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厄》 唐依 1997年,深圳市。 闷热异常的六月,稠糊糊的空气好像凝住了,一丝风也没有,窗外的蝉鸣声不绝于耳,房内老旧的风扇吱吱作响,楼下固定电话也在响,各种嘈杂的声音混合。 唐依被吵醒,烦躁的啧一声,翻个身将脑袋埋在枕头底下,想得一瞬清净。 而后传来肖毅从隔壁卧室出来,趿着拖鞋下楼的声音。 接完电话他又上楼,拍了拍唐依的房门:“陈太约上午十点。” 唐依微蹙眉,缓慢的睁开眼,眨了眨,叹一口气,起身下床,进洗手间洗漱。 她有很严重的起床气,可她得生活,得吃饭,陈太太是她客户,同上帝没区别。 意识还迷离着开门走出卧室,肖毅正坐在沙发上吃油条,她窝进他对面的沙发单椅上,修长白皙的双腿放松的伸直,伸手从圆桌上拿一根油条,咬一口,还是路口那一家,很奇怪,总也吃不腻。 肖毅瞥一眼她,宽松纯白上衣和短裤,墨黑色长发随意挽在脑后,眼睛压根睁不开一样,但她那张脸足够魅惑人,不需要任何修饰。 他看了两年,产生了莫名抗体,“就这样见客户?” 唐依吃着油条,脸颊缓慢的动着,含糊的应一声,“还要怎样?早上七点才收工,你不累?” 他怎么可能不累,才刚躺下,但显然比她精神要好一点,递给她一袋豆浆,“还有得忙。” 她点头,拧开豆浆叼嘴里,闭上眼睛仰靠着沙发椅背。 肖毅不太擅长处理接下来女人哭哭啼啼的场面,吃完早餐回了自己的卧室,一如既往将这种事交给她。 没多久,楼下事务所的门被推开,高跟鞋敲击大理石地面的声音传来,唐依极快的睁眼,拿下嘴里的豆浆袋撂桌上,下楼。 陈太太不愿意透露真实姓名,四十多岁,一身名牌,妆容得体,但眼角皱纹,皮肤松弛还是彰显着岁月留下的痕迹。 再多的钱都没办法留住青春。 唐依招呼她坐下,“喝什么?” 陈太太将略厚的信封不轻不重的撂桌上,直入主题,“照片呢?” 唐依打开信封,用拇指扒拉一下里面的现金,满意的勾了勾嘴角,拉开办公桌抽屉将一迭照片递给她。 照片上都是陈先生与另一位年轻女孩,像父女,手挽手逛商场,购物、吃饭、进酒店。 在陈太太欣赏照片的时候,唐依还是给她泡一杯咖啡,特意多加一块方糖。 这种情况下是不是该喝点甜的?可惜事务所只有一台咖啡机,没别的选择。 唐依将咖啡放在她面前,往转椅上坐,习惯性将抽纸盒拿来放在她面前,静静的等她看完照片。 陈太太看的很仔细,一张一张慢慢翻,像是要刻进脑子里,没愤怒、没跳脚、没流泪,但微微颤抖的手出卖了她。 陈太太看完,抬眼望住她,缓几秒,似回忆,而后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微笑,“他有多久没对我这样笑过了?” 是疑问,又不是。 唐依不知如何接。 在这间事务所工作两年,接到这种单数不胜数,她遇到过当场暴跳如雷和失声痛哭的不计其数,她没办法感同身受,只能递上一杯咖啡或纸巾,聆听她们情绪失控后随便拉她这个陌生人诉尽苦水,抱怨婚姻的不忠。 她抽过几张纸巾递给陈太,没出声。 陈太接过,轻笑着摇了摇头,“为何要哭?我只要更确切的证据。” 唐依点头,“我会查清酒店门牌,通知你去。” “价钱好说。”陈太太将照片放进限量版皮包里收好,起身整理裙摆,而后准备离开。 或许是她太多冷静,唐依抿了抿唇,两年来第一次多嘴,“你想清楚了?亲眼看到跟看照片不一样。” 照片看过还能强迫自己忘记,顾念多年感情和孩子,牺牲自己去原谅,亲眼目睹自己的丈夫跟另一个女人睡同一张床,就是在心里埋下一根刺,一根谁都无法拔除的刺,记起就会隐隐作痛。 陈太太脚步顿住,转过身看她,“我同他结婚二十多年,一无所有到现在,到头了。” 唐依不再说话,拿起办公桌上的烟盒,抽出一根叼嘴里,打火点燃,仰头靠着椅背,盯着天花板,不觉在思考,婚姻到底是什么?如果当初真的跟他毕业就结婚,现在又会怎样? 出神一支烟的时间,自嘲的笑了笑,叹一句自己真是工作到神经,将烟蒂摁灭在烟灰缸里,起身上楼,回卧室蒙头大睡。 晚五点。 唐依和肖毅坐在车内,早早的等在陈先生别墅附近,晚饭都没法好好吃,顺便买两个菠萝包在车上解决。 肖毅刚咬两口面包,陈先生的宾士车拐出别墅,他赶紧放下面包,开车谨慎的跟上,叹一句,“有钱真他妈好!” 不多久,陪陈先生兜兜转转到一处高级住宅区,照片里的女孩已经在等,挽着包,满脸笑意的上了车。 又转去西餐厅,可怜陈先生和小情人吃牛排喝红酒,他们只能在停车场守着陈先生的车,啃着面包喝白水。 当然还有陈先生的司机陪他们等。 苦候两个小时,陈先生的烛光晚餐才结束,终于进入正题,驱车去往酒店。 接下来,就该唐依上场。 她抬手扯散长发,随意的撩了撩,对着后视镜涂上艳色口红,踩着高跟鞋,跟在陈先生身后一起进了酒店。 唐依装醉酒,身子放软靠住接待台,单手撑着脑袋,眼神若有似无的朝旁边办理入住的陈先生看两眼,嘴角微勾,带着迷离的笑。 模样太风情,很少有男人能受的住她这个样子,又或者根本没有。 陈先生很快注意到她,笑着望住她,都快要遗忘还挽着他胳膊的小情人。 能理解,男人就是这样,家里的不如外面的,外面的不如别人的。 直到旁边的小情人发现,对唐依翻了个白眼,撒娇的晃了晃他胳膊,娇滴滴的问一句:“我好看还是她好看?” 陈先生这才回过神,亲昵的捏了捏她气鼓鼓的年轻面颊,凑到她耳边轻声哄。 唐依不动脑子就知道,他一定很违心的说出四个字——当然是你。 嘁,暗自替陈太太感到悲哀。 等陈先生接过房卡,唐依迎面朝他走过去,装作脚步不稳,直接撞到他怀里,他迫不及待伸手扶住她肩膀,房卡掉在地上。 唐依赶紧蹲下身,捡起房卡扫一眼,装作一副天真无辜样,漆黑的眼眸似有光,双手递还给他,“对不起,撞到你。” 陈先生稍稍愣神,小情人已经忍不住,恶狠狠瞪着唐依,“搞什么?不会行路?” 唐依一脸委屈,“对不起,我喝多酒。” 陈先生连忙摆手,“无事……无事……” 唐依再次道歉,对他微颔首,擦身而过,出酒店上肖毅的车,言简意赅:“1106。” 肖毅马上下车,去跟陈太太电话联系。 半个钟头不到,酒店负一楼陈太太的车就稳稳停在面前,还是衣着整洁,高雅得体,有成熟女性独特的韵味。 唐依忽然疑惑陈太太到底输在哪里? 是了,二十多年,早没有激情,一切都归于平淡。 陈太太从车内拿出一个信封,将余款递给唐依,还没上去确认就付钱,这是对她的一种信任。 肖毅看一眼她,疑惑问:“你一个人?” 陈太太笑了笑,“这种事还得闹到人尽皆知吗?”而后她问:“有烟吗?” 肖毅从裤兜里摸出烟盒,递一根给她,又握着火机给她点燃。 陈太太平时应该不抽烟,第一口吸的有点急,呛的咳嗽,咳的眼睛都泛红,可她嘴角还带着笑。 唐依看着这个坚强的女士,多出几分心疼,也点燃一根烟,当作陪她。 陈太太抽完烟,最后讲一句多谢,转过身往酒店内走,背影单薄。 后面的事,他们不再参与。 晚十一点。 两人买了烤串和啤酒回了“真相”。 “真相”在一条胡同巷子里,两层小楼,楼下办公,楼上住人,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事务所并不好找,但对于那些有需求的人之间却流传甚广,肖毅是从他父亲手里接下来的,算是子承父业。 酒过叁巡。 肖毅又继续老话题:“有什么打算?” 唐依又开一罐啤酒,仰头喝下几口,抬眼看他,“赶我走?” 肖毅点一根烟,深吸一口,吐出一团白色烟雾,似是因为朦胧烟雾才看不懂她。 他又记起两年前,唐依背着黑色背包,来事务所应征,他第一眼只觉惊艳,而她简简单单介绍自己:“刚满十八岁,从香港来,薪水多少无所谓,有住的地方就行。” 朝夕相处两年,他直觉她过往经历并不普通,他问过,她闭口不谈,他也就不再关心。 肖毅深深看她一眼,摇了摇头,开另一罐啤酒,跟她碰了碰,没再出声。 更多免费小说请收藏:po18m.vip 澳门 叁天后。 事务所又迎来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女士,简称为江太太,相同目的,怀疑老公出轨,找上他们,给了江先生简单资料和相片,留下定金就走。 唐依转着办公椅,随手翻了翻江先生的资料,停住看肖毅,“男人是不是都这样?” 肖毅翻个白眼回应她,“不要一杆子打翻一船人。” 她笑一笑,“马上这里就要改成捉奸事务所。” 肖毅拿着车钥匙起身,“做事啊靓女。” 两人百无聊赖的跟了江先生两天,而江先生老实本分,毫无破绽,每天公司和家两点一线,典型的好好丈夫,让人不由自主怀疑是不是江太太提前步入更年期,疑神疑鬼。 隔天江先生有所动作,驱车前往蛇口港,准备动身前往澳门,身旁却也只有一名男助理,半个莺莺燕燕都没有。 唐依不禁怀疑,“难道对象是男人?” 肖毅微眯起眼,仔细观察一番不远处的江先生和男助理,“估计是了。” 坐船一个多小时,晚八点到达澳门氹仔岛。 一直跟江先生到酒店,还是无明显收获,两人也只能办理入住,跟江先生同一层。 梵高酒店是氹仔岛最繁华的一家,赌场、泳池、娱乐会所应有尽有,高额房费由江太太报销。 唐依站在套房客厅的全景落地窗前,俯瞰澳门金光璀璨夜景,华灯初上,天际繁华,不禁觉得唏嘘,上一次来澳门,还是十五岁。 肖毅站在一旁,抽着烟,“这是赌王陆劲的地方。” 她挑了挑眉,“赌王?” “这你都不知道?” 她摇头。 肖毅嘁一声,放松的往沙发上躺,“一个传奇的男人。” 她随口问:“多大年龄?赌王的话得七老八十了吧?” 肖毅摸了摸下巴,“听说只有叁十五。” “这么厉害?”唐依惊讶,又关心起所有少女都关心的问题,“靓不靓仔?” 肖毅无奈的翻个白眼,“长什么样不知道,他从来不接受采访,也不影相。” “这么神秘?” “多少男人想成为他。” 今日也没必要再跟,两人一人分一间房,早早睡下。 好好先生身旁跟住一名男性助理,整日陪伴,赌钱、玩乐、挥霍,然两人在公共场合又并无亲密互动,给他们的工作带来难题。 这日,江先生和助理刚出套房,唐依和肖毅手挽手紧随其后,留意到助理将房卡放进西装裤右侧口袋。 在酒店餐厅吃完午餐,又逛去一楼赌场,江先生玩牌,助理坐在一旁,唐依和肖毅站在不远处。 她压低声音做最后总结,“就是这个男助理啦。” 肖毅认同的点头,“得进他们房间。” 两人相视一笑,默契的碰杯,唐依将手里的半杯香槟饮尽,稳稳的放在服务员手里的托盘上,俏皮的对他眨眨眼,“多谢。” “不……不客气……”还以为自己偷看被发现,讲话都紧张到打结。 唐依摘下一只耳环,握在手心,踩着高跟鞋走到赌桌另一边,在男助理身后站定,将耳环悄悄扔到他的座椅下。 轻拍了拍助理的右肩,笑了笑,“不好意思,我的耳环掉在你脚下。” 助理极其绅士的起身,挪动座椅,唐依的手神不知鬼不觉的摸进他裤兜。 他弯腰将一只小小的珍珠耳环捡起,递还给她,毫无察觉。 唐依接过,礼貌道谢,隔着赌桌对肖毅眨一眨眼,往电梯间走。 可这一幕没逃过恰巧从vip厅出来的火眼金睛。 唐依到达叁十层,先回自己套房翻出两个针孔摄像头,再用房卡溜进江先生房间,寻找隐秘位置,一个放在客厅,一个放在卧室。 迅速返回一楼赌场,将房卡交给肖毅,他接下,走去男助理身旁,假装弯腰捡起,递到他面前,“先生,是不是你的?” 助理摸一摸西装裤口袋,伸手接过看一眼,点头,礼貌道谢。 江先生今日可能是衰神附体,玩一下午百家乐,不挪桌,输了不少,临近傍晚才一脸疲态的回了套房。 唐依和肖毅端坐在沙发,透过手提电脑窥探江先生那边的一举一动。 果然够劲爆,进房间就开始热吻,辗转到沙发上做正事。 “咳咳……”肖毅饮凉白开也能被呛住,侧头看一眼唐依,她盯着屏幕脸都不红一下。 肖毅推一推她胳膊,“剩下交给我啦,你去洗洗睡。” 唐依对他翻个白眼,也不打算再继续欣赏下去,换一双平底凉鞋,跟他打声招呼,下了楼。 霓虹灯照亮夜空,买一罐冰啤酒,插上吸管,沿着酒店外的松软沙滩慢慢走。 也不知道是哪里的音响在播一首林忆莲的《激情》,她停住脚步,迎着温热的海风,寻找节奏轻声哼: 思海中的波涛滔滔不息飞跃起 心窝中的激情终于不可关闭起 当初喜欢孤独要爱却害怕交出爱 你那野性眼神偏偏将恋火惹起 takemybreathaway 风吹动着她的白色裙摆,墨黑色的长发微微扬起又落下,她独自站在那,偶尔抬手将被风吹乱的头发顺到额后,背影都足够惊艳,让人不由自主去拼凑她的眉眼。 陆劲站在她身后,陪她听完一整首歌,终于等到她转过身,她抬手将易拉罐抛进垃圾桶。 他勾一勾嘴角,没猜错,果然是那位偷拿别人房卡的少女。 旁边手挽手走过一对闺中密友,已经偷偷打量他许久,此刻他嘴角多添一笔笑,让人不自觉绯红染上脸颊,犹犹豫豫要不要上前搭话,却见他身后站着一位黑西装,面目表情的看过来一眼,她们又望而却步。 可唐依并未注意到他,与他错身而过。 返回赌场找到肖毅,他刚好换完筹码,唐依抬眼看他,“钱多的没地方花?” 肖毅递给她五个一千面值的筹码,笑着说:“劳逸结合,小赌怡情。” 这段时间确实太累,肖毅心中也有数,她没再说什么,跟着他走到一个赌桌旁,人太多,她没什么兴趣,四处走走转转。 陆劲往vip厅走,又看见她,微蹙着眉站在百家乐桌前,手里把玩着筹码,却迟迟不见她下注。 他嘴角微弯,对身后的高岩和许左留一句:“不用跟。” 陆劲走到她身后,“不会?” 温热的气息轻轻吹拂在耳廓,嗓音低沉性感。 唐依扭过头,两人隔的太近,额头差点碰上他下巴,她微仰起头看他,诚实的点头。 陆劲笑了笑,单手插兜,比她高出一个头,看完两局牌面,第叁局下注前,微低下头,迁就她的身高,凑到她耳边:“庄。” 唐依毫不迟疑的将手里的五个筹码放上绿色赌桌,压了庄。 “这么信我?” 她确实不太懂规则,觉得都是赌运气而已,何况这个男人连声音都在制造多巴胺,让人不由自主想听他的。 唐依淡淡的看着荷官发牌,勾一勾嘴角,“一局定胜负。” 而陆劲却是连牌面都懒得看,垂眸看着她侧脸。 “庄家八点,闲家七点,庄胜。”一局结束,荷官开始杀赔筹码。 唐依将赢的筹码拿回来,转过身面对着他,将赢的一半递给他。 陆劲看一眼她白皙的手掌,又抬眼看她,“给我的?” 她点头,“当然,一人一半。” 陆劲觉得有趣,轻笑一声,下巴对她身后的赌桌抬了抬,“这把是和。” 唐依看他没有伸手接的意思,又转过身将所有筹码压了和。 庄家连赢叁局,决定乘胜追击,将所有筹码都推了进去。 赌桌渐渐热闹起来,有人赌庄继续好彩,也有人不认输认为闲家这把势必翻身,只有她一人压了和。 庄家捏起扑克牌的一角,身后有人跟他一起喊:“四边……四边……” 看清牌面,庄家笑出声,利落的将扑克牌翻开,果然是四边,九点。 闲家紧张的翻开第一张,四点,必要再多要一张,显然已经不抱希望,直接翻开却是黑桃五。 荷官语气平淡:“庄九点,闲九点,和。” 压和的赔率高,这把赢了不少,旁边不少人都在赞妹妹仔好彩。 唐依拿回筹码,抬头看他,“这么厉害?” 陆劲笑了笑,“好彩而已。” 唐依笑着点头,将赢的一半再次递给他,“祝你一直好运。” 陆劲抬起右手,从她掌心里捏起一个一千面值的筹码,“多谢。” 见他确实不愿意收,她没再勉强,往酒水吧台看一眼,“请你喝一杯?” 陆劲点头应好。 两人并肩往水吧走,在吧台前的高脚蹬上坐下,她选择困难症又犯,挑来挑去要了杯少女都喜欢的鸡尾酒,而他简简单单一杯加冰威士忌。 “来澳门玩?” 她点头,“你呢?” 他转动手腕,冰块在方形酒杯内晃一晃,“工作。” 她又点头,陆劲只能又找话题,“一个人?” “跟朋友。” 他喝一口威士忌,侧头看她,似笑非笑,“男朋友?” 唐依笑了笑,诚实答:“兄弟。” “陆生。”高岩走到他身旁,看见唐依微颔首,微俯身凑近耳边跟他说话。 陆劲听完,放下酒杯起身,“我有事忙,你玩的开心。” “好。” 陆劲跟高岩一起往电梯间走,却记起连她名字都没问,再回过头看,她身旁已经走来另一位男士,她笑着得意的对他扬了扬手里的筹码。 梦境 唐依深夜被噩梦惊醒,后背莫名发凉,额头布满一层薄薄的冷汗。 微颤的指尖捋一下发,掀被下床,开灯,倒一杯温水喝下大半,这才缓过来一口气,身上被冷汗浸湿,又进洗手间将浴缸放满水,闭着眼睛躺在里面。 眼前反反复复全是八岁时看见的血腥场景。 一望无际的黑夜,一望无际的海边,数十盏车灯照亮沉寂幽暗的夜,一个身穿白衬衫的男人被捆住手脚躺在地上,傅琰高从后备箱拿出高尔夫球杆,抬脚踩住他的肩,双手高高扬起又落下,球杆重重的砸在白衬衫的脑袋上,沉闷的一声响,惊的海浪翻涌。 白衬衫的妻女被反绑住手,嘴里塞着棉布,被人按住跪在一旁,喊不出声,只能哼唧着痛哭。 直到白衬衫一动不动,傅琰高才停手,将球杆撂在地上,接过手下递来的手帕,擦干净脸上被喷溅的血迹,而后嫌恶的随手一扔,白帕被风吹动,轻轻飘落在白衬衫惨绝人寰的脑袋上,瞬间被鲜血染红。 有人出声询问傅琰高白衬衫的妻女怎么处理,傅琰高看都未看她们一眼,淡淡回:“埋了。” 傅琰高手下会意,押着她们起身,而那个跟唐依差不多大的女孩这时候往她躲藏的后车座看一眼。 唐依永远无法忘记这一瞬间的对视,永远无法忘记那个女孩幽怨、悲鸣、恐惧的眼神。 每一帧画面、每一张人脸,甚至每一句对话都刻进了她的脑子里。 出声询问傅琰高怎么处理她们的人就是那个刀疤男,他们的语气像是决定如何处理一袋垃圾,让人脊背发凉的冷淡。 那天傅琰高并未发现她在车内,可唐依自此以后从内心最深处对他感到恐惧,甚至不敢与他对视。 这个噩梦似藤蔓缠绕着唐依,将她紧紧困住,深深桎梏,她时常在想,她已然长大,而那个女孩却永远停留在八岁。 泡完澡上床,不敢关灯,翻来覆去再也睡不着。 隔天一早,唐依去酒店餐厅吃早餐,再次看见刀疤男,他独坐一桌。 唐依边挑选早餐边留心观察,刀疤男表面上是独自一人,却被临桌两位壮硕男士给监视着。 等吃完早餐,她小心翼翼跟着他们来到一楼赌场,赌场二十四小时营业,全年无休,还是清早就已然热闹非凡,赌桌上有人神采飞扬,赢的盆满钵满还想乘胜追击,有人一脸疲态,显然熬过一个通宵只为赶本。 人人都在讲要适时收手,可又有几人能做到? 刀疤男换好筹码在百家乐桌前落座,开始玩牌。 唐依想弄清楚当年的事就得想办法接近他,她昨天急急忙忙从港口跟过来,身上带的现金并不多,酒店房费又太高,今天怕是都没办法续住,但柳暗花明又一村,瞥见赌场门口的招聘信息,她立马上前询问。 一名男性服务员带她到赌场内的办公室,抬手敲了敲门。 “进。” 推开门,一位身穿白衬衫和一步裙的女性正在咖啡机前接咖啡,接好咖啡端着咖啡杯转过身,性感漂亮。 男性服务员说明来意。 她红唇轻抿一口咖啡,将咖啡杯搁上茶几,对唐依伸出右手,“vivian。” 唐依回握,“唐依。” vivian礼貌微笑,“想应征什么岗位?” 唐依想了想,最能接近赌客的就是荷官了,于是她答:“荷官。” “会发牌?” 唐依摇头,“我学习能力很快,希望你能给我机会。” 像她这种艳丽荷官对赌场当然是多多益善,vivian爽快同意,“今天开始上工ok吗?” 唐依点头,“多谢。” vivian接着说:“工薪日结,大方的客人会给小费,这个公司不管,你第一天学习,没有工薪,ok吗?” “明白,有宿舍住吗?” vivian点头,对男性服务员抬一抬下巴,“宿舍就在酒店附近,下班之后他会带你过去。” 唐依点头,再次道谢。 vivian让男性服务员带她去领工作服,给她安排赌桌。 出办公室往仓库走,她礼貌询问:“我叫唐依,你呢?” 他抬手摸了摸鼻梁,很腼腆的轻声答:“高子博。” 唐依笑一笑,点头。 领到工作服又去员工休息室换好,高子博带她进入赌场,“发牌很简单,你想跟哪桌学?” 唐依食指指向刀疤男的那桌百家乐,“那桌行吗?” “可以,百家乐最容易上手。”高子博笑了笑,领着她走近。 每个赌桌由两名荷官负责,一位负责发牌,一位负责收赔筹码。 高子博将她介绍给其中正空闲下来的一位。 荷官点点头,“看上半天就能弄懂,不明白的你再问。” 唐依道谢,往旁边站,细细观察。 刀疤男运气不好不坏,出手阔绰,每把赌注都压的大,但显然心思不在玩牌上,倒像是故意引人注意。 梵高顶层。 陆劲坐在沙发上,架着两条修长的腿,脊背倚上沙发,吸一口烟,缓缓吐出白色烟雾。 高岩挂下电话,往他对面坐,“陆生,何家瑞约你玩牌。” 陆劲食指弹一下烟灰,“让他来。” 高岩接着说:“他应该是收到消息龙根在这里出现,但他不敢在这里动手,所以让何家瑞来探风。” 陆劲笑了笑,“叁天后送龙根上赌船。” 高岩点头,“那就热闹了。” 一个小时后,许左通知何家瑞已经到了,在vip等。 陆劲起身,从电梯下到一楼赌场,往vip厅走,瞥见穿着一身荷官制服的唐依,笑了笑,对身旁的许左说:“带龙根进vip厅,”又对唐依抬一抬下巴,“让vivian安排她过去。” 许左点头,往百家乐桌前走,对唐依微颔首,拍了拍龙根的肩,龙根立马起身。 何家瑞是香港社团堂口老大,年近四十,外号肥五,见有人推门进来,站起身,但却不知哪位才是赌王。 陆劲看一眼高岩。 高岩会意,上前对肥五伸出右手,“何先生。” 何家瑞回握,爽朗的笑一声,满脸脂肪都颤了颤,“陆先生,久仰大名,叫我肥五就得啦。” 高岩微颔首,做一个请的手势。 陆劲扮好助理身份,替高岩拉开座椅,高岩落座,他往后退几步,坐在靠墙的座椅上。 许左带着龙根进来,特意让龙根坐在何家瑞抬眼就能看见的地方。 何家瑞微眯起眼,确认是龙根,却也不敢当场说什么,毕竟在澳门,还是陆劲的场子,总得顾及。 而唐依这边正愁没办法跟进vip厅,vivian踩着高跟鞋款款走来,暗自上下打量她一眼,礼貌微笑,“跟我去vip厅。” 唐依内心疑惑,却也什么都没问,点了点头,跟在vivian身后往vip厅走。 vivian推开门,看见陆劲坐在一旁,会意的没有出声,又看唐依,“发牌会了吗?” “会了。” vivian笑一笑,“去吧。” 唐依点头,从陆劲身前经过,对他微颔首。 陆劲也对她微颔首。 唐依走到赌桌一侧正中位置站定,抬手做一个请的手势,“双方请下底注。” 何家瑞和高岩往桌上扔筹码,她开始发牌。 高岩排面是黑桃k,何家瑞是红心a。 “陆生,承让,”何家瑞笑一声,拿起面前叁块筹码扔进赌桌中间,“叁十万吧。” 唐依瞥一眼高岩,暗自想,这位难道就是赌王? 高岩笑了笑,盖牌,没跟。 唐依收回两人面前的牌。 何家瑞看着她,扔给她一个一万面值的筹码,“挺漂亮。” vip厅赌注大,一万对于他们只是小小的一个底注而已,但对她却很多,又没法拒绝,唐依只能道谢收下,继续发牌。 赌局进行两个小时,唐依拿的小费很可观,结束之后,何家瑞拿着一块十万的筹码走到唐依身前,抬手准备往她衬衫里放。 陆劲对高岩斜一斜额。 高岩会意出声,“何先生,面值太大,别把她吓着了。” 解围的意思很明显,何家瑞自然懂,笑了笑,收回手。 高岩叫一声许左,“送何先生,”又看何家瑞,“我就不亲自送了。” 何家瑞带着笑对高岩伸出右手,“不敢当,下次再约。” 高岩回握,“好。” 何家瑞最后瞥一眼一语不发的龙根,跟手下一起出了vip厅。 唐依往高岩面前走近几步,“多谢陆先生。” 高岩看一眼她身后真正的陆先生,笑了笑,“小事。” 唐依想许左是他的保镖,那刀疤男就跟他有关,于是打探:“你是赌王陆劲?” 高岩扬一下眉,“哦?你知道我?” 唐依点头,露出一个烂漫的笑,“大名鼎鼎。” 陆劲单手插兜站在她身后,牵一牵嘴角。 高岩自然看出来老板对这位小姑娘有点兴趣,抬腕看表,“一起吃饭?” 她自然答:“好,该我请,感谢陆先生出手相助。” 更多免费小说请收藏:po18m.vip 巴士 出vip厅,到出纳台,唐依让他们稍等,将一块筹码换取现金,揣进外衣兜。 叁人一起到酒店内的西餐厅,高岩伪装到底,尽量将每一处细节处理妥当,对陆劲抬一抬手,看唐依,“这位是我助理,一起吃不介意吧?” 唐依自然点头,“当然没问题。” 落座,服务员递上两份菜单,高岩玩心起,对服务员报上几道招牌菜,并附加一瓶红酒。 唐依微低着头翻看手上的菜单,他报一道,她悄悄看一眼价格,最后看到红酒,已然开始暗自肉痛,深觉赌王太会吃,感叹资本家的生活果然铺张浪费,随随便便一顿饭就足以让她瞠目结舌。 陆劲架着腿,往后靠,脊背倚上沙发,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瞳注视着她,嘴角隐约带笑,又瞥一眼高岩,暗自“警告”他适时收起玩闹心。 高岩笑了笑,合上菜单,礼貌询问:“还有什么需要加的吗?” 唐依当然没有,但为了避免尴尬,狠狠心多加一道甜点。 吃完前菜,红酒也醒好,服务员首先准备给唐依倒酒,她摆手拒绝,看高岩,“陆先生,不好意思,我下午还要上班,不能喝。” 高岩点头,并不强迫,“还不知道你贵姓?” “免贵姓唐,单名一个依。” 高岩尽心为老板打探,“哪个依?” 她答:“依靠的依。” “来赌场多久了?” “今天第一天。” 高岩点头回应。 唐依顺势提起话题:“陆先生哪里人?” 高岩尽可能详细答:“香港,久居美国,刚回澳门。” 唐依了然的点点头,不再做过多询问,万事急不来,得循序渐进。 吃完午餐,陆劲幸好今日带了钱夹,招手叫来服务员买单,服务员拿着账单走近,报上价格,他拿出钱夹。 唐依从衣兜里拿出现金,快速数出对应金额放上服务员手里的账单夹,速度快的让服务员都愣了愣。 她勾唇笑了笑,“讲好了我请。” 陆劲牵一牵嘴角,无奈收起钱夹。 到电梯间,他们上楼,与唐依礼貌道别,她回了一楼赌场,环顾四周,并未见到那个刀疤男,走到百家乐桌前,下午已经安排她上手发牌,另一位叫江颖的女生负责收赔筹码。 陆劲回梵高顶层抽完一支烟,换一件纯白短袖和黑色休闲裤,准备下楼。 高岩准备跟。 陆劲单手插兜,抬手按电梯,“放你大假。” 高岩笑了笑,“去赌场?” 陆劲勾一勾嘴角,没说话,从电梯到一楼赌场,在出纳台换好筹码,朝唐依走近,在她面前落座。 唐依看着他,轻声问:“这么空?” “陆先生放我半天假。”陆劲架起腿,右手搭上赌桌,拿两块面值一千的圆形筹码压了庄。 闲家连胜五局,赌桌上几乎所有人都顺势继续压闲,因此他拿到看牌权。 唐依从发牌盒里划出牌,分别放在他和闲家面前。 陆劲往后靠,背部倚上椅背,散漫随意的打开牌,一张十配一张七,七点。 闲家慢慢掀起扑克牌侧边,旁边的观众都欠着身,低声喊:“叁边……叁边……”确定是叁边又接着喊:“顶……顶……” 闲家看清牌面,爽朗的笑一声,打开牌,一张q配一张八,八点。 陆劲侧头,抬手对服务员打一个响指,服务员走过来凑近,“先生,有什么能帮到您?” “一杯白水,谢谢。” 服务员点点头,转过身去帮他倒水。 陆劲又拿叁块筹码继续压庄,抬眼看她,嘴角隐约带笑。 唐依抿了抿唇,开始发牌。 服务员走回来,将玻璃水杯递给陆劲,他接过,再次道谢,喝一口水,随手打开牌,还是七点。 闲家似乎胜卷在握,也利落的打开,却是六点。 唐依轻轻勾了勾嘴角。 其他人审时度势,纷纷调转车头开始压庄,而陆劲剑走偏锋,将面前所有筹码全部压和。 唐依继续发牌。 陆劲对她笑一笑,还是随手开牌,两张八,六点。 闲家一张j配一张六,也是六点。 一位性感的女士这时候往陆劲旁边坐,侧着头笑看着他,刚想开口说话,陆劲拿着赢回的筹码站起身,伸长手将一半筹码放到唐依面前,嘴角微弯,“走了。” 唐依有些呆,他这是特意用另一种方式还回午餐费用? 晚六点,唐依下班,跟江颖一起回员工休息室换衣服。 江颖忍了一下午,此刻终于有时间开始打探:“下午那位靓仔你很熟?” 唐依摇头,解着衬衫扣子,“吃过两次饭而已,连他名字都不清楚。” 江颖脱着一步裙,笑看着她,“又帅出手又大方,看到他我都犯花痴。” 唐依笑了笑,没说话。 换好衣服往赌场外走,高子博等在门口,准备带她去宿舍。 唐依跟高子博和江颖一起上了巴士,宿舍不远,却还是要乘坐大约十分钟巴士。 下巴士步行拐过一条小巷,楼与楼之间缝隙狭窄,走进一栋昏昏暗暗门楼,男生宿舍下面两层,女生宿舍上面两层,条件不太理想。 江颖带着她上四楼,一间宿舍住四人,上下铺,江颖将干净的床单被套递给她,“你先用着。” 唐依接过,“多谢。” 江颖又陪她一起出门,买完简单的生活必须品,两人找了家面馆吃完晚餐回了宿舍。 洗手间公用,洗澡也一起,唐依很不习惯,想着得赶紧弄清楚当年的事早早离开。 隔天一早,一起去了赌场,唐依开始正式上班,刀疤男还是准时出现在赌场,同样出手阔绰,神情紧绷,身后被两人暗中盯着,完完全全是被人控制,故意在人前显露。 唐依了然,背后控制刀疤男的人必定是赌王陆劲,可眼下也没办法贸然行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晚六点下班,江颖喜欢赌,下班以后开始玩牌。 唐依人有些乏,跟她打声招呼先回宿舍,上巴士往靠后排走,乘客陆陆续续上车。 最后一位,陆劲单手插兜上车,时间一分不多一分不少,他上来,车就开,似是只为等他上车的这一刻,而恰好上帝在她身旁为他空出一个座位。 陆劲朝她走近,坐在她身边。 唐依侧头看他,“去哪里?” 陆劲勾一勾嘴角,“随便逛逛。” 她点头,单手撑住脑袋靠上车窗,闭上眼睛。 车慢慢开,陆劲往后靠,侧头看她,暖橘色阳光悄悄落在她白皙脸上,窥探她惊艳的容貌,风从半开的车窗里吹进来,她耳边的碎发轻轻飘动。 巴士内的电台在唱:“火一般的激情滔滔不息应你起,当中一双恋人甘心给恋火灼死,漆黑之中等待你再次与我一起,火一般的嘴唇浪漫地另我不羁……” 车走走停停并不稳,她迷迷糊糊睡着,摇摇晃晃的脑袋碰着车窗。 陆劲笑了笑,右手从她身后绕过去,将她脑袋轻轻移过来,靠上他右肩。 直到巴士快到终点站,她缓慢睁开眼,眨了眨,看见他近在咫尺的侧脸,稍稍坐直,轻声说:“谢谢。” 又侧头看一眼车窗外,华灯初上,她愣了愣,“这是哪?” 他装无辜,“我不知道你要在哪下。” 唐依抿了抿唇,没说话。 两人就近下车,又调转方向坐上回程巴士。 一路无话,她看着车窗外沿途的城市夜景,他看着她。 到宿舍附近下车,陆劲瞥一眼街角的面馆,“饿不饿?吃点东西?” 唐依想了想,从他身上应该会有突破口,点头同意。 两人一前一后路过霓虹闪烁的街道,走进面馆,在靠墙边卡座落座,各点一碗面。 唐依没什么胃口,单手托着下巴看他,“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陆劲吃一口面,脸颊缓慢动着,谎用他人之名,“阿岩。” 她点头,“你跟陆先生很多年了吗?” 陆劲看着她璀璨的一双眼,“你对陆先生很感兴趣?” 她随口胡编,“很多女人都对他感兴趣,我身边的女同事都在谈论他。” 陆劲勾唇笑,“是吗?” “对啊。” 他正经答:“我跟他做事十几年了。” 她扮好痴心人,“他结婚了吗?” 陆劲摇头,“没有。” 唐依抿唇,下一个问题还未出口,他接着说:“也没有女朋友。” 她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吃完面,陆劲跟在她身后,走到狭小巷口,灯光昏暗,她脚步顿了顿,他换到她身前,放慢脚步。 到宿舍楼下,唐依道谢,抬起右手,合拢又伸开,“拜拜。” 陆劲微颔首,看着她走进楼门,轻快的脚步声渐渐远处,夜色下,他嘴角笑容做短暂停留。 初吻 夜幕悄悄降临,到处闪烁的霓虹灯将街道装扮的千娇百媚,陆劲带着她,极速而灵活的穿过熙熙攘攘的车流,在一家影院门口停下。 唐依侧脸贴住他后背,深深缓一口气,松开紧搂着他腰的双手,直起上半身,抬手大力的拍上他后背,啪一声响,“你要死啊!” 陆劲嘴角微弯,踏下侧支架,撑住车身,长腿一迈利落下车,微低下头看她气鼓鼓表情,总也忍不住想发笑,抬手给她取下头盔,放到车前。 唐依未动,跨坐在车上,一双精亮的眼睁大,瞪着他,一眨不眨。 陆劲单手插兜,抬起右手给她整理乱糟糟墨黑色长发,“还不下来?再带你转一圈?” 她最后蹬他一眼,抿紧唇不说话,下车,怒气冲冲朝前走。 他凭借一双长腿,叁两步跟上她,“你知道这是哪?” 唐依猛然转过身,差点撞上他,最讨厌身高弱势,微仰起头继续瞪他,“带我来这干嘛?” 他朝她身后抬一抬下巴,“看电影。” 唐依扭头看一眼影院,又转过脸看他,“我同意了吗?” 她当然会同意,哪怕不是因他,也会因想打探消息而同意。 陆劲不拆穿,笑了笑,“那你同不同意?” 唐依瘪瘪嘴,不回答,转过身往影院走。 陆劲无奈的摇了摇头,感叹自己幼稚的可笑,长到叁十五岁,有史以来第一次主动追求女性,还得用这种青少年的把戏。 一前一后走进影院,他绅士发问:“想看什么?” 唐依看一眼电影海报,“《春光乍泄》。” 陆劲点头,拿出钱夹买好电影票,瞥见影院里其他女生手里都拿着爆米花,想了想,朝饮品柜台走。 唐依暗自笑了笑,却也懒得跟,走去不远处的休息长凳上坐下,看着他的背影。 没多久,一位满头绿发,双臂纹身眼花缭乱的古惑仔在她旁边坐下,痞气的笑一声,“靓女,一个人?” 唐依直视前方,看着一手拿着爆米花,一手拿着汽水走来的陆劲。 陆劲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的睨着她身旁那位绿发仔,不说话,眼神发力。 绿发仔微仰起头与他对视,不到半分钟,往旁边挪,陆劲却不坐,继续看他。 绿发仔扛不住他的眼神施压,起身直接走远。 陆劲这才满意的坐到她旁边,将爆米花递给她,双肘抵着膝盖,右手上握着一瓶给她准备的汽水。 唐依接过,瞥一眼绿发仔的匆忙背影,轻笑一声,“连古惑仔都怕你。” 陆劲侧头看她,“你怕不怕?” 她从他手里拿过汽水,含住吸管喝一口,又塞回他手心里,“你有什么好怕的?” 陆劲勾一勾嘴角,讲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以后可说不定。” 唐依自然听不懂话外音,微微一晒,“绝无可能。” 事实证明,她言之过早…… 电影也快开场,两人进入场内,往靠后排坐,灯光暗下来,幕布亮,刚开场就是激情戏,唐依吃着爆米花,直视屏幕,丝毫不脸红。 陆劲背往后靠,分心看她侧脸。 她吃累了,口渴了,又从他手里拿过汽水,喝几口,再次塞回他手里,舒舒服服看完一部电影。 出影院,到车旁,陆劲给她带好头盔,带上她,迎着夏日温热晚风,穿过流光溢彩的街区。 回程速度他放缓,而她还是老老实实环住他的腰,怕他突然间发疯。 置身于这座美如虚幻的“海市蜃楼”,每个人都有可能迷失自己,也有可能获得别样快乐。 到宿舍附近,他问:“饿不饿?” 刚吃过甜甜腻腻的爆米花,糖分摄入过多,加上早上起的太早,此刻迷迷糊糊犯困,她摇了摇头,又反应过来他看不到,“不饿,好困。” 陆劲得到答案,将车直接停在宿舍楼下。 她下车,摘下头盔,递给他,抿了抿唇,正想开口打探消息。 陆劲跨坐在车上,双腿稳稳的撑住车身,抬起手揉了揉她的长发。 浅暗灯光下,他的轮廓分明,深遂的一双眼睛专注的看着她。 唐依发愣,忘记发问,好似沦陷进他柔和的目光里。 陆劲笑了笑,换他开启话题:“汽水什么味道?” 她莫名其妙,“什么?” 陆劲右手抚住她脑后,轻轻一按,吻住她双唇。 “唔……”她惯性往前,手搭上他的肩,眨着眼睛看他浓密的眼睫。 他温热的舌尖扫过她微甜的双唇,灵活的伸进她口中,寻觅到她甜腻的舌尖,勾连、舔舐、纠缠,徐徐善诱、细心教导。 唐依思维迷离,感受着他湿润柔软的唇舌,耳廓微烫,白皙的两颊渐渐变得绯红。 陆劲似是品尝一道甜点,骨子里的占有欲显现,吻到呼吸渐渐变乱,怕吓着她,退开,额头抵住她的,勾唇笑,“太甜了。” 能不甜吗?爆米花、汽水全是糖分。 她已然忘记一切肢体动作,懵懵懂懂,痴痴傻傻的站着。 陆劲松开手,看着她通红的面颊,忍住笑,食指刮一刮她挺翘的鼻梁,主动透露信息:“陆先生明天上赌船,你跟我一起好不好?” 唐依舔了舔下唇,似回味,总算反应过来,装出一副恶狠狠模样,“我才不要跟你这种咸湿佬一起去!” 喊完话立马转过身,利落的往楼上跑,到叁楼窗台却慢下脚步,伸长脖颈往楼下看,寻到月色下他的身影。 陆劲看着她极速消失的背影,无奈的摇头笑,打着火,发动机轰鸣声浪响,却并未急着走,抬头敏锐的望上叁楼窗台。 唐依立马往后退,撞到身后的杂物堆,哗啦一声响。 陆劲勾一勾嘴角,对空荡荡窗台喊一声:“早点睡。” 不知是对谁说,她装作听不到,放轻松回到宿舍房间,直直往床上倒,老旧床板都吱呀一声响,脸发烫,又翻过身,脸埋在枕头上,胡乱的踢踢腿,“啊——丢死人了!” 江颖从她上铺探下脑袋,莫名其妙的看她,细想以后又大概猜到几分,笑了笑,又躺回去。 陆劲风驰电掣一般回到梵高。 高岩已经找他多时,此刻正等在梵高门口,见老板骑着赛车而来,愣了愣,又见他摘下头盔,嘴角带笑,更是不明所以。 陆劲下车,将车钥匙抛给他,“这车不错。” 情情爱爱最美好莫过于朦胧时刻。 失措 一个曼妙的吻足已让唐依失眠到深夜,好不容易入睡之后还发梦,满脑袋全是他嘴角轻挑的笑容,衣料下让人血脉贲张的结实腹肌,更让人面红耳赤的是,《春光乍泄》里leslie和梁朝伟的激情戏码变成了她与他。 唐依被惊醒,瞬间坐的笔直,身体发烫,好似病入膏肓,晃一晃脑袋,想挥散脑内循环播放的艳情画面。 江颖正好下床,看一眼她,“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生病?” 唐依轻咳一声,抬手捂住滚烫面颊,摇了摇头,挪腿准备下床,却浑身发软。 江颖手掌按住她额头,“你发高烧啊靓女,这么烫自己没感觉?你在想什么呢?” 哦,原来是因为生病才会这么烫。 她懵懵懂懂没反应,江颖接着问:“这么热的天,好好的怎么会生病?” 唐依舔了舔干燥的唇,嗓音暗哑:“昨晚洗澡没热水。” 还不是因为他,不清不楚的一个吻让她完全乱了思绪,洗澡都不够专心,在冰凉的冷水下冲足半个钟头。 江颖无奈的摇了摇头,“我帮你请假,你自己能不能去医院挂水?” 唐依点头,道了声谢,又倒在床上,没力气动,只想昏睡。 江颖收拾好,出门之前再看她一眼,“需不需要clla白车?” “没那么严重,我睡一觉就去医院。” “一个人没问题?” “没问题,你快去上班吧,待会迟到。” 江颖点头,她确实没时间多耗,工薪对于她等同于生命,不敢生病不敢请假,不然月底还不上那帮衰仔的高额利息,她随时都有可能在澳门消失。 一间宿舍排一个班次,其他叁人都走了,唐依迷迷糊糊再次睡着,梦里却被人捂住口鼻,喘不过气,沉重的眼皮缓慢睁开,高子博的脸徒然放大,他背对着光,表情阴暗,吓得她整颗心忽得一沉。 更发觉原来一切都不是梦,他右手正死死捂住她的嘴,使她呼吸都变的缓重,喊不出声。 高子博阴冷的笑了笑,左手推高她的上衣,胸衣外露,包裹着圆润饱满的乳,身上每一处皮肤好似吸满水,白嫩剔透,他眸色沉暗,手覆上去,指尖沿着她的腹部往上攀爬。 唐依双腿乱蹬,胡乱的摇头,双手使尽全身力道试图掰开他的手,却毫无用处。 “嘘,别急。”高子博俯下身,湿热的舌尖舔一舔她的耳廓。 唐依胸腔剧烈起伏,强迫自己镇定,手从枕头下摸出水果刀,幸好之前有先见之明,提前买好一把刀防范于未然,单手剔开刀鞘,想也未想,刀尖深深刺入他侧颈,鲜红的血顿时往外涌。 高子博直起身,瞳孔放大,抬手握住刀刃,血从他指缝中溢出,流落在她身上,仿佛带着刺,刺的她浑身发麻,鼻腔被浓烈的血腥味笼罩,再次唤醒八岁时那晚的惊恐记忆,她独自一人站在一望无际的海边,看着白衬衫糊乱的脑袋,女孩猩红的一双眼死死的盯住她。 她指尖止不住的颤抖,剧烈的咳,沉沉的呼吸。 敲门声响。 唐依瞬间被拉回思绪,猛然推开高子博,他往后倒,脑袋砸上身后的木桌,沉闷的一声响,而后整个人毫无生机的直挺挺倒在地上,捂住侧颈,痉挛的抽搐,木桌被撞的挪动,桌上的物品摔落在地,一声声的脆响。 陆劲在门外听到,怕出事,抬脚踹开门。 一室狼藉,灰白色的水泥地上浓稠的血液淌流着,地上的男人还在轻微的抖,惊恐的睁着眼。 她瑟瑟缩缩在墙角,抱着膝,衣衫不整,身上全是血,呆愣愣的看着地上的男人。 陆劲快步走过去,往床边坐,伸手去拉她,想查看她身上有没有受伤。 她抬手乱挥,不让他碰。 “是我,你看。”陆劲双手捧住她的脸,让她抬起头。 唐依看着他漆黑的眼瞳,眼泪渐渐往下掉,猛然扑进他怀里,环住他脖颈,整个身子都在颤。 陆劲搂紧她,任她哭,下巴蹭着她侧额,轻抚着她长发,柔声哄:“没事了,别怕。” 她嗓音嘶哑,好似生锈,哽颤着开口:“他……是不是死了?” 陆劲握住她双肩,低下头看着她湿漉漉的眼睫,“我来处理,我们先离开好不好?” 她只剩下点头。 陆劲拉下她的上衣,拦腰抱起她往楼下走,她双手搂紧他的脖颈,脸埋在他肩窝上,祈求从他身上获取安全感。 许左等在楼下,见陆劲怀里的她浑身是血,已然猜到出事。 他吩咐:“楼上处理干净,车钥匙给我。” 许左点头,将车钥匙递给他。 陆劲接过,垂眸看一眼怀里的她,又看许左,“外套。” 许左无奈脱下西装外套,盖在她身上。 陆劲抱着她走出巷口,将她放进副驾驶,给她系好安全带,叁两步绕过车头,进驾驶位,小小的她蜷缩在西装外套里。 他单手控住方向盘,牵紧她的手。 到梵高地下停车场,陆劲抱她下车,下巴触碰她滚烫的额头,从电梯到四十五层,进卧室,将她放在宽大的双人床上。 她两手紧紧攥住他衣袖,唯恐他变成虚幻,消失不见,而她还是待在那间狭小宿舍,满目鲜血。 陆劲亲了亲她额头,“我去给你找医生。” 她满脸泪痕未干,慌乱的摇头,好似沉浮在一望无际的海岸,他是一处浮木,成为唯一依靠。 陆劲无奈,靠坐在床头,将她揽入臂弯,拉过被子给她盖上,拿起床头柜上的电话听筒,拨通赌场电话,让高岩找私人医生。 唐依贴紧他,不撒手。 没多久,高岩带着医生走进卧室。 医生站在床边,拿着体温计刚挨上她,她往陆劲臂弯里缩,不让碰。 陆劲接过体温计,右手从她衣领里伸进去,将体温计放到她腋窝下。 量好体温,医生配好药,准备给她输液。 陆劲握着她左手,从被子里拿出来,输好液,他就这么握着,放在自己的胸膛上。 她渐渐平静下来,止住颤抖,带着鼻音,闷声问:“他是不是死了?” 陆劲不想骗她,“是。” 唐依缓缓闭上眼睛,脸往他身上埋,不说话了。 他轻拍着她的后背,听着她渐渐变得轻浅的呼吸。 拥抱 唐依再次被梦魇深深桎梏,这次她在梦中睁开眼,陷入无助的回忆。 她站在床尾,看着小小的傅灵犀抱着一只玩偶,躺在卧室床上,满眼笑意的看着坐在床边给她讲故事的傅琰高。 傅琰高讲完最后一小段,从她怀里拿开玩偶,将她的双手放进被子里,俯下身亲了亲她的额头,“晚安。” 他关掉灯,起身走出卧室,轻带上房门。 傅灵犀睡不着,掀被下床,悄悄打开房门,探出小小一颗脑袋,左右张望走廊。 唐依跟到她身后,抬手想拉住她,“不要去……不要……” 可握不住,她的手像幻影,从傅灵犀身上穿插而过。 唐依无助的看着傅灵犀放轻脚步下楼,别墅院内停着很多车,傅灵犀趁无人发现,偷偷溜进傅琰高的后车座,蜷缩着身子笑嘻嘻的藏起来。 而后又是一望无际的海边,海浪声澎湃,风声凌厉。 傅琰高握着高尔夫球杆,双手高高扬起,唐依站在他旁边,却没人能看见她,她反复尝试去抱傅琰高的腰,企图拦下他,却触碰不到他。 唐依颓然的跌坐在地上,眼睁睁的看着傅琰高一下下用力的挥杆,手臂上的青筋都显现,血喷溅在他脸上、身上。 “不要……” 直到他说出:“埋了。” 吓的浑身颤抖的傅灵犀慌忙从车上下来,抱住傅琰高的腿,哭的泣不成声,小声祈求:“哥哥……你放了她们好不好?” 傅琰高明显一愣,第一时间蹲下身,宽大的手掌遮住傅灵犀的眼睛,将她抱上车后座。 傅灵犀还在哭,“哥哥……求求你……放了她们好不好?” 傅琰高对着车外招招手,有人坐进主驾驶,他吩咐手下开车,轻抚着傅灵犀的后背,“乖,回去睡觉。” 傅琰高一直最疼她,只要她撒撒娇,他就对她有求必应,可这次,他没有。 所有人都消失,汽车尾灯也消失,唐依陷入狭小突兀的世界,一片漆黑,她抱着膝,瑟瑟缩缩在墙角,那个女孩慢慢走到她面前,猩红的一双眼睛盯牢她,声音空灵的质问她:“为什么不救我?” 唐依不敢看她,脸往膝盖上埋,胡乱的摇头,“对不起……对不起……” 陆劲抱着她睡,感受到她细微的颤抖,听见她低声的呢喃,手肘用力,撑起身子,拍着她的后背,“依依……” 光闯进视线,唐依慢慢才看清,她依然在卧室,除了她眼角未干的泪痕,浑身粘腻的虚汗,什么都未发生。 她看着他,抬起手抚摸他下颌。 陆劲握住她的手,吻了吻她的指尖,“有没有好一点?” 她点头。 “先泡澡好不好?” 唐依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只能再次点头。 陆劲下床,单手抱起她,带着她走进洗手间,打开浴缸水龙头。 水流声响着,她环住他脖颈,双腿缠着他劲瘦的腰。 他笑了笑,“要我帮你洗?” 唐依松开腿,从他身上滑下来,微低下头,“帮我拿衣服。” 陆劲抬手捏了捏她微红的耳垂,总也忍不住笑,“你不是不怕我吗?” 真是不公平,他的一句话就撩拨的她无力反击。 唐依双手抚上他胸膛,将他往外推,“你出去。” 陆劲举手投降,倒退着往外走,“好好好,我出去。” 唐依关上浴室门,脱下身上沾满血的衣物,躺进浴缸,深深叹一口气,拿毛巾擦干净皮肤上已然凝固的血迹,忽然间又低笑一声。 一想就失控,光天化日女色鬼上身,脑子里反反复复全是香艳的电影画面,而男女主角自然变成他与她。 可她只敢想,不敢做呀。 唐依晃一晃脑袋,暗自发誓以后再也不要看乱七八糟的书和电影。 泡完澡,洗手台上放着一件他的白衬衫,她穿上,站在镜前,仔仔细细系好纽扣,刚好盖住要紧部位,但里面什么都没有,半遮半掩更撩人,犹犹豫豫打开浴室门,边擦着头发边往外走,“阿岩。” 高岩刚好送衣物进卧室,并提醒老板赌船已经安排妥当,到时间出发,听见有人叫他名字,侧头看一眼,愣了愣,快速别过头,右手虚握成拳抵在唇边,轻咳了声。 唐依微愣。 陆劲正坐在沙发上,给她摆好午餐,看一眼她,伸长手拉她过来坐在自己腿上,将她的衬衫衣摆往下拉了拉,对高岩说:“马上出发。” 高岩背着身点点头,走出卧室,带上房门。 唐依反应过来,摆出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声音却还带着鼻音,软软糯糯,“你才是陆劲对不对!” 陆劲食指刮一刮她白嫩面颊,“嗯。” 唐依生气,将毛巾盖在他脸上,立刻起身往外走。 陆劲拿下毛巾,勾一勾嘴角,好心提醒她,“就穿这件出去?” 她自然停下脚步,回过头狠狠瞪他一眼,拿起床上的衣服,利落的进洗手间。 陆劲在她即将关上浴室门的一刻侧身进去,抱住她的腰,低下头看她凶巴巴表情,轻笑一声,衔住她温热柔软的唇,舌尖慢慢潜入,勾住她的,深深缠绕。 她轻轻闭上眼睛,手中的衣物不自觉掉落在地,失去光源,全身心投入他灵活炙热的舌,双手扶住他的腰,慢慢领略,尝试回应。 陆劲右手扶住她脑后,抱她更紧,她柔软的胸隔着衣服紧紧贴在他身上,他迷乱的揉着她的长发,吻到她开始轻微喘息,他退开,额头抵住她的,勾唇笑着说:“先吃东西?” 她瞬间变乖,轻抿着唇,看他,不答话。 陆劲捡起地上的衣物,牵着她走到沙发旁,抱着她在腿上坐下,喂她喝粥。 唐依乖巧张嘴,臀下被不知名硬邦邦物体抵住,她面红,轻轻挪动。 陆劲暗自深呼吸,“别动。” 她老老实实坐好,“所以你一直都知道我想接近你?” “嗯——” 她直接问:“那个脸上有刀疤的男人是谁?” 他毫不隐瞒答:“龙根,真名谭圣江,香港o记卧底。” “他是警察?” “以前是,但他为了利益反水。” “你找他干什么?” 他语气已然平淡:“我父亲是他顶头上司,他害死我全家。” 唐依看着他平静的面容,却还是在他眼睛里捕捉到一晃而过的落寞,尝一口他递到嘴边的粥,心里徒然泛酸,双手环住他脖颈,下巴搁在他左肩上。 陆劲笑了笑,“吃饱了?” “嗯。” “跟我上赌船好不好?” 唐依紧紧抱住他,“好。” 爱情降临的时刻,不由得人来定夺,眼角眉梢,起承转合,命运的蹊跷,我们只能描摹。 赌船 抱够他,唐依拿起沙发上的衣服,这会儿才仔细查看,黑色修身长裙,内衣成套,连尺码都刚好,显然这不是出自于一位对她并不了解的男士之手。 唐依抬一抬眉毛,看陆劲,“vivian买的?” 陆劲只是吩咐高岩去买,并不清楚过程,他看一眼她手里的衣服,疑惑问:“为什么是她?” 女人生来直觉敏锐如雷达,并且自认为准确率高达百分百,哪怕存在百分之十的失误,她们也坚决不认,连上帝都拿她们束手无策。 唐依给出充足依据,“这一看就是她平时的穿衣风格。” 陆劲平时并未注意过,毫不在意的点了点头。 唐依脑内思维活跃,透亮的眼睛灵敏的眨一眨,跨坐上他的腿,“你跟vivian什么关系?” 陆劲搂住她的腰,无奈的勾唇笑,诚实答:“现在没关系。” “噢?”尾音上翘,臀也往前挪近,低下头看他,“那就是以前有过关系咯?” 她没穿内裤,因跨坐着,衬衫衣摆也往上,身下娇嫩的软肉隔着他的一层休闲裤,紧紧贴在他的重点部位上。 陆劲反应又起,看着她,“你先下来。” “不要。”唐依专注于探秘,当然不知道一簇火正在他体内缓缓燃起,也丝毫没意识到危险即将来临,臀再往前,食指挑起他的下巴,幼稚发问:“她漂亮还是我漂亮?” 陆劲暗自深呼吸,双手握住她小腿,嗓子已经发干,只能讲出一个字:“你。” 唐依不满意,瘪瘪嘴,“男人的话都不可信,如果换做她问你,你肯定会讲她好看。” “我不会,你先下来。” 她自然觉得他是想敷衍了事,变本加厉开始扭,“我不……” 陆劲已然忍无可忍,按住她脑后,含住她双唇,吞下她最后一个音节,重重的吮,试图获取她舌尖上微甜的水分,想熄灭胸腔内的躁郁,可越吻越失控,左手覆上她光滑的大腿,慢慢往内,宽大的手掌从她身下伸进去,触碰上她旖旎的软肉,指尖分拨寻觅,寻到她小小一粒阴蒂,食指轻轻拨动。 “嗯……”酥酥麻麻,唐依终于反应过来,瞬间面红,耳廓发烫,右手握住他手腕,晃一晃,想让他停下。 陆劲停下吻,灵活的手指却没停,一轻一重,一快一慢,嘴角轻挑,看她,“让你下来,你不听。” 她已然开始湿润。 他食指慢慢往里探寻,不敢进的太深,温热的柔软包裹住他一个指节,另一只手从她衬衫下摆伸进去,炙热的手掌从平坦小腹往上,覆上她的胸,刚刚好够他一手掌控,揉捏。 唐依身体发烫,环住他脖颈,脸埋在他右肩上,羞涩的不敢与他对视,声音带着轻喘,软软糯糯,“阿劲——” 陆劲轻笑,手从她衬衫里拿出来,握住她的手,带着她伸进内裤,触碰上滚烫的硬物,似触电,她的手顿时往回缩。 “乖。”陆劲诱哄,再次握着她的手放进去,将她的指尖妥善安放,软软的手掌顿时包裹住他粗大的阴茎,带领着她从裤子里拿出来。 唐依不敢看,脸往他身上埋的更紧,可失去光,触感变得更加真实,炙热的温度,每一根经络,都异常清楚。 陆劲背往后靠,脊背倚上沙发,握住她手背,带着她上下动,教会她,他松手。 唐依也停下,就这么握着,不动。 他惩罚性的将还在她体内的食指深入一点,声音暗哑,“不听话就换另一种,嗯?” 唐依隔着他上衣咬上他右肩,左手却还是老老实实的动。 陆劲指尖藏娇,得满手淡香甘露。 “嗯……不要了……”唐依双腿轻颤,轻吟着祈求。 他知道她到了,收回手,伸进她的衬衫里,揉捏她饱满弹手的胸,另一只手扶住她的腰,“快一点。” 卧室冷气声轻微响动,她手部动作轻柔,速度加快,时间太漫长,她轻声说:“手酸……” 陆劲亲了亲她侧脸,呼吸变沉,“马上。” 唐依仿佛看见希望,忍住手腕酸胀感,再次加快速度,直到听见他沉沉的闷哼声,而后指尖感受到温热液体,她好奇发问:“好了吗?” 陆劲轻笑一声,“好了。” 唐依立马松手,坐直身子,看到他还未软下去的硬物,瞬间闭上眼睛,从他身上下来,转过身才敢睁眼,往洗手间跑,利落的关上门,砰一声响。 她背靠着门,捂住狂跳的胸口,抬起左手看一眼,满手乳白色稠密的液体,走到洗手台,打开水龙头,出神的放在水流下冲洗干净,又看一眼镜子里的自己,脸红的像一只水煮虾。 陆劲看着她风一样消失的背影,哑然失笑,抽几张纸巾擦干净,放回裤子里,拿着她的衣服到洗手间门口,敲门,“衣服没拿。” 唐依将门开一道小缝,伸出手,“给我。” 他无奈的摇头笑,将衣服放在她手上。 唐依下身粘腻,又冲过热水澡,换好衣服走出洗手间,微低着头,假装欣赏自己的脚尖。 陆劲也换好衣服,走到她身前,捧住她的脸,让她看着自己,“这样就害羞?以后怎么办?” 她嘴硬,“我没有!” 他笑,“好好好,你没有。” 陆劲牵着她进电梯,到停车场,高岩和许左已经等候多时,两人上车,前往港口。 唐依回过头,看一眼后面跟着的几辆车,“后面是什么人?” “保镖。” 她又侧头看他,“赌船上会有危险?” 陆劲抬手揉一揉她的发顶,“有我在。” 那就是有。 唐依瘪瘪嘴,握住他的手,寻找轻松话题,“你是不是有很多钱?” “应该吧,”陆劲笑,朝正开车的高岩抬一抬下巴,“我的钱他管。” “都是赢来的?” “不是,我是商人。” 她疑惑,“那为什么是赌王?” 陆劲耐心答:“我在拉斯维加斯赢了很多钱,建立了梵高。” 唐依想起周润发,眨一眨眼,“你会像电影里那样变牌?” 高岩低笑一声,副驾驶上的许左并无反应。 陆劲失笑,摇头,“不会。” “那为什么会赢那么多钱?” 陆劲想了想,“我对数字很敏感,过目不忘。” 她更加好奇,“那你会听骰子吗?” 他点头,“会。” 唐依惊讶的睁大眼,“好厉害。” 陆劲笑了笑,“以后教你。” 到港口,“威狄斯号”已经在等,陆劲牵着她上船,直接上了叁楼,走进一间套房,高岩和许左放下行李。 许左看一眼唐依,“陆生。” 陆劲拉她在沙发上坐下,抬眼看许左,并没有让她回避的意思。 许左只得直接说:“傅琰高在船上,约你见面。” 唐依微蹙眉,胸腔轻颤了一下。 陆劲勾一勾嘴角,“先不急。” 许左点头,跟高岩一起出了套间。 唐依盘着腿坐,捋一下发,看着他,“我有话要跟你说。” 陆劲忍住笑,点了点头。 “我真名叫傅灵犀,傅琰高是我哥哥。” 他饶有兴致的问:“亲哥哥?” “不是,我五岁被傅家收养,”顿一顿,接着说:“满十八岁本来要同他结婚,但我偷跑了。” 陆劲抬一抬眉毛,“为什么?” 唐依抿了抿唇,“我害怕他。” 陆劲揽她入怀,“以后万事有我。” 她轻笑,脸往他脖颈上蹭。 陆劲食指挑起她下巴,嘴角微微上扬,“这两天跟我睡还是自己睡?” 唐依别开脸,“自己睡。” 陆劲笑着点头,“那你就住这间房,我在你旁边。”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