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B女攻)空酒杯》 序章捡回只小蝙蝠 “一杯威士忌。”男人将硬币摁在吧台上。 酒保四顾,从怀里掏出枚亮闪闪的玩意儿,两相碰撞出短促脆响。真金。“伙计,你运气真不错,赶上刚从东海岸运来的冰。”酒保指向酒柜前锃亮的压冰器,“酒也有新进的。单麦芽,好东西,不是混合型……” “来些吧。”男人打断酒保的喋喋不休。他刚做完个大单,领了赏金,骑马回驻扎地。路过城镇,四周黑黢黢的,唯有这栋四层红砖房亮着灯,门外停车系马,猜是酒吧。推门,脂粉香水烟熏娇笑粗吼呻吟扑面而来,压得他太阳穴突突跳。好在酒还是有得卖。 “好嘞,您的波本加冰。”酒保笑得谄媚:“嗨,看在出手阔绰的份上,给您介绍些美人怎么样?依酒来看,您品味极好,理应看不上二楼的货色…但有我一句引荐,别说叁楼,四楼的天使甜心们也任由…” 酒保扫视对方掩在帽檐阴影里的半边脸,试图从这个高大沉默的壮汉身上瞧出些“男人应有的反应”,好拉皮条再赚一笔,但在明与暗交界处,偶而瞥见两只澄黄发亮的,狼的眼睛。近乎本能般,他噤声后退,似让出领地。 “砰叽——嚓咚”像是熟透果实爆裂开来的脆响。男人嗅到来自头顶弥漫开来的浓烈铁锈臭,手按上腰间的枪。木质框被撞破发出巨响,其中夹杂远去的翅膀扑簌声。门被推开,嘎吱作响。他皱眉。可以预见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人们相互推搡着从楼上冲下,衣服也顾不得穿,阴茎和乳房裸露在外甩动,像溃逃的兽群。酒保骂骂咧咧地拨开他们,腿肚发颤地走上楼梯。男人思忖片刻,跟了上去。他不想惹麻烦,但有个露屌醉汉一马当先,冲向门口堵住去路并掏枪声称自己是义务治安维持会成员,要求调查所有人。何必去自找不快。 “狗日的,他是把枪塞屁眼里随身携带了吗。”酒保啐道,拐弯走入昏暗的走廊,然后在血腥味中边干呕边跌跌撞撞地后退,像被猛击腹部几拳。男人抿唇,没忍心提醒酒保正一脚踩上团烂肉,被碾碎的外翻酱状物中依稀能看见数簇被裹住的卷曲长发,看样子是层头皮。他眯眼,环视被染红的房间。 滴答、滴答。 这是四楼。据酒保描述,在此的女子只有权贵才得一亲芳泽。闺房也是最上流的,甚至配有电扇,为不惜重金留宿的人们提供清凉的美梦。然而在此刻则是噩梦般的图景。半截淌血肠子绞进扇叶,慢速旋转下均匀涂抹墙面。 视线游弋,他屏吸。竟有个蜷缩的婴儿,正被母亲的血肉簇拥。它呼吸太轻——以他的听力竟未察觉,但神情静谧,似卧在玫瑰园。 “操他爷爷。”酒保擦去嘴角的酸水,“真是歹毒。她是鬼迷心窍了,但不应是这个下场。” 男人抬眼,示意他说下去。 “你能想象吗?她曾是我们这的头牌。”酒保偏头,不忍心看地上不成型的尸体,“偏偏爱上只在深夜来的客人。黑发黑眼,像个鬼魂。私下我们都开玩笑说他来自地狱,叫她小心,没想到她怀了孕…那畜牲包下她,每月送来金银首饰。她房间,其他客人不能进的。” 因而排除其他人的作案嫌疑。死因蹊跷,似乎也只能用鬼神怪谈解释。 酒保深吸口气,伸手去抓门把,像是要把地狱隔绝。 “等等。那里的孩子…” “这里容不下不祥的崽种怪胎。” 男人翻身上鞍,靴后跟轻按马胸廓。坐骑受刺,打个响鼻疾驰。为减少颠震摇晃,襁褓被他系紧贴近胸膛,吐息细碎安详。它正沉睡,未曾知晓自己的命运。刚将婴儿抱起时,乳白胎毛上还沾满血污。他伸手擦拭,它便睁眼,赤瞳滚动。他忙脱下外套将其裹住。他见过仅因相貌畸形就被抛弃在黄沙中风干的孩子,腹部被郊狼剖开,秃鹫悬停。在此处,法律和道德失去效力。然而这开垦的荒野遍地白银:矿脉闪烁,野牛奔徙,一锄头凿下喷出黑金。跑马圈地的开拓者同时也是逃犯,赌徒,强盗,殖民者和倡伎。今日暴富明日横死,枪支代行正义或暴行。运气支配的世界滋生迷信,恶徒抢夺死里逃生火车劫匪的配饰,点燃收留痨病患者的救济所。若这婴儿的脸在这个时间点被人看了去,恐怕今天就有人要判它死刑。 城镇——文明迹象远去,马匹扎进黑夜。如今的当务之急,是回到营地,那儿有防感染的药膏,能抹入新生儿的眼睛。还有头母羊,乳汁丰裕。 男人轻敲棚户的窗,老医生提灯开门。 他指向胸前的布包,“我收养了这个…”话音未落,他猛地察觉内里空无一物,忙伸手去探,同时粗略编造来意。 还好老医生没给他开兽药。他说是要治前不久他接生的小羊羔。男人拴好马,神情复杂地端详被捏在两指间吱吱乱叫,努力用牙穿透他表皮的孱弱动物。他是准备收养这个婴儿,但万万没料到,它会变成只毛茸茸豆豆眼的小蝙蝠。 他叹气,将它暂时塞入胸前的口袋里。 第一章枪支的护理方法 “波本。” “波本——” 女孩正坐在高脚凳上,专心拆卸父亲淘汰下来的单动左轮手枪。奈何耳边噪音一声大过一声。她抬头,满脸再叫我名字就杀了你的表情。 “我这是在点酒。老板,来杯波本。”牛仔尚未将“你不要自作多情”吐出,就对上洞枪口。他注视眼前这位两腿够不着地面悬在空中晃荡的小姑娘,见她利落扳倒击锤,忙举手投降。 “怎么,又在改装?” 波本斜他一眼,将其复位,手继续分解零件。牛仔见她手上动作,啧啧称奇。女孩父亲也算他的老相识,名字叫金,与别称为“毁掉母亲的罪魁祸首”的廉价饮品称呼相同。原本是个枪口舔血替人寻仇的雇佣兵,当地提起他名号无人不闻风丧胆,好事者忌惮他本名,起“孤狼”的外号,估计得益于他奇妙的眼睛。十叁年前,抱回个虹膜发色更奇特的婴孩,说是亲生女儿。不知怎的,从此转性,还给女儿也起了个酒名。据本人交代,是来自他随口点的威士忌。金随即改做护卫财物的镖客,工作原因辗转四处,而女儿自小身边环绕着各式佣兵牛仔,也出落成了个不错的枪手。但她还是个孩子,没人愿意雇佣,由于身高问题,上马都要踩石作梯。他不由好奇女孩扣下扳机时是否会被后坐力掀翻,但为了自己人身安全考虑,还是不发问为妙。鬼知道她小小身体里哪来的那份暴脾气。 “帮我磨下扳机护环怎样?”但她在枪械上可称天才,对构造的理解有种可怖的直觉。一次她软磨硬泡金要一起出任务,因为个性急躁,过失走火让金受了擦伤,她当即卸弹要拆撞针,彻底废了那支枪,于是小鸡般被金拎去当地维修师那接受使用再教育,未过几月维修师直言没有什么可教她的了,这也让女孩在当地有了些名气。 “你要当快枪手?”她未接递来的枪,“可以顺便把击锤上的刺去了。”她露齿笑,两颗小虎牙寒光闪烁:“拔枪更快,也安全,但是要加钱。” 牛仔在她迫人视线下持续将铜币码高,终于点头,一把扫走他数周的酒水费。牛仔愤愤,伸手摘掉女孩的毛毡帽。 “你怎么还是留寸头?没个女人的样子。” “关你屁事。”波本挑眉:“不想决斗走火就闭上你的嘴。” 她需要钱。 尽管金说不必担心,但自有印象起,他就罹患怪病。表面寻常,但每日定时十几种药物轮番咽下。这般挥霍,纵使赚得再多也坐吃山空。尤其这些年,症状愈发加重。月中有几日苦痛得滴水不进。某个寒夜,金甚至悄悄躲入小屋,连她也回避,像只堵住洞穴冬眠的棕熊。她赌气,在门口跟着不吃不喝坐了整整叁天,身体自动调节,温度下降接近冰点,意识也停摆。朦胧间,她被拉进个温暖怀抱,滚烫水滴顺脖颈落进衣领。她伸舌去舔舐,好咸,于是边囔囔是海盐太妃糖边晕厥过去。日后金不再抗拒她空间上的随时入侵,但药量无法抑制地加大,而且他渴求起麻醉剂。早晨,她推开木门,撞翻若干烈酒瓶。这也短暂地让他们生活拮据。她从不介意穿改小冬服颠沛流离,毕竟上面残留有金的气息。但男人如同被愧疚吞噬,赏单来者不拒,试图为她谋划稳定的居所和生活。她向金提出帮忙,却把唯一的机会搞砸了。她生自己的闷气,埋头研究起枪械,却不知金听维修师说她有天赋,转身去接无人敢去的任务。 终于等到金归来,她飞扑进男人怀里,炫耀新学的技术,仰头却见他半边脸缠着纱布。 “你可以去上学。”他宣布,却未在女孩面上窥见丝毫预想的幸福,这让他有些窘迫,忙压低帽檐。他照过镜子,尽量掩住毁坏的面容。 波本伸手,手指如绒羽拂过他被遮盖的眼眶。轻轻施压,纱布凹陷下去。 他躲过截货亡命徒的子弹,但没防住队友为私吞货物迎面射来的暗箭。还未来得及解释眼球摘除手术的安全性,就见她后退两步,举起手上改锥往自己的眼刺去。 女孩陷入癫狂。即使上肢和腰腹被金磐石般的小臂勒住,几乎被带离地面的双脚仍在空中乱踢。干燥粗糙的手掌覆上她面颊,宽大到将整张脸盖住。她发了疯,啮咬撕扯男人皮肉,似要将他生吞活剥下去。直到热雨打在她头顶,才逐渐浇熄狂嚣的怒意。 “我会很乖。”金沉默,将女孩搂住。指缝仍紧贴她颤抖的眼睫。鲜血从掌侧淌下,晕染出女孩颈侧的细腻纹路。这似乎没什么说服力。但他对自己亲手养出来的小怪物爱得盲目。“不要这样对待我。”手掌逐渐被润湿,他心软得一塌糊涂。弯下腰将女孩抱紧,脑袋搁在她肩颈,笨拙地说些安慰的温言软语。他嗓音本来就低,听起来像摇篮曲。 波本清醒过来,后脑勺都快嵌进男人那两片厚实的胸肌,熟悉的皮革,沙土,烟草和酒精混合气味被汗与泪蒸腾,如同父亲的多重具象将她包围,浓烈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放开。”波本微弱抗议,无效后终于服软:“肋骨都要被你勒断了…老爹…”察觉力度稍轻,她忙窜出金的怀抱,手腕却被拉起,捏紧的力度甚至让她轻微疼痛: “爱惜自己,即使我不在这里。”金微笑,牵起她的手,带茧的拇指摩挲关节上的绷带:“不过看来这期间你学到了很多东西。” “你弄痛我了——”波本低头,小声嘟囔抱怨,以藏匿莫名其妙的羞赧。 “很疼…?”因此她错过了金脸上难得一见的哀惧神情:“对不起。我最近不太能控制自己的手劲。” 自此,金放弃铤而走险,但这定然影响收入。即使金不准许她直面枪火交锋接任何任务,她也得想法子赚钱。 “成了。”再度检查完毕,波本心满意足地把枪递去,收拾起工具。后知后觉头顶一阵凉意。 “把帽子还我!”她呲牙,两眼噼里啪啦冒火,脑门上却被猛地耷上团丝滑玩意儿。 “从剧院老板那买的,送你好了…别说,嘿!真可爱。”牛仔聒噪的大嗓门引来酒馆其他人注意。此处一来二去的人们都彼此熟识,也大肆开起波本的玩笑。 “噢、你就戴着罢。甜心…”平素友好的老板娘捏起打着甜美小卷儿的亚麻色双马尾,一副陶醉的模样。 “我这有贵客送的口红,鹿油制品,用丝纸包起的,来试试——”波本尖叫,避开那香肠状颜色诡异的物品。 “长成大姑娘了!叫金给你买条裙子,和我们跳乡村西部舞!”她身上的外套裤装哪里不正常? “裙子?”男人刚进门,就被撞个满怀。见女孩满脸通红浑身发抖,惊讶得没能拦住她。 “她害羞了!”酒吧里的男女一同起哄,有的还吹起口哨。 金匆匆和酒馆的朋友们打了招呼,回头去追。没跑几步就看见波本用脚狠踩地面。 他捡起假发,掸去土灰。波本恶狠狠地仰脸瞪视,发现是他后眼泪即刻盈满眼眶。 “…挺好看。”他挤出句真情实意的安慰,递去假发,却被打掉在地。 “好看你怎么不自己戴!” “波本。”他语气骤冷,觉察气氛凝滞又憎恶自己没控制好情绪,放软语气:“你怎么了?”他注视女孩正打颤的瘦削肩膀,并未等到回复,手试探性伸至她面前,然后抚摸她有些刺手的短发:“我们先回家好不好?” 金轻握缰绳,波本个子矮小得能被他的斗篷完全盖住,自然坐在前面。他们很久没一起骑马,尽管他还留有双人鞍。低头,看见女孩死死攥着工具箱手柄,眼泪啪嗒啪嗒打在金属箱皮上,指节捏得青白。 他摘下宽檐帽,扣在波本头顶,独眼眯起,捕捉光线。日落黄昏,回营地需穿过小片沙漠,至少两小时。而晚上太冷。他解开斗篷纽扣,把女孩拉近。 波本缩在他怀中,不像平日般抗拒肢体亲昵。她哭得安静,但泪已润湿他整个衣襟,像是要把身体里的水流尽。金从未见过这阵仗,情感胜过理智,竟疑心波本受辱,折回酒馆复仇毁尸灭迹的念头一闪而过。就算是旧友,为了她全部杀死也在所不惜。他面露厉色,却瞥见女孩白皙耳背下的淡青血管,惊醒般深呼吸,将本能的嗜血欲望压制下去。 他未说话,被夕阳拉长的马影逐渐融化在黑夜里。波本冰一般凉的身体终于被他焐热,也许是疲累了,她只断断续续抽噎。 “老爹你不问我…嗝…发生了什么吗?” “你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他从内兜翻找出手帕。 “手冻僵了,你帮我擦。”他无奈,细致描摹她睫毛上挂的水滴。女孩满脸狼藉,大咧咧地用力擤鼻涕,被自己吹出的响声逗得发笑,终于把原委说给他听。 “他们并非故意。你当时没有明确表达不满,所以有人曲解了你的意思。”即使这句话可能让女孩生气,但他迟疑片刻,还是秉公办事。毕竟女孩和他不同,还是有机会彻底脱离这片荒原,到城市去。他不想让她也失去基本道德判断和正义之心。 “我被吓住了。”波本尽量说得轻松。毕竟,这又是多大件事呢?但她喉咙像被堵住:“他们的态度,好恐怖。你知道吗…前不久还好好的,下秒他们就把我当成另种…”她皱眉,不知该接什么词。东西?生物?她不明白,为何戴个装饰就让她像被塞进了别人的躯壳,已至周围所有人都显得陌生起来。 “因为和平时的你很不一样。他们也觉得新奇吧。”或许还有看着小孩长大的欣慰。 “为什么?我喜欢我的头发。”清洗方便,还凉快。“而且那只是顶假发!我哪里都没变。”她强调。 “我想,他们是觉得你醒事了。”他努力含蓄地阐述。 “那就是顶假发!而且不是我想戴——” “不是假发不假发的问题……因为你在那一刻终于像个真正的女孩儿了。” 他没料到这句话让波本暴跳如雷。这是事实。别人都调侃他养出了个假小子。 “我哪里不像女孩!”金注视波本涨成猪肝色的脸庞,有些忧虑。的确,她相对于同龄人,个子小些,甚至还未有变声期。但他只当她身心生长迟缓,仍默认她会遵循固定的唯一道路:出现第二性征、交同龄女性好友共享秘密、疏远父亲、觉醒对年轻男子的爱情、结婚、离开他并获得幸福。他担心是不是从小放任波本在男人堆里长大,让她走了歪路。身体健全的姑娘,本不应这样。 他搜肠刮肚,寻找形容女孩儿的词汇。她们爱美,穿裙子,不谙世事,被称为纯洁的天使。常亲昵地手拉手,聚在一起百灵鸟般叽叽喳喳,娇笑着分享化妆品和围绕男性的轶事。但这些似乎都与波本大相径庭。 他抿唇,不知如何一一列举。 是他做得不对。将女孩捡回家,也是维系人性的私欲作祟。不知不觉间,他将她当成自己的锚,却没能提供合格的养育环境。从小,她身边就缺失母亲。甚至没有女性,对她施行教导和建议。所有言语被自我憎恶吞噬,他有什么理由指责。也许对女孩最好的,是离开他,重归有责任心与经验的正常家庭。 谈话中断,这份沉默被误读。 “如果那是父亲您所期望的…”她声音很轻,尾音破碎,像挣扎漂浮的薄脆浮冰,势不可挡春天的来临,安静地融入水,像是未曾存在和反抗过。 是夜。 明月高悬,她借光平静凝视指尖蹭上的液体。她在流血,尽管没有受伤的记忆。但是,就这样干涸死去,好像也不坏。她想起蝉蛹。她捡到过几个,金说可以煮了吃。她断然拒绝。过了几日,隔五百米都能听到雄性沙漠蝉为了求偶的彻夜鸣叫。如果她是蝉,更甘愿被吃。她不甘心被迫接受羽化的结果——那没有征求她的同意。 “波本?!”男人破门而入,木板被撞得粉碎,独眼闪烁亮如烛火。 女孩抽动鼻翼,看来金的嗅觉比她灵敏百倍。她本来已经接受自己的结局,但看到父亲,又觉得可以咬牙活下去。这闪电般的生死决定让她疲惫不堪,任由金将她翻来覆去检查一番。 “波本,你来初潮了。”父亲听起来真是陌生,刻意公事公办的郑重语气。 “什么病?” “不是病。你长成大姑娘啦。” 按女孩的性格,肯定会质疑反驳。譬如,只是流点血,怎么就让她的身份起了变化?金微笑,心脏酸涩又涌动欣喜。 “你很开心?”意料之外的问题。他惊讶地望向女孩,发现她在回避,并再一次把她的困惑理解成腼腆。 “当然!别觉得羞耻。这是值得庆贺的事情。”虽然由父亲来说不大妥当,但他极力向处于历史性事件的女孩阐明:“这是周期性的,随之你会迎来发育…” 波本缩在墙角,舌尖抵住上颚,将男人剥好糖纸送入口腔的海盐太妃糖在齿间滑来滑去。似乎这样就能远离刚换的被褥,供清洁的烧开水,和迭好的更换垫。四周很静。从小到大,父亲都会彻夜守着生病的自己。但这次,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什么都不一样了。她闭眼,将咸味咽进腹里,耳畔彻夜都是蝉鸣。 第二章义眼 男人正取着晾晒衣物,难以置信地眨眼,怀疑自己在做梦。他听见女孩起床的响动,以为她又爬起来捣鼓死缠烂打才要来、他勒令女孩不准带出门的杠动式步枪。但空气中弥漫的,却是煎蛋与培根的香气。 “早安,父亲。”波本眼睛弯起,摘下大叁号的围裙。 “你怎么不叫老爹了?”他习惯性去摸女孩扎人的脑袋,却被不留痕迹地避开:“您忘了?之前说我那样喊不够淑女。”金抓挠鬓角,好几年前,似乎有这么回事。当时女孩刚稳定人形,鲜再变回蝙蝠,就被正式带出门,以学会和人交往,毕竟他深知自己是个反面例子。结果和几个贫民窟的流浪儿踢了半天球,学回不少浑话。 “很好吃。”他夸赞,波本应声笑得灿烂,主动收拾起餐盘。 金连喝四杯咖啡——每次还未见底,波本便给他续上。对了。他欲起身拿黏土飞碟。若是平日,波本见他有闲,定要胡搅蛮缠地求他教枪法。金不愿拿活物作靶,做过许多模拟道具。 “我不练枪了。您说得对,我还有其他要学的东西。”女孩将他摁在木凳上,猪鬃刷沾满剃须皂打出的泡沫,拂过他杂草丛生的下巴。失去一半视野范围后更易瞄准,但难应付琐事。比如刮个脸,划道血口是常有的事。波本小时候抗拒他抱,嫌络腮胡扎人。每日剃须也就成了习惯。即使少了只眼睛,常规仍继续。 冰凉手指抚上皮肤,他喉结滚动,不禁瑟缩。野兽总是忌讳露出要害的。但颏部和脖颈处轻微的挠蹭,还是让他惬意地松弛下来。 波本执着于枪支的理由,是复仇。他虽觉得她一夜之间变化惊人(但常言道,女人的心思难猜),还是感到欣慰。当时女孩尚未稳定人形,即使被叮嘱守家,还是成天坐不住,悄悄四处扑飞蹦跶。某日男人回家,遍地寻找,幸而远远地听见阵吱哇乱叫,才救下力乏脱水撞进仙人掌被刺卡住的小不点。第二天,金就牵了只矮马回家。至少会比这家伙聪明,清楚自己体力极限,还识路。 晃荡多了,长些见识,也听来堆故事。金点亮烛火,教她识字,却见女孩板起张小脸,正襟危坐双手交迭,活像听人忏悔的神职人员。 “我不是你亲生的,对不对?”他虽金盆洗手,风评不是一时能改的。加上他黝黑高大体格魁梧,有人见他突然带回波本同住,传是拐卖小孩吃的狼眼恶魔。 金思考片刻,认为没有隐瞒的必要。他将波本视如珍宝,但女孩也有权利得知自己来自何处。将不宜的血腥场面含糊处理后,他和盘托出。半夜,见女孩站至床前,以为是令成人也惊怖的讲述使她做了噩梦,没想到她抬头挺胸: “老爹,教我枪法。” “为什么?” “复仇。”血债血偿,生死决斗。这是法外狂徒们秉信的朴素正义与浪漫。但他没想到女孩生来血液中就奔腾着这般以眼还眼的野蛮。 细软的发丝垂在他臂弯,细微的吐息打在颈侧。手被枕得发麻,女孩趋暖般往他怀里钻。金不知怎么对待这个睡着时如此柔软的小动物,责任重压下,竟感到丝甜蜜的折磨。 “我会教你。”隔日,他面对忐忑的女孩,许下承诺。“不过我希望你首先能爱护自己,不要为复仇而活。” “专心。”波本回神,握住枪柄,一双有力的掌正托住她手臂。金再度向她演示,扣动扳机。波本隐约看见篱笆栏上放的目标落地,随后声音响起。她不禁抬头,仰望男人沁汗的额头,和被朝阳镀上金边的鬓角,眼中满是憧憬。 那天,在女孩的强烈要求下,金不解,但还是给她剪了头和自己类似的短发。 早夏,河流涨水,草木丰美。金裤腿卷高,弓腰捉起条肥鱼。他下意识将其举高向女孩展示,才发觉身侧并无人影。是了,波本已不会和他下水。也就这个冬天,他带女孩去硫磺温泉——多年前他偶然发现的秘密地点,厚重冬服脱下,他才发现女孩已发育出明显的曲线。懊恼于自己的粗心,他匆匆上岸,水未抖净就披上外套,语无伦次地和波本说明,并决定明天去集市添置几件内衣。女孩很聪明,那之后,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拿捏与他之间的距离。 尽管他怀念那个皮肤灼得发红,会扎猛子下河摸鱼,出其不意泼人一脸水还窃笑的小姑娘,有时甚至期望时间过得慢些,但成长和分离是不可避的。 “猜猜这是哪种鱼?”他走向树荫下照料马匹的女孩。大半年时间,她已扎起短辫。而且似乎怕被烈日晒黑,大热天也带着手套。 “鲑…白鲑。”鲤鱼的一种,当地人起的别称误导性很强。她以前被骗过一次,才不会再上当。 “答对了!”金伸手就要拍她后背,举到半空又讪讪放下。波本笑笑,替他解围:“戴着怎么样?没有进水吧。” 去年平安夜,她终于攒够钱,为金定制了枚义眼。而金回赠给她条项链。她想要步枪,或者定制工具箱,但她早就明白,不能事事如愿。 “嘿,那个,我前天看见约你去舞会的男孩了。” “我不去。” “他看上去对你很有意思。” “我又不认识他,怎么会喜欢。” 这听上去像是糊弄话。他们打过好几次照面,怎么能说不认识? “不一定要认识才能喜欢。你如果看某个人顺眼,可以尝试发展。” “如果你要求我那么做,我就和他跳舞。”女孩绞紧戴手套的指头,皮革被捏得吱咯作响。 “我没有在要求你,波本。” 眼见谈话将不欢而散,他转移话题:“你送的东西我很喜欢…” “坐下。”他被女孩扯到床边,“我想帮你装。” 男人坐躺,见波本清洗完用具,还换了副新的棉纱手套,无来由地紧张。女孩靠近,似要跨坐上来。他快速屈膝,改为盘腿坐的姿势。 手指抚上左脸,他右眼眨动,由于鼻梁遮挡,只能看见她的部分动作。异香萦绕鼻腔。女孩进入青春期果然爱起美来,每日都揩精油,只不过味道稍有些浓烈,甚至干扰了他的嗅觉。眼罩被勾起,他皱眉,吞咽口唾沫,双眼紧闭,并不愿意让女孩看见空荡荡的眼眶。软革贴上右边,他睁眼,一片漆黑。 “别闹。”他完整的右眼竟被遮盖。完全失去视觉,其他感官更为敏锐。他颈背寒毛直竖,觉察女孩的轻笑喷在他耳廓上,她太了解他的脾性,以至劝告失去威慑力。 轻微布料摩挲声。是女孩摘下手套。 “义眼表面太滑。”波本自顾自解释,狂热地注视男人裸露在外的眼窝。摘除很顺利,恢复后没有破相。眼周完整,马鬃般浓密的睫毛仍在眼睑上。只不过,那颗温柔注视她的眼球全然消失,它的容身之处,如今是深红色的肉造空穴,内里随男人的呼吸轻微翕动。 “波本,不要盯着那里。”金抿唇,憎恶起自己该死的直觉,甚至能感受到视线。他想叫停,又不忍心拂了女儿的心意。这认知失调惹得他眼皮起跳,在波本的视角,那狭长杏仁状的窄洞正快速收缩。她不禁伸出手,半截食指插入内腔。 “…!”这太超过了。他咬牙,舌顶住上颚,才没发出怪异的声音。女孩像是觉得好玩,甚至在里面搅动。女孩的指甲似乎剪得很短,指端并无剐蹭感。因此,即使女孩在里面弯起手指,从内部摩擦他的眼皮,竟也没有带来痛楚。 “你还会哭吗?父亲?”她打着圈摩挲眼角,像是在按压泪道。金这才感到肉体上的不适,条件反射式闭眼,上下眼睑却夹住了女孩的指节。重复刺激间,身体自发作出生理反应。肌肉一阵抽搐后,脱力般的酸涩席卷而来。液体不受控制地漫出流淌,润湿眼眶。 “好诶!”女孩的欢呼将他的斥责打个措手不及。“这样就容易塞进去啦。”她退了出来,湿润的指腹擦过他的脸颊和鬓角。 随后他眼皮被两指强制扒开,“别动,不然会受伤。”金浑身僵硬,清晰地被迫感受那坚硬浑圆的物体塞入他眼眶,轻柔顶撞在内部的肉壁上。 “完工。眨两下,让眼球复位。”女孩的语气像是处理维修完毕的机械,这奇妙地缓解了男人的尴尬情绪。他顺从照做,然后眼罩被摘掉。重见天日的那一刻,他居然盼望能用两只眼睛,不失真地好好看看女孩的脸。然而,这只是幻想。 他屏息。女孩靠得太近了。但她脸上久违的快乐让他不想打破这情绪。波本注视男人那对清澈见底的浅金虹膜,低下头,伸舌舔舐那只因她而失明的眼睛。 “——”金头皮发麻。尽管没真实感觉到,仍有股寒气从尾椎冲到头顶。这不正常… “我太开心了。”女孩将脑袋埋在他颈窝里:“你又变得漂亮啦。” 对的,她只是太开心。金失笑,放弃纠正波本的形容词。毕竟女孩是能抱住泵动散弹枪高呼小宝贝的家伙,难怪对着熊一般的自己也能说好看。 第二天的圣诞节,他久违摘下帽子,一番打扮,和波本进了酒馆。几位可爱的女士,上前对他称赞搭讪,甚至主动问要不要做舞伴。 “那我也去跳舞。”像受节日气氛的鼓动,波本欢快地对他宣布,冲出酒馆。 这次,金没追来。 有人向她邀约,即使在她明确拒绝下,仍请她赏光,叫喊美丽的小姐。她奔跑起来,越来越快,仿佛这样就能将所有抛开。高跟舞鞋在冰面上打滑,她摔倒,挣扎起身,甩掉别人伸来的手,一瘸一拐躲进马厩。她蹬掉鞋,嗤笑这昂贵的女式鞋底竟没有防滑面。难道女人不需要走路?她憎恨这些装扮。束腰让人难以呼吸;工装裤不允许穿;女式裙必须精心裁剪符合身段——但居然不装口袋。她真想把身上穿的一切掷了去,裸身上街,把那些男人女人全给吓死。对啊!都扔掉!管它裙鞋袜项链!……项链。 女孩溺水般大口呼吸,肠胃翻绞,将内容物全吐了出去。明明是冬天,却嘈杂得像万千虫齐鸣。一时间,马厩站满看不见脸的人影。不对,这里是哪?妓院!酒吧!舞厅!影子站成一列,左右晃动分裂成仿佛从模具中刻出的两组人形。这是男人,那是女人。他们拥吻调情,朝她旋转而来,仅余的空间被越挤越紧。她惊恐,不知逃到哪里。无数双眼睛齐齐转向:判断她到底属于哪边;然后彼此对视:像你,不,像你;再转头窥探:仔细看看;再对视。肩膀上的脑袋们不停飞速扭动旋转,千百张口桀桀桀桀齐笑——她哪里都不属于?那就杀掉!杀完用现成材料做个新的! 她张嘴尖叫,却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她的灵魂脱离,浮在半空中看他们的手抓住自己的肉体揉捏。声音,乳房,臀部,下体,熟悉的自己一点点变形。心脏在胸腔中左冲右突,渴望逃离。要窒息,喘不过气了。她挣扎抓向胸口,触及垂在胸间的项链,连忙将它攥住,想用力扯下。最终还是将它握紧。 呼气。吸气。呼气。吸气。所幸她在这频繁的发作中,略微掌握了些生存的方法。脑海中浮现零件。依次组装,装弹瞄准,拨动撞锤,扣下扳机。砰。射击。咔。转轮。假想的杀母仇敌四肢中弹,脑袋开花。她继续向尸体射击,砰。咔。砰。咔。砰。咔…… “铛——铛——铛——” 报时钟敲响。她应该去舞会了。波本停止啃咬的动作。木然地看向门外的飘雪。她的十根手指,每个都缺失了大半指甲,原本纤细白嫩的指尖满布疤痕,丑陋不堪。结好的痂被反复撕开,鲜血淋漓。 女孩似不觉得痛楚,细细用香料制的软膏涂抹伤口。这样父亲就闻不见血腥味了。她戴上手套,提起裙角,轻快迈步,如变装完毕赶往皇宫的灰姑娘。 第三章如何调制古典酒:威士忌,方糖与苦精 今夜是满月。 以月为计的循环周期是极易推算的。除了例行经期,波本还掌握了其他规律——不如说是秘密。 已是半夜,家中仍只有她一人。女孩像是早已料到,面无表情地抱膝枯坐,直至隐约能见启明星。她熟稔地烧水,装瓶,上马,朝沙漠深处去。 她提灯弯腰,走入对她来说都过于窄小的洞穴——身材更高大的人怕是要狗爬进去。她扫视四周,酒桶滚翻,药包和杂物被撕扯粉碎,散落得到处都是,男人昏睡在地,显然已失去意识。也就是几月前开始的事情。金开始躲着她,推说有任务,实则逃进这里,将自己灌得烂醉,第二天再更换衣物洗净身体,若无其事地回来。 他以为能骗过她的眼睛。 波本走近,打量眉眼紧闭、痛苦喘息的父亲。看来他病状又加剧了。数条突兀的粗铁链从他被缠绕的手臂和脚踝垂落,明显是束缚工具。他偶然暴露过一次颈上的勒痕,但对此避而不谈,从此围巾不离。这很好,他们都有自己的隐情,然后一步步任由其恶化下去。她是来查看男人是否有异状。昏迷,失温,窒息,都可能轻易夺取人的性命。她不愿意金死,更无法忍受独自活下去。 金呕吐过。枕着秽物入睡,真可怜。她没在其中发现消化过的食物。也对,他应该吃不下东西。液体中掺杂血丝,但这不是什么大问题。 啊啊。如果是以前的自己,看到这幕定会心碎。但这一年来,她自我内耗太严重,已经疲累到提不起力气。波本漫不经心地将男人的脸扳起,直至清洁完地面。移动两步,瞧见男人濡湿的下体。 失禁了么。 这倒是头回见。她稍作考量,还是去解皮带。咔哒。还以为按父亲的谨慎程度,这里也会上锁。波本撇嘴,剥下牛仔裤。 好在只是小便。沾湿毛巾,她细致擦拭。 …好像有哪里不对。 波本顿住,将他双腿打开。 男人体毛浓密而卷曲,还挂有排泄的液体。其下掩映的,除了阴茎,还有“女性”的外阴。 她两手拇指抚上大阴唇,将其掰开,凑近鉴别。波本熟悉这样的构造。她曾对着镜子,凝视每月流血的部位。她想弄清是什么改变了自己。 为什么?之前强压下的困惑与质疑卷土重燃。是什么定义了她的外在表现?人们认为是性别。是什么定义了她的性别?书报、医生和父亲告诉她,是性器官。但父亲拥有同样的东西。逻辑链条断裂,“顺理成章”成为谎言。 她与他拥有同样部件,却只有她承受规训。烈日当头,金可以光着上身,裸露比她丰硕得多的胸膛;她却被迫穿上窒闷的胸衣;同样是拒绝,金用眼神就能让对方噤声,自己明确表态说不,别人仍认为是在害羞。她一直用“这本质是力量悬殊带来的差异,只要变得强大,差别对待就会消失”说服自己,但随年龄增长,她逐渐看清以性器官和性征为界,男女间逐渐扩大的沟壑是多么难以逾越。她见过矮小顾家、温和友好的杂货老板被取笑为孬种软蛋男,魁梧未婚、手艺精湛的木匠闲话称其悍妇老处女。她厌弃强加于她的女性责任和身份,但也不想成为男人——她还没想好自己要成为什么样的人。但没人给她思考的时间。挤压来自她无法认同又被迫选择皈依的两方,而她在收窄的狭缝中挣扎。金无法理解,也无从察觉(成长过程如毛虫成蝶,再自然不过的蜕变,谁会去在意蛹的挣扎,以致干涉其形成?),所以没有拉她一把。 她原本是这么想的。 但为什么?金也是异类吧。难道没有经历过这样的阶段?还是说他已经学会了处世法则,所以对此而不见?真不公平。她嫉妒金伪装出的自由,又悲愤他不怜悯。如果素不相识,见她溺水作岸上观,波本不会介意。毕竟这水很冷。可是,她真心实意将金当作父亲——她寄托所有挚爱,理所当然地信赖——就像笃信太阳照常升起,波本坚信金无所保留地对自己倾洒爱意。或许的确如此。时至今日,她才窥见慷慨光明背后的暗面。就算是再恳切的爱,也遵循不可见不可说不可违背的轨迹行进。 波本无法再将自己交给这样的关系。她明白,只要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继续妥协,他们便还能相亲相爱继续生活下去。只是她难以忍受了。失眠,记忆衰退,间歇发作的心悸手麻。精细操作屡次失误,灵感远去,许久未能品尝沉浸在兴趣的忘我狂喜。她勉强把爱当作替代品。但天平已倾斜。爱曾经是她渴求的唯一。但爱又真正算得上什么东西,值得她抵押自己的命运?归根结底,她是个永不知足的坏孩子:扭曲,任性,自我中心。这里已经没有值得她向往的东西。 她替男人整毕穿着,清理自己来过的痕迹。金没有任何过错。共同度过甜蜜的回忆,他永远是自己敬爱的父亲。回到营地,栓好马匹,打扫房间,更衣沐浴,焚烧日记。她将有价值的物品放置显眼处:私房钱,精细修理的枪支,所有金为她置办的服装及用品。 对了,差点忘记这个。 手伸至颈边,小心翼翼摘下项链。虽然一直随身佩戴,但她不忘维护,应该能再买个好价钱。扯下张纸条留言,她微笑,在句末画上大大的笑脸,用吊坠压实。 女孩走出门,赤条条地,未着片缕。 幸好,她还没忘记怎么飞。 晨曦下,一只小蝙蝠扇动翅膀,歪歪斜斜腾空,毫不回头地远去。 “排除。” 波本鼓起脸颊,脑内清单划去该项。离家出走后,她拟定未来计划:当务之急是多学些东西,安身立命,顺便沿途寻找杀害母亲仇人的消息。于是游历周边城镇,四处打听。说是打听并不贴切,她只是偷偷伏在房梁上,调查内部情况。当被告诉身为伎院某位女子的遗孤,她追问到底在何处,因为是在执行诸多外出任务之一的途中,金不记得具体方位,只勉强记得房屋的造型构造。看来挨个排除,才最为稳妥。虽是大海捞针,她尽量安排好日程,以提高效率。清晨,浏览悬赏栏,也许杀害母亲的凶手会再度犯案;白天,她便徜徉闹市,偷学修理铺和机械制造店(天堂!)的手艺;黄昏,藏匿于声色之所。 最无聊的就是去伎院! 她总是无法理解为何人们刚见面就能脱裤子性交,难道这些家伙初次相遇便会给对方打性感分,评估能不能操?她倒吊身体,翅膀拢住小憩。白花花的肉体交迭摩擦,真是无聊。还是前几天去的房间有趣点,卖淫者拿玫瑰将尿道当花瓶,恩客跪下给对方作马骑,还有挑战身体伸展极限的——原来两只拳头都能伸进去。阅览参差多态实在让她开心,仅有的不快之处,在于金未给她写信。难道他生气了?她一封封地寄,没任何回音。她铜板都折在邮费上,晚上只能睡在伎院附近的垃圾堆旁。那里扒拉两下,就能刨出个被丢弃的死婴。 “今天喝多了,状态不好。”放屁,你这叫阳痿。跑几家伎院都见到这家伙,晦气。“但我可是个神枪手…”看体态就不像。“一枪击溃了伤害我心爱姑娘的怪物。” 什么? 她尖耳朵竖起,仔细聆听。 “酒馆…四楼…虽未挽救她的性命…”信息基本符合。她振翅,从窗户缝中离去。 “啊啊啊什么东西救命!”那男子尖声惊叫,软倒在光裸女子的怀里。 波本蹑手蹑脚,轻悄翻找。房间昏暗,弥漫灰尘,墙体布满污渍霉斑。这里是被遗忘的禁地,走廊堆满杂物,房门被木板钉死,像锁住所有秘密。 楼下仍是欢声笑语灯火通明。没有人记得母亲曾在此死去。这么多年,她会不会很寂寞?手触及纸片,她将其抽出,移至残破的窗边。借暗淡新月的亮光,是张未完成的素描肖像。其上所绘之人穿深灰条纹西装,戴浅顶软呢帽,一副帮派打扮,胸前却插支玫瑰。波本眨眼,才察觉自己看得发呆。她皱眉,速记特征。画面上的男人拄杖斜睨,目光如炬,似灼穿纸面。发色漆黑,轮廓深邃,鹰钩鼻,薄唇抿根细香烟。旁边是个女子轮廓,只见身形,未勾勒眉眼,怀抱团包裹起来的物体,可能是束鲜花。将纸片翻过,一行飞舞小字:“很喜欢你送的礼物。——你的小方糖” 小方糖…波本吐舌做怪相,勉强接受这个腻人的名字。收好画像,她犹豫,在地板上郑重放下朵康乃馨。敬素未谋面的你。 “嘿,老兄,给你放门外了。”牛仔挠头。身为老醉鬼,嗅到这酒气还是咂嘴。这是要往把自己喝死的地步去。未得到回答,无奈,他将东西放下离开。信使只负责转交到镇,他赶牲畜时便替捎一程,做个顺水人情。但只见来,未见应。他不便掺和私人家庭问题,只负责送信。 马蹄声已听不见了。门露条窄缝,伸出只手臂。它青筋暴起,肌肉盘结,粗壮到能扼死猛兽,此刻却簌簌发抖,连包裹都难以拾起。 屋内晦暗,每个透光缝隙都被封死;地上更是杂乱不堪。瓶罐堆迭,四散药片。瘫坐屋内的人比这房间还要邋遢。须发未经打理,结节疯长,灌木丛般的脸中露出只血丝遍布的狼眼。已是冬天,室内无取暖,呼气成冰,金还是只穿件已看不出颜色材质的衬衫。他使力,歪歪斜斜地划断封口。他竟时时刻刻攥把匕首。毕竟枪已经拿不稳了。 “亲爱的老爹”。好不容易眯眼看清信头,男人冷笑一声,猛地干呕起来。他咳嗽,随意揩去嘴角的黑痰,摸索过酒桶,抓把药合服下。对症状而言,这没多大用处,他已发展出耐药性,只希望麻醉物能让他失去力气,昏迷数天,熬过月的盈亏。 说起来简单。听起来自缚睡觉就能解决。但从首个周期醒来的时候,血痂结满地板,铁链已被他生生挣断。他好奇为何失去理智后自己未选择了断,毕竟那更符合感性。五感恢复间,他觉得有东西硌着掌心,于是望向软塌塌垂在地面的右臂——看来挣扎中他不小心将其弄断,手居然是捏紧的。掰开,里面躺张纸片: “亲爱的老爹,我出门了。不在的这些天,请照顾好自己,我会回来。:-)” 他垂眼,拈起它咀嚼。日后的每张来信,都全然被他拆吃入腹,以缓解饥饿的感觉。 这很可笑。被用来止痛的事物,并无该用途。他本应阅读,然后回信,只是他提笔时,手指总在抖,字迹乱爬如蚊蝇。再然后,他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无暇他顾,将其当作最后稻草,一日日地捱。两次。叁次。再好的药,最终也失去功效。 他头痛欲裂,仍继续看,努力聚焦视线。波本过得好吗?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但通篇读毕,只讲复仇。哈。十四年的时间,终究惨败给血缘。早知如此,初遇那日他定会追上去,把那个家伙逮住撕碎。金被酸楚与妒忌折磨,却从未假设过,当时如果转身离开,是否就不用自食苦果。他相信,无论人生无论重来多少次,都会糟糕透顶。他无法逃脱悲剧的命运,还会愚蠢地作出无数错误选择。但选择收养女孩,并不属于其中。这是他做过最好的决定之一。 这次的信太苦,难以下咽。他去抓包裹,内容物摔落。银币叮当作响,玻璃圆球骨碌碌滚动。她是离得多么远,还以为他仍需要这些。这些倒是可以吃。他眼神狂热,喉腔内翻滚兽类的咆哮。此时,黏在包裹背后的印刷物飘落。牛仔误落下的东西。 他将其抓起,是张通缉令。正欲将其捏成团扔远,瞧见其内容的那刻,脸色大变,胡乱抓些物品,踉跄向门外奔去。 第四章字面意义上的吞枪 幸运! 心脏在胸腔中砰砰直跳。如果金在这里,她定要放声大笑,缠在他身上转圈! 波本踮脚,从布告栏扯下传单。没错,就是他。相貌相符,连衣着都丝毫未变。即使被重金悬赏,画像上的男人仍副气定神闲的模样。这个人渣,连伪装都不屑。 匪帮…恶党…离奇死亡…极危… 女孩细读,将每个字眼烙进脑海,目光打在末行:最后目击地点。 波本将纸团揣进口袋,手指擦过把袖珍宽口径短筒手枪。这是她的护身物,唯一没舍得丢弃的东西。父亲认可她枪法后,故作神秘地说要出趟远门。清晨醒来,枕侧便躺着个缎带扎起的纸盒,打开,里面躺着若干养护工具,和这把骨架融银,胡桃木柄,骨架镶嵌精细雕花贝壳的小玩意儿。金正给自己倒水,风尘仆仆。他日夜赶路,取得这份定制礼物立刻返程,清晨才抵达。咖啡未入口,听见声拉长高亢如壶烧开的尖叫,赶往房间,好笑地看女孩捂脸在地上打滚,忙把她拉起。波本冲向他,像枚子弹,哭花的小脸撞入他肚腹:“手枪!我的第一把手枪!!!” “谢谢爹地——好开心!我喜欢它!我爱你,爱你!” 他讶异,没想到会收获这么大反应。他心悸,竟从女孩纯粹欣喜中体会到久违的甜蜜。原来为人父母是这样的感觉,他给予的,远远比不上所汲取的爱意。他清楚,随时可能恶化的身体状况如发条定时炸弹随他捆绑。但是,即使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至少此刻,他萌生些许存活下去、与命运对抗的勇气。“恭喜,我的小神枪手。”金将毡帽轻扣在女孩头顶,暗自祈祷。 请保佑我。 波本默念,紧握枪柄。 当然,除非极近距离,袖珍枪实际上并无大杀伤力。波本骑马,背负把双管猎枪,因为个子矮小,远远看去,枪比人长。获得可靠消息后,她前天踩点,今日正式启程。到达附近,放归租赁的马匹,风雪中行进。她步速极快,却负重不小。 干粮和水,用于狙击的栓动步枪,方便射击的双动左轮,肩系子弹袋,腰挂匕首,腿上别把蝴蝶刀。 俨然一个行走的武器库。 也谋划好后路。如果复仇不成,她能即刻化身蝙蝠脱逃,从长计议。 不知对手何时出没。这是场消耗战。波本不想错过这次机会。但之后…无论是成功还是失败,她都会回家,和他讲自己的冒险经历,听听金的建议。 而且,她想他了。 波本跨坐树上,仰头望天。这景象十九年难得一见,满月恰逢平安夜。她呼出口白气,看它飘荡升空,孩子气地咯咯笑。 咔嚓。残枝被断裂的响动。她凝神,端枪瞄准。 枯草丛后窜出位猎手,满身鲜红,金发碧眼,惶急如惊鹿。 吹箭扑地扎入他面前的土地。 “站住。”她喝住欲逃的男子,“我随时能杀了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你有没有见过这个男人?”男子低头,才发现箭头上穿了张画像。 “就是他!”猎手极力遏制自己的叫喊,“我和几个老乡结伴,想赚笔赏金…但他是个怪物…!” “杀死了你的同伙?” “不,我们逃了。他在和群不认识的打斗。都很强。” “那你怎么沾的哪些?” 猎手颤抖如筛糠:“我跑错方向,被埋伏的家伙锁喉拖走,以为栽了……那怪物突然出现,单凭拐杖噗得捅他个对穿。”难怪会溅一身。波本皱眉,但那不只是血。他全身遍布污渍,像洒满糖霜的蛋糕。 “然后那怪物弯腰凑过来…”男子面露土色,仿佛低沉嘶哑的嗓音仍在耳畔缠绵流连,像刚融化还残余颗粒的黑巧克力。“他说,今天是特殊的日子,请我看烟花——”然后, 砰!庞大的躯体在他眼前爆开,怪物舔舐嘴唇,仿佛炸裂的是瓶香槟。 “平安夜快乐,陌生人。”冰冷如蛇信的吐息拂过他耳垂,轻柔似情人啄吻。他想夺命奔逃,方才死者的朋党却紧步包围。 金属硬物抵上他后背,轻轻一推。他晃过神时,已站在角斗场外,身上并未多出个血窟窿,只是腿软如泥。他忍不住回望,人类外形的怪物正插兜站立,手杖在掌中翻飞,顷刻间,满地尸骸。脑浆化雪,肉块成泥。始作俑者黑衣一尘不染,手指间橘火明灭。猎手猛然醒神:自己竟看入了迷。他慌不择路逃窜。身后的男人连眼皮都没抬,悠悠吐了个烟圈。 波本注视,直至猎手远去的动静完全消失,才放下枪。据猎手描述,案发地在另个山头,据此步行半小时路程。她已迫不及待地与仇敌对峙了。 但首先,她得先从树上下来。 她不会爬树。拜托,她生长的地方是荒漠。倒有几颗歪脖子树,上面套着吊死人的绳索。 一只蝙蝠奋力振翅,小爪子抓紧长枪背带,还是被拖得下落。 果然许愿都不灵。长高二十厘米,人形变出能飞的翅膀,金接纳完整的自己,没一个实现的!她瘪嘴,收拾行囊离去,摔疼的屁股仍阵阵发痛,还好枪没事。 “操你!”波本咬牙,赤瞳瞪得溜圆。 没走多久,她便发现男人踪迹。一路尾随,跟丢几次,哼哧哼哧爬上山顶,终于见他进入间破败小木屋后没了动静,似乎在歇息,以为天赐良机,拔枪潜入。 刺鼻气味直冲脑门,眼前白光迸溅,像有人在她脑袋里开枪。她四肢发软,倒在地上。再醒来,手脚已被捆缚住,男人躺在她对面的摇椅上,满脸惬意吃着蛋糕,长腿撑地晃荡。 “你是在吃屎吗,熏死人了。”她被熏得发晕,终于找到气味来源,即使知道对方很危险,还是忍不住发问。 “真可怜。长这么大没人带你吃过肉桂蛋糕卷?”他慢条斯理地叉起一小口,送至女孩嘴边。蝙蝠对部分天然香料十分敏感,于是想做个实验(他自己也想吃,于是甩掉女孩回城买了块),却没想到她经不起这丁点。 波本怒目而视。虽然憎恨,理论上讲,她和男人不算真正认识。但对方自来熟的态度,令她愈发反感。于是单刀直入: “小方糖。” “怎么了?我的甜心?”他眯眼,从女孩皱起的臭脸上寻到乐趣。 “我的母亲这么称呼自己。”波本平铺直叙,“但她死了。是你杀的吗。” “也许。” “也许?”短促气音饱含怒气,“你夺走了一个人的生命!”金教导她,除非是为了自我保全,否则剥夺无辜者的生存权利是不可饶恕的罪行。 “你是要制裁我吗?”虽然不记得在哪听过,但这副口吻很是熟悉。他无可否认女孩的指控,于是双手交迭,好整以暇似观看戏剧表演。 “没有这回事。我只是想要了解她。您知道,我生下来就是孤儿,不知道自己父亲是谁,母亲又早早逝去。您还记得吗,我母亲的名字?”波本清楚,他们力量悬殊,何况她还缴械。但是,未必没有胜算…只要能争取更多时间。曾经为了以人形飞翔,她练习过如何单独化出翅膀。其他部位,应该也适用。 “不。”男人耸肩,好奇如果掀去房顶,女孩会不会像个热气球般飘飘忽忽飞天,毕竟她看上去要炸了。名字,长相,包括人本身,都不过是些转瞬即逝的虚假玩意儿。有限生命的事物,总喜欢用标签赋予意义。 “那,您的名字是?” “你叫什么?”无聊。他厌倦虚以委蛇 。皮手套包裹的拇指摩挲拐杖上镶嵌的兽首。 “…B…波本。”女孩抿唇。她本想编造假名,但唇舌似不受控制,眼见男人向她走来,威压逼得她喘不过气。他撑住扶手,俯身靠近。 他手掌抚上女孩耳侧垂坠的银白碎发,将她脸颊扳过,迫使那双似有火花闪烁的猩红眼睛直视自己。这副皮囊不错,可惜太弱小,无法供他享乐。他勾起唇角,獠牙闪动寒光,低语粘稠如蜜:“你既然想知道我的名字,不如成为我的奴仆。至少在这个世界,你会无人企及。” “去死!”女孩高喊,抽出贴身放置的袖珍枪支。 好玩。 预料中的枪击声并未响起。波本手指捏得发白,然而竟无法开枪。 “狠话要说在敌人死透后,才有观赏上的威慑力。”他喟叹,修长手指夹住女孩努力抬高的枪管。 “操你!” 他未理会这口头泄愤,掌心包裹女孩的手。他喜欢精致纤细的物件,因为相比人类,它们能保存更久。奇怪。如果女孩仍在精神控制下,应当主动递枪。他隔手套摩挲女孩紧绷的手背。察觉她因未知状况在紧张。 “嘘…放松。”他声音轻缓,竟奇异地极具安抚性。波本没被毒药表面的糖壳迷惑。男人的抚摸像蛇腹在皮肤上爬行,她只觉得恶心。 “嘶——”她倒吸口冷气。拇指骤地被钳住后掰,碎裂般的疼痛险些让她握不住枪柄。 “痛吗?”他询问的语气很是关心,仿佛刚刚掰断她手指的不是自己。温柔触碰沿手背下行,轻握她小指,像在把玩个物件。波本抿唇,肠胃翻涌,脸色苍白。 “看来你仍保留有自我意志。我是安古斯图拉,我允许你知晓我的名字。”他挑眉,语气戏谑:“和你的名字挺搭,是不是?苦精与威士忌。但念起来冗长,‘安古’听起来更好听。”手被放开,波本竟感到丝力竭。但她并未庆幸逃脱。毕竟,捕食者常有捉弄猎物的恶趣味。她只是暂且从利爪中逃脱。 “但你还是没能对我开枪,猜猜为什么?”男人兴致肉眼可见地高昂,波本皱眉,觉得他实在难以捉摸。 因为你有病。她腹诽,食指试图回扣。 得,看来是真的。 她知道这是徒劳,但仍不肯放下高举对准男人头颅的枪,做无谓的抵抗。 “因为我是你父亲。无法对我实施杀意,是埋在你血脉中的东西。”他语调缱绻,期待起新玩物的可爱反应。 “放你的狗屁!”波本咆哮,龇牙咧嘴。 男人大笑。真是越来越有趣。他凑近,跪坐在女孩腿间。人类的任何动作,在他看来只不过是小狗在脚边打转。即使跪下,也只是他施舍亲昵的手段。真有人会因为逗弄宠物而显得卑贱吗?何况他手上还拉着烈犬的缰绳。他将额头抵住枪口,深黑眼眸向上注视。他无论看向什么,都显得貌似深情。 “让我们试试看。” 波本切齿。她不能忍受珍宝被亵渎:她称作父亲的人,以及其赠予的枪。但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扣下扳机。恶魔。滔天恨意无法转化为行动,身体像是被施咒,僵在原地。男人神色愉悦,动作变本加厉。 他吻上冰冷枪侧,双眼吊起,观察女孩骤然绷紧的身体,咂摸出这枪对她的特殊含义。薄唇游弋,湿润呼吸给表面镀上层白气。好极了。他在女孩眼中读出愤怒之外的原始情绪——欲望。恋物癖?还是因为别的事情?粉色舌尖伸出,勾勒枪口的圆形。 波本震颤,男人手指明明冷得像冰,吐息却是热的。温度透过金属传递,灼烧她手心。这是侮辱,挑衅。男人瞥见她的扭曲表情,微笑,舌舐过尖牙,张嘴含住枪管。袖珍手枪是大口径,将他口腔撑开,嘴唇被拉扯成O型。见波本如遭雷击,他恶劣地受到鼓励,含得更深,吞入整个枪身,头前后摆动,将其纳入喉咙,但避开触碰到女孩手指。这份“体贴”并没有缓解她的状况。与枪打了无数交道,她一下便能听出,男人的舌头正探入本应发射子弹的腔道滑动顶弄。烦躁的陌生情绪席卷女孩身体,她抿唇,咬出血痕。 窗外扑来只猫头鹰,顷刻又离去。 男人松嘴,唇与枪之间,牵出数缕透明银丝,女孩的呆滞神情微妙满足了他的兴趣。值得考究。可惜他暂时还有别的事情做。打了个响指,他封锁住女孩化身蝙蝠的能力。 “感谢款待。”他伸手,拐杖飞到手里:“我要先去和别人做笔交易。”言下之意:待会儿还来找你。 波本怔怔,目送他随风离去。 “混球!”十分钟后,她终于回神,对空气怒吼。该死,首要任务是护理遭玷污的枪支。她拖着椅子倒地,翘着根未经固定的断指,向墙角那堆她被收缴的物品匍匐前进。 第五章吃掉 “嘿,老兄。”马夫探头,叫住前方的身影。刚被拦下时他提心吊胆:自己算高的,但和眼前男人比较,即使对方弯腰驼背,竟还是矮一头。而且还戴兜帽,散乱头帘遮眼,浓密胡须蔽脸,完全看不清表情;衣着破烂,大冬天竟未穿鞋,像是个走投无路的劫匪,或者流浪汉。男人摸索内口袋,但拿出来的不是刀,而是个小包。他手哆嗦得厉害,颇为费劲才把包装打开。里面堆满各色药片,他抓了把就往嘴里塞。 瘾君子?结核病?马夫惊恐,甩动缰绳,但马不愿移动,弓起背脊,扬高头架,像是吓坏了。 男人展开张纸,在其上轻点。那指头冻得红肿,布满污渍,但很粗硬,像是干活的手。 马夫终于会意,又好奇男人怎么不直接问地名。问完路,男人折起纸就远去。也许是个哑巴,到不熟悉的地方投奔亲戚?他起了恻隐之心。明天便是圣诞,本应彼此团聚。 见对方顿足,他喊道:“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载你进城。” “谢…谢…”马夫勉强听清粗哑的嘶声。他想起放羊的老弟,身居高山久未与人沟通,再遇见时,说话也是这个模样。大家都不容易。 奇怪的是,男人刚走远,马就站起,劫后余生般打着响鼻。 金像是完全失去对外部的感知,赤足在结冰路面上急行,抄近路拐入树林。他很感激马夫,但不能接受其好意。他长途奔驰,直到饲养多年的爱马都惊惧,抗拒他靠近。动物的直觉比人要灵敏。他本性已完全觉醒,通过过量药物压制才勉强保持理智,但正逐步丧失人形。他拉下兜帽,两只被压住的狼耳从头顶竖起。如果再接受更多满月照射,不能维持人身,也是迟早的事。但他无法选择藏匿。 波本寄来的信上,详细说明了计划,但看到悬赏令上的人像时,他头痛欲裂,身体不受控制般,竟起了濒死反应,是他的本能,嗅探出了这个通缉犯非同寻常的危险性。他不想让自己的女孩去送死。只要能在日落前找到她,便还有一丝机会。但如果先找到的是那个恶鬼——他金瞳闪烁,最坏的情况,只是同归于尽。 残日西沉,冬季的夜晚,总是过早来临。金心下焦急,专注追寻。记忆中的女孩,氤氲她常用的香料气息,但当下竟闻不到丝毫的相似味道。 微咸的腥甜随风贯入鼻腔,金喉结滚动,平复躁动。也许曾有场狩猎。男人拨开必经之路的灌木,却误入恶魔的屠宰房。满眼雪地坚冰,但纯白不复,如血河凝固。碎浆铺地,像浓稠的覆盆子果酱涂抹面包。金想呕吐,唇间流出的却是不受控制分泌的唾液。他捂嘴,惊骇万分地发现自己颌部前凸尖牙交错,唇齿相比人类更像狼的吻部;面颊旁丛生灰白毛发,躯体变形涨大,衣服紧勒胸口,然后被撑破。他浑身发热,不禁喘息,却发出声凄厉的嚎叫。 金抬头,绝望地望见,一轮圆月徐徐亮起。 他凭借残余意识摸出匕首自裁,但薄锋撞上肌肉,边缘竟卷起。狼人的身体刀枪不侵,嗅觉更是敏锐百倍。因此,在刺鼻血臭中,他嗅到丝缕甘甜的芳香——啊,这就是他要找的。狼人利齿张开,扯出笑容。 波本磨牙,恶狠狠踢了刚捆住她的椅子几脚。待她卷土重来,定要设计套刑罚工具,把那个变态折磨到求饶。脑内的机械制图让她振作,收拾好行装,女孩准备离开这鬼地方。 “哐!”有什么东西破门而入径直扑来。 撞地瞬间,她两手双动左轮同时开火。感谢新技术,不用扳撞锤就能快速拔枪。 “叮。”子弹壳落地,女孩大惊,闪躲不及被按住身体。利爪扎入右肩皮肤,利痛贯穿手臂。她抬膝上顶,未伤及对手毫毛却挫伤出淤青。她咬牙,甩出被刺右手所持枪支,利用野兽分神刹那左手前突对准其面部。 “金?”她轻呼,动作先想法一步,枪口抵上巨狼仅余的金黄眼睛,果断扣下扳机。 子弹掠过狼人眼皮,打得他头直偏过去。嗥叫自他喉管响起,他伸舌,将自脸颊淌下的血卷入口中,狂怒在血管里肆虐。和低劣的原始狼不同,反击和威慑不会吓退他,反而激起嗜血的兴趣。 他暴起,追逐逃脱的猎物。 波本喘气,肺部几乎要炸裂。但她不能停下。狼人对她散发的,是从未有过的强烈杀意。和与那个把她当玩物的神秘男子周旋不同,这一次,掉以轻心就会死。 虽然很想活下去,但她没有特别介意被金杀掉——只是不想让他清醒后伤心。 她穿梭树林间,脑内迅速分析地形。这里是无人踏足的深林,躲避处都不足以瞒过狼人的嗅觉和听力。 不过…这是山顶。波本灵光乍现,向月光下隐约可见的悬崖奔去。 然而,风声逼近。人的体能,面对强大野兽时终究无能为力。波本蜷成胎儿姿势,手护住脖颈。这是金交给她的生存知识之一。如果无法逃避攻击,也要尽力存活,因为事情也许能迎来转机。她不经想,这是否别有用心? 上臂被咬紧。她鲜明听见肱骨被压断的声音。湿热的舌舐上皮肤,吻危险而致命。 可惜,她没有那么好的运气。 啧。 安古垂眼,墨黑巨翼收敛。 真是伤脑筋。 他正相谈甚欢,灵魂刻印处传来针刺痛感。血脉相连带来的是双向的麻烦。回程,就看见他的新布偶被撕碎咬破,肚肠满地,肇事者正咔嚓咔嚓吞嚼一只勉强看得出形状的手臂。碰巧的是,这是他单方面的老熟人:对方应该对他毫无记忆,但按照协议,当前情况下他应将其立即处理。 安古弹指,将狼人从残骸旁震飞,他落地,扫视不成型的倒霉小玩具。嗯......看来狼人充分享用了美餐。头骨都被咬碎,鼻子和皮肤被啃没,残余的无机质眼睛反射月光,像枚红宝石。倒挺漂亮。不错,稍得他遗传。颇为自恋的吸血鬼托起端详那剩下的半边脸,轻抬手杖,截下狼人的扑击。 “我没心思和你打,金。”他暂时很中意波本,决定将她留在身边亵玩。金属柄同利爪相撞,点落进攻。它极其坚硬,不似这个时代能造出的道具。安古蹲下,蘸取女孩血液,在地面画圆。 不甘被抢夺猎物的狼人嘶吼,出爪愈发密集。安古抬臂,杖旋跃如白鸟。果然有质量的食物会让捕食者变强。虽然虎口被震得发麻,他还是很怀念金这一身怪力。 若有机会,真想和你痛痛快快打一场。安古拇指按上杖首,隐藏长剑脱出,锋芒毕露。 “噗呲——”贯穿声。 “叮。”剑鞘坠地。 胸腔被剑刺入的猛兽满脸不可置信,沉重躯体向后栽去。 可以回收。他吹声口哨,召来信使,向联络人发消息。今日反复奔波的猫头鹰瞪他一眼,振翅飞去。任务完成。剩下的时间用于满足他的私心。 手恋恋不舍地从狼人温热软弹的肉垫上移开。 …刚才那个不算。 画毕魔法阵,安古轻笑。不愧是他的造物!复活代价可怖,要他这只吸血鬼的魔法还不够,还要搭上大部分能力,相当于把他降格成凡人。很苛刻的条件,不是吗?更妙的是,这世界的规则竟确凿告诉他,这能成功。真神奇!能等价复现,但无法再创造的东西,难道不是可供他无限玩乐和重塑的专属奇迹? 他手捧女孩残缺头颅,跨入魔法阵中心,心情热烈:来吧,将我拥有的所有非本质事物拿去! 以吾之骨血再造汝之形体。纯种吸血鬼如是转化眷属。但他不屑于凭此获得同类:何必将活物拖进漫长寂寥的永恒生命。但女孩的新生,游离于既定规则外。他倒要看看能诞生出什么样的东西。 器官自上而下生成,最初晶莹剔透,像金鱼。盈白肉体将柔软内脏包裹,半透明乳色凝固。如同雪被握紧,塑造出手的形状,人偶被他体内涌出的能量捏得逐渐成型。脖颈,手臂,胸膛,小腹,竟与原先面貌别无二致,就像是被打碎的花瓶短暂记起了自己的形状魔法般复原,波本正在重生,凭借破损残肢的身体记忆。眼见就要臻于完美—— 安古侧身,似石膏雕刻的惨白颧部划上道碎裂般的抓痕。 黑眸闪烁,迎上满溢悍戾,缩成针尖大小的金瞳。 心脏被刺穿的狼人竟站起身,银毛覆盖的虬结肌肉涨大,本应致命的伤口快速愈合,剑刃竟被吞噬,唯余截剑把卡死在体外,同晕开血污一道,乍看像朵带柄的玫瑰。 女孩的血肉,竟让狼人被封印的力量逐渐恢复。不知该说是神的庇佑,还是恶魔的诅咒。 在这半秒不到的观察中,他已做下决断。安古轻念咒语,仅存魔力释放,保护罩包裹女孩,他待完成的试验品。这也让他错过撤退时机:狂暴狼人巨塔般的身躯如闪电劈来。 剧痛窜遍四肢百骸。安古闷哼。即使失去力量,他仍能勉强抗衡。但每次过招,狼人都在变强……他不禁舔舐干渴的嘴唇:不知金能否被他诱导出全盛期的模样? “咻。”不过,将其引开,才是迫在眉睫的事情。深知保护罩经不起几次攻击,安古吹哨逗弄,激怒狼人,轻快闪避失去章法的攻击。失去理智的野兽直冲过来,他灵巧后撤。 啊哦。 脚跟悬空,小石子向后滚去,久久听不见落地声音。 自鸣得意的吸血鬼满脸尴尬。该死,他忘记自己把翅膀也一并置换了去。谁叫他拥有如此繁多难以细数的能力。迅猛撞击下,他坠落悬崖,心中的小本狠狠给金记下一笔。 “……” 人型沉默伫立,紫发在月光下流淌着金属液面般的奇异光辉。彵身材高挑,体格轻盈,中性的妍丽面容未显露丝毫表情。 彵一动不动。确切来讲,动不了。 兽耳狼尾的男人正紧抱彵的双腿,嘶吼不成逻辑:“求求你…奎宁,杀了我,杀了我…” 彵可以推测金做了什么。毕竟狼人全身沾满不属于自己的血。 奎宁指向似在安睡的女孩:“还活着。”虽然少了只小腿。那只吸血鬼不见踪影,但根据他们的约定,彵不会干涉。 “哈。”这并没有安慰到心碎的男人,他狂笑,状若疯癫:“我还是会重蹈覆辙,总有一天她会再次被杀。我永远无法改变,对吗?无论发生多少次,总做出同样的事。但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杀死波本…” 波本,好名字。 奎宁似乎已对此熟视无睹,手轻柔拭过男人热泪滚落的脸颊: “眼睛没了?” 这倒挺新鲜。彵无数次见金自残。或者说,每次见面,他都浑身伤口,处于濒死边缘。但这明显是旧伤。 “我没办法…继续不下去…”两人的交流显然不在相同频率,“给我个了断,如果是你,奎宁,你一定可以做到…请你杀了我。”他无神的眼睛骤然迸发神采,兴奋地抓过那双骨节分明的手覆上自己脖颈,祈祷永恒死亡的恩典,未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似恳求情人垂怜。 “你不愿意。我明白。”男人穷途末路,狂乱亲吻在他眼中能带来奇迹的手指:“只要你能让我死去,我的一切都归属于你…” “包括波本?”奎宁叹气。真可悲,到现在,金已理智崩溃,竟还拿旧情与自己博弈,好像这份行为机制是本能般的东西。殊不知,爱情早在利用中被消磨,仅存友谊勉强维系。但这份丧家犬般的模样微妙地讨好了彵。 “不行!”男人失态低吼,随即头顶耳朵耷拉,尾巴也夹在腿间,似乎害怕奎宁迁怒女孩,抓紧彵衣角讨价还价:“唯独除了这个…你无论对我做什么都可以。”真有趣。在死亡之外,他仍祈求女孩的幸福。未见回答,他发出臣服野兽般的悲泣。 “很吵。”与波澜不惊的语气不同,上百根粗细不均的半透明触手蓦然从奎宁风衣下摆弹出,近乎暴虐地缠上男人躯体。他准守条款般驯顺张开高热口腔,迎接入侵。 他本以为奎宁会将身上每个孔洞填满——就像彵曾经做的那样,但光滑触手只是捂紧他口鼻。 无法呼吸了…他不想扰奎宁兴致,极力保持镇静,但身体本能无法抗拒。壮硕胸膛剧烈起伏,真有趣。奎宁垂眼,将垂死挣扎的男人钉住,看他健美腰腹在挣扎中上顶,厚唇微张,逐渐变得青紫;呼吸逐渐变慢而微弱,继而不规则。窒息是杀不死狼人的,或者说普通的折磨都不行。但彵可以从中获得乐趣。 不得不说,男人有所长进。即使失禁,也没咬伤彵触须。 金听见自己的心跳开始减慢,他瞳孔黯淡,已开始涣散。但在死亡威胁下,身体变得出奇敏锐,被迫接受足以摧毁他意志的强烈快感。膀胱排空尿液,阴茎挺立,跳动着处于爆发边缘。 触手突然将他放开。大量空气灌入肺部,男人剧烈咳嗽,未能射精的下体无助地弹动,像在侵犯空气。 身体向后倾倒,但胸前的剑柄正被奎宁握住。狼人恢复能力极强,即使刚经历了濒死缺氧,受损大脑和器官自主修补,但无法排出贯穿胸口的特制异物:奎宁亲自锻造,赠予安古的武器。肌肉血管环绕金属生长粘连,浑然一体无法分离——除非凭借外力。 心脏撕碎,左肺遭搅动,动脉破裂,愈合的胸壁再次被贯穿,唇角涌出红沫,鼻腔被灌满,男人口如风箱荷荷作响,几乎要被自己的血溺死。 “痛?”奎宁轻声问道,知道男人无法回答。触手蜿蜒,轻托他背脊,滑过耳廓,攀上鼻梁,拂过他残缺的那边。 男人眼睑闭紧,像被状似抚摸的特殊动作唤起,大腿并拢,试图遮掩勃起。 奎宁意外,金竟在羞耻,这不合逻辑。 吸盘轻压,男人妥协,睫毛颤动,睁开眼睛。 然后根触手插了进去。 奎宁紧箝住身下躯体,没想到男人被肏个眼眶都能有这么大动静。成团细须攀附义眼表面,将其嵌套,缓缓向外拔出,因疲累而显得青黑的眼睑被撑出浮雕般的纹路。 卜的一声,像葡萄酒瓶口的软木塞,玻璃圆球被拔出体外。男人直哆嗦,双手合拢举高,哀求彵将已无用处的假体施舍给自己。奎宁不打算考究这到底有什么特殊含义,湿滑圆球坠至他掌心。见金视若珍宝地将其攥紧,觉得滑稽。他以后应该用不着那东西了。 粗大软管噗嗤挺入眼窝,在狭窄肉洞内搅动顶弄。因为材质透明,被强制撑开的深红色组织清晰可见。本不应该被任何异物触碰的娇嫩内壁不堪重负地收缩抗拒,将入侵者挤压出更多粘液,这反而使其进出愈发顺利。触手自在挺动游弋,似已经将眼窝转化成自己的洞穴,布满吸盘的表面凹凸不平,吸吮内壁。本可忍耐的麻木钝痛遽然尖锐,金挣扎得厉害,肌肉夹紧,反而将自己弄伤。血泪冲刷无法闭合的眼睑,淌落脸颊。 真可爱。 奎宁更进一步,末端击打坏死的视觉神经。再深入,破坏下视神经径,便能挺进下丘脑,调节内脏和内分泌的神经中枢所在地。将其损毁,能影响譬如睡眠,体温,学习和记忆,还有多巴胺、内啡肽和催产素的分泌。这意味着彵能完全掌控男人的快乐、高潮和爱情。这会多么地有趣。未餍足的掠夺者兴味盎然: 不知金以后被至死方休地强奸大脑,会有什么反应? 奎宁享受被眼轮匝肌夹紧的触感,但没忘记本来目的。出于人道主义考虑,彵准备给金一点点止痛物。滚烫射液喷溅,填满整个空穴。触须继续抽插,同时手臂使力。 利剑全然拔出,血咕嘟冒出似微型喷泉。奎宁低头观赏:男人脖颈向后高高仰起,竟在剧痛中绝顶。眼交完毕后,彵抽出,转而玩弄剖开的胸腔,吸盘舐过肋骨,凹凸不平的表面紧贴,似在接吻。随即触手捏紧心脏。男人全身肌肉迅急抖动,大腿根颤抖小腿绷直脚趾蜷曲,会阴痉挛肛门收缩,彵亲手植入的阴户坏掉般潮吹,剧烈抽搐喷汁。连续经历多次干性高潮后,未遭触碰、剧烈跳动的阴茎才开始汩汩流精。 好像安慰剂给过头了。 奎宁破开保护罩,横抱女孩,正返回悬崖边,准备顺手捞起被放置的金,就看到这副光景。虽然彵感情淡薄,但也少有地感到心虚。 男人终于恢复到能发出声音。他双耳向后折去,粗尾偏向旁边,喉管滚动甜腻而急躁的呻吟。他粗壮手指勉强插入饥渴吮吸着的肉穴,鼓捣出湿润淫靡的水声,正积极为交配准备好自己。但他正试图开拓的不是生殖器官,而是被射满强效催情液的左眼。 看清来人,他急切呜咽,似求欢,又似强弩之末的哀鸣。 第六章这不公平 女孩眼球乱动,猝然睁开。被白光刺得流泪,头顶是陌生的天花板。浑身痛得像是被上百只迁徙野牛同时踩过,脑内一团浆糊。 这里是哪?自己是谁?怎么躯体不听使唤?她用尽所有力气,才勉强抬起根小指。她执拗地继续调用每一块肌肉,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能挪动手臂。僵硬手指扒弄口袋,甚至夹不住枪柄。指腹划过木托上的印痕:B。 她叫波本。 记忆的碎片海啸般涌入脑海。 她记得自己去追踪仇敌,但落入其阴险陷阱。然后不知怎的金也赶来,似乎有打斗……其余全部不记得。 痛楚估计拜那位恶魔所赐。至于金,应该是来保护自己的。对了,他有没有受伤? 波本急切,翻身下床,失去平衡的身体重重跌倒在地。她咬牙,重新夺回对身体的控制权,双手支撑,正欲奔跑,却发现自己无法站起。 我的右腿呢? 女孩难以置信地伸手,触碰平滑的愈合面,膝盖往下,空空荡荡。这才明白,缺失部位不是幻觉。 嗒。嗒。清脆鞋跟敲地。女孩抬头,眼前伫着双被亮面漆靴裹紧的笔直长腿。目光上移,纤细身躯被雪纺绸褶边裙遮盖,掩在宽大的皮斗篷里。系缎带的棕红礼帽下长发流坠。 “醒了?” 来人凑近,细查她状态,浅淡银眸似有波光流转。波本怔怔,甚至能看清微翘的眼尾。女孩联想金讲述的传说。对方恰似海中诱惑猎物的剧毒捕食者,与生俱来般妖异清丽。 “您好,我是波本。请问怎么称呼您?”她未用性别指定的敬称。也许是错觉,眼前这位雌雄莫辩的美人让女孩觉得亲近:她们之间散发着同类的气息。 “奎宁。”天鹅绒般的平滑嗓音。波本吞咽唾沫,鼓足勇气: “请问、请问您遇见了一个男人吗?”她踮脚比划:“很高,左边看不见,名字叫金。如果看见过,拜托告诉我,他……” “死了。”波本和他们不属于同个世界,彵不打算知无不言。 “什么?”目睹奎宁呈上的破损义眼和浸血杖柄,她失声。她认得这两样东西。断裂记忆自我补全,重新衔接:杀死母亲的真凶又戕害父亲。好冷,五脏六腑似冻结成冰,呼吸都痛楚费力。波本牙齿打颤,复仇欲望淬火重燃。定是她太弱小,才连累了金。 “金不责怪你。” 奎宁适时干预,想避免女孩陷入自我厌恶的情绪怪圈。人长大后,若无自我教育,似乎极易忽视小孩本质上是种完全不同的生物,需要更多的关心照顾,这不只体现在身体:人脑直到二十五岁左右才会完全成熟。在这之前,处理信息的是主管情绪的杏仁核;而成年人用于审慎判断以应对局面、对长期后果有意识的前额叶皮质——负责理性的部位发育相对缓慢,因此青少年更可能成瘾、抑郁焦虑及精神疾病高发、从事高风险行为、情绪失控并且事后无法解释她们当时的想法。 “他把你托付给我,作名义上的监护人直至你成年,但你可以自行决定所有事情。我能提供饮食起居,还有些可供参考、不一定正确的个人建议。”长篇大论不符彵个性,但奎宁倾向于给对方充分信息以便考虑。见波本缄默,将带来木盒打开: 零件组装的合金机械腿。 “装上吗?”眼见女孩有了精神,要不是肢体欠损估计馋得要跳起来。 “真厉害!”波本两颊泛红,碰触齿轮,两眼熠熠生辉:“谁,怎么做到的!天才!” “……”奎宁指向自己,并不习惯突如其来的崇拜。 女孩拖着条量身定做的假肢满屋子转圈。严格来讲,爬行:“重量恰好,强度足够,我从未见过这种材料;关节设计精巧,没一个铺子做出过这样的!” “可以收我当学徒吗,求求您?我会乖乖的,不捣乱。”奎宁招架不住那双喷薄崇拜与热情的扑闪大眼睛,不禁怀疑金就是被此蛊了心:“先复健。” “太好了!谢谢您!”彵并未完全答应,但见女孩雀跃如尾巴摇成花的欢腾小狗,拒绝实在不忍心。 “对拐杖有特殊要求吗。”失策。奎宁未预料到她如此迅速地适应——常人受到残疾和至亲逝去的双重打击通常难以振作。彵以为女孩将消沉到卧床不起,因此还未制作。 “我有个不情之请。”波本大致摸清对方脾性,知道彵并非表面般冷淡:“那柄剑能否做拐杖?” 杀死金的器具。 奎宁颔首。未经他者痛苦便发表居高临下的劝告,对方也不会听。另外,仇恨也是能让人变得强大的东西。 “这个是信物,不能给你。”奎宁指向义眼。当然是胡诌,但彵暂且还需要这东西。 “当然。”既已获得承诺,波本便爽快割舍了对遗物的企求。任她索取还开心的家伙已不再,撒娇让女孩自觉拿乔卖弄,而且没什么用处。 于是她成为了奎宁的学徒。 义肢,外骨骼,矫正装置。奎宁只愿意教这些,尽管波本擅长维修枪支。需要补习的很多,除了最基础的力学,还有人体构造,工程制图,神经科学。 “神…经…?”波本宕机,许久才接收连串新奇词汇。她时常觉得割裂:一觉醒来,身处陌生城镇,红砖房鳞次栉比,馥郁花园点缀其间,临街商户售卖各种手工艺品,皮革纺织,奶酪美酒,珠宝黄金。还有奎宁的机械铺,她从未见过这般能媲美自然造物的假体,而人们似乎视之为常态。 她问奎宁,知道这很愚蠢:这是什么世界?现在是几几年? 得知自己只不过睡了叁天,波本讶异。哺育她的无尽荒漠竟只是沧海一粟,她曾经的离家出走也只围绕边陲小镇在地图上画了个小小的圈。就连她热衷并以为自己擅长的领域,原来也有如此多的未知可探寻。冒险精神熊熊燃起,她渴望发现更多! 不久后,她便意外撞见了秘密。 奎宁啜饮。可能每个人都有成瘾怪癖,抽烟,饮酒,嗜甜,而她则需要水,特别是工作时间。选择此地暂居,也是因为此处临近高山,有每日大批量运送来的清泉。 足腕蘸进满载的木桶,咕嘟咕嘟猛吸,顷刻见底。彵心情转好,软须卷起纷杂零件工具,面无表情地哼起小曲。 加急定制的机械臂组装完毕,奎宁抬头,却见波本不知什么时候伫在挂牌“闲人勿进”的工作室门厅。 “如你所见,我是怪物。”语气一如既往平静:“吓到你,抱歉。”但彵已经过了会因此感到内疚的阶段。 “不,完全不会!”波本忙摇头,才察觉自己竟冒犯地紧盯对方,脸颊绯红。资料中有不少难题,她苦苦思索不得解,于是跳来找奎宁。目睹非人的身躯的确震惊,但制作过程让她看得入了迷。女孩懊恼,不知如何证明心意。 她口拙,只有身体力行。 奎宁见女孩小兔子似的蹦跶,在面前夹拐站直。 “给您看样东西!”她双手于胸前握拳憋气。 呃,蓄能?上百根触手成对抱起。见得太多,这世上已多少别致之物,但女孩久违地让彵有了好奇心。 眼见女孩脖颈都涨成猪肝色,终于—— 噗咻一声,两翼巴掌大的漆黑小翅膀从肩胛冒出,扑簌扑簌努力扇动。然而由于体积比问题,只能勉强把女孩的脚带离地面半厘米。 “现在飞不起来。”波本沮丧,但又重新开心,抬头望彵,眼睛亮晶晶:“不过您看,我也是这样。没受伤的时候,我还能变成蝙蝠,别人都认为那是可怕的东西。”但她不觉得。只是不一样,又有什么错? “……”奎宁一言不发,或者说,暂时失语。 好…可…爱… 透明触手随心情变得粉红,优哉游哉,空中摇摆。 禁地开放,波本进驻,工具也一并解禁。她惊喜,整个人恨不得泡在工作室里。比起看书,亲眼所见更能让她学到东西。而奎宁也不再刻意保持距离,倾囊相授。 日子流水般过去。 波本仍然没有成功飞起来,这具身体似乎在事故后永久被改变。但所学让她明白,这可以借外物补足。 发动机,螺旋桨,固定翼。指导下,她造出滑翔器引擎。反复试验后,起飞当天拉上奎宁。清晨的郊外平原风和日丽,庞然巨物招摇升空,树木退后缩成小点。风直吹,两人长发散乱飘飞。波本见一向冷静的老师紧闭双眼,面如土色,上百根触手伸出齐齐抓紧扶杆,笑个不停。彵严正声明作为海洋动物,非常恐高,不会陪她去,但所给参数,分明造出来可搭载多人的飞行器。 鸟瞰大地,她仿佛从未这般自由地飞行。女孩贪婪呼吸,像是将过往浊气一并吐出去。她当然想念父亲,但偶尔闪回的记忆让她窒息,因此这份缅怀是有限度的——她不想生活在过去。波本曾以为所有年长者与她之间仅存不平等的审视关系,唯有变得强大才能掠夺话语权,或仅余顺从和逃离这两条路径。但奎宁让她意识到了新的可能性。彵身边的空间,是未设限的。性别、身份、过往都不会是枷锁。这如此让人惬意,以至波本许久未犯过焦虑。 “您真好!我很开心。”平稳降落,波本轻盈跳下,弯腰轻触软趴趴耷拉在地的触手。奎宁正拿水瓶咕嘟直灌,苍白面色浮现笑意。女孩是拥抱派,而彵不喜欢过多肢体接触,两人商议后用击掌撞拳折衷。 休整完毕,波本歪头,见奎宁轻易将偌大飞机收进口袋里。滑翔期间也是,遭遇颠簸气流时,似有奇妙的力量将整座骨架托起。即使再迟钝,也知道这无法用常理解释。她不是没有好奇过奎宁的秘密,彵本身就像是个谜题。但尊重彼此是她们间的默契。 又是个平安夜。 波本关店,和奎宁道别。虽然名义上是监护关系,但她们并未同居,更像老师与徒弟。每月,还能根据成果领到数枚金币。她也得此在临近街区租了房间,从奎宁清扫出的空余别墅中搬出。那儿太大,打扫麻烦,夜里冷清。而新居所开窗便是闹市,富有生活气息。她也因而结识不少新朋友。有批常私下聚会,环坐巷尾花园里,谈天说地唱歌玩游戏,偷喝酒店老板儿子带来的扎啤;另批自称朋友社,对前类他们认为无脑子的家伙非常鄙夷避犹不及,但集合点就在花园十步远的咖啡厅。他们悲叹文学已死世界需要革命,并在火炉前深情朗诵语句不通、充斥爱与死的创作诗。波本觉得这两种行为模板皆囿于定式,但也不讨厌这些同龄人。照面打得多了,一来二去熟悉,他们也常热情邀请。 今天她决定去。 奎宁大快朵颐完,满足得每根触须都瘫软。今年美餐白送上门,哪有不吃的道理。彵起身,轻拍身下男人脸颊。他周身遍布淤青勒痕,胸腹白浊堆积,腿缝滴落液体,一副被过度虐待的惨状。但使用者毫不怜惜,还拉扯他垂在唇边的舌头——高潮太多次,这肥厚器官昏死后竟还吐在外面,未能收回去。 见垂下狼耳突然竖起,彵觉得好笑,因为也隐约听见头顶声音。明明已失去意识,五感仍在运作,就像独立的探测器。不知性器官是否也这般敏感。将男人四肢脖颈牢牢捆束,疲软阴茎装进贞操笼,塞入口球戴上眼罩后,彵打开炮机。医学权威曾长期认为,表现出无法控制情绪发泄的精神障碍,即歇斯底里,是女性才会犯的身体疾病,起因是子宫扰动、游走或倒错。而因为男性没有子宫,人们便认为他们不会遭受这所谓的癔症。为了缓解错乱,曾用电动机械强制按摩她们的阴蒂,通过“医学高潮”治疗这种女性专属的疾病。而讽刺的是,诊断可称荒谬:沉迷于数学公式或者物理理论、对婚姻不感兴趣、对丈夫和孩子表现厌恶或恐惧、向同性表达爱慕之情,这些分明为“不正常”的证据,板上钉钉:只要一个女人稍偏离男人所制定的规矩,她就发了疯,需要服用水银,致幻药,关押在疗养院里。这便是被男性全面把持的“科学”所做出来的事情。 性爱机械低沉轰鸣,布满凸起的假阴茎滑进被肏成硬币大小无法闭拢的肉洞。和那些医生不同,奎宁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对男人来说无比残忍的酷刑,对彵则是微不足道的情趣。 “圣诞快乐,金。”无视男人凄惨而无用的挣扎悲鸣,彵披上浴袍,转身离开。 “外面冷,进来。”奎宁招呼坐在门前阶梯的女孩。 “叨扰到您了吗?”她傻笑,脸颊晕红,唇却冻得发紫。鼻音软糯,连打苹果酒味的嗝。 ……还是不要和醉鬼置气。 波本接过冒白气的柠檬姜茶,咕嘟灌下。 “好烫!”她伸舌,可怜巴巴:“要加蜂蜜…” 奎宁指尖轻点,冰晶迸射融入热饮。女孩吃瘪,低头呷茶。 “发生了什么?”彵抱来寝具。看来是要借宿了。 “很难解释,而且老师您肯定觉得幼稚。”波本钻进毛毯,将自己严实裹紧,只露出两只滴溜溜打转的眼睛。未从奎宁脸上识别出不耐烦,她艰难整理语言,毕竟还是第一次和人吐露心事。 “我不理解,为什么他们总觉得自己比我聪明。”青少年的聚会也有套程序,首先是自我介绍。她说自己是见习机械师。 “所以你是打杂助理?”说这话的人刚刚还介绍自己在事务所做学徒,即将被当地法庭认可成为律师。她否认,但四周皆侧目,似乎讶异这份强硬的不合时宜。 之后有人对“她自称机械师”这点起了兴趣。 个子这么娇小,拿得动锤子吗?皮肤如此娇嫩,风箱会不会将其灼烧至龟裂?你的手很美,打磨零件生出老茧多可惜。 她正欲解释,器具可以定制重量,做好防护能避免受伤,工作室有机床。 然而一个远方亲戚是铁匠的男孩自认为更懂行,屡次打断她发言,向别人讲解,还悄声问她是不是很体贴。 而女孩们虽说来参与聚会,却坐成封闭的圈。她试图靠近。 “你太受欢迎!我们这容不下你。”她只不过没有敷衍对方问话,在知识范畴内做出回答。 “哎呀,我们没有那种男孩子气的兴趣。”为什么机械是男性专属的东西? 聚会过半,有人主动念起自己写的诗,问她是否听说过某某作家。点头,那人便得意地说她肯定了解得不够透彻,要考考。她耐着性子回答,对方称这并不全面,又把她说过的话重新组合说了遍:这才是正确答案!摇头,他硬要给她全面讲解。我回家后会看,她婉拒。如此艰深晦涩,你自己又怎么看得懂呢? 中途,“绅士”们挽女伴离开。那些姑娘有的分明酒醉,不省人事。余光看见几个男孩围在一起,胳膊肘相互顶弄,似在怂恿。其中一个走上前,递给她酒杯。最后他们全员不敌,都醉倒过去。 最终她昂首挺胸离开。背朝人群,走入雪地。 “这不幼稚。低估你学识,说教,没有将你,当作平等对话对象,很无礼。愤怒,是应当的。在那种局面下,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虽然程度不同,彵也经历过无数次类似的事。 奎宁隔着布料,轻抚波本颤抖的肩。听罢这番话,女孩长舒口气,朝彵做了个鬼脸。然而这掩饰的表情逐渐崩塌。微笑破碎,随即是小声啜泣,终于泪水决堤。长期以来无法被接纳的感受此时被接住。 “老师,这不公平。”波本喃喃,“我讨厌作为女孩的自己。”哭得累了,她沉沉睡去。 第七章别开生面的性癖研讨会 屋内弥散清新芬芳。 波本向杯内叶片吹气。甘菊,薄荷,薰衣草。绝佳的宿醉缓解剂。 奎宁系上围裙,准备起食材,准备做煎蛋卷。 “请不要放洋葱、青椒和芹菜!”女孩讨厌具有一切辛辣味。 这当然是得寸进尺。平素的早餐可没有这般丰富,她虽然自称生活能自理,但实际上是白痴水平。铸造手艺纯熟,烹饪堪称灾难,煮个鸡蛋都能因为看书忘记时间炸穿锅底,更别提复杂料理。就算集中精力关注火候,鸡蛋培根土豆泥,就便是水平极限。金尝试教导多年后无果,也不大在意饮食,只能放任她去。独自生活后,温饱便成为难题。所幸她捣鼓出自动灭火的定时煎蛋器,因此一年来,早餐雷打不动面包夹蛋。嗜甜如命的她自觉这很丰盛,毕竟每周佐餐配料都有轮换:巧克力,花生酱,莓果和蜂蜜。 鸡蛋边缘煎至金黄,内藏焦香口蘑与火腿,盘中点缀百里香叶。银叉搅动,乳酪拉丝,放入口中,绵润丝滑,能咂摸出奶油香气。 “怎么了?”奎宁见她似神游天外,担心不合口味。 “没什么,很…很好吃。”波本其实是在艰难寻找描述词。 “吃起来像家!”她欢呼,把“妈妈的味道”吞入腹里。毕竟对母亲没有概念,担心形容存在偏差。 “我来就好。”奎宁叫住正欲清洗厨具的女孩,食指画圈,水流自发洁净碗面。 波本钦羡,差点喊出“我想学”,强忍冲动才把话咽下去。反宗教改革——教会为对抗宗教改革运动而进行的改革运动后,任何人在那期间被诬告有使用魔法的证据就能被推上宗教审判法庭。新大陆也发生过一起着名审巫案,两位十来岁的女孩生了不明原因的怪病,她们被医生诊断为受蛊惑,牧师要求她们指出使用巫术的人。最先被指控的是叁个女子,她们都被看作社会摒弃之人。第一位赤贫者,被指责不符教会自我约束的信条,未将她的孩子领向救赎之路;第二位鲜少参加教会集会,被指责任凭私利与契约佣工再婚,并试图经济独立,干预儿子在她前段婚姻中的继承权;第叁位是另一种族的奴隶,因她的种族差异被视作目标,被指控用《女巫之槌》中的故事引诱女孩们,有趣的是,这本书恰恰是教导女巫猎人和法官如何检验和刑罚女巫的。随即指认扩大,人们将发生的一切不幸归咎于异类,上百人被指控关押,等待审判,其中大多数是女性。最终二十余人被处于绞杀,或在狱中死去。两百多年过去,枉死者的阴影仍在盘旋。从事巫术依旧被看作避讳,而人们常用该借口对异端和弱者处以私刑。 她清楚自己的冲动个性,怕偶然露了端倪,给老师招致不幸。 波本两手拉扯打着卷儿垂至肩膀的双马尾,她真想改掉欠考虑的坏毛病。 “你昨天说的,认真吗?” “什么?”女孩惊叫,几根白发被薅下,疼得她直抽气。 “讨厌,作为女性的,自己。”波本第一反应是逃避这个话题。但奎宁语气平淡,并无价值判断。她瞠目,许久才开口。 “我不清楚该怎么描述。我只知道这不正常。”缄口太久,竟不知如何发出声音。几乎所有人都暗示她该如何做女性,仿佛特定行为模式是正常和必定,而她的反抗如此微弱且不合时宜。 奎宁倾听。通常被厌恶的,是压制性的权力。它由暴力机构执行,比如隶属神权与王权的军队,警察,监狱,强迫我们去做我们不想做的事。而更高级的是正常化的权力,它让我们想去做我们必须去做的事。其无孔不入,家庭是源泉,学校和医院等产生和传播科学知识的机构也是来源。它决定了一个在社会上生存的人将什么视为正常。彵对世界和自我产生的看法是被构建的,并因此产生欲望和愿景。彵会成为正常人,甚至不会考虑其他人可能走的路径——那不合乎正道。 这也是为什么许多人对他者显而易见的痛苦视而不见的原因。同理,被压迫者与压迫者都未能自由。男性与女性,父母与子女,权力两端在正常化的天平两端同时被规训。 波本观察奎宁并无波动的表情,奇异地积攒起些许信心。 女孩摸索词汇,去形容错位的感觉。逐渐她找回了语言,将长期以来的体验一股脑倾泻。她厌恶他人否定非常规性别行为,并强加凝视,进而不满女性生理特征。但真正让她对自己性别由质疑转向不安焦虑,进而恶性高内耗循环的,是她深爱的父亲。 “金没有错。他做得很好…”波本眉头紧拧。她不愿质疑。但仔细想来,正是因为她爱父亲,也相信他的爱,想让其满意,不愿让他承担舆论转嫁的压力,才进而去迎合期待。而期待本身指定了她作为女性的被动地位,让她无法畅所欲言。父亲是否同样囿于身份,放弃表达感情?也许正因如此,本是相互依赖的亲情在爱的圆舞曲下变质成了有毒的不对等权力关系。 “你的父亲,或许不理解,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奎宁顺应女孩的开脱之词。社会观念未得到改变,人们缺乏相关的知识,于是自发排斥异类。彵如此解释。 但彵清楚金是何种德性。即使和波本生活的男人没有多少对过去的记忆,但人的本质难以改变:只要你不超过特定范畴,金就能胜任身份:挚友,至亲,伴侣,上司,男人做得信手拈来;但只要你体现得未符预期,他便丧失了正常相处的能力。 “我不认同自己的女性身份。”奎宁曾被不吝展示的爱慕打动,而且彵信赖金,于是在确定关系前坦诚秘密。 “你这是诈欺。”金的第一反应竟是发怒。 奎宁以为这出于迟钝,试图用坦诚化解误会,却愈发被刻意竖在不同身份之间的心墙隔离。归根结底,金爱的只是假想的幻影。彵稍稍怜悯起女孩。她的确长期以来饱受爱的浸润,但悲哀之处是,这竟是她对亲密关系仅有的认知源泉。她默认即使表面再无私,爱也是有隐藏条件的,于是竭尽全力揣测,想要满足对方,讨其欢心,直到不堪重负逃离。 奎宁见证女孩的紧绷逐渐松弛,但彵无法提供永久庇护。如果这是波本所期望的,在当前环境下,另一种身份可能更轻松。 “如果你愿意,可以,转变成男性。”这是整晚思索后的结论。无论是声音,外观,还是生殖器,都能彻底置换。前提是女孩充分知情同意后再做决定。 “怎么做到?” 波本的语气像是问假肢如何连接神经。奎宁神情柔和下来。不愧是彵的徒弟。 “激素疗法,及性别置换手术。”经过长年研究和实验,彵能保证无痛,并将后遗症降至最低。 “不用魔法吗。” 奎宁沉思。魔法的问题在于可取消和时效性。如果只是体验,当然可以,但彵下定决心改变。 奎宁始终难以忘怀金的两个眼神: 贪恋,以至于要否决彵本人。 “为什么你偏要重塑外型?改变声音?你本来很美。” “不符合,我的身体。” “我很喜欢它们。”言下之意:为了我,能否不去做自己? “我不是来,征求你的同意。”尽管如此,彵仍天真期待能获得爱人的祝福。于是借用短暂魔法,试探男人心意。金未看出改变,直到褪下衣服。 “你让我觉得恶心。” 在彵反复坦白后,仍遭背叛般的愕然与厌弃。 “前两者的效果,较难逆转,需要慎重考虑。魔法可以,随时解除。”奎宁鲜少谈论此事,也不屑向投来异样眼光的人解释,但此刻似有蝴蝶在胃中飞。“我做过乳房切除手术。如果不介意,可以看效果。” 波本点头。尽管她假设过如果身为男性,生活是否有另般光景,但从未了解实践的可能性。 壁炉燃烧,奎宁赤足踩在柔软的地毯上,逐颗解开纽扣。火焰的映照给皮肤上的细小绒毛染了层微末的橘红光晕。纹身于锁骨蔓延:机械拼接的荆棘与毒蛇彼此缠绕,一体两面。胸口平坦,埋有叁颗银钉,浅麦色的腹部肌理分明。睡裤贴身,勾勒出轮廓。其下没有阴茎。 奎宁认为自己不是女人,但也并非男性。彵游离于两种二元性别外。 室内安静,能听见彼此呼吸。 “…很美丽。”波本声音非常轻,似乎怕打破眼前堪称艺术品的躯体。她目光触及奎宁乳头下的两道淡色疤痕,手术痕迹几乎微不可查。曾经的想法再度涌上水面:如果我能阻止青春期。 “谢谢你。”奎宁抿唇,无声微笑。 “有足够时间,能弄清,想要什么。”彵不愿带来虚幻光晕:性别重置可以解决所有问题。如果波本转换成男性,但发现这并非本愿,可能会再次经历错位的痛苦。“在你长大成人,下决定之前,我会在你身边。” 这是她拜师的第七年。 波本眯眼,拉上机械店的门帘。按人类年龄推算,她二十二。 但她的身体和心智定格在十五岁:金遇害的那天。旧日同龄人不少长大成人结婚生子,而尝试各种方法,也无法改变她生长停滞的现实。这不寻常的现象当然有人嚼舌,说女孩是奎宁制造出的玩偶。然后一夜之间,这些流言蜚语消失,人们不再起疑。她知道这背后的推动力:奎宁。 虽未坦言,但几次事件后,波本隐约意识到彵有非同寻常的魔力,虽极其忌惮使用,但对她的事很上心,因此会轻微改变周围环境的设定。 女孩扁嘴。她更希望奎宁把她的身高拔长二十厘米,这样拿零件就不用爬梯。她深吸口气,手臂抬高挥动,试图远程操纵货架上的工具箱。奎宁见她在机械方面颇具水平,提议适当学点魔法和医药作为辅助,但她进步极其缓慢。 “每个人都有,擅长,不擅长的东西。” 波本深知自己存在缺陷,但不愿放弃。…这或许是私心,她想尽可能吸收知识,让它们转化成自己的东西,进而留下彵生活过的痕迹。 四年前的成年礼,波本怀抱奎宁赠予的扭力扳手和一整套替换头,面露红晕,畅想能做出的各种高精度器具。但还是想起曾经的谈话,向奎宁叙说最终决定。 “我接受目前的状态。”无论是性别,身材,还是年龄。生长停滞在他人看来可能是不幸,但恰好给了她思考和适应的缓冲期。观望镜中的倒影,波本不再感到违和:这就是她自己,和想象并无太多差异。心口巨石落地,终于能畅快呼吸。随即她发问: “师傅,你还会留在我身边吗?” “我不能永远在此徘徊。”彵本身便是异数。为保持世界平衡,无法驻足。奎宁向女孩解释:再过些时日,彵就必须离开这里。 那之后不久,奎宁问过意愿后,说会把店铺交给她打理。 波本以为是告别,嚎啕大哭。 “我就在城南,家也不会搬。”奎宁投降。彵时间尺度和女孩不同,之前忘记说具体时间。彵计划通过减少对外界的超前影响,从而停留更长时间。 “保守估计,还有五年。如果事态平稳,十年。”衬衫的繁复前襟被女孩哭得透湿。彵在拥抱中肢体僵硬,注视那对双马尾。她声称金曾经说喜欢她这样的发型。真是固执。这头卷发定会与世界上的每一把梳子为敌。 “…对不起。”波本反应过来,耳根发烫,闷声道歉。 “是我的疏忽。”奎宁微笑,拍拍她的肩:“你可以常来找我,如果有任何问题。” 从此她们的关系相比师徒,更像朋友。一同谈论新发明,正在读的书籍,甚至性癖。 好吧,最后一项是出于意外。 “我暗恋过您。”这时波本已熟练掌握数项法术,并将其运用在锻造步骤中,迫不及待跑到奎宁家中展示。彵刚沐浴过,弯腰看她展示蓝图。湿润发梢垂下,飘散薄荷与海水的香气。女孩冷不丁来了这句。 “我的荣幸。” “是过去式。但是…”波本坐在椅子上摇晃。她抬起头,红瞳炽烈,注视奎宁流溢银辉的眼睛。 “我现在仍有一点点儿倾慕您。不可以吗?” “我无法予你对等的感情。” “好吧,我放弃。”波本耸肩,没期待能得到回应。她夸张地向后仰倒,被奎宁接住椅背。 “您说说看,我是不是个倒霉蛋。”女孩丧气:“有不少人向我表白。”这是实话,尽管有副臭脾气,但她洋娃娃般的可爱外表颇受欢迎。“可是我只对无法企及但又近在咫尺的人产生爱意。” 奎宁能猜到她意有所指。比如彵自己,比如金。 “你还年轻,有很多时间。” “这就是问题所在…”女孩嘟囔:“我找出了规律:唯独对已经产生情感联结的对象才会动心。” 在她这里,只有强烈羁绊才能质变为恋情。因此她只能去祸害亲友,造物,或者仇敌。 这并非异常。奎宁想。世间的爱与欲千差万别,有人只对同性或异性产生性欲,有人不觉得任何族类对其有性吸引力。 “你会害怕,和别人建立联系吗。”这才是奎宁所担心的。被反复刺痛从而条件反射般不敢去爱,是件可悲的事情。彵自己就是个反面教材。 “虽然不会,但我可挑剔了。”女孩大笑,露出两排洁白尖牙。爱不会是她的生活重心,她本身也非能轻易结交的类型。“如果还有一次,我仍会告知心意。”至于对方接不接受,和她又有多大干系?感情本身颠扑不破,又怎会被告白阻断?如果生了嫌隙,只能说彼此不适合产生任何联系。 波本话锋一转:“现在是询问意见时间!如果可以,请告诉我您不会对我产生恋爱的原因。”她故作严肃:“刨除我是您的徒弟。我想知道理由。” “因为特殊性癖。” 于是她们展开了一场别开生面的性癖研讨会。 第八章狩猎(H) 第十年。内战爆发。 战火尚未波及临近地区,但奎宁对人类的纷争不感兴趣,提醒波本不要碰武器后,抛弃机械师的身份,彻底隐居。 波本听言,全权接管店铺,主要从事假肢和外骨骼制作。由于有奎宁的名声,加上水平不错,收费低廉,不过问对方详细身份,地上地下,近处远方,都有人来找她。 一日,有军官模样的人上门,说他叫约翰,驻扎在联邦州首府,慕名造访。近日他收到家乡来信,来替神父询问这里有没有做假肢的。他们村庄虽小,却是咽喉要地。有敌军在村庄周遭的高地设下炸药,那位神父冒险去拆除,虽然最终成功,但局部爆炸还是导致了他四肢欠损,如今无法正常生活。 波本推脱。她订单压身,所在地又远,只做单桩生意不太划算。 拜托。约翰直言,他的姐姐玛丽迷恋那位神父。他见波本对开价无动于衷,试图晓之以情,拿出姐姐在事故前为那位神父画的像,清嗓准备讲故事。 没想到他才摊开,女孩就按住纸面:“我要去。” 那明显就是杀害老爹,废她小腿的仇敌。 约翰大喜过望,说租豪华马车带她前去。 “不用,我会骑马。你给我写好通行证和证明信就行。”军官犯难,毕竟波本娇小可爱,是需要保护的对象。最终他被“骑马更快”说服,向上级请假,护送女孩。 “我扶你。”失策。他忘记部队配备皆高大,而女孩矮他一头半,不借助外力绝无可能上马。 波本垂睫,伸手轻抚白马鬃毛。 “跪下。”约翰膝盖瘫软,但马率先伏身。波本放好行李,回头看他,眼神戏谑:“带路。” “我不知道你原来是个老手。”小路难走,女孩却驾轻就熟,两条白辫子来回甩动。 “嗯哼。”波本心中正磨刀霍霍,盘算如何将男人凌迟,没理会恭维。 “当心!”约翰大喊,策马冲到女孩跟前。她拉紧缰绳,安抚受惊马匹。暗箭击地,数道人影袭来。是山贼团。 约翰尚未端起步枪,就听见连声枪响。他心提到嗓子眼,扭头去看预计的惨状,却撞上黑洞洞的高抬枪口。他认得这种双管,通常是突击兵使用,别称“狩猎手枪”,因为致死率极高。 “我没有杀死他们。”波本面色不改,徐徐吹散膛内青烟。“只是个善意提醒,不是吗?”凶器在她手心转了数圈,被利落收起。“走吧,我们还得赶时间。” 约翰吞咽唾沫,将哀嚎抛在脑后。 数个驿站轮换马匹,耗时近两天,他们终于抵达。分明是凌晨时分,仍有亮灯,数名女子在外走动。这不同寻常,波本思量。从上个驿站到村庄,历经重重关卡,此处又是忙碌模样,应是遭过屡次袭击,才格外警惕。 她的想法随即得到证实。金发女子路过,看清来人,放下木盆拥抱军官。 “我亲爱的!天哪,你怎么在这里…”约翰羞涩,别过脸去,回避热情亲吻。 “这是我的姐姐玛丽。”女子眼下青黑,但还是对她灿然一笑。 “这位可爱的甜心是谁?”她的口吻像看到只乳白小猫,难掩怜惜。玛丽望向弟弟。这是成规,女性要由同行男性引荐。 “我是波本,机械师,受邀前来制作假肢。”她伸手。女子没握,而是紧张地行了个屈膝礼。把持该行业的,通常是某个父系家族。玛丽在对她背后可能的男性势力表达尊敬。 “听约翰说,需要装配的是位神父。” “之前有位老司铎,但因为意外去世了。我们这儿现在只有一位神甫,名叫安古。他住得偏僻,我现在正要去看。” 安古。 波本咀嚼这个词,舌尖泛起苦味。 门扉被推开,她心跳如擂鼓,赤瞳闪烁。 找到你了。 我唾手可得的猎物。 “您可以放心交给我。”玛丽原本站在旁边,听他们商议事情。作为“淑女”,这种场合是插不上话的。但那位可爱的小姑娘竟转向她,柔声提议,难得姐弟团聚,就让她接手清洗换药事宜。目睹男性裸体显然对纯洁处女来说不妥当,但波本声称,定制假肢的过程需要测量身体,这是职业必经。既然她可能的父兄未曾反对,外人不便再质疑。这对劳累数天的玛丽不亚于福音,她连声道谢,立刻要携约翰去见父母亲。 关上门的瞬间,想法一闪而过:若只是帮忙,为什么女孩谢绝他们搬走行李?但这种无关紧要的疑虑被久别重逢的喜悦冲了个干净。 “安、古。”直呼圣职人员本名,是教徒大忌。波本酝酿许久的恶意找到出口,兴奋得燥热发抖。“神——父——。”多么虚伪的称呼。 但如今这个词语在口中迸发,竟甘美得难以想象。 曾经碾压她的强者,转身一变成为人人敬仰的神父。但哪有怎样?他现在就是个废物。 她扯下床单,眼神凌厉如尖刀,审度这具隐藏其下的可悲身体: 跨肱骨股骨截肢后,膝关节与肘关节以下空空如也。原本是上臂和大腿的部位,也仅剩两对圆乎乎的肉柱,断面缝线极度丑陋,而他的腹部也如出一辙爬有蚰蜒般的旧伤。画报上的断臂雕塑挺有美感,男人则不然。他确实苍白得如同雪花石膏,残存的健壮肌肉线条也值得展览,可惜相比艺术品,他是被硬生生打碎后又抛入泥塘,在捞起时每块残片都不复洁净,而是沾满疮疤和淤青——无法洗刷的脏污。 失去覆体之物,神父也无剧烈反应。或者说,已做不出什么抵抗。他脸色灰败,干裂的薄唇紧抿。许久才发出声疲惫叹息。 “这位小姐,您有什么要紧事吗。” 波本惊愕,紧接着被愤怒淹没。可笑。安古居然什么不记得。这一定是借口,否则她这么多年的恨意该往何处去?不行。她一定要让他憎恶自己,这样复仇才心安理得。 她咬牙切齿,摆出凶狠的样子: “我要强奸你。” 男人眼皮半阖。他困倦,但没有拒绝的劲力。 据年迈的司铎称,他是派遣此处的新任神父,只不过由于意外丧失记忆。这纯属无稽之谈。他醒来时确定自己的名字是安古,这和日后查到的文书并不符合。凭破损的当日服装,他怀疑自己是黑帮份子:被千里寻仇也不奇怪。而此地险峻贫瘠,估计某位胆小鬼临阵脱逃,才让他顶替了身份。但他颇受老人照顾,甚至被视作继任者,居民也很友善,多年过去,他对身处的村庄萌生守护之情。接替老人后,他胜任神父的工作,但好景不长,战火连绵,此处难以攻陷,既被觊觎,也成为伤兵难民的庇护所。他擅长医药,残疾后,虽能靠假肢站立行走,但对肉体损害严重,使用极限只有一个小时。日常起居都成问题,更别提为他人施行手术。 如果女孩是真材实料的机械师,让她尽兴也未尝不可。 波本向前,抓住他布满磨损伤痕的大腿根部。好奇心占了待宣泄恶意的上风。手掌贴合断面,将安古当做球体关节人形摆弄。 “像布偶熊。”她点评,不禁将他的身体和记忆中的父亲作比较。如果说金是暗藏原始力量的朴拙原木,男人便是精细的木雕。从残余的紧实躯干也能看出主人精心修缮的锻炼成果。 “还裹着尿布呢。”安古任女孩亵玩,懒得反驳。出于自尊心,他谢绝帮助,独自在可行动期间如厕。但其他时段的排泄仍是问题。为了少劳烦别人,卸假肢前他就穿上亚麻裤。 波本轻而易举拉下他内衣,鼻头皱了皱,小狗似的:“一股骚味。”她对微弱气味也很敏感,端详男人蛰伏在阴毛间的疲软阴茎。 “真丑。”深棕色的物件在苍白皮肤上显得突兀又怪异。这是某种脱下裤子就变色的魔术秀吗?她戴上手套,亮出器具。 安古皱眉,还未忖度好如何开口,刀片已贴近下腹。他可没做好和生殖器说再见的打算。 “乱动受伤的是你自己。” 神父仰头,目光定在悬挂的圣子像上。自我暗示这和剃须的感受并无两样。随即波本就拉开他紧绷的大腿,泡沫抹上会阴和肛门。 “……” “硬了。”波本惊奇,掸去残余毛发后,一抬眼就发现这变化。她弹弄肉棒,握紧柱身撸动,粗糙手套裹住龟头揉搓,好像这是什么新鲜玩具。许久未被抚慰的性器在这粗暴对待下翘得更高,青筋怒张,颤巍巍吐出清液。神父咬牙,险些听从魔鬼劝诱,挺弄腰部恳求更多。 “你把我的手都弄脏了。”淫水泛滥,渗透布料,波本指腹都被沾湿。她嗔怪,掌掴爆发边缘的阴茎。女孩翻身下床,拆开包裹,把各种物件倾倒在床铺上。部分物品是她自己打造,还有的是几年前奎宁听她对有些项目感兴趣,赠予的用品。 波本拈起根纤细尿道堵,对准正汩汩流精的马眼推入。说不定以后导尿棒也能插进去。安古不知她的邪恶计划,还未从被打射的羞辱中缓过神,就看见身侧摆满奇形怪状的物体。 “这是要…”那些东西实在惹眼。 “你对强奸有什么误解吗?”波本凝视男人躲闪的眼睛,拿他惨状寻开心。神父本就因病痛消瘦,面颊都凹陷下去,现在嘴唇颤抖,脸色发青,更显憔悴,激起她血统中深藏的嗜虐性。 安古以为波本要与他性交,没想到是要把巨物捅进他肚子里。虽然失去前半生的记忆,但还保留了常识:第一,自己不愿意也没被人肏干过;第二,女孩没什么性经历。 比如她正手持假阳具抵住肛门,试图挺进。撕裂痛楚让他直冒冷汗。 “你屁眼太紧。”波本挫败。窥探到的性爱场景在此刻完全派不上用场。 “拜托。先润滑,再扩张。”男人叹气。他不是受虐狂,也没高洁到宁死不屈。权衡利弊后,终于决定手把手(虽然他没手)教女孩如何开拓自己。波本嘟囔,溜下床,抓起放在角落的膏油。 “那是涂抹圣物的。”波本白眼,不理会他恳求。拧开木塞,又被肉桂味冲得干呕。她骂骂咧咧,从行李中取出橄榄油。动植物油的另一大用处,便是维护机械。往男人体内注入后,她信手将小瓶倾到在男人身上。液体顺脖颈下滴,淌过乳沟,将两片随呼吸微弱起伏的厚实胸肌浸润得发亮。男人皮肤很凉,静止不动时如同雕像。但染上光泽后,死物也活了过来。 “恶心!我才不要用手指!”女孩果断拒绝教学提议。 你不是戴着手套吗。安古无奈,环视刑具,轻抬下巴指点。 “这是什么?” “…扩肛器。”他主动抬高臀部,腰腹卷起,大腿分开,方便女孩进出。这动作很滑稽,就像被调皮蛋掀翻的毛毛虫,肚皮朝上,尾足无力地悬在空中。波本微妙地被眼前景象讨好,金属尖头插入男人下体。 还是机械使用起来方便。波本旋转螺丝,得心应手地将安古逼至极限。四瓣金属片分开,窥口扩大,原先紧闭的褶皱被撑成叁指宽的圆洞。 “可以看见里面诶。”她凑近。之前是怕脏,现在一目了然,倒挺干净。湿软肠壁箍紧金属环,在她的视线下蠕动,类似怪兽口腔,或者大脑。 “你现在就是个肉套子,浑然一体的性器官。”波本嘲弄在她吐息中剧烈痉挛的深红内腔,攒足力气将男人抱起翻了个面儿,再度拿起凶器。 这回意外顺利。安古深呼吸,放软身体,任她插了进去。但他很快被放置一边,只听见女孩窸窸窣窣的动静。他扭头,看清现况后嘴角抽搐。 她居然组装出了…怎么说,辅助机器?他才在疑惑巨棒末端为何形状怪异,原来是要接上那伸缩的铁管。 看来女孩是真的想把他干死在床上。安古默哀自己初经人事的直肠,决定闭眼装死。他侧头看窗外,天边已蒙蒙亮。节省体力,说不定还能活下去。 屋内,机械臂勤恳运转,不知疲倦。可怜的受刑者被无数次串在上面。 波本打哈欠,拍击男人浑圆的屁股:“更高点。”被肏丢理智的神父闷哼,空濛黑眼缓慢聚焦,终于认清态势,艰难撑起满布白浊的下身。 他低估了女孩的能耐。原本的心理准备是被通个下水,顶多肛裂休养几天。谁能想到这机器不仅会变速还能旋转摇摆呢?他通过献祭前列腺的代价明白了大道理:旧时代思维抵不过最新科技。 “…好的公主殿下。”安古声音喑哑,之前他被肏射两次,喊得嗓子直冒烟,一不留神冒出讽刺口吻。 “我尊敬的神父大人。看来这不足以让您堕落。”她降低机器高度,粗暴揪起男人黑发将他掼在床上,腰腹垫高,调整成仰躺姿势。 你搁这儿煎鱼呢。 安古不觉得还能有什么新花样,直到波本从机器旁侧牵出数条细线,缠绕他身体。 呲。 眼见波本指尖冒出金色火光,皮肤表面窜过虫啮般的痒。安古哆嗦。他本以为自己被榨干,没想到又不受控制地挤出点快感。发痛的阴茎再度涨大,热意流走,肛周也充血,更清晰感受到铁臂的抽插,碾过让他脑内炸烟花的兴奋点。肠肉脱出一截,又被凿入身体。就连未被触碰的乳头也勃起。 他打着摆子,大汗淋漓,胸肌痉挛,臀瓣夹紧。 “电。”波本解释,打个响指。异状消失。 这是禁术。神父惊恐,确信这位白发红瞳的小姑娘是邪恶的化身。 “魔鬼。”安古压抑喘息,神色肃厉。 波本歪头,看他挣扎。可惜男人没有手臂,否则肯定会握紧脖颈佩戴的十字架项链驱魔。 “还不够?”她又打个响指。 刺痛卷土重来,比之前更过分。他弹动得像网中活鱼:双眼圆睁,嘴脱水般张合。女孩俯身,将十字架塞入他口腔。神父想抗议这亵渎行为,但连咬紧牙齿都做不到,遑论动用唇舌将其顶出。他呜咽,涎液从下巴流出。 “你知道吗,如果提高到足够程度,可以让人失禁。” 她拇指中指快速摩擦,一下接一下。电流强度稳定增强,与之相对的是男人的崩溃。无形抽打贯穿表皮,他甚至闻到毛发被烧焦的气味。这痛苦万分,快感却急速攀升。精液流出,但丝毫未疲软下去的阴茎继续抽搐,连射空炮。肛门收缩夹紧,又被机器无情破开,反复苟责肠壁。电流下他的感官遭切断,所有敏感点无处遁形,注意力全被抽走,强行转化为性欲。层层堆迭的快感积累到令人觉得恐怖的地步。 “啪。” 这次完全将他的理智击穿。 安古口水涕泗横流,一副痴傻模样。他原先相貌虽然阴沉,也是英俊的。但如今沉湎肉欲,完全扭曲,丑陋得让人不忍直视。 “你应该看看自己现在的表情,蠢货。”波本讥讽。男人露出恍惚微笑,眼球上翻,舌头吐出: “去了…要去了…被肏成白痴了?…” “啪。”响指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咿???——出来了!” 酸胀的龟头跳动,清液持续射出,整张床单都被喷湿,腾腾冒着热气。 “这又是怎么回事?刚才那下明明是取消,您怎么兴奋得都尿失禁了?”她低语,注视失神的男人。他湿漉漉的额发披散,睫毛轻颤,泪眼模糊,格外惹人怜爱——或者虐待。可惜的是,那双黑瞳迅速恢复清明。 “您没有什么话要说吗?”波本自己都没意识到,她语调粘稠如蜜,像劝诱人堕落的毒蛇吐信。 “我要吸烟。床头柜第二个抽屉。” “哈?”波本呆滞,反应过来时已点好烟送至他嘴边。 她为什么要伺候这个混球?谁给他的脸面? 安古湿润的唇抵上她手指,像若即若离的亲吻。烟草挥发物吸入肺里,他满意,吐出口长气。 波本被扑面而来的白雾熏得够呛,甩开手,怒火攻心: “你就没一点表示吗?” 男人挑眉,叼住烟头,吐词含混不清:“我欣赏你做出的努力。” “操你!”要不是因为“诅咒”,她真想把这个臭屁人渣掐死。 “你不是操过了吗。”他啧啧:“没想到你小小年纪,记性这么差。” “你——” “行,我知道你有深仇大恨。但你看,天快亮了,我们都困得不行。暂时停火怎么样?” 波本深呼吸,怀疑再这么争执下去迟早气出心脏病。她忍气吞声,准备收拾残局。 “把门拴上就行。未经允许他们不会进来。”他见女孩手指微抬,器具纷纷归位,眼睛转动,识时务闭嘴。 “我睡哪里?” “要不是我尿了一床单,还能给你腾个位置。地板虽硬,也是能睡的。” “流氓!”她怒斥,又想到自己强奸了恶徒,岂不是比对方还过分。 “好了好了,我的正义天使。不如劳烦你施展神奇魔法,这样我俩都有个歇息去处?” “你真的是个神父?” “如假包换。”男人老神在在:“如果睡不着,我能为你从创世纪背到启示录,权当安眠曲。” “滚蛋。”波本背过身,觉得床窄得惊人。真想抬脚把安古踹下去。她愤懑,觉得自己的复仇未达到想象中的效果,暗下决心:总有一天要让安古向她求饶。 第九章轮椅安假鸡(H) “玛丽说,请你带我四处走动,介绍村庄情况。”资源短缺,即使是贵客,也匀不出多少盛情款待。约翰为她争取来附近的旧仓库作为暂住处已属不易,交代姐姐负责照顾女孩后,匆匆离开。波本善解人意,主动提出不耽搁她行程的方案。 “可能要劳烦你。”现有假肢并不完善,他出行需要辅助。顾及女子还未走远,神父面色如常,说话也客气。 波本吐舌:“已经准备好了。”她推来轮椅,很是开心。 “……”安古表情瞬间破功。 坐垫中央赫然立了根假鸡巴。 “给你演示下。”前进后退,硬棒顶弄耸动;车轮拐弯,其也跟着旋转。 真是人类历史上的伟大发明。安古真想撬开女孩脑壳看看:难道她行为的首要驱动力就是色情? 波本的想法其实没那么复杂。毕竟男人并非性对象,在她眼中毫无魅力。加上些特殊道具只是举手之劳。 “这假肢差劲透顶。”波本咂舌。安古忿忿斜她一眼,撩起臀缝间的布料,继续笨拙挪移沾满乳液的合金手臂,艰难开发自己。手指仅是摆设,无法动弹,解开纽扣都十分费劲。 草草捅了几下,操作过于困难,安古作罢。今早才被肏过的屁眼还合不拢,坐下去也不是问题。他视死如归,囫囵套上法衣,挪到轮椅边,红肿穴口磨蹭巨物硕大的顶端,逐渐捂热冰冷头部。男人咬牙,腰腹自虐般猛然下沉,将自己劈裂。他习惯了痛楚,但这感觉实在是过于陌生。肛周褶皱完全撑开,狭窄甬道被异物缓慢侵占,黏膜受剐蹭,食髓知味般将摩擦转化为快感。更可怖的是,直肠已完全填满,这巨刃却仍未至尽头。他被卡住,无法撑起身体也难以坐下,尝过甜头的肠道自发裹紧凹凸不平的表面吸吮,如被泥沙折磨的蚌肉分泌出粘液。内部湿滑,直肠末端的腔口蠕动,在顶端反复摩擦,撞得酸软。身体终于不受控制下坠,硬物斜插,将乙状结肠破开。钝痛让男人清醒过来,他哂笑,掩饰失态: “那就拜托到时候给我造个好点的。连这玩意儿都做得这么出色,对你来说假肢一定不是什么问题。” “那当然。”波本得意洋洋,大发善心拿来毛毯,盖在男人腿上。直到出门了,她才反应过来:“你在挖苦我?” 轮椅转向,假阴茎随之划圈。男人战栗,疑心体内的咕啾响动被女孩听见。毕竟底座都沾满他淌出的汁液。 “…不敢。”安古服软,假肢掖紧膝毯。轮椅拐入大路,前方是成群的屋舍,他又硬得吓人。更糟糕的是,路面崎岖。铁轮每轧过颗石子,硬棒就深浅不一的上下抽插,顶入二道门,表面肉瘤状的颗粒交替碾压前列腺,折磨迭加,化作甘之若饴的灭顶愉悦。他眼前炸开白光,屁股抽搐缩紧,差点摆起了腰。未被抚慰的阴茎涨大热烫,滴滴答答流个不停,像是失禁。 “好多羊!”波本轻呼,将男人从高潮边缘拉回。她满脸惊讶,观赏安古表情的无缝衔接,从淫荡婊子跳转成慈爱神父,仿佛只是眨眼间。 “早安。”嗓音仍残余情欲的沙哑,但牧民并没有察觉。 “神父保佑。”他驱赶牲畜,给来人让道,面带崇敬。未料女孩直接撒手不管轮椅,蹲身观察羊群:她从未见过这般黑脸的种类,颇为好奇。 “这位是约翰请来的机械师。”尴尬局面被化解,安古微笑,抬起手臂,供信徒行吻手礼。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对方哽咽,热泪滚落金属表面。 山羊走远。波本注视怀中牧民赠送的奶酪,不知如何处理。 “蛋糕,碎肉派,芝士通心粉。”安古耸肩,见女孩空茫眨巴眼睛,叹气。 “平常可以拜托玛丽,但现在特殊时期。”他挑眉,笑容狡黠:“不过要是早点解决假肢问题,我也能做给你。” “不是这个问题。”波本吞咽唾沫,显然被说动了心。“为什么他那么激动?你有这样大的威信?” “他的哥哥无法行走。”神父语气平淡:“炸药。” “他应该直接告诉我。”波本嘟囔,手头包裹更感沉重。相比礼物,这像是讨好,让她不舒服。 “应该是觉得假肢很昂贵吧。” “我报价非常合理!”她瞪安古,不想被当做奸商。 “相信你的水平。只是有人吃饭都成问题,承担不起。” “可以酌情减价。” “只有这个特例?” “类似情况都行。” “一言为定?” “你烦不烦!我说过的话哪有不做的道理!” “那就好。”神父笑弯了眼。 波本怒视男人,这只老狐狸!这分明在给她下套。她也要套出点情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你们怎么一个二个把自己搞成这样?” 安古没计较她粗鲁的语气。 “草地离村庄有段距离。之前南北两军胶着,互相设下障碍。就算是打仗,牛羊也得吃草,人也要活命。于是有牧民抄小路,白天出去放牧,天黑看不清,误入雷区,幸运点终身残疾,还有的再也没回来。”他瞥见女孩神色担忧,回望牧羊人离去的方向,轻笑:“安心。暂时撤军后,我排查过方圆几十里,基本清除了陷阱。” “你独自去?” “当然,没必要拖人跟我送死嘛。”这也意味着没有后援。 他低估了穷途末路者的疯狂,贸然接近被封锁的山顶营地。上上个冬天,北军在此被围困。持久战中粮水断绝,人互食。随后抵达的援军见惨状失了士气,放弃占领,只带走尸体。但没想到,死者还留了份大礼。炸药引爆,山路塌方,他下身被严实卡住,腹部受伤,脏器流满地。还好随身带了瓶烈酒,可当作消毒水兼麻醉剂。于是男人给自己缝合,把肠子一段段塞回肚子里。四天,持续下雨。他极尽各种方法未能脱险,意识到这是在等死。可惜双腿只是骨裂,所以他撕了衬衫,将布条作为止血带捆扎,借助巨石,反向将腿掰断。碎骨刺破皮肤,裸露在外。他抽出小刀,迅速切割肌肉,挑断筋骨。他做过多起截肢手术,有点后悔没带上骨锯和止血镊。他点火,烧热刀具,灼焦创口,阻断股骨动脉出血。包扎后他靠手臂匍匐前进,四小时后到达悬崖边,利用绳索垂降,又爬了一夜才被四处寻找的村民发现。 “嘶。”波本光是听描述都疼得直抽气,不理解眼前男人怎么像个没事人似的。 “我还有个问题。” “请说。” “你为什么非要去山顶?” “那里曾是最肥沃的高山农园。”葡萄架和果树绵延。成熟季节,满山弥漫馥郁甜香。但它们在战火中毁于一旦。安古微笑,露出两排森白的牙:“可以酿美酒。” “哈?”心中好不容易立起的伟岸形象轰然倒塌。对哦。波本突然停住。而且她是边推轮椅边听男人讲述的。这意味着他可能嘴上说得冠冕堂皇,下体被插到直流淫水。 又被耍了。波本恼怒,伸手去掀毛毯。果不其然,神父虽坐得端正,圣洁法衣却立起直角,顶端浸得透湿。 “你和你虔诚信主的羔羊说话时也硬成这样?” “对啊,还射了。” “…你没有羞耻心吗?”波本拳头打在棉花上,气得耳朵通红。 “你觉得我有么。”男人饶有兴味,仰头盯着她看:“说到底,你为什么会觉得强奸能羞辱到我?” 图穷匕见。 他早就是废人一个:在身体残缺之前,心就已经异常了。这和失去记忆没多大的关系,他生来或许就不具备常人的七情六欲。的确,他能伪装出高标准的道德和正义,但那只是拘泥于现状所做的决定:第一、他是神职人员;第二、他受惠于人。因此,在厌倦之前他都会留在村庄报恩。但女孩不同。她是外来者。而且,敏锐嗅觉告诉他波本是个有趣的玩具。 虽然就目前而言,是女孩玩弄他的身体。但猎物的身份也挺新奇。当处于绝对优势地位时,再伟大光明正确的一方也难以抵御权力滋生的恶劣兽欲——毕竟它深埋在人性里。这同样是战俘被虐待,异教徒遭屠戮的原因。何况诚如波本所言,她已有憎恨他的前提条件。轻而易举,就能让女孩引入暴虐的深渊。但如果仅是堕落,故事会多么老套。 来地狱和我共舞吧,别让我觉得无聊。 他低笑,知道波本正怒视自己。 “或许你可以再勤勉些,多点创意。”他给怒火添柴: “你喜欢这个,不是吗?”上位者被迫不体面,失去自我控制的脱力瞬间。 安古造作摆出个双眼翻白,张嘴吐舌的狂喜恍惚脸,又迅速归复平静。如海面吞噬一颗以为可以掀起波澜的石子。虽然迫不及待想知道原石能被打磨成什么样,但布局需要耐心。 那表情完全解构了高潮,打破性欲内在的逻辑。波本错愕,直视神父黑曜石般的眼睛,如凝望无底洞穴,背后生出寒气。眼前的家伙身披人类皮囊,却流窜捉摸不定的恶意。她唯一识别出的,只有压倒似的恶心。但好胜心击败了本能恐惧。如果不能公平对决,那就掀翻棋盘——她才不要迎合游戏。 波本握住把手,轻快前进,完全无视男人骤然急促的呼吸。 女孩东转西绕,连田边稻草人都要去看。刚开始,安古暗笑幼稚。见她起兴,还会讲解各种乡间的细微事物:水车,植物种类,干草垛。但随步行距离拉长,铁轮滚动,硬棒随之捣弄,把他松软的穴肏得泥泞不堪。肿胀肛口被迫承受过度的摩擦,刺痛逐渐麻木,难言瘙痒后来居上。软肉随路面起伏不断遭挤压,内壁再次湿润,淫水随抽动被带出体外,淌满大腿根。肌肉酸软,他轻微挪动身体,真切听见隐约的咕叽滑动声响。 波本没有任何反应。 她完全沉浸在护工的角色中,把这当作乡间散步。 安古吐息逐渐粗重,腰部抬起背脊绷直胸肌鼓动,撞击下变成硬棒形状的结肠口无规律收缩。酥麻窜上尾椎,再差一点他就要高潮。可轮椅的速度既未加快,也没减慢。 很好。看来是反击。 但未免太没有效力。安古嗤笑,肉臀夹紧放松,如是反复。轻微抽搐的甬道迅速痉挛起来。他闭眼,享受余韵。屁眼流出热液,沾湿臀缝。他高潮了,但没有射液。 真值得庆幸。 因为轮椅并没有停下。 真无情,连休息机会都不给。 “不担心我滑下去?”安古完全被操开,肠壁依附每颗凸出的颗粒,恳求更多快感。这变化让他也有点吃惊。得和女孩说话转移注意力。 “反正你被钉在了上面。”单句话就差点让他喷精。匀速运动也再次让他匀速逼近绝顶。男人故技重施,但失了灵。无奈,他轻微摇晃屁股,臀瓣贴合椅座摩擦。额头沁层薄汗,舌抵住上颚。第二次光靠后面绝顶。这无疑极具成瘾性。但安古更在意波本的态度。他讨厌独角戏。 “玩够了没。”齿缝间溢出声低吟,这次调动了更多部位。他挺腹,硬棒暂离前列腺,又复位撞击。这还不够。腰肢摇摆,才使骚点得到充分摩擦。该死。刚刚开始女孩就一直走直线。车轮不转动,光是抽插已满足不了他。迟来的巅峰终于来临。他解脱般脖颈后仰,眉头苦闷皱起。第叁次。 这有些超过了。 安古决定抵抗,僵硬地蜷缩在轮椅上,腰腹折起。但这只让他无数次被推向高潮,又被抛下。就像窥伺吊肉的饿狼跳起,登山者冲向近在咫尺的山顶,就差一点,但永远无法触及。 “转个…方向…”语句夹杂破碎喘息。男人眼神涣散,失去焦距。软肉背离意志,饥渴吮吸。再来点刺激,也许他就能…… “确定要掉头吗?马上就到农户区了。”波本笑容明媚,手指前方。 安古唇咬出齿痕,义手撑住扶手,肩膀使力。假阴茎缓缓外拔,像酒瓶口的木塞,发出“啵”的淫靡声响。蜜液从穴口噗噜挤出,流得满大腿都是。终于脱出一小半,他呜咽,机械腿夹紧,重重坐了回去。突起擦过禁箍的肠壁,顶入乙状结肠。他无神的眼蒙上水汽,终于无法抵制情欲,像骑马般上下起伏,插着自己。淫汁喷溅,水渍甩满座椅和毛毯,残肢都抽了筋。终于,终于快到了—— “坐好。”男人被紧按住。几乎抽离的硬棒猛地全根插入。他流血的嘴唇微张,无声尖叫。 “午安。”波本挡在他面前,笑容甜美,如红白玫瑰娇妍绽放。这无疑俘获了老妇人的心。 “噢,亲爱的。你迷路了?怎么在这里。” 波本余光回瞥,见安古似乎整理好情绪。 “您好,我是波本,见今天天气不错,拜托神父大人一起散步,带我了解村落。”她侧身,转移话语权。 神父的躯壳发挥稳定。寒暄完毕,老妇人态度显然更拘谨。但临走前,她偷偷塞来糖果,说是给孙子带的,分她几颗。 “她孙子多大了。”牌子是同笑乐。和太妃糖相似,不错。波本哼起小曲,拆开包装纸。 “如果还活着,今年十九。” 波本停止咀嚼的动作。 “前年入伍,没多久战死。” “为什么要应征呢。” “他父亲是军官,失踪了。母亲双重打击下悲痛过度,重病而去。”安古轻笑:“战争就是这种让人枉枉送死的东西。” 女孩舔弄软糖。这话题真不畅快。但没有表露过多感情。她学聪明了,不想被恶毒的男人愚弄同情心。 “这次呢?” “什么?” “你射精了吗。” 安古呼吸微滞。 “你猜。” “没这个必要。”波本回敬:“我们可以多试几次。” 午间,来往村民多了起来。波本积极推他走来走去,填满肠道的硬物也粗暴冲撞。村路狭窄,车轮转不停,敏感到极致的内壁被紧密搔刮蹂躏。如果在十多分钟前,安古肯定感激涕零,恨不得把脑浆都射空,但他只能紧贴轮椅,浑身僵硬。 作为权威的主之使者,牧师是无法避免被打招呼的。何况在乱世,人们更寻求心理慰藉,因此他无法拒绝信徒为祈福而进行的近距离接触。然而现在的神父屁眼里插了根假鸡巴,加上之前那么一惊吓,和任何外人说话都能起反应。他死命掖住毛毯,屁股抽搐着夹紧,贴身黑袍下,隐约能看见两颗肿硬乳头。 好在波本可能残余了点怜悯之心,没让他长久停留在一处,避免被看出端倪。 “您莅临我感激不尽!这是要拜访教堂的医疗房吗?麻烦…” 安古咬紧牙关,声音不成调地婉言谢绝茶水。他难却之前的盛情,喝得过多。波本见女子挥手,硬是把他推上有段距离的山坡。全凭意志力,才没在被抓紧双手的那一刻尿失禁。 “您落泪了。”女子哽咽:“代表我的兄弟向您表达敬意。我将永远铭记这一刻。”她仰望神父,察觉出异样。平日里他目光如炬,如今黑眼迷蒙得像被放血的鹿,湿润长睫扑朔;过去凹陷的脸颊苍白,如今颧骨染上绯晕。难道是酗酒?她唾弃自己冒犯的卑劣猜想,连声道谢,但再看神父,本应圣洁肃穆的面容竟让她生出莫名男女之情。女子不敢直视,低下头去。 女子送行到门前,见神父双眼无神,凝望下坡。 应该是想到自己不能行走,触景生情了吧。她内心涌动,怜爱起年长许多的男人。 “神父大人今日抱恙。”那位女孩对她歉意微笑。纯洁美丽,像壁画上的天使。她不由听信:“那请问我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地方吗?” “可以劳烦您帮忙推轮椅吗?我担心拉不住。到地面就行。” “波本…拜托…不——”无坚不摧的男人嘴唇发青。这种时候都要勉强。女子脱口而出: “包在我身上。请您放心。” “操作很简单的。握住把手,和推车没什么不同。” “这样吗?”她动作谨慎,轮椅跟着拐弯。神父身体直哆嗦,弯下腰去。 看来事态紧急。她要快些护送两人离去。轮椅滚得飞快,女孩小跑才能跟上。得亏她在劳动力短缺时帮家里干了不少农活,身强力壮。神父难忍病痛,轻声呻吟。虽然压得很低,但能听出醇厚声色中混杂软糯鼻音,就像是…女子脑内闪过不恰当比喻。母猫叫春。 女子停住。神父也未预料到轮椅急刹,发出声未能抑制住的啜泣。他才发觉自己被看着,不住发颤,胸膛抖动,满脸通红,唾液从嘴角流下。 “您怎么样了?难受的话我多叫几个人来。”女子没想到会如此严重。心中一沉。这症状像是疟疾。难怪要盖毛毯。 “…我没事。只是…呃,疲劳。送到这里就可以。” “这怎么能行!” “请交给我吧。”女子愣神,不知不觉轮椅已回到女孩手里。女孩红瞳直勾勾的,像血月:“您什么都没有看到。我们在门口就已分别。” 第十章众目睽睽下失禁(微H) “她之前说了什么?”安古嗓音沙哑。 “如果尊贵的神父您去教堂的医疗房,拜托照顾她的两个兄弟。”波本咄咄逼人:“怎么连这点事都听不清。” “也不看看谁是罪魁祸首。”他抬起下巴明示。 “骚逼。”波本烫嘴似的把脏话吐出,竟觉得畅快:“你一共高潮几次?” “数不清了。”男人餍足地眯起眼睛:“而且我也没手指头可以数。” “那你是上坡高潮得多,还是下坡?” 毕竟他刚才的反应夸张得可以。 “是某种谜题吗,猜测语言背后的深意?” “单纯出于好奇!” “不是显而易见吗。”安古拖长尾音。看波本呲牙,联想到炸毛小猫。真是意料之外的喜欢较劲。 “毕竟我在且仅在你的控制下。” “又故弄玄虚。” “那我作出补偿性的直接发言。”但肉眼可见女孩被安抚。 “请讲。” “我现在非常迫切地需要解决基本生理问题。”他声音低沉,蛊惑对方靠近。 “什么?”波本凑到他唇边,耳廓被滚热的吐息轻拂,竟让她心头也泛起微末痒意。 “撒尿。” 波本转身,坚定地推他朝一个方向去。 “这是去哪儿?” “教堂。” “附近就有厕所。”安古皱眉:“你怎么知道教堂的位置?” “听说的。”她补充,语气尖刻:“你那时正忙着发情。” “承蒙你关照。”男人耍着嘴皮子,却如坐针毡。虽然这目的地未脱离算计,但他可不想湿着裤子去。好在安古对自己耐力有自信。方才虽被肏得短暂失去意识,但还算管住了下体。这段路也十分平坦,忍一忍就能过去。 “我昨天来的时候,村里很忙。是发生了什么情况吗?” “前些日子,山下发生起战役,联邦军胜联盟军。有支部队败退到这里,躲避追击。”安古说得简短,让人听不出褒贬情绪。 “所以他们从你们这讨东西吃,还要求照顾。”波本撇嘴。从小浸淫在亡命徒圈子里,让她对政府机器没多少好感,只觉得这些家伙净带来不安定。 “话是这么讲。”神父摇头:“但他们伤亡惨重,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 “假惺惺。”女孩咬根辫子在嘴里,对他的善人做派嗤之以鼻。 “这也是村庄共同的决定。” 谈话间,小教堂近在眼前。白砖蓝瓦尖顶,风格恬静。安古如释重负般叹气。 “从背后绕过去。”他指示,但波本可没打算避过忙碌的人群。她径直向正门走去。 沿路小径由鹅卵石铺成,虽然表面圆润,却也不平。抽插随之缓慢,本应好受些,可是由于尿液充盈,膀胱壁被撑大,挤压颈口的前列腺,使得丝毫刺激都被放大到难以忍受。黏膜被细细捣弄,甬道酸胀无比。铁轮倾轧石子,座椅抬高,又跌了下去,微小的高度差却让硬棒次次撞入结肠口——新开发出来的花心。男人抿唇,抗拒浪潮的冲洗,头向后仰起,露出滚动的喉结,整个人靠在椅背上,似倦怠飞鸟努力寻找支点维系自己,避免被欲海吞噬。可是穴内的每个敏感点都被照顾,甚至过分妥帖,因此高潮也延绵不绝。他幽深黑眼变得迷离,止不住战栗。铁架震荡,吱呀作响,才掩盖住不成调的呻吟。 “您来了!”玛丽难掩欣喜,跑来迎接。却见男人像是淋过场骤雨。长袍汗湿,额发散乱垂落,搭住眼睛。这有些稀奇。毕竟这么多年来,神父总是注重形象,即使重伤后无人帮忙打理,每次来教堂,也维持着造型。何时见过他这般不端庄的模样?可能是因为炎热的天气。她的潜意识特意忽略了,为什么同行的女孩衣着整齐。 玛丽劳作惯了,步速也快,波本紧跟,轮椅随加快的步伐颠簸,异物迅急戳顶不说,神父还被颠得身体小幅度上下起伏摇摆,完全张开的穴口被迫吞吃着硬棒。根部刚被吐出一小节,又立刻没入,拉丝的淫水挂在肛口,被快速进出的动作搅成泡沫,啾叽作响,粘稠而淫靡,神父咬牙,祈祷不会被听见。 “我肚子饿得咕咕叫了。”波本和玛丽并肩走着,唐突抱怨,解释奇怪的声音。 “走这么远,累坏了吧。”玛丽默认她是被娇惯的小姐,这解释合情合理。 即使未抵达门扉,痛呼低吟嚎叫已穿透砖墙,昭示内部可能是怎样一番的人间地狱。 “您每天都来这里吗?”波本望向女子怀抱的清洗器具。 “我帮不上什么忙。比起在前线,这是应该做的。”玛丽连忙否认。换药,清洗纱布,负责饮食,照顾患者情绪,的确很繁琐,但相比男人们的牺牲微不足道。是他们誓死战斗保护了家乡不被战火波及,无论做什么,都抵不上这恩情。 “不。我认为你很了不起。”波本摇头。她是做不到的。 战争由男性发起,善后重担却落在没有话语权的女性身上。前者获胜则立功获赏授勋,策略失误也能美化成英雄虽败犹荣。后者在战争期间维持社会运转,参与制造兵器和供应品,乔装上战场或参与密探工作,可是战后却得不到相应的承认和美誉。若获胜,她们丧失决策的权利,还会被指责没操持好家庭事务,未对英雄毕恭毕敬;更糟糕的情况是,男人们收复了失地。女性或被迫、或为获取温饱而委身敌军的行为被指控成奸细带路,剃头游街被泼油漆,都是这些荡妇们应得的待遇。 抛弃这些情绪,她也承认,自发救助伤者是美好的品性。 女子羞涩一笑,引他们进去。 简陋病床成排摆放,大半伤者不成人形。轻者少了只胳膊,重者半边脸被轰成肉泥。化脓溃烂的腐臭弥漫,像成百只死老鼠被堆起来发酵。和精油味混合,不仅未得到掩盖还令人作呕。伤口蠕动燕麦大小的白粒——它们以腐败组织为食,能清除创面加速愈合,得名为蛆虫疗法。虽有显着效果,但视觉上极具冲击力。在此的人们早已习惯了这番景象,灰沉脸色木然。但看见来人,生出些不自在,或者说罕见的羞耻情绪。这是个外来者。稚嫩年轻,处在暧昧年龄:让人想起既想起自家孩子,又思及初恋爱人。 所幸神父的存在缓解了他们的不安情绪。他请求那位精致如展柜玩偶的女孩将他推到每个人床头,以便交流。伤员虚弱地微笑,不抱什么希望祷告,祈求远方的家人得到保佑,却无法忽视神父肩后那双玻璃珠似的红眼睛。 她在观察,视线狂热,却不像在看一个人,而是打量受损的器物,做出评估。 “米尼弹的改良。”她喃喃,注视他中弹的胳膊,伤口已肿胀坏疽,截肢迫在眉睫。 伤员注意到神父侧过头去,罕见地表情严厉,似乎在示意对方不要提及。 旁边坐着的男子走上前。他身材瘦小精干,缠满绷带,半搭肩上的外套挂几枚勋章,一副领袖模样。 “请说下去。” “从创伤位置可看出射击距离远,约两百米,滑膛枪做不到这个距离,所以是步枪。而且滑膛枪子弹是球形硬头,会停留在体内,而常用于装填的米尼弹是圆锥状软头,与之相反,射出枪管时膨胀形变,穿透人体组织击碎骨骼,造成开放性骨折。所以可以确定。”女孩说得起兴,脸颊染上玫瑰色的红晕。“以及…” “还有什么?” “北方联邦有工厂,所以能大量制造子弹投入战场,见到其后果不足为奇。而南方工业化不足,除非…” “波本。”平素好脾气的神父面露不愉。女孩噤声,又好像没搞懂自己怎么就乖乖听了话,撅起嘴。 “精彩。”领袖大笑,想继续攀谈,但被男人不着痕迹地拦住:“尊敬的将军,也许我们需要商讨日后的安排。”村庄处于边境,立场上中立,决定靠投机——毕竟连应征者都散在两方阵营。窝藏任一方都可能扰乱平衡,招致不幸。所以村民只是暂时提供援助,大部队停留一周后,已离开此地同补给车回合,只剩下伤兵。 “就在这里谈,没有什么遮遮掩掩的,请放心,而且我也不想劳顿神父大人您。”将军笑得爽朗,打手势表示不必换房间。女孩歪头,会意,将轮椅停靠在墙边。 安古皱眉。此处闲杂人士过多,不利于讨论要求对方尽快撤离的话题,除非有能摆在明面上的筹码。他仰头,好声好气和波本小声商议: “你之前说的话还算数吗?” 波本正咀嚼着玛丽递来的叁明治,嘟囔不清:“只要我答应过,就不会反悔。” “所以实在付不起假肢费用,可以免单?” “当然可以…”她红眼突然瞪圆,像兔子要咬人:“你混淆概念!我说的是减价。” “总之你答应过,是吧。” “我诺守诚信。” “你工作效率如何?” “可别小瞧我。一天一条,不成问题。”波本得意洋洋,像老水手讨论捕鲸。 “成交。” “将军,如您这几日所见,我们这里物资也不充裕。”议事后,他们答应收留重伤患者,但不欢迎驻留此地的数百名轻伤官兵。不仅消耗资源,还是隐患。虽未言说,村民们也担忧对方占领村庄作为根据地。 “我们可以帮助劳作,请求供应队伍前来支援。” “村庄可以自给自足,感谢您的好意。” “如果这是诸位的要求,我们当然从命。但您们难道不可怜这些年轻的小伙子们?贸然移动,他们可能就白白死去。”将军精明得很,将道德难题抛给在场的所有人。护理的女士们与这些人朝夕相处,有了些感情,自然不会直接拒绝。再这么拖下去,事情无法得到解决。 “之前我们承诺过救治重患,这点不会食言。”神父横下心,抛出杀手锏:“这位是我昨天请来的机械师,她答应帮助伤兵们制造假肢。一天完成一人的工作量,不成问题。” 哈——? 波本没来得及反应,就被诸多视线齐刷刷聚焦,只得表情僵硬,挪移还沾着面包屑的下巴点头示意。 “这位小姑娘是个人才。”将军没想到神父出其不意,明显感到周遭动摇的气氛。毕竟在这躺着的人,夜半听见的,是死神足音逼近。他只能迅速打破这渺茫希望:“但制作起来哪有哪么容易?伙计们,回想下你们的个人见闻,那些钢铁胳膊腿顶多是个摆设!要正常运作,简直天方夜谭。” 他话中带刺:“看我们的神父也佩戴假肢,仍无法站立,坐着轮椅,靠小姑娘推行。” 女孩遭下套,本就恼怒,只是顾及颜面,隐而不发。此刻又被质疑专业水平,太阳穴突突跳,肺都快气炸。 “波本。”男人叫住她,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音恳求。“拜托。能否达成谈话,全都倚靠你。” “那你要好好补偿。”神父放下心。安古却暗叫不妙。 波本信步走到狭窄走廊上,猛抬右腿,哐当踩上病床。铺上的是位新兵,与这位比他还小的姑娘对视,被凌厉目光逼得满脸绯红,无措裹紧被单。 她卷起裤腿。 整个房间的人都倒吸口气。 露出的不是白皙似雪的肌肤,而是漆黑冷硬的合金。也就是说,这位外表无比健康、甚至表现得有些跳脱的女孩是残疾。 “这是我自己组装的。之所以没给神父大人定做,是因为昨晚才到。但请大家不必担心,明天我就让他亲自走来这里。”这语气十分忤逆,但人们过于震惊,没发觉对神职人员的不敬。 “够了。”眼见要露出膝盖部位,将军喝止:“我相信你的水平。” 气势上落败,大方向定调,剩下就是商量具体事宜。波本蹦蹦跳跳,将男人推至房间中央。将军坐回不远处的椅子,和神父视线平齐。 “你表现得很好。”轮椅轱辘转了几圈,被妥善停放好,背靠堆满杂物的储物柜。安古理匀呼吸,见波本仍在他身后,抬头微笑。 “那请预付部分奖励。” “…?”问句还未吐出口,他就听到轮椅背后咔哒一声,什么东西被按下。 “已经收到。”女孩后退,愉悦地注视他惊恐的眼睛:“请好好享受,神父大人。” 与之对应的,身下是从未体验过的粗暴抽插。这不可能。轮椅明明静止在原地。没有前进。顶弄似狂风暴雨,将他好不容易闭拢的甬道深处掘开击穿。未曾转弯。可表面迅急旋转摩擦,搔刮每一寸嫩肉。更过分的是,整根长棍突然灵活的像蛇,分段向不同角度摇摆冲撞,不断压迫肠壁,就像只被困在他体内的活物,为寻找出口四处钻动。 “您怎么看?” 安古嘴唇微张,却说不出话。换种说法,不敢,因为会吐出不成调的呻吟。他被插得化开,淫汁四溅,沉寂下去的阴茎随刺激再度勃起,膝上的毛毯鼓起龟头的形状。之前射出的精液半干,挂在上面凝固,现在前液再度射出,把顶起的尖角喷得透湿。男人窘迫地夹紧大腿,避免被发现,精水随细微的动作滑落大腿根,黏糊糊沾满会阴,和滋出的肠液混作一团。 “神父大人?”将军见他失神,再度询问。几十双关切的眼睛从四面八方投来。 不行。要忍耐。 幸而硬棒安分了些,只是机械地抽送。虽然这也能把他奸得出水,但不至于尽失神智。 “目前的情况,呃…我觉得…”硬棒嗡嗡抖动起来,穴口被磨得发麻。顶端小幅度高速扭动,激烈翻搅湿滑的内腔。神父何曾经受过这样的架势,还未缓过神,肉穴便急速收缩,明显是被肏丢了一次。他弓起身体,痉挛的双腿夹紧才勉强没有射精,脱力的躯体软倒在轮椅里。 神父胡乱回答,但善于谋略的将军哪会轻易放过暴露出的弱点。端起架势讨价还价。他咬牙,集中精力应付,同时寻找女孩身影。 波本正挨床记录每个人的伤情,心中将男人骂了百八十遍。她说的是每天一条假肢,结果安古夸大其词,将工作量加大到每天一人,不仅辛苦,还不知要在此滞留多少天。更不爽的是,他连哄带骗,生怕被拒绝。的确,她来此处是为了报仇,但自己又不是铁石心肠,遇到这种情况当然是救人要紧。 心灵感应般,波本回头,撞入神父雾蒙蒙的眼睛。 真是奇怪。任谁都能看出这家伙在挨操吧,怎么没一个说出来?无趣。 波本弯曲手指,震动随之消歇。见男人神色闪烁,呲牙微笑:不客气。 将军谨慎打量神父,被黑袍严实包裹的精壮身躯不时绷紧、鬓角淌下汗滴。他抬眼,对上幽黑的瞳仁,竟不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谈话就这样突兀继续。 总算撑过这轮对话。不过波本应该没那么好心。果不其然,安古用余光捕捉到她手势。弯曲手指伸直,硬棒立即狂震不止。不仅如此,之前的花样轮番上阵,百般玩弄正层层迭迭主动裹上硬棒的饥渴肉壁。 但神父像是铁了心硬扛到底,腰背挺直,面色如常,唯有微颤尾音出卖了他的情绪。 波本没想到他居然还忍得下去。更烦躁的是,刚刚她居然手下留情。这或许是血缘的诅咒起了作用:她无法杀死安古,也不能做出实质性的伤害。难道正因如此,自己从未触及男人的极限? 讨厌。女孩垮起小脸。刚被踹床的新兵见她走来,面泛红晕,小心翼翼发问:“你不开心?”他还是个大男孩,金发柔软,蓝眼湿漉漉的,像大型犬。他挺幸运,仅前脚掌残疾,裹在纱布中,还能勉强跛脚步行。 隔壁床的老兵拿腔拿调:“看来你还是喜欢小姑娘,之前哪见过你主动搭理人。”他伤势严重得多,半边身子烧伤,左手和左腿被连根截断,右边完好无损,整个身体都不对称,像翻车鱼。 波本做笔记。这两人的伤势凑对,能在单天内完成。 “多亏了我,这没长眼的小子才没缺胳膊断腿。嘿,哪有人一脚就踩雷。”他调笑:“你是不是要承担起责任,负责我终生?”新兵耳朵涨红,没去理人。 波本思绪飘荡:如果老兵是翻车鱼,拿什么比喻安古?鉴于他没手没腿,屁股里塞了根东西,呃,木质套娃玩具? “咳咳。”神父见波本和别人聊得欢欣,试图委婉引起她注意。将军跟着回头扫视,闲聊的士兵们纷纷闭嘴。 哪有你聊天却不准我找乐子的道理?波本最厌恶被人钳制,也因此稍微摸清些安古脾性:婊子,热切寻求他者的注意力。 那就让全部人都看你。 波本抬手,打了个响指。 堪称安古心理阴影的动作十分符合预期。深埋肠内的硬棒迸射出电流,酥麻感窜遍四肢百骸。他被电得浑身痉挛,肌肉小幅度抽搐,胸膛伏低腰腹对折,受冻般上下牙打架,咿咿呀呀吐着胡话,好像身体不属于自己。 “您这是怎么回事?”饶是见多识广的将军也吃了一惊,忙向神父伸出手,想将他扶起。没想到神父迅速立起腰脊,笑容平静,就像是被附身的人驱魔完毕。 “将军看花了吧。”他语气笃定,眼睛深邃如古井。终于对方迟钝地点头:“人一老,视力就不灵光。” 波本作势勾画,实则从空白纸面边缘窥视,难以置信地瞪眼。安古正坐得笔直,宽阔肩膀舒展,完全看不出下体正吞吐着假阴茎。 这不对劲。 男人应该早就承受不住奸淫。换作之前,哪怕自己要求他趴在路边,像狗般抬起后腿才允许射精,他说不定都会照做。但现在,他像是靠意志力强压下情欲。还是说,之前的高潮全是伪装?波本皱眉,试图找出些端倪。 提高频率,加大幅度,增强电击。 自己的理论果然大方向上没错。不过,与其说是伪装,不如说男人正掩盖高潮。每当刺激攀升,他双眼紧闭,长睫微颤,颧骨泛上病态潮红,谈话中自然张开的嘴唇抿紧,刻意保持匀速的呼吸也会停滞一两秒。 骗子。表面正经,还是让她抓住把柄。不知他在刚才的实验中射了多少回? 波本笑容不无恶意,不再奉陪这无聊的游戏,放下纸笔紧盯男人的脸。从现在再次计数,她倒要看看要几次才能摘下这假面具。 但男人没给她统计的余裕。涣散的目光聚焦,与女孩交汇。他眼神闪烁,薄唇翕动,对她做口型。 看。着。我。 像是要让她彻底观赏,遮羞的毛毯悄然落地。 男人砸入轮椅,浑身僵硬,整个人绷紧,毫不动弹。不如说,是之前的压抑完全耗尽了他的体力。 然后这块磐石在她眼前逐渐坍塌。 首先崩散的是脸。高潮将他控制面部的肌肉攥住,每寸肌肉都在昭示主人已对他的身体失去了控制力。他原先是面无表情,如今伪装褪去后,浮现的并非被情欲夺舍的丑陋野兽模样,而是她也看不懂的神色:似狂喜,又像是解脱。夹紧的胸膛松弛,在法衣笼罩下晃荡,那一瞬的摇动在视觉上更像是乳房。肌肉收缩鼓起的腹部就像是被压弯的秸秆,缓慢向后仰去。小腹上的阴茎弹跳,被湿润布料勾勒出轮廓,肿胀至极限。 一下,两下,叁下。 白精成股喷出,大腿根随射液抽搐,臀部抬起,抖动夹紧。 这漫长的高潮仍未停下。连射数管空炮后,马眼酸胀,意欲喷出最后的存货。 事情无法挽回了。从波本按下按钮起。不知该说是天赋,还是假阳具制作巧妙,第一下就重击到膀胱,让他迸出几滴尿。凭借全部意志力,才将能摧毁理性的高潮拖延至此,使其能完整地在女孩眼前呈现。 已有人注意到这边的异常。室内全是眼睛,就像悬挂的星星,凝视着邪恶: 他注定要在众目睽睽下失禁。 热意涌动,身体到了极限。龟头颤抖,喷洒出大量清液。被肏到潮吹了。腥臊的不洁之物流过会阴,沾湿座位,淌下金属腿,滴答滴答,落在地面。而此时房间安静的掉针都听得见。水流声持续,每个人都听见他排泄。安古仰头,眼前白光迸溅。 随即是漆黑。他因极致的欢愉晕厥过去。 “神父大人,您还好吗?”是波本的声音。她满意吗?怎么声音遥远,像隔了层罩子。 随即头顶变轻。女孩举起木桶,满脸担忧。 膀胱的确排空,浑身也酸软脱力。可能的解释是,置物柜上装满水的木桶坠落,正巧在失禁的那一刻扣下,在射尿被发觉前,身体已被淋透;高潮的神情也被阻绝。 女孩的说辞是他被砸晕,可能会出现记忆错乱,导致暂时性头痛。四周围来的人们满脸担心,完全认可这解释。毛毯仍搭在腿上,一同浸湿。 “恕我离去,需要前往圣具室更衣。” 波本自发推他去,仿佛成为他的双腿,阖上门,给男人善后的空间。 变态。受虐癖。脑袋有问题。 她气恼,脚踢墙边。这次还是输给了男人,即使是她掌控全局。 事情发生得太快,在所有人未反应之前,波本下意识操控水桶坠落。她的确很期待安古身败名裂的那天,但没想到男人这么疯,竟赌上所有奉陪到底。要知道这番亵渎行为随时能将他送上宗教法庭被绞死,而她也脱不了干系。 电光火石间,波本伪造现场,催眠人群,暗示男人忘记这些手段。她微弱法力已被消耗殆尽。若之后再把规模弄大,晕得就不是男人,而是过劳的她。 门被推开。神父梳了背头,额发一丝不苟,黑袍整洁。回到医疗房,面带笑容地和所有人告别。 是错觉吗。将军头疼得厉害,吹胡子瞪眼。神父怎么脸泛红光,春色满面? 波本推安古出门。 “怎么把那玩意儿缩了回去。”他口吻不无遗憾,意指缺失假阳具的轮椅。 “你这人怎没有一点反省。”波本怒骂。为了避免再度出现极端情况,波本将轮椅恢复为常态。没想到男人丝毫不领情。 “你再接再厉,也许我就能吸取教训。”安古耸肩,好像被逼得漏尿的不是他自己。 听到脚步,两人同时敛目,神情收归为严肃。 “我送你们回去。”约翰驾马车出现。他隶属北方军,在医务室出现不大方便。 “你今天就要离开?” 约翰点头。战事吃紧,和家人难得团聚后,又要匆匆离别。 轮椅和奶酪搬入。两人上车,帘子放下,咬起耳朵,仿佛亲密无间。 “就没什么让你羞耻的东西吗。”今天这一折腾使她疲惫不堪,少有地感到挫败。 “你在试探我?”安古泰然自若。 “不行吗。” “这让我很开心。” “恶。” 车平稳前进。波本坚定信念:即使被拒绝,她也要试出这位油盐不进混蛋的弱点。 然后在摇篮般的晃荡中,困意席卷。她枕在安古肩上,沉沉睡去。 第十一章穿环与七宗罪(H) 安古望向窗外。暮色四合,房屋逐渐稀疏,淅淅沥沥下起小雨。 “快到地方了。”他出声提醒,注视女孩睡颜。真是个奇怪的小东西。说是有血海深仇,此时又蜷缩身体紧靠自己,眉眼舒展呼吸均匀,乳白肌肤泛起浅粉。甜美如草莓奶油蛋糕,真想让人一口咬下去。 “好累,而且腿不舒服。”她完全没睡醒,以致认错了人:“抱我下去,金…” “啊呀!”面颊刺痛。波本整个人从车厢座椅弹起,先是怒目而视,随即脸涨得通红:“你听见——” “公主殿下,我很乐意,但恕我力不从心。”安古低笑,举起金属臂。 “谁要你抱。”马车恰好停止,她飞速跳下,速记本中扯张纸书写后折迭:“麻烦你帮忙带到,呃,把它夹在机械店的门缝里就行。”行程延期,需要传个口信,避免奎宁担心,但又不想暴露彵住址。 “我拜托了铁匠师傅,把必备用具搬到仓库。”约翰将信妥善收入内口袋,又打开钱包,抖出所有钱币,和几张皱巴巴的即期券:“这是部分预付金。”他语带歉意:“我还会把工资寄给玛丽,拜托她转交给你。” “收回去。”波本摆手:“我不需要,你留下补贴家用吧。”她此行的本来目的就不是钱财,而且在教堂,被玛丽拉着聊天,耳朵灌满她如何操心约翰无心存钱,从而耽误婚嫁大事。 “不必担心,我将合理补偿这位小姐。”神父适时出现。 约翰挠头,怀疑自己看错。否则这位聪敏善良的机械师怎么会狠狠剜了神父一眼? “十分感谢二位。我得赶路了。” “保佑你旅途平安。”“一路顺风。”异口同声下,神父流露出揶揄神情。 果然是光线暗淡,导致他持续眼花。 约翰揉揉眼睛,临行前好心提醒:“女士,你像是被虫咬了,记得涂些药膏。” “你是狗么。”波本对镜,揉捏脸上红痕。还好下嘴不重,没被看出是牙印。安古没否认指控,嘴衔火柴划亮,点着煤油灯芯。 “介意我吸烟吗。” “随你。” 女孩走上前。男人表情戏谑,咬住未烧完的木棍凑近烟头,然后熟练叼起:“你真好心,还要来帮我点火。” “滚蛋。”她坐在床边,卸下右腿。雨就这点讨厌。断肢幻痛,旧伤酸疼如蚁噬。 “我少条腿也能杀你,别打坏主意。”注意到视线,她拔枪对准他眉间,颇具威慑力。 “你这是有罪推定。”神父见她并未放下警戒心,苦笑:“只是有些在意…是我造成的?” “明知故问。”虽然她也只是靠推断得出了这个结论。 “我丧失了部分记忆,但这不能开脱罪行。”他语气诚恳:“我对你身上发生的事感到抱歉。” 屋内沉默,昏黄光晕摇曳,两人静止的姿态被摹在墙上,像影子戏。 波本收回枪,生硬转移话题:“天气真潮湿。” “这种时候,就需要烟和酒提神。” “呃,我是说,你四肢不疼么。”她声音越来越小,细若蚊吟:“如果拆掉,会好受点。” “感谢提醒。介意我脱么。” 波本正给义体抛光,闻言翻个白眼。在她心中,男人穿不穿衣服没什么区别。 神父扯下法衣,一屁股坐她旁边。床垫凹陷,女孩被震得歪斜。安古高她两个头,体格刚健,如果暴起攻击,还真有点难抵御。这也是为什么她枪不离身。好在男人立刻拔下了套筒,肉棍似的大腿裸露在外。 “怎么弄成这样。”安古现在身长短了叁分之一,不再造成明显威胁。波本刚打量他两眼,就发现了问题:原先布满疤痕的截断面现在满是水泡,破损伤口凝固着血。 “单次佩戴时间久了就这样。”他大喇喇的,随手甩开金属假肢。即便使用轮椅,也难以避免因晃动引起的摩擦。 “你应该和我说一声。”女孩实在是不理解,这般痛楚怎么遭得住。她也经历过残疾后的适应阶段:头几天的复健操之过急,整夜疼得打滚。 “我们不是在玩强制惩罚游戏吗。”他眼珠黑白分明,看得人心里发虚:“还是说,我有叫停的权利?” “怎么可能。”女孩横他两眼。既然落到她手中,就要做好被折磨的觉悟。 “真有意思。”低沉嗓音如丝绸,将她缓慢缠绕:“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吧,亲爱的小姐。既然犯下了无法饶恕的罪孽,你为什么不亲手将仇人了结?”他目光滑过女孩白皙却生有薄茧的手,想象被它们扼住脖颈窒息,恶质的愉悦突然窜过背脊。 波本哑然:真是给自己挖坑。她不能承认这是做不到的事,但又无法做出让渡的妥协。 “游戏如何进行,全凭我意愿。”男人总是表现得手持狗链,但其实是她具有着糖果和鞭子的垄断权。 她口吻故作老成。但在安古看来,她像刚孵化的幼龙,盘踞在金山上,却喷火警告路过的蚂蚁不要踩伤她尾巴:不懂自己想要什么,也不知如何使用力量。 “所以,同情也是计划的一部分?”适度的挑衅如刀口舐蜜,紧张感让甜美加剧。他吐个烟圈,期待起女孩反应。 波本愣怔,分析起利弊。如果承认,之后都要表现得步步为营,而她是靠直觉行动,光是思考谋略就让她脑仁发疼;如果否决,岂不是承认自己软弱到对仇人也同情心泛滥。 时间分秒过去,直至寂静被打破:“只是开个玩笑,别在意。是我欠考虑。” 可恶!波本醒神,才发现沉默也算是回答:她怕输,所以举棋不定。自己以为是博弈,男人却在看好戏,观察她会落入哪个精心布置的陷阱。 该死。她咬着拇指,福至心灵:要应付这种家伙,不能使用常识和逻辑。唯一解决方案,是出其不意的暴力。 啊哦。 眨眼间,安古被蛮劲摁住,掣肘间摁动凹槽,机械臂滑落。 好像玩脱了。 波本剥完男人贴身衣物,扯起整齐后梳的黑发,将他掷在床上。安古赤条条地跪伏,脸埋着,看不清表情。于是女孩将他环抱,像端起破碎白瓷花瓶,然后将他背面朝下摔在床垫里。 女孩翻找一阵,拿来皮革束带。男人咋舌,怜惜起驮她来村的马匹:究竟带了多少东西。腋下、肋间、腿根被勒住,安古象征性挣扎,竟动弹不得。捆条相互连接牵制,使大腿张开到极致,无法闭拢。 “嘿,我们达成停战协议如何。”安古见她戴上手套,膝行至腿间,吞咽口唾沫。指尖轻点,拂过会阴,红肿外翻的肛周感受到气流,敏感瑟缩两下。他今天被肏得太狠,再玩下去就废了。 “这只是你单方面投降。”波本语气冷淡,无视翕张的湿润穴口,手指抚摸腿间泛红的皮肤,似在丈量。 “改天可以吗,拜托。”他半真半假抱怨,想以此搅了对方兴致:“我的屁眼又不是合金制作。” “谁说我要弄你那里?”女孩皱眉。嘴上说着不要,却流满屁股水弄脏她手套。而且她已经预测到,塞进去抽动几下就能让男人爽得眼睛翻白,毕竟内腔被硬棒全方位无死角地插了一整天,早被驯化成刺激任意部位就能高潮的形状了。才不要让他如愿以偿。 女孩将金属条握在手中,微光闪烁后,拾起静卧在掌心的马蹄环。由于是跪坐,看起来像求爱。然而这是最不可能发生的情况。 “操。”安古咬牙,罕见冒了句脏话。他认命般仰头,连同喉管,将所有脆弱部位袒露: “酒在床底下。拿贴封条的那瓶,纯度够。” 毕竟是身体穿刺,不想感染致死的话,消毒非常重要。 波本换了副新手套,用浸湿棉花擦拭阴囊到肛门的区域。神父挺爱干净,阴毛也被她剃光,减少了清洁难度,很快就能进行下一步。男人腿臀肌理分明,此时绷紧,会阴间挤出条窄线。她轻笑,拿来支石墨棒描摹。 安古瞧了两眼:那是姑娘们常用来画眉的道具,此时却被女孩拿来做这种行径。 “给我喝口。”可怜他私藏的陈年美酒。安古预想到接下来的场面,喉咙干涩如火燎。齿间的烟已烧至尽头,被波本夹住。 “张嘴。”难道要把烟按灭?他难抑喘息,舔舐双唇,乖巧地吐出舌头。 波本无语,把酒瓶塞入安古湿润的口腔,灌得他呛咳出声。 很好,又给了她灵感,可作为大轴。 圆口钳夹起块皮肉,冰凉的针贴近表面,缓缓扎入。安古深呼吸,无比清晰地感受到从未被外人触及的部位被刺穿,大腿不受控制地发抖。表皮穿透,随即是肌肉,尖端从内部顶上皮肤,将其刺破,抵进缓冲用的软木塞。相比痛楚,更多的是一种由肉体强迫灵魂接受的隐秘认知:被肆意打上人工孔洞后,他不再属于他自己。这种被剥夺的失衡感竟带来阵奇异的眩晕。 “看看要埋入你身体里的东西。”波本口吻轻佻,拿银环在男人面前晃荡。它像半轮弯月,两端是稍粗的圆球。接下来才是重点。短暂穿刺可以轻易愈合,但点缀上首饰后,长期佩戴将留下永久的伤痕。 “不刻字吗。”安古发表评论。就像戒指内侧的纹样。 “没这个必要。”波本嘟囔,但立刻改了主意。“也不是不行。” 男性从来不会佩订婚戒指,结婚戒指也极少戴。说到底,这两者实际上是物化女性的标志。女性从出生就被熏陶,戒指是忠诚挚爱的象征,然而其起源自原始的交配仪式:穴居人在选定伴侣的手腕、脚踝及腰部系上草编织成的绳子,以“让她的灵魂处于他的控制下”。古人将此习俗变成了手上的戒指,因为他们相信圆圈代表永恒。在之后,这个小圆圈寓意愈发复杂深远:订婚戒,代表新婚夜被占有的处女,它被佩戴在左手无名指上,因为当时的人认为它直通心脏的血管,进一步表示丈夫对妻子的所有权;结婚戒:昭示她进入了传统的家庭结构,可以和丈夫发生性关系,而避免被贴上“老处女”或者“荡妇”的两极标签。 她摩挲金属内外两侧,施展小法术,将生成的文字展示给男人。 安古眯眼,看清凸面的词语: 贪婪。 圣主在上。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七宗罪有七项。 波本拧开两端圆头,对准埋在男人体内的穿刺针尾部,慢慢穿入敞开的淡粉色伤口,直至会阴环将针完全顶出。欣赏杰作片刻,她复拿起酒精棉球。 “你这是要打成串么。”红肿破皮的部位再度被擦拭。安古想象了下自己双腿间缀满银环,碰撞叮当作响,不由牙龈酸软。 “我看上去那么没有创造力?”她嘟嘴,随即不怀好意微笑:“你勃起了。” 绵密疼痛折磨下,无人爱抚的阴茎竟翘得老高。 安古本想坦言:这是正常生理反应,毕竟她鼓捣的部位是会阴。可波本对龟头比划片刻后,又造了枚圆环,举至他眼皮底下。 色欲。 “操。”他有气无力咒骂,声音暗哑似砂纸摩擦:“再给我来点。” 波本擦净器具,将酒递过。见他喉结滚动间半瓶烈酒下肚,弯眉紧蹙:“我要留着些。” “箱子里还有,随便用。”男人咬紧瓶口,不让她抽走,眼尾因酒精晕染层薄红。蜂蜜色酒液自苍白脖颈淌落,滑过乳沟,在腹肌间积聚成水洼。 一滴都没给她剩。波本抿唇,将玻璃瓶重重摆上床头柜。权当是消毒吧。 安古醺醺然,任由女孩捉住最脆弱的部位,直到马眼遭顶弄。定睛细看,酒醒了大半。 那是根中空金属棒,直径抵得上女孩画线用的石墨芯。 “你不用刚才的针?”铃口被粗大圆头戳刺,渗出前液。但即使如此,也难以插入。 “这是定位接引管。”波本不忘普及知识:“穿刺针直接刺入容易造成贯穿伤,可能血难以止住。”她歪头:“如果你不介意连续几天穿尿布…” “不用。”他咬牙,自我催眠:既然之前塞过尿道堵,现在这个只是粗了点,肯定—— 有问题。 圆棒强行破入,枉顾腿间萎靡下去的性器,仍不断推进。他虽然对疼痛耐受度高,但内部被撕裂开的感觉实在不好受。他挺腰,腿根磨蹭女孩手背:“拜托,摸一摸…” 这撒娇似的黏腻鼻音简直让人起鸡皮疙瘩。波本皱脸,念及这可能是这个月男人最后一次享受来自前方的高潮,还是动了恻隐之心,指尖握上柱身,拔出圆棒。听见骤然浊重的呼吸,她喷笑,有一搭没一搭滑动,像是摆布玩具。肉棒十分领情地涨硬,无法轻易环住。光是肌肤间接触碰,就让男人的阴茎变成这副模样。 波本松手,跳下床开瓶新酒,褪下手套。男人顶腹,迫切想被直接抚摸推上顶峰,但女孩置之不理,而是将红酒洒满织物。 丝绸贴上阴茎,安古瑟缩,体感出是低浓度酒,比较温和。身体还未放松,女孩便牵起两端,打磨匕首般反复拭弄。极其敏感的顶端被高速摩擦,材质再细腻也是极大刺激。何况布料表面布满蕾丝,每次都是惨无人道的折磨。男人像尾活鱼在网中弹跳,但下身被牢固束缚,无法挣脱。不知过了多久,安古经历无数次逼近喷射的临界时刻。然而柔软丝绸轻而易举将他的高潮钳制住。波本料想,在极端快感下,男人或哭或笑或叫,都算反应正常。然而他极其安静,像是被谁掐住喉咙;双眼无神地望向天花板,嘴唇微张。又是这样。她歪头,联想起早些时候在教堂。看准时间点,她松开跳动的阴茎。马眼张合,肉棒涨大到极致,哪怕羽毛轻抚过也能射液。然而一切刺激都被隔断。十几秒后,稀薄精液泪珠般成股冒出。 毁坏高潮,成功! 凭此也许能得到奎宁的表扬。 波本奸笑,又抑制不住好奇心:男人那个表情究竟有什么含义?于是她再度责备起红肿的龟头,重点照顾冠状沟,同时紧盯男人的脸。近距离看得更清楚:太奇怪了。他的反应完全割裂:身体反应激烈,想要逃脱:双腿痉挛,小腹抽搐,腰向后缩;然而面部可以用平和来形容——不,是没有任何表情。他双眼分明睁着,但目光飘渺,没有看她。倒映其中的,唯有虚无。仿佛这世上不存在任何值得在意之物。波本不禁加快摩擦动作,期待他进一步崩溃。 糟糕! 她惊叫,下意识将喷水的阴茎扳远离自己。 潮吹中的男人来不及闪避,被自己射出的尿液狼狈浇了一身,迟钝眨眼,鸦羽般的浓密长睫颤动。波本以为他要发怒,然而那与世隔绝的面具碎裂,露出她所熟悉的那个安古。 “你怎么没再插进去。”他催促:“我好像被你玩松了一点。” 不要说这种让人误解的话。波本腹诽,不知怎的没接下话头。方才的违和感像小刺扎入皮肤,无法看到,无所触及,无关紧要,但分外恼人。 定位接引管顺畅插进尿道外口,从内部抵上包皮系带,隐约顶出细管形状。她捏住尖端锋利的穿刺针,快准狠下手突破皮层,顶入接引管嵌套。抽出后者,余下针扎穿伤口。波本未发一语,复拿起双头圆润的固定针顶替穿刺针。最后的步骤。她握紧尿道口的固定针末端,豁口圆环从扎针的系带顶入,最终顺利穿出。钳子撑大环身,将小珠放进缺位。来回检查后,她抽去垫布。 “哇哦,没有流血。”安古的语气挺夸张:“难怪刚才那么安静,果然集中注意力后手法才会如此精妙。” “我是第一次给人穿。”波本掰指头:“不对,算上这个是第二次。” “…该庆幸没被你废掉吗。”男人擦干净自己,望向腿间,心有戚戚焉。 “手感和拧螺丝没什么两样,后者我做得可娴熟。”波本习惯性反驳,拌嘴间氛围变得轻松。 “那请问你接下来要拧我哪里的螺丝?” “既然你喝了那么多酒——”如变魔术,波本掏出枚短杆钉:“肚脐。” 至于关键词,猜都猜得到。 暴食。 隐私部位被穿刺后,剩下的环入得十分轻松。 “你乳头是内陷的欸。” “揉一揉就出来了。” 波本冷脸,拿细针去戳。疼痛刺激下,硬粒颤抖着挺起。 “嘶…真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左边乳珠被夹住,半边胸脯因充血而酥麻。 “否则怎么赢过你一局。”她没在意男人的口水话,正思考如何分配接下来的词语。 “啧啧,原来你之前一直以为自己没赢过。”安古正懒洋洋地倚靠背板,嘴中叼根新燃的烟。他的配合争取来不少福利。束缚被解去后,他被安置在床头,粗短的残缺四肢自然垂下,看上去像某种放在闺房、可供拥抱入睡的大型熊玩偶。 这句话正好踩住女孩得意摇摆的无形尾巴。她原先准备进行杠铃型乳钉的穿刺:负担小,不易被扯下。但现在,她决定直接给男人穿环。 左乳是怠惰,右乳是愤怒。 “你不觉得右边的字不符合我人设吗。” “什么?”波本没听懂,但明白他在抱怨。那又如何?反对无效。 “……” “很漂亮,是不是?”安古挺起胸膛,胸肌晃动,摇得饰物也叮当作响。波本不得不承认,刻意折磨却带来颇具美感的后果。冷象牙白的丰满乳房上,挺立两颗因充血而艳丽如樱桃的乳头。金属圆环将它们穿透,灯光下反射着黑曜石的光芒——和他的发色及眼睛相得益彰。 男人凝视其上的坠饰。金属薄片交叉。脑内镜像处理后,反应过来。真有趣。女孩竟在他这位神父身上悬挂倒十字架。 “你生气了?” “你期待我发怒吗。”他轻笑出声:“不过我可没想到,相比真神,你更愿意投入魔鬼的怀抱。” “我不归属于任一方。” “人总将有偏倚。当你见到无法理解的事物时,你会做出选择的。” 波本总觉得他的话语意味深长。 “你希望我走向你那边?”波本发问,撞上安古深沉的目光,又自顾自摇头:“我不会去信仰。并不是否认更高级生物的存在,而是…无论对于信徒还是神,这种关系都太沉重,不是吗。” 见男人愣住,波本以为他想不出反驳的办法,笑容促狭:“下一枚。”乳沟与锁骨的交接处。 嫉妒。 安古任由她埋入尖钉。黑点在胸口闪烁,像颗孤星。 “叁位一体?”算上两边的乳环,勉强连成叁角形。 “你想象力真丰富。”波本卖了个关子:“但也差不离。” 安古思索。锁骨正中间,两边乳头,肚脐,阴茎,会阴。水平和竖直两条线。贯穿全身的正十字初步成型。 “你觉得我心向撒旦,还是真神。”身体同时烙印两种符号,未免有点贪得无厌。 “为什么不能两者兼具?”波本摇头晃脑,眼神调皮。 “这是最后的了。你猜我会打在哪里?” 有关穿刺,女孩比想象中要慎重。不,这里并非指她顾及后果,珍重他身体。安古苦笑:她对志业相关的事务,无论从美学还是实用角度,都有种近乎偏执的严谨。 按照比例,他估算起距离。想象中的十字架末端预计在他的下颚骨,根据对称,下巴,唇珠,人中,都是备选区。而他囿于神职人员身份,脸上弄枚钉子,是不能见人的。除非…… “你不是会背么?关于穿刺,能否向我诠释神的旨意?”波本误读他的缄默,进行提示,殊不知这是进一步的羞辱。 “你们要逃避淫行。人所犯的,无论什么罪,都在身体之外;惟有行淫的,是得罪自己的身体。”安古嘴唇颤抖,复述经书:“岂不知你们的身体就是圣灵的殿吗?圣灵在你们里面,是你们从神那处领受的。你不是你自己的,你是有代价的,所以你们要以身体荣耀神。” 波本没想到神父直接将今晚的事件定性:淫行。她以为被拿出来做教材的是另一句:“我记得有篇说…呃,不要切割你的身体,也不要纹身,我是上帝?” “那是指异教徒的仪式。你误读了。” “你真的相信,所谓的神会在意这种事情?”波本直指核心。她无法理解,为何男人呈现两幅完全相悖的面孔,又同时显得真心实意。 安古没有正面回应问题。他轻启方才还在传教的嘴唇:“请用。” 浅粉色舌头从齿间探出,暴露在外。 波本直起膝盖,与他平视。但神父闭紧了眼睛。 “你应该知道最后的字样。” 由于舌尖被长柄钳夹住拉扯,完全脱出,他挫败的笑容有些扭曲。 根据排除法,答案显然。 傲慢。 最初也是最严重的七宗罪之首,最具神性的同时最具魔性。 神父用唇舌诱骗羔羊,使他们相信自己是被选中的子民。然而他本身既不承认笃信,又不愿否认背离神明。如此可悲,也如此聪明。 波本两指插进男人口腔翻搅,听破碎模糊的水声。继续深入,指尖抠挖湿软狭窄的喉咙,迫使他干呕。 她只是个围观者,没有处刑权力,也对审判没有兴趣。种种恶行,只是实验和自娱。 穿刺针摁上被钳头箍住的软肉,利落贯入。简单操作后,杠铃钉穿透舌面。波本拧紧舌下的圆球,拍打男人脸颊。 “完成。” 波本收拾完道具,回头,见他嘴角淌着唾液,仍露着截舌头,像是忘记怎么缩回去。 “你喜欢吗?”见她转身,安古吐舌,挺胸顶腹开腿,将七样精致饰品全部展现。他像个挂满首饰的素体模特架,四肢截断,唯一的用处就是摆在橱窗供人赏玩。 “是不是很尽兴。”她心中警铃大作。果不其然,男人满脸我也玩得很开心的表情:“我憎恶且唾弃神,如果那种东西存在。你对此观点是否满意?” “你——”恶魔,伪善者,欺骗感情。波本咬紧后槽牙,酝酿脏话。 “咕咕咕。” 肚子传来鸣叫,她立刻泄了气。 “食材有限。不过十五分钟内,我能用灶台烹饪番茄肉酱奶酪面。”他侧头,示意女孩帮他装上假肢:“但我的腿不行,所以你要抱我去。” “成交。” “还有个交易。”男人微笑:“我想明天开始,就能进行手术。”如果连续降雨,对重伤者的病情非常不利。“如果今晚赶工出机械臂——从你合成各种环的速度来看,这应该不成问题。以后你想吃什么我都做给你。” “我答应。”波本用尽吃奶的力气,把安古像一麻袋土豆般扛起,向灶台冲刺:“快给我做!” 第十二章义肢奶油夹心(微H) 女孩缩缩脖子,把铁片敲得叮哐响,努力无视门口另一人的存在。 她本来是为了威慑男人才给他穿的环,但不小心兴起,做过了头。这行为草率得很,她也顾不上事先说明:完全愈合,至少需要四五个星期。 期间为了防止伤口感染,烟酒免谈。匆匆交代后续事宜之后,波本没管男人是否严格执行,毕竟她没那么闲,还替仇敌操这个心。而且,她又是一旦专心手头活儿,就对其他事情完全不管不顾的性子,成天往临时工作室跑,日夜连轴转,硬是将几十人的份额陆续赶完。如果不是被安古定时定点拎出来吃饭睡觉,估计要和机械台合体。 大半个月过去,制作义肢的进度终于追上执行手术的速度。波本得意,举着火钳跑进教堂,想向男人炫耀效率。但来的不是时候:神父正手持长锯,切割伤者的溃烂骨肉,血污溅了半边脸,但他眉头都未皱起,面容出奇平静。 如同圣像雕塑般,凝结神性。 波本踮起脚尖,准备贴墙遁走。 安古像是嗅到了气味,猛然抬头。这些天来,他们的视线首次相交。波本悚然一惊。那两只黑眼珠子正紧盯着她,饿得发绿。 波本悄然离开,后颈寒毛竖起。那目光仍如芒刺背,让她自觉像猎物,被猛兽锁定。从此波本见神父就绕道走,毕竟她本能地讨厌麻烦事情。 “看什么看!”波本终于沉不住气,小锤往桌上一甩,做好回绝任何请求的准备。 “要吃吗?苹果奶油派。” “…味道怀可以。”波本嘟囔,又往嘴里塞了块,两颊鼓似松鼠。表皮酥脆,内馅隐约有柠檬的清甜。更加分的是,没有肉桂。但话不能说太满。因为她还在懊恼自己轻易受美食诱惑,被安古一路拐到他房间。 不过这里实在是舒适。阴凉,却不潮湿。让她再也不想回作坊。毕竟现在是盛夏,站在熔炉边,热得要融化。女孩吃饱喝足,接过冷毛巾拭完手,整个人扑在床上,瘫成大字型。棉被弥漫红茶、柑橘和木质熏香,和安古身上的气息相仿。真是讲究到刻意。 她并不讨厌就是了。 “能抽烟吗。” “随便。”波本慵懒眯眼,脸埋进枕头里。男人和她一样,眼下乌青,难掩疲惫神情。也许他还承担着更大的压力。天气炎热,术后创面难以愈合,极易化脓发炎,但病情同样不得拖延。即使神父医术再高明,彻夜未眠亲自护理,也无法避免两人不治而亡。 后续葬礼真是简易。年轻人参军的时候,会料到自己将被埋葬在异乡山岗上吗? 好在如今伤员们基本稳定,义肢也基本解决,两人终于稍得闲暇,不过波本出于心虚,仍忙东忙西。 但既然被安古逮住,她也懒得再躲避,干脆原地休憩。 “酒呢。” “喝就是了。” “剩下的事情不作处理么。” “还有什么——停。”波本侧身,差点从床上弹起。她瞪视男人,满脸嫌弃。有话好好说,别脱裤子! “我可没答应帮你解决…”生理问题。她后半句噎住,因为安古腿间挂了个物件,严丝合缝地把生殖器关在里面。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为了防止伤口感染,烟酒免谈之外,严格禁欲。她还打造好贞操锁,命令男人戴上。 波本突然理解为何安古之前看她是那种眼神。敢情是憋的。 但她完全将此事抛之脑后,而且…… “呃,那个,我忘记钥匙放哪里了。” “用魔法试试?” “老师没教过这种东西。”如果有这样的手段,用在偷盗上,便是歪门邪路了。奎宁不会允许。 两人面面相觑。 “看来我们要跑工作室一趟了。”安古宣布,将波本打横抱起。女孩像丢了魂,竟未挣扎,依偎在他怀里。 咔。钢圈断裂。各种工具轮番上阵,最终还是往复锯起了作用,成功解救下被禁锢的生殖器。 男人跪坐,浑身赤裸,肌肤因高热沁了层薄汗,腹肌和大腿水光淋漓。然而这丝毫没诱惑到女孩。她正捏着脱落的金属笼端详,面色凝重。 “它有什么问题吗?”难道比我好看。 “重大设计缺陷。”波本陷入思考状态,在窄小房间内来回踱步:“钥匙丢失后,太难打开。” 这倒是挺符合贞操锁的特征。安古抚摸下巴:“也许你可以尝试加上可拆卸的联锁机关,比如拼接块,或者套环。”他在集市上见过此类玩具,花番心思才能解开。 “有道理!”女孩两眼闪闪发光,是没有见过的热忱,但不是在看他。像是立刻要将想法执行,她伸手穿过男人腿间,去拿他身后的铁锤,然而还没来记得及收回,就被夹住。 “你不高兴?”波本气势也弱了下去。作为匠人,没能让顾客满意,是很可耻的事情。“这次是我的疏忽,我会继续改进。” 改进后再锁进去?这样下去迟早有天他会阴茎坏死。 “对不起。”自尊心压过了厌恶,迫使她道歉。而且波本迟钝发觉,即使面临如此危机,安古也没怪罪,还反过来体贴她情绪。 “怎么没担心会受伤。”自己犯错在前,还指挥男人爬上机械台,以便她切割。万一有个闪失…… “我信任你。”女孩发怔。如果是甜言蜜语还好办,她生来对缠绵免疫。可安古偏偏说得真心实意:“你的水平有目共睹。除此之外,我相信你作为机械师的品格:你能掌控自己制造的事物,并对其负责。” 这实在是至高的褒奖。波本想欣然接受,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嘴唇张开又闭紧。严格来讲,他目前四肢皆佩戴义体,也算是自己制造出来的东西。 见女孩落入他刻意营造的暧昧陷阱,安古垂眼,掩盖笑意。是时候见好就收。 “但总得给我点补偿吧。”男人低语,饱满腿肉绷紧,撒娇似的摩挲女孩掌心,同时观察她表情:尴尬并未转化成情欲。看来暂时吃不到,真可惜。于是他两腿分开,挺胸坐直,展露极具观赏意味的身体曲线。 主动权重回手中后,波本自如移动手指,检查穿环部位。恢复速度比想象的快,意味着随时能更换饰品,以及扩张。 “哪种补偿?”波本搜刮提案:“大多数机器我都可以造……你笑什么?” “你默认我会和器械做爱。”男人总算摸清了女孩的思路:在她眼中,肉体的吸引力甚至比不过金属。不过,这也给了他可乘之机。 “教士不是禁止同他人性交么。”说真的,她有些好奇神父日常如何解决性方面的问题。 “如果你下周跟我去集市,也许能看到特别的东西。”安古避重就轻,摸索桌面,拎起那根之前夺走波本注意力的未完成义体:“不必劳烦制造,这里就有现成素材。如果想要,我可以肏给你看。” “继续。”波本被勾起兴趣,倚在墙边,看男人手淫。 好吧,虽然还是挺丑,但相比其他人,眼前这根硬挺阴茎尚能入眼。周遭毛发精心修剪,阴囊鼓胀,储存精液。根部深褐,以环切痕迹为界,自下而上颜色变浅,顶端是深粉色。完全勃起后弯翘,据她偷听的床笫秘话,无论对方是男性还是女性,这样的形状都更容易插到敏感点。 只不过如今要承载性器的,是只冷硬的机械臂。 安古手指沾满油脂,仔细抹匀用于连接肌肉和神经的凹槽,突然觉得这假肢形状有点眼熟:肘部完好,嵌套处开在上臂。他低头比对,竟与身体完全匹配。 “……”嫉妒被其他复杂情绪替代。所以他要肏的,是自己的义体。 “现有材料容易不耐受。”波本嚷嚷:“不是为你特制的!这是实验——” “我受宠若惊。”安古见她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试图讲笑话缓解紧张气氛:“据说海豚会切掉鱼脑袋,用剩下身体自慰。”他对准空腔:“挺有趣,是不是?侵犯同类的尸体。” “海豚不属于鱼类。还有,你的幽默感实在很差劲。” 腰腹前顶,龟头挤进窄小接口。抬胯,柱身没入本应接合上臂的缝隙。臂筒终于将整根阴茎吃了进去。男人缓慢吐气,以适应过于紧致的挤压。随即他握住假肢套弄,灼热性器摩擦金属臂冰冷的内部。润滑膏逐渐融化,黏腻的淫靡水声不绝于耳。随抽插被打成鲜奶油状的白沫,从结合处溢出。 很好,波本在看他。 安古托住义体关节,放在工作台上。双臂斜撑,两腿分开跪坐,臀部抬高。 狗爬式,人类的最爱姿势之一。回归野兽本能,摒弃对视和接吻,适用于任何场合无论男女的性交,简单粗暴,直奔高潮,抽插时戳刺前列腺,射精时最贴近子宫颈。无论是视觉还是心理,速度还是深度,进攻方都占据了完全的主动权。 但在当前情况下,所有规则不成立。即使假肢被他插得温热湿滑,也不算有效反馈。往日给床伴带去极致快感的阴茎现在只是工具。他心甘情愿退化成一条发情公狗,通过骑跨主人钟意的玩具吸引她注意力。 波本罕见地觉得这场景有些煽情。男人是认真和假肢做爱,动作卖力,像在不停划船。山脉般的背脊随肩胛运动而收缩,厚实胸脯上下起伏,紧窄有力的腰挺动,浑圆臀肉夹紧放松。 赤瞳扫过会阴环和男人翕张的穴口,终于驻留,女孩吞咽口唾沫,脸颊晕染红晕。安古抬眼,见女孩神情痴迷,目光却指向快被他干报废的机械臂:连接部位不堪重负,正吱呀作响。未旋紧的手指被顶撞得更松弛,随抽插颤抖,晶莹粘稠的液体顺指缝滴落,像是被插出了汁。 看来女孩是把自己当成了正餐的调味品。他失笑,索性推波助澜,激烈抽送起来。 波本抿唇,无法挪开视线。义体相比刚才更加熟练,螺丝松动,结合处撑开,迎接侵犯。镶嵌部件脱落,裸露丑陋的连接线。这太过激了,精心制造的昂贵造物即将被肏坏,可是她竟不知是否该叫停。 安古喘息愈发粗重,在女孩的注视下,也快到极限。他单手支撑身体,左手与假肢十指相扣。波本呼吸乱了一拍。 他猜对了,她也喜欢看这个。人和物件边界模糊,爱与毁灭一线之间。 男人手指用力,机械被捏得崩裂。肉棒拔出,白浊精液喷满金属表面,淫水顺连接口流淌,沾湿桌面。 “质量不行。”他跳下工作台,手指在女孩眼前晃晃。 波本从过强的冲击力中回神,咬牙收拾起碎片:“那是因为还没完成!新型定向加强版比现在的好多…”她恼怒。可恶,不小心说漏了嘴。和男人共事后她的确有一点儿印象改观:这家伙珍重普通人性命。所以她想造出精度更高的手臂。 “我很期待完成的版本。”安古捏紧沾满自己体液的破损假肢,防止波本将其扔回锻造炉,“没必要扔,留着多好。”他假笑:“它可以操我给你看。” 果然还是个混蛋。 “将军答应撤退了。这周末人们会去教堂,临行前祷告。”他抓来圣袍胡乱披上,衣襟大敞,裸露胸膛。 “这样。” “你不去告别?” “我都不记得士兵的脸。”波本耸肩:“做假肢只是生意,没必要掺杂个人感情。”尽管她和神父一样,分文未取。 “我以为你会关心他们是否有材料耐受问题。”男人故作惊讶:“难道这是特殊待遇?” 礼拜日清晨。 安古捏着纸条,嘴角抽动,又噙不住笑意。 原先摆放假肢的位置新添套义腿,光看外型就不同寻常,无愧“定向加强版”称呼。 比如说,大腿连接处之间,矗立起一根狰狞的假阴茎。 “我在教堂等你。”潦草手写体下,画了个眉飞色舞的笑脸。 第十三章请赐予我(微H) 钟敲了第九下。 安古身着收腰黑长袍,颈下环绕圈洁白教士领,步调沉稳地走进门。 一时间,他成为视线焦点。 今天仍是由玛丽举行主日学。顾名思义,是于礼拜天开展的宗教教育,参加者多是孩童和青少年,间而有成人。神父通常要操办之后的弥撒,所以很少参加。他环视房间,果不其然看见波本缩在最末排,被多重座椅遮挡,只露出银色的发旋。 “我旁听就好。”神父将玛丽疏忽遗漏的剩余讲义递给她,安抚性地笑笑,示意众人继续。女孩正埋头涂涂画画,两腿交错晃荡,完全没注意到他靠近。 波本皱眉,将草稿撕下揉成纸团。她等人到一半突然来了设计灵感,跑到空房间,但还没完成图纸,就来了群小孩,磕磕巴巴开始念书。她被吵得头晕,还错过了最佳逃跑时机。现在他们又在带领下齐声朗诵。 “[我是真葡萄树,我父是栽培的人。所有属于我而不结果子的枝条,他就除掉;而所有结果子的,他就修剪干净,好让它结出更多的果子。现在你们因我讲给你们的道,已经干净了。你们要住在我里面,我也住在你们里面。枝条如果不留在葡萄树上,就不能由自己结出果子;照样,你们如果不住在我里面,你们也是如此。]” “[我就是葡萄树,你们是枝条。那住在我里面、我也在他里面的,他才结出很多果子。因为没有我,你们什么也不能做。一个人如果不住在我里面,他将像被丢弃的枝条,在外面枯干了,然后被拾起来扔进火里焚烧……]” 嗯?这家伙什么时候坐在这儿的? “喂。”波本松嘴,用咬得稀烂的笔头轻戳男人:“穿上了没有?” “你可以摸摸看。”安古语调低沉,修长手指翻动纸页,执笔像是在书写。他手头的厚本封面包裹层暗红羊皮,表面烫金,看上去有些年头。 “我又不是变态,在教堂里摸屁股。”波本说得理直气壮,仿佛没有变相胁迫神父把假阴茎往肚子里捅。她以前设想的传动装置以更奇妙的方式派上了用场,衔接大腿固定腰部后,能将任何细微动作转化成抽插震动。但安古表现实在太游刃有余。铅笔顺脊柱沟下滑至尾椎,围绕横在腰窝之间的金属条打转。这上面设置了控制按钮,但事情太早发生,也有点无聊。 作乱的手被反扣住,数枚硬物落入掌心。女孩讪讪,剥开糖纸塞入口腔。她之前忙得够呛,饭也顾不上吃,跑医疗房交货时眩晕发作,小脸煞白地在众人面前摔了个狗啃泥。导致波本现在看到玛丽和其他人的脸,都尴尬得想钻到地洞里。安古见她唯独对自己没什么羞耻反应,主动负责起饮食起居。 是自制苹果酒焦糖。清爽不粘,甜度适宜。男人逐渐掌握她口味,不仅是小点心,平日里每道菜肴都愈发合乎心意。难不成他会去数自己动了几下刀叉?她恶寒,觉得这猜想有点可怕。 “!”波本捂住脸颊。她捏住吐出的钥匙,眼含泪花。差点被磕掉半颗牙。 总算知道安古为何如此镇定了。 贞操锁需要改进,她言出必行,组装完毕后随手摆在工作台上,没想到被他拿走。 “…抱歉。我没想到你会真的吃进去。” 女孩低头。的确,包装触感和颜色不同,里面也没放糖。但责任怎么也得算在男人头上。 四周突然安静。波本错失报复机会。 玛丽提问:“大家说说,这里的修剪枝条意味着什么?在你生活中有见到需要修剪的人或行为?”或许是因为权威在场,语毕,有眼神瞟向神父,虽然躲闪,但也真挚而热烈。 柔软指腹轻点,指尖隔层布料刮搔。安古坐得笔直,神情和熙,时不时点头表示肯定,似乎在认真倾听,不过大半注意力实则用来辨认女孩在他后背写下的字迹。 酥麻窜上脊椎。横竖撇捺,组成词语。 你。 安古面色微凝。发言者屏息,难道他的答案诠释错了寓意? 笔画继续:屁眼。 意译:你个混球。神父笑容灿烂到晃眼,众人放下心,回答更加踊跃。 随即是抄写经文环节。见似乎人手不够,安古起身,前去帮忙。 波本见他变魔术般掏出糖果递给孩子们,撇嘴。所以这没什么特别。她余光瞥见桌面上摊开的笔记本。 是一张钢笔速写。画上长发女子手持讲义微笑,目光澄澈如水。 “你看上去心神不宁。”目送所有人离开后,神父在门口等女孩出来。 “我不喜欢葡萄藤的故事。” 这回答出乎他意料:“怎么讲。” “圣人是神的植物,普通人是圣人的枝条。这层级关系太傲慢了,我不喜欢。” “我以为你会当众反驳。”倒像是女孩会说出来的话。 “我才没那么幼稚。”她嘟囔:“我知道,人或许需要信仰。而且你们的课程也有一定意义,教人读书认字,也有早餐供应。”她之前窥见玛丽发放黑面包,再饿也提不起食欲。有些学生衣衫褴褛,说不定连这种食物都吃不起。 “还能一定程度上降低犯罪率。”神父接话:“[圣灵所结的果子,就是仁爱、喜乐、和平、忍耐、恩慈、良善、信实、温柔、节制。这样的事没有律法禁止。]” “但我还是不理解。不结果子会怎么样?抑或一个人根本不觉得自己是枝条。”她话语尖锐起来:“未能达到要求的人,离经叛道者,就没有价值,应该自生自灭甚至下地狱吗?” “[一个人如果不住在我里面,他将像被丢弃的枝条,在外面枯干了,然后被拾起来扔进火里焚烧。]”神父沉吟,“你说的是这句。但根据故事背景,并非是指下地狱。葡萄枝不能做材料,也挂不成东西。除了结果实,可以说毫无用处。连燃烧也困难,所以要等枯干了。” “那就是比喻有问题。”波本质问:“如果你获得启示,会认为我是植物,是虫子,是低你一等,任你处置的存在吗?”女孩仰头,对上神父沉静的黑眸,不知为何联想起奎宁。虽然男人眼中,有更多无法读懂的情绪。“是我钻牛角尖了。”她懊恼:又犯了老毛病。这假设根本毫无意义。 “抱歉,问了些怪问题。”她跑开,鞋跟哒哒哒敲在地砖上:“我先过去。” 安古伫立原地,凝望她远去。女孩认真的时候,赤瞳燃烧如火焰。他既想掐灭,又不禁拢起手心,呵护这点得之不易、随风摇曳的微光,即使被灼伤也没关系。 波本环视昏暗的礼拜堂。宗教场所具有种奇特魅力:即使对神明一无所知,在穹顶威压下,也会感觉自身渺小。器具的布置更加深了肃穆氛围:头顶悬挂十字架,背后是彩色玻璃花窗,刻画圣母像;圣餐台盖白布,其上摆放酒杯;黄铜炉内燃乳香,烟雾飘渺。但真正吸引她的,是与墙壁融为一体的贵重乐器。 “请问弥撒时会弹那个吗?”波本向曾给她吃糖的老妇人搭话。她是忠实信徒,来得很早。 “今天是没有的。不过,神父还是助祭的时候,常用它奏曲。”老妇人眼角泛起细纹,像在怀念旧时光:“再往前,组建过儿童唱诗班,孩子们唱起歌,婉转如黄莺。老司铎曾屡次邀请教区主教和其助理前来聆听,之后教堂扩建,同时分配来好几位执事,真是盛景。只是之后发生一些事情,唱诗班被解散。” “没再组织吗?”这有些奇怪。按早上的主日学来看,村庄里有不少小孩。 “神父不赞成铺张。司铎病逝后,这里受到的关注也少了,逐渐没那么热闹,”老妇人仰望庞大钢铁巨兽,喃喃自语:“也是好事。但不知我这把老骨头还有没有机会再听一次管风琴…” “小家伙,谢谢你做的义体。”头顶突然被只温暖干燥的大手揉搓。 蓄奴的野蛮人。”老妇人咒骂,起身走向前排。老兵耸肩,但新兵一脸委屈:“我父母也是白人契约奴。出卖身体才换回来前往新大陆的船票,孩子也成为奴隶。”他闷声:“我参军只是想赎回妹妹。” “嘿,别和这些标榜正义的北佬计较。” 事实上,老妇人讨厌南军,或许只是因为年轻面庞让她想起战死的儿孙。 “你们是来为战友魂灵祈祷的吗?”波本转移话题。她和他们关系不错,遇见了就聊几句。 “前几天那些个人渣?”老兵啐道:“他俩是临时抽调来的上级,军衔仅次于将军。但挺多人都知道他们的臭德行。走到哪,就默许手下,自己也亲自…”他被新兵捅了一胳膊肘,但波本理解他意思。战争中,有些军官借口威慑敌方鼓舞士气,烧杀抢掠强奸平民。“真是报应不爽。”他耸肩:“嗨,反正都死透了,不说他们。来,这个给你。” 小布包沉甸甸的。 “神父没有收取费用,我也不能。”她不想输给安古。 “他管教堂,你做手艺,能一样吗?”他瞪眼:“这是我们大家伙儿凑的。听说你只是来接个短期活,估计我们撤退后,也不会待很久,权留着当路费吧。” 老兵推说归队,将钱袋甩给她,拖着新兵离开。 军队就要走了,村民们应该很高兴。波本却隐约感到寂寞。多余的异乡人,仅剩她一个。 午祷钟响起。 神父一袭红白相间的绣花祭披,手持银烛台,像牧羊人走向羊群。信徒逐渐加入,成列清唱圣歌。 行至跟前,女孩才惊觉,整个礼拜堂内,只有自己游荡在外,如离群黑羊。她望向男人,寻求指引,而他径直走过,被众人簇拥。 意料之外的,波本看见数张熟悉面孔,她压下不快情绪,追上队伍末尾。 信众向圣餐台鞠躬。神父走上前,亲吻台面,虔信而谦卑。 仪式开始。 波本被氛围裹挟,模仿起旁人动作。人生的前十几年,她总是在学习如何成为正常人,所以这不成问题。刚开始她慢半拍,后来也融入其中。但异样感仍如潮水涌来。男人昨天还在引诱她,今日却化身神的使者,让村民和士兵都卸下成见,齐聚于祭坛前。波本越过众人肩膀,凝视安古在胸口画十字圣号,神情悲悯又淡漠。他平等地注视所有人,同时目空一切。 过往的纵情声色,仿佛一场幻梦。她闯入男人的世界,想搅个天翻地覆,却发现无论如何摧折,都无法撼动内核。 “[各位教友,现在我们大家认罪, 虔诚地举行圣祭。]” 众人俯首,一时间,礼拜堂静默得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波本盯着自己脚尖,觉得无聊,偷偷抬眼。 然后她立刻埋下头,触电般浑身颤抖。她许久没这么兴奋过了,以致快遗忘这种感觉。上次体验到,还是成为机械师之前:她和金外出捕猎,首次击杀了猎物。但收获的喜悦没让她忘情到那个地步。只有瞄准的那一刻,才体会到灵魂都为之震颤的极乐。因为她清楚,这发子弹即将贯穿猛兽心脏。 波本终于弄懂了安古高潮时的表情。之前无法将其拟合,是因为她从未见过他忏悔。 肉体迎来绝顶愉悦之时,他唯一盼望的,是赎罪。 “[我罪,我罪,我的重罪。]”波本随众人槌胸,但她不会悔改。 “[愿全能的天主垂怜我们,赦免我们的罪,使我们得到永生。]”神父回以忏悔词。 随后是圣餐礼。波本将领受的圆饼翻来覆去查看,最终判定:这玩意儿绝对不好吃。她对弥撒已失了兴趣:食物难以果腹,还要念经。 众人唱起谢圣体,波本张嘴对口型,耳朵竖起。她轻易辨别出了男人嗓音。和平日说话不同,歌声温柔悠扬,如大提琴。有点想听他用这个声调呻吟。 但今天没戏。从神父表现来看,传动装置彻底失败。她站得腿脚酸软,而他屁股里塞根按摩棒,还步伐平稳,面色如常,头发都没乱一根。 “请大家祈祷。”神父手握十字项链,双手并掌,合在胸前。 所有信徒闭眼,除了两个人。就像潜伏在村庄中的狼,无需事前密谋就能识别彼此。出于追逐猎物的本性,他们同时睁开眼睛,随即在对方瞳孔中看到自己。 事态本应发展成猛兽间的角力,但其中一方主动臣服,献媚般露出肚皮。 在女孩注视下,神父祈祷手势变作V字,托住自己下巴,传递神旨的嘴唇缓缓张开,饮过圣血的湿润口腔暴露在外。像是故意要让她看得更清楚,舌头沿指缝伸长。烛火照耀下,银珠闪亮。 得到祝福后,人们逐渐散去。神父俯身,再度亲吻圣餐台。这标志着弥撒的结束。 波本最后加入,也准备最后离开。安古是要给她做午饭的,与其回去,不如就在原地等。 作为实际助祭的玛丽满面笑容,收拾好圣器,表示这是神父康复以来村庄举行的首次弥撒:这一切多亏了她。波本不擅长回应感谢,屡次用眼神呼救安古前来救场,但他背朝她们站立,如一尊雕像,对暗示毫无反应。 玛丽再次道谢后,转身出门。礼拜堂内,只剩下波本和男人。 “你怎么没帮我——”她呆愣,眼见神父身体摇晃,像是醉酒般,即将失去平衡。身体先于思维,冲上前去。 他手撑圣餐台,才勉强没有倒下。看清来人,才脚步虚浮,跌跌撞撞走向女孩,但肉体实在无法维持,膝盖一软,如土委地,倒在波本怀里。 “喂,醒醒。”波本无奈,拍打安古脸颊。他头发汗湿,满面红潮,体表高热如火炉。即使是处于昏迷状态,也像是在被不断折磨,表情隐忍而痛苦,唇间溢出断续喘息,身体抖得不成样子。 她轻推男人。好沉。真是飞来横祸。男人本身的体重迭加上金属义体,就像巨树,快把她这颗小灌木压垮。好在他适时醒来,黑眸湿润无神,许久才聚焦。 “你怎么这副模样。”如一只连续发情七天的狗,只差把“和我交配”写在脸上。 “仪式期间…呃…不可以。”汗珠滑过额头和鬓角,他有气无力呻吟,在与欲望的搏斗中已疲惫不堪。只言片语中,波本大致明白了他的解释:作为弥撒的司铎,要引领信众,因此不能屈服于淫行。所以他压抑了所有生理反应,强逼自己无视欢愉,终于撑到仪式结束,层层累积的过量快感一次性爆发,屡次强制高潮下不仅路都走不动,大脑也快烧坏。 先不说这种操作是如何做到的。姑且归结于心理暗示吧。所以这人现在是被肏傻了吗? 否则怎么会紧抱住她,就像溺水者攀紧浮木。他们之间,还没要好到那种地步。 “热。”脸被迫埋入饱满胸膛,快要窒息。她伸手去推,指腹不小心擦过金属环。肉眼可见的,凹陷乳头迅速硬挺,小石子般顶起布料。之前有这么敏感吗?她起了实验的心思,隔着布料捏住乳环拉扯,手掌覆上右边胸肌揉捏。 “呜、不行、要靠乳头要去了?——”嘶哑嗓音潮湿黏腻,似带哭腔。 她收手,起一身鸡皮疙瘩,后悔之前说想听男人呻吟的话。不对,或许在她脑内有这个念头时候,他的淫荡值已经过载了。 “起来,去圣具室。”她不想弄坏他身上如此精致的祭衣。而且这里刚举行了弥撒,随时可能有人进来。 “忍不住了。你看。”神父挤出个苦笑,腿分开十五度,眼神逐渐涣散:“只要稍微动一动,就插得好舒服?…”他身体绷直,像是马上要绝顶。 设计按摩棒时,应该没刻印婊子魔法吧? 满打满算,她大半月没用器具捅他屁眼。没想到男人丝毫没有因此节制,反而被饿成荡夫。 “那要怎么办。”女孩蹲坐,大发善心地提供半个肩膀。默数叁十秒后,男人终于理智回笼,止住了痉挛。 “…缓缓就好。”神父手指捻弄念珠,似在静心。波本觉得好笑:怎么,他难道以为在信仰加持下,就能凭借个人力量抵御情潮?十分钟过去,他挣扎着试图站起。膝盖还未伸直就抓紧女孩衣襟,温热吐息喷在她颈侧,剑眉拧起,眼周泛红,一双寒星般的黑眸溢满水光。 仿佛曾哭泣过。 其他信众见过这模样吗? “再、求你再等等。我可以的…”但波本已经厌烦,决定彻底打破他虔信者的面具。 “想要么。”她掏出贞操锁钥匙,在他眼前晃荡:“前后同时高潮,效率会更高吧。” 如果高悬的圣子能真正看见地面,定会觉得这景象荒诞不经:装束庄重的神父一个踉跄,跪坐下去。他躬身,双手并拢,掌心向上,举过头顶。这是最为恭顺的祷告姿势,因为在没有信仰前,人也是这样乞讨的:将尊严奉上,用屈服的肉体换取强者怜悯。 但他祈求的不是神明,而是位少女。她垂睫: “脱干净。” 祭祀服制真是繁复,波本端坐在长凳上,打量神父衣装。圣带围绕脖颈,方领巾覆盖肩膀,丝绸手带悬挂左臂,祭披笼罩全身。如今它们被依次解开,悉心迭起。但显然,这平日里必不可少的步骤,现在却对神父造成极大负担。他想抚平布料褶皱,但手止不住颤抖。 “你要磨蹭到什么时候?爬过来。”她实在看不下去,发号施令。安古犹豫,似不想弄脏白衣,手提下摆膝行。 数十步距离已足够让他被肏得眼冒金星。安古身体不稳,跌在女孩脚边,脸颊磨蹭她小腿,像只大狗。 “这有什么特殊寓意吗?”波本将他推开,指向腰上收紧的圣索。 “[求主以洁净之索束结我灭我腰中之淫欲,使我保存节制洁净之德]。”他敛目诵念,身体的反应却与经文相反。长袍被汗水浸透,紧贴结实肌肉;即使无法勃起,下体依旧晕开水痕;肚脐和胸口埋钉凸起,挺立乳头更是轮廓毕现。 说不定留下这件也不错。波本想。但男人没给她取舍的时间。 衣物翩然落地。神父跪在她面前,一丝不挂,宛如新生。赤裸肉体唯留双重十字架:脖颈上悬挂的项链,以及刺破皮肉、无法取下的首饰。 他仰头,湿润黑眸望向女孩,如狂热信徒: “请赐予我。” 第十四章跪到祭坛上去(H) “蹲到上面去,做得好才给你奖励。” 他早该料想到,波本不会轻易让自己释放。男人悲鸣,试图违抗命令,却不成字句。唾液顺唇角淌下,吐出的舌头无法收回。因为女孩将贞操锁钥匙挂在了舌钉上面。 神父挪向祭坛,不久前,众人还在此分食圣体。而现在,他将亵渎仪式的举办地。 日射穿透玫瑰窗,给跪坐的男人镀上层金边。他本就受造物主青睐,生了副好皮囊,五官深邃,身躯健美。此刻背后光芒万丈,若不定睛细看,说不定会被当成显灵。有些信众相信:正午时祈祷,离主最近,能听见不属于人间的絮语。但礼拜堂无比静谧。是神明缄口不言,还是因为他背弃信仰,再也无法收到来自天国的福音? 除却浊重呼吸外,耳畔仅余一种声音。 滴答。滴答。 透明污渍在洁白台布上晕开。被锁住的阴茎无比屈辱地兴奋起来,直流精水。 安古膝盖颤抖,被迫打开双腿,暴露在天使壁画前。 波本翻上正前方的布道台,没理会神父内心挣扎,居高临下地端详起他的脸。这俯视角度不仅新鲜,还能观察到更多细节。相比前段时间,消瘦面容稍微丰润,增了几分血色。现在发起情,连耳廓都泛起薄粉。客观公正来讲,倒有那么一丁点儿可爱。 “摸奶给我看。”她有如暴君,对奴隶颐指气使起来。 神父双眼紧闭,额头沁满汗滴,似在忍受什么酷刑。然而与他殉道者般的神情相反,画面极度淫靡:深灰金属手掌嵌进白皙胸膛,奶头夹在指间,挤压到变形充血,殷红如石榴籽。由于女孩没叫停,他试图拉扯乳环下的十字坠饰,但手不听使唤,总是重重碾过。 看来机械臂的精度还需要校准。女孩咂嘴:“再努力些。” 他嘴唇抿起,蹂躏动作变本加厉。手指托住胸肌揉捏,掐出青紫指印才放开。时而拨弄右乳,时而拧弄左边乳尖,指腹摩擦顶端凹陷,玩到奶孔都微张。 “怎么还没高潮?之前不是轻易做到了吗。”然而男人没回答,舌头吐在外面,狗一般喘息。呃,忘记了。她伸手,取下舌钉上的钥匙。 “我自己…做不到的。”安古痴笑,晕红脸颊轻蹭女孩手背,柔软嘴唇摩挲女孩细嫩的肌肤:“只有你才可以。” “啪。”清脆耳光声响起,男人被打得脸偏过去,朦胧双眼一瞬清明。但他迅速垂头,没让女孩看到复杂的表情。 波本失措,右手紧握成拳。肿胀发热的掌心余痛阵阵,可知力度有多重。她怎么总是这样,身体先于思维行动,不考虑后果。 “是我冒昧。可能勾起你不好的回忆了罢,对不起。”神父温声细语,像是在哄小孩:“你没有任何错。别放在心上,好不好?” 尽管这宽恕化解了尴尬,但不是她所需要的。再者,不应当对仇敌感到抱歉。但是…波本心如乱麻,思考良久,终于做了决定。 清脆转动声响起,贞操锁脱落。肿胀阴茎被勒得发红,此刻摆脱桎梏,迅速硬挺。 这些天的考察使得女孩大致摸清了神父秉性:怪人一个,但并不恶劣。她并没有完全放下戒心,贸然勾销他罪孽,但介于自己的记忆也有模糊不清之处,真相无法断言。因此,在安古恢复记忆之前,她不咎既往。这当然是冒险之举,但她想要相信。 “别令我失望。”她低语,对上男人眼睛:“动起来,让我瞧瞧你能做到什么地步吧。” 波本托腮,看神父逐渐堕落,沉湎于情欲。 起初他只是跪坐,颇为含蓄地耸动肉臀套弄假阳具。未经润滑的穴在这细致厮磨中被摩擦得发热,如一汪温泉汩汩冒水,打湿股缝。他铭记波本要求,稍作适应后就抬起身躯,将粘连银丝的半截硬棒排出体外,再缓慢回坐,如此往复地吞吐,肠液不断被带出,顺金属表面滑下。 还好选用了防水材质。女孩视线紧黏义体,借男人大幅运动的机会规划起如何重新设计,让假肢更符合人体工学。 安古渐入佳境,被插得汁水飞溅,阴茎随动作甩动,前液直滴。他抬眼,想寻求下步指示,却发现女孩眼神飘忽,思维不知往何处去。快感瞬间抽离,高高勃起的性器都萎靡下去。他眉头紧锁,停止动作。不过是短短数天时间,肉体似乎已被驯化,想向主人摇尾乞怜。这倒还好,毕竟已经残废,身躯供女孩取乐也无所谓。但情绪也如此轻易地被牵动……他还没做好把身心一并交出去的准备。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罪魁祸首对此毫无察觉。男人无声低笑,变本加厉地玩弄起自己。 波本回神,被眼前冲击性的画面震撼。 神父不知什么时候改成了骑乘位,双脚并拢踮起,两条义肢最大程度打开,腿根几乎拉成一条直线,下体门户大张,屁股抬起又用力坐下,窄腰快速摇摆,猛肏身下的假阴茎。会阴处的银环随动作甩得几乎看不清,晃成弧线。注意到视线,他饥渴舔舐嘴唇,手法色情地揉弄起被汗浸润发亮的胸肌,金属指节聚拢,挤出道沟壑。 她兴起,踏上厚实胸膛,碾过两颗乳头,踩住肌肉鼓胀的肩膀。 “继续。”女孩两眼弯成月牙儿,足尖小猫般轻划,想起昨天他也似这样发疯,插坏了精心制作的机械臂。相比把安古摁在性爱机器上强制发情,她更喜欢这副自我毁灭的鲜活模样:把周遭事物都卷入混乱,总比死气沉沉顺眼。 他激动得发抖,呼吸也急促起来。女孩还没来得及回撤,脚踝就被抓住——准确来说是被轻捧着,因为金属臂难以控制力度。波本刚想斥责,却见神父垂首,唇轻触她鞋面。的确有这样的习俗,神职人员亲罪犯脚趾以示谦卑,但今日又不是濯足节。男人将这份沉默曲解为许可,脊梁瞬间挺直,胯部顶弄愈发激烈,穴内淫水淌满大腿,铃口渗出滴清液。 与放荡动作相反,吻若即若离。相比讨好,更像是侍奉。波本顿悟:自己饰演了神明的角色。 “靠近些。”鞋底踩过红肿脸颊。常人被践踏只会觉得耻辱,但神父却从中咂摸出慰藉。“舔干净,下面也不要停。”湿软的舌头从唇齿间探出,似乎担心尖钉蹭伤马靴,舌尖紧绷轻舐光滑革面,清洁蒙尘圣物般尽心。 波本攥住神父脖颈上的玫瑰念珠把玩。这是计数工具,每颗珠串都象征某节经文,祈祷时完成一段则向前推一粒,只不过现在它被用来记录高潮次数。人的生理反应有迹可循,观察几次后,她已能辨识出安古濒临失控的时刻。 比如现在。 安古目光失焦,已无法保持蹲姿,手臂后撑才勉强没倒下去,两条健壮大腿无力地张开。但由于未收到停止指令,腰仍前后摆动,让假阴茎深深撞入。穴口被彻底撑开,随激烈抽插不时翻出嫩肉,就像玫瑰花蕾含苞待放。她其实挺想看神父被机械臂拳交到屁眼都合不上,不过考虑到直肠脱垂,估计不会施行。来了。男人背肌隆起,上臂青筋毕露,晃出肉浪的臀抽搐着夹紧扭动,不只是在迎合还是在躲避凿开痉挛内壁的硬棒。快感终于累加到无法承受的地步,冲击他身体如河流欢歌。 第四十次,教义中代表试炼的数字。 他瘫软,双眼彻底失去神采,嘴唇哆嗦着张合,像条脱水的鱼。但波本仍不满意:怎么还是干性高潮? “又停下了?真不听话。”女孩摁住正欲挣扎起身的男人,笑容无邪:“算啦,我帮你一把。”纤白手掌抚上他后腰,启动机关。 嗡嗡声响起,轻如蜂鸣。但神父无助地蜷缩身体,两腿并拢交错摩擦,肉穴急剧收缩,失禁般连喷几股热液,暴露了振动是多么高频。他被磨得连呼吸都在发抖,高昂性器不断抖动,但依旧恪尽职守地爬起,背朝女孩跪下,如主动奉献的祭品,只是对象不是她。这疏远毫无来由,让波本感觉被抛弃:难道男人只当她是考验道具? 波本翻身跳下,面色不善地绕到神父跟前,脚踹圣餐台:“你为什么不射?怕玷污神圣之地?”她打开电击开关,手指勾住篆刻色欲字样的阴茎环:“浪货,你刚刚光是用屁眼就高潮四十多次,现在反过来装起贞洁?”环身摩擦尿道口,但神父只是将嘴唇抿得发白。 难道被锁坏了?波本伸手揉搓极其敏感的包皮系带,逼迫肉棒吐精。 “你允许吗。”他声音压得很低,像有罪之人喃喃自语。 “什么?”她歪头,后知后觉地将逻辑串连:安古似乎把自己方才对接触的抗拒当成了应激反应,担心她对男性生殖器观感不适,于是强忍着没有射精。不知名情绪像棉絮填满她胸腔,轻飘飘的,又很是鼓胀。 “去吧。”她仰视安古,红瞳映照他身影:“我会一直看着你。” 得到许可后,神父崩溃。未被抚慰的紫红性器弹跳两下,大股浓稠白精从马眼喷出,溅上他光裸的小腹、胸膛甚至是脸。但绝顶并没有止于此。射精时他身体紧绷,腰前屈如满弓,使得假阳破入花心,深埋结肠,而他四肢乏力,根本动弹不得,被迫承受似乎击穿内脏的电流与震动。臀肉屡次抽搐后,精水在小腹聚成水洼。肉体被蒸熟,泛起情欲的粉。口张着却只能发出荷荷的干瘪抽气,像是声带丧失了尖叫呻吟的能力。他头轻微甩动,似乎想要清醒,但除了让发型散乱,更加狼狈不堪外,这点微弱抵抗毫无用处。 波本见他连射数发后阴茎仍水淋淋支着,惊叹人体潜能无穷,又感到好奇:身体真的能被意志所左右吗?于是她起了实验的心思,美名其曰:服从性测试。 “停。”他呼吸凝滞,从极乐跌落。阴茎抽搐两下,精液逆流而未能射出。女孩并不理解高潮被强行阻断的痛苦,视线灼热:“继续。”铃口缓慢溢出浊液,像裱花嘴挤出奶油。毁坏高潮之前实现过,所以就不再新鲜。她有些失望,跑到神父身后旋动按钮:尺寸加大,电击增强,频率升高。波本得意,这种多功能器械只有她才能设计出来。 “!”男人脖颈后仰,全身肌肉线条绷紧,阳具瞬间挺得笔直。 “停停停——”她没料到反应如此激烈,以为刹不住马,未想他竟紧咬牙关,铃口只渗了滴掺了白丝的清液。 哇哦。所以理论可行。这是个什么原理?波本陷入沉思,将被捣弄到两眼翻起的神父晾在一旁。 “呃。”回过神后,眼前就是安古这副凄惨模样。他像是晕厥过去,腿根不时抽动,多个孔洞都在流水。唾液打湿下巴,硕大龟头润泽发亮,肉穴被插得艳红,快速震动的巨物把褶皱完全撑开,将淫汁搅打成白沫。 但仍然没射。 “可以了。”白浊顺柱身滴下。波本找到乐趣:每次命令都像是给玩具上发条,松开嘴男人就弹跳一下。 “再来。”“还能够的吧?”“没有了吗?” 为满足她要求,神父两腿发抖地跪趴着,机械手掌握拳套弄红肿阴茎,整根生殖器在空中无助挺动,数次空炮后才射出点稀薄如水的液体。 波本暂时放过了他,指节轻敲桌面:“你把这儿都喷满了。”她咯咯笑:“圣餐礼时你喝的那个叫什么来着?其他人都没有的那个。” 安古脸上潮红尽褪。但女孩没留意他变化,拍手叫道:“我想起来了,是圣血。” “神父大人。”她低语,以男人此时最逃避的称呼指名:“你说说看,把精液刮下来,能不能装满你的酒杯?” “去把它们舔干净。”简短命令此刻如雷霆万钧。 他口发苦,颤抖着吻上台面。信众相信,器物能凝聚人的记忆。这是主教赐予老司铎的圣物,曾在大教堂服役五十余载,与他相伴也有十余年了,历经上千次弥撒,依旧散发着冰冷而洁净气息,在其侧祷告,如被前辈们勉励的目光所鞭策。而如今,它被体温捂热,精液沾湿,如果真有魂灵…… “含着那玩意儿都能硬?”波本兴高采烈地,言语刀子般剜心:“你真该看看自己刚才的样子,狗都没你吃得开心。” 她下令:“继续摸你那里,然后学狗叫给我听听。” 神父眉头紧皱,似在进行灵与肉的搏斗。最终他妥协,粗暴揉弄起胀痛下体,喉结滑动: “…汪。” “乖狗狗。”波本欢笑,眼睛闪闪发光,语调轻快像是在许愿望:“再叫一声好不好?” “呜…汪呜。”他学得极像,如果有人路过,说不定真会进来逮狗。肉棒不受控制地又硬了几分,男人僵直,停下撸动的手。 “怎么不继续摸?” “射不出精液了。”他战栗,浑身酸软。 “唔…那也是没办法的事。”神父松了一口气,毕竟公畜都经不住这样的连续取精。 “不过精液没有了,也还有尿液。”小恶魔露出獠牙:“来,快点射吧。” 她话音未落,男人腰腹应声痉挛。因为穿环,他无法像正常男性一样排泄,两股尿液分别从铃口和系带处喷射出来。 “停。”立即被阻断的水流淅淅沥沥滴落。他脸涨得通红,从喉咙里发出哀鸣:“要憋不住了…” “你知道自己在哪尿尿吗?”神父闭紧眼,唇抿得发白。 “那就继续吧。”未经半秒,她再次叫停,并且如此反复捉弄男人。但他没有再出声,宁愿被迫间歇放尿同时被研磨前列腺的金属棒间接顶撞膀胱。 “咻。”口哨吹响,神父表情闪过一瞬惊惶。他抬头,隔着朦胧的泪眼看向女孩。 “我不为难你啦。”她信誓旦旦:“这样吧,你跪下,手臂撑地。”神父迟疑地照做。 “嗯…就左腿吧。左腿抬高,好,保持这个高度。”波本点头:“多学几声狗叫。” 他思维混沌,张嘴叫唤后才发觉不对劲,但已经来不及。 “现在排出来,全部。”受人尊敬的神父以极其羞耻的姿势翘起后腿,淡黄液体自腿间肆意喷溅而出,洒满整张圣餐台,如一只野狗撒尿标记领土。电流适时击打收缩不停的后穴,将他推上前所未有的高潮。他前后都在抽搐,汁水流个不停,骚浪气味从他下体渗出,与焚香如此格格不入,就像兽的腥臭。 他终于不堪重负,晕红脸颊淌下两道泪痕,与精液、汗珠和涎水融合,自颌角滴落。人人都想一窥圣母流泪的神迹,但这画面也有同等震撼力:圣像在她面前轰然崩塌破碎。即使有再多信众,谁能做到这个地步?只有她才可以将神父从云端亲手拉下,掷于泥沼。 安古错过了她美味的扭曲神情。被连续肏上高潮后,过量刺激熔断了思考能力,极其有限的心智被用来处理性欲,以及向给予者撒娇。 “摸摸我…”他向波本爬去。 “可以吗?”她抬手,语气似有些不确定。是的,请,如果可以拜托摸我这里。神父俯身,腰打颤着轻摆,将十字坠饰晃得叮铃作响。已被亵玩到涨大数圈的红肿奶头激挺,无比期待抚弄。他压抑下拢起胸乳夹住女孩手指的冲动,痴迷地紧盯她玫瑰色指尖,唇缝中泄出呜咽。 听起来像小狗。 “好了好了,乖哦。”女孩完全误读他求欢姿势,笨拙抚摸起发情雌兽头顶。让神父被迫在圣餐台上排泄,还是太过分了些。波本虽然任性,但接受的教育一直是要承担起后果和责任,即使她不擅长安慰人。“你做的很不错,没事了。”她掌心贴近男人鬓角,手指斜插入汗湿黑发,指腹轻柔摩挲头皮。 这不含任何性意味的触碰却摧毁了神父。女孩至今未受到肉欲诱惑,恰恰印证了自己意志薄弱:不仅玷污了神坛,还主动恳求被亵玩。“不可奸淫。”奉为圭臬的戒律此刻鞭子般抽打安古心灵。如此算来,已违背十诫中两条规定。 神父痛苦地阖上眼睛,心灌铅般下沉。 前功尽弃。 老司铎不计前嫌为他这个危险分子浸礼,如父亲般待他。长期感化下,他坚信:即使双手沾满鲜血,但功过能够相抵。只要不沉溺于恶行,天堂大门仍向他敞开。所以安古从晦暗不明的回忆里抽身,诚心侍奉,做神所恩膏的奴仆。但这一次,他被狂喜席卷,主动向灾厄走去。该拿什么去交换宽恕,弥补罪孽?还是说,应该屈服于比任何宗教体验都要热烈的淫行? 沉默呼啸着降临。安古神情恍惚,全身沾满体液,恰似受洗。死去教条被新生信仰演替。 波本看男人引颈受戮般垂下头颅,似被抽走灵魂,语气愈发焦急:“该死。转过来,我帮你把按钮关掉。” “不必。”她惊愕于他口吻之清冷。这时逞强有什么意义?神父不再言语,安静的室内只听见机械抽插作响。“那就如你所愿。”她勾起项链,两指顶入他嘴唇,将念珠下悬挂的银质十字架塞进湿热口腔:“你就咬着它继续祈祷吧。” 半刻钟过去,足够诵完一部经。硬物不断戳刺,将紧实小腹顶得凸起,频率剧烈到脐钉也跟着震动。男人呼吸逐渐微弱,遭受凌虐的外翻肉穴反而成为全身上下最具生命力的部位,如潮吹阴道般不停流水。他整个人就像颗干瘪橙子,被强行挤压果肉榨出最后汁液。 “感觉如何?”波本见神父矗立如盐柱,担心他自我意识封闭,于是隔空讲话:“肚脐下横二指宽是子宫。如果是女性, 碰撞到宫颈会痛。该说是生理差异吗?你看上去很爽嘛。” “最…”被咬出齿痕的十字架坠落。神父癫狂大笑,但由于嗓音嘶哑,听起来像悲号。 “最棒了?——“理智闸门失守,淫欲如洪水倾泻:“被捅进子宫口高潮了?——”他簌簌发抖如风暴下的树,彻底被外力压弯。过度使用而垂在腿间的疲软阴茎抽动着再次失禁,流出些透明的尿。 “您、您喜欢我这样吗?”那双如矿脉底层闪烁宝石般的黑眼睛蒙上水雾。波本由他动作,终究有点儿心虚。她见证了男人的破碎,又不知如何将他拼好,只有等他自行修复,毕竟安古总是快速从情欲中逃脱。但今天这过程出奇漫长:神父清醒状态下,绝不会对她用起敬语。 如果是平日里的安古,定会嘲笑波本的判断标准。但他此时双腿M字打开,喘气急切如泣音,股缝磨蹭女孩搁在台子上的马靴,抛光般用会阴打磨鞋面,想把靴头一并塞入体内。 而此时大门突然被打开。 第十五章如果你走了,我会很寂寞 礼拜堂空无一人。新兵蹑手蹑脚走近,然后跪立。 “求您垂怜。”他告解。 波本捂紧安古的嘴,竖起耳朵听。只要没闹出太大动静,就还安全。门开的瞬间,她当机立断地把他拖到圣餐台下,拉扯厚实桌布垂地形成个密室,恰好容纳两人。不,准确来讲,这里只坐得了神父。 他们如同情欲的困兽,因为笼子狭窄被迫相拥。真别扭。女孩斜躺,双腿架上男人右膝盖。由于地方有限,只好将侧脸覆上坚实胸膛。这里太小,吸气清晰可闻,吐息也无法弥散,凝结成湿热水雾拂在彼此肌肤表面。黑暗夺去大部分视力,反而使其他感官更为敏锐。 心跳好吵。耳廓像是被胸腔震动舔舐,隐隐发痒。 不对,他真的在舔。湿润舌尖搔过掌心,手指根部被轻咬,力度轻柔又急切,如幼犬讨要食粮。波本会意,臂弯怀绕窄腰,手指拧开旋钮。金属棒细微嗡鸣,搅合出粘稠水声,佐以贴耳的压抑呻吟,让人联想起浓汤沸腾时破碎的气泡。 这比喻恰如其分。波本晕晕乎乎地想。撇开不断升高的温度不讲,实在放了太多调味。就像逐渐剥掉繁复祭服,嗅觉也有递进的过程。教堂焚烧没药,紧接温和木质香。它们挥发,神父也褪下外袍,隐约露出义体。金属让男人闻起来像刀锋,而他手指上却残留焦糖。两种气息混合成腥甜血液灌满口腔,是乳齿脱落的味道。波本抿唇,仿佛经历一次换牙:她再次成长,学会了如何识别肉欲甘香。腥臊味打碎了神父良善庄严的伪装,提醒女孩他是如何汗水淋漓地央求高潮。体液蒸腾,热得快要融化。但波本并没有反胃,反而觉得这像是肆意将名贵香料掷进火苗。沉檀龙麝具象成鲜活动物皮毛,像是被猛兽圈入怀抱,肌肤摩挲肚皮,温暖而干燥。但应该还有更多。她嗅出安古还隐藏了什么。躯体之下应该还有不轻易示人的东西,无论那是白骨,还是灵魂内核。女孩鼻子抽动,小猫似的贴近他脸颊。 “我喜欢一位姑娘。”新兵声音炸响,波本惊吓,抱紧男人。 “她呵护每个人。”大概是在说玛丽,或者其他护士。“尽管这份温柔善意藏得细微,但从精细制作的假肢上来看,我能察觉到这份体贴…” 哈?这只是出于职业守则。肉麻描述激得波本全身起鸡皮疙瘩。火上浇油般,腰肢突然被双手臂搂住。滚烫呼吸吹拂发梢,让人以为是灼热的吻。这越界了。波本想去推,对方反而抱得更紧,力度之大快要把她揉碎。搞什么鬼?波本身体僵硬,挣扎着坐直,腰侧却蹭到根肉棒,这才了然:过激行为原来是性冲动的产物。她微妙地感到放心。 不应期真短。既然在这逼仄环境中无事可做,帮他缓解也未尝不可。 微凉掌心覆上半勃阴茎,他弓腰,汗湿背脊绷紧。新兵排练般絮说,声调高昂,极具激情。神父能想象出那幅画面:阳光倾洒而下,士兵虔诚跪坐,请求神明赐予他祝福。但前方祭坛中,正发生着会被诅咒的罪行。 白日宣淫,在最神圣的场地。即使神全知全能,此刻说不定也调转眼睛。因此年轻人的愿望也一并被无视了去。再者,他表白的对象也亲自替这份感情判了死刑。 “纯洁百合般”的女孩正与雄性交缠,所谓“天使亲吻过”的手指熟练撸动阴茎。安古诚实地起了反应,但不是缘自生理所需:他浑身酸胀不堪,无法再禁受刺激。但此情此景下的触碰让干瘪灵魂都战栗,遭滥用的身躯被逼迫着兴奋起来。他并非处子,但也对性交兴味索然,因为肉欲满足后,只会涌上能将他吞噬的空虚。神父清楚,这世上不存在能予以他无限欢愉之人——除了至高无上的神明化身。 但是波本恰时出现。尽管只是被当作玩具,但安古在女孩身上嗅探出某种可能性。数次款待后,他变得贪婪,想奢求更多,然后屡屡碰壁。只不过,此刻共同践踏一颗还未给出的真心,让他有种错觉:是他引诱女孩,合谋杀死了可能的爱情。 既然能堵住其他缺口,那么让情愫累积至过线只是时间问题。只要还保持理智,就有把握不会让洪水决堤。 他情难自制,呼吸愈发浊重。口鼻被覆盖后,反而更刻意地发出声喘息。青年的祈祷突兀停止,波本咬牙,手从性器上撤回,捏住神父脖颈。该死,就不该给这混球半点怜悯。双手不遗余力缩紧,背后都沁出层细汗,终于将呻吟扼在他喉管里。她不敢放松,四肢压紧钉住男人,直至动静逐渐变小。脚步终于远去,她松口气,忙不迭地钻出。 咚。 波本僵硬地转过头去。呃,根据愧死机制,安古应该还活着。但这无改人貌似被掐晕过去的事实。她掀开桌布,即使有心理准备,看到眼前景象还是吞了口唾沫:昏暗光线下,男人已昏迷过去,额头磕伤,体表数枚淤青,喉结处一圈青紫指印。更可悲的是,他因窒息完全丧失了对尿道括约肌的控制力,秽物自内而外地全面玷污了圣餐台。任谁看到这副模样,都将觉得他是个调教完毕的性奴隶:毕竟各个部位——包括乳头和会阴被打上取悦主人的银钉。即使胸前垂挂着货真价实的念珠,人们只会嘲笑他把塞进肛门里的玩意儿戴上脖颈。 相比愧疚,波本脑中首先闪现过个奇异念头:被装在狭小空间内脏兮兮的神父就像刚拆开的崭新礼物,独属于她一人。 “所以…你真的有子宫?”波本踮脚挂好祭披。她答应帮忙收拾残局,但没想到男人清理起自己也做得那么仔细。洗衣沐浴还不够,甚至开始漱口。 他险些呛水:“你觉得呢?” “难以确定。”毕竟有养父的前车之鉴。见男人神色古怪,她面露担忧:“真的有?那捅进子宫口会不会把里面肏坏了?” 安古低笑,被水润过的嗓音仍沙哑着:“要不要检查一下?”女孩皱眉,放任男人牵起她的手。指尖划过圣袍,隐约触及脐钉。“你刚才插到了这里。” “夸张。”她拿起可拆卸的假阴茎比划:“才没那么长。好啦我想快点回去,要饿扁了。” 波本伸手,在神父眼前晃晃:“你还好吗?别忘戴这个。”他接过教士领,隐藏勒伤,所有暧昧痕迹被他们埋葬。 女孩踮脚轻踩田垄,走钢丝似的。男人拒绝被轮椅推回去,所以她只好放慢步调。不过,偶尔这样也不错,因为乡间不似城市喧嚣。好吧,耳朵已自动过滤了那些像花粉般四处飘散的鸟叫。至于她出生的荒野,沙暴能将人皮肤割伤,而此时拂面的微风沾染着湿润草木清香。她仰头,眯眼看矢车菊蓝色的天空。 “嘿。那个。”波本突然想起桩事情,猛地转身。“如果你倾心一个人,应该尽早表白,才不会留有遗憾憾憾” 安古扶稳她后背:“有这种说法?” 波本勉强找回平衡,干脆抓紧伸来的臂膀作为支撑。“我导师讲的——成功走完!”她蹦下土埂:“你不是喜欢玛丽吗?” 神父失笑,将笔记本递给她看。 “不要。这属于个人隐私。”之前看到纯属不小心,才不是偷窥。 “看就是了。”见女孩仍犹疑,他补充:“我没有需要保密的事情。” 波本粗略翻过,皆为素描。“画得挺好。”她歪头,又将其打开,指向泛黄纸张上慈眉善目的老人,“这也是村里人吗?好像没见到他。” “他是之前的司铎,你应该听说过。已经去世了。” “唔。”其实她对不少人物都没有印象。记得其中有页绘有数位少年少女。难道他们也遭遇不幸?波本记得安古与老人感情深厚,又辨不明他此刻平淡的语气,于是搁置了这个话题。 目及熟悉砖房,波本却止住脚步,对安古做了个鬼脸。真是热闹,门口矗立叁人两马一车。 “欢迎诸位大驾光临。”都是熟面孔。她躲在男人身后,准备趁寒暄时进屋。怎么这些家伙都听不出他口吻讥诮? “都是找您的,小姐。” “哈——?哈欠。”波本佯装困倦捂脸,掩饰白眼:“抱歉,我之前有点累,因为…”她卡壳。 “我们因事务耽搁。”安古微笑:“教堂跑来只猫,上蹿下跳,许久才找着。天气炎热,请进来避暑吧。” “原来是这样。”新兵恍然大悟般接话,又被数道视线包围,脸憋得通红:“呃,我只有一句话。女士,能否单独…” “请容许我先去沏茶。”青年抬头,向神父投去感激眼神。“甜点已准备好,只需淋上覆盆子酱即可。” “如果可以,麻烦你就在这里说。”其余人已进屋,波本目光灼灼,紧盯对方。她饿得前胸贴后背,只想赶紧办完事。 “我…我…”他泄气。“我想问你的地址。” 波本抽笔迅速写完纸条:“喏。如果机械腿出了问题,随时寄给我。” 她还没冲进门,又被走出来的将军叫住:“小姐,借一步说话。” “我不加入军队。”未听完丰厚条件,她便回绝。 “小姑娘,你不必上战场。如果有顾虑,只适当提供咨询和意见即可。”他眼中闪过精光:“你具有无与伦比的天赋,而我方能提供给你最好的机会。” “不是北方科技更发达吗。”这话语带刺。老人大笑:“论尖端条件,北方是不及南方的。”毕竟是奴隶主贵族聚居地嘛。女孩努嘴。见她兴趣缺缺,他以退为进:“与军队和各个势力无关,这只是个人的邀请。如果暂时没有这方面的意向,我自然不会勉强。”他拿出漆印信封:“看在我的面子上,你能将它递交给家族长辈吗?” 波本背着手,没接书信。 “不瞒您说,我没有父亲,也没有母亲。所以无法代替传达真挚的情意。”她伸个懒腰:“您摆出的悲伤表情真动人,请别担心,这本事一定能说服其他机械师为您卖命。” “我还是想不明白。”他仍不死心:“时事动乱下,你为何放弃经费和庇护?要知道,没有靠山的天才,要么出逃,要么沦为被抢夺的牺牲品。” “这话您留着对下个家伙说吧。最好选位有家室的,胆儿小。我不愿意也没什么特别原因。只是曾许过约定,不会去制作武器。” 甜点!波本奔向门,差点撞上来人。 “还真是有秩序。”她咕哝,“你呢?怀着何种目的?” “你不知道?”约翰表情局促:“我以为神父会提前告知…我们不是说过,工期结束后我送你返程?” 呃,也许有这么回事。波本鼓脸。当时急着复仇,哪会仔细听给出的合约。 “不用着急的,天黑前出发就可以。神父也说了,他会协助整理。”他牵马离开:“那我先回去,傍晚再过来接你。” 安——古—— 她气汹汹进屋,一屁股坐下。男人涮净餐具,回头看见女孩拿银勺殴打奶冻。 “没有胃口?想要什么我重新给你做。” “你个骗子。”她控诉:“那么多东西来不及收拾。” “还有不少时间,我帮你。” 波本拿起茶杯。自己怕热,所以特意用井水冰过,不错。一饮而尽后,她继续瞪视神父:“你什么时候知道我要回去?” “前天收到了信件。”他替女孩斟满,“不过也是迟早的事情。” 波本灵光乍现:这就是神父今日卖俏的原因?可恶,真不甘心,离别前才哄她高兴。 “炖菜。只是应该来不及做。” “不打紧,尽量加大火候试试。再不济,可以带在路上吃。” “……神父大人还是留着自己享用吧。”她夺门而去。 女孩踹开工作室,将桌上零件全部扫落。才懒得仔细收拾,不能完成的定制假肢约等于垃圾。该死。她抡起小锤,刚要挥下去。 “砸坏多可惜。”男人好整以暇地将行李递过。波本啪嗒解开锁扣。皮箱中衣物已被洗净,迭放整齐。无端的体贴举动反而让她肺都快气炸。 “要你管,才不稀罕这些破烂。”尽管为此熬了好几个夜晚。钻研设计是家常便饭,但从未有这般的挫败感。她胡乱把工具塞进间隙。真想把这些东西也丢在脑后,反正都是些可替代的行当。“收拾完了,我去找约翰。” “还有什么忘记的东西吗?再检查一遍吧。” “没有这个必要。够了,我自己来。”她费力提起所有包裹,手被勒得生疼:“就算有,也不再需要,全部都可以扔掉。” “嗯…奶冻还有没有?”波本瘫坐在地。她低估了酷暑的威力,刚走几十步就大汗淋漓,连拉带拖才将包裹拽回。 “稍等,我找下果酱。”安古打开装满瓶瓶罐罐的抽屉。 “不好意思,平白发了顿火。也许是天气太热。”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毕竟失去记忆的男人和她只是萍水相逢,何必有更多交集。只不过,自己定会怀念男人做的美食。“之前在气头上,才无故刁难。这样吧,请问还有多余的吗?我想给导师也带点儿去。” 见对方停止动作,并未应允,她连忙放宽要求:“不方便的话,也没有关系。能麻烦您告诉我配方吗?蓝莓,草莓和覆盆子这几个。一种也行,可以触类旁通…神父先生?”这下可好,他整个人都僵在原地。难道独家配方不可外传? “机械师小姐。‘这种’称呼让您很开心么。” 她将这两个词来回咀嚼,笑出声来:“挺有意思的,不是吗?大多数人只会称呼我小姐,少数人叫我机械师。待会约翰来了,我也叫他说来听听——” “波本。”冷硬如冰的语气融化,还未流淌就消弭。轻得像雾。 “…如果你走了,我会很寂寞。” 女孩龇牙咧嘴:“真不像是你会说的话。”波本才不会承认,心脏似被重锤撞击,停摆一下。 感到孤单、跌跌撞撞追随别人步伐、最终还是被抛下的,始终是她。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她逐渐习惯: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也只是彼此同路,走到分岔口就应该好聚好散。 原来不止有她感到寂寞吗?波本捋直舌头:“你可以进城,我提供免费维护。呃,叁年内换新,终生保修?” 神父笑着答应,但波本读不懂他表情。像是早已做好某个决定,但仍渴望有人能扭转死局。她当时也是这样吗? “之前的话,还算数吗。”男人眼睛骤然点亮。她被盯得耳根滚烫,抬头怒视他:“既然说好下周要带我去集市,就别食言!” “你暂时不回去了?”约翰好像并不吃惊。他递过一封信:“呃,也许我这么说有点儿奇怪,但一周前,我收到张从门下塞入的纸条。来自你师父,说如果你没准备走,就把它给你。”他声音渐弱,自言自语:“但之前送信的时候,我没留下地址…” 波本拆开阅览,迅速将纸揉成团。其上只有八个大字: “借此机会,好好休假。” 她才不是来玩的! “以及各种证明。如果你独自回程,或者到其他地方去,包括南境,应该都可行。”他掏出贴身文件:“这也是你师父代为准备的,我没有如此高的权限。还说…有方法再和你通信。” “对了,还有这些,我被拜托将它们带上。” 难怪要租豪华车厢,奎宁这是让他搬了半个机械铺过来。波本抱头蹲地。即使有人帮忙,天黑了估计都卸不完货。 约翰看出了她的顾虑:“车和马也是你师父购置的。全权属于你。” “真是拳拳爱徒之心。”神父眼弯起。打个不恰当的比方,抵得上贵族的嫁妆或聘礼。 “先停在后院吧。这两天我会帮忙打理。你也事务繁忙,就不多劳烦。” “波…本?”男人好笑地看她在自己床上打滚。 “我又有马了!”女孩尖叫,灵魂深处的热血熊熊燃烧。 “还是两匹。”他锁好之前拉开的抽屉:“晚上吃什么?炖菜?” “天气这么热,谁要那东西!” 第十六章吊桥效应 墨滴浸透纸面,波本脸涨红,险些捏断蘸水笔。 她就不该主动提出帮忙续写书信,歪七扭八的字迹完全衔接不上飘逸花体。如果真寄出,收件人说不定会以为神父被附身了去。 “辛苦你了。”安古见女孩神情挫败,停止口述,膝行至她跟前:“不过,还是让我…” “想都别想。”波本横眉怒目,脚踏他肩窝:“继续动作,别绷那么紧。”男人温顺地放软身躯,任足尖自脖颈点至尾椎。实际上,他也无法反抗女孩的摆弄:腹部被束腰紧缚,卸去义体的四肢受皮带固定,只能像狗一般在主人脚下爬行。 请别误会,他们并非在玩淫乱的小游戏。 起初神父正处理着堆成小山的书信,波本扯张椅子坐下,翻看奎宁送来的发明期刊与广告年鉴。作为机械师,熟练组装现有蓝图便足以让她在业界脱颖而出,但报酬和名望只是身外之物。女孩眯眼,比对示意图抄写感兴趣的物件,脑内捋过内部构造,并思考如何优化以便使用现有材料复现。她列出采购单,同时思绪飘飞。这些设计精妙绝伦,但太笨重。这就是创造的极限吗?尽管还未普及,但蒸汽已可代替人力。可预见的,机械将以批量化生产的方式将人类从重复劳动中解放。如何驱动和缩小机械会成为新的难题。再之后呢?如果能使用现有的动力源…打住,即使她认知魔法的存在,大多数人只会将其当作无稽之谈。 “…波本。”女孩头也不抬,圈点标注专利报告。直至阅览完毕,才伸了个懒腰,准备随手乱放——等等!她慌忙去抓,然而落在桌面上的纸张立刻被洇透。好在安古伸手格挡开同时落下的笔记本。波本躬身,才发觉地面上也有数滴干涸的污渍。 “刚才不慎打翻了墨水瓶。”男人语气平和:“需要打扫,能有劳你暂且回避吗?” “嗯…好。”她捡起其他文件,抽出片信封:“这是你的吗?半边都打湿了。”然而神父没有去接:“放在桌边吧。” 波本转身,果然,对方避开了视线。“假肢有问题?”柔软手指隔层布料抚摸着关节连接处:“该死,摸不出来。要把衣服脱掉。”她撇嘴,懊恼自己没发觉异样。即使她想做些新奇玩意儿,也应该先把已有的器械维护好。 “没有必要,是我本身的毛病。肩膀稍有麻痹,缓缓就好。”波本皱眉,放开被撩起的布料,举高男人手臂:“保持这个高度。”然而其无力坠落。“肩袖损伤。另一边也是。”按步骤检查后,她深吸口气:“神父大人,全身多处肌肉撕裂——你是如何将自己弄到这个地步的?” “麻烦你了,以后我会注意。”这不是她想听到的回答。算了,也能猜得到原因。她早该警惕男人娴熟的手术技巧和厨艺。义肢佩戴者光是要恢复至正常生活水平,即需上万次艰难复健,何况想精密操作各种用具。“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是我没察觉到客户需求。不过,就算有下次,拜托穿件容易脱的衣服。”她将被弄脏的圣袍掀开,忽地摸出根改锥。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你们神职人员不也能从莫名奇妙的地方掏出本圣经!”卸完机械臂,波本又甩出条扳手,跪地拆起假腿。 “我很好奇,你藏了多少种金属制品。” “负重有助于锻炼身体。”她得意地打开奎宁特制的皮革腿包,将工具收纳至特定夹层:“您或许可以进行针对锻炼,前提是限制过度活动避免重复性劳损。嘿咻——”女孩将义体和男人分别搬上手推车,一路行至床前:“果然要靠工具。呃,我去叫人过来照顾?”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缺乏处理病患的经验,或许是错觉,神父似乎也面露不愉。 “我不想让别人看见如此滑稽的模样,除非这是你的愿望。” “安心,你看上去状态没那么糟。”女孩向门移动,暗忖男人怎么唐突重视起自尊。 “又要去哪。” “不疼么?我去医疗房要些鸦片酊。” “库存不足,留作他用吧。有酒就够了。”波本缓慢眨眼,难得局促。之前给男人穿刺时,她明令禁烟酒,却忽视了可能的撕裂伤与幻肢痛。 “你有不适,应该告诉我。”她嘟囔:“以便尽早对假肢作出调整…” “这就是你关心的所有事情?”他蜷进被窝,只露出撮黑发。女孩愣怔,噗嗤笑出声来。某种程度上,她赞成这景象很离奇。其他人定不会相信,严肃的神父竟像个孩子一样闹起了脾气。 “请问您还需要什么定制化服务?”她煞有介事地拿起纸笔。 “…是我逾矩。抱歉,没控制好情绪。”波本见安古支起身,正欲喝止,瞥见他脸色又噤声。 “劳烦你请玛丽过来吧,床头柜中有报酬金。一枚是她的,剩下你随意取。”他吐息紊乱,鬓角淌落汗滴。先前的鲜活表情收束于疏离假面之下,仿佛坐在这里的是缕死魂灵。 波本牵马于路边逡巡,把头发抓成稻草堆。 到达时玛丽的母亲正准备着晚饭,对方热情留客,但被她婉拒——黑面包和蒸土豆搭配,实在难以下咽。可离开后她又有些好奇那微妙的氛围:昏暗房间内,和亲眷围坐在桌前谈笑饮食……呃,但她讨厌餐前祷告,更多的人也意味着更复杂的权力关系与更难以调和的矛盾。 “拥有很多家人是怎样一番感受?”她自言自语。 “您是在问我么?”由于马鞍大小有限,玛丽轻搂女孩纤细的腰:“我是正中间的那个。大姐出嫁他乡,您方才见过我的大哥。约翰之下,还有个弟弟和妹妹,他们太小,干不了多少农活。” “但这样就漏掉一位。” “什——什么?那可能是数错了。我没读过多少书。不开心的地方有很多…尤其我们家条件只能维持温饱。如果有哥哥姐姐,你的物品都是二手。您看,我身上这件衣服还是姐姐缝缝补补后传给我的。而且,有什么好东西都要让给更小的。” “听上去很麻烦。”波本抿唇,自己无法容忍别人夺走自己的东西。“如果是我,绝对不愿意生活在这种环境。” 沉默短暂而突兀。女人轻笑,替女孩解围:“很正常,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偏好。虽然不是能选择的……但我很快乐。身处其中,不会感到孤单。” 玛丽下马进屋,波本承诺之后会来接她,回到工作室绘完草图制作出新器具,才咀嚼出一丝不对劲。她又说错了话。虽然对方没表露不满,但这好像更为尴尬。 该死。波本叹气,停下脚步,双手环住马脖颈,脸埋进雪白鬃毛。马的前蹄搭上她后腰,如同回抱。真想逃走,但好像也没什么地方可以去。并且她不愿辜负导师的一片好心。 “久等——”“对不起!”玛丽瞪大眼睛,险些惊吓得跳起:“发生什么事了?” “我不该随意评判你的家庭。”她补充,用词趋于不确定:“也许有亲人们陪伴,也挺不错。我没有怎么体验过,所以妄下定论…呃,是不是说得太多?总之,不好意思。” “小姐,我没有生气。”女人突然觉得她们之间没有那么多隔阂。阶级,职业,年龄的差距消弭,眼前只是个让她感到亲切的女孩。而她需要她的帮助。 “可以称呼你为波本吗?”她声音轻柔:“实际上,我非常高兴,你有颗尊重人的心。” “这并非事实。”波本一板一眼驳斥:“我并不能理解你…我并不能理解其他人表达情感的细微方式。所以没察觉你不开心,也未来得及对其作出反应。”而且——我甚至连辨别和管控自己的情绪都做不到。女孩将后半句话咽回腹中。这种话没什么意义,她宁愿活在个人世界中,也不想靠自我解剖博取同情。 “甜心,这已经足够了。即使再有类似情况,你仍可以像今天这样直接询问对方的感受。只要诚心赎罪,他们就会宽恕,与你重归于好。” “[倘若这人与那人有嫌隙,总要彼此包容,彼此饶恕。主怎样饶恕了你们,你们也要怎样饶恕人。]如果他顽固不化,只能说明不够虔信,这样的人不值得你交往。” “我会参考你的建议。” “别这么客气。啊呀,你头发一团乱了,介意我帮忙打理吗?” “可以吗?”波本眼睁睁看她拿出把梳子,这大概算是“姐姐”职业的特殊能力?“谢谢你协助理清思路。困扰我的不是他人看法或态度的转变——即使对方不满,我也不会改变原则。我只是好奇其他人运作的机制。但我同意你说的,下次我会试试看。” 玛丽错愕,随即笑出声,“真有机械师的风格。其实……我很钦佩你。”她轻握女孩成结的发梢,将每个小卷捋平,“你很敏锐,这种生活也多少有不如意,父母年迈,弟妹需要照顾。许多曾经想做的事,都必须放弃。我总觉得…现在的我只是他人期盼我成为的模样。不谈这个。你是从城里来的吗?上次去那里,还是十多年前。那时我和你一般大呢。” “现在也可以去啊。” “时间不允许…而且,我不会骑马。”她熟练地编起辫子:“小时候偷骑过,结果摔了下去。之后就很少有接触的机会。毕竟我是女人,不擅长做这种事,让别人看到也不雅观。” “没那回事。”波本甩甩头,总觉得新发型轻飘飘的:“你想学的话,明天、下周、下个月,只要时间不冲突,我都可以教你。” “进来。” 女孩从门缝中探出脑袋:“我就不多打扰神父大人您了,只是被提醒前来看看情况。以及还有复健的工具,如果——”她停顿:“这是什么味道?” “盐,黑胡椒,莳萝,欧芹,罗勒。”安古一本正经地列举,语毕衔起翻页器,继续阅读跨床桌上的典籍。 波本小猫般鼻翼抽动着嗅闻,最终屈服于牛排油脂的香气:“我好饿。”她撇嘴,磨磨蹭蹭走到床边,手背在身后道歉:“惹你不开心了,对不起。”见对方沉默,她握住翻页器,用前端撬开紧闭的牙关,要求他答复:“你不能不说话。” 粗糙表面捉弄似的反复摩擦黏膜,上颚被间断顶弄刮搔,使得唾液不受控制地分泌。男人无奈,主动打开口腔,但女孩并没有拔出,反而变本加厉地胡乱抽动。甚至让硬物深入喉部,迫使肌肉反射性地痉挛收缩。 细棒突然抽离,波本凝视那枚闪烁金属光泽的银钉,作出点评:“很舒服?舌头都吐出来了。”这些日子的相处已足以让她识别痴态,但其他表情…没有什么辨认的自信。尤其是今天,这算是头一次神父对她发脾气么?所幸目前状况让她回到了舒适区。她轻抚男人湿润的嘴唇,几乎想把手指插进去—— “继续。”“呃,刚骑过马。”两人异口同声,最终还是女孩克服了尴尬:“总之,这是浪费食物。而且,你也不可以故意惩罚我。” “本身就是给你的。”安古叹气:“快去洗手吃饭吧。” “所以,请玛丽过来只是做饭?真奢侈。”波本大受震撼:“一枚金币都足够机械臂的定金了。” “她提出过放血,我回绝了。”神父挑眉:“因为你说自己具备经验。所以,这就是新的治疗方案?” 女孩系好束腰的丝带,介绍起思路:“皮带固定了四肢,有效减少位移幅度,同时你可以进行锻炼。虽然条件有限——”她脑中浮现奎宁家柔软的地毯:“不过别担心,手足套内置了软垫。从今天起,不要长时间佩戴假肢,每天复健,两周内可进行轻度文职工作,叁月基本痊愈。如果强度不合适,还可以在腰侧装上滚轮随时调整,是不是很理想?好了,快试试。” 见波本满脸你表扬我也是理所应当的表情,安古捧场地爬了几步:“创意无比新奇。” “成品经历过实践。”她振振有词:“之前有位黑手党阁下的爱犬突发瘫痪,专程找我设计定制过这套装置。我还保留有康复后寄来的照片呢。” “……我更倾向于放血。” “用这套工具吗?听起来很有趣,但神父大人您怎么能轻易放弃?”她摆弄着床头柜上的柳叶刀:“作为奖励,由我来代写书信吧。” “我写完了!”波本脸贴桌面瘫倒,全然不顾两颊沾满墨渍,将最后的信塞入抽屉。怎么看都寄不出手,毕竟她的字被顾客普遍评价为“极具个性”。但又能怎么办?光是紧急函件就看得她眼花缭乱。 “好像狗。”她揉搓掌心柔软的短发,神志恍惚。安古无奈,从她大腿上抬起下巴:“刚刚是谁嚷着求人过来的?”而且来了后还动弹不得:女孩一屁股压住了他佩戴的十字架。 “是我。”波本滑坐在地,双臂缠上神父脖颈,缩进他怀里,像朵萎蔫的花苞。 “让我汲取点能量。”她嘟哝:“暂且不提工作量,为什么内容也如此…具有挑战性?”以致她屡次怀疑自己笔迹不贴合文体。 “驱魔请求。整整十叁封。”而她的亲笔回复看起来像被掉包的恶作剧,“这是恶魔在召开制宪会议吗?不过,这些地方也有教堂吧,为什么非要你去?” “当地神职人员会提供协助。至于原因…我略懂医术,会先考虑附魔现象是否为疾病所致。”他说得委婉。实际上,大多数驱魔行为与他的理念相悖。驱魔人由教廷授权处决恶魔,为了维护自己的权威,他们通常滥用职权,不去调查背后原因,或者给只是罹患身心疾病的百姓判死刑。他的“仁慈”为同行不屑,但也得到了不少曾经患者的引荐。 “你愿意当临时助手吗?应该是种新奇的体验。去集市那几天正好顺便解决事件。” “我不信神或者魔——”“砰——” 耾耾惊雷炸响,震动旷野,林鹿逃窜,树叶脱梢。闪电劈下,窗外亮如白昼。这是主的声音。安古面对圣像祈祷,请求其为田园降下甘霖,却见波本满屋乱窜,搜刮铁丝与玻璃。 “好,又一批电容器。”她将金属箔塞入制成的莱顿瓶:“这栋房子装避雷针了么?” “在楼上。”神父确信,即使真有神魔现身,女孩首要念头应该只是调查对方的科技水平。如此一想,之前的恼怒实属贪婪引发的恶行。对世界的认知与常识存在差异并非需要纠正的缺点,而是女孩本身的特性。即使她将机械看得比自己重要,那又有什么关系?他有很多的耐心。 如弹珠盒打翻,剧烈撞击声噼啪回环。波本丢下手中物件冲来,将男人拖离天窗。 “你不优先抢救实验仪器?”两人缩在桌下,眼见圆球击穿屋顶坠落。 “拜托,您可是肉做的,硬度不能比。”地板被砸出凹陷,这里并不安全。还好工作室虽小,结构却十分稳定。之前顺手加固过,应该没有问题。“这里有地下室吗?” “说来惭愧,没有修建。我不大适应黑暗封闭的场所。” 又没叫你住在那里。波本翻了个白眼,恰好冰雹停止了。 “我先去检查信件有无受损。”她可不想重写。然而刚起身,就被倾盆而下的暴雨瞬间淋成落汤鸡。 真是家门不幸。留宿的打算一并泡汤,波本狠狠抹了把脸:“要找泥瓦匠来修缮吗?”好在抽屉的防水性能不错。 “不。这种天气,大家都很繁忙。房屋,牲畜和农田…损失难以统计。该去的是我,至少能医治伤员,统筹情况。” “不行,你的身体已经超过使用负荷了——而且义体不在这里。” 神父俯身请求,枉顾皮革包裹的残肢被水洼浸得透湿:“拜托您再次为我装上假肢吧,机械师小姐。” “我。有。名。字。恕不能听从,这是原则。”女孩无名火起,她听起来像儿戏吗?“总之,你待在这里,我回工作室拿好工具就去帮忙救灾。其他的我无法妥协。”她补充:“放弃任何打算吧,这里没有轮椅和手推车,我也抱不动你。” “请让我跟随您爬过去。” 波本呼吸急促,抬脚将木凳踢翻。窗外狂风呼啸如嚎叫。而男人仍保持跪伏姿势,似在等愤怒平息。 “抱歉,愤怒管理方面的问题。”她蹲下,伸手在神父眼前乱晃:“嘿,你看上去傻呆呆的。有哪些东西必须?我一并带去。” “嗯?哦,只是有些意外。我以为你会直接拔枪射穿我的腿,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好想法——喂,我可不是暴力狂。”女孩眯眼,按指示收拾后从包中掏出皮质项圈,咔哒扣紧神父苍白的脖颈。她承认自己居心不良,只是没想到准备的物品真派得上用场。 “乖狗狗,来散步吧。”波本轻扯铁链。 水幕泼溅,十米内隐约可辨,再远就看不分明。但如果有人感官敏锐,就能听见大雨滂沱中细碎的铃音。 “这就没力气了?无聊。”波本数次减缓步速,仍被手腕处不时的勾扯惹得心烦,此刻终于累积至爆发。要求对方匍匐追上自己当然是强人所难,但路况简直寸步难行,每一次慢动作般的踩踏都会使马靴陷入泥泞,黏滑触感隔着皮革也让人觉得恶心。真是愚蠢,为了防止离经叛道的遛狗行为被发现而布置的遮挡咒语用尽了魔力,现在连清洗自己都办不到。如果不是安古强人所难,她何必大晚上来淌泥。怒火焚烧下,女孩索性甩开狗绳,快步离去。 “嘶。”突然的牵绊使波本失去平衡,摔得眼冒金星。擦去破皮两肘附着的叶片,女孩才发觉自己身处浅坑,视线中卧着半根被劈倒的树干。她诅咒了几句那棵倒霉的树,观察起环境。四周白雾弥漫,全是影影绰绰的树影,静谧得可怕。狗屎。和那家伙失散了。她撕下布条固定伤处,掏出折迭拐杖站起。疼痛钻心,但这无关紧要。 不能自如行动的伤患被抛在身后,而且这鬼地方说不定有游荡的狼群。 水汽使脚步愈发沉重,但女孩未有丝毫松懈。即使不信宗教,但她仍动了祈祷的念头。正在此刻,由远及近,清脆声鬼魅般振响。 这算是,呃,情趣?出门前特意动用法术改造了神父的乳环坠饰:“您更喜欢这种情况吧,随时可能被人发现。” 浅淡血腥味转瞬即逝,她喉头一紧,从怀中掏出左轮单手上膛,凝神瞄准,直至那四足黑影现身: “嗷呜——”女孩脱力,跪坐在地。 野兽迈着优雅碎步,行至人类身前,吻部轻触脸颊,温热舌尖舔舐肌肤,锋利犬齿轻咬耳垂,如捕食者品尝猎物临死前的绝望泪滴。 “像你想要的狗吗?” “不要往我耳朵里吹气。”波本推开安古,收回手枪撞锤:“别再玩这种危险游戏。而且,那是狼嚎。” “可我不知道狗怎么叫。” “当然是汪汪,呃,操你。”她仓促停下以假乱真的拟声,艰难重新酝酿情绪:“嗯…那个…” “我要表示歉意。”神父的声音柔和而坚定:“滥用你的同情,借道德胁迫,只为实现一己私欲,使你涉险受伤,自己却什么都做不到。”他伸手,却只看见遍布丑陋疤痕的欠损前肢:连拥抱都无法作出,更别提搀扶。“很痛吧,对不起。” “真是狡猾。”波本咬牙,拐杖撑地起身:“危难时刻靠言语蛊惑人心,与你的身份倒是相称。听好,我这么做只是因为我愿意,而非出于忠诚。”她翻出指南针和手绘地图,脑内计算目前方位。 “我认得路。” 即使在这白茫茫雾霭中?等下,男人是怎么找到她的? “狗能记住气味,无论多远,都能重新找到主人。”他叼起铁链,罔顾其上沾满泥浆与血:“波本,你愿意重新牵起我的项圈吗?” “我也要去!”波本在榻上打滚。太久没睡自己的床,反而觉得陌生。 安古系好硬质领扣,遮盖喉结周遭的勒痕。鉴于通奸必需,工作室常备数套衣物可随时换洗。 “我去救灾,你待在这里。”地位互换,女孩却无法说服对方带她前行。好在还有另一武器:“我不帮忙,你可没法取下乳头和鸡巴挂着的铃铛。” “注意言谈举止。”男人俯身,耳鬓厮磨般密语:“你的魔力早已榨干了吧,何谈解除那些装饰品。”波本僵直,被借机握住脚踝。 “痛痛痛痛痛痛——”因夹板而动弹不得,女孩只好含泪瞪视以眼杀人:“在这里每一秒,我都会思考怎么复仇。” “我很期待。”他笑眼弯起,新装的机械臂轻握她手腕:“再增添些乐趣如何?你应该很喜欢这种刺激。”才没这回事。她讨厌。所有触感都很诡异。笔挺神袍由自己亲自揉乱,手指受引导掐捏丰满紧实的乳房。被充分调教过的奶头迅速硬挺,抵住手心。忍不住去拉扯金属小环之时,她被突然放开。 “猜猜看,你可爱的标记是否会被发现。这种不确定性是不是很有趣?” 波本紧盯他胸口的激凸发愣,数秒才缓过神来,将脸砸入枕头的同时,不忘高竖中指以示鄙视。直至神父离开许久,她屈服于困意,都仍然无法将那该死的画面从脑海中完全驱逐出去。 ========================================================= 小彩蛋: 1. 波本:你到底是怎么找到我的?别拿人犬情深的故事诓我。 安古:秘密。 2. 次日,村民在森林边缘发现数具狼的尸体,脖颈皆被咬断,原因不明。 第十七章血饲 阵痛细密,恍惚间竟生出被獠牙咀嚼的幻觉。不知为何,自己毫无反抗,反而心生悲怜,任由金瞳的野兽将她撕裂。画面骤然破灭,波本挣扎,思维溺水般浮沉,身体也不听使唤。该死,是梦魇。 银铃震响。门吱呀着开合,凛冽气息席卷:潮湿泥土上的大理石板爬满斑驳苔藓。更具象来讲,如同暴风雨中废弃已久的清幽墓园。 呲。第九根火柴终于划亮。笨蛋,怎么就看不见新装的燃气灯。神父将烛台放置桌面,折返时赫然持了把利刃朝床逼近。她勉强微曲右腿,下意识准备随时反击。 寒芒闪过后铁锈味充斥房间。放血疗法……真是浪费。干渴突然变得无法忍耐,波本张口,挤出声短促气音:“…水。”她半阖着眼,没指望被听见。 皲裂嘴唇被润湿,还未来得及欣喜,浓烈铁锈味弥散口腔。这是哪门子的恶作剧?女孩咬牙欲怒,却忍不住震颤:陌生热意爆发,于四肢百骸流窜。 金属指节被含住吮吸,安古低头,先是惊愕,随即嘴角噙了抹笑意。真有趣,那双始终燃烧的鲜红眼睛已失去了焦距。女孩自诩理性,此时却如丧失心智的狂信徒,全凭动物本能啃咬,在机械表面留下数道齿痕。真是毫无章法。与其称之为捕猎,不如说渴望从干瘪乳房中吸出奶水,竟让身为男性的自己心生哺育的错觉。 神父打消荒唐想法,将紧咬住自己的牙关撑开,以防误吞零件。可那家伙毫不领情,用舌尖胡乱推挤硬物抗议。他只好抽出手指——就算触觉缺失,也不能乘人之危。 被阻断进食的女孩不愿作罢,扯住他手臂舔舐残肢接缝,不放过任何残余。男人只好顺势俯身,将其注意力引至颈侧:“嘘,嘘…别急。来,在这里。” 她凑近,于静脉切口处啜饮。神父强忍刺痒,为转移注意力思考起正典。血在宗教层面有多重含义:死亡与重生,神圣与不洁,赎罪与契约。而其又与权力和性别隐秘交织。人宰杀牲畜献祭,《创世纪》却教导信徒禁食生血;「殉道者的血是教会的种子」,不信者却被当作肮脏之物屠戮;男性以割礼与上帝结契,女性月经反而被视作禁忌。讽刺的是,血的正面寓意恰恰起源自母体分娩新生命的场景。从这一层面来讲,当前仪式篡夺了血祭本身的含义。 再者,这实在有些索求无度了。男人轻抚垂落肩头的细软发丝,委婉提醒对方节制,然而他未能够精确控制假肢。 “扯得很痛。”女孩被迫抬脸,口齿含糊表达抗议。鲜血摄入使燥热有所缓解,但效果却似往血管里注射了高浓度酒精:脑袋晕晕乎乎,眼前似有小人跳舞:“讨厌您。”她无意识舔舐下唇沾染的体液:“不给喝就算了,还晃来晃去。” “这是几根手指?” “呃,二?不对,四?” 安古起身,不着痕迹拉开距离。女孩此时明显无法做出有效决策,他不会容许自己和神志不清的性伴发生任何越界关系。 身边空落落的,她才发现猎物不见踪影。视线游移,见神父站立不稳,便把失血的眩晕当作可乘之机。 “当当当当…当当当当…”波本哼着不着调的曲子,将他压倒在床,将苍白胴体从黑衣中剥了出来。没想到真的能做到。毕竟首次扑空,第二次险些以脸着地——还好被拉了一把。与其说捕捉成功,不如说被安古纵容着作乱。她心情很好,又不知如何继续,只埋在他肩窝傻笑。 “一边五根,另一边也是五根。答对了吧?请奖励我。”她十指紧扣对方双手,脸颊交换气味似的磨蹭略带青茬的下巴。 “你喝醉了。”神父绷紧神经,极力忽视肌肤相亲的柔软触感,以防起生理反应。女孩毫无自觉,莹白微乳紧贴身下坚实的胸膛,虎牙轻咬他耳垂:“真凉快,舔着也冰。就是躺起来有些硌人。” 完全被当成散热工具。男人无奈地放松躯体,未料想波本发现新大陆般松开他,转而托举那对饱满胸肌摇晃推挤:“好神奇,放松时是软乎乎的。” “…又不是第一次摸。你自己的胳膊也能产生同样效果。”安古叹气,不忍推开伏在胸口小猫踩奶般的女孩。 “所以说有人发现吗?”波本勾住银环,将内陷乳头拉扯至激凸,还嫌不够般捻弄充血顶端:“神父大人这里挂着铃铛在现场指挥。” “雨夜能见度低,为避免混乱,佩戴了易于辨认的标识。”男人面不改色地复述谎言,这让波本泄了气。 真狡猾。她嘟哝:“您一点儿都不像狗。比作蛇更为合适。” 符号皆有象征。如果说犬代表保护、奉献、忠心,蛇的寓意就有些糟糕。毁灭,邪恶,和欺骗。在天主教信仰中,该动物是魔鬼化身。所以这便是女孩对他的认知,倒也恰如其分。 “这评价很有趣。”安古勾唇:“因为我体温较常人低?” “不,只是直观印象。”饮入的少量血液逐渐失去效力。波本停顿,斟酌起语言:“您好像不太喜欢我的比喻。”或许是错觉,神父的低语有些嘶哑,听起来仿佛毒蛇吐信。 “说下去。” “干嘛这么较真…”女孩滚倒在床,视线又被光洁锁骨吸引。亲手植入的金属深埋其中,只露出长钉两端,乍看像是牙印——身为食物的标记。她甩甩脑袋,驱散杂念:“事先声明,有些细节我记不清了,您应该也听过类似的神话。夜晚,在医药之神的殿堂中,其眷属会化为蛇爬过熟睡病患的躯体,使他们恢复健康。” 她没有说书的天分,仅凭印象背诵片段,好在就算限定了题材,也应该有不少内容可讲。毕竟曾在野外度过了上千个日夜,睡前没什么事情可做,只能听些趣闻轶事消磨时间。 耳畔再度响起篝火燃烧的噼啪声。真是奇妙,过去就像件满是线头的破毛衣,随手揪住点细枝末节就牵扯出一长串早已忘却的记忆。从记事起,她就不愿乖乖待在乡镇等养父完成悬赏归来,总是吵着要求随行。拗不过她,金才在马背后捆了张小型行军床,平时他只随意睡在衣物上,但只要有她在,养父选择露营点时也格外细心,除了考虑温差地形毒虫,还经常奔徙几里地,只想带她看更好的风景。峡谷中有羚羊漫步,盐湖洁白似雪,砂岩层迭如波浪。而每当夜幕低垂,她便依偎在他身旁,时不时提些傻问题,在温柔的粗粝嗓音中缓慢沉入梦乡。 波本仰头,眼前似乎浮现只有在沙漠中央才得以目睹的景象:天穹缀满群星,银河缓慢流淌。小时候她以为这就是生活的全部,如此安心的日子会一成不变地持续下去。她紧盯漆黑的天花板:“还有条巨蛇,被扔进深海,首尾相衔将整个尘世包裹。” “另一种长有鸟羽,是生死的守护者,创造历法和文字,司管晨星。很不合逻辑吧?明明是爬行动物,却有飞上天空的能力。我以前笃信该生物的存在,长大后才发现是无稽之谈。” 不如说她曾经笃信的是金。 “羽蛇神,其描述遵循常见的母题,即至高者具有双重位格。飞天代表神性;爬行象征人性——动物性。” “嗯。”她并没有在听,自言自语般轻笑出声:“你见过画了条响尾蛇的旗帜吗?在边陲小镇十分常见,上面写着「别踩我」,寓意自卫反击策略。我们在营地前挂了一面,警示起了歹心的瞎眼家伙。” “加兹豋旗。如今很少用了。” “除了这些,我还知道更多。名字都记得。幻象蛇,彩虹蛇,头上长角的蛇,故事却想不起来。”她声音很轻,飘忽如梦呓:“我不想忘记的。我怎么能忘记。明明是和他有关的事情。” 安古注视女孩侧脸。原来她还有这般落寞的神情,竟让人感到陌生。即使此刻她就在身旁,也像是远在天边。 “…你没睡着吧?”波本无端打破寂静,语速快到险些咬到舌尖:“聊到哪了?光听我讲肯定很无聊,这话题没必要再继续。”向非亲非故之人倾诉感情实属大忌,一昧宣泄无法解决任何实际问题。遑论神父还是她最不想示弱的对象。 “「天使刚才路过了房间」。这句俗语常被用来解释谈话的突然中断。” 感谢天使,男人似乎没发现她在走神。 “虽然你措辞很含蓄,但我发现,这些例子似乎都较为正面,而且没有提颇受欢迎的一个:蛇引诱人偷食知善恶树上的禁果。” “呃,你更想让被我拐着弯子骂?”波本惊诧,吐了吐舌头——反正黑暗中神父又看不见:“说句大不敬的话,我并不觉得那只蛇有什么错。” 她眼眸清亮,语调也高昂起来,胸腔内似有野火燃烧:“说不定我还要感谢它。永远被困在伊甸园一隅,是多么无聊啊。即使有永恒的生命和物产,不能探索,无法创造,那也只是在特定时间节点无限徘徊,有什么意义可言?如果神因为背道而赐予我有罪,我也将违抗那所谓的命运。” 安古失语,目光完全被女孩吸引。如此桀骜不驯、藐视神明的存在,多么天真可爱,又多么悲哀。 “蛇会欺骗你。” “那我也不认为它是坏的。说我结果论也好,功利主义也罢,它只是指出世界上还有另一条路可走,即使遍布荆棘。兼听则明,不是吗?” “再者,为何拘泥于寓言?拿动物做比方仅仅是因为我无法概括人类性格的复杂性。”她叹气:“如果面前是台机器,至少能客观测量性能好坏。但我无法用看死物的方式评判您,所以只能在现有框架内粗略归纳,和现有类型建立联系。医术、智慧、生命力,似乎都沾了些边,和蛇算是符合吧?至少它不令我讨厌。” “……请稍微控制下表情。”她轻戳男人脸颊,也跟着微笑:“才发现这里有酒窝。” “最后的问题。你难道不担心被我反咬一口?”自古人类便以故事向孩子们灌输生存准则:农夫将冻僵毒蛇搂入怀中,殊不知异族之间存在着天然的敌意,最终因为善良招致了不幸。 波本眨眼,宕机数秒后终于放弃解读谜题。相比言语,还是实际行动更有效率。她撑起身,直视他躲闪不及的眼睛:“您会么?” 银白长发幕帘般倾泻,将猎物网罗其中。神父偏头避过那近在咫尺的姣好面容,不去看那双此刻只倒映他的深红瞳孔。这太危险了。鼻尖萦绕女孩独有的味道:那并非有心人士鼓吹的鲜花芬芳,更像只毛茸茸的小兽在机油里打过滚,欢欣又活泼地朝人扑来,满身散发灼热的生命甜香。他默念经文,喉头干涩似遭过火燎。败类犯下罪行后总称为恶魔所蒙蔽,或者推说是受害人主动勾引,但归根到底,所谓诱奸也只是权威方克制不住肉欲而对弱势方施行的霸凌。 少女浑然不觉神父正经受煎熬,跨坐他腰际吃吃笑着低头去扯那银项链,将始终握紧的机械手掌掰开,衔起其间圣物压在他嘴角:“只要发个誓,我就将信任托付予您。” 安古不语,自我劝诫不要对传递来的体温起了贪恋,咬住女孩齿间的十字架,仰头将脖颈完全暴露在她面前,似乎故意把瑟缩着外翻的嫩粉创口展示给人看。波本呆滞看他动作,脸颊突然遭冰冷指节触碰,被摩挲的唇珠晕染开红痕。男人似乎吸取了先前教训,动作轻柔似在手饲金丝雀,可他意图昭然若揭,甚至带有几分期待和挑衅: 噬我筋骨,吃我血肉,以我为食吧,直到你餍足为止——我们之间不需要其他的虚假承诺方式。 甘美腥气钻入鼻孔,于舌尖蔓延,把理智打了个四分五裂。波本被熏得头晕目眩,胃部被饥饿紧攥住,口腔溢满唾液。她滚至床尾,如同失足滑进猪笼草的蚊蝇手脚都发着颤,却怎么也爬不出流淌蜜汁的瓶沿。 “讨厌…从没有过这种感觉…”她用尽全力压抑攻击本能,连声音都带有几分哽咽:“混蛋!快控制不住了…” 男人也没想到波本会产生这般剧烈反应,担忧之余竟生出不合时宜的窃喜。然而还未待他上前安抚,就被黑洞洞的枪口隔空对准眉心。 “…出去。”波本眼前蒙了层水雾,看他尚未动作语气愈发焦急,试图以威慑达成驱逐效果:“快点!” 哈。神父表情一瞬间有些扭曲。早应清楚机械师是枕枪睡觉的类型,可没想到其拔枪指向枕边人也毫不犹豫。或许相比同床异梦者,她更相信不会背叛主人的武器。这顺序倒也合情合理,若非受了外物影响,在波本心中他排不上任何优先级。他敛去神色,捡起被女孩掷在旁边的法袍穿上,慢条斯理将揉皱布料悉心捋平。 好难受。波本蜷缩起身体,将枪柄握得更紧。涡旋般猛烈的陌生欲望将神志逐渐冲散,纷杂情绪被无限放大让她想要尖叫抑或哭泣,但残存意识反复提醒此处并非安心之地。眼前似乎有个高大黑影经过,她紧抓住他衣摆,语气如释重负饱含本人也没察觉的委屈:“别走…不要再丢下我…” “你也累了,就先睡觉罢。这东西很危险,我先代为保管。”安古见波本驯顺松开手指,满眼依依不舍长睫凝结水滴,暗忖自己何必就小事较劲。他俯身拾枪却被环住腰肢,顿时僵在原地。这还是波本首次主动抱他。距离如此暧昧,仿佛吐息都交融在一起,连她唇间喃喃的名字也听得分明。 该说毫不意外吗?否则难以解释这份失常的亲近:前襟被涕泪洇得透湿,柔软臂弯过紧交握像是担心怀中人会随时消失。既然误打误撞见到了女孩有趣的一面,他也不吝于以其他方式交换这份不属于自己的强烈感情。神父微笑着回以拥抱,罔顾对方逐渐错乱的呼吸依次挑开纽扣,将颈侧送至她唇边。 “不可以…会伤害到你。陪陪我就好,就一会儿…”波本隐约明白这只是个易碎的幻觉,抬头几近虔诚地亲吻男人眼角,轻声呼唤着父亲。 已经足够了。安古叹了口气,无法再从这粘稠似蜜糖的亲昵中得到任何乐趣,两指插入那道新鲜割伤,将几近愈合的组织再度撕裂。女孩终于被激发出合理反应,张牙舞爪地像颗小炮弹朝猎物扑来,倒也有些可爱。他顺势卧躺,任由犬齿嵌进皮肤,力度之野蛮仿佛要把喉管也咬断。疼痛如期降临,快速失血以致全身都随之发冷,他不自觉搂上波本双肩,双腿夹紧那纤细躯体以汲取温暖。她显然被沉重义肢压得痛了,发出声模糊闷哼,抗议般尖利虎牙深扎入动脉渴饮。 若这场景被信徒看去,定会以为在某种邪教献祭仪式正在进行。他们敬重的神父衣衫半褪,任由白发的异乡少女跪伏着啮食其骨肉,像只遭屠宰的牲畜正在被放血。更骇人的是,其唇角仍噙了抹空茫笑意,似在濒死状态下获得了禁忌的肉欲欣悦。他喉结随啃咬动作滚动,悬空腰腹悬空不时挺动抽搐,小截肉红舌头从苍白口唇吐出,眼球轻微震颤上翻,像是被快感完全摧毁意志,手脚脱力松开垂至床边,连带着女孩也失去支撑。 男人瞳仁缓慢转动,才因下体和后背被浸透的潮湿感皱起眉头,就看见波本趴在自己胸口,像只饱餐幼崽打着哈欠陷入了睡眠。只有这种时候才完全不设防备。他端详她黏着几缕碎发的红润脸颊,高潮后的空虚似被缓慢填满。但这大抵是错觉……否则便犯下心怀觊觎的罪孽。 整理完室内物品,他决定回到村民们安排的临时住所,临走前又将那袖珍手枪归还至枕边。若醒来不见私藏的武器,她应该会焦急吧。他替女孩掖好被角,静默注视着那恬静无害的睡颜,还是端起了烛台:“愿天使守护你的美梦,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