会是谁? 刘队长更加确信是薛锡华干的好事,又点了几个人,让他们去询问薛锡华的亲朋好友,看是否知道他的行踪,并且试着追踪薛锡华手机和汽车的位置。 薛锡华手机虽然没有讯号,但汽车却被找到了,位在近郊的山区,根据薛锡华的朋友所说,他在那里有一间别墅──那里也位在徐毓芯手机发讯时的基地台范围之内。 刘队长自然带着人去了别墅,毕维诚也被点名跟着一起去。 破门而入之后,很快的,去搜查地下室的警察就喊说找到人了。 毕维诚跟着刘队长下楼,一眼就见到摆在墙边的贵妃椅,女人倒在贵妃椅上不省人事,他目光扫过四周,忽然觉得不太对劲。 如果是地下室,就没必要设置百叶窗啊,该不会…… 就在他有不好的预感时,一名女警上前把女人头上的黑色布套扯掉,瞬间,所有人都愣住了── 虽然她的服装跟徐毓芯一模一样,但看那一头染成褐色的长发,就知道不是她,而再仔细看那张脸,显然是萧薇薇。 「该死的!在耍我们吗?」刘队长咒骂了声,接着又对下属们恼怒的说,「还不快点叫救护车,还有搜索看看有没有什么痕跡,怎么样也要找到薛锡华!」 眾人通通应是,偏偏在这个时候,一阵音乐声响起,显然是手机铃声── 在大家都在寻找哪个大胆的傢伙居然没把手机调静音时,背上冷汗直流的毕维诚,偷偷摸摸、慌慌张张的把电话掛断,脸上还装得若无其事地东张西望。 刘队长瞇了瞇眼,重新叫大家赶快分头行动,毕维诚立刻一马当先的离开。 毕维诚走到别墅外面,回拨了刚刚打来的号码,苦兮兮地说,「学长,你差点要害死我了。」 从员工资料里找到林臻租屋处住址,刚离开的万如春沉默了下,淡淡问,「有人抓到你偷给资料了?」 「……不要乌鸦嘴啊学长,是我们到了薛锡华的别墅,却只找到了被换上学姊衣服的萧薇薇,学姊跟薛锡华都还是不见踪影,刘队长就发火了,我的手机却响了……」 万如春喔了声,语气跟十八度的冷气一样的冷淡,让毕维诚觉得学长这是在呛他没把手机关静音那是他自己的问题,不要牵拖。 觉得难过。 因为万如春没说话,毕维诚只好继续讲下去,「学长打电话来干什么?」 「我要去一趟向以致家,觉得会有线索找到徐毓芯,本来想叫你一起,如果真的有线索,就让你出面,你能有功劳,我能省麻烦。」万如春说到这里顿了顿,「不过你显然没空。」 「为什么是向以致家?」 万如春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你自己有看了林臻的背景调查资料,还有徐毓芯让你转交给我的资料吗?」 「学姊让我转交的有看过,林臻的……学长你等等。」毕维诚一边回答一边打开了资料档。 万如春没有催促,他收到档案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她失踪的报案单,失踪时间正好是跟萧薇薇起了衝突不久,萧薇薇还因此被调查过。 对照她的员工资料,离职是在她被报案失踪后一周,报案的是她的父母,而户籍誊本上面显示她是父母再婚之后被继父收养改姓,生父……姓向,跟向以致户籍誊本上的父亲姓名,一模一样。 毕维诚看到户籍誊本愣了愣,回过神后立刻喊,「学长,我要去,等等,我马上去跟你会合!」 他才刚说完,还没来得及掛电话,就感觉背后有刺刺的视线。 战战兢兢的转过头去,果然刘队长站在背后一步远的地方,皮笑肉不笑的看他,他背上顿时有汗流下去了。 「刘、刘队长……」他乾笑。 「小毕啊,要去哪啊?我也跟一下可以吧?」刘队长拍拍他的肩,语气意味深长,笑容隐含威胁。 这种情况下他能说不行吗? 毕维诚无奈点头,虽然说这样也省了他找藉口的麻烦,但是……他实在很担心学长看到刘队长会不爽。 毕竟因为嫌疑犯特意传照片给学长的关係,刘队长又盘问了学长很久──虽然学长跟着他回警局就是有预料到自己会被讯问,可真正被讯问感觉又不同了,学长离开警局的时候可是面无表情。 9-4 真凶(10/18修) 不过等到了向以致所住公寓的楼下,毕维诚发现万如春看到他跟刘队长一起出现,神色也没有半点变化。 既然有警察在,万如春就让刘队长跟房东交涉,房东是位大约五十岁的太太,听说是要调查案件,整个十分紧张。 这是一栋五层楼旧公寓,没有电梯只有楼梯,向以致就住在公寓五楼的一间套房,楼梯又十分狭窄,房东跟刘队长走在前面,万如春跟毕维诚就落在了后面。 「学长你看到队长怎么一点都不惊讶?」毕维诚小小声地问。 「你不是说你跟刘警官去了薛锡华的别墅,他不可能没发现端倪,你又没本事隐瞒他,他会跟来也就不意外。」 讲几句话的时间,一行人就抵达了向以致的住处门外。 房东太太开了门就紧张的退开,让万如春等人进屋。 一进门,刘队长就嘖了声,毕维诚也目瞪口呆──只因为这房间明显的异于寻常,四面墙上都是照片,数量最多的是林臻的,从少女时期到长大成人都有,几个被害者的照片自然也在其中,甚至还有徐毓芯的。 「你是怎么知道向以致有问题的?」刘队长皱眉问,「虽然我们也调查过他,但他一切资料都很正常,也没有任何案底。」 「我本来就不认为薛锡华是凶手,偏偏凶手对薛锡华很熟悉,我最怀疑的就是他的助理还有律师了,我事前就看过了他助理们的背景调查资料,不过能够确定是因为徐警官拿到的文件,我本来是怀疑林臻因为薛锡华遇上了什么麻烦,向以致在报復他,但现在显然不是。」 刘队长又咋了下舌,他在申请搜索票之前也已经看过了资料,明白向以致跟林臻之间的关係,但他实在是不爽自己居然知道得比一个编外顾问晚。 听刘队长联络警局,万如春走近查看照片,伸手拿起一张徐毓芯和他在警局前的照片,瞬间就读取到了一部分的记忆画面,画面自然是向以致的视角,他嘀嘀咕咕的说── 「上次失败了,看他们常常往来,这次用她,应该会有用吧?」 再一张张翻看过林臻的照片,万如春同样也感知到了向以致的情绪── 「爸爸妈妈离婚了,但幸好我还有小臻。」 「小臻是最听话贴心又可爱的妹妹。」 「那个小子怎么可以用那种下流眼神看她?」 「小臻听我的跟男朋友分手了,真高兴。」 「我一定要保护她,苍蝇都要赶走……」 「只是说了一句裙子太短她就生气了。」 「为什么要因为别人跟我吵架!」 「你就该听我的话跟薛锡华分手啊!」 「只有我会对你好你不懂吗!」 「我不是故意的……你不要怪哥哥……」 一张又一张,万如春不是很明白这种情感,但却很清楚向以致的执着强烈到什么程度,毕竟有些照片存在的时间都超过了十年,却还留存着他的情绪与记忆。 亲生父母经常争执,对兄妹两人经常忽视,向以致无法影响这两个大人,却可以掌控还年幼的妹妹──他很享受妹妹对他的依赖。 只是在父母离婚之后,妹妹也被带走了,他不想连自己唯一可以控制的东西也离开自己,这让他开始用各种方法探知她的事。 只是人会长大,会想要摆脱束缚,面对父母尚且如此,何况是兄长。 林臻走得越远,向以致就越想把她困住,衝突就无法避免。 虽然跟他想的不尽相同,但动机和杀人的契机,透过这些照片,也算是拼凑出一半了,甚至连凶器藏匿的位置,都被记录到了。 万如春不再看那些照片,瞄了一眼摆在旁边的三个纸箱,假装转身没有注意到,撞上了旁边的毕维诚,毕维诚则撞上了纸箱,纸箱倒下,东西顿时四散。 刘队长脸立刻沉了下来,沉声说,「毕维诚……」 「对不起!」毕维诚偷瞄一眼万如春,也不敢说是他撞到他,只能低头认错。 万如春则是没有半点心虚,若无其事的从箱子里拿出一样东西,摆到地上,当作是刚刚掉出来的,「刘队长,你要不要看看这个?」 刘队长跟毕维诚一起看过去,只见那是一个用布包起来的东西,布上面有着深色的痕跡,随着万如春把布摊开,两人都震惊地瞪大了眼── 里面原来是一把剪刀,是剪布料的那种,但上面同样有着异样的深褐色。 是凶器! 刘队长又一次打了电话回警局,「把向以致的资料全部给我挖出来,还有他的父母也找到警局去,他现在是重大嫌疑人!」 万如春又碰触了几样东西,微微垂下眼,掩盖住了情绪。 虽然他从警局离开后去了林臻家没有半点发现,但真该感谢向以致为了隐瞒妹妹的死而把那里的一些东西带回了他家,他知道人在哪里了。 万如春跟两人说了一声离开了向以致家。 刘队长是巴不得他走,在他看来万如春就是外部人员,最好少搅和,自然没有阻拦,毕维诚更没立场说话。 他于是开车回家打算做些准备,然而抵达家门口,发现整栋房子一片漆黑,眼皮顿时跳了跳。 他先上楼,没有看到青瑜,想了想,又下楼到店面,转了一圈,发现废纸箱里除了剉冰纸碗,还有几张纸。 他早上的时候才把废纸拿出去给人捡,照理来说该是空的。 万如春拿起来一看,眼里闪过一丝诧异,接着是兴奋,也顾不得关灯,他降下铁门就往外走,坐上车就打了一通电话── 「您好,我是之前和您接洽过的人……对,我姓万,不知道能否提前跟您提前取货,我今晚有急用……如果有效,后谢金不会少。」 10-1 动手不动口(10/18修) 颱风虽然没有登陆,但受到外围环流影响,入夜后就下起了大雨,只是本来还劈哩啪啦打着窗户的雨,彷彿被关掉的水龙头一样,没有个过度,就停了。 男人背对着门口,替坐在红丝绒贵妃椅上的女人整理裙襬,即使听见了三寸厚的门被猛力撞开的声响,也没有回头。 「果然,你是第一个找到这里的人。」 「啊,原来你知道我会来?」青瑜一身乾爽的走进门,漫不经心的说着,环顾四周。 屋里光线昏暗,只有贵妃椅和工作桌上方有两个灯泡,散发着晦涩的黄光,但却不影响青瑜的视力。 周围摆了许多塑胶模特儿,还有两三排的衣服吊在衣架上,最底端是一张红色丝绒贵妃椅,椅子下铺着地毯,而在门跟椅子之间,摆了两张木製大工作桌,散落着布料,剪裁工具,地上散落了不少纸张,画着奇怪的人形、奇怪的服装。 如她所料,徐毓芯被打扮过后放在了椅子上,但椅子下还倒了一个人,她想了半天,才想起是在摄影棚外面见过的人,他戴着手銬被救护人员送上了救护车。 青瑜皱了皱眉,总觉得屋里有股她不会形容的臭味,目光梭巡了一圈,只觉得四周都是这个味道,找不出具体的来源。 但至少她没闻到血腥味,也还感觉得到徐警官的气息,应该还活着吧…… 听见这个沙沙的女子嗓音,男人动作停了一瞬,终于回过头来,在青瑜往前一步,走近工作桌时,他看清了她的容貌,手指握紧。 严格说起来,她是他第一个刻意杀死的人。 也是因为她,自己才会变成现在这样,与眾不同…… 青瑜记得这个人,却是不知道他是谁,但如果万如春在这,就能一眼认出来,是薛锡华的男助理,向以致。 「原来不是在等我?」青瑜没错过对方的态度变化,笑了笑,「啊……莫非是在等我家的僕人?」 向以致没有回话。 「嗯,他要是找来也不奇怪,但不好意思,你等不到他了。」她的语调依旧是那么的漫不经心,「我会先收拾了你,然后,把徐警官带回去。」 声音还没有完全消失,青瑜已经动脚把桌子踹出去,向以致双手一伸,毫不费力的停住了桌子,然而青瑜一步跃上了桌面,单脚把他踢飞出去。 他在撞上水泥墙面之前,反手一撑,身子微弓,竟然攀在墙面上,五指扣进了墙壁。 「我们斯……」 向以致并不感觉疼痛,可一开口就发现自己的不对-- 他的右脸被踹中,哪怕是成了殭尸后身体比寻常人结实数倍,骨头仍已经破碎,此刻的他,右脸塌陷,眼睛微凸,已然没有迷惑人的温文儒雅,只剩下狰狞。 「你还是别开口了,不说我听不懂,我也没兴趣听你说话。」 青瑜向来奉行动手不动口这五个字,一边说话一边已经跃上墙面,几步逼近,走在墙面上也是如履平地。 向以致瞳孔紧缩,也往青瑜衝过去,左手五指伸出,指甲在眨眼之间生长得锐利──在他的印象中,女人的身体并不如自己现在的结实,第一次碰面的时候,女人被他打破了头,停止了呼吸…… 向以致的左手指甲散发着金属般的冷光,换成其他人看见这个景象,定会联想到刚刚他五指插进水泥墙的画面,连忙躲避,偏偏青瑜没有,她低笑一声,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先拿你一隻手。」 向以致眼见自己的手被扭转,接着被撕裂,他瞪大了眼睛。 自从他变成僵尸以来,只有他击垮别人的分,没有他遭遇这种痛苦的时候,就连同样变成僵尸的黄凯莉也被他一击打倒,他怎么可能会败给这女人…… 「你不会是在拿我跟你和黄凯莉比较吧?」青瑜扔开那隻断臂,「搞清楚,你还是因为我才成为僵尸的,简直不自量力啊你。」 青瑜的左手轻轻挥出,双眼发红、意图从青瑜左侧死角攻击她的向以致,又一次被打飞出去。 除了动手不动口,青瑜还信奉一句话叫做趁你病要你命,不给向以致重整态势的机会,挪步追击,撞上墙面的向以致只馀一隻手臂,不敢硬扛,狼狈地往右侧翻身,就见刚刚他在的位置墙面被一拳砸裂。 他闪躲的速度不比青瑜的拳头快,翻滚的闪了三四下后结结实实又被一拳砸在胃上,虽然不觉得疼痛,但身体还是确实受创了,自然的差点就吐了出来。 青瑜腿一扫,向以致双膝跪地,紧接着被狠狠压制,青瑜从她的乾坤小钱包里拿出一张符纸,贴上了他的背脊。 青瑜张张嘴,本来想喊他的名字,但到此刻才知道自己没问,「……算了,横竖你都要死了,问了好像也没意义,总之,今天我们就在这里了结吧。」 符纸瞬间燃起蓝色的火苗,向以致感受到久违的疼痛,可是── 他才不想死。 符纸的火苗骤然变绿,快速的烧尽变成黑色纸灰,向以致浑身长出长毛,骨骼喀喀作响,肌肉鼓起,扭曲的人脸变成了兽类的脸,他猛然转头,速度快得就连青瑜都只看见泛红的眼珠化作两点红光晃过,全凭身体本能才闪过了那一咬。 自然,向以致趁机逃开,衝向窗边,撞破了玻璃,连带窗帘一起扯下,青瑜迅速的追过去,却听见── 「吼!」 随着声音而来的是一团被喷吐而出的火焰。 青瑜骂不出脏话,但实在是忍不住暴躁,她怎么也没想到对方会负隅顽抗到这种程度,竟然在重伤的时候变了身── 尸初变旱魃,再变即为犼。犼有神通,口吐烟火,能与龙斗,故佛骑以镇压之──虽然人类这段纪载跟她本身认知有所出入,但对犼的描述却基本没错。 这傢伙才变身却连喷火都会了,真是该死的本能。 「小毕!」 青瑜喊了声,一隻青色小鸟忽然现身,嘴张开也吐出了火团,虽然击散了大部分,但火星却落入了屋里,瞬间以不合常理的速度燃烧起来。 青瑜总算认出充满房间的味道了,是汽油。 房子里被洒了汽油,加上都是一些易燃物,火势一发不可收拾。 咬咬牙,青瑜回头要抱起徐毓芯,却发现她腿上有脚镣,扯了两下没扯开,让她忍不住低咒了声。 事情没完美办好的小毕弱弱的说,「大姊头,我、我们还是快跑吧!」 她也想啊,问题是徐警官还有地上这个倒楣鬼啊! 她是不在乎人类死活,但万如春呢?虽然这两人关係不是很好,但看万如春也没直接偷偷把人弄死,显然也还是有几分重量的。 再说了,她可不想又背上人命的锅了…… 青瑜试着搬动椅子,却发现椅子也是固定的,看着小毕叹了口气,「你现在立刻去追他,他受了重伤,只是困兽之斗,在他吃人之前,你直接把他烧了。」 本来还庆幸今天替她带路的是小毕,结果还是出了错。 「那大姊头……」 青瑜摆摆手,语气厌世的说,「我不会有事,顶多就是浪费力气……」 这傢伙分明是要阴万如春,结果来的是她,倒楣的就成了她了!她真是,怎么这次醒过来就倒楣成这样啊?回去之后,她肯定要跟万如春算帐…… 她这时候确实是在无理迁怒,毕竟她是为了收拾自己弄出的麻烦而主动来到这个地方。 小毕对青瑜有盲目的信任,颼的飞了出去,但就在牠飞出一百公尺,背后就传来轰的一声,牠回头一看,毛都要吓掉了── 整个墙面消失无踪,彷彿是爆炸了,火还在延烧,雨却猛烈的降了下来。 10-2 渔翁之利 向以致的脚踩过水洼,发出啪啪的声响,他没有看背后熊熊燃烧的房子一眼,拖着脚步往前。 虽然逃了出来,可是他感觉浑身的力气都彷彿被掏空了,左手的伤血流不止,胸腹之间还痛得他连站都要站不住,浑身被雨水浇得冰凉。 应该要把那个女警带出来的,至少吃了她能够让他復原…… 现在……去住宅里找人吃吗? 林臻的工作室位在码头附近,原本是旧仓库,原本码头货运量大的时候这里有不少货柜和仓库被使用,但现在码头多做观光使用,连带的这些仓库货柜都遭到废弃,可想而知也少有人在附近活动。 但就在他拐过一个货柜时,他看到一个穿着黑色雨衣的高大身影。 这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的礼物。 向以致的眼睛转为血红,重新变成犼,衝向了那个人影。 只要三秒,他的牙齿就可以撕裂对方的喉咙,然而在距离对方不到一公尺的地方,他看见眼前霹靂啪啦的电光闪烁,他无法再前进,紧接着电光化为绳索,捆住了他,他忍不住发出咆哮,重新变回人形。 下一瞬,对方拿出装了消音器的枪,砰砰地开了两枪,他脑袋往后一晃,身体也往后倒,他晃了晃身体,看见胸口流出鲜血,摔倒在地。 「你是谁……」向以致勉强开口,发音还是含糊不清。 「还有意识?」对方说话的声音很低,似乎是在自言自语,「符咒虽然有效果,但却是浪费在不该用的人上,子弹虽然击中了,效果却没有想像中的好,这也是麻烦。」 向以致认不出对方的声音,勉强抬起已经被血糊成一片的眼睛,虽然对方的脸被雨衣帽子的阴影盖住,但不影响他看清楚对方的长相。 「万如春!」 万如春也不介意对方认出自己,反正横竖都是要死的,他只有一个问题── 「在我之前,应该有个红发的女人来找你吧,她人呢?」 「在……火场里。」向以致忽然想通了,居然笑了起来,「你是来杀她的对不对,那我们可以合作!她口口声声说你是她的僕人,你一定不甘心吧? 「她是个怪物,你一个人杀不了她,但我可以帮你,你看,我把她困在火场中了!不只她,我知道你一定还有其他目标,你已经犯过案子了吧?我看到你对付黄凯莉的样子就知道了,我们可以互相合作,我们可以一起出名!就像btk!」 无视于对方兴奋的神色,万如春冷淡的打断了他的话。 「不需要,我跟你合不来。」 向以致表情扭曲了一瞬,要继续说话时,万如春慢慢地又开口。 「纵使你今天有了超乎人类的能力,但你连我都赢不了,又如何能对抗她?我是很想杀了她,但就算要找合作对象,也不会找你这种靠着践踏弱者自以为强大,实际上却软弱不堪的人。 「不用露出这种不服气的表情,你的妹妹就是看透了你,才要离你而去。她是怎么说的?喔,『你是一个失败者,你操控不了别人就回来想要操控我,说什么为了我好,但你根本是拿我来填补你自卑的心』。」 这是他从剪刀上看到的。 本来拿着剪刀的是林臻本人,因为两人的争执,向以致动手掐住了她的脖子,她声嘶力竭的喊叫,然后刺伤了向以致,逼迫他松了手。 可是在拉扯推挤之中,向以致掉转了剪刀的尖端,死的就成了林臻。 「不是!我是为了她好!薛锡华就是个杂碎,他只不过是有点名气,有点钱,他有什么好的?他跟他身边哪个女人没有关係!」向以致咆哮着。「我去当薛锡华的助理只是想要亲眼看看她喜欢的是什么人,萧薇薇都嫉妒到动手打她了,我那天找她是想劝她乾脆分手离职,是她偏偏要跟我吵!都是因为薛锡华,都是那傢伙影响了小臻……」 万如春的语调还是那么冷淡,「那你为什么不针对薛锡华?为什么要自称是薛锡华?这不就是你羡慕薛锡华,知道自己你的助理身分赢不过他,才盗用他的名字,假装是他享受女人对你的喜爱?你只是因为得不到你想要得到的人,只好把目光投向别人,黄凯莉、陶甜、那个后车箱里的死者,还有方嘉珍,都是这样才被你挑中不是吗?」 「你什么都不懂!我就是要教那些女人一切都不能只看表面!我是要让薛锡华身败名裂!」向以致目眥尽裂的吼叫。 陶甜跟方嘉珍他并没有用薛锡华的身分接近,只是一句「老师让我来接你」,就让她们跟着他离去,他知道,这是因为他在薛锡华身边总是低声下气,她们觉得他从来不是威胁,她们总是看不起他。 而那个在夜店搭訕来,根本不知道名字的女人,跟最后那个女人一样,用上假身分,就轻易的能带走,简直就是愚蠢到不行…… 至于黄凯莉……他一开始没想要杀她的,真的,他只是在一次替薛锡华跑腿,拿东西到健身房时偶然发现她跟小臻很像,鬼迷心窍的在柜檯喊他薛先生时没有否认,想接近她,但是,她越认定他是薛锡华他就越不满。 凭什么都喜欢薛锡华? 他才是那个可以掌控她们的人! 「你就继续自欺欺人吧,你从来就不是为了谁好,你只是把她们都当成了你的玩偶,所以你不能忍受她们的不听话,不能忍受她们的忽视,你要让大家恐惧,让她们把你铭记在心,其实你根本就很想杀死林臻,因为她看不起你,所以你捅了她一下又一下,教训她。」 「不是!那是意外!」 「你一边捅还一边咒骂着说『谁叫你看不起我』、『为什么不听话』、『你活该去死』,这怎么看都不像是意外。」 「你妹妹不是还说了──」 我不是你的玩偶。 你根本不知道我想要什么…… 不要再用家人的名义破坏我的生活了。 你到底凭什么决定我的事情! 你知道我在公司看到你的时候只觉得噁心吗? 「……我不噁心……」 本来应该只有他和林臻知道的话语被万如春一句一句说出,向以致的脸一寸寸地变得狰狞,明明听到的是万如春的声音,眼前却彷彿看到林臻在说话── 你真的是个垃圾。 「我……不是……」 明明是他细心呵护的宝贝,却用扭曲的表情说出恶毒的言语。 这个世界上,我最讨厌的人就是你。 你为什么不消失? 看着向以致从愤怒反驳到颓丧痛哭,万如春不为所动,抽出了一张符纸,扔到了他身上,符纸瞬间自燃,白色的火焰笼罩了他。 「警察差不多要来了,你也该真正去死了。」 向以致感觉视线开始模糊,他……真的要死了? 「最后告诉你一个消息,虽然你想要大出风头,但大概一个礼拜,你的所作所为,就会被大眾遗忘,终究不会有人知道你是谁,你不过是白费工夫。 「就像你妹妹说的──谁也不会理会你。」 向以致这时赫然发现自己的血早就已经不流,身体也不再感觉得到雨水的寒冷,他似乎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死去。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可以保持意识,但随着火焰的燃烧,他感觉有什么东西从他身体里消失了,伴随着他的意识。 他会真的变成不会动的尸体,跟被他埋进仓库地板下的林臻一样…… 「不,你不能这样……救……放过我……」 向以致下意识的吐出求饶的话,然而直到他的声音完全消失,万如春都没有回答他半句,神色也没有半点的变化。 种什么因,得什么果,说放过有什么用? 他早就知道,比如他吧,谁叫他自己也有杀戮的衝动,他也只能做好被捕的心理准备,这世界上哪里有做错了事却不用付出代价的好事? 万如春看着向以致,直到火焰熄灭,半晌再也没看见他有动静,就动手把子弹挖了出来,避免弹道检查出端倪。 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到地上有个影子掠过,像是一隻鸟,他抬头,视野的边缘有一抹青色略过,瞇眼仔细再看,却又什么都没有,只有那栋已经慢慢停止燃烧的房子。 10-3 恍如幻觉 好热…… 发生了什么事? 为什么她睁不开眼睛…… 「哎呀,徐警官你可别乱动了我要扛着你们可是很累的。」 是谁在说话?这个声音好像有点耳熟。 「放心,不会有事的,我会带你们离开火场。」 她勉强睁开眼睛,才看到酒红色的头发,就听见爆炸声,她瞬间耳鸣,再一次的失去了意识。 等她再一次清醒过来,耳边一片吵杂,喊叫声、警笛声交杂在一起。 「徐警官?」 「学姊!」 徐毓芯被吵得头疼得要死,勉强睁开眼睛,就看见刘队长和毕维诚,她愣了愣,看看自己身上的衣着,半晌才想起来发生了什么事。 她接到萧薇薇的电话,说是她有了线索,让她到薛锡华的家一趟,可是进了门,没有看到薛锡华,只有萧薇薇在。 萧薇薇让她看了一封信,那是一封充满怨恨的信,指责薛锡华跟萧薇薇伤害了他的妹妹,他必定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收到信的时间,是陶甜命案之前。 她正在看着信的时候,突然发现萧薇薇额头都是汗,嘴唇也泛白,彷彿在害怕,又或者是紧张。 她还来不及问,就感觉到后脑勺疼痛,她晕过去之前看到了对方的脸…… 徐毓芯回过神来,立刻对两人说,「攻击我的是那个男助理!」 刘队长苦笑,「我们知道了,也是这样才查到这里,这里是他妹妹林臻的工作室。」 妹妹?徐毓芯吁了口气,「他人呢?」 「在那边。」 她顺着刘队长的指示看了过去,发现竟然是个黑色尸袋。 她愣了下,「死了?」 「我们到的时候人就已经死了,头部跟胸部中枪,子弹被挖走了。」 「是吗……」徐毓芯皱眉,不禁思索起来,会这么做的人,不像是生手…… 刘队长欲言又止了一下,终究还是问了,「说起来,你有看到是谁救了你吗?」 「不是你们……」她问完这句话,就看到不远处焦黑的房子,「失火了?」 「向以致似乎事前准备了大量的汽油,放火烧了房子,说起来你们也是运气好,突然下了暴雨,我们询问他的亲属,调查他们名下的房產花了点时间,到的时候你就已经躺在外面了。」 她喔了声,眼角馀光看到有人从半塌的火场抬出什么,心里一惊,「薛锡华呢?」在晕眩之中,她听到那个助理说会让他们一起死。 「他跟你一样倒在外面,伤得很严重,还昏迷不醒,刚刚先被送去医院了。」毕维诚说,想了想又补充,「萧薇薇倒是好一点,她是被勒晕了,已经先清醒了。」 「那那个是……」徐毓芯询问地看向两人。 「是林臻,因为爆炸的关係,地面裂了,才找到了她。」刘队长拧着眉,「她被埋在水泥地里。」 「也是向以致干的?」 刘队长点点头,又咋了下舌,「不过现在向以致死了,也没办法问他理由,但我在想,救了你们的人会不会知道什么?」 徐毓芯没回答,思索着,却觉得头痛又疲惫。 刘队长看她难受的样子,拍了拍她的肩,「你还是先休息吧,这件事不急。」 徐毓芯嗯了声,闭上眼睛,随着救护车摇晃离去,她忽然想起了个画面。 那个酒红色的长发和那个有点耳熟的女声……记忆里的确可以挖出一个符合特徵的人,但想想又觉得不太可能。 在爆炸之中,一个女人怎么可能带着两个人逃出来,还毫发无伤? 想到这里,她便摇了摇头,应该是她的幻觉吧。 尾声 僕人背我回家! 暴雨夹杂着呼啸的狂风,很好的掩盖了脚步声,也模糊了身影,最适合悄悄的杀人──万如春本是这么觉得的,也这么干了。 「你还真是卑鄙。」 旁边是昏迷着的徐毓芯还有薛锡华,青瑜瘫在地上,眼睛也没睁开,却准确地握住了万如春持刀的手腕。 「但你还不是早有准备。」 他看了看青瑜,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身上一片乾爽,连块皮都没有破,本来是想着鷸蚌相争,渔翁得利,谁知道向以致那么弱…… 青瑜哼了哼,放开他的手腕,盯着他,「背我,我没力气了,不然你给我啃两口也成。」 她可是耗费了全身的力气弄出了结界保护他们啊。 万如春吐了口气,看了看瞬间现身挡在青瑜身前,对他怒目而视的小青鸟,把刀子收回了口袋,把身上的雨衣脱下,披到了青瑜身上,终究半蹲在她面前。 那个鸟影显然不是错觉,牠是跟着向以致吧,后来回来通风报信了,虽然不报信青瑜恐怕也不会中招就是了。 「大姊头,不行啦,他要杀你欸!他自己承认了,还弄了符咒,他真的很坏啊!」小毕在她面前跳脚,鬼吼鬼叫。 青瑜懒洋洋地问了句,「那不然你能背我吗?」 就欺负他只有巴掌大……小毕顿时委屈了,拍拍翅膀飞了起来,但还是在两人身边盘旋,儼然是在监视。 青瑜笑了声,这时就有力气了,站起身往他背上一趴。 「你那符纸是哪来的?」青瑜慢吞吞地说,「你身上一股臭味。」 他才不会说自己在猜测向以致也是僵尸时,就开始天天上灵异论坛,私讯联络那位传说中的大师,总算得到了对方的回应,而请求人家把符咒先赶了出来。 万如春毫不怀疑青瑜知道事情后会去砸店,那他可就麻烦了。 本来打算用在青瑜身上的符咒用到了向以致身上,虽然验证了有用,却也没存货了,怎么说也得再弄几张。 是不是该努力赚钱一下? 青瑜也没想过他会回答,脑袋靠在万如春肩膀上,随着他的步伐摇摇晃晃,听着警笛声,还有隐约喊着「这里有人」、「等火完全灭了就进去勘查」的声响越来越远,有点昏昏欲睡。 「你跟向以致怎么回事?」 「……能不能不要问啊。」老实说有点丢脸。 「你最好还是告诉我,要是有留下什么蛛丝马跡,才能趁早清除。」 「应该不会吧,整个房子都烧光了。」青瑜咕噥了声,沉默老半天才破罐子破摔似的劈哩啪啦地说,「我是被人盗墓挖出来的,醒过来人就在船上,又因为睡太久没进食昏昏沉沉也想不出能干么,就被载过来了,再之后,我再醒过来发现自己在个仓库里,然后我饿得要死,全凭本能走,就在向以致的祕密基地里面发现尸体了,还刚死不久,我就享用了一下。」 虽然她自己想不起来自己干了什么,但记忆这种东西就是这么神奇,用上记忆烙印的法术,还是能从大脑深处挖出那天她去了哪里,看到了什么。 所以她到过向以致犯案现场的画面被挖了出来,还有她一开始走在哪条路上,房屋的外观,几个画面传给手下,很快就有了眉目。 顿了顿,青瑜撇撇嘴,哼了声,「之后你应该猜得到吧?」 然后吃得太欢,也可能是太久没进食力量减弱了,被向以致「杀了」,期间他们两个应该有小小的搏斗,青瑜伤了他──才会造成后续的情况,青瑜也才这么在意这个案子。 然后青瑜被向以致扔到堤防,他跟又一次醒过来的她碰上,真不知道该说他们三个谁倒楣……应该是他,万如春在心里嘖了声。 「你说过僵尸的形成多半跟执念脱不了关係,所以黄雅莉会恢復成原本的尸体,是因为你解决了她的执念?」 「算是吧,我答应她要了结这一切。」 「那你呢?」 「我什么?」 「你的执念。」 「我都说了我是特别的啊,我是魃,不能一概而论,懂吗?」 「……你敢说你对食物没有执念。」 「人生来就要吃,妖怪也是,这不算!」青瑜猛然抬起头,激动的晃了两下。 「那么到底是什么?」 「区区一个僕人居然敢一直追问主子,你活得不耐烦了吗?」 「可惜你不能杀我。」 青瑜似乎生气了,不再说话。 万如春于是也没再说。 然而经过了好一段时间,她的声音又慢慢地传来── 「或许是回家吧,但是怎么也回不去了,不过这跟我的状态也没啥关係,我天生就是这样了,所以你不用想说用这种迂回的方式解决我,没用的啦。」 虽然青瑜说到最后语气又是一贯的得意洋洋,万如春却觉得她不开心了。 跟生气不同,是……忧鬱? 万如春模模糊糊的想起之前搜寻僵尸找到的拗口文言文: 雨止,遂杀蚩尤。魃不得復上,所居不雨。 来到车边,他把人塞进副驾驶座,自己也坐上车,他顿了顿,终究开口,「回去我做水煮鱼给你吃。」 这么好?青瑜眨眨眼,盯着他侧脸的眼睛里充满怀疑。 「你该不会又要下毒吧?」 「没有用的招数我不会用第二次。」万如春叹气,「所以你到底要不要吃?」 「吃吃吃,哪怕你在里面加符纸灰我也吃!」 万如春默默地想,果然这样精神就来了。 「我还想吃炸鸡,西瓜,炸鸡要辣的。」 「……知道了。」 「还要牛排。」 「……好。」 「酸菜白肉锅加生蠔,还要哈根达斯不要芒果味。」 万如春没说话,但额头青筋跳了跳。 「带我去吃饗食天堂?」 说什么僵尸呢,其实是饿死鬼吧。 万如春面无表情地吐出话语,「……不觉得太多了一点?」 「哪会。」青瑜懒洋洋地回了这句,瞇着眼,没听到他拒绝的话,就当作他默认了,笑嘻嘻的说,「我现在觉得回不去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了。」 「喔。」 「所以你可要小心谨慎啊,千万不要被抓了。」青瑜转过身,一手搭着他的肩,歪着头,盯着他,意味深长的说。「你说,徐警官会不会把向以致的死,跟林民诚的死连结起来,重新调查呢?」 万如春跟她对视一眼,淡淡地回答,「知道了,坐好,回去了。」 两人踏着月光回家,当然还有在外面飞的那隻毕方。 其馀的事──无论是王延亭一惊一乍的跑来说起这一晚的事,又或者徐毓芯真的找上门来刺探是不是青瑜救了她结果被修改了记忆,都是今晚之后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