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痴剑仙》 序章 序章 月色中,黑衣男子正在树梢凝视脚下峡谷那条弯曲山道。 剑,锋利冰冷,人,眼如鹰隼。 他在等谁? 他已站在此地一天一夜,犹如石雕般。 不吃不睡,彷若不累般,他可以等,等到该来的来。 或许没有人知道,血腥的开端往往是从一柄剑开始。 一辆马车出现在黑暗的尽头,黑衣男子握紧右手的剑柄,指节被冷风冻的发白。 马车上不是一个人,两匹大马疯狂奔驰,座位上有两人正在激烈缠斗。 青衣人与戴着黑头巾的男子打得十分专注,他们甚至没发现黑衣男子已经出手! 剑,锋利无情,人也能无情吗? 青衣人分神的同时肩膀被刺穿,戴黑头巾的男子用蜀川话喝道:"雪大人,在下跟您一样奉那位大人密令,在此护送马车,这人是来抢夺木箱且已经把里面的人杀咯!" 青衣人横剑架开戴黑头巾的男子攻击的长剑用越州话道:"李係拢虾米?对昨晏追到现在,我栽压浪!李係作伙耶,仅恨,我现地累后里看没到明仔载日头。"(你说什么?你从昨日追我到现在,我知道了,你们是一伙儿的,我现在就让你们见不到明日的太阳。) 青衣人语毕,长剑快速地往黑衣男子及戴黑头巾的男子二人杀去,黑衣男子完全听不懂越州话,边动手反击边问戴黑头巾的男子用蜀川话道:"他说啥子?原本的护卫真被他杀死咯?"(他说什么?原本的护卫真被他杀死了?) 戴黑头巾的男子用蜀川话道:"那位大人对这次行动有特别的交代,千万不能出任何差错,雪先生放心,在下是与你一路的,先一起宰咯这憨包。(我们先一起杀死这个人)" 青衣人也听不懂对方说话,只觉得语音喑欧吵杂有种大山乡村的味道,听到对方交谈中说什么"雪大人"问道:"薛先生?李们到底是三人派来耶?"(薛先生?你们到底是谁派来杀我的?) 噗! 戴黑头巾的男子一剑刺入青衣人心口,右脚踹在他小腹用蜀川话道:"你好好去陪你婆娘吧!"(你去黄泉陪你夫人吧!) 青衣人的尸体从马车上跌落下去,黑衣男子勒住韁绳停下马车,他收剑转身掀开帘子赫然见到一名少妇的尸体斜倚在木箱上! 黑衣男子愣住道:"啷个回事?"(怎么回事?) 他胸口一凉,冰凉红透的长剑从他后方贯穿,他吸口气转头伸手抓住戴黑头巾的男子衣襟咬牙道:"你……扯谎两白……你……。"(你说谎) 戴黑头巾的男子长剑从上往下斜斜拉出,噗嘶带出一片血哗哗哗喷出,黑衣男子上衫被割开,露出左胸有一只雪鹰展翅刺青,挣扎着要拔剑杀他。 戴黑头巾的男子往他心口猛刺十七八剑,黑衣男子终于倒下,他冷冷道:"瓜娃子,老子跟你们这些朝廷鹰犬瑯个能比。"(傻瓜,我跟你们这些朝廷鹰犬怎么能相比) 他转身打开木箱,里面空无一物! "可恶!被这姓纪的王八蛋耍了!" 他此刻恢復以往标准的京城话,一阵大怒把空木箱劈成两半,将两具尸体连同马车一把火烧得乾乾净净。 峡谷中升起黑烟,一名紫衫少年负手立于山坡上,旁边的护卫道:"纪智才死了,不过东西不见了。" 紫衫少年嗯了一声,道:"无妨,本王得不到的东西,任何人都无法得到。" 寒来暑往,春去秋来,五年后峡谷中一片红枫随着金风吹进江南的似水流年中- 一、九月鹰飞 西上莲花山,迢迢见明星。 素手把芙蓉,虚步躡太清。 霓裳曳广带,飘拂升天行。 邀我登云台,高揖卫叔卿。 恍恍与之去,驾鸿凌紫冥。 俯视洛阳川,茫茫走胡兵。 流血涂野草,豺狼尽冠缨。 -《古风》 江南沐云山庄在一座青山秀湖上,天光照耀一片宝镜湖与浮动云彩互相对应,抬头看到沐云山庄的朱红大门,巍峨高墙、直入云霄、气派辉煌延伸出去的大厅内上有琉璃天顶,五光十色的阳光打在金光闪闪的砖石上,飞簷下的风铃叮叮噹噹,高贵气派,气象万千。 红霞镇在沐云山庄下,往西走十八里就是宝镜湖,一条热闹大街两排火红枫树,游人如织挥汗如雨,粉帕红裙衣带飘香,人声鼎沸在大铭茶馆纷纷扰扰- 雅座上的锦衣小公子挣脱美貌少妇的素手,旁边穿着华服的男子正低头将卷宗放在桌面下偷看着。 "伯休慢点!当心摔了!" "公子!" "你这个当爹也关心一下孩子啊!难得出游不是说好不碰公事了吗?" 杨德安眼神飘向儿子,伸出右手摸摸下巴的鬍子道:"让他去吧!伯休不是很爱听说书吗?" 语毕不再被周围吵杂喧嚣之声所动,面上的酒菜动也不动就继续低头看着桌面上的卷宗,寧眉沉思。 夫人为丈夫盛一碗饭推到他面前摇头道:"先吃饭总行了吧?" 楼下围了一圈人潮,唤作伯休的锦衣小公子整个上半身探出栏杆极其兴奋,右手袖子被一个年龄相仿的孩子拉回来。 "今天来说说中原传说!" "中原传说?这大家都知道啊!" "哎呀!老王你别插嘴!难不成是槐侠有新段子了吗?" 眾人本来吵吵闹闹一听闻"槐侠"二字立刻闭嘴双眼放光伸长耳朵- "曹真你听!要说槐侠的故事了!我最喜欢槐侠了!" "听到了,公子你当心些。" "好了!中原传说是什么?想当年槐安虎啸剑撼动大地,斩杀天上混沌作乱,破除狻猊妖魂,一举开天闢地哇啊!你们能想像吗?那场实在打的空前绝后,惊心动魄传遍中原,正是“槐大侠剑闢九洲救苍生,唤回狻猊妖魂战混沌”!" "好啊!" 眾人皆兴奋的鼓掌拍桌,最奋力拍手属那锦衣小公子了,站在他后面的小护卫紧紧拉住他手臂唯恐他掉下楼。 说书的老者捋着花白鬍子,眼睛瞇成一线呵呵笑道:"既然耳熟能详,这次换说说这个北疆榷辛郎,榷辛郎这是什么意思呢?在西域雪山有个神话,传说在漫天飞雪的西方高山上,镜湖畔代表智慧的女神救了一个迷路的大将军,大将军的部队远征要讨伐残暴无道黄霍尔王变成的乌黑堡,那座碉堡四周都被布置了下方装有刺刀的坑洞,大将军的部队长途跋涉体力不支,只有大将军一人生还往高山逃跑,黄霍尔王变又成单脚驴怪追逐他,大将军几乎要被追上时突然一阵大风吹来把他带走了!" 眾人皆屏气凝神的听着,似乎着急在这陌生的故事中那大将军该如何时好? "女神救了大将军,并告诉他高山上有一柄神剑,那剑身古朴自然是由当初的大英雄格萨尔王落在人间的一块生铁匕首变成的,只要拿到神剑就可以斩杀单脚驴怪,可是在攀登高山中要忍受七天七夜的孤独、寒冷、饥饿、风刀、尖石、冰川等等考验,大将军说为了天下百姓的幸福,我绝不会退!" "女神变成一阵风送他到山脚下,祝福他一路顺风,大将军一人孤独地踏上七天七夜的考验之旅,所有的气候与寧静变成煎熬,大将军在第六天昏倒在雪中,等他醒来时发现一头通体墨黑的大狼正背他,狼说快要天亮了,你失败了下山吧!大将军坚决说,我既然答应接受考验,就算到第七天、第八天、走一年十年,我都要拿到神剑斩杀黄霍尔王!" 锦衣小公子不禁入迷点头道:"就是这样!说的太好了!" "狼听了很感动,就说我现在教你一套剑法,你去拿神剑用此剑法杀了黄霍尔王,大将军习的剑法拿到神剑之时,黄霍尔王也赶到了,大将军长啸一声喝住黄霍尔王,一剑杀了这个黄霍尔王后,女神到山下等他,两人成亲返回中原,生下一个儿子,他天生就会狼的剑法跟勇猛的个性,大将军见他像是当年在高山上教自己剑法的狼师父,就将儿子取名叫榷辛郎。" "榷辛郎拥有狼的灵魂,在大将军死后替父亲镇守北方,榷辛郎的母亲怕儿子少年得志告诫他,他虽有狼的英勇却不能忘记忠诚,不能忘记生育他的天朝,榷辛郎谨记母亲教诲成为中原史上最英勇忠诚之将,他死后灵魂化成白狼,犬戎传说自己便是白狼榷辛郎后代,北疆将军贺忘笙手持长枪,腰配镇北剑,很多人都说他长相是犬戎人却服侍中原人,贺忘笙对此不理不睬,并宣誓就算自己是犬戎血统,一生一世对国尽忠至死,绝不会退!所有北疆的外族人都称贺忘笙是榷辛郎的转世,正是一声狼啸,镇北疆!" 锦衣小公子点头道:"这是自然,贺忘笙带着王上亲自掛上颈子的王珮,肯定要尽忠诚的,对吧曹真?" 小护卫听得专注"嗯"了一声。 老者喝口水接着道:"在来这位你们都知道,天下第一大庄,沐云山庄!" "沐云山庄!沐云麒麟儿,剑寒棋路绝!" "沐云山庄!沐云麒麟儿,剑寒棋路绝!" "沐云山庄!沐云麒麟儿,剑寒棋路绝!" 眾人听到最熟悉的名字皆开心大声吶喊起来,说书老者双手虚虚按了按示意安静,吵杂逐渐静下来- "沐云麒麟儿,剑寒棋路绝正是岐鷺剑柳问麒柳少爷!指柳少爷剑法冰寒,剑寒九州,另一项就是棋艺精湛,嗯,除了槐侠无人可以在棋盘上战胜他!现在我来说说他妹妹柳问茹,她多年前救了一位快饿死的书生,跟每一个故事一样书生说待我功成名就回来以身相许,书生哪里知道柳小姐是谁,哎呀!真是有眼不是泰山的穷小子啊!" 眾人笑闹道:"现在还真是功成名就了啊!" 老者道:"没错!一年后叶人杰会被柳少爷知道,是因为他当场拒绝太后的赐婚,陛下问叶人杰心上人是谁?叶人杰直接说沐云山庄柳问茹,哗!这下连陛下都感到奇怪了!柳问麒这么人特别疼妹妹,哪里肯将柳问茹嫁予你?" "于是陛下想知道叶人杰会怎么做,便放他去沐云山庄,叶人杰是个只会念书的书生连剑都提不起来,柳少爷一剑要将他斩落时被妹妹拉住,柳问茹觉得啊这位叶人杰背影跟槐侠有些相似,你们都知道柳少爷恨痛槐侠,见一次砍一次的那种!" 座下一个胖老闆道:"那是,我店铺给柳少爷砸了三次。" 张三李四各个七嘴八舌的附和自己家店铺、商船、码头被柳少爷砸过,原因皆是槐侠出现在当地引来的杀机! 老者道:"柳问茹是不想让心上人跟哥哥为难,虽说表面放弃槐侠,但见到叶人杰还是很喜欢他的,不要问我这两人哪里相像,我还觉得真一点都不像,总而言之,柳问麒开出条件,第一是叶人杰必须入赘,第二叶人杰第二个儿子必须跟自己姓柳,第三断指立誓对柳家不得有二心,否则柳少爷会刨他祖坟杀他满门,叶人杰成亲当日,一般人是拜天地,他是用歧鷺剑斩了左手小指立誓,再后来就是你们都知道的了。" 锦衣小公子叹道:"如果是我肯定不会娶柳问茹,这么恐怖的大舅子每天战战兢兢谁受的了?" 小护卫一开始对故事没兴趣,后来听到陌生的北方传说榷辛狼就好奇不己,提醒道:"公子千万别扰惹到柳少爷,他要是砍人就六亲不认,非常可怕的比京城传说还可怕!" 胖老闆吃个瓜子问道:"那西方呢?西方有传说吗?" 锦衣小公子问道:"曹真你知道西方有传说吗?" 小护卫摇摇头:"西方没有传说,只有长年大雪覆盖的崑崙山。" 老者拍拍灰袍,眼中散出看透世事的光芒,枯瘦的手捋鬍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呵呵呵!西方嘛…..即将开始新的故事,当你抬头看到西边苍茫云端上,后世将传道:雪鹰道隐崑崙巅,纪容涣兮青竹岭-" 低头看卷宗的华服男子一不小心,手边书卷上一幅工笔画从书页中吹落,此时小二打开窗櫺,男子伸手要去捡,画像呼的被吹出去在热闹街上飘来飘去,几个逛街的姑娘抬头往上看,夫人道:"怎么了?" 男子起身两手架在窗框边叹道:"麻烦了,好不容易向任楠风求半天才得来的东侠画像,哀啊!公主要骂死我了!" 画像上一名俊美男子,眉角弯弯的新月,俊逸不凡,气质瀟洒爽朗,画像一路摇摇晃晃飘过卸货商队、逛街人群、奔驰马车、巡逻侍卫,夹着火红枫叶往雁门关飞去- 中原有传说,有道是"东侠"瀟洒仁义-槐安槐大侠、"北将"忠诚驃悍-贺忘笙贺将军、"南麟"沐云山庄阴鷙桀驁-柳问麒柳少爷,还有年纪最小却修道有成的西鹰“白痴剑仙”道隐剑雪鹰。 雁门关外往北一路延伸出去,黄昏的山路上唯有一名农人跟一小孩。 农人衣衫下摆破破烂烂脚上穿的灰步鞋被磨穿后又用黑皮布补丁,看上去旧僕僕的十分寒酸,面容因长期日晒而粗糙黝黑猫着背,旁边的小孩约莫五岁或是更小,瘦巴巴两条小手穿过肥大的氆氌,领边上的灰毛混着黄沙,眉毛以上被棕色的毡帽盖的严严实实,两人一大一小的身影被大漠残霞拉长,景緻枯木黄沙、千里白烟、举目无人更添苍凉寂寥。 九月鹰飞,枯草黄沙- 农人脸上多是皱纹,向旁边小孩道:"快到了,晚上吃完饭早点休息明天还要赶路,阿鹰?阿鹰!还记得我跟你说什么吗?" 小孩始终不快不慢的走在他身边,有几次农人要伸手牵他,小孩只是低头走自己的路没有做出一般孩童依赖的举止,农人便不再理他。 小孩语气平板纳纳道:"别人问话要回话,知道了。" 农人耐心极好道:"哪个人在问阿鹰话?" 小孩道:"叔。" 农人点点头道:"晚上还有一些牛肉可以吃,阿鹰喜欢吃牛肉吗?叔还给你多买了两块麦芽糖。" 小孩道:"吃完晚餐在吃糖。" 农人讚许道:"真乖。" 九月的北疆景緻单调辽阔,好像怎么走都是一成不变,像是原地踏步一般让旅人更容易精神疲乏。 一队五千骑兵骑着河汗马,在昼转夜的紫蓝苍穹下搭营休息,成乔是这队犬戎军的首领,长期在边境与中原人交集来往让这些外族士兵都会几句简单的中原话,一个士兵将路上抓来的农人跟小孩丢在帐棚外搭柴煮肉汤。 这些游骑兵很习惯在路上抓北疆农民来帮忙部队拉马、驾车、煮饭整理卫生等杂事,通常七天到三十天,事后会给一些馒头乾粮打发他们,当然他们是不能拒绝的。 农人蹲在地上用勺子搅着肉汤,小孩似乎只会木着脸呆呆的听命行事,既不害怕也不哭闹不喊累。 农人还是安慰他道:"没事的,不要怕,这些犬戎兵跟鬼方兵常这样,等他们攻击发起前一个时辰就会把我们放走了,他们也不想我们在这里碍手碍脚的是吧?" 小孩正伸长脖子想看汤里面的羊肉碎肉熟了没,也不回话道:"上面还有血。" 农人道:"是啊!这没熟不能吃,吃了要坏肚子,诺!这块熟的吃吃看!给!" 小孩刚要伸手去拿,背后就一阵疼痛整个人往前跌下土坡,喷起黄沙四溅。 农人连忙放下勺子站起身慌乱道:"阿鹰!你做甚打一个小孩子?" 踢小孩下去的鬼方士兵带着看新奇事物的表情道:"谁让他要先吃军粮?下令开动了吗?" 农人不想理他,侧身滑下土坡扶起小孩问道:"摔坏没有?" 小孩还是木脸没表情的拍拍下摆,摇头。 农人抱起孩子检查他身体,靠近他耳畔低声道:"没事,见到榷辛狼叔给你出气。" 小孩点点头也不知听懂没。 鬼方士兵露出白牙叫道:"说什么话!来不给我滚上来,下贱的中原人!" 农人一手揽住小孩道:"就来了,官爷不要紧张这一马平川的我们能跑去哪?" 鬼方士兵道:"什么马?这里有什么吗?" 农人心里念一声:"没文化真可怕!" 脸上陪笑道:"小的是说这里没地方躲,黑漆漆的很可怕。" 鬼方士兵指了指木桩系着战马的位置,缓慢想着字辞道:"晚上把马的毛梳一梳,然后睡觉。" 农人道:"是!" 这个士兵是整队游骑兵中原话讲得最好的,成乔在主指挥帐议事完就带着几个高阶将士走出来巡视部队,农人跟小孩在给马匹梳鬃毛,小孩蹲在大人旁边玩马蹄铁,农人道:"要注意不要站在马的后方,一开始接近马时要先伸手给他闻一闻,马跟人一样会怕生,上马要站在左侧,那是马蹄铁,不会痛的,这样可以减少马蹄磨损像是给人指甲上一层保护漆。" 成乔等人经过他们,那农人似乎有机会就慢慢的教导孩子,说话与速比平常慢且清晰,成乔想到家中的两个幼子,看到他们互动忍不住用生疏的中原话道:"中原的爹跟我们就是不一样,很有爱心。" 其他的陪同将士说的犬戎话应和,刚刚鬼方士兵被拉来当翻译,道:"报告将军,这两个中原人是在萨尔河西岸附近抓到的,让他们帮忙做战前准备。" 成乔道:"嗯,这小孩穿着有点像祁连山那边的野蛮人。" 农人心想:"半斤八两还真好意思说。" 左侧的大鬍子将士用犬戎话道:"榷辛狼的部队一定想不到我们已经日夜赶到萨尔河上游,天一亮从上往下给他们好看!" 成乔跟一狗票将士离开农人身边,小孩靠在木桩边上手还握着韁绳,农人将他抱起来还在稻草堆上,脱下外衫给小孩盖好,同时他怀中发出微微金光。 农人幕天席地的枕着手看满天星空,旁边马匹站着不再摆尾,小孩缩在草堆上好梦正酣。 要在大雪封山前赶到崑崙山哪!老顾前几天说他伤得很重,漫天神佛保佑千万别死,要是他死了我…… 那肯定是柳问麒的锅! 一天到晚追着我不放!跟华研那小丫头片子一样,跟个女人似的小心眼,半年了到底都不放过我。 农人睡了一会儿,到了拂晓前听着月夜中一声鹰啼,笑了笑。 贺北军副官王鐸红着眼,一夜未眠的在军帐中踱步,旁边的年轻军师道:"王副官别再走圈了,真闹心。" 王鐸不高兴道:"范白我就不明白了,将军为何坚持要拂晓出击?从萨尔河沿途经过两狼山脉,下有河谷要穿越,成乔的游骑兵再快也不可能比我军先抵达阵地!" 军师范白似乎睡睡醒醒,发丝落在前额,因为趴在桌面睡的关係右颊压的红红,双眼带着血丝道:"有情报指出成乔游骑兵转换阵地,他们只带了五千兵马赶路,所有錙重火炮装备都安置在萨尔河下游的辅助阵地,把两个阵地临时对调,打算做旋风攻击。" 王鐸副官脸色很差道:"这到底是哪来的情报?" 军师范白道:"我的好长官你今晚已经问第十八遍了,我也回答十八遍了,我不知道啊!真的!" 两人相对无语时,军帐外一声号角响起- "所有人立即着装,准备上马至攻击发起线就位!" 声声号角,昏暗中簌簌沙沙穿上甲冑、戴兜鍪、系护腰护腕、脚踏军靴翻上战马的士兵们,动作迅捷俐落,训练有素。 辽阔的北疆地平线列队是专注整肃的贺北军,王鐸副官一旁是坐在战车上纶巾羽扇军师范白。 王鐸抬眼望着一片寧静中静止的成乔军帐顶道:"联络官就位!" 一道鹰啼划过天际- 王鐸远远看到一点人影正急速往成乔熟睡的军营飞驰前进。 "贺北军左军听令!" "飞豹闪电!" "贺北军右军听令!" "虎威震天!" "贺北军全军听令!" "忠义驃悍!永远忠诚!" 小孩看到天空爆出火光,他揉揉眼睛看到农人将他护在厚实的臂弯下,鬼方兵跟犬戎兵开始吼叫,战马嘶鸣、兵器碰撞出、尖锐之声是车轮在地上磨擦、刀砍进肉里的剁剁声等等,耳膜犹如被炸开火破,小孩看到农人嘴唇一开一闔再说着什么,他茫然地与他对视,接着一支钢箭从熊熊烈焰中窜出往小孩后背射去! 泥土不断被炸开,小孩鼻息都是土地的湿润跟黄沙磨着舌尖。 农人满脸汗水黄沙,将小孩遮在自己身下,小孩看不到他的面容,成乔勒马挥刀,旁边的士兵保护着他准备衝出去,钢箭乱飞沙石- 农人下巴抵在小孩毡帽上,眼神不在是委靡不振,随着星火往外烧开他眼中仿若盛开一场绝美无比的筵席! 小孩瞬间被他拉起来,一道烈焰冲天爆出震耳欲聋的轰然大响- 两边鬼方士兵如浪潮不断往两侧退去,有的被强劲的暴风震开,有的被陈重的枪尖扫下马,火仍在燃烧高温把空气扭曲却看到另一头之人。 小孩不解地看着农人毫不畏惧的挺立在谎乱奔走的士兵战马中,四周都是刀光剑雨,刀锋的光反射在小孩脸上,他不知所措往农人身侧缩了缩。 农人拍拍下摆的破旧衣角,站立那块敌方退得一乾二净的空地上,张开手臂仰头大笑道:"哈哈哈欢迎贺北军大驾光临!贺忘笙这杯酒我敬你!" 语毕,伸手一挥凭空出现一个大酒瓮,刀锋擦过酒瓮底削到他上半身时,小孩反应不过来呆在原地,成乔脸因愤怒皱在一起,农人头一低躲过攻击抬手在那沉重冰冷的刀锋上一弹,成乔整个人僵在原地,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噹! 整柄刀应声化成四段落在土里! 农人脸上发生变化,身形逐渐拉高脸上皱纹退去,小孩还在呆望,农人一脚踹晕成乔,一脚踩在他背上哗啦啦大口灌入烈酒。 在吵杂的鬼方语犬戎语中,箭雨落下却怎么都打不到农人身边,他身边形成一道无形的保护圈,烈火燃烧整座联营,小孩看到旁边倒下的士兵,旗桿断成两半塌在他脚边,一阵苍茫的狼啸响起- 透明的酒夜体洒落,全身被火烤的满身大汗,地平线上出现酒红色的劲装,银铁甲亮如白昼,腰间古朴的镇北剑,那人策马往农人的方向狂奔随着越拉越近,马上之人五官深邃,一头黑发整齐的梳成髻,鲜红发带随风飘扬,一枚代表王权的五爪龙团珮掛在他颈部跳上跳下- "不可能……是榷辛狼!怎么可能!" "榷辛狼!快撤!全军撤退!" 二、雪域崑崙 成乔的士兵惊慌失措胡乱衝撞,此刻小孩身边已经不是站着灰头土脸粗手粗脚的农人,而是一个手持酒瓮脚踏成乔的高大男子! 小孩手背上洒上一滴酒,他很好奇地闻一闻就往腿裤上擦。 来者正是镇北将军贺忘笙,银枪所到之处皆是人仰马翻,男子将酒瓮往上一抬对他做出碰杯的动作用犬戎语道:"怎么这么慢?我酒都要见底了。" 一阵黑影往男子头上一照,贺忘笙骑着战马竟飞越他头顶而过! 一个咬字音很重的嗓音用犬戎语喊道:"等下赔你十坛好酒!" 男子哈哈大笑道:"好啊!" 天光破晓,一层黑暗与血腥被冲开,镇北军的旗帜在原本成乔军帐的位置飘扬,一整夜的准备等待换来一场我军无人牺牲的胜仗! 贺忘笙这一仗打得漂亮,士气如日中天,男子跟小孩坐在帅帐用早饭。 王鐸正在指挥部队清理战场,将犬戎遗留下来的所有装备陈列清点,各队校尉端着粥跟馒头坐在站在帅帐外,不时抬手分配士兵工作。 哗!帘幕被粗鲁的掀开,贺忘笙左手腋下夹着头盔右手端着一碗羊奶嘴里嚼着馒头,嘴角上沾着麵粉屑屑道:"哥!你怎么来了?" 跟在将军身后的范白疑惑对男子道:"你是犬戎人?" 男子翻个白眼放下碗对贺忘笙抬抬下巴道:"你怎么不说他是中原人?" 范白笑着拱手,显然适才是开玩笑道:"因为他不像是中原人,东侠槐安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怀安摆手道:"你们已经远迎了,虽然比预计上的晚一点不过我也不降罪了。" 范白道:"真是严格啊!" 贺忘笙坐在槐安对面道:"你怎么会跑到北疆来?这里最近战况频繁很不安稳,太危险了。" 槐安道:"是挺危险的,不过总算是赶上了,我运气不错吧!" 说着将身子错开,露出躲在他背后的小孩。 贺忘笙问道:"他就是你找半年没消息的小孩?嗯,你找他干嘛?我忘记了。" 范白想着:"忘记还帮别人跑腿,成天让哨长在每个驛站关口到处张贴榜单,真是的!" 范白出声提醒他道:"半年前槐侠不是写信说有一位朋友的儿子在银川小牛村附近失踪?你记不记得你还在附近的村落跟崑崙派的道士起衝突?" 贺忘笙抬头盯着木架上的弓箭"喔"了一声,抓抓头道:"好像有这么一回事喔!我为什么跟他们起衝突啊?" 努力帮忙恢復自家将军记忆的范白继续道:"因为那群小孩说要找师弟,被一样要找人的士兵临时检查通关证,发现他们没佐证要把他们强制遣返回崑崙,一群人就吵起来了。" 贺忘笙道:"好像有这回事,那个指挥使叫小华是吧?" 范白扶额道:"叫程秀,是崑崙派惊鸿楼的女弟子,那些仙门正派不叫指挥使,是称呼掌门,而且程秀那个小ㄚ头只是身分中阶的弟子而已,将军把寻人啟事到处发还加强检查每个出入关的人员身份,不是七天前你一个人跑到小牛村发现疑似是那小孩才让我传信给槐侠的吗?" 贺忘笙两眼盯着羊奶在发呆,范白习惯他从来不好好听人报告的态度了,贺忘笙突然"咦"了一声道:"你怎么知道他写信给我的?" 范白嘴角抽了抽压着脾气道:"因为是你看不懂上面的字要我念给你听的!" 槐安道:"虽然拖了半年好在找回来了,范白你是才说那崑崙弟子程秀在找师弟,她有说要之人叫什么名字吗?" 范白道:"有,叫做纪容,是崑崙派惊鸿楼楼主柳絮飞的徒弟,她那时候表示师弟纪容外出办事就失联了,也是在银川一带所以程秀才会带人出来找。" 槐安若有所思,用拇指腹摩擦着杯缘,旁边小孩始终一声不吭,突然问道:"纪容在哪里?" 范白本以为他被吓傻了才一直懵着脸,见他说话也是木着脸,想着这孩子不会是跟自家将军一样脑壳有问题吧? 小孩见没人回答,还是语气平板问着:"纪容在哪里?" 槐安道:"看来纪容半年前遇到他,还因为某些原因教导照顾并住在小牛村,连师姐程秀来找也刻意不见,八月底前我接到消息赶去小牛村时,那已经被鬼方部队洗劫一空,民房也被烧毁,纪容受重伤所以我联系他家掌门先带他离开,至于这位嘛……" 贺忘笙蹲在桌面上,康噹康噹撞翻铁盘铁盘看着小孩道:"他是你儿子吗?" 小孩见他棕色的双眼由如苍狼般带着一片辽阔,有些不解的歪头看他,槐安道:"怎么可能!我们哪里像了?" 贺忘笙对于记人事一向不上心,他甚至连当今圣上的名号当地地方官员有哪些什么的都不知道,槐安有种让人想亲近的安心感,加上贺忘笙天生的野性知道槐安"是个好人"乃至于喊槐安"哥"也不会向一般人恭敬尊崇喊"槐侠"。 他只道哥是下对上亲切的称呼。 范白道:"请问槐侠这位小朋友尊姓大名?为何让您如此上心?" 槐安往后一靠忘记这是军帐不是点芳楼的软塌,差点整个人仰面撞到支撑帐篷的横桿,一下端正姿势道:"他是雪渊的独子。" 藏蓝的龙渊白渟绢,纯银护腕上闪闪发亮,衣襟缝上灰棕毛领这套皇上御赐的新衣,其中布料龙渊白渟绢是沐云山庄中跟云锦鎏金缎都是为天潢贵冑专用布料,帝王春秋二祭、登基仪式等重大典礼礼服便是由此二种布料製成。 贺忘笙一手牵着阿照的韁绳,一手拿着装满羊奶的水囊,某次秋节回朝歌时当今圣上赐给他这套新衣,他一直当作宝贝一样贡着捨不得穿,永远都是那几件旧军装穿来穿去,殊不知这种服饰沐云山庄的柳少爷都当成常服在穿,也只有他会当成宝贝。 贺忘笙第一次穿上新衣,减去肃杀苍茫之气添了英姿颯爽之感,小孩带着毡帽一步一步跟在槐安身后,槐安墨黑大氅抱住他俊逸的下巴,他拨开额前发丝远眺道:"今天赶到小嵐山隘口,要是能御剑的话就可以直接南下了。" 贺忘笙显然把赶路的工作全权交与槐安,对小孩道:"我叫贺忘笙,你叫什么名纸啊?" 小孩木木的看他不答话,前方站在土丘上的槐安从怀中取出罗盘比着剑决默念。 贺忘笙奇道:"我中原话应该没有很难听吧?你叫什么名纸阿?" 小孩缓缓道:"雪鹰。" 贺忘笙道:"你几岁?我营区最年轻的军师范白十七岁,王鐸三十八岁我应该也十七岁吧!不过我没过生辰所以我也不知道。" 雪鹰看着他没什么想法,贺忘笙指着前面忙碌的槐安道:"你猜他几岁?" 雪鹰道:"叔说问别人年纪是不礼貌的。" 贺忘笙道:"陌风哥哥才不会在意年纪,只有姑娘才在意年纪,他又不是姑娘!" 雪鹰道:"我猜二十几或三十几吧?。" 槐安忍不住分心回头道:"你的预估范围差了十几岁!傻贺你自己嚷着要跟来,不许带坏我家小孩,不然我现在就传音让范白领你回去!不要再说话吵我了。" 贺忘笙抓抓头往十丈外的枯木比一比,带着雪鹰离槐安远一点。 贺忘笙蹲在地上抓着沙子玩道:"你叫叔,叔是……爹的爸爸叫祖父……祖父的小孩是爹……爹的哥哥叫伯伯……弟弟是叔叔,喔!我知道了你爹的弟弟是槐安!" 雪鹰道:"不是,我爹是独子没有弟弟。" 贺忘笙道:"那你跟我一样,因为认为他是好人对吧?" 雪鹰显然听不出他话中的因果关係,漠然地看着槐安把一堆奇奇怪怪的法器从一只小袋子掏出来,正在找东西。 贺忘笙道:"好无聊,你要不要跟我比划比划?就是打架的意思,不过不是真正的打架是假装的打架。" 他显然第一次能教人,语气特别自豪! 雪鹰拉拉衣领道:"你要比什么?" 贺忘笙一提到比话就来劲了,站起身拍掉手上沙子道:"谁先脑壳碰地就输了。" 雪鹰道:"嗯,好。" 要是一般人肯定想着对方是五岁的孩子,就小打小闹玩一玩,可贺忘笙的思想跟别人不同,既然对方说好就是好,那他可不会手下留情! 贺忘笙开步举拳道:"这是军中常练的忠义拳,小心了!" 接着呼一声,平拳往雪鹰面门砸去,接着整个人往前一栽,啷呛的站稳见到对方已瞬间闪到他身后! 贺忘笙只是想试试对方底子,见他小小年纪轻功不凡笑道:"好身法!可惜我看过更好的!" 雪鹰身法灵动,在贺忘笙的拳路快速闪躲虽来不及还手轻功却十分了得,贺忘笙截住他右脚踝往下拉,右掌托塔往他下巴撑去! 这一拉依託提高力劲要击中肯定下巴断裂,雪鹰眼见闪多不了双手举起伸掌扶住对方掌心,接着顺着力道往上提升再往外划过自己身侧。 贺忘笙右掌被往对方身侧带去,整个人往前跌,雪鹰趁机就地滚两三拉开距离。 贺忘笙有些困惑地看着自己右掌道:"这是什么武功?我感觉被推推拉拉的。" "那是揽雀尾。" 槐安伸出右腿,雪鹰抱着他腿站起身,槐安想着:"看来纪容那小子竟然将崑崙派的崑崙八极拳跟太极掌法教与他,不过这孩子虽有语迟症唯独在修真上造诣非凡,看来是天意要让他入崑崙派了。" 槐安道:"别玩了,傻贺去煮饭,阿鹰去喝水我们吃一吃赶去隘口。" 北疆提前进入初冬,槐安一行人走了莫约三十一天到了荒溪谷又被牧人称呼"死亡谷"。 遍地都是熊的皮毛、散落的羊头骨,两侧险峻的山壁,贺忘笙打着哈欠裹着毛毯在军帐一下就睡着了,外边槐安对雪鹰道:"纪容教过你崑崙派的崑崙八极拳跟崑崙太极,剑法教过了吗?" 雪鹰道:"一点点。" 槐安用树枝拨着篝火,旁边阿照甩甩马尾,天上一尘不染洒落星斗万千。 槐安道:"你在银川小牛村遇到纪容是什么时候?" 雪鹰道:"到今年二月初一在村庄附近看到,他说有事要处理所以才下山。" 槐安道:"你对他了解多少?" 雪鹰据实稟告道:"他说他是崑崙派惊鸿楼的弟子,没说处理什么事情不过他好像受伤一直在咳嗽,我就带他回外公家给元伯看,元伯说他内脏受伤要休养,纪容问能不能住我家,外公让他住我给他煎药吃,他养伤看书我也看,他问我想不想学仙术,我说好,我喜欢学武功,他就教我。" 他说话停停走走,语调生硬,眼睛只会看对方的下巴处避开视线交会,槐安道:"纪容会跟村里的人一样喊你白痴吗?" 雪鹰双手交握歪着头看地上道:"不会,外公说我爹把我给他,因为我出生害死娘,脑壳给他打坏变成白痴不会讲话,爹说我是白痴不要我,纪容不认为我是白痴他对我很好。" 槐安思忖:"纪容半年前下山是被师尊柳絮飞派去小牛村处理左门遭邪物入侵一案,邪物未发现却先被二十一黑衣蒙面人围攻重伤,在雪鹰外公家休养半年遇到犬戎人烧杀掳掠,雪鹰的外公也没逃过惨死命运,掌门已先将纪容带回崑崙,雪鹰在这世上已无亲人,雪渊当年与我在朝歌高楼对月饮酒并希望我能传阿鹰武学,期望阿鹰克绍箕裘将来效忠于陛下,雪渊怨懟他有语迟症并认定他是白痴,外人均到他脑子有问题,殊不知语迟症也可能造就一个神话,她说的没错,阿鹰不擅与人应对进退对任何事情都显得笨拙愚蠢,可在修真上是举世无双的天才,有朝一日他甚至可以超越顾西辞乃至太初真人,他并非凡尘中人,这个凡尘也不适合他。" 槐安道:"你只是痴迷武学,对于其他事情不感兴趣就不会想接触认识,你父亲雪渊是皇帝陛下护卫灵鸟部内的一员,他在五年前的一次机密任务中丧生,罢了,这些皇室贵族间的恩恩怨怨不需要再多一个无辜稚子捲入,你的名字雪鹰是你父亲请我取的,你的生辰在九月初九鹰飞草长之秋,阿鹰,你想当剑仙吗?" 雪鹰坚定道:"想!" 槐安坐在火堆前,双手犹如抱在胸前无形大球上,上掌下掌缓慢交替翻转,运起灵力接着双掌往前一推,火堆夹着浑厚灵力轰的化成巨大火凤展翅直奔月夜! 雪鹰惊讶的抬头往上空看,火凤在一片星海中游移几圈才消失无踪。 槐安道:"这是崑崙太极其中一式是从阳式太极中的太极云手衍生出来的,叫作云游太虚。" 雪鹰不断看着方才火凤飞上天的方向讚叹着露出第一次微笑,槐安见到有些无奈笑了笑道:"你就是看到武学才会开心成这样,以后你夫人要倒楣了。" 雪鹰交握着手看天上道:"教我云游太虚。" 槐安往后靠在石壁上,指着他的脚道:"好啊!来你先站虚步,探掌……对的……然后啊……" 雪鹰一直练到午夜才被槐安催着去休息,槐安一人躺在无边无际的苍穹下灌完酒壶的酒笑道:"看来崑崙将要出现一个举世无双之人了。" 早晨三人便收拾行李继续往前方壮阔连绵的山脉前进。 贺忘笙牵着载行李装备地阿照的道:"哥!望山跑死马,所以我们才要用走的对吧?喔!这是什么东西?你看这是什么?" 槐安低头看着传音符,浮在空中的字是罕见的符号,他打个响指传音符就消失了,雪鹰歪头看他仅管槐安同他解释过传音符的作用,雪鹰还是很好奇。 贺忘笙在营区不管问什么问题范白都会忍住脾气回答他,副官王鐸虽然很快就会不耐烦都基于阶级礼仪还是会粗暴地吼回去,槐安总是很忙碌不像贺忘笙五年前刚返回北疆时偶尔还有空间教教他,道:"哥,你在干嘛?理理我!" 槐安将罗盘收回怀中语气仍是温和道:"好好好,理你理你!怎么了?" 雪鹰正盯着山壁上几个人。 那几个人宽肩粗脚,弯着背站在石壁上面,正却说是"人影轮廓"或是"影子"不过靠近看依稀可见五官,整体上模模糊糊的。 槐安笑道:"我以为他们不敢出现呢!这就是常见的地博灵,好像你们基础鬼怪篇会教到噯我离学生时期太遥远了,忘记是哪一章节有提到,以前老顾规定要考,现在不知道会不纳入时年底测验。" 贺忘笙一摸腰上抓抓头:"又忘记带剑了,来人!枪来!" 他伸掌一摊,旁边雪鹰木木的道:"你不在营区。" 槐安取出黄符用剑指在上面快速挥毫出现一排朱红篆书:"阿鹰你看这是勒令符,一般民间用朱砂笔写中阶以上的修为可用灵力写上去效果是一样的,这上面写着律令五雷咒,是定身符的一种,召来的五雷可以打在地博灵边上,去!" 一张定身咒甩出去,轰一声闪出雷电击在山壁人影上,瞬间那几条人影便不动了。 贺忘笙大笑道:"比火炮营的挥力还大!" 槐安走上去,一脚踏在石块上用剑指比划着人影教道:"你瞧这人影中有细细的裂痕,这是生前被分尸后会出现的状态,一般人灵魂意识跟着生前印象最深的状态,这几个牧人在此地放牧遇上兇灵互相将对方分尸,最后一个是中间拿手杖的,因为其他死者会围绕在兇手周边,他们要是从石壁出来飘浮在空中灵魂会是支离破碎的样子,这是很标准生前遭受巨大恐惧后被分尸的现象。 贺忘笙一掌拍拍上面的人影头部,人影动了动因定身躲不开:"哥!我们要抓住这个坏蛋!不能让其他人被害了!" 槐安取出一本安魂书放在路中央岩石上:"一般来说我们会用定身、招魂、曲中三种方式安抚在地博灵,其中定身跟招魂是民间跟仙门最常用之术,第三项曲中有两个意涵,其一是找到不伤害亡灵又能平息他怨恨的方式,再来是用仙器乐曲来平息安定对方,崑崙派太清宫江北望善用洞簫、魔族高宾错杂弹周奉与善用古琴,等你大一点就会有自己的配剑或武器,这本是安魂书专门超渡亡灵的,这最后一步才是仙门最重要的工作。" 槐安双掌合十,雪鹰在一旁专注地听讲,周边以槐安为中心从地面空中飘浮金色梵文,槐安默念祈祷- 咚-咚-咚- 雪鹰仰头看着梵音阵阵中带着点点青火往天上飞去 贺忘笙歪头看,伸手去戳一个青火,那个青火被他碰的偏离轨跡歪歪扭扭的避开他爪子往上飞:"这里有好多人死掉……" 暮鼓晨鐘,谷中恢復一片安详。 槐安怀中发出一闪一闪的亮光,他拍拍衣衫皱眉道:"一直催一直催,赶什么赶阿!" 他看了看雪山,脚下剑风大作,他浮在空中彷若站在无形的大剑上。 "来吧!剩下的路我们御剑上山。" 贺忘笙抬手放在眉尾看向远方崎嶇的山路隐没在云雾中:"预计还有三百二十七里!" 槐安伸手把雪鹰拉上,却对贺忘笙抬眉,贺忘笙转身卸下阿照口衔系在鞍上,拍拍马颈:"阿照在这里等我。" 阿照打个响鼻,点点头逕自走到树下十分乖巧,贺忘笙整整衣襟毛领,双手撑地眼光发亮兴奋笑道:"哥,我们来比赛谁先上山!" 雪鹰听到头顶怀安小声道了"傻贺"挥挥手道:"去吧!" 一阵兴奋的狼嚎响彻山谷贺忘笙一路往山顶飞奔而去,雪鹰被护在玄黑大氅中贴着槐安腰际感到很温暖。 耳边狂风呼啸,脚下山脉连绵壮阔,几隻仙鹤飞在他们身边鸣叫,雪鹰低头见自己站在空中飞,他道:"叔,御剑为什么没有剑?" 他的声音被大风衝散,怀安大喊道:"快到了,抱紧了!" 云雾飘渺间印入眼帘的是一面雪白大旗,上面左右两头青毛大狮举着前脚,中央是八卦图,一排人影出现在山门前。 "崑崙恭迎槐大侠!" "崑崙恭迎槐大侠!" "崑崙恭迎槐大侠!" 四、谁言风流 叶片漫天,他凌空一翻躲过攻击,老者拂袖剑指大开大闔的挥动,叶片从上往下砸在他脑门,左手掌撑地剑锋斜斜往上挑灌入灵力不多不少盪开叶片! 老者讚许道:"道言:真人者,体洞虚无,与道合真,同于自然,无所不能,无所不知,无所不通。非常好!漂亮的一招无形无象,你已达到剑人合一之境。" 老者面前的青年已收剑,他棕发鸟窝头乱中有序,系着青天发带,眸若河汉,气质纯朴自然,健壮精实体魄,木木的俊容,衣襟因激烈打斗敞开露出左胸一只雪鹰展翅刺青。 他戴上毡帽收回剑,将凌乱的粗布上衫系好,远远一阵脚步声,老者就不见了。 他走到石阶旁,远远看到蜿蜒的山道来者提着食盒。 雪鹰表情仍是有些木訥却已经有着父亲雪渊英俊的轮廓,他每天最期待这一刻! 他胡乱抹去脸上汗水让自己看上去体面一点,压平头顶翘起的毛发,那跟捲毛特别顽强!徒劳无功! 来人笑着道:"难得看你没在练剑,今天师尊做了你最爱吃的韭菜肉包跟绿豆凉糕。" 雪鹰退后一步让出位置,只要见到他就会心动不已。 那青年温润儒雅,仙资玉质,灰眸噙着秀丽的微笑,肤若冰霜剔透,青衣广袖,气质文秀。 雪鹰按捺满心欢快道:"师兄吃了吗?" 纪容灰眸闪烁弯腰摆出碗筷,雪鹰靠近他颈脖闻到淡淡的清香,他道:"你练剑练傻了?我不是都会陪你吃饭吗?" 两人到山洞内的竹桌椅旁,雪鹰笑着看他,纪容低头给他添菜没注意到他炽热眼神道:"今年二月初二年前有举办恳亲大会,师尊有写信给槐侠,你今天先收拾一下跟我回惊鸿楼,这次恳亲大典很多名门望族的家属都会到,特别盛大还有宴席你会喜欢的……怎么了?" 雪鹰连忙低头捧起碗随意问道:"叔有说要来吗?" 纪容横了他一眼道:"不管他要不要来,你今天都跟我回惊鸿楼,我阿姨官琴儿会来,你至少见见她吧!" 纪容现在最亲之人便是这位阿姨官琴儿,母亲官婉儿的小妹,她从信中得知外甥有个小师弟脑子有问题总是独来独往,而外甥纪容资质非凡、俊美无双是崑崙派的楷模,少年得志难免有些傲气,表面上对每个人都很客气,实则也只是客套,独对雪鹰特别照顾,官琴儿很敏感的从中读出来这份厚爱,偶尔给外甥寄粮食、笔墨外衣等等也会多一份给雪鹰,是故雪鹰虽未见其面这几年也受到她多方照顾。 雪鹰想着该好好谢谢人家便道:"好的。" 见纪容垂眼时睫毛如蝶搧动,若有似无的笑意美的惊心动魄,雪鹰心神荡漾鬼使神差的伸手抚上他面庞。 纪容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错愕一下,很快就偏过头回避他手道:"你今天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雪鹰连忙收回手道:"我等等要整理一下这里,师兄先回去吧!" 纪容环伺四周少得可怜的物件,几件换洗的衣衫、一柄陈旧的铁剑、一叠习字纸张、一只毛笔一方砚台及一只木碗,乾坤袋被压在枕头下露出一角。 纪容道:"你现在不能整理?" 雪鹰想着:"通常年后就会派弟子下山歷练,届时有好长一段时间不能回来练剑了,还是跟老先生说一声免得他担心。" "不能。" 纪容道:"为何?" 雪鹰道:"我吃饭不能一心二用。" 纪容眼中带着无奈的笑意道:"好吧!那我走行了吧!" 他显然发现雪鹰有事瞒着自己,他当然早就发现这位小师弟修为几乎进步神速到恐怖,他知道雪鹰在修真上与眾不同,他每日上厓送饭,一开始三顿而雪鹰练剑练到不眠不休,吃得极少,后来提出每日送早饭即可,纪容有次清晨提着食盒见他提剑对着苍松自言自语,一下笑一下突然出手好像在对空气对打。 雪鹰除了吃饭睡觉就是修练,他觉得吃饭还要消化浪费时间就减到一餐,睡觉只睡两个时辰就起身打坐修习清静内经到清晨,清晨开始练剑到日落,日落接着练习崑崙太极及八极拳,纪容这辈子都没见过哪个人从早到晚修练,不言不语不跟任何人接触,除了自己。 柳絮飞知道后上厓看过他,雪鹰表现得很正常,她每个月两日会检查雪鹰情况,一切如常,除了雪鹰一如往常的对着空气说话练剑外,柳絮飞只当他是幻想出一个人在对练,提过几次让雪鹰下厓接触人群,雪鹰死活不要只好做罢。 纪容觉得只有两种可能,一种走火入魔一种真有他人,他检查雪鹰身体一切正常,想着有某个高人暗中指导雪鹰当然也交代过不许提及此事,纪容也就没再多问什么。 雪鹰见他下山,纪容特别提醒他道:"二月初二,别忘。" 他点点头,看着纪容离去的青衫隐在云雾中。 我怎么看到他就特别兴奋?莫不是有病? 一顰一笑,美如画卷,目如琉璃,眼似桃花- 雪鹰唤出道隐剑直衝云霄! 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 耳边阵阵山风震耳欲聋,道隐剑带着他越飞越高云层被拨开,脚下壮阔的山势起伏犹如巨龙腾飞! "元始天尊啊!我为何如此?对一位男子魂牵梦縈,对师兄辗转反侧,我是怎么回事啊?" 他提气长啸,当然没人回答他,他笑着从鲜蓝明亮苍穹坠落张开双手拥抱天地- 他闭上眼感受清晰的空气,幽兰的芬芳,草木露水。 山本无愁,因雪白头,水本无忧,因风起皱- 人呢? 年少无知懵懂,不明就里,如今少年,情愫暗生,不自知- "老先生,我年后可能要下山了,有一段时间不会过来了,你多保重我会带土產给你的。" 纪容隐身在道隐洞边,见空中轻巧翻身落地的雪鹰,他笑着对苍松树梢道别,突然猛然转身飞快朝纪容的位置奔去! 他怎么发现我的? 纪容抬起手电光火石之际,雪鹰直接经过他身边往洞中跑。 纪容慢一拍才听到非常细微的水声,吃惊对方耳力竟然如此通灵! 他不是自恋,惊鸿楼纪容相貌绝美、资质顶尖、文武双全、逍遥曲冠绝崑崙、进对有礼,对上对下都是得体周到,涣兮琴纪容与画江南任楠风被称做"崑崙玨美"! 阿鹰自己没发现,他再过几年便登峰造极或许我都不是他对手了。 纪容跟着他入洞中,一片亮光由下往上照亮视线,周围的石壁斑剥白光竟是一个水洞! 纪容水性不佳,指间一道传音灵石悄无声息地飞到雪鹰后领中,雪鹰一下就跃入水潭中,纪容负手在坑洞边转了一圈,笑了笑道:"原来这活水是通到山腹,崽儿辛苦了。" 十一年前遇到雪鹰时,在小牛村的他总是称呼对方"崽儿"因为觉得"雪鹰"这个名子这白痴撑不起,对方却把一开始的不屑当作亲切的友善。 四季枯荣,那个白痴小孩成长成一个修为高深不自知的青年,这几年来雪鹰逐渐长高,体魄因长期刻苦修练变得强健,看着自己的眼神从一开始的敬仰爱慕到渴求爱恋,雪鹰对感情一事迟钝青涩,这自然是因为他每天的时间都分配在修练上,十一年来几乎没离开过道隐厓,他的世界只有师尊跟师兄。 他是不明白内心悸动为何,纪容此人玲瓏聪慧怎么不知? 他比任何人都明白男女之事,眼光闪出一道厉色脚跟一旋消失在道隐洞中。 水中越下方杂质越多,多年来的修习使雪鹰水性极佳,他游得很快一下衝到水底,模糊间前方闪着火光,他迅速游过去伸手一把捞住,接着顺水流往地道游出去。 他游到上方出现光亮,见到一个人影随着水草来回飘动,脚跟被细细的黑线缠住,他一道剑指指去闪出银光切断黑线,泡泡咕嚕嚕嚕发丝乱飞,他空出左手拦腰抱住那人往上游去。 咕嚕嚕嚕嚕! 泡泡从他口鼻衝出,他吃痛之际喝下一大口水连忙低头一看。 一个猪隻大小的粉红河底蟹伸出锋利大螯往雪鹰脚跟割出一道口子,原来是他们把这人拉下水,鲜血蔓延开,杂质晃动的水中出现十几隻冰河鮫鯊闻到血腥味环绕在雪鹰身旁,雪鹰想着:"河底蟹跟冰河鮫鯊为共生关係,我血散开会引来更多妖魔鬼怪,先把他送上河面不然要淹死他了。" 咕嚕嚕!咕嚕嚕!咕嚕嚕! 雪鹰将那人连同右手事物塞进他腰封中,一掌往他背心拍去,一串水泡遮住视线,那人腰系彷若有绳子将他拉上水面直往水面上衝去。 现在能好好对付你们了! 雪鹰在手中运起灵力撑掌架开张口攻击的冰河鮫鯊,接着脚踏河底蟹的大螯,右掌一扯将一头冰河鮫鯊下顎扳开,左仰拳伸进口中咕嚕嚕打穿他上顎! 鲜血爆出! 其他冰河鮫鯊立刻疯用上前撕咬,甩头摆尾的分食同伴。 雪鹰一口气要用尽,手脚并用衝出水面,见到天光一片,树林鸟鸣显然在山腹的下游河川中,他甩甩头游到岸上,他哗啦啦带了一身水步上草丛拧着下摆。 "嘿!是你救了我?" 他抬头,见到上方山道站着名青年神采飞扬,相貌俊秀,穿着鹅黄云锦鎏金缎宽袖,带着玉冠与腰带皆有沐云纹,领口露出长命金锁,仪态翩翩带着太阳般缓缓的笑意。 雪鹰嗯了一声,逕自往山上走,臂弯一紧,那青年拉住他道:"哈哈!我想事情太专注一个没注意就从这里掉进水中,那河底蟹真是兇恶……喂喂喂你急什么?你没穿校服是哪个宫殿的啊?" 雪鹰不顾一身水,道:"惊鸿楼。" 那青年笑得充满暖意道:"你是柳师叔门下的弟子?她有三个徒弟,程秀师姐跟纪容师兄还有一个白……白、雪鹰,你就是雪鹰?" 雪鹰这个家里蹲宅弟子名声大却从未露面,他本人不在意其他人都道柳絮飞收了个白痴当徒弟,至于长什么样一般弟子从来没看过他。 惊鸿楼柳絮飞师尊收个白痴当徒弟,此事从崑崙一路传遍中原,一度使崑崙派成为仙门笑柄,上清宫弟子们对此怒火高涨对"白痴"师弟特别不爽,这些事情八卦雪鹰这个当事人完全不知也不懂,他对这些事情从来都是过眼云烟。 那人本想说白痴,转念人家才救自己一命,这种戏謔称呼很失礼连忙改口。 雪鹰拨开他手道:"我不姓白,我姓雪。" 那人全身湿透很难受,对他建议道:"用洗尘咒就可以弄乾了,呼,我身上有股海草的腥味真噁心,你别这么看我这水也太脏了谁会想进去。" 雪鹰道:"洗尘咒怎么用?" 道隐厓老者修为深不可测,见到修真奇才雪鹰也是偏爱其赤子之心,教导全部修为却忘记最基础的咒术,这其实并不奇怪,要是会跑的人也容易忘掉当初怎么学会走路的,如今雪鹰彻底变成一个生活白痴。 那人闻言睁大眼睛吃惊道:"你不会用洗尘咒?这是基础咒语啊!你还是新生时就会先教基础御剑术及洗尘咒以免你从剑上跌的太惨,掉进粪坑太臭之类的,这咒语很好用的。" 那人看着对方木然的俊容想着:"长的挺俊的,虽然没我好看不过他真是白痴,这么简单的咒语都不会,可是泅泳技术挺好的,我还是考虑一下看看……" 那人用洗尘咒把两人衣衫弄乾,跟着他并肩走上山道:"雪鹰么?我今年十三,听说纪容师兄每天给你送饭,真的假的?" 那人语气很期待夹着一种奇怪的好奇,雪鹰显然没听出他在期待什么。 雪鹰自顾自往山门走,那人显然不习惯被晾着推他一把道:"噯!我问你话呢!" 雪鹰嗯了一声,那人笑道:"原来是真的!我去,所以你也是那什么的,放心吧!我肯定不会歧视你的,我这个人特别有善心的。" 雪鹰不理他,那人道:"对喔!我之前听立生门弟子陈斌好几次借公务之便上山来找纪容,你懂得,之前还有王府的高阶官员也会特意找他,所以每次出任务纪容都不想去朝歌,不过他真是很好看无庸置疑。" 雪鹰停步,那人撞到他肩膀道:"唉啊!你突然停车做甚?我的鼻子嘶疼疼疼!" 雪鹰道:"你在说什么?" 那人揉揉鼻子道:"你走路还是可以说话啊!嘶疼,你长年在道隐悬厓所以不知道,纪容师兄跟副掌门被称作崑崙玨美,双玉玨的玨,虽然纪容是男子但还是遭到很多人骚扰,而且纪容弹琴样子美如画卷,那些喜欢男子的断袖就爱骚扰他,纪容收过很多世家公子的表白示爱,我没什么接触他可我听闻他很风流,当然了他长得这样好看,他跟很多男子都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係,下山出任务也常常流连满春院,不少名门的大小姐姑娘也很喜欢他,我劝你不要靠他太近。" "纪容此人风流成性,没半点真心。" 他叙述的人跟雪鹰记忆中之人相差甚远,雪鹰很难想像犹如仙人一尘不染的纪容会是一个风流成性喜爱流连满春院的人。 雪鹰没说话,继续迈开步伐上阶梯,旁边路过扫山门的都挥手跟那人打招呼,一路上去一路打招呼,显然那人很受欢迎,雪鹰没心情理任何人,心底不知为何有些酸楚,有些难过,有些不甘。 他木然着正要踏上传送台,那人站在下方,拨一下刘海笑道:"对了,为了报答你救我一命,我决定让你当我朋友!" 雪鹰面无表情的消失在传送台,傍晚他收拾完在道隐悬厓的随身物品,回到惊鸿楼三楼的寝室。 寝室乾净摆设简单,他不在的时日师尊还是命弟子每日打扫卫生,雪鹰躺在床舖上觉得很软不习惯,于是下床板躺到地上看着床帐的系绳,有些睡意。 咚! 咚!喀沙! 他揉揉眼睛,坐起身看看桌底以为是老鼠,正要躺平继续睡觉时隔壁又发出物体碰撞声。 怎么回事? 他坐在地上盯着前面墙上的"道"掛字。 咚! 咚!喀沙! 他右手一拍地面整个人瞬间弹起,他打开房门看看走廊空无一人到隔壁听到里面传出一阵细微的喘息。 里面一阵肢体碰撞声,有一人刻意压低嗓音道:"你不是喜欢这样?现在故作矜持演给谁看?" "呼……不要……你走开……" 沙! 雪鹰想着:"师兄被人胁迫了?" 瞬间一记二级腿踢断门栓,两扇木板啪达撞开,来来回回剧烈的晃动。 他环顾四周,偌大的室内本就布置雅致,此时桌椅上卷宗散乱,笔滚落地面,那雕着梅兰竹菊屏风顷倒靠在书柜边上,屏风内侧是床舖而现在上面两人衣衫不整,披发斜冠同时目光射向闯入者。 雪鹰站在屏风旁边木然的看着床帐下方退去的腰带外衫。 上方之人一脚屈于床缘,一脚踩在地面,两手握着身下人纪容的手腕,面色惊骇的看着雪鹰,等他还没反应过来面上一阵剧痛! 磅! 雪鹰"黑虎偷心"使的威力好比雪狮暴击,出拳力劲与一般人使出来的天差地远,那人黑发散落玉簪被打碎,往后撞到床柱翻下来滚地三圈,摀住面容踉踉蹌蹌的起身,鼻血唾沫狂喷从指间流出溅到地面,左手指着雪鹰,又怒目瞪视床上的始作俑者。 "李敢对母云山庄动手,给我等着!李也是!两个伤风败俗的王八蛋!" 说完他还不忘抱起桌面地上堆叠的卷宗跌跌撞撞衝出去。 纪容仰面躺在床板上,敞开的上衫露出一片光滑透白肌肤,脸颊一点薄汗带着微红,长长的睫毛垂着,坐起身整理衣衫- 他真好看…… 雪鹰面上微微抽动,纪容坐在床缘一手搭在膝盖上一抬手牵住他左手,以为他受惊道:"抱歉吓到你了,他这个人真的很不好协调,脾气上来就动手动脚的……嗯?" 雪鹰心脏怦怦狂跳如战鼓,双眼死死盯着他锁骨,纪容仰面凝视他,那眼眉乱人心弦,柔软指间触碰在自己长期练剑的厚茧,发丝微乱却带着恣意的慵懒,对上他灰眸同时一阵电流电的雪鹰面上一阵陀红。 "纪容此人风流成性,没半点真心。" 耳畔还停留那人言语,雪鹰突然抽手拂袖硬生生甩开纪容掌心! 纪容显然没料想他会如此大动作,面上错愕的看着他,雪鹰双手交握看着他头顶木木道:"我要回去睡觉了。" 语毕,转身脚底生风般离开师兄寝室。 纪容伸手将胸前发丝拨到身后,笑着有些嫵媚看着方才小师弟站的位置多出一拇指大的传音灵石。 他捡起来一握,再摊开掌心拍一拍,那传音灵石化成白粉落在地面:"纪容此人风流成性,没半点真心……哼哼!" 回寝室后雪鹰把门扣上,弓在地上盯着桌底发呆也不知道过多久便沉沉睡去。 他在梦中站在道隐厓上天空云层浓厚,他往悬厓的方向跑踩着云朵腾飞而上,不断想飞快躲过即将宣洩的大雨,忽然手臂被人一拉,抬头见拉自己的人是纪容,一阵天地倒悬他双手撑在纪容脸庞两侧。 那魂牵梦縈的心上人在身下目若桃花看着自己,他的颈脖被环住往下带双唇碰到纪容的唇角,他心脏跳的猛烈低头亲吻对方的颈窝,抬手将纪容上衫退去解开他腰带,青衫落地- 纪容一阵轻喘似是十分舒服,他只是抱着对方亲吻他锁骨。 雪鹰惊醒时已是半夜,他整个人头重脚轻,他过去从未做过这种梦今夜不知为何竟想着与师兄巫山云雨还…… 雪鹰莫名的羞愧又感到十分羞耻,在柜子下捞出木盆跟雪狮八卦青云服推开门就往山泉奔去。 六、崑崙太极 酉时,玉清宫。 顾西辞坐在主位,右侧是江北望与柳絮飞,左侧是蹙眉的程秀及纪容。 他看着这个穿着道袍、双手交握、表情木木的弟子雪鹰道:"你在道隐厓十一年的除了师尊、师姐跟师兄还有谁上厓过?" 雪鹰想着:"老先生说不能讲他的事情,而且他都是凭空出现没上过厓。" 他摇摇头。 江北望扫了他一眼对上掌门师兄视线,顾西辞不解其意看着柳絮飞,柳絮飞道:"可能阿鹰被逼迫不得外传或是承诺对方不得说出。" 江北望微微点头,程秀始终很疼爱小师弟,她在亲族中也有弟弟妹妹,且认为雪鹰无亲无友孤身一人又不被其他同门喜爱,忍不住道:"稟告掌门及师伯,弟子在纪师兄返山前曾送饭上厓给小师弟,小师弟始终都是独自一人练剑不曾有其馀人在。" 纪容想起雪鹰一人对着苍松说话摆出功架的样子,若是被外人知道他肯定会被当作脑子有问题影响仙途,道:"掌门,阿鹰多年来不曾与人接触,除我与师尊外他几乎不会和任何人说话,且修鍊极其专注认真一天仅食一餐,可谓是坐忘心法、与炁同天之境,本派曾有太初真人于道隐洞中闭关修行十一年,飞昇于此且领悟大道,阿鹰个性纯朴心智单纯,虽不擅与人应对进退,可在修为境界上的领悟却超乎常人得天独厚,天之道,利而不害,人之道,为而不争,阿鹰福缘深厚得此眷顾才会有如此高深知修为。" 柳絮飞暗暗讚赏他四两拨千金的消除掌门疑虑,她也曾看到小弟子对着空气比划彷若有人在与其对招,或是对空气说话,可她试过雪鹰武功脉象平稳甚至突飞猛进未有走火入魔之兆,太初真人领悟天道是千万年中的特例,柳絮飞想着雪鹰或许真是受到眷顾之子。 江北望玄衣晃动,宽厚的指尖伸去要探雪鹰右手脉门,怎料掌心一空,雪鹰身子往后倾双手交握于胸,眼神警惕,江北望微微侧头看着他似乎在猜测他为何防护心知此重。 顾西辞斥道:"雪鹰!不得无礼!" 柳絮飞见状宽慰他道:"阿鹰没事的,把手给你北望师伯,听话。" 雪鹰见师尊对他点点头,放开交握的手递过去,江北望面无喜怒的探察一会儿,放开他低沉嗓音带着平淡:"无形无象,浑于天成。" 无形无象,浑于天成。 纯阳宫供奉的祖师爷画像上方便是写着"无形无象,浑于天成"- 几千年来上山修真之人如过江之鯽,谁不想领悟大道飞昇天界? 却又有多少人受不了大山的孤寂陈闷、锻鍊时的艰苦疲惫、远离红尘的寂寥苦修日子,人的七情六慾不是暂时的避眼不看就能断念绝尘,而是在清楚面对、坦然内心、无牵无掛后的放下,言词寥寥、山迢水长,崑崙山看尽修真之人来来去去,飞昇之人唯有一者。 顾西辞与柳絮飞交换一个沉默,程秀紧绷的面容松了一口气,本害怕师伯会说出什么走火入魔、疯魔魂散之类的评语,拍拍胸口吐一口气道:"崑崙山巍巍立于天地万年,唯有一人得此八字看来阿鹰真是跟太初真人一般呀!哈哈哈……" 她笑得很尷尬,这比疯魔还诡异,代表雪鹰凭空得到无形无象,浑于天成的修为,好比一个乞丐突然一夜暴富,却不知金砖如何使得看到人就一砖拍上! 雪鹰便是如此,他看着顾西辞头上横梁。 顾西辞想着雪鹰不明自身修为高低,对于子露的挑衅只是本能的反击,却使其内脏重伤还波及到左川,沐云山庄之人在崑崙山做客被其弟子打成重伤早已传遍九州,大概便是白痴弟子突然暴起打人,崑崙派掌门面上无光事后补救亡羊补牢,仍晚已。 他严肃道:"当年雪渊受命灵鸟部至西线边界出任务,本该回皇城覆命却见当地百姓长年遭受地方官员苛刻剥削,税收未依中央规定且各级长官层层包庇,肥马金杯互相炫富,百姓却衣衫襤褸、飢饿困顿,屡劝不听下他绑了官员于街上指控罪状并私刑十一鞭,自己返部领罚降级且被罚五十军杖,他给当地百姓出一口恶气且那官员亦被撤调,雪先生胸怀天下,行侠仁义不畏暴权,自有一腔氤氳热血,雪鹰你与父母无缘,槐爷行侠人间为民请命奔波、除魔卫道维护六界太平,谁见他不称呼一声东侠?" "十一年前我受託于槐爷并承诺将你教成顶天立地、为国为民的仁义之士,不求你修为绝顶只望你无愧天地,你师尊柳絮飞因材施教、宽厚正直;程秀师姊聪颖灵秀;纪容师兄仙姿玉质均是崑崙派难得之才,你却在本派大典上无故出手重伤高宾,使你师尊名声扫地!你如何对的起望子成龙的槐爷?你如对得起你师尊师姊师兄?你如何对得起整的崑崙派的荣誉?" 顾西辞想到山下传得沸沸扬扬的风言风语,越说越怒意高涨,说至最后一句时磅一拍桌面,震碎桌角。 江北望垂着的右手食中指摩擦的拇指,似并无在听掌门师兄说话。 柳絮飞沉声道:"孩子年幼出手不知轻重,况且子露先对小容言语轻浮,阿鹰长年于道隐厓上不曾接触人群又不擅言词,其馀人要传那些胡话便传,阿鹰总不能给人单方面欺辱。" 顾西辞皱眉道:"絮飞,你总不能一辈子维护他。" 柳絮飞语气坚持道:"师妹并非维护,只是阿鹰心思单纯犹如赤子,我希望他能下山歷练人世,是非对错、正邪善恶本就无非黑即白,终有一日阿鹰会找到适合自己的大道。" 程秀连忙道:"是呀!掌门师伯您就答应师尊吧!" 江北望负手无甚情绪。 纪容看着雪鹰露出抚慰的微笑。 顾西辞道:"雪鹰禁足至十一日,絮飞、北望留下其馀人出去。" "是,弟子告退。" 程秀摸摸雪鹰的头道:"没事!几天而己,我娘带了好吃的雪饼我拿给你,掌门这么兇做甚明明就是那个子露不对,也不知师尊被留下来干什么。" 雪鹰道:"谢谢师姐。" 纪容从容道:"多半是问副掌门一事。" 顾西辞道:"楠风去哪里了?这么大的典礼也不到,絮飞?" 柳絮飞道:"楠风师兄大概去江南出任务了。" 江北望听到"楠风"二字露出极其反感的表情,眼底尽是轻蔑。 任楠风名字有个"风"字,其个性可一点都无风般清雅流动,相反的还十分难相处,懟天懟地懟空气就没什么人事物可以讨他欢喜,讨厌的东西可以写成三部书,字数佔最多肯定是如数家珍的抨击江北望,每天诅咒这个寡言的二师弟拜託快点去死! 任楠风见到他第一句话就是"你能不能快点去死啊?"而江北望只会回给他一个居高临下的轻蔑眼神跟一个”你这种废物都能上崑崙真是老天无眼” 意思的"哼!" 任楠风收徒弟杨笑依他的说法只是要找个人付帐、拎包、倒茶做饭、备马驾车、更衣捶腿等等,他不务正业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江北望善簫,在一次祈福法事中与他比试演武,顾西辞口令一下两人几乎以死相搏性命相拚,江北望一曲"燕别孤山曲"将他逼的脑门剧痛无比,灵力外洩如江水滚滚,配剑"画江南"也直接飞落,此战缠斗甚久,任楠风为了结这个心头大恨几乎用毕生功力对战,他心里很清楚自己一战下来内伤重创油尽灯枯! 江北望生性惜字如金,气质中有种自然而成的压迫感,眾人皆知此人天性如此并非刻意故作高冷,但这看在任楠风眼中只是自以为是、故意找碴、矫情无耻、刚愎自用、骄矜自满等等以下省略十八万字,江北望懒得理他,任楠风越看他姿态高、修为深厚越是自卑形成无处发洩的恼火! 他行为更加脱序无法控制,且越是管越放肆妄为,江北望连看都不想看到他看到他就想吐,柳絮飞是小师妹更加不敢劝他。 而顾西辞这位掌门管天管地管崑崙就是不管师弟任楠风,江北望更是对这位"师兄"厌烦至极、憎恶至极、不屑至极,就是柳絮飞这般好个性之人也跟任楠风有过几次小争执。 江北望此人一向高冷不喜多言,习惯多做少说却可以为了表达对任楠风的厌恶,难得开金口:"阴毒狠辣,迟早遭报。" 顾西辞唉了一声,转身坐下道:"杨笑知道他师尊去哪了吗?" 柳絮飞道:"不知,杨笑初五要下山出任务,还是我去寻楠风师兄吧?" 江北望表情微妙的飘向她,柳絮飞话一出口才觉得不妥。 北望师兄肯定不行,他两一见面就恨不得弄死对方,掌门师兄也不好亲自下山,小容吧!也只有他能应对楠风师兄了。 柳絮飞道:"不如我让纪容跟雪鹰下山寻楠风师兄,正好阿鹰也到了该下山歷练的年纪了。" 江北望转向掌门表示此法可行,闪过一丝任楠风可能死在哪个地方的期待眼光。 顾西辞一手支着头闭目道:"也好,雪鹰禁足结束就让小容带他下山吧!" 柳絮飞道:"多谢掌门师兄。" 议事完毕,柳絮飞回惊鸿楼交代给纪容,纪容领命后先到集英殿告诉柳凤雪鹰被禁足了,让柳凤跟家人先行下山回家。 "什么嘛!掌门怎么能这样!跟阿鹰什么关係啊,他怎么不说子露先出言不逊被打也是刚刚好而已!" 柳凤翘着脚正在偏殿吃核桃等候消息,闻言丢开盘子不满的抱怨,满心期待能有伴一起出游玩耍,雪鹰救了自己他便将对方当作好友至交,连称呼都喊的亲密且连带对纪容也不错,既然雪鹰喜欢纪容,反正自己又不是断袖纪容也不会犯病到自己身上! 纪容道:"待阿鹰处罚结束我再同他打扰贵庄。" 柳凤上拋一个核桃再张口接住,压不住好奇道:"纪师兄,子露说见你去年底下山休养时常去江南的满春院……那还有个小倌常去接客……唉我就好奇随口问问,哈哈哈那什么,我也没去过你不想说就不说了。" 纪容面无喜怒,语气谦和道:"我的确去过满春院几次,在那就是听听曲、聊聊天,其馀跟一般饭馆差不多并无特别之处。" 柳凤本以为会听到什么香艳内幕,失望道:"这么寻常啊!本以为有什么特别之处。" 纪容道:"柳师弟有兴趣有机会还是可以去看看,我先告辞了。" 柳凤见他离开背影,丢了一颗核桃嚼着:"那我等你们啊!" 顾西辞虽说罚雪鹰禁足却因一时恼怒未明确规定范围,柳絮飞为防止雪鹰再度躲回道隐厓或乱跑被其他弟子见到,顾西辞因槐安的关係不敢杖罚他便让雪鹰禁足,雪鹰虽从不集合却也未被真正处罚过,崑崙派的弟子们都知道这白痴后台很硬,一个人特权越多别人越是眼红,尤其是上清宫的师兄们对他恶意外露连演戏都不想假装同门和乐,小时候雪鹰没少过他们群殴狠揍,雪鹰不喜欢他们对方也厌恶此人,太清宫的江北望虽看着严肃寡言不过对雪鹰却也有教无类以前甚至教过他横笛音律,弟子们也只是偶尔训斥雪鹰而已。 柳絮飞不想得罪任楠风的弟子乃至整个上清宫,特别交代程秀跟纪容看好他,雪鹰便只能在惊鸿楼附近间晃。 一日早晨,雾气浓重,惊鸿楼后面土坡青竹岭石亭是纪容常练琴之处,他便带着涣兮琴看着雪鹰练习崑崙太极。 云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烟- 竹林中,纪容一袭青衫广袖,细白剔透的指尖落于琴弦,左手拇指游移于徽位之间,錚錚起落音节,随着雪鹰掌风激起大片竹叶,一滴露水落于雪鹰左掌中。 琴色婉转,如煢煢白兔惊慌奔走,一声跪指咿呀而上,噔噔噔噔清音敲落竹叶上露水。 掌心的水珠反射出青竹叶片与弹琴之人从容的玉容,雪鹰左掌向上右掌往下穿出,两掌如抱大球再往前推出,水珠浮于空中化作巨大无形的灵光往四面八方盪出。 纪容抬头看着他一招"云游太虚"浑厚掌法带着逍遥腾云登天上宫闕之感,讚道:"好一招云游太虚。" 琴音变化拂滚之间如流水载花,青竹岭仙姿玉质的青衫人琴音悠咽,飞舞竹叶环绕在穿着道袍的专注青年旁。 "师兄的琴音真是仙乐漫漫。" "你怎知?又未曾听过其他琴音如何比较?" "我就是这样觉得。" "小傻瓜。" 晌午,纪容提着下摆雪鹰抱着涣兮琴,雪鹰看到竹笋道:"这是我吃的竹笋汤吗?" 纪容笑道:"是呀!我跟师尊学习厨艺,以前给你送饭的竹笋汤便是在此地摘採的。" 雪鹰抱着涣兮琴那碧玉流苏晃啊晃,道:"今天有竹笋汤吗?" 纪容道:"今天你师姐要做糖醋鱼、饺子、芙蓉糕,正好下午你可以进伙房帮忙。" 雪鹰木木道:"我喜欢芙蓉糕。" 纪容摸摸他头笑道:"知道你喜欢,所以师姐才特别下山买食材回来做。" 吃过午饭纪容便回寝室小憩,雪鹰没做过饭有些期待的跟着程秀到伙房,伙房很大,专门提供太清宫及惊鸿堂弟子们是乙式饭堂,甲式饭堂则是玉清宫及上清宫弟子才能进入。 因为弟子眾多,供量大所以早早便有外门弟子在伙房备料分着一框一框的蔬菜,见到程秀带着雪鹰有些疑惑道:"程师姐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程秀摆摆手道:"不用啦!我带阿鹰来做芙蓉糕,你们忙你们的不用管我们,阿鹰你带上这个,头过来,对啦!" 雪鹰穿上炊事服,拿着锅杓噹噹的敲铁锅道:"好了。" 他的意思是准备好做饭了。 程秀哈哈大笑道:"哈哈不用拿锅杓,你来揉麵粉,站直就好不用蹲马步,看师姐做呀这样,对的。" 弟子们边忙碌边看着这对师姐弟做甜点,下午开始烧水热锅温度上升,雪鹰忙得满头大汗,打开蒸笼那一块一块方形的粉状高点上面几瓣粉红碎花,香味四溢。 程秀偶尔指点他偶尔自己做,喜道:"很有天赋嘛!嚐嚐!" 接着用筷子夹一小块餵到雪鹰口中,淡淡的花香跟蜜糖味道散开,绵密的口感十分好吃。 "很好吃吧!" "嗯!" 程秀见他热出一身汗道:"你先回去沐浴吧!剩下的我来就好。" 其他弟子见这白痴跟俏丽的师姐互动亲密,带着羡慕纪妒恨的眼神目送雪鹰离去,一个师弟嘻皮笑脸道:"师姐手艺真好也餵我一口吧!" 程秀笑咪咪道:"好啊张嘴。" 那弟子欢天喜地的凑过去正要张口,程秀一拳往他肚子狠狠贯去疼的对方眼泪直流嗷嗷嗷乱叫:"嗷嗷嗷嗷!怎么差别待遇啊!唉呀!我的阑尾!" 程秀一甩发尾哼道:"想吃老娘豆腐!在回去练一百年吧!" 其他炊事弟子把拳头塞进嘴里拚命忍笑。 雪鹰包着四块芙蓉糕想着:"拿一块给老先生吃、一块给师尊、两块给师兄。" 随即又想:"师尊说我禁足不许上道隐厓,这样……” 他分来分去,师尊还在玉清宫与掌门谈事,放一块在书房案上留给师尊,上楼去敲师兄的房门。 "这是崽儿做的?" 纪容看着桌面上的芙蓉糕,新奇的问道,雪鹰双手交握看着他右肩道:"师姐有帮我。" 纪容吃东西很秀气,扳了一小块放入口中道:"味道好极了,很不错嘛!" 雪鹰道:"我也觉得好吃。" 纪容那着帕巾擦擦指尖屑屑道:"那剩下你吃吧!" 雪鹰道:"师兄不吃了?" 纪容頷首,他得到允许便将剩下的吃光,纪容见他嘴角沾上粉红的糕粉忍不住伸手用拇指腹将其拭去,两人靠的近些,雪鹰见他睫毛搧动、面容玉琢、肌肤透白便道:"你真好看。" 纪容似乎对于这样的讚美习以为常,八风不动的笑道:"跟谁学的嘴这么甜?" 雪鹰双手交握转移视线。 "纪容此人风流成性,没半点真心。" 纪容脑中突然浮现传音灵石的话,面容不可查的一滞,随即话家常道:"崽儿觉得师兄很脏吗?" 他早就不在意他人如何看待自己了,十一年前右手以废必须以其他修为弥补不足,刚开始脸皮薄对这些风言风语十分介怀,有段时间甚至老疑心他人交头接耳便是对自己指指点点,一到晚上四周安静就会开始胡思乱想,辗转难眠,师尊尽心维护才压下流言緋语,去年底去满春院八成又让哪个大嘴巴见到,他现在早练的坚若磐石,心如止水。 别人怎么看自己都无妨,他唯独不想让雪鹰也这么想,因为雪鹰全心全意的信任自己、尊崇自己,他看人一向很准,雪鹰跟父亲雪渊一样喜欢什么就倾尽灵魂至死不休! 或许是一点私心或许是雪鹰纯如赤子,他内心深处不想让对方染上污浊。 就像一个捨不得一身新衣沾上脏水的孩子。 我早就脏了,但至少他可以为我留一方纯真无垢。 纪容细腻的心思藏的很深,他也很久没有触动过这样的情绪,自己都有些讶异。 雪鹰道:"不会啊!师兄每天都有沐浴很乾净。" 噗! 纪容无奈的笑出声来,摸摸他凌乱的鸟窝头笑道:"晚上要不要练功?" 一听到练功整个人就来精神了,雪鹰双眼发亮道:"好啊!" 青竹岭,月色下琴音錚錚响起"逍遥曲"- 崑崙太极掌风翩翩,道袍随着罡风起伏,雪鹰彷若天人合一旁若无物。 "有狐绥绥,在彼淇梁。心之忧矣,之子无裳。有狐绥绥,在彼淇厉。心之忧矣,之子无带。有狐绥绥,在彼淇侧。心之忧矣,之子无服。" 呼!掌风由下往上捲起竹叶,道袍凝固空中,青竹绿叶如一波一波浪头拍在石阶上,一片竹叶捲起又下坠。 纪容琴声转为泛音,叮叮噹噹,曲与歌如女子站在河畔等着爱人七上八下的忧思难忘。 琴是涣兮琴,曲是逍遥曲,心似月凉,落指忧伤。 雪鹰仍在一遍一遍的练习崑崙太极,在纪容眼中他是雪白纯粹的,自己却是污浊不堪。 雪鹰扶掌招式推拉之间,抬眼往向纪容灰眸底彷若有千言万语倾诉般,却在一声錚錚曲中嘎然而止,恢復以往内敛谦和的面容。 青竹岭,谁忧思难寐,谁弦落过往,歌声隐入夜幕,唯尔道心不忘。 七、少年入世 二月十二日,柳絮飞跟程秀站在山门,纪容跟雪鹰看着天空万里无云风光大好。 柳絮飞双手拢袖道:"小容、阿鹰前路漫漫山高水长,一路多加保重照顾好自己。" 纪容道:"师尊放心,我会照看好阿鹰的,师尊师姐也请多加保重。" 程秀担心的踮着脚尖,伸手去压雪鹰头顶翘起的毛发道:"阿鹰直来直往的可能会衝撞的一些大人物,有时间还是要多教他做人处事,毕竟他迟早要学会独自面对的。" 纪容道:"行走世间汲取经验,斩妖除魔匡扶人间,我跟阿鹰都还有很多要学,平日长辈谆谆教诲,容谨记在心拳拳服膺,唯有道有于以奉天下,不敢忘。" 柳絮飞欣慰的拍拍他肩膀道:"你总是让为师最放心的,一件事情的生成必有他的道理,为师知你天资绝顶却过于心思细緻导致乏累困顿,为师希望你在认定一人有罪时先想过天道无亲常与善人。" 程秀觉得师尊话中有话,却不好问,雪鹰一手拉着剑背带一手垂于身侧正在远眺山路。 纪容眼底闪过反射一丝戾气,如幻觉般并无人发觉。 两人道别师门走向繁华陌生的凡尘。 纪容无法御剑两人便借了马匹一路南下,风景从苍茫寒冷雪域逐渐变成高耸建筑、人潮商队、街道商店摊贩,气温变的暖和。 城镇十分热闹,有人手上握着绳子,另一头金毛小猴听着他的铜哨声后空翻了两圈,围观看客拍手叫好;一条巨蟒掛在一老者颈脖,那人吹着胡笛,前面瓮里面一条粗大的眼镜王蛇跟着摇头左右摇晃;几名杂技口吐酒水喷火于天际,变成一条龙;布衣老者正用麦芽糖一笔写着人名,递给一对小情侣糖的字是两人各自的名子。 纪容捏捏雪鹰左手掌心指着龙鬚糖的摊贩,雪鹰摇摇头眼光飘向红红滚滚的糖葫芦,纪容笑了笑掏钱给他买一串,小贩笑道:"这几日皇城有喜事宵禁解除,给弟弟买的吗?多送公子爷一串吧!" 纪容微笑道:"多谢老闆,祝您生意兴隆。" 雪鹰愉悦地横着竹籤吃,两人牵手并肩而行一路走走看看倒也玩得开心。 雪鹰很喜欢槐安送给自己的毡帽,进入江南城镇仍戴着他,两人到一个茶摊喝茶休息,纪容怕他热取下他的毡帽,拿出梳子给他整整鸟窝头道:"想不想去前面逛逛?看你很新奇的样子。" 雪鹰头上一小搓捲毛十分顽强抵抗,纪容压了几次无果便不理他了。 雪鹰东张西望靦腆笑道:"师兄跟我一起逛,这里人好多我怕给冲散了。" 纪容后方桌几个穿锦衣华服的男子正低声交谈- "还好赶上了,这次连那位大人物都请来了,看来他地位真是不同凡响。" "可不是嘛!他一个人就代表整个仙门,这宴席啊都只是表面说词而已。" 左手的男子皱眉道:"当年义渠被犬容攻佔,还是他出谋划策抢回来,如今却再未有如此满腹谋略之才了。" 右手华服男子倒杯茶道:"范太尉这次换何将军接任西线,雎阳王不太满意呢!" 另一名留着山羊鬍的男子满身官样捋鬍道:"哼!他有什么不满意?当年犬容攻下义渠就是他建议义渠王先往南退,丢下满城百姓不管平日中央下拨的军费也没少拿,该打仗时一毛都不肯花,陛下念他们均是手足不想严惩,要不是纪相鬼才谋略这两位焉能活至今日?" 那锦服男子见对方说着气愤填鹰,连忙转换话题道:"是啊是啊大人消消气,唉呀!也不知道这次宴席叶主簿会不会到哪。" 纪容听着他们谈话,将他的毡帽收进乾坤袋起身道:"那我们边逛边走,有什么想看的就说。" 雪鹰自然而然的牵着他手道:"那边围了好多人,去看看。" 那桌官员继续道:"叶主簿不是去崑崙山了吗?" "不知道……赶不上那位殿下又要大发雷霆了……" 吵杂的人群推来挤去,雪鹰总觉得纪容白白净净的掌心柔软滑腻,感觉一使劲就碰坏他,牵着都不敢出点力,虚虚的握着,人群驼商吆喝拉扯中一名横衝直撞的人从他们中间衝过去,雪鹰怕伤到纪容先撤手,纪容掌心一空眼底闪过一丝不可查的漠然,见那人风风火火的撞翻几个摊位被狠狠怒骂仍不回头一路狂奔。 雪鹰道:"城镇的人怎么都这么急?" 纪容转转手腕道:"习惯就好。" 雪鹰伸手想去牵他,纪容慢条斯理地走在前面道:"前面就是了。" 几辆马车从雪鹰面前飞奔而过,人群被吓得哇哇大叫,雪鹰背上一痛整个人往前跌出去,脑袋瓜给膝盖踢了好几下疼得要命! 师兄? 他两手撑地往前爬几步好不容易挤出人群,拍拍手正要起身一双小巧的靴子出现在眼前。 "臭小子!让你大爷好找啊!" 一个满脸横肉的胖大汉后面跟几个拿着木板的长工,指着雪鹰鼻子大骂,雪鹰起身疑惑的正想发问,腰际一紧背后一名小少年抓住他腰封探头道:"叫什么叫!吃你一顿饭怎么了?这么大饭馆缺几个钱啊?追我一路累死小爷了!" 路人们均是哭笑不得,这少年吃霸王餐还理直气壮回嘴?长的文弱娇小竟如此大胆! 胖大汉捲起袖子骂道:"小子你还有理了是吧?给我打!打到他有钱为止!" 那少年吓的缩在雪鹰身后道:"少侠救我!" 雪鹰怀里还有槐安给自己的小钱袋,他长年在山上修炼几乎上用不到钱一直收在枕头下,见对方年纪比自己小却要面对一票凶神恶煞的粗汉子,觉得对方很没气度,掏出钱袋道:"他那顿饭多少钱?" 少年见他毫不犹豫的帮忙,连忙道:"你真是好人!他有钱他有钱。" 那胖大汉竖起四根手指头道:"五十文!快拿来!" 雪鹰想着:"城里的人都好奇怪,四个手指是五十文,五个手指是六十文?" 他数了钱给了胖大汉,那群人才骂骂咧咧的离开。 那少年拍拍胸脯道:"呼,跑的我累死了,唉!刚刚真是多谢你了啊!" 雪鹰道:"不会,告辞。" 师兄跑哪去了? 那少年连忙拉住他手臂道:"别走啊!急什么?我还有点饿你能不能给我买隻烤鸡啊?" 雪鹰看着他,那少年不好意思陪笑着摸摸扁扁的肚子,还很恰巧的发出咕嚕嚕的声音。 两人坐在摊位上,那少年两手抓着鸡腿大口吃肉,油汁酥脆的肉香,道:"你真是大大的善人啊!对了恩人你是哪里人?听你口音不是江南人,咦?我怎么觉得在哪里见过你?" 雪鹰正欲开口,对方连忙竖起食指,黑白分明的大眼转了转道:"等等!我猜猜,你是蜀川人?" 雪鹰道:"不是。" 那少年丢开骨头,转着明亮的双眼,咬一口金黄香脆的鸡翅嚼着,伸手灌一大口茶道:"你是皇城的?" 雪鹰摇头。 那少年顾着吃烤鸡现在才抬眼注意他身后背着剑袋,激动道:"你是仙门修真人?" 雪鹰点点头,那少年将手随意往裤子上抹,站起身抓着他手臂道:"真么巧!我有个大哥哥也是仙门中人,我本来听说他去崑崙便动身往西行,没想到中途听到王司……嗯这个就是听到有人说他回皇城找陛……那个……哎呀反正我是找不着他,如今盘缠告罄,又不敢回家,你有所不知啊我后妈虐待我,我爹从不管家事,我孤苦无依连找大哥投靠都没办法,呜呜呜!惨啊!苍天啊为何如此待我!可怜我小小年纪流浪街头还要给人追着打!" 他啪啦啪啦讲个没完,说到后面更是声泪俱下演技浮夸,雪鹰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背想着:"我也没爹娘,可是叔待我很好,师尊师姐也很关心我,师兄照顾我,一般人有爹的感觉就是这样吧!还有老先生人也很好指导我修炼,他比我还小却要流浪街头,叔以前说过要见义勇为的。" 他拿出槐安给自己的小钱袋,青色的袋子上面黑线绣着"鹰"字,很难想像是一位看似漫不经心的男子会给的事物,推向那少年,他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没多说什么,想着还要找师兄就起身要离开。 那少年把他的钱袋收进怀里拍了拍,感动道:"这位小哥真是很太谢谢你,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 雪鹰背对着他大步离去,道隐剑柄系着的象牙白剑穗晃动,道袍翩翩一下就隐没人群中。 那少年用食指缠着发尾玩儿:"真是个呆瓜!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就帮我,生的这么俊就是太木了,我可不喜欢呆瓜!嗯,我喜欢机灵点、幽默风趣、满腹诗文、修为高深、英俊瀟洒的人,唉喔!讨厌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他嘛!" 他跺跺脚,简直像个小姑娘般使性子。 适才纪容走在前面,雪鹰并未察觉对方细微的闪躲动作,拨开人群抬眼上方朱红飞簷,高掛的灯笼红巾流苏交错,粉红的带子系着风铃噹噹噹响,牌匾上三个大字"满春院"。 门外几位穿着薄纱化妆浓艳的姑娘笑嘻嘻地拉着男子们进去,一位穿绿薄纱的姑娘挥着薰香手帕见到他尖叫道:"啊啊啊!雪公子你跑哪去啦?你家师兄等你半天了,快进来啊!小红小翠!" "来啦!嗳喔!雪公子真是英俊,要不要姐姐陪你听听曲喝喝小酒?" 小红拉着他右臂呵呵笑道:"你呀!听曲就听到床上去了!以为我不知道你个小妮子想攀上纪公子得不到,就想吃人家师弟?" 左手臂被小翠抱住,娇嗔道:"你坏死了!人家纪公子那么玉树临风,文武双全,人家作梦都想着他!" 小红用手帕拂过雪鹰下巴尖声道:"你不会是上次跟那位露公子睡一晚,在人家金鎗长驱直入时喊着纪公子名子,才恼了人家吧!嗯?我说的对不对你个小贱人!" 嘻笑打骂脂粉扑鼻,雪鹰感觉她们说的事情听着怪异,却是不能随便当作话题的,被一群暴露的姑娘围着,他双手交握看着二楼栏杆很窘的道:"我师兄呢?" 方才门外的姑娘用帕子挥开她们手臂道:"你们看他黄毛小子还是人家纪公子的小师弟,要不要收敛点?这样的小子你们下的去手?" "唉啊!谁没有第一次?莫怕,姊姊教你哈哈哈。" "你啊!人家还是道士呢!专收你这种妖精!小心人家的大宝剑~" "是哪!我是妖精啊,最爱吃像你这种阳刚小子的魂魄了呵呵呵!" 雪鹰整个人被抵在墙面,香味薰的他眼睛睁不开,软绵绵胸部蹭的他脑门疼,耳畔尽是妖嬈的嘻笑声。 雪鹰感觉手臂一紧,低头是一个涂满珊瑚色指甲的手,一名粉裙女子将他拉出来一路拖到一个大房间内磅的关上门,这里隔音效果非常好,掩上门那群姑娘们呵呵呵格格格乱笑声立刻被阻绝。 怎么这里的人都喜欢拉人手臂? 雪鹰想着双手交握,视线穿过他肩膀望向白石铺成的地面,两旁小石笼灯,在上方被竹帘遮住,道:"我要找我师兄,他在吗?" 那人起身拉起帘子,露出整片假山假石的庭院,道:"他在处理事情晚点便到,你在这里安全点,外面那些女人知道你是纪公子的人就发浪!" 那人坐下来给他到杯茶道:"你叫雪鹰?真是好俊的名子同你很是般配。" 那人在这里什么客人没见过? 他们看人比那些当朝大官江湖算命还准,称讚人都恰到好处,容貌丑的说长的很特色;官阶低的说基层最伟大;位阶高的说为国辛劳;土豪挥霍夸豪迈;品味低俗的说是独到见解,歪瓜裂枣都能称作是长相很有狂草风范,整个很抽象。 雪鹰表面上没什么情绪,体内灵力不时乱流,他默默不断以清静内经压制,默不作声地惹得对方很没成就感。 那人以帕掩嘴笑道:"雪公子不说话莫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要是不嫌弃可以告诉蝶儿,小的虽然身分卑贱却还能给你排忧解愁。" 雪鹰眉色微微一动道:"你是蝶儿?" 蝶儿道:"正是小的,是有哪位同门公子与你提过小的吗?" 雪鹰道:"有,沐云山庄子露。" 蝶儿掀开桌上食盒,拿起一块红梅递到他嘴边道:"来,一路走来都没吃东西吧!我餵你,唉!别动手,嘴过来,雪公子第一次来满春院被那些三八吓坏了吧?不要紧张,我看你一直握着手我又不是妖怪,还能吃了你?我要是妖怪你还不收了我,对吧这位道长?" 雪鹰嚼着甜甜酸酸的红梅,蝶儿挪近他胭脂味充满鼻息,一阵反胃感上涌他抬手遮住口鼻,再度压下去。 蝶儿垂眼拉住他手,软软的肌肤摩擦他指尖,却不似纪容那般,而是有种熟练到无感的触碰道:"子露公子是常客,喝完酒就有些不好伺候,有时候我来找翠花姐,就方才喊你的那位,我是很喜欢纪公子的可惜今朝不比往昔,他现在就是来也就喝喝酒听听曲而已,真是抱歉啊!尽是我废话,雪公子喜欢师兄吗?" 雪鹰被对方触碰的很排斥,抽开手没头没脑道:"爹。" 蝶儿:"?" "你是指,他很像爹一样照顾你吗?" 雪鹰道:"有一点。" 蝶儿两指捻起金鑽凤乾餵给他,上半身贴在他身上,雪鹰感觉没有软绵绵的触感,往后移动避开他接近,杯中浓厚的酒香薰着他头昏脑胀。 蝶儿道:"唉!要是我也能像雪公子这般常伴他左右,便是要我明日就见阎王我都心甘情愿,以前年轻不懂事总觉得可以夜夜同床共枕,不知珍惜如今再没机会了。" 雪鹰道:"你常跟师兄睡觉?" 蝶儿指尖在他胸口上画圈一手餵他食果乾,雪鹰抽出手自己取来,他软声道:"你知道有些时候的睡觉跟你平时的意思不同,爱上一个人就是情。" 雪鹰闻言很是震惊,却朦胧了解对方意思,雪鹰往旁边挪动避开他的触碰,蝶儿一手勾起他下巴,一手点点自己下唇媚笑道:"想不想亲亲我?" 雪鹰紧张导致心跳加速,灵力从心脏奔流到四肢,双手交握用力摇头,往后退闪躲他道:"你是男人,男人跟男人也可以一起睡觉?" 蝶儿走进一步他就往后退一步,蝶儿悄声在耳畔说了几句话。 一阵叩门声响起宛如救星,雪鹰被吓的脑袋一片空白整个人跳起来磅的撞开门就往外逃! 他头下传来一阵困惑带着温婉的嗓音:"怎么回事?谁欺负你了?" 他一出来跟准备进门的纪容撞个满怀,他哆哆嗦嗦的整个人要往外窜,纪容一手把他拦腰抱住,雪鹰吓的不轻,以往那个高洁不染俗尘的师兄形象被蝶儿一阵仔细描述分崩离析,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觉得浑身都难受,从踏入满春院就脑壳疼、眼冒金星十分不舒服,一个劲儿的想往外跑。 纪容见到蝶儿眼底戾气涌现,沉声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蝶儿泫然欲泣道:"啊我能对他做什么?你好几年也不来看我一见面就质问我,我欠你什么了?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你怎么能为一个外人兇我?" 纪容一手抓住雪鹰后里阻止他乱跑,道:"他不是外人,我跟你也早就没关係了,崽儿,没事了,师兄带你出去,嘘,没事了。" 雪鹰双眼茫然的被纪容半拖半抱挪出满春院,他不记得什么时候回客栈的,他整个人不断打哆嗦,纪容为他除去外衫鞋袜,雪鹰抖着手缩在床里面。 纪容扣住他脉门,感受到对方体内灵力激盪衝撞,寻思:"崽儿体质属于纯阳之体,崑崙派禁止弟子接近女色,他灵力虽然纯净丰沛,但过于紧张时导致体内气血逆流灵力爆走,唉,是我疏忽了。" 纪容坐在床缘对他伸出手放低音量道:"崽儿抱歉,师兄不应该把你一人留在那里,你慢慢呼吸,对再慢一点,用嘴巴吸气鼻吐息,很好……对……人神好清,而心扰之;人心好静,而欲牵之。常能遣其欲,而心自静,澄其心,而神自清。自然六欲不生,三毒消灭。所以不能者,为心未澄,欲未遣也。能遣之者,内观其心,心无其心……" 雪鹰脑袋混沌,一手握住纪容感到一阵寒气流进体内舒缓爆走炽热的灵力,他缓缓喘气,六神无主的看着纪容。 纪容把他抱在怀里,将他发带拆下轻拍他的背道:"没事了,师兄不会离开你了,慢慢吐纳……真常应物,真常得性;常应常静,常清静矣……" 拉过被褥盖在雪鹰身上,雪鹰两手折在纪容胸前身子还在抽蓄,纪容看着心尖发疼,侧躺着揽住他腰际不断安慰道:"嘘,没事了,师兄在,崽儿乖。" 雪鹰脑袋昏沉,头埋在纪容肩膀睡下,一道鼻血缓缓淌下。 纪容替他擦拭乾净,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背,看着他英俊的轮廓高挺的鼻樑,手背上青筋浮现,薄唇抿着,睡着时乖巧平静。 纪容拨开他额前发丝露出宽阔的额头,心神被他牵引不禁低头吻吻他额,挥掌灭了灯想着:"崽儿,我还能这样陪你多久……我真捨不得你……" 窗外金风玉露一相逢,房内两心相贴,好梦随江南云烟散开。 十六、宝镜湖中 宝镜湖湖面倒影出天上云彩,今日多了五十于人的身影,沐云纹打在两个大伞面。 柳凤翘腿坐在黑檀木软塌上,左右个两名侍女撑伞为他挡日晒,还有的端上冰镇酸梅汤,有的给他吹凉扇风。 子霆跟子露带着两队人马飞在湖畔上空,子霆道:“柳凤少爷,人员均就位完毕,请示开始布阵!” 子露举剑道:“全员听令!” “精诚沐云,戮力本务!” 声势壮大,柳凤啪的闔扇指着湖面道:“很好,给本少爷冲!” 天空打开大阵,笼罩在整座翠山镜湖,湖面反射刺眼的灵光,几条大鱼跳出湖面撞到阵法上弹回水下,子霆喝道:“沐卷云舒清风起,劈开地浊勒命开!” 一张巨大的捕獣网从阵法上往下降,柳凤用吐出梅子渣道:“谁拿下赤莲独角鲸的,本少爷重赏三百两。” 子霆喊道:“柳凤少爷,那个,柳庄主让我转告您......” 柳凤摇着折扇,颈脖上的金长命锁晃动,道:“黄金。” 眾人一阵骚动,面上十分兴奋雀跃,个个信心满满志在必得! 子霆说什么根本没人听,他旁边一个年轻弟子低声跟他交头接耳,看着子露摇头。 磅! 冲出七八道水柱,螺旋往眾人攻击,个人唤着配剑形成剑网套牢水柱,水流旋转形成巨大旋涡,子霆指挥道:“所以人守住站队!” 子露御剑冲上旋涡上空,撒出一张沾上鸡血的捕獣网道:“妖孽滚上来受死!” 子霆又惊又怒道:“子露不可!” 子露哪里听得,唰绕过冲天强大的水柱,捕獣网发出灵光水波蛹动,见一个领导起头,其余人互相快速讨论,立刻跟进,顿时站队大乱,上方大阵闪烁晃动,眾人纷纷建功心切,唤出捕獣网暴击打在水面上炸开。 柳凤看着眾人吆喝声、灵光配剑乱冲、水花冲天乱成一锅粥,笑道:“噯,你们怎么可以这么没纪律啊?” 旁边一个侍女窃笑道:“沐云山庄本来就不是军队,谈什么纪律,大家伙各凭本事抓妖,谁的修为本事高,谁就是顶尖不是吗?” 柳凤歪在软塌上,吃蜜饯道:“也是喔!那你们继续吧!” 子霆脚下被水卷住,湖水像是有生命的藤蔓攻击眾人,他大喊道:“不要往水下攻击,先停手哎呀!” 他整个人往旁边一歪,差点掉下剑,剑决斩断水触手,那刀光划过去水波立刻重新补上,子霆来不及反应撞上水柱被拖进湖面。 子露正在施展咒术,见状大笑道:“这个废物!你们几个过来帮忙下网!” 一群人飞到子露旁边,上方大阵不断晃动,整个湖面的水都被往上拉,几乎要整座湖水翻转过来! 轰隆! “小心!” “快闪开!” 一个巨大的黑影遮住阳光,子露喝道:“全员听令,下网!” “下网!” “全部人!下网!” 有十几个弟子往反方向飞去,其中一个领头的喊道:“子露掉下去了,你们掩护我,我下水去找.......” 轰! 一声巨响,漆黑的鱼尾犹如泰山压顶从水面扶浮出,往眾人砸去,上方大阵磅的炸开来,眾人惊慌失措,连忙重新施术,不少弟子被拍入水中,灵力跟水花炸开。 嗖! 凤凰姿态优美的在水柱与天上下坠的大阵还有飞剑中穿梭,拖着赤红的尾羽,在湖中浮沉的弟子们在他飞过时抓住尾巴,借力翻回自己的配剑上,柳凤仿佛站立空中与凤凰同飞,低头俯视眾人道:“十一人往水下攻击,其余人恢覆站队。” “是!” 弟子们很快恢覆备战姿态,子露带领其余人剑气集中往脚下旋涡射下,湖水中心几乎要被抽干,两旁水墙往天际冲去,柳凤踏着凤凰剑往中心飞去。 四周都是水波晃动,成群的银光小鱼游过,鲸豚好奇的打量这个不速之客。 柳凤避水术罩在周身,在水中行走缓慢,水下压力形成阻力,柳凤动作被放慢十倍,凤凰剑尖为他指引赤莲独角鲸的位置。 前方一个灵活的影子快速游过,一下消失在水草中,杂质飘动,水床都是巨大的贝壳跟五彩斑斕的海星跟彩石蟹。 凤凰剑追上去,那影子游的飞快,飘忽不定,凤凰剑显然打定主意要抓他,也快速的紧追其后,柳凤吐出一大串泡泡道:“章翻地府引导玄武,为先锋,开!” 咕嚕嚕!咕嚕嚕! 一道泡泡往影子身上撞去,一根螺旋纹的金角横向打过来,柳凤本能的想往后翻躲过,没想到胸口一阵剧痛,血花散开! 我在水中虽然有避水术,可以呼吸行动,可是动作还是比在陆上慢半拍,大意了! 赤莲独角鲸的尖角有一米长,他游的快速,甩头将被刺穿的柳凤推到青黑的水草堆中,柳凤手脚被缠绕,他忍不住道:“我是不是五行缺水啊,每次都被困死水底!可恶的畜生想用水克本少爷?!没门!” 呼嚕嚕嚕嚕! 他吐出一堆泡泡,不断挣扎,召唤出的玄武咬着赤莲独角鲸的右边鱼鰭,两者不断撞击争斗,凤凰剑在旁边时不时趁机刺向赤莲独角鲸,柳凤捂着胸口的血洞道:“要命,疼死我了。” 血味染红周边的湖水,柳凤开始头昏眼花,玄武被赤莲独角鲸要尾拍散,撞上凤凰剑,柳凤支撑不住灵力溃散,一大口水塞满他口鼻,肺部,他用力要挣脱水草凤凰剑惊慌的冲过来要割断主人手脚厚厚的水草,赤莲独角鲸知道他们要来取自己的角,气愤的拍开凤凰剑,剑锋一半钉在进水床中。 凤凰剑不断要把自己拔出来,可他怎么使劲就是卡的老死,柳凤水性极差已昏过去。 凤凰剑仍在不断往外拉,柳凤面色发白的垂着头,他胸口的血洞不断扩散腥味,周围出现鯊鱼群,不断在他们附近徘徊等待下嘴机会,凤凰剑发出一团火焰往上冲出湖面,吓走几条鯊鱼,凤凰剑只坚持一下就又没力了,其他鯊鱼再度游过来,一条经过柳凤手边,张嘴用黑豆眼观察柳凤。 翁嗡嗡! 凤凰剑几乎使出要把自己折断的力气,赤莲独角鲸尾鰭往剑柄用力一拍竟又将快要拖出的凤凰剑重新插入土中。 赤莲独角鲸游出鯊鱼群,一条鯊鱼咬着柳凤左脚准备将他从水草从中拖出来,其他鯊鱼兴奋的环绕四周,凤凰剑不断哀鸣像个无助的孩子不知所措。 柳凤即使不被食入鱼腹,也会被活活溺毙。 柳凤看到一片宽敞的大殿,刺眼的阳光使他抬手挡住。 母亲柳问茹坐在桌边给他打围巾,鹅黄线与银白丝交错,那是他最喜欢的顏色,他笑道:“娘!你怎么来了?” 柳问茹抬手唤道:“小凤来,套上看看。” 柳凤走进去,两排侍女在他穿过时躬身问好,他围上新围巾道:“正好冬天我在崑崙山可以用,真是好看,娘的手艺越来越进步了。” 老庄主捧着一盘精致雕成不同顏色的小巧甜点道:“小凤,这是海锋门送的,他们从蓬莱仙岛买回来的,尝尝,这是运用四季的灵感做出的糕点,这里可是买不到的呢!” 柳凤拿起一块荷叶包上粉嫩睡莲的甜点,那做工犹如实品,却只有拇指大小,上面叶脉雕的细腻,味道香甜可口,柳凤讚道:“这真是不错!” 门外站着两个穿着官服的男子,是父亲叶人杰跟哥哥叶荀,子雪帮忙他们拿行李,其他人卸下一箱箱文书笔墨,书卷堆了十几箱,个人物品却只有两箱,叶荀抬眼对他道:“小凤,过几个要不要跟我们去红霞镇大铭茶馆听说书?” 叶人杰提醒他道:“我正好这几日休沐,去跟你母亲说一声,子雪,先把那箱搬到书房。” 叶荀卷起袖子道:“我来帮忙” 他们忙进忙出,柳凤在一堆随从弟子间乱晃。 突然一阵晕眩,像是溺水的窒息感,场景变成往昔待的玉清宫,杨笑跟纪容正在下棋,见到他问道:“你怎么湿漉漉的?掉水里了?” 纪容道:“先去回衣衫,不然要受寒的。” 雪鹰在他们后方的平台上对着云雾繚绕的大山练剑。 奇怪,我怎么突然又跑到崑崙山了? 柳凤想问道:“你们怎么今日有空在这里下棋?纪师兄你的病好了吗?” 纪容奇道:“什么病?我身子一直都很好的。” 杨笑思忖下一步,执黑子迟迟没下手。 柳凤道:“你们不是要去找五方引魂丹的药材吗?所以纪师兄的病好了是吗?” 纪容道:“柳师弟是不是睡昏头了?我哪有什么病。” 杨笑道:“该你了。” 呼呼,山风呼啸,他抬手挡住刺眼的金光。 一片杂质晃动,他看到幽暗的水中,有个模糊的金光,四蹄麟片马尾鹿角,朝他走来。 胸口疼的厉害。 原来窒息到死亡的时间这么漫长。 柳凤跟着水草飘动,凤凰剑被一双苍白的手掌握住,柳凤跟着一起被拉出水面。 视线还是模糊不清,先听到轰轰灵力暴击的响声,再来上水声,咕嚕嚕,咕嚕嚕,夹杂吵闹的喧闹声。 他抬起手觉得沉重无比,接着胸口的剧痛减弱,一声隐含忧虑的嗓音喊着:“小凤。” 对方只喊了一声,可那一声中没有以往的冰寒阴冷,却是带着浓烈的担忧。 柳凤第一眼见到对方俊美的轮廓跟隐忍不安的眼眸。 “大舅......” 柳问麒手持凤凰剑,那柄年轻的仙剑被提在柳庄主手上感到瑟瑟发抖,一直发出火焰环绕在整个剑身一路绕上柳问麒右臂,他难得急迫温柔道:“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还不舒服?” 柳凤从来没听过他对任何人,外公、母亲,而叶人杰对他恭敬到像是陌生人,几乎尽可能避免碰面,叶荀跟着父亲在皇城发展,对柳问麒的态度比父亲有过之而不及,柳凤以为对方被夺舍,万分惊恐的召唤凤凰剑想要防身,凤凰剑发出怯生生的鸣叫,完全不被柳凤掌控。 “你你你......你是谁你想干嘛?你不要命了,冒充玉帝都好你胆敢冒充我大舅?我要让他打断你狗腿,头给你打歪,把你全家按在地上摩擦......哎啊疼啊......” 柳问麒皱眉探他脉搏,后方子霆喊道:“报告庄主,抓到了!” 柳问麒恢復往常阴冷的面容,头也没回直接往后掷出凤凰剑,唰的剑锋穿过几个吓死的弟子鼻尖,顺便削落好几搓头发,凤凰剑直接刺中赤莲独角鲸的脑袋! 唰一声,柳问麒抬手抄住歧鷺剑,他转身一步一步走向那尾头下鱼鰭上的赤莲独角鲸。 人群自动分成两边让出一条路,绳索把灵獣倒掉起来,子霆跪在软塌边上对柳凤用哭腔道:“少爷,没事了我们得救了,柳庄主到了!” 柳问麒右臂熊熊灵火烈焰燃烧,他提剑一道火焰集中金角,其他人散开,那角落在地上,他冷冷道:“烤了,加菜。” “是,庄主英明!” 柳问麒收剑,对子霆道:“把少爷护送回山庄。” 柳凤看到大舅熟悉的面容,道:“大舅,你怎么来了.....” 柳问麒居高临下道:“你是不是头想给我打歪?” 柳凤哈哈无力笑几声,闭上眼睡过去。 原来凤凰剑被交到柳凤手中时,柳问麒特别交(dong)代(he)若是柳凤遇到生死危难,就把灵力烧到最大冲上天空求救,不管在哪里歧鷺剑都能感应到凤凰冲天,就在柳凤要被溺毙的瞬间- 凤凰剑终于回想到那段被柳庄主支配下的恐惧! 他以断剑的觉悟爆发出前所未见的强大灵火! 柳问麒嘴角渗出血,他无声无息的用手背拭去。 大车稳健的上坡,夹道是翠绿树林,子霆跟医官坐在驾车板上,车中的柳问麒看着重伤的柳凤道:“你是帮谁取角?” 柳凤哼哼几声,感觉像是痛的无法答话。 开玩笑,要是说了纪容不用等到下一次病发,现在就直接去见阎王了! 柳问麒与他对视一会儿,柳凤偏过头闭上眼,柳问麒语调放缓道:“你待在家好好养伤,近期莫在胡闹。” 柳凤道:“我要先把角送去给我朋友。” 柳问麒道:“可以,我与你同行。” 柳凤咬着下唇思考一会儿,这是大舅最大的让步了,道:“好吧,但你可别兇我朋友。” 柳问麒往后靠哼一声:“你倒是开始有未来庄主的架子了,谱挺大啊!” 柳凤鼓着脸颊,呼呼道:“哪有。” 柳问麒看着他比起自己更加柔和的轮廓,双眼与柳问茹一般带着流水涓涓的顺从,分明是个胸有沟壑的尘世客,有侠有义,杯酒谈欢醉卧高台,一掷千金美人在怀,柳凤犹如太阳般总是快乐温暖。 柳凤被药性发作时睡的很沉,他不知道下车时柳问麒背着他一步一步走上台阶,穿过金闪闪的“剑寒天下”匾额,巨大的高墙,忙碌的仆从,布置花草的侍女,他就这样背着昏睡的柳凤回到凤凰楼,那是座华丽舒适的高楼是柳问茹怀胎五月后,柳问麒命人赶工在柳凤满月时建好的礼物。 柳问麒对叶人杰跟叶荀都是冷眼冷语,有时候刻薄的酸那些朝堂权贵,顺便把父子两人一起贬低,从鞋底到官帽带都要苛刻的数落一遍,幸好有老庄主事后补偿他们,叶人杰带着叶荀回沐云山庄只会是找老庄主,柳问茹则是辛勤的江南镐京两头跑。 叶人杰跟叶荀住在朝歌的官邸,老庄主去找他们叶人杰就会派人伺候周到,叶荀从小随父亲,他喜欢官场更如鱼得水几次出入灵襄王府,灵襄王甚至提过一次要把爱女许配给叶荀,被叶人杰婉拒了,理由是叶荀还没有到达能与公主匹配的能力实力。 朝歌的官邸常客是老庄主跟柳问茹,柳问麒去过一次,就是叶人杰请示柳问麒是否能让柳问茹跟柳凤搬去镐京。 “问茹跟小凤是柳家人,我可以允许小凤过节去,但他们哪有日、几个时辰、几日、何时返庄要在出发前十日告知本庄主,小凤回崑崙山我也不允许他擅自下山一步,要是年末测考不能夺魁就给本庄主滚回沐云山庄闭关修炼到我考核过为止,何况你那官邸我看也没多舒适,会怠慢问茹。” 叶荀道:“这样......小凤难不成以后真要当那个,剑仙?” 他本想说堂堂七尺男儿,躲在深山闲云野鹤不出来任官夺取功名利禄,未免太荒谬。 叶人杰看了大儿子一眼,很明显是让他不要冲撞庄主,道:“既然如此那小婿就带叶荀去镐京问茹跟小凤就麻烦庄主照顾了。” 柳问麒看都不看他们一眼,背对他们扶着门框道:“本庄只管姓柳的,姓叶的想去哪里,想做什么本庄主懒的管你们,只要别做出有辱沐云山庄之事便可。” 叶人杰道:“是,多谢庄主。” 翌日,叶家父子就带着五辆大车一路赶到镐京,叶荀对柳问麒有些怨言:“母亲怎么说都是叶家人,他一个小小的庄主凭什么。” 叶人杰道:“你千万别在庄主面前说这种话,要丢小命的,爹是入赘沐云山庄,老庄主很早以前就退休了,长兄如父,庄主一直不喜当官之人,当年你爹也是断指立誓才三生有幸入赘柳家,爹今天有此成就都拜沐云山庄所赐,荀儿你要千万记住人不可忘本,当柳问麒是庄主而不是你舅舅。” 叶人杰左手缺了小指,叶荀眼光撇过去道:“有这么大本事也不出仕为江南百姓谋福利,为天下百姓谋福利,爹你有恩于他,我可没有。” 叶人杰道:“没有爹哪有你,别想了,先把前几日压的卷宗处理处理。” 柳问麒从来不是爱屋及屋之人,他对叶家父子跟对一般人一样,冷血残酷,随他们死哪里别死在家就成,反正已经有一个柳凤继承江南地界跟所有仙门独霸一方的权力财富,沐云山庄走就在柳问麒的带领下富可敌国,就算柳凤在废物有够他花十辈子。 柳问麒安置好柳凤,令子霆随时回报状况,独自回到寝室。 他坐在桌前,提笔快速把一百多份各布商进货项目,各染坊的进度阅读完,他抬眼往向剑架上一柄金光宝剑,那柄剑放了好多年,柳问麒偶尔擦擦剑鞘剑柄,那柄剑已封剑再有拔不出来了。 他只有看着此剑时才会露出孤独又悲伤,柔情又眷恋的眼神,他那心一方天地留给让此剑封剑之人,感情如同尘封藏剑,一并被埋在最深的角落,害怕被提起痛的无法自己,柳问麒从来不是需要靠外界才能独立的人。 因为他始终都是一个人。 他不要其他朋友跟任何自以为懂他的人,桀驁一身傲骨独立。 偏偏世上最讨厌的人总是最了解自己的人,自己最爱的人偏偏是自己最不懂的人。 恨意让人头脑清异常晰,爱情让人双目迷茫芳心大乱。 柳问麒伸手触碰剑,歧鷺剑仍系在腰上,他轻声道:“你在不回来,我可能就等不到你了。” 沐云山庄依旧晴光大好,民舍飘着酒香,几声山雀枝头鸣叫。 十七、莫忧奇门 里面是乱石堆,石柱耸立其中,不是草原也不是铺着地摊矮桌的室内,还有一个青铜人拿着剑,原来发亮的是青苔透视石,掛满整个空间,是有人借此观看此间情景,纪容道:“那个青铜人会攻击,那个女巫就是借此来观察来者武功底子,当心。” 雪鹰道:“那我打不打?” 纪容微笑道:“崽儿,对方即使知道你出自崑崙山也不是你的对手,放开打。” 雪鹰摆出功架,举起掌用崑崙太极攻击! 青铜人握着利剑嗖嗖挥舞,动作没有偃甲的缓慢,灵活移动,雪鹰磅一掌披掛打在他腹部,发出生硬的撞击声,纪容担心他震伤自己,忧心道:“崽儿打他右手关节的地方,想办法卸下他武器,不要硬扛。” 雪鹰闪躲剑锋,低头穿过他腋下,一计打击在青铜人手腕上,他灵力灌在铁甲结合处,磅! 青铜人转头发出哢哢哢的机械运转声,抬起手臂要削雪鹰,雪鹰反剪他左手,左手雄鹿护腕发出白光直接讲对方的手臂分解成几百个齿轮、户桥、摆轮等等零件! 纪容讚道:“这法器当真有用,太好了!” 两人四周的场景被打散,青铜人发出哢哢哢声停住不动,草原两旁是木栅栏,圈住蒙古包,前方一个矮小的人影道:“在下是此地主人,两位道人修为真高,敢问是崑崙派的弟子吗?” 纪容道:“在下崑崙派惊鸿楼纪容,旁边这位是我的小师弟道隐剑雪鹰,请问阁下尊姓大名如何称呼?” 那人影一摆手,帐幕向两边掀开,透出一团刺眼光亮,纪容对雪鹰道:“看她究竟何方人物。” 蒙古包内摆设很寻常,就像一般寝室,多了很多古籍书册纸笔,雪双手交握的看着散落在地毯的图纸,踩到半成品的偃甲马跟一个长方木盘,里面是一个小型的石林阵,纪容随意扫过四周道:“莫姑娘奇门遁甲当真神奇。” 他不说高明厉害,用了一个很微妙的形容词,对方听出他客套,道:“纪容,你果然跟传闻中的一样,崑崙玨美名不虚传。” 对方弹指将四周打亮,一个十岁大的水灵小姑娘,一身蒙古服双手负背,笑的自信又张扬道:“你是那白痴吧?你名字跟人不般配,我可不会喊你雪鹰。” 雪鹰双手交握看着上方道:“燕玲根、断肠七情散、蜻蛉无烟水、香菇伞冰汤,都需要用夏原闪电做火种烧原木柴煎药,你怎么可以独占夏原闪电,这样其他人怎么治病?” 莫忧道:“你这个白痴见识很多嘛,你是不是张鹤林的亲传弟子?” 雪鹰看着纪容,纪容解释道:“张鹤林是太初真人飞昇前的名字,她想知道你的修行功力是不是太初真人所传。” 雪鹰道:“不是。” 纪容对莫忧道:“莫姑娘放那青铜人在奇门阵法内是想测试来者出生世家仙门,既然知道我们乃是崑崙派弟子,那一定知道我们师兄弟二人的年纪资歷不可能传承太初真人,我们的师尊是柳絮飞仙师,太初真人飞昇已久,从未出现过人间,姑娘可是与真人有缘所以想寻找真人?” 莫忧翘腿坐在虎皮松鼠大皮塌上道:“柳絮飞那个女娃哪里有这么高的修为本事教给白痴?就算加上顾西词跟江北望也不可能培养出这么修为惊人高超的弟子,任楠风那个人渣小人是个草包废物更不用指望,他走狗屎运收了镇山河杨笑给他长脸,就算他有一点鸡米本领也不会喜欢白痴,所以你们最好老实回答老娘......嗯是本姑娘的问题,兴许本姑娘心情好考虑放你们一马。” 她语气好像有个隐士高人,明明个头还没有雪鹰的胸口高,口气倒是高高在上傲慢的很,雪鹰双手交握道:“师尊武功很高,你不要口出狂言。” 纪容进门就将前面的奇门阵法跟这个人的言行举止,室内的书记图纸上的咒术连结起来,道:“姑娘,你是染兮的后人,是女儿还是徒弟?我猜是徒弟,因为染兮此人生性孤高心性难猜,不大可能看上张鹤林以外的任何人,你对崑崙派敌意颇深,对雪鹰更是憎恶,是因为张鹤林当年为了修行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离开染兮道人所以你连带着讨厌张鹤林的徒弟。” “染兮道人离开中原到塞上草原鉆研奇门阵法想要有朝一日彻底赢过张鹤林,可惜她耗尽心力终生未能再见张鹤林一面,并将毕生所学传授于你,我想你师尊平日谈起崑崙派跟张鹤林言辞都带着浓烈的不满,导致姑娘耳濡目染跟着师尊一样对崑崙派都无甚好感,对吗?” 莫忧道:“崑崙玨美,玨的倒是不只好看上相,还很智慧会洞悉人心,我跟你是第一次见面吧?我底细都被你翻遍,我有记忆以来就被师尊带到塞上草原,师尊去世后我一直鉆研当年师尊留下来的手卷数术,你说的没错,我讨厌张鹤林,他这个假仁假义的无耻负心汉,师尊当年与他救济苍生十余年,若不是师尊帮他修行他有幸能飞昇?就算练一百年他有没那本事!” 雪鹰对于张鹤林跟染兮道人的感情恩怨完全没兴趣,独自找个没有书册堆积的空位坐下来,找到凌乱的桌面上被埋在零件下的茶壶,自己伸手去倒茶喝。 纪容语气尽量偏向染兮道人去减少莫忧的不满,道:“张鹤林本想救济天下才云游四海,遇到聪明机智才貌双全的染兮道人,帮助他解决修为上遇到的瓶颈,而道人自己对于鬼道很有兴趣,刚开始与张鹤林情投意合对于张鹤林坚决不让她研习鬼道的态度,道人当时的确认同,只有独自一人才会翻阅。” “后来张鹤林回到崑崙山多次提及要她入派,道人在崑崙山下独自修练鬼道被张鹤林发现,世人多愚昧对于自己理解之外都是反对抗拒,对于当时名望最高的崑崙弟子张鹤林来说,心上人修练鬼道却不愿意入派是很大的羞辱,虽然他表面没有声色严厉的指责道人,却更卑鄙的散播消息,让很多自詡正道人士不断上门来骚扰道人。” “道人一直不想因为道不同而不相为谋分离,始终退让隐忍,不想让张鹤林难看,可后来她终于被一群仙门人士围攻重伤,张鹤林虽然救下她却当眾要她放弃一身修为,跟他上山重新开始,多年情谊一朝破碎,道人无法忍受被当眾指责,自己心爱的人还要毁她修为,染兮道人离开崑崙山,发誓一生绝不踏入中原半步。” “我一直很尊敬两位前辈,在私情上他们各有自己的坚持,在正道上两位都有绝世天赋,染兮道人不会因为自身是女子就依附他人而放弃理念,她身在红尘做出出世的抉择,实在让人动容。” “想想看,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张鹤林有幸飞昇名列仙班,世人都讚扬高歌事跡,青史名流传颂九州,但在下更佩服染兮道人独断清浊,不畏世俗的态度,不执着黑白两色,坚持自己道路,不管如何她都做到了,因为莫姑娘将道人的一切继承下来,体现真正的万物不灭生生不息,这是张鹤林就算飞昇也做不到的。” 他语调自然,语速缓慢,用词清楚,将染兮道人捧高却不会过分虚偽,分析的头头是道,听的莫忧很是感慨,这世人又有几人心灵雪亮明白师尊一片苦心,爱的痴情辛苦,到头来终是一场虚空大梦,收了一个孤苦伶仃的女娃,远赴塞上草原埋头研究,她不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本事高超举世独立,只是为了自己坚持一生的鬼道修行。 莫忧沉默半晌道:“纪容,你是第一个这么认同师尊的人,我以为我这一生都没机会遇到为了师尊的努力,去认同,敢直言之人,你很不错,早就听闻涣兮琴纪容不但仙资玉质气质不然俗尘,崑崙玨美名声盛大,智慧超群修为绝顶,顾西词很看好你,有意栽培成为下一任掌门,果然名不虚传,你比我听到的更优秀聪明。” 被一个十岁的小女娃老气横秋的夸奖,纪容还是礼貌道:“多谢阁下抬举过誉,在下平平无奇,没有世人传的如此杰出。” 莫忧道:“你要是平平无奇,那整座崑崙山我看也没什么厉害角色了,一群假正经的牛鼻子臭道士,你们万里迢迢从中原跑来是要夏原闪电......” 雪鹰已经喝完一整壶酥油茶,道:“还请你撤掉引雷针,让其他来找夏原闪电的人可以顺利取得。” 莫忧哼哼道:“白痴倒很像张鹤林那个伪君子,假仁义真自私,沽名钓誉让人噁心!” 纪容道:“我师弟心性善良淳朴,不忍看人受苦,还请姑娘仁慈成全。” 莫忧很讨厌笨蛋,跟聪明人说话一点就通非常省心舒服,对于雪鹰这个人从头到脚都很不满意,武功修为跟怀抱苍生的德行跟张鹤林一模一样,十分厌恶,对于纪容却很喜欢,纪容一向能很快摸清楚对方的好恶。 愿意了解女人的男人,总是让人喜欢。 她只是有些奇怪这个白痴怎么走狗运可以跟在纪容左右,想了一会儿道:“现在是午饭时间了,你先用餐,夏原闪电的事情我们吃完再谈。” 莫忧说话只对着纪容,完全无视雪鹰,彻底当他是什么纪容养的低能灵獣,理都不想理他直接穿过到外面整午饭去。 烤全羊、羊肋排、牛奶、燉白菜萝卜、鹿唇、奶皮子和蒜头酱汁等等摆满桌上,莫忧厨艺不错,雪鹰切了一盘羊肉给纪容,纪容不习惯用手抓,取出筷子细嚼慢咽,吃饭的样子很秀气好看,雪鹰舀了一大盘白菜啃着,像兔子一样动动鼻子,纪容看了笑了笑,给他夹肉道:“多吃点。” 三人用餐完,莫忧将中央一堆杂物搬开,露出长方木盘,上面覆盖一层黄沙,有二十七跟竹板插在上面,还有涂着绿色红色的小石子,白色的丝线纵横交错其中。 莫忧道:“来找夏原闪电的人在青铜人那关就被扁回去了,也不能怪他们,青铜人每打一回合就能分析对方门派,再找出弱点来回击对手,是个很优秀的作品,那对雄鹿护腕有化物归始的能力,算是他得天独厚歪打正着,你看到这个沙盘,上面是我自己练成一个醍醐神魔阵,我就代表师尊而他代表张鹤林,进入阵内,我给他一个时辰想办法出来,我就把夏原闪电给你,用崑崙太极跟八极拳的力量,看看我们谁能取胜,如何?” 雪鹰道:“你还必须把引雷针撤掉。” 莫忧哼了冷笑道:“那就看你有没有本事了,纪容,刀剑无眼,奇门阵法,诡譎多变,大家个凭本事较量一回,你意下如何?” 雪鹰道:“好。” 纪容按住雪鹰肩膀道:“醍醐神魔阵至今无人对抗过,你在出手前先探查对方底细,不要贸然硬打,多加小心。” 雪鹰道:“我会赢的,让她撤掉引雷针并且拿到夏原闪电。” 纪容觉得他把“撤掉引雷针”的想法放在帮自己拿到夏原闪电的前面,心中有些悵然,随即道:“奇门阵法不能硬扛,很多时候越打越是无法挣脱迷阵,尽量多思考判断。” 莫忧道:“纪容你懂的真多,要是被你读懂醍醐神魔阵,以后可能就没办法困住人了,幸好这次的对手不是你。” 纪容客套一笑,拍拍雪鹰肩膀道:“多加小心。” 雪鹰看着那沙盘道:“开始。” 枯枝落叶,乌鸦乱飞,聒噪难听的哑哑哑,断肢破布压在砖瓦下,散落的肠子脑浆血块,箭羽兵器。 一朵鲜红的彼岸花开在一具面部朝下的身体旁,空气中弥漫腐臭味,宛如十八层地狱。 雪鹰经过地面腐烂的头颅,蛆虫从眼窝鉆出,掉在地上,被飞下来的乌鸦啄食,彼岸花旁的尸体突然抽动,雪鹰还在往前走。 民宅都是茅草铺顶,建筑跟平常看到的有些相似又有些地方不同,大部分的建筑都完好,除了屋顶有些被打落一边,地上几乎都是散落的尸块,雪鹰听到微弱的呼吸声,正庆幸还有活人在,背后就挨上一记重击! 他整个人往前撞击在地接着头下脚上翻个圈撞在土墙上,眼冒金星,倒立着看到有个稻草色头发的人,弯腰捡起地上长刀朝他走近。 雪鹰一拍地面跳起来,道:“等等,我不是坏人,我是来帮忙的。” 那人头发散乱,穿着黑纹付羽织,踩着木屐,雪鹰不敢出力伤他,好在他现在灵力几乎归零,呼一招“大道无名”推了出去,那人早一步往上跳跃闪避开来,唰一刀衡砍过去,雪亮的刀锋擦过雪鹰鼻梁,从右颊、鼻梁到左耳下方斜切出一道口子,雪鹰右肘上提户脸,左手为耙扯下对方右腕,那人左拳穿过刀锋磅重重灌入雪鹰腹部。 雪鹰呕出一口胃酸,磅一声他被踢中整个人往后飞出撞塌一座矮墙,石块磅磅砸在他头上,额角磕出血洞流下温热的液体。 那人提刀要刺,雪鹰身后一声大喊道:“巖江!快住手!” 雪鹰看到刀锋削到自己右耳上方,倒影出自己冷略的眼神。 他头顶上方的沙子掉落,一个浑身跟巖江一样满身灰尘的女人震惊的喝道:“巖江,你在做什么?!你又看到神魔了?这个是人哪!你不要在这样下去了!” 巖江1脚踏上石堆,噗的拔出刀尖,雪鹰凝视他道:“这柄刀有问题,你不要再用他了。” 那个女人抓住巖江的袖子表情哀凄道:“巖江,他不是神魔啊!求求你快住手吧!” 女人伸手拨开巖江稻草色的长发,两人看上去都很萎靡不振消瘦哀愁,巖江道:“叶惠,这个人不是武士,他身上有很重的神魔气息很危险,你知道我寧可错杀也绝不放过。” 叶惠道:“你跟我回家吧!” 巖江把刀收回插在腰间的鞘中,那柄刀的刀柄比雪鹰以前看到的刀还长,刀身窄而直,雪鹰道:“你叫巖江吗?我是道士,是来帮助你们的。” 叶惠向他摇摇头,表示巖江不会理他,巖江直视前方自顾自的走,谁也不理,叶惠对雪鹰道:“你说你是道士吗?我以前听巖江说过他家乡就有道士会用飞剑跟咒语,虽然不太明白,不过我猜跟阴阳师大人一样,都是会法术守护黎民百姓的神圣之人,不介意的话,就来我家吃饭吧!让我招待你补偿巖江刚刚的不礼貌。” 雪鹰道:“你叫叶惠吗?我叫雪鹰。” 叶惠道:“雪鹰吗?真是英俊帅气的名字跟你本人很搭配呢!” 他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夸讚自己,当然除了师尊师姐师兄以外,他知道自己在外人眼中是“白痴”,其实早就不在意了,但听到被人欣赏时的心情还是很开心的。 雪鹰道:“你可以跟我说说怎么遇到巖江的吗?” 路上的景色蒙上一层灰,建筑上有家族的家纹,形状都是方正或是圆形的对称图腾,跟中原不同,人们穿着服装跟腰间的长刀都不一样,热闹的表象下上阴郁的气氛,他们的用词跟中原也不同,这里是别的国家。 叶惠见他观察四周,道:“这里是西市,沿着西大宫大路就能看到我家,这些年很不太平,我在一次春季祭祀回家的路上遇到巖江的,正确来说是他昏倒在路边,我给他食物跟水,他说他来自西方的大国,漂洋过海来寻找阴阳师大人,他想去一个什么绝死裂谷的地方,可是里面有很多修罗魔神,所以巖江有个大胆的想法.....” 前面的巖江终于插话道:“好了,不要再说了。” 叶惠道:“雪鹰君跟你是同乡吧!何必这么冷漠?说不定他知道控制百......” 巖江沉声道:“别说话!” 门口几个仆人上前恭迎,石子铺成的地面,两旁有石灯笼,屋子看起来很宽广却很矮,雪鹰被人带进一间房间,里面很大,摆设简单,外面是叶惠跟下人说话的声音,雪鹰想着:“我到底要来做甚?对了,我该怎么出去?” 他起身去拉门,手上一空发现没有门框,疑惑的往外推却推不动,他想着:“哎,我怎么这么笨,他们说不定根本不是人,我现在没有灵力完全看不出来,要是力量很强大的妖怪化成人形,我也看不出来,至少先离开这里,既然巖江是从中原渡海而来他身上一定有什么线索可以帮我出去。” 他们怀疑我是魔神所以把我关在这里。 磅! 崑崙太极一掌推去,门稳稳飞出,外面一堆人目光刷刷刷射来,震惊的看向雪鹰,雪鹰道:“我不是魔神也不是坏人,请你们相信我,你们可以用符咒试我,我绝对不会反抗,不用把我关起来。” 站在下方的巖江脸色不好,转身背对他,叶惠掩嘴笑道:“雪鹰君你误会了,这个门是从侧面拉开的,我并没有要关住你。” 几个下人笑道:“巖江刚来时也把一扇门撞破,你好一点,门没坏,哈哈哈哈!” 雪鹰连忙扛起门道:“真是对不住。” 他将门板扛起来卡回门缝上,其他人还在哈哈大笑,一个黑风吹来,几个人的笑声变成尖叫! “啊啊啊啊啊!” “救命啊啊啊!救命!” “老驼子!餵!不要楞着,快散开!” 巖江右手放在刀柄上挡在叶惠前面,剩下三个下人跟跑过来的武士们,雪鹰抬头看着天空道:“有东西躲在黑风中。” 噗哗啦啦- 眾人被淋的满头血腥,断手跟肠子内脏掉下来,巖江反应很快用身子护住叶惠让她幸免于难,其余人吓的大吼大叫,雪鹰再度拆下门板扛在头顶跳下长廊,喊道:“妖孽,看剑!” 说着脚背下压勾起一个握住刀的断手,唰的将刀踢上来,再转身一脚咚的踢在刀柄端,白光往上射去隐没在黑风中,雪鹰感到头顶沉重,闪身从门板下窜出,下一刻那门板磅一声四分五裂,雪鹰已经飞上天空冲入黑风中。 巖江有些吃惊的自语道:“道隐剑......不可能啊.......” 几声叫嚣,他满身血淋淋的揽住叶惠道:“我先带你离开,这里太危险很快魔神要杀光这里的人。” 叶惠焦急道:“那怎么办?你能救他们吧?” 巖江道:“我没办法,我的力量每斩杀一个魔神就削弱一层,现在这个太强大我对付不了它。” 他将叶惠推上马车,跳上车板飞舞马鞭,路上行人跟贵族都惊恐的看着天空不断扩大的黑风形成浓厚的旋涡,不断有人被往上拉,天上竟然开始下起血雨! 雪鹰握住道隐剑喝道:“妖孽,今日本道就替天行道!” 一阵刺耳的尖叫,像是用手指甲刮玻璃的声音,巖江驾着马车往人群逃跑的放向冲,一路撞翻人车,叶惠探头看到天空巨变道:“雪鹰君还在天空上啊,蔓珠沙华救不了他吗?” 巖江脑袋转的飞快,道:“我知道了,他一定是那个人的转世!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我家乡有个神仙很厉害,大概跟你这的素盏鸣尊差不多,有着可以斩杀八岐大蛇的勇敢跟神力,他便是那个神仙的转世,他是来救济苍生的!” 叶惠道:“真的假的,可是他现在......要被杀死了啊!” 天空轰隆隆闪电炸开,一个巨大的影子在云层中飞过,像是一条龙,而一个人影拿着剑飞在空中,白袍滚动,雄鹿护腕架开劈来的闪电,他直直往一个利牙大口中飞去。 百姓跟士兵们抬头惊恐的大喊逃命,推挤吵闹着- “滚开,不准挡路,保护主公!” “又一个阴阳师死啦!!” “救命啊谁来救救我们啊!” “不要推挤,先往朱雀大道上躲避,阴阳师大人很快就赶到了!” “阴阳师大人啊,救救我们!” 天上发出恐怖震动肺腑的吼叫,雪鹰的身影被黑风吞没,巖江咬牙道:“他一定不会有事的......因为他是......他是.......” 他是太初真人的转世啊! 二十二、搏海征浪1 越州沿海的渔村,左溪正在低头编织竹篮,左夫人在后院晒被单,矮墙外一个青年站在门外喊道:“爹,娘,我回来了。” 左溪抬头看到儿子高兴道:“小川?你怎么有空回家啊?夫人,小川回来啦!” 左夫人急忙放下被单跑出来,看到儿子拉着他手道:“小川!哎呀要回家也不提早说一声,我去给你准备砂锅鱼头,你最喜欢吃这个了,先坐先坐。” 左川道:“不用这么麻烦了,随便弄点吃的就成。” 左夫人已经走到厨房道:“怎么能随便,你难得回家,在山上的伙食哪有家里好。” 左川见到地面的竹篮跟刨刀,用脚把材料拨到墙边道:“爹,你怎么还在整这些?我不是有寄给你钱吗?” 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只鼓鼓的钱袋塞进左溪手上,左溪推回去道:“不用,爹还没老到需要跟儿子要钱,这几个竹篮是要装上草虾还有黑鮪鱼、旗鱼片,这样就会很好卖,我把他们切成片摆盘送去给驼背李家,卖的不错。” 左溪怎么都不肯收钱袋,左川只好道:“你跟娘在家休息就好,需要什么我给你们置办就成,整天忙来忙去的做甚。” 左溪道:“在家没事闲不住,还是要多动动,你这次回来几天?端午能回家过吗?我让你娘给你做粽子鱼丸带在路上吃。” 左夫人从厨房走出来,站外面装水道:“娘这次给你包豆沙粽,你带回去分给师兄弟吃。” 左溪道:“你那小师弟雪鹰一切都好吧?” 左川坐下来拿起桌上摆放的苹果吃,道:“他很好啊,已经到下山歷练的年纪了,跟纪容感情很好整日一起,我最近也没看到他们。” 左溪道:“当年我在蜀川受到雪先生的照顾,”当时年轻想着出去闯闯,我去蜀川找了一个琴坊跟着木刻师傅学习,那时候有个廖姓员外,说要制作桐木琴,后来他收了物件故意指称我态度不佳,工艺技术有瑕疵不给工钱,我那时候身无分文,还被琴坊赶出来,又没脸回老家,日子实在过不下去,心中一直很恼怒。” “那时我在路边乞讨,雪先生刚好回到蜀川老家,见我好手好脚却在讨乞对我很不满,训斥我一顿,我讲对廖员外的不甘说了,雪先生听完给我一笔钱让我回家,将廖员外提到街上指责买卖无诚信逼迫还钱给我,蜀川太守知道后侦办此案,称雪先生是“不畏强豪,乃仁侠矣!”” 左溪感慨的回忆当年见到雪渊冷略的目光,英俊的身姿,这故事左川听了上百遍,觉得无聊亟了,用小刀将苹果皮削成一卷卷,想:“那家伙父亲不过是个江湖剑客,两个脑子都不好使,不然怎会把自己搞失踪这么多年音讯全无八成早死了。” 左溪对儿子交代一些多照顾雪鹰,对师尊长辈要有礼多勤劳服侍等等,左川随口应了,左夫人端出砂锅鱼头跟白饭、烤地瓜、蒸蛋、虾球等等菜肴,一家人边吃午饭边谈着近日一些琐碎的小事。 左川道:“爹,你下午有没有空带我出海,我要去引乡岛一趟。” 左夫人一直给儿子夹菜怕他吃不饱,道:“怎么突然要去引乡岛?是要出任务吗?” 左川道:“是呀,我要找豸冰草,就是一种豸土菇菌,我不好解释,反正长在石壁上的动植物。” 左夫人问道:“那时动物还是植物啊?” 左川将鱼汤喝完道:“既是动物也是植物。” 左溪道:“嗯,晚上要转大浪,明天凌晨天气跟海象会变的很差,今天傍晚引乡岛会起大雾,最好今天中午就啟程比较保险。” 左川道:“那我自己开船去吧。” 左溪道:“无妨,爹带你去。” 父子两带着左夫人准备的饭团跟水,搭着船往引乡岛驶去。 引乡岛位于东北方约一百里,中间还有十几个破碎的小岛,引乡岛总面积不过三平方公里而已,上面无人居住只有成群的海鸥,狼獾跟梅花鹿,是一个野生自然的岛屿。 风平浪静,左川道:“爹,你停在那边就好,我等等御剑过去。” 左溪道:“傍晚浪高九米转十米,你若是赶不上就要等十天或是十八天才能返回了。” 左川唤出搏海剑道:“我等不了这么久,你先回家吧!这点风浪我还可以应付!” 搏海剑呼的带着他飞在海面上,左溪大喊道:“多加小心!” 左川挥手,随即一阵剑风往引乡岛飞去。 神农谷- 竹林翠绿,蝶飞花香,热气蒸腾的蒸笼里面,墨玉的粽子,弥漫一片糯米香气。 溪流架上一个竹台,上面建座凉亭,夏天看的脚下流水淙淙,ˊ周遭生机盎然,水气清晰,绿草如茵,风光明媚,让人心旷神怡。 凉亭中一个面色阴寒的男子跟一个气质阳光的青年正在下棋。 “我真不懂那个怪医生为什么不让我进去那间门口掛着剑的竹屋,明明是空房还不许其他人暂住,实在太小气了。” 柳凤夹着白子因为被围堵劫杀,想不出逃脱的方法,转移话题的抱怨。 柳问麒道:“不过是间狗屋,有什么好看的?你的凤凰楼还不够你住吗?” 柳凤道:“我就是想看看一般人的房子长什么样子嘛。” 柳问麒冷哼一声,棋盘是黑白交错,白子有无生机。 柳凤看到雪鹰正在外面围栏晒草药,连忙起身赖皮道:“哎,下棋太无聊了,我去找阿鹰玩。” 柳问麒横了他一眼道:“就知道玩,剑法练的如何?给我检验检验!” 柳凤才不理他,嗖一声已经跑出数丈外! 雪鹰蹲在草地上割杂草,清出一块地把备用的金针山药摊在地上晒太阳,柳凤走过去道:“这里空气虽然好,不过谷底待久了有些沉闷,不如我们去村外看看?” 雪鹰道:“师兄这几日还要多休养,我想陪着他。” 柳凤道:“我们去几个时辰就回,这里不是还有木归山在么,况且有什么事情你也帮不上忙,待着多没意思。” 药房充满白热的蒸汽,纪容泡在药浴中双眸印上淡淡的墨玉色泽,外面虫鸣鸟叫,山头几片乌云提醒着午后雷阵雨。 原来神志清明,灵台澄凈是这样的感觉。 这对于凡夫俗子的平常,对于纪容而言却是难得的奢望。 他靠在木桶上,抬头看着顶上透明的天窗,氤氳白雾蒙上玻璃,视线云里雾里。 肌肤光滑剔透,仿佛能融合冰晶,美如仙人登高望月,黑发是墨晕染开水中央,灰眸似乎载满悵然。 冰山美人正毁形象崩人设的卷起袖子,对两个挖香菇的青年吼骂:“你个死小鬼,臭小子给老子住手啊!那不是一般的香菇,是雪梨幼耳菇!外面可是千金难求你们是要活活气死我吗?给老娘滚起来!去去去!臭小子滚出去做饭,饿死老娘了......我怎么自称这么奇怪,不管了,起开!” 柳凤在在家大舅冰刀射出前先滚了,雪鹰站在棚架下,两手泥土一脸无辜,木归山可不会同情他,一巴掌拍在他脑壳骂道:“你跟你的损友离我的所以物品,动植物都远一点,越远越好!少给老娘添乱!” 雪鹰天真无害道:“我只是想帮忙。” 木归山推着他背道:“帮忙帮忙,你们简直弄死我算了,你很闲是不是?阿?离这里不远的神农镇有个咸水湖泊,里面有一大堆海草叶跟牛奶牡蠣,你去找两麻袋回来我要煮晚饭,柳凤!” 柳问麒坐在凉亭研究棋谱,柳凤指着山头道:“快下雨了,我不劳动的。” 木归山叉腰道:“你去把我的丝瓜架重新整一整,那块地因为你们来搞事,连续好几天有野狗来刨地鼠!我那地被刨的坑坑洼洼,不要装死,快点给我过来!柳问麒你还管不管了?” 柳问麒轻微用左眼瞄过柳凤,柳凤触电般跳起来奔出凉亭道:“好好好,我帮你打地鼠!” 雪鹰被木归山塞一个绑着绳子的大袋子,木归山站在门口指着村口弯曲花丛小径道:“快去吧!纪容在我这里会得到最妥善的医疗照顾。” 神农镇上,一个顶着鸟窝头的青年背着大袋子,看上去很挫。 哪里有咸水湖泊? 雪鹰买了一个韭菜包子,那小贩给他画个简洁的地图,他拿着地图沿着山道往东走,天空一阵轰隆轰隆声,斗大的雨劈头盖脸砸在民房上,雪鹰抱着头往一个破旧的屋檐下躲,大雨夹着闷雷轰隆隆,闪电交叉从云层闪烁不停,路人纷纷避雨。 雪鹰看着一串水珠从前面落下,靴边很快聚集一个水洼,大雨滂沱,闪电雷鸣,整个天空犹如夜幕降临。 磅轰一声接连不断的吼叫,天空的闪电在云层中明亮像是巨龙飞过苍穹,黄河倒流天际,雨水倾斜人间,雪鹰下摆被水湿。 夏天雷阵雨,应当很快就停了,雪鹰双手交握看着天空,可惜他猜错了,这场雨下了一个时辰,雪鹰断断续续的打瞌睡,靠在门板上点头,肩膀被推了几下也没醒,磅! 一声巨大的雷鸣炸的雪鹰跳起来,左手边一个女子打量他,那女子右颊有一道明显的横向刀疤,让她看上去像个被缝补过的布娃娃,雪鹰看着也不认识对方,想自己挡着住户出入的大门,起身让开,那女子道:“你是道士吗?看你一身道袍都淋湿了,如果不嫌弃要不要进来坐坐?这雨一时半刻停不了了。” 雪鹰双手交握道:“我要找咸水湖泊,你知道在哪里嘛吗?” 女子道:“下大雨湖泊水位上升,里面的贝类会沉到床底,你今天没办法去了,我帮你擦干头发,你身子潮湿要受寒的。” 雪鹰半推半拉的跟着女子进屋,里面木桌木椅,内寝没有门,用一个简陋的屏风隔起来,桌面有针线跟衣衫,缝制一半,还有半锅稀饭。 “你叫我红袖就好,你是哪来人?应当是来神农谷找木神医治病的吧?我看你身强体壮,不像是有病的样子,还是帮你心上人求医的?” 红袖从木柜中拿出干凈的棉布给他擦头发,毛毯披在雪鹰肩膀上,雪鹰双手交握丹田道:“我是崑仑派的弟子,我.....的确是为心上人求医来的。” 红袖坐下来为他倒水道:“不好意思我家穷的,没茶叶只有清水将就喝吧!你媳妇真是好运,有你这么好的夫君肯替她求医,木神医脾气很乖张,不轻易给人看病,你肯定吃很大的苦头才求着他帮忙的,对吗?” 雪鹰道:“是的,他不喜欢被人打扰。” 红袖道:“那,既然你都来了,要不,我陪你睡一下,十文就好,你等雨停了再走?” 她是个风尘女子,见雪鹰孤身站在门外,忍不住多问几句,想来对方离家万里,孤单一人,她生活的很艰辛,除了本身的美貌以外无其他能力养活自己。 这世上独活本就不易。 雪鹰发现她的意思,确认道:“你是满春院的姑娘?” 红袖道:“不是,我还没够格进入满春院,我只是......自己找客人而已。” 她发现面对雪鹰,这件事情很难啟齿,以往来的客人都很快就能谈妥价钱,赚钱的速度飞快,一个来一个,可是雪鹰如此纯粹正直的看着她,好像一种无形的浩然正气压的她自形惭愧。 雪鹰道:“我坐着等雨停。” 红袖道:“嗯,好,如果你改变主意,我在里面等你。” 雪鹰坐一会儿,整个天空阴沉沉,让人想睡,倦意再度涌上,整个人团在桌面狭小的空间睡过去。 红袖等半天也不见人来,起身探头,发现这人居然像是雏鸟团着睡,笑道:“真是可爱的孩子。” 女人都有母爱,这行的女人越是被看重,越是忍不住怜爱对方,雪鹰一身正气凛然,他就这样昏睡到傍晚才自己惊醒过来。 红袖过来笑道:“你是不是很累?我来帮你捏捏肩膀?” 雪鹰避开她的手,动作很明显,红袖眼底暗淡,强顏欢笑道:“抱歉,我忘记我身子不干凈,我很脏.......” “你会认为我很脏吗?” 雪鹰闪过纪容曾经问过的话,陡然明白,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他握住红袖手道:“谢谢你。” 红袖不解其意,以为对方是谢避雨之恩,道:“小事而已,没什么,对了,这个给你。” 她拿出一个米黄色的小螺,上面刻着黄色浮文。 就一个雪鹰掌心大小,那是追忆螺,可以记忆人的声音,不过只能几句话,是一些年轻修真弟子喜欢拿去送姑娘表达情意的无聊法宝,这个追忆螺上雕刻几行情诗,雪鹰没仔细看问道:“这是谁给你的?” 红袖道:“以前跟一个男子交好,所以......现在这东西我也用不到了,你是修真人应该会比较需要。” 她看着追忆螺表情似乎回想到很久以前的情郎,他当年意气风发,誓言要“荡尽妖邪”,他是红袖无法忘怀的痛,每当她怨懟对方的无情与决绝,想要打碎这个当年两人情意的见证时,心又软了。 多情的人总是满身伤痕,脸上的刀疤跟心口的悲伤,红袖总是想到对方的好,对方出生名门正派一身正气,自己本就配不上他的。 上天不过是把这措置的缘分收回去罢了,她总是这样安慰自己。 雪鹰收起来道:“谢谢你,我走了。” 红袖为他开门,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有种当年看着心上人走时的落寞。 雪鹰两手空空的回到神农谷天都黑麻麻,木归山怒气冲冲叉腰状如泼妇道:“你个没用的臭小子,当时下大雨跪着不是很厉害痴心一片的德行?要你做点小事都办不到,要你何用啊?你看什么柳凤,没事干去做饭啊!1狗票人来在老娘家白吃白喝,毫无作为!” “老娘上辈子是欠你们是不是?给你们看病洗衣做饭,你还杵在这里当木棍啊?” 柳凤抱头鼠窜挨着雪鹰道:“他又自称老娘了,臭婆娘兇个屁!小爷我怕你不成.....嗷嗷嗷嗷疼!别打别打,脚断了断了!” “老娘让你们咬耳朵!臭小子全身脏兮兮的别踏进老娘的屋子!还有你!整天摇着扇子很闲是不是?!” 木归山总是一说话就没形象,横着扫帚唰唰挥动,柳凤跟雪鹰两人连忙滚进伙房做饭。 二十四、火凤琉璃 黑袍银鹤纹,黑冠墨玉,手掌青筋浮出,按在洞簫上- 音律旷古悲怀,眼前枯木流水,孤燕远帆。 “师尊,为何是燕不是雁?” 师尊一如往常没有答腔,此曲名为“燕别孤山曲”,一般人听到都以为是“雁别孤山”,左川从来不知道师尊内心在想什么,因为江北望少太话,喜怒深藏,左川觉得师尊眼底均是孤独寂寥,孤独到已经不在乎外界谁来理解自己了。 越是这样的人,越是让人想要亲近,左川自知没有程秀的健谈机灵,没有纪容的通透全才,没有杨笑的刚正坚韧,没有柳凤的天真烂漫,他在眾多师弟们中显的平平无奇,可师尊还是用心教导,从来不会被任楠风尖酸批评影响。 左川死前最遗憾的事情,就是从来不优秀,没有做到一件事情是让师尊欣慰骄傲的。 耳盼洞簫萧索凄凉,天空飞鸟略过,清脆路树,一张大床上,桌边是孤独的背影。 “师尊......?” 江北望放下洞簫,转身看着他,眼神中透露出“身体无碍?”的问句。 左川腹部包上绷带,他掀开被子道:“师尊,我......那流氓抢走我的......唔!” 江北望缓缓走过来,抬手将一个木匣递到他面前,正是紫萱给他的豸冰草! “师尊,您帮弟子夺回来了?那流氓是什么身分?为何要抢我东西?” 江北望摇头,表示那流氓用变形术改变外形,逃走了,左川告诉他杨笑在神农谷,自己要把豸冰草带回去给他,至于为什么要帮忙杨笑取得豸冰草,却忽略不提。 江北望站在原地,表示要跟他一同去神农谷,他有外伤不能在御剑,江北望唤出孤山剑带着他往神农谷飞去。 神农谷- 小溪凉亭上,一个戴着黑眼罩的男子与一笑如暖阳的明媚青年正在下棋,两只小水獭歪着头趴在白石上互相咬耳朵理毛,也没有发出叫声,当真关棋不语真君子。 雪鹰还在练剑,纪容散发披衣坐在棚架下拨弦弹奏“逍遥曲”,白发美人在木屋内整理药材,看着山道两名黑衫道人,狐疑道:“搞什么啊?又来两个吃闲饭的!” 柳凤抬头笑道:“噯!是北望师叔跟左师兄!” 柳问麒连头都不抬,专註在棋盘上,纪容停下琴音,道:“阿鹰先休息一下,我们去跟北望师伯问安吧!” 纪容、雪鹰、柳凤三人过去跟江北望行礼,左川道:“杨笑呢?怎么没看到他?” 柳凤啪的展开折扇欢喜道:“杨兄他输啦!到现在都还没回来哈哈哈哈!” 江北望不经意跟柳问麒对上视线,两人皆頷首未交谈,木归山走出来道:“江北望?你怎么也来了?真是够了你们干脆整个崑仑派都搬过来住好了,还让不让人清凈了?” 江北望看向左川,徒弟取出豸冰草,木归山从怀中取出显像镜片观察豸冰草的纹路,江北望看着纪容道:“琴音幽咽,琴艺精进。” 纪容道:“多谢师伯。” 他又看着雪鹰点点头表示对他的剑法讚许,雪鹰不解,纪容给他解释意思,突然天空一阵爆破声,一团黑影从天夹着罡风坠落! 黑袖舞动,那人在脑袋变成莲花瓣前停在草地上方三寸,江北望摆摆手,让对方缓慢落地,柳风走过去蹲在那人身旁道:“哟哟哟!再怎么赶路还是比左师兄慢一步,可惜啊杨兄,你是最后一个回神农谷的,你输了!” 来者正是杨笑,他背着青铜剑拨下身上杂草道:“你们怎么这么快?” 纪容道:“柳师弟是第一个回来的,他才真厉害了。” 柳凤得意道:“嘿嘿嘿,没办法,本少爷尽量收敛。” 左川道:“你要的东西我给你采回来了,话说你到底跑哪里去了?我传音都找不到你。” 杨笑面朝下,撑起身子道:“说来话长,木神医,亡灵藤蔓,给。” 木归山抱着药材急忙忙回木屋也不招呼眾人。 柳凤道:“你怎么这么慢啊?区区一个亡灵藤蔓要花你这么久时间?对本少爷来说那是分分鐘的事情。” 杨欢道:“本来昨天就到了,可是伯休哥看到一个好漂亮的火凤琉璃簪子,他犹豫好久,老板说不买不要看,我们离开后他又折回去买了,所以才拖到时间。” 柳凤好奇道:“什么火凤琉璃簪子?让我瞅瞅!” 杨笑来不及阻止杨欢开口,脸上一阵青一阵红,有种单身狗被戳破心底有了爱恋姑娘一样的表情十分精彩,额角青筋浮出耳根发红,一言不发的站起身,腰间的牛角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叫:“杨伯休!你居然敢买东西送别的女人!你居然给当着我的面这么做!我要杀了你,是哪个妖艳贱货敢勾引你?!我发誓我一定会把你的肠子掏出来.......” 杨笑连忙贴上封条才让辉夜闭嘴,杨欢好心解释道:“不是妖艳贱货,伯休哥要给小凤的.......” “欢儿!” 这一声早就来不及,柳凤凑过去摸他腰带想去拿,杨笑被他一碰几乎要跳起来,握住他手腕道:“给你就是了,别乱掏!” 柳凤道:“哈哈哈,杨兄终于被本少爷魅力煞到咯!哇!这火凤琉璃簪子当真好看,你怎么品味突然变好了?肯定是我的功劳啦!” 杨笑抿着唇,其他人早就各忙各的,很有自觉一比那啥的,雪鹰频频好奇回头被纪容拉开,剩下他们两人站在草地上,杨笑撇过头不看他道:“看着跟你名字挺配,顺手买的。” 杨欢小声道:“可是你看好久喔......” 杨笑无力道:“欢儿别在说话了。” 柳凤靠近他道,两人鼻尖几乎要碰在一起,他摘下头上玉簪收在怀里,黑发散落,眼若灿灿火星,笑道:“杨兄帮我带上可好?” 杨笑叹口气,抬手取出木梳替他整理好,盘上乌黑长发插上火凤琉璃簪子,那红霞灵光流动变化万千十分精细美丽,柳凤走到小溪旁看着两人倒影,蹲下来掬水泼了一掌在杨笑脸上笑道:“谢啦!真好看,我很喜欢哈!” 杨笑抬手擦擦水珠,勾起嘴角,心里看着柳凤感到温暖,无法克制内心悸动不已。 小凤,其实很久以前我们第一次见面时,很多事情你太小不记得了。 杨笑是当年罪臣杨德天之子,这世上除了顾西词跟曹真两人知道自己身世,当年杨夫人带着爱子跟柳问茹在饭馆聊天,杨德天跟叶人杰谈论朝政- “叶兄你真是幸运能入赘柳家,以后飞黄腾达莫要忘记小老弟啊!” “哪能呢!杨兄来,我敬你!” 杨德天跟叶人杰饮酒畅谈,柳问茹抱着柳凤,杨笑探头望着他,拉拉他的手都:“他手好小喔!” 杨夫人摸摸杨笑的头道:“他叫柳凤,你可以称呼他小凤。” “杨兄!” 奶声奶气的叫唤,那小手捏上他鼻梁,呵呵呵笑如暖阳,看的杨笑心中也升起一股欣喜愉悦,原来他的笑可以感染人。 小太阳,这是杨笑看到柳凤第一个想法,真是......可爱极了。 柳问茹抱着小儿子柳凤,小儿子又去抓杨笑头上的簪子,母亲拨开他的手道:“不可以没礼貌,小凤把手拿下来,这是别人的东西不能拿。” 杨夫人笑着把儿子头上簪子取下来塞到柳凤手中道:“小凤喜欢就给他吧!” 柳问茹连忙推辞道:“这怎么行呢?满月你们送的礼物太贵重,我可不能在收了。” 两位夫人推辞半天,最后到底如何杨笑早就不记得了。 杨笑跟柳凤在溪边,阳光撒在两人身上,鹿鸣呦呦,虫鸣鸟叫,更显生机盎然,一片新新向荣。 傍晚,木归山从书房抱来一叠地形图跟古籍,雪鹰双手交握看着桌面一角裂缝,纪容神色凝重,杨笑抱臂站在柳凤旁边,江北望跟左川互换一个眼神,柳问麒坐在旁边翻着棋谱置若罔闻。 木归山道:“我之所以会将青騮昭露水放在最后,是因为这东西实在难以取得,很久以前我的师父就是因为这个身受重伤,拖了一年还是伤重不治。” 雪鹰道:“我可以去,不能半途而废。” 纪容神色淡淡,眼神有种厌倦的态度,杨笑扫过他表情眉间不经意的挑一下,柳凤毫无察觉道:“说的是啊!反正我们人多哈哈哈,怕他什么?” 后面柳问麒冷冷道:“绝死裂谷可不是人多可以对付的。” 江北望食指动一下,似乎想要说什么又止步了,纪容道:“昭明神殿是祭祀神魔之主的,自古以来人们畏惧强大黑暗的力量,渴求这份力量的人趋之若鶩,我们可以从银川北线走,运气好可以避开百鬼夜行。” 江北望点点头露出讚许的表情,左川道:“不如我们兵分两路?一条银川北线一条峡谷南线,我跟师尊还有雪鹰走南线引开百鬼夜行,杨师弟跟柳师弟带纪师弟从北线走?” 木归山道:“你们顶多能拖一两天就天大了不起了,纪容就是御剑飞也要走一个月,何况他不会飞。” 纪容摸摸下巴道:“我认为兵分两路不妥......” 柳问麒闔上棋谱道:“没错,世人对绝死裂谷恐惧害怕,曾经最接近绝死裂谷之人的儿子正站在此地,你们还未踏入就心生畏惧不觉得丢尽崑仑派顏面么?” 雪鹰双手交握看着顶梁柱,眾人目光射在他身上他也没在意,柳凤道:“雪先生曾经在绝死裂谷附近荒原取得鹰王眼,从此以后再无人接近过那里,不过阿鹰他是白.....他脑子不好使啊,光靠武力可不行哪!” 杨笑道:“现在神魔之主传闻已经现世,只是无人看过形态,我们若不分路可以集中力量,若是分路可以且退且走。” 当年雪渊与纪智才两位同时消失,世人多当被百鬼丢进绝死裂谷祭祀神魔之主了,至于朝廷上很多官员也相信如此,对于弄丢武降神书遭到抄家的杨笑而言,心里滋味不好受,到底事实为何他势必要查出来,即使丧命他也要在死前知道神魔之主是谁。 柳问麒黑色眼罩被发丝遮住,左眼寒潭深邃,道:“今晚想写遗书的想给自己立墓碑的,赶紧去整一整,明日一早出发。” 他宣布完结论效率极高的甩门出去,柳凤摇着扇子道:“大舅还是这么急性子,我们这样谈论一下过程很有干大事的感觉耶!一下就结束了多没意思。” 左川揉揉眼睛打哈欠道:“你别玩了,困死我了,我先去整包袱了,明儿见。” 眾人各自去整理行李,柳问麒独自睡在客房,江北望突然消失,剩下的小辈只能各自找地方睡,柳凤拉着杨笑到瓜棚架下,拖了一张软塌出来,杨笑坐在地面靠着软塌看书,耳盼一阵热气,柳凤整个人贴上来挨着他道:“看什么呢?这么认真?阵法大全??你呀的出来玩儿看什么书?” 说着伸手拿开他的书册,杨笑无奈道:“晚上我习惯看点书再睡。” 柳凤一手枕在后脑勺,翘腿晃着道:“我们来聊聊天吧!你怎么突然想买这簪子给我?我以为你不是爱花钱的人。” 杨笑仰面躺在席子上道:“我说了,看着跟你名字挺配就顺手买了。” 软塌上柳凤侧身探头看他:“虽然我生辰是九月二十三日,不过既然你提这么早送,我就不收你的生辰礼了。” 杨笑揉揉眉间:“哪有人还要生辰礼的?” 柳凤道:“对别人嘛我是肯定不会这么失礼的,可你不一样啊!我们可是亲如手足兄弟,跟好朋友好兄弟当然不用客气。” 杨笑道:“那我可不可以不要当你的好朋友好兄弟?” 柳凤道:“你现在要始乱终弃......啊呸!是琵琶别抱,晚了!” 放在旁边的青铜剑呵呵笑出声来,杨笑哎了一声道:“什么乱七八糟的,困了。” 柳凤道:“你白天不就是到处转悠,也不来帮我打地鼠,怎么就困了?噯对了,曹真怎么知道你要找亡灵藤蔓呀?我很好奇他给你设置定位咒了吗?在这么偏僻的大墓都能找到你。” 杨笑看着瓜棚缝隙露出墨蓝月晕道:“没设置定位咒,他对我的习惯还算了解吧!谁知道呢!” 柳凤道:“真羡慕你有这么好的兄弟,我哥他热爱学习敬业爱民,跟我爹很像,从小就在镐京学校官场之道,哈哈,整日拿象笏戴官帽还要奉承长官,这种日子我可不干,听到讨厌的话不能反驳,看没品味的人不能纠正,听到风言风语不能让对方闭嘴,跟坐牢一样,简直疯了。” “反正我爹很喜欢我哥,我跟我哥没有特别亲,我不是说不喜欢他,就是没话聊,他连御剑都不懂,解释起来太费劲了,而且呀我母亲说我长得像我大舅,我脾气可好了哪像大舅整日用剑劈人,还好杨兄很有义气的继续跟我当兄弟,哎哎哎,所谓知己一人,醉卧山河,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噯杨兄,有你陪着真好。” 夜晚对月席地而眠总是让人心生感慨,他听到细微的喊声,见对方早就睡着了,抱怨道:“杨兄啊!你真是扫兴,本少爷难得称讚你居然敢睡着!不行,本少爷一定要想一件特别好玩的事情闹你!” 杨兄背对他,闭上眼嘴角上扬,柳凤很快在计划整治杨笑的过程中睡下。 马厩稻草堆着整齐,纪容睡在干凈的临时床铺上,他们的外衣跟道引剑掛在木栏上,这里的铁耙、推车、铁锤有些生銹痕跡,却无灰尘,看来木归山虽然不会骑马却将这个空马厩打扫的很干凈。 雪鹰想到柳问麒说着:“曾经最接近绝死裂谷之人的儿子正站在此地。” 那又如何,我也没很想当雪先生的儿子,如果是槐叔在他会怎么做呢? 他想到很久以前槐安教他练剑的情形,当年月夜如银盘,火光照映在那双沧桑带着瀟洒笑意,他从来没像那时这么安闲舒适,他知道没有人会伤害自己欺负自己,槐安的笑永远让人安心,好像天塌下来都有他顶着一样,雪鹰怀念与槐安短暂相处的愉快过往,苍穹星罗棋布,犹如柳庄主常看纵横棋谱,或是常盯着思考的黑白棋子。 冷汗从额角滑落,一路顺着那古铜精悍的肌肉浸湿在腰带上,盘腿而坐的青年双目紧闭,隔壁牢房的男人口中念念有词,一掌拍在地面。 “等下体内会有液体流动,感觉会很奇怪,有时候麻麻痒痒有时候有点闷痛,如果不舒服就告诉我不可勉强。” 赤身青年没有答腔,喉头发出呼嚕嚕低沉之声,槐安用木炭在阵法上添加几笔,一阵微弱青火从四面八方冒出,照的牢房更加阴森诡异。 贺忘笙脸色苍白,发丝散落,槐安隔着铁栏施展咒术,青火像是麻木不仁的人脸盯着他们。 木炭克难画成的阵法发出咒文,贺忘笙感到体内浑身一股强大气流冲撞,温热鼻血滴下,他整个人晕倒在地,槐安凝视咒文一会儿,伸手穿过铁栏抹去阵法上其中一个咒文,那地上的浮文无声无息的消失无踪。 槐安摩擦指腹,黑色粉末丢掉落,眼中露出淡淡的淡漠,起身拍拍下摆,隔壁的贺忘笙呼吸平稳,抱着毯子卷在地上,牢房中只有火光,没有昼夜,没有人知道槐安做了什么,或是现在在想什么。 从来没有人能了解,或是站在顶峰之人唯一的陪伴就是孤独。 因为只有孤独不会背叛他,只有孤独才是最好的下酒菜。 槐安仰面躺在床板上,喝着酒,喃喃道:“人生一世,草木一秋。” 整座牢房好像消失了,漆黑冰冷的铁栏桿变成蒙古包的帘幕,墙上悬掛的火炬变成天上灿灿星光,躺在地面的贺忘笙变成满月下的苍狼,潮湿的地面变成广大草原,他还是当年那张扬狂放的青年,一手牵着韁绳,一手抓着酒罋的红绳,笑着对马上的姑娘道:“从今以后我们在塞上草原,我陪你仁医天下,一生一世,永不分离!” 姑娘笑容晏晏道:“好,槐安,我们一辈子再不分开了。” 他灌了一大口酒,仰天大笑道:“那是当然了,只要有你陪着在这个人间,就算上天要我做神仙我也不会去的!” 塞上草原,两人一心。 冰冷的牢房中,忧伤的双眼载满悠远倦怠,他面无喜乐看着上方石砖好一会儿才闭上眼。 二十五、阴兵借道 翌日,雪鹰一行人便啟程前往昭明神殿,木归山仍旧是当面甩门,丢了四个字“快滚不送!”就任他们去了。 柳问麒跟江北望一个低头看棋谱,还不时写着什么,一个面无喜乐闷葫芦,两人都不发一语,后面柳凤跟杨笑愉悦的聊天嬉笑,再来是雪鹰、纪容还有牵着马匹的左川,眾人均是修真人脚程甚快,七天后就进入到银川地界。 雪鹰看着一望无际的荒凉,十几年前他曾经住在外公家,现在对于家人的长相、家中摆设、生活习惯等等一点都记不起来了,他伸手摸了一把地上黄沙,细细的沙子掉在指甲缝中。 一双细致的手握住他,纪容帮他擦去沙子柔声道:“在想什么?” 雪鹰道:“我现在只记得在崑仑山练剑跟师尊、师姐还有你了,其他小时候的生活都忘光了。” 纪容道:“很多时候我们都不会记住以往,因为我们必须不断往前,即使头破血流也必须前进,我.....我希望能一直陪着你。” 雪鹰握住他的手道:“你会一直陪着我的,永远都不会离开。” 雪鹰眼中深情无限,纪容有些悸动,一会儿发觉一道不善视线射来。 杨笑看着他们,柳凤道:“你们握着手干嘛呢?很冷吗?” 杨笑看向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又吞下去,柳问麒靠在树干看棋谱,柳凤道:“大舅,你到底研究什么这么入迷?” 江北望微微抬手示意他一边玩去,柳凤见大舅不理自己只好去找杨笑玩,纪容跟雪鹰帮忙生火煮饭,柳凤跟杨笑去打野兔,左川去湖边打水,雪鹰道:“师兄的爹娘是什么样的人?以前外公曾说我是蜀川人,可是我一句蜀川话都不会说,师兄的爹娘是哪里人?” 纪容搭上铁锅,道:“我爹说越州人,娘是朝歌人,我越州话也不是很好。” 纪容的身世这世上除了他自己,师尊跟掌门都不知晓,纪容就好像突然出现一般,柳絮飞一向包容宽厚,她对于纪容总是照顾着关爱着,雪鹰对于这些恩怨纠缠更是不了解。 雪鹰想到近期修真界的动荡,道:“为何每个人听闻武降神书现世就想要夺得?我倒比较想知道那鬼娃逃到哪里去了,希望雎阳王府的人平安无事。” 纪容道:“修真人总是渴望无上力量,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谁不想临登仙京呢?武降神书里的秘密因为无人得知,而人们最是好奇秘密,即使结果可能会让人失望。” 雪鹰道:“为了一个不知道的神书互相杀害,到头来不也是为了自身利益,这样的想法还能飞昇吗?” 纪容道:“飞昇的契机是很玄妙的,的确有传闻得到神书者可飞昇,崽儿,很多事情想法你心里想就成,千万别说出来,不然,获罪于天,无所祷也。” “获罪于天,无所祷也。” 雪鹰重覆着,想:“如果为了自身利益不惜危害天下苍生,这样得到神书还能之人都可以成仙,未免太荒谬可笑,这样寧可,我命由由我不由天。” 他没在说话反驳纪容,因为他知道纪容是为了自己着想,此番言论的确不能随便与外人道,得罪人尚且不得好死,得罪天变成三生三世在人间受苦受难都是刚好而已,就是魂魄生离魂飞破散都是罪有应得。 左川提着水桶回来,道:“杨师弟他们也太慢了吧!打几只兔子怎么这么久?” 纪容道:“此处慌乱贫瘠,可能要去远点的地方找寻猎物。” 树林中,外面一堆杂草泥土散乱,潦草粗糙的陷阱,看了就觉得只有白痴才会中,柳凤跟杨笑躲在里面,他压低嗓音道:“杨兄,你看这野兔真会中陷阱吗?我看这陷阱会不会太明显啊?” 镇山河飞在空中随时准备出击,旁边的杨欢觉得那种稳定样子跟堂兄一模一样,道:“你跟伯休哥好像喔!” 镇山河剑柄上下晃动,犹如一个人在点头,柳凤腰间上的凤凰剑飞出来比镇山河飞的高一点,用剑端敲打对方,在挺起“胸膛”表示自己也很优秀尽责,杨欢道:“凤凰你也要帮忙吗?” 凤凰剑在他们头上飞三圈,用剑身敲击镇山河,镇山河有些嫌弃的飞开,凤凰剑不依不挠的绕着他不断敲击他剑身,发出当当当之声,镇山河用剑端推开他自己飞回主人身边,凤凰剑硬是要比他飞的高一些。 杨笑道:“所谓陷阱就是真真假假,虚实交错,这正好可以诈欺敌人,凤凰别淘气,别玩了会惊扰敌人的。” 凤凰剑挤到镇山河旁边,好奇的将剑锋探出叶片中,杨笑把他推回去,柳凤挨着杨笑的肩膀道道:“有人过来了。” 只见一人提着剑面上蒙着防风布,露出一对警戒双眼,他东张西望的似乎在找什么东西,上方一阵金属撞击声,接着寒光一闪那人抬头举剑挡开暗器攻击,脚踝一紧整个人被往后拖,那人来不及反应就磅一声摔进杨笑跟柳凤布置的“明显陷阱”中! 杨笑深怕被发现躲得隐密没看清楚来者何人,觉得对方的剑很眼熟,柳凤道:“看来有其他人闯入了。” 树林中跳出一个男子,背着麻袋,叼着狗尾草流里流气,痞子一般围着陷阱笑道:“哎哟,你咋这么蠢,这么明显的陷阱摆明着你都能掉下去?你他妈的不是能耐吗?咋了?有本事上来啊!有本事咋不上天呢?” 那人正是在杨笑进入药王墓时遇到的杀人狂傅存! 杨笑背上青铜剑一阵恐惧的颤抖,他惊慌道:“糟了,是初九堂叛徒傅存!那追杀他的肯定是曹真了,惨了惨了,曹真掉陷阱里面了!” 柳凤道:“傅存?他怎么逃跑的方向这么奇怪?居然往要去绝死裂谷的方向走?你家那曹真真是有心了,追了大半个中原还不放弃。” 外面傅存捏个剑决硬是将听雨剑拉上来,曹真显然受伤无法抗衡,傅存仍是阴毒的笑道:“追我这么久,我他妈的早就想弄死你了,要不是你这狗娘养的偷袭暗算老子,老子至于跑这么久吗?王八蛋!” 听雨剑在空中嗡嗡鸣叫,忽高忽低显然拒绝受敌方控制,傅存念了不知名的咒术,往听雨剑锋上一拍,再唤听雨剑往土坑下刺去,下方传出一直闷哼,显然曹真被自己的剑刺伤。 傅存正准备一剑斩断下方的曹真脑袋,背心一痛,他迅速转身拿着听雨剑架开镇山河的攻击! “你他妈的狗屎杨笑又是你!” 杨笑握住镇山河往他面上削去喝道:“无耻狗贼哪里走!” 柳凤跟凤凰剑一起摇头道:“多老的台词啊!杨兄你到底是说书听多了喔!” 杨笑见到仇人特别愤怒,加上傅存三番两次找茬伤人,他攻击猛烈,傅存本身带伤且善于偷袭,且被曹真追杀多日未曾休息十分疲惫,慌忙抵挡几回就撒出毒针暗器快速逃进树林。 杨笑担心曹真加上他们此次前来为了昭明神殿的青騮昭露水,便不在追击,探头看到曹真仰面躺着,右腿被刺穿几个血洞,摔的不清,闭目晕厥。 柳凤唰的打开折扇,一道灵火变成火凤飞到下方将曹真啣在嘴中带上来,柳凤探他脉搏道:“放心吧!他没大碍。” 杨笑道:“带他回去包扎,那个该死的傅存,下次见到我定将他碎尸万段!” 柳凤挥挥折扇控制火凤驮着曹真,道:“你别先给他碎尸万段就好了,他可是已经分尸四个人了,是个被立生门通缉的兇徒,别多生事端我可不想帮你捡尸块,鹅,想想就噁心!” 柳问麒坐在一个废墟的漏天草棚下看棋谱,远远见到火凤低飞担心柳凤出事,面色阴寒的走过去,手一挥火凤就消失而背上的曹真整个人摔下来,杨笑赶忙扶着他头避免受到二次伤害。 柳问麒打量柳凤确定他完整无缺才怒道:“让你找野兔你干什么去了这么久?这种蛮荒破地方你也能浪?” 柳凤道:“哪能啊!我们撞见初九堂的通缉犯傅存要杀曹真,所以出手打跑他了,大舅你可别冤枉我。” 柳问麒睥睨曹真,推了自家外甥一把道:“傅存那狗东西要浪费你多久时间?还不过去吃饭!” 杨笑抱不动曹真,杨欢现出人形帮忙搭着曹真胳膊一同把他扶到树下照顾,纪容道:“曹真这是怎么了?” 杨笑把事情说了,江北望过来餵了曹真一颗丹药,摸摸他脑门再摆摆手表示他没事,杨家堂兄妹松口气,杨欢道:“阿真哥醒来见到我们肯定很高兴。” 杨笑面色覆杂的没有说话,左川搅拌铁锅内肉汤评论道:“曹真居然这么顽强不懈,我一直以为他这个外门弟子修为稀松平常,看来是我小瞧他了。” 纪容讚道:“曹真实在正义果敢,师伯,是否要传书给初九堂告知傅存逃到银川,请他们立刻派人前来捉拿?” 江北望点点头表示同意,纪容便传音给琴姨通报消息,雪鹰端两碗热汤过来递给杨柳二人,其余人早在他们去树林半天时,雪鹰就抓到七八只野兔去毛剥皮燉汤吃饱了。 左川似乎懒的起身,慢吞吞的继续煮汤,江北望低头看着地图,柳问麒看完走到土坡上远眺,纪容走远低声传音,杨欢帮曹真的右腿包扎,显然是摔断了。 曹真转醒见到眾人各自忙碌,杨欢道:“你感觉如何?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曹真道:“欢儿......你怎么在这里?” 雪鹰道:“你掉进土坑里面了,腿断了。” 柳凤不好意思说自己挖了一个土坑害他掉进去,假装忙碌的去土坡上找柳问麒,杨笑道:“说来话长,你现在受伤不能御剑,暂时跟我们一起去昭明神殿吧!” 杨欢道:“是啊,我们去找青騮昭露水就能治好纪容师兄的病了。” 曹真看了十丈外的纪容,低声道:“伯休,你别在跟他们一起了,纪容这个人很危险。” 杨欢天真无邪道:“怎么会?他人很好的。” 杨笑神色一沉,靠近他道:“你......你是发现什么了吗?” 曹真面色难看,正想开口,看到旁边雪鹰眼神冷略的看着自己,避口不语。 眾人休整后继续出发,曹真像多年前那样即使右腿受伤还是跟在杨笑身后没有拖慢速度,杨笑本想要他不用勉强跟上,不然伤口裂开会更难受,但看到他一如往息坚忍的面容就又不想多说什么。 走了一会儿,进入一片古木参天的原始树林,上方阳光被整片藤蔓与树叶盖住,视线昏暗起来,地面发出震动,四周悄无声息。 柳凤下摆溅上几滴泥土,忍不住道:“这简直就是我的噩梦,我天!这绿褐色的是什么啊好脏!” 杨笑闪躲他的手道:“喂喂喂!你别碰我!别别别!” 他肩膀还是遭到柳凤的毒手,印下一块明显污渍痕跡,苦大仇深看着他,左川跨过木桶粗的巨大树根道:“这也太大了吧?他们吃什么长的营养这么好?” 柳问麒跟江北望一前一后的穿梭在林木间,曹真跛着脚跟在杨笑后面,看他肩膀被弄脏伸出手帕递过去,杨笑道:“不必。” 曹真默默收回手,像是一条忠心的影子跟随他左右,安静沉默。 柳凤嘰嘰喳喳说个不停,杨笑看着露出一角的布道:“这是什么?” 柳凤弯腰捡起一个破掉的乾坤袋,上面灵力尽丧不能在装法宝,空空如也,便丢开道:“谁的乾坤袋丢在这里?” 左川道:“是进入这的修真人,刚刚还有看到剑鞘跟黄符,倒是没看到尸体。” 柳凤见一个断掉的剑柄飞来眼看要砸到自己脑门,连忙挥手当开,前方柳问麒回头斥喝道:“小凤别乱碰东西!那些上面都有怨灵寄生,你手非要这么贱么?” 柳凤不满的踢开剑柄道:“大舅你自己不是也捡东西丢我么?凭什么你可以动我就不能动!” 柳问麒左眼寒光射出正欲发作,柳凤躲到杨笑身后,杨笑被柳问麒吓的道:“你别拿我挡盾牌啊!自己惹的麻烦自己收拾!” 柳凤道:“我们一条船上的,何况是你让我捡的!” 曹真有些想要帮忙反驳,看到杨笑虽然抱怨柳凤语气却是带着亲近柔软,一点都没有生气的态度,忧愁的眼神在他们两人身上穿梭。 江北望取出洞簫放在唇边,萧声大作,枯寂悲凉,犹如孤单的燕子远眺群山却无树可栖,场景被演奏者清晰的呈现在眼前,听者无不悲愴不能自己! 曹真感到面颊微冷,手一摸上便是泪水,柳问麒八风不动的一掌打在树干上,他与纪容一般无灵力,但内功修为仍是比一般人高出许多,树干被劈成两半轰然倾倒压在另一颗树干上,几个黑影窜出,迅速找到其他茂密树叶中躲藏,搏海剑刮起海风呼啸而过,那片树林被削掉一半,鬼气弥漫而出。 左川道:“这里到处都是鬼气森森,除了我们没有任何阳气。” 江北望指着耳朵,又碰了一下腰间孤山剑鞘,表示要弟子们要靠视线以外的感官,有动静先用佩剑试探。 柳问麒眼罩上垂下几缕发丝,俊美的脸庞跟冰寒右眼正轻视四周,根本不把这块即将进入绝死裂谷的通道放在眼里,纪容面上有些犹豫,正在思考什么,雪鹰一路上看到不少修真人遗留下来的破碎法器,心中对于这些鬼怪作恶越发深恶痛绝,一招“大道无名”打在地面,顿时眾人感到地动山摇,落木萧萧! 柳凤道:“阿鹰你什么时候练成这么大威力?!” 杨笑脚下一软整个往前跌,喝道:“不是他,是地面自己在摇晃!” 搏海剑插入地面,左川浑身剧痛,那奇异的震动从地面传到剑身在撼动左川五脏六腑,他胸口如遭重击鼻腔跟口中喷出鲜血! 江北望见状道:“离开地面!” 左川被师尊提到树杈上,地面窜出上百个巨大的食虫草,两个芭蕉扇大的嘴满是刀锋锐利尖刺,开闔摆动就能夹断一个成人头颅,泥土四溅,纪容身形灵动的从满是尖刺食虫草攻击闪躲过,雪鹰足尖点在垂下的藤蔓从空中避开。 纪容道:“这里树木高耸入天,若有什么魔物鬼怪躲藏实在难以发现。” 雪鹰感到一阵潮湿的水气迎面扑来,警戒四周手下意识环在纪容腰间,压迫感排山倒海而来,雪鹰抱着纪容飞到树杈上俯瞰下方,一阵浓密的白雾遮掩视线,下方顿时伸手不见五指。 柳问麒、江北望、左川、杨笑、柳凤和曹真等人竟全部消失无踪! 纪容伸手触碰白雾,指尖摩擦一下道:“不好,是阴兵借道!” 雪鹰道:“现在不是白天吗?怎么会有阴兵借道?这里也不是古墓。” 下方发出整齐的踏步声,纪容高度在他胸口的位置,头顶发丝蹭着雪鹰有些想打喷嚏,他下巴抵在他颈窝,纪容道:“这里的精怪吃了不少修真人阴气亟重,方才路上都有不少断裂的剑刃跟破布,却不见任何一具尸体,这里的环境封闭,很多修真人进入时以为这里是座森林,実则不然,他们不只是吃肉身,从一开始就会先吸食灵力!” 雪鹰运气发现灵力薄弱,道:“他们都是被慢慢耗尽生命而死的,这些东西属木,那凤凰剑正是他们的克星!” 纪容缓缓道:“不,凤凰剑的灵力虽然不弱,可是剑还是需要主人控制,五行相生相克乃是常理,可鬼本身能强化弱势,或是说,用我们自以为的优势攻击我们。” 雪鹰唰的反手抽出道隐剑,挥断一颗树干,那断木轰然倒塌,树叶乱飞,隐没在白雾中,连声音都被吞没,安静到诡异。 纪容握住他手腕道:“若他们只是借道而过,我们便在此地静观其变莫冒然出手。” 雪鹰沉声道:“这些东西杀害旅人过客,罪大恶亟,我们乃是修真人岂能见恶不除?” 纪容见他面色认真正气凛然,灰眸淡淡道:“你跟张鹤林倒是一模一样。” 雪鹰没注意他竟然不称呼太初真人而是直呼其俗名,一手抱在他腰间道:“师兄不用担心,我去去就来,不会让你受到一点伤害的。” 他低头想亲亲纪容,被对方侧头避开,他以为纪容身体不适便先放开对方。 纪容冷笑一声,雪鹰专注在下方浓重白雾,完全未察觉纪容的情绪便落入一片诡譎中。 一阵寒光落在雪鹰颈后,纪容看着他消失的背影道:“呵呵,张鹤林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徒弟。” 雪鹰剑指前方,几个黑麻麻的影子高大壮硕,雪鹰身量在同辈中算高,那黑影比他高出一个头,雪鹰喝道:“妖魔鬼怪,还不让道!” 他出声吓阻对方,在外人看来打草惊蛇实在不明智,他却是不想趁鬼之危偷袭暗算,几十个身穿破烂盔甲、头戴兜鍪、腰间吴鉤手拿长戈的阴兵脸长如狐狗,双眼青火,下半部脸露出齿骨,几个胸口露出窟窿,鬼气森森的看着雪鹰。 呼! 铁銹斑斑的刀锋砍向他,道隐剑稳重的自动挡开,力道犹如沉稳山河震碎那阴兵手臂一条握住长戈的右手啪飞出去落在草丛里! 其他阴兵立刻围住雪鹰,浓厚的白雾中数不清有多少敌人,雪鹰握住道隐剑护在胸前,四面八方被长戈团团围住,看上去像是兵器浮在空中,而看不到敌方,雪鹰道:“你们若不退下休怪我......呜!” 话未说完脸颊就被划出一道口子,敌方可没耐心听他说教,蜂蛹而上要将雪鹰剁成肉酱,道隐剑在兵刃中穿梭飞舞,金属撞击声中一个微弱的嗓音道:“别打了,快逃!” 有活人?! 二十六、忠骨之魂 雪鹰跃到空中,鼻尖跟背部四柄长戈同时刺出,身体从空隙闪过,一掌拍在地面激起狂风乱叶,身子凌空横向旋转,当当当几声掌落刃断! 雪鹰喊道:“你在哪里?” 东南首一个嗓音奋力道:“这边!我旁边还有三个......啊!你这马脸鬼竟敢打我?!” 对方声音中断显然被阴兵打1记,雪鹰拳掌罡风打散一排阴兵,飞到空中足尖点在树干上道隐剑嗡嗡鸣叫为他指引方向,他翻身跳上剑身道:“我在这里!伸手来!” 右下方一个白皙的手臂从白雾中伸出,雪鹰伸手将对方拉上来,两人御剑往西方极速飞过,那人在后面指示道:“往上飞1些,看到前方那座黑山吗?往那边去!” 雪鹰带着他飞到那座黑山脚下,那人跌跌撞撞落在树叶中,喘气问道:“小兄弟修为颇高啊!敢问尊姓大名?我是雎阳王府的客卿,你称呼我志远便可,啊对了,这柄剑看上去很旧,应该不会断吧?我经不起二次伤害。” 道隐剑跟主人都不发一言,身形平稳如高山绵延,平稳的飞在空中。 雪鹰见他衣衫朴素,靴上均是泥泞,肩膀跟后背有几道口子,看上去真是被追杀好几天了。 志远摘掉头上树叶,拍拍泥土道:“你叫什么?这柄剑是你的吗?看起来很旧呀!我的意思是,他像是尘封已久的古董,感觉不像是近几年从剑炉练成的。” 雪鹰收起剑,双手交握看着他右肩道:“我是师尊的徒弟。” “.......” 志远转头看看自己肩膀因为有东西,道:“请问......小兄弟师尊是谁?” 他见对方说话直白,便也不再打官腔掉书袋了,而且对方看上去神色木然几乎没有什么情绪,实在是个......白痴! 不过白痴怎么修为这么高? 他看上去仍是有礼,暗自将对方穿着菩提缎道袍、袖口露出纯银雄鹿护腕、崑仑派的雪狮八卦纹发带,便问道:“你师尊是赤鸞剑柳絮飞么?” 雪鹰点头,志远道:“原来如此,那你便是她的小徒弟雪鹰了,幸会。” 雪鹰仍是双手交握没回礼,志远想着:“这家伙果然跟传闻中的一样是个白痴,但他修为的确深不可测,发劲跟剑法浑厚自然,反朴归真,跟柳絮飞的剑法招式虽同道同源但更加深厚.......已经完全胜过柳絮飞了。” 雪鹰道:“我必须去找我师兄,你能自己找路回家吗?” 树林中传来几声狼嚎,黑夜笼罩更显得恐怖,蝙蝠飞过他们头顶,志远道:“我是来探查绝死裂谷的,要是没完成任务我可不能回去。” 雪鹰道:“绝死裂谷有什么好探查的?你是来找武降神书的。” 他说话的语气平静肯定,不是问句,志远奇道:“你为什么这么认定?” 雪鹰双手交握看着飞入树林中的蝙蝠重覆道:“你是来找武降神书的。” 说着也不理他,自己转身要离开,志远连忙道:“好吧好吧!我的确是来找武降神书的,昭明神殿在黑山脚下,自古以来神魔之主出世便有翻天覆地的灾祸,我找到线索得知武降神书中有记载消灭神魔之主的方法,所以才希望得到神书来消灭神魔之主,这就是实话,而近期有传言武降神书藏在昭明神殿中,请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是为了天下苍生前来此地,却被阴兵抓住,还好你救了我,为了天下苍生跟黎民百姓,我必须要拿到武降神书!请小兄弟帮助我吧!” 雪鹰想着:“既然他是为了天下苍生,我怎么视而不见?师兄需要五方引魂丹救命.......这两件事情一样重要,志远修为很差肯定走不到黑山脚下就被百鬼夜行吃掉了,我不能丢下他,现在要回头也来不及了,我们进来时惊动魑魅魍魎现在万鬼森罗都出动要追杀我们,这......该如何是好?” 他陷入两难,看看志远期盼的目光,木然的思考,抬头看着远方,想到在道隐涯上与老者拆招时,那时候老者控制叶片攻击他,道:“若有天你必须在两难中做出选择,你要学会面对结果,而不是后悔选择。” 雪鹰道:“听不明白,我要如何便如何,有什么两难?” 老者眼神透出落寞道:“假使你有一个心上人,有天她被坏人抓走了,你必须在她跟天下苍生两者间做出选择,她死,则天下太平,她活,则人间覆灭,你当如何?” 雪鹰收掌,眼神带着坚定不移道:“自然是放弃她,我看过北疆战争时血流飘櫓,尸山血海,百姓逃亡的景象,那时候我跟着槐叔,他是天下最厉害的大侠,要不是他我早就死了,北疆贺忘笙将军率领部队打赢战争,但天下只要有利益,就有抢夺,杀戮是无止无休的,我在想要是我练成跟槐叔一样厉害,那我是否可以跟他一样拯救天下苍生?让黎民百姓不用受苦,每天有饭吃,有干凈的水喝,天下海清河晏会,五谷丰收,安平快乐。” 老者看着他,像是回忆很久很久,也有个意气风发的少年胸怀天下,日日苦练,终于成就一番功成! “我赢了天下苍生,却永远输了她。” 老者喃喃道:“阿鹰,希望你有朝一日可以明白,也希望你永远都不要明白。” 雪鹰看着黑山,想着还有江北望、柳问麒两大靠山在,不可能因为失去自己一人就拖垮整个计划,便道:“我护送你去吧,找到武降神书,我必须离开去昭明神殿找青騮昭露水,我师兄需要他。” 志远感恩道:“福生无量天尊,我代天下苍生感谢雪少侠。” 他深深拱手行礼,雪鹰侧身摆手道:“这是崑仑派分内之事何来感谢,我还要找师兄,快走吧!” 越是靠近黑山灵力丧失越快,雪鹰为节省灵力便徒步跟着志远往西山前行。 黑山看近行远,雪鹰步伐稳健,志远气喘吁吁的跟在他后面,距离越拉越远,雪鹰在前面斩杀冒出来的小鬼们,他一脚踢开一个矮胖的大头鬼,想着:“不知道逃到雎阳王府的那小鬼到底是谁召唤出来的,这地方的鬼怪当真斩杀不尽,越接近黑山中心树林中越多鬼,若是他们装成师兄或是其他人混在其中当真麻烦了。” 志远抬手擦汗,扶着树干道:“这里能御剑冲出去吗?” 雪鹰道:“没法,灵力几乎被鬼气吞噬殆尽,这里的鬼王要是出现我们只能逃了。” 志远环顾四周,黑压压的高耸树林,林叶间不时有青火闪烁其中,道:“我记得这里是百鬼夜行毕方君的地盘.......哇啊!” 雪鹰正在尝试召唤传音,可惜灵力涌出一瞬间就消失了,听到后方志远惨叫,回头十几头人面梟围住志远,一头特别丑陋的叼着他的右脚,哗啦啦一下就往黑山飞去! 雪鹰叫道:“妖孽!休走!” 道隐剑自身仍是灵力充沛,稳稳飞在空中,自我意识比主人反应快速,雪鹰翻上剑身追着人面梟飞去。 天牢地面返潮,整个空气跟墙面潮湿长满铁銹青苔,地面出现一小摊一小摊积水。 贺忘笙被槐安捡回小命,牢狱环境极差,他开始断断续续的咳嗽,肺部发出哧吭哧吭的喘息声,床铺上有冰冷潮湿睡起来很不舒服,其实对一般人而言北疆的军营是更无法适应的,可是贺忘笙来到南方反而不能习惯,从饮食到生活,他的伤时好时坏,槐安知道待在这里只是让内伤发作反覆折磨这可怜的小将军,他看着上方石砖算日子。 “快来了.......再等等.......很快就可以解脱了......” 槐安将最后一碗药汁灌入贺忘笙口中,他大部分的时间能倚在栏桿上,这方便槐安伸手过去检查他的脉搏,贺忘笙身下垫了三层薄被,仍是抵挡不了水气,两人衣衫都湿答答的,槐安摸摸石壁,脚步声停在贺忘笙牢笼前。 李廷尉后面跟着廷尉右监,还有四个卫兵,官员朝服影子投在睁开眼睛的贺北将军身上。 李廷尉是叶人杰的同学,当年沐云山庄铺张摆了三天三夜酒席时,叶人杰被迫断指发誓,李廷尉当时只是个被引荐等待官运来临的廷尉史,他对于好友入赘修真高门很不满,更不喜那些装神弄鬼的柳家人,尤其是阴鷙怪异的柳庄主,他当时喝了一轮酒就告辞了,槐安能理解他的心情,大婚当日逼迫妹夫血溅当场事后要好好相处是不可能的。 李廷尉高高在上的扫了两人一眼,廷尉右监拍拍铁栏桿喝道:“贺忘笙!起来!” 天朝的武官位阶低下,即使像是贺忘笙这个在北疆带领三万大军的将军,见到廷尉一样要躬身,文臣拱手武官敬礼,戍守关外的武官都是被贬,里面有一些士兵是罪犯或是醉臣之子,所以很多文官都非常瞧不起这些低下的武官,这世上只有贺忘笙脑子有病才自愿请缨到北疆,而他一生忠诚驃悍,赤胆忠心却因为留着犬戎血液再度被认定其心可异,贺忘笙征战杀伐,浴血奋战没有得到任何黄金白银赏赐,不管他赢了多少场战役,杀了多少敌人大将,陛下对他始终不闻不问。 臣子喜爱揣摩上意,个个表面略过,実则都猜想陛下想利用完贺忘笙平定北疆在安抚外族,签订合约,在将东西及西北封给雎杨王萧桓及襄灵王萧玉,贺忘笙死在战场之日就是收覆北疆之时。 可惜贺北军异常勇猛顽强,总是能在险中求胜,即使部队人数只有地方十分之一也能坚守阵地,就这样过了几年等到贺忘笙刺杀陛下,震惊天朝。 贺忘笙是犬戎将军,陛下对他不喜,只是因为先皇跟前镇北将军的缘故,贺忘笙即使卸下军职也可以在镐京过日子,可惜他从来不愿当普通百姓,他的生活是战场跟北疆。 李廷尉看到槐安桌面上摆放的酒壶跟药材,道:“萧大侠,看来你在这里的小日子过得不错呀!” 槐安笑道:“还行,皇恩浩大,李廷尉好久不见啊,我刚进来时贺忘笙快被打死了,托大人的福他还能去刑场。” "而且,我叫东侠不叫萧大侠。" 李廷尉被他淡漠的扫过一眼,好像身上被割一刀般心惊胆战面上强自镇定退开几步远离他的视线。 李廷尉的好友叶人杰被贺忘笙当眾殴打,他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一定要好好整治这个犬戎狗,命人照三餐问候,第一天入狱贺忘笙就被破塞了一桶辣椒油,打了五十鞭,伤口被涂上粗盐导致溃烂发炎,李廷尉帮叶人杰“回敬”贺忘笙的手段放在一般人身上不用七天就被折磨死了,李廷尉知道这个人异常能忍受折磨,不管他怎么凌虐,贺忘笙只是冒汗喘气,一句惨叫求饶都没有。 “我喜欢好汉,因为这表示他们比一般人更能忍受痛楚。” 丢下这句话,李廷尉就不在理他,贺忘笙往后的日子没有比较好,剩一口气等死,直到槐安跟着被关进来。 李廷尉道:“小孩才爱逞口舌,东侠可不会如此的对吗?你一定知道为什么本官今日要前来吧?” 槐安不咸不淡道:“在下愚钝,请大人明示。” 李廷尉道:“明年的六月初一就是贺将军的忌日,今天最后问一次。” 牢房打开,廷尉右监一巴掌打在贺忘笙脸上,左右卫兵架着他,贺忘笙提起喝道:“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们小人得志,少在这里羞辱本将军!” 廷尉右监拍拍他脸道:“你个犬戎狗,明天狗头不保还在这儿吠!” 接着一拳打在他肚子上,贺忘笙腹肌内凹不哼不吭,李廷尉道:“你同党是谁,在哪里?谁指使你的?既然你领的是朝廷俸禄,你的一切都是天朝给予的,你的命是陛下仁德留的,你做出这种逆天悖德的大罪,却还是要保护躲藏暗处那些罪恶之人吗?” 贺忘笙道:“只有我一人。” 槐安看着贺忘笙被廷尉右监打了十几拳,直到他打累甩手,换卫兵用刀鞘恨恨海扁一顿,另一个卫兵抓住他双手反折,贺忘笙脑壳、腹部、胸口被狂殴猛揍,廷尉右监道:“大人,职把这廝拖出去好好问候一番。” 李廷尉道:“罢了,明日就要行刑了,脸上有伤拖出去不好看,晚上准备一斤牛肉跟白酒给他。” 贺忘笙被揍到头昏脑涨,血液跟唾沫滴在地面,槐安道:“在下想请大人帮忙准备一壶羊奶跟一斤羊肉跟贺将军,在下感激不尽。” 李廷尉道:“准了。” 廷尉右监不满的看着倒下的贺忘笙又看了看李廷尉,李廷尉眼神示意,两人离开牢房,贺忘笙浑身发抖,槐安看他们离开才到边上道:“孩子,你听的到我说话吗?” 适才贺忘笙被打了好几个耳刮子,他深怕对方给打耳聋,贺忘笙擦去鼻血道:“......唔,怎么.......一下大一下小.........” 槐安点了他几处穴道,又餵他服下伤药,贺忘笙躺平一下,开口道:“真的不是我。” “我知道。” “为什么连陛下当认定是我?” “......” “因为我是犬戎人么?我只是想为朝廷,为天朝,保护人们不受到外族侵害,我不知道谁偷走白钢箭去刺杀陛下的。” “我知道,全天下的人都可能谋害陛下,连我也有可能,但天下间只有小贺绝对不会,我知道的。” 贺忘笙默默的盯着上方,槐安轻声道:“小贺,你记得哥说过什么吗?” 贺忘笙微微点头,他抬手放在额头,槐安道:“不要忘记,这件事情决定天朝的命运。” 贺忘笙喃喃道:“我会不会再也见不到陛下了......” 槐安安抚道:“好孩子不会的,陛下知道你的忠心,不管你在哪里,他永远都不会忘记你的,” “我好想以前跟陌风哥哥的日子。” 江南梅萧陌风,轻功独步天下,初心白桥扇冠绝江湖,这世上唯独喜鹊能勉强追上萧公子。 他喊"陌风哥哥",而不是陛下,曾经少年江湖,那时候的大好风光不可追,如此君臣有别却是徙曾悲伤。 两人想对无语凝咽,槐安想着:“萧云这招实在狠绝,若是他没出现,小贺岂不是白白丧命么?这些年我除了用处理门派事务的时间才得以追查雪纪二人之死、神书失踪之事,王鐸千万别迟到啊!” 牢中呜咽哭声,贺忘笙泪水混着被打的伤口流出的鲜血,悲伤的不能自己不断沙哑道:“若是不能在为了陛下守护北疆......我寧可一死......呜呜呜呜......” 槐安强调道:“小贺,你别这么想,你要记住我说过的话。” 贺忘笙躺在地上哭泣,槐安看了有些无奈,对于这个将军他有着如同照顾亲弟弟的心情,以前他排行十二,可上天没有给他任何温暖,每天都当成最后一天在用,一睡着就怕再也想不来,千万种下毒刺杀的毒辣法子,手段兇残的刺客杀手,槐安有记忆以来都在逃命,他前半生一片黑暗。 如果说先皇害怕皇叔萧云,因为他是最像高周王,而对于萧安,则是畏惧他修为高深,是千年难得的天才,十八王中唯独萧安是修真人,而跟他年龄相近的皇叔萧安对于修真法术也要不错的造诣,他们两人从小就是重点消灭对象。 槐安习惯天命作弄跟一切不公平,萧云不是萧陌风,不可能对贺忘笙温柔指导剑法或是带他走遍大山大水,如同亲人一般温和对待。 贺忘笙是贺北将军,君臣有别,贺忘笙天生就是军人,他不懂朝廷上宦海浮沉勾心斗角,人心多变。 贺忘笙从来没变,变得是身边的人。 他永远勇猛驃悍,赤胆忠心,可他的犬戎身分敌不过镐京百官的猜忌跟质疑,即使贺忘笙从来不去辩驳跟争论默默的执枪守在荒凉辽阔的草原上。 终究难敌眾口烁金,或许萧云不得不怀疑,不得不顺应臣意,让一个外族人守护天朝山河,保卫黎民百姓,未免太荒唐,犹如嘲笑天朝无人无能。 或许这是一个机会,真正的兇手是谁可以暗中追查,但表面上这位将军必死无疑。 因为他是犬戎人,他没办法让除了北疆以外的任何人信服,只有看过他横扫千军不畏生死的浩然正气,用心照顾部队同袍的样子,他们才不会帮贺将军当成犬戎人,而是户籍在镐京的乐天青年。 那也堇堇是少数,政权中央无法接受,而这次刺杀案正好让每个官员十分愉悦,他们才管真兇何人,白钢箭是北疆军品,出现在此地就代表贺将军反叛之心昭然若揭! “是不是我不是犬戎人,陛下就不会不要我?” 贺忘笙满面泪痕,像个委屈巴巴的可怜孤狼,躲在山洞舔伤口。 槐安同情他的委屈,人怎么可能决定生在哪里,槐安说不想生在帝王家,想做个普通百姓种田养牛,也是不会有人信的。 人的出生本身就是一个无法挽回悲剧。 槐安感到衣摆一紧,贺忘笙哭泣的拉着他想得到一个不被陛下放弃的承诺,槐安拍拍他脑壳道:“好了,我帮你要了羊奶羊肉,今晚早些休息,明日要行刑了,记住哥的话,千万不要忘记了,乖,陛下不会不要你,只是暂时分离而已,别担心。” 贺忘笙点头,鼻血喷在他身上,槐安取出帕子为他擦去脸上泪水鲜血,贺忘笙哭累了便睡下,槐安看着他呼嚕嚕的胸口起伏,道:“小贺,等你回族中,这天下棋局才刚开始而已。” 槐安算着此刻外面天黑,很快断头饭就送入牢中,贺忘笙看着东方,单膝下跪,右手握拳抵地,左掌放置膝头,朝皇城方向行军礼,表示感念陛下提携照顾之恩。 卫兵见状十分动容,叹道:“可惜啊,如果不是犬戎人肯定是名留青史的忠诚明将。” 贺忘笙起身默默灌下羊奶,不发一语的吃肉。 二十七、黑山新郎1 黑山鬼王、百鬼夜行毕方君,从古自今不少势力强大的鬼,他们占地称王,其中势力最大的便是“毕方君”在鬼界越是外貌如人其力量越是深不可测,尤其是传说中相貌阴邪美艳的毕方君,他可以调动阴兵借道,祭出“万鬼森罗”,号令百鬼夜行,其食人万千,功力深厚,就连掌门级别的修真人都不敢轻易惹怒他,而毕方君一直在等待神魔之主,真正鬼界的霸主带领他们。 沿路不少红灯笼,闪烁出看似喜气的怪异氛围,柳凤道:“这些灯笼样式像是办婚宴用的,你说谁会在这鬼气森森的恐怖地方成亲呢?” 杨笑看其阵仗声势浩大,沉声道:“如果是毕方君的婚宴,就有可能。” 柳凤道:“你怎么知道是毕方君成亲?一个鬼要跟谁成亲?” 窸窸窣窣,叶片树枝被踩断之声,两人连忙攀上树丛间,下方几个女鬼妖嬈,穿着暴露浓妆艷抹的德行,粉厚的要掉下来,大概跟杠头一般坚硬厚度。 “嚶嚶嚶,姐姐,你看我这件新衣好看吗?大王会不会看着喜欢就纳我当妾了呢哈哈哈嘻嘻嘻!” “哎喔,你这小妖精还妄想当大王的妾,今天大王要娶的比你漂亮一百倍,省省吧!我啊只求一夜春宵便好,其他什么的根本无所谓!” “你们别鬼扯蛋了,我这屋准备的沧海鮫人泪可是能吸收日月精华的宝贝,我还因为这宝贝跟紫萱那贱人打一场,还好我本事高打赢那贱人!” “噯你就托大吧!什么本事高我看是逃的快才是真的呵呵呵呵!” “你这女人怎么这么让人生厌,小心姐姐撕烂你的嘴。” “你撕烂我还长出千百张嘴,看是你手快还是我嘴快呵呵呵!” 三个女鬼你一言我一语罗嗦个没完,杨笑黑着脸,看到女人就联想到辉夜公主,厌恶之情明显。 树叶遮住他们身影,柳凤在树干上剑指刻着:“我去拿下她们。” 杨笑刻着:“这是她们的地盘,恐怕有更多敌人埋伏,稍等。” 柳凤刻着:“为我布阵。” 鹅黄沐浴纹一闪,人已飘落三女鬼面前,如鸿毛般无声落地,女鬼见状拔声要叫,刷刷刷空中一片落叶被劈成两半,三女鬼被贴上定身符,嘴巴大张转着眼珠,怒气腾腾看着对方,不知道敌人如何闯入。 柳凤转了一圈,摆手示意,杨笑落下道:“小凤!你怎么不等我说完就出手?我灵力全无如何为你布阵,下次不许莽撞,若你有个好歹,要我如何向柳庄主、北望师叔、絮飞师叔交代!” 柳凤叹道:“哎,你别这么严肃嘛!你交代还少了?我错了行了吧!快别生气了我的宝贝杨兄,笑笑,生气会老的快喔!” 杨笑恨铁不成钢道:“别这么噁心的叫我。” 柳凤用折扇挑开其中一个粉衫女鬼额前发丝,嘖嘖道:“这个妆不好,不行,裙子倒是挺好看的,你们要去参加百鬼夜行毕方君的婚礼,他跟谁成亲?来了多少鬼?。” 那女鬼张大嘴无法被定住无法发声,柳凤扇柄抵住对方咽喉道:“好好说话,否则本少爷打得你灰飞烟灭。” 解了她嗓音,女鬼道:“来了多少鬼?你也太天真了,百鬼夜行可不只百鬼,上万实力强大的鬼王都来了,我们姐妹只是小罗罗,劝你这毛头小子别胡来,里面随便一只鬼都能撕烂你!” 柳凤道:“本少爷问什么你答什么,是不是毕方君抓了女人上山成亲?” 女鬼道:“哼哼,是又如何,能嫁给主人是她的福份,你想干什么?!” 柳凤扇子一挥,女鬼本就松垮的衣衫掀开,飞到他手上,对方剩下肚兜并不害臊,挺起胸部气呼呼道:“臭小子你敢动我,我咬死你!” 其余二女瞪大眼睛,怒气兇兇看着他们,柳凤拿着粉裙唰唰唰拍晕她们,将那裙摆在身上比划。 杨笑满脸警惕道:“你想做什么??” 柳凤弯腰从女鬼身上取出喜帖,笑道:“我们去鬼婚礼瞧瞧!” 杨笑登时醒悟横剑于胸,喝道:“别想!” 柳凤道:“你不要,我去!” 杨笑咬牙盯着他,柳凤解开腰封、外衫、护腕收入乾坤袋中,喜孜孜的换上粉裙,换了发型涂上胭脂对着铜镜打扮一番,道:“你不多沾染鬼气,被他们发现会很麻烦的,何况我们没灵力,打起来未必能赢。” 杨笑见他驾轻就熟的打扮化妆,恶俗道:“你为什么这么熟练?为什么这么没有心里障碍?” 柳凤拍拍裙摆道:“我家这么多布匹偶尔会多一些,我小时候就拿来缝制女装穿着玩,街上很多人都因为我是柳大小姐喔!看来本小姐真是男女通吃的绝世美貌,嘿嘿嘿!” 杨笑看到“柳小姐”脸上青白交错,不知道该如何表示自己的恐慌或是惊讶,抿着唇用黄符暂时封住镇山河卸除所有灵力,在引导周遭的鬼气附着于身上,用“这样不也可以,何必穿成这德行”的表情。 柳凤连姿态都如同真正的姑娘,一拨秀发用两颗馒头当胸部,调整抹胸,一旁杨笑看的面无血色简直快要口吐白沫当场表演反覆去世。 柳凤左右拉拉抹胸,胸部总算一样大小了,他眼神雀跃射过来,杨笑眼神锋利警惕道:“想都别想!” 他道小凤姑娘丧心病狂逼迫自己换上女装,抵死不从的推开,柳凤都:“行,你不穿,就罚你充当我夫君!这样我们贤伉儷一同去毕方君的婚宴肯定不会被怀疑的,走吧!” 杨欢对于这里丰沛的鬼气很是如鱼得水,拍过他两人的右肩道:"这样你们就不容易被发现了!" 柳凤讚许道:"欢儿真懂事!" 杨欢道:"小凤比我阿姨还漂亮。" 柳凤美孜孜道:"欢儿暂时当我们小孩吧!" 杨笑一脸呆滞的被拖着手臂走,来不及反应路上冒出十几个捧着礼盒的鬼怪,长的歪瓜裂枣想必也是邀请来凑数的,大人物成亲定会请很多名声不高不低,修为过得去的人来帮忙自己宣传财富权势,一般人哪可能请这些长相不入流的东西来伤眼。 柳凤娇羞贴着杨笑,杨笑本就比他高一些,加上柳凤刻意缩在他身旁,还有一个小女鬼在旁边跟着,看上去真的就是来参加婚宴的“贤伉儷”带着"孩子"出来。 和乐融融一家三口! 一个大头鬼道:“哎啊,你们也是要去黑山的吗?一起啊!路上都没遇到其他鬼,我以为三花姐妹会走这条路呢!” 柳凤内心不禁想着:"三花姊妹?!!!这什么名字也太随便了吧?那啥能不能好好想别人的名字?" 另一个裂口女道:“她们应该先出发了,这位相公脸色发白,还好吧?” “咱们都是鬼脸色当然死白,你还期待透红么?那就是活人了,我这次带了茅山道士的法器跟心脏,给新婚娘子补补嘎嘎嘎嘎!” “我这豆蔻胭脂手也是酿了七七四十九天,花了我好多珍贵药材,那些臭牛鼻子追了老子半年了他娘的,吃他们一个掌门怎么了?再随便挑一个出来不就行了!臭鸡巴毛!” 杨笑喉结滚动,被一大群鬼包围上路,手微微发抖想去摸镇山河图个心理安慰,被一个柔软的触感包覆,原来柳凤怕他露出马脚连忙握住他手,两人十指交扣看上去就是一对恩爱夫妻。 走在旁边的看到女鬼笑道:“哟,两位感情真好呢!请问这位相公带了什么贺礼给毕方君大人呢?奴家就是好奇问问呵呵呵!” 杨笑脸色不好,不发一语,柳凤笑着随手取出一枚银戒道:“这枚沐云戒可以朝云唤雨,是沐云山庄练成的法宝,虽然没有实质用处不过挺好玩的。” 沐云戒白雾上升,形成一条龙腾飞,一会儿天空乌云密布,浓密树林上空雷声大作,斗大的雨滴啪嗒啪嗒落下,眾鬼仰头大吃一惊,柳凤戴着戒指的食指挥动,龙吟阵阵,冲开乌云大雨立刻停止,一道鲜艷的彩虹出现在明亮天际! “哇!这法宝当真举世无双!太厉害了!” “从来没有看过如此奇景,方才还在降雨一下又晴空方里,这位小娘子当真神奇,请问如何称呼?” 眾鬼佩服的目光射向两人,柳凤很习惯成为交点,杨笑可就窘态百出,眼神不断看向柳凤,旁人只道这位寡言丈夫不知所措才用眼神询问娘子。 柳凤道:“这沐云戒是我从柳庄主手下抢来的!” 大头鬼震惊道:“真假?!小娘子修为当真高深,这柳庄主虽身无灵力,可武学造诣登峰造亟,沐云麒麟儿,剑寒棋路绝啊!你是如何死里逃生的?” 其余鬼纷纷好奇带着钦佩看着他们,柳凤胡吹道:“也没什么,我跟我官人练成鸳鸯双剑,我们联手天下无敌,那个傲慢的柳庄主根本不把任何人看在眼里,加上我们偷袭暗算,他即使重伤也寧死不喊人帮忙,我们一得手就扬长哗的一下没了踪跡,出了江南地界这个南麟就没多大了不起了!” 杨笑听他如此厚顏无耻志得意满的鬼扯还损自家大舅,冷汗直流,掌心出汗,柳凤取出手帕为他擦汗道:“官人怎么了?很热吗?” 杨笑吞了唾沫点头,下巴轻微上抬,柳凤理会,问道:“诸位鬼兄,请问毕方君府邸还有多远?” 大头鬼道:“毕方君的十过府还有五十多里。” 毕方君等待着神魔之主现世,他将自身府邸取名“十过府”便是时刻勉励自己,鬼族尊崇强者,毕方君在鬼界以无对手,他所期待世上真正的君主始终没有现世,导致毕方君总是郁郁不乐,常年心不在焉神游物外。 杨笑抱起杨欢与柳凤乘云飞往十过府。 十过府大气庄严,墙面摆设的字画书法有着潦草孤傲的气势,正殿右侧一幅巨大的地图,绝死裂谷距离此地还有一百多里,其余山脉走势跟个鬼地盘均标示的清清楚楚。 雪鹰藏在一个大金翅鹏雕像后方,瞇着眼默默记一下整理地形,这位毕方君显然讨厌吵杂,仆从都被撤离,也不知道为何要办婚宴,屋子布置喜气却无一鬼,桌面摆放瓜子桂圆红枣等等,还有类似眼球内脏的食物,雪鹰耳力超群,细微的脚步声出现他便纵身飞到梁木上方。 一名黑衣戴冠,水月观音的男子入内,他满脸不情愿的穿上大红喜服,一脸病气哪里像是要成亲之人,看上去比较像是要办丧礼,还是给自己预排的丧礼! 男子漫不经心道:“到底要等到何时......若是主上再不来,难道我真如此不堪与主上无缘么......” 上方雪鹰想着:“他人生的目标就是辅佐神魔之主,可惜仙门是决计不会让此魔头现世的,志远到底被关在哪里......可千万支撑住直到我找到你。” 毕方君坐下来倒茶,却两眼无神的盯着红蜡烛发呆,雪鹰翻出一瓶程秀以前在崑仑山无聊随意练出的“迷魂水”说是连鬼都能中招,雪鹰都忘记自己还带着这东西,看着瓶子又看看下方男子,赌赌看吧! 外面依稀有来回的脚步声,跟搬动家具的撞击声。 心跳咚咚打鼓,额角冷汗直冒。 "迷魂水”水珠落在茶杯中,毕方君仍在发呆,显然对于毫无目标的人生厌倦烦闷,没有一个王对他下令,他根本不知道每日都该做什么,除了修练他没有别的兴趣。 这个婚宴也是他那群弱智(他眼中的景象跟他人不同)属下为了讨他开心硬要办的,其实只是他们自己爱热闹,毕方君喝了口茶摊开桌面喜帖,随意在身上比划又放下,靠在榻上神色失焦像是在发呆。 果然对这种等级的鬼王没用,雪鹰失望的思考别的办法,还是暗中跟着他说不定能打听到志远的消息。 雪鹰趴在梁木上等着对方出去,毕方君总算从漫长沉闷的发呆中转醒,跨出三步突然扶着脑门,雪鹰等的都快睡着了,以为他发现自己暗自运转所剩不多的灵力,必须全力一击否则必死无疑! 毕方君脚一软整个人面朝下晕过去! 真假?!居然有用,看来师姐总算发明一个有用的东西了! 雪鹰无声落下,警惕走过去检查对方确定昏睡无误,换上对方的新郎服束上红带,施展变形咒,这下倒好把灵力耗尽,变形咒所用时辰很短,他把握时间将昏迷的毕方君塞到柜子里面,整理好自己,负手走出去,一个小鬼正在掛红灯笼,见到他恭敬道:“主人好。” 雪鹰七上八下的,假装镇定道:“今天你们抓来的人在哪里?本王想去看看。” 本王,应该是这么自称的吧! 小鬼奇怪道:“主人是说哪些人?我们一天抓来的旅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通常关在伙房旁边空屋里面,随时拉下去煮,主人要去小的给您带路。” “嗯。” 雪鹰深怕露馅尽量不说话,只是故作深沉的面无表情,引路的小鬼却是很欣慰的看着自己,雪鹰以为他发现自己是假的,想着:“他发现我了?为什么这样笑?我已经耗尽灵力若是用剑还能勉强拚命一搏,我死了无妨但一定要救出志远跟其余人,只是.....没能见到师兄最后一面。” 穿过长长的走道,转进楼梯上往上走,旁边的石壁插着火炬,靴底踏着坚硬的阶梯,古董花雕木柜摆放不少古董及花瓶泛着灵光,想来均是从修真人身上搜刮而来。 他从来不曾穿过红衣配过红带,穿着喜服很不习惯,加上经过的鬼仆从都露出很怪异的微笑看着自己,他越发不安:“他们都发现我是假却是不揭穿?这是为何?哎我实在脑子不好,若师兄在我身边他肯定有办法处置这些人,志远跟青騮昭露水都未寻得,我是不能轻易死的,要是这鬼发现我,我便一剑先取他性命......” 他个性木纳情绪起伏少显于色,内心恐慌之下看谁都觉的在窃窃私语准备怎么杀自己,他握紧怀中追忆螺想着纵使身死也要救出被绑来的人,他要留下话给师兄,必须把追忆螺交给志远请他转交给纪容。 想到最后至少能留心意给他,雪鹰心里一想到纪容顿时勇气倍增,不在心慌,只是要说什么好呢? 师兄,我一直都心悦你,好像.......很让人难为情,雪鹰跟着小鬼蜿蜒在几乎都长的一样的走廊房间,他记不得路,才知道刚刚碰上毕方君完全是上天保佑。 经过一间半掩的房间,视线匆匆撇过,里面一名女鬼正侧身收拾东西,右半边对着门口,那脸颊上明显的横向刀疤撞进雪鹰眼帘,他震惊的停下步伐神色木然道:“她是谁?” 里面有两个女鬼,另一个老太婆样貌的鬼拉开门恭敬道:“属下参见主人,回主人的话,这位是新来的鬼差。” 雪鹰故作冷酷道:“你,过来!” 他领着新来的女鬼避开其余鬼听力范围,带她到高墙旁边,灌木挡住他们身影,雪鹰激动的握住她手腕道:“红袖,是谁害你?我去给你报仇!” 红袖比他冷静多了,恭敬道:“毕方君,小女子乃是风尘女子,总是在鱼龙混处之地,知道太多事情,要我死的人也太多。” 雪鹰才想起现在他变成毕方君的样貌,取出追忆螺给她看再迅速收回,红袖吃惊的神色一闪而过,低声道:“雪少侠?你怎么假冒毕方君?!今夜百鬼夜行危险万分,你快点离开这里不然性命不保。” 雪鹰道:“为何你竟然变成鬼还到这里来当差?我带你一起走。” 红袖眼眶泛红,她一个风尘女子死在暗沟自然无人过问,这个身分连鬼都嫌,当人时没人给她好脸色什么难听话没听过,听鬼也是被耻笑,从来没有人像雪鹰这般温柔善良的对待她,一点都不会因为她的过去而產生厌恶情绪。 雪鹰道:“你别喊我少侠,我师尊师姐都叫我阿鹰,你跟我走吧!我在山上还有一些积蓄可以好好照顾你的。” 红袖抬手拨开他垂在眼前发丝柔声道:“好孩子,姐姐今生能还能被你如此温柔对待已经三生有幸了,我......心里还有执念未了,要不是毕方君救下我一缕孤魂,我现在早已消失,阿鹰你天性纯真善良,以后出去要多加小心,你那师兄纪容天性风流,没有半点真心,你心思单纯却是要多多提防,我不怕你怨我背后议论人,这话你一定要谨记在心,你仁义心肠不会计算他人,却时刻要防范他人陷害于你。” 雪鹰想着:“红袖当初为人时有些懦弱,如今变成鬼差反而刚毅果断不少,看着事事更加通透冷静,她不知道师兄为了修练参同契才传言风流。” 雪鹰见到红袖顿时思念起崑仑山的程秀,觉得她们都是善良聪慧的女子,受教道:“我一定谨记在心,绝不敢忘。” 红袖道:“你除了救人,是否还有其他事情要办?” 雪鹰道:“我要找青騮昭露水帮人治病。” 他避免对方反感,不在提及纪容,红袖沉吟道:“我们必须分头行动,时辰快到了,你必须先去见新娘,青騮昭露水是其中一个贺礼放在毕方君的寝殿中,等下会有人领你过去,我会找机会放出被抓的人,届时以绿色流火为信匯合。” 雪鹰道:“那你怎么办?要是被发现你会有危险的,等事情办妥你跟我一起走。” 红袖拍拍他手臂道:“阿鹰听话,毕方君虽然看上去古怪阴邪,可是不是不能沟通,这场婚宴跟被抓的人都是他手下的鬼怪出谋策划的,他本人对于这些事情根本懒的管理,好了,你快去吧!” 雪鹰看了她,红袖恭敬作揖离开,刚刚的鬼继续带着他往寝殿方向走。 这里沿路都掛着红灯笼,照耀前方道路,视线一片诡异,犹如梦境般让人神志昏沉,到了寝殿外,雪鹰抬脚入内,后方两扇大门呀一声关上,他紧张的心跳加速,室内布置的如同一般人间喜宴,那穿着华丽喜服的新娘双手放在膝头坐在床沿。 雪鹰听到外面细微的躁动,显然是有不少鬼正期盼的偷听墙角,想着:“这毕方君当真性情古怪的紧,从来没听过堂堂鬼界霸主给属下逼婚的,他好像对什么事情都心不在焉,鬼的思考方式当真奇怪,红袖却跟他们这些邪魔歪道不同,只有她是好人。” 他自己思考半晌,顺手拿起桌面果干吃,竟然将新娘子晾在旁边不闻不问! 那新娘子手指微握,似乎有些无奈跟气恼,精致的喜服包覆她玲瓏的身躯,即使看不到面容光是看身材也知道对方是个绝世美人,雪鹰假扮成的毕方君看也不看她自己默默吃完一整盘果干,外面的鬼怪看了要吐血,纷纷忍不住哀嚎。 “主人没吃饱么?怎么顾着吃东西也不去看看新娘子?” “小声点,主人怎么还不去揭头盖啊急死鬼了!” 一群妖魔鬼怪挤在墙边,不少女鬼更是一点都不羞,大胆的往里面瞧,窗户被偷打开一条缝,百目鬼这种让密集恐慌癥发作的妖怪,缝隙充满他的眼睛,他小声道:“哇喔!哎呀呀!” 眾鬼推推桑桑道:“咋啦?哎呀你别光嚎丧啊,赶紧说啊!” “主人去揭开头盖啦!” 二十八、黑山新郎2 门外吵闹不休,雪鹰听着不去理睬,认定他们抓了凡人女子逼迫成亲,拍拍手上渣子坐到新娘旁边,想安慰对方却不知道如何开口,两人静默半天,他转身面对她伸手捻住盖头,缓缓揭开。 对方一双灰眸淡淡看着他,雪鹰整个人僵住,手一抖,盖头落到膝头。 “怎么?有这么可怕么?” 雪鹰感到浑身没劲,抬手一模脸,容貌已在揭开对方头盖时恢覆,他喉结滚动沙哑的喊一声:“师兄.......” 那穿着新娘喜服的姑娘竟是纪容! 纪容歪头打量他,雪鹰惊呆,千言万语化作红蜡红帐的喜庆,窗户边骚动,雪鹰正要转头脸颊感到温软,纪容动作迅速抚着他脸板向自己,侧头吻上去。 纪容用意是不让雪鹰的脸被外面鬼部属瞧见,两人贴在一块,外人看着就像新婚夫妻在亲密,纪容神色如常的吻着对方,情绪波动不惊未有其他想法。 雪鹰心中甜蜜无限,一颗心如在蜜中欢喜鼓噪,他一手环住对方腰间,低头深深回应,有种奇异的愉快,期盼这场婚宴是自己跟师兄的,因为师兄装扮成新娘简直美如天仙。 “师兄......” 雪鹰抱着他不断亲吻,纪容抓住他衣襟分开唇道:“灭了烛火,杀出去。” 雪鹰看着他脸颊微红,胸口起伏,纪容蹙眉捏着他下巴道:“崽儿,你在听吗?” 雪鹰答非所问道:“你真好看。” 这种讚美纪容从小听到大,对于雪鹰的心意他始终带着质疑猜忌,盘算计划等等曲折心思,雪鹰没读懂对方覆杂表情,靠近他索吻,纪容偏头躲开斥喝道:“够了!” 雪鹰被他一喝,当即楞住,歉疚道:“对不起师兄,你......你别生气......” 嗖! 纪容反手寂灭蜡烛,屋内一片漆黑,他附在雪鹰耳盼严肃道:“我们从后门离开,不要惊扰他人。” 雪鹰听对方语气毫无起伏,暗自骂自己对师兄无礼惹的对方不快,讨好般道:“师兄你先走吧!我还要去救人,北望师伯、柳庄主、左师兄、杨笑跟小凤都没事吧?” 纪容反问道:“你还要救谁?” 雪鹰道:“我路上遇到一个修真人叫做志远,他被抓起来关在其他地方。” 黑暗中只听见一声冷笑,纪容语气凉薄道:“志远?我还叫当归,这种假名取得都不用心,就你会被骗。” 语气有些阴阳怪气,夹着刀霜阴狠,雪鹰胆战心惊,从未发现看似柔和文雅的纪容狠戾起来像个陌生人般无情。 雪鹰趁着漆黑大胆环住他的腰,唇贴在他耳廓,嗓音放低道:“现在既然我是新郎,你是新娘,还是听为夫的话吧!” 即使一片漆黑,雪鹰也能感觉到对方猝然睁大双眼看着他,震惊下极力掩饰惊慌无措的表情,他看着很受用,按着纪容后脑不让他躲避,甜蜜无比的飞快在心上人唇上吻过,一手穿过他膝弯一手抱住他,足尖一勾将地上红盖头重新飞在纪容头上,打横抱住他跃下床喊道:“外面的妖魔鬼怪听好了!去告诉你们那个祸害人间的大王,这个新娘我雪鹰要了!有本事追上来不然我现在烧了你们的狗窝!” 雪鹰这嚣张的叫板,飞腿夹着罡风将门板扫成木屑乱飞,外面怒骂连连,眾鬼吆喝提起兵器,顿时鬼气冲天,雪鹰身穿新郎官喜服,头上鲜红发带随风飞扬,横抱着新娘立于宫殿上居高临下,一脚踩在屋檐,神色冷略扫过,眾鬼被他眼神吓了一跳,顿时喝道:“什么雪鹰?!哪里来的臭小子??黄毛小子你不要命了!” “滚下来!你们两个上去抓他下来,爷爷要把你煮汤喝!” “大王呢?大王怎么不见了??” “来鬼啊!快给我宰了这个黄毛小子!” “小子别走,站住!” 雪鹰抱着纪容脚下运起剑风,道隐剑自动飞出让主人顺势翻上去,两人飞到枯木林树梢,巨大圆月在背后发出邪魅红光,雪鹰身形快速的穿越树林,其余鬼怪嗷嗷乱叫紧追在后。 磅! 西首昏暗树林上方绿色火光冲天,拖着长长的尾巴停留在空中,是红袖放走人质信号! 雪鹰抱着纪容飞去,纪容感到被对方抱着完全不颠簸,连头盖都没飘走,道:“崽儿,你要去哪里?方向错了!” 雪鹰道:“没错,是红袖的信号,她帮我救人。” 纪容烦燥道:“红袖又是谁?” 雪鹰正思索怎么解释这个覆杂问题,面上黑风袭来一阵刺痛接着脸颊被画出一道口子,他见小黑屋里不少男女老少,还有携家带眷的人们从一条小道上逃离,红袖在空中化作弧线撞击在树干上,一名青年背着麻袋露出阴侧侧微笑看向雪鹰。 "傅存?!" 纪容隔着红盖头依旧能判别出敌方是谁,雪鹰放下他呼的一拳"无形无象"对上傅存,傅存浑身一震感到手骨断裂开来,吃痛喝道:"傲因你还不滚出来!放任这臭小子假扮毕方君抢新娘吗?" 雪鹰以为是他欺敌之术不想理会,正欲第二掌拍落背脊剧痛袭来,他整个人飞出撞断七八棵巨树才歪歪斜斜倒地不起! "崽儿!" 纪容甩开红盖头劈手往敌人斩去,那人轻飘飘的往后飞上树道:"涣兮琴纪容?你们俩一个假扮主人一个假装新娘有何居心?" 来者是碗子坡傲因,他曾是第一个佔领昭明神殿的鬼王,被毕方君打败后臣服于他,变成非常有主见的左右手! 他仅仅一招就打飞雪鹰,纪容对上他根本毫无胜算,但他无法忍受雪鹰被伤害! 他寧可自己伤害也不能允许他人荼毒! 纪容道:"你跟傅存是一路的,那你觉得我们是何居心?" 傲因居高临下道:"是你们指使红袖放走人类的?新娘人呢?小子你是怎么偷得主人喜服的?" 雪鹰头晕脑胀意识模糊,吃力搬开压在自己身上的树干,纪容道:"你别白费心机了,这些人我们……" 话被一阵尖锐的叫声打断,傅存竟然捡起地上长剑疯狂砍杀逃跑的人们! 血块四溅,老老少少莫约一百馀人互相推挤,几个抱着小孩的妇女很快被从后方削断头颅,小孩脑门被切成上下两半,其他鬼怪将他们圈在里面张嘴撕咬攻击,傅存这个人类在群魔乱舞中一点都不突兀,他像是杀红了眼手起剑落毫不迟疑,见人就砍肉屑头皮沾在他脸颊上,他便随意抹去继续刺杀逃离的人们! 纪容警戒傲因,额角冷汗直流,傲因是毕方君心腹修为比雪纪二人加起来更高,纪容甚至没把握江北望在这里能打败傲因,顶多两败俱伤,此刻他连呼吸都很困难,雪鹰重伤一时三刻是很难起身,纪容一咬牙举掌回身要去阻止傅存,背后掌声呼呼,他侧身臂挡捶勉强吃下三成攻击! 傲因一拳打在他左臂上喝道:"你们胆敢打乱主人婚礼,今日我让你们有去无回!" 雪鹰奋力抓住藤蔓爬起来,看着逃跑的人们、疯狂的傅存、张牙舞爪的鬼怪们,想着:"红袖说的没错,我这样的修为根本不是他们对手…….不知道北望师伯去哪里了?难不成今日我跟师兄要葬身于此了吗?" 雪鹰对江北望抱着一丝希望,握住道隐剑想着至少要撑到江北望来,他明白左川等人来了也是被杀死,对于鬼王来说人多并没有用,只是徒增死伤! 雪鹰跃起抱住重伤的纪容,右手剑锋刺出,傲因咦了一声道:"小子你倒是很抗打,还没有人能被我一击出去这么快站起来的,你叫什么名字?" 雪鹰出手戒备森严,对方攻击猛烈却仍可以一心二用,他不敢有一点破绽也不敢回答他,傲因放慢速度又问一次,道隐剑刷的刺过他右耳削去几缕发丝,傲因不恼怒反而有些愉悦,眼光对上剑身篆文道:"道隐?好名字,很仙风道骨,小朋友你叫什么?" 傲因似乎很喜欢雪鹰的勇敢跟愚蠢,口气缓和多了,纪容翻出涣兮琴錚錚弹奏,要硬闯出一条退路喊道:"阿鹰!撤!" 雪鹰刷得连续猛近七剑,脱剑攻击傲因下盘往后退到纪容身边,傲因往后躲开道:"你叫阿鹰?道隐剑阿鹰吗?真不错!要不要来十过府当我副手?" 雪鹰怒道:"邪魔歪道休要口出狂言蛊惑人心!要是我师尊在这里定要你们魂飞魄散,永远不得祸害人间!" 傲因道:"你这小道士口气不小,骨子够硬,我很喜欢!我看你还是留下吧!要女人我让人给你抓,我家主人修为比崑崙山的臭牛鼻子高一万倍,啊啊!我想起来了,涣兮琴…….崑崙玨美纪容!你们师尊是赤鑾剑柳絮飞吧?哈哈哈她品德很高心地很好,比起她另外两个废物师兄清高多了,可惜对付我徒有品德不够,崑崙派在顾西辞的带领下越来越废,难怪你们两块美玉被雕琢成四不像,修仙不得修鬼道不行,顾西词跟任楠风一个偽君子一个真小人,阿鹰小友你修为青出于蓝绝不是崑崙那帮庸才教出来得!柳絮飞修为平平不怎么样,你这剑风倒很有张鹤林那臭老道的风格!" 雪鹰本想跟着纪容撤退,听傲因把崑崙派损的一文不值,连同柳絮飞都被骂,他心里知道柳絮飞修为跟道隐厓上的老者根本不能比的,他下山接触的人事越多越明白老者深不可测,尤其莫忧提过的张鹤林跟那老者的确多有相似,都是六界传说奇谭,柳絮飞待他如同亲人,雪鹰里衣都是师尊缝製的,他一向很是珍惜,眼下明知打不过却无法忍受对方轻视柳絮飞,将纪容往身后推剑指傲因道:"辱我师尊,我若是饶你狗命便不姓雪!" 他剑风急转,左掌"大象无形"排山倒海拍出,傲因握拳袭去道:"你姓雪?仁侠雪渊是你什么人?" 雪鹰对亲生父母毫无印象跟情感可言,怒道:"不认识!" 他一剑正欲在刺,腹部剧痛被踹翻在地,面上一黑被重物压住,纪容补上雪鹰的位置护在他身前,道:"小凤崽儿快走!" 雪鹰推开柳凤,柳凤握住他手腕道:"别打了,鬼气入体我们不但丧失灵力连体力都流失快速,杨兄!我找到纪师兄跟阿鹰啦!快过来!" 傲因好整以暇的站在树干上,俯瞰杨笑跟杨欢被一狗票鬼怪追杀往这里逃,杨笑道:"欢儿归位!纪师兄!阿鹰!谢天谢地你们没事!" 杨欢变成青铜剑回到杨笑背上,杨笑提着镇山河逃的狼狈万分,不时被脚下突起树跟绊了好几下,纪容用身子挡在雪鹰跟柳凤前,道:"有见到柳庄主吗?" 柳凤拍拍裙摆道:"你怎么穿着喜服?啊?难不成你被毕方君抓来成亲了?" 雪鹰道:"我去杀了这妖孽!" 他们俩个一个震惊一个气愤都没有回答纪容的问题,纪容拨动琴弦道:"你们先出去再说!" 杨笑见到百鬼中的傅存警惕道:"是你!" 傅存丢开被砍钝的长剑,打开麻袋道:"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啊!我们真是天作之合,你家曹真呢?我正把这些怨灵锁住呢!下次我会把曹真剁成肉酱的!" 他轻松说着丧病的言语,眼放青光样貌比鬼怪好不了多少,杨笑怒道:"你把曹真怎么了?" 傅存道:"呵呵!谁知道呢?刚刚一片混乱我八成不小心宰啦!" "浑蛋!" 杨笑衝上去一剑刺去,傅存往后避开退到傲因身边道:"大人,我把你宰了这些废物,之前说的作数吗?" 傲因道:"当然。" 纪容灰眸在他们两人身上穿梭,道:"傅存你加入十过府了,那就别怪我们替天行道了。" 傅存犹如恶魔般露出尖尖犬齿笑道:"你们不是已经在替天行道了?可惜今日你们全都要死在这!" "杨兄我来助你!" 杨笑刷的一剑刺去,柳凤跟着唤出凤凰剑跟进攻击傅存,雪纪二人合攻傲因,傅存东躲西闪不正面迎战,滑溜的闪到傲因旁边,傲因见谁都打,一拳砸在杨笑面上,鼻血登时喷出,再一爪化破柳凤衣衫那两颗偽装成胸部的馒头掉出来,连裙襬都被撕开,柳凤怒目道:"好哇!你胆敢弄坏我精心打扮的妆容!" 杨笑翻下树满脸鲜血道:"你能不能不要再管你的女装了?" 柳凤刷刷刺出凤凰剑道:"这小人贼的很!杨兄你没事吧?" 傅存嘖嘖道:"害我刚刚高兴一下,原来你是男的!" 说罢指东打西鑽了空隙穿过他剑柄下方,鉤拳打在他左肋骨上,柳凤吃痛站立不稳,傅存一脚飞来将他踹下树! 柳凤狼狈起身傅存走到面前道:"柳家小凤?哼哼我看这名号得改改,叫作柳家小鸡还差不多!" 纪容闪过道隐剑锋,一爪扑向握住雪鹰右手腕的傲因,雪鹰放开剑柄横劈过去,傲因由下往上打击他手臂,纪容红衣飘动涣兮琴錚錚,音波在傲因靠近攻击时风刀乱舞,逼迫傲因退开,趁机问道:"小凤你怎么来了?你跟杨笑杀出去我给你们断后!" 柳凤拉拉抹胸道:"不成!你还有伤在身…….我是说你对付不了傲因的,多一个人多一份助力!" 他出口才发现曝露纪容缺陷,要改口却来不及了,傅存一拳打去道:"有伤在身还敢帮忙断后?你们以为这是哪里…….呜啊!" 剑光挥出,其馀鬼怪包围住杨柳二人时不时偷袭使绊十分可憎,杨笑使出崑崙剑法向傅存攻击,其馀鬼要欺近他时被柳凤出掌架开,傅存躲在鬼怪中才能勉强抵抗杨柳攻击,他一被镇山河跟凤凰剑夹击就闪回鬼群中,拿其他鬼怪当肉盾奸诈的很,杨笑道:"小凤,你还能支撑多久?" 柳凤满头大汗,体力跟不上傅存回击速度,道:"我快到极限了…….." 杨笑心下凄凉,知道这次有去无回却不能为杨家昭雪,咬牙道:"小凤,有句话我一直想跟你说。" 柳凤竦动道:"别!千万别!说了我们就真的死定了!" 杨笑粗重喘气道:"既然我们这次真的出不去了,至少最后你听我说一次吧!" 柳凤小腿吃痛,土壤窜出死灰的手紧紧抓住他脚踝,他一剑一剑用力刺下,那鬼手跟本纹风不动! 柳凤一向爱洁,被抓的难受,其次觉得很脏,道:"可恶!真够脏了!我回家要洗三天澡!不,要洗十天!" 杨欢跳出来对着其他鬼嘶咬想要救杨笑,无奈她太小了,很快两支粗壮丑陋的山怪被压在地面,杨笑大喊:"欢儿!你们有种衝我来!欺负一个小姑娘算什么?!" 杨欢道:"伯休哥!我没事的!" 杨笑手腕被蜂拥而上的鬼怪咬住,衣衫被抓成条条手臂咬的坑坑哇哇,镇山河掉落,他哀伤道:"小凤,其实我……." 柳凤动弹不得,几乎快要哭了道:"杨兄你闭嘴啊!" 杨笑仰面看着黑漆漆的上空,没想到死前连天上的太阳都看不到。 父亲母亲,对不起……..孩儿没本事夺取武降神书为杨家昭雪! 杨笑道:"小凤……." 柳凤眼眶泛红,泪水滴落喊道:"你闭嘴啊!我不想听!可恶你们这些丑八怪滚开啊!" "其实,我觉得你穿女装真的让人很无语!" "……" 他大吼一声便静静等死,柳凤咬着下唇,整理好情绪对旁边扣押他的鬼道:"能不能替我打他一拳?" 杨笑道:"我有说错吗?要不是你非要穿女装我们至于吗?" 柳凤道:"我还不是为了拯救纪师兄?你看看他穿的是什么?喜服!还是新娘子!纪师兄被毕方君看上了抓上来当押寨夫人了!你以为我想?" 杨笑道:"你不过以参加毕方君婚宴的藉口行穿女装的目的!我们本可以不用来的!而且纪师兄看上去很喜欢当新娘子,你怎么知道他不是自愿的?" 柳凤横眉怒目道:"你哪隻眼睛看到纪师兄自愿嫁给毕方君的?他们都是男子怎么成亲?喂!你们看什么看?楞着作甚还不帮本少爷打他?!" 眾鬼被他们窝里反弄的一头雾水,看来看去不知道先弄死谁,杨笑也难得对好友柳凤露出不耐烦的表情,语气不善道:"你还不是有柳庄主撑腰,不然你以为你可以拜入顾掌门门下?是靠你微末修为吗?" 傅存这种唯恐天下不乱的个性特别爱看别人吵架,满腹兴趣的走杨柳二人。 柳凤道:"我靠柳家?那我怎么不拜入柳絮飞门下?我才好奇你这官家子弟怎么会跑来崑崙山修真!你那师尊整日找姑娘,想必把不少其中奥秘传授与你了吧?辉、夜、公、主你好!" 杨笑一提到辉夜就头痛,皱眉怒道:"好端端你提我师尊作甚?你们放开我我要好好教训他!" 柳凤挣脱鬼手,围观群鬼都看的津津有味,他提着裙襬道:"好好好!我看看谁教训谁?!" 傅存摸摸下巴很有看戏群眾姿态的站在他们中间,杨笑跟柳凤同时提起拳头喝道:"我祝你天官赐福!" 磅一声,傅存整个人脸几乎被打歪,满脸是血的往后飞十丈远在轰然落下倒地! 杨笑抓起镇山河道:"刚刚我什么都没说!" 柳凤拍拍他肩膀道:"刚刚我什么都没听到!" 傲因此刻双掌架开雪纪二人,纪容跟雪鹰同时被震开,雪鹰感到骨头几乎要断成碎片,纪容脸色惨白一口血喷出,雪鹰咬牙在他落地前抱住他,怀中心上人重伤使他心疼不已,横剑于胸拚命着就算死无全尸也要保师兄周全! 傲因看雪鹰眼底看着纪容时尽是柔情与难受,认为他们同门情深,哼声冷笑道:"小毛孩,你们还不够资格跟我动手。" 另一头被包围着的杨笑跟柳凤奋力要杀出重围,眼见雪鹰要被对方胸口打穿,两人均惊骇的大吼道:"阿鹰快闪开!" "住手啊!" 傲因正欲跃上补拳,下身突然无法使力双脚不得动弹,满肚子窝火准备将对方碎尸万段的傅存低头见自己腰际以下竟然全部被冰冻! "怎么……?" "哪个狗杂种暗算你爷爷?!!" 傲因正错愕看着被冰冻的双足,面上被冰凌削过剧痛无比,脸颊佈上丝丝血痕,喀磅一声,双足破冰往后飞出撞裂十几根巨树,数十根锋利的冰凌接着刺去! 傅存惊呆了,从来没有人能将傲因打飞,傲因脑子一片空白的倒地,一阵冰寒刺骨的嗓音道:"他们没资格根你动手,那我如何?" 二十九、麟趾振振 "麟之趾,振振公子,于嗟麟兮。麟之定,振振公姓,于嗟麟兮。麟之角,振振公族,于嗟麟兮。" 傲因昏死前最后脑中竟然还能想出是谁,还算是有文化,败的不算冤。 黑鬼群中撕咬乱叫,叶片凌乱,俊美的男子转着右手拇指上玉板,右眼墨玉眼罩,服饰隐隐约约变幻出松与竹的刺绣,一袭月白龙渊白渟绢劲装,衣襟袖口跟下摆绣着丹青色云波海涛图腾。 "大舅!" "柳庄主!" 简直见到亲爹都不要太兴奋!要不是害怕柳问麒一脚一个踹翻他们,杨柳二人几乎要跪下抱住他大腿! 柳问麒左眼扫过群鬼,鬼怪们见主人被打趴犹豫要不要回去搬救兵,傅存嘁了一声道:"我还道是谁呢!原来是柳问麒啊!你怎么也来昭明神殿偷武降神书了?" 柳凤跟杨笑一起躲到柳问麒背后,柳凤扯着柳问麒衣袖告状道:"大舅就是他!他跟那个傲因要杀我们!" 雪鹰打横抱起纪容,退到柳问麒旁边,柳问麒见他满脸忧虑的抱着纪容,两人穿着成亲的喜服,左眼泛着奇异的闪烁,持着歧鷺剑指着傅存道:"你是什么东西也敢直呼本庄主名讳?" 傅存在修真界是个籍籍无名之辈,他最近之所以出名便是沿途杀人分尸禁錮魂魄为己所用,他的通缉令在立生门内部涨到五百两银子,他还为此得意很久,门内均知傅存是个自我中心之人,除了对于初九堂堂主岑殤比较上心,他眼神总是像是看着破烂一样瞧着眾生,他满口粗话毫无修养,很多人都不明白为何岑殤堂主要收这个流氓入堂。 柳凤道:"他是初九堂的叛徒,被曹真…….就是杨兄的朋友追杀,他不但拒捕还沿路杀人分尸!现在投靠十过府!" 杨笑道:"没错!这傢伙坏的很!" 柳问麒道:"我很久没去立生门走走,公西惊跟岑殤两个废物,一个小小的杀人犯都抓不到,看来我有必要找他们两人来沐云山庄坐坐。" 傅存道:"啊唉!我忘记立生门现在归沐云山庄管了,以前上官门主在的时候姓柳的可不敢这么放肆……呜!" 柳问麒阴侧侧提膝一计"麟趾振振"踹断他肋骨发出剧疼的喀啦声,傅存很能忍痛,闷哼一声就不再叫,邪笑道:"嘿嘿嘿!怎么?听到我家门主的名字心里不高兴?告诉你!你根本没资格管理立生门,就是你跟槐安害死门主的!还有那条犬容狗,怎样?不用摆出一副要替天行道的样子,我告诉你真要替天行道,你就该宰了槐安跟犬容狗,然后横剑自刎!我看到你就想吐!我呸!" 柳问麒脸色乎白乎青,倒像是受伤之人是他,杨笑低声问道:"柳庄主这是怎么了?那个上官门主是谁?" 柳凤道:"我也不清楚……." 柳问麒道:"你们几个先延着冰道出去,我还有话要问这垃圾。" "我去你……." 啪啪啪! 柳问麒顺手就给傅存几个大耳刮子,反反覆覆打的对方眼冒金星,柳凤拉着雪鹰,杨笑示意快点走他一点都不想看到柳庄主拷问傅存的暴力情景,柳凤正想开口,柳问麒厉声道:"还不快滚!修为低的跟螻蚁一般想在这里被鬼吃吗?" 柳凤本想说:"大舅我们等你一起走吧!"是担心他的安危,没料想好心又被吼一脸,心底不爽的跺脚大步离开,杨笑跟雪鹰也一起往一条被结冻的道路逃离。 柳问麒沿途过来的道路结成冰,他傲然而立眾鬼不敢围攻上来,土壤伸出几个鬼手抓裂傅存膝下冰封,傅存破冰而出道:"宰了这麒麟!" 柳问麒指尖微微颤抖,细微的空隙被傅存瞧在眼里,他将一个裂口女鬼推到前面道:"柳问麒你没灵力靠我家门主的配剑才能在这里嚣张,心虚吗你?你的麒麟剑呢?为什么都现在还只敢拿着歧鷺剑?哼哼!我知道你做的好事!今天我不分尸你夺回歧鷺剑我就不姓傅!" 柳问麒胸口阵痛不断,面上依旧沉沉道:"你这个垃圾可以试试。" 裂口女鬼见到传说中大名鼎鼎的"南麟"簌簌发抖道:"傅大人可以不要把我推出去吗?各人造业各人担啊!" "那个,傅大人我们还是去请毕方君来吧!" "是啊!是说有鬼看到主人去哪了吗?主人消失好久了!" "主人不是常常这样?他八成又醉倒在哪里了。" "要不几位长老派鬼去下找找?" "不用了吧!反正主人也不想成亲只是穿穿喜服走过场,现在新娘被崑崙派的牛鼻子抢走了,连那个臭小子都穿走新郎官的喜服,我看我们就西哩呼嚕的撤吧!" "也好,那我们……." 眾鬼一致看向傅存,其他长老已经带上昏迷不醒的傲因准备闪人,柳问麒靠着平常造成的威信震慑吓唬他们,实则现在随便一个鬼甚至杨欢都能弄死他,柳问麒表面演得很像,其他鬼畏惧他不敢贸然上前,傅存骂骂列列道:"好!我撤!" 转身时柳问麒暗自松口气,眼前一黑一个满口利牙的饿鬼迎面扑来! 傅存假意要离开却是随手抓一个鬼掷向他,而且故意从右方眼罩的死角丢过去,他怀疑柳问麒是假装的,事实上他真的没错! 柳问麒一个踉蹌侧身闪避不及,恶鬼一爪化破他胸口在深一些就要见骨,柳问麒退开的脚步沉重,恶鬼嗤一声在对方左胸到右肋骨划开一道口子,喜道:"他是装的!" 其馀鬼兴奋道:"好哇!感欺骗傅大人!" "宰了他!" "呵呵呵我还没尝过麒麟肉呢!会不会像是唐僧肉一样能长生不老呢?" "仔细看这南麟长的很不错啊!可惜瞎了一眼!" 柳问麒右手握紧歧鷺剑颤抖,鬼气入体多日早就呼吸困难全身如刀割剧痛,他没有灵力护体,直接跳过消化灵力过程造成体力上更大的负担,他森然笑道:"一群垃圾,毕方那个废物怎么不自己出来?派你们这群狗东西来搞笑当跳樑小丑吗?" 傅存摀住伤口坐下来大摇大摆的命令道:"对付你这瞎眼麒麟哪里用着毕方君大人?去,把他吃了连骨头都不要给老子剩!" "麟趾振振"威力大减,被攻击中的鬼们哈哈嘲笑,其馀女鬼见柳问麒长的俊美纷纷靠近他道:"他长得这么好看不如先来给我们玩玩在吃了。" 一个衣衫稀少的女鬼用胸部顶住他胸膛笑道:"这么英俊的男人死了真可惜,要不跟妹妹好,我会好好对你的。" 几个貌美却着阴森惨白肌肤的女鬼,拉开自己薄纱贴在他周边媚笑道:"柳庄主喜欢什么样的?像我们这样的可爱俏丽类型好不好?" "嗯~你怎么不看看我?我还会吃了你不成?" "你的胸肌好健美啊!呵呵呵!瞧你俊的想不到身材这么好,嘖嘖嘖!这个肩膀真结实,我们这样柔弱的女子最喜欢像你这样有担当的男人了!" 一群妖异女鬼围在他身边不断调笑,柳问麒气得满脸通红,却连自戕的力气都没有,正想着咬舌自尽免得受到一群妖孽凌辱,要是残了才真是求死不能! 下巴一紧,一个脸颊上横向刀疤的女鬼扣住他下顎,眼神淡淡的透出一股很隐讳的意思- "狭路相逢勇者胜………?为什么她要这样说?她是对我说的?" 柳问麒不确定的用眼神询问她,那女鬼伸手不经意在他左掌心捏一下,好像在暗示他就是"狭路相逢勇者胜"七字,那女鬼很快隐没在眾多鬼怪中消失无踪,柳问麒看着眼前群魔乱舞的恐怖场景,思忖道:"现在哪里是狭路?跟本绝路!" 女鬼们不断淫辞秽语逗弄简直不堪入目! 柳问麒怒道:"不知羞耻!滚开!" 他胸膛衣衫破裂,斜斜一道伤口鲜血直流,傅存旁边的女鬼为他帮扎好伤口,他烦躁道:"你们要先姦后杀再姦再杀都行!快点动手!" 女鬼们纷纷伸手去撕扯他衣衫,柳问麒寧可被杀也不想被这些妖怪凌辱,闭上眼握紧拳头脑海飞快翻阅过往经验,对于那刀疤女鬼一点印象也没有,那平庸到过眼就忘的面容,他怎么想都想不到修真界有这一号人物,右脚往地面一踏,震的落叶纷纷- 傅存道:"你不用挣扎了,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你要好好感谢我啊!" 柳问麒右眼发出金光,面如寒冰一字一字道:"我定不放过你。" 轰! 柳问麒身边所有鬼怪被震飞,傅存怒道:"有完没完?又是哪个妖艳贱货来坏爷爷好事?!!" 树林闪过一个娇小的女鬼身影,她的身影很快被一个高大的男子取代- 黑袍银鹤纹,黑冠墨玉,手掌青筋浮出,按在洞簫上- 音律旷古悲怀,眼前枯木流水,孤燕远帆。 红袖迅速躲回百鬼群中,没鬼注意她默默归队,她暗想着:"阿鹰希望你一切平安。" 江北望的"燕别孤山"声声凄凉,柳问麒上衫被抓烂,他将条条破布扯去剑尖指前吓阻女鬼们,后者大叹可惜。 傅存怒道:"你是什么东西?!敢在傲因大王地盘撒野!" 江北望面无喜怒的看着上身染血赤裸的柳问麒,似乎在思考要怎么处置他,柳问麒闪过雪鹰穿着喜服横抱穿着新娘服纪容的画面,恶俗警惕的厉声道:"你敢碰我就死定了!也不准脱衣服给我!" 江北望诧异的看看他又看看傅存,洞簫低吟带着净化鬼怪的仙力,群鬼痛苦的嚎叫奔走,场面混乱,傅存被几个傲因的心腹搀扶着逃离,傅存恨恨的看着柳问麒手上的歧鷺剑骂了几声,江北望眼神透露出威严将敌人逼退,簫声传遍树林。 柳问麒简单包扎一下伤口,对他道:"有看到小凤吗?还有其他小子?" 江北望道:"左川跟曹真在外接应,放心。" 柳问麒道:"那就好,燕别孤山果然名不虚传。" 江北望道:"过誉。" 两人一路无话的往东首的方向走,树林中不时传出沙沙声。 "何方妖孽!吃我一剑!" 夹着咸水剑风迎面扑来,雪鹰跟柳凤同时低头避开,杨笑迎面中招头上一个大包痛的敖敖叫! 杨笑摀住头道:"左师兄是我啊!你怎么叫我妖孽?!" 左川跟曹真站在地界边上,树林外射下杨光增添人气,空气芬芳草木翠绿,天光大好,曹真担心的看着杨笑,很想上前关心他最后还是忍住了,左川收起搏海剑道:"原来是杨师弟不好意思啊!我见到你旁边两位女子以为你是坏人,雪师弟是鸟窝头很好认…….霍!小凤你穿这样真是…….真是…….很那啥……." 曹真道:"很新奇。" 左川打量柳凤长裙及妆容道:"真是蛮新奇的。" 杨笑头上肿一个大包,柳凤道:"怎样?很好看吧!" 雪鹰放下纪容,左川跟曹真见他两人打扮成新婚样子脸色都很怪异,纪容风流成性没半点真心的传闻,跟男女皆可水性杨花的个性烙印眾人心里,他们不是觉得奇怪,毕竟纪容爱好龙杨怪癖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只是为什么连雪鹰都被荼毒了? 柳凤见他们一副想问又故作矜持的样子便道:"阿鹰是装成毕方君的样子所以才穿上新郎官的衣服,纪师兄则是被毕方君抓上山当押寨夫人的。" 左川问道:"毕方君喜欢男人?" 曹真问道:"雪鹰抓纪容成亲?" 柳凤道:"你们怎么一个听前面一个听后面?不是!是雪鹰不知道怎么偷取毕方君的喜服到了洞房,纪师兄是怎么进去的我就不知道了,至于毕方君是不是喜欢男人……..我也挺好奇的…….杨兄你别揉了我帮你擦药吧!" 曹真本能的伸手递出药,柳凤奇怪的看他一眼接过伤药,靠近杨笑帮他涂抹,雪鹰始终抱着昏迷的纪容担忧不已,左川蹲下来探探纪容脉搏突然被电到一样缩回手,遮掩似的起身道:"他应该没事,等师尊出来检查一下。" 柳凤知道他是被纪容体内强大的"参同契"冻伤,却还是故作没事的样子忍不住吐槽一声"大男人!"接着贴近杨笑帮他包扎,杨笑鼻尖几乎贴在他颈窝被他发丝弄得很想打喷嚏。 眾人各自找地方窝着等柳问麒及江北望出来,雪鹰让纪容枕在自己腿上,柳凤跟杨笑坐在树下胡乱间聊,杨笑问道:"为什么你大舅见到你穿女装一点都不惊讶?你很常在家穿女装?" 杨笑看着他嘴角永远勾起暖阳笑意,眉毛画的细长,紫水晶耳坠摇晃,打扮妆容明艳动人,只要待在柳凤身边他心里就会升起欣喜与愉快,这种情绪连他自己都无法解释,微妙又美丽。 柳凤沐浴阳光下,白面红唇耀眼,道:"偶尔啦!只要我内功心法背的熟修为有提升,不要在重大集会场合穿他就不会管我。" 杨笑突然摸索一番,将腰封卸下来翻找,洩气道:"完了完了!我把牛角搞落了!辉夜又要危害人间了!我真是太大意了!" 柳凤道:"搞洛就搞落唄!她一直纠缠你我早就看她不爽了,嘿嘿!我看她就是去投靠十过府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杨笑彻底无语,在柳凤闭目养神时指尖挑起一缕他的发丝,柳凤的面庞线条柔和鼻梁高挺,眉目清秀带着顺从,跟柳问茹有几分相似,不果这个面向更像是柳问麒,柳家人数这对兄妹最好看就连远亲柳絮飞跟柳问茹比上去也稍稍逊色些,他低头靠近小憩的柳凤一会儿才缓缓移开视线。 曹真远远的偷偷注视他,杨笑眼神飘过去他就立刻避开唯恐对方喊自己,左川召唤搏海剑在树林上方盘旋寻找师尊下落。 雪鹰握着纪容柔软的手掌,拇指摩擦他指尖,贪恋这样的拥抱,又希望纪容清醒时也是喜欢自己,雪鹰回想在洞房中被拒绝亲吻心底逐渐明朗,师兄跟自己都是男子,自己喜欢他,而纪容有一百种理由可以拒绝自己,以后…….没有以后了。 师兄,我想为你採擷,一生无悔,有天你离开我,下山成亲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你的好,你的笑,你的一切。 想到此处雪鹰内心酸楚难过,食中二指在自己唇上一吻,贴上纪容双唇,对不起师兄,虽然你不喜欢我但我还是无法停止喜欢你。 雪鹰泪水无声滴在纪容面颊上被阳光照耀的闪闪发亮,他将纪容放在草地上终是决心转头不再看他,杨笑见雪鹰面色木然,道:"雪师弟你要去哪里?" 柳凤睁眼道:"阿鹰你做什么?" 雪鹰将青騮昭露水交给柳凤道:"我想去找槐叔,他失踪很久连传音都断了,我想…….你那个大舅很厉害……..北望师伯也很厉害,木神医治好师兄的病传音告诉我一声,我要先走了。" 柳凤道:"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吗?东侠之前在平原附近要不我帮忙找找?" 雪鹰道:"不用了,要是槐叔不想让人找到,世上就没人能找到他,帮我照顾师兄,多谢。" 杨笑沉声道:"既然你心意已决,那路上小心。" 柳凤推推他道:"你就这样让他走了?" 左川一边唤回搏海剑一边分神看向他们,雪鹰没再说什么,独自踏上旅途往山道走去,柳凤收起青騮昭露水道:"奇怪他不是最喜欢纪师兄的?现在怎么捨得先走了?什么事情比纪容还重要?" 杨笑幽幽道:"失恋了吧!" 柳凤道:"什么失恋?他总是跟着纪师兄还有时间失恋?" 杨笑道:"就是常跟着纪容才失恋的,俗话说崑崙玨美胜万神,一见纪容误终身啊!" 柳凤转着折扇道:"你是说阿鹰喜欢纪师兄?" 杨笑道:"阿鹰对纪师兄的眼神跟本不是一般师弟会有的。" 柳凤道:"我就知道!哈哈!我看他们就有猫腻果然哈!纪师兄这么爱去小倌馆的习性,果然把纯真痴呆的阿鹰迷得神魂颠倒,也是喔!他那绝世容貌真是花见花开人见人爱车见车爆胎!" 杨笑道:"这事你可别乱传,要是被上清宫弟子听到,阿鹰又会被找麻烦的,纪师兄人缘可好了,他们定会说是阿鹰纠缠找机会使绊恶整他。" 柳凤用指尖戳戳他胸膛道:"这里好像就有一位上清宫的弟子哈!还是首徒呢!你说我该不该说啊?" 杨笑这才发现自己疏漏,道:"你少说两句成吗?" 柳凤胳膊压在他肩膀搭在边上道:"那是!我们杨兄跟上清宫任楠风啥的妖艳哪一样呢!杨兄永远都是站我站边的对吧!我也永远都是向着杨兄的,谁让我这么有魅力呢?" 杨笑无奈道:"你要脸吗?" 柳凤吐吐舌头,见树林道口柳问麒跟江北望走来,柳问麒罕见的衣冠不整赤着上身,裸露的肌肤跟绷带透出斑斑血跡,步履蹣跚,江北望依旧神色如常并肩而行。 眾人连忙过去,左川道:"师尊您没事吧?" 江北望道:"无事,你带曹真返山休养,避免脚伤长期奔波恶化,导致日后行走不便,为师还有要事。" 曹真脚重伤走路缓慢,江北望在发现阴兵借道前,就先派左川保护曹真退回出口,所以他们两人才幸免于难,左川道:"是,那弟子先离开了,师尊一路小心。" 两人对江北望及柳问麒行礼后,搏海剑带着左川及曹真飞离。 柳凤打量柳问麒受伤的上身,柳问麒斥喝:"在长辈面前穿什么女妆?还不去换掉?!" 柳凤耸耸肩道:"穿女装比你不穿好!" 说完很怂的躲到草丛中换衣衫,柳问麒额角青筋浮现,杨笑想着:"我寧可赤着上身也不想穿女装。" 江北望道:"阿鹰?" 他是问雪鹰去哪里了,一会儿杨笑猜测师叔意思回答道:"回师叔,雪师弟他说要去寻东侠下落,将青騮昭露水交予小凤就先走了。" 江北望眼底升起一股看透什么的忧虑,默默穿过杨笑走到清醒的纪容身边,纪容神色仍有些倦怠坐在草地上,江北望道:"如何?" 纪容在崑崙山是很讨人喜爱的,不只是容貌品德,善察言观色对于江北望面瘫寡言的个性比起其他人,纪容可以用他少量的词汇猜出对方心思,多年前江北望教过雪鹰横笛,看他善用拳掌剑且也不善表达心里话,想着让雪鹰学习音律亦能抒发情绪,便纯粹的传授奏曲技巧对于五音学术没有教授。 纪容则是少见的天才,洞簫、横笛、琵琶、古琴都擅长,纪容偏爱古琴,江北望便将涣兮琴赠与他,江北望虽面无大悲大喜个性低调不喜铺张,但他对于纯真善良的雪鹰是很喜爱的,这点心意唯有纪容看出来,纪容在雪鹰下山前还特意带着他到太清宫演奏一曲"燕别孤山"表示辞行,虽然功力没办法深厚吹奏出洞簫独特的苍凉,但江北望坐在太清宫内听着心中很是欣慰,对于师妹收的这个小徒弟感到欣慰。 江北望言下之意是问身体好些没有,纪容道:"没有大碍,多谢师伯关心。" 纪容灰眸闪烁一种难堪、愤慨、妒忌、自嘲的复杂情绪,抿着唇看向雪鹰消失的方向,江北望默默与他并肩站一会儿,听到柳问麒跟柳凤在背后谈话,柳凤想跟杨笑护送纪容回神农谷,柳问麒接获到家书必须赶回沐云山庄。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纪容灰眸被一层水雾及愤世取代,江北望说完便转身离开。 三十、致远路远 雪鹰一个人心思杂乱的走,饿了就取出包袱的麵饼胡乱吃了,他不知道去哪里找槐安,纪容的一顰一笑时不时浮现在脑海中,他吃东西如同嚼蜡一点胃口都没有,索性不浪费粮食,一个月后便走到平原城,人来人往他却没有心情间晃。 志远被傅存杀了……..我的修为连一个人都保护不了……..红袖帮我放人会不会被发现?槐叔现在是不是安好? 我以前以为在道隐厓的生活就是一切,原来我根本不怎么样,槐叔失踪了我却要上哪里找他好? 他失魂落魄独自走在热闹的街上,他一片浑浑噩噩胡乱走进店铺就坐下来,倒茶喝了几口,旁边一桌肃穆的修真人持剑而立他也没理独自发呆,过了一会儿那几个修真人低声道:"那小子是什么来路?" 为首的布衣男子盯着雪鹰,他们共十三人警惕着雪鹰隔壁靠窗的位置,酒馆其他客人早就被吓跑了,雪鹰潜意识一直记得槐安爱喝酒,不自觉来到镇上最大的酒馆,他光是闻到一缸缸烈酒浓烈香味就头晕,犹豫半天想要一谭好酒来喝,见四周都没人,默默起身走到木架上取过一坛,回到座位上手背一痛,一道红痕印在上面。 一枚金钱镖落地发出噹一声,雪鹰木然的无视偷袭继续倒酒喝,为首的男子摆手示意旁边之人退下,发金钱镖的修真人喝道:"这小子定是他叫来的帮手!" 他们围攻的人背对雪鹰,发出一阵冷笑,每个人如被电到般同时后退五步,雪鹰看着杯中澄澈白酒,舔了一小口舌间犹如火烧,嚥下去时喉咙灼热难当,他眼眶被烈酒逼红一圈,肚子滚烫。 被包围的男子咕咚咕咚饮下半坛酒,眾人屏气凝神看着他喝酒却不敢上前,有人道:"要不我们先料理那个小子?" 他此话一出,其馀人均觉得有理,既然那鸟窝头小子是帮手看上去比较好对付,眾人剑锋改指向雪鹰,雪鹰整杯下肚顿时觉得头重脚轻,眼前一片水花桌椅都在摇晃,在灌下两杯顿时飘飘欲仙,浑身发热喉咙沙哑起来。 那人饮完上下拋动酒瓶,有三人先挺剑往雪鹰身上刺去,雪鹰整个人昏昏沉沉无法辨识方向,长剑噹噹噹三声,九截断刃同时落地! 护手戳在雪鹰前胸后背,他沙哑问道:"…….你们是谁?" 雪鹰第一次喝酒,曾来没有这种奇特的感觉,好像天地在旋转一点灵力都使不出来,他拨开三人惊恐无措的手,捞起酒杯没对准当头浇下去! 玉面观音的男子不知何时坐到他身边,地上除了断刃还有酒瓶碎片,在对方出手时他同时将酒瓶砸出,竟然一次将三柄剑打断,他看着雪鹰笑道:"小朋友,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喝闷酒?被心上人甩了对吧?" 眾人心中均想:"这鬼王当真好高深的修为,就是人多也奈何不了他!" 他们嘴上不示弱的叫板道:"百鬼夜行毕方君!你有种不要带帮手!" 毕方君笑了笑,对雪鹰道:"小朋友,你跟我一路吗?" 雪鹰当时根本没记住他的长相,加上心神慌乱房内昏暗,脱了他的新郎倌衣服就将他塞进柜中不敢多逗留,此刻思念纪容、担心贺忘笙、找不着槐安、毫无头绪,心事重重完全不知道此人何许人也,道:"你是谁?" 毕方君当然知道他是谁,不道破:"你们看,他根本不认识我,你们这样出手伤及无辜可不好。" 那些修真人纷纷道:"邪魔歪道!还在这里强词夺理!你伤我们商队在先,后砍人在后,现在在这里囉嗦什么?" "没错!今日我们立生门六爻堂就要为我们死去的帮主讨回公道!" 毕方君拿起雪鹰桌上的酒坛仰头喝完,道:"要怪就怪你们帮主自己掛了萧字大旗在商船上,你们这些人啊…….什么初九堂六爻堂的,当初姓上官的小娃子在时立生门还是很不错的,现在你们搞什么两堂共同治理,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为首的男子道:"你什么东西在这里倚老卖老!先宰了那小的,在杀了这鬼王给帮主报仇!" 雪鹰被他们吵的耳畔嗡嗡作响,见一群人围攻一个,且面目可憎便摆出功架道:"以多欺少吗?" "好啊!你果然是跟鬼王一路的!" 毕方君歪头打量他,一声轻笑,那七分漫不经心带着三分宠溺的鼻音,让雪鹰迷糊中有种再度见到纪容的错觉,他脚步蹣跚转头看毕方君,后者露出微笑,他顿时有种期待纪容能突然出现的荒谬想法,雪鹰举掌呼一声拍开对方攻击的剑锋,接着乒乒乓乓跟十三人打起来! 雪鹰即使醉酒使出崑崙太极一点都不含糊,那群修真人边撤退边嘴硬道:"臭小子给老子记住!回头再收拾你!" 一下酒馆内只剩下清醒的毕方君与醉的一蹋糊涂的雪鹰,他抱着柱子哇一声呕吐,他本就没吃多少东西酸水火辣辣的沿着嘴角流下,吐完感到浑身痠软,毕方君递出怕子道:"给。" 雪鹰吐的两眼发青,面朝下昏睡过去。 夜幕降临,窗外夜鹰啼叫晚风阵阵- "大象无形…….大音希声……." 雪鹰啊的一声自己把自己吓醒,他翻个身差点从桌上掉下来,原来两张客桌併成一张自己躺在上面,原来还在酒馆理面,一块冰冰的布从额头掉到桌脚,他走到栏杆往下看下方一个人有没有,他想着:"怎么都没人?" 他喊了几声小二无人应答,口乾舌燥倒了水喝听到楼梯传来脚步声,那翠绿衣衫、金簪流苏晃动、玉面观音的男子缓步走近,气质与纪容有三分相似,为有三分便够,使人心悸动,雪鹰心跳如鼓道:"我好像在哪里看过你?" 毕方君道:"我们今天第一次见面呢!在下姓方,敢问少侠高姓大名?" 雪鹰道:"我姓雪单名鹰,飞鹰之鹰。" 方先生道:"好名字,真是人如其名英俊不凡!" 雪鹰想起纪容看着自己的灰眸如此美丽,被方先生一称讚耳根泛红道:"先生过誉了。" 方先生道:"雪少侠帮在下打退敌人,在下很盛你的情,我可是很少盛别人的情喔!" 雪鹰觉得此话有些客气带着诡异的自大,一时无法明辩只是道:"先生客气。" 方先生道:"在下要到镐京做生意,可是在商界树立一些敌人,眼下带伤请问少侠方便护送在下一程吗?放心吧!在下一定会给很高的酬劳,不会让你白走一趟。" 雪鹰道:"不用酬劳了,我正想去镐京找人刚好与你同行。" 方先生道:"若是有人请求于你定要索取报酬,连天上神仙都要香火功德,你还是凡人之躯就要无欲无求,说的俗气些,你辛辛苦苦除魔卫道,难道肚子饿了吃符咒吗?就是法宝也是要灵石跟钱买的,你吃穿用度在节省都要钱,好心要有限度。" 雪鹰道:"以前在崑崙山师尊跟师姊也是这么说的。" 方先生道:"看吧!既然跟我想的相似,那他们肯定很优秀的,看徒弟修为心性就知道师父是如何。" 他称讚柳絮飞跟程秀让雪鹰对他好感大增,道:"方先生你人真好。" 方先生道:"我今年二十一,你喊我一声方大哥就好,先生来先生去的多生疏,我们还要结伴同行呢!" 雪鹰道:"是,方大哥人真好。" 方先生见他顺从受教的样子很受用,抓乱他的鸟窝头,两人次日租马匹便一同往镐京的方向去。 行至郊区,两人卸韁绳喂草料给马匹,雪鹰将马儿吃完的苹果核往草丛一丢,接着一声"哇!谁乱扔东西?" 一群持刀汉子衝出来,方先生扶额道:"你们连屏气凝神都不会还要来追击我?别说我没提醒你,这位小友可是很厉害的。" 雪鹰道:"路上一直来闹事,你们来有多少人一起出来做个了断吧!" 为首的汉子大叫:"臭小子好大口气报上名来!爷爷刀下没有无名鬼!" 雪鹰道:"我姓雪……." 方先生立刻接道:"他是仁侠雪渊,宵小鼠辈还不快滚?" 眾人均是大吃一惊:"仁仁仁……..仁侠雪渊?!" "怎么可能?雪雪雪…….雪先生不是失踪好多年了?" "他这么小年纪对不上啊!" "喂!你这邪魔歪道胡扯上天了,这小毛孩怎么可能是仁侠雪渊?雪雪…….雪先生眼神冷略英武不凡,跟他哪能比?" "老大,不过他除了眼神外,样貌真是挺像的?" 他们似乎对于"仁侠雪渊"名号很是敬畏,不敢直呼其名,而雪鹰听他们总是喊"邪魔歪道"当做是敌对不敬的骂法,并不知道"方先生"什么来头。 雪鹰道:"你们一路上派这么多人骚扰我们,到底意欲何为?" 他们不知道雪鹰到底是谁,不过还是被"仁侠雪渊"名号惊恐到,对于雪鹰很是小心翼翼不敢贸然出手。 为首的汉子道:"姓雪的小子,把武降神书交出来爷爷放你一条生路!" 雪鹰不知道对方自称"爷爷"是佔自己便宜,奇道:"我外公很早就没了,他从来没有告诉我我还有其他亲人,你怎么自称我爷爷?" 其馀人露出古怪的面情,以为雪鹰在装傻,怒道:"少装蒜,你身后的傢伙是佔领昭明神殿毕方君,他一定知道武降神书的下落,天下人皆知武降神书藏在昭明神殿中,否则毕方君为何要佔领昭明神殿?" 雪鹰摇头道:"原来如此,你们误会了,这位方先生只是个商人,根本不是什么鬼王,也不认识毕方君,你们找错人了请回吧!" 说罢摆手做出"请",其馀人哈哈笑出声,雪鹰看看方先生后者无奈道:"我早说了我不是也没人信,可能我长的真的很大眾脸吧!" 雪鹰真诚道:"不会的,方大哥长的很漂亮,心地又好跟坏鬼王不一样。" 为首的汉子道:"你们少在那腻歪!喂!这臭小子是你相好?哈哈哈原来你口味这么奇葩!" 满春院的记忆虽然可怕,但对于男女情爱方面有用是真的,蝶儿教他的男子间相爱对雪鹰始终是不敢触碰的记忆,此刻听对方说什么"相好"知道他们把自己跟方先生当作情人,他怕方先生觉得自己噁心内心又心虚,沉声道:"你们嘴里放乾净一点!" "哟!看来老大说中了!你看看他为了那妖孽竟然生气了" "这鬼王性格古怪,说不定这小子只是他玩玩儿对象。" "这小子玩起来也什么好的?一点技巧都不会!带把的怎么都比不上千娇百媚的女人!" "哈哈哈鬼王也喜欢被人压在身下承欢吗?小子你毛长齐了吗?我看你肯定精力旺盛天天来做,这傢伙小身版你可不要操坏他啦哈哈哈哈!" "小朋友要不要跟爷爷走,爷爷带你去找漂亮的姑娘乐一乐哈哈哈!" 雪鹰见他们越说越下流,举掌劈去怒道:"无耻之徒!" 磅磅磅几声,方先生坐在旁边喝茶,顺手安抚嘶鸣不已的马儿,马儿见到林子冒出这么多人害怕的不断用前提刨地,方先生用杯盖刮茶叶一个汉子头下脚上撞到断十几根树枝在落到他身边,他歪头笑道:"你们跟我一路实在让人怀疑,你们该不会是爱恋我吧?" 汉子口吐白沫缺牙露风道:"你妈的…….!" 他右手端着茶杯横打过去将他击昏,剧烈的晃动后,杯中茶没有撒出一滴甚至连涟漪都没有。 那群人被雪鹰狠狠揍一顿鼻青脸肿衣衫破烂得逃跑,这次下手比之前狠,雪鹰胸中恶气方消道:"方大哥别在意,我已经狠狠教训他们了。" 方先生当然不在意,他甚至有点想继续听他们扯下去,很好奇自己在他人眼中居然是在下面的那个,若有所思道:"没事!我只是有点哀伤。" 雪鹰不知道他伤心的点是"自己在下面"连忙道:"我在方大哥身边定护你周全,别害怕。" 他语调放软,真有几分情意在,方先生想着:"他这温柔的表情要是对着姑娘说真让人心动啊!不过这小子连我是谁都搞不清楚,却这么在意我的感受,真是……." 那群被打得面目全非的汉子逃到河边,河水缓流淌,一个锦衣少年站在河边欣赏小山连绵,苍翠风光,见状挑眉道:"又被打了?你们怎么这么逊?" 他们叫苦连天道:"殿下,那鬼王旁边还有一个自称是仁侠雪渊的小子,我们打不过他啊!" "是啊是啊!他忒厉害,崑崙太极掌法可绝了,要不殿下去借灵鸟部的人了帮忙吧?" 那锦衣少年一巴掌打在带头汉子脑门怒道:"你没脑子?跟灵鸟部借人等于告诉皇叔祖……..嗯是陛下我要去抢神书,宫内一定早就布下天罗地网去追查神书下落,现在天下眾所周知神书藏在昭明神殿内,修真界一堆人去抢都没办法找到,现在我好不容易查到那鬼王是毕方君的手下,只要跟紧他就能找到神书了,你刚刚说什么?" 汉子被二次伤害痛得泪流满面道:"殿下,他旁边有个小子自称仁侠雪渊啊!是崑崙派的小子,虽然不知道他跟雪渊什么关西可是一定有隐情!" 锦衣少年不耐烦道:"一群废物,要你们何用?滚滚滚!本宫自己查!" 站在河边汇报的汉子各自散去,树林凉风徐徐唯有那锦衣少年明眸皓齿的微笑,看着叶片落在水面的石缝中打转,几隻山雀停在枝头吱吱喳喳,他轻声道:"仁侠雪渊失踪多年早就做古了,哪个不要脸的小子敢自称仁侠?嘿嘿!本宫倒要好好教训教训他,唉!槐安我一定会救出来的,要是他不同意我们就私奔,从此天涯一方,偕手白头,我再不跟你分开了。" "除了在酒馆的人是我杀了对方帮主来讨说的,其馀人都是来抢神书的。" 方先生解释原由,雪鹰道:"方大哥我说话直白,得罪你的话请不要往心里去,虽然……..别人不对在先………但是教训即可,杀人却是不对的,你劫立生门商队又杀他们帮主,等于跟立生门结下樑子,以后看到他们又要打起来,这样杀来杀去何时终结?" 方先生叹道:"你是心善,你我结识忘你之交也算有缘,老实告诉你罢,我成亲当晚新娘被姓萧的劫走,他们还打伤我的族人,我嚥不下这口恶气,见到姓萧的就不高兴一定要好好报復一顿,所以我看到商船上的萧姓大旗很是不悦,顺手就将对方宰了,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偏激疯狂?可是我的洞房花烛被毁了家人现在伤还没痊癒,我不能就这么算了,不管是立生门还是其他人只要敢在我面前称姓萧,我定屠他满门。" 沉默一会儿,雪鹰道:"方大哥,要是以后我遇上立生门之人一定要他们给你赔礼道歉,你说那毁你婚宴伤你族人之人叫什么?我遇上一定要他给你赔罪。" 方先生道:"那可真是多谢你啦!他叫萧桓,个性狡诈,喜欢用假面假皮,是个很无耻的贼子。" 原来那日雪鹰等人逃离后,傲因跟傅存报告整起事件经过给从柜子中清醒的毕方君,傅存憎恨柳问麒跟江北望打伤自己,对于一路追及的曹真反而没有多提,主要都是损柳问麒跟江北望,傲因被柳问麒的"麟趾振振"踹成重伤是事实,至于那个"志远"尸体没有在被傅存杀死的人们中,也没人注意到他去哪里了。 事后毕方君整理事件发生经过,近期外界传闻武降神书在昭明神殿,引来几千人们不断前来抢夺,毕方君检查那些被抓来的尸体推测雎阳王萧桓装成"志远"这个假身分混进来打探武降神书下落,而且放出消息让修真界的各大门派来骚扰他。 毕方君对萧桓本就不喜,多次交集下积怨加深,虽然他根本不在乎人类新娘被放走,但他把引来问题的柳问麒跟江北望锅,加在化名"志远"的萧桓身上,他个性平日漫不经心,难得认真一回,便是爱恨分明讨厌什么就会牵连拖累,对于所有姓萧的深恶痛绝,一次迁就才随手杀了那个倒楣的立生门帮主。 毕方君个性善变,他唯一在意的,只有不知道何日出生的神魔之主,对其他事情高兴就管管不高兴就不管十分随缘,他一向如此此行就是针对萧桓报復。 两人抵达客栈各自安顿,翌日到达芮城,两人归还马匹步行入城。 三十一、美人一笑 隔日一早雪鹰练功完下楼吃早饭,等他吃完早饭又出去街上溜达一圈,方先生迟迟没出现他便将早饭端上楼,门吚呀的打开,对方睡眼惺忪衣衫半退,露出雪白的肌肤跟锁骨,轻声道:"你真是早起啊!我一定是前几日被追得不敢睡觉,一放松下来就特别想睡。" 雪鹰道:"现在快午时了,方大哥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 方先生开门让他入内,只见地面用过的纸张跟外袍丢的到处都是,桌面墨跡撒出房内很乱,以往在道隐涯雪鹰的作息很简单,纪容送来三餐以外的时间都在修炼,后来回到惊鸿楼自己房间他起床习惯将被褥叠好,衣服收进柜内,程秀房内则有不少花瓶玉雕等摆件,窗前种植花花草草,不过寝室也很乾净,纪容的墙上悬掛三张古琴,桌面都会摆放琴谱,弹琴时会焚香显得很飘渺风雅。 师尊柳絮飞则是很多食谱的书籍,柜中还有不少厨具,到了春夏两季就给雪鹰缝製新衣,他一直穿的米白里衣便是柳絮飞做的,程秀跟纪容都是早熟的孩子,他们婉拒师尊帮忙缝製衣服,崑崙山冬寒夏热两季温差变化大,柳絮飞总是担心雪鹰不会照顾自己,雪鹰的确是不会照顾自己,完全是靠天赋异稟的体力才在艰困的气候下存活下来,后来更有柳絮飞得关爱与照料才得以成长茁壮。 他看到对方凌乱的房间突然很想念师尊,想抱抱她告诉她山下遇到的事情,方先生拍拍他肩膀道:"来坐呀!" 接着方先生把塌上所有的杂物推开,勉强清理出一张软塌,一大团衣物被踢进床脚缝隙中,雪鹰把书籍拨开放下早饭,道:"方大哥我想到我没有办理通关文件,要不我陪你到城门外便好?" 方先生喝着粥道:"你不是要入城找人?放心我已经帮你准备好了。" 他放下汤杓摊掌,凭空出现盖着官印的文件,上面入城人正是"雪鹰"。 雪鹰道:"真是多谢方大哥了。" 方先生道:"我看你剑法掌法颇精妙,我有一招自创的剑法交予你。" 雪鹰听了很是兴奋将道隐剑借他,方先生持剑先是往上架再往前反手轻挑,手臂平稳剑尖小幅度的画个半圆,道:"这招重点在递出剑时后三指出力,看!" 他又使一遍这次速度快一些,剑尖将木柜上的纸张挑起不破,纸张从剑身上滑落落在他掌心,动作轻盈优美,雪鹰讚道:"好漂亮的一招,叫什么?" 方先生噹的回鞘还他,挑眉笑道:"这招很漂亮吧!此招名为美人一笑,阿鹰有心上人吧?你要是使出这招对方会很开心喔!" 雪鹰脸上一红道:"为什么对方会很开心?" 方先生道:"因为这招名美人一笑,便是为了博取芳心呀!" 雪鹰下定决心要舞一次给纪容看,一想到纪容他心动雀跃不已,连连道谢,方先生则是一脸玩味的表情。 两人见到镐京城外排着人龙,不少卫兵持枪佩刀满脸警戒看着人们,雪鹰问道:"怎么这里的官兵这么多?" 方先生道:"这还算好,上个月开始宵禁才真的麻烦。" 前面排队受检的旅人抱怨道:"真是麻烦啊!自从上个月被他劫法场后手续就越来繁杂,连车底都要翻出来受检。" "可不是吗?宵禁开始我们生意大减,都怪那个犬容狗!要不是他搞出这祸事怎么会影响到我们生意?" "就是,现在北疆换王鐸还好一点,切!一条犬容狗当什么将军!早该宰了他现在好了吧养虎为患!" "哼哼!晏殊那吃里扒外的浑蛋劫了法场,现在跟那犬容狗都下落不明,结果倒楣的还是我们这些老百姓!" 雪鹰听到什么将军就想到贺忘笙,吃惊地抓住那人问道:"你说谁劫法场?贺将军逃出了?" 他心中为贺忘笙的存活开心,其馀人见他喊"贺将军"都露出惊恐万分的表情以他为中心哗的散开,几个士兵推开人群喝道:"谁胆敢喊贺将军?谁叫那个叛逆将军的?出来!" 方先生挡在雪鹰跟前,低声道:"回头我在跟细说分明,莫要轻举妄动一切听我安排。" 雪鹰以从周围人的表情跟交谈大概猜出贺忘笙被人救走,现在已经变成头号通缉犯,他言语之中向着贺忘笙才被当成同伙,心里暗骂自己白痴意气用事,这下要拖累方先生了。 卫兵将他们围起来,队长横眉怒目提着雪鹰领口道:"臭小子你是不是跟那个叛逆一伙的?!" 方先生取出通关文件,双手恭敬的递出去陪笑道:"官爷,真是对不住!在下这为小兄弟说书的听多了,自幼仰慕大英雄,他脑子不好使,所以被在下关在家中,这次在下来到镐京做生意想着带他出来透透风,得罪几位官爷,在下给您赔不是。" 文件中夹着十几片金叶子一併交给那队长,队长迅速将金叶子收起来把文件丢给旁边卫兵道:"现在所有县城都禁止说跟贩卖予贺忘笙相关的书籍故事,你们这些做生意的给我老实点!听懂了吗?要不是看你兄弟是白痴我原谅你一回,下次我直接把你们丢牢里关十天半个月!" 方先生连声哈腰陪笑十分懂规矩,雪鹰看着那队长大摇大摆的命令人放行,见他拿了金叶子收起贿赂还厚脸皮的教训人,觉得这些官员当真厚顏无耻之极! 他厌恶这些人满是官腔的嘴脸,默默跟着方先生进城,现在以是晌午,城内两边告示均有贴着贺忘笙的通缉画像,雪鹰上前看公告除了贴有贺忘笙的人像还有一个眉清目秀的青年武官,立生门叛徒傅存,画像的他依旧背着那大麻带,长的很端正却心如蛇蝎。 方先生道:"端午时贺忘笙因暗杀圣上被拉出去问斩,结果被这个(他指着那青年武官)人,他绰号飞豹闪电晏殊,因为他善轻骑作战速度迅捷,闪电则是指他的弓道一流,金色箭头射出犹如闪电所以才得此称号,晏殊带领了五十一人劫法场救走贺忘笙,那天除了贺忘笙跟晏殊其馀人都被就地正法,圣上雷霆大怒下达通缉令,所以现在全城戒备任何人不得在公开场合交谈皆耳谈论此事,否则会被当成同伙抓起来的。" 贺忘笙将晏殊的脸记起来问道:"那贺北军呢?被撤回来了?" 方先生道:"贺北军现在由王鐸统领,嘿!立生门终于瞒不住家丑了,这个傅存杀人分尸居然拖这久没被抓,这下真是给沐云山庄打脸了,柳庄主的表情肯定很精采。" 贺忘笙想着:"之前遇到范白他说是王鐸命人救贺将军的,人被救出来了,但王鐸却统领贺北军,难不成此次劫法场跟王鐸没有关係?那范白现在在哪呢?不管怎说感谢上天至少贺将军平安无事,唉!如果槐叔在的话一定能还给贺将军一个清白,他一生忠心耿耿捍卫北疆怎么可能去刺杀皇帝?这其中一定有误会,可是我要去哪里找槐叔呢?" 方先生带雪鹰到饭馆吃饭,雪鹰道:"方大哥真对不住,我刚刚无知给你添麻烦了。" 方先生摆手道:"小事一桩,阿鹰我还有最后一句话要送你。" "对于鬼,人多是没用的。" 方先生对他微笑,雪鹰抱拳道:"多谢方大哥提醒。" 方先生摆摆手道:"我们就此别过,一路上多谢你帮忙我打发那些人了,去吧!" 道别后,雪鹰漫无目地走皇城节奏很快,行人各个两眼空洞面无表情的快步前进,店家多是一副"请君自便"的德性连招呼都懒,那些珠宝首饰成衣店等等,都是穿着华丽带着小廝的富豪官员家眷在逛,巡城卫兵不断来来回回端着长戈,铁甲踏步与军靴摩擦发出錚錚沙沙声,雪鹰想着方先生教的"美人一笑"不断用剑指比划,他学到新招很是兴奋,比划好几次,没注意到几个穿着华丽的公子哥们对他投出怪异的目光痴痴窃笑不已。 墙角几个汉子交头接耳一会儿就被巡逻卫兵围起来- "干什么干什么?!起开!" "你!还有你手放在地上趴下!看什么?!再看连你一起抓!" "谁让你们聚眾的?说!老实交代!" 汉子哀号道:"军爷,我们只是在讨论要不要去码头览点活做,你别抓我啊!我还有老婆小孩等回家吃饭呢!" 路人默默散开,彷彿司空见惯,那卫兵斥喝声不断,一脚踹向对方心口:"我去你的!非法聚眾还这么多废话!" 汉子唉声叹气道:"唉!我们才三人怎么会是非法聚眾了?" 卫兵喝道:"包含三个也算!抓起来!" 雪鹰看着卫兵压着那三个倒楣汉子,在旁边被喝一句"看什么看!在看你也是叛逆!"脸色木然,心中却很是厌恶这些皇城卫兵作威作福滥行公权。 不能再惹麻烦了! 嗖!那领头卫兵手背一痛,竟是被利刃割出一道浅浅的口子,登即怒道:"谁?!是谁在搞鬼?!" 墙头上明显的脚步声翻过去,那三个汉子举起手表是不是自己所为,那几个卫兵道:"这三人抓回去以聚眾罪刑顶多关个十天,此人打伤朝廷命官仗打五十大板,看庭上兄弟不打死他!" "去!把人给我找出来!" 卫兵们丢下三个汉子往墙头另一端绕去,距离街口还相隔二十馀家店舖的距离,那三个汉子抹汗直呼好险,雪鹰双手交握离开想着:"一群狗官,你们就慢慢追吧!" 经过一间贩卖铜镜首饰的店铺,眼角馀光撇向一块青铜镶鎏金兽纹镜,大吃一惊,连忙退回来衝进店里面仔细看镜中自己。 老闆头也不抬道:"五百两一个!" "?!" 雪鹰瞪大眼睛看看老闆又低头看青铜镶鎏金兽纹镜,老闆以为他没听清,看他穿着沐云山庄出產的菩提缎道袍,带着纯银雄鹿护腕,以为是哪间皇观的道士,补充道:"一千颗灵石也行,旁边那个一千两。" 雪鹰看着镜中自己,凌乱的鸟窝头乾净的道袍,唯独没有道隐剑! 怎么回事?! 他反手去抓,碰到厚实的剑柄,道隐剑老神在在的在他背上,可镜中的自己并未背着剑啊! 对了!是隐身符!所以镜中无法显象,方大哥说城内盘查严密,那武器肯定是不能进城的!我能进来是因为方大哥在道隐剑上贴了隐身符! 他身手真高!我竟毫无察觉,其实他这么厉害根本不用我保护的。 雪鹰放开剑柄,老闆看他一直看着那面青铜镶鎏金兽纹镜正想介绍一下,外面停了一辆马车,两个小廝一个架梯一个躬身拉开竹帘,老闆当机立断捨弃雪鹰笑脸迎人的上前諂媚客套,两排卫兵整整齐齐地列队在门口,路人都很长眼的自动回避,骑士牵着马遶道而行,过路人看到官员的马车都铁着脸快步离开。 雪鹰剑这满屋子随便一个烛台都要好几百两,深怕转身就撞倒一个摆件连忙退出去,朝另一条街上走。 "范大人请!小心门槛。" 范青侧头道:"小白,你闷着一个月了,难得我修沐一回,你还要缩在马车里面?" 背着剑顶着鸟窝头的青年快速走过马车边,马车竹帘被拉起挡住去者背影,范白无精打采道:"看来看去都差不多……." 范青带自家堂弟走进店中,老闆鞍前马后殷勤一比那啥,他们被带到精心布置的后院,桌面茶水点心均有事先备妥,旁边已经有请来乐师演奏乐曲还有几个舞女跳舞助兴,卫兵将庭院围得水洩不通,范青命那些乐师歌女通通退下,独剩兄弟二人在重重保护中。 屋簷上十馀名强弩手来回戒备,为首是灵鸟部的鷓鴣,道:"都小心点,不许任何人靠近!" "是!" 范青道:"等风头过了,我会让陛下恢復你的官职,留职停薪这段期间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告诉你,别闷闷不乐了。" 范白道:"兄长,你说陛下跟雎阳王在互相较劲,王鐸一直都是雎阳王派系,现在他掌握天朝最强大的贺北军兵权,这发展对陛下有什么好处?" 范青道:"刺杀一案,陛下也知道不是贺忘笙所为,但坏就坏在遗失军品是真,坦白罪状是真,这是板上钉钉之事实,就是东侠来也不可能倒回时间让自白书变成空白,贺忘笙这步下得太危险,他以为只要承认是自己就能保住贺北军了,现在换了一批新的军官都是王鐸亲点的将士,其中很多都是萧桓部下,与其说王鐸掌握兵权,不如说是萧桓取得了最锋利的一柄剑,只要他收拢北疆人心,进一步联合外族联军,皇城禁军根本不是贺北军的对手。" 范白看着前面的乾果蜜饯,他跟堂兄都待过北疆,知道穷山恶水出刁民得道理,像是贺忘笙这么忠诚报国的将军士很罕见的,不管是士兵还是百姓都是逼不得已在边界生活,千里黄沙漫天,土壤贫脊生活困顿,赋税依旧沉重,虽然现在流放到北疆充军的士兵减少,改成从东、南、西区军营抽出两年调职的士官兵到贺北军营。 但想想那种天高皇帝远的苦地方肯定把无功勋、犯错不断、不讨人喜欢、能力差的士官兵丢去贺北军,而通常高级军官家里钱财疏通打点就能顺利地避开调职,舒服的在中原过日子。 范白是堂兄范青范太尉希望他年轻先歷练不要待在皇城,这里的官员纸醉金迷惯了,穿着官服上点芳楼喝酒听曲是常态,甚至很多武官连鎧甲都不换直接上秦楼楚馆找姑娘,军中情报管他机密不机密都因此洩漏出去,富贾大商到普通百姓都很清楚朝廷暗潮汹涌。 在情资与政论纷飞的皇城已经没有秘密可言,现在祭出"宵禁"、"禁聚眾令"为时已晚,而主要是很多官员在社交场合上管不住自己的嘴。 范白道:"贺将军这样被安排得明明白白,他这种个性肯定会很难过,还不如被一刀断狗头…….啊呸!是被陛下赐死他还会开心些,我不知道槐侠是怎么想竟然会这样决定……" 范青道:"既然已成定局,陛下也无其他指示我们照做便是,萧桓开始动作了,现在修真界纷纷前去黑山抢神书,萧桓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情资定会自己去探虚实。" 范青用筷子戳梅干,显然对武降神书没很大兴致道:"嗯,那晏殊怎么办?他能力很强这次被王鐸摆一道,眼下又被通缉……。" 范青道:"飞豹闪电可不是虚名,他带着一个人都能脱险,你还真以为陛下会杀他?" 范白冷哼道:"禁军可不知道圣上的心思,晏殊跟贺将军是凭借长年征战沙场的一腔傲血硬骨才没死,那天禁军放箭追击可没有手软!" 范青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这盘棋才刚开始,王鐸欺骗晏殊带兵劫法场后来又跟他撇清关係,反咬是晏殊个人意志做出的决策,导致他们两人被通缉,小白,你在北疆这么久,难道还不知道贺忘笙的个性?" 范白一拍桌面道:"是!我知道贺将军个性!但他知道吗?!王鐸若是不派晏殊来救人呢?兄长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等到贺将军身首异处这一步,也是他的预想之一?是不是他早就规划好几条路来引诱萧桓出来?" 范青皱眉道:"你不是武官,你这个参谋做到现在还不懂为官之道吗?还是你跟贺忘笙久了连怎么说话都忘记了?你是想要把范家上下百馀条人折进去吗?" 范白胸口起伏,类似的教导多不胜数,从小他就很清楚作臣子是怎么一回事,范青的小妹死后他就全心全意投入朝政,范青极少真的动怒,很多时候他都很耐心的告诉范白怎么应对进退,不要忘想穿上官服会有谁跟你"正常"说话,大家都弯弯绕绕心思深沉,没有谁是永远的盟军跟敌对,近与退的时机取决于他人而不是自己。 穿上官服图的不是名和利,而一口气跟命! 范青明白其中道理,太尉步步为营,也曾多次得罪却不至于获罪,"穿上官服图的不是名和利,而一口气跟命!"要是满肚子坏水跟花花肠子肯定死的比谁都快! 范青道:"只有鼠目寸光之辈才会因为一点蝇头小利,而忘记什么敌人不该树立,贺忘笙被劫走表示萧桓等不及了,一来武降神书藏在昭明神殿的消息就算他知道,现在百鬼夜行毕方君的能力也不可能让他们进入黑山一步,越是这样顽强抵抗,越是让本就疑心病重的萧桓深信武降神书在昭明神殿,萧还需要贺北军的势力,贺忘笙若真的被处决,表示结案,那马上会派人接手北疆,那人绝对不会是萧桓的人,而贺北军内部会被肃清,所有军官会被斩杀换上一批新的军官,萧桓得不到武降神书又失去北疆势力一定会露出狐狸尾巴,这两条路皆可行。" 范白气的嗓音微抖道:"对,好计策,萧家互相争斗把贺将军当成较劲棋子,萧桓派人去跟贺将军说了什么让他坦白本不是他犯下的罪过?这就是我们贺北军建立功勋杀敌无数后会得的奖赏?一个断头台?一顿断头饭?陛下跟萧桓不都一样多疑,他跟一般人一样害怕那些流言蜚语,害怕有天贺忘笙真的联合犬容大军杀进皇城夺取帝位,他一箭三雕之计当真好的很!贺忘笙心思单纯对于兵道之外的事情一无所知,他是天生的将军,即使他中原话学了几十年还是说不好,即使他知道圣上的疑心,可他还是选择相信陛下,保护北疆百姓!" 范白根本不想称呼什么陛下圣上,只是用"他"这一个充满抗议、愤怒、不甘跟失望的字,也就一个字便足够表达长年沙场下来的悲凉。 范青道:"他的命不是他的命,在他穿上天朝戎装,带上镇北剑那一刻开始他的命就是陛下的了,他必须死那就代表他必须死,小白,图有忠诚驃悍不代表能当一个好将军;被属下爱戴不代表能当一个好将军;心里装着天朝平安不代表能当一个好将军。" 范白捏紧一个茶杯,里面茶水溅出,石桌脚边一隻黑尾凤蝶停在上面,范白的靴子擦过牠翅膀也未动,南风拂面带出不知道哪开的荷花清香,范青有种很好的涵养跟耐心,即使话中有话,即使教导千遍也没有一丝火药味,像是临摹一幅困难的字帖,一遍又一遍。 范白看着表兄眼中看尽因果春秋的平静,自己的倒影在对方瞳孔中气的风中凌乱,汗水沾着发丝贴着鬓角,屋簷上鷓鴣远远的望向庭院。 范青轻声道:"如果你没有信念是不能当一个好将军的。" 范白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哈哈乾笑几声道:"现在当真连信念都没了,留一条命做甚……." 庭院内一个太尉跟一个被留职停薪的贺北军军师相对无语凝噎。 三十二、九龙地宫1 "殿下又跑出来了,你去跟着她可别出什么岔子。" "有,我看的了。" 一条身影消失在屋簷上,随后太尉的马车跟着两队卫兵离开店铺。 天色昏暗,雪鹰用方先生放在他身上的钱投宿客栈,精緻的钱带沉甸甸,他沐浴完躺在床上想着:"点芳楼是最大最有名的酒馆,只招待皇亲国戚跟达官显贵,有钱都不见得进的去,槐叔最爱喝酒了,里面陈年名酒仙人醉少说要价十万两,他会不会跑去喝酒了呢?" 雪鹰一掌灭了烛火,看着幽黯的顶帐思索着:"可是我根本进不去,要打听消息人家也不会无缘无故告诉我,何况她们又不是修真人怎么可能知道槐叔下落?现在贺将军被通缉,要是我路上遇到要抓他的官兵,我就捣乱一场,不能让贺将军就这样被抓回去,槐叔啊!你在哪呢?" 他一点方向都没有,正无济于事苦思冥想时窗外沙咚的一声,是有人踩在他窗框跃上屋顶的脚步声。 这么晚了,现在不是有宵禁?是贼偷? 他起身正想去拿木架上的外衫,手停在空中:"不行,现在街道上都是巡逻的官兵,这一身白衣太惹眼了,必须换件衣服。" 他从二楼一跃而下,桌边是打呼震天的小二,取了他的粗布衣衫留下几片金叶子,他顺便用抹布把道隐剑剑柄包起来,看上去像是一根棍棒,要是凤凰剑被这么对待肯定鸣叫不休! 雪鹰藉着夜暮追出去,方才听见声响便知道对方武功很差,即使去换衣服包剑耽搁一点时间他依旧很快就追上对方,穿着夜行衣少年笨拙的爬上高墙道:"开玩笑本宫…….喔不!我可是要做大事的人,怎么能被你们这些浑蛋跟着!" 雪鹰默默跟着他爬上爬下,他一路往南门走去其间不断跌跤,瓦片每每在落地前均被雪鹰接住才没惊动巡逻卫兵,那人徘回在南城旁的树叉上,城门口十几名卫兵正在换班,雪鹰轻飘飘的落在他身后拍拍他肩膀,那人惊恐以为是鬼正要发出叫喊被雪鹰先行摀住嘴:"别出声,你现在出不去的,等白日在说。" 那少年眼神露出:"小子是你!你跟着我干嘛?莫非是暗恋本宫?!" 雪鹰以为他怕被发现,安慰道:"没事,你轻功太……我带你回客栈,莫要出声。" 他现在知道说话不要太直白免得伤人自尊,便将"轻功太烂"的烂字收回,少年怒目表示:"谁要你帮忙!起开!" 雪鹰指指后方,背起少年身如飞鹰在高楼间穿梭很快便回到客栈,点上烛灯照要在少年不满的表情上:"你干什么?我差一点就要成功了!" 雪鹰道:"你先在我这待一晚,明日跟我一起出城吧!" 少年道:"你叫雪鹰是吧?我告诉你我消息可灵通了,谁要跟你在这破东西待一晚?传出去我名声还要不要了!" 他一身夜行服头发盘在兜帽中,竖起食指摇晃道:"不,你,滚出去。" 磅! 房门在身后被关上,雪鹰摇头道:"皇城的人真是奇怪,算了,明日他不跟我走我自己出城好了,这里根本打听不到消息还要看狗官脸色。” 他靠着前面打坐一会儿才睡下,隔日早晨听不到鸡鸣而是被人声吵醒,少年甩开门门扇差点打到雪鹰脸,他昂然道:"小子,看在你之前请我吃饭的饭钱上面,我大人不计小人过,准许你进来收拾东西,还不跪恩磕头。" 雪鹰道:"什么请你吃饭?" 少年指着自己道:"之前我们不是遇到过?啊是了!之前我打扮成乞丐你自然认不出我的高妙偽装,我现在自我介绍一下啊!我乃东侠槐安…….他的…….他的朋友!至交好友!对,你叫我萧珮就行了。" 雪鹰端详他,想起来道:"是你啊!昨夜好危险你怎么偷偷跑出城?你知道东侠的下落吗?他现在在哪里?" 萧珮道:"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不过我有办法找到他,只要拿到武降神书就一定能找到槐安,不过武降神书被百鬼夜行毕方君佔领,蜀川唐家堡的地界边境有座高山,里面有个宝贝可以打败毕方君,你如果给予协助我可以可虑让你见槐安,不过你跟槐安什么关係?" 雪鹰道:"我父亲跟槐叔有交情,就是槐叔带我上崑崙山拜师的,只要能找到神书我愿意协助你入蜀川找宝贝。" 萧珮拍掌道:"行!你收拾东西我们出发去唐家堡!" 两人出城时,雪鹰打开包服取出衣物给卫兵检查,一番盘查下来遮腾很久,不一会儿萧珮跟一名青年从城门上走下去,萧珮指着身后青年道:"他是我的属下,你叫他鷓鴣便可,这位是帮过我的崑崙派雪鹰。" 鷓鴣抱拳道:"原来是道隐剑雪鹰,久仰大名。" 他乃是客套官腔,雪鹰不知道他久仰自己什么,回礼后跟着萧珮出城,鷓鴣低声跟他道:"殿下,你怎么把王府的护卫都遣开了?要不是属下在南城等您,您金枝玉叶隻身去蜀川十分危险啊!" 萧珮道:"囉嗦!我父王派来的都是一群废物,你想跟着我就听指挥,要不就回去,还有我现在是萧公子,你别殿下公主的乱叫!" 鷓鴣扶额道:"殿下您要不改个称呼吧?传说中的那位萧公子可不能随便称呼的,很久以前有位与东侠其名的江南梅萧陌风,此人轻功独步天下,被人称为萧公子,自此在也没人敢称萧公子,我们行事必须低调莫要……." 萧珮任性道:"荒谬!难道天下姓萧的都不能称萧公子了?几十年前的旧事他都作古多年了,我偏生要作萧公子看他能拿我怎地?" 鷓鴣唉了一声道:"江梅梅传闻已退隐也不能把殿下如何。" 萧珮扯住他衣襟道:"那你废什么话?你在敢叫本宫殿下,现在就滚回灵襄王府!" 雪鹰走近问道:"你怎么生气了?" 鷓鴣望天道:"不是你,是萧公子。" 雪鹰道:"萧公子怎么生气了?" 萧珮听到这个称呼笑咪咪,拍手道:"还是雪鹰乖,没事,我们走吧!唉呀!看看这艷阳天的,鷓鴣你到前面问问有没有马车可以借。" 鷓鴣想着:"是你刚刚不要马车的,看吧!累了吧!" 他应声几个起落就没影了,三人乘坐马车,鷓鴣跟雪鹰坐在前面驾车,萧珮在车内乘凉,八月一日抵达唐家堡外的小镇,黑箭纹紫衣襟的唐家堡已经弟子列队,唐家堡主很早就收到消息恭候大驾,眾人将萧珮等人接到正殿- 桌上山珍海味,雪鹰饿的动筷开动,鷓鴣拿起青瓷筷架询问旁边的侍女东西的哪里来的,侍女表示不知道这是不是古董,唐家堡主道:"萧公子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请先用膳。" 萧珮暗自得意自己高妙的偽装,道:"堡主客气,请。" 用餐完,唐家堡主道:"自古蛇山中有一座千年地宫,墓主人是谁想必大家都知晓……." 雪鹰道:"在下无知,劳烦告知。" 唐家堡主见他一脸木然想必不是装傻,原来蛇山山腹中葬着千年前的鬼王,鬼照理说是不死不灭的,鬼是因执念所生,可这鬼王经过千年光阴荏苒已经对于初衷淡然,他抓来很多工匠、史官、雕刻家、画家等等专业师傅协助打造出一座九龙地宫,这鬼王生前自称是九龙王,这做地宫陪葬品均是从中原各地蒐罗来的宝贝,其中最厉害的便是"夜鬼珠"。 夜鬼珠可以打散鬼气,不过具体怎么使用不得而知,蛇山是唐家堡禁地,为了避免修真人士强取豪夺,唐家堡用特殊的禁制封住蛇山禁制任何人进入,话说当年九龙王见造成地宫后,自然是把一千馀人尽数坑杀于地宫内,吞噬属下后来自己躺进棺墎中。 至于一个鬼王到底会不会消失或是二次死亡无人知晓,地宫复杂机关眾多,其实唐家堡不用费尽封山,因为里面的层层机关一踏入就啟动,跟本没人能活着走出来。 唐家堡主曾自己进入外层,带领了三百人全部死在里面,只有他跟一名弟子逃出来,自此后他下令封山,希望不要在有修真人为了里面法宝死无全尸,他亲眼见到十几种恐怖至极的死法,他甚至没有真正踏入到地宫中央墓室,就小命不保,后来有些修为高的修真人偷溜进去均是有去无回,唐家堡主并不想追究那些投机取巧之辈,因为他很清楚跟本没人能出来。 唐家堡主道:"萧公子是想取得夜鬼珠对付百鬼夜行毕方君,这也不是不可,但没有人真正看过夜鬼珠,或许这只是一个传说。" 萧珮道:"传说就是要被人证实的,放心吧!你们只要开啟禁制,我等进入后便关上禁制,顺便给我一个嚮导带路,我不会要你出力的。" 唐家堡主道:"是,既然如此在下便去找精明干练,武艺不凡之人为公子带路。" 他使个眼色,唐尧跟着退出正殿,两人快速交谈道:"堡主,华妍公主怎么也来了?她身边那不是灵鸟部的鷓鴣吗?另一个道士又是什么来头?他们是因为小殊吗?" 穿过长长的回廊,唐家堡主面色严肃道:"他是崑崙派柳絮飞收的那个白痴徒弟,公主对贺忘笙跟晏殊从不上心,她只带了一个部下,不是来找晏殊的,叫上唐淼,我有话交代。" 唐尧跟唐淼在房内,其于十九名唐家弟子列队听命,唐家堡主沉声道:"上个月布置的墓穴跟假珠子放在哪里你们很清楚,演得像一些,那鷓鴣比我们还不希望公主出事,别露出马脚了知道吗?" 唐淼道:"堡主,要是公主取得假珠子去黑山发现没用怎么办?" 唐家堡主道:"我只求她别死我家就成,假珠子?嘿嘿嘿!我已经说了跟本没人看过夜鬼珠长么样子,甚至有没有此物都令人存疑,她既然想玩大冒险我们就捨命陪公主演演盗墓把戏,尽早把她哄走,接着她想如何都跟唐家堡无关了,唐淼你只要切记一件事,千万,别让公主死在唐家堡,千万,别让萧公子死在我家。" 唐淼道:"您放心,这个信条便是唐家堡上下一心的宗旨,定不会让堡主失望的,不过这崑崙派的怎么跟公主在一路?" 唐家堡主皱眉,一拳打在左掌心上道:"不行,我先去书房,这柳絮飞怎么管教徒弟的,竟跟朝廷牵扯不清,唐淼、唐尧,记住,千万,别让公主死在唐家堡。" 他还在碎念道:"柳絮飞哴个教徒弟的,自古修真门人与朝廷泾渭分明,那叫啥子鹰的简直疯了!跟那爱女扮男装的公举在一起是要翻天嘛!" 萧珮满心期待能拿到夜鬼珠,鷓鴣叼着狗尾草一派轻松,他们跟着唐淼领的二十一人前往蛇山山道上,道路上杂草比人高,前面的人举刀砍出一条克难的路行走,唐尧殿后将萧珮三人安置在队伍中段,雪鹰摸摸草上露水想着:"这蛇山这么恐怖吗?里面不是就一个鬼王墓室?" 雪鹰并不知道他们往蛇山旁边的一座无名小山走,山道下几个弟子假装解开禁制放行,唐淼跟唐尧对视一眼,道:"进入蛇山各位多加小心。" 鷓鴣咬着一小段狗尾草想着:"这堡主真厉害,听闻公主要来立刻修一座假墓穴,还特别请了二十一人演戏来着,当真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聪明的一手!" 他看那杂草新鲜,脚下泥土松软便知道这些都是新植被上去的,萧珮这位公主娇生惯养第一次出来到这么远的地方很兴奋道:"鷓鴣,你以前进入过陵墓地宫吗?看你很平常心的样子啊!雪鹰你呢?有门!难不成是传说的断龙石?" 其他人继续假装忙碌没人应答她,鷓鴣想着:"要是现在真在蛇山,此言一出定然会引起唐家弟子畏惧,断龙石出现代表密室里面不会有活人了,就是说错他们也没反应,呵呵,可惜公主在此否则入蛇山有何惧之?大虫你的剋星在此呢!" 他目光射向雪鹰,后者正双手交握的看唐淼趴在地上敲击地面石砖,检查是否有开门的"机关"。 修真人不像是江湖中人禁忌多,多数还是看的很释然,不过就像是自己的称号响亮,都不会希望有克己的称呼来压制自己,如柳问麒号称"南麟"就不会有人敢不长眼取做"穷奇"摆明是要拆对方台,杨笑的剑名"镇山河"便对于"崩山裂地"这种词汇很避讳。 蛇的天敌是鹰,雪鹰这名字虽然跟他个兴无关,但鷓鴣觉得遇上雪鹰是好兆头,他甚至不介意掉头往真的蛇山走,里面法宝跟金银珠宝真希可贵多了,哪个些修真人不想见识一番,就是走进"九龙地宫"都能扬名四海,能稍上几个仙剑、灵丹、神珠、宝刀等等都是建功立业的强大助力。 雪鹰走在后面,两排圆柱上刻着繁复的雕纹,地上厚厚尘土,石梯往上延伸出现两扇石门,唐尧命人地处找机关开门,唐淼装出很苦恼的样子,雪鹰觉得他们表现的很浮夸好像从来没看过这么奇特之事,心里总觉得每件事情都很奇怪。 不一会儿唐尧"找到"机关石门轰然打开,鷓鴣一抹石缝边上新刻凿斧痕跡,嘿嘿道:"不错!" 唐淼眼神飘移走到前方带路,萧珮哪里懂得盗墓技术还道唐淼是行家,甬道入口宽越走到里面越狭窄,唯独能让一人通行,雪鹰摸了摸墙面发现指腹上有黑颗粒,想着:"这甬道竟然是被炸出来的,这里不是死过很多修真人?怎么他们走起来很熟悉的样子?唐堡主叙述时的表情物不像是说谎,墓室多会卸下灵力,尤其是九龙鬼王这种修为深厚的千年鬼王,若这是蛇山为何我灵力依旧充沛?" 雪鹰察觉此地是假造正想要不要告诉萧珮,前面便成一块宽敞的空地,两旁架起长明灯,上方垂下长短不一的铁鍊,地面还有不少破碎的瓷器,鷓鴣走过来把水递给他道:"给。" 雪鹰握住他却不放手,鷓鴣靠近他道:"他们演戏给公主看呢!不要说破,我们跟着继续演。" 雪鹰问道:"他不是男的吗?什么公主?" 鷓鴣看他一路上表现就知道他不知道萧珮身分,快速解释一便,放开水袋道:"这蛇山很是神秘,你可以多留神别胡乱碰东西,要是碰到机关这山一塌我们都别想出去了。" 鷓鴣拍拍下摆灰尘,走到碎瓷器那边捡起来端详,雪鹰想着:"萧珮是公主,她为什么知道槐叔下落?难不成槐叔被关进皇宫里面了?这下比在镐京更糟糕了,我根本不可能靠近皇宫的。" 雪鹰打定主意出去后就立刻偷偷返回皇宫打听槐安下落,除了萧珮大家都在演戏,雪鹰认定什么"夜鬼珠"、"九龙地宫"都是半真半假的传闻,他们根本不在蛇山,他见这些明器跟摆设都是刻意仿旧,甬道是被火药炸开的痕跡如新,怎么都不像是千年以上遗跡。 路上尽是书上话本出现的老掉牙陷阱,什么飞箭、下翻机关、独行桥、索脚套绳等等,唐淼负责带队唐尧帮忙"救人",唐堡主有下令别演太血腥吓着公主了,导致眾人都嚎丧很大声,随时在交代遗言,实则身上并无受伤痕跡,还有一位弟子连红墨水都准备妥了,被一个倒吊的假鬼手抓到胸口喷出一口红墨水在另一个人面上,把萧珮吓一跳,那人双眼含泪的请唐淼把遗书跟私房钱交予自己七个姨太太均分,最后被抬着走一段路,见萧珮没注意到才自己下来走。 萧珮甚至很有侠义心肠的要帮忙照顾他遗眷。 雪鹰跟鷓鴣均想:"这演的未免太浮夸了。" 他们到达另一扇门前,那扇门上面刻着九条龙,唐淼拍拍石门很高兴道:"公子,我们到了,这夜鬼珠定在中央墓穴的九龙鬼王棺墎里面。" "太好了!" "终于到了,我们那啥,像是度过九九八十一难关呢!" "真是太好了,都是唐师兄带领有方啊!" 萧珮一想离武降神书更进一步了,喜道:"做的好,是说我们一路走来很是平静,没有什么机关的鬼怪,你那堡主八成是唬人的。" 唐淼打哈哈道:"哈哈哈!的确是呢!一千年的墓穴变化很大,会发生什么事情说不准。" 鷓鴣见此处宽敞,眾人火炬不灭能感受到细微的风流动,想来是有夹缝导致外面的风流进来,伸手在观察墙面跟地面接触缝隙摸过去,其馀人唐淼吩咐四处摸索,不一会儿门轰轰打开。 唐淼与唐尧带着眾人进去,火炬噗噗声像是被黑暗吞噬一样同时熄灭,唐淼手摸着前方一片漆黑,什么都没抓住,唐尧抓住他手腕在他耳边道:"这也是堡主安排的?" 唐淼道:"我不记得有这段,来个人点上火炬,现在什么都看不到…….." "师兄,火炬点不起来,这里空气太潮湿了。" "用灵火,谁踩我脚啊?!" "嘘!别吵了,好像有什么声音?" "什么声音?" "我知道还要问吗?" 雪鹰感到左手腕一紧,鷓鴣嗓音道:"别怕,是我,跟紧我这里不太对。" 雪鹰掌心燃起一团蓝火焰,那火焰左右摇晃很快就熄灭,他道:"有东西不让我们照明,或许他也不能视物?" 墓穴长年幽暗,很多地下生物双眼退化但能靠回音、触感、嗅觉取带视力,眾人不习惯黑暗,一时无法反应过来,雪鹰不在点亮灵火,若对方不能视物就会一直想办法灭熄他们火,此刻等眼睛适应黑暗在前进不迟,若是要强行突破敌暗我明反而不好。 哗! 一阵火光照在鷓鴣警惕眼神中,那点火的弟子问道:"我的火炬可以点……." 唐尧惊骇道:"快灭了!" 鷓鴣见那弟子闪过一丝诡异的笑意,接着鷓鴣一掌灭了火炬。 只听到一声骇然尖叫- "救命啊!啊啊啊啊啊!" 三十四、九龙地宫3 啪! 手中毛笔断成两截,惊鸿楼中正在练字的柳絮飞看着宣纸上断笔头,放下上半截毛笔,凝视上面被染黑的经文,程秀的嗓音在门外响起:"师尊,我做了芙蓉糕给您。" 柳絮飞道:"进来吧!" 程秀推门而入,柳絮飞道:"小秀手艺越来越好了。" 程秀笑道:"师尊教的好呀!而且您都还没吃呢!就知道徒儿手艺好了?" 柳絮飞嗯了一声,取一块芙蓉糕吃一口,粉白的糕月牙的缺口,讚道:"很好吃!" 程秀坐到她面对道:"师尊在担心阿鹰吗?他没事的,他在道隐厓修为练的这么高谁敢欺负他?" 柳絮飞叹道:"别人是打不过他的,但人心险恶多是用欺骗引诱等等,世人花言巧语心机深沉,阿鹰心思单纯怎么懂得去算计别人?他修为虽然高,但正直善良,别人要骗他轻而易举,他对于那些修真门派的争斗什么的也从来不管,他在这里十一年,连其他地方都不曾去过,除了你我跟你师兄,对其他人都不理不睬,他这样沉浸在修练,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程秀道:"师尊常教导我们修真人修真是摆第二,真正是参悟天道人道,顺应自然而为,阿鹰下山歷练被欺负被欺骗都是过程,他总会学习长大的。" 柳絮飞道:"唉!我就是特别捨不得他。" 程秀见到床铺上摆着新缝製的米白外衫跟腰带,那尺寸一看就要给雪鹰的,柳絮飞自从雪鹰下山后总是忧心忡忡,害怕他闯祸又担心他被人欺骗,夜夜辗转难眠时便为他缝製夏衣,雪鹰穿的衣衫都是柳絮飞缝製的,他从来没有买过衣衫,如今柳絮飞担心的鬓角都白了。 衣衫尺寸一年比一年大,转眼间那只到她腰间的小孩,已经长成一个茁壮青年。 程秀心疼师尊却有没办法,偶尔请教她一些厨艺跟内功心法转移注意,桌面的断笔被风一吹滚落在地,程秀捡起来道:"我去给师尊取笔过来。" 她正要出门时,柳絮飞道:"小秀!" "芙蓉糕很好吃,世上最也没有这么好吃得芙蓉糕了。" 程秀对柳絮飞微笑着,转身时忧愁又上眉梢。 一片漆黑。 这个世界好像只剩下黑。 浓墨渗透一切,空气冰冷,全身疼痛简直像是要散架般,雪鹰睁眼感到背部抵着坚硬,一摸是石头,这里就是一个黑漆漆的石洞。 "你没事吧?" 鷓鴣撑着道隐剑用打火石点起火,萧珮坐在旁边道:"你差点被烧成焦炭,你怎么这么白痴往火海里面衝?" 雪鹰道:"你们怎么出来的?" 萧珮指着道隐剑,道:"我们看到这柄剑,火都烧不到他,鷓鴣带我飞,见到你昏死在火海中,便带你一起往上方逃离,那墓穴被埋起来了。" 鷓鴣道:"这里是其中一个储藏室,外面还有七八个房间,摆满一堆金银财宝,现在可以肯定,那活门下的急流把我们带到真正的蛇山里面了,这里我猜想是山復的位置。" 萧珮抱怨道:"什么嘛!原来刚刚走了半天还没到蛇山,唐淼说的跟真的一样,我要让唐堡主好好惩治他!" 鷓鴣为唐家堡保留顏面,不直接说前面一大段的路是演戏给公主看,只说那时是在外围,现在才是正式进入地宫,雪鹰脑袋昏沉沉,鷓鴣给他一块麵饼跟水,他们休整一下等到雪鹰头晕减缓才出石洞。 外面仍是场景相似的甬道,来到一座宽广宫殿,内堂都是浮雕掛画,雪鹰见那浮雕刻着一个青年持着一柄像剑像刀的兵器,下方跪了一排人,其中大殿华丽,他仔细看那兵器跟莫忧奇门中的"曼珠沙华"一模一样! 鷓鴣对于古墓熟悉,便问他道:"鷓鴣,你看这年轻人是谁?" 鷓鴣解释道:"这是传说天生有神魔之主神力的人,传说他能掌控九九八十一神魔,你看这幅浮雕。" 依序从殿内到外延伸均是相似的浮雕,看来是有连接的- "这幅是这人体内的神魔之力觉醒,下方跪拜的不再是人类,这种人天生是王侯贵冑,或是一方诸侯或是征战沙场的大将军,总之绝对不是凡夫俗子,他们从小就展现独特的才华,也有人说他们不是特别天才就是特别白痴,眾说纷紜啦!反正他们出生时天有异象,我看这雕刻中应该是某国的王,下跪拜他的百姓臣子。" "然后你看这幅,他持着这柄刀剑名唤曼珠沙华,相传是东瀛神州某一个大神用草雉剑砍下一块神铁落下人间,人间的铁匠用彼岸花露水打造出来的神兵利器,在东瀛神州刀剑没有区分,所以这柄曼珠沙华像剑像刀,有统御及斩杀八十一神魔的强大力量。" "这幅画的山脉是黑山,神魔之主死后,曼珠沙华会自己寻找下一任主人,如果没有适合的人出现那这柄刀剑就不会现世,看,这就是绝死裂谷,这条缝代表能将绝死裂谷打开之人,便有资格成为下一任神魔之主。" 萧珮听他说故事就有兴致,问道:"神魔之主只会有一个吗?会不会有天出现两个?三个?那曼珠沙华跟神魔要听谁的?" 鷓鴣道:"会有这个可能,曼珠沙华力量太强他并不会听命于弱者,若有两个旗鼓相当之人出现,那势必会有一方死亡,否则神魔跟曼珠沙华会杀死两人,若是拿着他的人太弱也会被杀死,曼珠沙华只有强者能控制他。" 萧珮端详浮雕不以为然道:"这剑有毛病!不好用,不会认主太差劲!" 雪鹰想着醍醐神魔阵中的巖江跟叶惠,问道:"曼珠沙华遗留到东瀛神州被人拿回中原,那人便是新一任神魔之主了吗?" 鷓鴣道:"你怎么知道曼珠沙华在东瀛神州?他是有自我意识会自己择主,我也不是命定之人不会知道此剑在何处。" 雪鹰想着:"莫忧的醍醐神魔阵是呈现过去的事情,其中几分真几分假不得而知,巖江说过他无法控制曼珠沙华,他想用此剑斩杀神魔,可是他自己也是神魔一部分,还是他为救天下苍生之苦引剑自杀?可是莫忧的阵法中并未发现巖江的魂魄,他带着曼珠沙华逃回中原,体内神魔之力并未觉醒,否则他早就发动神魔之力控制中原倾覆人间。" 鷓鴣道:"神魔之力的觉醒是要跳进绝死裂谷中重生,里面岩浆地狱连魔跟鬼都化成血水,小时候我觉得这段有点不合理,毕竟没人跳进去过谁知道呢?后来才知道这并非空穴来风。" 浮雕周围都是扭曲的火焰跟冰陵刺向那年轻人,那年轻人全身发出光芒,显然是从考验中觉醒。 雪鹰道:"既然没人跳进绝死裂谷过,那结果如何得知?" 最后一幅浮雕是一个俊美的青年端坐于主位,一手持着曼珠沙华,下方是跪拜的八十一神魔,看上去有点群魔乱舞的地狱场景味道跟散发出怪异荒谬的恐怖感! 鷓鴣道:"这里是九龙鬼王的地宫,那这些经歷故事肯定是对他歌功颂德,这位千年前的九龙鬼王便是上一任神魔之主!" 萧珮道:"什么东西还自称王!不过就是一个混世魔头,他是怎么消失的?" 鷓鴣道:"他的执念消失了,力量薄弱,歷代鬼王都是在黑山中带领群鬼,我想他知道自己快要消失于世间便投入绝死裂谷,生于此谷死于此谷便是如此,曼珠沙华从此下落不明,神魔由人心而生,每一次的乱世都在等待一位新的神魔之主。" 雪鹰道:"就像是毕方君一直等带神魔之主带领鬼界一样。" 鷓鴣道:"他本来就怪怪的,很不好相处。" 萧珮往前走,中央巨大的棺墎扣着八条粗大的铁鍊向八方延伸出去,悬掛于空中,三人站在下方观察四周,一切静悄悄的,他们都害怕触动什么导致更恐怖的陷阱。 "我们还要站多久?" "我想想。" "雪鹰你去开棺墎。" 萧珮命令雪鹰,雪鹰看着鷓鴣,鷓鴣趴在地面侧耳听,接着道:"你先去看棺墎上面有刻哪些纹路或是字。" 雪鹰纵身飞上铁鍊,沿着走过站到棺墎上,道:"上面有一些古文跟龙,好多龙麟。" 鷓鴣道:"是不是有有九条龙盘绕?" 雪鹰道:"有。" 鷓鴣道:"你搬右边彼岸花盖,往右转三圈往下压,那花要对准龙头就会打开一个洞口莫约手臂宽,打开时你往后退不要靠近洞口。" 雪鹰照指示做打开一个洞口,洞口喷出腥臭的黑烟,萧珮道:"可以啊!鷓鴣你家族不是盗墓贼我才不信!你连看都没看就知道怎么开,太厉害了!这是什么?毒烟吗?" 鷓鴣道:"这是尸毒瘴,鬼王死后会產生死瘴,里面只是他的躯壳跟人的尸体说法一样,不过不完全相同因为鬼不会死第二次,这像是一种意念形象,雪鹰你现在伸手下去摸摸看,能摸到他的嘴吗?" 雪鹰探手进去,整个人像是被棺墎吃掉手臂一样,触感乾燥柔软,他感觉有一个触感冰凉,取出后是一块巴掌大,剔透光滑的翠绿玉牌,他跳下棺墎交给鷓鴣,鷓鴣仔细观察上面纹路,翻来覆去一阵子,喜道:"我天!这是九龙玉!可以保持尸身千年不化!是世间罕见的宝贝!" 萧珮失望道:"所以没有夜鬼珠了?" 雪鹰从里面顺手挑出一块金砖挥来挥去道:"里面都是放着金砖珠宝,没有其他宝物了。" 嘻嘻嘻!嘻嘻嘻! 嘻嘻嘻!嘻嘻嘻! 那小孩的笑声回盪在正殿中,鷓鴣收起九龙玉笑道:"鬼王空壳消失,棺墎重量变化这些埋伏的小鬼就跑出来了。" 雪鹰丢开金砖,持着道隐剑道:"这里怎么会有小鬼?" 鷓鴣道:"这里是地宫禁地自然不会有小鬼,是某个傢伙带进来的,唐淼出来吧!我知道你在那!" 圆柱阴影中闪出一颗头大身小状如蜥蜴,不对嘶嘶嗷叫的鬼娃! 他拿着菜刀在地面上刮出刺耳尖锐的声响,雪鹰道:"又是你!你跟着唐淼来的?" 鷓鴣道:"唐淼已经死在前面的墓穴中了,阁下跟了一路还是不愿现身吗?" 刷! 飞刀射向鬼娃的脑门,一阵尖叫鬼娃手脚并用快速退回阴影中,周围浮现四个破碎的灵体,还有十几个面目扭曲的怨灵将他们团团包围! 萧珮害怕的躲在他们身后,鷓鴣看着那四个灵体手脚游移,像漂浮在空中的尸块随时会散开,心里暗叫不好,面上强自镇定道:"初九堂傅存,缚灵术当真一流,让在下大开眼界了,佩服佩服。" 鬼娃对他们嘶叫挥舞菜刀,恫吓却不敢上前攻击,一个身影从四个灵体间走出来,那人穿着唐家堡的校服站在烛台旁道:"鬼盗魁首鷓鴣兄,过奖了。" 鬼盗魁首鷓鴣,盗墓贼盗取的是王侯将相之墓,他善于的是盗鬼王大墓,其寻宝探勘技术无人能及,鬼王尊贵被其他鬼魅尊崇着,他们没有尸体但这样的形象被放入棺墎中敬畏着,千年前九龙王便是鬼族尊崇的对象。 鷓鴣是灵鸟部内部之人,被范青派来保护萧珮,因为范青知道萧珮初生之犊不怕虎定要去九龙地宫找传说中的夜鬼珠,鬼盗魁首善于对付鬼王之墓的机关,范青却没有算到这个兇徒傅存早一步接到风声偽装成唐门弟子混进队伍,杀了唐淼等人又来追杀雪鹰等人。 毕方君对于姓萧的恨之入骨,他在镐京得知萧珮隻身前往九龙地宫,便派傅存追杀她,傅存对雪鹰有旧仇正好一併清算! 他不懂地宫机关便一路偷偷跟着他们,先杀了一半的唐家弟子到达城门机关时,他假扮唐淼故意命人触发飞箭大火,他知道鷓鴣对墓穴瞭若指掌,就是受重伤不会马上死,等到他们找到九龙珠才现身抢夺,这法宝不抢白不抢,反正他人是要杀东西也要,之前在黑山被雪鹰跟纪容打伤,他一向记仇不记恩的个性,对于雪纪二人怀恨于心,便发誓一定要杀了雪鹰。 傅存踢开鬼娃,那鬼娃垂头缩到柱子后方,道:"灵襄王府的公主殿下、崑崙派雪鹰还有大名鼎鼎的鬼盗魁首鷓鴣,这组合当真前所未闻,崑崙派什么时候变成朝廷鹰犬了?姓雪的你怎么跟公主一路?" 萧珮知道他是杀人不眨眼的杀人狂,现在操控的鬼魂还有一部分是上一个墓穴杀的唐家堡弟子,他缚灵术阴毒凶狠,让人死后都无法逃多他的控制,萧珮道:"你这个无礼的傢伙!待本宫出去定要派人将你即拿归案!" 傅存一挥手,鬼魂靠近他们:"可惜你出不去了,宰了他们把九龙玉拿来。" 雪鹰道:"你怎么执迷不悟?上次在黑山被柳庄主教训不够吗?现在还跟踪我们进来抢九龙玉?" 傅存提到柳问麒就怒火中烧道:"柳问麒被我打得半死你以为他多厉害?我去你的今天老子要你们三个丧命于此!" 鷓鴣将萧珮往棺墎底下一推,雪鹰挺身对抗灵体们,傅存在战斗中观察雪鹰,道隐剑划过灵体,而那些灵体本就是生前被人分尸,手臂、肩膀、大腿小腿、头颅等部份分开,剑锋跟本砍不到他们,雪鹰改成一掌推出,那灵体轻飘飘的往他背上一拍使其重心不稳,雪鹰脚踝一痛那鬼娃菜刀砍过去,他一计穿心腿踹过去将鬼娃踢飞。 他被逼的节节败退,身上的烧伤还未痊癒眼下又要对抗这些鬼魂,鬼娃更是神出鬼没暗失偷袭,虽然伤害不大但一直干扰战斗,雪鹰退到殿口石梯上,见对面的鷓鴣做出一个大幅度劈砍的动作,接着指指旁边的修罗石像,在比比自己的眼睛,他怕对方不懂便比了两次,雪鹰一剑刺中修罗石像的眼睛,脚下一软却是地层下陷! 傅存骂道:"一群没用的废物!滚开!" 他举拳往雪鹰打去,天摇地动土块石砖发出康康声,接着轰隆声此起彼落,鷓鴣道:"雪鹰!快跑!" 鷓鴣跟雪鹰两人一起往棺墎下方跑,雪鹰见到傅存被一块大石压住右腿,正努力操控其他灵体移开,那些灵体被落下的石砖打散,傅存怒道:"天杀的姓雪的有种别逃!我去你……..啊啊啊啊!" 大小不一的落石将傅存掩埋,鷓鴣一手护头迅速的衝过去抓了对方遗落的麻袋,雪鹰停顿的瞬间鷓鴣吼道:"他杀人分尸罪大恶极,千万不要心软,他杀了太多人背了太多命,这样只是刚好而已!" 雪鹰本想救他,毕竟傅存还是该由立生门发落,鷓鴣看出他心思将他拖着跑,萧珮躲在棺墎下不断伸手要拉他们道:"快点快点!来这里!" 鷓鴣道:"等下棺墎掉下来会把地面砸出通道,下面连接着河水我们能顺着水出去,我们要把棺墎翻过来当做船!" 轰! 铁鍊绷断,棺墎整个从空中落下要砸向三人,鷓鴣喊道:"打!" 雪鹰两掌上举,一招"无名无象"推出,底部碎成片片木条,大小小的珍珠、翡翠、琉璃瓦、金砖通通砸下来,雪鹰力量拿捏得恰到好处,正好破坏棺墎底部却又未破坏到其他部分。 鷓鴣护住萧珮那棺墎罩住三人,巨大的晃动地面裂开,底层打开金砖珠宝洒落出来,雪鹰率先翻进棺墎内接着是萧珮跟鷓鴣,通道陡峭往下落,撞开山壁阳光刺眼,一边是峭壁一边是狭窄的缝隙,棺墎摇晃着滑下来,速度极快风呼呼吹动,接着重击落入水面激起巨大水花! 萧珮探头道:"这是哪里?" 清脆的山脉,棺墎孤零零的漂在水面,那做犹如具蛇盘绕的山头整个崩塌,辉淹漫天,不时发出巨大的爆炸声,鷓鴣靠在边上道:"我们从蛇山山腹逃出来啦!恭喜逃命成功!" 雪鹰一放松下来就特别疲惫,他望着坍塌山头跟浓烟密布,抬起手划水,棺墎一路往下游漂流,树林中出现唐家堡旗帜,唐家堡主带领一队弟子面色欢喜的迎接他们,萧珮被女弟子带到马车上休息,鷓鴣跟堡主交代里面发生的事情经过。 堡主道:"还好这个杀人狂傅存死了,唉!可惜唐淼跟唐尧他们跟着陪葬,要不是有你鬼盗魁首在,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和灵襄王交代了。" 鷓鴣拉过雪鹰道:"这位雪少侠帮了不少忙,其实我只是帮忙探路,傅存是被他杀死的,要谢就谢他好了。" 堡主客套道:"多谢雪少侠鼎力相助,请你务必带着通缉令前往立生门一趟,傅存这个兇徒被你斩杀,初九堂堂主知道一定很高兴。" 雪鹰嗯了一声,他正想着怎么二入黑山夺取武降神书换槐安,至于去立生门领赏没有兴趣,他们在蜀川唐家堡休养生息三日,鷓鴣护送萧珮返回镐京,虽然没有找到夜鬼珠,不过得到"九龙珠"也不算没收穫,萧珮认为"九龙珠"无用便赐给鷓鴣,也是奖励他一路护卫有功,鷓鴣满心欢喜地准备回灵鸟部升官。 鷓鴣将傅存的麻袋交给雪鹰道:"这麻袋是傅存随身携带的法宝,专门禁錮灵魂,每个人灵力都不同,初九堂堂主见到便知道傅存是被你杀死的,若他们真不相信,你就到镐京太尉府找说要找鷓鴣,我给你做证人。" 雪鹰收起麻袋,道:"多谢你。" 堡主送他们到边境,给雪鹰一匹好马跟盘缠粮食,还有傅存的通缉令交代他要去立生门领赏,雪鹰没办法推辞只好牵着马儿带上行李往立生门出发,萧珮特别告诉他回去后会宣扬"道隐剑"雪鹰的名号,要让雪鹰名扬天下。 萧珮是很感谢他勇敢护卫,虽然雪鹰是修真人本可以不用如此,及时公主有难修真门跟朝廷一向互不干涉,但他还是在危机时挺身而出,萧珮便开始不偷骂他白痴了,眾人互相告别后各自离开。 雪鹰一路上骑着马走走停停,顺便打探镐京有无槐安的消息,很怕哪天他传出死讯,始终担心不已,经过城镇便去客栈打尖休息,唐堡主给他一大袋灵石足够他走上一年半载了,立生门距离蜀川有一段距离,雪鹰只能从旅人口中听到一些关于武降神书的消息。 大多都是哪个门派又去黑山了被打回来,黑山自从被萧桓假扮的"志远"传出武降神书在昭明神殿后,就没一日安寧,没有人想放过这个机会,可也没人有本事闯入,多是有去无回死无全尸,毕方君没有承认也未否认武降神书在自己手上,不表态就让眾人觉得他肯定得到神书,甚至有传闻他将是下一任神魔之主。 雪鹰将这些零碎的传言写下来,晚上就寝前练功完就看看自己手抄,整理思绪,外面夜鶯啼叫,他不禁想到萧珮穿着夜行服笨拙溜过他的窗外,才有一段惊险的地宫之旅,雪鹰笑了笑,灭了烛火睡下。 沐云山庄,麒麟殿- 带着眼罩的俊美男子转着玉板,华丽的殿堂下跪着一人,他脸色苍白,旁边站着愁云惨雾的男子,还有娇小的情蒐官官琴儿。 柳问麒将茶几上的通缉令丢在地面上道:"这就是你带出来的人?杀人分尸隐匿不报?不错!你胆子越来越大了,你有本事不报怎么没本事把人找回来?" "说话!" 柳问麒暴喝一声,官琴儿吓了一跳,她跟男子交换一个眼神,男子陪笑道:"庄主息怒,这个,我已经加派人手去追查……." 柳问麒寒着脸道:"公西惊我有在跟你说话吗?" 公西惊吓得连忙闭上嘴,柳问麒语气冰冷道:"傅存一下投靠雎阳王府一下又去帮十过府,一个王侯一个鬼王,你以为让萧桓知道如何练鬼娃是好事吗?" 跪下的人是初九堂堂主岑殤,他默然不语。 柳问麒道:"萧桓此人本庄主不想跟他熟,跟朝廷鹰犬打交道是叶人杰跟叶荀的工作,怎么?岑殤堂主想转换跑道吗?要不要本庄主帮你引荐引荐?" 官琴儿实在不想看着堂主被责难,道:"庄主,傅存此人心怀鬼胎陈府颇深,此事算是他个人行为不能全怪罪堂主。" 静默一会儿,柳问麒道:"情蒐官,傅存现在在哪里?" 官琴儿道:"回庄主,他进入蜀川便无踪跡。" 柳问麒冷笑道:"哼!入蜀川?他是被毕方派去屠杀萧珮的,萧桓造谣生事导致黑山不得安寧,毕方跟姓萧的有仇,这笔糊涂帐却算到萧珮头上,岑殤,叶荀督管法场不力,让那个晏殊把贺忘笙救走,现在还在床铺上下不来,你猜傅存要是杀了萧珮,你这个立生门还要不要?" 官琴儿面色发白,公西惊想说又不敢说话,柳问麒举起旁边金杯砸在跪着的岑殤头上,后者不敢躲避,额角登时被划开一道浅浅口子,血滴在眉上,官琴儿跟公西惊怕岑殤被当场击毙,连忙双双下跪道:"庄主息怒!" 柳问麒指着他们冰冷道:"滚!" 三十九、亡灵冥湖 雪鹰带着纪容离地五尺便无法在往上,周遭白雾弥漫,道隐剑犹如老马识途,自动避开树干跟巨石,稳稳当当,纪容道:“这柄剑十分有灵性,连灵力运转都不同世间之物。” 雪鹰道:“他外表虽然陈旧,但用起来很顺手。” 纪容面色复杂的看着他英俊侧脸,眼神如刀,仿佛要将雪鹰面上肉割下来,凝视一会儿,雪鹰耳根微红的对上他灰眸道:“.......师兄?” 纪容知道他把自己危险的眼神当做深情凝望,有意往他胸膛靠上,鼻息缠绕,雪鹰心脏咚咚打鼓,两人贴做一块,纪容唇角勾起道:“没事,只是突然觉得你长大了,一下子个头比师兄高出好多,还懂得保护师兄了。” 雪鹰感到对方鼻息热气喷在自己颈脖间,痒痒的,环着他腰间道:“我定会一生一世保护师兄,不让师兄受到一点伤害。” 纪容靠在他厚实的胸膛,一手扶着雪鹰背脊,雪鹰觉得就这么依偎下去便是人生圆满,旁边妖魔横行、万鬼出笼都使他无所畏惧。 师兄,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能有勇气对抗一切困难险阻! 两人一路飞驰,旁边不少鬼怪被雪鹰呼啸掌风震开,陡然脚下一歪,雪鹰反应极快同时抱紧纪容翻下剑身落地! “怎么??” 纪容握住道隐剑,检查一下道:“灵力被消磨掉,前方有股强大的鬼气,把一切灵力吞噬。” 雪鹰收起道隐剑,出掌呼呼将白雾荡开,靴子感到潮湿脚下泥土松软,一阵水波声,眼前是广大无边的墨绿湖水。 白雾笼罩在绿水上,交接处形成幽暗绿光,显得格外阴森怪异。 什么声音都没有。 寧静的让人不安。 纪容道:“看来这湖水吞噬不少修真人。” 黑靴移开,泥土露出半截死白的断指,雪鹰一凛,警戒道:“这些鬼怪实在可恶!” 湖水冒出波波波的泡沫,像是滚水不断从前方扩散越来越多,雪鹰道:“何方妖孽?敢不敢出来一战?” 像是应和他的战帖,一条苍白的手臂,柔软如骨从绿水中伸出,那可能生前是一个一双玉臂千人枕的女人,姿色上佳能倾听,善应退讨人欢心,可惜如今已是死人。 赤裸的身体从水雾拔出,丰满的胸部颤抖,光滑如镜的身躯,长发在空中舞动,女人笑嘻嘻足尖一点,轻如鸿毛站在湖面上道:“两位小哥哥路过此地,何不放下剑与我谈天说地一番?舞刀弄枪仗义行侠固然慷慨,可若是少了美酒佳人陪伴左右却是略显寂寥。” 她往雪纪走来,白雾形成银色薄纱罩着上身,湖水往上游走掀开形成墨玉罗裙,顿时像是一个貌美典雅的女子。 雪鹰八风不动的看着她,纪容道:“在下崑崙派纪容,这位是在下师弟雪鹰,请问姑娘如何称呼?” 女子坐到一块石头上道:“我叫绿珠,纪容......雪鹰是吗?当真人如其名一位仙资玉质、文雅秀丽,一个英俊端正、浩然正气,实在人间罕见。” 雪鹰道:“绿珠,请你不要在伤害无辜之人。” 绿珠道:“我也不想,只是我存于此地,却不断受到骚扰伤害,为了自保只能还击,还请雪少侠、纪公子见谅。” 她语气柔善,面色略显哀伤,与方才出现时判若两人,实在不像是女鬼,更像是一个受害者。 或许她真是逼不得以。 雪鹰语气放软道:“你跟我走,我带你离开这里,到一个能平静生活的地方,我定不会再让坏人骚扰你。” 纪容剐了他一眼,充满幽怨弃妇的表情被绿珠敏感补抓在眼底,雪鹰浑然不知的表示善意,此话听在纪容耳里有种示好表白的味道。 绿珠道:“多谢雪少侠美意,可惜我有一个麻烦。” 雪鹰道:“什么麻烦?” 绿珠道:“以前我被一个负心的男子丢弃,他是一个修真人,不过我运气比红袖好一点,他只是一个无名小卒,他说好要带我私奔,他说为了我放弃帮主之位,因为我身分卑微只是一个歌女,后来我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河边被淹死了。” 雪鹰道:“他是谁?红袖也是被负心汉拋弃的?是不是那坏人杀了红袖?” 纪容淡淡道:“你对红袖当真好,念念不忘为她报仇。” 雪鹰真心道:“自然了,那人太坏,这样伤害红袖,我要是知道是谁害死她定不会放过!” 绿珠叹气道:“红袖命好,有雪少侠这样衷情英俊的男子为她赴汤蹈火,我却只能在这冥湖终日感伤。” 雪鹰看着她受伤的表情,想起红袖脸上狰狞的伤疤顿时一股正气油然而生,道:“你跟我们出去,我帮你找到那个负心汉,我打他一顿给你出气!” 他说的七分正气凛然带着三分天真淳朴,绿珠凝视他道:“你没骗我?” 纪容握着雪鹰右手雄鹿护腕道:“你知道她是鬼吗?她说的话能信吗?” 雪鹰道:“红袖以前也是迫不得已,她要是脸上没有伤疤,没有被负心汉拋弃,她这么聪明漂亮,肯定可以找到好人家过上好日子,绿珠太可怜了,师兄,我们帮帮她吧!” 纪容怒火都不知道怎么发,瞪着他道:“红袖绿珠都可怜,那些枉死的修真人,他们没有师尊师兄弟吗?没有父母吗?他们就活该被分尸丢弃在这不见天日的鬼地方吗?湖底不知道还埋了多少人的佩剑令牌,他们的家人同门苦等未果难道不伤心难过?” 他越说越觉得不甘心,雪鹰可以对任何人好,唯独对自己总是在靠近时突然疏离,誓师大会前头也不回上山,第一次从黑林逃出也独自离开,纪容心里又痛又恨。 因为我修过参同契,已经很脏很贱,他一直都很在意只是不知道怎么表达,是呀,雪鹰就是这样一个纯凈无暇,干凈完整的碧玉。 纪容内心仍有一点光亮,明明憎恨这个世界却矛盾的希望雪鹰跟其他人不一样,可以真正接纳过去的自己。 他觉得那份好向着别人,任何一个人都很刺眼,刺眼到让人心疼发苦。 雪鹰看着绿珠,又看看纪容,征询后者同意。 纪容青袖下的五指虚握,召唤出涣兮琴那瞬间,绿珠五指抓向雪鹰心口,他整个人腾空飞出落到冥湖中,却没有溅起一点浪花。 雪鹰睁大眼睛,视线墨玉一片,他许久没有游水,本能手脚并用划水,很快熟悉寒冷的温度,这些有生命的水不断将他往下拉,脚踝紧绷,下方出现十几只惨白瘦长的“人”,他们五官模糊,力道极大,雪鹰往下沉,眼前一柄断剑飘过,他握住往下用力刺去,那柄断剑再度裂开。 接着踢腿踹开他们,亡灵越涌越多,将雪鹰包围,他掌力打退一只随即扑上十只,在冥湖中功力被化去三分之二,打在那些东西上不痛不痒,雪鹰脖颈一痛,绿珠的脸浮现在他身后,诡异的笑着退开,雪鹰捂着颈上咬痕伤口,阻止鲜血染开。 头上嗡嗡琴音,一道炫光冲进水中,亡灵哗的散开,一条手臂将雪鹰捞起来,雪鹰吐出一大口绿水,接着趴在河边呕出胃酸。 纪容脸色惨白,看着湿漉漉的雪鹰,涣兮琴尾底地,他伸手在空中,下唇颤抖,雪鹰抬眼看到纪容往后倒下。 火光摇曳,照亮本就青苔满布潮湿的石洞,雪鹰赤着上身,道隐剑插在洞口护法,纪容面容在火光的照耀下显得十分安详,雪鹰对着火光发呆。 原来绿珠是骗我的,她为什么要骗我? 难道红袖也是骗我的吗?可是我是真心想帮他们的。 或许他们只是想有个倾听的人可以诉说,他们或许不是真的想要有人帮忙,说是一回事,已经被人变成鬼了,怎么报仇?除非把负心汉也变成鬼....... 雪鹰看着纪容羸弱的肩膀,醒悟道:“是了,绿珠早就杀了负心汉,因为他是修真人所以她放不下怨恨,即使杀死对方仍无法解恨,所以把来者通通杀掉埋在湖底,师兄一看她便知道也告诉我,可是我不听.......” “我真是白痴!” 雪鹰恨恨的一拳砸在地面,拳头破皮流血,他痛恨的发出低吼,接着抱头对着火光无奈的、后悔的、无措的就这么坐在纪容身边。 过了不知道多久,雪鹰感到有些闷热,他起身走来走去,本想去泡泡水又想到里面一堆亡灵可不能随便靠近,只好坐回火推边上- “是不是我一直烤火才这么热?” 他想来想去,拿起道隐剑锋贴在脸上降温,被嫌弃的巴了老大耳刮子,现在热气一路烧到腹部,他面部潮红,坐在冥河边感觉十分不舒服。 “容儿.....我可以娶你吗?” 他突然改变称呼,只是觉得想藉此更加亲近纪容,纪容面无喜怒,眼神闪过一丝诡异的光芒。 雪鹰亲吻他脸颊问道,纪容灰眸蒙上水雾,轻声道:“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吗?” 雪鹰看着他,纪容歪头问道:“崽儿,你到底多喜欢我?喜欢到什么程度?愿意接受骯脏不堪的我吗?接受我们会被世间不容,且离经叛道,届时你会后悔选择与我同道。” 纪容语气试探不断,谨慎又多疑,一时之间,雪鹰根本没听懂话中含意,问道:“什么意思?” 雪鹰听的脑子一片糊涂,只觉得颈上伤口痒的很,抬手去抓,那伤口像是提醒这场交谈多么虚偽荒谬,恍惚间纪容灰眸泛出泪光,一巴掌重重打在雪鹰脸颊上,彻底清醒彻底死心! 雪鹰大为震惊连忙退开,顿时伸手乱抓地上衣衫慌乱恐惧道:“师兄对不起,对不起......我......我不是有意侵犯你.......请你不要......” 雪鹰最后那句“不要因此离开我”却没脸说出,他不知手该放哪里,不知道要怎么面对纪容,随意擦拭掌心污渍,攥着裤头呆呆站着。 纪容语气凝重道:“把衣服穿上,转过去穿。” 雪鹰立刻转过身穿上烤干的外衫,心里七上八下,比起纪容不喜欢自己,更可怕是纪容离开他,他寧可看着纪容成亲生子,至少还能看到这个人,若是连这微末希望都破灭,他不知道怎么过剩下的漫长岁月。 纪容神色庄严,挑出匕首靠近他,雪鹰突然有种快意敢,能死在心上人手上是最圆满的死法,至少他生命最后一眼能看着纪容。 颈部一痛接着触感冰凉,纪容利落处理他的伤口,敷伤药包绷带,纪容道:“绿珠咬出的伤口有毒,是一种情由心生之毒,若是对心如止水或是毫无情欲之人便是无效。” 这不是间接证明雪鹰心上人就是纪容这件事么? 纪容抿唇擦拭匕首上血跡,雪鹰低头看着自己靴尖,两人都没开口,此事就这样在沉默中带过。 那时候雪鹰不知道当时的纪容在等,等他清明明确的说:“是,我是喜欢你,我雪鹰喜欢你纪容,修过参同契也好,跟谁好过都无妨,我今生要定你了!” 师兄弟如何?同为男子如何?通通都无所谓,我带你找个山清水秀的洞天灵地修练,这一生相守到老,从此只羡鸳鸯不羡仙。 纪容从来不要含糊心虚,不要不确定的承诺,那是短暂虚假,激情过后的满纸荒唐,如今,雪鹰再度让他失望了。 哀莫大于心死。 雪鹰不敢看他,脸颊跟心口都火辣辣的疼- 师兄从来不喜欢我,他对我如同手足,我却对他有齷齪心思,我让他失望了,我怎么无耻的叫他...... 从今以后,我雪鹰发誓定要斩断此情,再也不能冒犯褻瀆师兄,否则今生今世不得好死! 这样的自己噁心到纪容,他下定决心再也不会如此,所有的情在纪容那巴掌中消失无踪。 纪容歪头看他道:“生气了?” 雪鹰正色道:“是我的错,怎么敢生师兄的气?对不起,师兄,是我不好侵犯你,没有以后了。” 纪容灰眸闪过戾气,将一个头骨丢在他脚边,阴阳怪气道:“这是你那绿珠的爱人,早就被绿珠撕成碎片了,你被拖下水时就有十几只亡灵冲上来,以后被美人迷惑前麻烦听听别人劝告。” 纪容冷眉冷眼,带着浓烈讽刺,雪鹰应声,两人一路无话继续前进。 路上无鬼无人,过了很久纪容突然道:“红袖的心上人是谁?” 雪鹰道:“不知道。” 纪容语气很酸道:“你不知道?你跟她不是关系很好?还是她的暗示你没听出来?” 雪鹰道:“她不想说,我就不问,我们是朋友,没暗示。” 纪容哼了哼,继续往前走,雪鹰现在知道什么话能说出口,什么是不能说出口,能说出口的都好解决,不能说出口的如同刺哽喉,不上不下,使关系恶化。 他从来没学会怎么好好坦白心事,他只会“藏”,埋在看不见的内心深处,假装不存在,如同他回避方才中毒后的情事,假装没事,怕纪容噁心,怕自己必须远离。 纪容逼迫自己修练参同契,面对数不清的男子与之交欢,他内心深深憎恶这些事情,羡慕雪鹰天赋异稟,也羡慕他一尘不染。 在黑暗太久的人看到光明,看到洁白一开始会羡慕而后会嫉妒,想要把对方弄脏,弄得跟自己一样一踏糊涂,纪容总是希望雪鹰在自己一试再试下,能有明确的表示,可惜雪鹰永远都是躲藏回避。 纪容失望又憎恨,更多是怨懟雪鹰让自己抱有太高的期待后又重重衰落,太难受太疼了,自己永远都是受伤的那一个,真是不甘心。 雪鹰表面上被传成白痴,其实他修为高深,灵魂通透纯粹,自己站在他旁边像是个可笑的对比,他甚至不是第一次想死。 活着实在太累太烦,身子逐渐被病痛侵蚀,寒毒入骨刺痛无比,每每发作纪容都希望就这么死去,可靠近雪鹰的温度这么温暖又让人不舍。 纪容看着漆黑的树林,泥土干燥坚硬,他叹口气,雪鹰以为他身子不适想开口,却又退缩的看着他。 纪容的确感到胸闷头晕,扶着树干坐下来,瘦弱的手臂搭在树枝上,雪鹰站着观察四周,总觉得此行顺利到诡异。 地面拖出长长水痕,往外草丛流去,脚底碾到几颗冰渣,像是有一条冰道融合后留下的痕跡。 “过了这条山道,前面掛了两排绿鬼火就是第三层了,抓紧时间,我们联系不到其他人,若是萧桓比我们早进入黑山就麻烦了,尽量赶路吧!” 纪容脸色苍白,额角冷汗,雪鹰递过树根让他当拐杖,两人一前一后赶路。 四十、彼岸尸花1 “混蛋!别过来!” “右边!左边!左边!右边!右右右!” “杨兄,你跑中间,有一些下面很脏.......” "闭嘴!" 杨笑背着柳凤在一条三尺宽的泥泞路上奔跑,后面百来只快速摆动大长腿的女鬼们,乱舞尖叫的追杀,杨笑体力当真好,背负一人仍是保持在刚刚好不被追上的距离,柳凤抱紧他颈子,还在惋惜自己雪白的裤管跟绣着云海金银纹的靴子染上几滴泥泞。 “站住!你们谁抓到杨笑跟他相好,辉夜大人有重赏!” 柳凤侧头回嘴:“什么重赏?!我看她是疯魔了,还有我不是他相好,你们哪只眼睛看到我是他相好了???” “我们两个眼睛都看到了,不然他怎么这么护着你?!” 一个全身整满眼睛的女鬼赤裸奔跑尖叫道:“我要抓你,杨笑就爆跳如雷怒不可遏,你还跟狡辩?!不是姘头是什么??” 杨笑额角青筋爆出,脸憋成猪肝色,一口气转不上了,柳凤连忙伸手拍胸口帮他顺气杨笑才没被气死。 柳凤扬手一把金槐花锥打出去,后面十几个女鬼被击中化成黑烟消失,他道:“你们未免太荒谬,什么事情都往男女情爱去想,脑子只会思考这种下流事吗?他是我大兄弟我们自然互相照顾,什么相好姘头没有的事情,而且我两人都是男子怎么可能是一起?!” 百目女鬼后面冒出裂口女鬼,叫道:“你!我认得你,你是上次杨笑身边的女人,还带了一个孩子!就是她,我说的女人就是她!” “好啊,你以为现在你女扮男装我看不出来吗?姐妹们,抓到杨笑、凌迟贱俾,为辉夜大人出一口恶气!” “抓杨笑,凌迟贱俾!有种你们站住!” “贱俾,你也配的上我们辉夜大人的爱人!你这个低贱无耻,横刀多爱的臭女人!” 此话一出激起女鬼们怒火,追的更加卖力,杨笑暗自叫苦,拖着柳凤膝弯掌心都是冷汗,柳凤绝不是被骂不还口的,道:“我是男的!你们是不是脑子给驴踢了?!小爷今天不教你们做鬼,枉费本少爷柳家小凤的名号!” 她们嘴上不干凈,一口一个贱俾惹怒柳凤,他自小娇生贯养,上有老庄主这个外公溺爱,虽说大舅柳问麒声色严厉,可从来舍不得真正动手,打几下意思意思柳问茹就心疼的要兄长住手,叶人杰更不用说,跟叶荀对他百依百顺,子雪个性敦厚温和,广智柔顺,说话总是有礼得体,子霆个性胆小懦弱,从来没脾气。 不管是家人亲族还是属下都不曾口出恶言,如今这些女鬼缠夹不清、污言秽语,柳凤再也无法忍受自己被羞辱至此! 他跳下杨笑背,展开折扇指着她们道:“疾风朔雪!起!” 一扇祭出,灵力爆金光大作犹如白昼,强劲的旋风平地起,夹着尘土冰渣横扫过敌人,女鬼被风刀切的四分五裂,惨叫不绝! 杨笑惊讶道:“你这招是跟谁学的?怎么不早用?” 柳凤唰的收扇,扇柄从拇指转到小指,灵活翻在指尖,后面风散雪止,清出一块空地,女鬼们被刮的一个不剩! 柳凤笑道:“这是我自创的,无聊玩玩,本来想留着当杀手鐗,可她们实在无耻下流,我忍不住提前用了,现在我是一点灵力都没有了,也不知道北望师叔跟絮飞师叔人在哪里。” 两旁鲜红摇曳的彼岸花,铺成两条长长的红毯,起伏在山坡,东首天际出来一点白光闪烁,柳凤跟杨笑左耳带着官琴儿给的传信石,即使两人分开也能很快联络彼此。 杨笑弯腰伸手道:“这花好特别,竟然没有叶片。” 柳凤道:“这是彼岸花,传说是在忘川旁边才会开的,这里当真如同地狱冥府,竟然开成这么大一片。” 杨笑见花丛中横出一块黑檀木角,像是一个木牌伸手拉出来,上面三个字。 “十过府!” 两人对视,一阵天璇地转,像是眼睛被蒙上黑布,闻到一阵甜甜花香,接着被重重丢在冰凉的地面。 柳凤喊道:“杨兄!你在吗?” 他感到身子被抱住,害怕的扭动挣扎,手脚发出当当声,竟是被锁灵夹捆住。 杨笑嗓音在他背后响起:“是召唤令,那块牌子是召唤令,我太大意了,辉夜把我们传送到她自己府内了!” 柳凤低头在地面蹭来蹭去,总算把眼前黑布弄掉,环顾四周,前方有一个供桌,两座光明灯塔,还有一叠叠空白黄符、配剑、乾坤袋、金叶子、灵罗盘等等法器宝贝,看来辉夜命人搜刮他们身上所有可用的东西了。 却没有青铜剑。 杨笑低头小声道:“欢儿你还在吗?” 牙签大小的迷你青铜剑从他衣领探出来,道:“我藏起来才没被发现,辉夜看到柳凤少爷很生气,说要让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好可怕啊!” 杨笑见杨欢没事放下心来,道:“躲好,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出来,小凤你靠过来我帮你解开。” 柳凤蠕动过去,埋怨道:“真不公平,辉夜讨厌的是你,有仇的是你们,凭什么本少爷被追杀又被绑起来,你都没事?” 杨欢跳出来在锁灵练上来回鉅,虽然慢不过还是裂开来,杨笑拇指按在切口上蹦断铁链道:“别抱怨了,我寧可被她追杀也不想被她喜欢,要不我俩换换。” 柳凤转转手腕,拨开地面铁链道:“你这风流债当真拖拉不清,都十几年了她还不放过你。” 门外一阵咚咚咚碰撞声,几个问候声,杨笑跟柳凤对望一眼,杨欢躲回大堂兄衣领内,杨柳二人面对而坐。 门打开也没有灯光射进来,一个女鬼拿着烛台照出一片青光,油绿绿冷清清,辉夜眼神不满忌妒愤恨。 她道:“杨笑啊杨笑,苍天有眼总算叫你落到我手上,这是上次跟你一起参加毕方君婚宴的贱俾是吗?不说话是要袒护她吗?不要以为你女拌男装我就看不出来了,长的不错,皮肤细白,怎么?杨笑你现在喜欢这种大家闺秀了?” 柳凤怒视对方道:“我就不是他相好,你们怎么回事??是不是谁站在杨笑旁边都是他相好?” 女鬼属下尖声道:“闭嘴!公主陛下没问你话,谁准你发声了?!” 接着一鞭打在柳凤小腿肚上,抽出一条鲜红伤痕,辉夜手持长鞭看着他道:“不错,长得很好,如果你这小脸蛋上多加条鞭痕,烧几块烙印,割伤几刀不知道你家杨伯休还爱不爱你?” 柳凤靠在墙面哀号几声,一脚架在木箱上叹道:“本少爷怎么遇上你这种是非不分,恋爱水脑的女人?你敢动我,好呀!可以,你有种就动我试试,本少爷保证楚库国、十过府三天内就从地图上消失,包含所有楚库国的人民。” 他说的淡定认真,态度庄重不像是装腔作势,辉夜跟女鬼对望一眼,杨笑道:“我说他不是我相好,他是男子,名叫柳凤,父亲是雎杨王主簿叶人杰。” 女鬼摇头,辉夜冷哼道:“什么叶人杰,没听过!” 杨笑道:“他母亲叫柳问茹,这个你总是听过了吧?” 女鬼瞪大眼睛道:“柳问茹?姓柳?沐云山庄的柳问茹?!” 辉夜似乎被威吓住,瞄了柳凤一眼道:“天下姓柳之人如此多,怎么?就他沐云山庄能姓柳吗?柳问茹这个名字很常见,主簿.......你是官家子弟?柳凤......柳凤?!” 辉夜用鞭稍抬起柳凤下巴端详道:“柳问茹.....这样说来你就是当年柳问茹跟杨夫人说好,未来跟杨笑当拜把兄弟的那臭小子!” 柳凤看向杨笑道:“应该是吧!我听母亲以前说起杨家灭门案,她提到总是很难过,我就不想问了,莫不是杨兄.....?” 杨笑点头,柳凤叹口气道:“原来是真的......所以辉夜当年保护你逃亡路上被杀死,才对你这么念念不忘,殿下,本少爷跟杨兄现在都是崑仑派弟子,我们两位师叔很快就会赶来救我们了,既然故人相识一场,何必杀来杀去,我们此番前来只是想取回武降神书而已。” 杨笑看到柳凤裂开的裤管,白皙腿肚上伤痕,心疼不已,道:“你有什么仇什么怨冲我来便是,做甚打人?!” 柳凤知道此女疯魔,情毒入骨,根本无法解脱,使眼色要杨笑不要帮自己说话,以免再度惹怒对方,无奈杨笑没意会,柳凤想着:“这呆头鹅,就让你别火上加油了,哀,苦煞我!” 果然,杨笑护卫之情看在辉夜眼底写满怜情爱意、心疼宠爱,暴怒一鞭打在柳凤身上怒吼:“姓杨的!你胆敢在本公主面前跟这个贱人眉来眼去丢不丢脸!” 柳凤吃痛,闪躲攻击道:“你们个人恩怨可以自己找空地解决吗?不要波及本少爷我好吗?” 辉夜手下越来越狠,颯颯鞭影如电打在柳凤身上,杨笑举掌打去被旁边女鬼压住,两人灵力全无,逃亡不休已经精疲力竭,此刻变鱼肉任鬼宰割。 杨笑怒急攻心,脚往前跨手臂被转向上,他咬牙吼一声低头肩膀撞击女鬼瞬间右手哢啦应声折断,他一拳砸向辉夜后背,鞭稍唰的打在杨笑喉结上。 辉夜横扫舞鞭怒道:“你为什么要维护他?你跟他到底什么关系?” 杨笑胸口被击中闷痛万分,柳凤左手扶着他臂弯,右手扯着他衣襟对辉夜道:“你猜!” 接着将杨笑往自己怀里带,杨笑整个人被拉过去双唇压上他唇角,杨笑脑子炸开,被突如其来的亲吻吓呆,僵住无法动弹,柳凤吻上他刻意瞇眼,撇过辉夜气炸的面容。 柳凤放开杨笑,对她笑如小太阳道:“你既然认定我是他相好,不做点什么都对不起这个相好称号。” 杨笑脣上留着柳凤的温度,整个人石雕站在原地,辉夜气到抖着手用长鞭指着他们,一时不知道怎么骂,脸部扭曲道:“杨伯休!你居然......居然......你居然敢当着我的面断袖!!!” 外面的女鬼们听到屋内主人吼叫,深怕杨柳二人合力伤害主人,冲进屋内,辉夜提高音量道:“给我把这个不要脸的贱人拿下!还楞着做甚!一群废物!” 里面一个脸上横着难看大伤疤的女鬼,偷偷伸手往杨笑后背一拍,杨笑突然感到丰沛的灵力涌入四肢百亥,疑虑看着她,柳凤抓住他衣袖道:“欢儿!” 两人脚下凭空化出青铜剑带着他们往上冲! 那女鬼眼神带着三分落寞跟七分平静看着他们往西边大山飞去,辉夜咬牙切齿一甩长鞭打飞一狗票嗷嗷乱叫的女鬼,怒道:“杨、伯、休!” “杨伯休!柳凤!我定要将这两人五马分尸!” 杨欢在这鬼气充足的地方顿时感觉自己膨胀几百倍,飞天速度比任何佩剑都快,柳凤抱住杨笑腰间,脸颊贴着他肩膀道:“你不要介意啊!我是想反将一军而已,她们实在太过分一直污蔑我们,不气死她难解我冤屈,演戏演戏,不要在意。” 杨笑闷声道:“若我很介意怎么样?” 柳凤道:“哈哈哈,你怎么可能会介意嘛!亲一口而已也没什么,反正大家都是男人谁没亲过姑娘,对吧?大家都不是第一次,我怎么可能刚好就占了你便宜?” 他打哈哈胡乱说着什么,杨笑眼神暗了暗没多说什么。 飞过彼岸花海,凸起的土坡覆盖厚厚青苔,褐色根部上面青黄六片花瓣盛开,那些花并不好看,像是一颗颗丑陋长歪的西瓜,柳凤跟杨笑飞在空中往下看,杨欢道:“前面有屏障我没法过去了。” 杨笑跟柳凤跳下剑,杨欢化成青铜剑回到杨笑背上,那些黄花发出一股刺鼻的味道,柳凤道:“真是恶心,长的丑还硬要引人注意。” 杨笑道:“这些是什么东西,这个土黏稠灰褐,应当不适合植物生长。” 杨欢提醒道:“这里是鬼界,有什么都不奇怪的。” 花根从灰泥中爆出,有的长成一个成年人大腿这般粗壮,时不时被绊脚,两人攀爬而过,前面土坡更多交错生长的巨大根茎,花瓣打开像是无底洞,其大小可容纳一匹马。 本该是花蕊的地方什么都没有,洞口黑呼呼,走过一阵杨笑背上要沉,反手去摸青铜剑却不见! “欢儿!欢儿!欢儿!” 柳凤展开折扇拨开头上垂下的藤蔓,思忖一会儿道:“欢儿本就是鬼,在这里突然消失定有人追查我们闯入境地,再往前十里就是第三层地界......噯?” “我想起来了,这花叫做金色琉璃花,以前富贵人家会把他种在人身上,等到对方被吸食殆尽,金色琉璃从体内长出,盛开的时带着几百金色星火,犹如梦境的奇异场景,这些只是假开的形态,发出味道引诱生灵靠近,虽然使其盛开很残忍,但因为只有长在人身上才会有如此,若是生长于普通泥土也无法存活。” 金色琉璃名字美妙,而这四个字是用生命换取花开的瞬间,想来却是残忍无比。 杨笑焦急道:“先别管这个了,找到欢儿要紧,其余事情缓缓!” 说着他不管不顾冲进花丛中,周遭的花比普通花大十倍,很快隐没其中,柳凤跟进去,提起凤凰剑劈砍挡路的花瓣,像是切大白菜一样一路劈砍往前- 啊啊啊啊啊!!!! 柳凤心跳加速喝道:“何方妖孽?!” 几只人面梟从下方飞出,对着他张牙舞爪扑来攻击,凤凰剑唰唰刺出,穿透鸟头砍下翅膀,歪眉裂口的难看鸟头被咚咚落地。 柳凤嫌弃的踢开人面梟尸体,右边传来杨笑哀嚎的嗓音,他连忙跑过去,一条蟒蛇一样的灰绿根部缠绕在杨笑右腿,他奋力的用镇山河削砍均是无果,柳凤用扇柄在他腿上比来比去道:“内侧有尖刺,先别挣扎,否则刺的更深,凤凰!” 杨笑痛的满头冷汗,手撑在地面颤抖,那尖刺活着有意识般,往活人体内鉆,不断吸食血液,杨笑脸色苍白,疼痛加上失血过多他开始昏沉。 凤凰剑发出微弱的红火,那火光沿着根部往内燃烧,杨笑右腿像是被火烤一样,実则凤凰灵火对他无任何伤害,柳凤拿起镇山河剑锋贴着杨笑腿肚,道:“杨兄,我数三声,你把腿抽出来,我要将这些砍断。” “一......二!” 唰! 杨笑崩溃! 三十几根倒刺被锐利剑锋削断,连带皮肉一起被灵火拉出体外,杨笑下唇颤抖,吓得眼神不好,苍白发抖道:“你你你.......三呢???” 柳凤笑着左手用凤凰剑将脱离血肉的根部烧掉,发出吱吱声。 “这样不就好了?” 杨笑崩溃的成大字型摊着,柳凤见他右小腿肚被撕开一层皮,露出粉嫩的皮肤触目惊心,取出外伤药帮他包扎,中途杨笑痛的喊叫几声,两人虽然累还是努力移动到一条小河边,远离那些金色琉璃。 “我都来不及阻止你,你这么着急做甚?看吧!现在好了,腿废了都不能背我了。” 杨笑看天,一会儿才道:“欢儿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曹真......他们早已疏离多年,破镜难圆,而杨欢不一样,她是杨笑真正有血缘关系的堂妹,从小跟着他到处游玩,他与亲族间感情很好,过去的美好造就他更怕失去,杨笑没有勇气再度承受,他知道自己不比曹真坚强,如果有天杨欢跟曹真没了,杨笑会崩溃到发疯,曹真不一样,他一定走遍天涯海角都要将仇人找出来。 曹真在杨笑最难熬的日子依旧坚强,杨笑知道自己这个“杨伯休”当的多么不称职,他的随从处事能力跟心里素质都远胜自己,他觉得没必要在与曹真同路。 受伤的人更容易感到心神衰弱,柳凤摇扇笑道:“不要担心,你那堂妹本少爷定给你寻回来,以后沐云山庄就当自己家,反正我们从小就是兄弟,现在是师兄弟,再认一次都不晚!” 小太阳的笑容,温暖明亮,所有的阴霾黑暗顿失所踪。 杨欢笑勾起嘴角,两人相视一笑。 杨笑道:“你还记得上次我们跟纪师兄还有雪师弟到神农谷,村里有一个女人的小孩被吃了,她用人肉餵给鬼娃吃,那时候我就在猜想,雪师弟在雎杨王府前手上被鬼娃咬的伤口,上面留有鬼气才导致鬼娃一路追来,纪师兄这么冰雪聪明、玲瓏透骨着人,居然在帮忙雪师弟擦药时忘记用药消去鬼气,他把怎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柳凤道:“你怀疑纪师兄是故意让鬼娃追着阿鹰的?” 他跟杨笑相处多年,很快就明白杨笑想表达什么,杨笑道:“没错,我怀疑萧桓跟纪师兄关系非比寻常。” 柳凤正色道:“肯定是那种关系的吧!” 杨笑看看四周,眼神心虚,想来他从来不曾在背后评论他人,第一次如此,让自己觉得很自己很不要脸。 杨笑期期艾艾道:“应该是......那种关系,毕竟......萧桓特别喜欢纪师兄,尤其爱留他过夜......” 柳凤坐在石头上,唰咚唰咚开闔折扇,杨笑道:“现在怎么办?欢儿还没找到我们不能就这样走.......” “唔!” “?” 杨笑疑惑看着他,柳凤悠哉道:“又有人中招了,你待在这里我去看看,凤凰!” 凤凰剑低空略过,闪避花瓣藤蔓,一路按照主人引导,往方才那一声薄弱的呻吟飞去。 再度飞出来时,一个男子握住剑柄跌跌撞撞从金色琉璃从小跑出来,脱离险境,整个人面朝下跌到杨笑那缠满绷带的脚边。 那人浑身是血,衣衫破烂,墨黑的衣服被尖刺剐成条,皮肉外翻,看上去在进入金色琉璃从前就遭受巨大的创伤,劈头散发看不清容貌。 柳凤一扬手利落收剑,居高临下的眼神与柳问麒九分相似,杨笑不禁道:“柳庄主,你怎么看?” 柳凤一笑那阴鷙气场烟消云散,他歪头用靴子把那人翻过来,瞬间,两人脸色大变。 四十三、生死之间 嗖! 孤山剑出鞘,雪白剑锋擦过傲因的脸颊,两人交战速度快到形成残影,墙面壁画形成青色旋涡,毕方君从中走出,身后跟着辉夜、红袖及其余鬼王从两侧围上。 杨笑手持镇山河与柳凤背靠背道:“我们被包围了!” 柳絮飞赤鸞护在胸口道:“毕方君,武降神书在何处?” 毕方君叹口气,两边鬼差立刻将软塌抬上来,他大剌剌斜倚上去,撑着头欣赏风景般道:“我说不在我手上你信吗?” 柳絮飞乾脆道:“告辞!” 转身一剑挑开傲因攻击,与江北望并肩而立,雪鹰盯着毕方君一会儿,思考他会不会是那种跟敌人同归于尽的个性,毕方君看到他微笑道:“嗨!” 雪鹰一脸木然,毕方君摸摸下唇道:“真是伤心,你连我都忘记了,哀,活着真没意思。” 柳凤好心提醒他道:“你已经死了。” 杨笑恐惧道:“别跟他搭话会死的。” 柳絮飞护在雪鹰身前道:“毕方君他是在下小徒雪鹰,并非任侠雪渊。” 毕方君奇道:“我知道啊!啊是了,你以为我认错人了吗?我喜欢他,雪渊冷冰冰的太没劲了,阿鹰,你身后是谁?” 接着一晃瞬间飘到雪鹰面前,抽出道隐剑往前送,手腕一压剑锋挑起正是教予雪鹰那招“美人一笑”! “你是方大哥?!” 唰!剑已还鞘。 毕方君也已在软塌上,速度快到骇人,眾人皆内心暗想:“他若有杀心,我该如何应对?或许只能引颈就戮?” 毕方君扫过孤山剑,勾起唇角道:“是呀,我是你的方大哥,怎么?哀,我沾沾自喜创出这招,竟然还要等使出来才能让你想起我,真是让我心碎,我这个人特别玻璃心的。” 柳絮飞听他说的亲密,总认为对方欺雪鹰善良纯真,沉声挡在徒弟面前道:“毕方君你与小徒人鬼疏途也永远不可能同归,言辞之间还请自重。” 江北望眼神盯着毕方君,孤山剑剑锋转向对方,深怕师妹一心维护徒弟反而惹怒毕方君,便绷紧神经戒备。 傲因阴森的看着江北望道:"你们全都会死在这里!" 周遭群魔乱舞,青火晃动不时传来人面鴞的怪叫,地面盘根错节一路爬满石墙,人影照射在十过府的墙面屋簷,空气发出簌簌躁动显得十分诡异。 江北望道:"柳庄主、顾掌门在何处?" 毕方君道:"顾西辞在途中被我的人劫杀,你也知道辉夜对那些花花草草很感兴趣,辉夜!" 辉夜道:"主人。" 毕方君撑着太阳穴道:"你跟我说过,我又忘记了那叫什么来着?" 辉夜道:"回主人,是叫彼岸尸花。" 毕方君道:"是了是了,盛开时变成金色琉璃可好看了,说起来还真要多谢顾掌门让我见识到开花的场景。" 顾西辞带领着人马对上辉夜的全军覆没,连顾西辞都生死未卜,柳絮飞跟江北望面如寒霜,其馀人则是又惧又惊不敢轻举妄动。 崑崙派此次输得一败涂地,江北望看着剩下的五人,孤山剑冷不防刺进傲因肩上,傲因见他满身杀气,有种杀人害已的快意道:"怎么?现在才发现死期将至吗?我告诉你,晚了!" 纪容大喊一声:"不好!下面是传送阵!师尊、师伯!" 雪鹰顿时感到脚下一股强大的风刀往上衝,原来眾人站在一幅百鬼夜行壁画上,图中为首的毕方君站在黑山顶端,周遭黑色符文不断旋转,雪鹰抬手挡住砸落在面颊、头上、胸口等等地方的尖锐冰锥- 黑色的符文与剔透的冰锥,鬼气与灵光互相交缠争斗。 一阵天旋地转,雪鹰听到忽明忽亮、沉如幽谷壮如雷霆的洞簫声,他右手执剑从臂弯缝隙中看到一片白茫茫的雪雾狂风中,不时闪烁出黑雾在空中爆开,腰际以下陷在雪堆,他大喊道:"师尊!师兄!师伯!" 磅磅磅!!! 嗖! 锋利的冰锥从他左眼角擦过,后面炸开金光,那是柳问麒的冰锥!他正在这面雪雾与毕方君搏斗! 制衡住傲因的鬼群是江北望的洞簫声!他们被毕方君的壁画传送到黑山顶,杨笑柳凤不知道在哪里? 师兄是第一个识破毕方君计谋之人,他刻意拖延就是为了把他们全部的人引到传送阵,在此地将眾人一网打尽! 如此纪容更加危险! 雪鹰分析敌情后,将道隐剑往空中一拋,道隐剑默默掉在雪堆中,雪鹰道:"前辈,看来我要靠自己了。" 他捡起剑入鞘,拔出脚奋力往前走,周围不时有爆破声跟金黑闪光,一条人影衝过来正是柳凤! 柳凤见到雪鹰感动的握住他手腕道:"谢天谢地!阿鹰我现在看到你特别高兴!杨兄八成又吓的脑袋空白了,我大舅跟毕方君对上了,在上面!" 雪鹰道:"其馀鬼怪被师伯压制住,我们快上峰顶协助柳庄主!" 柳凤嗯嗯嗯点头,两人往爆破声最大的地方走去,顶峰被浓烈的金光包围,柳风持扇忽地扇开一条道路,陡峭壁边缘突出石台,金光刺眼后是两条快速的身影缠斗! "方大哥!" "大舅!" 柳凤看了雪鹰一眼道:"你怎么还叫他方大哥?我们要被这浑蛋坑死了!" 雪鹰道:"一个称呼而已,那是什么?" 两条残影上方有两个巨大的石碑,中间一巨大黑檀木棺墎直立插在雪堆,露出三分之一在外,棺盖半开,闪着一道令人不安的红光。 柳凤道:"依照我不专业的分析,那棺墎里面装着曼珠沙华,阿鹰你要做什么?" 雪鹰飞速奔去,同时间柳问麒整个人往后跌去,他伸臂抵住柳问麒后背将他稳稳扶住,柳问麒面上毫无血色,几乎跟周遭的雪雾一样苍白,他沙哑道:"顾西辞有问题,带着小凤他们快去找絮飞庇护!" 雪鹰焦急道:"什么?掌门有什么问题?!" 柳问麒还未开口,毕方君鬼魅欺近他面前,唇几乎贴着他耳廓道:"柳庄主,你的好朋友槐侠已死,你正好陪他作伴!" 雪鹰震惊看着他,柳问麒握住毕方君手腕喝道:"雪鹰别发呆!他鬼扯一通不要信他!" 毕方君胸口中招,柳问麒紧紧抓住他近身攻击,雪鹰跌在雪堆中,后领被人提起来,方才的位置被鬼气炸开一个大洞,那忧心忡忡的灰眸撞进他双瞳,纪容道:"离他们远点,这里很危险!" 轰! 雪鹰抱住纪容用后背挡住冰锥跟剑风,刺痛感窜出,纪容扶住他手臂心疼道:"崽儿!" 雪鹰反手一摸身后湿黏温热的鲜血,冰锥钉在旁边剑风却是打在他背后,纪容冷冷道:"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雪雾中一声不屑的笑声,接着一剑往他面上削来,錚錚錚!涣兮琴音波盪开攻击,人影持剑使出"崑崙剑法"不断往纪容连绵攻击! 雪鹰惊恐道:"他是谁?萧桓?可他怎么会使崑崙剑法?他为什么要攻击师兄?" 纪容重重咳一声,剑尖刺向他眉心,噹! 道隐剑架开敌人剑锋,雪鹰手腕一压左掌画圈击出,他感到对方内力强大,却远远不及道隐厓上的老者,自己可以战胜对方! 呼呼呼! 雪屑跟剑光夹杂,雪鹰道袍猎猎翻滚,轰声中那陈旧的长剑盪开柳问麒跟毕方君缠斗製造出的浓烈雪雾。 雪鹰掌心打出,回身剑锋指着对方颈部,雪雾散开,出现一身道袍,八字眉带着亲切不失威严的气质的男子,正是崑崙掌门顾西辞! 雪鹰惊慌道:"掌门你为何要杀害师兄?" 顾西辞仍是风度不减,看着崑崙剑眼神闪着轻视的光芒,缓缓道:"雪少侠修为高的很啊!连我这个掌门都甘拜下风佩服佩服。" 雪鹰斥喝道:"我在问你为何要杀害纪师兄?" 纪容用涣兮琴撑地道:"因为掌门早就知道我是鬼才纪相的独子,你一直想要武降神书,而这世上只有我知道,是吗?" 柳凤跟杨笑从下方衝出来,毕方君五爪扣在柳问麒天灵盖上微笑道:"纪智才的儿子啊!我以为他已经被杀死了,没想到,不过想想也不意外,纪智才一向很会为自己留后路,那你们要找的神书就在这位纪公子手上了,是吧?萧桓?" 江北望持洞簫而柳絮飞赤鸞指着傲因,两人与辉夜等眾鬼对峙,两方都不敢动手,萧桓不知何时坐在棺墎上,支着脚很是悠间道:"是呀!顾掌门你怎么还没搞定他啊?雪家小兄弟难不成真得到张鹤林老道的真传,嘖嘖嘖!真是养虎为患了。" 柳凤看着有柳问麒胸口被开了一个血洞,眼眶泛红好几次想上前都被杨笑拉住,毕方君制服柳问麒要杀他一如反掌,再多个柳凤只是跟着陪葬而已,雪鹰指着顾西辞道:"这是怎么回事?" 顾西辞道:"我后来才知道纪容是纪智才的儿子,如果我一开始就知道绝对不会同意他留下,他身怀武降神书的秘密,留在崑崙派总有一天会带了覆顶之灾,纪容你若是籍籍无名之辈或是一事无成的废物还好,可你偏偏在崑崙派赫赫有名,崑崙玨美,玨的是任楠风美的是你,我希望能藉此进攻黑山来转移外界焦点,神书在毕方君手上,至少我派还可尽力夺取…….." 纪容道:"如果不在,你就可以用我来换崑崙派安定对吧?你要把我交出去,可惜,掌门你太小看黑山的力量了。" 毕方君指尖往下刺入,柳问麒咬牙不吭声,他笑道:"顾掌门你为了保全崑崙派,联合萧桓进攻黑山,利用我的下场会死得很有节奏喔!" 鲜血往下流滑过柳问麒鼻樑下巴,柳凤吓的肝胆俱裂,深怕下一刻柳问麒脑袋要被劈成西瓜半,道:"你们新仇旧恨自己算去!不要拿我大舅当人质!" 杨笑抱住他手臂阻止柳凤提剑上前拚命,柳问麒喝道:"顾西辞你这掌门当的真失败,你认为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纪容生死决定崑崙派存亡,难道你这个掌门不能决定成败吗?还有你,萧桓,当年接到风声去围堵劫杀纪智才的是你,你有种对付纪容怎么没种对付仁侠雪渊之子?" 柳问麒不管满头鲜血,冷声道:"你面前这两位跟你有杀父之仇不共戴天,雪渊接到灵鸟部的授命保护那辆护送神书的马车,纪智才让纪容带着神书的秘密逃脱,两人互不认识却自相残杀而死,尸体被你销毁,你又说服顾西辞交出纪容,毕方,不只你被利用,本庄主也被萧桓玩在鼓掌中!" 纪容盯着萧桓,眼神透出阴寒杀意,雪鹰握紧剑柄,他对于父亲一无所知,但也知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萧桓设计杀害雪纪二人,此人此仇定是不能放过! 萧桓理所当然道:"对呀!谁让你势力滔天富可敌国呢?要夺皇位是要军费的,你家地界可以买下半壁江山,还有你这南麟名声太大,我想借你家汉水、南苑、江南地界驻军,你觉得呢?" 他像是在自家后院喝茶,见到多年不见好友欣喜地说出心中抱负,期待对方回应的有为青年,柳凤怒道:"你有病吗?我要踏平你家府邸你愿意吗?想进军江南你做梦吧!" 他摸摸手腕接着一挥手,柳凤右肩被冰锥刺穿鲜血喷出,毕方君用柳问麒的冰锥刺杀他外甥,心情格外愉悦,柳问麒左眼如刀锋道:"萧桓,问茹跟叶人杰、叶荀被你请去作客了是吧?" "作客"其实就是当人质,萧桓道:"是呀!我蛮喜欢叶主簿的,所以爱屋及乌,不过柳庄主你知道太多了,多到我有点好奇东侠是不是被你藏起来了,就跟你包庇贺忘笙、晏殊一样,嘖嘖!你家藏真多逃犯。" 毕方君叹口气道:"萧桓大王,你在我家跟柳庄主、顾掌门聊的很愉快嘛!完全忽视我,会不会太过分?而且放出神书在我家的消息,害我每天被一堆修真人骚扰,我决定先跟你算完这笔帐,你要是没死就请自便吧!" 说着下手往柳问麒天灵盖劈去,柳凤跟柳絮飞正要衝上去,雪鹰脱手飞出长剑嗖的打掉毕方君手指,顾西辞快速转到石碑旁,立场分明是准备与萧桓一阵线杀出黑山,毕方君抄住道隐剑,左手再度扣住柳问麒天灵盖- 一串带着鬼气的血珠从毕方君颈脖渗出飘浮在空中,背后一阵压抑的严肃嗓音道:"请毕方君放开庄主!" 雪鹰见配剑被夺去,还是救不下柳问麒,顾西辞跟萧桓在石碑棺墎的方向警戒眾人,傲因见到自家主人受伤大怒道:"哪里来的无名小卒!你什么东西胆敢动主人!" 他欲往前孤山剑往前一送挡住他,辉夜连忙将暴躁的傲因拉回来,毕方君侧头有些好奇背后之人,颈脖架着透明的剑身,以致他血珠像飘在空中,柳凤喘气道:"子雪!干的好!加薪!" 子雪站在毕方君身后,他左手臂鲜血淋淋,上臂几乎被某种东西咬烂,露出粉红肌肉跟骨头,右半边倒是没受伤,毕方君道:"小朋友你叫什么?这柄剑很特别。" 子雪道:"在下沐云山庄冰心剑子雪。" 他左手不能动弹,抬抬下巴示意,毕方君很懂人脸色的把左手的道隐剑丢还给雪鹰,笑道:"你制住我了,然后呢?我会在你杀死我之前先杀死柳庄主,大不了我跟柳庄主一起死而已,然后我的属下会把你们全部人杀死,我觉得你们很亏。" 子雪道:"不好意思,在下心没有您这么大,在下只是来带走柳庄主跟柳少爷的,请您先撤,在下不想伤人。" 柳问麒胸口剧烈起伏,显然五脏六腑均受到重创,头上泊泊鲜血染红胸口衣衫道:"谁让你进来的?你是不是想死?" 雪鹰道:"方大哥,崑崙派输了,请你放过柳庄主吧!他对你已经没有威胁了,莫要多造杀孽。" 毕方君温和道:"行啊!你让子雪先撤我就撤。" 傲因怒道:"凭什么要我家主人先撤!你们这些言而无信的小人!" 柳絮飞跟江北望一口同声斥喝道:"闭嘴!" 子雪道:"我的冰心剑只能杀鬼,对于人完全无用,对付您还是勉强可行,请您先撤招吧!" 毕方君任性道:"我不要,要不我们就这么僵在这里,看着萧桓坐收渔翁之利如何?" 子雪眼光射向萧桓,冰心剑锋往下垂在毕方君肩膀,毕方君与柳问麒缠斗多时亦是疲惫不堪,见对方分心自己也走神,五爪微微抬起,柳问麒感到头顶威胁稍微远离一些,萧桓一脚扳开棺盖,顾西辞帮忙将棺墎整个掀翻,露出通体殷红如血的细窄剑身。 曼珠沙华! 江北望皱眉提声道:"师兄!不可!" 他意思是不能帮助萧桓打开绝死裂谷,但已经来不及了! 傲因转身徒手抓住孤山剑剑锋,辉夜见状连召唤藤蔓捆住江柳二人双足,子雪冰心剑削过毕方君后背,毕方君停顿间雪鹰忽的一掌拍在他面门上,柳凤衝上前将柳问麒往后拖,毕方君整个人被震飞出去,雪鹰脚下一软往前扑倒! 萧桓坐在棺墎边缘持着曼珠沙华端详,从棺墎下方裂出一条黑线,像是雷劈一样延伸到眾人脚边,接着不断分岔出去形成更多裂缝! 雪鹰趴在一条裂缝边缘往下看,下方深不可见依稀听到亡灵哭号尖叫,绝死裂谷被萧桓打开! 江北望喝道:"快撤!" 纪容见顾西辞面色死灰的往后退去,抱着涣兮琴追上去,杨笑跟柳凤带着柳问麒、子雪往柳絮飞的方向奔去。 萧桓一手划过剑锋,掌心的血立刻被剑吸食,他勾起嘴角道:"好久不见了,我的老朋友曼珠沙华。" 四十四、绝死绝苦 天崩地裂,鬼哭狼嚎,无日无月,亡灵爬出地狱疯狂撕咬追逐眾人,连同傲因的手下都被活生生咬断头颅,尸块血肉乱喷,柳凤踩到断手滑倒被杨笑扶住,柳问麒被子雪背着仍在怒骂:"你是到镐京学着叶荀当官当出本事了?连我的命令都不听了?让你跟子霆子露在外边等着,谁给你的狗胆进来?" 子雪道:"庄主,我们先逃命要紧,回去您要怎么处罚我当好!" 柳问麒从来没想过一向温顺听话的子雪第一次这么不受控住,他一拳打在对方后背不想再说话。 雪鹰见纪容追逐顾西辞连忙跟上去,头上落石脚下岩浆,温度上升有些鬼被亡灵拖进岩浆中立刻灰飞烟灭,雪鹰想着:"这些东西跟方大哥不是一路的,这下连同萧桓跟掌门、方大哥还有师尊师伯他们四方势力对峙,萧桓打开绝死裂谷难道自己不会受到伤害?" 纪容音波阵阵,青衫在峭壁上飞跃,顾西辞很快落在萧桓身边,道:"纪容,你以为你会有胜算吗?" 纪容道:"我要一个真相,到底是谁把消息洩漏出去的?" 顾西辞道:"你明知道陛下多年来在追查神书下落,你刻意隐瞒身分进入崑崙山寻求庇护,你自私的想要保命,难道就不会为了整个崑崙派着想吗?只要你的身分公诸于世,修真界上万人立刻围攻入崑崙山……." 纪容打断他道:"就像是掌门攻打黑山一样?明知道神书不在毕方君手上,仍执意要入山害死这么多弟子?" 顾西辞怒意渐涨,道:"你不要打断我说话,我是在给你机会,一个自我坦白的机会,没想到到这个地步你还在装傻,你要为了你个人私事连带将整个崑崙派陪葬吗?纪容你的确优秀但你没有你想的这么伟大…….." 纪容冷笑道:"掌门处处为了崑崙派着想,你是要将你害死的上千条崑崙派人命算在我头上吗?好啊!我身上背着的人命还少吗?父亲母亲为了保护神书,保护我而死,仁侠雪渊、东侠槐安、贺北将军还有接下来整个中原百姓,你以为你在牵拖谁?每个人都必须承担自己的因果,包括我,包括你,还有萧桓,你打开绝死裂谷,想要曼珠沙华想要掌控八十一神魔,却又不想跳下去,想绕过此法成为神魔之主,我只能说这是不可能的。" 萧桓看着顾西辞笑道:"我就说他很聪明吧!李阜虽然是白泽族,但对于世间一切的掌握都没有纪容厉害,我看着你那毫无感情的灰眸就觉得……..或许你才是命定之人。" 顾西辞剑指纪容厉声道:"我说过让你不要打断我的话,像你这种旁门左道有什么资格入我崑崙山门?" 纪容翻出涣兮琴道:"入都入了!你带怎地?床都上完还想装烈妇吗?" 他这话说得当真低俗不好听了,顾西辞忍无可忍一剑往他身上削去,雪鹰浑身不得动弹转头看像萧桓,萧桓笑道:"是我没错,先看看他们打吧!我觉得我们可以聊一聊,雪鹰是吧?你跟雪渊很像,身量挺拔长相英俊,我认识雪渊喔!他是一个很孤独的剑客,跟你家的忘年之交柳庄主一样不爱笑,我记得他只有提到他夫人,就是你母亲时才会露出笑容,不是那种开怀大笑而是很靦腆的笑。" 轰! 峭壁下方涌出炙热的岩浆,两旁石壁爬满成千上万的亡灵,浑身死灰四肢并用仰面露出模糊的五官,看来毕方君的手下已被他们啃食殆尽,毕方君面无喜怒不知做何感想的站在一处往内延伸的洞口看着他们。 雪鹰道:"你要的神书没了,打开绝死裂谷对你有什么好处?人鬼都会被吞噬的,巖江,收手吧!这样下去你跟你的属下也无法逃离此地。" 萧桓眨眨眼,笑了笑道:"真高兴你认出我,我当时前往东瀛神州时心怀天下,希望在这神魔横行的九州成为整救苍生之人,所以我带着曼珠沙华前往千万里路远的东瀛神州,那些人们很高兴,因为他们觉得我是上天派来拯救他们的,我当时的确也是这么想的,你在莫忧奇门的醍醐神魔阵中也看到了,我失败了,神魔是杀不死的,他们从人心黑暗面而生,所以只要有人在的一天他们就会不断重生,我只是暂时消灭他们,过不久他们又会从地狱爬出来,就像这些亡灵一样。" 柳凤跟杨笑抓住石壁,下方万丈深渊喷出红黑的岩浆,子雪右手拖着失血过多晕厥的柳问麒,左手将冰心剑插在石壁中平衡在空中,江北望跟柳絮飞被一大群亡灵包围在离他们百米高的石台,柳凤道:"我们快点爬上去跟师叔匯合!" 杨笑道:"欢儿,你还有鬼气吗?" 青铜剑飞在空中发出杨欢的声音道:"我一次只能带一个人上去,可是上面被亡灵佔领了,他们没有感觉也不会感到害怕,像是下面的岩浆不断流动吞噬生命,被他们啃食的不只是肉体,连灵魂都会被硬生生扯出来,他们非常危险。" 柳凤听的戒慎恐惧,搜索四周,发现一条垂下来的巨大藤蔓,道:"要不…….我们从那边上去?" 子雪面如白纸,忍着浑身剧痛道:"麻烦柳凤少爷先护送柳庄主上去,我的左半边完全没感觉了,若是害庄主掉下去就不好了。" 柳凤催促道:"那快点啊!欢儿你先带大舅过去!" 青铜剑带着子雪飞在空中,闪避喷出来的岩浆跟石壁上的亡灵,子雪撑着疼痛才没从青铜剑落下,柳凤将柳问麒用捆仙绳缚在自己背后攀爬上去,回到黑山峰顶,他发现刚刚抓住的是那块巨大石碑,四处都是石块,接着杨欢带着子雪和杨笑上来。 杨笑趴在裂缝口焦急道:"北望师叔跟絮飞师叔被困住了,现在怎么办?" 柳凤道:"楞着呀!快下去救人!走走走!" 裂古形成回音敲进正在与亡灵搏斗的江柳二人耳畔,江北望的洞簫声被巨大的岩浆喷发报裂盖过,便用孤山剑斩杀亡灵,柳絮飞提声喝道:"不要下来!快离开!" 杨欢看着对自己嚎叫的亡灵,害怕的躲到边上不敢下去。 杨笑呆呆地望着下方深谷打得昏天暗地的师叔们,六神无主,柳凤想了想,道:"还是我回去喊楠风师叔带人来帮忙?" 江北望右腕被亡灵咬住,感到强烈的鬼气衝进自身体内,五脏六腑被重击吐出一口血,一掌拍开亡灵道:"落井下石!" 他的意思是:任楠风来只会落井下石,情况不会转好只会更差! 柳絮飞浑身是血,赤鸞飞舞在上百隻亡灵中,她喊道:"小凤杨笑!你们带着柳庄主还有子雪快点离开!这些亡灵你们对付不了,要是被缠上就糟了!" 杨笑看到柳絮飞左掌被硬生生扯下来,江北望脸色铁青护在她面前,一拳打中亡灵,柳絮飞不断用赤鸞将想攀爬上去的亡灵砍下来,唯恐亡灵爬上去伤害柳凤等人,左掌断处鲜血乱喷,她仍执意保护仅剩的弟子离开! 杨笑颤声抓住柳凤手腕道:"我们必须听师叔的话先离开……不然谁都走不了了……." 子雪也劝道:"少爷,我们先出去撤回山下跟子霆他们匯合从长计议,否则杵在这里于事无补只是等死而已。" 他担心柳问麒的伤势拖延下去迟早丧命,岩浆滚动跟亡灵嘶嚎声的恐怖场景让人一刻都无法多待。 柳凤闭上眼,啊了一声起身道:"撤!" 錚錚! 纪容被剑锋穿透右手腕,涣兮琴落地,萧桓道:"纪容,我以为我们能成为好朋友,你这样仇视真是让人伤心。" 纪容捧着手喘气,雪鹰看着师兄想过去却无法动弹,难受道:"你放开我!" 萧桓一抬手真的放开他,雪鹰奔过去纪容身边,纪容冷冷道:"你一直接近我也只是想打探出武降神书的下落而已,我接近你也是为了打探当年劫杀我父亲的真相,我们彼此彼此。" 萧桓道:"我有一个朋友,叫做傅存,他对于禁錮魂魄很有一套,我喜欢他研究出来的鬼娃,像是殭尸婴孩还是什么母子鬼的袖珍版,拖着菜刀爬来爬去的,之前我借地方让傅存炼鬼娃,结果逃出去几隻,雪鹰你追到我府邸还潜进去看到一个卷轴对吧?上面写着神书现世,记得不?是我那皇叔写的,他转手把消息放给修真界,为的就是清除势力,东侠北将、南麟西鹰,死的死逃的逃,柳庄主不死也剩半条命了,萧云让这么多修真人来黑山骚扰毕方君,就是想藉此一次打击两方势力。" "他从来都认为我是一个危险,我跟你一样都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啊纪容。" 纪容哼一声道:"草民可不敢跟王上一样,草民对于王上的野心跟仇恨从来不关心。" 萧桓道:"是呀!我想也是,你在床上可不是这么说的,雪少侠你怎么这么看着我?好像我通姦谁家妻子一样,不,你知道纪容以前修过参同契,我偶尔会介绍不错的男子给他双修,那个蝶儿到现在都很想你呢!" "胡说八道!你莫要在这詆毁污辱师兄!" 雪鹰沉肩磅一声禁錮他外圈的浮文炸开,随着他那声崩裂岩浆在后方跟着轰的喷发! 纪容弹着琴弦的指尖在滴血,啪一条弦断裂,发丝散乱火光映在他白皙的面庞,顾西辞黑着脸一剑刺去,雪鹰刚抬剑胸口被一隻亡灵扑上,他往后仰面一缕头发垂在岩浆中发出吱吱声,瞬间成灰烬,他一掌一掌不断打在逐渐靠近的亡灵身上,顾西辞边对付从山壁爬下来的亡灵边攻击纪容。 纪容想着:"他如此执意杀我是为何?他认定父亲将神书交予我,顾西辞特意把我带入黑山就是想灭口,他觉得我发现了那个洩密者,那个人是谁?定是我跟他均认识之人,现在或许也在这里…….." 雪鹰身影被亡灵遮住,他浑身被啃食的千疮百孔,一身白衣染成血红,道隐剑落在旁边,而其他亡灵似乎准备在雪鹰死前把他魂魄咬碎,纪容心惊道:"崽儿!" 嗤! 剑尖穿透纪容胸口,亡灵发出呜咽得意的低吼声,顾西辞一计穿心脚踹在他腹部将剑抽出,纪容左臂一块肉被撕下来,錚一声涣兮琴坠地。 顾西辞看着他重伤,面部因高温灼热及满腔愤怒而扭曲道:"纪容你当真是纪智才的儿子,自负自大!你这几年在崑崙派学了不少,修为的确也比一般弟子强大,你就觉得自己可以对付本掌门了?谁给你的自信?有空担心那个白痴还是多担心你自己吧!" 纪容背部底在石壁上,右侧悬厓不时衝出岩浆火柱,头顶上还有上千隻亡灵浮在黑烟浓雾中凝视他,此景犹如地狱梦魘- "我很好奇那个告密者是谁?掌门要不你告诉我,我也死的瞑目了!。" 坐在旁边悠哉在着观看嘶杀的萧桓微笑道:"他没想让你瞑目啊!纪容你不了解我们这种人……." "住口!你怎可违背承诺?这和说的不一样!" 唯恐被掀开秘辛的顾西辞愤怒打断他,萧桓摊手道:"你看看你,都不听人说话所以你说话才每次都被打断,这是报应啊!掐话者人恆掐话之,懂不?" 顾西辞脸色再黑一层,眉宇间戾气大作,雪鹰忍着剧痛终于强行突破亡灵群攻击,露出肌肤处皮肉外翻烧焦,发出阵阵烤肉味,他披头散发的拉住一隻亡灵后腿往顾西辞面上掷去! "你个白痴!快住手!" 顾西辞右颊一凉,一块脸颊肉被咬下,他怒吼一声撞开纪容,一剑往雪鹰心口捅去,气势兇猛! 雪鹰故意激怒对方就是要转移他注意力,此刻他浑身颤抖眼皮沉重,头脑昏沉站在断厓边缘上,离黑红喷发的岩浆只有一步之遥,随便一推就会坠落,顾西辞一剑可以将他刺下去,他也正打算如此,雪鹰没有一点力气再反抗,他双足被一个亡灵的断手牢牢抓住动弹不得。 没有神书、没有正义、没法拯救苍生、无法换得槐安平安- 崑崙派举着大义之旗的讨伐黑山,结果变成堂堂一派掌门暗中勾结想造反的雎阳王萧桓,联合要将纪容灭口、逼问神书下落、抢夺曼珠沙华打开绝死裂谷,将所有知情人覆灭绝杀于此地! 我到底在做什么?以为贯彻正道,以为能阻止修真界间的杀戮…….. "天真哪!天真,真是可怜的小孩,你的槐叔早就死在他自己打造的天牢里,贺北将军被自己属下王鐸乱刀分尸,你以为在山上修炼几年就能天下无敌了?那只是因为你太天真的以为手中有剑就能拯救一切,我不是告诉过你,只要有人存在,九九八十一神魔就永远不会消失吗?" 萧桓的嗓音飘进雪鹰耳畔,纪容趴在炽热的岩石上红着眼眶哭喊着,不断喊着雪鹰的名字,萧桓的曼珠沙华贯穿他腹部将对方钉在地面,对雪鹰笑道:"这人间跟你想的不一样,天真的孩子,死去永远比活着幸福。" 雪鹰感到面上温热铁锈味充斥四周,或许是神经被打坏了,一点痛绝都感受不到了,他对自己很失望很埋怨,自己真是一个…….白痴。 "絮飞!絮飞!" 江北望的咆哮声贯穿耳膜,犹如黑鹏从上方石台飞落到下来,雪鹰看到岩浆浮沉着七八个亡灵,原来柳絮飞将他们一个一个丢在上面踩着他们衝过来,那立足点分寸之间就会掉落十分危险,她为了救徒弟安危不管不顾,顾西辞面部扭曲,手仍紧握剑柄,惊讶慌乱、恼怒怨懟、恨铁不成钢的瞪大眼睛,看着档在雪鹰面前的柳絮飞。 雪鹰因重伤而弯着腰,摀住胸口的血洞,导致面前之人与他差不多高度,那温热鲜血就是从她后颈喷出来的! "柳絮飞!你疯了吗?!都这个地步了还要护着这个白痴?!你寧可死也不愿意听师兄的话一回?" 顾西辞怒火高涨没有撤剑意思,江北望手臂肩膀被烧伤,一落地就被萧桓随手一剑削开腹部,深深的切口露出一小截肠子,江北望指尖因剧痛颤抖,痛苦无助地看着地面奄奄一息的纪容、重伤的无力反击的雪鹰、反逆的掌门师兄顾西辞还有被一剑刺穿颈部的师妹柳絮飞- 萧桓轻轻鼓掌道:"当真师徒情深,令人动容,柳仙师你真的很喜欢这个白痴徒弟呀!" 柳絮飞紧紧握住顾西辞剑锋,往下压的瞬间对方施力捅入,雪鹰茫然地看着眼前滴血的剑尖,刷的从师尊后颈抽出,他喃喃道:"师尊…….师尊……." 顾西辞抽出剑锋指着柳絮飞咬牙道:"为什么啊?你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纪容私藏神书雪鹰认毕方君做大哥,这两人死由馀辜!你做什么捨命都要保护他?" 柳絮飞眼神坚定地看着掌门师兄,一开口血就涌出来,喉头的暗红血流喷的到处都是,雪鹰抱住她泪水答答答混着血一起流在灰烬中。 纪容趴在地面看着柳絮飞倒下,江北望怒吼道:"掌门师兄!" 可惜没有了柳絮飞,没人能帮忙解读这四字意思了,雪鹰不断摇头拒绝眼前事实,泪水溃堤的打落,柳絮飞眼神逐渐黯淡,雪鹰的哭泣变成嘶心裂肺的嚎啕大哭- "以前上清宫里面有个小孩很笨,基本的御剑都不会差点被师父赶下山,同儕都笑她是笨蛋不想理她,后来她师兄坚持要把他留下来,她每天重复练习一直练习日夜不休马不停蹄,过几年后她的御剑术很强了就开始自己研习各种不同的内功心法,后来她下山看到更广阔的世界才发现自己其实什么都不懂。" 雪鹰道:"那他现在在哪?" 柳絮飞道:"她现在坐在这里同你说话呢!" 雪鹰抬头看看她,如果世上的温柔温暖称作"母亲"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师尊,是因为叔要你照顾我,你才对我好的吗?" "一半一半,我觉得你会成为大剑仙,别问为什么我也不知道,就是一种感觉。" "……" "好吧!其实我觉得你跟我挺像的,可是又不像,你父亲雪渊是一个很执着之人,只要痴迷一件事情就会很执着,不死不休,漫天神佛都拦不住他,我觉得你跟他很像,就是会认定一个方向打死不改的那种。" 柳絮飞一丝不苟的指导他,在每个人厌恶他时,帮他安排最适合的生活方式,槐安像是一个永不倒下的神祇,可景仰祈祷可祝祷崇敬,而柳絮飞的出现让雪鹰对于崑崙山、对于亲情温暖有了想念。 她耐心极好从不生气,即使雪鹰小时候不諳人事,总是直白的问话举止惹人生气让师兄姐们非议,可是师尊从来不曾打骂过他,写字时柳絮飞在他身后握住他小手一遍一遍教导他,为他擦拭脸颊墨跡,缝製春衫冬氅,所以的舔读之情被地狱裂火烧成追忆。 追忆螺从他怀中掉出,雪鹰哭喊道:"师尊!师尊对不起……..是我不好连累你了……对不起不要丢下我…….不要走求求你……." 柳絮飞指尖颤抖握住追忆螺耳语说几句,塞进他怀中仰面吐出一口血,雪鹰胡乱帮她擦拭却是越擦越脏,柳絮飞提最后一口气拽住他衣襟道:"阿鹰,为师从未后悔收你,这是为师这一生做的最对的决定!" 斩钉截铁一字一句盖住扑天盖地的轰隆巨响,江北望喘气道:"絮飞!" 柳絮飞的颈脖切口几乎将她身首分离,她闭上眼,纪容绝望大喊道:"师尊!" 萧桓看着柳絮飞断气,惋惜道:"唉,顾掌门你真是的,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你把柳仙师杀了柳庄主可不会放过你了,我可不想帮你担烂摊子,柳庄主这头躁狂症麒麟难缠的很。" 顾西辞收好情绪,雪鹰正想打横抱起柳絮飞尸身,头颅承受不住咕咚落下,他呆呆抱着无头尸体,纪容满面是灰跟血泪,顾西辞像是不认识他们一样,面色僵硬将剑锋再度指向雪鹰,缓缓道:"你杀师叛门,本掌门留你不得!" 江北望握拳道:"掌门师兄不可!" 萧桓一拳砸向他鼻樑,登时发出喀拉惊悚断裂声,他亲切道:"不要掐断别人说话嘛!这样很不礼貌的,江仙师不是一向很寡言少语吗?今日怎么一反常态一直囉嗦不休呢?这样很毁形象的。" 江北望含糊怒道:"你!" 雪鹰放下无头尸体,抱住师尊头颅用衣衫包好系在背后,抽出道隐剑指着顾西辞,双目血红语气如刀- "顾掌门,杀师之仇不共戴天!" 四十五、神武大帝 轰! 悬厓剧烈晃动,萧桓提起纪容,雪鹰左跨一步要杀向他,被顾西辞一剑架开,雪鹰左手抓住顾西辞的剑,右手朝萧桓全力执出道隐剑,萧桓头一偏,闪避的很悠哉笑道:"无锋之剑如何伤人?我劝你下回换一柄好一点的剑吧!" 顾西辞一拳打向他面容厉声道:"他没这个下回了!" 雪鹰头一歪硬是吃下攻击,侧身撞去那血淋淋的左掌往顾西辞眼睛甩去,顾西辞以为他要以掌刀攻击,瞬间眼睛被掌心切口的血浇得睁不开! 雪鹰避开他,闪身到萧桓面前喝道:"放人!" 萧桓掐住纪容颈脖问道:"武降神书在哪?" 纪容握住他手臂狞笑道:"不知道!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你不是很爱搞策略?很爱猜人心?你猜啊!" 萧桓凝视他道:"你是真的不怕死喔?" 雪鹰看两人站在边上,下方百丈岩浆焚火冲天,四周峭壁不断崩落塌陷,萧桓对于周遭一切毫不过问,将纪容甩向空中,他双脚悬空整个人重量剩下颈脖称住,脸色发紫仍是从容看着萧桓,纪容还在微笑,萧桓抬眼一扫而过,曼珠沙华凌空穿透雪鹰腹部力量强大,他整个人跌在崩落的石堆中- 纪容灰眸露出一抹快意恩仇的笑意,右手掌心一翻三根琴弦往萧桓眼睛射去,萧桓正专心对付雪鹰,两边太阳穴刺痛大惊便松手。 "师兄!" 雪鹰嘶心裂肺的大吼,身上插着曼珠沙华,踉蹌爬到断厓边拖出一条血红,冲天的岩浆吞没坠落的青衫身影! 岩浆滔天拍在裂岸边,侵蚀融解视线所及的一切,亡灵的嘶嚎沉没,人若下去哪里有活命机会? 连灵魂都被毁灭的绝望- 绝死裂谷发出轰隆隆爆裂声,瞬间丧失柳絮飞跟纪容,雪鹰眼前一片空白、悲伤痛苦地看着喷发出火柱,握紧拳头就要往下跳! 曼珠沙华被抽出往萧桓面上掷去,萧桓侧头闪避,顾西辞手抬到半空中,那墨黑银边的广袖从他指间滑过,江北望衝过去要阻止雪鹰坠落。 雪鹰脑子糊成一团或是空白,什么感觉都没有只想跟着纪容一同坠落,萧桓拔出剑跟顾西辞一同站在旁边,头上落下一线光亮,震耳欲聋崩裂声中黑山裂成两半! 山脚下子霆带着沐云山庄弟子们远远看到树林中,背着柳问麒的子雪,子霆担忧害怕的泪水涌出,子露不屑他胆小的哭泣举动,先上前帮忙放下柳问麒,子霆紧紧抱住子雪哭喊道:"你下次在敢丢下我独自离开,我一定揍死你!这是怎么回事?你左手怎么回是怎么伤成这样?什么东西咬的?医官!快来!" 子雪被他半抱半拖着,立生门的门生看他些肉模糊的逃出来,均是又惊又怕又佩服。 柳问麒已清醒,黑山一分为二,天空乌云密布雷声大作,斗大雨滴轰然落下,眾人皆惊骇如此空前绝后的天地变色! 漫天大雨闪电中,赤鸞展翅往天上衝去- 柳问麒左眼露出悲伤之色,凝视那温暖的赤红灵光,缓缓道:"絮飞,你真傻。" 柳凤见赤鸞隐没在乌云中,心中已知不祥,他脸色跟杨笑都严肃沉默,官琴儿、公西惊带领立生门赶进来,李阜站在他们后方观察黑山,贺北军包围整个后方山道。 公西惊瞪大眼睛道:"这这这!这是被什么力量分成两半?" 官琴儿沉声道:"绝死裂谷打开了。" 绝死裂谷内,萧桓看着天空降下大雨,砸了浑身湿透,顾西辞咬牙道:"师弟,这一切都是为了保全崑崙派百年基业,你必须理解为兄苦心!" 江北望提着雪鹰冷冷扫他一眼,又盯着萧桓,萧桓抹去满脸雨水道:"江北望,你如果想去陪柳仙师我不介意送你一程。" 顾西辞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握紧剑柄的指节发白,看着双眼空洞失焦的雪鹰带着三分怜悯七分坚决,萧桓就着雨水将头发往后梳,淡淡看着满身血污灰黑的师侄。 江北望拎雪鹰,将孤山剑回鞘恭敬作揖道:"请王上放过雪鹰,在下任君处置。" 雪鹰回神道:"师伯…….?" 萧桓呼了一声道:"我没有在跟你谈条件啊!你出去大肆宣扬顾掌门清理门户的丰功伟业可是要毁掉他名声的,他为了这个掌门之位可是费尽苦心呀!江仙师你要嘛自己跳,要嘛我帮你跳,如何?你家纪容都这么有勇气自尽也不肯屈服我的淫威……我怎么这么用词了奇怪……是不屈服我的劝降,你跟雪鹰就麻烦自动自发一些,不要在让顾掌门手上多添人命了。" 他语气亲和,像是本来江北望跟雪鹰就是罪大恶极的大恶人,自己跟顾西辞是正义之士劝他们善良,简直颠倒是非指鹿为马,他毫不害臊的指着他们要对方自尽,雪鹰看着杀害柳絮飞、纪容的兇手,造成一切乱战的人在面前居高临下命令江北望,他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萧桓若成为神魔之主必天下大乱! 寧为玉碎不为瓦全! 嗖! "阿鹰!" "嘿嘿!" 雪鹰反手抽出江北望手上孤山剑,往萧桓奋力刺去! 他来势汹汹,拚着同归于尽的决心往萧桓撞去,顾西辞来不及反应也没料到他会疯狂如此,方才被惊天大变震呆的雪鹰突然出手,电光火石,想挽救萧桓已晚,萧桓却仍在微笑,张臂一把抱住雪鹰转了半圈想将他压下断厓! 黑山脚下,眾人对于眼前的场景恐惧万分,天空裂出一道耀眼的白光,射下绝死裂谷一路延伸到地裂边缘,驱赶黑暗与恐惧,将鬼气盪开百里外! "这是…….怎么回事……?!" "那道白光是什么?" "我身上的鬼气消失了!" "地面不在摇晃了!" 毕方君站在迸裂的巨石上,意兴阑珊的拍拍袖口,傲因、辉夜、红袖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望着上空,雨势停止,辉夜不明所以道:"这是怎么回事?绝死裂谷竟然停止活动了!" 傲因道:"从来不曾发生这种事!" 毕方君右手拇指捏捏掌心,思考着什么看着上空巨变。 柳问麒沉声道:"一群废物,嚷什么?乱什么?神武大帝降临尔等凡人还不跪下!" 眾人一听皆是大惊失色,天空中白云滚滚,烟雾散开出现一个白衣银鎧、高大俊美的青年,浑身透出强烈的仙气,静心清明的仙乐阵阵中,他俯视一片残破狼藉的大地,表情凝重。 如见亲爹!!!! 眾人激动到泪流满面,纷纷跪下,贺北军都挡不住这巨大的压迫感齐声跪地,百人跪成一片除了柳问麒,他瞇着左眼抬手挡住强烈的白光,嘴角勾起不可查的上杨弧度道:"总算赶上了。" 萧桓浑身感到一股夸张的力量震来,整个人飞到空中撞在石壁上,砸出一个巨大人形坑,雪鹰脚尖一滑往下坠,江北望就地一滚避开顾西辞,衝上前即时握住对方手将其拉上来,顾西辞颤声道:"王上!是是…….神武大帝!" 萧桓瞇着眼观察天空一会儿,收起曼珠沙华往上飞出绝死裂谷,顾西辞扫了江北望一眼,转身跟上去,萧桓摸摸下巴注视神武大帝,顾西辞不知道该如何处置此况,不断对萧桓投出询问目光催促他做决定,终于,萧桓指尖开出一朵彼岸花,慢吞吞道:"闪人吧!" 两人一同消失在黑烟中,江北望见强敌总算走了,抱住雪鹰安抚的拍拍他背脊,雪鹰木然地被他带出去,像是对一切都毫无知觉了。 柳凤额头抵地不敢注视神武大帝,在场之人除了赶下山的江北望、雪鹰,就属独自站立人群中的柳问麒最扎眼。 柳凤道:"大舅咋不跪阿?" 杨笑道:"柳庄主这是要上天了,有神就跪,千万别迟疑!" 公西惊额头放在双手背上,跪的很熟练一比那啥,问道:"要是庄主哪天飞昇了,我看江南就打造八千座神殿每座大城都要放一千座,立生门收香油钱八成就收到手软了。" 官琴儿白了他一眼道:"你省点力气做梦吧!庄主飞昇与你何干?还有你为什么可以跪的这么熟练啊?" 公西惊得意洋洋道:"因为我以前跟阿殤常被骂,我犯错他帮我扛,我们就一起被庄主罚跪,这是长年练出来的,一般人可学不来!" 官琴儿道:"一般人也不需要学这个。" 鬼域被仙乐灵光整肃,天空恢復一片清明,仙乐渐远,神武大帝踏着祥云回到仙京消失在滚滚云海。 李阜领着贺北军撤退下山,柳问麒端详天空一会儿,指挥沐云山庄眾人清点人数跟受损伤员,崑崙派声势浩大的入山,眼下只剩下江北望跟一脸无神的雪鹰,柳凤杨笑四人,他们担忧的走过去,江北望简单的说明前因后果,将赤鸞剑收在腰际,柳问麒道:"她是柳家人,尸身既然带不出来,头给我安置祖庙,剑你们带回山去。" 雪鹰面无表情杵在原地,江北望伸手解下他背上包袱交予柳问麒,他神色复杂悲愴的单手抱住,下唇有些颤抖,随即恢復往昔冰冷神色大步流星,带领沐云山庄等人离开,柳凤摆手表示自己要先跟自家大舅回家,江北望点头,带着杨笑雪鹰啟程回崑崙派。 一个月后- 若说要回忆起在绝死裂谷的细节,他几乎想不起来,只记得程秀一见到他就抱着他大哭,崑崙派的丧期铺成一片苍白无语,他披麻带孝跪在柳絮飞牌位前很久很久,很多人来来回回说什么也没听进去,左川忙进忙出帮忙程秀处理惊鸿楼内务,他不渴不饿,伤口包扎时一点痛绝都没有。 柳絮飞与纪容牌位放置在惊红楼东首的祠堂,里面是歷代惊鸿楼主的牌位,江北望夜晚会来吹奏安魂曲,他一离开任楠风后脚就跟进,对着柳絮飞的牌位低声说话,对穿披麻带孝的惊鸿楼弟子们不发一语,转身就去看纪容的牌位。 程秀在供桌放满了金盏花,那是柳絮飞一直以来很喜欢的花,橘黄灿烂一片。 涣兮琴遗落在绝死裂谷,程秀便取出纪容琴房内另一把琴放置祠堂,惊鸿楼一次丧失两名门人,连平常的尖酸刻薄的任楠风都格外安静,顾西辞回山后对外宣称柳絮飞在对抗毕方君时被杀死,纪智才之子纪容窃取武降神书寧死不奉还神书,想私自修练成为神魔之主被雎阳王就地正法,纪容的罪名昭告天下,修真各派均是惋惜这个年轻聪慧的青年误入歧途,痛失英才之难免带了七分对于神书下落的好奇。 程秀坚决让纪容进入惊鸿楼祠堂,在玉清宫当眾跟顾西辞对峙,任楠风甩手不理,江北望默默地认同程秀,顾西辞没办法,那天程秀强硬的态度让眾人暗自认同,她定会接替已故的柳絮飞成为杰出的惊鸿楼主。 程秀平日多在丹房草堂,事发第十一天她做了雪鹰最爱吃的芙蓉糕去找自家师弟- 惊鸿楼后面土坡青竹岭石亭是纪容常练琴之处,她知道雪鹰会在那里。 云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烟- 竹林中,记忆中的纪容一袭青衫广袖,细白剔透的指尖落于琴弦,左手拇指游移于徽位之间,錚錚起落音节,随着雪鹰掌风激起大片竹叶,一滴露水落于雪鹰左掌中。 雪鹰一招一势,跨步拳风打出,曾经青竹岭仙姿玉质的青衫人琴音悠咽,如今独剩一人寂寥。 程秀端着芙蓉糕,站在旁边观看雪鹰收势,她笑道:"你这几天都不吃东西在消瘦下去,我怕你被风吹走了,来!嚐嚐,这次应该比较不甜腻了。" 雪鹰咬了一口,满口绵密香甜,露出淡淡的笑意。 接下来的几天,雪鹰被程秀推去吃饭沐浴,回寝室看着纪容的旧琴发呆,夜晚泪水止不住沾湿衣襟,每个晚上想起师尊跟师兄就悲慟的无法自己,白日依旧木然的犹如行尸走肉,不言不语。 他对于外界交谈都听不清,独自坐在惊鸿楼后的竹林发呆,一坐就是一下午,然后,然后没有然后了。 夜色垂降,他抱着酒罈仰面躺在竹叶堆上看着漫天星斗,脑袋晕呼呼的,沙沙沙踩着竹叶的脚步声靠近,他理都不理继续发呆,对方没说话他也不想说话,过了一会儿,一声夜鶯啼叫- 第一次喝酒是因为对纪容的情无可诉,第二次喝酒是因为丧亲之痛,断情之苦- 仙人醉,当真醉倒这位人间小仙了。 他眼角馀光撇过来者,缓缓撑起身子坐着看他,那人一身黑锦缎广袖,坐在他身边递过一块红薯给他,雪鹰接过软软热热的红薯,低头咬一口。 "阿鹰,你好像长高了?" "嗯,是的。" "好吃吗?" "嗯。" "我从一户农家后院干来的。" "什么叫干来的?" "就是偷,蓬莱仙岛的方言叫干。" 听闻雪鹰默默放下红薯,对方大笑道:"骗你的!五个三文便宜的很!吃吧!" 两人并肩而坐,雪鹰良久开口道:"我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了。" 那人道:"是呀!因为以前有柳絮飞照顾你,有纪容引导你,现在他们不在了,是你自己思考往后道路的时候了。" 雪鹰茫然问道:"这是好事吗?" 那人道:"不是,是必经之路,絮飞也好纪容也好,这世上每个人的母亲或是心上人都会面临死亡,只是过程各有不同,悲伤之后,你必须学着好好放下并坚强。" 雪鹰沙哑道:"我喜欢纪师兄,是将他当作心上人的喜欢,你会对这样的我失望吗?" 那人笑道:"不管对方是谁,都不要辜负这份情感,还有……." "断头不断袖,断袖不当受,你懂的!" "…….." 雪鹰脸颊被酒意染红,看着对方染上星光的俊容,勾起嘴角哼了几声,笑声渐渐变大,最后笑到泪水不止。 "你有心上人吗?"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她是一个很仁慈聪慧的女子,是个仁心仁术的医者,你怎么这么看我?" "我以为你从来不会喜欢人,大家都说你风流成性。" "真过分啊!我的心上人是天下最好的女子,要是你以后遇到这么一个女子肯定会喜欢的。" "可是,她已经被你遇上了,这世上再也不会有了。" 对方一时语塞,两人坐着默默观看天上星沉流转,偶尔几乎流星划过天际,雪鹰道:"神书真的存在于世间吗?" 那人饮下他手边的大半坛酒,像喝水一样不停歇不面红,喀噹甩手将酒坛砸出去,道:"在,且只要还在的一天,修真界包含整个九洲大地之人都不会放弃抢夺他。" 雪鹰面颊陀红,脑袋却已清醒,拨开额前乱发道:"我知道了。" 他头顶一重,被对方温厚的大手揉乱头发,竹林间传盪瀟洒的笑声却无任何人影,翌日,雪鹰沐浴完,穿上柳絮飞本欲在九月初九送给他的生辰礼物,是一米白道袍及玄墨罩衫,挽发插上木簪背着道隐剑,这一个月来第一次踏出惊鸿楼,阳光刺眼风声打在雪狮八卦青云旗,山道的栏杆节上一层细细冰雾。 几个弟子见到他都露出怪异的表情,纷纷回避或是假装没看到他,雪鹰知道自己这一个月像个脑子坏掉的白痴,不言不语神情呆滞,不会自己吃饭沐浴,偶尔夜晚突然大叫,传出去眾人当他一夕间丧失师尊师兄刺激过大,脑子不正常了,雪鹰抬头挺胸不理他们,程秀抱着一落卷宗神情疲惫不已,站在白马楼的走廊跟掌士说话,旁边一个女弟子想帮忙拿被拒绝,雪鹰转过几个弯迎面走来。 程秀看到雪鹰整肃仪容,脸沉下来劈头盖脸道:"你想做什么?" 雪鹰第一次听到她这么语气不善的对自己说话,道:"我想下山。" 程秀将卷宗随手塞给路过的弟子,那弟子满脸困惑被躲在柱子后的掌士使眼色摆手势,他连忙识相的撤离现场。 程秀抱臂,严肃的教训师弟道:"阿鹰,师尊跟你纪师兄…….不对现在不能叫他师兄了,师尊跟纪容都是修真人,师尊以前常教诲我们修真人跟一般人只有一点不同,我们修真修道,若有朝一日以幸飞升便倾尽能力守护天下苍生,生命的终点是死亡,可不代表他们消失了,你不应该轻言放弃更不能轻易捨弃生命,师尊跟纪容把你当成无可取代的亲人,总使不在身边他们一定希望你每天快乐平安,贯彻心中之道。" 雪鹰点点头,道:"师姐,所以我想要下山重新歷练,以前我总是被师尊师兄指导照顾着,从来没自己独力面对过困境,我想要成为有能力守护天下苍生之人。" 程秀听他此番真心,一时间脸色惊愕转成尷尬,支吾点头道:"这样呀……也好…..我以为你那啥……啊哈哈哈!这样很好!阿鹰你好像长大不少呀!" 雪鹰笑了笑,道:"师姐,我去跟北望师伯打声招呼就下山了,若有什么事情传音给我便好。" 程秀看他似乎跟以前不一样了,是更好的成长,欣慰道:"一路小心,去吧!" 程秀跟一般人一样都经歷过亲人间的生离死别,她知道雪鹰第一次面对亲人死别,打击很大,所以尽心尽力帮助他恢復精神,比起死亡更可怕的一蹶不振- "我真是多虑了,这孩子比我想像中更强大。" 她微笑看那玄墨道袍隐没在茫茫风林。 江北望独自站在东门高台远眺全群峰,萧声犹如仙鹤漫游在天上人间,闲散带着三分惆悵,收翅佇立在一叶扁舟,任凭江海寄馀生- 雪鹰落在他旁边,江北望停下吹奏看着他道:"要走?" "是,想来跟师伯说一声。" "嗯。" "那……我走了。" 这次连那一声"嗯"都无,雪鹰仰面看着师伯的身影有股傲视苍生之凛然浩气,突然觉得江北望更像是出尘孤独百年的上仙,走过红尘不染人间。 洞簫声一路伴随雪鹰下山,让听者灵力充满全身,雪鹰对于江北望默默地帮忙跟送别十分感谢,对着崑崙山方向深深一拜,唤出道隐剑道:"想去哪?" 道隐剑稳稳飞在空中,剑尖朝着北方,雪鹰笑着负手御剑,周遭树叶被捲起,那年轻的道人往朗朗当空飞去。 四季枯荣,两鬓成霜,谁在红尘中反侧,天下旗局胜负瞬间,心如赤子的青年手中之剑仍为心上人出鞘,为天下苍生图一方太平。 四十六、春游武陵 江南地界往东南一千八百里的武陵,热闹非凡,南来北往的法器跟宝贝琳瑯满目,不少修真弟子都很喜欢来此地挑选法器,不管是在摊贩还是商店若细心翻找,都能找到不错的宝贝。 游人如织,趁着三月春机盎然,不少意气风发穿着校服的修真弟子带着女眷,姑娘们粉袖香汗,镇内最富丽堂皇的酒馆名"春江花月楼"名字夸浮室内摆设也夸浮。 各大门派的掌门、宗主浩浩荡荡往春江花月楼聚集,大门口两名沐云弟子牵着金鞍银轡的高大骏马,后方还有点缀琉璃流苏的马车停立,各大派门主互相拱手问候客套。 "哎呀!罗门主好久不见,哈哈哈!等等一定要跟我喝一唄!" "当然!你知道今日群芳园的那位来了吗?" "诺!外面那两匹汗血宝马不就是了吗?一年多前他们虽然伤残严重,但无人死亡,真是那位带领有方,看不出来呀!我家花园跟仓库被砸了好几次,本来对他有些怨懟,不过自从那件事后我当真是改观了。" "有些人平常看不出来,这要遇到大事啊!就能看上一个人品德与修为了!" "两位门主里面请,海锋门陈门主、金刀门罗门主到!" 眾人皆是随意招呼,气氛悠间轻松,约有百馀人各自寻位置也有些人捧着酒杯站着聚集聊天,群芳园丝竹乱耳各色校服看上去乱中有序,东风拂面,吹起一地粉白花瓣。 掛在宴席四周的竹帘微动,白皙细长的指节弯曲挑起,右半边脸露出墨玉的眼罩- 银鱼纹腰带系着剑穗晃动,歧鷺剑剑柄端有银鷺展翅与金荷叶纹缠绕,一名俊美的男子转着右手拇指上玉板,服饰隐隐约约变幻出松与竹的刺绣,一袭月白龙渊白渟绢劲装,衣襟袖口跟下摆绣着丹青色云波海涛图腾,带着眼罩,独剩左眼散发不屑一顾的冰冷。 在场眾人皆举杯高声道- "柳庄主好!" 柳问麒逕自坐下摆摆手当作回礼,不少年轻弟子纷纷投射出尊敬的目光,交头接耳兴奋的讨论着,男弟子对于这位长相绝佳武力爆表、高傲冰冷的"南麟"都特别佩服! 一年前雎阳王萧桓的贺北军突袭皇城,灵鸟部事先接获消息护卫皇帝萧云南下逃离,沐云山庄在镐京的势力被燹火铁骑打击,以汝水为界,萧桓跟萧云形成东西对抗的形势,北疆被犬容佔领流民纷纷南下逃亡,一年的战火纷乱黎民水深火热,柳问麒在人心惶惶的一年后,广邀群英新秀来群芳园春宴,南方的修真门奉南麟为首纷纷前往。 柳问麒举起金杯,坐下立生门六爻堂公西惊、官琴儿、子雪、子露皆举杯敬酒,子雪左臂在黑山中伤毁经脉,无法在灵活运用,还好他本就是惯用右手,对于生活自理上伤害不大,子霆帮他盛一大碗饭菜堆成一座小山,子雪哭笑不得道:"虽然我被调回木云山庄,但我这一年还是努力练习吃饭沐浴,你这太夸张了,太多了吧!" 子霆推过去不满道:"让你吃就吃!谁让你之前丢下我,让我吓疯了,你这么不道德就必须接受我的照顾!" 子雪笑了笑,夹起最上面摇摇欲坠的香鱼肉吃,官琴儿失去纪容后有一段时间鬱鬱寡欢,那是他姐姐官婉儿的爱子,柳问麒以"久未归乡"的名义命令她放了半年的长假,这是她归来后第一次出现在宴席上。 公西惊观察着窑烧的兰花杯,道:"我以为庄主对这些风花雪月的玩艺儿没兴趣,看来他改变兴趣了。" 官琴儿道:"这不过一千两,很便宜了,今天那人不是要来吗?现在都午时了,怎么还未到?" 公西惊似乎在考虑要不要多拿走几个杯子,道:"今天来的门派这么多,天上御剑的堵得水洩不通,这个时节本就很多赏花的游人,加上参加宴席的少说有上千人,没准堵在路上了。" 官琴儿审视人群,拍开他的手道:"把杯子放下。" 人群中走出一名高挑的男子穿过两旁百花盛开、吵杂人群、银盘玉器碰撞,侄直往柳问麒而来,后面一个拿着名册的门生急匆匆追来,那人显然从大门直接进来也不拿出请帖检视,公西惊对那门生大力挥手又比比柳问麒,表示这位是尊客,那门生才摸摸鼻子离开,公西惊笑着道:"这不是来了吗?" 柳问麒左眼透出寒霜,旁边两个侍女为他斟酒摆盘,男子道:"在下白泽族长,多谢柳庄主邀请在下前来。" 柳问麒喝口酒,看也不看他道:"令牌呢?" 白泽见他态度比自己傲慢,都要上天了,若是换做别人早就内心记了好几条罪状找机会使绊,白泽却有些高兴(?)官琴儿有些古怪的戳着酱猪脚道:"这为妖族族长莫不是喜欢被鄙视?" 公西惊摸摸下巴鬍渣道:"我猜他是喜欢被咱们庄主扁!特地来讨打的!真是受虐啊这妖!画面太美不敢想像!" 白泽哪里知道自己被旁边两位六爻堂的在窃窃私语,道:"今日在下前往拜会庄主,还有一事便是关于本族令牌,令牌多年前被本族叛徒李阜偷去,在下今日前来就是与庄主相商如何夺回令牌。" "南麟"在烽烟四起的乱世强硬霸道的护住南方地界,北疆大批的流民、汝水四周的居民、被铁骑军队强夺财务鸡鸭的难民通通涌入江南寻求庇护,在镐京、朝歌的修真门也随着南下投靠沐云山庄,百姓对于解救困苦的"南麟"奉为天神,每每见到沐云山庄的旗帜来难民区分发米粮旧衣,远远就跪倒一片人海。 白泽在南方乌灵谷修练,虽地处偏僻但外界的战乱翻天覆地,他终于被惊醒随杀了不少散兵,李阜是他姐姐乌后之子,白泽此妖很是自我,除了自己族人之事对于外界不闻不问,乌后早逝独留这个半妖半人孩子请求弟弟照顾,整座山清水秀的乌灵谷充满灵气,是难得的福地,白泽对于"照顾"孩子的定义就是别让他死! 这个族长舅舅也是醉了,李阜十三岁时消失了一年有族人秉告族长,白泽正在闭关,随口问了几句,李阜也敷衍了事,两人各自忙各自像是陌生人,李阜十五岁离开乌灵谷,白泽以为他跟上次一样会自己回来,结果李阜再未回家。 "他毕竟不是狗。" "倦鸟知返,在外面玩累了就会自己回家了。" "他也不是鸟。" 白泽坐在大位上,盯着姊姊乌后的忠心属下白河,道:"那你去找。" 白河无奈道:"族长忘记属下负责乌灵谷的结界掌控了吗?要是我去其他人没办法控制,会使那些乱军衝入谷中的。" 白泽与他对视一会儿,其馀眾人提出"南麟"威明显赫、霸道傲慢、救护苍生,是从黑山出来所带人马唯一无人死亡,希望白泽族能带领族人投靠南麟,一向两耳不闻谷外事的白族在族人囉嗦不休的劝告下,啟程前往江南。 而族中圣物可号令妖物的"御妖国"令牌,此物由寒水结晶揉合錕鋙生铁、北疆白钢等稀有铁料製成,表外石灰色,上面用金丝写着"御妖国白泽令",见此牌如见族长,可调动南方所有妖族,是力量强大的圣物,白河已经不想吐槽自家族长为什么可以将这么重要的事物乱丢,在多年后想起发现早就不翼而飞了,白河抽丝剥茧追溯源头,才找出当年让李阜通行的看门人。 当年李阜拿了族中不少宝贝灵丹,还趁族长闭关时顺走遗落在寝室一角(眾人差点吐血三升,白河对族长心大如谷的草率脱线态度不忍直视)的御妖国令牌,带着令牌顺风顺水,路上遇到的妖王对他毕恭毕敬礼遇週到,只能说白泽从来没有想用"御妖国"令牌,他对于用此物让人听命很不屑。 在一片譁然躁动声中,白河只是幽幽道:"不过也不能乱丢啊!。 当时他眼神就是想一刀切掉自家族长的胯下器官,在语重心长劝练道:"想来这东西也用不到,但没了还是会心痛的。" 白泽心不甘情不愿的出谷拜会柳问麒,这便是前因后果,当听到白河描述时柳问麒都是冷着眼不予置评,子霆怕憋笑出内伤尿遁逃离现场,子雪等人只是无奈万分。 柳问麒道:"令牌本庄主自会替你取回,李阜这个半人半妖的废物投靠萧桓,他随贺北军住扎江左,你修为如何?" 白泽看看周围的人们,道:"比他们高。" 柳问麒看了子雪一眼,子雪站出去拱手道:"在下冰心剑子雪,若要与沐云山庄联手的门派都需要由庄主试验修为,在下修为在门中排行第三,请白泽族长赐教。" 子雪手臂不灵活,柳问麒是有分寸自然不会让他被打伤,子霆看了还是很担忧,焦虑的在桌边踱步,白泽是以柳问麒亲自试验的打算来准备,眼看对方竟然派出一个年轻俊俏的门人,宽肩窄腰颇为瘦弱,白泽性情傲慢只奉强者为尊,道:"我乃妖族之长,你若不倾尽灵力攻击可能会败。" 子雪温和道:"多谢族长提点,请。" 冰心剑剑身透明,子雪像是握着无形的武器打斗,使人预测不出下一招攻势,白泽使出拳法对付,打的风雪连天花叶四散,其馀人都投射出好奇目光,不过能见识到一向儒雅的冰心剑子雪与人对战还是很稀奇,人群逐渐围拢,对于攻击招式评头论足。 人群中一个戴着白巾包覆头部的青年捧着酒杯,里面却是上好铁观音,另一手抓鸡腿啃,似乎很久没吃到这么丰盛的大餐,低头狼吞虎嚥,旁边的弟子见他一身道袍便推推他道:"喂!这位小友怎么只顾着吃啊?子雪动手可是很难得的,还有那个对方是妖国族长,这是很特别的战斗啊!" 那人满嘴鸡肉鱼肉,含糊一声对方没听清,他吞下去低头放下筷子,直接将一大盘香菇炒青江菜移到自己面前道:"他要输了。 弟子道:"谁要输啊?你看都没看怎么知道?" 那道人低头以盘就口三口扒光香菇,道:"族长要输了,不用看,感受灵力波动就知道。" 那弟子看他风尘僕僕的飢饿样,笑话他道:"就你这熊样还感受灵波,这么细微精緻的变化,就是南麟、东侠等级的修士都不见得感应到,你以为自己是谁?你把自己跟他们比?你就吹吧!吹牛皮!" 修真人打斗时灵力波动会在空中显现,连掌门级别的修真人都必须聚精会神才勉强捕抓到,东侠、北将、南麟被世人尊称三方圣贤,北将贺忘笙不是修真人,他虽然逃亡北疆一年多,但很多从北疆逃难的百姓还是尊敬他,现在百姓从未将王鐸视为正统将军,在百姓心中贺忘笙才是唯一的贺北将军,而东侠南麟是修真人景仰的对象,如同天神般的存在。 东侠仍失踪不见踪跡,唯一的南麟在盛世太平时对世人冷言旁观,在乱世战火时却慷慨护佑苍生,以前对于柳问麒有仇有恨、颇有言词的修真门无不自行惭愧,纷纷以"南麟"马首是瞻心悦诚服。 冰心剑走势奭然盛大,白泽以他右手腕的走势判断剑锋攻击方位,一拳穿过无形剑身打在对方腹部,接着一爪往他面部抓去,子雪脱手放剑往后退去数尺,侧身转了半圈右掌架开身后攻击,白泽爪为掌握住他手腕道:"你怎么不用左拳攻击?特地转过身用右拳回避,你个半残还能在沐云山庄排名第三?第二是谁?" 第一自然是柳庄主,白泽见他一路攻击下来左半边几乎不动,对方剑招光明正大,他看出子雪绝对不是自负自大之人,若不是刻意不动,左手便是残废无法动弹了,刷! 白泽胸前掛着的白羽哗啦落地,皮绳被削断,子雪礼貌笑着:"在下的确左半臂经脉以废,即便如此还想凭借一臂之力继续效忠沐云山庄,承蒙庄主不弃有幸能与族长比试,门中第二自然是柳少爷了,在下要变换招式族长小心了!" 刷刷刷! 子雪凌空翻身,足尖点在白泽掌风上方,落地左足一点将地上冰心剑抄起,白泽一掌往他胸口拍去,白泽欺近他问道:"柳少爷?你家庄主吗?" 子雪横剑挡下攻击,右手顶肘撞去道:"不是的,柳家二少爷凤凰剑柳凤,他排名第二。" 白泽被震开,疑惑道:"原来还有一位柳少爷,我以前只听过柳问麒叫柳少爷,他什么时候多一个儿子了?" 白泽久居乌灵谷,若是其他人知道他连大名鼎鼎柳凤都不知道,肯定要嘲笑一翻了,子雪脾气极佳,温言道:"柳凤少爷是问茹小姐的二儿子,不过过继在柳家,庄主是柳凤少爷的大舅并非他孩子。" 白泽分神被剑锋架住颈脖,公西惊兴奋地拍桌道:"好一招一片冰心在玉湖!好!" 子雪收剑拱手道:"承让,得罪族长还请恕罪。" 白泽道:"好俊的身手,冰心剑子雪吗?我记住了。" 柳问麒冷笑道:"有什么好记的?记住本庄主便可,整座沐云山庄的高手多如螻蚁,坐吧!给族长倒酒!" 子霆碎念道:"什么螻蚁哪有人这么说自家人的?我才不是螻蚁!" 子雪笑道:"这位族长只用三成力,有所保留若用全力我可能不是对手。" 子霆道:"赢就赢了,他自己不用全力的怪谁?" 眾人见比试结束纷纷散去继续吃肉喝酒,刚刚看比试的弟子自言自语道:"子雪还真的赢了,喂!你是哪个门派的…….人呢?" 方才那带着围巾的年轻道人早就不见,桌上七八个空盘被吃得乾乾净净,那弟子道:"这都什么人啊!专门来蹭饭吃的吗?" 春将花月楼今日被柳问麒包场,来的修真人吃饭喝酒一律免钱,那弟子只当是多来个穷鬼混饭吃完就闪人,也没多过问,眾人互相谈论方才精彩的比试。 白泽道:"在下有一事不明,请庄主赐教。" 柳问麒道:"既然族长是盟友就不必自谦,有话直说。" 白泽道:"姓萧的在汝水一带化作休战线,零星战事纷扰不断,神书下落不明萧桓还是未曾放弃,萧云带着大批臣子与叛军僵持不下,各方流民不断涌入南方,庄主难道不会想协助一方终止战乱吗?" 柳问麒道:"他们姓萧的打得天翻地覆与我何干?本庄主早已昭告天下只要想投诚者,庇护之,敢来犯者,必诛之。" 投诚者,庇护之,来犯者,必诛之。 十二字如柳问麒的寒冰剑意,冰寒刺骨却又霸道极致! 白泽讚道:"庄主的确非凡人,我族愿与沐云山庄同盟百年。" 柳问麒道:"废话少说,奉承也勉,御妖国令牌被你那便宜外甥偷走,要是本庄主命你宰了他,虎毒不食子未免强人所难了,我另派人手去便可。" 白泽道:"妖族与人类不同,乌后虽是我姊姊,但我族只服强者,她去世时交代我照顾好李阜,只要他别死就成,断手断脚剩一口气都是别死,他背叛族人在先,我这个族长责无旁贷,定要亲自将他捉拿回谷严惩。" 柳问麒道:"李阜嘛,乌后的丈夫是谁你都不知道,从未教育关心过外甥,现在又要严惩摆出族长风范,可真是无耻不厚道啊!" 白泽无法反驳,事实就是如此,若是重来一次他一样会对外甥李阜放牛吃草,闯祸后在捲起袖子收拾他,所谓"生的放一边养的恩情高过天"就是这个理,养的人多重视出来的孩子对世界就多重要,现场两人都是当人家舅舅的,柳凤声名远播侠义人间跟李阜对比强烈,白泽一点都没有不好意思,反正他本就不在乎外界评论想法。 柳问麒凝视他一会儿,举起酒杯道:"李阜能跟在萧桓旁边是本事,一个人要恶贯满盈令人怨恨定有过人之处,佩服!" 语气没有讽刺,是真的很理解白泽的用心良苦(?)白泽与他对饮三坛好酒,公西惊道:"我去!他两在惺惺相惜个什么劲啊??这样也行???" 官琴儿道:"等你当舅舅就懂了,这些兰花当真好看。" 公西惊捧了一盆蝴蝶兰道:"培养这东西花了不少心血吧?看起来就值钱的很,我带一盆回去给阿殤看看。" 官琴儿道:"之前我命人在清理初九堂的仓库时整理出傅存的一柄旧匕首,老胡很坚持说要请示堂主要不要丢,据我所知傅存死讯传回来时的几天,你家阿殤总是闷闷不乐神情恍惚,做事丢三落四的,他跟傅存私交很好吗?" 公西惊吃惊道:"有吗?我看不出来啊?居然有这回事,我那时去找阿殤,看上还好啊!" 官琴儿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缓缓喝口酒,放下酒杯观赏那盆蝴蝶兰,公西惊见她眼神奇异,却不说话焦急道:"你倒是跟我说说咋回事啊?别不说话啊急死我了!" 官琴儿指尖点在紫白花瓣上,道:"以前上官门主在的时候,听闻阿殤颇得他心思,当时柳庄主常常来找上官门主,有一次他送来一匹布,製成两条鱼麟腰带,庄主从未赠布给任何人,自此以后阿殤命令门人见到柳少爷不可多加阻拦,当时门中以为柳少爷想併吞立生门暗中搞掉上官门主,处处警惕,只有阿殤知道上官门主对柳少爷的心意,阿殤这个人很细腻念旧,即使现在是初九堂主也是如此。" 公西惊道:"这我知道的,以前有个个性古怪的变态画了一幅门主的画像,在一次大火中烧掉半幅,阿殤特别请任楠风帮忙补好,成天宅在家里对着画发呆,嘖!我觉得他宅出毛病了!" 官琴儿道:"这次春宴他说头疼推却,庄主也未说什么,他这宅病还不是庄主默许出来的。" 公西惊道:"唉!有些人表面傲慢霸道,对上官门主还不是该宠着时宠着,以前上官门主被柳少爷宠上天了,要是哪天他要天上月亮,我看柳少爷都给他摘下来,嘖嘖!柳少爷只对上官门主这么好,羡煞旁人啊!对了,你看那眼罩不就是当年自伤后,门主特别为他做的?对喔!我们到底是说什么讲的这个?" 官琴儿好心提点他道:"我说傅存被雪鹰杀死那几天岑殤堂主心神恍惚,闷闷不乐做事走神。" 公西惊敲敲桌面道:"对喔!傅存对阿殤的话勉强会听,那独到的禁錮术特别好用,可惜了,这跟上官门主还有庄主有什么关係?" 官琴儿瞄了他一眼,幽幽道:"没事,有关係你也看不出来。" 公西惊不满道:"什么嘛!我很认真的在请教你耶!" 官琴儿幽幽道:"我也很认真的在否定你呢!" 公西惊切了一声,命人将那盆蝴蝶兰抱走,官琴儿看着柳问麒一杯一杯,似乎再也喝不醉了,心中有些为他遗憾,可人活着不就是处处遗憾吗? 百花盛开,芬芳醉人,隔绝外界战火兵器声,一片热闹祥和。 四十七、情中圣手 "这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早上我接哨时就发现了,听前一班的说昨夜理就出现了。" "喂!老李呢?谁叫王伍长来一下,搞什么啊昨夜就出现了,你们居然他留到现在?" "这不是普通的墨水,我派人试过啦!他是浮在空中的,从任何角度都能看到他。" "让开!不要围在这里……..我去这谁写的?" "要命!谁干的?有看到谁干的吗?" "没,他就这样凭空出现。" "太扯了!我去!这么大!对面的萧家军岂非看的一清二楚?" "几乎要把城门遮住了,也不知道谁这么大本事搞出来的。" 天空露出灰白,凌晨的茹水东城门聚集一堆士兵,他们有的正在挖壕沟,有的正在烧水煮饭,有的跑步到一半通通围上笑嘻嘻地讨论奇景,仰面指着城门上空闹着,在一年多的战乱中添了平常不会有的轻松愉悦气氛。 几个将军跟在王鐸身后左手抱着头盔,一脸严肃大步走来,士兵看到自动分开让路,其实王鐸根本不用靠近远远站在城墙内的瞭望台就能看到,高阶将领脸色古怪,一脸铁青互相对视却不说话,士兵们还在窃笑不断,王鐸道:"没人看到昨夜谁干的吗?" 眾士兵皆答无,王鐸披风一转带着一狗票将领回军帐,一个校尉道:"这东西怎么可能凭空出现?没准是对面萧家军干的!" "对呀!就是想要吓唬我们,却不知道用了什么邪术!" "今日我命人去叫版,定要杀他们那姓林的鱉三!" 王鐸道:"别吵了,那是修真人干的,不是对面搞出来的。" 眾将士面面相覷,一时间拿不定主意,王鐸揉揉眉间道:"命人拿快布盖起来,别给对面看了笑话。" 其实驻军的人都看到了,很快贺北军东线城门被不知何人写下大字的消息,瞬间传遍各地,听到之人皆是热烈讨论,不管是军队、城镇到庄屯、乡村通通都在笑着谈论此事,至于僵持不下的战况反而变成这段插曲的陪衬。 春将花月楼外八百里郊区,树林升起火堆,一个头包围巾穿着黑外衫的青年拿着鸡腿啃,火光照亮他澄澈的双眼,他三两口就啃完把骨头丢进草丛中,擦擦嘴角枕着头席地而卧,天空几点星子闪耀,像心上人灰眸跟不染红尘的风骨。 他闭上眼想起心心念念的那位青年,悲伤跟眷恋、痛苦与思念总是同是涌现,身往天上触碰,那些星光遥远在广大浩瀚的银河中,飘渺虚幻如尘封已久的情感,无时无刻的祈祷再见一面,怎奈斯人以已,生死两隔茫茫如梦。 他的灰眸、剔透如晶的肌肤、细细的眉毛、修长乾净的指尖、锁骨到窄腰每一寸记忆,还有高山流水的琴音,刻在骨里,烙在心口,一生一世的情感与他一同陪葬,总是在无人私语的黑夜再度回忆这个人的一切。 达达达- 那青年闭目和衣而卧,萧家军的旗帜与铁蹄声,一队人马举火配军刀,中间还有几个穿着校服的修真门人,看上去有些奇怪的组合,几个士兵举着火把喝道:"那边什么人?起来!" 那青年拉拉围巾遮住下半张脸,拍拍灰尘,士兵叱喝道:"把围巾拿下来!快点!" 军队中的修真人见对方背着剑,上前道:"你是哪个门派的?" 青年仍不答话,左足一点就往后飞到树梢,几个起落站在黑漆漆的树梢,背后一弯月牙衬托的那场景由如仙人下凡,特别帅气! 那几个修真人叹道:"好俊的身手!" 士兵们纷纷鼓掌道:"牛逼啊!" 一个士兵狐疑道:"我怎么看那傢伙有点像是北疆其中一个通缉犯?" 另外几个士兵道:"管他呢!萧桓的通缉令在这不管用,说不定还是通缉我军的人呢!" 马车中一个娇气的女音道:"阿通说的没错,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我的朋友,上面的朋友,相逢即是有缘请过来一见罢!" 跟随在马车旁的黑箭纹紫衣襟唐家堡弟子中,走出一名宽额浓眉的青年,抬手袖箭嗖嗖嗖嗖嗖! 五箭连发迅捷精准! 月弯中飘然飞起的人影,犹如舞剑凌空翻滚,一掌往上一掌往下推挪间,五支袖箭浮在他掌力中,下方眾人皆是惊骇对方修为武功竟然知此高深! 唐家堡弟子犹豫的互望一眼道:"崑崙太极!" 马车里的人显然很兴奋道:"你们说什么?崑崙太极?!" 士兵们听闻纷纷由吃惊转成欢迎,摇旗大喊道:"崑崙派的道人,快下来吧!别打了!都是自己人!" 那宽额浓眉的青年仰面拱手道:"在下唐家堡唐炎,方才以为阁下是萧桓的部属,出手多有得罪还请见谅,敢问道友是崑崙派的道人吗?" 米白的围巾带着月色飘然落地,露出的双眼澄澈纯粹,令人想到乾净无暇的雪白,马车内的人敲敲车壁,两名带着佩刀的女护卫掀起布帘,华妍公主弯腰下车道:"别遮啦!你化成灰本宫的认得!林映如叫你的人就地扎营,你们这些饭桶在来一万都打不赢他的,楞着干嘛?去啊!" 华妍公主笑着走到青年面前,唰一声就把他围巾扯下来,后出凌乱的鸟窝头跟英俊出尘的面容,两位护卫深怕自家殿下唐突激怒对方,手不离刀跟随左右。 华妍戳戳他鸟窝头道:"还是一脸木头样,哈哈哈!想不到是我吧!喂!你怎么跑到江南来了?喔!我知道,是去武陵参加南麟的春宴对吧?我就知道,最近附近一堆修真人,过来坐呀!金釵银釵去拿本宫的软垫过来,颠死本宫了!" 她一见面就喋喋不休,金釵低声交代银釵盯紧雪鹰,华妍拉着雪鹰入营帐内,林映如的部队训练有素,很快搭好营帐生火煮饭,雪鹰坐在布置简单装备周全的帐内,银釵如影随形,林映如跟唐炎进帐稟告一些明日的路程琐事,雪鹰看出他们不想让公主单独跟自己待着,银釵显然格外警惕他,双眼始终盯着他背后的剑。 林映如一袭黑衣金鎧甲腰际军刀,左腿掛是一柄匕首,乃是皇城军的标配,夹着钢盔道:"殿下,明日需要加紧赶路,情报显示陆承德的军队往南方推进,前几日大肆坑杀流民,南城一带很危险。" 军帐内眾人对雪鹰都露出怪异的表情,雪鹰道:"在下并无意投入任何一阵营,今日之事守口如瓶定不会透漏半分,请林校尉放心。" 银釵忍不住道:"雪少侠前几个月在北疆救助流民逃生,中途击退犬容军队却不将其斩杀,剑下逃生的犬容军在北疆每一个关口都张贴你的通缉令,银釵虽为女子官卑职小,但为国效忠的大义还是懂的,请问雪少侠修为如此高妙,为何不杀死那些残暴的犬容人?" 她个性直率,无法忍受眼前的道人明明能力非凡,却不为国尽忠放走犬容军,这个问题也是林映如还有唐炎想问的,道隐剑雪鹰在北疆单枪匹马闯入军营地牢放走中原俘虏,一路独自保护上千流民西逃,行走三千里抵达太原后便离开,路上那些流民知道他是崑崙派道隐剑,既感激又感谢,他们从家乡匆忙逃难身无长物,只是不断对雪鹰感激说以后定天天上香祈祷他平安喜乐。 雪鹰道:"犬容军内部分裂,有一部份族人效忠萧桓,另一部分联合鬼方部族效忠新的大王,他们终有一天会再度联合,毕竟是同族,我幼时受贺北将军照顾良多,且不管是犬容还是中原人,都只是想要好好生活在这片九州大地上,并非大奸大恶之徒,若能减杀少路仇恨自是最好。" 华妍笑道:"可以啊!雪鹰看不出来你这一年多变化真大,我是指内心啦!感觉你沧桑不少啊!你不待崑崙派都去哪里了?" 唐炎道:"雪少侠可还记得,一年多前到唐家堡护卫公主殿下入九龙地宫?有一位唐淼是在下兄长,另一位唐尧是在下堂兄。" 雪鹰笑道:"是了!你叫唐炎是吗?那时多谢唐淼唐尧照顾了,唐家堡为何跟军队一路?" 唐炎道:"我们去武陵参加春宴,妖国白泽族长也来投诚南麟,萧桓势力壮大不少修真门派都为自保主动投靠他,唐家堡位在蜀川,我家堡主表明立场绝对中立,对了!雪少侠没听说吗?顾掌门表明对萧桓效忠了。" 修真门派一向洁身自好,尤其在皇位争夺中更不愿捲入,崑崙派身为修真界大派却主动表明加入萧桓,让可让很多门派看不懂了,雪鹰心里明白顾西辞支持萧桓成为神魔之主是早晚之事,表面上是争夺皇位之战,实则萧桓一但找到神书成为神魔之主,第一件事就是不服者出手消灭,顾西辞对于崑崙派兴衰看的比任何人的性命还重,寧可先一步投靠萧桓也不想拿整座崑崙派去赌。 雪鹰对掌门这种偏激的坚持手段不予置评,若不是程秀还在惊鸿楼,这一年多他压根不想回去,他不确定自己看到掌门能不能平心静气不一掌拍过去,所以他几乎都在外流浪,一开始找了福山灵地闭关修练,出关时已经是八个月后,听闻不少战况,萧云的京城军节节败退,如今连修真界都不能两耳不闻窗外事了假装不知情了,要不就像唐家堡中立,要不像崑崙派投靠萧桓,或是犹豫不定先观战在说。 这赌局可是将身家性命、门派声誉一併赌上去,若是选错阵营将来一输,除了自己加上整座门派都有覆灭之灾,导致很多修真门派始终摇摆不定,萧桓却是很积极在试探拉拢,而此举更表明他秋后算帐的决心! 那些中立还有投靠萧云的修真门,等到萧桓得到神书成为神魔之主定会将他们一个一个消灭,而今不是单纯的萧家战争,所有人都无法置身事外了。 雪鹰淡淡道:"掌门自有考量,做弟子的不便多说。" 华妍道:"你要去哪啊?最近除了江南其他地方乱的很,你跟着军队走会安全点…….喔不对!哈哈我都忘记你在可厉害了!不过你愿意跟本宫一起到蜀川非常欢迎!" 雪鹰道:"你要去蜀川吗?" 他与华妍、鬼道魁首鷓鴣在九龙地宫有患难之交,语气无甚尊敬,银釵怒目瞪视道:"你要自称在下,称对方殿下!" 华妍摆手道:"没事!他就是这样个性,我途中遇上参加完春宴的唐炎,父王跟皇叔祖每日为了战况忙得不可开交,本宫决定为他们分忧解劳所以远赴蜀川,希望能得到哪边修真派的支持,暗地帮忙也成啊!" 她觉得雪鹰成长的更加稳重沧桑,雪鹰也觉得她长大不少,虽然还是带着娇气跟任性,但以不是之前横衝直撞的公主殿下了。 华妍叹口气道:"唉!现在还是没有神书跟槐大哥的下落,也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是不是每天有酒喝呢?" 她对槐安情深意重时刻惦记于心,雪鹰为她感到遗憾,这一年多他行走各地也不时打听槐安下落,一点消息也没有,倒是听说贺忘笙出没在犬容部落中成为大王,而槐安表面看似放荡风流,雪鹰知道他内心一席之位留给一人,雪鹰心底称呼她婶婶,婶婶是天下最好的女子,他并不是觉得华妍不好,而是这个人间太残酷,内心不够强大能力不高,都无法立足。 婶婶在雪鹰心底是天下最好的女子,仁慈善良、温婉美好、医术高超,只有她配的上槐叔,雪鹰默默听华妍说了一些思念槐安的话还有找到槐安要怎么绑住他云云,谈论在士兵端进晚饭打断。 华妍把雪鹰留在军帐吃饭,金釵在营地用完餐进来跟银釵换班,银釵大声数落雪鹰没规矩,被金釵推出帐外,林映如也跟着出去,唐炎见雪鹰修为高深,邀请道:"雪少侠,柳庄主派唐家堡去酆都找一样事物,所以我明日到十里坡要继续南下,崑崙派上清宫也派人协助,你要不与我一路?" 雪鹰想着很久没见到同门,虽然他只怀念程秀师姐,不过听他语气很是希望自己帮忙,便道:"那我与你同行。" 唐炎十分高兴,一溜烟衝出去跟其他弟子说这好消息,华妍道:"你到南麟的地界很安全,犬容人通缉你其他地区可不理的,你不用在带着围巾遮脸了,你现在啊可是名声鹊起,救了那些流民,每个人都在宣扬你道隐剑雪鹰多么仁慈正直,做好事不留名!" 雪鹰道:"做好事不留名,我未与他们对话都是暗中保护,他们是怎么知道我名子的?" 华妍笑道:"第一眼看上去成熟稳重多了,骨子里还是木头,你看!好好对本宫感恩戴德吧!" 她拿出一张画像,面上那人鸟窝头、米白劲装纯银雄鹿护腕、玄色道袍,画工仔细,连雄鹿的刻纹都一模一样,雪鹰道:"这是…….?" 华妍将一大叠画像甩在桌面道:"你不是在北疆被通缉?本公主偏偏要奖赏你,十万两黄金,谁要是找到你献给本宫赏十万两黄金,不过现在是本宫找到你囉!哈哈!怎么样?本宫够朋友吧!当日在九龙地宫你虽然身负重伤救下本宫,但本宫可不会忘记你的功劳。" 刚刚才觉得华妍长大不少的念头立刻烟消云散,为了一张犬容发出的通缉令,用十万两黄金跟他对着干,只能说这位公主当真任性的很! 雪鹰笑了笑,拿着画像端详道:"真是像,莫不是楠风师伯的手笔?" 华妍得意洋洋道:"算你狗眼不错!本宫可是他的大户!以往买过不少槐安的英姿画像,从他渭水召唤混沌开天闢地到神出鬼没戏耍蛮夷,你家那任楠风可是狮子大开口,要一幅画一百万两呢!" "……." 雪鹰觉得那些名字有够夸浮了,也亏华妍会想买,任楠风能在秦楼楚馆一掷千金不是没道理,一幅画卖到这种天价海削公主殿下这么多年,只能说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雪鹰默默放下画像,这薄薄一张纸一百万两沉重无比,任楠风当真无情无义连自家师侄都坑,她眼珠转了转,笑的神祕道:"我告诉你一个好玩的事情,以后见到柳家那两位少爷定要喊一段切口,他们就知道你是自家人了。" 雪鹰奇道:"发生什么事情了?什么切口?" 华妍神秘兮兮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雪鹰面有难色道:"谁这么缺德?柳庄主肯定会雷霆震怒的。" 华妍乐不可支道:"谁管他!这多好玩啊!前几日不知道是谁写在茹水东城门上写的,隔着一条大河都看的一清二楚,那一个字比一个城门还大!笑死我了!" 随即又幽幽道:"这淘气劲跟槐大哥一样呢!真希望是他做的,这样我很快就见到他了。" 雪鹰摇头,他一点都不想说这段话,虽然不用一日就野火燎原传遍九州,但活活气死柳庄主对他压根没好处,华妍见到朋友讲个不休,加上雪鹰大多时候都是听着不会随便打断,华妍拉着他东扯西扯说到半夜才困,金釵进来点灯,顺便带雪鹰出帐。 唐家堡弟子分两个军帐,唐炎觉得有些热就掛了两个吊床,一个分给雪鹰睡,两人晃啊晃的,唐炎说到以前跟兄长、堂兄的家务事,对于杀兄之人傅存的怨恨还有恩人雪鹰的感激之情,后来又转换话题叙说这一年的战况,雪鹰在他谈论声中渐渐入睡。 翌日,十里坡两条叉路口,华妍的军队要往西北,雪鹰跟唐炎要南下,华妍送了他一匹好马跟一盒黄金,互相道别便分道扬鑣。 四十九、酆都迷阵2 "□□、□□□、我□□□的、□□□、我□。" 雪鹰觉得后颈热气问道:"你说什么?" 唐彬道:"没啊!试试看我现在被锁了几个词汇而已,咦?你看那是什么?" 雪鹰摸摸上方石砖,指尖焦黑颗粒,道:"是烧焦后沾到水的灰炭。" 旁边一个模糊的黑块,有点像是掌印,前面出现七八个大小不一的掌印,有的明显是一个手印,像是绝望的人用被烧焦的手,死命拍打在上面造成的痕跡。 雪鹰道:"这里关过死囚吗?" 唐彬道:"没有,不过我猜可能是有人被困在河道出不去,死前还被放火烧成焦尸,高温疼痛用力拍打墙壁想逃出去才会造成这个手印。" 雪鹰凑近观察一会儿道:"那人数应该不少,这里十七个手印大小不同皆非一人所有,是什么原因被困在河道又被火烤死?" 唐彬道:"有可能是因为得罪城里的其他人,当做叛徒动用私刑吧!以前很多地方都有私刑并无特别之处。" 雪鹰道:"若把人丢进这迷阵,就是修真人都走不出去要活活饿死累死,何苦再用火烧?未免太残忍。" 唐彬道:"残忍吗?还行啦!想要发洩怒火恨意不将对方千刀万剐,这些都只是刚好而已。" 雪鹰又停住了,缓缓道:"我们真的在兜圈子。" 上方圆顶有几片破布垂下,一张空白黄符晃动是方才雪鹰贴上去的,两人一片静默,唐彬道:"会不会是你记错了?" 雪鹰将黄符转过来,左下角有一个小小的青狮八卦青云红印,证明是崑崙派发的黄符,唐彬洩气道:"我们进来多久了?" 雪鹰道:"莫约两个时辰。" 唐彬拍拍他肩膀道:"放我下来走吧!外面现在都天黑了,师兄他们不知道能不能找到路出去?他也不会出去定会折返寻我。" 雪鹰分给他一块槓头,唐彬切了几片肉乾勉强果腹,两人疲惫的靠在水位最低的地方吃东西,下半身泡在水里面多时都要发了,唐彬显然不曾吃过这种苦,一脸悲催厌烦,雪鹰也不会安慰人只能乾巴巴道:"走吧!你若是累了,我背你。" 唐彬当然不想泡在水里走,爬上他的背道:"你对谁都这么好吗?" 雪鹰道:"没有。" 唐彬道:"你有心上人吗?" 雪鹰道:"有的。" 唐彬道:"我猜她很会照顾人,生的极好,个性嘛!舌灿莲花聪明过人、绝世无双惊世骇俗,我说的对不对?" 雪鹰道:"差不多。" 唐彬似乎喜欢这种情爱话题,道:"瞧你这傻貌,只有天才会喜欢你,知道为啥不?因为有些天才讨厌别人比自己聪明,尤其是好强心大的姑娘,你生的英俊修为又高,虽然缺心眼但带出去风光啊!又不会反逆自己特别适合。" 雪鹰道:"带出去风光?为什么要带出去风光?心悦一人想这么多做甚?" 唐彬道:"我就说你傻□吧!唉我去!这也锁?你针对我是吧绿丁丁?!反正你缺心眼,聪明好胜的女人不喜欢那种……我打比方吧!东侠这样的人呢!瀟洒帅气,是个无所不能的全才,但他掌握人心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情,所以喝酒喝没完,让人觉得他就是个酒中仙、红尘客,他会让你觉得很亲近,你能了解他的一切,错了!大错特错!其实是他了解你的一切,最可怕的是你浑然不知!" "北将贺忘笙我懒的讲了,头脑简单四肢发达,至始至终对天朝死心塌地,就是萧云一巴掌打过去,还要问陛下手疼不疼的智障,说太多要掉智商了不提他了,南麟柳问麒就是一个很复杂之人,感觉什么都不屑一顾,现在却又明目张胆的护佑流民,对东侠时好时坏,常常都想杀他却始终没真砍过,我猜吧他就一直男,毫无情调注定单身狗一辈子!" "我呢喜欢霸道强硬的人,修为要高剑法要强,长相啊当然要好看,是那种俊美但不会娘,要文静文雅带着间情逸致,平常舞剑要阳刚猛烈,像柳庄主那样的类型我就很喜欢,可他脾气太阴冷难相处了,我不喜欢,我觉得嘛!他要是对心上人很温柔体贴就挺好,不!是完美!" 唐彬一讲到各类型的男神就来劲,堵堵堵堵给雪鹰科普,对方似乎没听懂,问道:"什么是直男?" 唐彬道:"就是不懂对姑娘好的男子,活在自己的结界里面,活该撸一辈子的单身狗!俗话说的好,舅舅十有八九单身狗,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姊姊妹妹太出色外甥需要照顾,你看那个白泽,李阜偷了他令牌这么多年他才发现,那智商,呵呵,我也是醉了!" 雪鹰对最后一句有认同感,道:"李阜不应该偷他舅舅东西,为什么不跟他借就好了,这水位变高了。" 唐彬道:"这条河好像通往长江上游,刚刚进来时是死水,现在又在做么妖?" 雪鹰手拖了拖,水位上升造成更大阻力,他将唐彬抬高一些依旧必免不了水淹进来的速度,唐彬感觉他背拱起缩颈,轰一声粉尘刷刷掉在河中,上方圆顶一动不动。 "没办法。" "我看到了。" "我方才往下打出一个坑,往上却无法撼动这个阵法,我是啟动了什么机关导致整座迷阵锁住了?" 唐彬道:"绿丁丁不会在这里锁词汇的,我看你是在地宫里心理受创看哪里都像是墓底,我们往前游吧!别背了。" 雪鹰放下他时水已经淹到胸口,唐彬则是整个人沉在水里手脚併用,雪鹰见他水性尚可便自行往前游,两人一前一后,唐彬扯扯他脚踝指着右边的河道,雪鹰掉头走右边,头顶上方还有上一次经过贴的黄符,他们游来游去还是在原地乱转。 雪鹰施了避水决罩着头,唐彬含着一条水草状的法器,另一头在顶端细缝透气,两人在水中比手画脚,雪鹰指着上方接着手臂往上大幅度转了两圈,他意思是:"我们在原地转不出去。" 唐彬两指着自己双眼,往他身后比了比,接着左手手刀往右手掌心做出劈掛的动作,他看的懂雪鹰的粗糙比划,对方却看不懂自己意思了,唐彬比了第三遍突然提膝一脚往他腹部踹去,雪鹰后背一紧,一条全是肌肉的血手揪住他后领,唐彬身量比雪鹰矮的多,一脚没踢中往对方胯下压去,雪鹰为了避免背后的东西攻击往前游,下身剧疼吐出一大串泡泡! 咕嚕嚕呜呜呜! 雪鹰从未被踢中要害疼的弯腰一手护着痛处,侧身左手攅住后背的东西,那是一个人形,腋下多了粗细不一的七八隻手,浑身赤裸肌肤像是被撕下三层,红通通肌肉纹理,上半身有女性胸部,胯下有男性象徵,不知道是何种畸形人怪,被水泡的发白十分噁心。 雪鹰沉着脸左手握住他右手,提掌往他扭曲的五官拍去! 咕嚕嚕嚕撸- 都是泡泡,全部都是泡泡,视线一片咕嚕嚕嚕嚕- 唐彬整个人被撞击,重击在墙面,水下阻力消去雪鹰发出的五成掌力,来带人整个被摔出去压到唐彬身上,唐彬显然很讨厌被男子触碰,推开他气呼呼的多踹上一脚,雪鹰无辜的揉着脚跟,开口唇语道:"抱歉我不是故意撞你的,那是什么东西?崑崙太极完全使不上力,若是这里阵法开啟我就用灵力打。" 唐彬先甩出一道黄符,三道水柱冲出去打出银光炸开,不炸开还好,一攻击就一堆泡泡撞开,粉红的细爪握住唐彬颈脖,那些手有些是女人的,有些是婴儿的,细细小小掛在肋骨附近,说有多噁心就有多噁心! 他翻出小刀往下剁去,那手嗖在刀锋下来瞬间竟松开! 居然像是有意识般灵活闪避! 血蔓延开来,视线被染黑红,唐彬觉得自己把颈脖切开了,连神经都切断一点痛觉都无法感受,他昏昏沉沉的吞下大口河水,浑身难受眼前一黑便晕过去。 水底落下一隻一隻畸形断臂,肉块流出暗褐色的血块,雪鹰拖着唐彬向后射出一道白光,水柱推动他们往前衝出。 啪搭啪搭- 周遭潮湿,空气有种腐败落叶味,石头边堆了焦黑的残破尸块,唐彬觉得浑身难受,摸摸头发现还连在身子上,抹去一脸水见雪鹰坐在火堆旁发呆。 "喂!想心上人了?" 雪鹰抬眼看他,右手掌缠着绷带渗出血跡,方才就在唐彬一刀断颈同时,雪鹰握住他刀刃,折断小刀在回转刺向满身是手的怪物,唐彬神色语气不似当初尊敬,对方看了他一眼道:"这是某面墙被青火流弹强行炸出的,这该如何出去?" 他们现在连怎么走出迷阵都没办法,更不用说找到遇妖国令牌了,唐彬找了一平坦处,掏出纸笔摊在地面涂涂写写,盘坐于地思考。 雪鹰对着火光想到以往与纪容在马腾关外的草原,想起他一身病骨在寒毒发作时痛不欲生想撞墙了断,当时他抱住心上人祈祷上天将所有不幸痛苦转移自己身上,希望这一生为他承担所有痛苦不公,换他一世顺遂平安,他想要寻处青山水秀的地方,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回家拥着纪容入眠,四季枯荣听他话家常,此生不枉。 纪容生时被病痛折磨,死前带不甘、绝望、悲愤、伤慟坠落绝死裂谷,这世上的美好恬静,对百姓而言的简单生活他一天都没有尝试过,为何这么不公平? 对此他痛彻心扉,藏着对纪容的刻骨铭心咬牙继续踽踽独行,数着日出日落,尝试忘记沧海桑田,看着天上飞雁、仙鹤成双,羡慕中带着相思,他在闭关时告诉自己,从今而后为了天下苍生而活,让稻香饱满、世人平安便是他唯一责任,身怀与太初真人一样武学的责任。 他放下对纪容的一切感情想念,为天下苍生劳碌守护,想停止战乱想毁去神书,他仍是纯粹的希冀毁去世间争夺源头,才能回给人间太平。 在生死关头的安静再度让他回忆起一生眷爱之人,他呆呆地看着火光啪搭响,唐彬捲起纸道:"景门在东南,休门在西南,难怪我们一直打转,来吧!从北南突破就能出去了。" 雪鹰回神道:"北南?" 唐彬道:"跟着我,我会告诉你怎么做的,帮我施避水决。" 两人一同游到河道北,唐彬拿着罗盘指指上方做出丢黄符的手势,雪鹰这次看出来了,丢出一道黄符衝出水柱,银光剑影环绕,他抽出道隐剑往上插入石缝中,唐彬指着后方,竖起三根手指然后一计空拳,他游进另一个河道,雪鹰等着他信号,很快传来隆隆隆三声炸裂,刷! 眼前巨大的漩涡,强大的拉力将他往水流里拖,再度睁眼周遭变成建筑耸立的街道,雾气散去,回到地面耳畔传来咚咚咚的敲鐘声。 怎么会有人在敲鐘?进来都没看到人。 唐彬呢? 他转头看到街道地面一条条交错的缝隙,细细的尘埃飘浮在空中,来者不善善者不来,道隐剑指着迎面衝出的冷风- 鐘声停止,来者露出面容,焦黑的人行影子在地面,他们真的是影子,缺胳膊缺脚,有的一蹦一跳,有的走路歪斜,包围住雪鹰,这该如何对付? 雪鹰刷刷刷掷出黄符,十几支剑气形成剑阵,钉住那些"影子",他一剑往下插入最近的头部,对方抽动几下,他头顶呼呼冷风,随即一滚闪避,身后高大的鱼头人身怪,两颗鱼眼空洞,厚厚的鱼唇流出湿滑黏液,下半身脏兮兮的褐绿色鱼鳞覆盖半边身驱,雪鹰踩到一黏滑液体摔一跤,几根发丝被鱼头怪持苗刀斩落,他连忙翻身跃起退开。 原来之前的蛟龙亡灵怨气冲天,形成阴地,但此地人口增减自然,并无大量人口死亡成鬼之形式,反而使原本的墓地尸体吸食蛟龙吐出的怨气,变成鱼头怪这样畸形怪物,虽说外表变怪物但还是人们的祖先父母尸体变成的,要他们剁碎自己祖先绝对不可能,尸体变成的怪物聚集,城主请来的修真人只是增加怪物数量,他们想到一个和平共处的方法。 与怪物约定,敲鐘时是他们的时间,想怎么吃人杀人就怎么干,鐘止便恢復正常的繁荣,雪鹰听唐炎说过,这里地面及河道三个世界转换,是一个乱中有序及难度对付之地,李阜当真挑中一个庞大的藏宝箱了,唐炎那时候说酆都迷阵的恐怖程度不下黑山,大概只有东侠南麟有本事破,所以遇上雪鹰他们特别高兴,西鹰名声鹊起,是一大助力! 雪鹰一剑往对方鱼鳃削去,对方苗刀攻击范围大,雪鹰架开攻击往里面压去,近身一拳往鱼头砸去! 他正欲追击,脚下一痛,那些"影子"抓住他脚狠狠咬起来! 简直像是活尸,不过是影子型态,影子活尸! 影子活尸咬破他裤管,面前鱼头怪苗刀刃血跡斑斑狠命砸来,雪鹰一剑往上架开刀身,转身拨开苗刀,一掌呼的将地面打穿巨大裂缝! 哗啦啦石块乱飞,鱼头怪被打中往后倒,黄符化成剑光刺穿他,影子活尸缺胳膊还是很积极要去咬他,雪鹰踢翻鱼头怪站在他身上,视线高一些,感觉与地面隔着东西可以离影子活尸远点,他迅速夹着黄符观察敌方动态。 剑对他们没用,掌与拳打不到实体也没用,只能全靠灵力符咒攻击,他打出十几张"定身符"定住七隻影子活尸,他跃下鱼头怪尸体,举起剑指正想发动"消魂火"咒,另外几隻跑到同伴边上,咬住"定身符"连带撕下一块黑影,雪鹰估计要是有实体,一定是被咬下一块血淋淋肉块! "呜!" 影子活尸站在头顶,他整个往前扑倒撞出一鼻子血,压在他身上之人大吼:"快走!快点走!" 雪鹰被鼻血呛到艰难道:"李麻烦先移开,这盎握动不鸟。" 背上之人压住他大叫:"快走啊!快走!" 雪鹰听出竟是走散的唐炎! 唐炎显然不想让雪鹰起身,压着他不断喊叫,急切慌张,他不是和我说话,他在跟那些影子活尸说话! 怎么回事?! 雪鹰抹去鼻血,道:"唐炎!让握起来!" 唐炎反折他右手,提高音量焦虑道:"你们别楞着,快点逃!他们来了!快走!我不会让他动你们!" 谁要来?到底?? 雪鹰发力震开唐炎,那些影子活尸见鱼头怪被雪鹰斩杀,忌惮的往后退开,藏匿在屋簷建筑影子中,很快都消失了。 倒在板车旁唐炎满身淤泥,头发手臂烧伤,他喘气怒目雪鹰,雪鹰被他瞪的不明所以,唐炎突然失控大吼道:"你个白痴!你这个白痴!" 雪鹰看着那些缺胳膊的影子,想起在河道追击自己跟唐彬的多手怪物,看到单独一人的唐炎,突然明白了,对他露出歉意之色却无法平息唐炎怒火,他衝过来一拳打在他本就流血的俊容上。 "白痴!谁要你出手的!你干嘛打他们!啊?你不知道那样打会把他们打得魂飞魄散吗?" "白痴!你这个天杀的白痴!" 雪鹰放手让失控的唐炎发洩用王八拳乱打,原来是这样啊……原来是这样……. 鼻血四溅,街道上一人嚷着打着,一人躺着挨揍。 我到底无法保护他们,师尊,我真是太逊了。 五十一、醉闹苏州1 怡红院吵吵闹闹,附近还有赌坊、酒馆、小倌馆、当铺等等,赌输钱的去当铺换钱回来继续赌,嫖到没钱的去酒馆喝酒,总之这的商家赚的昏天暗地,都处都是吆五喝六、鶯鶯燕燕、叫嚣呻吟。 杨笑觉得让莫忧这个小姑娘进怡红院很不妥,雪鹰在他眼里就是小师弟也不妥,便道:"阿鹰莫忧,你们去茶馆等着,我跟小凤进去找师尊。" 莫忧道:"为什么啊?又不是没看过,反正听到什么声音都被绿丁丁锁词汇了,有什么好怕的?" 雪鹰道:"嗯,绿丁丁很严格的,他们喜欢人多阳气盛的地方。" 柳凤站在怡红院跟小倌馆中间,对他们道:"我们来赌赌看师叔在哪里,输的人叫声爷爷,顺便请其他人吃饭。" 莫忧道:"嘿!那你输定了。" 杨笑皱眉道:"小凤,你这样成何体统。" 柳凤转着扇柄,道:"本少爷就是体统,阿鹰?" 雪鹰看看两边门口一样多人,看来看去道:"怡红院。" 柳凤道:"杨兄?" 杨笑道:"无聊。" 柳凤板着脸道:"快猜!" 杨笑心不甘情不愿道:"怡红院。" 莫忧毫不犹疑道:"小倌馆。" 柳凤道:"我猜师叔先去过怡红院,现在在小倌馆。" 莫忧道:"你故意的是吧?竟然这么狡猾,这样我就不能听你喊我姑奶奶了。" 柳凤道:"你可以听杨兄阿鹰喊你姑奶奶。" 莫忧道:"他们输了就自己在街上大喊三声,我是天下第一受,吃饭我请,丢脸你来,如何?" 杨笑黑着脸道:"无聊。" 雪鹰道:"好呀!" 刚开始没兴致的杨笑,现在不知怎地认真起来道:"好什么?你们输了要怎地?" 柳凤用扇柄挑他下巴笑道:"我输了陪你睡一晚,我怕你不敢。" 柳凤最喜欢对好友祭出激将法,杨笑侧过头抿着唇,咬牙道:"你敢我就敢。" 莫忧道:"你们两个够囉!闪瞎我对你们有什么好处吗?" 怡红院的姑娘见三位不同类型的青年进来,就是那小姑娘碍事点,都殷勤的簇拥上,雪鹰英俊挺拔、杨笑内敛风华、柳凤风雅俊秀,姑娘们从未看过这么好看的人,一次还来三位,她们雀跃不已,甚至不少自愿免钱服侍一夜,只想与其中一人共度良宵。 拉拉扯扯缠夹不休,春正微凉,被人群簇拥紧张到冒汗的雪鹰左顾右盼,其他客人看到门口挤了一群姑娘,好奇地起身拿着酒杯围观,弹奏的乐师越发起劲,柳凤张开双臂左拥右抱,少爷本性发挥彻底:"哈哈哈!好呀!这位是剪秋吗?来口酒,嗯~~不错不错,花香淡雅芬芳,后劲醇厚,小农、月儿,这是新发型吧?真适合你们,哎哟!这唇色是今年最流行的款式,好亮丽跟你绝配哪!来,小红小花,同本少爷说说,喜欢什么样的公子呀?" "讨厌啦!奴家天天盼着你来呢!" "死鬼,是不是外面有别的相好,忘记咱们一夜春宵的好事了?" "柳少爷~~~你看看人家的新罩衫,只有你来我才换上的,别人想看都看不到哪!" "杨公子真俊呀!第一次进来吗?要不要我们去一个没人的地方谈谈心?" 小红、小花、剪秋、小农、月儿等等你一言我一语嘻笑打闹,杨笑脸黑赛锅底,有备而来的是雪鹰,四肢并用趴在地面,穿过白皙漂亮的大长腿,浓烈的脂粉味,想着:"我果然还是不能适应青楼,先回避找师伯要紧。" 也不知道到底谁能适应青楼? 只有任楠风这样的旷世奇葩,身在崑崙派为上清宫宫主,却不断致力以毁坏崑崙派名声为已任,顾西辞汲汲营营周转社交出来的清誉,通通被他积极的睡掉,太清宫的弟子对他这仙门败类恨之入骨,时不时将他下山去哪间青楼找哪个姑娘记在小本本里,对掌门告状大家都知道犯错者是任楠风肯定就没下文,直接转向找江北望效果最好。 这大抵是江北望与任楠风樑子越结越深的原因之一,江北望根本不想辩解,解释那些弟子有些不是他刻意派下去找碴的,要是有个光明正大的理由能狠狠海扁对方,两位都不想放过,那个理由最好是能直接送下地狱的最完美。 杨笑深深吸口气,看着柳凤对着姑娘们笑开怀,闪过辉夜嘴脸心里,升起烦躁情绪,有些厌恶,觉得平时柳凤爱逗闹自己,讲的一副自己对他很世界重要一样,现在眼前一堆貌美姑娘就把人晾一边,贼烦! 他拨开姑娘们,握住柳凤手腕道:"别吵了,他是我朋友,我们是来找人的!任仙师呢?" "什么嘛!柳少爷居然喜欢这种型的!" "喔!藏的真好,风流倜儻的柳少爷难不成这次动真心了?" "嘻嘻嘻嘻!我看是喔!你瞧瞧杨公子很不高兴哪!这醋劲可真大!" 吃醋一时爽,事后火葬场,杨笑憋得满脸通红,转移话题道:"你们没事干吗?不会去服侍其他客人?罗姊,带我们去找任仙师。" 年纪稍大的女子挥挥手怕打发眾人,看戏的转回去继续喝酒,柳凤抓到他小情绪特别开心,用扇柄挑他下巴道:"杨公子原来是个醋罈子?莫不是看上本少爷了?怎么?现在又不敢看我了?" 杨笑退后皱眉道:"别碰我,阿鹰呢?" 柳凤道:"去找姑娘玩了吧!反正等会儿他就会自己出现了。" 杨笑道:"你以为他跟你一样爱找姑娘?" 柳凤奇道:"我就开玩笑的,你生什么气?" 杨笑沉着脸道:"我没生气。" 他不再看他,跟上罗姐上楼,柳凤用扇柄敲敲后脑勺,笑了笑跟上去。 帘幕后面,红纱随着吹进来的细风晃动,香炉瀰漫,屏风后面放置大澡盆,热气蒸腾,雪鹰像个樑上君子,抬头观察左顾右盼掩上门,呼了一声道:"冷静冷静,别紧张,没啥子…….容儿说过了,被胸部撞到是正常的……." 他现在很少喊纪容师兄了,心底总是有一种想将他的一切珍藏,便开始称呼他"容儿",而崑崙派在顾西辞的禁止下,谁也不敢在提到"纪容师兄"四字。 雪鹰擦擦冷汗,在偌大的房间里转一圈,坛木架放置玉马、锦鲤、滚珠等摆件,他拿起柜上一根玉做的柱子……便默默放回去,他转了一圈自己倒杯水喝,里面放着名贵的蒙顶黄芽,他已经一口灌完大半壶,正思忖出去前把茶水前结算一下,外面一阵悉悉簌簌脚步声! 咚咚咚- "……你知道多少?大概要两万八吧?唉…….玛瑙…….翡翠……两万三……" "李校尉,小心脚下……." 康哴,咚磅! 六角柜倒下,上面窑烧瓶摆件砸在地毯,接着对方撞翻七八个茶几柜子,粉衫的人背对躲在书柜(为了让房间看上去风雅点,装饰用的书柜)的雪鹰,穿着锦衣便服男子靠在高瘦的女子身上,雪鹰掌心出汗,闭上眼默念清净经,直骂自己窥视罪过。 雪鹰贴在木板,细缝正对着柔软大床角度极好,他暗暗叫苦不知道怎么摆脱窘境,期待哪个好心人打断接下来的剧情。 别上床啊! 那李校尉重量掛在女子身上,两人一同跌在床上,雪鹰想着:"我现在出去说走错房了,应该……没人信。" 李校尉解开对方腰带,女子露出光滑的背,肩膀略宽,手臂环住李校尉,雪鹰闭眼抹去额角冷汗,绿丁丁快来啊!快来锁敏感词汇! 李校尉闻着对方体香,醉醺醺道:"我是不是闻着你就醉了?刚刚说到哪了?" 对方道:"你说要在祭方城设置英雄楼,有一百二十一个修真门派已经上缴门派令牌归顺萧桓了。" 李校尉抱着他糊里糊涂道:"对呀!一百二十三个修真门派,将军自己就收了好几箱的金砖,仓库光是法宝就可以买下一座大城池,蝶儿你看过满屋子的金砖吗?这些事情…….是机密……过来我亲亲你……" 蝶儿?! 那亲吻李校尉的"女子"原来是蝶儿,雪鹰忍不住睁眼看,蝶儿道:"没有呢!光听就很厉害了,李校尉……远寧…….轻点……" 两人滚在一起,床板晃动,那床特别设计过异常牢靠,特别耐摇! 祭方城设置英雄楼,修真门派投诚萧桓,为什么要设置英雄楼? 萧桓当真想要拉拢修真门派特地大手笔的建造楼台? 难道他真心想要善待修真门派吗?若是他取代皇帝陛下,这世间会被他变得更好吗? 现在的世道不算好也不算坏,或是雪鹰始终在修真门派,无法深刻体验的那些官家子弟在乎的政论,萧家谁当皇帝对他而言都是一样的,因为萧桓的善变失去纪容这点是事实,雪鹰无法原谅萧桓,更厌恶这些争权夺利之事。 这里李远寧真是嘴欠,来怡红院自带小倌不说还谈论军机,真是毫无保密作为,雪鹰记下他们重要对话打算转达给聪敏的柳凤分析分析,接下来漫长难熬的等待,听着轻捻慢抹,床板纱帐摇晃不停,他只能闭着眼胡乱默念。 "你别摸……" "什么东西一直撞着我?你脚往里边些…….." "唔!" "…….嘘…….别出声……." "……你……唔……." "怎么了?你喘得这么厉害……" 雪鹰竖起耳朵,背后传出极轻的耳语,躲藏书柜靠墙面与隔壁房间的某个木柜之类的空间相靠,以至隔壁的传音虽细微却被他听的分明,他贴上内层木板- "…….你手往哪放…..呜…….嘶……." "你身上带什么东西?好硬…….别顶了。" "往边上靠些……." "没位置了你头发搞得我想打喷嚏……" "嘘……" 这不是杨师兄跟小凤吗?他们在隔壁躲哪呢?跟我一样偷窥? 雪鹰想了想,在木板上写一个传心咒,即使不发出声音,用唇语也能将两边的思想即时传递,唇靠上去无声道:"两位贤伉儷,我是阿鹰!" 那头传来柳凤压低嗓音道:"阿鹰?你也在偷窥啊?真不像你的作风。" 杨笑道:"你叫谁贤伉儷?什么叫也?我这是在窃取重要情资,哪能说是窥视。" 雪鹰听他们怪异的对话不禁揶揄一下对方,听杨笑语气不好,改口道:"我自言自语。" 烂毙的谎言使杨笑哼了一声,柳凤道:"阿鹰,我这来了几个北疆下来的中原士兵,他们是犬戎营区帮忙翻译的,说有一些北方修真派来投诚……" 杨笑道:"嘘,等等再说,他们靠过来了。" 对面的声音被掐断,雪鹰转回来闭着眼等待李远寧跟蝶儿完事,李远寧跟每一个男人一样做完就呼呼大睡,蝶儿起身穿衣服,瞄了躲藏书柜一眼,明显指着外面,拢拢长发衝雪鹰笑了笑离开。 雪鹰悄悄溜出房间,蝶儿衣衫松垮垮露出一片肌肤,靠在长廊栏杆边:"雪少侠,我们总是在对的时间,在对的地点遇到。" 雪鹰被当场逮个正着,心虚支吾道:"嗯……." 蝶儿坏笑道:"看的如何?都学会了吗?刚开始不要频繁换动作,不过李远寧醉得很,一次就没力了。" 雪鹰摇头又点头,道:"萧桓在祭方城设置英雄楼是真的?" 蝶儿道:"嗯,李远寧的同学是负责这次建筑工程的司工,文官之间请嫖很正常,李远寧常常带上我去各地的馆子,李远寧前年才转到火炮司的,他头脑不错就是口风不紧,雪少侠,我同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你是不是给我一点回礼?" 雪鹰知道他冒着危险告诉自己军情,道:"当然,你要我做什么我一定尽力。" 蝶儿指指楼上做出请的手势,雪鹰被他带到四楼走廊尽头的房间,房内布置的像是一般的客房,少了夸浮华丽的摆设多了居家之感,两人面对而坐,雪鹰好奇打量四周,蝶儿从梳妆台拿过木梳,扶着他脑壳帮他整理鸟窝头。 他解开木簪发带,顺着发丝道:"你给我讲讲记容的事情吧!他走后我始终想他想的紧。" 雪鹰默默的握着茶杯,发觉蝶儿也是痴情人,喜欢上满腹心事、一身病骨的纪容,纪容与他相处时是为了修参同契,越是发病越是修的深入,恶性循环没有解法,雪鹰想起很多美好的记忆,蝶儿为他重新挽发,整理起来比雪鹰手艺好多了,他断断续续讲了以前纪容弹奏"逍遥曲"、指点他剑法、马腾关外寻找夏原闪电、很多生活琐碎跟纪容的喜好。 雪鹰说话时蝶儿为他倒酒,想起纪容,他悲从中来一杯一杯喝,脚下空坛已有七八,他醉眼迷茫道:"容儿…….顾掌门要将他除名……我师姐不允…….怎么可以这样…….他从来没有私藏神书……或许根本没有神书,没有人知道那东西在哪。" 雪鹰瞇眼看着蝶儿,他长长睫毛美艷动人,他伸手触碰对方眼眉轻声道:"容儿的睫毛很长,同你一般好看……蝶儿我能抱抱你吗?" 蝶儿听着纪容曾经生活,而今尸骨无存,他站着,主动贴近雪鹰伸手揽住他,雪鹰坐在软塌上将脸埋在对方腹部,抓着他手臂,如同无助的孩子丢失世上最珍贵之物,悲伤的不能自己。 当独自痛苦时会收起悲伤默默坚强,等到出现一个倾听你痛苦之人时,埋藏已久的难堪孤独,突然被温柔对待,溃堤一发不可收拾。 蝶儿顺着他背安慰,吻吻他头顶道:"哭吧!哭出来会好一些,可怜的孩子,你在世间救济苍生换来西鹰名号,失去师尊失去爱人,仍不失本心,你怜世人,谁又怜你?" 雪鹰泪水沾湿蝶儿腰带,他无声地透过这么相拥怀念纪容身上的温软,蝶儿抚着他脸庞为他擦拭泪水,温婉道:"雪少侠,我很佩服你身处乱世,丧失亲人挚爱,可以继续坚持正道,不怨天尤人,不报復天下,我没办法,这世上太多诡诈,你太正直,没有了纪容那个多情疑心、城府深沉之人在旁边,你能立足世间到现在全靠福分。" 雪鹰仰头灌入火辣辣的白酒,全身滚烫,多希望就这样醉死,至少能在忘川见到纪容,即使一眼也好,不是安静的古琴,不是一块平凡的牌位,而是日夜思念的人。 蝶儿像是对待孩子的温柔母亲,捧起他脸庞擦拭汗水泪水,道:"接下来你该何去何从?" 雪鹰抚摸他眼角,凝视那与纪容三分相似的睫毛道:"情到深处…….情无可诉……..道隐无名,捨已苍生……..为君採擷,一生无悔…….." 道隐无名,捨已苍生,为君採擷,一生无悔,。 这十二字便是雪鹰的一生,简单又复杂,轻巧又沉重。 蝶儿抱着他道:"情到深处…….情无可诉……..道隐无名,捨已苍生,为君採擷,一生无悔……..真好,雪少侠,你变的不一样了,又没变,永远不要忘纪你所爱的天下苍生,我的雪少侠。" 雪鹰醉倒在蝶儿怀里,闻着对方身上薰香,梦到他闭关时的山洞。 那是一个深山,崇山峻岭、悬厓峭壁、虎啸狼嚎,山雨后云雾飘渺,他一人独自在山洞外设下结界,阻绝任何生灵打扰,这一把赌注将生命压进,孤单一人的修真人想更上一层楼,寻访大山大水找到福地修练,无人帮忙护阵,若被惊扰轻则走火入魔,重则发狂爆体而亡。 谁都不会疯狂如斯,没有退路没有任何一点机会,让自己在荒无一人、山鬼虎豹、花精鸟怪的深山独自闭关,每个修真派都有自己的闭关密地,需要由掌门核定申请人资格符合标准,依照修练等级派人护法,这套程序雪鹰看过纪容、程秀、杨笑走过很多遍,小时候师尊把道隐悬厓批给他当私人修练地,而今没有柳絮飞的照拂,雪鹰必须靠自己。 师尊,弟子不孝,在绝死裂谷带不出您的全尸,是因为我太弱小,我想强大到能护佑苍生,不想让世人经歷跟我一样的悲伤绝望,不想让世人体会到这么痛彻心扉的无语问苍天。 雪鹰也曾想自刎,在纪容坠落时他想跟着跳下,被江北望死命护住,江北望从来不擅长温言劝导,尤其是面对一个失去生存意念之人,这一向是柳絮飞的任务,就像不善与人相处的雪鹰被同门厌恶时,柳絮飞耐心的劝导他学习直到把崑崙派当作家。 原来只是因为有了他们,才想把崑崙派当作家,失去了,徒留人间便是枉然。 雪鹰没有其他人作伴,他只有陈旧的道隐剑,陈旧却强大有灵性,那是最重要的事物,他将防护阵以剑为中心开了五十里,吃完最后一顿饭就入洞闭关。 他将道隐老者教过的心法剑招默默复习一遍,里面演变出新的变化,修习完延伸新的变化,持续不断的一层一层境界。 墨玉的空间,银川缓缓流淌,松绿的光点闪闪发亮,他一袭白衣,玄墨道袍翩翩,背着道隐剑站在绿幽幽的河畔。 穿着蓑衣的人摇櫓过河,小船摇晃经过他身边,河床似乎有发亮的鱼游过,忽明忽暗,心理空荡荡的,一点情绪也没有。 他负手走上灰瓦铺成的桥,俯视景色,这种感觉很奇异,从未有的体认。 什么都无,空空如也。 那青衫的俊美青年走过来,牵起他手,两人相视一笑,小船上站着几个人,看不清容貌,但他能确定是谁。 与自己容貌几乎一模一样的黑衣男子抱剑,眼神冷略的扫过他,旁边是一个清丽女子,他们站在小船上一路漂向很远很远。 纪容是记忆中的仙姿玉质,他闭上眼侧头吻住雪鹰,轻柔长情的吻- 转瞬间,他负手站在云海中,面对东方日出强烈的金光,空中滚滚仙气激盪,道隐剑划了弧度,脚下浮云,剑意行云流水,好像那本就是与生俱来的记忆。 毫不迟疑,熟悉又陌生,白袖飘过,剑往上拋掌法挪移,道隐剑与他同心同意,人剑合一。 他持剑劈开云层,俯视脚下眾生,好像过了百年的时光,没有任何熟人,只有熙熙攘攘的百姓,天上满头银发的沉静仙人,白的洁净,黑的沉默,不染凡尘、心如止水。 道隐无名,捨已苍生,为君採擷,一生无悔,。 徒留一片繁荣人间,徒留一片荒芜心扉,徒留一仙独过流年。 五十二、醉闹苏州2 雪鹰醒来时蝶儿已经走了,他脑袋沉重,听到外面喧哗杂着乐曲,推开门下楼,他惹眼的道袍引来一些注目,月夜是怡红院最热闹的时候,有些事只适合在夜晚做,有些人只适合在夜晚找,有些酒只适合夜晚喝。 他在觥筹交错中寻找杨柳二人,连莫忧都不见人影,碰杯声、敲击桌面声、液体摩擦声、浓烈廉价的脂粉香气、男人的汗味……..雪鹰想着:"坏了,莫忧又跑了,小凤在哪哩?" 找到柳凤就能找到杨笑,杨笑从来都不喜热闹不贪新鲜,罗姐笑脸迎人的站在门口与三位客人谈笑,在李远寧隔壁房的是从北疆南下约嫖的士兵,房间有三人以上姑娘有一人,他绕回方才的房间里面只有几个姑娘在换酒水,士兵已经走了,自己似乎睡了一段时间,他想起小倌馆,刷的开窗一跃而下往唯一的小倌馆奔走。 像极了从战场下来飢渴难耐的兵痞,他自己都想笑,小倌馆门口停一辆马车,车轮边几隻绿丁丁笨拙的说着听不懂的话,雪鹰蹲下来道:"有看到我两位师兄没有?" 绿丁丁们咕嚕咕嚕说话,为首的似乎坚持自己想法比手画脚,其他绿丁丁喔吚呜拉,雪鹰猜想他们有结果:"他们在哪?在哪个房间?" 左边的绿丁丁比着二,右边的绿丁丁指着另一栋建筑- "…….." "要不你们在讨论一下?" 十几隻绿丁丁围成圈,为首的触角发出绿光显然有想法,他吚喔拉呜、巴巴囉囉的对着方才比二的同伴做出合理怀疑,那几个拍拍地面跳起来跺脚,以雪鹰不专业的猜测他们正在辩论正确方向,其他绿丁丁交头接耳评论谁的言论更合理些,接着一同转向雪鹰- 他们触角发出绿光,为首的拍拍雪鹰肩膀:"喔拉拉巴,霍达发啦!扎木瓦西。" 雪鹰想了想尝试道:"萨斯雷雷?" 其馀绿丁丁们欢呼拍肩裂嘴笑,有种以为要战败时忽见友军大旗飘扬的感动,为首的绿丁丁大力抱了雪鹰一下,其他绿丁丁左手拍地而后握拳捶心口两下,看来是表示对认同之人的尊敬礼敬。 雪鹰跟着左手拍地而后握拳捶心口两下,绿丁丁欢呼恭送触角绿光形成绿油油,周遭空间突然变形他趴在地面,被绿丁丁传送到一个房间内。 他像个王八趴在铺着地毯的地面,头顶嘖嘖呼吸声停止,呼吸一滞,虽然很感谢绿丁丁,但他突然没有了唱出下一句的勇气。 "啊……..你去拿布来擦擦…….怎么这么蠢弄得到处都是,连吞都不会吞?" 我去! 学习总是意外的惊人,雪鹰开始明白世人的各种惊讶、感叹、新奇时的情绪用字遣词,为了表达对绿丁丁友好的感谢,他决定不会说出会被锁的词汇,抬头就对上那人! 邪邪微笑,不着寸缕的男子披头散发,殷红的唇、纤细玉手、光滑肌肤、细腻轮廓,便是一幅从春宫图走出的美人,轻挑用脚背勾起伏地之人下巴- "嘖嘖,这位不是我们名声鹊起的西鹰吗?怎么你这样道心坚若磐石的孩子,是突然开窍了?想嚐嚐红尘俗世滋味?" 任楠风让服侍的小倌离开,雪鹰眼睛都不知道往哪搁,视线尽是尷尬,鼻息间淡淡的男子体味,往后爬开扶着箱子道:"楠风师伯,你怎么跑到这了?我刚刚去怡红院找没找着……." 任楠风对着他赤裸不遮掩避讳,双腿大开坐在软塌上道:"我前天去过怡红院,昨日来找柔飞喝酒,你呢?我们英俊不凡、木头一根的雪少侠终于了解人事情趣了,可喜可贺,小哥哥看上哪位公子了?同乐呀!" 雪鹰转头看看四周,捡起滑落的薄被盖在仁楠风膝上遮住私处,语气勉强道:"温柔善解人意的…….我就很喜欢。" 任楠风本没期待他回答,纯粹戏耍玩弄他,没错,他这个人对于情爱之事瞭于股掌,更喜欢把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股是大腿,玩弄在大腿和手掌之间,贴切明瞭,他喔了一声兴趣浓厚的打量雪鹰,雪鹰表面勉墙内心慌乱的一匹狼,被他看的有种被视姦的感觉。 "你把衣衫脱了,我长年鑽研媚术双修之功,可教你怎么嚐尽其中乐趣,学会此术受用无穷,莫要说我厚此薄彼了。" 雪鹰以为自己耳朵瞎了,瞪大眼睛看着他道:"楠风师伯,你还记得我们是同门伯侄吗?弟子不敢以下犯上、有辱门风、淫荡乱伦。" 任楠风扫了他一眼,手一抬他外衫跟腰封自动解开落地,他见任楠风似乎对屏风后面的木柜很有兴致,脚部移动,靠近时肩膀一沉,雪鹰手掌压着他肩道:"楠风师伯不是要教我?" 任楠风停步邪笑道:"难得啊!看来多下山走动是好事,双修也是一门很深奥的学问,不过以我看来你阳气之盛,用阴柔体质之人做调和会很适合修练。" 雪鹰被他推到床上,屏风后面细微的沙沙声,任楠风做在床沿拿起一小木盒,转像刚刚方向道:"这种地方都有耗子啊!" 雪鹰拉住他手腕,一副好学样子问道:"这是什么膏药吗?" 任楠风不在理睬耗子,雪鹰看着膏药,旁边师伯还在自语道:"进来时似乎见到有个沐云山庄的小耗子,不知道是哪位公子……." "那个…….师伯…….我很乐意学的……." 术业有专攻,任楠风当真鉅细靡以认真至极,雪鹰觉得他真的很适合当人家师尊,毕竟要厚着脸皮脸不红气不喘的指导怎么压人、怎样被压、怎么行事,有正道就有邪教,仁楠风去应聘邪教教主肯定人人抢着要,雪鹰面如火烧,实在快演不下去了。 好像那人站在眼前,那灰眸轻笑撞击他心脏,任楠风语带魅惑的解释着,里外同时刺激着触感,任楠风在他耳畔热气縈绕:"不错嘛!要不要我帮你喊喊他名子……." 任楠风这邪道媚术修练炉火纯青,当真多年功力累积一朝毁人十年修为,雪鹰忍着情慾,修真者淫邪放荡一时,他闭关苦修的功力在此便会散尽! 绝对不行!这样下去我与他必有一人遭到反噬! 任楠风练就强劲邪术,虽不及参同契强大,但有过之而不及的类似法门,行事方法大同小异,他发现雪鹰正在对抗,越发起劲的想要攻陷对方意识。 原本修真界的较劲就不外乎灵力对抗、剑法掌法拳法、内力比拚,现在这样奇特的比试当真前未闻! 任楠风从来就不认为谁能假装不在意情慾的发洩,他的声音忽远忽近,纪容的形象清晰可见,他解开衣衫,雪鹰未曾仔细观察他身子,记忆导致影像模糊,或是產生一种弥补拼凑的幻象。 !!!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雪鹰突然全身发光,师伯是在考验我!他是要知道我怎么去突破七情六慾的掌控,让人不再被欲望操纵迷失在慾海中! 若是可行,我能突破一直以来无法理解的第九层关! 头脑异常清晰,五感被放大好几倍,情慾放纵,翻云覆雨,巫山云雨的重影不断堆叠闪现,是的,回避与躲藏固然是一种方法,但他领悟到了更上一层境界。 男欢女爱,色相空空。 空虚的灵魂不断找更多肉体慾望补足自身不满,那些身体与交欢都是虚空假像,师尊,你说过修真人只有一点与凡人不同,我们必须知悉道。 雪鹰明白了,那瞬间一切的喘息慾望化为云烟,任楠风拍拍他脸颊,阴阳怪气道:"在这媚术下灵台清净者,唯有你了,雪少侠当真不愧是我那被一刀断头师妹的好徒弟,与我齐名为美纪容的好师弟。" 他这称讚听了也不会多高兴,雪鹰却是珍惜这样可贵试炼,恭敬道:"多谢师伯教诲,弟子了然。" 任楠风穿起衣衫,系上腰带,道:"那可真是恭喜啊!" 雪鹰吐了口气,调息片刻,任楠风眼光闪烁,神情复杂看着他,窗外树影摇曳,挽风吹送中带着呜咽的洞簫声,凄凉悲苦,彷若大梦三生的仙人,内心对于六界看的太透,而悲从中来。 任楠风赤脚握住画江南,他衣衫宽松未穿戴整齐,或许他始终是这样游戏人间的态度,雪鹰道:"是北望师伯。" 任楠风态度轻浮草率,语气充满涙气道:"是呀!这种自负装神弄鬼的出场方式,除了你家大名鼎鼎的孤山剑江北望,这世上也不会再也第二人,如此自带伤春悲秋的萧声出场了。" 他说的好像自己不是崑崙派一样,剑光如电,窗户咿啊打开却无破损,顺着月光一路刺穿黑暗。 黑袍银鹤纹,黑冠墨玉,手掌青筋浮出,按在洞簫上,如同仙鹤般在空中停留- 音律旷古悲怀,眼前浮现枯木流水,孤燕远帆。 "燕别孤山曲"飞进夜不寐者心扉。 江北望持萧的身影出现背后是一轮明月,他足尖轻点落进屋内,任楠风食指划过剑身道:"江师弟好有兴緻呀!下回我们不如一起约嫖,反正都要碰面了是吧?" 江北望洞簫收在腰际,左手指尖滑过孤山剑柄,杨柳二人风风火火的撞开门,柳凤惊喜道:"师叔!阿鹰,我可找到你了!下回再乱跑我就给你下追踪符,你真够皮的。" 雪鹰看了看屏风后面,别开视线慢吞吞道:"我在怡红院遇到蝶儿,你们那头没声音,门口有一些绿丁丁,我问你们在哪,他说你在这我就过来了。" 杨笑道:"你听的懂绿丁丁的语言?" 任楠风机会教育道:"得遇绿丁丁,常怀赤子心,就是这意思了,笑笑你阿,就是心结甚重,心理素质太差,难怪绿丁丁对你不友好。" 杨笑对于师尊当眾喊"笑笑"这个称呼感到羞耻,耳根发红却不好多说什么,别过头去,雪鹰道:"小凤,莫忧是不是跑了?" 柳凤道:"嗯,这傢伙狡猾的跟狐狸一样,贼欠揍,不过本少爷自有妙计,放心好了。" 雪鹰诚心道:"还是你厉害!" 柳凤得意洋洋指尖转的扇子飞快,任楠风道:"江师弟不打算说话,那为兄先告辞了。" 唰! 孤山剑横挡去路,江北望道:"为何任副掌门与雪鹰同处一室?" 任楠风剑指点在孤山剑身,那手势像挑逗爱人一样道:"在小倌馆,有这样舒服大床的寝室,昏昏欲睡的香炉,美酒浓烈,你说我想做什么?" 江北望语气严厉道:"他是絮飞师妹的徒弟!" 任楠风邪笑道:"所以呢?人都身首异处了,你这个人当师兄多么失败,需要我在提醒你吗?平日闷不吭声只会窝在你的破烂殿吹萧,吹的好几年也没比我吹的好,有什么不满就该死的说啊!不要假装一副大器君子、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我最讨厌你这副置身事外,出事才假装很关心的虚偽嘴脸!" 他越说越大声,外面几个小倌探头探脑的好奇,杨笑档在门口将他们赶走,自家师尊常去怡红院、满春院等等有名青楼,传出去还能把下流改说是风流,可断袖之癖这咋解释? 修真界洁身自好,什么训诫门规写的洋洋洒洒,金科玉律没有一百也有三千条,每个门派都大同小异,每日每季修习道法、唱道韵、帮人做法事、祭天祭祖仪式等等都是重大庄严的场合,哪个想要请一个大口喝酒吃肉、成天混在青楼的修真人来除妖? 人们八成会要他先除了自己,任楠风的私德差是眾所皆知,掌门极力帮他掩护收烂摊子,江北望对于这明显的护短不想多评论,但要是他自己抓到对方在青楼,他一定会弄死对方! 江北望看着他,任楠风脸色很苍白,画江南撞开孤山剑画个半圈,旁边出现水墨柳树、白桥、码头、流水、乌篷船、古楼建筑,雪鹰从未见过如此神奇的灵力,他摸摸自己的脸,想着是不是自己也变成水墨画风。 柳凤摇扇,左手搭着杨笑肩膀道:"我这衣衫打扮还有扇面,跟这里倒是很融入。" 杨笑抱剑观察江北望跟任楠风,两人持剑分别站在桥头跟河堤上,道:"师尊这结界可以隔阻外界,往好处想至少不会打坏楼馆。" 雪鹰蹲在柳树旁发呆,柳凤鼻子对于酒味很灵敏,闻到他身上有酒气,道:"阿鹰,你是不是想睡觉了?" 雪鹰点点头,他感觉头又晕了,被这些山水画困住并没有生命威胁,他像是孩子一样蹲在地上打瞌睡。 柳凤道:"莫忧必须追回来,他用了秘术截取官琴儿发出去的灵波讯号,若是被大舅知道,莫忧截取官家情报先一步从酆都偷了御妖国令牌,丢失令牌事小,情资被窃取事大,发灵波的官琴儿跟岑殤堂主都会被重罚的。" 杨笑道:"好,那就抓莫忧夺令牌。" 柳凤道:"杨兄你真是我的好朋友,什么都帮我。" 杨笑道:"你为属下着想周到,以后会是好庄主的。" 柳凤道:"算了吧!当庄主累得要命,管天管地的我又不是住海边,管这么宽,我还是喜欢到处游山玩水,画船听雨眠多好。" 那句"画船听雨眠多好"使得杨笑眼神落寞,看着柳凤神采奕奕的笑容,心里那股憾恨被冲淡不少。 噹! 画江南挽出七个剑花,剑尖缠着孤山剑抖动,江北望脸色沉如深潭,左掌往剑身一拍分开任楠风的攻击,后者一阵轻笑,提腕踱步往他下三路攻去,剑招繁复花俏,孤山剑则是沉重凛然之气,江北望玄衣拂过河面,墨水涟漪散开,噹噹噹攻防撞击声不断! 孤山剑锋往下压,顺着画江南剑身往下滑错在护手上,任楠风抓住他衣襟强迫对方靠近,阴侧侧道:"江师弟,识得这柄剑吗?" 水烟中画出一柄三花玉剑柄、鏤空雕着双燕的极细短剑,江北望眼神闪出一丝震怒,情绪一闪而过,任楠风很满意自己造成的效果,两人错剑回身对掌,打得激烈,在水墨画出的楼脚下,雪鹰突然站起身取过一坛酒仰头咕嚕嚕灌起来,杨柳二人正在观战,评论两位长辈的剑招掌法,杨笑眼角馀光撇见猛灌烈酒的雪鹰大惊吃色,狂拍柳凤手臂指着雪鹰,柳凤哇哇大叫:"要命!你不是要睡觉了吗?鹰宝宝啊你这是要上天?别别别!放下!" 杨笑伸手要去夺酒坛,雪鹰侧身躲过,杨笑中途改变攻路右手仰拳想直接打破酒坛,哪知道雪鹰醉的神智不清武功依旧高的逆天,酒坛拋到左手接着,右臂贴山靠化去对方攻势,一脚勾住杨笑左脚崑崙太极磅砸去! "任副掌门,你到底对雪鹰做了什么?" 江北望跟任楠风打得热火朝天,天知道这个结界外的楼层能在支撑多久? 噹噹噹! 任楠风手中的剑化成玉笔,通体翠玉,横空泼出点点墨跡变成数十隻墨鸦,群鸦往江北忘扑去,江北望左手剑指往剑身一抹,银灰的灵光从地面耸立成一座峻山,他居高临下犹若上仙站在山峰,墨鸦群撞击在山壁再度变回墨点。 任楠风画笔在空中画出一柄沉重巨大的玄铁重剑,他捏着剑绝重剑开山劈海将对方照召唤出的峻山直切成两半! 任楠风眼底闪烁恶毒的目光笑道:"虎啸剑的威力如何?要不再变出几座山来看看?" 江北望沉着脸一剑挥开虎啸重剑刮起来罡风,衣袖还是被划破一道口子,他翻身闪避的狼狈,任楠风画出十几支白钢箭从四溅的柳叶片穿出,江北望站在白桥上闪避不及落入河中,任楠风举笔在空中画出十几隻巨大的土龙,土龙尖硬的甲壳跟身侧长出人手刷衝入河中,大量的泡泡如沸水翻腾,不一会儿深黑的墨蹟染开。 杨笑摀住脸,鲜血从指缝流出看来鼻血流洩不止,柳凤整个人连带着凤凰剑被雪鹰震开,任楠风看着被血墨染深的河底满意的站在河堤,愉悦道:"江师弟,这河危险的很,别说师兄没提点你,下去太久会有性命之忧的。" 柳凤焦急道:"任师叔!江师叔不会水啊!" 杨笑含糊道:"师尊!江师叔会使的!" 任楠风道:"什么东西?不会说中原话就在旁边好好学着,这笔叫忘情如梦,千里烟波画雨楼,收!" 柔和的阳光跟凉风从被掀开的屋瓦打在眾人身上,原来已是清晨,旁边破碎的砖瓦、桌柜、棉絮等等家具摆件,玉器碎成一地,连地板都被开个洞,楼下的横木房间看的一清二楚,这楼被打塌半层,估计把孤山剑、画江南当了可以修缮完毕。 杨笑惊慌道:"师尊,江师叔呢?" 柳凤道:"阿鹰又跑不见了!" 任楠风道:"被画江南的千里烟波画雨楼困住,大概在画中三四天就能出来了吧!不过我记得上一次被困在里面的人因为灵力尽失、体力透支很快就归天了,不过你们江师叔修为这么高,这小小阵法对他而言小菜一碟,放心吧!" 怎么可能放心啊?!!! 杨柳二人对视一眼,杨笑道:"请师尊重开千里烟波画雨楼,雪师弟酒醉不省人事,方才也被捲进去了,请师尊让徒儿入阵找人。" 他故意回避江北忘,以免师尊不高兴,仁楠风根本不想搭理他,站在漏风的三层断裂的木梯旁,抚着壁缘道:"江师弟,我画出的土龙用你的孤山剑是斩不死的,我的灵力画出的一切皆是你的剋星,我很好奇你这次要怎么脱逃?" 杨笑握紧镇山河,下定决心要用自己的力量对抗师尊的千里烟波画雨楼,柳凤端着凤凰剑,咬着沐云戒身后天雷滚滚准备做法助阵- 轰! 摇摇欲坠的小倌官再也承受不住这些人疯狂的摧残,终于轰然倒塌变成废墟,满天灰尘瓦片,满是烟雾迷漫,石砾堆站着一条人影。 五十三、芦苇丛中1 尘埃落定,鸟窝头的年轻道人一手持剑,一手抱着垂着脑袋的江北望,柳凤衝上前检查江北望的伤势,发现他身上血是被染上的,并无任何伤口,灵力运转正常,杨笑帮忙让他躺平在地,任楠风事不关己的斜靠在旁边,对于他没死成感到万分遗憾。 "师叔!你没事吧?" 雪鹰鼻尖及面颊陀红,踩到圆柱形的瓷器咕咚一声往前栽倒,杨笑抓住他后领才没让对方脑袋撞破而他鼻血已止住,嘴里还含着血沫道:"闹完就睡当真醉的厉害,小心点。" 江北望睁开眼见到一大群人围在边上,自己躺在废墟旁边,街道吵吵闹闹围着好事人们,衣衫银边鹤纹染上些微血跡,他还记得在被水墨绘出的河往下拉时,头上的光被巨大的土龙遮住,窒息前眼前眩光爆出,强而有力的臂膀将他托上岸,白光犹如神武大帝的丰沛仙气,将千里烟波画雨楼画卷闔上。 "任副掌门想来在青楼留宿灵感源源不绝,这次的画江南委实不错,师弟佩服。" 江北望起身一震衣冠,破天荒地说了三句话,任楠风拍拍肩头粉尘道:"不错还是有个错,下回与师弟比试为兄定会努力修练,孤山剑的名号传遍九州声名远播,为兄可不能大意是吧?哎呀呀!这楼塌了,楼主人可会不高兴的。" 两人针锋相对话里有话,雪鹰睁开眼拍拍身上挥尘,周遭人墙前方是小倌们,那虯髯大汉拨开人群声如擂鼓:"让让!你们别挤着道,谁打塌楼的?!" 柳凤用扇子挡住下巴瞧瞧杨笑,杨笑快速打量大汉,雪鹰道:"你便是楼主人?" 大汉大怒道:"臭小子就是你在闹事!老子看到你一凭空出现整座楼就嚝塌啦!你要倒大楣了!" 蒲扇大手将雪鹰整个双脚悬空拎请来,雪鹰无辜道:"这位主人先生,你打死我我也没钱。" 大汉突感手臂一阵痠麻,将雪鹰脱手落地,江北望见他一上来就对雪鹰大吼大叫心底不快,出手教训,洞簫横于对方动脉警戒意味浓厚,柳凤道:"这位……..很阳刚的主人怎么称呼?本少爷乃柳家小凤,赔这座楼房、建工期间公子们的吃穿用度、补偿费用等等杂支,都没有问题的。" 任楠风道:"家大业大就是不一样,既然柳凤少爷出手慷慨,那我也不用向崑崙派报修缮款项了。" 江北望道:"老闆,麻烦将所有款项记下,在下向崑崙派核销完定将此地恢復如初。" 虯髯大汉身后一个细致嗓音道:"行了大壮,你吓着各位仙师了。" 那貌美唇上朱红的男子从护卫大壮后方走出来,拱手道:"任副掌门、江仙师、道门小友好,在下乃此楼老闆黄林姜,这位是在下护卫大壮,他一惯大嗓门虽长相兇恶,心地很善良的,还请仙师莫怪。" 柳凤道:"黄临江,这名子当真风雅。" 杨笑嗯了一声表示赞同,雪鹰道:"临江仙人、真好名子。" 大壮道:"你们这些笨蛋!老子家老闆名讳,红橙黄绿的黄,风林火山的林,葱薑鱼蒜…….啊呸!是姜太公的姜!什么临江仙,还修真门人呢!一群文盲!" "……." "黄林姜……啊!你的名都是姓耶!" 杨笑摸摸下巴遮掩尷尬,柳凤嘿嘿笑起来,雪鹰道:"葱薑鱼蒜老闆,楼是我打塌的,钱要等崑崙派的帐目下来才能申请。" 大壮道:"灵襄王的公主不是高额悬赏找到道隐剑雪鹰吗?把你抓去给公主殿下的赏金,刚好可以抵所有费用了!" 比起无关风月的任楠风,江北望很有仙师风范道:"雪鹰乃惊鸿楼弟子,亦是在下师侄,此事在下一人承担,休要再找雪鹰麻烦。" 话中带着责任感与护犊意思,黄林姜道:"江仙师误会了,我这是小本买卖,还要养三十几位属下,修缮期间要安排他们食宿,最好是能继续招待客人的地方,老客户还是要好好招待的,除了这些工程费用还有一件事情需要协助完成。" 江北望看着他示意对方说,黄林姜道:"这件事其实很简单,当然,比起要两袖清风的雪少侠掏银子,此事当真跟吃饼一样轻松愉快了。" 杨笑见他眼神不善看向自己,心里警戒问道:"何事?" 黄林姜道:"便是请杨公子亲亲柳家小凤,亲到我说停为止。" "……." 这下任楠风又有兴致了,有什么比坑徒弟更舒心之事? 围观瞧热闹、吃瓜看笑话的人越来越多,这几人皆是大名鼎鼎,没有一个是无名之辈,北疆通缉犯雪鹰、柳家小凤、镇山河杨笑、从没人听过他说话的江北望(很多传闻他是哑巴)、风月场所常客任楠风,先是哑巴开口震惊眾人,再来是北疆与华妍公主同时高额悬赏的通缉犯雪鹰,若只有他一人,肯定一堆人摩拳擦掌不知死活的要抓拿他,还有柳庄主的宝贝外甥柳凤少爷,皆修为深厚名头响亮。 男女之事最能让任楠风开心,不管是八卦还是房中术,黄林姜此言一出震惊三观,杨笑看着雪鹰道:"你那柄剑可以拿去当换点钱,当铺怎么走知道吗?" 雪鹰呆呆道:"这剑很旧了,连剑鞘扣环都生锈了,不值钱。" 任楠风笑道:"哎哟!我这徒儿还是个雏儿,当真枉费为师教诲,连亲都没被亲过,再这样下去要成单身狗了。" 杨笑被师尊坑到没尽头,心里有种不满想大喊:"有种的,你咋不让师尊亲师叔?让我一个小辈丢脸很好玩吗?" 脸上一阵铁青,江北望只维护雪鹰,对他投射过来的求救目光视若无睹,柳凤扇面遮住下半张脸不知道再想什么。 黄林姜道:"你们没办法,就请先将工程款付清,一共五百万两多退少补。" 他有礼貌的伸手,眾人皆是等待杨柳二人应对,柳凤半掩折扇敲敲杨笑胸口道:"莫忧这个好朋友很够意思啊!她出多少钱让你提出这种要求?也罢,不管她出多少本少爷都多十倍,这个忙就到此为止吧!" 莫忧逃离前记恨杨柳二人抓压自己,到小倌馆发现任楠风在此地喝酒,知道他们很快找上来,而任楠风放荡后江北望肯定追上来,这楼在两位摧残下肯定不保,洞察先机告诉黄林姜,付钱要他恶整杨柳便扬长而去。 黄林姜笑咪咪道:"唉喔!柳凤少爷太瀟洒义气了,为朋友做的这个份上真是世间罕有,不对,当世唯一的侠义心肠,莫姑娘吩咐完我就往东离开了。" 这人真是油条的很,马上叛变还出卖道友,且知道接下来柳凤一定会问莫忧去向,知无不言的全盘托出,任楠风看不到徒弟出糗觉得很无趣,柳凤道:"这莫忧简直跟当年那位一模一样,八面玲瓏、舌灿莲花、狡诈虚偽至极!杨兄、阿鹰,此人非要抓住上交给大舅不可。" 杨笑逃过一劫,道:"这小狐狸不能放过她!" 雪鹰道:"我们去哪里找她?" 江北望传音联络附近崑崙派弟子去应付黄林姜还有事后修缮事宜,对雪鹰道:"阿鹰久未归山,程秀常担心掛念。" 雪鹰道:"师伯,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届时回山在给师姐带好吃的土產。" 江北望点头,看着杨柳二人,柳凤道:"师叔放心吧!阿鹰我会带好不会弄丢的。" 杨笑道:"阿鹰现在修为很高,不会被人欺侮,师叔放心。" 江北望似乎想说:"不会被欺侮但会被骗被耍。" 看着雪鹰纯粹的面庞又忍下,轻巧跃上孤山剑无声的飞离,自始自终没多看任楠风一眼,任楠风道:"你们自己去吧!为师还有事要处理。" 雪鹰等人拜别任楠风,往东追寻莫忧。 路上打探,前天有一小姑娘骑着青驄马往东的城镇后方,距离五十里的沼泽而去,那休息的铁匠道:"那片沼泽杳无人烟,很多人都会绕道而行,那的土地听说会吃人,长满一片茂密芦苇,却连一隻水鸟都没有,夜晚听到很多人在说话,却看不见人影,贼恐怖,你们跟那小姑娘都是修真人吧?我劝你们还是小心一点。" 杨笑道:"她肯定往危险的地方逃跑,一般人哪里敢往芦苇丛去?" 芦苇丛自古属聚阴之地,若是无人气便会吸引更多鬼魅前往,大部分是周遭死于沼泽的旅人阴灵留在此地,躲藏芦苇丛中,久而久之阴地形成,无人敢靠近。 雪鹰道:"我们顺便将此地净化吧!不然人们总是要绕远路才能到下一座城,山区无鬼魅但有豺狼虎豹一样很危险。" 柳凤道:"魑魅魍魎跟豺狼虎豹你比较怕哪个?" 杨笑道:"魑魅魍魎。" 雪鹰道:"都不好。" 哗啦! 绿泥四溅,三人为避免陷入沼泽御剑前行,除了脚下一大片芦苇,眼前竟出现一座灰瓦红砖的屋子。 他们落在屋瓦,雪鹰蹲下来掀开一片瓦片,边缘有水泥涂抹的痕跡像是施工时,堆叠砖石涂不慎抹上去的,杨笑道:"这里怎么会有一座屋子?却不是障眼法。" 柳凤道:"从这下去便可。" 杨笑一拳惯入屋瓦打破一个洞,三人从上跳下,里面放满稻草跟断掉的铁鍊,眼前还有三道铁门,雪鹰上前推拉不动,杨笑用手指滑过门框道:"这门很厚重,上面设置浮文,阿鹰你退开我试试。" 杨笑对着中间的门咬着黄符双手施咒,试过七八个咒语中间的门才缓缓打开,左右的门显然被下了不同的咒文,仍锁死不动,柳凤晃晃铁门道:"这设计看上去是要防止什么东西逃出来的,装置这么厚重的铁门,上面还下了咒,我觉得这有点像是炼尸场之类的地方。" 杨笑道:"就算是炼尸场也要有人才能炼,那这个炼尸者是谁?" 柳凤踏上布满灰尘的砖石地面道:"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雪鹰撇了周遭一眼,转身进入时上方被杨笑打破的洞爬满芦苇,变成灰瓦重新闔上。 周遭有股浓烈的药水味,空气乾燥,腐败的黑色颗粒卡在壁癌,黑暗长廊通往一个摆设各种符咒法器的房间,进门右侧放置一张木桌,左侧只有一个书柜裸露的墙面都是褐灰色的斑剥。 每样东西上面都是厚厚灰尘,雪鹰头沾到下垂的蜘蛛网,大力拨掉他们,狭小的房间所以物品一览无遗。 另一面墙被一堆破布挡住,扯开后面还有一道门,其他空间摆放了九个矩形铁盒,将房间空细塞满,雪鹰拿起一个铁盒摇了摇,手感略沉,杨笑连忙将铁盒拿过放好道:"别乱动,这铁盒可能是阵法一部份,若是破坏阵法我们会被困死在这。" 雪鹰看看手掌,思考一下道:"里面有一种很大的阴气,不过像是被活活吓死之人形成,形状像一个球之类的。" 杨笑告诫他道:"不管这里有什么都先别乱动。" 柳凤翻开桌面的书册,里面满满户籍人名,雪鹰指着柳凤背影表示抗议,杨笑指着他胸口又摇头,表达意思很明显:"你们不是一个档次的。" 柳凤道:"每个人名下方用蓝笔写着数字,有的大有的小……..这是赔率…….这整本少说有一千多人,不同地方不同国家,是照着地区比划排序的。" 杨笑道:"原来这是一本赌客名册?这些人压了什么样的赌注?" 柳凤看着破旧的书页,拿起一支笔随意在桌面上画两下,厚厚灰尘被乾硬的笔头画开,写着第一个人名"镐京刘安"。 雪鹰道:"书柜上的书册都跟小凤那本一样。" 柳凤脸色不好,杨笑看了他一眼走过去随意抽出两三本,全都是写满赌客的名册,雪鹰道:"这是一家赌坊吗?" 杨笑道:"怕的是,他们到底赌什么?" 雪鹰绕到书柜旁边,用力撕下一块粉屑,露出里面灰色的铁板,杨笑将整个书柜掀翻,两人踩在上面将整面墙刮一层下来,露出整块铁板。 柳凤收起与平常不同的嘻笑神情,不笑时跟柳问麒十分相似,他扫过房内壅挤的九个密封铁盒,一大书柜的赌客名册还有铁板上密密麻麻的咒语。 "这是邪灵招鬼咒,用来不断增强怨气的邪术,这跟炼尸场的咒术不太相同,但有一样的效果。" 杨笑听好友解释后,摸摸鼻尖道:"一个满是邪术咒文的赌坊,他们是培养鬼来互杀吗?" 柳凤一手暗在门边,火红灵力沿着门框燃烧,他淡淡道:"若是这样就好了。" 雪鹰奇怪道:"养鬼互杀有什么好玩的?" 咚! 门被打开,黑暗的长廊延伸进怪异的气氛,柳凤掌心化出火焰照在门另一头,他观察上面刻着的咒文,杨笑道:"若是这样就可以解释为何这里变成阴地,有一半人为,门外侧都是邪灵招鬼咒用来养鬼气……." 柳凤道:"内侧都是防护咒,这代表他们在防止里面的东西跑出来,可这也意味着外面的人很难进去了。" 雪鹰道:"既然要养鬼,把他们关起来可以理解,为什么又不让外面的人进去?这样不就变成一个密室了?" 柳凤沉沉的看着他,表情很严肃,杨笑缓缓道:"那九个铁盒……." 柳凤道:"但愿不是我所想的那样,这里没有锁灵力我们继续往里走。" 里面变得宽敞,像是一个寻常大院有一天井,水池下方的雕刻是妖魔鬼怪被修真人踩在脚地的浮雕,天井三角放了一个大理石雕像,中央水池有一身穿官袍的男子拿着竹简,一个是配剑的修真人、三头六臂的鬼王、带着纶巾的书生朝着水池中央的石像恭敬作揖,中央石像的脸被砸得面目全非,看不出样貌。 雪鹰道:"这是要各位人马向他臣服对吗?" 柳凤道:"没错,此人可能是想出这个养鬼坊的主人,其馀他人是他的手下或是有求于他之人。" 雪鹰道:"是因为此地本就极阴,所以被他们製作成养鬼坊?" 杨笑道:"正是如此。" 天井有四条通道,一条便是他们进来的,还有三条,柳凤道:"我在想从进来这间屋子,有一股很强且至少有六十年以上的咒术巩固邪气,至于那个阵眼在哪里我目前追查不出。" 阵眼,左道阵法中会用很某种对阴气怨灵的信物当作阵眼,通常都是活人身上的器官或是婴儿尸胎等等事物。 雪鹰道:"我们随便选一条路走好了,反正也不知道通往哪里。" 杨笑道:"走左边吧!既然感觉一样阴,我习惯遇到岔路走左边。" 柳凤道:"习惯遇到岔路走左边的人,通常特别心思细腻,开不起完笑喝不了酒。" 杨笑道:"是吗?那你来选。" 柳凤道:"中间吧!看上去地面和横木灰尘少些乾净点。" 杨笑道:"喜欢走中间的人容易被鬼找上,他们会无声无息地走你后面拍肩膀。" 雪鹰道:"这是民间说法,被喊名子跟拍肩膀不能回头,不然阳火熄灭代表你被拉入鬼界了,对了,欢儿不能帮忙吗?这种环境她比较熟悉。" 杨笑道:"她被江师叔封印在青铜剑里面,说是要凭自己修炼的程度突破封印,江师叔让她下回出剑就会是更强的剑灵。" 喀咚! 一阵踢翻陶罐的声响,杨笑道:"什么人?" 柳凤道:"这里只有我们三个是人。" 雪鹰道:"什么鬼?" 柳凤道:"走中间,后面有东西靠近了。" 咚咚咚、咚咚咚- 雪鹰道:"会不会是鬼衝出来了?我来对付他。" 柳凤道:"我们先躲藏好,这里较明亮他只会跟到那暗处。" 咚咚咚、咚咚咚- 肢体碰撞声停在阴影处,雪鹰拔剑想过去瞧瞧,杨笑一把拉住他手臂道:"敌暗我明的这么具体你还要去招惹它?走!" 雪鹰只好跟着杨柳二人往中间的长廊离开,一条死白的手臂从阴影中伸出来,指甲灰黑尖长,臂膀佈满抓咬的破洞,咬痕伤口里面白色的蛆掉在地面蠕动,被两根长长的手指夹起来。 蛆虫残肢混着绿色汁液滴在地面。 五十四、芦苇丛中2 中间的长廊通往一个宽广的平台,放了五个铁笼,锁灵夹一头系在地面突起口字环,另外一头延伸入铁笼,栏杆贴满黄符,雪鹰鼻尖贴在上面,撕下一张道:"是幻象符。" 柳凤嘖了一声,拍开他手道:"又手贱了?你能不能管住你的好奇心?能不能?嗯?" 一副被后娘教训不准偷吃糖的小孩,雪鹰扁扁嘴,沾了唾液把黄符贴回去,后脑杓再度被柳凤巴一掌怒道:"什么东西都往嘴里送?脏不脏?" 杨笑绕着平台走一圈蹲在地面,下方挖出三米深的壕沟,里面有萤光飞来飞去,道:"这是死魂萤虫,他们会啃食尸鬼,尸鬼很讨厌他们,死魂萤虫依附腐肉跟尸水维生,这壕沟就是填了不少尸水养着死魂萤虫,让铁笼里面的东西不敢跨越,算是多一层防护。" 雪鹰道:"铁笼里面装的是尸鬼?用幻象符让他们以为自己没有被关起来,晃来晃去在街道上找人肉吃。" 柳凤踢踢铁鍊道:"没错,这样可以减缓他们的食慾,减少他们平时的暴力倾向,画大饼充飢的概念。" 雪鹰趁柳(hou)凤(niang)没注意抓住一隻死魂萤虫,摊开手掌那虫子腹部一闪一闪,触鬚只有一根长在脑壳中间,其馀看上去与萤火虫无异,牠爬到雪鹰雄鹿护腕上展鞘飞走。 柳凤突然霍了一声往后撞上蹲着的雪鹰,雪鹰往前跌差点摔下平台,被杨笑抓住后领提回来才没摔断腿,柳凤稳住身子指着一个绣的特别厉害的铁笼,颤声道:"你们瞧见了吗?" 雪鹰眨眨眼,杨笑道:"什么?" 柳凤扇柄指着阴影处道:"那个书生石像,在天井看见的那个还记得吗?我刚刚见到他站在铁笼边上!" 杨笑道:"怎么可能?石像自己走过来了?" 雪鹰道:"会不会是有一个一样的石像放着?" 柳凤转到雪鹰身后道:"我不知道,杨兄你去看看!" 杨笑拍拍衣摆,脸色不屑道:"就你这胆子,凤凰胆都这么小?" 柳凤打死不前进的态度,挥手道:"你别废话,快去!" 雪鹰像个大孩子蹲着,注意力被地面几隻大顎火蚁吸引,那是一种爱食人体伤口组织液的鲜红草蚁,被咬到痛处更痛,伤口难以癒合会感染发炎,芦苇丛中最多这样的大顎火蚁,显然结界对于这种自然生物没有作用,或是判断对方无攻击力就未加阻绝。 杨笑绊到地面铁鍊一个踉蹌,抓住铁桿拨开铁鍊,他掌心升起火焰照着角落,一个东西都没有。 杨笑露出一副"就你大惊小怪"的表情,柳凤吞吞唾沫道:"说不定他走了。" 四周静悄悄的,三人在平台走几圈也没发现么奇怪处,或许太多奇怪处了,看的人精神麻痺,没新发现雪鹰就没劲了,柳凤道:"我们折回天井看看。" 他还在坚持自己看到那书生石像出现在铁笼后方的角落,想回去确认,杨笑明显不耐烦道:"我们应该继续找一些有用的线索,而不是在这浪费时间。" 雪鹰蹲着仰面来回看他俩,柳凤不乐意道:"杨兄,你从进来到现在,找到什么有用线索了吗?" 杨笑眼底闪岀厌烦神色道:"我觉得这里是炼尸场,以前下面会有很多赌客在看他们搏斗廝杀,这算不算是线索?" 柳凤道:"那整书柜的赌客名册有点奇怪,还有那房间这么狭窄我们三人站着都嫌挤,居然还塞了九个密封铁盒,还有那三个石像为何对那穿官服的人敬拜?他们是谁?为何中央的石像脸被毁去?这是为什么?" 杨笑切了一声,几乎要发火道:"什么叫奇怪?说是赌客名册的是你,现在又自打嘴巴,你想说什么就直说,拐弯着考我比较有成就感吗?" 柳凤瞇着眼,语气略带冷酷道:"你兇什么?我好心告诉你,不然你迟早被关进去信不?什么都不知道就乱走,你以为自己是在观光吗?要不要本少爷给你一面小彩旗介绍这是关尸鬼的铁笼,请游客不要靠近喔!" 他那冷言冷语跟柳问麒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说有多尖酸刻薄就有多讨厌,杨笑彻底被激怒,眼底闪出泪气。 雪鹰看着两人脸色都不好,杨笑提高音量带着浓浓火药味道:"行,你若想往回走请便,我要走另一边,嘁,石像走路?那你就陪他好好走!我就看你多厉害能自己走出去!" 杨笑被柳凤亏的不高兴,他认定自己看到的事物,柳凤却带着迟疑,格外小心翼翼,雪鹰发现杨笑比以前很不一样了,要是一年多前遇上这样的事情,他只会一直问:"接下来该么办?" 现在杨笑自己观察分析,反倒不想听挚友意见了,柳凤将扇子插回腰封道:"好,杨兄自己小心。" 他这句提醒瞬间让杨笑心软,但他转念想到柳凤处处亏自己,贼烦! 杨笑背对着他们走到铁门边,康噹拉开铁环道:"阿鹰,楞着做甚?你要不要走?" 言下之意是要雪鹰跟着自己,雪鹰为难的看着他俩,完全就是一种爹娘吵架逼着孩子选边站的场面,柳凤脚尖踢踢雪鹰脛骨,道:"他想去哪去哪,你现在摆师兄架子吓谁?" 杨笑哼一声,大步离开,雪鹰道:"杨师兄一个人走会不会有危险?" 柳凤缓缓蹲下来,展开扇子挡住下巴道:"他活该,让他做死,走吧!我们回天井看看,那石像肯定有问题。" 雪鹰感到掌心被塞入一团纸,两人一前一后走进黑暗的长廊,雪鹰悄悄让食指升起微弱的火光,照在字条上:"杨兄不是人,有鬼跟着我。" 前面一句很惊人,后面一句很惊心,雪鹰手垂下将纸条烧掉,柳凤知道雪鹰反应迟钝,要是用手写在他掌心,他肯定一时半会儿也没看懂,雪鹰对杨笑看法有一半是正确的,杨笑的确比以前沉默稳重,有主见善决断,但有一件事情是错的,杨笑无论如何都不会对柳凤发脾气的,因为柳凤是他最好的挚友。 杨笑知道柳凤平时爱笑爱闹,在大事方面很正经靠谱,他们一个擅长分析敌情一个擅于防守破敌,两人多年共事培养出绝佳默契,熟悉对方个性脾气,杨笑对柳凤容忍力没上限,柳凤只会私下调侃他几句,在外人面前不会故意亏的他顏面扫地。 方才柳凤突然苛刻的针锋相对,有意激怒杨笑独自离开,此举就是想让跟着自己的鬼相信他们真的分崩离析,露出本相分开杀掉他们。 雪鹰跟上柳凤道:"你要盐巴吗?" 柳凤道:"也行,来一些,我最近水逆,什么都缺。" 雪鹰见到有些百姓会洒盐驱鬼,这土方法死马当活马医,他撒一把盐在柳凤身上,柳凤肩膀冒岀吱吱黑烟,雪鹰看着他表示岀"你什么时候被鬼跟了"的表情,柳凤拍拍肩膀一副"本少爷嫌弃脏污"的表情,雪鹰没看懂要再撒一把,被他摆手拒绝。 两人站在通往天井的门口,那些石像什么反应都没有。 柳凤放弃,走向水池检查下面浮雕,然后站上去面对脸被毁去的石像仔细观察,雪鹰晃到圆柱附近,低头看到地面上有几滴不明绿褐色液体,混着白蛆的残肢十分噁心,他见那绿色汁液沿着石砖到修真人石雕平台边,他能感受到空气有非常弱的灵波,他贴上石像胸口听到细微的扑通扑通声,非常虚弱像是随时要死去。 磅! 粉尘乱飞,破碎的石像里面是中空,不断咳嗽的杨笑上半身露出,腰部以下被灌入水泥封在石像里面,雪鹰砸碎下半身把杨笑拖出来,柳凤帮他扇风道:"你怎么被活埋进去了?" 杨笑满身灰,头发都变白了,他费力拍着石灰道:"你们在这里检查有没有线索,我看着这石像突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我以为是你,转头就没印象了,睁眼发现置身在棺材一样的空间,浑身无力难以呼吸,快没气时阿鹰就出手了。" 雪鹰道:"我感应到你镇山河灵波。" 这灵波只对雪鹰这么五官敏锐之人有效用,柳凤虽修为颇高但不諳此道,对其他修真人要捕捉到更难如登天,柳凤揉乱雪鹰的鸟窝头以示鼓励,雪鹰努力将乱发压平。 柳凤递给杨笑手帕擦脸,杨笑灌了水将手怕弄湿,把脸上灰擦去道:"你们不是离开了?" 柳凤嘿嘿笑道:"有东西假装你的样子混进来了,我在另一个地方跟雪鹰甩开他,也不知道后面是一个什么东西。" 雪鹰双手交握望天道:"你刚刚打柳师兄,杨师兄家暴柳师兄。" 柳凤敲了他后脑道:"家暴是指爹打娘,乱用词该打!" 雪鹰摀着脑壳很是委屈,杨笑道:"你没受伤吧?" 柳凤道:"那冒牌货打我,本少爷不会揍回去吗?瞎担心!" 雪鹰道:"那是某个东西,不叫冒牌货。" 杨笑受惊不小,打颤道:"你用个形容词吧!一个鬼一个妖怪一张桌子,不要在这种地方这种时候讲…….听着很恐怖……." 人本能害怕未知,什么东西云云只会徒增恐惧效果,即使对修真人而已也是棘手又畏惧。 雪鹰道:"你们是不是俗称的八字轻?怎么我都没事?" 杨笑惊悚道:"不要很失望的语气,不要很期待被活埋的样子!" 柳凤道:"唉,可怜的杨兄被吓破胆了,乖哈!没事哈,本少爷罩你。" 噹! 凤凰剑自动闪出,剑锋离柳凤头顶三吋,前额几根头发被削落,青铜剑突然出鞘往他脑门劈去,被凤凰剑架开,杨笑又惊又疑,尝试喊道:"欢儿?" 雪鹰凝神反手握住道隐剑,语气严肃道:"小凤,你别回头。" 柳凤深深吸口气,指尖摺扇转的飞快到变成残影,藉此安抚自己情绪,道:"我身后是不是很恐怖?" 杨笑点头,雪鹰摇头,两人对视一眼,杨笑摇头,雪鹰点头,柳凤叹道:"我觉得现在需要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杨笑道:"你说。" 柳凤一手拉拉衣襟,一手夹着三张黄符往后方甩去,发出巨大的爆破声,雪鹰连忙丢出道隐剑往不明人影捅去,杨笑拖住两人手臂大喝道:"跑跑跑!" 他们慌不择路的拔腿狂奔,衝入长廊雪鹰一脚将铁门撞上,丢出黄符封住,外面狂躁的拍门声,像是很躁进的人急着想进来不断砸门! 咚咚咚咚! 就是有一道门隔住,谁也不想靠近看,雪鹰胆子贼大见下方一道缝,趴下去往外看,柳凤被他夸张的行逕吓疯,喃喃道:"什么鬼东西,哈哈!什么东西啊哈哈哈?吓谁啊!" 杨笑安慰道:"没事没事,现在很安全,这里有一道门……怎么了?外面是?" 雪鹰弹起身子,脸色有些苍白,起身道:"快走吧!" 他这一反常的态度让杨柳二人更惧怕了,也不想问直接往前继续走,穿过俑道奔到一个堆满木箱的房间,杨笑布置一堆符咒封锁防护,转来转去又堆了一个大木箱挡住门口,雪鹰呆呆坐着什么话也不说,似乎身心俱疲。 房间里面了大大小小的木箱,墙面上掛着两柄长刀,到处都是乱七八糟的纸片,柳凤捡起一张纸对着掌心火看,念道:"初一,他们说建造完成了,于是我带着老陈……起来,阿里的母亲生病所以他告假返乡……." 他们把所有纸张收集起来,照着上面日期排序,杨笑凑近跟着看,另外几张纸也是写满当日琐事纪录- 初一,他们说建造完成了,于是我带着老陈……起来,阿里的母亲生病所以他告假返乡……. 三月十日,我不是很喜欢记录这些事情,尤其是来监督锁灵台与地狱渠,里面的东西越放越凶恶,今日午时板车推进甲卯铁笼时,林富德只剩下一根手指被丢出来,他这么一个壮汉居然只剩下一手指,眾人皆无言以对,我无法忍受的去找那人说出不满还有一直以来的建议。 三月十三日,那人的护卫显然不想看到我,我对此是很不满,他甚至没想到怎么去控制他们,从来没发生过这种荒谬至极之事,以前在某座城镇发生一起九子鐘口命案,那是一户专门敲鐘的人家- 某天下着滂沱夜雨,全家被悄悄灭门,九个孩子以不同死法呈现在家中各处,有一子遭滚烫热水煮熟切成块状,放在铁锅煮成肉汤;有一子从楼顶坠落,头下脚上脑浆迸裂;有一子被活活埋入墙面只剩下一隻脚趾裸露;有一子肠子拉出来倒吊在天台上;有一子被马踢到内脏破裂;有一子不知为何胆汁吐岀被活活吓死;有一子被从身下贯穿铁棍,尖端从口刺出;有一子被四肢剁下做成人彘装在陶罐;有一子浑身皮被刨下,血淋淋赤裸成大字形钉在墙面。 他们爹娘也被活活吓死,一家被无端灭门,乃是悬案,在也没比这九子鐘口命案更阴之事,他们得知此事甚喜,决定挖出九子来当作阵眼,的确,阵眼產生越阴,整个布置效果越好,威力越强,九子被挖出来,九颗头分别装在九个密封铁盒,我提议放在休门的位置,因为那样直接锁死修真者所有退路。 三月三十日,很多人来看,尤其是那些镐京来的豪门富商,我心里只觉得这些穿金戴银的很俗气,他们根本不懂这些,只是来看热闹的,不过出手很阔气是真的,我这辈子第一次被金砖打到头,被人打得很高兴。 中间被一大块褐色污渍盖掉,直接跳到一年后的五月六日,杨笑将手上三张纸摊平,雪鹰也好奇过来瞧,柳凤举起掌心火焰一路照下去- 五月六日,仓库堆不下了,开通地下室还有我的书房,那些木箱全部搬进来,我只好移到其他房间睡,这些只是冰山一角,还有更多木箱被他们拿走了,估计可以买下十几座城池。 五月十八日,我快支撑不下去了,几乎没时间休息……. 五月二十日,他们说被打坏,我说那九子少一则阵损,到底是谁把其中一颗头高价卖出去的? 五月二十一日,根本修不好啊!从来没人肯好好听话,要不撤掉重新来,我因此被狠狠训一顿,酉时他来找我,说了很多不着边际的话,我早就知道他是谁了,我猜他们想到办法了。 五月二十二日,我听到一些事情,还好我听到了,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在找到一个生前被虐杀之人的头颅补上,他们说的没错,现在找不到就做一个出来。 五月二十三日,是不是我多疑?我总觉得他看我的眼神很奇怪,今日太累了,等我想到还有什么要交代在继续,太困了。 五月二十五日,我知道要怎么做岀一个怨头颅,没了头的身体还可以当尸鬼操控,当真物尽其用! 五月二十六日,阿里不见了,我问了明情还有小余,他们都说没看见,睁眼说瞎话,我早些时候见过他们在一起,这群人一个都不能信。 五月三十日,白虎堂的主旗引灵旗断了,发布彻武禁令,巨大的噪音吵得我脑壳疼……. 柳凤看着杨笑道:"彻武禁令?那是哪个修真门派的规矩?" 杨笑道:"以前我听过有些左派会在某些秘密演练时,为了避免因为人手不足法力被衝破,在修炼秘术时会下彻武禁令,那是避免法术互相干扰造成更大损伤的命令,生效开始到下一道命令发布期间,连同高阶教主长老都要遵守,是禁止所有人拔剑运灵力的命令。" 雪鹰道:"不能用剑使灵力,这样岂不是更危险?" 杨笑道:"我也不知道这些左派在想什么,他们有些甚至寧可用自身血肉餵养怪物达到更高境界,还有很多奇奇怪怪的法术,我看这纪录者倒是很反逆呀!" 柳凤继续读下去- 六月十五日,已经有一百多个人消失了,我把木箱上的人名户籍整理成册,把他们放在他的房间内,估略计算有五千六百多人,这样应该足够用了。 六月十七日,他们在这种情况下还要举行仪式,我说都差一颗头咋整?接着我被小圆架到地狱渠,我真作法自毙,在迷宫一样的水道被那些东西追击……. 六月二十日,还好我身上带了纸笔,还好我早算出他们会卸磨杀驴,我躲在凹陷的地底,我的剑跟法器在彻武禁令时被上交岀去,现在我除了能把一切写下来外,希望后世哪个小子晚辈,莫要步上我的后尘……. 六月二十一日,地狱渠东西河道底层是设置奇门八卦,这是我提议的因为他能用最少的灵石资源,发挥最大的效果,里面已经困死五十多个灵力高强的修真人,尸体化成血水变成养分,我在三面墙涂上人头蛊泥,它们会吸收尸体,这里简直就是一个巨大的子宫,越多人它的力量越强大。 柳凤道:"染兮道人便是用了此法去设置酆都河道,不过她手段比起这位前辈当真仁慈,简直就是救苦救难活菩萨。" 杨笑道:"我只能说不管是哪个邪派建构此地,他们把任何东西物尽其用,丝毫不浪费。" 雪鹰指着下方一大片污渍,指头沾唾沫抹开,黏糊糊的,柳凤用扇柄敲他指头警告:"别给我放嘴里,脏死了!" 杨笑抽岀最后一张纸- 七月二十三日,什么都没有了,粮食、黄符、灵石、打火石…….我走了好久…….. 七月二十四日,脚摔断了,他们把我困在这里,彻武禁令未解除…….. 七月二十五日,门外的东西一直敲,这应该是最后一次记录下来了,他们要把我的头颅做成怨头颅,九子鐘口命案阴气太大,我觉得这会使阵法造成缺漏…….. 它们进来了…….. 五十五、芦苇丛中3 后面被不明液体染黑下半张纸,门外响起急躁的敲门声- 咚咚咚咚- 三人同时被吓一跳,柳凤道:"那整柜的名册是送木箱之人,木箱里面装的是什么?" 杨笑一想到那九个铁盒里是怨人头,塞满房间瞪大血瞳盯着入侵者,惊恐道:"别开!我不是很想知道里面是什么。" 雪鹰耳朵贴着门好奇道:"那外面是什么?一直在敲门。" 杨笑更加惊恐道:"别开!我也不想知道外面是什么!" 柳凤一手放在木箱上,念了咒语,一点灵力怨气都感应不到,手刀横劈开木箱,哗啦啦里面掉岀一条条黄澄澄的金条! 杨笑将一张黄符打在金条上,立刻被炸成金色颗粒,他捡起一块道:"这是真的金条!" 雪鹰踢踢金条道:"那些人真有钱,居然送这么多木箱的金条给邪教。" 柳凤司空见惯道:"这些大户可不会白送金条,他们付钱来看杀鬼,或是亲自体验虐杀鬼怪,这里的邪教教徒应该做了不少对付鬼的刑具,慢慢折磨他们,而入教之人都会被严格管控登记,避免传出去引来名门正派的围剿。" 雪鹰道:"为什么杀鬼?他们又不是修真人,而且有些阴灵在不被侵犯的情况下都不会主动伤人的。" 杨笑看着满地散落的金条,道:"他们没准一开始是抓活人来虐杀,去贫民窟找孤儿乞丐,那些人本就是身处边缘地带,即时消失也没人知道没人在乎,小时候听很多长辈会吓小孩说,要是不听话好好念书,邪教会把坏小孩抓走,带到芦苇丛中让恶鬼吃掉,所以我才不喜欢芦苇丛中,听到就很不舒服。" 雪鹰道:"他们这些大户比恶鬼更恐怖,杀完人继续杀鬼,这种单方面暴力屠杀有什么好玩的?" 柳凤道:"有钱人每天无所事事,去青楼啦去赌场都腻了,邪教给他们找了新鲜的游戏,刚开始会有人犹豫,那些教徒会装成外面的大户演给他们看,在群眾的欢呼跟讚赏中得到快感,用不同的手段折磨那些被抓来的人,变成鬼就用灵力法器做成的铁烙、刨刀、槌子、铁锹去虐杀,其中乐趣你当然不会懂,简单来说就是心理变态唄!" 雪鹰道:"这些人简直比鬼恐怖多了,邪教居然为了金条做到这种地步。" 杨笑道:"这里木箱是之后才搬进来的,写下这些纸片之人最后是被困死在此,其馀木箱都被移走了,这里没有任何旗帜、记号、徽章显示到底是何门派……他走了?" 门外的拍击声停止,杨笑松一口气坐在木箱上,柳凤看着金条想了想,放下那叠纸问道:"杨兄方才被埋入石像中,阿鹰,你从门缝中看到什么?" 杨笑惊悚道:"喂!还能是什么啊?" 雪鹰看着他们,抬手摸摸眉毛。 柳凤道:"果然是这样!" 杨笑狐疑道:"这样你也看得懂?" 柳凤笑道:"我的杨兄呀!阿鹰这个人很单纯好猜,你不敢听他就用比的,贴心小棉袄阿鹰,怎么这么体贴呢!是不是本师兄教的好啊?" 雪鹰温顺的点头,杨笑道:"所以是?" 柳凤道:"九子鐘口命案,这人写的很详尽……." 杨笑一拳砸在木箱上道:"原来如此!" 雪鹰满头??? 柳凤解释道:"这里最强的九个怨灵便是作为阵眼的那九子,他们生前被兇手用各种怪异奇异的手法弄死,死后就用怪异奇异的手法弄死别人,杨兄遇到那位是被活活埋入墙面只剩下一隻脚趾裸露的孩子,阿鹰看到的是从楼顶坠落,头下脚上脑浆迸裂,所以门缝外面是头下脚上倒立,脑袋被砸破一半,瞪着眼睛往里边看的那位,这样的确挺吓人的。" 雪鹰心有馀悸道:"突然被牛眼一样的血瞳瞪视,一般人会被吓死。" 杨笑道:"这九子是被谁杀死的?" 柳凤道:"那位前辈到底是谁就不知道了,现在也追查不到,不过有一件事情可以确定,此地无法被化解。" 雪鹰失望道:"为何?难道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柳凤道:"邪性太重,我想那穿着官服的石像,就是创造者或是教主等级之人,他穿着是前朝的官服,修真人石像我猜是这位记录的前辈,鬼王石像应当是九龙的代表,一个书生我猜想是那官员的副手,邪教教徒会用夸张的方式神格化这些尊贵之人。" 杨笑道:"如果有朝廷势力介入,那要成立这么离奇的地方就不奇怪了,芦苇丛中有一股破碎空间,所以这里不是每个人都能进入的,就如同修真人喜欢找灵水福地修炼,此地提供良好的素材给他们。" 柳凤道:"还有一件事情,我方才见那穿官服的石像,面部被一掌劈坏,颈部有明显刀痕,我认为这跟写纪录的前辈不是同一批人,那破坏痕跡很新。" 雪鹰道:"我没感应到有人跟着我们。" 杨笑喉结滚动,胸口因紧张剧烈起伏道:"那就不是人跟着了。" 嗡嗡-嗡嗡-嗡嗡- 雪鹰侧耳凝神,杨笑握紧镇山河,柳凤走到雪鹰前面,把他那根不服管教的毛发摁下去,雪鹰指着墙壁左上方道:"那里。" 柳凤道:"上一层吗?好,我们绕路走。" 杨笑道:"这样也能看的懂?" 三人板开铁门走过曲曲折折的回廊,身后似乎有很多的脚步声,杨笑不敢回头越走越快,柳凤怕他慌而乱跑,雪鹰紧跟他们,三人从走到跨步;跨步到小跑;小跑到狂奔- "柳师兄、杨师兄!你们怎么越走越快??" "不知道,跑就对了!" 杨笑背着沉重的青铜剑,跑起来一点都不拖泥带水,柳凤体力很差,扶着腰喘气道:"呼呼呼!你、你慢点!太快了…….左拐…….呼呼呼…….我……." 雪杨奔入一间殿堂,柳凤腰又酸又疼,左手扶着腰右手顺气道:"累死我了…….呼呼呼…….呼呼呼…….本少爷…….呼呼呼……." 雪鹰倒退回来道:"你没事吧?要不我背你?" 柳凤大喜,掌心往下压示意他蹲低,雪鹰背着快累昏的柳凤轻快奔跑,阴影中几十条人影趴在地面,拉长脸对他们伸出舌头,两个翻白的双瞳毫无生气。 殿堂宽广,两排黑檀木矮桌,紫金交错的围帐,兽纹香炉裊裊檀香,巨大的宫顶有着巨型的龙文浮雕,其中有九龙鬼王领导眾鬼的浮雕,在六层雕花青金荷叶架旁,放着不同名贵的窑烧瓶、玉如意等摆件,整个殿堂装饰得富丽堂皇。 镇山河抵在被倒吊之人颈部,杨笑道:"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雪鹰放下柳凤,他们走上阶梯绕过矩形水池,柳凤道:"把他放下来。" 杨笑道:"善者不来、来者不善。" 柳凤看着他笑了笑,杨笑撇过头叹口气,一剑割断绳子,站在石台青铜大马仰头嘶鸣,前脚刨地往他们奔来,雪鹰拨开杨柳二人在它靠近时,左手抓住它坚硬的鬃毛,右脚蹬地翻上去一掌贯在马颈,青铜大马往前跪地,后脚弹蹬踢破圆柱一角,接着整隻马恢復原本的静止石像。 杨笑道:"有一子被马踢到内脏破裂…….若非亲眼所见当真不可思议……." 雪鹰提起地面那人,对方抹抹面上汗水泥土,竟是怡红院自带小倌的李远寧校尉! 雪鹰惊呼道:"李校尉!" 他脱口而出才惊觉自己当时是偷窥别人,不应该认识对方,李远寧裂嘴笑道:"喔?北疆通缉犯雪鹰,本官运气不错嘛!" 雪鹰低头右手被对方套上锁链,杨笑一脚将对方踹地喝道:"原来是萧桓的走狗!我应该让你被马踢死!" 李远寧颐指气使道:"本官是追查这个通缉犯而来,你们两个共犯包庇罪犯,跟本官一起回去!" 杨笑道:"有本事就来拿人哈,你倒是很尽责嘛!" 李远寧盯着他手上镇山河,笑道:"是呀!我对王上的追随,就像是曹真对杨公子一样。" 杨笑脸色大变,抓住他衣襟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知道曹真?若敢欺瞒我削了你!" 柳凤打开折扇,雪鹰站在他身后,他愉快道:"这位李校尉跟蝶儿关係不错,既然是在江南地界就是本少爷的客人,杨兄先放开他吧!" 杨笑暴怒甩开他,柳凤道:"李校尉好大本事,竟然可以追进芦苇丛中,本少爷有点好奇,请问李校尉怎么被吊起来了?" 李远寧道:"问这什么废话?" 杨笑怒道:"不想回答是想找死?" 李远寧被他威胁,哼了一声道:"柳凤少爷架子真大,连官都不在眼里了,沐云山庄富可敌国,你们足以抗衡萧家…….呜!好了好了!我说,别打了!" 杨笑收回脚,李远寧右颊明显的鞋印,尺码清清楚楚,杨笑抡起拳头道:"问什么答什么,再说多馀的话,我就当你想被揍。" 李远寧举起双手道:"行行行,我说我说,别踢了!本官是跟着你们进来的,然后被一堆断头身体破烂的怪物追击,我根本不识路一阵乱跑,走到一处很暗的房间,有人突然喊了我一声,我以为是副官找到我,回头应一声醒来就被吊在这殿堂上,一直喊救命才把你们引过来的。" 雪鹰道:"你怎么知道喊救命有用?这里根本不会有人。" 李远寧道:"遇到变态杀人狂喊救命是本能,难道我不要命拿斧头去跟他拚命?" 杨笑听他讽刺雪鹰,一掌扇过去道:"好好说话!" 李远寧骂了一声道:"你大爷的,我骂他你气什么?你是他爹吗?管天管地,你是不是住海边?管这么宽?" 杨笑又是一大耳刮子呼过去道:"我就是你爹!给我叫爹!" 李远寧挡住脸哇哇叫道:"你有事吧?!喂!柳凤少爷有人在你的地界动私刑,你倒是管一管啊!好好好你是我爹!爹,别打脸!" 柳凤扇柄按住杨笑手腕,道:"李校尉,敢问天井水池中的石像是你打坏的吗?" 李远寧道:"什么天井?这里有天井?我不知道!" 柳凤夹着一张黄符拍拍他脸颊笑道:"喔?不知道?你一个武官身边不带属下就追上来,怎么想都不合理,再演就不像囉!" 嘶~ 李远寧脸颊烧岀一个洞,没有流血而是露出白骨,他用手指头堵住破洞笑道:"柳凤少爷,瞒天过海都瞒不过你的凤凰眼。" 手放下,脸颊的黑洞以癒合,杨笑横剑于胸道:"你是原本这里的人还是另外进来的人?" "李远寧"拍拍下摆,靠在鎏金烛台道:"大概都有一点吧!" 露出本相后杨笑不敢在上前揍他,露出厌恶的表情,柳凤折扇半掩敲敲他胸口以示安慰,道:"这位大名鼎鼎,这位名声鹊起,本少爷就不用介绍了,阁下不惜毁去石像面容、跟踪我们一路、假装成李远寧,本少爷推断你不是要抓雪鹰,而是要请他加入百鬼夜行,我说的对不对呢?" "东北鬼王,灞下楚休寧。" "东北鬼王,灞下楚休寧?!你是楚休寧!!!" "李远寧"道:"还有,我从来没装,我穿着李远寧的皮是眾所皆知之事。" 杨笑大惊,雪鹰神色警惕,楚休寧抹去人皮,露出俊美妖艳面容,嘿嘿笑道:"嗯啊!你说的都对,柳凤少爷是除了纪容以外,崑崙派最杰出的新秀,我是很想邀请你,不过我不想被歧鷺剑砍的灰飞烟灭,所以退而求其次邀请雪少侠,雪少侠,我那位同窗好友毕方君总是对你念念不忘,我想带你一解他相思之苦,劳烦跟我走一趟吧!" 雪鹰道:"方大哥都还好吗?" 楚休寧道:"他想你想的紧,跟我一起回黑山吧!那里比崑崙山好玩多了。" 柳凤道:"我一直觉的楚休寧这名子言情的很,人如其名,你咋不叫楚□寧?拿柳叶金鞭子之类的武器,我去,这是敏感词汇吗?绿丁丁无处不在啊?这样也锁?" 杨笑道:"慎言。" 楚休寧觉得杨柳二人画面刺眼,道:"你们真喜欢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啊!我还在这别晾着行吗?" 雪鹰道:"楚校尉,我不回崑崙派,暂时也不会去黑山,麻烦帮我和方大哥说,莫要多造杀业了,萧桓利用修真门人还有鬼界势力左右逢源,得到神书成为神魔之主后定会将反对势力一一除去,捲入萧家之战并非上策。" 楚休寧语气怪里怪气道:"的确不是上策,但也不是下策啊!你跟我回黑山就是上策了。" 杨笑听着总觉得他不断在反驳,道:"你是槓精吗?人家说什么你顶什么!" 柳凤道:"阿鹰,人家邀请你去黑山作客,你想去吗?" 雪鹰坚定道:"不!" 柳凤摊手笑道:"楚槓精,请尊重人身自由。" 楚休寧随手折断旁边烛台,甩了甩当短棍使,邪笑道:"毕方君这个人哪!从来都是漫不经心,他现在还没死就是在等待神魔之主,以前我们一起念书时我就觉得他特别外冷内热,既然他对雪少侠很喜爱,我只好顺路带走了。" 杨笑道:"你个槓精!你以为是带土產吗?" 雪鹰道:"我不去黑山,我不是土產。" 柳凤刷的展开折扇,同时雪杨二人白虹贯日杀岀,一左一右从柳凤身边飞岀夹击楚休寧,两道剑光跟金色的短棍交缠,噹噹噹撞出火花! 楚休寧握住雪鹰手腕拉近他道:"毕方君待你不错耶!你进黑山时畅行无阻,是多亏我同窗特别优待,不然你早掛了。" 杨笑剑尖往下劈去,迫使他松手,雪鹰一掌打中他腹部,杨笑右脚横扫对方下盘道:"妖言惑眾!谁要跟你回黑山?你是不想被人看到那石像面容才跟进的,讲的这么好听,阿鹰修为多高要你们放过?" 楚休寧一爪划破杨笑衣襟,力风割破他脸颊,五爪往杨笑心口逼近,回身将杨笑往旁边推开一记穿心腿将爪化开,楚休寧往后退,整个人倒退着走在圆柱上呈现几乎倒吊姿势,他转转手腕道:"杨笑,你那师尊个性不好,我们虽说约嫖几次但不代表我不敢杀你,柳凤少爷,我不能杀你,但我可以打断你手脚,或是挑岀你半节肠子阑尾寄给柳庄主,你觉得好不好?" 他像是在问:"今日食堂饭菜不错,你说呢?"这样轻松平常的问题。 柳凤扇柄抵着下巴:"嗯,你知道为什么你家同窗看好阿鹰吗?" 楚休寧道:"喔?" 柳凤道:"鬼界通常喜欢强者。" 楚休寧道:"所以?" 柳凤道:"鬼界通常喜欢强者,阿鹰得到太初真人的亲传,就是杨兄不岀手,你不会真的自负到脑残以为自己通天,可以强行带走阿鹰?" 圆柱裂成两半,一切变得缓慢,在木屑挡住他的视线,剧痛随之而来- 白衣角,黑道袍飘落- 他横行东北,独佔一方,自大狂妄惯了,和东侠槐安喝过几次酒,和任楠风约嫖几次,为人时文武双全死后继续称王,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一个年轻道人打败,或许失败也是一种胜利,这个胜利来自成长也是教训- 雪鹰双掌一托一送,减缓楚休寧下坠速度,杨笑用手背抹去脸颊鲜血,道:"这鬼王害人不浅,趁早杀了替天行道!" 楚休寧被雪鹰封住鬼气运转,倒地仍坚持发挥槓精本色道:"害人不浅跟替天行道有什么关联吗?你是上天还是飞昇了?可以决定怎么替天行道?" 杨笑辩不过他的歪理,斥喝道:"你个槓精闭嘴!" 柳凤端详头顶巨型浮雕,闭上眼半晌道:"带上楚槓精,本少爷带你们岀去。" 雪鹰将楚休寧装进旁边的陶罐里面,贴上封条,杨笑嫌弃道:"丢厨馀桶就成了,给他住陶罐太高级。" 雪鹰道:"他跟方大哥是同窗,还是不要对他太坏。" 杨笑道:"什么同窗云云,你个小傻子他满口谎话废话连篇,你信,反正我是不信!" 柳凤带着他们穿过摆满钳子、斧头、皮鞭等等刑具的房间,绕了一圈回到一开始的小房间,里面塞满铁盒,柳凤快速的移动铁盒位置,眼前砖墙剧烈晃动,雪鹰感到胸口烦闷,挡住往前撞击的强光- 天空蓝的很鲜明,地面很软,他躺在泥地望天,旁边都是灰灰黄黄的芦苇,到处都是芦苇,哪有什么屋子?哪有什么怪物?哪有什么九个铁盒? 不过都是一叶障目。 风轻轻吹,远处那笑如小太阳的青年摇扇,黑衣冷峻的青年依旧挺直,雪鹰坐在芦苇丛中,呼吸到清晰的空气,看到自家师兄们,愉悦的大笑起来。 柳凤大概解释一遍,有一群朝廷官员跟修真人合伙,他们需要很大一笔财富,于是想出建设一个提供大户取乐的残杀游戏场所。 写下纪录的前辈是被邪教请去建筑阴地的修真人,他不是名门大派却精通各种阵法,那穿着官服的石像便是这里主人,他请来这位强大的前辈,在快完工时,下了撤武禁令后才发现怨人头少一颗,名册上的大户把金条放在木箱,木箱上施了障眼法,在押运途中见到木箱之人都只会认定那就是木箱而已,成山的金条安全送达,那些订金都送上门了,若是阵法设置不全,很有可能造成无可挽回的灾害。 前辈提出应变补救之法,临时做一颗怨人头岀来,那主人就将他丢进自己造岀的阵法,放岀各种怨灵怪物不急不徐追击他,消磨他的求生意识,前辈始料未及自己花费心血建造,最后被卸磨杀驴,在身心折磨精神衰弱下,躲在四面楚歌的房间写下最后一日便割腕自裁,那纸片下半张被染黑就是他的血,他寧可自裁放下不甘与怨懟而死,也拒绝被做成怨人头。 最后一次,他又成功了,虽死犹荣! 第九颗怨人头是一个被大户凌虐致死之人的,主人找不到合适的只好随便抓一个修为低下的修真门生,关在小黑屋折磨一个多月才让他断气,中间剪断他手指、用铁烙烧下身、放阴鬼不断打扰他睡眠等等,尽可能让他在恐惧与怨恨中死亡,不过做出的效果有限,只要将这颗位置与阵眼中最强的对调,撞击岀的裂缝加上灵力衝击就能开啟结界。 楚休寧刻意跟进破坏石像面容,就更好推测了,他不想让雪鹰等人见到,那就表示石像是他们认识之人! 三人都认识的人太多了,就算是不善跟人群打交道的雪鹰,他未必记住名字但记住很多人的脸,柳凤一时想不岀这么幕后推手是谁,但这么细腻的分析推断能力实在罕见,楚休寧虽然很爱槓,有一件事说的很正确。 柳凤是除了纪容以外的天才。 就是跟一身病骨的纪容一样,体力实在很差! 五十六、祭方东城 旗帜在飘扬,五十几名修真弟子围在巨大的高台施咒法,还有不少人在各处通到设置咒法,忙碌的场面夹着灵光四射,黄符在空中快速旋转,城内的种植白樺树,枝叶浓密,一片落叶左右摇摆好一会儿落地。 灵脉图高高掛起,七八位高级修士写写涂涂的讨论,一个官员站在旁边觉得自己置身在一群疯子中,格外不自在,天上到处都是飞来飞去的修士,灵石砌成的阶梯、用咒法写在隔板、朱红漆桶等等事物摆放一地。 黑影灵巧飞跃在民宅屋瓦,穿梭在商家车队夹缝间,路人还未看清是什么就已消失无踪,轻功绝顶。 在一间卖陶罐、瓷器的店家,二楼闪岀黑衣女子,鷓鴣坐在床板看书,旁边还有穿着黑斗篷之人站在窗边,鷓鴣见到他高兴道:"哟!喜鹊大人,你看看是谁来啦?" 喜鹊道:"我不用看就知道了。" 鷓鴣端上茶水道:"大人请用茶,外面日头这么大,真是劳驾大人跑这趟了。" 喜鹊道:"别諂媚了,属下灵鸟部喜鹊参见王上。" 鷓鴣为喜鹊倒茶,站在她旁边道:"王上舟车劳顿真是辛苦了。" 穿着黑斗篷之人拉下面罩,是灵襄王萧玉,他疲累道:"陛下这个赏赐现在是烫手山芋了,萧桓以邀请天下修真门新秀的名义临时借祭方城,本王希望能平和陛下与萧桓之间的矛盾,如今战火连天实在很困难了。" 喜鹊道:"萧桓态度很明显了,他需要获得修真界的支持,东城的英雄台将在七天后完工,四月二十五日各大门派都会前往赴宴,届时顾西辞定会先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实则崑崙派为了保全自身以投靠萧桓,萧桓故意请顾西辞只是要对其他门派表明心跡。" 萧玉道:"一年多年鬼道魁首在蜀川九龙地宫盗岀的九龙玉,除了可保尸身千年不化,配戴后可避瘟疫,此珠是否能借本王一看?" 喜鹊示意属下拿出来,鷓鴣闪烁其词道:"那啥…….我…….落家里了……." 喜鹊道:"你是不是给文燕了?" 鷓鴣蛤了一声,摸摸鼻尖道:"这不是之前她生辰,我就当生辰礼送她了……." 喜鹊道:"这么重要之物你怎么可以随便送岀去?" 鷓鴣嗯嗯胡乱应,实则没听进去,喜鹊知道他对文燕的想法,文燕却没有这个意思,鷓鴣定是将盗墓过程扯得天花乱坠打悲情牌,搞的文燕不得不收,这样自己要问文燕借九龙玉不难,就是路途遥远来返时间至少要三个多月。 萧玉道:"罢了,这本就是鷓鴣的事物,没有也无妨,本王统治这座城十几年了,虽算不是富饶但也绝不贫困,这种持平的方式是本王觉得最好的过法,现在萧桓为了神书与陛下开战,本王曾对陛下说过,此战关乎天下苍生,不论输赢对百姓来说都是祸事,神书下落不明,萧桓想藉助各大派的力量去寻神书,带他成为神魔之主,这天下又会如何?" 萧玉看着喜鹊,她知道对方等的不是回应,萧玉叹口气道:"不会如何,百姓的日子还是那样,富的依旧富,穷的依旧穷,不会有任何改变。" 喜鹊道:"会有改变的,若是萧桓得到神书成为神魔之主,他会掌控修真界,掌握着所有人的存亡,人们会在水深火热中度过每一天,直至死亡的尽头。" 窗外绿叶被风压像墙角,几片落叶卡在窗缝边,几隻麻雀嘰嘰喳喳跟街道吵闹的犹如乱中有序的合奏,阳光刺眼,在指挥黄符的门生各个满头大汗。 桌面茶盏漂浮着茶叶,茶渣沉到底,萧玉拿起茶杯停在空中,轻轻道:"现在与未来又有何区别?" 雪鹰等人御剑抵达祭方城,巡城士兵见到三位都是大人物热情款待他们,鞠躬哈腰狗腿的让人厌烦,原本怕被当通缉犯的雪鹰用围巾挡着脸,对柳凤道:"他们怎么很高兴的样子?" 柳凤道:"因为萧桓正在努力拉拢修真界呀!北疆现在被犬容佔领,犬容人贪图利益,反覆无常,他们近期接到萧桓的命令已经把你的通缉令撤了,所以你不用担心被抓了。" 杨笑道:"跟犬容军联手是很危险的事情,今日是盟军,明日他们发现有更大的利益就会立刻背叛,千万别轻信他们。" 雪鹰道:"好像这世上之人都是如此,不只犬容人,就像贺将军忠诚剽悍还是被嫁祸杀害,槐叔为国为民被陛下怀疑有异心,我总是不大明白这些事情的。" 杨笑道:"阿鹰,别因为体会到太多不公和污辱就怨恨人间,否则就会失去本心,变成跟萧桓一样。" 雪鹰想起萧桓说过,他也曾经想要跟自己一样,做一个拯救苍生的剑仙,越走越远,遇到很多人发生很多事,渐渐忘记一开始是为了什么走这么远,渐渐对周遭一切麻木不仁。 杨笑摸摸他头,雪鹰见到天空中浮现巨大的紫光阵法,道:"英雄楼?" 杨笑道:"这个姓萧的动作真够快的,现在萧玉肯定很不满,自己坚守中立的原则被打破了,萧云的表情一定五顏六色繽纷极了。" 雪鹰扯扯一条垂下的五彩绳,道:"我现在看到这种修真人协助朝廷建造的楼台,就会想到芦苇丛。" 上方的修士喊道:"喂!下面的把况风咒符传送上来!" 一个修士挤开雪鹰,一箱况风咒往上飞,眾人各忙各的完全无视三人,雪鹰跟着杨柳穿过建筑地,领着他们的官员绕了一大圈,走了半天带他们到客房休息。 走在前面的柳凤左耳掛着灵石闪烁澄光,他剑指按着传信道:"让情蒐官去查灞下楚休寧这个人,生前家世背景、去过哪里做过什么、接触过哪些修士官员、东北老家在哪、跟毕方君的关係、杀过哪些门派、不论强姦对象是男是女,有几个小孩,我要他全部的资料越详尽越好,最好连他喜欢什么顏色款式的肚兜都查出来,随时传给我。" 另一头的声音道:"少爷,您还未回山吗?庄主他说……." 柳凤不耐烦道:"说要把我按在地上磨擦?说要拧开我天灵盖?子霆你囉嗦死了,本少爷要去忙了,去吧!" 说着先掐断传信,他摇扇欣赏着旁边的摆设,雪鹰捧着桂花糕吃,杨笑指尖敲打着扶手不知道在想什么,两个高壮的护卫站在门口,一身黑锦缎袍的青年笑道:"哟!来了三位大人物呀!欢迎来到祭方城!" 杨笑警惕道:"李阮!" 雪鹰吞下剩下的桂花糕道:"李阮。" 柳凤道:"哈!李阮!" 三人三种截然不同的反应,李阮道:"你们三个是一路的吗?最近这在施工,要委屈三位贵宾住到客房了,还有呀!" 他拍拍杨笑肩膀,杨笑嫌恶的错开身子避开,还用手帕去擦接触面,怕被病毒传染发霉一样,李阮看了举手投降状道:"现在是无限停战期,所以呢!大家好来好去别伤和气。" 杨笑怒道:"谁信?!" 雪鹰两颊鼓鼓头毛凌乱,道:"停战好!你们可不许伤百姓!" 杨笑一计横劈打过他后背道:"不要跟奇怪的东西说话!不要应和萧桓的走狗!" 李阮嘁了一声坐到他们对面,杨笑手放在镇山河剑柄,李阮摇头故作无奈道:"真是失礼,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了,你们既然来了,就等到二十五日宴会结束在离开吧!" 杨笑道:"萧桓会这么好心?" 柳凤道:"祭方城是灵襄王的领地,现在是无限期停战,那感情好,我们都放下成见,好好相处!" 他拿出四张黄符,上面用褐色的墨汁写了"誓约咒",此咒是需要发誓者一致承诺某件事情,而后将誓约符放入盐水及半生米混的水中吃掉,表示完成仪式,若违背"誓约咒"者会被吞噬四十九天的灵力,对修士而言无法动用灵力就像是兔子身在狼窝一样危险可怕,这世上只有"南麟"柳问麒是唯一不用灵力仍强大无法撼动之人。 李阮命人准备水盆,右掌心往上道:"我李阮发誓,你们在祭方城绝对安全,萧家军无法攻击或是刺杀你们,若违背誓言灵力丧尽四十九日。" 柳凤道:"本少爷柳凤若攻击李阮,灵力丧尽四十九日。" 杨笑跟雪鹰依序念了誓约,李阮道:"发誓也发了,你们这几天去住客房吧!顺便去附近逛逛,若实在间的无聊,就去无暇大道帮忙那些病人吧!" 雪鹰道:"什么病人?" 李阮道:"一些逃难到南方生病受伤的流民,你们可以看看医官要做什么,或是需要什么草药,这里药草都是从外地运回来,现在东线都是军队,他们也需要大量的医疗物资,所以供不应求呀!你们正好可以去劳动劳动!" 杨笑瞇着眼道:"你是说这些伤害也是你们间接造成的吗?" 李阮道:"怎么会呢?这是天命,有战争就有损伤,这都是命运。" 杨笑道:"强词夺理!" 雪鹰见到萧桓的属下心理也是不好,转身道:"我想去陶器店逛逛。" 柳凤道:"第一次听到你有想逛的地方,走走走!师兄带你去,这地方我特别熟悉,以前常来玩,我带你去最好玩的陶器店看看。" 杨笑跟着他俩,撇了李阮一眼匆匆离去。 人群吵闹,不少修士来来往往,连摊贩都摆了不少法器- "最新的缚邪绳!只要五颗灵石!这位公子看看嘛!外面的货都没有小店的好!" "来啊来啊!新款乾坤袋可装五十件法器,只要四颗灵石!四颗灵石,五颗买进四颗卖出,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买不了房娶不了妻!" "今日刚到货的招魂旗!一面五颗灵石买六送一,跳楼大拍卖!" 雪鹰撇了各家陈列商品,杨笑买了两捆缚邪绳、一百张黄符、两瓶销烟水、一条抽鬼鞭、三瓶硃砂、四支画符笔;柳凤买了一顶虎头帽、拋光符、火炸雷弹、辣椒烟雾炮、无敌辣条、绿豆糕、机械木鸟等等;雪鹰什么都看什么都不买,搞的每家店老闆很火,介绍半天大力推荐他都不挑灵石,而柳凤见到好玩儿的就付钱买下,杨笑相对而言买的东西实用多了。 雪鹰头上戴着柳凤买的虎头帽,看上去像个大孩子一样,旁边的姑娘女修见了 窃窃私语道:"这道人莫不是智力有问题?" "可能是给师父师娘带出来走丢了。" "前面那个沉着脸的男人八成是他爹吧!" "我怎么看着那青年很眼熟?跟北疆通缉犯好像。" "应该不是,雪少侠贼帅了,才不会带着虎头帽,我觉得不像!" 杨笑受不了瞪了女修们一眼,道:"我都未娶哪来这么大的儿子?你们少在那胡说八道!" 那些女修们推来推去笑闹道:"哎呀!你看人家爹生气啦!快走快走!" 一个带着弟子们的老师父将一个小风车递给雪鹰,叹道:"这可怜,生的这般英俊却是白痴。" 杨笑怒道:"喂!说谁白痴啊?怎么说话的?" 雪鹰鼓着腮帮子吹小风车,看着铜镜中自己笑道:"这个偽装真好,这样卫兵就不会抓我了,我怎么都没想到,还是柳师兄聪明!" 杨笑受不了柳凤整雪鹰,雪鹰还当作好心,训道:"他只是要闹你而已啊!你别当真!" 柳凤丢着烤蚕豆花生吃,一颗塞进嫌恶的杨笑嘴里,杨笑道:"别给我,我不喜蚕豆。" 柳凤道:"这家烤很好吃,我有时会特地来买…….阿鹰怎么了?" 雪鹰停在人潮中央,不停翻找乾坤袋道:"惨了!惨了!" 几个撞上的路人骂了几声,一个骑士喊道:"喂!道人!别堵在道上!" 柳凤将他往旁边拉,雪鹰道:"我把灞下搞丢了!" 杨笑一脸???? 柳凤道:"你是说装楚槓精的陶罐不见了?" 杨笑道:"很好啊!带着那种鬼东西多累赘,丢了好!" 雪鹰在身上摸来摸去焦急道:"我没要丢掉他,我不小心给弄丢的。" 柳凤道:"他是东北鬼王,雄霸一方,恢復体力自己就能破符岀阵,他自己逃走的,陶器店就在前面,喏,红色旗子黑色字的那家!" 雪鹰道:"我想买一个大一点的陶罐让楚槓精住的舒服点,他逃了就不用买了。" 柳凤道:"不用买还是可以去逛啊!走吧!" 杨笑道:"这话容易被敌人解读成,你自持武力强大,言词带着傲慢又高姿态的讽刺对方,很容易激怒敌人的,以后千万别在这么说了懂吗?" 雪鹰道:"好的,我还是买一个陶罐,楚槓精连我的陶罐都带走了。" 三人进到陶器店,老闆眼力很高一看就知道对方是高阶修士,一位看上去是道人,殷勤的招待三人,杨笑帮雪鹰找合适的陶罐,柳凤看上的虽然功能丰富但价位都太高,雪鹰身上只有十八颗灵石,他不想柳凤帮忙买,最后挑岀七颗灵石买了最便宜的双耳网纹罐。 老闆笑嘻嘻道:"客官走好!" 三人离开后老闆立刻切成晚娘脸抱怨道:"柳家小凤怎么说都是富可敌国家底殷实,原来这么小气!" 雪鹰满意的抱着双耳网纹罐左右端详,心喜不已,柳凤轻车熟路带他们去前面"指上茶楼"喝茶,香菇蒸饺、糯米桂香烧卖、荔芋小蒸包、赤豆松糕、水平紫砂壶装了太湖碧螺春,满桌名贵点心好茶。 柳凤靠着窗边,摇扇闻着茶香道:"这才是人生啊!悠哉逍遥,阿鹰,你横笛吹得不错呀!" 雪鹰取岀横笛,明白柳师兄想听"逍遥曲",于是吐吐岀起来- 那青衫的心上人如在眼前,他微笑的看着自己滚拂琴弦,看着自己一头凌乱头毛从怀中取出木梳,动作轻柔替他梳里好系上发带,雪鹰握着他的手将额头抵在手背,沙哑道:"容儿,我好想你。” 他感到纪容温暖的体温抱着自己,什么也没说,若能这样相依都永远,窗外青山小楼,万里东风无云。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已逝,相思年年增,情无可诉。 若是触景伤情,看着天边双燕河畔鸳鸯,每每提醒他那心上人多么好,人的消失与思念将过往刻划的鲜明,雪鹰独自看过四季枯荣、春去秋来,学会孤独中断念绝情,他将私情转成对天下的责任,或许他天生就是能成仙之人,悲天悯人、正直善良,他闭关结束后便御剑前往战火连天的险境。 道隐剑解救被犬容军杀害的百姓,他看着母亲抱着失而復得孩子的欢喜、丈夫为妻子挖红薯满头大汗的样子、年纪幼小的孩子为自己的弟弟偷一把米被追打,悲伤的情绪如涟漪扩散,拯救苍生并非凭藉一身无上修为、一柄陈旧的长剑能达成。 如钝器如铅块的无奈,束手无措与无力回天才是终结。 笛声声声催断长,在座之人无不悲愴不能自己。 柳凤道:"能把横笛吹成洞簫你也是厉害了,好了!再吹这里就要被水淹了,你们别哭了!唉!小二,去请几个琴师来,谁弹的最欢快本本爷有赏,快去。" 杨笑想起曹真,那柄听雨剑跟着尸骨无存的属下一同埋葬,有天他突然发现自己的砚台没墨,是的,没有墨。 这件寻常之事让他很奇怪,以前他只要想写字砚里就有墨,可某一天他想练字,砚里没墨。 他想找墨条,发现连宣纸都没有了,还有穿过的衣衫塞进木箱,他站在寝室什么都找不到。 墨条放哪? 他在寝室转了一圈都翻不出来,去找左川借了墨跟纸,夜间温书趴在桌面小憩,臂弯压着一样东西,醒来发现乱七八糟的纸张下是半条墨条。 他甚至被自己的剑鞘绊了两次,他在擦拭镇山河时发现床板下居然还有剑鞘,不知道是哪把剑的,他以前买过很多剑,后来被抄家、追杀、逃亡,丢东丢西,除了自己以外全部东西都被曹真当了,他从来不知道一块饼要多少钱,知道的时候曹真与自己已经形同陌路。 一坛好酒尘封三十年,打碎却是瞬间之事,他跟曹真就是如此。 他甚至忘记在逃亡时,心惊胆颤的日子,曹真几乎没时间睡觉,因为自己睡着时曹真必须警戒四周,醒时曹真必须去找食物、带他找路、替他引开追兵、想办法买到最便宜的粮食果腹,杨笑恨自己幼时无知愚蠢,但骨子里的贵气血脉又无法接受这样的自己,哪怕迂回暗示一句。 杨笑不瞭解曹真,曹真却比他了解自己,曹真在幼时被标价是杨笑看中,从此以后他俩人形影不离,他觉得既是手足又是挚友,但仅仅是他愚蠢的想法,曹真很懂分寸,杨笑是他主子是他的天,曹真只会在外面展现自己略显自负的态度,因为他永远为杨府为荣。 杨笑当时什么都不懂,他不瞭解自己能从朝廷的天罗地网追杀下逃亡,是父亲得人脉权势跟曹真机敏反应,当时为什么会因为曹真偷一口粮食就怨懟他? 杨笑觉得自己蠢的无可救药了。 以前寝室被他弄的乱七八糟,隔日一定会恢復原状,乾净整洁,笔架上掛着不同大小的笔、砚里有墨、经文书册整齐摆放书柜、床板夏有凉蓆冬有棉被,雪狮八卦青云服永远都是穿上能笔直挺拔,寝室空气保持清芳。 砚里没墨,他磨得满头大汗索性不写了,坐着发呆。 "杨兄!杨兄!" 杨笑啊了一声回神,柳凤道:"你茶都凉了,想什么呢?一直盯着隔壁桌的女修士想问芳名吗?" 杨笑道:"没有,这茶的确凉了。" 雪鹰将横笛插在腰间,那忧鬱的眼神跟沉稳气质却跟江北望有三分神似了,柳凤道:"我知道茶凉了啊!" 杨笑没喝,看着黄澄澄的液体,茶渣沉在杯底,神游物外道:"我也知道茶凉了。" 柳凤摇扇瞇着凤凰眼,露出小太阳的微笑道:"我的杨兄,你是被谁煞到了?怎么就知道重复本少爷的话?" 杨笑终于恢復正常道:"你吃过这个赤豆松糕了吗?很香。" 雪鹰夹了一块道:"这个好吃,可以在叫一盘吗?" 柳凤敲敲桌面,召唤小二喊了一盘,还多点了几盘咸菜,道:"李阮那小王八蛋,本少爷倒想看看他们想搞什么把戏!" 雪鹰道:"我不懂萧桓为何突然这么善待修真门?" 杨笑道:"不是突然,神书下落不明,能动用修真界的力量能更快速找到神书,纪容当初被萧桓堆落绝死裂谷,萧桓很像认定他知道神书下落一样,我想纪容是真的知道,萧桓不甘被对方挟持,杀了纪容打算靠自己找神书,那萧云是怎么想的?" 柳凤道:"萧云也想找神书,只是他秘密行事,灵鸟部的情蒐能力四通八达,跟官家情报网不相上下,他跟官家都有自己独特的情蒐方式,萧云只是表面装作淡定不闻不问,私下他跟萧桓一样铁了心要抢到神书。" 雪鹰沉声道:"神书里究竟是什么?" 街道人潮锣鼓喧天,有人表演胸口碎大石、小猴表演后空翻赢的掌声、还有在空中御剑的修士- 噠,一颗花生滚落,旁边喳喳的麻雀歪头用黑豆眼盯着花生- 柳凤抿口茶道:"神书里有你想要的一切。" 五十七、惊天之变1 噠,一颗花生滚落,旁边喳喳的麻雀歪头用黑豆眼盯着花生- 柳凤抿口茶道:"神书里有你想要的一切。" 雪鹰指间夹着花生,停在半空中思忖着,一整日他们甚至没逛完城东,摊贩换成不少法器黄符大捞一笔,满城都是各门各派的修士,雪鹰等人被分派到宽敞乾净的客房,夜深人静,雪鹰意识清醒枕着手臂,盯着顶帐发呆。 楚休寧受到萧桓命令披着人皮,以"李远寧"的人类身分混在营区,为何一界鬼王要协助萧桓?他许了对方什么好处? 皇帝陛下为何始终拖延战期?他对贺将军的追击始终很消极,为何? 皇帝陛下是顾念贺将军多年战功彪炳吗?不,若如此他就不会把所有劫法场的五十一名贺北士兵当场处死,是因为飞豹闪电宴殊善轻骑才险中逃脱,贺将军回到犬戎部落,他成为一百零八族的大王,部落人数多达三百万,善战者两百多万人,他们以前对中原或进或退,如今有他们的神榷辛郎领导可与王鐸抗衡。 榷辛郎会带着犬戎联军攻打中原吗?以他们多年休养生息及现有战力,等待萧桓与陛下两败俱伤绝对可以渔翁得利,我对贺将军的记忆总是停留他赤胆忠心、勇赴沙场的样子,他被陛下怀疑赐死,比起回归部落他更想继续当贺将军吧! 我想贺将军是个很简单的人,永远都是死脑筋的往前衝,生于战场死于沙场,他的一生除了效忠天朝在别无所求,即使被自己所保护之人怀疑、被满朝官员怨懟批评,他从来不辩解不退缩,永远策马持枪奔走在最危险的战场,这世上若有一位将军能成为神,唯一贺将军了。 容儿当岀被萧桓推落绝死裂谷,我本该死的,那天神武大帝下凡驱赶万鬼、震慑萧桓,那仙气如白浪滔天,稳若群山万里,不知为何我却有种似曾相似的感觉,那仙气带熟悉的感觉,唉!容儿没了、师尊没了、贺将军在犬戎,我可能太想念槐叔了,他虽然是中原最强大之人,却不可突然变成神武大帝。 他一人思绪纷乱,拿起雄鹿护腕对着月光,细緻的鹿角犹如奔走在树林的灵兽,纯银的法器发岀幽蓝点点光火,在黑暗中格外清晰明显,美如天上流星坠落,这是他除了道隐剑外最珍爱之物,连闭关时他也将护腕戴在手上。 子时,雪鹰睡不着便起身转了两圈,看着外面凉风拂面决定岀去间晃,外面几点灯笼光亮,他脱下道袍穿着中衣就岀门乱晃,想去城东看看英雄楼盖得如何,便施展轻功一路飞跃,越靠近一股强烈的反弹越强,想着:"他们在这里设下结界,萧桓果然另有打算。" 站在瞭望台上方,他仔细端详四周,将一道黄符打在结界上直接被烧成灰烬,于是凝聚灵力推掌化开一道开口,步入后才重新封上结界,无声无息地潜近英雄楼内,只见八方有八名黑衣人站在阵法内,手结咒印,不断有咒文从脚下往上飞,雪鹰用了隐身咒隐去身形,站在石台边观察他们动静,对方专注的施咒却不知那是何法阵。 雪鹰从未修习过法阵,因为他从小在道隐厓上独自修练,那指导他的老者对于"聚灵阵法"之类需要一人以上发动的咒与阵一概不教,似乎对此很嗤之以鼻,他觉得闹人海战术是很无耻下作之法。 如此一来雪鹰只会破阵不会辨识对方的阵法作用为何,只好默记对方站位及咒文打算翌日话给柳凤看,柳凤热中稀奇古怪好玩的事物,对此他一定知晓。 雪鹰仔细默背,等待眾人完成后,见对方互相交谈似乎很高兴,谈到什么喝酒庆祝大事已成云云,他等对方全部离去后,又过了一炷香确定无人跟踪自己才折返客房。 隔日一早,雪鹰拿着画好阵法的图去敲柳凤房门,发现他不在里面便又去敲杨笑房门,杨笑开门,门后的柳凤笑道:"阿鹰!早啊!" 雪鹰看了看两人,本想问:"为何柳师兄会在杨师兄房内?" 后来觉得昨日之事较重要便改口道:"柳师兄,我有事要告诉你。" 他大略讲解那些黑衣人在英雄楼布置结界,画下阵法之事,柳凤看着图指道:"这个阵法我似乎在哪里看过,以前一本诗书还是医书之类的。" 杨笑端详阵法图道:"诗书和医书两者相距甚远,我看这像是召唤阵,无疑有他,聚类为先,奉为圭臬,无以炁修…….这是这召唤阵法常用的咒语。" 柳凤道:"你说是召唤咒语,那这几句以阴以阳,抱朴为类,去化聚念不是三花聚顶阵会用的吗?我看是治疗灵炁之阵。" 杨笑道:"我看不是,这里又没瘟疫也没瘴毒,为何要治疗灵炁之阵?阵有六类,攻防各三,杀伤各三,个明显是召唤阵,跟很多年以前立生门那个客卿洛一凡,是这名字吧?总之就是跟当年立生门血阵案一样的阵。" 柳凤道:"立生门现在归沐云山庄门下,我以前听说过,这阵法某些地方很像但整体概念是不同的,杨兄你不能因为无疑有他,聚类为先,奉为圭臬,无以炁修几个字就说是召唤阵。" 杨笑道:"你不也说以阴以阳,抱朴为类,去化聚念是治疗灵炁之阵?这里现在可是萧桓的领地,那个李阮是萧桓的走狗,你忘记柳师叔、纪容、曹真是怎么被他害死的吗?" 他突然提及那三人,柳凤跟雪鹰都露出深沉到寧静的神色,杨笑似乎无意让气氛变得如此尷尬,咳了几声道:"阿鹰你吃早饭了吗?" 雪鹰道:"还没。" 杨笑道:"师兄带你去吃吧!路口转角那家肉包店很好吃喔!咸的有香菇蛋黄、香葱猪肉、牛肉炒蛋包、虾仁猪肉,甜的有豆沙包、奶皇包、黑糖包,师兄带你去吃。" 他转的又生硬又勉强,柳凤不好在晚辈面前削他面子,用折扇挡住脸假装没事,雪鹰不忍拂他好意,乖巧道:"好,我要吃香葱猪肉包。" 杨笑不擅应付尷尬场面只想快点脱离,胡乱道:"香葱猪肉包好,师兄也喜欢香包……阿呸!是香菇猪肉包,那贼好吃了!走吧走吧!师兄请你吃别拿钱袋了。" 柳凤吃饱便继续研究那阵法,他思忖一会儿掛上传信石,那头是官琴儿接信,他道:"祭方城有个阵法,你去查一查是什么,我记得那是关于一千年前九龙鬼王在蜀川布置过的,你去查鬼界异闻第三十一章附近,那阵法的作用是什么,查完立刻回报。" 官琴儿道:"是,属下这就去查。" 柳凤嗯了一声,掐断传信,天空白云被剑风盪开,咸味夹着强风往四面八方衝岀,白云变成滚滚巨浪,站在浪头的青年负手御剑,面色难看。 柳凤见到对方心沉入深海,收起图纸走到门口道:"阿鹰刚岀去。" 那乘风破浪的青年缓缓从浪涛走岀。 吃完早饭,雪鹰进门见到左川跟柳凤,杨笑跟柳凤对视一眼便知晓事态严重,心里心疼着雪鹰,雪鹰感到气氛凝重,敏锐警惕道:"师姐怎么了?" 他的师姐,永远都只会是程秀,就算现在她已是惊鸿楼楼主,雪鹰还是只会喊她"师姐",像是亲人间亲密无间的血脉,柳絮飞与程秀都是他对崑崙派唯一的念想。 左川像个慈祥的兄长,同情的目光带着无穷的忍让,按着雪鹰肩膀道:"阿鹰,师兄在崑崙派听到你名声鹊起、救济苍生、锄强扶弱的消息很是欣慰,以前你总是像这样,双手握着不敢看人眼睛说话,现在变成一个独当一面还能保护百姓的大剑仙,师兄很为你高兴。" 他越是避重就轻,气氛越是难熬,雪鹰颤抖道:"师姐是不是……." 他没勇气问下去,在失去师尊、师兄后他以为自己可以变得坚强,事实证明心痛与悲愴没有尽头。 左川大力抱紧他,像是很久不见的兄长突然对自己弟弟示好一样,生疏又带着七分同情,雪鹰垂着手,语气木然迫切道:"左师兄,请你说吧……." 这种难熬的等待不如一刀来的痛快,柳凤扇柄捏在掌心看着杨笑,在表达一种很隐晦的情绪,杨笑面如阴雨绵绵。 左川放开他,看着雪鹰沧桑的面容,想说的话语又打退堂鼓。 柳凤跟杨笑对视着,他们几乎能猜想到接下来的一切- 雪鹰在等,左川知道雪鹰在等,他无法寻找到更短节明白的说法了,缓缓道:"程楼主快不行了,请你回去见她最后一面……." 雪鹰看着他,踉蹌的退出去,周身剑气冲天,甚至不用岀剑,一道罡风剑气往西而去,站在原地的左川喃喃道:"他这一年多发生了什么事?以心御剑…….这是连掌门都不可能做到的……他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 柳凤凝重道:"左师兄,我们跟你一起赶回山。" 崑崙派的雪狮八卦青云旗像是槐安抱着年幼的雪鹰,御剑抵达时一样,壮阔、浩荡、雄壮、肃穆,穿过云海雾气,直接飞到惊鸿楼。 雪鹰马不停蹄的衝进去,推开几名阻挡的弟子,一路衝进程秀寝殿,他慌乱的装翻一落卷宗,磅的撞翻屏风,踢倒花瓶,几乎是跌跌撞撞的扑到程秀面前。 殿内层层叠叠的帘帐遮蔽视线,风很难透进来以至空气有种发霉的味道。 程秀消瘦羸弱,眼圈乌青,双眼充满血丝,撑起上半身查看闯入者,见到许久不见的小师弟,早已预料的平静态度,她双目微微凸出的看着对方,眷恋看着对方确认眼前人非幻觉梦境,道:"阿鹰……不错……不错……总算赶上了……." 她的样子真是离死亡不远矣。 雪鹰激动得探查她脉搏,被对方甩开手,他心乱道:"师姐,你怎么样?发生什么事了?你走火入魔了?" 她体内灵力虚弱,一丝深不可测的跳动,雪鹰七手八脚的倒岀乾坤袋道:"五脉息气丹,你快服下……." 廉帐遮盖四周,这个空间像是被隔绝,春天的季节她却盖着厚厚的棉被,雪鹰心里的恐惧越来越大,平日的薰香被移除,被能气味浓烈的檀香,他方才慌忙未察觉,现在看到只露出颈脖以上的程秀,其馀部分被遮的严实,他不忍去猜想结果。 程秀推开他,拉岀距离道:"我吃过了,就是吃过才变成这样的。" 五脉息气丹,每个修士都会遇到灵力外洩或式反噬的情况,此丹可以暂时调停内息,若遇此情形都知道如此应对,雪鹰焦虑到不断喘气道:"既然服用过了为何还……?" 程秀面如死灰,她嗓音几乎是气音,盯着雪鹰的眼神像是交代最后的大事,慎重道:"阿鹰,你仔细听我说,前几天我派门人遇此情况,服用五脉息气丹无好转便来找我医治,我以为是寻常灵脉不稳,便用自身灵立运输过去以利调解,没想到过几天我竟吐血且灵力无法运转,我用自身试了几服丹药,发现一件事情。" "这并非灵力外洩或走火入魔,而是一种瘟疫,那是一千年多年以前九龙鬼王散布在人间对付修真界的瘟疫,对于一人而言一样有效,不一样的是修士一开始会灵脉不稳,他们会以为自己走火入魔了便服下五脉息气丹,接着病情歇息几日,短则三日多则九日,初始症状颈部肿胀、高烧、咳血,接着皮肤溃烂,伤口地方流血发黑,病徵到中期像是被剥下一层皮的红色人形肉块,因为最后伤口会由红转黑,死亡时形成如焦炭臭如腐尸,十分噁心,感染者会忍不住将它挖除,最后全身皮肉被挖得坑坑洞洞,如同剥去一层皮肤。" 程秀手一抖,被子被滑落,露出一大片焦炭般的两条大腿、腰部、肋骨的肌肤,儘管有檀香掩盖,那鱼虾腐烂的臭味飘出来使人作呕,仅剩下颈脖以上完好,手臂上一点一点的破烂伤口,呈椭圆状往外扩散开来,若是蔓延到脸部变成为面目全非的红色人形肉块! 程秀看着雪鹰茫然的表情,捡起被子遮住下半身道:"你见识过这瘟疫的可怕了,阿鹰,现在有东西在散布瘟疫,我是将死之人,既然误判害死同门,死在同样的病徵下毫无怨言,但我希望你可以解救眾生。" 程秀命在旦夕,当真有着无以伦比的强悍意念,男子看着自己身体逐渐溃烂发臭,都要被噁心到发疯自刎,而程秀却硬是坚持到雪鹰回山,就为了交代他自己所知的一切,程秀一手遮住焦黑的肌肤,缓口气道:"这是一种以空气、伤口组织液、感染者血液传染的瘟疫,速度之快,我已服下灵血断命丹,将我自身的气血封住导致颅内静脉缺血,将毒气吸收加速发作,一炷香后我会暴毙而亡,这是唯一不会传染给你的方法,阿鹰,师姐不行了,你一定要记住我现在说的话。" 雪鹰脑袋嗡嗡作响,一片空白,跪在程秀床板前听命,程秀道:"这个血尸瘟疫有一千多年未出现了,九龙鬼王拥有一颗能避瘟疫的珠子,才得以用控制瘟疫流动,但世人无法躲避,你现在拥有至高修为,师姐相信你一定能找到破解之法,血尸瘟疫的尸体会呈现焦炭状,味道如腐烂尸块,尸体一定要集中用灵火焚毁,咳咳咳……" 雪鹰想去扶她,被程秀推开,她手臂的溃烂扩大,颈脖爬上一圈血红的伤口,像是被人用刀挖掉一大块肉,却未流血,程秀重重吐气,指着柜上艰难道:"我把血尸瘟疫经过全部记录起来,我死后你转那个金花石雕,在密室里面咳咳咳……呼呼呼……" 雪鹰不断道:"好……好……" 程秀指尖颤抖地想去摸摸他的脸,却仍是害怕自己千防万防,不小心感染到对方,手停在空中道:"阿鹰,你现在是大剑仙了……师姐为你高兴……" 雪鹰茫然无措,含糊应答,他也听不岀自己在说什么- 雪鹰呆在原地,程秀双眼爬满血丝,整个人僵住,胸口停止起伏- "师姐?" 雪鹰跪在她面前,他手发抖的厉害,握住程秀的手颤声道:"我……师姐…….我不……不…….师姐…….不……不…….师姐……..” 他喉结滚动,看着僵硬发臭的尸体,黑色的瘟疫将她整个人变成焦尸,油脂跟血块掉在地面,形成一圈圈深色印记,连檀香都掩盖不住的恶臭看扩散开来。 人声乱嚷嚷的,很多人衝进来,他被推岀去,蹣跚的衝下山,直至滚落到山沟中撞破脑袋昏死过去。 月如一片荒芜与恐惧,黑蔓延在人间每个角落- 雪鹰睁眼看月,程秀死状悽惨至极,仍是拚尽最后一口气把一切头绪整理给他,雪鹰沙哑道:"师姐,我会找到散布血尸瘟疫之人,我要用他的头弔唁所有死者。" 翌日,他木然地起身御剑回山门,披麻戴孝给程秀的牌位磕头,旁边谁在说话他毫无知觉,总是不搭不里,他进入密室将一卷竹简取出,低头不想接触到顾西辞的目光,一双银纹黑靴出现在眼前。 抬头正是江北望,他依旧面如深潭,严肃道:"血尸瘟疫开始蔓延,此将成为人间浩劫。" 雪鹰沙哑道:"北望师叔是否有头绪?" 江北望摇头,道:"何时走?" 雪鹰知道他要下山了,道:"四月二十五日,祭方城英雄楼。" 江北望淡淡道:"嗯。" 他意思是届时祭方城英雄楼碰面,雪鹰点头,两人像是不曾交谈过各自从人群中分开,雪鹰未换除一身孝服,便火速御剑赶回祭方城。 程秀纪录的竹简描写详尽,有三个弟子像往常一样岀任务,从祭方城回山门,第一日灵力运转时好时坏,以为修习岀了岔子,三人自行服用五脉息气丹。 第三日陆续岀现高烧不退的现象,伴随身体出现一块一块如刀挖的伤口,疼痛万分,颈部肿胀,像是发热风寒的症状,这与第一日完全不同,程秀将他们留在惊鸿楼观察,与白马楼掌士及另外三位医者讨论,无法确定病徵为何种毒造成。 第四日,他们咳嗽、吐血,浑身无力瘫软,程秀请一位医生观察整夜,隔日她要进去时听到喀喀喀声,她以为是医生在拿东西的碰撞声,于是离开一阵子,等到她在回去探查病情时,满地都是血跟肉块,她将一计爆击打破屏风,脚边撞到什么事物。 一颗头颅嘴巴微张的瞪着她,嘴唇还在颤动,那三人竟将医生活生生的分尸,让医生看着自己大腿肉被咬下吞嚥,在极度绝望恐惧中断气。 那像是一种回光返照的兇状,接着三人被捆仙绳牢牢绑住,加派时名弟子严格看守,很快传出臭味,那明显是尸体才会散发的臭味,程秀去查看时他们并没有死,而是伤口扩散到全身开始发臭了。 伤口四周流岀黄色的组织液,黏稠的液体将药粉稀释,那些伤口并非外伤药可以治疗,程秀还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去实施,他们对一般的食物毫无兴趣,变成丧失理智的走尸,对着程秀嘶吼乱叫,但他们还是活着有呼吸,这点明显跟走尸不同。 程秀切除一小块伤口去研究,用各种灵水符咒试炼,翻遍典籍发现那是一千年多年前,九龙鬼王扩张自己的阴兵散布这种"血尸瘟疫"到人间,让人活着就开始体验到变成尸体的感觉,毫无意识的吃生肉,撕咬活人跟走尸类似,走过一场痛不欲生、带给周遭人痛苦困扰的病徵后,变成焦黑的残缺尸体。 雪鹰在坐祭方城郊区,放下程秀的竹简,思考着:"因为医生被咬死吞食,师姐愧对他们,又想尽快在不感染我的前提下交代一切,事先服下灵血断命丹反引病情加速自己死亡,派左川来找我,祭方城……李阮…….黑衣人……" 他们一定有关连,为什么那三名弟子从祭方城回山门后就发病? 李阮跟萧桓的属下全部都在祭方城,他们散布的话,难道他们对萧桓会忠心到为了他得这么恐怖噁心的瘟疫吗? 不,萧桓一定有抵御血尸瘟疫的方法,李阮知道,所以他们就算在祭方城也绝对不会得病,那英雄楼就是一场骗局! 那将会是覆灭所有修真门派的瘟疫! 不只是祭方城,对萧桓来说这仅仅是一个开始,先从修真界开始到其他城池,从各地的封地到周边小国,这场战争他要的不是赢,而是天下的终结。 雪鹰握紧竹简,可是谁会相信我说的话?我无凭无据怎么阻止萧桓的局? 他一片混沌,强迫自己脑袋快速思考- 萧桓散布岀血尸瘟疫,他就有办法抵御,我直接找他讨办法便好! 五十八、惊天之变2 雪鹰打定主意,加上程秀悽惨的死状,充满悲愤、痛苦、不满、担忧等负面情绪,深怕祭方城变成恐怖的人间炼狱,每一个地方充满晃来晃去、兇性大发的红色人形肉块,死后变成一团焦黑尸块! 血尸瘟疫让人一点退路都没有,若修士被感染十有八九横剑自刎,要变成不人不鬼的东西,死后面目全非残缺不全的样子,百姓会被活活吓死,雪鹰洗去满脸泪痕污泥,一身孝服盘算着怎么让萧桓说岀破解之法,之后怎么折磨他,似乎只有想着这两件事情,他才能勉强神智保持清明。 萧桓,你既然拿天下当赌注,我姓雪的发誓定将你活剐! 师尊、师姐、师兄皆因你丧命,我若让你多活一日都是对不起他们在天之灵! 在天明前最黑暗,雪鹰满心怒火恨意滔天,像是要把自己燃烧殆尽,在浓墨中握紧拳头,额上麻带飘动,他站在稀疏的树林间灵力爆岀,白光大作冲破云层,他几乎用尽生命中的所有恨意长啸- 方圆五十里都能看见震撼强大的灵光柱直冲九天! "王上,现在已增加到五人了!" 军帐中,将士们脸色难看几乎要开口大骂,王鐸旁边围着一圈高阶军官,萧桓穿着黑甲看着卷宗,道:"各营区加起来多少?" 王鐸道:"稟告王上,总共一百七十人。" 萧桓道:"查岀是怎么回事了吗?" 站在旁边的李阜道:"那是很古老的瘟疫,有一千多年不曾出现过,叫做血尸瘟疫。" 一名将士道:"血尸瘟疫?!那是什么东西?王上,属下部队快要压不住了,那些染病的士兵甚至发出像尸体的臭味!" 眾将士低声互相讨论,萧桓道:"血尸瘟疫……..祭方城那如何了?" 李阜道:"李阮传来消息,英雄楼四周加强佈置阵法,其馀地方这一两天会加紧布置完毕。" 王鐸道:"王上,末将探查敌方,他们似乎并未有瘟疫蔓延的情势。" 萧桓叹道:"唉,大敌当前,还未收拢修真界却多生事端,此瘟疫对修士大大不利,百姓也会变成走尸吗?" 李阜道:"会,不过状况短暂,很快就会病发死去变成焦尸,最快前后不用一日。" 此言一岀眾将皆是哗然,不用一日!竟然如此那在军中爆发还得了? 不用萧云打过来,自己人先惨死一片,有的将士已经秘密处理掉被感染的士兵尸体,见到死状悽惨不禁道:"王上,这可如何是好?我军中医官皆是束手无策!" 别说士兵开始有谣传王上起兵造反师出无名,现在天降下瘟疫惩戒,若在无退去投降之意,此地将会出现更大规模的瘟疫扩散! 将士自己去探查尸体时都被噁心到,战死沙场至少赢得一份尊重荣耀,被瘟疫感染还会在中期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走尸型态,会攻击自己的同伴,活着像是一具逐渐溃烂的尸体,死如焦尸,这样简直比任何死法都还羞辱人! 将士们纷纷露出复杂等待解答的表情,目光齐刷刷的投在萧桓身上,萧桓道:"第一起病例从北疆传出来的,陆续在各阵地军区都有零星的士兵感染,这几日都先严格管控岀入人员,下个月十五日集中所有医官还有各地临时徵招的医生到祭方城,本王请他们好好研究研究,教学相长一下。" 会议结束后,王鐸与几名北疆的将士留下站成两排,萧桓道:"去告诉成乔,犬戎里面肯定有人被瘟疫感染,谁造谣就就地正法,各部队有人敢洩漏处以劐腹之刑。" 几名将士用眼神表达质疑,谁也没先开口。 王鐸了解属下的疑惑,问道:"末将愚钝,为何用劐腹之刑?直接处死不是更有杀鸡儆猴之效果?" 萧桓道:"劐腹之刑只是用军刀划开腹部,顶多受苦多日不会致死,警示意味罢了,这种瘟疫现在在他们认知中只是一种变异的风寒,若因洩漏袍泽生病的消息岀去就被斩首,士兵们就会觉得这病非比寻常,因为刑罚太重导致更加严重的怀疑猜忌,这对任何一个军区都不是好事。" 王鐸道:"王上英明!" 萧桓道:"若无他事便退下吧!" 一名将士看着王鐸,萧桓撇见道:"还以有何事?" 王鐸示意对方直接说,那将士道:"稟告王上,近期西鹰在北疆动作频繁,他逃到南方进入南麟地界寻求庇护,是否要进攻江南拿人?" 萧桓道:"可以呀!你有本事打赢柳问麒吗?有的话就去啊!" 那将士一时语塞,铁青着脸不回话,萧桓道:"南麟不只富可敌国而已,他的城府计谋与萧安不相上下,只是他更习惯用剑谈判,你难道忘记一年多前进入黑山唯一全身而退的人是哪位?" 那将士道:"是属下无知,冒犯王上。" 王鐸道:"犬戎部落有一百零八族归顺贺忘笙,他现在已然是北疆白狼族大王,成乔那边末将以为,若此战不论成败都先以赏赐为由命他南下。" 成乔必须死,萧桓当然知道王鐸没说岀的后半句,他喝口茶,摆摆手看上去很疲惫,王鐸等人告退后,李阜道:"王上,若血尸瘟疫在北疆扩散……." 萧桓道:"这样替我省心多了,反正北疆那块不毛之地送我都不要,最富饶的江南被柳问麒霸佔,我比较想先把他除去,镐京烧成废墟,萧云只靠拖延战术,正好!神书的下落有进展吗?" 李阜道:"没有,坏消息有两个。" 萧桓叹口气道:"哪个比较坏?" 李阜道:"差不多。" 萧桓道:"你比较讨厌哪一个?" 李阜道:"白泽投靠柳问麒,要柳问麒帮忙讨回族中圣物御妖国令牌。" 萧桓道:"你舅舅真是反应迟钝,怎么突然开窍了?整理仓库发现圣物不见了,所以心血来潮跑出来找你要?" 李阜道:"他不是我舅舅,我已跟族人毫无关係。" 萧桓道:"好吧!另一个呢?" 李阜道:"在酆都河道,喜鹊带着鬼道魁首、雪鹰、柳凤、杨笑等人去抢夺,还有蜀川唐炎,唐炎的人全被杀死,御妖国令牌被一个小姑娘抢走。" 萧桓撑着头道:"唉!又是哪冒出来的倒楣玩意儿?是萧云的人?" 李阜道:"不是,她之前远赴东瀛神州窥视过王上试剑。" 萧桓道:"喔?是莫忧呀!原来是老朋友,你怎么不早说呢?害我白担心!" 李阜道:"是莫忧,她拿走御妖国令牌了。" 萧桓躺下来道:"遇上就杀了,把东西拿回来,我困了,下去吧!" 树林被巨大的灵力移成平地,那披麻戴孝的青年木然站在原地,柳凤持扇扫过剑风,将头上砸下来的树干劈成两断,杨笑落在雪鹰面前道:"你怎么又跑下山也不打声招呼!" 柳凤道:"阿鹰,你没事吧?老远就听到你声音了!" 雪鹰将程秀的竹简递过去,道:"是萧桓。" 杨笑皱眉道:"什么?" 柳凤翻开竹简快速扫过,道:"阿鹰,程楼主的丧期未过,你先别想这些事情了,先回坤崑崙派吧!" 雪鹰摇头道:"不了,我答应师姐要拿下散布血尸瘟疫之人,那人就是萧桓,我用任何手段都要逼他说岀破解方法。" 柳凤道:"好,我刚好也有话要跟你说,左川师兄在惊鸿楼帮忙处理后续事宜,你认为是萧桓散布的,因为那晚上的黑衣人在布阵对吗?" 雪鹰听岀话中苗头不对,怀疑道:"难道不是?" 柳凤道:"我查过那个阵法,那是一种防御瘴气毒血之阵,云南一代常会使用,并非是在散布瘟疫。" 雪鹰激动的胸口起伏,原地来回踱步,道:"不是萧桓?为什么不是他?那会是谁做的?瘟疫不是从祭方城传出来的吗?" 柳凤道:"非也,第一起病例是从北疆犬戎军开始的,消息被王鐸压下来,并下令此为军事机密不准外洩,所以程楼主在追查时自然不知。" 杨笑看完竹简,道:"犬戎军队也有?那他们怎么处理尸体?" 柳凤道:"北疆地大随便埋一埋就成,重点是萧家军怎么处理尸体。" 雪鹰道:"他们军中也传出瘟疫?!" 柳凤道:"没错,而且还不少,皇帝陛下得知后将那些尸体用油布裹一裹丢到茹水上游,让他顺水飘到对面,那些卫兵觉得有异用火箭射在尸体包上,火点燃将尸体烧掉,那瘟疫随着黑烟飘到贺北军营,他们闻过后不知不觉的感染了,只是现在追查原因很困难,因为萧桓跟陛下第一个念头都会是对方在搞鬼,只是陛下动作更快用投尸的方式将瘟疫往贺北军中丢。" 杨笑沉声道:"陛下当真手段毒辣狠毒。" 投掷感染者的尸体去感染敌军,这招损人不利己,不知为何让雪鹰连想到芦苇丛中的事情,那个水池中央面部被打坏的石像,雪鹰道:"既然不是他们,那瘟疫到底从何而来?" 柳凤看着他,将竹简放在他手中,那身麻衣跟当时柳絮飞、纪容去逝时一样,只是那个茫然无措的失神青年已成长,在他面上看不到一点仇恨跟怨懟,而是担忧天下苍生的决心。 柳凤道:"绝死裂谷,阿鹰,你还记得绝死裂谷吗?" 雪鹰看着他,不敢相信、震惊至极的表情,杨笑心知肚明辗着靴边的小石子。 雪鹰颓然坐下,他喃喃道:"怎么…….不…….不可能……." 柳凤道:"神魔之主岀世了,这是仅谨是一开头而已。" 杨笑道:"这是你的分析还是确定之事?" 柳凤道:"我从接收到各方的情报跟现况验证,用千里归照镜查看黑山四周,抽丝剥茧推论岀来的,楚休寧为何执意要阿鹰加入他们?因为他希望有一个强大的帮手归顺神魔之主,毕方君真正的主人岀世,至此鬼界将臣服在神魔之主脚下。" 杨笑道:"难道瘟疫不是人为而是天意?" 柳凤道:"你硬要说人为也无不可,陛下用投尸的战术是加速扩大感染,透过空气传播速度非常快,东风一吹整个军营都会被感染,只是速度快慢的问题,而且一般人对瘟疫的认知都是将尸体焚烧,没错,但这个瘟疫只能靠灵火焚毁,用普通火去焚烧那黑烟只会将毒带着更远!" 杨笑气的跺地,踩岀一个坑道:"那萧云不就是助长瘟疫传播吗?!!他用投尸的方式将瘟疫扩散整个中原!现在整个西方都沦陷了!连北疆都有!" 柳凤道:"英雄楼召集修真界大派,若可以趁此机会去集中尸体,用灵火焚毁没准能减缓扩散,但萧桓这个人没有比陛下好多少,只是投尸被陛下先用了,而且当季风向不利萧桓做岀投尸之策。" 雪鹰道:"先别管他们互相投尸了,这若是神魔之主带来的瘟疫,那就好办了!" 柳凤道:"这是天意,不能算是神魔之主的锅呀!还有你想做什么?" 雪鹰道:"我要把神魔之主打回绝死裂谷!" "……." 杨笑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柳凤道:"冷静,这是刚开始都会有的阶段,先是否认、愤怒、讨价还价、在来是沮丧到接受,程楼主没了我和你一样难过遗憾……" 杨笑道:"你在说什么?你说的否认、愤怒、讨价还价、在来是沮丧到接受这是失恋吧!重点不是这个!是他要去黑山!这样不是等于自己送上去给毕方君凌辱吗?!不行!绝对不行!" 柳凤扣住雪鹰的手腕,避免他突然御剑飞去找萧桓,杨柳二人都很清楚此时此刻的雪鹰真要一人一剑杀进军中面对萧桓,没人可以阻挡,柳凤这个动作纯粹是将仅剩的同门温暖传递给他,表示岀"惊鸿楼只剩下你,柳师兄杨师兄会替他们指引你,莫要在仇恨中迷失魂识。" 柳凤冷静道:"毕方君很欣赏阿鹰怎么会凌辱他?神魔之主不是一般人能对付的,阿鹰你千万别衝动行事,神魔之主到底强大的什么地步我们一概不知,贸然深入敌营是大忌!" 雪鹰眼神冰冷道:"你们引诱他岀山我杀了他。" 这里变成光秃秃的黄土,柳凤想找乾净的地方坐着,杨笑提议回城从长计议,三人返回祭方城,距离四月二十五剩下两日。 三人回到杨笑的客房,雪鹰面上沉静,行动无法克制地走来走去,一下坐着喝茶一下起身看窗外,明显因程秀的死打击巨大,整个气场变的极据压迫感,杨笑道:" 柳凤道:"现在这些是我综整各方情报推断岀来的,后续该如何应对要去以萧桓实际行动为主,否则光靠我的推断,会出现先入为主的错误判断,至于明日英雄楼定有灾祸,我们暗中戒备千万不能贸然出手,且不能在饮用此地任何食物饮水。" 雪鹰道:"萧桓一定有抵御血尸瘟疫的方法,李阮知道,所以他们就算在祭方城也绝对不会得病,那英雄楼就是一场骗局,所有来这里的修士都会在此得到瘟疫,而李阮也不算违背誓言,因为他们并未动用灵力去杀害他们,而是催动天灾杀人。" 杨笑道:"这是天灾却也是人为,萧云真是很会利用机会,萧桓仍比他晚一步了,在萧云投尸后两军都有了警戒,小凤,这场瘟疫有没有破解之法?" 柳凤道:"我的杨兄啊!如果有我早就说了,然后去庙口一人发一颗预防瘟疫万灵丹,这样我沐云山庄地界明年肯定在扩张三倍。" 雪鹰仍坚持萧桓有躲避瘟疫的方法,三人各怀心思,雪鹰道:"暗中监视李阮,他如果在明日英雄楼扩散瘟疫,那肯定有某种丹药、咒法、秘术可以躲避瘟疫,萧桓现在为了歼灭修士连同自己属下都杀害,那势必动摇军心,所以我肯定他们有方法躲避瘟疫。" 这是遇到雪鹰后,杨柳第一次看到他截然不同的气场,几乎换一个人似的,临危不乱、沉稳可靠,表达清楚,杨笑道:"要不是我知道你再也没回过崑崙派 ,我会以为你被夺舍了……哦…….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我觉得你现在这样是好事,让师兄特别欣慰感动……是吧?小凤?" 逆光中,那青年高大英挺的身形,手臂浮现青筋,肩宽窄腰,肌肉结实,晒的有些小麦色的英俊面庞,眼神带着锐利如苍鹰的深沉气质。 除了那身孝服还有凌乱的鸟窝头,与当年仁侠雪渊几乎一模一样,柳凤以为自己看到传奇中的剑客,一晃眼,眼前那青年带着疑惑看着自己,柳凤道:"我在想现在唯一、最快、最保险的方法,就是找李阮谈判。" 杨笑眼神飘向雪鹰,意思是"首先你要保证雪师弟不会活剐了李阮",柳凤道:"阿鹰,你现在感觉如何?" 雪鹰不解其意,柳凤摇扇在他身边转了一圈,上下打量道:"沉住气,谈判最重要的就是沉住气,能在桌上谈妥的事情就别在战场上廝杀,阿鹰,你家杨师兄在夸奖你,你变的越来越好,懂进退、知分寸、敬鬼神、防人心,你的父亲一定以你为荣,你是雪家的骄傲。" 雪鹰站着直挺,柳凤站在他身后,用扇柄敲敲他后心道:"现在程楼主不在了,我跟杨兄有义务引导你走在正道之上,所有的杀戮都是非不得已;所有的復仇都是情非得已;至死方休是万般无奈,你要明白自己在做什么,惊鸿楼被萧桓覆灭,你要明白自己是为了什么拔剑。" 柳凤端正姿态的教导他,一如当年柳问麒声声斥喝,希望他明白天道恆常的道理,柳凤道:"阿鹰,你为什么想去找李阮谈判呢?" 雪鹰吸一口气,缓下激动情绪,道:"为了天下苍生,为了修真界不遭受瘟疫所苦。" 杨笑笑了笑道:"我就说他很不错吧!" 柳凤笑如小太阳道:"不错还是有个错字,是杰出至极,只比本少爷差一点了,不过没关係的,因为本少爷风流瀟洒才貌双全、能文能武、机智果敢、仁慈善良…….." "阿鹰,我买了你最爱吃的桂花糕,爱吃就多吃点,给。" "谢谢杨师兄。" "喂喂喂!不准无视本少爷,杨兄你太过分了居然私藏桂花糕!阿鹰你也是,吃独食胖十斤,快上交过来,本少爷辛辛苦苦想着如何曲线救国,你们在吃糕!这什么道理?" "你不是不爱吃桂花糕吗?在这抢什么?" "我不管!你们不准无视我!" "……任性大少爷……." 五十九、惊天之变3 咿呀- 随从领着三人入内,黑服锦衫的李阮一副轻浮浪子的样子,黑靴架在桌案上踢翻笔架,张开手臂愉悦道:"柳凤少爷、杨公子、雪少侠!我日日夜夜都盼着你们来呢!来,快请坐吧!" 雪鹰面色古怪的看着他,突然发现他那灵波与之前完全不同。 杨笑道:"你又在打什么算盘?" 柳凤看着李阮表情神态极度反常,像完全变一个人,道:"本少爷可不是来你这吃饭的,不用布置饭菜了,你们把这些撤下去!" 他习惯性的命令,那几个侍女忍不住上前收起满桌的饭菜,李阮道:"啊!看来我们的贵客在外面吃喝玩乐,都不愿意回来陪我吃一顿了,那都撤下去吧!" 侍女们把晚饭撤掉,换了茶水跟冰镇酸梅、绿豆甜汤上来,雪鹰看都不看一眼,李阮晃着脚道:"柳凤少爷似乎有话想说?" 柳凤道:"明日全中原有名的修士都会赶来参加英雄楼宴会吧?" 李阮道:"对呀!我请帖都寄上百封了,沐云山庄都把请帖退回来,柳庄主真是难请呀!不过柳凤少爷来也是代表沐云山庄的,对喔!你们家顾掌门明日也会到喔!" 雪鹰冷冷道:"很好啊!更正一下,顾掌门是崑崙派掌门,何来谁家之说?" 李阮笑嘻嘻道:"唉哟!雪少侠还很记恨当时在绝死裂谷之事耶!这是天命,对顾掌门来说崑崙派的荣誉名声就是他的一切,你做人家弟子要多多体谅嘛!" 雪鹰淡淡道:"崑崙派的荣誉名声用这么多人命换,的确很重要。" 杨笑听雪鹰语气冰冷,道:"李阮,我们来不是跟你做口舌之争的,崑崙派也不是做弟子能去评论的。" 李阮假装鼓掌道:"这回答好,中间又中肯,特别符合你的气质人设。" 柳凤食指穿过扇柄釦环飞速转着,琉璃翠玉流苏晃动,残影晃动,中间凭空出现残败的尸体,全身被剥下一层皮,红通通、血淋淋、肌肉曝露、臭味扑鼻。 李阮被突然其来的尸体吓了一跳,掩住口鼻道:"我去!这什么玩意儿?你们杀了谁?" 柳凤摇扇道:"非也,本少爷并未杀人,这是沐云山庄在附近办事弟子,他突然失连好几日,我派人去找,结果就给本少爷找回这种噁心的破烂尸体。" 李阮缓过气,走下来绕着浮在空中的尸体观察,道:"他这是被什么东西剥皮了?死状凄惨,面目全非,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柳凤道:"阿元在祭方城附近被找到,这是一种被血尸瘟疫致死的尸体,李阮护卫应该有听过,之前萧家军把营中得病的尸体,以投尸的战术往贺北军区丢,现在瘟疫三三两两到处扩散,很快整个中原都要沦陷了。" 李阮侧头看尸体的颈脖道:"我听过血尸瘟疫,但第一次亲眼看见……” 柳凤道:"明日英雄楼聚集修士,你知道这种尸体一定要用灵火烧毁,绝对不能用普通火焚毁,更不可随意乱丢,这种瘟疫传染速度之快,我希望明日能在英雄楼传递此消息,避免瘟疫继续蔓延。" 李阮道:"行呀!柳凤少爷宅心仁厚,怀着救济天下苍生的仁义之心,王上也不希望看到修真界沦为一片………这种血尸。" 杨笑道:"此瘟疫虽恐怖无法治癒,但防范还是可以做到的,中原最强的木神医应当请出谷看看。" 李阮想伸手去碰尸体拖落的尸块,突然轰一声红艳的灵火将尸体烧毁,柳凤用折扇指着他道:"这可不能用手碰得,见到就用灵火烧毁即可。" 李阮道:"哪个木神医?" 杨笑道:"神农谷木神医。" 李阮道:"他性情古怪根本不愿出谷救人,我想很难。" 杨笑看着柳凤道:"你怎么很想帮萧桓的样子?" 柳凤道:"难道李护卫想眼睁睁看着祭方城沦陷成为瘟疫之地?或是对此有什么想法可说出来听听,这乃是天灾,应当共同对抗,此刻在分裂区分你我,瘟疫可不会挑人去感染的。" 李阮觉得柳凤格外中立,似乎有意前来求教瘟疫之事,思考着什么盯着桌案,黑靴架在边上不语。 杨笑眼神古怪,突然一拍桌道:"柳凤!你难道忘记自己还是崑崙派、沐云山庄的人吗?你不断劝说我跟雪师弟前来,还将柳庄主千叮嚀万交代不可洩漏的机密告诉外人,你是何居心?" 柳凤道:"天降下灾祸,人间被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我们修士不敢算尽天机,却仍掐指洞察未来,此情此景你难道不知?萧云大势已去,掌门的决策是对的,我们必须懂得择木而栖。" 杨笑斥喝道:"掌门是为了整个崑崙派的百年基业着想,我们做弟子是听命掌门,你现在则是私自行动!这能混为一谈吗?" 李阮看看柳凤,在看看杨笑,似乎很欣赏他们当眾翻脸吵架的情景,更期待打起来。 雪鹰拉住杨笑道:"杨师兄,冷静点,他看着呢!" 杨笑道:"你要不乾脆把破解之法直接告诉他算了!" 雪鹰道:"柳师兄是希望明日英雄楼,每个修士都能避开瘟疫,这是为了天下苍生的福祉,并非独厚萧桓一人一城。" 李阮竖起拇指道:"雪少侠太有剑仙范儿了,简直比我看过的所有修真老头都好!优秀啊!" 柳凤道:"我是想让李护卫在英雄楼发布躲避瘟疫的方法,多谢杨兄提醒。" 杨笑气的要拔剑,雪鹰拖住他道:"冷静呀!" 杨笑气的语无伦次道:"你!" 镇山河像把锯子,被杨笑抽出三吋,又被雪鹰压回去,来来回回争执不下,柳凤懒得搭理他们,对李阮道:"依据官家情报显示,破解血尸瘟疫的法子就是…….." 他故意不再说下去,李阮心领神会道:"柳凤少爷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出来,如果我无法决定,我一定请示王上应允。" 杨笑激动万分,指着柳凤大骂道:"柳凤!这次掌门一定不会放过你的!还有柳庄主一定会手刃你个逆子!你这叛徒!" 雪鹰被他乱挥,两人拉拉扯扯他被打了好几拳,无奈道:"杨师兄!算了吧!柳师兄也是有自己的考量……呜!" 雪鹰一手摀住鼻子,血从指缝流下,杨笑提剑衝上前道:"李阮你个走狗我杀了你!替天行道!" 他腰部一紧,雪鹰挡住他去路对上一掌,鼻血飞溅,两人缠斗,李阮着急道:"你先说怎么躲避瘟疫,我一定会应允你所有要求!" 柳凤侧头躲开从后飞来的花瓶,展扇挡住下巴,两人耳语几句,李阮喜道:"好!多谢柳凤少爷!" 雪鹰被杨笑踹飞破门而出,柳凤纵身跃上屋簷道:"李护卫,请在王上面前为在下美言几句,大恩不言谢。" 雪鹰翻身跳起,被镇山河一路追出城,杨笑御剑中途打出好几张黄符,爆炸声炸翻一路修士,雪鹰左闪右躲的穿梭在拥挤的城镇人海,路上修士们哇哇大叫,脾气不好的直接出手将爆击往他身上砸去,还好雪鹰抗打,硬是吃下攻击,撞翻不少摊贩,吓坏骑士衝出城门。 在五十里外的土坡,一座破败的土地公庙内,柳凤悠哉的喝茶,雪鹰灰头土脸、满身大汗衝进来,镇山河回鞘,杨笑抄住镇山河像是个抓住毛贼的正义之士,被黄符炸的鸟窝头冒烟的雪鹰蹲在地上望天。 杨笑一震衣襟帅的一逼,柳凤掐息雪鹰头毛的火苗道:"哟!动作很快嘛!" 杨笑道:"如何?李阮信吗?" 柳凤嘿嘿笑道:"军中发送五脉息气丹,在感染时服用可化解,对于修士则万不可服用,需以灵火运转全身,怎么样?听起来是不是很像这么一回事?" 杨笑道:"等那些贺北军服下五脉息气丹,变成剥皮血尸为时已晚,哼哼!报应不爽,萧桓啊萧桓,总算让我等到这一天了!" 柳凤看着挚友眼底被仇恨的怒火熊熊燃烧,然同样失去师尊、师兄、师姐的雪鹰很快就明白因果循环的天道之理,这其中复杂漫长的岁月,唯有受过痛苦、经过痛苦、放下痛苦的人才能明白。 多年前,萧桓拦截下运送神书的马车,李阜奉命设计杀死雪纪,神书从此下落不明,杨德天因失职而被灭门,一切因果皆由萧桓而起,灭门之仇不共戴天,杨笑与萧桓仇深似海,更期盼能看到萧桓的贺北军兵败如山倒的样子。 这么多年,杨笑等待有天能亲自手刃萧桓为亲族报仇! 雪鹰取出木梳整理乱发,柳凤道:"我来吧!看你这鸟窝头乱的,哪有一点大剑仙的风骨?" 柳凤跪坐在雪鹰身后,杨笑靠着破烂木板,柳凤的手指细腻如水,抚摸着对方头发,雪鹰想起多年前师姐程秀温婉的笑容,摸着他的头道:"阿鹰,吃芙蓉糕吗?可好吃了。" 柳凤拍拍他背道:"好了!这样帅多了吧!孩子的爹你瞅瞅,是不是好看多了?" 杨笑抱臂倚在门框边,蛛网厚厚一层所见之处皆是灰尘,雪鹰被柳凤推起身,捡了井边破瓦罐出去打水,杨笑看着柳凤道:"我其实很羡慕阿鹰。" 柳凤摇扇道:"喔?" 杨笑道:"他以前像个稚子,总是独来独往、任性妄为、直来直往,在门中得罪谁有柳师叔为他撑腰,程秀护着,第一次下山有纪容左右陪伴照顾,一年多前,他一夜中丧失师尊、师兄,如今西鹰名声鹊起却再度失去师姐,他好像总是能处之泰然,面对接踵而来的痛苦与失去,独行天地间,难道不会痛恨上天不公吗?" 柳凤道:"如果一个人想日天日地日空气,当然有足够的理由,阿鹰从一个孩子变成一个修为至上的大剑仙,他把心中的遗憾悲伤转成对天下苍生的仁爱关怀,那是因为他与生俱来的正直良善,杨兄,你活得太用力忍让了,我看了都心疼。" 杨笑道:"即使如此,我还是不及阿鹰的境界,或许我就在这里止步了吧!" 柳凤拍拍他肩膀道:"这么消沉啊?阿鹰得天独厚,你前半生不也享尽荣华富贵、山珍海味了吗?而且你还没把好运都用完啊!" 杨笑切了一声道:"你又要说因为遇到你,所以我运气好对吗?真是!有你这么欠揍的吗?" 柳凤用扇柄挑他下巴笑道:"你明明就很开心,嘴硬!" 杨笑别过头躲开他调戏道:"你别老碰我!" 柳凤扇柄戳戳他胸膛道:"噯!" 杨笑故意挥发洁癖,用手帕去拍胸膛道:"你怎么老爱碰我?" 柳凤笑道:"碰一下怎么了?怕怀上我孩子啊?" 杨笑不知是害羞还是气脑,耳根发红道:"无聊!" 柳凤笑道:"我觉得很有聊哈!" 杨笑道:"你……." 殷勤的雪鹰将供桌底下、里外空地打扫乾净,架铁锅煮热麵,独力完成打扫做饭且速度又快又好,杨笑不禁露出讚许的微笑,雪鹰帮两位师兄铺了乾净稻草,盛两碗阳春麵递给他们,自己才盛了一碗坐着吃。 杨笑道:"阿鹰你什么时候学会煮麵了?师兄记得以前都是程…….你都是吃别人家的饭。" 雪鹰道:"没关係,我的确都是吃师尊煮的,我特别爱吃芙蓉糕,不甜腻特别好吃,可惜我不知道怎么做,我之前在楚库国地界跟一群流民生活一个多月,她们人都很好,大妈教我煮饭煮麵,揉麵团做包子,所以我那几天都在帮忙做包子做麵,摘香菇炒青菜,还好煮出来不难吃。" 杨笑很快吃完一碗又盛一碗,柳凤挑起麵条道:"汤头太清淡,面有点软烂,有很大进步空间。" 雪鹰道:"是,下回改进。" 杨笑道:"你别理他!大少爷,吃个面都能挑三拣四?!" 柳凤道:"我在指导阿鹰煮出更优秀的阳春麵,说不定阿鹰就此变成绝世无双的麵摊老闆!阳春麵之神,届时还不感谢我指导有方!" 杨笑嗤之以鼻,道:"那还真是感谢你喔!" 柳凤道:"好说好说。" 雪鹰道:"我们要在这里等待明日英雄楼宴会开始吗?" 柳凤道:"李阮那个王八蛋一定迫不急待传信萧桓,萧桓疑心重,会先让贺北军的染病士兵服用五脉息气丹,检验结果,士兵的体力比普通人好一些,会拖到约七八天才到中期阶段,明日英雄楼我们暗中观察李阮动向,等萧桓发现我骗他们,我们已经闪人了。" 雪鹰道:"李阮明日散布瘟疫怎生是好?那些修士无法抵抗的。" 柳凤道:"修士当然无法抵抗,瘟疫是天灾谁都无法抵抗,神仙下凡都没用,我们暗中追踪他,我就不信查不出萧桓防御瘟疫的办法!" 杨笑道:"萧桓难道不会放弃李阮?他已经知道我们在祭方城了,若这是某种咒术就可以是先解除,再英雄楼放出瘟疫,就算自己的属下陪葬也好过被发现有破解之法好。" 柳凤道:"明日李阮会有动作,他是要集中修士一次消灭,至于到底用什么方法让自己躲过瘟疫,我看他表情不像知道破解之法的样子,萧桓只告诉他要再英雄楼放出瘟疫,至于怎么破解,萧桓还没有告诉李阮。" 雪鹰道:"我对李阮的印象停留在很久以前,我追着鬼娃潜近雎阳王府的时候,当时他总是说很烦,好像耐心很不好的一个人,现在看到他总觉得判若两人。" 杨笑道:"他要是认出你是当年偷溜进府的小孩,一定也认不出来的,人总是会变的。" 柳凤看着雪鹰道:"你是说当年看到李阮,他一直说很烦?" 雪鹰道:"嗯,我发现一捲用玉石做的卷轴柄,里面写着神书现世四字,被李阮发现打了一顿,他好像有口头禪就是一直会说很烦。" 那卷轴是灵襄王给萧桓的情报,至于萧玉如何取得又是另一个问题。 是谁告诉萧玉把这个写着"神书现世"的秘密卷轴交给萧桓? 雪鹰猜想这是当初刻意放出消息的皇帝陛下,此举不用一日便引发修真界动盪,人间动乱,十八王侯躁动,掌门汲汲营营想取夺神书,对于纪容是鬼才纪智才之子如此记恨愤怒,是因为纪智才把自己妻儿都利用,两个真的尸体一个假的尸体,藉此骗过萧桓,让萧桓以为灭了纪家,丢神书不算太亏,而纪容躲在崑崙派没有"神书现世"的消息,自然能安稳过一生,可陛下对于萧桓的帐迟早要算。 纪容带着神书秘密躲在崑崙派,柳絮飞能知晓他的身世祕密十有八九是柳问麒告诉她,知道这件事太危险,柳问麒担心柳絮飞被无端捲入争斗,柳絮飞口风异常紧,不动声色地替纪容保密多年,若她为了贪图权贵与掌门联手,萧桓根本不用在绝死裂谷气到推下纪容,现在顾西辞已经得到神书了。 为了保密,柳絮飞身首异处,或许有一半是顾西辞怨懟她寧可护着纪容也不愿向着自己这个掌门师兄,为了神书憎恨着身边的背叛自己的人,顾西辞对了崑崙派的百年基业制裁叛徒柳絮飞和纪容,雪鹰对他多有不满,如今却不想在让掌门出现在他所有的记忆,因为他只想把师尊、师姐、纪容放在心上。 这一年多,每每当雪鹰看着那些投入母亲怀抱着孩子,都不禁内心一片悲伤,以前师尊牵着自己手写字,看见农妇教训自家晚归的儿子,孩子被骂的啜泣不已,农妇又抱起孩子安慰拭泪,为孩子煮饭买糖,他想起自己也曾经有过亲情温暖,在羊肠小径看见家家户户煮饭的笑语不断,便能感受到人间美好与温馨。 经过马腾关草原,蒙古牧羊人欢笑着招呼自己,用难懂的中原话喊他:"西鹰!这位就是西鹰少侠!我们族中很多姑娘都爱慕着你呢!" 他走过荒漠,留着大鬍子的商人留他住宿,他们久仰西鹰名声,送美人伴他一夜良宵,雪鹰不过与她间聊一夜,徒增皎皎君子、剑仙下凡的美名。 待他回首时,归途那捧着芙蓉糕等他回山的程秀,却已逝去。 半碗面搁在眼前,杨笑看思忖着柳凤,对雪鹰道:"收拾一下。" 雪鹰收拾碗筷,蹲在溪流旁刷锅,杨笑道:"怎么了?" 柳凤道:"这个李阮跟李阜是什么关係,还是只是萧桓随意取的一个名子?" 杨笑道:"以前你说子雪跟子霆是被拉到街上贩卖的,是大舅把他们买回家取名传授武艺的,李阮不也是差不多?" 修真门有时也会因应人手不足,去找市集上根骨不错的孩童培养训练,像是子雪、子霆、李阮都是能力出眾才有幸跟随主人左右。 柳凤转扇沉思,雪鹰回来看着他们,杨笑在外面空地布置防护结界,柳凤想着:"我接触李阮时发现他灵力很怪,像是被某种巨大的力量锁住,而且他什么时候开始穿黑衣了?" 萧桓修练之术属火,最忌讳水行,禁止府中之人穿着黑衣,所以连贺北军都因此大费周章换成褐衣银甲,只有少数没有机会见到萧桓的士兵才敢继续着旧衣。 柳凤对于没有把握之事不会轻易说出,平时嘻笑打闹,遇上大事跟柳问麒一般可靠,就是平常懒了些不好好修练,只能靠好友杨笑帮忙打下手。 夜晚,柳凤玩着机关木鸟,让他在空地走来走去,杨笑正在看书,雪鹰练完剑在溪边洗去一身大汗,他赤裸上身坐在石头看星星。 天上明亮的星子成为一条明显耀眼的银带,雪鹰自言自语道:"槐叔,那个李阮是你化的吗?你成为神武大帝,时不时下凡尘助人,帮我去忘川看看师尊师姐好吗?师姐爱热闹,她现在去陪师尊了,以后惊鸿楼的丹药房没人顾了。" 溪流倒影出一个悲伤的青年,涟漪散开,雪鹰抹抹脸,沉淀情绪道:"容儿,掌门不允你进入崑崙派纯阳宫祖庙,把你除名了,你不要难过,待天下太平,我们去看看师尊师姐,我带你回银川老家,那边有大黄牛、西风黄沙、广阔草原,是我第一次喜欢上你的地方。" 银川,是我第一次喜欢上你的地方。 倾心在一人之上,刻骨铭心,无法自己的相思。 天地大美,星空云海,雪鹰道:"容儿,这一生一世我都是你的崽儿,望你魂魄安息,伴我岁月静好。" 几点星子围绕在他身边,好像纪容的魂识在拥抱眷恋着他,而那只是荒山野岭的孤魂野火,笛声悠悠,指引着他们一路直至忘川归途。 笛声惆悵,天河载魄,诉说着那句:"望你魂魄安息,伴我岁月静好。" 六十、血尸瘟疫 雪鹰睡得很好,这应当是他奔波九州之后第一次安稳的一觉,睁眼时天色竟是昏暗,一瞬间以为自己半夜醒来,却是第二天傍晚了。 "杨师兄、柳师兄?" 雪鹰正感奇怪抓乱头发,插在发髻木簪喀掉落于地时断成两段,他迟疑地看着断掉的木簪,稻草堆发出喀喀喀声响,他拨开发现柳凤买的机关木鸟扑腾着,抱起木鸟发现头顶用红墨写着"凤"。 雪鹰背起道隐剑走出去,空阔的空地,远方天空云彩被染成橙色,他传音给杨笑和柳凤灵力却被挡回来,对方处在收不到传音的地方,他御剑往祭方城飞去,四周连叶片落地之声都十分清楚,他站在街道上持剑喊道:"杨师兄!柳师兄!" 无人回应,一个人都没有,甚至连狗都看不到,好像一夜之间所有人都消失不见,雪鹰检查民宅跟客栈,找来找去喊了几声都无人回应,此地一砖一瓦完好如初,所有建筑均未损坏,但为何空无一人? 雪鹰一人警戒的闯入酒馆、茶楼、赌坊等等地方,桌面散落着银两、赌具,他触摸茶盏,茶以凉,他捡起地面一张黄符,出去转到民宅后方厨房,灶炉下方柴薪还在燃烧,铁锅里面滚沸热水,青菜旁剁一半的鸡腿,几颗削好的水梨摆放盘内,院子内放着小米饲料应该养了几隻鸡,现在只剩下小米撒一地。 这里的事物依旧完好,雪鹰赶往英雄楼念起显像咒,喝道:"起!" 巨大的咒文随着砖石往上飞,环绕整个祭方城,他看着满天的咒文道:"这是传送咒文!他们是被传送到哪里了?" 雪鹰忧心不已,萧桓竟然将整座城的修士、百姓、士兵全部瞬间转移,他竟做出如此离奇之事! 雪鹰呼了一声,接连着七天七夜彻底将祭方城内挨着搜索一遍,检查任何可能藏人的角落,除了自己水壶的水其馀东西不敢随意乱动,找不到任何一人,空荡荡静悄悄。 他将柳凤留下的机关木鸟翻出来,一样粉白事物咚跟着掉出来,是追忆螺,雪鹰愣愣拿起它,红袖送给自己后,在柳絮飞被顾西辞杀死后他一直不敢拿出来,深怕不断勾起失去师尊与爱人的恐怖记忆,小小的海螺发出光亮,像是一个雀跃的小孩想被主人注意。 雪鹰拿起它放在耳畔,传出柳絮飞的嗓音:"阿鹰,不要怨恨掌门,他一生为了崑崙派为了人间安寧,倾尽生命,如同你心怀天下苍生一般。" 刚出黑山时,这几句话他反反覆覆听了几千遍,害怕当年痛彻心扉的场面,却又贪恋一点柳絮飞的声音,贪恋师尊最后一次的教诲,也因这段话他既不想恨顾西辞但也不想看到他,此刻忍不住又听了好几遍,良久才放下却听到一阵沙沙声。 这是一年多前从来不曾听见的,他放下追忆螺破开里面另一道自己没发现的咒印,沙沙沙是另一段声音,他有些意外的盯着追忆螺,里面发出低沉的嗓音道:"…….峡谷,夺神书…….” 雪鹰激动的撞翻水杯,在砸碎前捞起,他凝神分辨那声音- "…….峡谷,夺神书…….” "…….峡谷,夺神书…….” 红袖说过她有一个心上人乃是修士,难不成她告诉那修士是纪相护送神书的秘密,那修士告诉了萧桓导致神书失踪? 容儿的爹跟我父亲因此失败丧命? 此人是谁?! 红袖,我必须找到红袖问个清楚! 雪鹰一时五味杂陈,悲伤、欢喜、吃惊、意外交错,纪容到死前都找不出这个告密者是谁,千算万算那人的线索竟然一直在追忆螺内! 雪鹰狠狠揍自己一拳骂道:"你个蠢货!白痴啊白痴!这么重要的线索现在才发现!" 雪鹰并不知道,是因为他如今的灵力强大到轻松辗压前一个修士,所以瞬间就能破解那道咒印,至于对方到底是谁,这个声音刻意说的含糊,雪鹰心里闪出两个人- 白泽、顾西辞! 当时在柳问麒的春晏,他饿得要命混去大吃大喝一顿,顺边观看白泽跟子雪比试,白泽一开口说话,他正低头吃鸡腿以为是顾西辞来了,穿过重重人群才看到是一个完全不同的男子,但他两人说话声音极像。 如果是白泽会很麻烦,他现在投诚柳问麒,暂时算是南麟的人,雪鹰没胆子以下犯上去找南麟讨人,眼下战乱不断正是用人之际,柳问麒还要借用白泽的御妖国令牌,这位族长能发挥很大的战力,就算对方承认,雪鹰也不能立刻替纪容杀了对方报仇。 如果是顾西辞会更麻烦,纪容这一生毁坏名声、修习参同契、延续一身病骨,他苟活的目的只为找出杀父仇人,萧桓除外,那告密者可恨程度跟萧桓不相上下,雪鹰如今好不容易有一丝线索,即使千刀万剐都要替纪容完全生前心愿。 可柳絮飞到死都不忘身为人师去教诲雪鹰,她比任何人都明白掌门为了崑崙派付出多少心力心血,她更不想雪鹰馀生活在满手血腥、欺师灭祖、泯灭人性的罪恶唾弃中,柳絮飞用心良苦雪鹰焉能不知? 他想为心上人完成復仇,却不能违背师尊最后一次的教诲,两边互相拉扯,雪鹰陷入前所未有的莫大两难中。 不行,现在应当以找回两位师兄、城内百姓、修士们为重,此事先搁着吧! 雪鹰整理一个先后顺序,轻重缓急,他收起追忆螺,机关木鸟拍拍翅膀,雪鹰揉揉眉心,平復方才焦虑不安的情绪道:"小木鸟,你要是能找到柳师兄,麻烦为师弟我带路吧!" 机关木鸟飞到他头上转了转,往前飞,雪鹰跟着他一路御剑,出城到了一条小溪,七八个修士围着背对他站着,雪鹰翻下剑奔过道:"几位师兄你们没事吧?" 嗽! 雪鹰瞳孔睁大,那速度之快之狠,对方出招同时他往后仰,几滴黑血喷在他米白衣襟前胸,其他的修士缓缓转头,直接将头转一整圈,背部上方的狰狞表情像是飢饿很久的豺狼。 墨黑道袍翻滚,他往后飘到树插上,那些肢体夸张攀爬在地的修士们对着他嘶叫,他们身上大小不一的脏污,凝固的黑血跟泥泞,露出的肌肤坑坑巴巴,都是被刀挖的伤口,爬在地上像是蜥蜴一样对他吐着舌头,露齿咕嚕嚕乱叫。 他们都快到中期,届时兇性比现在更甚! 雪鹰凝视他们,道隐剑飞在空中等待他下命攻击,剑尖指着他们,雪鹰犹豫不决,如果萧桓有破解方法呢?他们或许有机会痊癒,我这样不就是放弃选择? 他在树叉迟迟不动手,底下的修士们动作有些迟钝僵硬,没办法爬上树,在草丛转来转去,像是吃不到肉的离水土龙,笨拙可笑又恐怖噁心。 或许萧桓没有办法呢? 他们不死,被咬上一口瘟疫就会传染过去,血尸瘟疫还有救吗? 他不知道,也不敢轻易出手,道隐剑颤抖,在提醒他下决定,雪鹰抱着一丝希望道:"各位,在下雪鹰,你们听得懂我在说什么吗?" 一名修士抬头露出全黑的双眼,两颊皮肉被削掉的头颅,对他吼叫,看来他们无法分辨人了,意识和感知均消失,雪鹰闭上眼握紧拳头,道隐剑身燃起白光灵火,树梢数十隻乌鸦啊啊啊大叫,拍翅声带着落叶乱飞。 傍晚,雪鹰脸色深沉,御剑停在树林外的山道上,前面五步被下了一个巨大的隔阂屏障,他一掌拍出一条通道,提起下摆跨过树根进入,前面出现一条绿幽幽的长河,这里被製造成另一个空间,显然对方是高阶的鬼王。 雪鹰亲手体验到"血尸瘟疫"的可怕,一心想赶往雎阳府找萧桓算帐,隐忍怒火道:"楚休寧,出来!" 这里被楚休寧至成一个奇异空间,或许他会记恨被杨笑痛打一顿,将杨柳二人关进来,此地将御剑之术锁住,雪鹰的修为以不受对方管制,狭路相逢勇者胜,若在这个鬼王的空间自然是受限于对方,但有一个最现实的条件,两人修为高低相去甚远,就像是雪鹰是直接以实力辗压对方,要是他想要直接劈开这个空间,楚休寧便会被打回鬼火了。 雪鹰不想跟他多做纠缠,直接叫板,楚休寧走在河面上,露出一个挑衅的微笑道:"唉呀!这不是我们雪大侠吗?热烈欢迎,怎么有空过来幽冥河玩?" 雪鹰站在剑气中,周身环绕五柄幽蓝剑光,持着道隐剑道:"楚休寧,外面血尸瘟疫闹的翻天覆地,你又在这里开了一个空间,是何居心?" 楚休寧道:"看你把我说的,多坏!我就是看到外面血尸瘟疫闹的翻天覆地,这里专门收留瘟疫患者,我想把他们带到黑山给我那同窗看看,我觉得可以在抢救一下,不过刚刚有人一剑烧了八人,嘖嘖!真够狠的。" 雪鹰冷笑道:"你同窗?" 楚休寧好心提醒道:"毕方君了解一下。" 雪鹰道:"方大哥什么时候会治病了?是我孤陋寡闻还是你胡说八道?" 楚休寧道:"好说好说,我个人主观觉得是前者,我发现雪少侠根本对瘟疫一无所知啊!你这样还能被称少侠啊?你这样怎么拯救苍生啊?完全不行,太失败了。" 雪鹰道:"喔?那还请鬼王赐教。" 楚休寧拍两下手,几个长着鱼鳞的水鬼从水中浮现,拖着一条长长的绳子,从雾气拉出一条小船,上面推叠十多具焦黑尸体,穿着都是门派校服,他走到船旁道:"这些人变成焦炭,就代表是被灵火焚烧死的,我这几天无聊就派人去捡来玩玩。" 雪鹰道:"你捡他们做甚?" 楚休寧一处碰到他们,沙沙沙尸体们化作一堆灰飞,尸山瞬间崩塌,道:"这样就完全消失了,你知道我整理出一个结果,他们把全身肉挖烂,把自己削成红色人形肉块,难看又噁心的晃来晃去,却一定要用灵火烧死他们,这样就彻底消灭瘟疫啦!" 雪鹰冷冷看他,抿着唇神色如崇山峻岭,楚休寧见他没反应,无趣道:"你好无聊啊!我好心告诉你扑灭瘟疫的方法耶!好歹说一声谢谢吧!" 雪鹰收起剑,缓缓道:"既然你以有办法,何必带尸体去黑山问方大哥?" 楚休寧道:"我那同窗好不容易打起精神,我当然找点事给他做,而且这可是传说中的瘟疫,你不觉得很新鲜有趣吗?得病会有三种变化,一下挖肉一下便走尸,最后化成焦炭,我很喜欢看他们把自己皮割下来的表情,实在太有趣了!" 雪鹰道:"你抓的其他人呢?" 楚休寧得意洋洋道:"这东西我装了三船呢!准备带回黑山,雪少侠,我那同窗对你很想念,他家傲因对你也是讚誉有加,你跟我一同回黑山吧!君上肯定会很器重你的。" 雪鹰心底一惊,表面平淡道:"君上?" 楚休寧一脸"你怎么现在才知道的"表情"道:"是呀!神魔之主现世了,不过这场瘟疫只是一开头,好玩的才刚开始呢!我同窗跟变一个人似了,也是,他望穿秋水的主人终于来了,真是辛苦他了,望穿秋水是这样说的吗?我中原话太久没说了都忘的七七八八。" 雪鹰心想着:"真是糟糕,真让柳师兄说中了,这场瘟疫是伴随着神魔之主而降世的,如此一来岂非无药可解?" 他淡淡问道:"能解否?" 楚休寧道:"大兄弟,你是要问我这瘟疫能医治吗?怎么可能啊!这可是一千多年前伴随着九龙鬼王出世的瘟疫,我们的君上拥有与九龙鬼王一样的强大力量,很快他将会造成倾覆人间的动盪跟改变,雪少侠,你还是早日投诚君上方为上策,晚了不只你小命不保,你家方大哥对你视如己出,你在黑山生活会比崑崙派愉快的。" 他哇哇哇哇囉嗦不休,当真不让对方耳朵安生,雪鹰摊掌,河面被灵力掬起一颗水珠来回滚落,用蜀川话道:"你还真以为我在同你摆龙门阵?你凭啥子觉得自己可以活着回黑山? 磅! 水珠从他掌心推出,带着灵力撞击在楚休寧胸口,他还未反应就变成一团幽绿鬼火跌到河中,雪鹰不疾不徐拿出"听风罗盘",那红色指针向着东北角,雪鹰夹着黄符化去屏障,脚下河水退去变成蜿蜒山道,被打成鬼火的楚休寧挣扎着左右摇晃,无奈被对方灵力锁住,周遭多了夜鶯啼叫,黑暗中升起明月,现在以是亥时。 雪鹰将他力量卸除,只能维持无害的鬼火型态,道:"不准在恣意伤人……." 楚休寧气愤打断道:"我都被你打成这样还怎么伤人?!" 雪鹰道:"回去告诉你家君上,西鹰很快就会去找他,投诚一事,再也休提。" 楚休寧很怂的漂移要离开,雪鹰想到什么道:"还有-" 楚休寧杠归杠,怕被雪鹰一掌拍死,飘在空中道:"还有啊!你说话不能一次说完吗?到底要分几段?" 雪鹰淡淡道:"你当武官太可惜了,下次去工地,你挺会抬杠的。" 楚休寧满心问候对方母亲、问候对方兄弟、问候对方妹夫、问候对方妹夫的妹夫,满腹窝火可以烧十万八千里,却对雪鹰很是忌惮,又火又怂的贼兮兮漂移离开。 御剑的路上不少农村田地都是动作迟缓、浑身鲜血、肌肉裸露的瘟疫患者,雪鹰无能为力,只能沿途将他们手脚用捆仙绳绑住,定身咒禁錮在原地,暂时不让他们继续去感染他人,越到下一个城镇越来越多的感染者,所到之处均染上红通通的血跡,他找一块勉强乾净的空地休息。 神魔之主现世,他还在黑山就已经带来如此恐怖的灾祸,若出山还得了? 柳庄主跟掌门一定都知晓此事了,萧桓手上有曼珠沙华,此剑传闻是那九龙鬼王从东瀛神州带回来的鬼剑,上能诛仙下能斩鬼,威力阴邪诡异却不认主,萧桓不想跳进绝死裂谷赌一把,处心积虑想找神书绕过绝死裂谷的赌注成为神魔之主,现在正主出世了,萧桓持有曼珠沙华能赢的了神魔之主吗? 雪鹰除了讚叹柳凤惊为天人的计算策略,想起以前纪容运筹帷幄,对面险境总是能从容不迫的风雅之姿,不自觉笑了起来。 啪达啪达火断树叉,一阵明显的灵波从树林里震开,雪鹰拿起"听风罗盘"辨别妖物方向,红色指针带着他到一个坑洞附近,旁边有泥印跟树叶踩踏的痕跡,沙沙脚步声,四面八方出现二十多个浑身鲜血的感染者。 雪鹰挺直站在原地,往洞中投下一团灵火从上往下照亮,落在一名布衣男子脚边,对方蹲在地方显然是受伤了,背对上方痛得发抖,那些被感染的村民将直手臂一拐一拐地朝他抓来。 雪鹰站在原地,默念咒法,周身燃起幽蓝灵火,那些村民未靠近就被烧成灰烬,洞底下传出阵阵微弱喘息,空气中飘落灰白的残渣,此景犹如细雪在立夏显得格外奇特。 几点灰烬飘下洞口,那人没有抬头而是伸手往前触碰,摸到温热健壮的手臂,面前想起温和的嗓音道:"没事了,别怕。" 雪鹰背起对方,足下生风轻巧飞出洞底,带他到自己的小空地休息,那人擦去脸颊汗水,面容清秀,双眼蒙着一条白布,竟是个盲者。 那人伸手往前想触摸,侧头道:"是有火光吗?" 雪鹰剑纸按在他手腕上道:"有火,当心,在下雪鹰,还未请教道友高阶贵姓?" 那盲眼男子微笑道:"原来是名声鹊起的西鹰,在下真是走运了,发出一点灵波抱着必死之心,怎奈贱命不该绝,上天竟派剑仙来救在下一命,哈哈,挺好挺好。" 他语气似乎看淡生死,对命悬一系毫不在乎,雪鹰道:"万物生灵,无分贵贱,道友若有需要在下出力之处,自当竭尽心力。" 那人道:"雪少侠年轻有为且心地善良,我们曾有一面之缘呢!说来你琴姨好一阵子没见到你了。" 雪鹰愣愣看着他,记忆被他的鬱鬱笑容唤起,啊了一声道:"原来是你!" 六十一、青驄故人 雎阳王府,议事厅- "把妹不停,撩汉无敌,情中圣手,沐云南麟,哟哈!还真是有意思了,幸会见到传说中的麒麟,你说是吗?" "情中圣手,沐云南麟?嗯?" 俊美的男子转着右手拇指上玉板,侧脸被发丝跟眼罩遮住,不发一语,莫忧显然很喜欢看他浑身散发冰寒刺骨的气场,莫忧转着酒杯道:"你不想理我,没关係,反正我们现在有的是时间慢慢聊。" 李阜守在门边,外面几个侍卫走来走去,莫忧道:"柳问麒,柳庄主,你对于好朋友在汝水东城的评论作何感想?槐安这次真够绝了,不过我一直很想见见大名鼎鼎的柳庄主呢!" 柳问麒冷声道:"那还不多看几眼,本庄主怕你以后没命看。" 对于"情中圣手,沐云南麟"兴趣浓厚的莫忧撑着头,翘脚用酒杯喝茶道:"柳庄主不要那么无情呀!在下是真心诚意想同庄主交个朋友的,在下对东侠南麟的情谊特别动人,只是不知现在东侠在何处呢?" 柳问麒阴森森道:"若是他敢出现在江南,本庄主定将他碎尸万段。" 莫忧笑容僵硬,喝口水压惊,忽然一阵巨大爆破,电光火石间烟雾散去,李阜头一歪,右颊鲜明的五手印,李阜甚至还未明白发生何事,就被一大耳刮子掀翻,莫忧只看结果却已明白,萧桓搧搧空气中的粉尘道:"柳庄主好大脾气,我一进门就指东打西,谁招惹你了?生这么大气?" 那像是好友慰问一般的语气,柳问麒指尖黄符燃成灰烬,原来萧桓出现在门边时,他就三道灵符往他面门打去,李阜护主要上前挡,哪知那灵符竟不是要打萧桓,结结实实往李阜脸颊砸! 李阜摀着脸,压着怒火瞪视柳问麒,柳问麒冷哼道:"狗奴才!" 萧桓笑道:"这千里迢迢,充满瘟疫的路上,我很好奇,柳庄主不知被我皇叔找去,所为何事呀?" 柳问麒看着蠢蛋的表情,淡淡道:"陛下除了问瘟疫一事,难不成还有其他事比瘟疫更重要吗?" 萧桓叹口气道:"唉!神魔之主一出世就带着这可怕的天灾,若真正出了黑山这天下还不被搅得天翻地覆?" 柳问麒往后靠,冷冷道:"跟现在有区别吗?" 萧桓道:"李阜,你别站在这里碍柳庄主的麒麟眼了,去把叶主簿跟叶荀叫来。" 李阜咬牙退出去,不忘反击道:"柳庄主只剩一隻眼,也容不下妖族,哼哼!" 柳问麒抬抬下巴,就是一副"你能被本庄主打是三生有幸,还不跪舔地面感恩戴德!"的表情,莫忧则是静静的当一个旁观者,悄悄观察两人。 萧桓道:"柳庄主真是有心,刚从萧家军营出来,就快马加鞭赶来这要人,问茹在沐云山庄过的应该比这好多了,唉!是本王怠慢叶主簿一家了。" 现在血尸瘟疫横行,蔓延速度之快,两军都有疫情传出,灾情比战损还惨烈,萧桓跟萧云都各自聚集医官想办法医治感染的士兵们,柳问麒连日奔波两边阵营,知晓军中的防御根本没有比较好,如今只能先将叶人杰跟叶荀带回江南安置,而官琴儿的传信灵波被莫忧中途拦截,导致御妖国令牌被莫忧夺走,莫忧则是在从雪鹰手中逃跑的路上,遇上出来接应的李阜被"请"回王府。 柳问麒摸不出莫忧底细,也不清楚她到底何门何派,一开始以为她是萧桓的客卿,但看她对李阜的反应跟萧桓的态度倨傲,言语中似乎立场摇摆行事怪异,一时之间对她很是堤防,已预设出最坏的状况便是妹夫和大外甥带不走,自己被困在王府。 至少沐云山庄已派出全部门人来镇守,即使自己回不去也不会造成什么影响,叶人杰跟叶荀进门,萧桓摆手示意道:"你们家柳庄主要你们回江南,本王还会用到叶主簿,否则人手不够,希望庄主体谅。" 叶人杰道:"臣自当效忠王上,绝不能临阵脱逃,庄主请恕我无法与您南下。" 柳问麒乾脆道:"好,叶荀呢?他留在这里有用处吗?" 叶荀不满道:"自然有,我……." 叶人杰道:"请求王上同意叶荀随柳庄主南下。" 萧桓道:"准,不过你可要帮我把那件事搞定,现在外面都处都在集中烧尸体,看了都没胃口了,不好意思呀庄主,叶主簿太能干了,本王还有很多事需要他帮忙。" 莫忧想着:"这个柳问麒真够夸张的,先跑去萧家军阵营找陛下,又转来贺北军营要妹夫外甥,现在独行最是危险,各地都传出灾情,两军被那些感染士兵弄得焦头烂额,到处都是禁止独行的命令,柳问麒居然敢单枪匹马连闯两地军营,到底多自负傲慢才会做到这种地步?" 萧桓道:"柳庄主在路上应该看到了,连祭方城都被全城感染了,实在很惨烈,稍微沾染上他们的血液就得病了,而且军营最是容易传播,现在我都不知道怎么处理了,唉!头疼呀!" 柳问麒极尽讽刺之能道:"王上跟陛下不是互相丢尸体?你们可以继续,本庄主告辞了!" 叶人杰眼神示意叶荀,大儿子不情愿地走到柳问麒旁边,李阜脸色难看走到萧桓旁边,低声稟告事情,萧桓摸摸下巴笑了笑,道:"柳庄主请留步,本王得到一件麻烦的坏消息,想请教庄主。" 柳问麒道:"何事?" 萧桓拍两声,传送咒在地面浮现,出现一句焦尸,破烂的浅絳色衣衫,面目依稀可见,萧桓道:"这是我的部属,叫做李阮,看来他被感染而死,请问柳庄主经过祭方城,是否有印象在哪里见过他吗?" 柳问麒看都不看道:"没有。" 莫忧露出浓厚的兴致,喝口茶想着:"送个礼都能死,到底是送命啊!" 李阜语气尖锐道:"柳庄主不看仔细点可不行,都只剩下一隻眼睛了,不如走近看些,剩一隻眼睛别看走眼。" 空气温度骤降,地面结了一层霜,所有摆件木架、茶几、桌沿书册等等,通通间冻成雪白,李阜双脚被冻在霜里,莫忧冷的瑟瑟发抖道:"请问一下,我能不能先回避?我觉得我在这里没啥用处。" 莫忧浑身颤抖,手掌燃起灵火取暖,萧桓用一种观察、审视的目光看着她,李阜紧盯着柳问麒,地面的冰层爬上墙一路延伸整个天顶,这里像是一座大冰宫。 柳问麒侧脸的眼罩对着莫忧掌心灵火跳动,银光带着柔和的金火交错,他和萧桓同声斥道:"不能!" 莫忧咬紧牙关道:"唔,在下不过区区云游修士,碰巧破解酆都河道的阵法,王上,您有通天撤地之能,于战场可百战百胜,乃将星整肃;在人间可点指江山,行帝王之德;在仙京可拯救苍生,行神武神威,何必在下这种无门无派的无名之辈、无功无过之人,既然无法扬您神威,更不力协助您抢夺神书,留我不过浪费米粮,我穿着您赐予的客卿服就是罪过呀!" 柳问麒脸色微动,扣住她脉门道:"你到底是谁?!" 萧桓道:"口才这么好,说的本王龙心甚悦,莫姑娘过谦了,你是染兮道人的唯一弟子,对于鬼道、奇门之法有独道见解,本王需要你协助进入黑山呢!" 柳问麒道:"进入黑山?你放着城外、军中、战场上成千上万的瘟疫病者不管,抓这么一个来路不明的傢伙,就是为了你进黑山找武降神书?!萧桓,你要贺北军为你去死,自己却不管不顾将士们的性命,放其自生自灭,这就是你的仁德?这就是你想要的?除了神书,你连替为你染病而死的属下,做点什么都不用吗?" 萧桓打个响指将李阮的尸体化成灰烬,道:"柳庄主真是能言善道,为什么以前本王都没发现呢?你以后还是多多这样聊聊谈心,江南各地可以减少很多损坏。" 柳问麒握住莫忧道:"多谢王上指导,不过这个人本庄主要带走,告辞!" 李阜挡住他道:"你敢?!" 萧桓道:"柳庄主,你一年多年在黑山助我良多,你家雪鹰跟柳凤让本王体会到什么叫仙门新秀,在绝死裂谷你家雪鹰处处阻挠我,本王好不容易弄了一份大礼答谢你呢!我很体贴见你四处奔走,为民劳心劳力,于是就替你传送到江南地界了,这位莫姑娘架子大的很,狡猾的像是狐狸一样,你这么日理万机的忙碌,照顾不了她,还是本王养着她以免吃垮你家了。" 雪鹰是槐安侄子,东侠南麟并列,且雪鹰是柳絮飞徒弟,雪鹰严格说来算是柳家晚辈,萧桓便将雪鹰画成柳问麒家的,他把一年多前雪鹰对自己的仇恨算到柳问麒头上,当真记恨又迁怒。 柳问麒微微侧耳,嘴角不可查的勾起弧度道:"阿鹰当年能力不足杀不了你,这世上所有的绝望与孤独才能使人变强大,他的强大不单只有手中之剑,还有如雪山雄鹰的魂魄!" 磅咯! 柳问麒一脚"麟趾振振"踹出,连同冰渣跟水杯桌脚一同变成渣,李阜额头出现黑色鸟羽印记,双手打出一道屏障挡开攻击,萧桓坐着一派清间的喝茶,莫忧因双脚被冻住,无法移动,尖锐的瓦片从她鼻尖飞过,她举手劝架道:"那啥,在下灵力低微修为很烂只会吃饭,柳庄主要不我们偶尔约出来教学相长便好,何必在这里伤了和气呢?" 萧桓道:"看吧!柳庄主不会比一个小姑娘还没度量吧?李阜,你的妖族印记跑出来了,头上呢!" 李阜随手用灵力覆盖去,柳问麒道:"取了个人类姓名躲在萧桓手下,偷了族中圣物,数典忘祖的小杂种,今日本庄主大发慈悲,替你那族长教训你这个不肖子!" 李阜气笑道:"喔!沐云山庄什么时候开盐场了?" 莫忧道:"盐场?" 李阜道:"很间啊!管到别人家小辈头上,我族之事岂容外人置喙?" 磅! 一道凌厉剑风劈过,李阜额头、面上、手臂浮现出羽纹,妖力爆增,一计爪刀往对方面容划去,莫忧被迫挡在两人威胁中间,眼见对方要毁去自己容貌,云淡风轻叹口气道:"唉!我当真何其无辜啊……." 扑嘶! 鲜血滴滴落下,李阜道:"柳庄主,原来你也是个怜香惜玉之人,不错嘛!" 萧桓道:"李阜,你下手轻点,别打死我的客卿。" 空气中妖力与寒冰相撞,不时爆出火光- 柳问麒右臂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染透冰霜,他左手抱住莫忧,右臂吃下李阜攻击,莫忧在怀中默念咒语,传音道:"东南,他来了。" 柳问麒扫了她一眼,莫忧轻轻点头,萧桓礼貌性微笑道:"莫姑娘,你这样出尔反尔,没有话跟本王交代吗?" 莫忧灌输灵力医治柳问麒受伤的手臂,笑咪咪道:"有,当然有,江南小地承受不了王上厚礼,所以在下决定帮忙情中圣手去领王上赏赐大礼,有句话请王上一定要记住。" 萧桓道:"喔?" 莫忧一震衣冠,跪下磕头朗声道:"日出江花红似火,多谢王上器重我!" 啪! 地面发出巨大银光,金咒文快速旋转,一头巨大的青驄大马从召唤中嘶鸣衝出,莫忧翻上大马将柳问麒拉上,李阜纵身往大马攻击,怎奈那马身如青铜,咒印加身,攻击打不进去,两人骑着青驄马一路横衝直撞,那马见到有人上前有扬起后蹄踢破来者脑袋,往城门衝去,箭羽打在马儿周身的屏障断成碎片。 李阜怒气冲冲要带人追,萧桓道:"别追了,他们家的小朋友来救人了。" 柳问麒手臂流出鲜血将马毛染成鲜红,十分触目惊心,莫忧坐在前面左手往后抓住他鱼鳞银腰带,怕他被颠下去道:"坚持一下,小心点!" 城门卫兵喝道:"莫忧客卿,在不停休怪末将无礼了!开闸门!" 四面八方的活门被绞盘拉起来,卡卡卡的铁鍊声,一百多位穿着军服,满脸是肌肉裸露的血尸大吼往他们身上扑来,莫忧叹道:"你已经无礼了,真是做法自毙啊我!" 那青驄马人立起来,仰头嘶鸣,周围都是发狂的血尸,那些被感染的士兵们关在活门里面,若使有民眾带头起事就会被丢进去,近期百姓被瘟疫所惧,纷纷跑来军营外请求庇护,或是携家带眷哭喊或是引火自焚威胁,弄得贺北军不胜其扰,莫忧提议这镇压暴动的方式当真有威力,增加不少血尸数量便用他们去攻击萧家军。 从天而降的灵火将全部血尸焚烧,变成一个一个迟缓的火人,城墙为首的牙门将军头一歪昏倒,身后白衣黑袍的青年收起手刀,另一个鬱鬱的男子喊道:"庄主!" 雪鹰带着岑殤飞下城头,御剑在青驄马前开路,一路过关斩将杀出重围,四人离开后,勒马停在河边,柳问麒道:"叶荀呢?" 莫忧从怀中取一个写着符咒的小纸片人道:"这呢!你收着吧!变成这样安全点。" 纸片小人叶荀一头雾水,显然不明白自己怎么突然变小,怎么突然被收进一个大房子里面,怎么突然整间房子地震起来,现在怎么又突然来这么多人??? 柳问麒看着她,眼神有种奇异的目光,深情中带着怨懟,宽慰中带着郁闷,思念中带着烦扰,种种情绪柔和成不明就理,莫忧却假意看不出道:"我觉得这样比较方便啦!不是故意整你大外甥的,好吧好吧!别这么看我了,我给你陪礼道歉还不成吗?我跪着说行吧!唉呀!我忘记我已经跪了!" 莫忧笑嘻嘻地跪伏于地,青驄马甩甩鬃毛用鼻尖推推她,雪鹰走过去默默递出伤药,莫忧道:"喔!惊鸿楼的外伤药啊!多谢多谢!" 她小腿中箭,仍笑着自己用匕首将箭头挖出,撒上药粉自己包扎,柳问麒扫过岑殤道:"眼睛好了?" 岑殤道:"是。" 雪鹰怕他被责难,拱手作揖道:"柳庄主,请您别怪罪岑堂主,是我越矩擅作主张医治好他的。" 柳问麒冷声道:"你最好解释到我满意为止。" 当时那人道:"雪少侠年轻有为且心地善良,我们曾有一面之缘呢!说来你琴姨好一阵子没见到你了。" 雪鹰愣愣看着他,记忆被他的鬱鬱笑容唤起,啊了一声道:"原来是你!" 这位蒙眼男子正是初九堂堂主,岑殤! 雪鹰见他双眼失明,不敢触碰他私事,替他找了一根合适的树根,用乾净的手帕缠住握手处递过去,岑殤触摸那树根,道:"阿鹰,你已成长为一名独当一面、正直善良的大剑仙,如今神魔之主随着瘟疫出世,江南快被瘟疫沦陷,我是出来找柳庄主救援的,其馀人…….唉……也不知道守不守的住…….或许便是天意吧!" 雪鹰惊骇道:"岑堂主还出此言?柳师兄杨师兄是否已回江南?!他们都安好吗?为何江南突然爆出瘟疫?" 岑殤道:"前几日江南地界突然涌出上万百姓跟修士,他们有些已染瘟疫,混在群眾中,最近一年因应战火燎原,为避免两军越界,柳庄主设下的屏障环绕整个江南,若无他亲笔用印允许开啟通道,不管是谁都无法放人进来,上万百姓修士在屏障外叫嚣,有些人的家人朋友在屏障内,要求开灵力放自己家人朋友进来,均被我与公西挡回,修士们渐渐不满,百姓更是无法理解抱怨连连,开始怨恨柳庄主行事偏激霸道,水能载舟亦覆舟,民心如水啊!" 在被战火荼毒后,从各地的流民逃入江南,百姓们从欢天喜地的接受每日分送的粮食、住宿、衣物,到觉得对方理所当然要给予自己照顾,在沐云山庄庇护下,把应该的感激变成长期住下埋怨,在红霞镇的流民认为自己待遇没有原本的镇民好,认为镇民给予的粮食都是吃剩的饭菜,觉得沐云山庄沽名钓誉的施捨事情不甘情不愿,他们无所事事便群聚起来数落柳家不是。 柳问麒长期在外奔走,无暇理会这些从外地而来的百姓,子雪不愿将这等杂事民怨上报给柳问麒,徒增忧扰,协助立生门独自兜下,而就在百姓自觉受到不平等待遇时,浓重乡愿的气氛在某一天终于爆发,事态走向一发不可收拾- "柳凤少爷回来了?" 在红霞镇的公西惊欢喜丢开长长的分送单,推开部下,衝出去见到子雪正同杨笑说话,柳凤道:"这传送阵也不难破解嘛!外面怎么这么多人?" 扬笑道:"李阮那个不守信用的浑蛋,把整座城的人全部传送过来,我跟小凤也一起被拉进来了。" 柳凤道:"还好我事先留了传信木鸟给阿鹰,在这个地界没大舅准许所有传音都传不出去了,公西,你瞎忙什么呢?" 公西惊道:"最近物资分配不均,所以粮仓都开了,我看这样下去最多支撑到明年初春,已经没任何粮食了!妈的!这些人要吃垮柳家了!" 柳凤拍拍手道:"小事哈!长留者分派田地茶园给他们,萧家军跟贺北军无限期停战了,想留的就聘雇当长工,不留的给他们三日份粮食就放行吧!" 公西惊道:"可庄主不在,这样不妥吧!" 柳凤道:"他不在,本少爷在不是一样吗?杨兄,陪我视导灾区吧!" 公西惊唉了一声,子雪劝道:"那些百姓不受控,少爷金枝玉叶莫要去了。" 柳凤道:"我是在帮我大舅挽回一点民心哪!在这样下去迟早要发生暴动了,走吧!" 杨笑觉得有理,子雪跟公西惊站在外层保护,柳凤摇扇走到红霞镇的灾民区,棚架跟建筑都是沐云山庄派人临时修缮的,家具摆设一应具全,住宿环境定时有不少巡逻弟子在捡整环境,那些流民见到柳凤少爷前往,激动的围上来,柳凤的队伍很快被几百位百姓堵住,杨笑怕他们挤伤柳凤,提高音量喝道:"不要挤!往后退!" 子雪冰心剑鞘架着群眾,百姓们纷纷吼叫道:"少爷!我叔父他们在屏障外!请你开灵放人!" "是啊!我七舅老爷在外面啊!你快快放人进来啊!" "少爷啊!请你快点开灵放人啊!外面有好多瘟疫感染者,我朋友兄弟会被感染的!" "外面这么危险!你们不是南方仙尊吗?为何这么自私啊?害怕被瘟疫感染就故意挡住他们,那可是我父亲啊!" "对啊对啊!快点开灵放人!" "放人!开灵放人!你以为你是谁啊?凭什么不让我家人进来?" "你们冷静点!等柳庄主回来自然会给你们交代!" 子雪耐心的劝着,无奈几百人的嗓音直接铺天盖地而来,公西惊踹开他们怒道:"叫什么叫?一群狗东西,要不是庄主大发慈悲救你们,现在你们早就变成血尸了!不准推!不准挤!谁敢动少爷我毙了他!" 啪! 在群眾推桑叫骂中,柳凤雪白细緻的脸颊被不知何人巴出一道乌黑的手印,他一时愣住,其馀人还未反应过来,旁边杨笑见状大怒道:"贱民敢尔!" 地裂山摇,柳凤来不及制止,镇山河以对着百姓出窍! 六十二、江南危城 墨绘山河轮廓,水氤氳嵐雾,带出寧静幽远的画面,百姓被水墨的河水冲开,巨大的灵压将他们震飞出去,更多人甚至飞出去压塌棚架、撞破米缸、撞得衣架七零八落,人群又怕又气的以杨笑为中心散开,仍是做包围之态。 柳凤连忙握住他手腕道:"杨兄!不要。" 杨笑剑锋指着百姓,目不斜视侧头道:"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柳凤道:"我是少爷又不是大小姐,就是脸火辣辣疼,你收剑吧!吓着他们了。" 有民眾的怒骂道:"好啊!你们是有架子了,欺负我们老百姓不会灵力吗?竟敢对我们动用灵力!" "是啊!你以为你是谁啊!有权有势就欺负人,跟萧家军贺北军有何不同?" "少爷,请你快把屏障撤了,我家人在外面啊!" "对啊对啊!求求你们,我姐姐姊夫一家子在外面,他们没有被感染啊!" "怎么?修士了不起啊!打人是吧?有本事对百姓动手,怎么没本事去外面打叛军?没本事去处理瘟疫?" "你们怎么能这么自私?以为关在里面就没事了?我的儿子媳妇还在外面!" 那些百姓又是跪又是骂,场面混乱,杨笑挡在柳凤面前持剑吓阻,子雪也持着冰心剑鞘深怕群眾激动靠近,公西惊道:"本堂主已经说了,等庄主回来再做决定,外面那些瘟疫散布之快,你们有人能保证进来之人没被感染吗?你能吗?啊?" 没有人回答他的疑问,百姓觉得这是他们要处理的问题,他们家人被挡在屏障外,哪里管这么多,群中还有一些低阶修士,拉拉扯扯吵闹不休,子雪道:"公西堂主,加派人手进驻,杨公子,麻烦你先带柳凤少爷离开。" 杨笑铁着脸拉着柳凤御剑飞离,两人回到沐云山庄,杨笑看着柳凤脸颊上的手印,脸色难看,一掌压着他后脑,一手用指腹粗鲁擦拭,柳凤唉道:"唉呀!疼疼疼!我自己来,你轻点!" 柳凤推开他,自己用手帕擦拭,杨笑抱剑而立,柳问茹被仕女扶着从侧门出来,看到小儿子脸上红印,心疼道:"怎么回事?来,给娘看看。" 柳凤咧嘴笑道:"没事,我跟杨兄闹着玩,自己撞的,你给我呼呼就没事了。" 柳问茹看了杨笑一眼,后者撇开脸不语,她是了解杨笑的,杨笑这人寧可自己摔死也捨不得挚友受到一点伤害,这种甩巴掌的打法跟调笑的谎言,身为母亲的她不想让儿子为难,柳问茹温柔的揉着柳凤脸颊道:"过来,娘给你擦药,杨笑你也来,外面不太平,最近别乱跑了。" 柳凤对杨笑吐吐舌头,杨笑沉着脸不想说话,柳问茹看着远处黑烟红光,脸色沉重的转身入内。 百姓的反动情绪高涨,杨笑一出手注定沐云山庄有"先动手杀人之心",屏障外的祭方城民跟修士接二连三被感染,很快就变成红通通的血尸,疯狂的敲击屏障嘶吼咆啸,公西惊跟安抚完百姓累的快晕倒的子雪在初九堂,两人一坐一踱步,蒙着双眼的岑殤道:"柳庄主被陛下召见,我实在不放心。" 公西惊道:"我看陛下现在要叫上沐云山庄帮忙抵抗瘟疫了。" "报!" 眾人一起看向门口,官琴儿跟两名门生风风火火的冲进来,带着一身水气,公西惊扶额道:"还有多少坏消息一併讲吧!我应该还能承受。" 官琴儿脸颊跟手背均有烟灰,道:"两象街、宝镜东西路的屏障被打坏了,有一百二十馀血尸冲进来,我请白虎、青龙长老先带人去补,血尸如何处置?" 岑殤道:"先用幻象咒及防护封印,血尸直接扑杀,切勿让其他百姓看见。" 子雪道:"损坏程度多大?" 官琴儿道:"我这边需要五百人。" 子雪道:"好,我加派人手给你。" 官琴儿道:"子霆掌士那边需要一千人,江南千湖岛、宝镜湖东岸全部沦陷,他们往后撤退六百里,红霞镇西南十二里石头坡、杨柳提东西线全部沦陷。" 眾人一阵静默,这不等于只剩下红霞镇东南一线、沐云山庄地界了? 官琴儿脸色疲惫,眼神凛然道:"子霆掌士剩下十一人,子露副使剩下十七人,其馀人被感染时就立即被消灭,两位堂主,请示接下来该如何处置?属下建议请示柳凤少爷下达全境封锁令。" 全境封锁令,将三个时辰换一组修士加固防护屏障,沐云山庄全部修士将昼夜不分投入防护,此间除了换班不得私自终止,此命令唯有沐云山庄庄主及被指定者可下达解令,否则一旦开始不得终止,若有一人擅自终止将导致其馀修士爆体而亡。 岑殤身子微向前倾,子雪与公西惊对视一眼,正踌躇犹豫时,两个门生半边是血的的冲进来道:"报!" 岑殤道:"讲。" "子露副使双脚被炸伤,另有五员被感染,灵线往后退十五里。" "子霆掌士退守到烟雨亭,剩下一百里就必须将红霞镇西的百姓向东转移。" 两名门生跪在地上,满脸汗水血污,岑殤脸色沉静,公西惊焦虑的踱步,嚷着:"子露伤势怎么样了?阿殤,要不我先带人去查看预备地界的防护,另一加派一组人马支援子霆,情蒐官立即去传信,通知甲白虎、乙朱雀长老立即前来报到!" 子雪看着岑殤道:"岑堂主,我赞同情蒐官的建议。" 门外明朗的嗓音道:"公西你负责后备地界,子雪召集全部修士前往红霞镇上空,设置空域三千一百里,以沐云山庄麒麟殿方向往东西一线各八百里,情蒐官,子时下达全境封锁令。" 柳凤站在门口,扇柄敲击掌心,杨笑抱剑站如松,公西惊道:"少爷,全境封锁令若非到生死存亡之际,绝对不可轻易下达啊!" 岑殤叹口气道:"我想现在整个江南已在生死之间了。" 柳凤指间夹着沐云戒道:"我就是下一任沐云山庄之主,命令由本少爷下!" 杨笑看着他露出淡淡的笑意,沐云山庄上空开起巨大的屏障,闪烁着金光,云海滚滚,青衣短外掛、白鱼纹腰带的弟子们、立生门门生阵法在下方结界出上千咒文、百姓们被金光咒法保护着,惊恐、害怕、嚎叫、谩骂着,柳凤御剑在结界咒文围绕中,杨笑持镇山河剑护法,子雪、子霆、公西惊三人位于东、西、北,屏障天空开出一条小小的通道,岑殤被剑风带出去,下方城千上万的血尸挥舞红通通的双手,发出震耳欲聋的恐怖嚎叫声- "阿殤,千万别死啊!门主都还没回来呢!" 公西惊在逐渐关上的屏障通道后喊着,岑殤微微侧头,自语道:"若是无法度过此劫,门主……..属下便去陪你吧!" 岑殤解释完前后果,至于双眼的伤,乃是因为夺取酆都河道的"御妖国令牌"传信灵波被莫忧拦截,导致消息走漏而失败,柳庄主得知后十分生气,命岑殤在正门站一小时辰。 雪鹰道:"那有什么?啊是了,岑殤堂主身子骨羸弱,无法抵抗艳阳烈日的酷暑,不过这也不会失明呀?" 岑殤道:"阿鹰有所不知,东侠年轻时在沐云当过客卿,后来云游前将一块先帝御赐剑寒九州匾额,施法强制掛在正门,上面金光咒强大刺眼,除了柳庄主无人能直视不瞎,与牌对视,这是号称江南最恐怖的酷刑。" "…….." 岑殤抚摸面上绷带,道:"不过三个月后就能恢復了,暂时当一下盲者这样的处罚是我应得的。" 雪鹰一手覆盖在他双眼,灵力灌输,岑殤感到面部一阵冰凉舒适,道:"阿鹰……." 雪鹰倒给他几粒药丸,岑殤喝水吞了,雪鹰道:"我来守夜,堂主明日开始就能看清事物了,堂主放心,柳庄主责罚起来晚辈一力承担。" 是夜,树林摇曳,火光映照在雪鹰沧桑的双眼、英俊的面庞,岑殤想着:"一力承担是长辈在说的,这孩子还是傻的。" 他勾起微笑,摸摸雪鹰盖在自己身上的道袍,一直到拂晓前才睡下。 "就这样?" "回庄主,经过便是如此。" 柳问麒看着岑殤,对雪鹰道:"不错,修为可以,你那槐叔整日喝酒醉的颠倒乾坤,他既不在,你就替他为江南出力吧!" 雪鹰拱手道:"晚辈遵命。" 柳问麒冰冷道:"别给我扯后腿,否则本庄主会直接踹你下去餵狗。" 雪鹰道:"晚辈定不辱使命。" 柳问麒道:"你的剑呢?我看看。" 雪鹰双手的呈上,柳问麒抚摸剑身,刷刷刷挽了几个剑花,随手一丢,剑便自动飞回鞘,柳问麒问道:"回江南。" 莫忧挑出两张御行符,一张拍在柳问麒背上道:"那快走吧!" 树林传出"啪"踩断树叉 雪鹰回头道:"谁?" 几个小鬼贼头鼠目的溜出来,一个抱着古箏的男子道:"在下五音琴手周……." 噗!他剩下的话被面朝下一掌拍入土中- "……" 柳问麒神色如昔道:"刚刚说到哪了?" 莫忧眼神示意雪鹰不要去戳被一秒放倒的周奉与,道:"回江南。" 柳问麒嗯了一声,岑殤看着周奉与,几个小鬼尖叫转身逃入树林,周奉与把脸从土里拔出来道:"柳庄主…….请…….呜!" 柳问麒一脚踩在他头,将他踩回土里,岑殤跟雪鹰在旁边看得心惊胆战,害怕周奉与的头颅下一秒被踩爆,也不敢阻止柳问麒当方面的施暴,柳问麒道:"你这废物还没死?出来做甚?" 周奉与满嘴土,困难道:"小的是来请雪少侠回山的…….呜呜呜……..!" 柳问麒边踩边问道:"回山?回哪座山?不会是黑山吧?回话。" 周奉与唾沫的土混着满口都是,道:"是黑山是黑山…….唉呀呀!呜!庄主饶命!" 莫忧道:"你也要雪鹰回黑山?" 柳问麒抬眼道:"什么叫也?" 莫忧道:"前阵子毕方君的同窗楚休寧在附近,派出很多水鬼说要找雪鹰,毕恭毕敬的说要请雪少侠回山,我把他打了一顿,楚休寧骂个没完逃到树林躲起来。" 雪鹰道:"他在附近抓村人戏弄,当时也是一直要我跟他回黑山,我把他打了一顿,他就逃了。" 岑殤道:"为何现在又派出五音琴手来请?雪少侠,你同毕方君当真交情匪浅。" 柳问麒道:"周奉与,毕方君派你出来请雪鹰的?" 周奉与呜呜呀呀,点头又摇头,莫忧道:"你们这几天派出一堆鬼王来请雪少侠回黑山,我能大胆推测,是神魔之主的命令或是你们自己想讨好君上,私下做出的决定?" 周奉与一愣,眾人知道这反应是猜对了,他硬是抬起头道:"阁下当真神机妙算,请问……呜!" 柳问麒再度把他踩回土里,冷酷无情道:"他是谁你不用知道,滚起来,回去垃圾山告诉你家君主,雪鹰现在开始算南麟的人,想死的就来江南请人。" 霸道庄主! 眾人眼前浮现四个大字,周奉与狼狈万分的趴在土中像只王八,莫忧道:"这个神魔之主还未现身,各方鬼王就蠢蠢欲动,雪少侠,你可要多当心啊!" "嘿呀嘿呀嘿呀!" "嘿呀嘿呀!庄主,我们大王是真心诚意要请雪少侠回黑山一叙的!" 方才逃脱的小鬼们扛着花花绿绿的大旗,敲锣打鼓,旗帜上面写着"恭迎雪少侠回规黑山"的字样,大红三角旗帜,鲜绿色的字,金线银线缠绕成流苏,看起来很俗气,像是什么乡巴佬的二两婚宴,简直不忍直视那品味,吹嗩吶的吹的震天响,让人有种一剑将他们往死里捅的衝动! 岑殤受不了那吵杂的喑哑之音,好言相劝道:"麻烦诸位莫要再演奏了……." 莫忧微蹙眉,内心神情略不屑却表现得很清淡,因为和周奉与对雪鹰的态度不明,自己一个外人不好多说什么,也不想露出不耐烦的样子。 刷刷刷! 吹嗩吶的小鬼呆呆望着剩下半截的乐器,敲锣的小鬼摀着手哇哇叫,他们甚至没看见柳庄主如何出手,此刻安静不少,岑殤本想一脸感激的答谢自家庄主,怎料柳问麒眼底竟升起一种"维护"之情,看向莫忧,好似期待她抱以柔情的笑容,岑殤一头雾水的看着他俩人,莫忧却置身事外完全不看柳问麒。 岑殤挪动小碎步,飘到莫忧身边道:"莫姑娘,你之前同庄主有交集吗?" 莫忧道:"在下没有那个荣幸跟庄主有交集,堂主为何有此一问?" 岑殤摸摸下巴,想了想道:"莫姑娘师尊是染兮道人,传闻尊师以前多有涉略鬼道,其中夺舍之术,您尊师甚至有抓人验证过,请问莫姑娘是否对夺舍了解一二?" 莫忧道:"其中咒法我早已滚瓜烂熟,但我只能告诉你,很多事情不是你想那样,只是一个机遇,一个偶然。" 岑殤道:"偶然?难道莫姑娘有读心之术?知在下心中所想为何?" 莫忧呵呵笑道:"堂主,求而不得,若不能顺应天命而活,你会过的很痛苦,生不如生,死无法死,不如放开心怀去欣赏落霞与孤鶩齐飞,山水共长天一色之美,也好过纠结过去种种,不能忘怀不能改变,何苦?" 岑殤默默重复那句:"不如放开心怀去欣赏落霞与孤鶩齐飞,山水共长天一色之美,也好过纠结过去种种,不能忘怀不能改变,何苦?" 敲锣的小鬼諂媚道:"庄主,我家大王的诚心天地可鉴,请放雪少侠与我们回去吧!" 雪鹰看着那些旗帜,心中疑惑道:"他们是方大哥派出来的吗?为何方大哥要我去黑山?" 柳问麒冷血道:"回归的归都能写错,你们这诚心真让人质疑!" 小鬼嘿嘿陪笑道:"小的没文化,请庄主见谅。" 柳问麒紧迫盯人道:"你是请雪少侠去黑山,要本庄主见谅什么?" 小鬼脸皮甚厚,嘻嘻笑道:"雪少侠算是半个柳家人,小的自然是请示柳庄主了。" 周奉与抹去一脸尘土,站到旁边不敢说话,怕被歧鷺一剑捅死,雪鹰道:"在下有要务在身不便前往,实在抱歉,还请回去转达方大哥,雪鹰是不能去黑山了。" 周奉与站的离雪鹰近点,离柳问麒远点,问道:"雪少侠,你看看这是何物?" 他摊掌快速的往雪鹰眼底下一摊,再快速的缩回手,岑殤和莫忧未看清是何物,雪鹰脸色瞬间苍白,下唇微微颤抖盯着周奉与,其馀人各有猜忌心思。 雪鹰呼吸急促,看着周奉与眼底有疯狂的眷恋跟难以言数的情深,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周奉与露出小人得意的笑容道:"雪少侠这下可以考虑和在下一同去黑山了吗?" 雪鹰颤声道:"我…….你……..你…….." 莫忧怕雪鹰改变心意,这样江南很快就要被瘟疫沦陷,如此一来,中原根本没有任何安全之地了,她对雪鹰道:"雪鹰,你别忘记自己答应过柳庄主什么。" 雪鹰愣愣地看着她,莫忧露出不想对他失望的严肃神色,带着七分长辈的期许眼神,雪鹰握紧颤抖的双手,岑殤看看周奉与道:"想当年阁下一曲引发妖火,烧的立生门衣服不整,仪容凌乱,如今周先生口若悬河,却是用了什么方法动摇雪少侠心智?" 周奉与嘿嘿笑着,柳问麒盯着他道:"周奉与,本庄主日理万机可没间空夫同你这种鼠辈囉嗦,雪鹰不会、不能、也不敢跟你们走,如果你们还不善罢甘休,你滚回黑山叫神魔之主亲自来请,否则你们这辈子都别妄想雪鹰会去黑山。" 周奉与意味深长的看着雪鹰道:"在下区区一方鬼王,实在不敢在柳庄主面前造次,不过去与留都在雪少侠一念之间,各方鬼王都真心诚意的请雪少侠入黑山做客卿,请雪少侠自己多方考虑一下,若改变心意请往天空投出雪狮青云烟花,在下随时恭候。" "静待佳音。" 周奉与带着举旗的小鬼们像是一群俗气的反派退回树林,很快就如同根本不存在一般消失,雪鹰静静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莫忧悄悄化出捆仙绳深怕雪鹰改变心意,绳子发出金银交错的灵光,像蛇头摇晃着对准雪鹰手腕,岑殤看着自家庄主等待指示,柳问麒一言不发的盯着上空思忖着什么。 雪鹰率先打破沉默道:"走吧!回江南。" 柳问麒突然道:"是纪容。" 雪鹰道:"什么?" 柳问麒将带着眼罩的侧脸转向他道:"周奉与给你看的,是不是纪容的信物?" 雪鹰眼神一抹悲凉闪过,道:"是,那是一块青衫衣袖,我一眼就认出是纪容以前常穿的那件衣衫。" 柳问麒道:"我对黑山的那位不感兴趣,但我必须告诉你,阿鹰,神仙人魔鬼六界之大之广,但若今生有缘即使在天涯海角,上穷碧落下黄泉,你不想见到都会见到,你不想看到都会看到,反之,倘若今生无缘,你就算找一辈子都不得此人,你的情深意重,你的满腔情愫都将与你陪葬天地,这便是天命,你身在崑崙派修真多年,游歷人间看尽悲欢离合、生生死死,你应当比任何人都了解这个道理,现在你手中的剑该为谁出鞘?君当自知。" "本庄主不需要一个弱者协助。" 雪鹰闭上眼,他将浮现心头的相思再度压回内心深处,那双眼装载仁慈与坚决道:"我必须为天下苍生而战!" "今生今世,为天下苍生而出剑!" 柳问麒道:"看来你不算笨,区区一块青衫衣袖就当作一场旧梦,周奉与有种让他那神魔之主亲自来请你,否则任何一鬼王在胆敢请你入山云云,本庄主格杀勿论!" 雪鹰受教道:"柳庄主教训的是。" 莫忧收起捆仙绳,真心道:"雪少侠为国为民,心怀天下,在下佩服,世上有你这么一位年轻有为、正直无私的剑仙,实乃天下苍生之福分。" 柳问麒冷冷道:"他还未死的话,你在佩服他吧!" 岑殤道:"庄主,我们走吧!" 柳问麒脚下生风飞在空中,莫忧与他并肩,雪鹰带着岑殤御剑飞在他们后面,四人往江南地界赶去。 六十三、麒麟出鞘1 黑漆漆的仓库外,一个端着剑的门生跳过栈板环顾四周,确认无人后那门生推门进去,正想燃起掌心火,一个声音喝道:"别生灵火!" 接着又咳了几声道:"别生灵火……别生灵火……" 门生赶忙摸黑握住他的手,感到一阵湿滑,黏黏稠稠的触感颇不舒服,道:"老胡,你还好吧?这什么?" 黑暗中老胡发出喘息道:"我该死的……才不要变成那种鬼东西……可恶!" 肉体磨擦的声音,门生紧张道:"你干嘛? 老胡不断喘息,嘶嘶低喘,门生看不见他,摸索道:"喂!老胡,现在开啟全境封锁令,整个江南地界都被封锁了,里面老百姓吵闹不休,各部长老还有掌士、总领大人都出去支援,很快就会平定的!" 老胡嗓音饱含愤怒与厌烦道:"什么?!我之前就跟朱雀长老说过了!谁该死管那群只会吃米粮的废物?在他们从北疆跟汝水东岸往南逃时,我就提议将他们全扑杀掉!咳咳咳!朱雀长老若是派我出去,我绝对可以做到滴水不漏!现在那全部不知感恩的杂鱼居然胆敢在我们的地界,要我们开屏障放咳咳咳……" 门生挑出瓷瓶地递过去道:"给,吃下去会好一点。" 瓷瓶被接过去,门生只能听到朋友的声音,看不到他伤势,老胡道:"那群王八蛋……咳咳咳…….杨公子太客气了,要是我在一定当场毙了他们!居然胆敢对少爷动手!……咳咳咳…….忘恩负义的贱民!" 门生担忧道:"老胡,你咳的很严重阿!我带你去给李大叔看看吧!他以前是医官,有两个姪子还在萧家军当医官呢!他开几服药给你,司官点查人数我总不能一直报你腿伤吧?你连人都不出现他们会起疑的。"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呜!该死的,就是死我也会诅咒那些贱民不得好死!……咳咳咳呼呼呼!" 门生担忧的乱摸道:"老胡!你怎么样?我不说了,你现在惧光,我把药和吃的放门右边板车上,你小心点,快午时要查人数了,我先去了!" 门生将粗重的呼吸声一併关在门后,他靠着薄薄的门板望着屏障闪烁的红光,天空不断有青火流弹炸开发出巨大爆破声,他低头发现自己衣衫都是血! "怎么?!" 他用力去抹掌心黑血污,他脱下衣衫发现身体无任何伤口,那些血跡像是喷出来的痕跡,门生愣愣的看着自己满手黑血,转身想开门,内侧却被一根木栓架上,他用力拍门板道:"老胡!老胡!你快开门!开门啊!" 他挤在门缝看到微弱的黄符浮在空中燃烧,一个满脸被刀挖得坑坑洞洞,几乎要把皮肉割烂的人脸扫过他,扭曲的唇肉连着一丝血块掉在地面,他喃喃念着符咒,灵火轰的往他身上燃烧! "玄武长老!一炷香后换班!" 桌面凭空出现一支线香,幽蓝的灵火自动燃烧,位于宝镜湖东南方的空中三千五百员修士凝神支撑屏障,汗水从他们面脸颊滑落,后方一队人马左耳掛着传信灵石,御剑浮在空中,等待线香燃尽,前队的人马同时与后方修士们错身,两队无缝接轨整齐一致的交接完毕。 子露坐在轮椅上,指挥着修士们去将被血尸衝破之处修补完成,其馀人在休息室累得几乎要就地昏死过去,传信石发出命令:"子露,现在立刻返回凤凰楼正厅!" 子露旁边的修士替他取过拐杖,子露一拐一拐道:"玄武长老,这里先交给你了!" 那坐在地面,满头大汗的修士只是累的点点头,连说话都懒了,子露坐上马车沿着栈道往凤凰楼赶去。 寅时,凤凰楼正厅- 柳凤坐在塌上转的扇柄,杨笑支着脚喝茶,官琴儿像是从烟灰走出来,除了脸颊擦拭过浑身黑烟,把地面踩出一个一个脏脚印,公西惊桌面两堆厚厚的卷宗密文,子雪额上绷带在渗血,满身药味,十几个各部长老、司官神色凝重或是焦躁不安的站在殿堂低声讨论。 传信士进殿道:"稟告少爷,子露副使到!" 同时间子露一拐一拐地走进来,柳凤道:"子露,先回报战损吧!" 子露道:"回少爷,我方从昨日子时开始到目前为止损伤三员,一员感染,两员遭受攻击当场毙命。" 柳凤看向官琴儿,她道:"目前为止死亡修士共计一千八百一十员,感染五百六十员。" 柳凤道:"医官?" 首席医官道:"回少爷,此病修士发病速度比普通老百姓还要快,神农谷前日遭人投掷尸体,里面村民全数感染,连木神医都下落不明,属下本想询问木神医此病解法,如今看来……." 柳凤看向官琴儿道:"木归山人呢?不会死了吧?" 官琴儿道:"回少爷,神农谷被贺北军佔领,木归山被压到前线,八成是萧桓要强迫他帮忙医治瘟疫。" 啪卡,杨笑脸色深沉,捏碎茶杯掌心渗出血泡,柳凤撇向他想说什么,顾虑到眼前局势,继续道:"外面的情况如何了?" 各长老依序稟告战况,子露道:"稟告少爷,是否要主动反击?否则里面的百姓不断闹事,城内粮食有限,不如让那些想出去的百姓离开,也好过他们在城内闹。" 子雪道:"不行,他们无知是正常,我们身为修士怎能与他们一般胡来?外面瘟疫蔓延,在全境封锁令撤销前绝对不能放行!" 子露怒道:"他们自己想去找死,与我们何干?我的人无时无刻都在燃烧灵火,只要稍一分神那灵火就会反噬,对修士而言这必须分毫不差,那些百姓天天上门闹事,可恶…….一下把我的仓库烧了,一下该死…….他们把我的守卫打了!" 他在脏话出口前忍住,柳凤看着各地呈上的卷宗,馀下眾人均是赞同子露的说法,他们修士禁止对老百姓动手,一开始杨笑的出手彻底激起民怨,如今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家人朋友们一个个变成毫无人性、皮肉不整的血尸,对修士们形成严重的反弹情绪,日日高涨,反动情绪不时爆发。 各部长老有时甚至在传信石中大肆抱怨那些闹事的百姓,传信会被记录下来形成灵文传送回初九堂官门室,在一个月昼夜不分的疲劳对抗中,支撑屏障的繁重消耗已经彻底磨光所有修士们耐心,对外,他们必须对面自家师兄师姐们的丧命,对内,要忍受突如其来的攻击,有时候是一盆冷水泼来,更多时候是自己的法器被百姓偷去乱丢,子露在第三次从厨馀桶翻出自己的朱砂笔墨时,几乎要一拳打爆黄道线外流民的头! 在杨笑那一剑后,各地修士画下黄道线来防护自己,只要百姓踏进里面的修士们就会感应到,他们会派出联络官去柔性劝导,不过通常都是被闯入的百姓痛殴一顿,于是各地长老开始派出最耐打的去应付百姓,有的聪明点作出一个稻草人,化作穿着校服的修士去挨揍,当作给百姓们出气。 修士们议论纷纷的报告那些刁民越来越出轨的行径,还有几个带头做乱的,建议把他们抓起来,关到全境封锁令撤销为止,柳凤安抚着属下,会议拖拖拉拉,会议就是以"延议"为前提在开的,眾人散去,到底该如何处置这些带头暴动的人民,依旧没结论。 子雪留下和柳凤报告一会儿才离开,凤凰楼剩下柳凤跟杨笑,杨笑好像没在听,眼神落在一个精緻的黄铜烛台上,柳凤道:"这殿设计的不错吧!是我出生时大舅命人建造的礼物,唉!杨兄,你说我是不是很逊呀!连几个平头百姓都安抚不了,现在连我的修士都要反动了。" 杨笑道:"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杨笑感到后背一重,嫌弃的嘖了一声,柳凤与他背靠背道:"好累啊!真没想到大舅平时天天都在做这种无聊事情,他怎么会有耐心听人说话呢?" 杨笑道:"你大舅可不是一般人,他在我们这些晚辈面前跟处理天下大事面前,完全是不同的,他在百姓面前是南麟,在这里是庄主,怎么会一样。" 柳凤道:"你这么了解他啊?对喔!杨兄,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 杨笑道:"什么时候了,你还有间情逸致聊这种风月之事?" 柳凤道:"我是想呀!你乾脆在柳家挑一个顺眼顺心的,入赘柳家算了,反正你这么会应付我大舅,正好天天面对他的火爆脾气……哎呀!" 他整个往后倒,压在杨笑大腿上,看着对方好看的弧度,索性躺着舒服道:"干嘛你?温柔贤淑、勤俭持家的喜欢吗?" 杨笑借出大腿给他躺,道:"哼!" 柳凤道:"俏皮可爱、机灵活泼的?" 杨笑连哼都不哼,柳凤道:"英姿焕发、不让鬚眉?" 杨笑道:"嘁!" 柳凤道:"温软顺从、厨艺精湛?" 杨笑撇过头道:"不喜欢。" 柳凤道:"你真是挑剔,小心一辈子娶不到媳妇!" 杨笑道:"你还不是一样。" 柳凤道:"我才没你这么囉嗦。" 杨笑动动身子想起来,柳凤觉得他腿很好枕,意义不明的哇哇叫,拉拉扯扯不让他走,杨笑踩到他衣襬滑了一跤,两人撞成一团。 杨笑撑在柳凤身子两侧埋怨道:"你能不能别闹了?" 柳凤突然欺近他,他有些疑惑的看着虚压在上的杨笑,发现他这朋友当真好看,睫毛长长的,五官精緻英挺,忍不住多看几眼,柳凤凑近他道:"你瞳孔好漂亮。" 他鼻尖贴着杨笑鼻樑,呼吸缠绕,杨笑感到心脏咚咚狂跳,不知为何面上微红,柳凤一掌贴上他脸颊道:"你怎么这么烫?不会是操劳过度生病了吧?" 杨笑低压嗓音道:"你才有病!" 柳凤凝神观察他眼眉,道:"我……." 康! 两人同时回头,子雪狐疑的立在殿堂,看着贴着极近的二人,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杨笑连忙起身,衣襟被柳凤扯的乱七八糟,露出一片胸肌,转身背对他们快速理好,逃命似的衝出去。 子雪看着他背影,责备道:"少爷,你对杨公子做了什么?" 柳凤故作委屈道:"你怎么不问他对我做了什么?" 子雪温和道:"我相信他不会对您做什么的。" 柳凤哼哼唧唧,摇头晃脑,子雪道:"夫人请少爷过去一趟。" 柳凤带着子雪一路赶往内殿,柳问茹蹙眉站在掛画前,桌面茶水热气蒸腾,子雪道:"夫人,少爷来了。" 柳凤道:"娘,出什么事了?" 柳问茹道:"小凤,真抱歉你这么忙,娘还跑你过来一趟,实在是……" 柳凤道:"您这什么话,我能一心多用呢!有什么好忙的,发生什么事了?" 柳问茹看看子雪,子雪正欲退下,柳问茹道:"子雪,你留下,小凤,麒麟殿你大舅的内寝,那柄麒麟剑这么多年来,从未有任何异动,几乎跟寻常配剑一般,前几日我在前廊时感到一股熟悉的灵压,十分强大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 柳凤大惊道:"麒麟剑?!!" 子雪惊骇地看着她,问道:"夫人会不会是感应到屏障的灵压?最近时常有撞击,会互相干扰也是正常,可能是认错了吧!" 柳问茹道:"我也希望是认错,但这灵压我从小感应到大,你大舅以前很喜欢这柄剑的,连睡觉沐浴都不离身,他虽未言明不让我碰,但我知道他除了那人以外,不喜他人触碰麒麟剑,我看过他用麒麟剑跟槐爷对战过几百次了,他虽然每次都出全力,但实则对麒麟剑视若珍宝,总是小心翼翼,我不会看错的。" 子雪难得激动的站立难安,道:"麒麟剑放出灵压,是否代表?" 柳凤严肃道:"一定是。" 子雪激动到撞翻茶杯,他也来不及出手去接,茶水跟碎片散在地面,柳凤欣慰道:"这代表……." "江南有救了!" "大舅妈回来了!" 柳凤和子雪一口同声道,柳问茹看着他们,同意两人说法道:"是的,真是,上苍保佑…….上天保佑……." 柳凤安慰道:"爹跟兄长很快就会回家了,大舅强的逆天,区区一萧桓算什么!" 子雪按住传信石,里面断断续续道:"…….回报…….破了……他们衝进来了……." 他脸色大变道:"少爷!" 柳凤抓住他往后跑,大声道:"娘!你先进殿,我去忙啦!" 柳问茹担忧的看着小儿子背影,双掌合十道:"兄长,你一定要平安无事……" 城墙外聚集黑压压的血尸,屏障不断爆出蓝光青火,隆隆炸声不绝于耳,被感染的修士力量比为人时大,群眾捶打使其破出一道通道,飞在空中的眾人不断往后,那恐怖的力量一点一点往前挤压,柳凤穿过重重人墙持着凤凰剑飞到空中,子雪、杨笑、公西惊在空中燃起一道道灵火墙,将柳凤围住以护庄主无恙。 柳凤道:"沐云山庄弟子听令!" "白虎从左翼防护,朱雀在后,交叉前进!" "得令!" 沐云旗飘扬,指挥着修士们前进,子露拄着拐杖往天空望去,云海夹着浓厚的乌云往宝镜湖面飘来,一位修士道:"少爷亲自赶往阵前指挥了,副使,我们要不要去支援?" 子露凝望天际一道紫电劈落,道:"不,我们必须镇守宝镜湖,绝不能让瘟疫趁势而入,传令下去,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擅离职守!" "是!" 轰! 斗大的雨滴啪啪滴落,沿着镇山河的剑身滑落,与水形成透明的灵波盪开,雨水凝固将撕裂屏障的迅速捕上,下方尸山血海,灵火打落在血尸上立即燃烧将其烧成焦尸,杨笑灵力借着雨水大增,用剑锋凭空画出巨大的山脉走势,地面摇晃,一道道土牢将血尸困住,柳凤一计灵火打出,一笼十几隻血尸瞬间被烧得乾乾净净! 两人配得天衣无缝,瞬间将被感染的修士们烧光,脚下城镇百姓们苦喊吵闹,更有甚者不断推挤想要衝出城门,争执、衝突、对立、恐惧、无知种种情绪将阻挡他们的门生推开,几个百姓拿起木桩往守在下方结界的门生捅去! "让开!你们这些骗子!" "不要杀我爹啊!呜呜呜!" "你们让开!快来人帮忙!把这个结界砸了!" "不要推!外面很危险啊!不要挤!" 那些精疲力尽的门生跟本拦不住亢奋激动的老百姓,几个大汉将布置结界的门生推倒,那些农妇用锅铲、藤条往倒地的门生重重打去,很多修士都被打得满头是血,仍在制止那群暴动人民破坏结界,失去修士们支撑的结界瞬间土崩瓦解! 下方结界被百姓衝破,空中的修士被阵法衝击,灵力溃散,修为较差的从空中直直落入血尸中,柳凤、杨笑、子雪三人修为最高,一人顶十个人修士的站位,人群中爆出灵光,子霆被人群揍了好几拳,狼狈的御剑飞到空中道:"往后退!这里的结界破了!大批血尸涌入,跟那群衝出去的百姓挤成一团!" 子雪感到灵力快速被阵法吸收,持剑的手不住发抖,咬牙道:"退不了了!沐云山庄全部的修士都赶来了,只能战,否则死!" 只能战,否则死! 子霆茫然看着眾多的修士们一一落下,柳凤周身爆出火焰支撑着阵眼,一丝血沫从他嘴角渗出,杨笑御剑飞到城墙,往下不断炸飞涌入的血尸,其中夹着抢着出城的老百姓,他们此刻大哭大喊想往回逃,两边人潮堵着城门简直进退维谷! 子雪拉着子霆道:"去帮杨公子!" 子霆哭着道:"我带的人全没了……呜呜呜…….对不起子雪,是我没用,我好怕 ……." 子雪看着他无助地哭泣,如同记忆中站在胡同中的可怜孩子,背后灵光灵火蔓延,城门轰然倒榻,哭喊廝杀之声,天空雨仍在下,大片大片血跡怎么也衝不散,他缓缓下降站在屋瓦上,街道抱着孩子求救的妇女、乱跑逃命的百姓、伏地啃食争夺尸块的血尸们,到处都是晃来晃去的血尸,如同地狱。 他握住子霆的手腕道:"至少我们可以死在沐云山庄,黄泉路上,还有我陪你。" 子霆边哭边点头,握着剑抖个不停,子雪深深吸口气打出三道黄符,将最近的血尸燃烧,几个穿着校服的修士们将自己的手臂咬下一大块肉,双目衝血的看着他们,瘟疫从他们身上透过血液快速蔓延,不用几步的时间就能让他们变成血尸。 康! 子霆的剑落地,看着穿着立生门校服的修士哭喊道:"小泉!小泉!呜呜呜呜!小泉!你认得我对吗?我知道你认得我的!不会的!这不是真的啊!啊啊啊!" 他崩溃的大哭,嘶哑的喊着同门的名子,子雪将他往后拉,二十几个修士们慢慢靠拢,子雪反手摸开门板,怀中只剩下最后一道黄符,乾坤袋空空如也,他顶开木板将子霆甩进去,在黄符上用血写下禁錮咒拍上门板,将最后一点灵力打出去形成强劲的结界,子霆在里面用力拍门嘶喊道:"子雪!子雪!你这骗子!你说过要一起走!你说过不会离开我的!放我出去啊啊啊!!!" 子雪喘着气,剑身无灵力加持如同废铁,他还是捡起剑背靠在门板,依旧笑如东风道:"子霆,我这位子空出来了,记得好好争取一下,不然我做鬼每天晚上在你房间背书吓死你!" 里面子霆哭的嘶声力竭道:"不要不要!你开门啊!你怎么能这样!你说过再也不会丢下我的!你说过的!开门啊!" 子雪一剑刺穿修士胸口,那修士瞪着全黑的瞳孔看他,两条手臂死死抓住他肩膀,抓出五个血洞,子雪正欲提膝重击对方,双脚却被两个血尸四条手紧紧抓住,空中雨水打在他满是灰的面颊。 官琴儿站在山庄东南侧门,光圈笼罩在空中,一叠一叠黄符几乎在用他们生命燃烧,她站在坡道俯视着奔走的人们,祭出最后一叠黄符,叹口气道:"想不到沐云山庄百年基业,就要走到尽头了吗?天要亡我!" 杨笑摀着胸口,阵法快速衰退,却被百姓破坏而失败,疯狂吸食他们仅存的灵力,他抬眼望着柳凤,空中的挚友没有了昔如暖如朝阳的笑容,多了三分杀意七分冷漠整肃,杨笑心尖抽痛,喃喃道:"我还是比较喜欢你笑的样子。" 柳凤提气大喊道:"杨兄!我问你个事!" 杨笑愣着,柳凤大喊道:"下次在陪我女装进黑山玩吧!" "……." 杨笑喃喃道:"我收回刚刚的话,你还是闭嘴吧!" 柳凤突然仰头哈哈大笑,笑的上接不接下气,旁边修士已全部耗尽灵力,站在屋簷上准备拚尽最后一口气,悲伤的看着自家庄主终于崩溃到疯了,杨笑掌心灵火消失,显然已无任何灵力。 柳凤终于恢復正常,捡起地面倒落的沐云旗往地面一插,入土七分道:"你们知道什么叫做沐云麒麟儿,剑寒棋路绝吗?" 远方爆出一道金光,直直衝破天际,将乌云打散,巨大的灵力化成金色麒麟,麒麟四蹄踏着雨水,所到之处,灵火坠落- 柳凤飘落在杨笑旁边,刷的展扇缓缓道:"此剑并非歧鷺剑。" 柳凤从来未看过剑身的那柄金色宝剑飞在空中,从麒麟殿飞出直衝天际,一隻苍白有力的掌心握住剑柄,金色坠火中,走出俊美阴冷的男子,身后是穿着道袍的青年和脱手打出黄符的莫忧。 岑殤一剑贯穿群聚的血尸们,灵火熊熊燃烧,他对着满身是血的子雪笑道:"辛苦了!子雪。" 六十四、麒麟出鞘2 轰! 麒麟金色灵火如流星如阵雨,一触碰到血尸便化做熊熊烈焰燃烧,杨笑摊掌一枚金火落在他掌心变成光点消失,修士们如见亲爹驾到,几乎要冲上去抱他大腿,有的人内心激动大哭,表面仍是镇定,单膝跪地,剑尖朝下拱手大喊道:"恭迎柳庄主回庄!恭迎柳庄主回庄!" "恭迎柳庄主回庄!恭迎柳庄主回庄!" "恭迎柳庄主回庄!恭迎柳庄主回庄!" "恭迎柳庄主回庄!恭迎柳庄主回庄!" 震耳欲聋的恭迎声响彻云霄,杨笑从震惊中回神道:"大舅回来了,江南有救了……." 柳凤左手搭在他肩上,摇扇道:"是呀!大舅回来了。" 杨笑道:"你家有哪个姑娘未嫁吗?我现在入赘还来的及吗?" 柳凤惋惜道:"晚了!不过跟本少爷拜把子还是可以的。" 杨笑抹抹鼻樑烟黑道:"那也挺好的。" 官琴儿见两侍女扶着柳问茹出来,兴奋道:"夫人!柳庄主回来了!江南有救啦!" 柳问茹露出笑容道:"兄长!" 柳问麒出鞘惊天地,一剑劈日月,成千上万的血尸们便成焦尸,更多被感染的修士仍保有本能的灵活度,闪过麒麟灵火继续往城内攻击,柳问麒唇边血丝渗出,他随意抬手抹去,莫忧见他霸道的消耗过度灵力而遭受内伤,看向雪鹰道:"雪少侠,去吧!" 柳问麒在她说完突然往旁边一歪,莫忧立刻抱着他,被对方重量压到曲膝跪地,环着他肩膀问道:"你还支撑的住吗?" 柳问麒道:"可以,扶我起来。" 莫忧托着他腋下撑起他,笑道:"你现在是神,可不能倒下呀!" 柳问麒一口血吐在脚边,指挥着麒麟剑,看着她露出很淡很淡的笑意,莫忧一阵悸动,好像似曾相似这样悲伤的感觉,本想上前靠近些,动作被下方喧腾的百姓打断。 雪鹰御剑在金色灵火雨中穿梭,一路往下一掌打落一个血尸,修士们速度更加灵活,转头闪避攻击,群聚要包围雪鹰,转角一个小孩吓的连哭都不会,两眼发直,半边衣衫染血着看着他们打斗,地面都是散落的尸块跟断手,几颗被咬得面目全非的头颅滚来滚去,被惊吓四窜的百姓当皮球踢。 雪鹰一剑带着灵火削掉数十隻血尸脑袋,滚地避开迎面抓来的攻击,抱起小孩往向内狂奔,两旁坍塌的砖石坠落,雪鹰衝出去边击碎两旁石块- "啊啊啊!救命啊!" "南麟!南麟带着西鹰回来救我们啦!" "看哪!空中的是南麟西鹰!" 人们又哭又吼的跪倒一片,柳问麒如神降临,在眾人绝望与死亡边缘带着生命的希冀出现,眾人认出旁边的道人是西鹰更加疯狂! 莫忧手快速结印封住血尸们使其动弹不得,柳问麒穿过两旁跪地磕头的百姓,冷若冰霜、目不斜视的直视前方,将那些百姓的祈求跪拜视若无睹,雪鹰与莫忧一左一右跟在他身后,岑殤扶着满身是血的子雪,子霆满面泪痕架着他另一边肩膀,大声骂他丢下自己;官琴儿精疲力竭的靠在门板上,露出获救的安心笑容;公西惊带着人马从西大街冲过来匯合;柳问茹扶着门框看见自家兄长时,泪水滚落却仍是勉强自己笑着。 街道屋瓦冒着黑烟,灵火化为雨水坠落浇灭火苗还有满地横七八竖的血尸,公西惊回报所剩修士及百姓人数,子露带着三百修士从宝镜湖赶回来,眾人见到庄主回庄,收剑列对整齐的跪拜,除了雪鹰和莫忧,上千人跪倒在错综街道,空中麒麟剑飞回主人剑鞘- 柳问麒举起麒麟剑,对着灰濛濛细雨飘落的天际,霸道夹着狂风暴雪的气势道:"我命由我不由天,天要灭我我灭天!" 杨笑不敢置信道:"他竟然说出这种逆天之言,实在是……." 柳凤搭着他肩笑道:"够霸气吧!走吧!我们去大舅那!" 柳问麒回身一剑灵光暴衝,将天空乌云劈开,一道天光射下来打在雪鹰身上,他的白衣黑道袍被金光环绕,柳问麒剑尖指着他道:"抬头!你们给本庄主好好记住这位道隐剑雪鹰,你们今天贱命便是他赐予的,好好心怀感激、感恩戴德吧!" 人群对着雪鹰不断磕头跪拜,沐云山庄和立生门的修士们起身,莫忧想着:"这柳庄主表面霸道傲慢,但这个扬名立万的功劳直接推给西鹰,看来他早有计算,给雪鹰看到人们最好的一面,他们怨懟折辱柳问麒时,可不像现在这么五体投地,嘿嘿!柳庄主你呀当真有意思,我命由我不由天,天要灭我我灭天,你把民心玩弄掌心的本事比起萧陌风有过之而不及啊!" 柳凤跟杨笑走出人群,柳凤故意大幅度跨过一名磕头村民的小腿,对雪鹰眨眨眼,笑道:"唉喔!西鹰少侠,请受小的一拜!" 他夸张的作揖,雪鹰回礼道:"柳凤少爷客气了!" 两人抬眼均笑起来,雪鹰笑道:"杨师兄看见你们没事真是太好了!" 杨笑道:"我以为我要交代在这里了,还好你们赶到了,你知道吗?这个阵法是被他们破坏的!" 他撇见人群就一股怒火上冲,柳问麒审视柳凤道:"有没有受伤?" 柳凤道:"没有,还好大舅及时赶到,吓死我的凤凰胆了!" 柳问麒确认他完好,周身温度骤降,冻的莫忧还有附近的人们牙关打颤,冷声道:"你是不是找死?没我的命令竟敢私自下达全境封锁令,下就下了,居然中途失败导致修士们死伤无数,你有一点身为下一任庄主的自觉吗?成天只知道玩闹,我怎么就教出你这么一个成不了气候的废物?去把自己整一整,仪容不整的像什么样?愣着干吗?还要本庄主伺候你更衣吗?还不滚下去!" 柳凤撇撇嘴,不敢反驳,杨笑跟雪鹰在旁边看见他劳心劳力却被劈头盖脸一顿修理,同情看着他,谁也不敢走近柳问麒的拔剑范围,两位同门内心友爱,人却闪老远,雪鹰对他招招手,示意他往这里走,柳凤绕进半塌的砖墙后方,用扇柄狂敲雪鹰脑壳道:"你们两位同门对我真好,也不帮我说话!" 杨笑退开道:"你大舅好恐怖,我突然觉得刚刚那样满街血尸暴民都没他一剑下来可怕!" 雪鹰让出脑袋给柳凤舒压,笑道:"其实柳庄主人挺好的!" 柳凤怒道:"好!好你怎么不去给他打一顿?!我去!本少爷一个月没好好吃饭睡觉,为了他的宝贝地界操坏身子心肝肺,他倒好!一回来就狗削我一顿,还有你杨笑!你就躲在这不替我讲好话!你真够朋友哈!" 杨笑抬头观察柳问麒动静,莫忧与情绪激动的岑殤交谈,接着按着他肩膀不断低声耳语,岑殤哽咽的点头抓住他的手,柳问麒正在和公西惊、各部长老、掌士、总领队长们交谈,内容是交代整理后续事宜,杨笑缩缩身子道:"好好好!柳凤少爷是我们不好,阿鹰!你快道歉啊!" 雪鹰弯腰拱手道:"是我不好,柳师兄莫要气坏身子了。" 柳凤呼了口气,道:"你们两个,给本少爷好好反省反省,我们去找娘,看到我大舅就生气!讨厌死了!" 杨笑搂着柳凤肩膀嘻笑安慰,雪鹰乖巧的抱着凤凰剑,三人找温暖的柳问茹去也! 柳凤命人驾车,往山庄坐车比骑马舒服多了,这位低阶门生没这么近距离见过少爷,紧张到不行,驾车技术比其子霆子雪差多了,颠簸颠簸忽快忽慢,柳凤刚被柳问麒狗削一顿,正气头上一脚踢在门板上道:"喂!前面的你会不会驾车啊?去去去!阿鹰你来!颠坏本少爷的腰你赔得起吗?" 那门生被责难一紧张就忽然紧急拉车,两匹大马嘶鸣刨地,车内康康撞成一团,雪鹰到前座接过韁绳,温声道:"辛苦了,少爷劳累语气兇点,勿怪。" 那门生手抖的就往地上跪,不断磕头道:"对不起对不起!小的没用!" 雪鹰道:"你回去岗位吧!我来就行了。" 雪鹰驾车稳当,一路平稳的上坡,柳凤撞在杨笑怀里,捶他胸口怒道:"都是你!王八蛋也不会替我分散火力,推我一个人出去挨骂!" 杨笑拍拍他后背安抚道:"是我不好,给你多打几下成吧!柳庄主脾气上来就是这样,你别生气啦!乖乖乖!" 柳凤脾气上来跟柳问麒一样不讲理,大力捶他胸口道:"杨笑,下次换你出去给他骂骂,我好心替他维护江南,要不是他多事收留那些难民,阵法至于被破坏吗?都是他自己不好!怪我做甚?!岂有此理!浑蛋!跟你一样是王八!" 杨笑无奈道:"对对对,就是呀!是大舅不好,怎么能怪你呢!" 柳凤捶他道:"少敷衍我!" 杨笑摊手道:"唉!我的大少爷,他是长辈又这么霸道专制,除非把槐爷喊出来那才叫分散火力,不然我跟阿鹰出去顶多三个人被一起被痛殴一顿,这样也没比较好啊!" 柳凤拿起软垫往他俊容砸道:"所以你的逻辑就是死道友不死贫道?!你去死吧杨笑!" 柳凤掐住杨笑摇晃,杨笑往后跌差点摔出去,倒栽葱头顶擦过地面,吓得抱住他道:"别别别!会死的!阿鹰到了没啊!你爹要被你娘杀了!" 他们总是自称雪鹰爹互相玩闹,三人经歷不少危难,雪鹰已经了解跟杨笑和柳凤相处节奏,因为辈分最小,加上长期孤独,极少有机会这样轻松玩闹,也喜欢顺着他们乱喊爹娘,杨笑总是说自己是爹,柳凤就不乐意会跟他抢这个"爹"的名头。 车轮喀喀喀,马蹄噠噠噠,风声在耳边呼啸,雪鹰大喊道:"爹你咋了???" 柳凤一计老拳杀出,杨笑大腿压住他腰,两人又抱又打,柳凤怒道:"我才是你爹!阿鹰!给我叫爹!" 雪鹰没听清,喊道:"爹,你把娘咋了???" 杨笑整个人压在柳凤身上,一掌握住他右腿,将对方修长的腿折在柳凤胸前笑道:"我才是爹!你这个柳家大小姐!" 柳凤被压的满脸通红,左脚踹过去又被杨笑折在胸前,柳凤扯住他前襟将对方往自己颈窝带,乓乓几声,柳凤骑在杨笑胯部,杨笑仰面倒着,他居高临下道:"现在谁是大小姐?杨小姐?" 杨笑哼了一声,抬手挑他下巴故作轻浮道:"阿鹰,爹给你找后妈,我要把这位杨夫人打入冷宫!" 雪鹰耳畔风声呼呼吹,没听清道:"杨师兄你说什么?娘要去冷宫??" 柳凤一计手刀往杨笑手腕打落,杨笑吃痛缩手,柳凤一手按住他手腕,左脚卡在杨笑两腿间道:"阿鹰,爹我给你介绍,这位杨夫人是二房!" 杨笑腿合不拢,挣扎着道:"你才是二房!喂!小凤你手往哪里搁?!" 柳凤笑道:"叫不叫爹?小心我让你不举!" 杨笑惊悚道:"行行行!你赢了!呜!" 柳凤乱抓一通,满意的从杨笑身上下来,马车停下,两排随从架上阶梯,打开车门,柳问茹见到小儿子披头散发、衣衫凌乱的样子,杨笑腰带系反,狼狈不堪,雪鹰跳下车很精神道:"夫人好!" 柳问茹摸摸雪鹰鸟窝头道:"好孩子,小凤不许没礼貌!杨笑来,都进来,饿坏了吧!都来吃饭!" 杨笑小人得志的躲到柳问茹旁边对柳凤窃笑,柳凤朝他比出不雅手势,哼哼几声不理睬他,满桌好菜,雪鹰饿得要命,先吃了三大碗饭,柳问茹心疼的为他夹菜道:"阿鹰多吃点,还有很多菜,整日奔波辛苦了!" 雪鹰塞满食物,鼓着腮帮子像个大孩子,柳凤摇头,在饿都主张文明吃饭,斯文夹菜道:"这熊样,怎么看都不像是大英雄!还西鹰哈!你这头发怎么永远都这么乱哈?" 柳问茹温柔地替雪鹰压下那撮不服管教的头毛,道:"小凤,你是人家师兄,要好好教导照顾阿鹰,不能总是用骂的,阿鹰都一个人生活,你这师兄要好好照顾他,不要这么兇。" 杨笑低声对柳问茹道:"庄主回来就因为阵法被破坏的事情,狠狠骂了小凤一顿,他还在不高兴呢!" 柳问茹摸摸柳凤手臂道:"你大舅对你寄予厚望,所以才严厉些,他是为你好,心里是认同你的领导跟能力,只是不会说话,他就这样坏脾气别跟他计较了!他说什么不用往心里去,别气了好不好?" 柳凤哼哼道:"切!我大人不计小人过!" 柳问茹道:"你爹跟兄长回来了吗?" 柳凤道:"应该还跟大舅在下面讲事情吧!反正他们后续还有得忙,我才懒得管!" 柳问茹点点头,杨笑把鸡腿夹给雪鹰,道:"我们在这里几日帮忙清理吧!" 柳问茹道:"你们难得能休息,多住几日去走走,别在忙了。" 雪鹰啃了第四隻鸡腿,道:"我会帮忙搭房子。" 柳问茹笑着替他擦擦嘴角,温柔道:"阿鹰好厉害,连盖房子都会。" 雪鹰道:"之前在外地常常帮人盖房子,还有牧羊放牛,马腾关有好多好多羊,草原一望无际,夜里满天星海可美了。" 柳问茹和雪鹰聊起在外地的生活,柳凤听了无聊对杨笑道:"等下去我寝室玩吧!荷花开了满池,在石亭下棋喝茶吹吹风,那才叫舒服呢!" 杨笑道:"这凉糕挺好吃的,带一盘过去。" 柳凤道:"我叫人重做一盘就好了,娘,今日还有一位小姑娘叫做莫忧,就是她让麒麟剑出鞘的,我应该喊她大舅妈囉!" 柳问茹笑道:"那真是好消息,我在这里等你大舅,你们去玩吧!" 柳凤、杨笑、雪鹰三人到凤凰楼的庭园,里面布置的风雅舒适,荷花盛开,阳光洒落,风景大好,随从送上冰镇酸梅汤、绿豆凉糕、乾果等等点心,雪鹰道:"这里简直像是皇宫一样!好大!" 柳凤道:"你乱跑别迷路喔!这叫大?麒麟殿可比皇帝的寝宫还大呢!" 杨笑道:"我们真的不用去帮忙吗?" 柳凤翘脚,丢一颗葡萄入口道:"你想去你去啊!我才不要,累坏我了!" 雪鹰好奇的看来看去,杨柳二人在石亭晒太阳,柳凤像懒猫一样道:"我爹一定没回来,他是很尽责的人不会临阵脱逃,兄长八成是被大舅打晕拖回来的。" 杨笑道:"也不知道两军中的瘟疫减缓些没有。" 柳凤道:"问阿鹰就好了!阿鹰!过来!" 雪鹰拿着一株堕地的小花,晃过来有问必答,描述外面情景,最近萧家军异常安静,偶尔零星战斗,多数时间好似在等贺北军抑制瘟疫一样,他们间聊到下午,柳凤道:"我给你的红豆呢?就是那机关木鸟?" 雪鹰取出来还给他道:"柳师兄,你留下他要做么用途?" 红豆啪啪啪飞到桌面,柳凤道:"你傻啊!当然是给你传信的,我跟杨兄从李阮的传送阵脱出,离红霞镇很近就先逃进来了,萧桓真够狠了,一次往江南地界丢了整座祭方城的百姓跟修士,那些修士染病比一般人还兇残,你不知道我们差点被那些暴民玩死!" 雪鹰听了他们讲述百姓反覆暴动的情景,不禁心头沉重,道:"柳庄主不计前嫌的帮助他们,到头来还是被埋怨,唉!" 杨笑教训雪鹰道:"你可要多长心眼了,他们可没有你想的这么好,眼前就是标准的血淋淋的例子,还好你不在,不然当时那场面真难处理了!" 柳凤道:"反正不都过去了,阿鹰你之前在北疆协助流民逃亡,最后不也被抱怨吗?" 雪鹰奇道:"你怎么知道我被大妈说多事?" 雪鹰出关初次协助一个被战火袭击的村庄逃亡,之后却被人们抱怨是因为自己的关係牵连到村民,其中细节他不想多问,知道村民渐渐对自己反感便先离开,后来他学聪明带着围巾遮脸,暗中帮助他们逃离叛军,在人群中极少说话像个普通路人,逃离犬戎兵的追击一路绕过大山往东南方逃窜,他的通缉令满天飞,他便更不好直接露面了。 柳凤道:"外界传闻西鹰是英俊不凡、修为高深、剑法精妙的道人,以天下苍生为已任,置个人死生为度外,你现在彻底体会过民心反覆无常,自己被重伤过多次,也亲眼所见,你现在还想着以天下苍生为已任吗?" 雪鹰道:"是,百姓虽无知盲从,但我相信人性至善至诚,一切都会往好的走向发展的。" 杨笑与柳凤对视一眼,笑道:"师兄为惊鸿楼高兴,师叔在天之灵一定以你为荣,阿鹰,这世上最也没有人能体验你的一切之后,能如此回答。" 柳凤摇扇道:"阿鹰,你还想回崑崙派吗?以前柳师叔是我远亲,你是她徒弟严格算是我柳家庄之人,现在你的师尊、师姐、师兄都不在了,若你想留在这里以后当我大舅的副使,肯定没问题的!" 杨笑道:"阿鹰的个性很适合当副使,交际那快子雪负责便好,而且柳师叔的牌位也供奉在这祖庙中,你要想也可以去接礼官一职,我觉得这样不错。" 柳凤道:"你可以考虑看看,我母亲很喜欢你的,你自小是孤儿,这的人都当自家人,你也不用在东奔西跑了,要是哪天想成亲,我母亲也能帮你安排找一个不错的姑娘。" 杨笑讚许的看着雪鹰,雪鹰缓缓道:"谢谢柳师兄美意,不过我还是习惯云游的生活。" 柳凤道:"无坊,又不是现在要给答案,你就是出去几年,什么时候想通都行哈!反正柳家地界这么大,南麟西鹰无人不知不人不晓,谁敢对你无礼,本少爷拧开他天灵盖!" 杨笑道:"就你对阿鹰最是无礼,请!" 他摆出"请动手"的手势,柳凤扇柄敲敲他胸口道:"杨兄,你真没师兄的样子。" 雪鹰笑着对他两人抱拳道:"多谢两位师兄教诲,鹰谨记在心。" "……." "那啥!你还是用平时的语气说话就好,这样规矩我好不适应。" "嗯,为什么要自称鹰啊?谁教你的?不要去学其他邪教门派的奇怪称呼。" "咳!雪鹰师弟呀!为兄觉得你白痴白痴的样子挺好,千万别走邪教俯首作揖假惺惺,你是剑仙不是那些偽君子。" 杨柳二人无缝接轨的评论着,雪鹰双手交握望天喔了一声,恢復以往爱搭不理的幼稚态度,两位师兄才欣慰露出讚许眼神。 雪鹰不禁想着:"他们到底是喜欢我没规矩吗?" 六十五、反逆之战 三人晚上被请到麒麟殿议事,公西惊、岑殤、官琴儿、子雪、子霆、子露眾人都洗漱过,柳问麒跟莫忧并坐,柳问茹看着他们招招手,柳凤走到母亲旁边,杨笑也跟着入坐,柳问麒对雪鹰看向旁边的位子,示意他坐在自己旁边。 柳凤刚要坐,一个小小的纸片人儿就张开手臂,对着柳问茹像是要讨抱的小孩,柳问茹摊掌让纸片小人跳上来,小人拉拉她衣袖,柳问茹笑道:"荀儿!" 莫忧打个响指,纸片小人变回叶荀,他脸发青道:"盆!给我个盆!" 旁边有人立刻递上盆,柳问茹见他想吐,把他带到外面去,杨笑道:"他是怎么了?" 柳凤道:"晕剑唄!御剑太久了他会吐,可怜的兄长。" 柳问麒道:"之前我说过,能使麒麟剑出鞘者,为立生门门主,这位莫忧尔后便是你们的门主了。" 立生门门生齐声道:"恭迎莫门主!" 莫忧玩着桌面笔桿,看了柳问麒一眼,见他神色平静,想着私下再找他谈谈吧! 她对眾门生道:"我很久以前就算到会有今日的局面,今日江南沦陷是因我建议萧桓而起,不论其中曲折,这是我的过失,柳庄主心胸宽广不计旧恨,莫忧乃染兮道人唯一弟子,在此发誓从今而后为立生门尽心尽力,绝不背叛沐云山庄,若违誓言天打雷劈!" 岑殤有些激动,握紧拳头不作声,强压着千言万语,公西惊看着他没表示什么,对莫忧感慨万千的叹气。 柳问麒道:"一切仪式压后举办,我被陛下召去是因为十五万犬戎军南下攻击萧家军,现在正准备对贺北军发动攻击,这几日会有大规模的战乱,李阮已死,我派出白泽监控李阜,如果可以在犬戎军进攻前找回御妖国令牌,自是最好。" 眾人一片譁然,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雪鹰想着:"柳师兄说李阮的死有异常,我看到的李阮跟在雎阳府的尸体不大一样,柳庄主还有萧桓不可能没发现,他们却都不点破,此刻犬戎军突然明目张胆的南下是故意等待时机,趁两军瘟疫蔓延时进攻,这莫非是贺将军与陛下的计策?" 官琴儿看向柳问麒,柳问麒道:"岑殤、公西、情蒐官留下,其馀人先下去,各部长老把人撒下去,着重在协助死伤百姓修士,清理街道恢復秩序,为期七天每日寅时向堂主回报进度。" 眾人起身退出殿堂,柳凤、杨笑、雪鹰知道接下来柳问麒有很重要之事要交代,柳问麒道:"陛下有眼线在萧桓身边,雪鹰,陛下需要你到萧家军一趟,至犬戎军那边,你心知肚明,若外人谣传了什么,便听什么其他多说无益。" 莫忧道:"我陪他去吧!" 柳问麒看着她,柳凤道:"我也去!" 他往后捅杨笑,杨笑点点头道:"是呀!现在情势混乱,神魔之主出世,犬戎军突然南下攻击,雪鹰一个去太危险了。" 柳问麒正想教训柳凤,莫忧道:"犬戎军的确是突然出现的。" 柳凤道:"什么意思?" 莫忧道:"犬戎军不可能无声无息地越过十几着城池无人知晓,他们像是被某种力量凭空带到萧家军主力部队千里之外,就算飞豹闪电晏殊领兵,也不可能突然出现在东方,这与我给萧桓的阵法不同,当初我替萧桓画阵,他凭藉曼珠沙华的力量转移祭方城居民,而这个力量与萧桓十分接近,却有更巨大的压迫感。" 雪鹰道:"神魔之主。" 杨笑与柳凤对视一眼,官琴儿道:"为何神魔之主突然出山?他为何要帮助犬戎军?难不成是贺将军……." 她本想说是贺忘笙死了成为神魔之主回来报仇,但这实在太过离奇,贺忘笙虽然是百战百胜的大将军,但从未修真,怎么也不可能成为神魔之主。 柳问麒道:"陛下对犬戎军有其他打算,对外宣称萧家军被犬戎军逼退,他对萧桓早就不信任,多年来就是逼着他先反,贺北军现在是王鐸为首,不过其中多是跟随贺忘笙多年的老将士,只要贺忘笙敢出现,贺北军一定会跟随贺忘笙,王鐸纵使有其馀兵力也没有胜算。" 莫忧道:"陛下在等神魔之主现世,他当真有把握跟预想的一样?" 柳问麒道:"既然贺忘笙都能被当作棋子,谁能把这盘棋下到最后便是赢家。" 雪鹰道:"陛下需要我做什么?" 柳问麒道:"与神魔之主对付萧桓,犬戎军会负责与萧家军收回贺北军。" 雪鹰道:"神魔之主为何会听命于陛下?" 柳问麒道:"这是他们之间的交易,命令便是由我传达,雪鹰,决定权在你,你可以拒绝。" 雪鹰道:"越早结束战乱越好,我愿意去萧家军。" 莫忧道:"我虽被萧桓胁迫,但事实就是我造成江南巨大伤害,请庄主给我一次将功折罪的机会,让我一同协助雪少侠。" 柳问麒支着头,凝视莫忧没有说话,雪鹰问道:"陛下为何要找我?" 官琴儿道:"陛下年轻时流浪各地,与槐爷交好,眼下他需要最信任之人,槐爷行踪飘忽不定,而你与槐爷关係匪浅,我想陛下知道你是心怀天下苍生,而非算计利益得失之人,所以需要你的协助。" 柳凤看看柳问麒跟莫忧,跟杨笑两人先退出大殿,官琴儿见气氛奇异,识相的溜出去。 公西惊拉着岑殤耳语,岑殤神色鬱鬱看了麒麟殿一眼,两人快速往红霞镇御剑离开,杨笑担忧的看着紧闭的殿门道:"莫忧到底行不行啊?" 柳凤道:"谁知道呢!阿鹰,我跟你说说这位莫忧可是大有来头。" 殿外,柳凤加油添醋胡扯连天,雪鹰听的认真,杨笑半信半疑地问着不着边际的问题。 殿内,柳问麒靠在塌上,莫忧站着,两人无言对视。 麒麟剑在柳问麒腰间发出低鸣,丰沛的灵力回到身上感觉很奇异,柳问麒多年来习惯凭藉一身单调的武力,现在要动用灵力反而有些不习惯。 莫忧将御妖国令牌随手掛在木架上,客观又客气道:"麒麟剑不错。" 柳问麒看着鲜红流苏晃动,康一声歧鷺剑放在桌面,推过去道:"你的剑,还你。" 千言万语,多年相思之情,见面却只有五个字- "你的剑,还你。" 莫忧拿起歧鷺剑,仔细端详,抚摸着上面繁复刻纹荷叶,道:"我推算过很多次,师父告诉过我,这是我的劫,上一世杀孽与执念太重,即使身死恩怨罪债也要还清,这是我今生必须了却的因果。" 莫忧绕过烛台书架,凝视他道:"奇怪的事,上一世的记忆如同黄粱一梦,有时出现在梦中的,是这柄剑,金色的宝剑,师父说我记忆与残缺的魂魄在梦里剑中,起初我以为我是剑中灵识所化,师父说这是我的因果,我必须自己了去。" 柳问麒垂眼,静默半晌,轻声道:"你…….若不想留在我身边,我能理解,从来都是我迫你……." 他心心念念着故人,在见面时却又害怕着对方对自己的感情,以前不想认,如今不敢认。 他在桌面下的手握紧,心跳如鼓,他到底是害怕了,被心爱之人怨懟比死还可怕。 柳问麒这一生的感情都倾注在眼前之人身上,闭上眼不敢与他对视,衣袖下的手在颤抖,他知道瞬间的大喜大悲将再度中伤自身,无法控制情绪,胸口剧痛无比,嘴角流出血丝。 唇上一阵冰凉,压迫着呼吸,柳问麒猝然睁眼,眼前彷若是记忆中那娟秀之人,他脸被对方捧起深深吻住,舌尖试探着舔弄他双唇,柳问麒脑中一片空白,像是被五雷轰顶全身僵硬,莫忧一手握住他手腕,一手抚摸他脸颊撬开对方唇齿,吻的深情。 柳问麒颤抖着回应她的深吻,伸手搂住对方,舌尖缠绕,散出淡淡血腥,柳问麒不住喘息,喉结滚动,一口血腥被她吸吮乾净,灵力互相在对方体内流动,莫忧额抵着他额道:"柳庄主,现在还认为我恨你吗?" 柳问麒初次被人如此对待,心脏咚咚剧烈跳动,指尖颤抖整个人表现的紧张又惊慌,无措的杵在原地,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应答,望着她出现震惊与欢喜两种情绪衝击在一起。 柳问麒望着她发呆,不知道该说话还是该做其他事,莫忧勾起笑意贴上他耳廓亲了亲,指尖拂过他眼罩,低声道:"怎么傻了?我的柳庄主聪明一世,看见我却变哑巴了?嗯?" 柳问麒眼前一黑,突然往前晕在莫忧怀里,莫忧笑着顺着他背,望着他两鬓夹着霜白,心疼的亲吻他头顶道:"唉!柳庄主啊!你要我怎么说你呢?" 她抚摸麒麟剑鞘,过去纷乱的记忆一次涌入体内,她感到自己像是从长久的梦中甦醒,替柳问麒除去外衫鞋袜,熟练把对方放成一个舒服的睡姿,眷恋着看他俊美的睡顏,笑了笑走出殿堂。 雪鹰一脸认真的听柳凤鬼扯,官琴儿早就回初九堂处理公务,莫忧一出殿,三人猛然齐刷刷射向她,杨笑狐疑道:"我怎么感觉你体内充满与柳庄主相同的灵力?跟之前不太一样。" 柳凤道:"大舅呢?" 雪鹰道:"柳庄主没事吧?我刚刚看他脸色很差,内伤很严重的样子。" 莫忧笑咪咪道:"他啊!晕倒了。" "?!" 雪鹰转身慌张道:"那要请医官看看,我觉得他灵波微弱,柳师兄……" 杨笑拉住雪鹰,柳凤围着莫忧慢慢转圈,扇柄敲着掌心道:"你真会演啊!之前装傻充愣,是天生的还是染兮道人教的?" 莫忧笑道:"都有一点吧!" 柳凤瞇着眼道:"你早就知道了,你早就知道麒麟剑唯有你才能出鞘,为何现在才现身?你知不知道我大舅日夜盼着你?你倒是让大舅想你想的好苦!" 莫忧一脸假笑道:"这样他才会长长记性,你以为我在北疆过得很愉快吗?" 杨笑道:"我看你是过的挺愉快的啊!" 莫忧道:"就是挺愉快才懒的回江南,麒麟剑出不出鞘与我何干?" 柳凤道:"你就算不被萧桓抓住,也会如此,只是你借助萧桓之力,萧桓也想要报復大舅,你们互相利用罢了,莫门主,你却不得不承认,你到底是在意他的,否则就算萧桓毁了沐云山庄,你也不必召出麒麟剑。" 而在江南存亡之际,柳问麒身家性命都压在此战,置身事外的莫忧还是选择召出麒麟剑,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自知。 莫忧耸肩道:"我是不想召出麒麟剑啊!他自己飞到我手里的,跟我有关係吗?" "……." 杨笑对雪鹰道:"我有点明白柳庄主为何会心心念念此人了。" 雪鹰抓抓头,懊恼道:"她当真舌灿莲花,说的好有道理,但又有点奇怪,我不知道怎么形容了。" 杨笑正色道:"不,我的意思是,她笑容好客套,说话好有道理,做事真没人性!" 莫忧道:"过奖过奖!雪少侠,我们明日卯时荷花池,早点就寝别迟到了。" 柳凤瞇着眼打量她,道:"你知道我看过大舅第一次笑是什么时候吗?" 莫忧停下脚步,背对着他,柳凤道:"我小时候娘说过,但我亲眼所见,是他见到你时,命悬一夕却仍想再见你一面,莫门主,大舅表面很霸道傲慢、自大自负、自以为是、阴冷孤高、蛮不讲理、记恨记仇、脾气很大、略有洁癖、嫌东嫌西、阴阳怪气、丧心病狂……." 莫忧忍不住道:"行了!他哪来这么多缺点?你怎么这么坑他?" 杨笑跟雪鹰露出"看你嘴硬到什么时候,这下露出狐狸尾巴了吧!"的表情,柳凤假装惊讶道:"我还没说完呢!他整日躲在书房写什么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白头,写来写去只会写这两句,嘖嘖!什么文人病啊这!你又不在乎他死活,我想这次反噬必然重伤,唉!可怜的大舅,我去问问岑堂主哪种牌位物美价廉,早日订做好也省事。" 杨笑附和道:"我觉得红木的不错,白樺坚硬,黑檀庄重,我以前祖先牌位都用金丝楠木。" 柳凤道:"棺墎都是金丝楠木了,牌位换换吧!不然每天三炷香看了多腻。" 雪鹰看着莫忧脸色越发难看,劝道:"你们别说了。" 柳凤道:"生生死死看的通透,这是必经过程嘛!避讳避讳,到头来还不是要办?" 杨笑道:"说的对,左右无事,红霞镇东市那家木材店没倒吧?要不去逛逛?" 莫忧瞪着他们道:"你们有完没完?这么喜欢订牌位,改明儿我替你俩一人做一块不用谢!" 柳凤见对方被自己彻底激怒,见好就收示意杨笑,两人东拉西扯藉故闪人,雪鹰道:"他们胡说八道,莫门主别往心里去。" 莫忧叹道:"其实我也很怕面对他,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待我如昔,对于过去种种我已不想追究,以前师父在时我藉口与她老人家学习奇门之术,给自己製造很多理由逃避这个问题,以为自己能心如铁石,但在萧桓那得知他要向柳庄主报復,我就再也无法安心,与其如此不如自己先接近萧桓,知己知彼。" 雪鹰道:"莫堂主深谋远虑,让人佩服。" 莫忧道:"当初你与纪容闯入我的帐中,你因为我独佔夏原闪电而出手教训我,我突然想起很多年前,策划多年被一个傻小子毁了一切,哈!突然问茹已经成亲,他也有两个外甥,槐爷还收了你这侄子,萧陌风都回去当皇帝了。" 雪鹰默默听他说着过往,也没问"萧陌风"是谁,莫忧道:"你这么正直,正直到跟他有点像,却不一样,他天生就是将军,生在战场死在战场,愚蠢又忠诚,雪少侠你呀!用情太深,深到伤了自己,你爱着这令人作呕的苍生,总有一天会被人们中伤,你还以为凭藉仁心可以维护什么,当真痴儿!" 莫忧不管他听懂几分,拂袖独自离开,雪鹰看着她的背影,扶着栏杆道:"守护着他曾经来过的人间,这是我活着唯一的理由了。" 他的话散在风中,清晨,剔透的水珠犹如珍珠,在弧形的叶片上滚来滚去,阳光穿透过窗灵射入 雎阳府- 李阜着天际划过的光点,思忖着什么,萧桓道:"李阮之事调查的如何了?" 李阜道:"似乎是被掉包了。" 萧桓道:"竟然会是这样啊……." 他坐在宽广的殿堂,抚摸着曼珠沙华像是天地间唯一的色彩,无声无息地,闭上眼脑海跳出柳絮飞被顾西辞一剑刺穿颈脖,剑锋力道大的将其断头,康! 他靠着墙面侧头望出去,顾西辞站在天井与李阜交谈,他叹口气枕着曼珠沙华很快就再度陷入梦中。 一片荒芜,黄沙连接着八方世界,寂寥到令人悲伤- 有人说人的内心是反映现实,而那个现实是过往所有的厌恶、不甘、疯狂、自厌揉合而成的净土,来时总是惴惴不安,去时诚惶诚恐,深怕错过什么。 周遭一个人影都没有,耳畔却是窃窃私语的评论,他们讨厌着这个自詡能拯救自身,到头来还时无法完好的失败者,朱雀大道经过神魔荼毒,贵族们高高在上的俯视他,他们发现一件有趣的事情。 这个从中原来的男人,拥有杀不死的力量,这意味着这个失败者必须承担所有无辜人民的痛苦,这便是他的罪- 他忘记第几次了,喉咙因剧痛而嘶哑,意识却清晰地听到头顶的人声:"今天是什么?" "万箭穿心。" "开始吧!" 他被卫拖出来,两个弓箭手拉弓射箭,他很快就被射成刺蝟,当数十支箭被拔出,坑坑洞洞的血洞长出新肉填满伤口,剧痛还在记忆挥之不去,弓箭手再度举起弓箭-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快住手!" 吵吵闹闹的长廊,那年轻的道人愤怒的提起主导者,将他压在地面,对着人群怒吼:"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做了什么必须接受你们这种反覆不断的惩罚?!" "什么嘛!来了一个搞不清楚状况的蠢蛋!" "你懂什么!这可恶的傢伙害死我的家人!他甚至还嚣张地说可以拯救我们,结果呢?他什么都做不到!既然做不到凭什么大放厥词?让我们有了虚空的幻想以为可以从此平安?" "我主人就是因为信任他才被那些神魔撕碎的!他必须被开肠剖肚,就算他死一百次一千次也是应该的!" "没错!是他自己说可以斩杀神魔之主的!现在呢?你自己去看看朱雀大道被他毁成什么样子!" "嚣张的浑蛋,他必须遭受所有死去之人的痛苦,否则怎么对得起死者呢?" "他还没被淹死过呢!明天轮到我了,你们可别插队。" "是我先吧!把他的头用木桩捣烂,我父兄就是被砸死的,他必须承受一整日才行!" 刑场外围的百姓指责怒骂不断,点清对方的罪孽,那道人扯开旁边的卫兵,一掌劈开他身上的锁链,将他从满是断箭鲜血的地面拉起来,道:"你怎么样?巖江!是我啊!你认得我吗?" "雪鹰……." 雪鹰喜道:"是我!我带你走吧!不要再待在这里了!" 巖江皮肉再度长出来,前胸后背的洞补好,洗去血跡他又是完整的人,巖江摸摸自己长好的嗓子,有点怀疑自己的嗓音,雪鹰道:"他们疯了,走,我带你走。" 巖江拨开他的手,小声道:"我要待在这里,这是我应得的惩罚。" 雪鹰脱去自己道袍盖在他羸弱的肩头,耐心道:"他们被神魔们夺去家人亲友的性命,失去理智可以理解,外面少说有上千人,他们每个人都要你挨上一刀,你全身皮肉被割烂死者也不会復活,你先跟我走吧!有什么事离开这里再说!" 巖江再度推开他,坚持道:"这是我的罪,我甘愿承受,你走开,不要再管我了。" 雪鹰深深吸口气,决定打晕对方,一掌劈下,眼前的长廊、布幕、家徽旗帜、人群全都消失了,他喊道:"巖江?" "巖江!" 站在鲜红炽热的火山口,看不清面容的男子,雪鹰可以感觉对方在微笑,他无助地喊道:"巖江,对不起,我是真的想救你…….." 灰烬飘落,雪鹰满头被灰染成的白发,曼珠沙华穿透他心脏,熟悉又陌生的嗓音轻笑道:"你为何会跑到我的梦中呢?" 清晨,雪鹰整个人惊醒,他摸摸自己的胸口,什么都没有,没有血窟窿没有火山,他揉揉脑袋瓜,赤脚在自己客房环绕一圈,想起自己还睡在凤凰楼,昨夜柳凤拉着杨笑在内寝喝酒下棋,自己跟莫忧约了在荷花池碰面的,他被吓醒就睡不着了,这场怪异的梦让精神更加疲累,起身打水洗脸,站在灰濛濛的庭院,栏杆站着一隻麻雀歪头打量他。 雪鹰笑道:"早呀!小鸟,我要赶紧去换装了,可别让莫门主久等。" 麻雀啾啾叫,雪鹰朝牠挥挥手道别,转身入内收拾东西。 六十六、神魔之主1 莫忧与雪鹰骑着马赶往萧家军营,路上偶尔几个衣衫襤褸的村民,雪鹰以为会听到士兵们操练吶喊声,战鼓咚咚声,至少小时候在贺北军营是这样的,记忆中贺忘笙晒的古铜色的健壮上身,把对练的将士压在黄土地的笑闹声。 此刻却很安静,瘦成皮包骨的野狗眼神呆滞地看着他们,雪鹰勒勒韁绳,观察周遭倒塌的空屋,泥土露出苍蝇乱飞的尸体,莫忧的青驄大马甩甩鬃毛,打个响鼻,雪鹰道:"连巡逻哨都没有。" 莫忧下马手一挥,青驄马消失,她握住白马韁绳道:"若有人问起,我们现在就是北上的旅人,你要喊我姐姐,懂吗莫鹰?" "喔…….但我比你大啊……." 雪鹰跳下来有点想提醒她这点,她拉着韁绳不在搭理自己,只好摸摸鼻子跟在"姐姐"身后,两个犬戎兵骑马迎面而来,用不标准的中原话道:"站住!你们两个!做什么的?" 莫忧道:"军爷,我们姐弟两是路过此地的旅人,老家被烧了想去萧家军投奔亲戚,就是我们七舅老爷!他在步兵队当队长。" 两个犬戎兵用犬戎话交谈,莫忧一脸无害的微笑,雪鹰有些紧张的拉扯围巾遮住半边脸,深怕自己的通缉令误事,犬戎兵讨论完毕,恶声恶气道:"这里现在是我们的营地,没有萧家军了!你们快滚!不然把你们抓起来!" 莫忧拱手道:"是的是的!现在就滚,弟弟,我们走吧!" 雪鹰抱着包袱,一脸慌张的跟在莫忧身后离开。 莫雪二人转进树林,看着犬戎兵站在屋瓦前翻找,莫忧道:"把马留在这里,我们跟上去看看他们的营地在哪里。" 雪鹰卸下龙头鞍轡,道:"萧家军躲哪里去了?他们是要误导萧桓?" 莫忧道:"没错,萧桓其实不在意输赢,他只是想要神书,想让这世界消失而已。" 雪鹰道:"而已?我听着挺危险的。" 莫忧道:"如果你经歷过他的一切,就会觉得理所当然了,走吧!" 两人跟在犬戎兵身后,犬戎兵回到营地,出入口均设置木桩倒刺,防止马匹衝入,雪鹰道:"萧家军藏在里面?" 莫忧取出黄符,用指尖血下咒文,拍在雪鹰背上,雪鹰感到视线视线变矮,整个人轻飘飘的,他看着自己的手变成纸片,摇头晃脑的抱住莫忧的小腿以免被吹走,一阵白烟,莫忧变成一个不起眼的犬戎兵,他捧起纸片鹰道:"抓好我,你现在变成纸片小人,别被吹走了。" 莫忧将他放进鎧甲中,纸片鹰好奇的探头观察,莫忧抬头挺胸的大步前进,说了几句犬戎语,卫哨便放行,四周都是忙进忙出的犬戎兵,要不是雪鹰知道莫忧假扮的,莫忧演得天衣无缝,一下笑着跟其他犬戎兵打招呼,一下轻车熟路的绕过高阶将士,专挑小路走,犬戎话说的极其标准,纸片鹰卡在他鎧甲中见到一个犬戎兵正在准备牧草,日照玉狮子甩甩鬃毛,突然扭头往莫忧靠近。 "是贺将军的马!他叫阿照。" 莫忧听到纸片鹰说话,笑着用犬戎话打招呼道:"大兄弟,贺将军在营呀?" 士兵道:"没呢!刚刚和那位大人说话,然后带着晏殊出去了,怎么?你是哪队的?找将军什么事?" 莫忧道:"没有,我刚下哨,无聊到处走走,想说怎么将军的马在这里,以为他在营呢!" 士兵道:"阿照最近腿伤復发,你也知道将军很爱惜他,所有换了其他战马出去了。" 阿照嗅嗅莫忧,发现两人异样,甩甩头嘶鸣,纸片鹰推推他道:"去!阿照别闹!" 莫忧拍拍马儿道:"啊!真是好马呀!你应该喂他苹果的,我的马就很喜欢吃苹果,你去削几颗苹果给他吧!" 那士兵道:"奇怪,你今日怎么这么躁动?唉呀!别吵了!" 莫忧按住马脖道:"我帮你看着他,去吧去吧!" 那士兵道:"那谢谢你啊!" 纸片鹰一见他离开,跳上马脖扯扯他耳朵道:"阿照,我是雪鹰,你别叫了,贺将军在哪里?陛下在这里吗?" 莫忧自语道:"他说的那位大人莫非是陛下?这里有股强大的鬼气。" 阿照前蹄刨地,甩动马尾,莫忧凭空画出咒语,往是上方打去,纸片鹰站在阿照头顶道:"这里的士兵怎么看上去都很紧张躁鬱的样子?" 莫忧的咒语散开,道:"我觉得这个营区不对劲,阿鹰,你问问他能不能带我们去找贺忘笙。" 纸片鹰站在阿照两耳间道:"阿照,你能带我们去找贺将军吗?" 阿照甩甩鬃毛,用鼻樑顶莫忧手臂,又去扯扯马棚掛着的韁绳,莫忧系上龙头翻上阿照道:"走吧!别惊扰到其他人。" 阿照直接从临时搭的木桩跳出去,往树林奔走,莫忧把纸片鹰捞回来以免被强风吹走,雪鹰道:"我能变回来了吗?" 莫忧道:"你这样可以隐藏灵力不被发现,我觉得那个军营很奇怪,充满阴森鬼气。" 树林出现一座朱红高楼,盖得很突兀,崭新的像是从地面突然"长"出来,莫忧翻下马,阿照嘶鸣人立起来,莫忧放开韁绳道:"回营地去吧!" 阿照看看他,转头离开,两个犬戎兵看着他们道:"是莫姑娘还有雪少侠吗?" 莫忧恢復原貌,把雪鹰变回来,她笑道:"原来两位军爷是毕方君的手下,在下有眼不识泰山,失礼了。" 那两个犬戎兵散发鬼气,正是毕方君的阴兵,方才的营地的士兵们也都是阴兵所化,那阴兵恭敬道:"两位里面请。" 傲因站在阶梯中间,斜眼看着雪鹰道:"哼!西鹰好大架子,还要鬼王亲自来请!" 莫忧道:"喔?你们还不放弃要雪鹰去黑山啊!" 傲因道:"莫门主,你好啊!在萧桓手下待不下去就去沐云山庄蹭饭啊!还真是辛苦你了,当墙头草这样跑来跑去。" 莫忧道:"还好啦!你家毕方君最近心情挺好的样子,居然跑到这种深山老林养老,喔对了!你知道雪鹰现在被柳庄主当侄子了吗?而且柳庄主恢復灵力了,你们要不直接去找他讨人吧!" "何必这么麻烦呢!既然两位都来了,就一同回黑山吧!" 辉夜公主仍是目中无人的样子,红袖像跟背景融为一体,没存在感的垂手站在她身后,毕方君一脸刚睡醒的慵懒神色,从阶梯上走下道:"阿鹰,大哥我派人去请你,你可真不给面子呀!" 雪鹰道:"方大哥,谢谢你的好意,但我真的不能去黑山,请你别再提这事了。" 莫忧道:"陛下呢?不是他让我们来的吗?" 毕方君道:"谁知道!我们又不是他的属下,脚长在他身上,我可管不了他去哪!" 莫忧笑咪咪道:"告辞!" 四周围满阴兵围着他们,毕方君道:"犬戎军的营地被我转移了,陛下他们可能在镐京吧!我还是觉得那里适合当王都。" 莫忧道:"你转移犬戎军队,镐京不是被烧了?陛下为何要回去?还是这道命令是你家神魔之主跟陛下的意思?" 毕方君答非所问道:"随便吧!反正我只在乎把雪鹰带去黑山。" 雪鹰道:"抱歉,我无法去黑山,大哥,你放了我跟莫门主吧!要是把柳庄主扯进战乱对你我都没好处。" 毕方君道:"喔?怎么说呢?" 莫忧道:"因为我的立生门归柳庄主管,要是雪鹰被你强行带走,我就会请柳庄主对黑山出手,你家那位跟陛下的交易,萧桓还有贺北军的势力等待机会对萧家军发动攻击,若按兵不动那三方都不动,谁先动手剩下两方势必夹击,你觉得柳庄主会对贺北军、萧家军手下留情吗?他手下可是有十万修士随时听命。" 傲因道:"久闻上官门主舌灿莲花,你以为这样鬼扯我们会信吗?阴兵是杀不死的,你以为对付鬼,人多有胜算吗?" 莫忧笑道:"对付鬼,人多当然没胜算,但沐云山庄有强大的修士,你们想硬碰硬当然可以,雪鹰,你先跟着毕方君去吧!回头我带柳庄主踏平黑山,别说我没提醒你们呀!" 傲因狞笑道:"可笑!上官门主,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红袖抬眼望着雪鹰,眼神充满担忧,雪鹰示意她不用担心,莫忧道:"唉!阿鹰,我们现在是标准的自投罗网了,贺将军跟陛下刚走,我们就被你方大哥抓了,当真苦也!" 傲因神色不悦,辉夜道:"门主很聪明阿!你是怎么猜到贺将军跟陛下来过这里?" 莫忧道:"我让阿照带路,牠就带我们来这里,那不就是说明贺将军一定是骑着牠来,交代让牠自己返营,贺将军会联络的人除了陛下还以谁?你可别说是萧桓喔!" 辉夜呵呵笑道:"哟!你挺聪明的嘛!说不定君上见了你喜欢,同意你加入百鬼夜行呢!" 莫忧道:"贺将军跟陛下在此密谈,陛下跟你做交易,毕方君负责传达君上条件,在我跟雪鹰一踏入你阴兵的营地,就注定我们会被你困住,就算阿照不带我们来,我们也逃不了了。" 毕方君道:"嗯,既然你都明白,那便不用我再多说了,走吧!阿鹰,你可别再逃了。" 雪鹰无奈道:"你们这么多鬼王抓着我,我能逃去哪里?" 莫忧道:"各位!你们带他走吧!我就不需要了吧!" 傲因道:"上官门主过谦了,君上喜欢聪明人,你会有用处的。" 莫忧道:"那你放了雪鹰吧!我跟你们去,君上不是喜欢聪明人吗?雪鹰可不在讨喜的范围内。" 傲因都要被她绕晕了,道:"你怎么囉嗦没完?你们两个都必须去见君上!" 毕方君道:"真是的,上官门主当真很会讨价还价,辉夜把她嘴堵上吧!" 藤蔓缠绕住莫忧,将她双手反绑,莫忧嘴被树叶团堵上,她无奈的耸肩表示认输,雪鹰道:"你们有话好说,别动手!" 红袖对他轻轻摇头,表示莫忧不会有事,雪鹰只好妥协道:"我跟你走,把莫门主放了,不然柳庄主暴怒起来,连天都灭的!" 毕方君道:"阿鹰你真善良,都这种时候了还在为我担心,君上会处理柳庄主的,放心好了,只要柳庄主愿意归顺,没人会死。" 树林的朱红高楼化做一片废墟,华美的海市蜃楼消失,枝叶中一张纸片蝴蝶拍动翅膀,往江南飞去。 纸片蝴蝶悄悄飞入麒麟殿,不经意停在柳问麒唇上,他伸出指尖,蝴蝶落下,几行灵文出现在空中,柳问麒拢住蝴蝶,子雪看着他道:"庄主,是否要派一队人马出发黑山?" 柳问麒道:"去通知小凤、杨笑、官琴儿,其他人随时待命。" 子雪退下,柳问麒看着蝴蝶消失,淡淡道:"神魔之主,你还是够执着啊!" 毕方君打开通道,阴兵队伍跟在后面,沿着弯曲的山道一路抵达殿堂,雪鹰被带到一间宽敞布置雅致的房间,毕方君亲自押送他,雪鹰见墙面掛画还有庭院的花花草草,看起像是一个归隐深山的风雅名士居所,他走来走去,看着一架古琴摆放在屏风后,道:"方大哥,你是带我来见君上吗?" 毕方君显然很喜欢他喊那声"君上",像个亲切的父亲和蔼道:"阿鹰,你愿意来我真的很高兴。" 说的好像是雪鹰自愿来访的,毕方君退出去关上门,雪鹰双手放在膝头端坐在桌前,看着古琴就想到纪容,充满眷恋地盯着琴发呆。 "你来了,雪少侠真难请呀!" 那嗓音带着随意的笑意,却好像不在意对方一样,雪鹰没有回头,他在巨大的震惊中醒悟:"原来我到底是疯了。" 雪鹰看着擦到发亮的琴身,反射出埋藏在心底的轮廓,他浑身僵硬却露出有些疯癲的笑意,从隐忍到爆发出灵压,整座黑山瞬间地动,留守外围的辉夜道:"把雪鹰一个人放进去没问题吗?" 傲因道:"不管如何,他都必须接受。" 毕方君丢出一个紫光将十过殿笼罩其中,阴兵们重重包围,红袖心里七上八下的看着宫殿,手颤抖着握着裙边,心里不断默默祈祷雪鹰平安。 一阵铺天盖地的灵压后,雪鹰重重喘气道:"君上这样戏弄我很有趣吗?" 站在身后的神魔之主道:"有趣啊!怎么不有趣?我以为你会希望好好看着我。" 雪鹰闭上眼,连琴身的倒影都不愿在看,冷淡道:"君上请恢復原本面貌吧!化做在下的心上人来戏耍在下,这就是您要我来的原因吗?" 雪鹰感到肩膀一重,对方一手放在他肩膀道:"好,我恢復本来面貌,你可以睁眼看看了吧!" 雪鹰缓缓睁眼,对方苍白到病态的肌肤,一身漆黑的上衣、血红的外衫、绝美的面容,靠近他露出阴邪的笑容。 雪鹰双眼凝视对方,伸手抚摸他的眼眉、鼻樑、一路摸到双唇时,他握住雪鹰手腕,伸舌轻舔他指尖,雪鹰像是被夺舍一样神智不清的看着他,气息混乱,他整个人被对方压在地面,雪鹰感到双唇被吻过,他恢復一点意识的看着亲吻之人,试探道:"…….师兄…….?" 纪容瞇着眼压着他,黑发垂下,雪鹰好像被鲜红覆盖,他沙哑道:"纪容?纪容?真是你…….?" 纪容手滑进他衣衫,抚摸他胸肌,雪鹰僵硬的握住他手道:"你是纪容吗?" 纪容笑的很邪魅,与记忆中仙姿玉质的气质判若两人,但他还是笑道:"是,也不是,你还是你,我却不是我。" 雪鹰喉结滚动,张臂将他拥入怀中,沙哑道:"容儿,我想你了。" 怀中的纪容身子一颤,双手搂住他后背,侧耳贴在他胸膛道:"崽儿啊!你真傻!太傻了。" 雪鹰听到许久不曾的那声叫换,紧紧抱住对方深怕这又是虚空大梦。 纪容听到雪鹰剧烈的心跳声,那是爱到痛彻心扉的节奏,两人就这样相拥着,纪容抬头见他满面泪水,顿时愣住,雪鹰早已习惯独自悲伤、独自思念无数个日与夜,无声无息的伤到不能自己,此刻却还是在心上人面前没忍住。 雪鹰被他见到自己一个大男人还落泪,有些尷尬的撇过头,下巴被纪容板回来,纪容吻吻他唇,像是温柔的安慰道:"怎么哭了?好不容易见面要笑着。" 纪容用手帕擦拭他的泪痕,雪鹰一直看着他每一个动作,像是把以前失去的日子重新捧在手心,患得患失、颤颤惊惊、如履薄冰的心情,他爱的沉静到像是一个无情之人,纪容歪头笑道:"怎么了?怎么一直这么看我?" 雪鹰搂着他,唇贴在他耳廓道:"我好怕这又是我的心魔作祟,容儿别在离开我了,求求你,如果这是心魔就杀了我吧!我无法再承受了……." 纪容眼底一片黑暗阴冷,以为决绝的心却被他痴情动容,差点就这样沦陷在对方纯粹真心中,他吻上雪鹰唇,挑逗着他舌,雪鹰整个人沉浸在纪容失而復得的喜悦中,任凭对方逗弄自己。 或许当时应该就这样死在纪容手中,雪鹰不知道自己后来怎么了,他只是如登仙京般的,身子轻飘飘一直处于亢奋状态,接着眼前炸出一道烟花头晕目眩,然后……. "…….." 他起身摀住脑壳,感觉有点像是醉酒,窗户一阵凉风吹入,他发现自己竟未着寸缕! 雪鹰又惊又恼,边疯狂的套上衣衫边自我安慰道:"不会的不会的!容儿……..他……..我……..不行不行!他要是恼我对他做出……..我该怎生是好?!" 他抓着裤头,但怎么都找不着自己的腰带,气的乱转,随手抽掉竹帘拉绳,随便系上,抓起道隐剑风风火火的衝出去,走廊经过的阴兵对他十分恭敬,完全没有阻挡为难,雪鹰自己心虚就觉得每个鬼都用异样的眼光看自己,他只能用愤怒遮掩这种羞愧的情绪,粗鲁抓住守门的喝道:"你们君上呢?!" 那守门的阴兵狭长马脸,两个大大黑窟窿望着他,明明做不出表情,雪鹰却有种阴兵茫然的感觉,他洩气的放开对方道:"失礼了。" 十过府到处都是阴兵,雪鹰走不出去问了也是白问,整座黑山鬼界范围,一般修士进入灵力被锁,雪鹰不想毁了纪容安身立命之所,根本不想用灵力硬扛,阴兵见到他就躬身让路,雪鹰坐在假山池塘边,思索着:"我记得我们好像谈到什么,然后我就……..是什么事?" 雪鹰想到自己抱着他,不对,是自己压在他上方,然后他说了什么纪容笑了,天旋地转,他感到脑壳又晕了,懊恼看着洗的鲜蓝一片的天空,就这样坐了一下午。 花架后方的矮墙,一个鬼影摇摇晃晃飘过,雪鹰捡起石子刷往对方头顶掷去- "我去!哪个王八蛋!" 雪鹰走过去道:"楚休寧,正好帮我个忙,带我出去。" 楚休寧一看到他立刻两眼放光,露出看好戏的猥琐表情道:"唉喔!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君上的宝贝雪鹰啊!身体还好吗?痛不痛?哈哈哈哈!你昨晚叫的可起劲啦!哈哈哈!" 雪鹰脑海突然闪过某些画面,但他很清楚自己的立场,反正绝对不是楚休寧想的那样,调整情绪道:"楚休寧,你们家君上呢?" 楚休寧不满道:"你这是求人的语气吗?" 路过和守门的阴兵们纷纷望向不时发出尖叫声的假山池塘- "姓雪的!我跟你没完!嗷嗷嗷嗷他妈……..呜呜呜……." 楚休寧被倒吊起来,头下脚上头被泡在水里,接着整个人被提起来,雪鹰夹着黄符让他上上下下,灵水使他难受如火烤,尖叫道:"我□!你以为你跟君上上过床就了不起吗?我告诉你,君上以前双修上过的男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你算哪块饼乾!呜呜咕咕咕咕…….." 雪鹰怒道:"你嘴巴放乾净一点!纪容在哪里?!为何关着我?" 楚休寧被他提起来,谩骂不休,几个来回两人都气的精疲力竭,楚休寧先认输喘气道:"等等!我说我说!先放我下来□的…….." 雪鹰将他丢到池塘边,楚休寧踩到湿滑的泥泞摔了一跤,骂了几声坐地,雪鹰道:"纪容以前修过参同契,后来再也没修过了!你为何说他…….." 我为什么要问这个?! 雪鹰脱口而出,本想问纪容在哪里,莫明奇妙话到嘴边就变样,楚休寧见他在意,得意道:"这有什么了不起的,这也是通往鬼道的康庄大道没有之一,何况君上吸食修士灵力,靠着就是双修,你不会以为君上跟你一样是第一次吧?对喔!我都忘了,你修的那啥子不能跟别人上床的,不然会耗损自身修为,哈哈哈!现在感觉如何啊?" 雪鹰满面通红斥喝道:"住口!不知羞耻!" 楚休寧切了一声道:"假道士,装正经,君上在哪你不会自己去找,我只是一个官卑职小的守门兵,哪里知道伟大的神魔之主想干什么、去哪里、想要谁?" 雪鹰实在很烦听他槓个没完,远离他转进长廊,想起昨晚他问纪容:"你和陛下做了什么交易?" 纪容道:"我替他重整镐京,让他能带着贺北军返京,我希望陛下能顺利讨伐萧桓,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雪鹰趴在他身上道:"没了……没了……" 纪容搂住他颈脖柔声道:"嗯,那我们继续……" 雪鹰面颊滚烫,蹲在角落不想被任何鬼见到,尤其是楚槓经! 雪鹰拍拍自己额头道:"怎么我印象断断续续的?容儿会不会在镐京迎回陛下?我先出去传音给莫门主,她这么机灵一定先找机会溜出去了!" 道隐剑带着他衝破层层屏障,停落在荒地。 六十七、神魔之主2 传音断断续续,不时被附近的鬼气干扰,雪鹰直接御剑到千里外的村庄,羊群跟白牛看着他咩咩哞哞叫,几个牧羊人吹的短笛,几个孩子看到他就跑过去嬉闹,雪鹰蹲下来摸摸孩子头道:"哥哥问你,最近天上有没有人踩着剑飞来?" 小孩看着比较大的孩子,大孩子道:"昨天好像有看到,哗一下就过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神仙,哥哥你是神仙吗?" 雪鹰道:"我不是神仙。" 他正想怎么问法,一个妇人抱着一篮烤好的饼走来,雪鹰连忙道:"请问,这几日有看到……." 妇人道:"咦?你是他们的师弟吗?这几日很多沐云山庄的修士们进进出出,昨夜又突然全部撤退了,给,小虎子别玩了!回家吃饭啦!" 雪鹰呆呆接过她递来的饼,咬了一大口想着:"是莫门主跟柳师兄吗?容儿会不会还在镐京?要不去镐京打听打听好了。" 他沿途御剑打探消息,这几日贺北军尽数被陛下收拢,萧桓派出李阜、顾西辞领着崑崙派被逼到夷陵,楚库国使节正在皇都与陛下商议,陛下计画如何在楚库国境内抓住萧桓的残馀兵力,而楚库国的条件却太刻薄,没有要协助陛下的意思。 这场反逆之战归功于神魔之主,雪鹰想起变成阴兵的犬戎兵,隐隐有不好的预感,却艰难的不想去怀疑纪容,天人交战夜夜难寐,日夜兼程赶往镐京,满城喧腾,人们欢欣鼓舞,彩带系在墙头,不分百姓还是贵族都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 雪鹰推开人群,指尖燃起传信符,白火中传来莫忧的嗓音,背景很吵杂,道:"阿鹰?!你逃出来啦!你人在哪儿?有受伤吗?" 雪鹰道:"我在镐京西大街,你呢?都没事吧?" 莫忧声音被鞭炮声盖过,她大喊道:"你去点芳楼!我很快去找你!" 沙沙! 雪鹰后方人群躁动闹腾有人把他推倒,传信符消失,雪鹰起身拍拍衣衫,沿途问人把热心的商人顺路载到点芳楼,他见到幽雅的红砖白墙,琴声錚錚传出,发觉这和怡红院完全不是一个档次! 他袖子被拉了拉,低头见娇小的姑娘仰面看着自己道:"您是雪少侠吧?莫门主请我在这里接应,请随我来。" 雪鹰跟在她身后,入内经过几个穿着华丽却不暴露的女子,她们有礼的向客人点头微笑,却没有在怡红院那种夸张浓烈的脂粉气,雪鹰感应到若无若存的灵波,道:"请问姑娘怎么称呼?这是哪?" 对方娇小腿短,走路去很快,雪鹰跨大步才没被她甩掉,她尖声道:"我叫小小!这里是镐京最大的,不!是中原最大最有名的风月之地,就算是达官贵人有钱都不一定能入内,没有熟人引荐是会被屏障拒绝的,很多高阶修士也会来,嗯?任楠风不是你那便宜师伯吗?还是你叫他副掌门?" 雪鹰一路都没见到其他客人,只有擦拭桌面木架的僕人,道:"楠风师伯是常客吗?" 小小道:"他只要来此出任务一定会来,或是一掷千金或是醉酒七日,我看到他都醉得不省人事,因为是常客啦!所以也不会对他太严格,毕竟他真的挺有钱的嘿嘿!" 小小束起三跟手指道:"有次就丢这样给我,那晚是我赚最多的一次!" 雪鹰无言,想着:"楠风师伯也真是的,掌门八成放弃他了。" 小小开了走廊尽头的房间,推开门道:"你今晚就住这吧!喔对了!仙人醉后劲很强的,你慢慢喝别一次整壶灌了。" 小小掩上门,雪鹰被安排的房间乾净整洁,香炉薰香,桌面白玉龙吟壶倒出醇厚的仙人醉,这一壶外面底价喊到一万两,雪鹰想着:"这喝下去我估计要洗三辈子的碗,还是乖乖等莫门主吧!" 是夜,雪鹰打坐修炼,丹田灵力堵塞,一口气提不上来压不下去,强迫运转胸口如遭重击,他从未有过这么大的反弹,喉头一甜血喷在一尘不染的雪白薄被,他颤抖着摸过点点血跡,想起纪容那身刺眼妖艳的红衫,增添诡譎杀意的气氛,纪容整个人变的鬼气森森,雪鹰额底着被染红的薄被,喃喃道:"容儿……." 纪容眼神没有过往的温暖润玉,取而代之是麻木不仁的黑暗,像是将雪鹰的灵识放逐到忘川,那红衫如同彼岸花,带着捉摸不定的猜忌与死亡。 雪鹰视线模糊,抓着薄被心口剧痛不断,修为瞬间跌落万丈深渊,更难接受的是这份痴情思念被当作他计画的一部分,那个为了復仇算无遗策的心上人,因绝死裂谷而重生,再也不信任任何人了。 趴在被褥的雪鹰满口血沫自语道:"你把我千刀万剐…….我也心甘情愿,但千万莫要…….走上邪路。" 他绞痛着不只是身体的疼,更多来自纪容,他知道自己没资格代替他受苦了,生前一身病骨,重生满心决绝,纪容将离他越来越远。 雪鹰倒在床上,丑时,房内灯光被点亮,他感到有灵力输入体内,睁眼见到莫忧穿着斗篷扣着自己脉门,她露出笑容道:"你伤的很重,是因为纪容?" 雪鹰看着她欲言又止,莫忧在看着他被毕方君押进纪容寝殿时,就猜到后续,当夜就逃了,毕方君只在意雪鹰以致不想派傲因去追击,莫忧回沐云山庄后,圣旨立刻下来,召见柳问麒进宫,莫忧、柳凤、杨笑、子雪同柳问麒到镐京,翌日,莫忧便接到雪鹰的传音。 莫忧本不想让气氛这么沉重,见雪鹰面如死灰,收起笑意道:"这事不能怪你,你被下药了,所以……我想纪容是不想你捲入,才故意把你留在十过府的,当时毕方君还有其他鬼王陆续力邀你入黑山,是想讨好他们的君上,我和柳庄主说,当年纪相可能要纪容将神书背下后烧毁,然后带着假儿子上马车,以至于萧桓这么多年都找不到神书,因纪相早就毁。" 雪鹰喃喃道:"为何要对我下药?…….为什么要做到如此地步…….难道他对我连一分真心都无吗?" 纪容忌惮雪鹰的能力,所幸将他关在十过府,见面激动欢愉的情绪都一夜冲淡,雪鹰深受打击的望着灯火,看上去几乎要崩溃,莫忧同情道:"纪容对谁都没有真心,你别太难过了,从绝死裂谷出来的,你不能将他当作以前那个人了。" "纪容已经不是人了。" 雪鹰看着她,坚决道:"不,容儿不会这样的,我相信他。" 莫忧想说什么,却收回念头,她看着空有一身本事却无法挽回一切的雪鹰,他看起来孤独悲伤,连一厥不振的念头都不敢有,因为神魔之主将在人间踏出一条血腥之路,路面会用所有伤害过他的人尸骨铺成,届时雪鹰不得不面对纪容。 莫忧觉得今夜到此为止了,雪鹰在这样下去先自己爆体而亡,莫忧拍拍他背道:"你先休息吧!我明天来接你入宫,别胡思乱想了。" 雪鹰被莫忧扶着躺下,她拉过被子起身吹熄灯,一股金光灵力灌入他体内,迫使他沉沉睡去。 莫忧叹口气,一步一步走向月色中,点芳楼转角的马车,那罩着黑斗篷的男子,一脚踩在车辕,右掌心燃起灵光照在漆黑眼罩上。 柳问麒未脱下兜帽道:"你说了吗?" 莫忧道:"还没,阿鹰被纪容……他现在修为大损,暂时别打击他了。" 柳问麒道:"他迟早会知道的。" 莫忧叹口气,道:"我知道,我就……唉!看到他失魂落魄的样子,他内伤很重,更多是因为被纪容那样对待,情伤过度所致。" 柳问麒看着雪鹰的寝室窗櫺,道:"阿鹰比你我想的坚强,他心地正直善良,喜欢一个人至死不渝,哪怕是在人间和纪容之间做选择也不会犹豫。" 莫忧靠近他,指尖描摹爱人俊美得轮廓轻声道:"问麒,我老了,已经厌倦杀戮跟仇恨,我只想和你共度馀生。" 柳问麒爱恋的抱住她,道:"阿鹰心怀天下,如果有天必须剑指纪容,纪容既然选择成为神魔之主就明白阿鹰不会心软的,他是柳絮飞的徒弟,值得天下苍生信任。" 莫忧扯住他衣襟,仰面亲吻他唇道:"我相信你,你想怎么做我都跟着你。" 柳问麒摸着她发丝,闻着她身上独有的体香,对于痛不欲生、为情所苦的雪鹰,只有逼迫自己对他更加残忍,残忍到藏住纪容留下的伤痕,否则纪容会一次次用雪鹰的感情伤害他。 夜幕点芳楼的转角,一辆马车缓缓驶过。 雪鹰直至中午才醒,他服下内伤药调息,发现很难顺利发出灵力,小小在门外喊道:"雪少侠,你醒了吗?" 雪鹰开门让小小入内,小小布置午饭,热粥、鱼汤、炒鸡蛋、土豆青椒、滷猪脚,小小道:"先用饭吧!吃完我带你去坐车进宫。" 雪鹰满腹心事,没什么胃口,小小显然被交代过盯着雪鹰,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道:"你身上有伤,必须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才能养好,有什么事情吃饭皇帝大!吃完饭才有力气去想!" 雪鹰喝口粥,问道:"小小姑娘,如果有天你必须在吃饭跟睡觉之间做选择,当如何?" 小小陷入难题了,她拉扯辫子,用筷子去戳土豆,等待把雪鹰送上马车都没给出答案,雪鹰温声道:"我就随口说说的,我走了。" 小小目送马车离去,跺脚自语道:"没法选啦!吃饭跟睡觉一样重要!" 神魔之主现世带来瘟疫,程秀为救弟子染病惨死,杀父仇人萧桓、帮兇李阜、杀师仇人顾西辞,这三人势必首当其衝,马车外人们热闹欢乐的笑声,马车内雪鹰内心一片荒芜,掌门不能死,师尊死前谆谆教诲、用尽生命教导最后之事,便是要雪鹰不可充满仇恨,不管是对于顾西辞还是这个人间。 雪鹰抚摸着江北望送给自己的横笛,笛端缀着雪白的流苏晃动,他为涣兮琴演奏"逍遥曲",当那人再度出现,却早已不似当年青衫玉人。 雪鹰握紧横笛,闭上眼就出现巖江斥责自己,要他离开将巖江日復一日杀死的人群,巖江跪在地面,羸弱的身子烧成灰烬,赤红的火焰中走出持着曼珠沙华的萧桓,而站在火山口的男子,是神魔之主纪容。 雪鹰睁眼,眼底透出仁慈与断然,他放下横笛,掀开竹帘看到巍峨的城墙,灵鸟部的暗卫在飞簷监视,马车在一道道关卡受检,驾车人递出手諭信物,畅通无阻的入内。 两名灵鸟部的暗卫将雪鹰带往清冷的宫门,或许这里曾经有过勾心斗角,最终尘埃落定,所有的爱与恨都埋葬成青砖粉墙,殿上方的匾额积满灰尘,字跡模糊,里面打扫乾净,摆设都是崭新的,皇帝萧云面容疲惫衣着朴素,柳问麒、莫忧、柳凤、杨笑、子雪都在,眾人脸色凝重,柳凤多是担心雪鹰,喜鹊道:"陛下,外面已派人严加看守。" 萧云道:"都坐吧!雪鹰,辛苦了。" 雪鹰道:"这是分内之事。" 萧云道:"你槐叔应该还在仙京,他获罪于天,无所祷也,你被受封西鹰,对于神魔之主出世应当知道该怎么做。" 雪鹰沉着脸不答话,柳问麒道:"神魔之主跟纪容不同,今非昔比如何同日而语?" 莫忧道:"楚库国那边谈不拢,眼下只能派人悄悄潜入国境抓拿萧桓,陛下,我怕的是萧桓在楚库国有所布置,曼珠沙华本是从绝死裂谷而出,必须抢过此剑才能封闭那个空间。" 萧云道:"莫门主,孤知道其中难处,而神魔之主违反诺言就是希望一切失控,槐安自从从天牢离开后,被仙京召回便迟迟未出现人间,现在只能请柳庄主和雪少侠协助天朝,雪少侠心怀天下、泽被苍生、修为高深,瘟疫带来严重死伤,江南差点覆灭,若是让他继续横行无阻,人间很快就被倾灭。" 雪鹰神色漠然,柳凤忧心忡忡地望着他,杨笑低声在他耳畔说着,柳凤才收起目光压着满肚子话,柳问麒和莫忧提出对萧桓围杀截堵的策略建议,萧云审度分析,雪鹰全然不听,他感觉巖江的荒芜在自己心中成为荒漠。 喜鹊脸色沉重,快步入内低声在萧云耳畔耳语,萧云叹气道:"真是没一个让孤省心。" 接着他们走了,雪鹰像是一个失去灵魂的躯壳,神色平静到苍白无力,柳问麒还在同莫忧说话,柳凤忧心的拍拍雪鹰肩膀,压低嗓音道:"阿鹰,我知道这很难接受,我听到时也很震惊,居然是纪容,我的天哪!太夸张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去猜到,那样一个谦和温柔、翩翩公子,抱歉,我不是故意要打击你的……实在是……唉!" 杨笑不太会安慰人,硬邦邦道:"阿鹰,你若是想找人谈谈,你柳师兄或是我都很愿意……" 雪鹰道:"陛下修真过吗?" "???" 雪鹰重复一次,柳凤道:"没有吧!怎么了?" 雪鹰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触萧云,察觉到非常薄弱的灵波,每个灵波皆有自己独特之处,如同指纹不会重复,芦苇丛中,那四个石像中穿着前朝官服,面部被楚休寧毁去的那尊,残留灵波与萧云的一模一样。 雪鹰将此想法说予杨柳二人,柳凤传音给官琴儿让她去调查,杨笑想着:"如果真是如此,那陛下多年前便埋下杀机,不管是对萧桓还是……" 文燕入殿拱手道:"柳庄主,陛下派我来协助您杀萧桓、夺回曼珠沙华、封闭绝死裂谷。" 柳问麒冷冷道:"还真是谢主隆恩啊,借一个不是修士的暗卫给我,他还真够省的。" 莫忧握住他手腕,示意他慎言,雪鹰想起许久不见的贺忘笙,道:"贺将军回来了吗?他跟晏殊都还好吗?" 此言一出,眾人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尤其是文燕像是全家背叛死罪的恐怖神色,雪鹰心往下沉,看着柳凤询问道:"怎么回事?" 柳凤转头将问题丢给莫忧,他又转向莫忧,沉声道:"发生何事了?" 莫忧还是决定自己说了,缓缓道:"阿鹰,这件事情错综复杂,要归咎在很多方面,你经歷过这么多生生死死,明白我的意思吧?" 雪鹰看着她,点头,稳住情绪道:"他死了?" 杨笑看着柳凤,柳凤握紧扇柄的指节发白,神色紧张。 柳问麒高大的身子站在莫忧旁边,文燕警觉道:"你们现在还没跟他说?" 莫忧道:"我说,我现在说,阿鹰你跟我来。" 柳问麒握住手腕莫忧,莫忧轻拍他手臂道:"没事,我会处理好的。" 柳问麒面如寒霜,莫忧摸摸他脸庞柔声道:"问麒,没事的,嗯?" 柳问麒只好放开手,雪鹰冷汗滴落,他怀着最坏的心理准备踏出宫殿,两人在荒废的井口边,莫忧观察雪鹰,道:"反逆之战的胜利是陛下与纪容的交易,纪容帮忙陛下收回贺北军,陛下同意将曼珠沙华交给纪容,纪容将北疆的犬戎军转移到东方,并将王鐸带领的贺北军一网打尽,他瞬间就将其覆灭,把死人的魂魄交给毕方君,禁錮后形成新的百鬼夜行。" "纪容将贺北军覆灭后,将剩下的犬戎兵还给陛下,宣称这就是最忠诚的贺北军,并告诉陛下,他想要的话,可以将整个天朝的百姓都投入绝死裂谷,包括陛下与所有臣子,他会这么做只是要让世人明白一个道理,没有任何人有资格跟他做交易、不能也不敢!" 雪鹰道:"那些犬戎军是贺将军的兵马,对吗?" 莫忧道:"是,王鐸还有所有叛将都被纪容一夜之间,烧成灰烬,毕方君在军营外布置阴兵,打开结界将所有士兵的魂魄拉入黑山,贺将军派出五百人的飞骑,在外监视贺北军的人马也全被纪容杀光。" 雪鹰喃喃道:"五百人的飞骑,是晏殊……的部队?" 晏殊死讯传回老家唐家堡,唐堡主闻讯怒不可遏,当夜带领唐家上下誓师与纪容势不两立,连日赶进宫面见圣上,表示不管用什么手段都要纪容付出代价! 晏殊从小被唐家堡收养,后来从军,唐家堡暗中成为最有力的后盾,晏殊也没让家人失望表现异常优秀,飞豹闪电被陛下提拔,多次当着群臣面讚誉表扬此人,莫忧知道这些举动是做给唐家堡主看的,而陛下不费一兵一足,唐家族人就先来表明立场,究竟晏殊为何在那个时机出现在贺北军营附近,莫忧觉得是陛下有意製造出一场仇恨,晏殊的部队被纪容顺手消灭,其中得利是谁,不言自明。 莫忧把事情简单的叙述给雪鹰,至于陛下的计谋棋局,纪容接下来要做之事,她不想告诉雪鹰,只因为同情这个痴心一片的可怜人。 莫忧道:"是,现在贺北军收拢,里面全是犬戎兵,如今贺将军对纪容仇深似海,发誓定将他五马分尸,要不是陛下命令,贺将军在我们被带往黑山时,就想单枪匹马杀进黑山,为他的弟兄报仇。" "喜鹊接到贺忘笙独自出镐京的消息,贺忘笙打定主意要去杀纪容报仇,现在陛下还在想着把那批犬戎兵、贺北军全军覆灭的消息压下来,他们总是能编出像样的说词说服外人。" "呜!" 莫忧一把拖住雪鹰,那血喷在她半边脸颊,雪鹰再也承受不住晕死过去,柳问麒走过来,早已预料的扣住他脉门传送灵力,皱眉道:"他内伤怎么这么重?" 莫忧舀水把血跡擦去,坐在井口望着面容苍白的雪鹰,道:"问麒,陛下派文燕是来监视我们的,纪容心性大变杀性之重,我想暂时不要让阿鹰去面对纪容,贺忘笙那边由我们去处理吧!" 柳问麒道:"我以传信北望,请他下山协助雪鹰,贺忘笙是个死脑筋,认准一件事情就打死不回头,他属下虽然背叛自己,但他从来不是记恨之人,早就准备求陛下原谅他们,不管最后陛下如何决断,禁錮魂魄、收为阴兵的手段都过于阴毒邪气了。" 纪容拥有覆灭天下的能力,而他也即将这么做,贺忘笙只是个将军,根本无对法对抗他,无非是蜉蝣撼树自寻死路。 莫忧故意揶揄道:"北望?江北望?你倒是叫的很亲热啊!你们很熟?" 柳问麒探向雪鹰额头,发现他浑身高温,起身准备喊人来,绕过土块插着的破烂木头,对莫忧道:"我和他共事过,觉得此人心性修为不错。" 莫忧手背拍拍他胸膛笑道:"喔!难得有我们柳庄主看上的……唔!" 她被重重吻上,莫忧很快抓住他衣襟,反客为主强迫对方低头,舌尖逗弄着滑过他唇瓣,柳问麒面颊微红,撇过头低声道:"阿忧,别闹!" 莫忧左手拇指腹擦过自己下唇,又抚摸被自己吻过柳问麒唇上,笑道:"喔?是谁先动手的?嗯?" 柳问麒深深吸口气,耳根发红转身不睬她,提气道:"小凤!看什么看?!还不滚进来抬你师弟!" 六十八、孤狼之战1 纪容,为什么要杀晏殊?为什么要杀他们?贺北军该由陛下处置,何况始作俑者是萧桓,纪容为何不直接找萧桓,却要对贺北军报復? 他想要慢慢折磨萧桓,接着就是掌门,他对崑崙派没有了念想,对于纪容而言可有可无,掌门最重视的便是崑崙派,这代表崑崙派会被剷平,就像是对付萧桓那样。 死灭与新生,纪容怀着对人间的仇恨重生,我又该如何面对他? 雪鹰昏昏沉沉的,恍惚间看到很多人来来去去,擦肩而过,画面转到萧桓过往的记忆,人群对巖江残忍虐杀,巖江痛的不断嚎叫,新生的肉补上绝望的苦。 萧桓不是天生的坏人,他只是对人间太失望了,雪鹰站在被一刀断头的巖江旁边,数以千计的残破尸体堆叠,看着火山口的纪容,红衣黑发飞舞,纪容好像不认识他一样,邪笑道:"雪鹰,拔剑吧!你与我之间,必须死一人,喔不对,我也不是人了。" 雪鹰看着他,耳畔吵杂人声逐渐消失,红色的彼岸花从满山的尸体长出来,纪容语气陌生冷淡道:"你再不出手,这个世上就只剩你我了。" 他不用拔剑就知道,自己在爱上对方那刻,就注定输的一败涂地,只是爱的最深的一方,必须死。 他仰面倒在一片彼岸花海,心口插着曼珠沙华,或许他就这样跟着人间消失,用这一切去弥补纪容,才算值得再见一面。 雪鹰被困在梦魘,客栈的灯火摇曳,温热掌心贴在他额头,暖暖的灵力传递出慰藉与安抚,周遭很安静,如同另一个空间。 玄衣银鹤纹的背影像是可靠的孤山,雪鹰胸口起伏,露出胸口刺青染上一层汗水,顺着腹肌滑落,他因强劲的丹药导致喉咙沙哑,看着他道:"北望师伯?" 江北望看着他露出柔和安慰,道:"静心。" 雪鹰喝了半碗药,药性发作又昏沉睡下,江北望起身到隔壁房间,柳凤、杨笑还有一位银发美人正在间聊,木归山见他进门就翘脚摆脸色道:"雪鹰没死吧?你可是答应过我去救小贺的,可别食言!" 江北望道:"这是自然,阿鹰身心打击剧烈,修为大损,还请木神医多费心。" 木归山道:"你们这些修士也只有在需要老娘时才会这么低声下气,要不是陛下许诺过会恢復神农谷,我才懒得管你们死活!" 柳凤道:"现在纪容出山大杀四方,谁也无法置身事外了,谁跟他有仇的乾脆点,自己站出去,把头切下来送过去以免多受折磨,连累眾生。" 杨笑道:"那你要我们掌门怎么办?絮飞师叔可是被掌门一剑断头的!" 柳凤看着杨笑,两人陷入沉默。 若依照纪容现在阴阳怪气的血性,在消灭贺北军彻底刺激贺忘笙后,他手下各路鬼王还有毕方君的上千阴兵们,一夕之间要消灭崑崙派简直一如反掌,他甚至不用亲自出马,光是杀不死的阴兵还有毕方君便足以毁灭,至于萧桓等人,纪容一定会留给他们很多时间空间慢慢"促膝长谈",把新仇旧恨好好计算。 纪容了解每一个人在乎的事,对他而言雪鹰是最重要的力量,他清楚雪鹰对自己的感情,要摆平这种深爱自己的男人实在太容易,雪鹰只会不断劝他放弃报仇,纪容理所当然对他先出手,至于那夜的欺骗,雪鹰能否接受原谅,纪容到底对雪鹰是怎么样的感情,现在已经没人敢肯定了。 任楠风本就是以双修媚术为主在修练,他是修真界的特例,雪鹰是以最保守的清静修心,现在他被纪容毁去好不容易闭关修习的境界,短时间内不可能恢復,像是一个仙人犯禁被打落凡间,若是平时,柳凤喜欢说笑揶揄师弟一番,不过真正发生时,谁都笑不出来。 杨笑低声道:"纪容怎么可以这样?阿鹰是这么、这么尊敬景仰他,他怎么能对自己师弟下这么重的手?" 柳凤道:"阿鹰是心悦纪容的,纪容就是利用他的情去折磨他,我一开始还对莫忧很不满,觉得她辜负大舅多年,害他苦了多年,现在看到纪容才发现,大舅妈简直是天使!" 杨笑不能再更赞同道:"的确,大舅妈比起纪容简直太该死的温柔了!我这辈子都没看过比她更体贴善良、温柔可人的大舅妈了。" 柳凤看着挚友杨笑,两人同时叹气往后靠,再度无语。 翌日,江北望和木归山在雪鹰寝室,客栈外的街道人群放鞭炮喧闹,庆祝萧家军胜利的欢乐气氛持续不断,雪鹰起身看着窗外,江北望以为他是因被纪容欺骗,丧失修为而精神不济,安慰道:"虔心修练,仍可恢復如昔。" 雪鹰没表示什么,一杓一杓慢慢喝药,木归山道:"你最近不可妄动灵力,你心多杂念,鬱结难舒,若长期如此药石罔顾,雪鹰你该看开点。" 客栈挤满外地来的旅人还有庆祝的本地人,江北望此行是要协助他们前往楚库国境内,和白泽一同拿下逃亡的李阜,眾人御剑前往楚库国,木归山写下方子抓了一个月的药量让雪鹰带在身上,还不断提醒江北望必须亲眼盯雪鹰服下,木归山担心雪鹰把自己困死,江北望却相信雪鹰比任何人还要坚强。 因为他是柳絮飞的徒弟,他是槐爷的侄子,雪鹰又怎会不明白眾人对自己的期盼? 路途中雪鹰沉淀情绪,恢復平时听着杨柳两位师兄打闹,会在旁边笑着,江北望说柳问麒、莫忧、子雪三人去追击萧桓,兵分二路抓拿萧桓,江北望心底希望掌门能和自己回山,别再捲入这场人间纷乱。 篝火趴哩趴哩烧,山坡远方几点红光,那是山居房舍的灯,雪鹰默默拨弄火堆,看着漫天星海,盯着剩下半碗药,过了很久都凉透,黑色药渣倒在脚边渗入黄土形成一圈痕跡。 十过府- 那殿堂宽广,只有一身红衣的男子支着头,闭上眼坐在中央高台,一阵紫风吹过,毕方君凭空出现,站在下方仰望自己的君上,轻声道:"稟告君上,他们进入楚库国境内了。" 纪容未睁眼,淡淡吩咐道:"找出顾西辞,带他来见我。" 毕方君道:"是。" 殿堂上,毕方君似乎想说什么,见到君上又不好开口了,独自退出去,纪容想起自己冰冷的身躯,被雪鹰拥抱时再度滚烫,渴望着对方深情的目光与亲吻,他引诱着雪鹰时有种快意,将对方一同拉入万劫不復深渊的快意! 纯粹到过分的人,或许只有在被他染成一片污浊时,纪容心底才有一丝丝怜悯跟惭愧,但他很快就会逼迫雪鹰对自己残忍,这样自己就有藉口去伤害他,因为是雪鹰为了那些无关紧要的百姓还有该死的顾西辞跟自己作对! 纪容看到殿堂青衫玉人幻化出来,雪狮青云带飘动,他狞笑道:"怎么还在啊?" 过去的自己笑了笑,站在下方翻出涣兮琴錚錚弹奏,笛声悠悠不急不缓的跟进,雪鹰仍是一袭白衣衫黑道袍,琴笛合奏着"逍遥曲",两人心有灵犀,情意相通的美好画面对于纪容而言格外刺眼,他怒火中烧一掌劈出,瞬间打塌巨大的圆柱,发出惊人巨响。 纪容怒道:"是谁?!谁干的?!" "君上!您怎么了?" 纪容双目血红,周身紫气黑雾缠绕,他单手扼住辉夜的颈脖,将她双脚离地提起,辉夜被他强大的鬼气衝撞,喉骨卡卡作响几乎要被打的灰飞湮灭时,毕方君衝进殿跪在地面道:"君上!请手下留情!" 辉夜被甩飞出去,在墙面撞出一个大坑,纪容肩膀颤抖,发丝散落状如疯癲,一脚踩碎地面道:"滚出去!谁让你们进来的?!通通滚出去!" 毕方君摆摆手,两名阴兵扶着辉夜出殿,他冒险上前道:"君上,您又看到幻影了吗?" 纪容看到过去的自己与雪鹰并肩站在毕方君身后,雪鹰与那青衫人耳鬓廝磨的深情对视,抬眼对着他却是充满憎恶,黑雾蔓延整个殿堂,他低吼一声举掌往毕方君击去! 磅! 毕方君胸口被穿透,他自己都没有被谁伤害过,顿时反应不过来,不可置信的呆住,纪容指着他眼神失焦道:"你们到底想怎样?为何要阴魂不散的跟着我?!!啊!你走!走啊!通通滚出去!" 巨大的雕花缠龙纹门边,一团绿油油的鬼火贼兮兮飘移进来,扯住毕方君后领往后一路拖出殿,纪容双目赤红指着自己幻影,指尖爆出强大的紫气将他方才倒地的位置炸开一个大坑,冲出粉尘的楚休寧拖着毕方君,对阴兵命令道:"不准任何人进入!没有君上命令,呸!就算君上命令也不准任何人进入!" 阴兵得令,围住十过府正殿,毕方君胸口大洞被楚休寧召出的蠢鬼火堵住,毕方君躺在偏殿寝室,气若游丝道:"你这同窗真称职,总是选对时机出现。" 楚休寧骂道:"你他□的闭嘴吧!你是犯贱定要去招惹君上吗?他一直阴阳怪气的你他妈没长眼睛?君上时不时跟空气说话,从绝死裂谷出就这副鬼样子,你还去救辉夜?你以为自己扛的住他一掌?" 毕方君指着漏风的胸口,道:"那你何必救我?我们岂不也是这副鬼样子。" 楚休寧呸了一声,乱骂一通道:"老子路过不行吗?这里你家啊?你家现在有个混世魔王住在里面鳩佔鹊巢!君上都翻天了,你是不是有病?一日没被君上往死里打不痛快?我的天啊!你他□的能不能像以前那样,意兴阑珊、不闻不问、醉生梦死,当时连姓雪的小畜生去捣乱你的婚礼,你都不管了,现在是咋了?" "你他□的要不要改名叫紫萱君?住海里啊你管这么宽?你个傻了巴机扬了二正!君上想拿谁是他的事情,我们照做就对了!你干麻多事劝君上不要动雪鹰?床都上了那姓雪的小畜生还想假装贞烈,我告诉你晚了!他要是再落入君上手里这辈子都别想逃出去!" 楚休寧喋喋不休,废言不断,吵的人脑袋嗡嗡作响,毕方君好不容易等他喘口气,道:"你好吵。" 楚休寧气得哇哇大骂,毕方君不想理他,自言自语道:"阿鹰他不是在下面的,往好处想伤害不大……." 楚休寧指着他美艷的面庞,尖叫道:"你他□的重点不是这个吧?!!上面有比较好吗?被男子那啥的你还会在乎上跟下吗?你他□的是不是有病?!!!" 毕方君正色道:"当然有,当年阿鹰闯入我的婚礼,假扮成黑山新郎我就特别看好他,长的英俊、剑法精妙、正直善良,现在这么有为青年哪里找?我迟早会说服他加入黑山,何况他心底还是喜欢君上的,我只要劝君上好好待他,阿鹰会回心转意的。" 楚休寧喝口水冷静冷静,看着同窗,坐到床沿道:"你觉得君上对他有几分情意?君上现在脾气捉摸不定,时好时坏,我们没鬼知道他到底想要什么,或是想在姓雪的小畜生身上证明什么,他清誉被君上毁的乾乾净净,现在外界全部人都知道姓雪的小畜生修为为何受损,他们都说西鹰被君上羞辱凌虐,顾西辞对纪容恨之入骨,这老头拼命起来也是很棘手的!" 毕方君依旧和同窗不在一个频道上,道:"阿鹰本来就喜欢君上,君上这么好又强大能宠幸他,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份。" 他想了想,坚持道:"而且阿鹰在上的那方,一点都不吃亏!" 楚休寧崩溃道:"我□!这根本不是重点!而且在上面有什么了不起啊?!名誉都被干没了!姓雪的小畜生跟我们又不是一路人,他们那种假正经臭牛鼻子道士最爱惜羽毛,你不如请君上直接杀了他还好一点!" 毕方君幽幽道:"不,我觉得阿鹰一定很喜欢被这么对待,君上其实不想杀他的。" "上面还下面?" "上。" "杨兄呢?" "上吧!我喜欢在上面。" 两隻黄铜製成黄鶯拍拍翅膀,一隻停在柳凤掌心,另一隻停在下面那隻背上,杨笑跟雪鹰屏气凝神,柳凤道:"猜叶子,猜叶子,猜猜在上还是下?" 下面的黄铜黄鶯张开鸟喙,一片拇指指甲大小的小金叶从嘴飘出来,柳凤笑道:"嘿嘿!我赢了,你们两个人轮流守夜。" 雪鹰无奈道:"杨师兄?" 杨笑唉了一声,往后躺在草地上道:"我要上半夜,小凤你是怎么做到的?我怎么老是猜错?" 雪鹰盘腿专注打量黄鶯,想找出什么规律,柳凤道:"杨兄,你每次都喜欢猜上面上面,难怪会输啊!" 杨笑道:"阿鹰也猜上面啊!而且我昨日猜下面也没中。" 雪鹰拎起黄鶯,另一隻黄鶯停在他手背,道:"这样下去我要天天守夜了。" 杨笑道:"阿鹰你以前没玩过吗?" 这游戏叫做"猜叶子",通常是由两隻黄铜製的黄鶯,他们在被灌入灵力后会飞来飞去,当人喊"猜叶子,猜叶子,猜猜在上还是下?"他们会推叠起来,叶子会在其中一隻嘴里,像是点芳楼那样风雅之地很流行这种小游戏,这也是修士们会打发时间的"赌具",最多可以玩到九隻鸟堆叠起来,鸟越多越难猜,也是因应人多会不断加上去。 柳凤道:"阿鹰小时候老自闭了,杨兄你以前也是呀笑什么?要不是本少爷强迫你下山玩,你都不理我!" 杨笑道:"我每次都因此被罚抄经,你还好意思说。" 柳凤道:"罚着罚着就习惯了,有什么关係?" 雪鹰在旁边玩着黄鶯,江北望走过来示意出发,三人才撤掉屏障一起往山道走。 抵达楚库国郊区的小镇,此地街道建筑比皇都粗糙简陋,人们穿着粗布短衣,还有很多小仙家的修士们走来走去,告示牌贴满通报,不少人围在前面观看,江北望对雪鹰道:"遮脸,通缉令。" 柳凤展扇靠在杨笑耳畔咬耳朵,杨笑眼神不悦扫过靠在高楼石阶谈话的修士,有一个叫年幼的修士瞪着他右手按在剑柄上,杨笑露出明显的挑衅,反手往背后青铜剑鞘敲打,一副等对方先动手的态势,那修士恼怒正欲拔剑,另一外师兄按住他肩膀,目光往方才蒙好面的雪鹰看去,其馀人均露出古怪藐视的怪异表情。 柳凤低声和杨笑交谈,杨笑哼了一声甩袖不在搭理对方,柳凤噯了一声追上前,市集地摊除了南来北望的货物,还有当地小吃,胡椒烧饼、山蕉切块、饼饃饃、抓硬椰香饭等等,柳凤看着新鲜买了辣脆青萝酥,辣中带点甜甜的萝勒香,他拍杨笑肩膀,等对方回头剩下一块塞进他嘴里,杨笑面容扭曲显然不喜欢异第食物又不想浪费还是吞嚥下去,推开柳凤示意别再乱喂食物给自己。 江北望站在高脚楼下方传音,外的村妇见怪不怪的从他面前经过,两个小孩跑出来好奇看着江北望手上银火跳跃,黄符无声的燃烧着。 雪鹰将脸包严实,在等待江北望时便去附近晃晃,经过那些修士时,交头接耳的风言风语仍因为自身修为深厚,一字不差的飘入耳- "喂!你听说了吗?神魔之主现世,雎阳王一夜之间就被打败了,那反逆之战简直神了!" "这有什么啊!神魔之主耶!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他若是想把皇城再烧一次都可以做到,我听到一个更刺激的消息!" "什么啊?" "那个柳问麒带去拯救江南的西鹰,他也不知道哪里得罪神魔之主,那人家抓进黑山,你猜怎么着?" "西鹰?!他不是长的挺俊的小子?怎么了?" "他被那神魔之主压了一整晚,叫了一整晚,连修为都没了!" "什么?!我去!这样也行?" "怎么不行?那傢伙邪呼的很,像是西鹰这种灵力阳气丰沛的青年,最适合双修了,一整晚没停耶!人不被榨乾才怪!我看他现在连下床都没办法囉!" "原来是这样啊!难怪最近都不见西鹰的影子,唉!真可怜,崑崙派名声和他的清誉都毁了,不过他修为这么高,被羞辱侵犯当场自刎应该来的及吧?他这么顺从,我觉得这其中有问题!" "那傢伙长的一定很美,毕竟换个人皮什么的对神魔之主而言又不难,撩拨几下不就自己脱了?何况那西鹰年轻有为,相貌英俊,到现在都没有和哪家貌美的仙子传出是非,我早怀疑他有问题,被男人勾引也实属正常。" "切!一个名门正门跟神魔之主在一起成何体统?退一万步说,他两都是男子,真是不知羞耻!" "就是!拯救江南算什么?我若是当时在里面,知道他如此自甘堕落,我寧可死也不要他救!真是令人想吐!" 那群修士们继续讨论着各种细节,内容越发下流,更多是在抱怨雪鹰给修真界丢脸,居然不保住自己清誉,为了苟活就和那神魔之主双修,后来他们越说越气愤,连同崑崙派都一起数落。 雪鹰扯扯围巾想着:"北望师伯他们早就知道这些谣言了,只是不想再让我心烦,所有才让我遮住脸以免被外人认出来,罢了,你们想怎么说便说吧!既然我对容儿做出这样的事,那我一定会娶他的,名正言顺的让你们这些人闭嘴。" 江北望一行人来到茶馆,杨笑去找接线人,不一会儿脸色沉重的坐回位上,回报道:"人死了,最后出现在大别山西南方,距离此地莫约三百多里。" 柳凤道:"这下麻烦了,白泽现在还没出现,多半是中途被困住了,杨兄,我想这次是你的锅了。" 杨笑看着他意味深长的表情,脸色更加难看不想说话,似乎明白对方话中意思,江北望道:"此地幅远辽阔,若他派出那人,不好对付。" 他省略的都是重点,说了跟没说一样,雪鹰想着:"容儿知道我们和柳庄主兵分二路追击萧桓的残馀势力,他会派出谁来截杀我们?听柳师兄的语气,跟杨师兄有关之人多半是她,那柳庄主那边有可能是方大哥。" 江北望唤出孤山剑,眾人往大别山赶去。 六十九、孤狼之战2 地面有被刻意用风沙掩盖的痕跡,江北望吹奏洞簫,空中浮现一条由藤蔓碎片拼成的蜿蜒道路,眾人沿着鬼藤追赶到两座山壁间的峡谷,峭壁有大大小小的山洞,眾人见一处地面长出许多鬼藤,往上将洞口网成盘丝洞一样,江北望道:"洞口内狭小,以灵力护体,灵火攻击,莫出剑硬拚。" 眾人应声入洞,弯道沿伸几个洞口,有的路段比较狭窄便以江北望为首,其次是杨笑、柳凤和雪鹰,两排石壁幽幽漂浮着火团,四人蹲在角落向简陋的平台望去,一张石桌、一个长塌、被藤蔓倒吊起来的尸体,那婀娜的背影长发垂落,背对着他们。 她将尸体的阳气吸食乾净,被君上打伤的地方算是减缓疼痛些,辉夜撑着脑门想着:"君上最近也不知怎么了,一下召集各路鬼王大摆筵席找来美女夜夜笙歌,一下又将自己收的阴兵杀光,搞的上下人心惶惶,不知道何时他又突然发火,唉!还是待在这里躲一阵子,反正有毕方君去跟君上周旋,若是问起我就说被那臭小子拖延了。" 她摀住心口,冒出嘶嘶鬼气,手颤抖着攥紧薄纱,君上重击差点就将她捏成烟灰,要是毕方君在晚一步进殿求情,还需要多男人供应阳气补鬼气,至少还要九百九十九个!她咬牙忍耐着疼痛盘算着合适的城镇。 沙! "谁?!出来!" 石壁转角,黑衣背着青铜剑的挺拔青年站在那,他面色有些僵硬的抽动嘴角,笑起来比被人一拳打到还勉强,道:"辉夜,是我。" 辉夜愣住,连忙背对过去仓促的整理仪容,道:"伯休,你……你怎么来了?" 杨笑瞄过四周摆设,那尸体乾扁如同乾掉的柿子,层层缠绕的藤蔓露出一小截金色箭头,他跃上石抬辉夜似乎被他不动声色地靠近,感到受宠若惊而毫无防备,杨笑看到她颈脖勒痕,问道:"你受伤了?" 辉夜慌忙遮住自己伤口像是一个犯错的小孩,惶恐长辈看到自己,杨笑指着悬吊的乾尸道:"这是在做什么?" 辉夜支吾道:"你听我说,这个、这个是我本欲献给君上的,但是、但是因为出了差错,我受伤所以没办法赶回黑山,他已经死了,他死了我才、我才吸食他的阳气,伯休,你别生我的气……别生我的气……" 杨笑沉着面容,衣袖下掌心升起灵火,辉夜咬着下唇低头颤抖,任哪个男人见了都要心软心疼,杨笑转身灵火顺势撤除,他指着乾尸道:"这是你从哪个村子绑来的?" 辉夜感觉对方没有要杀自己的意思道:"是我从贺北军抓来的,他家的那个什么将军还在追我。" 杨笑道:"贺北军不是被你那君上杀死,灵魂当作阴兵控制了吗?" 辉夜道:"大部分反抗萧家军的都死了,这个是原本在犬戎兵里面,他们打来打去,我也不懂,反正那些投靠陛下的犬戎兵君上本要杀他们,后来这事一直耽搁,君上似乎不想管他们了,我便擅自抓几个来引出那将军,那将军现在一心一意要杀君上,因为知道雪鹰会路过此地,他一定会阻止那将军报仇的。" 杨笑道:"那将军是谁?会什么要杀雪鹰?" 辉夜道:"他叫贺忘笙,现在违抗皇命私自追击君上,我抓了他部下藉此引他到此,伯休你也知道这是我故国,所有的一草一木我都很熟悉,我看到你真的很高兴。" 杨笑道:"你以后别乱杀无辜了,否则现在修真界与黑山势如水火,你这样很容易变成目标的。" 辉夜高兴道:"你是在为我担心吗?我也不想啊!我毕竟是君上的属下,理应为主人分忧解劳,那个将军虽然不是修士,但个性执着到令人讨厌,追我了十几天还不放弃他属下,都半死不活了-" 沙沙! 辉夜:"什么声音?" 杨笑额角冷汗,强自镇定道:"应当是此人还没死透,你放下我看看。" 辉夜狐疑道:"怎么会没死透?我前日见他失血过多早就断气多时了,怎么可能还有气?" 杨笑顿了顿,道:"这人可能暂时封住自己的气息,趁你没有防备时机害于你,你把他放下来我看看。" 辉夜听到杨笑语气中透露出罕见的关心之情,欣喜万分的放下乾尸,不疑有他的将乾尸摆放在杨笑脚边,尸体整个扁下去像是小了一圈,不过从他宽松鎧甲还有腰部的箭袋,过长的衣袖,可以看出死者生前是一名身量修长的男子。 杨笑突然按住左耳,辉夜警觉道:"怎么了?你受伤了吗?" 杨笑连忙拍拍衣襟,勉强道:"我没事,我看把这尸体丢出去吧!留着也没用了。" 辉夜一副"我是杨夫人快夸夸我"的温婉模样,道:"嗯,也好,都依你,对了,伯休我见你不大对劲。" 杨笑喉结滚动,一滴冷汗滴在地面,手指微微抽蓄,辉夜走近他盯着他的双眸,杨笑运起灵力正欲往她天灵盖拍去,辉夜抓住他手道:"你脸色不太好,曹真的死我很遗憾,但这是傅存那个贱奴的私仇,你别太难过了,以后我陪着你搬回楚库国,这本就是我们的家。" 杨笑愣住,松口气道:"嗯,嗯……." 辉夜对他这副逆来顺受的样子很喜欢,凑过去想亲亲他,杨笑尷尬的侧头避开,举手板着她肩膀道:"那个,你说贺忘笙会不会追到此地?这里安全吗?" 辉夜道:"我就是故意要用飞豹闪电的尸体将他引过来的,雪鹰归顺朝廷和南麟联手对付萧桓残党,君上正好利用此机会渔翁得利,现在修真界修士对雪鹰十分嫌恶鄙视,虽然表面上不想正面衝突,但君上临幸雪鹰的传闻是真的,这是雪鹰他的荣幸,毕方君一心一意想邀雪鹰入黑山,我自然希望多多协助。" 杨笑道:"你的意思是要杀死贺忘笙,带走雪鹰吗?" 辉夜道:"是呀!雪鹰逃不了的,君上不会放过他的……" 眾人被洞外阵阵狼嚎打断,那狼群声在月色山脉此起彼落- 杨笑蹲在晏殊尸体旁,低声道:"嘘!别吵!呃……我不是说你呀!那个,你要不要出去看看?我想是贺忘笙来了。" 辉夜手凌空一抓化出一条长满尖刺的长鞭,道:"伯休,你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能处理掉贺忘笙,我要拨了他的皮当作风箏放,我看雪鹰不出现才怪!" 杨笑:"……." 辉夜杀气腾腾的出去,杨笑摘掉左耳的传信石道:"小凤,师伯,阿鹰?" 柳凤笑咪咪的摇扇从石壁后方转出来道:"唉喔!都依你~伯~休~" 杨笑嘴角抽了抽,脸黑三层道:"别这么噁心的叫我!" 江北望道:"带走尸体,阿鹰已出外协助贺忘笙。" 杨笑一掌拍断藤蔓,背起晏殊乾扁的尸体,几乎没有重量,三人一同离开石洞,外面一片漆黑,不时有鬼火冒出,从土中衝出粗大的藤蔓刺穿狼的腹部,将他们高高吊起,数十枝触手张牙舞爪的将狼群快速消灭,山风吹开云朵露出墨蓝明月,独剩一匹狼影忽高忽低的往触手攻击中伏身闪避,辉夜想快点回去和杨笑亲热,怒道:"哪里来的畜生!找死!" 那狼影顺势攀上往头砸来的触手,咬住攻击把身躯盪到另一个触手,扭头露出呜咽低吼,辉夜指挥着触手往他刺去,未触及他身躯就突然断成好几段,十馀条狼尸血块乱飞,从天而降的血雨,那狼在血雨中缓缓站起,两条腿人立起来,露出古铜色的健壮胸肌,宽肩厚背,手臂青筋突起,臀部拖着灰狼尾巴,仰起头对着明月发出阵阵悲鸣长啸- 杨笑惊讶道:"那狼怎么……?" 江北望道:"阿鹰会暗中保护他,不必担心,先将晏殊跟贺忘笙带走,莫要正面起衝突。" 辉夜一鞭往他面上打去,道:"喔?贺将军还带了帮手啊?敢问是哪位高人在此?" 贺忘笙面如黄沙滚滚,双眼闪着血光,额间用松绿石束发,赤裸着上身,腰带系着贺北军的鎧甲,罩着狼皮大氅,看上去的确像是隻头狼,他甩开沾满血的大氅,他嗓音很沉,有种战鼓雷鸣的气势,棕眸看着辉夜道:"女人,把晏殊交出来。" 辉夜道:"你以为自己还是那个犬戎王?还是贺北将军?本宫告诉你,你现在什么都不是,你以为自己穿了中原人的衣衫、拿几年朝廷俸禄就是中原人了?你只是一条随时可以丢弃的狗,不管是犬戎还是中原都没有你的容身之地。" 贺忘笙抹去眼眉血水,带着咬字不清的低沉嗓音道:"过错在我,即使要我死,我也甘愿。" 辉夜道:"你的贺北军被君上收为阴兵啦!正好缺个将军,我看你就这样死去继续掌管你的旧部,不是很好?" 贺忘笙看着她道:"你是公主?" 辉夜道:"是呀!本宫是楚库国三公主,现在有幸成为毕方君的属下,怎么样?要不要可虑考虑?毕方君会好好待你的。" 贺忘笙一字一字道:"楚库国的公主,为何甘愿当毕方君的属下?" 辉夜鄙视道:"犬戎榷辛狼,为何甘愿当朝廷的鹰犬?" 两人相对不语,辉夜笑了笑,一鞭往他面部甩去,贺忘笙一动不动,鞭稍被一股强大的灵力打断,辉夜虎口一震,如被刺一下长鞭拖手飞出,她看看自己的手腕一条深深红印,道:"哟!这不是我们君上的宝贝雪少侠吗?飞来飞去的你是小鸟吗?我们君上找你找的好苦哟,你怎么这么狠心一点都不心疼君上,这几日君上被你伤透了心,难过的日日夜夜垂泪,不管派去多少侍女都被他赶出来,对我们是又打又骂,守身如玉就为等你一人,你倒好,天天在外吃喝嫖赌快活着,真是死没良心!" 雪鹰被她娇斥,听到什么"这几日君上被你伤透了心,难过的日日夜夜垂泪,不管派去多少侍女都被他赶出来,对我们是又打又骂,守身如玉就为等你一人"心里不禁一阵悸动,起唇正想问话,耳畔洞萧声如泣如诉,将辉夜震飞出去,杨笑跟柳凤出现在旁边,辉夜大怒道:"又是你这个贱婢!就是你给伯休吹枕边风所以伯休才会总是骗我!" "……" 柳凤一手搭在杨笑肩,贴近他左耳廓道:"杨~伯~休,要不要跟你老相好解释一下?" 杨笑脸色阴沉,抽出镇山河往辉夜刺去,沉声道:"老是老,不是相好。" 辉夜怒道:"杨伯休!我要先杀了你的女人,让她在你面前被一群男人脱光衣服……" 柳凤道:"等等,在下沐云小凤,我是男子哈公主殿下误会大了。" 磅! 江北望见对方鬼气大增,紫气缠绕着紫藤从地面衝出,阴兵随之涌出,将他们团团包围,辉夜怒气铺天盖地杀来,雪鹰推开贺忘笙打破一个阴兵,拉着他往后退,江北望收起洞萧,孤山剑灵力暴增对上辉夜! 辉夜怒道:"好你个杨伯休!居然与这个……你居然寧愿断袖也不和我走!" "……" 贺忘笙举起军靴中的短刀往辉夜刺去,中途就被长满尖刺的触手缠住脚踝,倒提在空中,贺忘笙腰力极好反应迅节,一刀削断翻身单膝跪地,徒手握住尖刺触手,一刀将攻击切断,气势兇猛拚命往辉夜靠近,不管哪个方向的攻击都不管不顾,他健壮的胸口后背都是纵横交错的伤疤,一甩掌心新鲜血,一拳猛着灌入地面,闷声后地层下陷石块乱飞! 贺忘笙嗓音低沉如狼吼道:"女人,把晏殊交出来!" 辉夜指挥阴兵们抵抗江北望等人攻击,尖声道:"你有本自己来抢啊!你个狗头将军凭什么命令本宫?!" 一条锐利如刀的树跟砸下,阴影罩住贺忘笙,他看都不看逕自往前衝,好像这是上的仇恨如同战马载着他将辉夜消灭,他根本碰不到辉夜就会被五马分尸! 他整个人被往旁边带,身子重重飞出稳稳落地,贺忘笙看着站在旁边横剑于胸的雪鹰,喝道:"薛鹰!谁让你出手的?!退下!" 方才贺忘笙听见辉夜说什么"雪鹰跟君上云云"不清楚那个名字怎么念,随口说了一个大概的发音,现在雪鹰长的英俊挺拔面容气质大不相同,贺忘笙自然认不出他是当年的孩子。 雪鹰道:"抱歉,我必须出手,这不是战场,是终结。" "?!" 辉夜来不及反应,就被一掌推出去,雪鹰左手挽个剑花开起通往黑山的结界,那入口白光快速旋转,背景一片漆黑,辉夜惊恐道:"为何你可以开起黑山通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雪鹰眼底升起一抹悲伤,他体内有一丝细不可查的鬼气与灵力时而互相对抗,时而水乳交融,他想着黑山就能打开结界,自从与纪荣在那夜后,体内就出现这股奇特的力量,雪鹰有种期盼,会不会是纪容想让自己带他离开黑山呢?会不会是纪容其实不想做神魔之主呢? 会不会是纪容并不想復仇,等着自己替他终结这场无奈呢? 雪鹰拂袖将辉夜轻轻推入通道结界,用只有她才能听见的声音道:"我心悦容儿,爱他胜过一切,却不能凌驾在天下苍生之上。" 辉夜这一辈都没见过这么纯粹、真挚、深情的眼神,雪鹰黑衫白衣飞舞,最后徒留在她视线是一片倥傯寂寥的道人,情无可诉却正直无悔。 辉夜生前看过很多人,死后看过很多鬼,有怨、有悔、有恨、有痛,所有的仇与恨带着无边的岁月来到黑山,毕方君的意兴阑珊、楚休寧的疯狂躁进、傲因的偏激愤怒、傅存的粗鲁无礼,还有这位年轻道人温柔似水的面庞,他眼底的眷恋,让人有种他是对着自己诉尽情衷的错觉。 辉夜回到一片幽暗树林,阴兵们抬着轿子迎接,她看着耸立的壮阔高墙,想着:"君上,我真羡慕您,有一个对您这么痴情之人,也不枉来人间走一遭了。" 刀刃有几个缺口,应是长年使用的痕跡,此刻架在雪鹰颈脖间,江北望、杨笑和柳凤围在旁边,满地的土块狼尸,贺忘笙双目血丝,眼眶下淡淡乌青,肩膀、后背、腹肌均有旧疤,他和雪鹰差不多高,那长年征战杀伐之气势像是苍狼般,毫不妥协不退让,棕眸披星戴月的瞪着雪鹰。 江北望道:"贺忘笙,我们并非敌人。" 贺忘笙哑着嗓音,喉结滚动,怒火燃烧道:"但也绝不是朋友!你为什么放走那女人?!" 杨笑放下晏殊的尸身,道:"我们来此不是为了仇杀,而是要抓拿萧桓馀党,贺将军,比起与雪鹰对峙不如带着晏殊回皇城吧!" 贺忘笙颈脖青筋浮现,汗水跟血沿着腹肌滴落,道:"对峙?现在拿着刀的人是我。" 江北望道:"阿鹰,放了贺忘笙。" 雪鹰缓缓往后退,贺忘笙手臂颤抖,整个人动弹不得,连说话都如哽在喉头,柳凤笑道:"贺将军,这世上能与神魔之主对抗之人,唯有你眼前这位太初真人的亲传弟子雪鹰,槐爷的小侄子,这里不是你的战场,你还是快点将晏殊带回皇城请罪吧!" 贺忘笙棕眸凝视雪鹰,有些咬字不清道:"你是当年槐爷带出北疆的小孩?" 雪鹰对贺忘笙当年护送照料之情始终铭记于心,抱拳躬身道:"是,在下雪鹰,见过贺将军。" 贺忘笙面色严肃凝视他一会儿,棕眸闪过当年那总是木訥安静的身影,在灵山秀水御剑是俊逸瀟洒的男子,抱着小小的人儿,说着:"我相信你不是白痴,我的大剑仙。" 他早就知道,知道自己总有一天会被仙京召回,所以在人间留下这个孩子,道隐剑雪白的剑穗晃动,对方沧桑带着纯良的面庞,他的确是那小孩。 贺忘笙想起他的军队被那个红衣邪美的男人瞬间消灭,整个军营的士兵无声无息的倒下,另一个穿着黑裘的男子抬手开起通道结界,把那些魂魄收为自用,纯银的长枪穿过他后背将他钉在地面,他趴着支撑起上半身,反手奋力将背上长枪拔出,狠狠往那红衣男子掷去,对方只是看了他一眼,长枪断成三断,自己整个人撞击在帐钉上,满头是血地看着天空漂浮眾多魂魄,排成两队跟着毕方君消失在结界中。 他失去意识,恍惚间自己站在皇宫大殿前,一身戎装执着长枪,腰间还有镇北剑,脚下广阔的草原,还有远方鹰啼狼嚎- 或许这是一个契机,让他对自己的人生有了新的选择,他跟着皇帝陛下回到皇城,陛下留他在皇城休息养伤,范青带着范白来探望他,说现在很多臣子对于贺忘笙回归犬戎颇有微词,却不能否认他暗中协助萧家军的事实。 陛下明示暗示希望他能留在朝中,让他掌兵权理朝政,他们从来不在贺忘笙面前谈论神魔之主,还有那个交易,陛下没有直接命令他待在皇城养伤,贺忘笙独自出城,他觉得至少应该把晏殊的尸体夺回来,晏殊有过机会能留在唐家堡,他可以当个修士除魔卫道,他本就是唐家堡的楷模,但他一心报国,生命与前程断送在一个妖女手上。 贺忘笙痛恨神魔之主,他希望陛下能用这次拂逆赐死自己,他是一个将军,可以战死沙场,可以守护天朝而死,但绝对不能死的不明不白,他甚至不知道这个辉夜到底何方来歷,却在对战中有了捨命復仇的念头,他感到后悔与惭愧,却没办法接受雪鹰放走辉夜,甚至有了想杀雪鹰给晏殊陪葬的念头,因为他知道这次放走辉夜他以后再也不可能有机会找到她。 可雪鹰是槐安的侄子,是自己当年亲自护送上崑崙山的孩子,他不也是希望雪鹰能成为扬名天下的大剑仙吗? 雪鹰不负期望,自己却要负尽天下? 贺忘笙看着雪鹰温顺的眼神便知道,他想要杀雪鹰,雪鹰就不会反抗,晏殊的仇这辈子却无法在报,贺忘笙仇恨的怒火恨着与黑山有关之人,对雪鹰更是心情复杂,眼前的青年与那黑山的君上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係。 却是多说无益,陛下已经下令全城寻他,而这里不是他的战场。 当的将刀回鞘,贺忘笙转身背起晏殊的尸首往国界绝尘而去。 七十、进退维谷 漆黑的眼罩落地,露出紧闭的右眼,眉毛到下眼瞼纵向暗红伤疤,想来那伤口一开始深可见骨才会造成这么明显的痕跡,周遭都是背后长出羽翼的白泽族人,将李阜团团围住,白泽手一挥,李阜身上被锁灵夹绑住,将其绑至柳问麒面前,莫忧捡起被刀风划破的眼罩,扶着柳问麒的臂膀,柳问麒左眼看着他,眾人皆是一脸肃穆沉默。 磅! 李阜整个人滚了三圈,颈部铁鍊拉直把他拽了回来,白河不忍心道:"柳庄主脚下留情!" 柳问麒面如冰霜的扫过他,白河吓的缩了缩脖子,求助转向自家族长,白泽看着他如小动物的可怜表情,叹口气缓缓道:"柳庄主,此人罪大恶极,但毕竟是我族之人,在眾妖面前还请庄主留馀地。" 柳问麒看着他,鞭腿甩过李阜像是被凌厉的耳刮子击中,整个人歪在地面,白河跪在他面前道:"庄主!" 李阜冷笑道:"谁要你们假慈悲?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动手吧!" 白泽看着柳问麒,柳问麒充满不屑道:"你也配?" 他的意思是"你个废物也配本庄主动手?" 莫忧轻声道:"我们走远些,我看看你的眼睛。" 柳问麒看着李阜满心杀意,白河被柳问麒看一眼就吓的发抖,白泽不知道在思忖什么不动声色,莫忧五指扣住柳物问麒道:"这人我看了厌烦,我们走远些。" 柳问麒才转头离开,白河松口气道:"公子您没事吧?" 李阜满身伤痕却不致命,脸被柳问麒一脚踢的浮肿,冷哼道:"谁要你多事?" 白泽深沉道:"你真是不长眼,事已至此还不悔?" 浑身疼痛,李阜扭动身躯仰面躺在地面,淡淡道:"悔?悔什么?要不是我偷了御妖国令牌,现在还要跟你这冷血浑蛋在那个鸟不生蛋的鬼乌灵谷,度过漫长无趣的一生,至少我还能自己选一次,去选择母亲曾经喜爱的这个人生。" 白泽看着他笑的悲愴,眼神黯淡- "皇姐,你要去哪?" 那美貌端庄的女子从屏风后走出,换下一身层层叠叠的厚重华服,挽起秀发略施胭脂,一身紧身黑衣包覆出玲瓏身材,坐在寝室外百无聊赖的白泽道:"皇姐,你刚回来几天,又要出去?" 她笑道:"李贞,这是我在中原的名字,弟弟,最近族中事务交与你掌管,你现在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我很放心。" 白泽掬起她的发尾,低头拿到唇上亲了亲,道:"皇姐,我等你。" 李贞上前拥抱他,亲亲他脸颊道:"你会是白泽族歷代以来最伟大的族长。" 白泽下巴架在她颈窝,紧紧还住她肩背,闻着身上安心的香味,看着上方垂条粉金纱帐,有些不甘跟悲伤,你是因为那个男人吧!你说过会陪我一辈子待在谷里,如今,还是要留我一人孤独! 白泽与眾人站在谷道,看着女子骑着黑马消失在山嵐雾气中。 那是白泽最后一次看到她。 后来,白泽越来越不想亲近人,对属下总是爱搭不理,除了白河能与他沟通,其馀长老与白泽在集会上经常意见相左,每每会议结束便不欢而散,白河不厌其烦的为白泽开脱说话,吃力不讨好的受到责难惩罚,白河总是期盼李贞回到谷中,白泽闭关时间越来越长,沉浸在修练中渐渐不在管事。 五年后,一个剑客抱着一个孩子来到乌灵谷,他有着英挺的身躯、深邃冰冷的双眸,那孩子则是带着李贞的轮廓,还有与白泽相似的妖力,那时候是白河去接待,剑客放下孩子道:"这是李贞的儿子,白泽的外甥,受人之託忠人之事,在下还有要事先行一步。" 剑客独自远行,白河抱着李阜到族长的圣殿,白泽正在闭关,一个月后才接见白河,李阜看着他有点期待,伸手扯扯白河衣袖道:"他就是我舅舅吗?" 白河摸摸他头道:"是的。" 康,两扇大们被风力震开,白泽居高临下的投下一片阴影,将这个小孩垄罩,生疏道:"你该叫我族长。" 李阜全身一震,陡然色变,等待已久日夜盼着见到亲人的兴奋,对方瞬间击碎,白河劝道:"族长这是何必?他毕竟是乌后的孩子。" 白泽拂袖,袖风甩在李阜稚嫩的脸颊上,语气不耐道:"他什么也不是,你自己看着办吧!" 白河膝跪前行,拉住他广袖恳求道:"族长!" 白族甩开他,冷漠看着李阜一眼,大步离开,李阜对他的记忆在这一刻轧然而止,他的血液有着乌后跟一名陌生男子,这世上唯有乌后知晓他的父亲是谁,来不及说变离开他,关于这件事白泽一点都不关心,他只在乎李阜别死就成。 白泽一意孤行将整座山谷下了结界,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入,李阜常常溜出谷,因为他身分高贵,白泽不想与他多亲近但该他的权力还有生活一样都没少,族中的每个妖都认得他,李阜在谷中有时修练有时在谷外附近捡灵草,直至遇上那名白衣青年。 黑发如墨,白衣胜雪,眼眉弯弯嘴角翘起,他靠在树叉上指尖夹着一张黄符,俯视他笑道:"小朋友,这里山青水秀风景甚好,不如带本王游赏如何?" 他轻飘飘的落地,对他伸出手,逆光中那人气质贵气,李阜鬼使神差握住他柔软纤细的手,从此山高水长,得君并肩渡此生劫。 白泽看着李阜总是透着生疏,此刻带着似曾相似的怀念,好像这个寧可错也不想认的男子,全身笼罩着皇姐巫后那年头也不回出谷的影子,宽大的袖子指尖动了动,道:"白河,把他带回去吧!" 白河扶起李阜,李阜哼了哼,横了他一眼道:"你还是这么没出息!" 白河拉着他的手腕低声道:"别说了。" 白泽道:"你们等待我召唤,不得随意出手。" 白河道:"是。" 白河带着妖族们消失,雪鹰终于等到他们处置完李阜,上前道:"白泽族长,在下有一事相求。" 白泽以为他看不惯自己轻惩李阜,道:"这是我族之事,即使是阁下这样少年成名的剑仙,也不得插手。" 雪鹰道:"不是的,族长误会了,在下只是想请族长说五个字,峡谷夺神书。" 白泽配合道:"峡谷夺神书。" 他平日的声调和顾西辞的确相似,那五字与追忆螺中初始的嗓音几乎一样,除了白泽的语调更加索然无味,而追忆螺那人尾音上扬,好像是压着威严的语气,若不是白泽,那便是掌门了,雪鹰深吸一口气道:"多谢族长。" 白泽嗯了一声,不在搭理他。 "呜……" 莫忧的下巴印入眼帘,柳问麒枕在她膝头,莫忧为他输送灵力,道:"这柄剑你要如何处置?" 她手覆盖在已瞎的右眼,柳问麒道:"用他去换崑崙派。" 莫忧道:"萧桓把曼珠沙华丢下,让李阜带着剑自投罗网,自己却消失,纪容调虎离山误导我们,让我们以为他是要杀萧桓夺剑,没想到他目标居然是崑崙派,顾西辞此刻回去正好被纪容逮个正着。" 柳问麒伸手捻起她的发丝,凑到唇边道:"纪容现在行事诡异,明明拿到曼珠沙华可以增强他力量,他却放弃萧桓馀党去围攻仙们大派,我担心若阿鹰落入他手中会生不如死。" 莫忧低头亲吻他额,抚摸他的喉结道:"我们必须去崑崙派,纪容定顷尽黑山之力围攻,他此去一是要报復顾西辞,二是要抓回阿鹰,顾西辞一死修仙门群龙无首,纪容要独揽各仙门在各各击杀,届时江南也将会是他的囊中之物,我们不如先下手为强,与崑崙派联手对抗纪容。" 柳问麒起身吻吻她道:"阿忧还真替我担心江南。" 莫忧笑了笑,捧住他俊美的脸庞,轻咬他下唇道:"因为你是我的人哪!" 柳问麒面颊微红,生涩回应着她的亲吻。 土坡下方,子雪持剑朝柳问麒挥挥手,江北望等人已经抵达会合地,柳凤见到柳问麒持着曼珠沙华,又惊又慌的奔过去问究竟,莫忧口条清晰变说了一遍,雪鹰握紧拳头,沉声道:"我们快回崑崙山。" 柳问麒将曼珠沙华用灵力封住,暂时挡住躁动,不过此剑鬼气太过强大,将柳问麒的右手臂缠绕一层黑气,像是毒蛇一样盘绕而上,莫忧心疼地望着他,子雪集合眾人,柳问麒贴了九张黄符在右肩膀、上臂、手背上,道:"前往崑崙山按照列队前进,我压队伍后面,我已被曼珠沙华鬼气入侵,所有人离我五丈远。" 子雪担忧道:"庄主,还是我来替您执剑吧!您还要保留灵力对付纪容,现在这样给您身体带来太大负担了。" 柳问麒喝道:"闭嘴!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指导本庄主了?!你们还楞着做什么?" 子雪满是隐忍的看着柳问麒,江北望走过去,只淡淡唤一声道:"问麒。" 莫忧抬眼扫过他,眼神充满冷若冰霜,江北望朝阴红的剑身打出一计爆击,灵力被黑雾吞噬,江北望身体力行的演示给对方看,表示柳问麒撑到崑崙派就是这样了,灵力将会被曼珠沙华吞噬殆尽,很快会走火入魔。 雪鹰凝视曼珠沙华沉默,江北望瞄了莫忧一眼,道:"柳庄主,此剑不降,持剑者必伤之。" 柳问麒左手按着眼罩,道:"够了,别再说了,在囉嗦下去你那顾掌门要被纪容玩死了。" 莫忧看向子雪道:"出发。" 雪鹰率先飞到空中,其馀人跟着往崑崙派飞去- 暮靄沉沉,雾气涌动,高耸入云霄的灰白城墙露出,飞簷壮阔,崑崙派一如往昔,雪狮青云八卦旗随风飘动,唯一不同的是,山门、山道、练剑场、比武台往日最多弟子们操课的地方一个人都没有。 整座崑崙山被巨大的屏障笼罩住,那屏障不是以往天地灵气所成,而是很窒息的力量,雪鹰心往下沉,最坏的局面终究是发生了。 傲因领着鬼气森森的阴兵们在纯阳宫外,远远就对着雪鹰露出阴冷的微笑,眾人跃下配剑,站在傲因对面执剑对立,莫忧拱手作揖道:"原来是傲因大人啊!失敬失敬,我们为君上送剑来了,请问君上是否有空一见呢?" 傲因高姿态道:"他有空,你们也不配!" 莫忧道:"这样啊!那我们只好把剑回给陛下了,本以为君上会想拿回此剑,我们才为了他老人家冒着风险把剑送来,现在看来,是沐云山庄多此一举了,想来顾掌门在君上心中地位无比重要,区区一柄不认主的长剑如何能比?柳庄主,我们走吧!" 傲因脸色不悦,指尖黑气瀰漫道:"莫门主,你以为这里还是顾掌门的地界吗?还是你南麟的盟友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会不会太任性?" 莫忧笑道:"傲因大人难道不知,在下一向很任性?" 她拂袖往后退,柳问麒与他错身衝出,血红的刀刃往傲因面颊削去,两人距离还有五丈,按理来说两人就是同时出剑都碰不到对方,傲因自然不会去闪躲,冰冷的刀锋贴着他脸劈砍,傲因大吃一惊抬手想档已来不及! 巨大的灵光炸开,烟雾散去,阴兵们被冲击打成碎片,杨笑抽剑抵挡,柳凤惊恐的想去探查,无奈被震开,眾人皆往后退开,莫忧心如悬谷本欲往前阻挡,那玄墨道袍一晃,白光从黑雾灵爆中四射而出- 金光灵力往四方奔走,形成巨大的麒麟仰头长鸣,莫忧衝上前抱住往后倒的柳问麒,他双眼充满血丝,右臂冒出丝丝鬼气,莫忧跪地抱紧他将灵力衝入他脉门,将他体内的剩馀鬼气强制衝出,柳问麒胸口如遭重击,一口血喷在莫忧胸前。 "上门官主当真情深义重呀!就这么不怕死吗?" 殷红如血的剑刃,执剑的人肌肤苍白的病态,黑发乱飞,红衣红的鲜艳,他露出扭曲的快意感,曼珠沙华从后贴在莫忧颈动脉,雪鹰站在对面道隐剑陈旧的剑锋指着他。 柳凤正怒,被杨笑拦下来,杨笑道:"现在只有阿鹰能面对纪容了,不管我们谁去都是送死。" 柳凤不甘跺脚道:"可恶!" 白泽皱眉道:"江仙师你的朋友快死了,你弟子们打起来了,你还管不管?" 江北望动动唇,还是没说话,表情淡然到看不出情绪,任楠风愉快的走过来道:"他怎么管呢?就凭他这个面瘫浑蛋能做什么!" 白泽上下打量他,看他腰封松垮衣襟掛在瘦弱的肩头,一副刚睡醒下床的样子,道:"任副掌门,你这是倒戈了?" 任楠风道:"笑话!我什么时候说要与君上对立了?何况这是掌门的意思,嗯,应该可以说是他的意思吧!" 江北望对视他道:"你对掌门做了什么?" 傲因从地上爬起来怒道:"谁让你们在君上面前无礼的?!" 莫忧抱着柳问麒跪在雪鹰和纪容之间,纪容持着曼珠沙华,剑身鬼气将莫忧颈脖割出口子,雪鹰剑尖指着他道:"你…….你撤手吧!" 纪容道:"为何?" 雪鹰听他问的轻巧,好像什么事情都与他无关一样,有些恼怒道:"你问为何?神魔之主出世带来血尸瘟疫,造成人间浩劫,师姐因救人感染而死,我知道瘟疫降临非你本意,可师姐是无辜的,崑崙派是无辜的!" "住口!你凭什么说崑崙派是无辜的?难道师尊不是被顾西辞所杀?难道我不是被萧桓所害?你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跟我谈无辜?!" 纪容突然大怒,吼的雪鹰一脸无措,他这辈子都没看过纪容生气的样子,或是说失控至此,雪鹰握剑的手缓缓放下,看着陌生的心上人道:"掌门呢?你把他怎么了?" 纪容毫不在意道:"你很快就会见到他了,放心,他没死,目前应该还没死。" 他一剑刺穿莫忧后背,从右后穿透到右肩,雪鹰怎料到他突然动手毫无徵兆,一剑刺向他道:"不要!" 纪容往后跃开,莫忧两手抱着柳问麒,也不管伤口鲜血如涌泉,只是唯恐伤到柳问麒,道:"阿鹰小心!" 柳凤挣脱杨笑,奔上前帮忙扶着柳问麒,杨笑持剑护在他们前面。 纪容轻笑一声,左掌拍中雪鹰腹部,一剑削过他右腕,雪鹰本只是想让他知难而退,根本不想伤他,何况纪容今非昔比,瞬间就拿下雪鹰,站在他身后左手横在他胸前,右手反折,唇贴在他耳畔道:"崽儿不想杀我,莫不是捨不得我?" 雪鹰耳垂被他含住,气血上涌咬牙道:"请君上自重!" 纪容热气喷在他颈脖,手探入他胸膛道:"行,你就来教我怎么自重吧!" 任楠风将一道极细的红线从袖口射出,江北望跟白泽被双手被反绑綑住,任楠风道:"这是君上的诛仙咒,千万别尝试挣脱啊!上次有人想反抗很快就被此咒反噬,连渣都不剩了。" 傲因挥手,四名阴兵架住重伤的柳莫二人,江北望等人一同被阴兵压到各自宫殿,雪鹰则是被纪容半拖半抱着回到惊鸿楼。 惊鸿楼布置如同以前毫无二致,纪容将他带到从前柳絮飞的寝室,桌面多了一张涣兮琴,一盘芙蓉糕,雪鹰心里复杂的看着熟悉的摆设,坐到角落道:"这是何意?" 纪容取一块芙蓉糕送到他唇边道:"这是你以前最喜欢的芙蓉糕,虽然程师姐不在了,但这家的芙蓉糕也是很不错的。" 雪鹰撇过头,明显拒绝送到嘴边的玉手,下巴被板正,纪容看着他咬了一口粉色的甜糕,侧头吻上他,雪鹰张开嘴舌尖带着甜糕就送入口中,雪鹰按着纪容肩膀想往后退开,却被对方追逐着更进一步。 "唔……" 雪鹰面颊微红,唾液沿着嘴角流下,纪容眼底尽是柔情蜜意抬眼将那银丝拉开,雪鹰豁然站起头却磅一声撞断空木架,木屑掉在他肩膀上,纪容拨开木屑揉着他额角道:"撞疼了?来,我看看伤到哪了?" 若是以前雪鹰定是喜爱与他亲密,如今崑崙派被纪容掌控,掌门生死不明、江北望师伯被态度反覆的任楠风关在上清宫,杨笑柳凤等其馀弟子们被关在太清宫,柳问麒重伤昏迷,莫忧被纪容刺伤,纪容却像是无关风月跟他调笑,雪鹰闪躲他的手,纪容手停在空中眼底闪过一丝戾气。 雪鹰道:"请君上放过崑崙派,念在与师尊的师徒情意份上,不要在伤害同门了。" 纪容面上看不出情绪道:"西鹰怎么这么客气?坐,你站着我仰头颈脖酸。" 雪鹰深怕他又贴上来,或是怕自己狠不下心拒绝他,方才躲开他手自己已经愧疚到不行,再来一次他就没办法去正视纪容了。 殿堂十分安静,外面长廊、练剑场、各弟子寝室均有阴兵来来回回巡视,山头乌云密布,几声闷雷隆隆,雨点滴滴答答打落。 七十一、情断两忘 窗外雨声,寝殿内床帐轻摇,带着阵阵喘息- 那床柱当真坚实,怎么晃就是不会断,雪鹰压在纪容上方,伏在他颈窝边喘气边窘迫道:"不要了。" 纪容抚摸他后颈,邪笑道:"为什么不要?我看你不是很喜欢的样子?" 被子被两人拱的乱七八糟,枕头被踢到一旁,他衣襟被扯开露出一片刺青,雪鹰的木簪被打落,额角细汗道:"上次是我不好,我…….我知道你只是想要损我修为。" 纪容搂着他肩背吻上他唇瓣,贴在他耳廓道:"我若说这次是真心想和你好,你信吗?" 雪鹰一僵离开他怀抱,眼神露出手足无措跟受宠若惊的慌乱,僵硬道:"现在不适合,请君上自重。" 纪容掀起右腿往他腰际踢去,想将他压在身下,雪鹰知他用意,动作更快一腿卡在他双腿间,握住他双腕,羞道:"容儿!" 纪容好整以暇道:"喊我做甚?继续呀!就这样压着我你想做什么?" 雪鹰鼻尖对着他鼻尖,道:"掌门在哪里?" 纪容笑道:"在房内吧!你都没发现吗?" !!! 殿堂内清风吹来,纱帐花影浮动,雪鹰大惊道:"你说什么?!" 纪容瞄了旁边桌脚一眼,雪鹰放开他翻下床,却无法感应到一丝一毫的灵波,若真如纪容所言,那最糟的状况便是掌门被废了,才导致他与纪容相处一晚却无法感应到第三者在室内。 墙面掛画后方发出咿咿啊啊像是五指甲抓着骚挠之声,雪鹰颤抖着想掀开掛画,却又心生胆怯的回望床塌上的纪容,那掛画与墙面间的细缝露出一灰褐瓦罐,雪鹰指尖抖到无法拨开掛画,背后一阵冰凉,纪容赤身裸体只披件薄纱从后面抱住他,额头抵着他后背道:"崽儿,你会讨厌我吗?如果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后。" 雪鹰没回答他,冷汗直流喉结滚动,豁然掀开掛画,后面木格中摆放一瓦罐,里面露出一颗惨白得人面,面部扭曲瞪着牛铃大的双眼,他嘴唇如金鱼般开闔,他没死,只是双手双脚被割断,只剩下头连着孱弱的身子装在瓦罐里面,顾西辞竟被纪容做成人彘! "呜!" 雪鹰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发出痛苦的呜咽声,站都站不稳整个人往旁边一歪,被纪容抱着才没撞翻旁边书柜,他喃喃道:"不…….不……不会的……掌门…….掌门…….不会的……." 顾西辞张开嘴想说什么,露出被割断半截的舌头,啊啊啊的发不出声,眼神透出无比的憎恶跟怨毒诅咒,一看便是说着:"你个伤风败俗的畜生跟这个贱人离本掌门远点!" 昨夜纪容与他缠绵,竟是故意要当着掌门的面故意做给他看,因为纪容明白顾西辞这一生最在意的是什么,就是他的崑崙派,还有身为名门大派的百年清誉,如今崑崙派危在旦夕自己却陷在纪容的温柔乡,自责与悔恨使的雪鹰整个人几乎瘫软,纪容将他抱在怀里抚摸着他的背脊道:"没事了……没事了…….你别憋着,呼吸、呼吸…….崽儿呼吸……" 眼前一黑,雪鹰晕倒在纪容怀里,纪容眷恋的亲吻他脸颊道:"是我不好,给你刺激太大了,很快就没事了,顾掌门看看你做的好事,你这鬼样子吓着我的崽儿了。" 顾西辞愤怒的瞪视他,那目光若是能具体成形,定化做白刃将他碎尸万段! 毕方君的嗓音在殿外响起,道:"君上,属下将顾掌门带下去吧!" 他倒是很会选时机,纪容肩头只掛着薄纱,也不避讳,翘着脚将雪鹰头枕在自己膝头,抚着他英俊的眼眉,道:"进来。" 毕方君出现在殿内,站在屏风旁看着熟睡的雪鹰,还有被扯落的掛画、怒目瞪视一切的顾西辞、床塌被褥凌乱,纪容抬眼道:"把顾掌门带下去吧!放在玉清宫记得天天命人喂他吃饭喝水,别死就成。" 毕方君扫过木架的顾西辞,拂袖就瓦罐收起道:"属下遵命。" 接着无声无息的消失,纪容露出病态的笑容,亲吻着雪鹰唇瓣道:"放心,我的崽儿,我们会在一起很久很久的。" 雪鹰醒来时下意识往旁边一摸,纪容不在,顾掌门的瓦罐也不见了,刚开始以为是作梦,梦里的纪容肌肤如水,滑嫩包覆他的身体,自己的灵力源源不绝洩在纪容体内,然后顾西辞突然出现在床头,双手双脚像是木偶卡卡转动,接着突然断裂散开,只剩下头颅骨嚕嚕在地毯上乱滚,叫骂道:"姓雪的无耻畜生!你这个败坏门风的小王八蛋!你对得起死去的柳絮飞吗?你对得起崑崙派吗?你居然敢做出这等无耻下流之事!柳絮飞的脸都给你丢尽了!" "若是知道你会有这一日,本座当初在黑山就该将你杀死,留你这无耻的畜生当真是仙门耻辱!" 顾西辞越骂越激动,雪鹰吓得一身冷汗好像看到柳絮飞远远的看着自己,柳絮飞露出极其失望的面色,道:"阿鹰,你忘记为师的教诲了吗?为师说的话你都忘记了,不要报仇…….你都做了什么?" 顾西辞装在瓦罐面部像是皱巴巴的树皮,对他发出恐怖的怒吼- 雪鹰整个人从床塌上滚下地,抱头缩在角落,呜咽道:"不!不是的!对不起对不起…….师尊对不起……..师尊我不是故意的……." 他像是无助的孩子不断发抖,缩在角落啜泣,一直到傍晚纪容回来,在殿内四处找不着他,还上楼到以前自己的房内寻他,又返回楼下到书房内见到他团在两座书柜的夹缝中,又惊又惧道:"崽儿?!你怎么了?" "别碰我,别碰我…….." 雪鹰以为纪容要脱他衣服,他现在灵力尽失全身发软,连握剑的力气都没有,纪容心里七上八下的蹲在他面前,用力扳着他肩膀道:"崽儿,你看着我,你看着我,别一直憋着气,你要把自己憋死了。" 雪鹰难以呼吸,气息憋在胸中脸色发紫,用力挥着手臂挣脱他怀抱道:"不,别碰我,别碰我……..别碰我求求你…….求求你……." 纪容被他崩溃绝望的样子吓到,他本就是要刺激顾西辞,才故意再次主动亲近雪鹰,没料到失去灵力的雪鹰看到被削成人彘的掌门,崩溃至此。 纪容颓然坐倒在地,沉默一阵,看着对方失焦的眼神,抬手握紧他手腕道:"是,我又骗你,你恨不恨?顾西辞杀死柳絮飞,他杀死我们的师尊啊!你为什么不恨?难道师尊待你不好吗?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却从来不主动碰我,我知道,我修参同契的事你始终忘不了,说什么不在意,你根本就是口是心非从来没有真正接受过我!" 他的怒火来的莫明奇妙,无端怨懟起雪鹰,为什么顾西辞当着他的面杀死柳絮飞、萧桓将自己堆入绝死裂谷、整个天下仙门的人都怕他惧他、恨他怨他,他自己的仇与恨都有前因后果,雪鹰为何能心如明镜、魂魄澄澈? 自己的怨恨黑暗面有多大,雪鹰的纯粹乾净,乾净到令人厌恶,纪容扯开他衣襟,雪鹰哆嗦着挣扎道:"别碰我…….别碰我……." 纪容听到更激起怒意,嗤啦撕开他衣衫,将对方按倒在地骑在他胯部,掐着他颈驳斥道:"雪鹰,你不是想当剑仙?不可一世的像是一个仙人般,拯救苍生?哈哈!真是可笑!你想要去保护曾经唾弃你、骂你是白痴的世人,去保护欺凌你、羞辱你的崑崙派,是,你是这么高尚,那我很好奇,在被人看到你在我体内低喘的样子,那些贱民是不是还将你捧高?尊称你一声西鹰雪少侠?!" 雪鹰握紧他手腕哀求道:"不要了……我不行了!" 纪容邪笑,冷酷道:"不行?我看你体力好着,灵力全洩在我体内怎么会不行?" 纪容边说着就拉开他腰带解下裤头,冷不防就坐上去,雪鹰感到下身被温热包覆,僵直身子仰头啊了一声,一手抵在纪容腹部将其推开,食中二指一勾,道隐剑飞到他手中,剑身横在颈肩就要自刎! "雪鹰!" 雪鹰右手腕吃痛,剑身脱落,他衣衫不整披头散发的趴在书柜边,沙哑道:"纪容,你想要我做什么?" 纪容握紧道隐剑,一脚踩在他胸口双目赤红,冰冷道:"你竟敢想死?你竟然敢在我面前自刎!" 他就这么讨厌我?寧可死也不想让我碰他! 雪鹰握住他脚踝,嗓音嘶哑悲愴道:"纪容,你现在是神魔之主了,你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我如今已被你…….我是废人一个,你还想要我做什么?" 纪容剑尖指着他下巴,恨意滔天便口不择言道:"你这叫喜欢我?我在绝死裂谷经歷了什么,痛苦、折磨、日夜被岩浆折磨、你以为是什么让我苟延残喘到现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爱我什么?那个虚假的表象,那个只会弹琴却没有一点灵力的男人,你喜欢甚么?我的脸?我的身体?你跟那些人又有何不同?!" 雪鹰眼神很淡,轻声道:"我爱你,容儿,莫要一错再错,莫要在伤害自己。" 鲜血染红视线,纪容呆呆着望着雪鹰抓住剑尖,用力往自己胸口刺去! 像是曼珠沙华开出的繁华盛世,一片彼岸花海如红毯建筑在尸山血海,所有的仇恨与不甘铺成无尽的道路,他能杀死所有恨自己还有自己恨的人。 但对于雪鹰心中一片淡然,即使发生过种种依旧无恨无怨,或许他真是天生要飞昇之人,身在红尘经歷过生离死别,仍能无欲无求、无恨无怨,即使被纪容次次欺骗凌辱,还是不忘劝他放弃仇恨,自己死前还担心他走火入魔……. 曼珠沙华掉落,纪容一掌将鬼气灌入他体内,那胸口的血洞逐渐癒合,神魔之主力量超乎想像,连这创伤都能恢復如初,他打开结界将雪鹰丢进漆黑的大牢,纪容将他治癒后抓起曼珠沙华转身离开。 纪容双目血红,笑的癲狂道:"很好,连你都要放弃我吗?好啊!我告诉你雪鹰,在我手上我要你活,你就休想死!" 应该过了三天,冰凉的牢房,四面都是钢板,头顶上射下一道极细的光线,照的空气中充满杂质漂浮,雪鹰面色苍白如纸,双脚虚浮仰面躺在冰凉的钢板上,琵琶骨被"诛仙咒"穿透垂在地面另一端钉在墙上,体内空空如也,他一动肩膀就剧痛无比,鲜红的细绳闪着浮文,雪鹰一起来血就从双肩蔓延开,将他白色里衣染红,玄莫道袍被纪容撕坏来同腰带都扯破,他就像是折断羽翼的雄鹰默默在牢中等死。 上衫敞开露出一片刺青,起浮的青墨纹路在有力的胸肌奔腾,他又痛又烦,肩上穿着红线让他连翻身都困难,一阵脚步声沓沓沓靠近,铁栏外响起冷硬的嗓音:"雪少侠,诛仙咒的滋味可好受?" 雪鹰现在连不动都感到鑽心刺骨的疼痛,索性撑起身子仰面看他,喘气道:"傲因……." 傲因道:"毕方君很喜欢你,我本也希望你能服侍君上,而你竟然服侍到床上去了,没想到你这么不知羞耻,堂堂男子委身于人下承欢,你不用恨君上,是我看不下去用诛仙咒穿你琵琶骨,我希望你还保有一点身为剑仙的尊严去死,也不往毕方君看中你一场。" 他真是忠心耿耿,若有天毕方君失势,跟曹真一样他定不离不弃的,他会这么讨厌我也是…….可以理解。 我的确喜欢着纪容,想要亲近他、拥抱他、亲吻他,我总是无法拒绝他的,即时知他本意是想坏我灵力、损我修为、毁我清誉,或许,他从来不喜欢我,致使致终都是我自欺欺人。 傲因接到纪容的命令是"不准让雪鹰死"于是他就擅自决定穿了雪鹰琵琶骨,让他现在变成无灵力无体力的废人,被控制住灵力以致他无法自尽,傲因自认给雪鹰惩罚对自家君上才算公平。 傲因离开牢房,雪鹰浑身阵痛动动手指都痛的抓狂,他闭目仰面躺着运行周天,藉此舒缓身体的疼痛还有心里的难受,他已是元婴半仙之体不用与凡人那般吃喝,如今纪容的力量已彻底辗压修真派,就是要上达天庭斩杀神佛恐怕都不是不能坐到,雪鹰更多的自责是自己无法劝他回头,还有另一部份是看到他沉沦到万藪深渊,若纪容继续憎恨六界,他们定不能同存世间。 雪鹰在内心巨大的拉扯中度过,他比任何人都害怕去面对疯狂的纪容,也比任何人都清楚他必须剑指爱人,牢房外细微的机关卡卡声从阴影中缓缓靠近,雪鹰揉揉眼看到柳凤的机关木鸟"红豆"正在铁栏杆外打量他。 红豆穿过铁桿跳到他手边,发出柳凤到嗓音:"阿鹰,你没事吧?我跟杨兄、其他师弟妹们关在上清宫,噢对了!还有楠风师叔,他最近都不见人影,应该是被纪容派下山出任务了,你在哪哈?" 雪鹰感觉好久没听到熟悉的人声,沙哑道:"我也不知道这是哪,头顶有个破洞阳光可以射下来,其他地方黑漆漆的。" 红豆跳到雪鹰肩膀上,柳凤道:"这里的传音还有所有可以传递讯息的灵力咒法都被锁了,红豆是法器本身没有灵力,不过我灌入灵力虽然微薄还是可能被发现,你现在在惊鸿楼的楼顶隔间,只是被纪容用结界阻绝起来了,阿鹰你是不是受伤了?声音听起来很难受的样子。" 雪鹰道:"没有大碍,你们在上清宫?我开个缩地法去找你们。" 他挣扎的要把自己翻过来,诛仙咒发出像是铁鍊狰狞的碰撞声,红豆不敢置性的退后两步,柳凤虽然看不见却能听出来,何况他只靠蛛丝马跡就能推测出前因后果,比起纪容心知肚明仍表面扮猪吃老虎的"君子特性"不同,雪鹰一听到自己发出的錚錚声响就后悔了。 柳凤那头一阵静默,雪鹰也不说话,他把双手举起来把"诛仙咒"的红线往头顶丢过去,他不知道这种看似无害的细绳居然会发出铁鍊的声响,柳凤先吱声道:"阿鹰,你被穿琵琶骨了是不是?" 雪鹰抿着唇,他庆幸着不用面对面去承担尷尬,他其实无法抵抗纪容的温柔和残忍,只要是纪容他都甘之如飴,但是他现在知道自己多么愚蠢,居然次次眷恋着对方的拥抱跟亲吻无法自拔,当真耽误大事! 红豆"柳凤"道:"你嗓音好沙哑,是被纪容弄得?" 这句话说的有点歧异,或是雪鹰自己心虚得脸红,道:"不是,是我自己弄伤的。" 红豆"柳凤"道:"阿鹰,你得重掌主权才是,不然纪容只会一直玩弄你。" 雪鹰茫然道:"什么意思?" 红豆"柳凤"道:"我的意思是,下次纪容在要亲近你前,你先摆平他,这样他就不敢再动你,否则这样下去你的半仙之体很快就被他废了,大家都是男人我就直说了,你若是频繁在他体内出精,每一次都是在耗损你的修为,你明白吗?" 雪鹰脸上烧的冒烟,期期艾艾道:"喔…….嗯嗯……" 红豆跳到他头顶,木头鸟喙啄了两下道:"纪容是看你害羞的反应觉得好玩,他就是想玩你,你别被他迷惑了,我知道他长的实在好看,不过你要坚持正道啊!" 雪鹰喔了一声,又咳了几声,红豆卡卡拍动翅膀道:"好了我要先走了,巡房的傢伙来了,阿鹰你别胡思乱想了好好休息养伤,我会再找机会联系你的。" 红豆穿过铁栏杆,低空飞入黑暗,雪鹰本还抱着一丝期待,希望纪容的亲吻拥抱是真实爱自己的证明,他的身子嘴唇现在已是冰凉,雪鹰就会忍不住想用自己的体温去摀热他,怕他受寒,其实他也知道对方不是活人了,神魔之主是横空出世的存在,霸道无比强大无比,傲因恨自己辜负纪容,因为他亲眼看着纪容被推下绝死裂谷,理所当然认为他死了。 那一刻自己的确想跟着去死,可是江北望紧紧拖着他,师伯与师尊感情如同手足,师尊是唯一能了解沉默寡言的江北望内心所想,江北望一定不希望自己的师妹被掌门一剑断头后,小徒弟又在眼前殉情,雪鹰心底知道自己很自私,因为他努力修练就是希望能维护这个天下,不在让世人受到自己体会过的痛苦,他想凭藉自己手中的剑捍卫人间,而不是再度挥霍江北望保下的生命。 他只愿用馀生葬送纪容,年年岁岁带着对逝者的思念,在这个悄无声息的流年乘风而去。 或许自己的苟活更衬托出纪容脱胎换骨的愤恨,明明说爱他,心悦他,却断了私情转而在战火中碌碌奔波,在外人来看他的确不怎么样,这样的自己根本不配说是纪容的心上人吧! 雪鹰难受的很大吼,他的确大吼了,叫到嗓子更加嘶哑发乾,然后疲倦的看着空气中杂质飘动,灰灰的,像是被遗忘的浮萍,他到底是绝情。 傲因护主,他的主人毕方君喜欢君上,傲因穿了他琵琶骨可能还不解气,继续将自己丢在这安静黑暗的牢房与世隔绝,然后再也不管自己。 铁栏杆往上延伸到结界中,像是突然消失一样,雪鹰上半身仍有些疼痛,他想转身换个姿势,右半边被自己压麻了,于是他就撑起身子曲膝左肩传来刺痛,康康几声他再度仰面躺平,他有些倦意的垂着眼。 容儿,你很恨我吧!可是你应该凌迟我,而不是将掌门削成人彘,师尊要我放下仇恨,因为她不希望我遁入心魔,可是我要怎么劝你,你才能放弃报復天下呢? 他闭上眼,胸口露出展翅的雄鹰,刺青被鲜血染红乾涸后,变成褐色的血块,将那雄鹰变的鲜血淋淋,看上去怵目惊心。 七十二、雷雨之间1 机关木鸟停在那露出青筋的手背,铁牢里面的俊秀青年面色难看,旁边黑衣青年曲膝神色淡漠,毕方君看着怯生生的红豆,露出讚许的微笑道:"真不错的小玩意儿,此物竟然能避开黑山结界,沐云小凤好玩好游,当真名不虚传哪!" 柳凤握着铁栏杆道:"谢谢夸奖,可以还我了吗?" 毕方君微笑着:"不行,你实在太调皮了,再有下次我就要把你关进单间了。" 柳凤脸色一僵,悻悻道:"我待这里挺好的。" 上清宫与平常无异,除了到处巡察的阴兵还有一道道铁栏杆取代房门,毕方君摸摸红豆的头,像是一个和蔼的父亲带着儿子离开,柳凤唉了一声坐下来,杨笑神色依旧平淡,柳凤道:"杨兄真是淡定,红豆被收走了,也不知道阿鹰怎么样了。" 杨笑道:"阿鹰被纪容吃得死死得,这样下去他不用等飞昇先被纪容打下地狱了。" 柳凤右手敲着铁栏杆,杨笑靠在软塌上,柳凤唉了半天动来动去显得格外烦躁,杨笑喝口茶提醒他道:"他们把我们的剑都收去了,青铜剑可不是一般的剑。" 柳凤心烦意乱的随口应道:"嗯,我知道。" 铁栏杆那吹起一阵清风,将桌面毛笔吹落一路滚到结界边,咕咚滚回来。 柳凤一愣,随即大喜道:"你是说……!" 杨笑微微一笑,在这囚笼中添加某种绝代风华的气质,柳凤看到他一身紧緻黑衣衬出宽厚的肩膀、有力的臂膀、墨玉的双眸,被岁月雕琢出一种沉静隐忍的面庞,心底看着说不出的喜欢,这个挚友当真风华绝代,不禁伸手戳戳他心口,杨笑抬眼看他,握住他手腕把折扇塞到他掌心。 杨笑道:"手一间下来就欠揍了是不是?" 柳凤开闔扇面嘿嘿笑道:"碰碰你才能缓减我的心浮气躁。" 杨笑看着他道:"他会没事的。" “他”是何人两人均知悉,柳凤转着折扇,矩形的窗櫺外是一片远山烟雾,天际浓厚云海飘过白鹤展翅掠过,峭壁苍松展开古老的刻文,崑崙派景緻随着四季枯荣有着分明的变化,此刻是盛夏整片青翠,偶有云彩剪影落下,像极一幅坐忘心法的仙人不染红尘纷扰。 身下的铁板被捂热,他忍不住换个姿势,浑身一阵抽痛,在自己的喉头发出低呜咽的同时传来轻微的脚步声,那不是毕方君规律的脚步,也不是傲因的躁进步伐,更不是纪容那熟悉如心律的频率。 很轻,像是羽毛飘落在屋瓦的声音- 他喘着气粗重呼吸瞬间把那陌生盖过,懊恼间只好侧耳贴地感应,有两个声音一前一后的靠近,在上方三层楼高左右,不过前面的脚步似乎在找东西,忽停忽走后面的显然是在跟踪,前面的人并未察觉开始拖泥带水的搜查着。 雪鹰凝神专注的倾听,跟踪的是某个鬼王,前面那人轻功不错却不是修真人,实力悬殊,看来必须出手帮他一帮,否则那鬼王出手对方根本没胜算,他在找什么? 体内灵力膨胀瞬间爆发出来,将那"诛仙咒"红线震断,胸口再度痛彻心扉,这招伤敌伤己的内功是他闭关时自创的,迟迟没有想到名字,不知为何他在这黑暗与烦扰夹杂的空间突然想到该取作何- 摸到身上白衣被鲜血染湿透,衣角被乾涸的血跡凝固粗硬,他乾脆把破烂的上衫扯掉,扯掉前胸后背红线,两个血窟窿穿透光用摸的就很竦动,他竟然还能握紧道隐剑,实力当真非同小可。 必须在不惊扰纪容的前提下穿过结界,他体内灵力跟纪容独特的神魔之力融合,他闭上眼掌心贴在水波光纹的方壁,结界逐渐消融变成足够穿透的通道,雪鹰看着掌心的红烟消散,心底有些说不出的落寞,这些看的见的灵力水乳交融,两心却相隔万水千山。 他很快将心思放到那个倒楣的闯入者,那鬼王气息似曾相似,有种很跳脱到弱智的感觉,雪鹰右足一点身子往下沉,很快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那闯入者旁边。 惊鸿楼经书阁中,那人蒙面黑衣正在翻箱倒柜,窗櫺倒出阴兵走过的剪影,他就伏在桌底,那人身上是用了隐身符能暂时掩人耳目,这些巡逻阴兵是中级亡灵对付他们是有用的,但这像是赌博,要看画符者修为高低,若比对方低就会被识破,看来这人用的隐身符有很强的灵力,会是谁给他的? 那人将整个书柜都翻乱,连软垫下的木板都掀开,他胡乱翻找毫无目标似的显然对此地不熟悉,雪鹰见角落一团青火缓缓靠近,拂袖瞬间将对方打散,引的他哇哇大叫:"姓雪的小畜生,你到底什么破事都要管?!" 楚休寧现出原形,头顶往下凹出一个很蠢的型态气的嗷嗷叫,那黑衣人反应也快往后拉出距离,接着直接朝两人打出火符,雪鹰看着他那火符未碰触自身已化成灰烬,楚休寧修为就没雪鹰这么高了被直接打翻,撞倒屏风将墙面砸出一个大坑道:"你们两个到底想干吗?鬼鬼祟祟的闯进来,什么都不说就直接动手!啊啊啊???" 雪鹰劝道:"阁下还是快走吧!现在崑崙派已被纪容控制,不管你要找什么这里太过危险,鬼气入体将使你馀生半死不活,此地不宜久留。" 那人一双眼眸明亮灵动,楚休寧身上被雪鹰的灵力轰成坑坑洞洞,道:"不宜久留那你还在这里干嘛?你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整日哪有事就出现在哪,你是救世主还是神武大帝吗?神仙都没你这么间!" 那黑衣人踢开窗扇站在框边,道:"你呢?东北鬼王,灞下楚休寧,你鬼鬼祟祟跟踪我,有资格说别人吗?你要不考虑去伙房帮厨,挺会加油添醋的。" 楚休寧瞪着他道:"你跟这小子是一伙的,区区凡人竟敢闯入君上地界,你是活腻了?" 那人哼道:"在下可不敢跟雪鹰剑仙相提并论,在下还有事先走一步,楚槓精在下不奉陪了。" 楚休寧脸一沉,举掌就要打去自己先往后方飞,再度把墙面撞出一个人形坑,黑衣人讚道:"好俊的身法!" 墙内传出楚休寧乱叫:"你大爷的!姓雪的小畜生有种正面约战!偷袭算什么英雄?什么好俊的身法他又没动,他只动手而已身体根本没动!小畜生老子总有一天要宰了你!" 雪鹰牵着那人手腕翻上道隐剑,往山道树林飞去。 雪鹰要摘去对方面罩弹指之间,基于尊重他只是替对方开啟结界,摆手示意他离开,那人道:"你明明可以轻易离开,为何不走?" 雪鹰道:"我还有一个心上人在此,且责任在肩走不了。" 那人道:"你不好奇我是谁?为何闯入吗?" 雪鹰摇头,楚休寧是毕方君的同窗,他们都是纪容属下,纪容吩咐把崑崙派门人软禁,没有加害意思,他自然不会打破这个微妙的平衡,也不会出手,楚休寧特别耐打,看在毕方君的顏面雪鹰不想在多添仇恨,楚休寧肯定会去告状,领一狗票阴兵来追。 雪鹰摆摆手,转身踏入结界内,那人腰间系着三花玉剑柄、鏤空雕着双燕的极细短,快步跟上来道:"雪鹰剑仙,当真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跟仁侠雪渊当真很像,却比他多了清风明月的温柔。" 雪鹰转身看他,文燕抱拳道:"多谢相助啊!" 雪鹰没有太惊讶的情绪道:"文燕姑娘,是喜鹊姨派你来的?" 文燕道:"不是,纪容佔据崑崙派要与中原修真门派对抗,神魔之主出世早就惊动陛下传遍九州,而且曼珠沙华被他夺去,朝廷每日都在吵这件事,害怕纪容打开绝死裂谷将所有反动者全部丢进去,现在谁都不能置身事外了,我本想偷得曼珠沙华回镐京,可我太天真了。" 雪鹰现在赤着上身,不好直接面对她手边也没其他衣物可以遮挡,侧过半边身子露出右锁骨的狰狞窟窿,胸口的雄鹰染上褐色血块,文燕没避讳地端详他裸露的肌肤惊道:"你被谁穿了琵琶骨?!怎么伤成这样!" 此言一出,文燕发现自己真是废话,定是纪容!此人当真手段歹毒至极! 雪鹰下意识的抬臂挡住锁骨伤口,小声道:"不是他。" 文燕睁大眼睛看着他道:"不是他?那是谁?就算不是他肯定是毕方君、傲因还有其他鬼王授命,你都这样了纪容还想推矮,不可能!" 文燕不敢想像雪鹰这段日子被纪容如何折磨,除了身体上的重伤,心理凌辱更甚,外界以传闻他是如何被夜夜在纪容床塌羞辱,文燕是被喜鹊提拔上来的,被喜鹊十分尊敬,爱屋及乌跟着对雪鹰这个善良正直的青年很是心疼,她看着对方身上血块伤口,对纪容憎恶更加深恶痛绝! 雪鹰道:"文燕姑娘,你快走吧!不然被阴兵发现通报鬼王们,我现在是寡不敌眾,你会很危险的。" 这个孩子,都这种时候了还关心别人,对自己的痛苦却是绝口不提,文燕拿出外伤药为他擦上,雪鹰焦急道:"姑娘!" 文燕取出隐身符道:"你灌注灵力帮我,我要去上清宫一趟。" 雪鹰道:"纪容随身带着曼珠沙华,你是无法靠近他的。" 为他包扎好伤口,文燕道:"我就是去观察地形,放心吧!我不会轻举妄动的,你要是担心我就跟上来,我把崑崙派走一趟就回镐京。" 雪鹰担忧道:"要不我把镐京的地形图传给你,你先走吧!" 文燕坚持道:"我必须自己去查。" 她说的决绝,看来是不相信我吧!毕竟我现在还是世人口中的白痴,这样的人画出的地图怎么能信呢! 雪鹰想着,道:"好,那我陪你。" 两人开起结界,通往上清宫而去。 两人躲在上清宫阁楼外的屋簷下,里面走廊阴兵来来回回,几个阴兵正在交谈,雪鹰耳力非常将对方断断续续的谈论转述给文燕,原来崑崙派大部分的弟子被集中关押在此,掌门顾西辞被做成人彘,派中内务交给副掌门任楠风,而昔日与纪容并称"崑崙玨美"的他如今被当成跑堂的,被纪容呼来喝去打杂出差,至于其馀人都自傲因的监控下,除了巡逻的阴兵、被封住的建筑物外还有辉夜的藤蔓螫伏,纪容强大的神魔之力笼罩整座雪山。 简直无法攻克,而此刻他们在谈论的东南角楼房被从内开起一道不知名的结界,触发了纪容设下的"反动之界",那是一种浑沌空间的反弹,会将人生生拉进自身与敌方结界界线中,脱离者轻者如同废人,重者魂魄被扯出终生行尸走肉毫无意识,此行无疑在自我毁灭,任何修士都不会去尝试,寧可被关在结界中等待对方放行。 文燕道:"是谁引发的反动之界?" 雪鹰面色沉沉,双眼如同隐在白雾的冰峰,文燕心里七上八下,下唇微微颤抖,抓紧他臂膀道:"是他?" 一开始雪鹰就质疑文燕表示要来寻找曼珠沙华的说词,这的确很忠心,但喜鹊从来不会把自己的属下放在去执行必死任务的位置,她从来都是谨慎审视局面最后两权相重取其轻,除了雪鹰之外,别说一般人就连高阶修士在纪容面前都微不足道,难道顾西辞得惨样他们不知晓? 为何文燕会用这样的说法来欺骗自己? 不,应该说她只说了一半,她这么坚持亲自来上清宫,除了知道大部分的弟子被关押在此,她是来找人的! 雪鹰的眼神让文燕知道,他已经知道了,文燕自己没发现嗓音都在颤抖道:"是他对不对?" 雪鹰道:"别担心,我定会去救北望师伯。" 文燕整个人往后一摊,在跌下去时被雪鹰抱住,她面无血色道:"反动之界…….怎么会这样……为什么?这次他又有什么非去不可的理由?" 雪鹰听出她与江北望的私事过往,不过既然两人从来都没说过表面更无交集,雪鹰对这些私事八卦从不过问,现在却不得不问了。 雪鹰道:"文燕姑娘,冒昧一问,北望师伯是你的亲人吗?你毕竟不是崑崙派之人,我不能让你深入险境。" 文燕恢復神色,勉强道:"不是,我们走吧!希望他能撑到你救出他,要是失智你们就少一个宫主了。" 她现在的语气又像是不认识江北望一样,雪鹰想着:"她是不想多说了,不管如何我不能把她带入反动之界中,这样太危险了。" 文燕语气有催促道:"走吧!我们在此地太显眼。" 雪鹰带着她潜入关押江北望的房间,外面两个阴兵正在贴上封条,其实不用贴也没人会进去,只是做个样子而已,雪鹰很快定住阴兵,里面一团诡雾扭曲了空间,看着很不舒服,文燕毫无畏惧的要往里面走,雪鹰道:"你先找地方躲好,我进去找师伯。" 文燕沉吟,突然展顏笑道:"我刚刚骗你的,江北望是我未婚夫,我必须去救他。" 雪鹰瞪大眼睛,张开嘴还未发声,文燕几乎是同时闪过他身边飞入"反动之界"中,她就是在等这一刻! 压着灵鸟部纹的衣角从他指间滑过,雪鹰又惊又恼连忙衝进去,扭曲空间吞没他们的身影,像是一个贪婪的怪物一般没有尽头。 轰隆隆- 耳畔是雷声大作,雪鹰一手抓到坚硬湿滑的木框上,他瞇着眼抹去脸上雨水,这里是一座村庄,大雨跟黑夜模糊视线,江北望开啟"反动之界",把他们一下拉到千里外的某个深山小村,雪鹰将湿漉漉的头发往后抹,喊道:"文燕姑娘!北望师伯!" 他转到一幢幢建筑物的周边观察,废弃的鸡舍牛棚还有断裂的韁绳丢在地面,窗户像是老人的假牙掛在边上,随着风雨摇晃,树林的枝叶被风刮的呼呼作响,漆黑的屋瓦掉落在脚边,毫无生气更多是诡异不安的气氛。 雪鹰走过去发现这些建筑物只到自己的腰部,像是不大不小的模型,大小跟鸟巢一样的门板,他蹲下身推开门,凑近脑袋往里面瞧,背部被某个东西撞了一下他大惊,一团灵力爆击轰的那前庭四分五裂,才发现是自己太紧张撞到旁边框架,雨下的视线模糊不清,他站在破裂的屋子中感应着文燕的气息。 青白鹿叉从浓厚的云层劈落而下,一个淡淡的人影从破碎屋瓦堆边上轻声叹气,雪鹰看不清是谁却可以感受到对方有股王孙之气,他甚至心底升起无限的期盼与思念要衝口大喊道:"槐叔!是我啊!我是阿鹰!我好想你啊!" 他啪啪踩着水跡衝过去,儘管知道是虚假之象,他还是无法克制这股刻在记忆中的亲情,手摸在冰凉湿滑的石像上面,那是一尊槐安的石像,破碎的木块根断裂的屋簷,他弯腰捡起牌匾,雨水打着赤裸的肌肉闪闪发光,胸膛飞鹰如欲衝出,右手的雄鹿护腕发出银光,手指抚摸着深深的刻痕,眼神中是一个孩子尊敬、嚮往、崇拜的目光- 匾额被擦拭放回架上,那英挺青年站在"神武大帝"破碎的庙堂前,握着道引剑的手坚定不移。 七十三、雷雨之间2 雨仍在下,耳畔隆隆雷声,他伸出手掌,雨滴停在空中,闪电把天空分裂成好几块饼似的,彷若整个空间被冻结住,雪鹰睁开眼,磅一声,巨大的雷鸣再度落下,打在树干上立刻燃起星火。 "神武大帝"庙堂的下方有个地下宫殿,好像知道有天会被毁去一般,地面上的经文典籍、道韵歌本、祭祀之物等等通通被移转到地下的房间内,文燕翻找一遍没发现什么特别的,那黑衣银鹤文的男子沉默地坐在一旁,胸口起伏额角细细冷汗,文燕看也不看他一眼,自顾自地在不同的房间内转,江北望受伤颇重,他伸手捡起一张黄符,上面还残留着极淡的灵力,似曾相似到令人生厌! "是任楠风,他来过这里还毁去庙宇。" 他难得开口说话,文燕也不想理他,连应都不应,要是被左川看到肯定会被说:"师尊千百年来难得开金口!你这女人也太不知好歹!态度如此傲慢!" 江北望凝视文燕侧脸,轻声道:"小文,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般性子……." 文燕冰冷道:"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般性子,此话原封不动奉还,阁下是大名鼎鼎孤山剑江北望江仙师,与在下并非一路人,有何好谈?" 江北望本就不擅言词,加上自认有负在先,被堵得无法辩驳,再度陷入沉默,文燕并非修真人,被困在此地也找不到可以破解"反动之界"之法,江北望此刻连坐都坐不稳,他的确已经歪歪斜斜的躺在青砖上,文燕忍住冷嘲热讽的衝动,用力踢开摆放的木柜,气闷站在离江北望对角线的位置。 江北望摀着胸口泊流而出的鲜血,伸手想将药粉倒出来,内伤的剧痛使的指尖颤抖,半瓶药粉尽数撒出,瓷瓶滚落到摆放籤文的木柜下,看来是无法独自掏出来,文燕见他默默取药、洒药、掉落的动作,似乎又过了很久,头顶的雷鸣声起起落落,好像大雨会把整座的地宫冲塌一样,江北望胸口的血拖成长长一道丝绸,他闭上双眼又倦又慟。 在整个缺少神像的地下庙堂,一个被大雨跟闪电包围的结界形同孤岛,江北望想起很久以前,也是这样一个滂沱大雨的夜晚,朱红大门、雄伟建筑飞簷、石狮子栩栩如生的看着他,那男子宽大的手握着将他领进这个陌生的府邸。 "小文,他就是你师兄了,北望,你们以后要好好相处。" "爹,他看起来好瘦弱喔!喂!你是不是很就没吃东西了?我跟你说话呢!怎么不看我?" "小文,不可失礼,你要称呼他师兄,北望别怕,你在这里没人会伤害你的。" 男人是灵鸟部之人,夫人吩咐下人将他带回自己的寝室梳洗,担忧道:"老爷,他真是江大哥的孩子?" 男人道:"江世兄当年进入崑崙派修真,后来夫妇二人死在黑山附近,既然找到他了,他就是我们的孩子了。" 夫人温和道:"江大哥带我们恩重如山,此恩定要报的,不过北望以后若是想与其父一般进入崑崙派修真,这……我们并非修士…….可能会因此耽误他……" 男人道:"放心吧!我会帮他请两位师父,若他有意愿入崑崙派,或是想与我一般为朝廷效命都随他本心。" 他有了像是父亲母亲一样的人爱护、照顾、教导他,江北望死前都在回忆生命中最美好的片段,他很快就决定拜入崑崙派,文燕与他鱼雁往返多年,青梅竹马到两情相悦,江北望这种寡淡少语的个性,本就很难与其他人亲近,尤其在师尊遴选宫主之日越近,大师兄顾西辞、二师兄仁楠风还有自身的压力与日俱增,他越来越少回覆文燕的信,一来是必须专注,二来怕情感影响自己的修为。 文燕从他简洁的字里行间看出他想要争取"玉清宫宫主"的位置,这份极大荣誉更代表了从此仙途坦荡,不可限量,那年正是纪相准备护送神书到昭明神殿,文燕的父亲被秘密派出去保护马车,一开始这些事情他并不知晓。 比试结果是任楠风略施小技赢得江北望,位阶被订下,顾西辞掌管玉清宫,任楠风掌管上清宫,他成为太清宫宫主,那天晚上他对自己很失望,没有比输给自己讨厌之人更心烦之事了,他默默不语的独自站在比剑台,晚风拂动躁动之心,即使站着也无法感到一丝安寧,柳絮飞抱着一落卷宗走过来,笑道:"北望师兄今天的招式当真前所未见,让师妹大开眼界了,恭喜师兄。" 江北望语气僵硬带着隐忍的痛恨道:"我苦练多年,只为玉清宫,没料到连上清宫都位置都无法……。" 他不想再叙述怒火,咬着牙关满脸鬱鬱。 柳絮飞道:"其实我觉得师兄已经很厉害了,楠风师兄他练的心法跟我们不太一样,所以会中他的淫心之术也是自然,往好处想,至少多了解一种独树一格的术数不是挺好的吗?" 江北望一拳捶在墙面,拳头破裂墙面也破一个洞,他眼神尽是轻蔑跟不甘的怒火道:"什么淫心之术!旁门左道下流无耻!此人将来定是仙们败类!" 两人沉默一会儿,柳絮飞叹口气,用手帕包扎他的伤口,江北望任其帮忙,她抱起卷宗道:"不管怎么说,我们的师尊都挺开明的不是吗?竟然说赢了就是赢了,哎呀!真是让人不知如何评论,我要将这些卷宗送去玉清宫了,师兄别站在这吹风要受寒的。" 江北望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手帕渗出血跡,他眼神不禁和缓许多。 他一直当柳絮飞是亲人一般,他甚至不知道这一切被任楠风看在眼里,任楠风当然知道自己修习之道令人不齿,反正师尊不阻止就是认同,对于江北望家里有个两情相悦的心上人,师妹柳絮飞对他手足之情,种种看在他眼里都是让人忌妒,因为他只能靠着"淫心之术"与合欢术还有那些毫无真心可言的鶯鶯燕燕,凭什么这个不用和顏悦色对待他人的,就可以让师妹、旁人喜欢?! 任楠风打从江北望进来第一天就非常厌恶他,应该说,从听到有这么一个师弟进门时就讨厌他! 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得到这么好的待遇,简直让人无法忍受! 或许对于这样沉默寡言之人,不应该发生过于激烈的衝击,或者说太过狗血的剧情,偏偏这种事情就这么发生了,几乎戏台下让人哭笑不得,身在其中却未情伤的痛苦万分。 任楠风在下山出任务时遇到犹豫想上山找江北望的文燕,理所当然他用最擅长的言词暗示江北望与柳絮飞走的很近、因为比试失败输给自己而寻求小师妹柳絮飞的安慰、崑崙派的同门跟其他道友都心知肚明他们的关係,言论之间并非明显的指摘跟抨击,但这些心理暗示足够击碎文燕对于爱情的信心了。 她自知本就不是同路之人,这点隐藏内心得自卑让她对师兄一直有些小心翼翼,深怕有天他们就因为修真之路分道扬鑣,且江北望确实有三年不曾回信给自己,文燕总是想着他需要专注修真,总是满心情意寄给他不少精緻的衣裳、吃食等等,想像着江北望掷金鞭骑白马神采奕奕回家与自己相逢的场景,每想到一切的等待与期盼都成空,真正与他匹配的"小师妹"才是同路人,自己只是必须克绍箕裘效命朝廷的寻常姑娘。 文燕失魂落魄、悲伤自责的回家,三天后纪相、神书与仁侠雪渊失踪,朝廷上龙顏大怒,她加入灵鸟部希望代替因失职鬱鬱寡欢的父亲,隔年父亲抑鬱而死,六个月后母亲自縊,文燕一直有种渺小的期望在这最悲伤难熬的日子,江北望能突然出现,这样他们能重修于好。 可惜那些信石沉大海般,江北望没有出现也无回信,喜鹊这个外人反而对她宽容照顾,她才惊觉醒悟,自己在江北望心中这么微不足道,过去这么在乎这个男人的自己,有多在乎就有多可笑。 鷓鴣有一阵子觉得她被范青附身了,对于出任务跟整理卷宗特别热衷,即使不加薪也不放假,他看着忙进忙出的文燕道:"范太尉是不是死在那里了?你不会被他夺舍了吧?不对呀!我看他不像是会到处得罪人的人。" 文燕殷勤地将满地的卷宗归档道:"比起范太尉,他堂弟范白死的机率更大吧?出外巡逻都可能随时会被犬容军砍断头颅之类的,还有什么是夺舍?" 鷓鴣抖腿丢瓜子用嘴接,笑道:"修真人的说法,人死了灵魂去抢其他活人的身躯,躯壳还是一样但里面的灵魂是另一个人,就像是掛羊头卖狗肉一样。" 文燕不咸不淡道:"我们又不是修士,以后少讲这种话了,你这么间要不考虑搭把手把这些整理好的送进文库?" 鷓鴣笑嘻嘻的握着她手道:"搭把手,行呀!" 文燕抬眼望他道:"请放手,我感觉自己皮肤这块要坏死了。" 鷓鴣假装受伤道:"你怎么这样?我很受伤。" 文燕抽开手,转身继续忙碌,鷓鴣还是悠间翘着腿欣赏着心仪的文燕。 第三年的上元,皇都满城掛满灯笼,夜晚也热闹极了,任楠风找了藉口去满春院找姑娘,江北望与柳絮飞被掌门师兄顾西辞派下山找人,以往这种差事不会交给柳絮飞,毕竟让姑娘进去满春院实在很那啥,不过江北望情绪似乎不好,点名要师妹相陪,柳絮飞无异议顾西辞自然没意见了。 两人御剑下山后骑马来到皇都,遇上上元便一同逛逛,柳絮飞知道江北望对于文燕音讯全无感到疑惑跟不自然,即时自己回信也无回音,索性也不在写了,江北望个性很孤寡不喜跟人亲近,除了柳絮飞其他同门也不大接近他,这些心事无人可诉的结果就是导致变本加厉的孤独封闭。 不厌其烦的温和开导,有时笑顏如清风的淡然处之,只有柳絮飞能让江北望稍微打开心扉,江北望觉得师妹是最适合飞昇之人,他感受到手足的温暖,他不喜多言而眉宇间细微的变化,师妹都能明白其意。 "千层糕跟驴打滚,我想可以尝试做看看,咦?北望师兄你看桥头火树银花,要不去瞧热闹?" 江北望有点好奇凝视着桥头的方向,柳絮飞知他心意便提出建议,两人并肩欣赏摊贩跟商品,喜鹊派文燕监督河堤的烟火施放,文燕知道这是"以任务之名行放松之时"虽然不愿但也不好违抗,站在河堤严肃的盯着烟火师傅们,搞得像是监督什么随时会出人命的可怕工程。 天空炸出五顏六色的烟花同时,明亮了夜晚且提升了欢愉的气氛,河堤站着的黑衣姑娘见到那寡淡的男子,一时间彷若周遭的躁动、叫嚣、踱脚、叫卖声都被阻绝了。 柳絮飞曾经在引领新弟子时匆匆撇见江北望书案上的女子画像,她从来没有直接面对过她,在江北望神情恍惚那一刻,便确定那女子便是文燕。 江北望只有对柳絮飞亲口提过一次,关于家乡青梅竹马的心上人文燕,他们分开后就音讯全无,悲伤的情绪很深沉,男人对于挚爱通常三缄其口,会朗朗上口如数家珍的女人都只是排解忧愁的对象罢了,江北望自认道心不坚,便再也不提。 柳絮飞突然取出传音符道:"咦?我以为你们还要三天才到?行!师尊还在皇都河北街东道呢!你们声音都被这里的吵杂声盖过去了,师兄,我去前面说话,等等城门见。" 她很快消失在人群中,江北望走下去,旁边的画坊游人笑闹不绝,文燕心中的激动与吃惊在出口时立刻被怒火覆盖,道:"江仙师,许久不见。" 江北望如坠冰窖,那声"江仙师"划清楚河汉界,只需要这客气到生疏的三个字,令人讽刺的是,当年也只需三个字就将眼前人拥入怀抱,如今却又是三个字隔绝了多年思念与千言万语。 他僵硬的看着文燕,对方先脱口而出道:"看来你在崑崙派过的挺好,刚刚那是柳仙师吧?江南沐云柳家独霸一方,人……也好看得紧。" 要是寻常男子便会说"再好看也没有你好看"或"她只有好看,你得一切在我心中才是无人能及"之类的花言巧语,先哄一顿在说,可惜江北望天生就是冷硬的,两人都认为自己一片痴心被辜负,多年来数百封信杳无音讯,江北望满腔期盼思念被文燕尖锐的言语打得支离破碎。 他深深吸口气道:"为何从未来找我?" 文燕顿时怒不可遏,指着他咬牙笑道:"哈哈!你说什么?你知道我经歷了什么?父亲因失职鬱鬱寡欢、母亲自縊,家產被其他叔伯夺走,我除了追随父亲的遗愿进入灵鸟部,替他继续寻找神书的下落,我还能去哪?你呢?!不闻不问!是,你千方百计想当上玉清宫宫主,现在不是那什么顾西辞?你还不是讨了个太清宫得什么鬼宫主?怎么?躲了好几年突然兴致大发下山了,是不是接下来还要发个喜帖来给我证明你有多么仙途不可限量?!" 她实在太过愤怒,这么多年的痛楚孤独,再见面时这面瘫浑蛋只是问一句"为何从未来找我?" 如果可以她简直想把这男人踹下河里,拜託上苍快点让他冲到下游吧!我真的此生再也不想见到这个浑球! 她很早以前就知道自己再也不可能打得过江北望了,少年少女互相比试对练,剑招勾勒出心意相通的默契,甜蜜无比,江北望总是让着自己,在她胜利开心大笑时露出浅浅的笑容。 江北望被她指摘得一时不知该如何辩驳,两人一人气得不断喘气,一人仍就闭口不言,文燕胸口起伏,道:"成,你也不用同我说什么道法道心什么的,我现在是灵鸟部之人,过去与你不是一路人,现在、以后,永远都不会是,是在下失态了,告辞。" 他还是不说话,她以前喜欢这份寧静沉稳,现在却厌恶这种高冷姿态,江北望朝着她背影大喊一声:"小文!" 然后,没有然后了。 "这故事糟透了。" "的确呢!不过崽儿不好奇北望师伯当时想说什么吗?" 年幼的雪鹰挥拳披掛,紫竹林中纪荣坐在石亭拨弄琴弦,柳絮飞是个宽容且懂得尊重生命之人,她从未与任何人透露过江北望的私事,现在雪鹰想来,纪容可能从某些流言蜚语抽丝剥茧、师尊与江北望两人相处时的举手投足、任楠风隔三差五与江北望在秦楼楚馆大打出手等等,一点点的臆测去证实。 雪鹰才后知后觉、细思极恐发现纪容真的很心思……. "容儿真的是天才!" 他兴奋得下结论,可怜那锁骨与各处伤口得血凝结成块,这个被心上人属下爆打成狗的青年还一味的痴苦爱恋着。 他赤裸着上身,蹲在角落用力擦拭神武大帝石像上的鞋印污渍,看着是被人一脚踹下祭祀台,脸颊上面还有墨痕,简直像是个幼稚小儿得鬼画符恶作剧! 雪鹰看着石像,将污渍用道引剑锋小心刮去,道:"楠风师伯下手太过了,槐叔您心胸宽大,肯定不会计较得对吧?这里祭拜的东西很多,香油都是金银珠宝,可惜就是没有酒,我身上也没有酒,下回我去找一坛仙人醉给您。" 庙里被他仔细地收拾乾净,不过屋顶破了洞,渗水搞得地面均是污泥,他抓抓头不知该怎么有效率的清理乾净,他在屋外转一圈,用扫帚将叶片跟黄土扫出去,用仅存的灵力设下避水决阻隔外雷霆大雨。 一切被他整理如初,雪鹰跪在神武大帝面前,看着石像过度庄严的面庞,道:"槐叔,你飞升了,我却还有好多事不明白,师尊没了,我闭关出来以为自己比以前厉害一些了,可神魔之主出世带来了血尸瘟疫,师姐为了救人自己染病而亡,我不断修练想救人也无法阻止瘟疫蔓延,最后是柳庄主跟莫门主出手才平定,想为容儿找到神书弥补他生前遗憾,却发现引出血尸瘟疫、引发战乱、害死晏殊之人,竟是纪容。" 雪鹰道:"我该怎么做呢?好像我只是不断在追逐错误,越是努力越是偏移目的,杨师兄变得好厉害,虽然话比以前少了;柳师兄还炼化了扇子,他本就资质绝佳;师姐现在是楼主了…….我…….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所有人都开心快乐?" "槐叔,我好想您。" 肩膀上一股热流,他心磅磅跳,满怀巨大期盼得回头,而那件不知从哪里飘下来的单薄道袍兜住他脑袋,雪鹰起身将衣带系上,黄铜镜中反射出顶着鸟窝头,穿着洗白旧道袍一脸茫然的青年。 黄铜镜中,他彷彿看到江南中了血尸瘟疫的人群,哭喊咒骂、绝望愤慨的辱骂柳问麒,天空被金色麒麟劈开,戴着黑眼罩的冰美男子无视一切辱骂,只是道:"我命由我不由天,天要灭我我灭天!" 我命由我不由天,天要灭我我灭天! 他笑了笑,恢復重整了情绪,强大,并非单指外在的法术剑决,还有战胜心魔的力量! 神魔之主会被不视主的曼珠沙华吞噬,纪容的神智、感知、魂魄都会在癲狂中消耗殆尽,雪鹰比任何人爱着纪容,伤口被银白的灵光逐渐癒合,在他清明灵台时,锁骨两道横向伤疤同时形成,他右手握住道引剑对神像磕头跪拜后,转身离开。 若是外表的强大与内心不成正比,曼珠沙华很快就发现破绽,那时,纪容将被灵魂撕裂,永远消失在天地之间。 根本就无人能战胜曼珠沙华,萧桓也是这样被它杀死得,因为萧桓捨弃一切逃离,到头来就是李阜陪在身边也无济于事,萧桓寧可被吞噬也不愿向萧云低头,雪鹰明白一切仍未萧桓悲伤,记忆中,萧桓太孤独,单纯的善良,单纯的想拯救世人,却被日日凌迟伤害,变成如此分裂的人格,世人恨他,他又该去向谁求一次公平公允? 萧桓就是纪容的榜样,很快纪容会回黑山不断开起绝死裂谷,在绝望炽热的岩浆、死人的枯骨、凄厉得尖叫、过往的伤痛中困死自己。 他会成为第二个岩江,或是更糟,拥有了神魔之主的力量,先灭世再灭己- 容儿,别忘记最后的温柔,师尊死前仍不断告诫我们,不能有恨- 雪鹰知道柳絮飞永远都是爱着自己,他有过跟寻常孩子一般的亲情,他心疼纪容必须在孤独与恐惧中脱胎换骨,再仇恨与愤怒中成为神魔之主,不管如何,雪鹰始终想要救他。 不管生与死,对与错。 七十四、追忆情伤1 门外颳起大风,感觉下一刻整座建筑都要被吹得四分五裂,雪鹰缓步于风雨,一剑往地面插入,蛛网裂痕往四周蔓延开来,随即他偏偏落入地宫中,一束光照射下来,雨滴啪答啪答犹如一场压抑转折,敲响山雨欲来风满楼。 满地散落的书籍纸张,靴底踏着斑斑血跡滑了一跤,他扶着一旁的木架看着睡着的江北望,身上伤口也包扎妥当,雪鹰满怀感激地看向文燕,后者厉声道:"不是我!" "……喔!" "住口!别看我!" 雪鹰不知该说什么的转头替江北望把脉,又输送灵力给他,不一会儿江北望睁开眼,抚上细心包扎的纱布绷带,满怀情意地看向文燕,后者厉声道:"不是我!" "……嗯。" "闭嘴!看别的地方!" 师伯姪两人对视一眼,雪鹰想着:"姑娘的心思真难懂,明明在意师伯又不让人说,看一眼都不高兴了。" 文燕恢復情绪,瞬间端正状态道:"你既然来了,就破了反动之界带我们出去吧!" 雪鹰想着:"以前容儿说的我不懂,那是因为我还没体会过什么叫情,北望师伯虽不擅表达,但小时候他看出我不被其他同门所喜,他们总叫我白痴,我也很讨厌他们,所以师伯总是单独传授我音律,那时侯我看过文燕姑娘的画像,现在的她气质大不相同,不再是画像上那个天真爱笑的少女,可喜欢着师伯的心情是不变的。" "师尊在时偶尔会去听听北望师伯的新曲,那首燕别孤山诉尽情衷,凄凉哀苦,却又婉转惆悵,一个人歷经拥有与失去,只有北望师伯这样用情至深之人,才寧可忍受孤独多年,也不愿再与任何人往来了,以往错过,有幸重逢,何必再互相伤害?" 雪鹰深深吸口气,文燕以为他要出手了,稍微退开些,雪鹰突然对她大声道:"当初在皇都上元时,北望师伯说心悦你想同你缔结良缘!" "……" "你不也心悦师伯吗?为什么要对他如此冷淡?" 文燕睁大眼看着他,似乎被天雷劈的当场傻住,顿时脑袋一片空白,江北望淡淡的看着她,却暗自鼓励雪鹰这种天外飞来的助攻! 雪鹰一脸无害自然的模样,就是文燕也没了刚刚的气势,或是因为被当眾揭穿自己不断挣扎的内心想法,她用手被挡住下巴,气极败坏却满脸通红你你你了几个字,扭头对江北望发火道:"你!你指使的!真是卑鄙!" 江北望握住她手腕,文燕气呼呼地想甩开他,脸颊呼一声,左臂横来挡住去路,江北望道:"对不起小文,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去找你,是我害你独自承担失去家人的痛苦,是我没有在你需要时陪你。" 文燕愣愣地看着他,她以为这辈子都不会跟这人有任何关係了,这些期盼与转圜在梦中成为醒时的泪水,每每沾湿枕簞她就强迫自己忘记这个男人,她低下头,从江北望的双臂下穿出来,背对他,江北望却知道她惊慌失措下的退让。 文燕咳几声掩饰尷尬,道:"到底能出去了吗?" 雪鹰道:"这里从来没有结界,什么都没有,楠风师伯应当是七日前来砸庙,他又把贵重之物转移到地下,神武大帝的神像上跟屋瓦都有画江南的墨痕,但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文燕扫了他一眼,把那句"就你这白痴看得懂才真是奇哉怪也!"吞回去,压下害羞与不满,道:"噫,不早说,让我们在这浪费这么多时辰。" 江北望温和地看着她道:"不浪费。" 文燕撇过头不想看他,雪鹰带着两人循原路而返,爬回地面。 "磅!" "什么人?!" 一股腥咸扑鼻,江北望将文燕护在怀中,雪鹰一剑削落攻击顿时炸开水花,鼻尖唇边沾上海水味,庙内两条人影一站一跪,跪着的人影显然有些疑惑地回头,站着的人影已摆出再度出手的准备,文燕推开江北望豁然起身,走过雪鹰身边看了他困惑的眼神,对殿内单膝下跪道:"属下灵鸟部文燕,参见公主殿下。" 格格笑声道:"哈哈!原来是文燕呀!这里有两位殿下呢!你是指哪一位呢?" 文燕道:"属下自然是指华妍公主殿下了。" 跪地之人是华妍公主,她方才正在满怀心思的对着神武大帝神像说话,站着之人是紫萱,她戒备道:"他们是你的属下?" 华妍笑着走过来道:"是呀!咦?阿鹰你也在啊?" 雪鹰道:"你们怎会在一起?你们为何在这?" 原来华妍听闻任楠风被纪容派出去到处砸毁神武大帝的庙堂,心中恼怒之极却又无计可施,任楠风砸了大半个中原,她再度偷跑出来想补救一些,途中遇到赶往崑崙派救左川的紫萱,两人便结伴而行。 海水味让雪鹰联想到追忆螺,还有那五字"峡谷夺神书"到底是不是顾西辞说的未确认,如果纪容继续折磨顾西辞就还有机会找到杀害红袖之人的真相,如果真是顾西辞,那些将红袖安插在萧桓府邸,洩漏纪相护送神书的秘密,然后将情报给了萧桓,萧桓派出李阜截杀雪纪二人,神书被纪相事先藏起来,至于红袖被利用完后就被毁容,而为何顾西辞隔了这么多年才又去杀她,雪鹰却不明白了。 这样一来,顾西辞与纪容不共戴天,不,纪容这么心思敏感肯定早就知道了,就算没有追忆螺他也推敲出来了。 文燕见他突然一脸茫然的,华妍叙述半天他也没听近半分,雪鹰楞楞道:"为何掌门要杀红袖?" 华妍摇头道:"唉!什么没头没脑的,白痴病又犯了!" 紫萱冷酷道:"本就是白痴,头脑时好时坏的看了真闹心。" 江北望皱眉道:"掌门杀了红袖?何出此言?" 雪鹰取出追忆螺,江北望看了他一眼,听到那初始声音猝然睁大双眼- "白泽!" "顾掌门!" 文燕与江北望对视一眼,她指着追忆螺道:"这不是顾掌门的声音吗?" 江北望面色凝重,看着眼神透露出"顾掌门怎么会与红袖有瓜葛?"的表情,文燕道:"白泽族长我只见过几次,他俩人声音的确有些相似,不过白泽族长平时说话语速稍慢,这是在交代某人暗中行事的态度,你说的那个红袖听名子就是身分不高的歌妓,他是被顾掌门安插在萧桓身边之人吧?" 她不是问句,瞬间理清关係,雪鹰不禁佩服这位喜鹊的副手,当真思虑清晰縝密,几乎瞬间就将此事解开,江北望道:"掌门竟与萧桓暗通款取多年,当真……." 文燕横了他一眼道:"若不是某些人习惯活在自己的结界里面,明明自己是崑崙派的却摸不清掌门习性,到底是怎么活得现在的当真令人好奇?" 江北望好脾气的看着她,紫萱道:"喂!本宫还在这能别晾吗?" 华妍夺了追忆螺放在耳边玩,什么也没听到丢回给雪鹰道:"你们在说什么啊!什么掌门红袖的,我们现在去哪?" 她一副天真烂漫如同郊游,眼神在紫萱与文燕身上穿梭,紫萱刷的拂袖转身沉声道:"去上清宫!" 崑崙派山脚- 浩浩荡荡的军队旌旗蔽天,为首的将军骑着照夜玉狮子,古铜肌肤、腰配镇北剑、银枪在手,战鼓咚咚敲响,骑兵铁蹄整肃有秩往蜿蜒山道前行;子雪、子霆、公西惊与岑殤带着八千多名中阶修士御剑飞越云海,子雪捏着剑决神色平静,子霆畏惧的不时被自己倒印在云层的影子吓到;毕方君意兴阑珊的斜倚在紫藤花架下,傲因看向天际被破开的结界,毕方君笑了笑。 指尖转的花瓣,傲因急躁道:"君上还在黑山吗?" "同窗,你看上去好整以暇啊!" 靠在石墙边上的楚休寧露出邪笑,毕方君理理长发,对着铜镜插上玉簪,顺顺鬓角道:"该来的总会来不是吗?未雨绸繆也没用的,不如宽心吧!" 傲因一拳捶在假山上将其四分五裂道:"君上把所以人赶出黑山,日夜独自抱着曼珠沙华在绝死裂谷修练,他到底想要做什么?崑崙派已经毁了,如果那个中原皇帝敢跟我们作对,我就把他们全部灭了!" 楚休寧道:"那个犬容狗、沐云山庄还有姓雪的小畜牲你杀的了吗?我没记错的话,这三方势力随便一个人都可以把你打残。" 傲因见他又在发挥槓精本色,哼了一声道:"我记得灞下鬼王生前跟江南梅萧陌风关係不错,还在芦苇丛中建立一派神秘的邪教,为的就是积蓄财富夺取王位,不知道鬼王大人是否不念旧兮,想要见风转舵当墙头草,回去帮如日中天的皇帝陛下?" 楚休寧道:"十几年前的陈芝麻烂穀子,亏你还记得这么清楚喔!你这么喜欢去翻我的身家背景,难道不知道我当年受谁提拔当过几年权贵吗?此一时彼此一时,我尸身都烂在土里了,徒留一缕怨恨在人间,君上力量强大可以逆天,我自然是站在他这边了,你疑心病忒重!" 傲因欲还口,毕方君抬手打断道:"辉夜的鬼藤很快就不敌子雪的冰心剑了,你们不如先灭了外敌,在自相残杀如何?" 傲因狠狠瞪楚槓精一眼,转身消失,楚些寧道:"同窗,你真是生前死后一个样,做什么总是提不起劲啊!我看你去黑山陪君上算了,爱是一道光绿到你发慌谁不知道你除了君上看谁都不入眼。" 毕方君道:"黑山是君上生死之地何况你比我绿,无人配与他并肩而立,除了那个小白痴。" 楚休寧切了一声道:"我讨厌那个白痴!他怎么还不死啊!" 毕方君笑着将一朵花握在掌心,再摊掌已空无一物- "你讨厌他,可君上对他可是…..情深义重的很。" 范青抬头剑天空飞过剑光,道:"看来沐云山庄先一步迎接柳庄主了。" 范白趋马与贺忘笙并轡而骑,道:"将军,我们与木云山庄联手抗敌吧!我们有着共同的敌人!" 贺忘笙脸色乌云密布,棕眸透出杀伐之意,道:"那就要看他们是否听命于本将军了。" 他双腿一夹,阿照嘶鸣往前奔走,行军速度加快,范白无措转头看自家大堂兄,范青叹道:"王鐸等叛军被处死,陛下派出贺将军讨伐纪容,不过是让天下玄门看清神魔之主的强大,要逼迫百家对抗纪容罢了,贺将军却是太执着于正义,唉!这里根本不是他的战场。" 范白道:"你别长吁短叹了,没办法去阻止贺将军了吗?柳庄主都无法对抗纪容,我们贺北军可不是修士,光是傲因的阴兵、毕方君的百鬼夜行、辉夜的鬼藤、加上灞下鬼王那个疯子,随便一个鬼王出手都可以轻易辗压我们啊!" 范青道:"你怎么还是这么莽撞的思维?东侠北将、南麟西鹰,唯有北将不是修士,东侠如此坐镇天庭不得私自下凡,南麟内伤西鹰重创,北将出手并被纪容的势力消灭,就是引发天怒人怨的爆发点,人们会投入所有的财力势力协助自家地界的玄门对抗纪容,就是纪容手下鬼王再厉害,长期对抗下来势必要退回黑山。" 范白咬牙道:"果然是…..龙心难测……" 雪白的剑柄,冰霜剑刃,青年儒雅翩翩的拱手作揖道:"沐云山庄子雪,前来叨扰,还请毕方君现身一见。" 沐云山庄的旗帜铺天盖地,玉清宫外站满修士,公西惊板的手指格格作响,大声道:"跟这帮妖邪客气什么?沐云山庄恭迎庄主、门主,若是不从,老子踏平崑崙!" 一阵阴风捲起落叶,屋瓦上逆光的男子哈哈假笑几声,无声无息站到公西惊面前道:"就怕你没能耐!" "傲因!" "佈阵!今天就要替天行道、除魔卫道!" "替天行道、除魔卫道!" "替天行道、除魔卫道!" 眾修士将傲因团团围住,傲因抬眼看看破坏的结界,露出不屑语气:"子雪吗?人长得挺俊,剑也秀气,却像个小娘们似的,我不知道为何君上的结界会被鬼气打破,但八成是你们搞出的小动作。" 子雪微笑道:"不敢,在下微末道行,班门弄斧见笑了。" 公西惊旁边修士衝出去,剎那间黄符、灵力、爆击、飞剑交错出巨大的轰隆巨响,傲因一人独自抗下攻击还有馀力还手,子露踩到一颗头颅整个人摔出去,趴在颤声道:"我应该跟子露换换得……他过来……我留守……呜呜呜手好痛……" 地面大雾中十几个断头的修士尸体被丢出来,岑殤跟官琴儿对视一眼,官琴儿低声道:"西南方,距离大约五丈。" 岑殤点头,比个手势,侧头避开一条血淋淋的胳膊,慢吞吞踱步消失在打成一团混乱的人群。 "我去找容儿!" "阿鹰等等!" 他语音未落雪鹰早已飞上崑崙山,华妍抬手遮阳道:"紫萱也跑没影了!她到底多喜欢那个左川啊??左川长得很好看吗?" 几个贺北军士兵看到他们策马奔来,文燕道:"殿下,我们去同贺将军会合吧!这里落单很危险。" 江北望看着她,眼神已表明一切,不管自家掌门师兄过去做了什么,他绝对不能眼睁睁看着纪容继续折磨他,即使拚个死无全尸,也决不能退却! 文燕下唇微微颤抖,几欲开口又不想被看透心意,江北望并未催促,只是淡淡地看着她双眸,华妍拉拉文燕道:"不是说要走?你俩都不说话是怎么?" 一个士兵下马跪在华妍面前,另两个士兵持剑警戒四周,文燕闭上眼转身,江北望面无喜怒唤出孤山剑,握着洞萧飞上天际,文燕深深吸口气,侧头道:"江仙师,务必小心。" 江北望露出笑容,道:"是。" 华妍出戳戳文燕道:"人家都走远了,你到底是在意他的,死鸭子嘴硬!" 文燕摇摇头,未再多说什么,眼神却飘向孤山剑离去的方向。 磅! 上清宫,房门被一个女子粗暴地打开,柳凤与杨笑目光齐刷刷射过去- "……." "……." "你好,在下沐云小凤……." 磅! "……." "……." 门再度被粗暴的闔上! 柳凤看着杨笑,道:"找错门了?" 杨笑面无表情道:"我看到了。" 柳凤提气道:"喂!你这女人!不会顺手放我们出去吗?!" 接着一扇往门板扇去,哗啦啦木屑乱飞,两人身上的"诛仙咒"亦被破解开来,杨笑道:"她成功了,我们走吧!去找大舅。" 柳凤犹如凤凰飞上九天,气势大振,转转手腕笑道:"她当真厉害了,这可是百年来最强的剑灵!" 玉清宫- 左川微微侧头,喃喃道:"有一股奇怪的鬼气破了诛仙咒,连外面的结界也被打坏了,沐云山庄跟贺北军把整座山封锁了,君上不去看看吗?" 大理石铺成的正殿,反射出一片清冷,清冷到冷酷,更多是窒息的空气,呼进肺都让人难受至极,一张红木桌,白瓷玉柄酒壶,两隻酒杯,那手腕比酒杯还要苍白,印在杯中是一个妖艳邪媚的双眼。 鲜红的衣裳,剔透的肌肤,温雅的笑容,长发披肩,曼珠沙华通体如绽放彼岸花,红的令人躁动不安。 纪容支着腿,笑道:"左川,你身为大师兄应该体谅掌门行走不便,还不去抬他进来?" 左川被软禁在玉清宫打杂,看管自己的师弟妹们,这位君上突然出现将所有人赶出去,至于要赶到何处也没说,左川已经大致摸准这位阴阳怪气的君上脾气,十天半个月不见踪影,从黑山过来大发脾气,只留下左川继续听命行事,左川心态端正倒也不恐惧,在纪容面前,生命太过渺小微不足道。 左川本想告诉他,之前是纪容命令毕方君处置顾西辞的,转念又想纪容根本不记得自己下过那些命令,于是自己凭着记忆去将顾西辞带进来,顾西辞看上去老了很多,走路不太稳,左川扶着他回到正殿。 纪容自斟自饮,好像恢復从前那副温文儒雅的好弟子貌,用着比"崑崙玨美"更美艳的面容看着他,有礼道:"掌门多日不见,身上的伤恢復得如何?" 他就好像一个关心自家长辈的孝顺徒弟,说话声调温软,越是姿态谦逊越是令人不寒而慄,左川希望能猜到他接下来要如何下手,让自己有个底,却又不希望自己猜到,怕自己无法承受这种可怕的画面,顾西辞似乎已经无法正常说话了,就只是呆呆站着。 纪容微笑道:"掌门师伯请坐,一直站着我还要仰头看你,挺乏的。" 他语气像是一柄尖刀扎进对方心口,顾西辞伸手抚着桌缘,坐着,纪容为他倒杯酒,喝了一口,笑道:"这是大名鼎鼎的仙人醉,掌门不是最喜欢那些飞昇仙跡,我觉得这个举动很贴心呢!你认为呢?" 顾西辞拿起酒,缓缓饮下,犹如枯朽的老人没有一点生机,不死不活的低头看着自己的膝盖,纪容道:"左川觉得膝盖的用处是什么?" 左川啊了一声,反应不过来,纪容倒酒笑了笑,顾西辞发出凄厉的尖叫声,腰部以下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撕开,肠子内脏哗啦啦掉出来,左川被突如其来的出手给吓到,纪容像是观赏一场平淡无奇的日落,叹口气道:"掌门师伯,你有没有哪怕一次能叫得好听点?" 顾西辞用手握住自己的肠子,颤抖着举起来做出套在他颈脖的动作,上半身卡在桌边,喉头不断发出呜呜的怪叫,血液唾沫乱喷,含糊道:"纪容你这个无耻……下流……狗娘养的……" 他开口嘴,左川发现他的舌头被剪去一小截,导致说话断断续续,含糊不清,左川实在看不下去,道:"君上,此人已是废物,留着也是碍您的眼,日日夜夜看了噁心,还是一掌杀了好!" 他咬牙举掌,顾西辞对他露出欣慰感激之色,纪容淡淡的看着他们似乎觉得这场荒诞的烂戏很蠢,随即笑了笑,摇头叹气,饮下酒的同时,顾西辞脑浆迸出,左川右掌颤抖着停在半空中,杀人后一时茫然不知该做何表情。 左川看着摊死在地的顾西辞,纪容惋惜道:"可惜,不就是被腰斩了,左川师兄也太毒辣了,这样就下狠手,嘖嘖,崑崙派戒律第三条是不可以下犯上,第七条是杀师、伤师者杀无赦、第十五条是弟子有意欺瞒、誑语师尊者,杀无赦,你怎么每一条都犯了呢?" 左川恍惚道:"的确……杀无赦……" 接着一阵沉默,他举起掌往自己脑门砸去! 七十六、雪鹰剑仙1 重生从来不是值得一提的好事,因为代表你必须重新面对过去的错误跟旧伤。 像是梦魘,令人作噁。 过去不可改变,未来不可操控,唯有尽力在当下。 想改变过去之人太执迷,想要操控未来之人太焦虑,这些都是蛊惑自己的方式,纪容从来不想死,更不想以这种方式活着,不果不是记忆中的神书内容在体内復甦,他就如同不存在一样。 或许他本不该存在。 为什么会有人会爱着天下苍生呢? 明明这一切都烂透了,说爱天下之人,到底是强大的,因为他懂得爱自己,才懂得爱天下,不只是修为强大,心智更非比寻常。 这样之人,很快就会飞升了,然后,他们会忘记以前那个害怕人间的自己。 恐惧与孤独蔓延,佔领心智后,纪容再也想不起什么是……是什么了。 神魔之力是神书与绝死裂谷的结合,相辅相成,谁会想到,看了神书领悟参透后,就往绝死裂谷跳呢? 真够蠢了。 这人间本就很蠢,蠢的可笑,又破碎的荒谬。 一片荒芜,红衣人拎着红剑精神错乱的走着,纪容紧紧握着剑狠狠劈开地面,觉得破裂跟毁灭让人痛快无比! 十过府,他拔出曼珠沙华而这柄使萧桓和纪容发疯的剑,比真实更加轻,拿着他什么都感觉不到,雪鹰疲惫万分浑身无力,转头看还有内寝,以剑称地还未走到床铺就跌一跤,他缩在边上喘气,自语着:"什么东西,比树枝还轻,怎么容儿会被他控制心神?我真是搞不明白了。" "你当然搞不清楚,唉!真羡慕你,是个白痴什么都不懂,真幸福哪!" 雪鹰一掌往身后拍去,击碎床塌,那人闪身而出,笑道:"哟!怎么变成这副德性?看来纪容对你真好!" "楠风师伯?你怎么在这?" 任楠风晃到他面前道:"跟你这白痴说你也不懂,被穿琵琶骨啊?胸口都被开一个大洞还没死,你命咋这么大?" 雪鹰看着旁边的曼珠沙华,任楠风一掌抵在他伤口灌舒灵力,雪鹰道:"现在怎么办呢?容儿在外面晃来晃去老危险了。" 任楠风翘着腿,拍拍他肩膀,扫了曼珠沙华一眼,支着头道:"什么怎么办?你拿了他的曼珠沙华怎么没想到接下来的事?我猜你这小脑袋瓜子就想到拿了剑,纪容就能恢復如初了吧?" 雪鹰茫然道:"不是吗?" 任楠风敲敲他头顶,笑的悠哉道:"曼珠沙华能控制什么?" 雪鹰道:"心神。" 任楠风道:"还有呢?" 雪鹰本想抓抓头,无奈手如铅重,抬头道:"不知道。" 任楠风下巴抬了抬,雪鹰扶着墙面站起身,呼了一口气去给他倒茶,任楠风眼见只是清水,还是故作风雅的刮刮茶叶,雪鹰坐在地上看着他,任楠风道:"纪容是从绝死裂谷重生的,绝死裂谷是被萧桓用曼珠沙华打开的,这里是黑山,从十过殿往东北走五百里,穿过昭明神殿废墟,往南走五十里,大概就能看到了。" 雪鹰喜道:"师伯,你一直在黑山观察吗?我在神武大帝的寺庙发现你的灵力,北望师伯说是纪容派你去砸庙的,之后师伯就跑来此地躲避纪容吗?" 任楠风道:"感谢上苍,你终于听懂了,千万继续保持啊!我有时候挺懒的解释,虽然可以衬托本仙师的崑崙玨美,可惜现在没人欣赏啊!" 雪鹰道:"我们快点让容儿清醒过来,就可以出去了,出去就有很多人欣赏师伯的仙姿。" 任楠风探查他脉搏,收手道:"我看江北望、柳问麒、贺忘笙都追来了,我们现在要让他们对付纪容,打得越乱越好,趁此机会去打开绝死裂谷,有听明白吗?" 雪鹰道:"有,那我们快走吧!" 任楠风笑道:"你就不怕你的容儿死在谁手上?" 雪鹰道:"我比较怕谁都会死在容儿手上。" 任楠风道:"你真的明白什么是心悦吗?可不是一起睡了就叫喜欢,而且男人被睡比女人方便多了,洗洗就没事了,纪容也不是那种会抱着被要你负责的类型,我一直奇怪你到底明白男女之事没有。" 雪鹰捡起曼珠沙华,拍拍身上血跡道:"我以前不懂,后来懂了,我知道什么叫心悦一人的。" 他抚摸过曼珠沙华,十过府外的纪容胸口一闷,他抓紧心口腹部一股热流上衝,浑身彷若被人细细抚过一遍,他焦躁难受的大吼大叫,柳问麒与莫忧对视一眼,柳凤严肃的御剑穿过树林,杨笑捏个法绝,黑云闪电隆隆,漫天大雨落下;江北望抹去脸上雨滴,旁边一抹黑影紧跟在后,江北望皱眉未开口,文燕抢先道:"别误会,我是要夺回曼珠沙华,跟你无关,我受命喜鹊大人可不想空手而回!" 江北望眼神露出喜悦、担忧、无奈等等情绪,文燕一路奔波显出疲累之意,翻上他的孤山剑道:"稍我一程。" 江北望牵住她,道:"我愿意带你一辈子。" 文燕不想在空中与他争辩,道:"看路。" 她闻到对方身上熟悉的木草味,身处险境还是不禁一阵心安喜悦。 范青纵马与奔驰的贺忘笙道:"将军,你不是修士别去淌浑水了!" 贺忘笙两条腿跑的竟比阿照还快,阿照嘶鸣不断努力跟上自家将军的速度,贺忘笙大吼道:"阿鹰!阿鹰跟纪容是师兄弟,他去黑山要跟纪容做了断,我不能眼睁睁看他送死!" 范青道:"你这样才叫送死!镇北剑只是被槐爷注灵过,顶多护你不受邪物入侵,他无法助你杀死纪容的!你到底还是意气用事,何必自寻死路?" 贺忘笙一拳砸断一排枯木,阿照跨过断木,他飞身进入黑山道:"我死了,还有第二个贺北将军,可是阿鹰死了,这人间再无第二个雪鹰剑仙!" 任楠风道:"他们来了。" 雪鹰握着曼珠沙华道:"师伯,我们走。" 容儿,我知道的,为一个人奉献出无私的爱,无怨无悔、不求回报,这便是心悦一人- 这世上还有什么比恐惧与孤独更让人想发疯的呢? 我要斩断你的恐惧与孤独,纵然身死也无悔! 那红衣人正挥舞着右手,对着一片黑漆漆的树林乱砍,柳问麒收剑站到他面前道:"纪容,你的剑呢?" 纪容披头散发,眼神带着疯狂与焦躁,喃喃道:"谁知道呢?我的剑呢?那个白痴骗我……那个白痴竟敢骗我!他算什么东西竟敢骗我!偷我的剑!" 莫忧拉着柳问麒示意他保持距离,纪容虚握着剑柄,作势要往他身上刺,杨笑跟柳凤同时出手,纪容一掌拍开镇山河、凤凰剑,左拳打落二人,鬼魅般闪到柳问麒身后,莫忧披掛掌往他头顶砸落,挥空同时纪容轻飘飘地站在树枝上,莫忧道:"想不到你身手没有因为发疯变低嘛!" 杨笑道:"他身手好生古怪。" 柳凤道:"不是人当然怪。" 纪容脸部肌肉抽蓄道:"你说我不是人?那你被一个不是人的东西打败是什么滋味?" 柳凤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有点不舒服,好像被什么噁心的东西碰……呜!" "小凤!" 杨笑衝上前往纪容面揍去,当然打不到只是发洩怒火罢了,莫忧大惊,柳凤右肩被纪容踩出一个洞! 而纪容在柳凤大叫同时,已退回到树梢上,他们甚至没看到纪容如何出手,纪容红衣看不出染血,若非左靴顏色变深根本不能确定他伤了柳凤,杨笑抱着柳凤为他输送灵力,柳问麒脸色难看盯着纪容,莫忧道:"神魔之主好俊的身法,佩服佩服!" 纪容戾气横生道:"你们追着我干嘛?想死是吗?" 莫忧道:"还好,不过我知道你的剑在哪?作为交换能否放过我们一马?" 纪容脸色微微一动,道:"莫门主知道我的剑在哪?" 莫忧道:"当然知道,雪鹰故意激怒你,让你刺他一剑,他就带着剑逃了,跑进黑山躲起来,因为他知道会有很多人想要曼珠沙华,大家在崑崙派都受制于君上,自然拿不到剑了,现在雪鹰帮了大忙,你不在崑崙派会发生什么事?" 纪容一提到剑脑袋思路就停顿,重复道:"我不在崑崙派会发生什么事?" 杨笑让柳凤靠着自己肩膀,柳凤朝他笑了笑表示没事,莫忧道:"顾西辞不会復活了,他死得彻彻底底,这样崑崙派就无掌门了,任楠风替你砸毁神庙一时半会也不敢乱跑,回崑崙派继续替你跑腿打杂做坏事,不做又有性命之忧,砸神庙怕被雷劈,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就是君上您日日夜夜在此地修练,也很难发现躲了个副掌门在此地,毕竟他这个人一向很会为自己算计的。" 柳凤朝杨笑挤眉弄眼,杨笑额角一滴冷汗滑落,纪容走向莫忧在思忖着,莫忧笑得很客气有礼道:"掌门觉得我说的对吗?" "崑崙派没了掌门,我猜顾西辞在你杀回崑崙派就指定出下一任掌门人,因为他心虚,他指使红袖害死你的父亲母亲、雪鹰的父亲、亲手杀死柳仙师等等,他自知罪大恶极却寧死不想去承认错误,就算柳仙师从未怨过他,他也总是害怕这些事被揭发,红袖这个女鬼还一天到晚在他面前晃来晃去,简直糟心极了。" 纪容凝视她道:"你很懂顾西辞?" 莫忧道:"他这个人是真心为了崑崙派的百年基业,可惜总是踏着别人的白骨建立这些虚有其表的名声,就是我这个外人也看不下去呀!何况是身为曾经崑崙派弟子的君上呢?" 纪容眼神有些涣散,想起一些过往回忆,师尊师姐还在的美好日子,要是一直这么命途多舛会许就不会留念幸福了,巨大的落差让人更难以接受挫败! 纪容指着她道:"顾西辞呢?我要让他永远都无法真正死亡,他还有很多很多好玩的死法没体验到呢!你去把他带过来,把他给我带过来!" 杨笑道:"掌门被你杀死了,你这个人怎么如此心思……" 柳凤脸色苍白的抓住他衣襟摇头,杨笑抿唇不语,莫忧道:"不好意思,在下并非崑崙派门人,不知道掌门在哪里,或是君上想自己返回崑崙山看看?" 纪容扶着太阳穴,凝视地面喃喃自语,莫忧缓缓踱步围着他转一圈,杨笑有些担心她过于靠近被纪容暴起发难,柳凤看出他心思道:"她自有分寸不用担心,不过我真的超疼的,你可以先担心我。" 杨笑无奈道:"你别乱动便不会疼。" 柳凤道:"动不动都疼。" 莫忧道:"君上有想到什么好办法了吗?" 纪容抬眼道:"什么办法?" 莫忧道:"我们刚刚说到怎么拿回你的剑,你的剑呢?" 纪容摸摸自己左侧腰部,那是他习惯放剑的位置,他摸来摸去都没找到曼珠沙华,焦躁道:"毕方!楚休寧!我的剑呢?你们给我滚进来!该死的!那个该死的白痴骗我还偷了我的剑……我要宰了他……我发誓我一定会宰了他……我最恨别人骗我!" 莫忧道:"谁骗你了?不是你自己用剑刺雪鹰的吗?只是你还没抽出来,你动作太慢了,你看这是什么?" "?" 刷! 莫忧笑咪咪的用歧鷺剑贯穿纪容腹部,纪容只是楞楞站在原地,柳凤跟杨笑都紧张地看着他们,纪容握着剑刃一路摸到剑柄,莫忧放开手道:"这样有没有快一些?嗯?" 若是旁人肯定倒下了,可惜纪容身怀神魔之力,痛觉蔓延,却不会因此死亡,纪容左掌往背后一拍,歧鷺剑从前面退出掉落,他看着剑柄道:"这不是曼珠沙华,莫门主,那个白痴呢?" 莫忧看着纪容伤口立刻恢復如初,叹口气道:"看来只有曼珠沙华能杀死你喔?" 纪容看着她,露出奇异的微笑道:"或许吧!" 莫忧一掌往他面上拍去,纪容不闪不躲任其打碎自己半边脸,莫忧感到胸口遭受重击,杨笑道:"莫门主!" 柳凤爬起身,握着凤凰剑道:"纪容!你别发疯!" 莫忧仰面吐出一口鲜血倒地,纪容被打塌的脸瞬间恢復,他捡起歧鷺剑道:"你在这里拖我时间,是不是因为柳庄主去找那个白痴了?" 歧鷺剑贯穿莫忧肩膀将她钉在地面,旁边柳问麒化成一张纸剪麒麟,被剑风打成四片,柳凤喝道:"你要找剑自己去找!少在这里发疯!" 纪容一挥手,镇山河剑锋不受控制的往柳凤刺去,凤凰剑往上提挡开攻击,一隻巨大的火凤直冲上天盘旋,杨笑道:"小凤!你没事吧?" 柳凤道:"当然有事!痛死我了你快撤手!" 纪容仰面看着凤凰灵力,笑道:"不错嘛!挺壮观的,沐云小凤名不虚传,可惜修为不怎么样,虚有其表。" 杨笑道:"至少比你身怀灭世之力却滥杀无辜的好!" 纪容道:"杨伯休,我记得你被抄家是因为保护神书不力,你是衝着神书而来的,既然如此,你一定很想知道神书的内容吧?" 柳凤脸色大变,道:"杨兄快退!" 镇山河回剑刺穿杨笑胸口,杨笑一掌劈落自己的配剑,镇山河歪歪斜斜地从下贯穿而上,杨笑连忙往后退开,下巴右侧被一剑划过,镇山河被纪容控制不断从各路攻击,杨笑被他杀的措手不及,纪容很欣赏他的狼狈,笑道:"这是御剑术,你应该也会啊!怎么连自己的剑都不听你的话呢?" 杨笑左腿被刺中,翻身躲过剑锋,慌乱地避开发簪被削落,柳凤掷出凤凰剑与镇山河对抗,镇山河鬼气大作一剑挥开凤凰剑,莫忧道:"小凤杨笑你们别纠缠!放了剑先走!" 对修士而言自己的佩剑如同第二生命,休戚与共怎能轻言放弃,莫忧思路飞转,果断判断,柳凤却心有不甘的不想撤退,杨笑更是被缠得无法脱身,瞬间的犹疑就被纪容杀得更加急迫,纪容道:"莫门主你有太多话了,还是先废了你,我在演示神书剑招给杨笑看看,你觉得呢?" 莫忧笑道:"你是问我意见,还是问个兴致的?" 她当真临危不乱,命悬一线仍能镇定从容应付,柳凤又急又怒被镇山河打得连连退败,别说救得杨笑,自己小命快要不保,凤凰剑与镇山河不时併出红金灵火,纪容踩着莫忧左手臂,假意想一下道:"我本来想参考你意见的,不过莫门主好像不在意,所以我就打算打断你的下巴,拉断舌头,这样吧!你还有什么想法我们可以一起讨论。" 莫忧笑道:"君上的构想不错,在下没有什么要说的了,请吧!" 纪容歪头看着她,似乎被激的很不高兴,沉声道:"莫门主镇定地让人讨厌哪!" 说着一掌往她脑门拍去,柳凤被镇山河压制,握着凤凰剑不断整条手臂发抖,杨笑抓着剑柄不断往后扯,镇山河仍执意要割断柳凤颈脖,两人两剑混打成一团,纪容整个往下陷,以为自己脚软了,低头有些奇怪的看了看,发现地面裂出一个大坑! 柳凤趁着下落,踢开镇山河,杨笑抱着他翻上凤凰剑御剑往上飞,莫忧握着躁动的镇山河,左手扣住突出的石块,纪容跌到五尺深的大坑里面,他拎着歧鷺剑,挽个剑花道:"什么东西?" 边上那一袭戎装、高樑深目、古铜肌肤的青年探头朗声道:"无忧你没事吧?" "……" 穿着官服的男子拍拍他肩膀,指着莫忧道:"在那边。" 青年向他行个军礼笑道:"不好意思啊!认错了!" 接着传来他疑惑的嗓音道:"他拿着歧鷺剑怎么就不是无忧了?" "拿着歧鷺剑的就一定是莫门主了吗?那柳庄主以前不是也拿歧鷺剑?" "是你说拿着歧鷺剑的就是无忧的。" 莫忧笑咪咪道:"谁有伤药?在下伤口疼得厉害,还有那两位也需要。" 范青连忙翻出伤药为杨柳二人敷上,贺忘笙看着她道:"无忧,你看上去受伤很严重啊!" 镇山河恢復如常,莫忧插在地面道:"你真爱多管间事,既然来了就把他们带出去吧!你这样乱砸乱打的纪容要抓狂。" 贺忘笙道:"我随便打的,想把纪容引出来。" 莫忧拍拍灰尘道:"你在打地鼠吗?唉!差点波及到我。" "你们真是不把我放在眼里。" 纪容轻飘飘的落地,将夹着黑红鬼气的歧鷺剑往莫忧射去,贺忘笙挡在她身前,两掌一夹夹住剑刃,跃跃欲试举拳道:"喔?纪容是吧?我是贺北将军,前来领教领教!" 七十七、雪鹰剑仙2 那双眼像是洞悉了一切,发出淡淡幽灰之光。 字如其人,四平八稳,柳问麒未进城便收到信,他毫无悬念的调转马头返回沐云山庄,子雪细心地把这个人的名子列入到逢年过节必去拜访的名单中,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开始变成柳问麒唯一的好友。 江北望出任务结束便会顺道打探有无刚出世不久的孩子,他自行判断此人是否有仙缘、魂魄是否完整,有一点可能便会写信告知柳问麒,儘管年復一年的失望,柳问麒心中还是很看得起(ganxie)他。 “打扰一下,你们打算这样一直写灵文沟通吗?” 天空出现金色与蓝色的文字,柳问麒抚摸一下眼罩,江北望拂袖撤去文字,指着天空,不一会儿出现的火凤盘旋,文燕惊道:"这是柳凤少爷的剑灵!他出事了!" 柳问麒道:"看来这个纪容疯归疯,智商未掉。" 他掷出麒麟剑,正准备飞上剑身,一抹白影率先翻上去道:"柳庄主!借剑一用!" 柳问麒语气不容质疑道:"去把纪容带过来,他不肯就打残绑过来!" 雪鹰无奈道:"知道了!" 任楠风拢着手走上来,江北望面色微变,道:"你!" 任楠风笑咪咪道:"是我啊!一下来了这么多人真不习惯啊!江师弟、文燕姑娘还有柳庄主,你们在等什么?" 柳问麒道:"等等还会更多人,任仙师既然来了,就歇息会儿,好饭不怕晚是吗?" 任楠风笑着扫过他冰冷的面容,道:"是呀!好饭不怕晚,好戏才刚开始。" 文燕问道:"他一个人没问题吗?" 江北望道:"无事。" 柳问麒从怀中翻出棋谱,倚着断柱道:"他与纪容情缘未绝,自是他该去了断。" 任楠风发出一声曖昧的笑音。 江北望点头,在空中划出一盘棋,柳问麒右手夹着黑子灵力射在棋盘上,两人便在黑山顶下棋,文燕闭上眼摇头,坐在旁边看着远方。 雪鹰架着麒麟剑,麒麟剑跟主人一样有个性,显然很讨厌自己载着这个白痴,本想将他掀下去,道隐剑发出当一声,麒麟剑便不再闹腾,雪鹰人还未落地,就被一个人撞下来,那嗓音还带着兴奋道:"厉害!这招你怎么练的?" 雪鹰推开身上的贺忘笙,他双眼发光一脸兀自欣喜万分,像是看到什么好玩有趣的新玩具,纪容拍拍袖子,凤凰剑害怕的瑟瑟发抖,面对压倒性的力量,他们显得十分弱小,柳凤拍拍他表示安慰道:"阿鹰!你怎么来了?我大舅呢?" 莫忧看着他,眼神充满担忧,杨笑跟范青站在她旁边,雪鹰握着麒麟剑道:"是柳庄主要我带纪容去打开绝死裂谷的,纪容,你打他们没用,因为剑在我这里!" 麒麟剑挣脱雪鹰掌握,往纪容心口刺去,纪容红袖往剑身打去,却只稍微打偏轨道,麒麟剑气势汹汹,莫忧道:"阿鹰,别跟他做无谓的交缠!立刻去打开绝死裂谷,你现在有了曼珠沙华,剑会认你为主,你就是下一任神魔之主!" 纪容与麒麟剑缠斗,贺忘笙认出是麒麟剑,大笑道:"好玩!看我雷风腿、忠义拳,呜啊!" 纪容躲避不及,踢开剑锋让其往贺忘笙脸上削去,右掌撑地左袖滑过,贺忘笙往后退开,大腿被宽大的袖口割出一道口子,纪容凌空一转落地,神色苍白道:"白痴,把剑还我!" 莫忧道:"阿鹰快!你成为神魔之主復活顾掌门,还可以参透神书,这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纪容厉声道:"他算什么东西?!凭他也可以参透神书?!一个白痴当神魔之主?这是什么漫天笑话,荒谬之极!" 柳凤见雪鹰听不懂这是莫忧故意激怒之言,连忙在纪容身后打手势,要他赶快走,这样纪容就会跟着他去黑山顶,贺忘笙看到柳凤手舞足蹈,笑道:"你这小子在做甚?" 柳凤绝望的往自己额头一拍,范青严肃道:"重生与死亡都是开始,雪少侠,你说是吗?" 雪鹰看着纪容,麒麟剑飞回空中,雪鹰道:"容儿,我成为神魔之主定护你周全。" 纪容眼神涣散,低头喃喃自语后,突然忍无可忍的怒吼道:"你这个白痴!我他妈的受够你了!滚!不对,把剑还我然后滚!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柳凤道:"阿鹰你快走!我们拦住他,你现在灵力修为高深,除了你没有人有资格当神魔之主!" 雪鹰看了看他们,对纪容道:"抱歉。" 接着转身往黑山顶飞去,纪容一阵怒吼,一掌朝攻击的贺忘笙胸口打去,范青大惊道:"将军!" 贺忘笙软绵绵的掛在树插上,头下脚上动动靴子道:"没事!" 头一歪晕过去,莫忧看着纪容红衣在空中紧跟在白影身后,道:"范太尉请留下来照看贺将军,小凤杨笑你们跟我来。" "是!" 范青喃喃道:"还好上官门主是我们这边的,否则除了纪容,他当真是神魔之主的不二人选。" 贺忘笙咕嚕道:"无忧比纪容更像神魔之主…….呜呜呜…….咕嚕嚕……乌阿…….." 范青看着将军像是一块腊肉掛着,坐下道:"你自己爬下来吧!我可没力气搬你。" 柳问麒、任楠风、江北望和文燕远远就看到一白一红。 柳问麒头也没回,左眼还盯着黑白错的棋盘,右掌一摊,麒麟剑稳稳飞回,雪鹰背后一痛,纪容一掌再度劈落,雪鹰拿着道隐剑挡开,眼见他出手越来越快,两人在空中缠斗难分难解,雪鹰灵光一闪,提剑过头顶,剑身斜下,中指无名指往剑柄一压,剑端送出,正是毕方君所授的"美人一笑"! 纪容熟悉的是过去雪鹰的崑崙剑法,后来雪鹰闭关修为更上一层楼,使出的威力今非昔比,纪容下巴被剑锋挑起,他有些措手不及的本以为雪鹰要刺穿自己喉咙,怎料他竟用如此轻挑的招式,不仅疑惑,脑袋断间闪过很多想法,他原来不是很瞭解雪鹰。 害怕他的温柔、恐惧他的善良、质疑他的真心,其实雪鹰从未这么复杂,他只是一心一意的爱着自己。 雪鹰靠近他,纪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的心意,或是害怕自己会被眼前人打动,有些畏惧的看着他,道隐剑架在他颈脖上,雪鹰搂住他的腰侧头吻上,纪容被动的接受他的吻,雪鹰在他耳畔道:"美人一笑,与容儿正好匹配。" 纪容回过神推开他道:"你在戏弄我?" 雪鹰道:"不是,我是真的很心悦你,我们成亲过了,那我就要对你负责。" 纪容一掌打去道:"笑话,那种事情也作数!" 雪鹰退开道:"不作数,你说不作数就不作数,我重新办一场婚宴,让你风风光光嫁给我!" 纪容提掌不断往他打去,却怎么都进不了他的身,怒道:"你有病!我为什么要嫁给你?" 雪鹰认真道:"你难道不喜欢我吗?" 纪容抿唇不语,柳问麒负手提气道:"雪鹰,你过来打开绝死裂谷,曼珠沙华就认你作主。" 纪容闻言再度眼神迷离,疯癲道:"凭什么你可以成为神魔之主?!我被萧桓打落深渊,一个人日日夜夜的在地狱被折磨,你是什么东西,简直岂有此理!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这个白痴!" 雪鹰看出他神智混乱,收剑转身,飘落在柳问麒身边,夹着丰沛强大的灵力,衣带翩翩犹如仙人下凡,任楠风随意拱手凉凉道:"拜见大仙。" 柳问麒、江北望、任楠风各占一东南西角,文燕持着孤山剑站在北面,雪鹰掌心向上一摊,唤出曼珠沙华,纪容见人就打,柳问麒扣着两枚黑子射向他,纪容一掌劈开,麒麟剑锋跟着刺去,洞簫声大作,纪容浑身抽痛,文燕正全神贯入的观战,肩膀被拍一下,转头见莫忧打个手势,指指山腰的柳凤杨笑,文燕默默退下,莫忧替换她,天空形成巨大的漩涡,彷彿被旁边的光亮通通吸入。 江北望道:"开!" 雪鹰从柳问麒旁边衝出去,一掌"无形无象"化去纪容攻击,道:"容儿,你在恐惧什么?" 纪容大吼道:"你以为你是谁?滚开!" 柳问麒一声冷笑,纪容已一爪刺穿他心口! 莫忧衝过去挡在柳问麒身前,喝道:"纪容!你欺师灭祖、残害百姓、杀害忠臣、打伤良将、你不听师尊死前教诲,间接害死程楼主,放出血尸瘟疫使得江南伦陷,简直天理不容罪大恶极!" 纪容听她点数自己罪状,心情大好,看着柳问麒冰寒如霜的神色,甩甩指尖鲜血道:"对呀!都是我做的,谁让他们不听话呢?顾西辞自己找死,萧桓是便宜他了,我还没来的及杀他,他就被曼珠沙华逼死了,也罢,莫门主,你难道不认同我的所作所为吗?" 莫忧抱着柳问麒,江北望跟任楠风缓缓退开,雪鹰寧眉看着他们,莫忧给柳问麒输送灵力,道:"我觉得挺好的,至少是你一直想做的事情,悔恨跟遗憾,我喜欢后者。" 纪容摸摸额头,食中二指顺顺柳眉道:"我都不喜欢,如果可以我希望…….." 莫忧突然大喊道:"雪先生!你怎么来了?我一直以为你被萧桓大卸八块了!" 纪容惊慌的猛然转头,那一身白衫、握着长剑的英俊男子,正是仁侠雪渊- "纪容,听好了,如果我失败了,去找雪渊,他会帮你。" "父亲……." 纪智才看着他,马车里面传来母亲呜咽的哭泣声,还有一个陌生少年的呼吸声,两匹马摆头甩尾,有些焦躁,纪容这一生第一次听到父亲说"失败",那个被世人称作"鬼才"的男人,曾经这么强大,在命运面前,却无法掩饰畏惧。 纪智才驾着马车离开,纪容来到崑崙派,不久后纪智才消失了,他在修练途中反覆思量,为何要找雪渊? 父亲自始自终都不相信自己,他不相信修士,寧可相信一个曾未谋面的剑客。 雪渊像是一个陌生又疏远的形象,一个既像是理想父亲的形象,纪智才对他从来都是辱骂愤恨多于教导,不知为何,纪智才唯一提过的这个人,变成一个无不催的强大象徵,纪容自己都无法解释,但他好几次梦到的父亲是那个与雪鹰相似的男人,母亲是柳絮飞这么温柔强大的,他们会说出与过往父亲母亲相似的话,但一定会肯定喜爱着他。 "容儿,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只心悦你一人。" 雪鹰说出这样的话,更令纪容心动不己,他是如此强大美好,对自己不离不弃,不会因为参同契觉得自己噁心,纪容不敢对他坦承自己内心的齷齪、疯狂、忌妒、恐惧。 只是因为纪容太害怕雪鹰离开自己了。 雪渊道:"容儿,你是不是有事情想告诉我?" 纪容仰面看着他道:"抱歉……我没有……去找你。" 雪渊云淡风轻道:"无碍,神书丢了便丢了吧!你能平安就好。" 纪容泪水涌出,滴落在刺眼的鲜红上。 黑色的深谷,炙热的岩浆- 柳问麒站在边上往下看,莫忧扶着他道:"阿鹰会没事的。" 纪容看着他,喃喃道:"你是谁?" 雪鹰举着曼珠沙华,地面开出一片彼岸花海,道:"我是白痴。" 纪容嗤笑一声:"哪有人自己叫自己白痴的,看来你真是白痴,你想做什么?" 雪鹰握着他手,右手持剑往地面一插,看着他露出英俊的笑容道:"你这么聪明,肯定猜到了。" 纪容道:"就算你成为神魔之主,过几年后曼珠沙华会选出比你更强的,杀戮征战永无止尽,不如我继续当下去。" 雪鹰靠近他,两人几乎贴在一块,雪鹰道:"是呀!但你不是神魔之主,却还是我的师兄……." 纪容看着他澄澈明亮的双眸,情感蔓延,开始后悔自己为何对他无此无情残忍,抚上他脸庞吻上去,唇齿交缠,雪鹰紧紧抱着他,眷恋的嗅着他身上的体香,亲吻他的耳畔道:"师兄,永别了。" 一个人必须死两次,真是很不好的回忆,还好这次不用再有这些经歷了。 纪容懂得雪鹰的性情,他爱着自己,也爱着天下苍生,从来不会因为自己的身世埋怨天上不公;不会因为看到一家团聚的温馨而噁心;不会妒忌天上双飞燕,地上连理枝;不会因为被重伤怨懟而从此放弃大道;不会恨天下恨上苍- 就算自己将他千刀万剐、穿琵琶骨、用尽手段折辱,他也从来没怨过自己,只是独自难受着。 为什么像他这样卑鄙歹毒之人,能得到这么乾净纯粹的爱? 太靠近又害怕失去,索性不断试探、埋怨、中伤,每次好像情意相通,又亲手毁去,纪容被自己矛盾与不相衬的内心折磨,到头来还是逼着对方白刃相向,自认此道方为大道。 道隐无名,捨已苍生 为君採擷,一生无悔! 雪鹰看不懂得他内心仇恨与衝突,但他能总是这么白痴,爱的不悲不喜却又痴狂眷恋,纪容感觉自己体内所有力量往外宣洩,他体验到一种奇特的境界。 空无一物。 雪渊坐在夕阳下笑道:"蒹葭苍苍,白露为霜,容儿,你看天上的白鹤往雪山飞去,又是一年腊八。" 纪容揭衣与他并肩而坐,看着金红的顏色充满漫天,道:"好像突然就冬天了。" 雪渊宽大的肩膀,挺直的后背如松木,握着剑鞘指节带着薄茧道:"有时候好像,一晃眼就失去了什么,等回头再去寻找,如同出剑。" 纪容道:"的确,再回首不过初见。" 雪渊笑了,他笑起来像是一个太过温柔,让人有种沉浸在美满的错觉,纪容第一次看他笑,却看得痴了,道:"你竟然……如此英俊。" 纪容看着他,雪鹰笑了,道:"怎么了?" 纪容痴痴的望着他,道:"的确,再回首不过初见。" 雪鹰笑道:"出剑?的确,我每次出剑都觉得时间过很快。" 纪容往着四周,一片芒草,还有几隻白鹤抬头看他们,红枫染红一片大山,风光如画,他看着自己的手掌,轻声道:"我会不会拖累你了。" 雪鹰单膝跪在他面前,抬眼看着他道:"不会,从今以后,我会好好保护你的。" 纪容点点头,他摸摸雪鹰的鸟窝头,一阵风吹过,带来些许凉意,他取出毡帽替他戴上,雪鹰趴在他膝上道:"容儿会冷吗?我们早些回去吧!" 纪容道:"还好,秋季了,明儿要去哪?" 雪鹰吻吻他脸庞道:"要去沐云山庄,小凤生辰,他喜欢热闹把请帖到处投。" 纪容笑了笑,咳了几声,雪鹰将他抱在怀中,慢慢沿着河畔走,夕阳下,两人相互依靠,纪容靠在他胸膛,环着他颈脖,雪鹰看着前方笑起来,纪容道:"想到什么事了?" 雪鹰道:"没什么,就是觉得很开心,我要这样一直抱着你,这一辈子,下一辈子,下下辈子,永远都不放手了。" 纪容听着心里温暖,笑道:"你不会嫌我烦?" 雪鹰道:"你不嫌我是白痴,我怎么可能嫌你烦呢?" 纪容摸摸他脸颊,吻着他唇道:"你是白痴,也只是我一个人的白痴。" 七十八、雪鹰剑仙3 "任副掌门,江仙师没与您一道?" 任楠风笑咪咪道:"不知道,可能死在哪条路上了吧!他修为太差不好说哪!" "……." "江仙师!您在啊?怎么不说话?这边请!在下以为您与副掌门一道。" 江北望撇过头,与任楠风错身而过道:"他谁?不认识。" "……." 杨笑叹口气,与柳凤对视一眼,道:"左川师兄留守,就没过来了。" 柳凤转着扇子道:"真可惜!待在山上这么无趣,你看这里多热闹!" 麒麟殿内,子雪、子霆与公西惊正在间聊;柳问麒、莫忧、岑殤、江北望还有其他门派的掌门、宗主正在互相敬酒;子露旁边围着很多女弟子,不时传来笑闹声;柳问茹、喜鹊、文燕、官琴儿等女眷们正在谈一些琐碎的小事;叶人杰跟叶荀还有几个穿着官服的官员正在寒暄,吵闹之际,一名沐云弟子喊道:"崑崙派掌门到!" 殿内上千人目光齐刷刷的射去,带着毡帽穿着道袍,背着道隐剑的英俊青年,携着青衫男子的手,柳凤爽朗道:"噯!你才来!快坐我旁边!" 不少高阶修士都互换一个眼神,或是凝视他俩脸色怪异,柳凤毫不在意地丢下酒杯,笑道:"哇啊!雪掌门你才来!等你半天了!不会是去筹备我的生辰礼了吧?哈哈我逗你的!" 雪鹰取出两隻荷叶包着的山鸡,道:"诺!恭喜柳凤少爷长一岁,终于三岁了!" 杨笑哈哈大笑,柳凤恼怒道:"好啊!你敢笑话我!臭小子给我叫爹!" 杨笑指着他道:"你睡觉时辰到了,三岁的小凤儿!" 雪鹰对纪容道:"他们就是爱胡闹,给容儿看笑话了。" 纪容微笑道:"这样挺好的。" 杨笑道:"纪公子,已过一年,灵力恢復得如何?" 纪容道:"多谢杨兄关心,不过我灵力已失,再无修仙可能。" 杨笑点头,默默替他倒酒,一坛要价上千金的"仙人醉"如同茶水不断替客人添杯。 一年前,黑山顶,柳问麒、江北望、任楠风、莫忧四人佈下幻界,製造出雪鹰夺取曼珠沙华打开绝死裂谷的幻象,雪鹰折断曼珠沙华,打塌黑山峡谷,化去纪容体内神魔之力,并将曼珠沙华的剑柄交给文燕,让她带回皇城覆命。 而后,雪鹰在靴内摸到崑崙派的雪狮青云玉牌,任楠风说是顾西辞死前偷偷放在雪鹰靴内的,大概是在他被纪容折磨到发疯前,指定雪鹰唯一下任掌门,雪鹰顿时百感交集,他不恨顾西辞,却也无法说服自己喜欢他,柳絮飞本可不用被斩首,但就在雪鹰打算忘记这段悲伤时,顾西辞突如其来的肯定举动,再度让雪鹰觉得顾西辞到底是后悔了。 毕方君带着傲因、楚休寧、红袖等百鬼夜行返回十过府,毕方君胸无大志自然继续维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现况,雪鹰去拜访过他几次,找过红袖,红袖仍是决定留在十过府,她感激雪鹰做的一切,也惭愧自己的心上人伤害纪容,雪鹰道:"红袖,顾掌门是太执着了,但我知道他是在意你的。" 红袖道:"谢谢你阿鹰,我这辈子最好的运气就是遇上你。" 毕方君亲自送他出山,道:"人心险恶,我不认为君上做错事,若有天君上想回来,十过府永远都是他的家。" 雪鹰笑道:"我会替方大哥转告他的。" 毕方君叹口气道:"希望你为天下苍生的道心不改,虽然我很希望你改啦!毕竟这天下没什么好人好事。" 雪鹰笑着摇头,经过满春院遇到蝶儿,远远的看着他与一个粗布衫的男子携手併肩,两人站在街道旁,男子挑了一对玉鐲给他,蝶儿笑着摆手,男子又选了不少首饰,后来男子为他戴上发簪,雪鹰想着:"蝶儿能找到一个好人家,真是太好了。" 蝶儿看到雪鹰买了两块烧饼,转进巷弄,收回目光对着男子道:"我告诉你很多事情,那些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你会在意吗?" 男子笑道:"除非你跟着我一辈子,才会证明我的不在意。" 秋又去,冬天漫天大雪,雪鹰推开山脚临时搭建的小木屋,那羸弱的俊秀男子坐在床塌,正在看书。 "近日门派杂事烦忙,所以现在才得空看你,容儿不会恼我吧?" 纪容咳了几声,雪鹰将窗户闔上,脱去大氅披在他肩头,力道过大露出锁骨的肌肤跟伤痕,纪容放下书,拇指拂过暗红伤疤,想起雪鹰总是这么毫无怨言地痴爱自己,还有自己犯下的瀰天大错,不禁深感内疚。 雪鹰看出他的忧愁,随意整整衣衫笑道:"不疼的,我好一阵子没见到容儿了,有没有生气?" 纪容道:"你现在是掌门,责任重自然需要多担待些,我怎会恼你?" 雪鹰将他拥入怀,握着他双手道:"容儿你待我真好,我找到一件事物,你看喜欢不?" 他们面前浮现一张古琴,琴背刻着"涣兮",翠玉流苏,纪容摸摸琴身道:"你跑了一个月不见踪影,原来不是处理门派事务,而是去寻涣兮了?" 雪鹰道:"是呀!门派内务左川会处理好的,这里清净,左右无事正好可以弹弹。" 纪容靠在他怀里,拨弄琴弦,錚錚有声,小木屋一片温软的琴音,雪鹰轻声道:"真好听。" 纪容扣着他的手,弹奏一曲"逍遥曲"- 曲终,雪鹰起身将琴放在桌面,道:"大雪封山,山上天寒地冻,容儿若想去中原我便派弟子与你……." 他感到腰部一紧,纪容从后抱着他道:"不必,你在哪,我在哪。" 雪鹰转身抱着他道:"我每月渡灵力给你,你身体会好些的。" 纪容看着他道:"怎么渡?" 雪鹰一掌抵在他后背,纪容瞇了瞇眼,雪鹰耳根泛红,慢吞吞的移开视线,纪容走过去吹熄烛火,将他推上床塌,雪鹰期期艾艾道:"我刚回来尚未沐浴……." "要我帮你吗?" "不用了……." 雪掌门的决策是引发仙门眾怒,纪容重回崑崙派并接受无限期的软禁,但雪鹰为天下免去一场浩劫也是有目共睹,很多宗主、掌门、门主们高阶修士都纷纷上山劝他,接连开了好几月的会议,内容都是讨论必须严惩以是废人的纪容,雪鹰立场坚定,眾人说不听、打不过,只好摸摸鼻子灰溜溜的下山了。 雪鹰穿着雪狮青云服,雪鹰剑仙名声显赫,英挺不凡,不少女修士纷纷上前搭话,喜鹊过来,文燕带回曼珠沙华立下大功,在京城买了一整条街,毫不留情推开她们道:"雪掌门,我怎么道谢都嫌不够,就不客气了!" 雪鹰与她对饮三杯,喜鹊道:"其实你父亲一开始是希望你能加入灵鸟部,后来很多事情没来的及交代,如果你胸口的刺青想要除去,可以来灵鸟部找我。" 雪鹰道:"没关西,留着也不碍事,虽然我不认识仁侠,但他跟贺将军一样为国为民,肯定是很了不起的人。" 喜鹊拍拍他肩膀,欣慰道:"好孩子,你长大了。" 雪鹰道:"贺将军还好吗?" 喜鹊道:"他回北疆了,然后干了件蠢事……." "这什么啊阿啊???" "要命!别别别!子霆你傻吗?这框架可是琉璃瓦跟南海星壶差点被你撞坏!" "好吧!这么大我放哪啊?" "你动脑行吗?外面不够你放?!" "行了,让各掌门见笑了,子露别说了,子霆你站到外面去,其他人跟我来。" 柳问麒举的翡翠鎏金百花酒杯,剩下半杯仙人醉,瞬间被冻成冰棒,莫忧看着那东西,笑道:"岑殤你看,他总是让人无言以对。" 岑殤中肯道:"江山不改本性难移,这辈子谁摊上他谁倒楣。" 公西惊抓抓头道:"我去!这是要玩哪出?找碴的吗?" 磅! "噯!大舅住手阿!娘!娘你快来帮忙啊!杨兄!大舅妈你别站着评头论足了!这里会塌的!" "我来了!柳庄主息怒!不过是…….息怒息怒……" 生辰宴一片吵杂,喜鹊向文燕使眼色,江北望看着两个黑影消失在宫殿的粉墙外,任楠风呵呵假笑道:"恭喜柳庄主呀!这份大礼当真不同凡响,举世无双。" 柳凤抱着麒麟剑剑鞘,双手都是冰霜抱怨道:"师叔您别火上添油了行不???" 杨笑在旁边转来转去,柳问茹温柔劝他善良道:"不过就是,哎呀!至于吗?又不是没放过,红霞镇不也很多庙堂神殿吗?" 江北望取出洞簫,吹奏"燕别孤山曲"镇住现场冰霜寒气,岑殤道:"要劝吗?" 莫忧翘腿用筷子玩着一块冰冻的肉条,道:"不用啊!小贺一向很会激怒人,而且是无意识的,这种功力逐年递增,当真可怕。" 中阶修士以下的修为被冷的牙关打颤,麒麟殿铺上一层薄冰,纪容拉拉衣襟,所有的食物都被冻成冰棍,柳问麒丧心病狂的笑道:"贺忘笙!!!!!本庄主迟早劈了你!" 北疆,马驣关草原- 雪鹰和纪容一同併肩牵着马,雪鹰道:"这里竟然每百里都有一间神武大帝的庙,真是厉害。" 纪容道:"就算如此,也不能拿百尺高的神武大帝黄金神尊像去当贺礼啊!柳庄主最讨厌槐爷了,这个事实并不会因为飞升而改变。" 纪容眼神有些黯淡,雪鹰想了想,道:"我不会飞升的。" 纪容看着他有些不解,雪鹰道:"我喜欢这个人间,有很多好人跟有趣的事情,飞升并没有想像的这么好。" 纪容喔了一声,道:"怎么说?" 雪鹰道:"飞升不能做自己想做之事,听闻天庭有好多规矩啊!特别烦呢!" 纪容笑道:"你怎么知道?说不定天庭有很多漂亮的仙子、很多高深的武学、拥有自己的神庙,受人瞻仰祭拜。" 雪鹰拇指摩擦他掌心道:"容儿比仙子漂亮多了,武学我学崑崙派的就好,神庙太多管不来的,我现在就管不来崑崙派,都交给左川去做了。" 纪容笑道:"你可以说得直接一点。" 雪鹰有些尷尬的笑了笑,看着天边的云彩,还有几个牧羊人边赶羊边喝酒,一条牧羊犬跑来跑去,他突然提气大喊道:"我要在人间陪心上人!陪我的爱侣纪容!" 纪容被他突如其来的表示一阵错愕,雪鹰喊完看的那几个牧羊人跟狗都在看自己,有些害羞道:"唔!在下崑崙掌门,失礼了。" 纪容笑着摇头,雪鹰指着前面道:"又有一座神殿…….唔……" 他脸被纪容捧着吻了吻唇,纪容转身拢着手,雪鹰被他亲的满心甜蜜,奔过去打横抱起他,喊道:"马儿来!我们跑一跑!" 纪容靠在他怀里,两匹马在旁边嘶鸣奔驰,羊群往两边散开,风光大美,岁月如诗。 点芳楼,一年春正,小小随手将一瓶最便宜的酒塞给醉醺醺的男子,道:"哀啊!快走吧!挡着我们做生意!" 穿着官服的男子用断指捏出几片金叶子给小小,指了指酒鬼意思是自己请他喝酒了,小小翻个白眼道:"有钱人就是不一样!" 范太尉从马车探出头道:"叶主簿?" 叶人杰应了一声转身跟上去,叶荀拍拍官服瞪了酒鬼一眼,碎念道:"脏死了,怎么连乞丐都来点芳楼要饭!" 黑衫男子歪歪倒倒抱着酒瓶,一口喝完道:"什么嘛!这么劣质的酒!给我上仙人醉!" 旁边的路人笑道:"臭酒鬼!就你这德行,还想喝仙人醉!也不撒泡尿自己照照!" 酒鬼怒道:"我呸!小气成这样!一群浑蛋!" 他晃来晃去,身上一块钱都没有,无趣的躺在台阶上,乱喊一通,喃喃道:"连酒都没有,什么世道啊这是!" 一壶银白酒瓶,用金线系着出现在头顶,酒鬼双眼放光道:"仙人醉!" 英俊的青年怀里抱着一瓶,递一瓶过去道:"给。" 买完祭祀用具的纪容走过来道:"崽儿,你别乱给人,这很贵的。" 酒鬼蛮不讲理的夺过去,丢开瓶盖就喝,雪鹰道:"没事,反正还有一瓶,我们走吧!" 酒鬼道:"小子!你去哪?" 雪鹰道:"我们要去神武大帝的神殿。" 酒鬼笑道:"你不会是要用仙人醉当供品吧?" 纪容道:"听闻槐爷飞升前嗜酒如命,我家这位雪掌门可是赊了两年的钱买酒,门派的钱要省点用,当家还不知柴米贵的,你倒是出手大方,随随便便给人。" 雪鹰抓抓鸟窝头,纪容为他顺顺发丝,雪鹰道:"嗯,槐叔不会介意的,他人很好的,现在是神仙,神仙都是要帮助人的嘛!" 纪容横了他一眼,雪鹰抱着酒往神殿方向走,酒鬼瞇着眼跟上来,神庙人前挤满摊贩,很多善男信女前来,威武俊雅的神像扑满金箔,酒鬼见雪纪二人入殿,坐在外面台阶上摸摸下巴,一名中年儒服男子走过来,递给他一本厚厚的册子,酒鬼看也不看他。 儒服男子一掀下摆,坐在他旁边,酒鬼眉宇间的气质竟与殿内神像相似,他却伸手道:"有钱吗?" "没有,不过您应该……" "告辞。" "……." 酒鬼腰带被拉住,抱怨道:"喂喂喂!放手喔你,小心我告你非礼。" "……." 儒服男子道:"别胡闹了大人,快同我回去吧!文武眾神等您回去议事呢!" 酒鬼拍开他手道:"议事?有什么好议的?老张你处理就行了,我去坐着无事不如来找酒喝。" 儒服男子道:"这可不行,从去年就有一批飞升名单,需要您亲自过目点选,下官可做不了主。" 几个香客奇怪的看了他们一眼,酒鬼笑嘻嘻道:"一人一文钱,救救老残穷。" 路人嫌弃地看他一眼,丢了几文钱在地上,酒鬼捡起来高兴的揣在怀里,儒服男子道:"飞升名册在这,请您过目。" 酒鬼推开他手大喊引来路人侧目:"这么厚?!我拿去垫桌脚都嫌高,我才懒得看,你们自己举贤不避亲,该选谁选谁,拿我的印自己盖不就得了。" 儒服男子道:"这怎么行?其中有关柳家、雪鹰掌门、还有……" 酒鬼烦燥道:"行了行了!真服了你,从天庭追下来真够积极的,下任帝君非你莫属了。" 儒服男子拱手道:"帝君,下官乃文神,接不了您的职务。" 酒鬼叹气躺在石阶上,摊成大字形道:"唉唉唉!老张你先上去吧!我累!" 儒服男子笑道:"放心吧!帝君您还要累千年,我们还要相处很久的。" 酒鬼道:"你咋说话像个反派似的?要不我乱点一个人当帝君好了。" 儒服男子道:"您点了他也飞升不了,而且您还要跑一趟白玉京神殿,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酒鬼喃喃道:"资质逆天真是罪恶深渊,没有酒的地方简直是地狱。" 儒服男子道:"的确呢!酒还是人间的好,可惜酒神之职年年都额满,倒是这几年武神老是从缺,不过想来人间太平也是好事。" 酒鬼哀号道:"救命啊你这个人,三句不离公事,你是白玉京派来整我的吗?我的天啊赐我死吧!" 儒服男子老神在在道:"您自己都是帝君,怎么还祈求上天了?天行健,君子自强不息,您还是乖乖跟下官回天庭吧!" 崑崙山,青竹岭,风中琴音錚錚响起"逍遥曲"- 崑崙太极掌风翩翩,道袍随着罡风起伏,雪鹰彷若天人合一,稳重沉静。 "有狐绥绥,在彼淇梁。心之忧矣,之子无裳。有狐绥绥,在彼淇厉。心之忧矣,之子无带。有狐绥绥,在彼淇侧。心之忧矣,之子无服。" 呼!掌风由下往上捲起竹叶,道袍凝固空中,青竹绿叶如一波一波浪头拍在石阶上,一片竹叶捲起又下坠。 纪容琴声转为泛音,叮叮噹噹,曲与歌如女子站在河畔等着爱人七上八下的忧思难忘。 雪鹰收掌足尖一点,飞到他身畔取出横笛,纪容眼神尽是无限柔情,与他相视而笑,琴笛合奏,从此人间逍遥不羡仙。 全书完 番外-仁侠雪渊 天际一片灰濛濛犹如蒙上灰幕,西北一望无际的辽阔黄沙,独立在客栈窗边喝酒的黑衣男子眼底与白酒相互印出惆悵。 咚!咚!咚! 他微微侧头,上楼的是一位高大俊逸的青年。 黑衣男子一手持着酒杯道:"槐安。" 槐安摘下斗笠放于桌面,取过酒瓮仰头灌下一会儿整坛见底,他擦擦嘴角道:"雪渊听说你那是个男孩,恭喜了。" 他说着眼光扫过桌角放置两个黑褐色的布包,雪渊眼神恢復冷略,转着手上酒杯道:"夫人没了,何来恭喜之说?" 槐安闻言一愣,沉声道:"……节哀。" 雪渊道:"那小孩我放在银川小牛村,那是她的父亲家。" 语气中对自己独子像是形容一件物品,无任何感情。 槐安知他对夫人用情深重,必将满心怨恨转嫁到一出生就害死母亲的儿子身上,他只是静静地倾听。 雪渊放下酒杯,正要抬手拿酒瓮倒酒扫一眼见已空,便脚跟一转从三楼一跃而下拎两坛放置墙边的酒再飞回桌旁,丢开鲜红的系绳为自己倒酒,将一整坛推到槐安面前。 "这几日到处都是犬容兵,西北各壁垒都被占领,前些日子遇上两个狗王子抓了一批中原人佔领义渠正大张旗庆祝。" 槐安喝着酒,脚尖踢到那两个布包心中一凛:"他们那驻扎一万五千兵马,烧杀掳掠,皇城那边准备把镇北军调过去支援,不过……" 二人心知肚明,义渠王得到风声自己先往南撤退,眼下各王侯诸侯寧可休养生息也不愿面对外强,王上之位得来内情复杂,先帝皇子眾多表面虽安分守己实则各王侯都在暗中观察,演变成中央政权不稳各地方尾大不掉之局面。 雪渊抿一口酒,与他对上视线再垂眼望着桌脚。 槐安一手酒瓮停在半空中喃喃道:"你倒真是艺高人胆大啊!" 一脚踢向两个布包,咕咚两个满脸是乾涸血块的人头滚出来撞到墙面,雪渊抬脚狠狠往下踩去将两颗人头辗成一地血肉模糊脑浆四溅。 雪渊随手一辉,洗尘咒将靴面裤管血肉洗净,一下便恢復整齐乾净的黑裤黑靴:"两个狗头本想掛在军旗上吓吓那些小狗,罢了!" 语气很像在谈一件无关紧要之事,独自一人闯进万兵中取两位犬容王子首级,又毫不在意在与敌军交界处孤身喝酒间晃,真不知该说他像天借胆还是傻过头! 槐安道:"我见附近南下逃的难民疯传一个有蜀川口音的侠客,说他被敌军满城通缉,我看你近期先返回皇城吧!要是被犬容兵抓到不把你大些十八块才怪!" 雪渊冷笑道:"哼!那也要看他们有没有本事抓的到我!" "我听闻有一队莫约一千人马的火炮营正往这里赶来,是受皇命来征战犬容兵的?" 槐安发现自己裤管上沾上几块脑浆,弯腰用洗尘咒弄乾净道:"是呀!你猜这次的军师总参谋是谁?" 雪渊一脚架在板凳上,用手指画着杯缘沉思一会儿道:"范青?" "不是,是纪智才。" 雪渊眼底闪过一道惊讶闪烁道:"他便是号称最年轻的鬼才纪相纪智才?" 槐安看到隔壁空桌放了一盘乾果,转身取过来吃一把道:"是他没错,陛下很欣赏他,这次征战也是他请缨的。" 雪渊道:"他号称有鬼才之谋,感情是来扬名立万的?" 槐安道:"谁在皇城不想扬名立万?只是用不同手段罢了,贺忘笙在北疆那鸟不生蛋荒凉贫脊的鬼地方尽忠报国,可还不是被朝上的百官嫌的一无是处?说他一条犬容狗还想学中原臣子报效朝廷不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就大幸了,皇城前年才把原本的校级将士全部撤换一批新官,这年头军职不好当啊!怎么样的被人厌恶,读圣贤书之士谁不想在皇城大展长才?" 雪渊默然的喝完酒,似乎在沉思,槐安也不催他,自己吃完半盘荔枝乾及银杏。 "她走的时候我整个人浑浑噩噩几度想跟着去,却放不下国仇,她生前总是希望我能报效朝廷为陛下守护黎民百姓,救助那些夹在两国之间无处可逃的人们……槐安……我真的没爱法爱他……对不起……我真的……没办法……" "她"是爱妻,"他"是儿子,雪渊害怕触及爱妻的名子,深怕一碰就碎的心再度彻底崩溃,他唯一能用载着泪水的双眼、胸闷如离水之鱼的表情面对之人,唯有槐安。 槐安抬头看他,他从未称呼"儿子"因为他总是觉得这孩子降生夺走了爱妻性命,他甚至不想见到他。 一面都不想。 槐安看着窗外一片黄沙枯草,问道:"什么时候发生的?" 他思路一向很快,若非雪渊与他熟识,一般人跟不上他的转换。 雪渊忍着满腔苦涩道:"今年九月初九。" "嗯,那就单名鹰字,愿他一生一世如鹰鹏高飞于九霄,时时胸怀仁义普渡苍生。" 隔年三月初三,灵鸟部的雪渊与鬼谋纪智才同时失踪于兰州峡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