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书》


 Chapter01-擦肩

    距离课堂结束还有五分鐘，台上教授停止他的滔滔不绝，拍去手上的粉笔灰后从厚重的法典下抽出崭新的点名簿，开始新学期第一堂课的点名。台下昏昏欲睡的学生见到教授这番动作，连忙振作起精神，就怕错过自己的名字，留下一次未出席纪录。
    按学校的作业系统，点名簿上学生的名字首先会由系统判断主修的年级，随后再依学号、科系做排序。以这堂课来说，主修对象是法律系四年级，但因为是通识，其他科系、其他年级的学生也可以自由勾选，经系统排序后，名单上前半段为法律系大四学长姐，之后才会是他系学弟妹。
    在教授的唱名与学生的应和中，教室内亦传来收拾东西的摩擦声。
    「……」
    「方景焕。」
    「有。」
    「何彭越。」
    「有。」
    「温浩程。」
    「有。」
    「周苑杰。」
    「有。」
    「……」
    点完名同时，下课鐘声准时响起。
    简单交代下一次的授课范围，确定没有问题后，年轻教授便带着教材大步离开。
    没有师长在的教室顿时热闹起来，上一秒还处于弥留阶段的学生各个瞬间生龙活虎，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讨论着接下来要去哪里消磨时间，其馀少数则是抱着书本，快步赶往下一堂课的教室。
    属于第三类人的何彭越结束与委託者的对话后果断跳出通讯软体并将手机萤幕锁上，将随身物品收拾好起身准备回住处继续未完成的工作时，就见座位隔了一个走道的好友目光发愣地望着前门。
    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何彭越只见到一大群人从门口走过。
    「在看什么这么入神？」
    「没什么。」听到他的问话，方景焕瞬间回过神，快速将桌上散落的文具收拾好，「只是看到我家弟弟没打招呼就跑走，哥哥我有些难过而已。」
    「你不是独子，什么时候有弟弟我怎么不知道？」眉头微微皱起，何彭越疑惑。
    「从小就有的，住我家隔壁。」
    将座位让给接下来要使用的人，结束今日最后一堂的大四生并肩离开教室。
    「上幼稚园的时候每天跟在我屁股后面哥哥、哥哥的叫，小小一隻、软软萌萌的，你都不知道那有多可爱。」比划年幼孩子的身高，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言行已经在犯罪边缘来回试探的方景焕满脸都是笑意，「像你这种没有弟弟的人是不会理解的。」
    说着，他还特意转过头看了何彭越一眼。
    面对好友的挑衅，没有同性手足的何彭越不为所动。
    在对方炫耀的目光下，他缓缓勾起一抹足以让系上所有女生心动的温柔微笑，「这个礼拜的点心没了。」
    话一落，七寸被掐住，方景焕满身的气焰顿时被浇熄。
    在还未与何彭越相识之前，人生只要有泡麵就可以解决一切的方景焕对于甜食或点心这类精緻复杂的小东西丝毫不感兴趣，对他来说，进食只是为了补充身体所需的能量，吃好吃坏、简单或精緻都无所谓。
    然，这项认知在一次偶然嚐过何彭越妹妹亲手做的点心后瞬间被推翻，向来崇尚速食生活的方景焕立马喜欢上那甜而不腻的口感，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对于食物有所追求。
    见方景焕一脸可怜兮兮、蔫了吧唧的样子，何彭越脸上的笑容亮了几分。
    仗着自己身高比对方多两公分的他在方景焕还未反应过来时，抬起手按在对方深棕色的脑袋上，大手一拨，今早花了许多时间好不容易打理整齐的发丝瞬间凌乱却有型。
    透过一旁的窗户倒影看见自己帅气的发型瞬间被糟蹋成鸟窝，方景焕愣了几秒，而后愤怒地迈开长腿追上已经远去的人影。
    「何彭越！你给我站住！」
    响亮的声音划过教学楼外的广场，形成一道鲜艳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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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轻柔的微风拂过发梢，带来一片舒适的凉意。
    「苑杰，刚才的通识课上你有没有看到方景焕学长和何彭越学长？」走出教学楼，抱着厚重法典的温浩程语气明显有些兴奋，「要是让徐凝知道我们和学长上同一堂课她一定羡慕死了。」
    试想一番那个画面，温浩程嘴角的弧度更大了。
    「徐凝也知道他们？」对于不知情者的这种崇拜、兴奋，多年下来处于半麻木状态的周苑杰已经见怪不怪，面对亢奋状态的人群也可以淡然面对。
    「当然啊！这二位学长可以说是我们法律系的代表人物，全校几乎没有人不知道。」赫然惊觉自己的语气有那么一丝像追偶像的迷妹，温浩程顿了一下，面上微微泛红，「还不是徐凝。自从知道我上了法律系后，每天都在我耳边嘮嘮叨叨。说什么何彭越学长从入学以来，各项成绩从未跌出系上前三名，是个全方面的学霸；方景焕学长成绩不错，亦是系篮的队长，运动神经一等一的好，是系上的体育王子。」
    瞇起眼睛回想自家女友曾经说过的话，温浩程按着不多的记忆描述了大概，「还一直念着如果有机会一定要帮她弄到两位系草的亲笔签名。」
    从好友嘴里听到这些对于当事者的评论，周苑杰总感觉过分微妙。
    仅对其中一位当事者熟识的他暂且不去思考言论对另一位的真实性，但就这番话与自己认识的那一位相互比较，他不觉得自己和其他人认识的是同一个方景焕。
    「不是学霸和体育王子吗？怎么又成了系草？」虽然全程保持沉默，但不代表没有认真听，对于这中间的转折，周苑杰表示不理解。
    「这是个好问题。」短暂的停顿之后，温浩程说出自己的想法，「大概是长得帅吧。」
    语毕，两人皆笑了出来。
    就男性的观点来看，方景焕和何彭越长相皆为中上类型。
    前者棕发黑眼，身材高挑，双腿修长，个人所言身高一百九，但根据知情者透漏，其中有两公分是谎报，实际上只有一百八十八公分。后者黑发黑眼，肩宽臀窄，标准倒三角形身材，身高足足一百九，其中不参一滴水。
    会打扮、懂穿搭、脑袋好、脾气佳，单就外表就足以打趴眾多男性，更别说其他优点。
    在绝大部分女性眼中，这两人完全符合身为情人的最高标准。
    「如果我是女生，我也会喜欢学长这种类型的。」两个小学弟皆有这样的感想。
    「不过苑杰。」爽朗的笑声突然停住，看着自己身旁眉眼弯弯的友人，温浩程赫然发现一个有趣的地方，「从刚才我就觉得你有那么一点像何彭越学长呢。」
    「嗯？哪里像？」从小到大，周苑杰从未听过他像谁的言论，这是第一次，且相似的对象还是个只听过名字的陌生人，让他不免有些好奇。
    「不是那种五官像什么的。」看进周苑杰的眼睛，温浩程认真回应，「你们外表并不相似，气质也不一样，你比较冷淡、安静，不会主动去接触其他人，但对于真正重视的朋友却很照顾；何彭越学长笑盈盈的看起来很好相处，实际上却和所有人保持距离，大约只有他真心认为是朋友的人才会看到真正的他。」
    十分清楚温浩程识人的功夫，但每次周苑杰仍旧会被再度惊艷。
    「不过这只是直觉而已。」笑着抓了抓头发，温浩程有些不好意思，「但是这样的你们第一眼给人的感觉却意外地相同……可能因为都是黑发黑眼穿着一身黑吧。」
    尷尬地笑着，看着周苑杰的眼睛，温浩程一度碰触到答案的边缘，但正因为太过飘渺，很快地又从手中轻轻流逝。
    犹如羽毛一般的搔痒感却在心上留下阵阵涟漪。
    即便温浩程的话中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周苑杰仍是明白好友想表达的意思。
    说到底，他和何彭越不过是同类人。
    敛下唇角的笑容，周苑杰压下心中满溢的惊愕，脸上没有流露出丝毫情绪。
    这个答案温浩程已经间接说出口，只可惜自己并没有察觉到。
    短暂的下课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
    在鐘声响起前，周苑杰和温浩程顺利抵达教室，在吵闹的环境中沉默地等待教授前来。
    tbc

 Chapter02-直属 (1)

    在方景焕心中，周苑杰一直是那个每天跟在他屁股后面哥哥、哥哥叫个不停的软萌邻居弟弟。即便对方如今已然成年，潜意识里，他依然还是那个需要他时时护着的小男孩。
    初次见面那年，方景焕六岁、周苑杰三岁。
    年纪尚浅但已然是小一生的方景焕从父母的对话中得知隔壁有新邻居入住，是一对夫妻带着年幼的孩子。因为丈夫突然被调派至北部分公司且归期未定，商讨之后决定举家搬迁。
    由于年纪相近且被自家母亲特别叮嘱要好好照顾人家，方景焕对着有些胆怯的邻居弟弟笑着伸出手，领着他走过大半童年时光。
    牵着小小的男孩，方景焕挺起胸膛就像个成熟的大人那样，带着周苑杰认识自己的小伙伴、和对方分享自己的玩具，最后让他走进自己的生活圈。
    熟知自家孩子的个性，方家父母起初有些担心方景焕只是三分鐘热度。好在多日过去，他们担忧的事情并没有发生，甚至发现两个小孩的感情越来越好。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自相识的那天起，方景焕和周苑杰就像亲兄弟那般亲暱玩在一起，两家父母也因为他们拉近不少距离。
    然而在周苑杰升高三的那年，无预警地，温馨的手足情谊突然產生微妙的距离。
    确切原因饶是自认为很熟悉周苑杰的方景焕苦恼许久也想不明白，只是当意识到的时候，他宝贝的要死的弟弟就不再像小时候那样时时黏在他身后，那双总倒映他身影的墨色眼珠中也多了些他不懂的东西。
    「所以，你现在是想要找出原因吗？」
    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听着方景焕说起他和周苑杰的故事，身为局外人的何彭越双眼盯着电脑萤幕，仔细确认文字或语句上有无任何错误。
    「是啊。」盘坐在床上，方家独子抱着枕头可怜兮兮。
    「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以前是怎么互动的，但就你刚才说的那些，周苑杰会拉开距离应该不是心血来潮。」将编辑好的信件送出，完成工作的何彭越转过身来看向目光茫然的方景焕，「就现在和你同一所大学、同一个科系来看，至少可以知道不是厌恶你。」
    话刚说完，何彭越的脸就被枕头砸上。
    「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的。」将凶器丢还给坐在床上的人，何彭越抬起手随意整理因攻击而略显凌乱的头发，「不过你打算怎么做？」
    在他看来，方景焕夸张的反应实在有趣，如果可以他还想再刺激一下，看看对方直接爆炸的样子。但就目前的状况，如果他再有任何搧风点火的举动，这齣戏可能就无法继续下去。
    为了日后的成果，何彭越见好就收，收起嘴角的笑容，一改先前漫不经心的语气，「现在周苑杰完全跟你保持安全距离，你要怎么突破这个状况？」
    没有突破，就没有进步；没有进步，就没办法知道答案。
    知晓这个道理的方景焕垂下肩膀，「……这个我倒是还没想好。」
    为此，他已经烦恼了好多天。
    平常在计画执行前就连备案都准备好的人居然露出这样沮丧的表情，何彭越讶异地挑起眉头，眼底闪过一丝耐人寻味的神色。
    想来，这件事已经让他在意到不能自己了。
    勾起嘴角，何彭越再度面对电脑。
    在沉默中奋力思考突破现况对策的方景焕注意到键盘声停止时下意识抬起头，就见何彭越已然停下动作，望着他的目光有种在看戏的错觉。
    「周苑杰的直属确定是你了。」在方景焕开口之前，何彭越就已经截断对方的话，「好好把握这个机会啊。」
    文字拆开来他都明白，凑在一起成字句时就不太清楚了，「……新生的直属不是二年级的人吗？」
    「按常规来说是这样没错，但总会有意外发生的时候。」说着，何彭越嘴边的笑容更甚，「去年社团招生时有去系学会帮忙，那时候会长说了『如果之后有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请一定要说出来！』他的语气那么诚恳，我怎么会剥夺给他表现的机会。」
    「……」这是变相胁迫吧。
    熟知对方个性的方景焕忍不住在内心吐槽。
    按照学校的传统，大一新生入学后一个月将由系学会抽籤决定直属学长姐，若非特殊情况，直属人选基本上以二年级学生为主。
    两年前，当何彭越和方景焕还是半生不熟的二年级学生时，由于该届新生相对少，在人数仅相差个位数的情况下，他们的姓名籤幸运地被留在不见灯光的籤筒中。
    虽然有些可惜，但事后回想起来，没有直属对于当时的他们来说算得上是一件好事。
    毕竟带新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任务，很多方面都需要照顾，还必须时不时聚餐关心一下近况，不只伤荷包还伤时间；但对于持相反立场的人来说，这可不是幸运，而是残念了。
    若是让系上其他人知道长年下来形单影隻的系草如今有了直属，那还不產生暴动。
    「我和会长说周苑杰是你邻居弟弟，从小顾到大的那种关係。」同样形单影隻的学霸和方景焕想到同一个方向去，「这样对其他人也比较好交代。」
    虽然系学会会长说过有事可以找他帮忙、特殊例子过去系上也曾有过，但有些时候、有些人不会多去思考，只会就着他们所看到的发表文章。就担心可能產生的间言碎语不好处理，何彭越在请求协助时亦将事情说清楚，力求大幅减少之后可能造成的影响。
    「感谢。」对于这样的安排，方景焕真心感谢，「之后请你吃饭。」
    「餐厅我选。」没有推拒，何彭越提出自己的要求。
    「当然。」
    既然事情已经有了起头，接下来就看自己的行动了。
    转头看向窗外的蓝天，方景焕突然有些期待当周苑杰知道自己是他直属时候的表情了。
    tbc

 Chapter02-直属 (2)

    「苑杰，你的直属还没来吗？」
    笑着送走赶着去打工的直属学长，温浩程走向坐在教室角落翻阅原文书的朋友。
    星期五下午，校方特别空出两点之后的时间让二年级学生去一年级教室认领自己的直属。
    由于这项消息早在两天前便已告知，当天中午过后，整栋系学楼相较以往热闹许多，不只二年级，一些三、四年级学长姐也前来凑热闹，跟着自家直属认领小萌新。
    顿时之间一年级各班热闹非凡。
    由于学校的恶趣味，在对方主动出击之前，大一新生是不会知道自己的直属是谁、是学长还是学姐；而二年级的学生则是在当天中午统一收到来自系学会精心製作的飞鸽传书，巴掌大的黑色信封中仅装了一张印着直属姓名的白色纸条。
    对于这项传统，许多人会戏称这时间是拆惊喜包──永远不知道内容物长什么样子。
    「嗯，还没来。」已经将故事读完大半的周苑杰解锁手机查看时间，「再等十分鐘，如果还是没出现我们就离开吧。」
    「这样好吗？」相对于好友，温浩程总觉得有些不妥。
    虽然听说有些学长姐会丢包直属，但从未听过新生不等直属的事蹟。
    现在时间下午二点五十分。
    大半时间过去，教室内剩馀的人数屈指可数。
    「无所谓。」丝毫不在意地翻过书页，周苑杰淡淡开口，「对生活不会造成任何影响。」
    「……全年级大概只有你会这样想了吧。」瞥了一眼书页上的字，温浩程觉得头很痛。
    大学直属关係可谓重要亦可谓不重要。
    觉得重要，是因为熟识后能从学长姐身上取得各种资源、拓展自己的人际关係、为出社会后的成就先行铺路；觉得不重要，大概就属周苑杰这类不善与人交际的独行侠。
    十分鐘很快就过去了。
    同自己方才说过的话，整点鐘声一敲响，周苑杰就将书本闔上、放进后背包中，整套动作流畅地叫一旁的温浩程看的目不转睛。
    「走了。」抬眼就见好友还傻愣愣地站在原处，周苑杰无奈地开口。
    「哎、等我一下！」
    刚走出教室，温浩程便听见后方传来一阵骚动。
    「怎么了？」身后的脚步声陡然停下，周苑杰疑惑地转过身，下一秒便和气喘吁吁的方景焕对上眼，「……」
    「小苑。」他听见对方开口，声音喘得厉害。
    「……景焕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在知道考上同所大学、同个科系的时候，周苑杰就清楚迟早有一天他们会碰上面，也在报到前做足心理准备。想着两人年级间的差距及必修、选修课的不同，他只在脑中排演不期而遇时要如何应对才能显得自然。
    从未想过被对方这样叫住时自己应该如何反应。
    「来找你的。」注意到周围的目光都聚焦在他们三人身上，方景焕顿了三秒，随后大手一伸，笑着搭上两个小学弟的肩膀，「快走吧，时间来不及了。」
    略高的体温穿透单薄的衬衫熨烫在皮肤上，感受第三者施加的重量，周苑杰没有作声，只是瞥了方景焕一眼后沉默地迈开脚步。思绪仍停留在和方景焕对上眼瞬间的温浩程是唯一状况外的人，即便他一脸茫然，脚步却下意识跟从周苑杰前进。
    困惑且无措大抵就是他现在这个样子。
    「你们要买什么吗？」
    离开学校，来到附近的便利商店，惊吓之馀脑袋尚未恢復运转的温浩程在冷气的吹拂下终于逐渐平静下来，也顺利接收到来自最前方系草学长的问题。
    「不用了。」想都没想，周苑杰直接拒绝。
    「……」
    骤然结束的对话让气氛一度陷入尷尬，温浩程乾笑一声，试图挽救，「呃、我买个饼乾好了，嘴巴有点痒想吃点东西。」
    说完，他便飞也似的朝零食区前进，神色认真地打量面前五彩繽纷的商品。
    「小苑你呢？」看向周苑杰，方景焕再度提问，「要不要喝点什么？」
    「……不用。」拒绝的话语刚出口就见方景焕脸上一闪失望的神情，面对这样的邻居哥哥，周苑杰在心底轻叹，「景焕哥你买就好了。」
    还在思考该如何解决这种结冰般的生疏关係，耳边就传来周苑杰投降的话语。也许是错觉，有那么一瞬间，眼前小学弟的身影和从前可爱的邻居弟弟重叠。
    听出周苑杰语气中的纵容和妥协，方景焕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勾起愉快的笑容。表情变换之迅速让前者有种被欺骗的感觉。
    一直注意周苑杰和方景焕互动的温浩程在发现学长朝冰柜的方向走去后，连忙从架上随意抓了一包饼乾，躡手躡脚地回到好友身边，「苑杰，你认识方景焕学长喔？」
    虽然刻意压低语气，但无法隐藏他话语中浓重的八卦气息。
    「他住在我家隔壁，我们一起长大的。」省去前后内容，周苑杰直接挑重点讲。
    「真的假的！」吓的瞪大双眼，温浩程的嗓音陡地拔高，「之前怎么没听你说过！」
    「小声点。」
    在周苑杰的示意下，他这才发现自己的行为引来店内其他人的注视，对上店员略带不满的目光，他面露尷尬，连忙瞬间压下自己的声音，「我认识你这么多年怎么没听你说过？」
    「你没问啊。」相对于好友，周苑杰的语调平淡许多。
    「……」好像也是呢。
    「那你认识何彭越学长吗？」一秒后，温浩程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不认识。」
    「真的吗？」看着周苑杰，温浩程非常怀疑。
    「真的。」肯定地点头，周苑杰顿了顿，「虽然他们两个感情很好，但只要一放长假，学长就会回南部老家住，景焕哥觉得麻烦也就懒的搭车下去，所以我只有听过几次景焕哥提起有关何学长的事情。」
    「今年跨年的时候何彭越有来找我，但因为刚好那天你不在家就没碰上面。」突然从后方窜出的方景焕卡进两人之间，在温浩程惊吓的目光中轻轻抽走他手中的饼乾，「而且我怕那傢伙会带坏小苑，就没让他们认识。」
    早已熟悉对方这样神出鬼没的行为，看着一旁尚未回过神的好友，周苑杰有些心疼。
    确定两人都没有要买的东西后，方景焕便自顾自地去柜台结帐。
    「走吧，换个地方说话。」
    tbc

 Chapter02-直属 (3)

    离开便利商店后，方景焕领着周苑杰和温浩程走进附近的巷弄，来到一间公寓前。
    带着学弟们走上二楼，他掏出钥匙打开银色大门，「请进，就当自己家。」
    「──打扰了。」
    踏进室内，走在最前头的温浩程立即注意到墙上的电视正在拨放欧美影集，内容精彩，只可惜没有观眾，「学长出门前忘记关电视吗？」
    「啊？不是我。」走在最后的方景焕才刚关上门就听到学弟的问题，「我忙到刚刚才结束，就连中餐都还没吃。」
    「那就奇怪了。」
    「景焕哥的家里还有其他人吧。」注意到桌上放着的马克杯，离开便利商店后便一路保持沉默的周苑杰突然开口，「是合租人吗？」
    「是啊。」
    才刚开口，稍早回房间拿东西的何彭越听到声音走了出来。
    「何、何彭越学长？」温浩程的声音再次不受控制地拔高。
    「跟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合租伙伴，何彭越。」向前踏了一步，本来想顺便向好友介绍带来的两个学弟，但看向自家弟弟身旁那个已经傻掉的大男孩，方景焕突然发现自己似乎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呢，真是尷尬，「……他在学校还挺有名的，你们应该听过。」
    「学长好。」
    向两位学弟点头，由于事前方景焕有先打过招呼，何彭越并没有太感惊讶。
    「喏，你要的东西买好了。」将沉重的提袋递了过去，方景焕让学弟们自己找位子坐下，「要喝点什么？家里有水、茶和咖啡。」
    「……水就好了，谢谢景焕哥。」看了一眼莫名坐立难安的好友，周苑杰代为开口。
    得到答案，方景焕转身就向厨房走去。
    留下周苑杰、温浩程和刚安置好提袋内品的何彭越三人在客厅大眼瞪小眼。尷尬的气氛没有维持太久，何彭越招呼两个学弟坐下，并将电视音量转小。
    从方才的对话他已经知道坐在右手边的是周苑杰，是方景焕无意识端在心尖上的人，也是下午即匆匆出门前跟他说会带回来的人。视线移向另一位有些紧张的学弟，何彭越弯起招牌笑容询问对方的名字。
    对上何彭越的眼睛，温浩程脑袋完全陷入一片空白，只能由周苑杰代为回应，「这位是温浩程，我的高中同学。」
    自今天下午见到方景焕后，温浩程身上某处的开关便被开啟，只要一对上方景焕和何彭越的目光，就会啟动迷弟模式。此刻被偶像近距离问话，温浩程幸福到简直可以就地昇华。
    当初还说是女友在耳边嘮嘮叨叨，绝大部分是因为自己崇拜吧。
    「何学长是怎么知道我的？」无视好友一脸圆满的表情，周苑杰提了一个他注意到的问题。
    自从进门后和何彭越对上眼，他就发现对方的目光很少从他身上移开，何彭越将尺度把握的很好，不会不适，却也不怎么习惯。
    投射过来的注视不像探究一个陌生人，反较偏向观察一个许久不见的友人。
    面对周苑杰的问题，何彭越笑了一声，大方解答，「听方景焕说过。」
    「景焕哥？」眉头微微皱起，周苑杰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事情会需要方景焕和何彭越提起。
    「叫我吗？」从厨房出来的方景焕自然地介入他们进行到一半的话题，将水杯递给学弟们后，便顺势坐到周苑杰另一侧的空位上，「刚才在聊什么？」
    「在聊你还没跟周苑杰说的事。」何彭越笑了笑，「结果你一出来就打断了。」
    「那还真是对不起喔。」真是一点诚意也没有的道歉。
    没有因为这两位学长一搭一唱而忘记重点，在话题偏移之前，周苑杰开口挽救，「要跟我说什么？」
    「你的直属是方景焕。」像是计算好时间，何彭越的答覆恰好接在周苑杰问题结束之后，如此快速的问答节奏让在场的人暂时无法反应。
    「喔喔，原来苑杰的直属是方学长……」抿了一口水，三秒后句子才从耳朵传进脑中，温浩程吓得差点被开水呛到，「咦、欸！欸？」
    「新生的直属不是大二学生吗？」微微皱起眉头，周苑杰和温浩程抱有同样的疑惑。
    「基本上是这样，但系学会会长知道你和方景焕从小一起长大，就直接这样安排。」抢在好友开口前何彭越笑道，「反正方景焕每天间着也是间着，找些事情让他做也是好的。」
    「……喂喂喂！」莫名其妙成了无所事事的方景焕觉得很无奈。
    对于何彭越的这套说词，周苑杰没有完全採信。
    对上邻居弟弟看过来的目光，方景焕有那么一瞬间想对他说出实情，但一想到最初的动机还是咬牙作罢，「反正事情就是这样，小苑你有什么需要儘管来找我。」
    「……知道了，谢谢景焕哥。」既然木已成舟，周苑杰也不再多说什么。
    实际情况如何大概只有系学会会长和面前这两位大四学长清楚，想了想，周苑杰决定先在一旁静观其变。
    「不过，方学长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出现？」花了一些时间才把消息完全吸收的温浩程冷静过后突然想起稍早发生的事情，「再晚一分鐘我们就离开教学楼了。」
    「那是因为今天早上在赶案子，没有注意到时间。」同样想起这件事情的方景焕面露歉意，「本来想说告一段落就过去，但回过神已经二点五十分。」
    「所以学长才用跑的出现啊。」
    「是啊。」抓抓头，方景焕轻轻笑了，「如果不用跑的大概就抓不到小苑了。」
    赫然发现事情逐渐朝有趣方向前进的何彭越端着咖啡神秘地笑了。
    「……」再次察觉气氛有些微妙的温浩程决定喝口水，保持沉默。
    「景焕哥，好好说话。」周苑杰轻咳了声。
    丝毫没察觉到哪里不对的方景焕十分疑惑，「我本来就好好说话啊。」
    即便他这样说，周苑杰却不这样想。
    「是说，学长在接什么案子啊？」对于这两位学长，迷弟温浩程有着无尽的好奇心，「和系上相关的吗？」
    「不是，单纯是我自己喜欢的工作。」喝了一口饮料，方景焕毫不隐瞒地公布答案，「校稿员，不过是业馀的就是了。」
    「欸……？」没有想到居然是这样静态的工作，温浩程瞪大眼。
    已经多次收到这样的反应，方景焕笑了一声，丝毫不在意，「以前我也不是很喜欢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甚至看久了会想睡觉。因为小苑国中后每天都抱着书本不再理我，无聊之馀就去看看他在读什么，读久了也慢慢產生一些兴趣。上了大学后觉得日子挺无聊的，家教什么的也不适合我，刚好有朋友需要人帮忙校稿我就过去了，一来一往就把兴趣当成半职业。除了几个固定合作伙伴外，现在已经很少接不认识的作者。」
    「哇喔，学长厉害。」对偶像莫名崇拜的温浩程一秒称讚。
    「还好，养自己刚好。」对于学弟的讚美，方景焕十分满意。
    面对两人的一搭一唱，周苑杰想换位子却又觉得冒然开口不太妥当，身为夹心饼乾的他有些尷尬。注意到学弟一闪而逝的纠结表情，何彭越很快就明白情况，在交谈告一段落时开口让周苑杰帮他拿小点心。
    他的请託引来另外二人的注意。
    微愣住后，周苑杰瞬间理解何彭越的好意，无视方景焕略显不满的神情，连忙起身跟着对方走进厨房。
    「你们喝茶吗？」从架上拿下茶叶盒，何彭越询问。
    「喝，谢谢学长。」
    听到周苑杰的回应，何彭越点点头，转身烧水、烫壶，之后才开始进行沏茶动作。
    请他来帮忙并不是客套，让周苑杰从冰箱下层拿出装着点心的纸盒后，何彭越又让他在抽屉柜找寻玻璃盘和叉子。
    将东西备妥后，周苑杰走到何彭越身旁，看着对方慢条斯理的举动，心情不可思议地逐渐平静下来，行云流水的动作就像是一场表演。
    「点心吃多了会有些腻，配上这个茶味道刚好。」
    淡漠的话语结束，清雅的茶香悠悠飘出，染得一室静雅清幽。
    「好香。」虽然不懂，但从香气上周苑杰还是知道茶叶品质很好。
    「如果喜欢，离开前让你带一些回去。」从抽屉拿出品茶专用的茶杯，何彭越将茶具组放在托盘上，「我家茶叶很多，就当是帮我消耗一些。」
    初次见面的距离因为这句话淡了许多，周苑杰勾起微微笑意，「好，谢谢学长。」
    「不用谢。」单手端起托盘，另一手拿起纸盒，何彭越示意学弟带上餐具，「走吧，再不出去，方景焕那傢伙就要跑进来了。」
    笑着跟上何彭越，两人一前一后从厨房走出。
    见到周苑杰，方景焕立刻停下和温浩程的对话，一个箭步衝上前，将自家弟弟从头到脚打量一番，确定一根头发都没有掉后才安心。
    「别像个老妈子一样，我可没有对他做什么。」将手上东西放在圆桌上，何彭越没有搭理好友瞪过来的目光，弯着腰在四个茶杯里酌满茶水，「这家糕点很不错，你们嚐看看。」
    打开纸盒，里面装了数个约莫马卡龙大小的精緻甜点，每一款造型皆不同，却同样垂涎欲滴。
    面对食物没什么抵抗力的温浩程第一个动作，选了一块最靠近他的点心放进嘴里，绵密且不腻的口感让他非常喜欢。
    「好吃！这个是在哪里买的？」白底的纸盒上印了一串英文草写，对于这种蚯蚓文敬而远之的他一秒放弃，直接将希望的目光放在何彭越身上。
    「等等给你地址。」
    「谢谢学长！」收到答覆，暗自猜想自家女友应该也会喜欢的温浩程嘴边的笑意更大了。
    「笑的这么开心，是在想什么啊？」发现学弟的笑意和方才有所不同，热衷于各种八卦的方景焕端着茶杯凑上前调戏一番。
    「没有啦，只是我女朋友也喜欢这种小点心，之后找时间带她去吃。」谈起自家女朋友，温浩程语气中不自觉带了点不同的温度。
    面对毫无预警狗粮攻击，方景焕大吃一惊后怒道，「什么！你居然有女朋友！」
    「嘿嘿，我们从小一起长大，高中时候在一起的喔。」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温浩程呵呵笑，「对了！学长，可以麻烦你一件事情吗？」
    说到自家女友，温浩程突然想起被赋予的任务。
    「怎么了？」
    迅速从背包中翻出随身携带的签名板和笔，温浩程脸上是标准的迷弟表情，「可以请你帮我签名吗！我女朋友非常崇拜你！」
    「……可以啊。」被吓得不清的方景焕伸手接过。
    一旁的何彭越脸上的笑意明显许多。
    「还有何彭越学长喔！」不忘将第二张签名板递到另一位系草面前，顺利完成任务的温浩程非常满足。
    「……」
    周苑杰忍不住笑了出来。
    漫漫的午后时光在三隻单身狗喝着茶、吃着点心，听着唯一有伴侣的人说起自己的甜蜜恋爱史中悄悄度过。
    强迫吃了一堆狗粮的方景焕事后表示在他有女朋友之前，此人将永远被列为拒绝往来户，面对学长无情的发言，温浩程难过地留下两行眼泪。
    离开前，何彭越依约将茶叶及蛋糕店地址分别给了周苑杰和温浩程。
    如同来时，方景焕将两个小学弟送回学校。
    看着逐渐远去的身影，他嘴角勾起一个自信的弧度。
    今天，这样的开头似乎不错呢。
    tbc

 Chapter03-考试 (1)

    时间过得飞快，一眨眼新学期已经过去三个月，恍然之间已经逼近万恶的期中考週。
    面对这个关键时期，眾多一年级新生绷紧神经，讲义笔记不离身，必修课都把重点做逐字稿抄写，就怕一个恍神漏掉可能列入考题的例子。
    虽然已经大四，压力相对其他年级少，但方景焕和何彭越仍然没有松懈，工作之馀不忘找时间准备考试内容，这副光景和其他同年级生相比简直就是一道清流。
    自从直属相认那天简单的聚餐后，也许是基于心理作用，方景焕总觉得自己和周苑杰的距离相较以往拉近不少。至少在走廊遇到时还能简单聊一下，偶尔还可以约出来吃个饭、一起讨论作业、报告什么的。
    由于临近期中考，为了大幅增进彼此之间的感情，方景焕童心大起，决定了一场由成绩定胜负的游戏。规则简明扼要，通识成绩出炉，最差那的人要请另外三人吃饭，餐点由胜利方讨论决定。
    对于这种无聊的活动，何彭越向来没有兴趣，但由于每天被好友不胜其烦地骚扰、每天在身边不断嘟囔生活不能这么无趣要有一些参与感否则会老得快等无根据言论，最终无奈妥协；莫名崇拜方景焕的温浩程即便在被列为拒绝往来户依旧没有改变他迷弟的个性，听到学长要玩游戏，连规则都没问就直接举起双手决定参加。这样的热情让周苑杰担心如果有一天方景焕把他卖了，他还会哼着小调蹲在路边帮对方数钱；身为方景焕攻略的目标、这场游戏促成的主要动机，周苑杰于某天聚会上在无聊直属可怜兮兮、迷弟好友不断说服、同为受灾户学长看好戏的目光下终于点头。
    这也是为什么两个大四学长读起书来和小大一一样拼的主要原因。
    「下礼拜的考试准备的怎么样？」又到了每周一次的周五小聚会，替所有人点好餐后，方景焕关心起两个小学弟的读书进度。
    两天后就是为期一週的期中考，虽然知道两个学弟成绩都不错、脑袋也挺好的，但作为学长方景焕不免还是有些担心。
    「还是差不多，重点都记下了。」简单报告自己的进度，面对即将到来的考试温浩程有些紧张，「虽然有把握，但就怕最后出的题目是自己没注意到的。」
    「别担心，第一次就当作考经验。体验大学考试方式和高中有什么不同、需要注意的地方是哪里、准备考试的诀窍是什么。」面对学弟的不安，身为过来人的何彭越简单安慰。
    大学生活和高中有许多不同的地方，需要学习的也不仅于书本上，需要花时间去经营的也比想像中多，这些陌生的事物都是需要他们花时间，慢慢一步一步去体验、去经歷才能理解，进而有所收穫。
    「小苑呢？有碰上问题吗？」
    将话题丢给周苑杰，方景焕在这方面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直属。
    屏除自己的私心，他的确时时刻刻都在注意对方是否需要帮助，并期望自己能提供任何实质上的协助。
    「目前没有太大问题，课堂上教授比较常提到的地方也有多注意。」
    面对从小看到大的周苑杰，方景焕是清楚知道他在学习方面的杰出理解力和过人的记忆力，听到自家弟弟这样说，他便明白对方对于这次的考试很有把握，定能获得好成绩。
    见周苑杰和温浩程虽然有些紧张却不失信心，两位学长十分满意。
    「距离考试只剩两天，这周末读书固然重要但也不要忘记适当放松。学长们就先在这里祝你们科科allpass，获得好成绩！」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两个纸袋的方景焕一边说着祝福话一边将礼物放到周苑杰和温浩程面前，「本来是想买这家店的点心，但何彭越说最近挺常吃的没创意，回头就不知道从哪里买来这款巧克力。我有试吃过觉得还不错，虽然是黑巧克力但不会很苦，味道也很香，你们应该会喜欢。」
    这几天跑教室时，周苑杰和温浩便时常看到班上同学收到来自直属的allpass糖，由于每周都有固定聚会、聚会上不免有各种小点心，所以对于这项习俗他们两人并不在意，也下意识认为不会收到。
    却没想到在考前最后一次的聚会上收到这样的惊喜，两人受宠若惊。
    接过纸袋，里面放着一盒包装精美的巧克力，虽然没看过品牌，也还没尝过，但光从外表来判断就知道价格不斐。
    「……谢谢学长、谢谢景焕哥。」
    「谢谢两位学长！」捧着纸袋，温浩程简直感动到眼泪都快颼出来了。
    自直属认领分别后，温浩程就再也没有见过自己的直属学长。
    原先只是单纯认为对方在忙就没多去打扰，后来有事情想要请教，好不容易辗转得知联络方式，但光是社群网站的好友邀请到今日都迟迟未同意。不仅如此，个人页面上不乏和朋友去夜店、夜衝、夜唱的照片，生活可谓非常精采。
    饶是神经粗的温浩程也知道自己被拋弃了。
    起初意识到还有些失落，但在沾着周苑杰的光被方景焕和何彭越顺带一起照顾的时候，心里的那一点委屈也就烟消云散。
    他想着，这样就好了，就算没有直属，但有崇敬学长的照拂这样就好了。
    却没想到居然还可以收到如此珍贵的allpass糖。
    「觉得不好吃就去找何彭越投诉啊，记得别找错人了。」见小学弟眼眶有些泛红，方景焕笑着拍拍对方的肩膀，用一贯的语调试图转移对方的注意力。
    「……好。」
    无辜中枪的何彭越瞥了好友一眼。
    「真好，看得我都嘴馋了。」正当气氛逐渐归于平淡之际，一道女声插入他们的谈话，「这巧克力超好吃的！去年我哥从国外回来带了几包，吃完后简直念念不忘，之后再叫他买打死不从。」
    「都几岁了还在跟学弟抢糖果。」看向穿着店内制服的自家妹妹，何彭越缓缓开口，「你的份我放在家里，等等下班过来找我拿。」
    「──谢谢哥！我爱你！」如果手中没有餐点，何彭雅简直想把自家亲哥哥抱起来转三圈。
    对于妹妹时常脱序的行为，身为兄长的何彭越已经见怪不怪、好友方景焕也很淡定，反倒是两个小学弟有些吓到。
    尤其是温浩程，吓到眼泪都无意识收了回去。
    这和他们认识的气质女神何彭雅完全不是同一个人啊！
    tbc

 Chapter03-考试 (2)

    「不过你们今天怎么会来这里？之前不是都在老哥和景焕哥合租的房子那边吗？」不在意学弟们惊愕的目光，将餐点逐一放到桌上，趁着没有客人的短暂空档，何彭雅拉开一旁的椅子参与他们的话题。
    就之前的习惯，每周五下午三点固定是他们聚会的时间，地点基本上也都是在方景焕和何彭越的住处，由四个人轮流准备点心，坐在一起聊聊一週的生活。
    不过偶尔还是会换去处。
    这次他们来到初次聚会时，何彭越招待他们的糕点的那间咖啡店。
    鑑于位处巷弄之内，若非朋友介绍很难会注意到，基本上来访的都是常客。
    不仅如此，具小道消息，最初开业时老闆就曾表示这间店是做兴趣的、不在乎营收，除非必要否则都不进店，只顾了两位店员负责打理店内的一切。
    「因为突然想吃点心，就转移阵地了。」缓过情绪，温浩程笑着回答对方，「是说学姊，可以先帮我留几个点心下来吗？等等回去想顺便带给徐凝。」
    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他和周苑杰才知道，原来徐凝的直属何彭雅正是何彭越的妹妹，亦是这家店的店员之一，大多数精緻糕点都是出自她手。
    毫无预警地又被塞了一口狗粮，在座其他人顿时兴起应该把此人流放到别桌去才对的念头。
    「当然可以。」面对直属学妹男朋友的请求，何彭雅没有拒绝，「你等等先过来选，结好帐后我帮你装起来冰冰箱，等你要离开再带走。」
    「谢谢学姊！」
    「不会。」朝学弟笑了笑，何彭雅随后又将目光转到其他人身上，「听徐凝说你们通识成绩最差的那一个要另外三个请客是吗？现在准备得如何了。」
    自从上次和直属学妹碰面得到这项消息后，身为局外人的何彭雅便对这件赛事表现出十足的兴趣，只要一有机会就会更新最新进度。
    对于这次比赛的结果，她的关心程度简直比当事者都还要高上许多。
    「还是一样。」由方景焕作为代表，将四人的状态简单回报。
    看向一旁沉默吃着点心的周苑杰，何彭雅突然想起一件她挺好奇的事情，「对了，苑杰，我可以借你笔记看一下吗？」
    「怎么了吗？」话题突然转到自己身上，周苑杰有些疑惑。
    「之前景焕哥提过你的笔记一直做的很好，让我改进，所以我想看看你是怎么做的。」
    听到学姊的解释，周苑杰眼神飘向一旁的直属。
    完全忘记有这档事的方景焕乾笑两声。
    「加我一个！」好奇心被勾起的温浩程咬着汤匙举起手，「和苑杰同班三年，我从没见过他笔记内容。」
    「欸、你们都没互抄过吗？」从徐凝那边知道许多关于他们两人的故事与糗事，同样也清楚周苑杰和温浩程高中同班三年，感情十分要好，因此对于对方此刻满腔的好奇心何彭雅确实感到讶异。
    「没有。」认真回想过去，温浩程摇头，「都是我去问苑杰，他再跟我说上课内容。」
    听他这样说，所有人更是好奇了。
    「景焕哥，苑杰的笔记长什么样子啊？」将问题拋向在场唯一见过神祕笔记的人，何彭雅想先知道他的想法。
    「就是一般的笔记啊，和其他人的都长的一样。」回忆曾经见过的书页，方景焕认真回应，「不过有些地方会稍微详细一些，堪比逐字搞。」
    「逐字稿啊……那真的厉害了。」不敢想像那是要用多快的速度记着，何彭雅一脸崇拜，「苑杰学弟，拜託让我看一眼吧！」
    「……」
    「是啊，苑杰，让我看一眼吧！」一旁的温浩程跟着起鬨。
    「学弟，你就拿出来给大家看一下吧。」很少参与这种垃圾话题的何彭越此刻也加入谈话，「听方景焕这样说，让我也有兴趣了呢。」
    见他脸上的笑意，周苑杰在内心疯狂吐槽他的恶趣味。
    「小苑，你就拿出来，也算是让大家讨论笔记的记法。」最后，就连方景焕也开口了。
    也许是就这段时间的相处，方景焕已经摸透周苑杰的个性，明白他虽然惯性和自己拉开距离，但对于请託多半是不会拒绝。
    果然，没几秒，周苑杰放下餐具选择妥协。
    「……先说好，我的笔记很少人看得懂。」从背包随意拿出一本笔记递给面前的何彭雅，他补充，「目前为止只有三个人。」
    没有理会周苑杰之后说的话，在所有人期待、好奇的目光下，书页被轻轻翻开。
    「……」这是一脸茫然的何彭雅。
    「……」这是一脸疑惑的温浩程。
    「……」这是十分讶异的何彭越。
    「是不是很棒。」神经堪比电线杆的方景焕丝毫没有查觉到那神祕的气氛，挺直腰桿骄傲地哼哼，「小苑的笔记是我见过最好的版本呢。」
    「不、不是，这个……」指着上头的字句，何彭雅眉头紧皱，语气十分认真，「景焕哥你确定知道内容吗？」
    「确定啊。」方景焕回答地毫无犹豫。
    「那你翻译这一句。」
    「女性每年有三日生理假，不併入病假，生理假薪资减半。」
    「那这一句呢？」翻过一页，温浩程随意指了一处。
    「强制猥褻罪：对于男女以强暴、胁迫、恐吓、催眠术或其他违反其意愿之方法而为猥褻之行为者，处六个月以上五年以下有期徒刑。」
    「这一行我只看的懂六和五呢……」指着字句中混杂的的阿拉伯数字，温浩程有些沮丧。
    「你厉害了，我什么都看不懂呢。」相对于温浩程，何彭雅冷静许多。
    一旁的何彭越笑容逐渐加深。
    周苑杰的笔记如同他们所想，内容的确很详细，可惜没有一个字看的懂。
    倒不是说他的字难看什么的，相反的，周苑杰的字跡偏向狂草，狂中不显凌乱且有一番艺术风，这样特别的字体饶是没几个人可以解析完全。
    盯着这样的艺术字，全场陷入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默。
    「哎、等等，不是！如果用这种字作答应该没有几个老师看的懂吧？」想起国、高中时期恼人的作文，随便一篇至少都要六百字，阅卷老师看到这种字还不吐血三升、气到晕过去。
    思及此，何彭雅突然开口。
    如果周苑杰一直以来书写的都是这种字跡，照理来说温浩程应该是知道的啊。
    「但是苑杰交出去的考卷都很正常啊，老师还夸他的字比女生好看呢。」注意到同样的事情，和周苑杰同班三年的温浩程赶忙开口替朋友澄清，「苑杰，你刚刚说，到目前为止只有三个人看得懂你的笔记，是哪三个？」
    回想起不久前好友的警告，温浩程突然很想知道答案。
    今天这情况简直让他惊呆了，不是说没看过周苑杰写字，相反的，他的字跡他已经熟悉到可以从茫茫字句里精确找出了。
    「我爸妈和景焕哥。」
    「……」行，这答案不得不服。
    「父母我可以理解，但是景焕哥怎么会是第三人？」关于这一点，何彭雅十分疑惑。
    「不知道。」
    对于这个问题，周苑杰自己也很不解，也是他想问却一直没有机会问的事情。
    抓了抓头，方景焕诚实以告，「就看久了就知道了。」
    这种回答简直跟没回答一样。
    瞥了方景焕一眼，周苑杰垂下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总归来说，这是一个除了亲生父母外，唯独邻居哥哥可以辨认的神祕字跡。
    「我怎么觉得这里有一个萌点。」在温浩程和方景焕忙着讨论笔记上的字句时，何彭雅悄悄凑向一直保持沉默的兄长，「你说呢，哥。」
    看了自家妹妹一眼，何彭越面露浅笑，抬手叉了一口点心塞进对方嘴里，没有回应。
    鼓着脸颊咬着嘴里的食物，何彭雅试图透过眼神传达自己被忽悠的不满。
    「眼睛瞪这么大做什么，赶快吃。」不在意越发哀怨的目光，何彭越拿起饮料品了一口，轻轻勾起的嘴角洩漏了他的好心情。
    「……」
    被言语攻击到内伤的何彭雅才刚嚥下口中的食物，就见到客人推门而入，连话都来不及说就赶忙回到工作岗位。
    原先信心满满，相信自己一定可以完美破解艺术字奥秘的温浩程在尝试第十次仍旧宣告失败后，垂头丧气地将笔记本闔上，起身去柜檯挑选稍等要带走的甜点。
    碍于店内客人逐渐增加，再加上这里并非属于他们的空间，用完餐后见时间不早了，方景焕一行人也不再打扰，道别还在忙碌的何彭雅后，便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将周苑杰和温浩程送回宿舍，方景焕和何彭越这才掉头朝租屋处的方向走去。
    「你刚刚在笑什么，看起来怪吓人的。」
    踩着夕阳的馀暉，方景焕想起稍早何家兄妹在咖啡厅的互动。
    当下虽然忙着和温浩程解字谜，但他还是有注意到，只是顾忌学弟在场就先不问，以免对方突然说出什么惊人的句子吓到他们。
    以前就曾有过这种经验。
    「没什么，只是注意到一件有趣的事情。」没有正面回应，何彭越将问题丢了回去，「你觉得周苑杰是怎么样的人？」
    突然的话题让方景焕停下脚步。
    暖黄色的阳光洒在身上，理当是舒适的感受，但在此刻他只觉得莫名发凉，「……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只是有些好奇而已。」脸上仍旧是一贯的表情，何彭越继续向前走，「这段时间相处下来觉得他们两个还挺有趣的，是可以深交的朋友。」
    「……小苑就跟以前一样，冷静、认真，待人处事都很不错；浩程个性和他相反，活泼开朗、很爱笑，虽然看起来傻傻的粗神经，但实际上心都比我们还要细。」
    「是啊，虽然看起来不管事，但注意到的事情却都比谁还多。」
    「你到底想说什么？」有些受不了好友突然怪异的行径，方景焕按着性子提问。
    「不是说了吗，没什么。」看向对方，何彭越重复他先前给过的回应。
    tbc

 Chapter03-考试 (3)

    待教授离开后，温浩程夸张地伸展自己的身体，用力呼出一口气，「──终于！考完了！」
    考试週一过，从书堆中解放出来的学生无不大声欢呼，原先因考试停摆的休间活动纷纷再度列入行程，有些人为了要犒赏自己的努力，准备的活动甚至比考前更为丰富。
    虽然周苑杰和温浩程并不怎么着重在玩乐方面，但他们还是决定好好放松一下。
    「小苑、浩程。」
    一走出教室，周苑杰就听到后方传来熟悉的声音，转过头去，正是方景焕和何彭越。
    对上他们的视线，两位学长穿过重重人群，走到他们面前，「辛苦了，觉得如何？」
    「比想像中简单，题目都有把握住成绩应该不错。」回想自己答题的手感，温浩程很有信心，「虽然可能赢不过苑杰，但至少落点应该会在中间。」
    「小苑呢？」
    「跟浩程一样，挺有把握的。」面对提问，周苑杰保守回答。
    「很好，不管成绩如何，至少之前努力过了。」搭上温浩程的肩膀，方景焕大声宣告，「走，学长带你们去吃饭！」
    「谢谢学长！」听到有饭吃，温浩程声音都高了三度。
    看着前方勾肩搭背表现出十足默契的两人，周苑杰无奈之馀亦总觉得有什么地方和平常不太一样。
    和周苑杰并肩站着，何彭越垂下眼观察小学弟面上的表情，「你不走吗？」
    「……学长呢？怎么也不走。」说着，他已经迈开脚步。
    「如果你中途跑了，我会很麻烦的。」自然地收下来自周苑杰的冷淡，何彭越笑着说出不知所云的话，「觉得方景焕的行径和平常不太一样，有些怪怪的，是吗？」
    「你们吵架了？」这是思考过后，第一个想法。
    也是唯一一个。
    「吵架？」像是听到什么有趣的问题，何彭越愣了一下，后笑出声，「没有，我们没有吵架。」
    「那怎么──」
    「我只是问他一个问题。」看着周苑杰眼中自己的倒影，何彭越听到自己的回答。
    「……什么问题？」
    「小苑！」方景焕的叫唤打断他们的对话。
    顺着声音传来的地方望过去，灿烂阳光下，周苑杰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快来啊。」
    也许是错觉，在这简短的三个字中，竟有一丝微弱的恳求。
    那一瞬间，左胸口隐隐作痛。
    「来了。」随后，他听见自己的回应。
    就跟之前的每一次应许他的请託，周苑杰这一次也是迈开脚步朝他走去。
    穿过重重人群，在自己都没发觉的情况下略嫌急躁地走到那人身边。
    就怕，丢失了什么。
    看着周苑杰朝自己走来，方景焕无意识松了一口气。
    自从上周和何彭越的对话结束后，方景焕就无法控制自己去多想对方问句中的意思。
    他很清楚，他的那句「你觉得周苑杰是怎么样的人？」绝对不是表面上的意思，也和他们之后的对话无关。
    思来想去没有一个结果，当每次觉得快要摸到的时候，答案却又从指缝间溜走。
    如同徒手抓取水源，不管怎么努力，最终还是无法留下，徒留一身无力。
    但是他唯一清楚的，就是他不喜欢周苑杰和何彭越那么亲暱地站在一起。
    所以他开口了。
    「景焕哥。」
    这几公尺的短暂距离，在方景焕脑中却是无限延长，似乎没有终点。直到周苑杰停在他面前、叫出他的名字，他才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
    「……你怎么走那么慢，差点就把你丢了。」想问他刚才和何彭越的谈话内容，话到嘴边却是和平常无异的关心，「走吧，我已经订好餐厅，就快迟到了。」
    叨唸着周苑杰，也叫上后方的何彭越，方景焕催促眾人赶紧加快步伐。
    方景焕选定的是学校附近一家热门的义式餐坊，不只餐点分量充足且价格亲民，深受学生族群喜欢。
    经店员带位，快速决定好餐点的温浩程看着窗外正在候位的人潮庆幸还好有先预约，否则他们此刻也淹没在长长人龙之中。
    「学长，没想到你的粉丝居然这么多。」转过头就看到邻桌女孩一直盯着身旁两位学长，注意到温浩程的目光，对方有些尷尬地朝他一笑。
    「说不定是看你的。」没有理会对方的调笑，将餐具擦拭过后方景焕才逐一递了过去。
    「不可能。」想也没想，温浩程直接否定，「说看苑杰还比较合理。」
    听到他的话，所有人接目光放到周苑杰身上。
    不同于温浩程的大眾脸、方景焕的阳光脸、何彭越的男神脸，周苑杰的长相在男性群体中偏向秀气，身材高挑骨架却不大，在他人眼中的第一印象多半是：很好看的男孩子。
    「……」被眾人目光认真打量的周苑杰微微蹙眉。
    「有道理。」最先收回视线的何彭越表示赞同，「周苑杰的长相的确很招女孩子喜欢。」
    「是不是！」如同找到知音那般，温浩程开始细数过去的种种事蹟，「高中时候我们这个年级有一半女生喜欢苑杰。一年级刚开始的时候还好，大家不熟比较含蓄，只敢在背后偷偷看；到了下学期，几乎认识之后，我每天至少会收到一封要转交给苑杰的情书。」
    餐点逐渐上桌，同桌的方景焕和何彭越继续听着温浩程说起有关周苑杰高中时期的情史，「当初不知道还以为是要送给我的，结果被对方骂了一顿，现在想起来真的是黑歷史啊。」
    能想像出那个画面，两位学长忍不住笑了出来。
    「不过那些情书苑杰都没有收。」缓了一口气，温浩程舀起焗烤饭，「都说因为不喜欢对方所以不收，但我觉得不是这样。」
    「难道有其他原因？」将口中的食物嚥下，方景焕好奇。
    「不知道。」看向当事者，其实温浩程一直以来也挺想知道好友是怎么想的。
    注意到桌上三人的目光，周苑杰停下手边的动作，「没有原因。」
    兴许是错觉，方景焕总觉得此刻周苑杰的声音相较于过往多了些叹息，少了些温度。
    清冷的墨色眼珠清楚地倒映出自己的身影。
    「不喜欢她们，没有原因。」
    再一次重复自己方才的话，这一次周苑杰的眼中带了些平常不见的情感。
    tbc

 Chapter04-喜欢 (1)

    距离期中考已经过了三个多礼拜。
    这段时间里，方景焕和周苑杰都没有什么机会碰到面，更别说坐下来好好说话，一贯的四人小团体也没有任何聚会。
    会如此疏离的并非上次聚会尾声、关于周苑杰为何不收情书造成气氛一度尷尬而不了了之的话题，仅是因为四年一度校际联合运动大会即将到来。
    睽违十六年再度身为主办方的学院对于这次活动十分重视，亦投入许多心血。
    不仅要求各社团都要有表演外，所有体育项目皆有比赛，且为了促进学生的兴趣与动力，校方更是祭出高额奖金及多项礼物做为奖励。
    也因此，身为男子组篮球队队长的方景焕必须空出大把时间和团队一起训练。
    徐凝虽为话剧社新人、在运动大会表演的比重不大，但还是需要花时间练习，原先还愁着这段时间不能和女朋友培养情感的温浩程在得知团体小聚会要暂时停止后，面上虽然有些失望，但没过多久又恢復精神，跑去找自家女友卿卿我我。
    结束上午的课程，周苑杰在去学生餐厅的路上鬼使神差地在系公佈栏前停下脚步。
    占据一面墙之大的公佈栏正中央贴了一张五彩繽纷的大海报，海报最上方写着校际联合运动大会的时间、地点，以及参加院校，下方则是时间表及体育赛事奖励制度。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前三名奖金：分别是三万元、二万元，及一万元。
    「第一名奖金很高对吧。」
    盯着海报放空的周苑杰被突然冒出的声音狠狠吓了一跳，下意识退了一步拉开距离，就看到何彭越站在身侧，脸上表情似笑非笑。
    「学长怎么在这里？」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对于何彭越的课表周苑杰也略知一二，「今天早上不是没有课吗？」
    正值中午用餐时间，多数学生都已经前往学生餐厅或校外餐馆用餐，走廊上人数寥寥无几，少数经过的学生见到何彭越不由得慢下脚步多看几眼。
    「教授临时把下午的课调到早上。」说着，何彭越伸手接过周苑杰手上的原文书，「走吧，我饿了。」
    在方景焕忙着练球、温浩程忙着陪女友的这段时间里，周苑杰基本上都是和何彭越两人一起行动。和方景焕及温浩程不同，周苑杰和何彭越都不是属于擅长开话题的人，两人独处时总是格外安静，偶尔才会间聊二句。
    刚开始总有些尷尬，但相处过一段时间后，周苑杰已经习惯这种简单舒适的谈话模式。
    跟着何彭越回到租屋处，拜访多次的周苑杰早已熟悉这里的物件摆设，在何彭越回房间换衣服的时间中，他已经放下背包，走进厨房准备简单的中餐。
    在一次偶然的机遇下，周苑杰得知何彭越并不喜欢学生餐厅的餐点，也嫌外头的餐厅做的太油太咸，嘴刁的他若非到不得已的地步都是自己动手做，因此在这段时间中，只要碰上吃饭时段，都是由他和何彭越轮流做饭。
    也幸好何彭越虽然嘴刁，但不难伺候也不挑食，这对周苑杰来说确实是一件好事。
    走进厨房，就看到学弟开着冰箱打量内容物，绕到一旁，何彭越顺手将今天早上冲好的凉茶倒了一杯给对方，「今天打算做什么？」
    「煮麵吧。」将几样蔬菜递给一旁的何彭越，周苑杰接过对方手上的凉茶道谢，「冰箱剩的东西不多，要找时间去补货了。」
    「最近比较忙没怎么注意，今天晚上再去。」经对方一说，何彭越这才发现冰箱内能称为食材的东西屈指可数，偌大空间基本上都被点心给塞满了。
    「还要买调味料。」拿起一旁的罐子，周苑杰补充。
    「你等等列一张纸条给我。」
    对于进厨房料理的这种事情，何彭越虽然会做，但味道不比周苑杰来的好，方景焕和温浩程则为料理白痴，没把厨房炸掉已经算不错了。
    因此在周苑杰因聚会或辅导而来串门子后，料理的事情基本上就落在他身上，其他三人就负责负担食材费用。
    「好。」将围裙系上以防油渍溅上衣服，周苑杰将锅子盛了水之后打开瓦斯炉，「学长可以帮我处理青菜吗？」
    喝下杯中最后一口凉茶，何彭越走向流理台，将蔬菜清洗乾净。
    汤麵是一种容易上手且花费时间少的料理，在他们有一搭没一搭间聊着的过程中，白呼呼的麵条也熟了。
    将麵条盛进碗里并洒上一些葱花作为点缀后，何彭越便自动接手之后的工作，将碗端到客厅并附上餐具，留在厨房的周苑杰则是顺手将使用过的器皿泡水好方便等一下收拾，同时简易清理一下环境。
    收拾乾净并将双手洗净，走到客厅周苑杰就看到坐在沙发上的何彭越正专心地看着欧美影集，桌上的麵条还冒着裊裊白烟。
    见到他出来，何彭越才端起碗。
    知道对方没有先吃的习惯，周苑杰见状也只是坐到对方身旁，开始解决自己的中餐。
    今天的互动也和过去三个礼拜差不多，看着节目上正邪两方廝杀的激烈场面，刚吃饱脑袋有些浑沌的周苑杰突然开口，「学长，为什么你会这么照顾我？」
    曾经在脑中思考许多可以提问的句子，但在最后，出口的还是那句最原始、最直接的。
    这些天来，他一直很在意这件事，但担心会让气氛变得怪异，所以迟迟未开口。
    也许是此刻特别寧静、太过令人放松，一时之间周苑杰竟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
    虽然后悔，但他却不打算收回。
    他想确定一些事情。
    听到学弟的问题，何彭越稍稍调整自己的坐姿，目光依旧停留在电视萤幕上，「方景焕怕你被欺负，就让我在他不在的时候照顾你。」
    何彭越说的是实话。
    没有别开眼，周苑杰很清楚，实际上能够促使何彭越行动的原因不是这样，或者应该说，不只有这样。
    忽略那二道明显对答案不满意的目光，何彭越趁着广告时间将碗筷拿进厨房并清洗乾净，等他再度回到客厅，周苑杰眼中追究的意味依然存在。
    「那你觉得是什么原因呢？」没有否认自己隐瞒部分理由，何彭越将盛装凉茶的茶壶放到桌上，「要喝自己倒。」
    有些意外对方居然会将问题丢回来，周苑杰看着结束广告的影集，抿着嘴没有回应。
    「如果我没有想错，你的猜测是对的。」正当周苑杰准备开口时，何彭越打破沉默，「你的直觉很准。」
    「……性向。」许久过后，周苑杰才缓缓吐出这二个字。
    「对。」替自己倒了一杯凉茶，何彭越坦然承认，「不过我没想到会被你察觉。」
    「不是我，是浩程。」
    刚开学的时候，温浩程就有说过，他和何彭越分明是不同类型的人，第一眼给人的感觉却意外地相同，那时候的他说不出实际是哪里相同，但周苑杰已然察觉出来。
    他们是同类人。
    没有想到居然是这时候被发现，何彭越失笑。
    tbc

 Chapter04-喜欢 (2)

    「不过你猜的没错，我喜欢你。」陡然听到他的告白，周苑杰难掩一脸惊愕，但对方目光并未从电视上移开，「我也知道，你有喜欢的人。」
    知道何彭越洞察事务的能力非常厉害，却从未想过就连这件事情也被对方察觉。
    「别紧张。」见学弟瞬间警戒的姿态，何彭越勾起唇角，语气认真，「我不会说出去，也没兴趣说出去。」
    「为什么？」相处下来，周苑杰算是清楚他的为人，也知道对方既然这样保证就绝对不会洩漏半字，但他不懂的是，为什么要在后面补一句「没兴趣」。
    「因为这样不就间接承认我失恋了。」明白对方问句的真正意思，何彭越笑着回应。
    对比周苑杰的无措，何彭越显得泰然许多。
    在外人看来，学识、成绩、外貌各项指标皆高分的何彭越即便目前处于单身状态，在过去肯定有几段情史。但实际上，这样优异的一个人到二十二岁才第一次知道喜欢上一个人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
    在过去求学的年岁中，何彭越就隐约察觉自己对于女性没有太多兴趣，反而将注意力放在和他相同性别的人身上，但他并没有多去在意。
    直到最近意识到自己的感情时，他才恍然惊觉自己的性向。
    说没有吓到是假的，但当他冷静下来，给自己做了许多反问、许多心理建设、设想许多未来可能会面对到的问题，何彭越的心反而慢慢定下来了。
    他想着，既然没办法改变，那就接受吧。
    正因为改变自己的态度，何彭越看向周苑杰的眼神更是多了一分特殊的顏色。
    相处后他猛然发现，他喜欢的人目光总是停留在另一人身上，脸上的笑容也多是为了对方展开。
    虽然不满，但何彭越知道，他没有办法改变周苑杰的情感。
    这段感情还未开始便已夭折，挣扎一番后，何彭越决定在自己陷的更深之前先放手。
    但是放手，不代表他会助攻。
    「对不──」
    「别喔，我没告白，别跟我说对不起。」开口打断周苑杰的道歉，何彭越不想听到任何被拒绝的词汇，「不过我挺好奇的，你为什么会想问我这个问题。」
    也许是他没经验，但按常理来说这种事情基本上是不会被刻意捅出来的。
    「隐约感觉到。」倒了一杯凉茶，周苑杰看着杯中的液体轻轻开口，「既然知道不会喜欢，那就不要给对方希望。」
    「真冷漠。」何彭越感慨，「不过在开口前你应该就有把握了吧。」
    「……对。」
    「那如果说，我不承认呢？」向后仰，靠在沙发上，他继续追问，「你的反应又会是什么？」
    「不会有那种可能。」这一次，周苑杰回答的速度比先前快了许多。
    「我就是喜欢你这聪明的地方。」间接承认周苑杰的答案是正确的，何彭越嘴角的弧度更大了，「我知道你的动机。」
    「而我，知道你的感情。」接下未完的话，周苑杰也笑了。
    「看来，我们做不成情侣还可以做死党。」他的语气十分真诚，「比方景焕那傢伙聪明多了。」
    知道他在暗指什么，周苑杰微笑。
    「别说我了，换说说你吧。」话锋一转，在周苑杰疑惑的神情下何彭越开口，「你是从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
    「……一定要这么刺激吗？」
    「就是要这么刺激。我都跟你剖白一番，现在轮到你了。」不给学弟打马虎的时间，何彭越催促，「放心，不会说出去的。」
    「不是这个问题。」嘟囔两句，看着眼前似乎被开啟奇怪开关的学长，周苑杰有些无奈。
    对上何彭越期待却不急躁的神情，他垂下眼、静下心来思考。
    「确切时间已经想不起来，不过是很久以前就喜欢上了。」和学长一样向后仰、靠在沙发上，周苑杰的声音有些飘渺，「想改都改不掉。」
    「为什么要改？」
    「……和我不一样，他喜欢女生。」回应刚出口，多年来积累在胸口的压力瞬间被释放，不只松了一口气，就连呼吸都顺畅许多。
    「所以方景焕才会一直不知道吧。」看着欧美影集，何彭越轻叹，「不知道你喜欢他。」
    「是啊。」
    在激烈打斗为背景声的情况下，周苑杰第一次说出那些藏在心里的话。
    在一个没有被他拒绝，却主动告知并放弃对自己感情的学长面前，周苑杰将那些事、那些话赤裸裸地摊出来。
    不怕被投以异样眼光。
    父亲调职的插曲，让周苑杰被迫参与方景焕大半个人生，同样也让对方踏入他的生活圈，从幼稚园到高中毕业的漫长年岁中处处都有对方的影子。
    不管何时何地、不论任何时段，周苑杰身边都有方景焕的位子。
    不管去哪里，都有对方的陪伴。
    只要一转身，就在目光所及处。
    也许是因为，方景焕是他有记忆来第一个笑着对他伸出手的人，也是第一个时时护着他的人，相较于家人，周苑杰更喜欢和这个邻居哥哥待在一起。
    即便被同学嘲笑长大了怎么还这么爱黏着哥哥，他也丝毫不在意。
    到了国中，由于课业压力相对于国小大了许多，为了增加与方景焕中堂下课及放学后可相处的时间，周苑杰不仅在课堂上表现出十二万分的专注力，力求一次理解课程内容，字跡上更是越发潦草。
    虽然日常作业依旧是那样端正好看，但在笔记上可就完全不一样，潜移默化下，方景焕已然熟悉他人眼中无解的狂草艺术字跡。
    「那你为什么突然和他拉开距离？」想起开学时方景焕对他的抱怨，何彭越突然想知道周苑杰这么做的动机。
    「因为我发现自己喜欢上他了。」知道这和不久前说的话相互矛盾，他连忙解释，「小时候没有特别原因，就是单纯喜欢黏着他。高三那年，我发现自己真正的感情，所以怕了。」
    「怕了？」
    「我怕他觉得噁心。」笑着说出实话，周苑杰捏了捏有些发酸的鼻尖，「我怕他在知道我喜欢他后会跟我拉开距离，所以我先避开。后来我也试着不要去喜欢他，试着把他当成普通的邻居兄长看待，但是我发现我做不到。」
    多年下来的努力到头来都是一场空，稳定住自己的情绪后周苑杰才再度开口。
    「那时候我还在高中，他已经上了大学，我们之间不只有足够的空间还有时间。那一年我反覆告诫自己不能喜欢他，也把多数时间放在书本上想藉此忘记他……但后来发现，不管距离多远，我依然会不自觉地想起他。想知道他在做什么、想知道他开不开心、想知道他和谁一起，想知道他有没有喜欢的人。」
    「所以你才考这里。」何彭越的语气十分肯定。
    「……对，发现无法忘记他后，我选择坦然接受。」
    「那现在呢？对于这样的情况你满意吗？」
    「满意。」说着，周苑杰轻轻笑了，「当初只是想着，同科系至少遇到他的机率会高一些，没想到居然会成为他的直属、走进他的生活圈。」
    现在这样已经足够了。
    周苑杰的愿望其实很简单，只要能偶尔碰面、说上一些与课业无关的日常对话，就像过去一样自然相处就好了。
    他不贪心、不奢望，只希望能一直维持这样的平衡就好了。
    「你就没有想过问问他的想法吗？」也许是周苑杰的表情让他不忍再看，何彭越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也许对他来说，你不只是弟弟，更是他喜欢的人也说不定。」
    「别说恐怖故事了，学长。」抖了一下，周苑杰认真的语气里带着一点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颤抖，「他是直男，就跟钢铁一样直，别说喜欢我，就算有个超级型男躺在床上他恐怕看都不看对方一眼。」
    「这么说好像也是呢。」试想周苑杰所说的画面，何彭越难得同意。
    「不过说真的，也许在方景焕心里，你的地位不止于一个邻居弟弟。」想起学期初，方景焕坐在自己床上掐着枕头向他说起和周苑杰的事情，何彭越当时就有这种感觉。
    所以他才会在后面推了一把，让他成为他的直属。
    虽然当初只是抱着无聊看戏的心态，但在不知不觉间，他也莫名沦陷了。
    「什么意思？」
    将壶中最后一口凉茶喝完后，何彭越便让周苑杰将原文书拿过来，开始今天的辅导。
    在对方不满的眼神下，他笑着强制结束感情諮询。
    tbc

 Chapter04-喜欢 (3)

    「我回来了。」
    累到极致的方景焕就连移动脚步都觉得吃力，一回到家便成大字型瘫在沙发上，丝毫没有任何形象可言。
    外界所称的系草此刻不过如同一株烂掉的杂草，十分狼狈。
    听到声响，从房间走出的何彭越经过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今天似乎比较晚。」墙上的鐘显示此刻已经十点整，就何彭越的记忆，这几週方景焕忙归忙，但都未到这时间才回来。
    像远离水域许久的鱼那般挣扎两下，方景焕放弃改变姿势的念头，「是啊，超累的，总觉得要死了……我连翻身都翻不了呢。」
    见他这般要死不活的样子，何彭越转身进到厨房。
    拿出今天早上刚磨好的咖啡粉，他动作流畅地替自己冲了一杯咖啡，专注于手上动作同时看着裊裊白烟，咖啡的香气在厨房内缓缓飘散，因忙碌而紧绷了整个晚上的神经因此舒缓许多。
    冲泡完毕后，何彭越顺手将使用过的器皿清洗乾净，并从冰箱拿出一罐方景焕喜欢的碳酸饮料。
    「这几次不是练的很顺？」将冰冷的铝罐和温热的马克杯放到桌上，何彭越坐上沙发的另一边并打开电视。
    听到声音，本来快睡着的方景焕奋力掀开沉重的眼皮，「是还不错，只是中间发生点事情耽误到。」
    撑起自己的身体、拿过桌上的汽水罐，拉开拉环，沁凉的饮料滑过喉咙，体内的燥热和疲惫瞬间舒缓许多，方景焕瞬间有种活过来的感觉。
    「练习有问题？」虽然与他无关，但基于好奇心和那么一点的关心，何彭越追问。
    「没有，练习很顺利。」有些烦恼的拉耙头发，看向好友的眼睛，方景焕似乎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将到嘴边的话语嚥了下去，「是说小苑今天怎么样？」
    平常总是有话直说的人如今却遮遮掩掩，这样的反应给何彭越一种特别奇怪的感觉。虽然知道这样刻意转移话题多半和自身隐私有关，但他还是不忍做猜想。
    想归想，他还是回应方景焕的问题。
    「还好，就跟平常一样。」回想下午的情况，何彭越简单带过，「不过，最近这几天主动和他接触的女生越来越多了，大概是你不在她们就多了些勇气吧。」
    周苑杰今天来找何彭越的事情方景焕是知道的。
    自从开学就被方景焕拉进生活圈，对于对方的课表、行程一类，周苑杰就算想不知道也很难；和行程满档的方景焕不同，何彭越的生活基本上是学校、家里两点一线，在校课表基本上和方景焕一样，少数不同的则刚好和周苑杰相同，生活简直简单到不可思议。
    由于和何彭越有相同的选修课，对于不懂的地方，周苑杰就着过往的习惯，下意识就去寻求相熟的人帮助。
    做为系上着名的学霸系草，在间暇之馀指导学弟不是什么太大问题。
    在一次辅导过后，何彭越便看出周苑杰的领悟性很高，很多东西基本上只要简单点过他就明白，不需要花太大力气解说。在两人讨论以及方景焕的游说之下，他们决定每周四下午、双方皆没有课堂的时段做为指导时间。
    为了准备校际联合运动大会的体育项目比赛，方景焕最近忙到回到家洗好澡就立刻躺平，完全没有多馀的精力和时间直接找周苑杰关心状况，只能趁还有意识时从好友这里辗转得知。
    「什么叫多了些勇气，意思是我会吃人吗？」如果有力气，方景焕一定会从沙发跳起来手脚并用地表现他的不满，「不过还好有你帮忙挡下。」
    就跟爸爸担心未成年女儿交男朋友一样，此刻的方景焕就像个中年大叔，担忧外面浓妆艳抹的妖艳贱货不安好心地接近自家儿子。
    说的直白一些，就是担心自家的白菜被路边的野猪拱了。
    「挡的了一时挡不了一世。」听到他的嘟囔，何彭越认真吐槽，「过阵子，胆子比较大的应该不会管我还在不在旁边，直接衝过来了吧。」
    想像野猪群笔直地朝周白菜衝过来的景象，差点被自己勾勒出的画面逼疯的方大叔虚弱地瘫在沙发上奄奄一息。
    没有理会已经半陷入弥留之际的方景焕，回忆起最近周苑杰身旁的情况，何彭越相信有这个可能。
    在社会上任何地方，外表好看的人相较于其他人基本上较容易吸引到更多目光，甚至引来一些追求者，当年的何彭越和方景焕是这样，现在的周苑杰亦是。
    即便对方目前还不自觉，但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更别说他们已经经歷过一次，绝对会比当事者更容易观察到这个现况。
    「──啊啊，我家小苑不管在哪里都是这么惹人喜欢。」崩溃过后，宛如一株死掉的杂草，方景焕梗着最后一口气，语调平淡地哼哼两声。
    「那你也喜欢他吗？」顺着对方的话，何彭越飞快提问。
    「喜欢啊。」坦率地点头，方景焕的回应完全没有经过任何思考，「他可是我最宝贝的弟弟呢。」
    何彭越很清楚，即便心里再多难受和不舒服周苑杰都不会把这些情绪表现在脸上，也能猜想在过去的时间里，方景焕曾无数次说出这些无心却会对他造成伤害的言论，基于自己的私心和对朋友的关心，何彭越第一次如此庆幸周苑杰此刻不在场。
    「那你就好好保护你宝贝弟弟吧。」为此，他只能轻轻叹息。
    只可惜疲累至极的方景焕没有捕捉到那一道细微的声音。
    感受到沙发传来的震动，方景焕睁开眼睛疑惑地看向站起身来的好友，「……你要去哪？」
    「回房间。」顺手拿起桌上的马克杯，何彭越有一瞬间想用手中的物品敲醒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明天就是截稿日，手边的案子还有一部份还没完成，今天要通宵了。」
    「喔喔，好喔，你快去吧。」挥了挥手，方景焕闭上眼继续当他烂掉的杂草。
    「汽水喝完罐子记得丢掉。」看着桌上的铝罐，何彭越语气认真，「明天早上如果被我看到还在这里你就知道了。」
    这天气很容易孳生小动物，一想到可能被甜腻饮料吸引而来的生物，何彭越便紧锁眉头。
    「知道了。」同样也不喜欢小动物们的方景焕摆摆手，做出保证。
    刚回到房间，就隐约听到厨房水龙头被打开的声音，关上房门，何彭越顺手将马克杯放在一旁的矮桌上，原先要进行的工作也没有继续的动力。
    坐到电脑前，将工作用视窗缩到最小并开啟瀏览器，何彭越突然想起周苑杰。
    还未见面时，他只能从方景焕的描述中窥探一二，就着虚幻的文字勾勒出一个人的模样，实际见面后，却发现和想像中有些差异。
    多了些警惕和冷淡，少了些活泼及可爱。
    不过这些都不影响他去认识这个人。
    稍微熟识后，何彭越在日常生活中时常能看到他仅对朋友才会表现的一面，也见过浅笑时，他脸颊上不明显的小酒窝。
    所以他选择放手。
    在他眼中，周苑杰本该是那样静静地、冷冷地，却又温暖地替周围人着想，淡漠的眼神中不应该有任何疼痛。
    他不想再看到当他说出不喜欢学妹、说出自己喜欢方景焕时那样的眼神。
    「刚开始只觉得你长的挺好看也挺聪明的，后来才不自觉上心。」
    这本是他今天下午原先想说的话。
    叹了一口气，何彭越切掉音乐，重新专注在工作上。
    tbc

 Chapter05-弟弟 (1)

    坐在二楼看台看着底下篮球队的练习，百般无聊的周苑杰忍不住打了一个呵欠。
    这是到体育馆后他第五次打呵欠，频率高到五分鐘一次，叫一旁的何彭越很难不去注意，「昨天没睡好？」
    「最近这几天都是这样。」用力眨了几下眼睛，周苑杰试图以这样的动作驱散睡意。
    「是有压力吗？」
    周苑杰的生活作息何彭越虽然不是很清楚，但也知道个大概。
    由于运动大会即将到来，近期许多教授在课堂上也不再那么严谨，少了小考不说，有些甚至直接停课，让学生有更多的时间准备。即便如此，还是不能完全排除这项因素的存在。
    「……不确定。」自我反省一会儿，周苑杰不确定这个可能性有多大。
    星期四下午，本该是何彭越和周苑杰一对一的英文补习时间，却因为中午时收到的一则讯息改变既定的行程，迫使他们来到体育馆。
    垂着眼，看着台下两队队员来回攻防，周苑杰回忆起稍早的情况。
    上午课堂结束、准备去吃中餐时，周苑杰和温浩程收拾好东西踏出教室，就见何彭越已经在走廊上等待，见到他们，他将自己的手机递到学弟面前，萤幕画面停留在通讯软体的对话框，粗略看过去，大抵是方景焕邀请何彭越、温浩程和自己一起旁观今天的球队练习。
    文字洋洋洒洒写了一大段，充分显现对他们的极大欢迎，句末又哼哼唧唧抱怨自己练到快死掉，已经是篮球场上一株颓败的杂草。
    崇拜的学长邀请自己去看球队练习，迷弟温浩程十分激动，捧着何彭越手机的双手微微颤抖，但无奈不巧他今天下午已经有其他安排无法参与，只能哭唧唧地目送好友和学霸学长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开，一步三回头地朝反方向前进。
    台下一阵惊呼拉回周苑杰心神。
    看过去，只见身穿白色球衣的方景焕被队友团团围住，所有人脸上皆是大大的笑容，一旁的啦啦队更是激动地跑过去，和队员凑在一起同乐。
    「怎么了？」因为恍神错过最精华的部分，周苑杰看向何彭越寻求解答。
    「应该是进球了吧。」同样分神的学霸学长显然不太肯定。
    正当看台上的他们还在推测时，台下女生的惊呼证实了何彭越的言论，「方学长！你刚才那一颗三分球真的是太棒了！」
    「进球就进球，有必要这么激动吗？」对于台下啦啦队不绝于耳的讚叹何彭越表示自己不是很懂这个世界的规则。
    没有回应，周苑杰笑了一声。
    明眼人都看得出，啦啦队激动的不是单纯的进球，而是方景焕进球的这件事。
    丝毫不在意一旁其他球员已经无奈到极致的表情，啦啦队兴高采烈地围着方景焕七嘴八舌地称讚，阵仗大的像是要把这世间上最好的名词都套在他身上。
    「每次进球都是这么夸张吗？」看着已经持续三分鐘没有停下的声浪，周苑杰觉得有些好笑。
    「不知道，这也是我第一次看他练球。」
    和方景焕相比，何彭越的体育项目实在是糟的拿不出手，再加上自己懒，他也不会刻意去找自己不顺手的事情来做。
    托着下巴，周苑杰喔了一声。
    中场休息，终于可以喘口气的方景焕下场同时目光不断在看台处扫荡，在茫茫人海中，他迅速找到坐在角落的周苑杰和何彭越。对上他们两人的目光，原先压在身上的疲累瞬间散去大半，方景焕勾着唇愉悦地扬起手摆了两下。
    见到他的动作，附近观眾以为对方是在和他们挥手，馆内又是一阵尖叫。
    「呵呵。」这是很有经验的何彭越。
    「……」这是一脸木然的周苑杰。
    见球员纷纷退至场边稍作休息、调整自己的状态，许多学生便趁这段空档暂时离开，何彭越也不例外。和周苑杰说一声后，他便将背包和手机交给对方看管，身无分文地离开体育馆。
    一时馆内只剩零星几人。
    「同学，不好意思……」锁上手机、抬起头，就见眼前站了一个身穿啦啦队服女生。
    是个很漂亮的女生。
    本来还想着应该是找错人，但转过头就见半径三公尺内的座位都是空的，对方的眼睛也未从自己身上移开。
    「有事吗？」对于此刻的情况周苑杰有些疑惑。
    「是的，请问你和方学长很熟吗？」
    听到这问题，周苑杰眉头微微蹙起，到嘴边的问句在看到她身上的服装后立刻就明白了。如果他没记错，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女生正是刚才台下叫得最大声的那一个。
    「算是吧，怎么了？」
    「你、你好，我想请你帮我把这个转交给方学长。」说话同时，她也将藏在口袋中的东西小心翼翼拿了出来。
    没有接下，周苑杰看了一眼后就将视线收回，「为什么不自己给？」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
    他暗笑一声，笑自己还有心情分神想起以前读的字句。
    「如果是自己拿过去的话，方学长一定不会收的。」似乎是看过其他人的下场，女孩苦笑，「刚才看学长朝这方向挥手、何彭越学长也在你旁边，想说你们应该很熟所以来拜託你。」
    对于她前半段的内容，周苑杰半信半疑。
    察觉到他目光中夹带的疑惑，女孩本想解释，到嘴边的话却在听到台下其他伙伴的叫唤嘎然止住。
    中场休息结束了。
    将东西强行塞到尚未反应过来的周苑杰手中，女孩快步离开。
    看着她大步跑回球场边的背影，周苑杰站在看台上沉默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随着下半场练习赛即将开始，稍早离开的学生也陆续回到看台上。
    因为那女生的出现，好端端的休息时间顿时被搅乱，本来想出去透气一下，但瞥见何彭越的家当都还在自己身上，周苑杰就算想走也走不了。
    叹了一口气，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有进退两难的感觉。
    「在看谁啊？」
    温热的气息突然接近，轻浅的吐息掠过耳根，被男性特有的低沉嗓音狠狠吓一跳的周苑杰下意识朝旁边跨了大一步以和来者拉开距离，却忘记旁边就是阶梯，险些摔了下去。
    不只当事者，就连何彭越也被吓到，「小心！」
    「……你不要突然从后面出现我就会更小心一些。」没好气地回了一句，心有馀悸的周苑杰就着对方抓着他手臂的姿势重新站好。
    「知道了。」身为罪魁祸首的某人语句中一点也没有反省的意思。
    待周苑杰入座，何彭越再次将视线投向对方先前望过去的方向，「在看唐霏吗？」
    「谁？」
    「就是现在在方景焕左手边，棕色头发拿着宝特瓶的那个。」何彭越指的就是刚才来找周苑杰的女生。
    「你认识她？」皱起眉头，周苑杰不觉得对方会无故认识唐霏这种女生。
    「不算认识。」看着台下球队队长和啦啦队队员的互动，何彭越笑了一声，「她是国贸系二年级的女神，据说入学时就对方景焕一见钟情，所以立志要进啦啦队，好更接近自己的男神。」
    「国贸系二年级？那不就是……」直接忽略后面一长串的废话，周苑杰擷取到他需要的资讯后表示讶异。
    「对，她和我妹同系同班。」
    世界真小。
    没想到看个练习赛还可以遇到何彭雅的同学。
    「不过你看她做什么？不会是吃醋吧。」没有忘记先前的话题，何彭越再度把问题绕了回来，「你和方景焕相处的时间随便一掐都比她多，还是因为他喝她递过去的水所以不开心？」
    「……谁像你一样这么无聊。」听到这一番话，周苑杰忍不住质疑起何彭越的实际年龄，「是她刚才跑上来把这个给我，让我转交给景焕哥。」
    感到棘手同时，他亦觉得这项任务交给温浩程应该较为恰当一些。
    「情书？」伸手接过周苑递过来的信封，何彭越打量过后得出这样的结论，「还没有署名呢。」
    将信封翻了过去，只见封口用纸胶带贴着，粉色信封上除了此处外则无半点装饰，亦没有任何字跡。
    如果不小心掉了，在未拆封的前提下，无法知道写信人、收信人是谁。
    「什么年代了，已经不会有人把自己的名字写在信封上了好吗。」听着何彭越的发言，周苑杰显得有些无奈。
    「但是这年代也已经很少人会用这种古老方法来告白了好吗。」模仿学弟说话的语气，何彭越面无表情地吐槽回去。
    现代人告白不是攥足勇气当面解决，就是请军师在旁，透过手机向对方或直接或间接地丢球，这种纸本告白方式在手机普及的现在已经很少见到了。
    如果他没记错，这种告白方式大多出现在国小时候，距离现在已经不知道多少年前了。
    「不过你很有经验吗？」将粉色信封压在背包下面以防掉落，何彭越突然很感兴趣，「你刚才说名字写在信封上。」
    「……没有经验。」面对对方的好奇心，周苑杰沉默过后轻轻开口，「是我国小时候，一个同班同学。」
    何彭越目光投向球场，静待后续。
    tbc

 Chapter05-弟弟 (2)

    「我记得是在小学六年级的时候，这件事情当初闹得满大的。」回忆起从前往事，周苑杰的语气有些感慨，「我们班有一个女生，个性很安静，在班上是容易被忽视的普通类型，她跟其他很多女生一样，喜欢上了班上一个很受欢迎的男生。」
    情竇初开的女孩会喜欢的样子不外乎是长得帅、爱笑、成绩好，擅长运动更是加分，而这些因素那个男生身上都有。
    「因为真的没有勇气直接开口，所以她也是写了一封情书连同小礼物拜託她的朋友转交给那个男生……听说是在放学路上叫住对方，把东西塞到他手中就转身离开，帅气的动作让那个男生身边的兄弟都讚叹不如。」
    试图想像那个画面，何彭越忍不住笑了。
    眼底同样含着勾勒画面时的微微笑意，周苑杰整理好情绪后才说起后续，「但是你知道结果怎么样吗？」
    「怎么了？」见他的表情，何彭越直觉不是好事。
    「那个男生收到后，隔天一早，在早自习下课的时候，当着他朋友的面把已经看过的信像朗读那样大声地唸出来，并在念完之后让旁边几个男生把纸抢过去详看内容，这些画面恰好被刚从导师办公室回来的女生看到。」
    回想起这件事情，周苑杰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才好。
    年幼时以为的好玩、有趣，对别人来说也许是一种极大的伤害。虽然已经事隔多年，但当事情重新被提起的今天，他还是没能忘记匆匆一瞥时，那女生苍白的脸色和受伤的眼神。
    围绕在旁边起鬨的朋友在看到女生的出现时，嘲笑声更大了。似乎是不满被这样普通的一个人告白，将情书从朋友手中拿回来后，男生当着她的面将信纸慢慢撕碎，散落的纸张一片一片地掉在地上，就像一颗完整的心被慢动作践踏。
    鲜血淋漓。
    「被他们这样一闹，原先就是边缘人的女生更是直接被全班排挤、霸凌，幸好那时候距离毕业只剩下一个多礼拜，毕业考已经结束。几天后那个女生终于忍不住请了长假避风头，直到毕业典礼当天才出现。」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水，看着底下白热化的攻防，周苑杰扯出一抹苦笑，「那时候带头霸凌她的是班上一个成绩好又漂亮的女生，就像被告白的那个男生一样，这个女生旁边也有很多朋友围着，久了就成了班上的大姊头，她说什么，没有人敢拒绝，班上也不断谣传大姐头和那个男生是一对。虽然两人都没有正面回应但平常互动已经超过朋友的界线，所以当这个女生告白时，大姊头非常不开心，欺负起来更是不手软。」
    「老师没有阻止吗？」听到这里，何彭越不得不提出自己的疑问。
    照常理来说，班上出了这种明显的集体霸凌行为，身为班导师应该不会没有注意到才对。
    「她怎么可能阻止？」像是听到有趣的事情，周苑杰笑了一声，「我们这个班导很噁心，直到现在我依然这样觉得。」
    「哪个学生成绩好她就喜欢谁，不喜欢的就跟垃圾一样看都不看一眼、处处找碴刁难。如果是成绩不好的学生家长想讨她欢心送礼给她，她也是收下后的当天对那个学生好一些，过两天还是一样。」
    「……你看过？」
    「看过。」过了这么多年，这是他第一次说出这些黑幕，「就我看到的，那个家长至少送了五次礼物，每次都是项鍊，黄金的。」
    「要死啊……这就跟直接送钱没有两样啊。」饶是何彭越都不小心爆粗口了。
    「是啊，所以我才觉得噁心。」
    谈到这个老师，周苑杰简直有太多黑幕可以说。
    不管是收礼却不待人家小孩好、班上重要干部全部内定为她喜欢的学生，或是有好处时直接塞给那些特定学生，从种种方面来说，她都不是一个能令人尊敬的老师。
    那时候周苑杰成绩虽好，却不像那些人一样会讨她欢心，就稍显不得宠，因而被安排的职务也只是一个不怎么重要的图书股长。由于介于灰色地带，他便可将两边的生活看得十分清楚，正因如此，所以更加瞧不起这个老师。
    「毕业当天，那个女生穿了粉色裙子来，刚好和大姊头撞色，又被狠狠羞辱一番，不只衣着发型，最后就连她喜欢那个男生的心情也被狠狠踩碎。」
    因为要接受领奖，必须提前去会场集合，所以后续这些事情都是从其他同学那边听到的，周苑杰并不在场。
    但就算只是间接听到，他也觉得十分难受。
    只是单纯喜欢一个人，有必要让全世界欺负吗？
    「之后，就很少听到她的消息了。」国小国中基本上都是看户籍选择学校，除非特意搬迁，否则多数学生都是一起就读中学。按智力测验分班时，一班出现一、二个国小同学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事，「只知道升上国中后，她一个人被分到前段班，直接摆脱所有曾经霸凌过她的人。虽然不知道后来有没有再遇到相同的事情，但在新环境重新出发、和班上其他人都不再有任何交集，这些对她来说应该是好事吧。」
    只是心里的伤口要花一段时间才能慢慢癒合，也不知道会不会留下疤痕。
    「希望她之后一切顺心。」最后，何彭越只能这样说。
    故事说完，两人之间略显沉重的气氛也因为台下的激烈斗争稍微缓和。
    看着方景焕身手矫健地穿梭在球场、时不时一个帅气的传球动作，周苑杰突然明白为什么他会吸引到那么多女生的目光。
    「不过唐霏怎么会叫你帮忙转交？」同样关注台下比赛，何彭越眉头微微皱起，「照理来说，这段时间她碰到方景焕的时间应该比你来的多，也比你更有机会和他私下碰面。」
    「她说如果是自己给，景焕哥一定不会收。」搬出对方曾经说过的话，周苑杰耸耸肩。
    「你信？」何彭越很震惊。
    「怎么可能信？」冷静地反问，周苑杰笑了一声，「我还看过他收情书的现场版呢，在我高三那年。」
    能语气轻松地说出这样的话，大抵只有周苑杰能做到了吧。
    心情复杂地转过头，何彭越想着周苑杰单恋方景焕的时间轴，突然发现一个不对的地方，「所以你因为看到他收情书离开他的吗？」
    「怎么可能这么幼稚。」对于这个学长的智商，周苑杰已经开始疑惑了，「这件事情只是一个导火点，只是让我更加肯定自己对他的感情。」
    「所以就是了啊……」哼哼两声，何彭越感叹对方的不坦率。
    没有理会对方的喃喃自语，周苑杰目光依旧停留在台下的人身上。
    「那这个怎么办？」从背包底下抽出被压住的信封，何彭越问。
    「当然是帮忙转交啊。」现在完全没有第二个方案可以让他们做选择，「相信景焕哥不会这么无聊当着朋友的面唸出来。」
    「他不会的。」听出他的言下之意，何彭越笑了，「不过这项任务还是交给我吧。」
    「为什么？」
    「和你相比，我比较有机会遇到方景焕。」提出铁錚錚的事实，何彭越不容反驳地将信封收进自己背包，「绝对会安全交到他手中的，别担心。」
    「谁担心了。」哼了一声，周苑杰语调平淡。
    一来一往的对话中，时间很快就过去，没有多久，比赛结束的哨音响起。
    最终由方景焕这队取得胜利。
    练习赛结束，看台上的人陆陆续续离开，台下的啦啦队则忙着递水递毛巾，慰问球员。不久后带队老师出现，替这场练习赛下评语做一个完整的结尾。
    看着台下热闹非凡的样子，周苑杰和何彭越决定先行离开，完全将某人要求结束后一同离开的话刻意遗忘。
    等方景焕意识到自己被放鸽子时，二楼看台上已经没有半个人。
    结束练习后，队友都已经离开体育馆，诺大的空间只有他一个人。走到场边放背包的地方，方景焕拿出手机准备打给何彭越，就听见后方传来一阵脚步声。
    转过头去，就看到唐霏拿着水瓶，笑盈盈地看着他，「请喝水。」
    「我有了，谢谢。」晃了晃手上方才队友给的宝特瓶，方景焕冷着脸拒绝。
    「刚才在看台上的是学长的朋友吗？」丝毫不在意方景焕越发难看的脸色，唐霏比划先前周苑杰所在的位子，「和何彭越学长一起来的那个。」
    「他是我弟弟。」毫不犹豫直接否决的朋友的说法，方景焕用了另一种比较亲暱的关係来形容他们两人。
    「可是学长不是独子吗？」在喜欢方景焕的同时，唐霏就已经蒐集许多关于对方的资料，是否有手足这种基本资讯她更是不会错过，「应该是邻居弟弟吧。」
    「他是我亲弟还是邻居弟弟和你没有半点关係吧。」
    在过去，方景焕就知道唐霏会调查他，因为对对方丝毫不感兴趣也没有影响到他的生活，方景焕也就睁一眼闭一隻眼，可他没想到她居然会查到周苑杰身上。
    先不论她到底查到些什么，光是调查到周苑杰这件事就已经触及他的底线。
    从来都是被人捧在掌心，没有听过这么冷漠的说话语气，唐霏眼眶瞬间泛红，看起来楚楚可怜，「我就只是有些好奇而已。」
    「我不管你好不好奇，如果你的行为打扰到他，就不要怪我翻脸。」烙下话后，方景焕大步从她身边走过，连个眼神都不留下。
    「方景焕！」身后是唐霏带着鼻音的大喊。
    看着方景焕远去的背影，唐霏扯了扯嘴角，试图勾起一个笑容却怎么做都失败。
    第一次看到方景焕，是入学时经过篮球场无意间的一瞥，灿烂的笑容、张扬的自信，无一不是深深吸引她的。那时候身边还有许多朋友同样喜欢方景焕，所以她很容易就知道对方的课表，并製造多次的巧遇。
    大家都说方景焕很好相处，但是在经过了解后她才知道，除了真正重要的人，方景焕只会表现客气的一面，而她不管努力多久都还是被他屏除世界之外。
    这个人啊，其实很冷漠的。
    转眼间，空旷的球场只剩下她一人，抱着双臂蹲下身，唐霏难受地吸了吸鼻子。
    tbc

 Chapter05-弟弟 (3)

    回到家，顺手拍下墙面上的电源开关，当室内灯火通明的瞬间，何彭越才发现沙发上躺了一个人。
    将背包放下，他顺手打开电视并将音量转小，「回来怎么不开灯？」
    「有点累就懒得开。」按着胀痛的太阳穴，方景焕缓缓睁开眼睛，这才发现他已经回来好一段时间了，「怎么这么晚回来？」
    「离开后陪周苑杰去了书店一趟。」走进厨房，何彭越替自己倒了一杯水润喉，「他说想找一本书，我间着没事就一起过去。」
    话说的轻松，实际上是担心周苑杰会被情书影响情绪，所以不顾对方的反对硬是跟去，虽然路上收到许多学弟丢来的白眼，但看他还能和自己一搭一唱互相吐槽，何彭越就知道自己多虑了。
    想到情书，他赶忙从背包翻出那个被放在夹层里的粉色信封。
    抢着转交这种东西的确不是他的风格，但因为今天对方委託的人是周苑杰，何彭越才会这样做。
    替自己的情敌递交情书，就算心理素质再强大也是会感到难过的。即便周苑杰没有表现出来，何彭越还是在无意间抓住他眼底一瞬的茫然。
    「这什么？」疑惑地接了过去，方景焕没有打开，只是正反面不断翻看，似乎这样就能看出端倪。
    「唐霏託周苑杰给你的。」
    「……又是她。」提到唐霏，方景焕好不容易消下来的火气又蹭蹭蹭地上升，「是中场休息时候吗？」
    虽然下午忙着练球、专注于球场，但方景焕没有忽略周苑杰的存在。
    他打了几个呵欠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更别说唐霏这样明显的一个人去接近，除非他眼瞎了否则是一定会注意到的。
    「怎么了？火气这么大。」注意到好友的反常，何彭越关心。
    「发生一点事。」将解散后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方景焕靠在沙发上真心觉得疲惫，「我不在的时候帮我注意一下，如果唐霏试图靠近就把小苑拉走。」
    经过今天，方景焕更加确定不能让唐霏和周苑杰有所接触。
    听到方景焕的委託，何彭越没有立刻答应，只是眼神奇怪地看着对方。
    「怎么了？」被看的发毛，方景焕下意识调正自己的坐姿。
    「方景焕，你不觉得你对周苑杰有些过度保护和关心了吗？」
    「……他是我弟弟我当然要顾着他啊。」不用何彭越点破，方景焕自己就知道，他说话时语气都在微微颤抖。
    简直莫名其妙。
    「弟弟当然要护着，但是你过度了。」没有反驳方景焕的话，何彭越的语气轻浅，「你难道不曾觉得自己对他的关心超过一般手足的情谊吗？」
    「──我……」
    「你觉得周苑杰是怎么样的人？」不让方景焕有说话的机会，何彭越突然提出另一个问题。
    相似的对话让方景焕想起期中考前最后一次聚餐，他和何彭越送学弟们回宿舍后，回程路上探讨的问题。
    「怎么突然问这个？」毫无头绪的话题让他心里有些怪异的骚动。
    「上周，在给周苑杰指导英文之前，我和他小聊了一段。」看着方景焕，何彭越缓缓开口，「还记得我第一次问你这问题的时候吗？当时候我是想说，其实我喜欢他。」
    「──何彭……！」
    「而他也知道了。」
    阵阵晚风从窗户吹进，拂过面上，理当是舒适的感受，但在此刻方景焕只觉得冷的连指尖都在颤抖。
    「我那时候说，虽然他看起来不管事，但注意到的事情却都比谁都还多，指的就是这个……那天我们就是在聊这件事。」
    「……你跟我说这个做什么？」瞪着何彭越，方景焕压抑着心中无名的怒火。
    「我是想和你这个『哥哥』说一声，我喜欢周苑杰，接下来打算追求他。」恶意隐瞒自己已经放弃周苑杰的决定，何彭越希望计画能朝既定的方向笔直前进。
    这是第一次，两人之间有着如此漫长的沉默。
    过了许久，方景焕才缓缓开口，「……不能。」
    声音沙哑的可怕。
    「为什么不能？」何彭越挑眉。
    是啊，为什么不能？
    「小苑他不是gay。」最后，方景焕只能挤出这个答案。
    「你确定吗？」似乎看出他的不安，何彭越声音越发冷淡，「和他认识这么久，你知道他的感情状况吗？知道他喜欢的类型吗？知道他的感情史吗？」
    连续三个问题一点也不像平常他会问出口的类型和方式，然而此刻何彭越却是为了周苑杰硬是做了一点也不像是自己会做的事情。
    何彭越的问题方景焕理当一个也没能达出来。
    等他回过神，时间又往前移动许多，电视已经关上、客厅只剩自己一人。
    在这种寂静时刻，方景焕脑中不由得浮现今天中场休息结束后，何彭越抓着周苑杰手臂、两人四目相交的画面。
    理智上知道，好友紧抓着周苑杰是怕对方从阶梯上摔下去，但如果他再往旁边跨一步，看起来就像两人在亲吻。
    和他人在亲吻。
    被人紧抱在怀。
    方景焕在脑中想像周苑杰和其他人亲暱互动的画面，心脏深处，阵阵钝痛袭来。
    tbc

 Chapter06-空白 (1)

    乾净明亮的宿舍里，唯有略显年纪的冷气机嘎嘎作响。
    从外头回来的周苑杰在打开房门的瞬间忍不住因为房内明显的低温颤抖了一下，放下手中的保温瓶，他连忙抓起一旁的遥控器将空调温度调高。
    今天一早，他便察觉喉咙隐约传来怪异的搔痒感，就着以前的经验，连忙从柜子里找到自己从家里带来的保温瓶，走到宿舍公共空间的饮水机装了满满一壶热水。
    从早上醒来到现在不过五个小时左右的时间，他就已经喝了近两千毫升的水量，搔痒感不但没有减缓，更是有增添疼痛的趋势。
    捏了捏喉咙，周苑杰难受地咳了两声。
    趴在床上滑着手机的温浩程在获得第五次胜利后果断退出游戏画面，担忧的看向脸色不是很好的友人，「苑杰，你感冒了吗？」
    「还没有，不过应该快了。」十分了解自己的身体，在察觉到喉咙开始疼痛后，周苑杰就知道已经无法避开了，「等等我去买成药来吃。」
    和一身轻松的温浩程不同，此刻的周苑杰手上还有一份报告，虽然教授要求的字数不多，却不好作答，为此，他还特地去找何彭越求助，理清重点后才开始正式准备。
    昨天晚上十一点多，何彭越才把他完成的报告看完并以邮件回寄，以备註的形式在建议修改的内容旁穿插了自己的论点。今天特地早一个小时起床的周苑杰花了整个早上的时间在整理，现在只需结束最后结尾的部分就可以提交给教授了。
    「我去帮你买吧。」知道周苑杰为了这份报告几乎一个礼拜没有好好休息，除了上课、睡觉、吃饭，其他时间都抓着何彭越不放。
    看着好友脸上隐约可见的黑眼圈，温浩程陡然觉得自己的大学生活还真是愜意轻松。
    「谢谢。」倒了一杯温水润喉，周苑杰忍不住再度轻咳，「我先把钱给你。」
    「没关係，回来再给我就好。」几年的交情下来，这点钱温浩程并不怎么在意，更别说熟知周苑杰的性情，明白对方不会拖欠，「不过，苑杰啊。你最近有遇到什么事情，还是和谁吵架吗？」
    看着好友的背影，温浩程有些犹豫地开口。
    「没有啊，怎么这样说？」坐回书桌前，周苑杰面露疑惑。
    「看你最近精神都不是很好，也刻意地让自己很忙，想说是不是遇到心烦事。」
    过去周苑杰就曾有过这样的行为。
    不擅长表达、也不会表达，所以每当遇到棘手的事情或令人心烦难过的事情，周苑杰都会让自己过分忙碌起来，起初温浩程只是觉得奇怪，后来深入理解后才明白这是他转移自己注意力的方式。
    「你想太多了，是因为这报告不好写而且赶在下周二之前要交出来。」指着电脑萤幕上的文字档，周苑杰轻轻一笑，「等我处理完这份报告就间下来了。」
    「……」关于这套说词，温浩程压根不相信，「最近看你都没怎么和方学长碰面……」
    「景焕哥最近在忙球队事情你也是知道的。」他轻叹，「你最近不也是很少碰到景焕哥和何彭越学长？怎么不见你说自己和他们吵架？」
    「那个不一样啊！」面对周苑杰的反问，温浩程立即反驳。
    「怎么不一样了？」眉毛微挑，周苑杰双手抱胸。
    「感觉。」没有思考，温浩程就点出他感到最奇怪的部分，「虽然你们都没碰面，但提到方学长的时候，你给我的感觉和平常完全不一样。」
    「……」
    「……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见对方陡然沉默下来，温浩程就知道自己抓对重点了。
    对上好友的眼睛，周苑杰暗叹一口气。
    他怎么就忘记平时看起来粗神经的温浩程在某些时候特别细心、提出的问题也一针见血。
    「真的没事，你多心了。」
    「……」
    对上周苑杰因病态而略显疲惫的眼神，温浩程思考过后决定暂时压下满肚子的疑问。等对方报告完成、感冒好了，再来追问也不迟。
    打定主意后，他便带着手机、钱包和钥匙，出发帮周苑杰买药。
    目送好友离开，紧绷的神经终于可以放松。
    转回电脑前，看着萤幕上密密麻麻的文字，挣扎了几秒，周苑杰放弃似地将文档缩到最小，并打开瀏览器找寻一些可以帮助注意力集中的背景音乐。
    不知不觉，距离情书事件已经过了一个礼拜。
    之前，就算再忙，方景焕还是会抽空问周苑杰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叮嘱他有事情就去找何彭越，但现在不只少了基本问候，就连他发过去的消息也只是已读。
    起初周苑杰还想不明白好端端的怎么都不回讯息，直到之后的某一天，在校园内走动时，无意间看到一对情侣从旁走过，见他们亲暱谈笑的样子，他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是和唐霏在一起了啊。
    毕竟有了女朋友，方景焕当然会把为数不多的空间时间留给对方，之前给他的日常问候和关心当然也会全数收回。
    想起温浩程的问题，周苑杰忍不住笑了。
    他和方景焕的确没有吵架，只是被拉开距离而已。
    周苑杰知道，方景焕这个宇宙钢铁大直男总有一天会交女朋友。
    如果到了那一天，他必然会从对方心中的第一顺位上被赶离、那些曾给予他的照顾和温暖也终将完完全全地转给另一个人。
    周苑杰理智上清楚，情感上却不能接受。
    他曾给自己做过许多心理建设，也在脑中无限次模拟如果这一天到来，届时他该如何应对才能当个称职的邻居弟弟，但当这一刻实际来临，他才发现那些曾经所做的努力到头来不过只是徒劳。
    伸手，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封面封底皆为黑色的笔记本。
    和其他不同，这一本本子内全是记着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有代办事项、必须安排的行程、临时要处理的事情亦或是在书上看到不错的句子都会顺手写在上面。
    由于是自己的随手记事，笔记上的字跡当然非常奔放，具有浓厚的艺术感。
    想起不久前的字跡事件，周苑杰鼻尖有些酸涩却又有些想笑。
    他曾经想过，如果真的到了必须放弃方景焕的那一天，他一定要写一封只有他们两个人看得懂的信，白色的纸张上要记满这些年来对那个人的感情。
    就算不让对方知道，这样单方面的无声倾诉也可算是另类的告白。
    翻开笔记，笔墨随着时间的流逝在纸张上慢慢晕开，曾经满腔想说的话在此刻只剩一片空白。
    tbc

 Chapter06-空白 (2)

    「学长好。」刚走出药局，温浩程就和恰好经过的何彭越对上眼。
    「好久不见。」自从四人小团体没有任何聚会后，除了偶尔一起吃中餐，何彭越遇见温浩程的机会便大幅减少，「有人感冒吗？」
    「苑杰有点咳嗽，出来帮他买个药。」
    「怎么不去看医生？」
    「他不喜欢，除非发烧，不然苑杰都是靠喝水代谢和吃成药解决。」对于好友的行为，温浩程其实也很无奈，过去他也曾经大力劝说但结果还是没有任何改变，「对了，学长现在有空吗？想借用你一点点时间。」
    适逢假日，咖啡厅内人潮眾多。
    环视一圈，只剩角落处还有两个空位，何彭越让温浩程过去占位子，自己则去柜檯点餐。
    虽然店内客人很多，但实际在柜檯前的只有一个，没多久，何彭越就端着两杯饮料回来，「忘记问你要喝什么，就点了你常喝的。」
    过去小聚会上，他们也曾来过这间咖啡厅，虽然次数不多，但何彭越记得每一次来访时温浩程都会点这里的冰拿铁。
    「谢谢学长。」从托盘上端起自己的饮料，温浩程开心道谢，「对了，学长下午有计画吗？」
    起初他只是想着何彭越应该比他清楚周苑杰和方景焕之间的事，没有多加思考就开口，实际坐下后，他才惊觉自己的鲁莽，只能看着宽大的背影逐渐远去。
    「不算计画。」抿了一口黑咖啡，何彭越笑了笑。
    「……我是不是打扰到学长了。」
    「没有，只是家里冰箱空了出来补货，不是很急的事情，等等再去就行了。」对于此，何彭越一点也不在意，「说吧，突然找我是有什么事情？」
    虽然过去他们四个时常走在一起，但实际上温浩程和何彭越两人并没有那么熟，所以当学弟开口时，他是疑惑的。
    他不认为自己身上有什么消息会让对方这样着急。
    「啊、这个……」虽然已经面对面坐下来，但温浩程还没想好要怎么问。
    「没事，直接说吧。」见学弟支支吾吾，何彭越越发感到好奇了。
    「呃、虽然有些突然──我是想问，方学长和苑杰最近有发生什么吗？像是吵架之类的？」目光专注地盯着褐色液体，温浩程将他观察到周苑杰反常的行为说出来，「也许学长你会觉得奇怪，怎么光凭这些就连想到方学长身上，但其实苑杰很少会因为外界的事情影响到情绪，他的淡定是天塌下来都不会皱一下眉。」
    「这个我知道。」听到温浩程生动的比喻，何彭越忍不住笑了，「不过这礼拜和他相处的时候我都没注意到这些问题。」
    「因为苑杰很擅长隐藏自己的情绪。」夸张地叹了一口气，温浩程说出实情，「我也是很久之后才发现到的。」
    温浩程的这番话，何彭越是认同的。
    「虽然说学长近期都在忙球队事情，但我总觉得哪里奇怪。」
    并非当事者，温浩程并不清楚周苑杰和方景焕日常的联络上究竟產生什么样的改变，只知道就自己的角度看过去，平常就已经很安静的好友这几天更是沉默不语，偶尔还会不自觉地对着手机放空。
    认识周苑杰这么多年，温浩程知道这世界上只有极少数人可以牵动他的情绪，方景焕就是其中之一。
    「他们有没有吵架我不清楚，不过方景焕最近的确有些奇怪。」手指摩娑着杯缘，何彭越眼睛微微瞇起，「平常还好，但这几天只要一间下来就会无意识放空，不然就是皱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回忆起近期次数逐渐攀升的杂草姿态，何彭越如实已告。
    「你知道周苑杰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些奇怪的表现吗？」
    「大概一个礼拜前。」对于这个问题，温浩程答的非常快。
    「……」
    「学长知道些什么吗？」看对方的表情，温浩程敏锐地嗅出一些端倪，「一个礼拜前是不是有发生什么事情？」
    「上週方景焕邀我们去看练习赛的时候有个女生让学弟转交情书给方景焕。」看着学的的眼睛，何彭越缓慢开口。
    「……欸？」
    「那个女生你应该听过，和你女朋友同系，叫唐霏。」
    温浩程当然知道唐霏。
    自从他和方景焕、何彭越时常会一起吃饭、周苑杰是方景焕直属的事情被传出去后，只要他去找徐凝，唐霏也会跟着出现。
    由于对方的表现太过明显再加上系上有很多学长姊都会偷偷告诉他有关于她和方景焕之间的事，脑子没有问题的温浩程很快就明白唐霏主动接触他的目的，只是他没想到对方居然直接找上周苑杰并请他转交情书。
    「那苑杰有把东西转交吗？」压下突然愤怒的情绪，温浩程追问事情后续。
    「没有，后来是我转交的。方景焕忙到一回家就直接躺平，周苑杰基本上也没什么机会遇到他，刚好我看到就拿过来了。」喝了一口咖啡，何彭越反问，「还是你觉得，这封情书应该让周苑杰亲自转交会比较好？」
    「我不是这个意思。」温浩程强力否认，「那方学长有看吗？」
    「没有，他从来都不喜欢唐霏。就算今天周苑杰亲自把人带到他面前告白，他也不会接受。」何彭越语气十分认真，「……如果他喜欢唐霏，就不会有今天这些事情了。」
    没有听出对方的言下之意，温浩程点点头表示同意，「不过既然方学长不喜欢唐学姊，那他和苑杰怎么会──」
    「不知道。不过就现况来看，现在主要问题应该是出在方景焕身上。」飞快打断学弟说到一半的话，何彭越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方景焕这边我会继续观察，有特殊情况再跟你说。」
    「好，谢谢学长。」只可惜温浩程没有发现对方一瞬间复杂起来的神情。
    和温浩程道别后，何彭越没有立刻离开咖啡厅。
    方景焕和周苑杰各自开始有怪异行为的时间点都是在一周前，情书事件发生后。
    坐在位子上，他看着窗外的人潮，脑中不断浮现不久前的对话。
    如果他猜想没错，应该是他那天晚上和方景焕的对话间接促使这件事情的发生，针对性的问句主要是想看看究竟方景焕对周苑杰是抱持着什么样的情感。
    这一周下来，方景焕自己应该也想了很多，正因为被迫去正视这件事情，所以他才不敢和周苑杰联络，就怕一个偏差的念头，造成无法挽回的结果。
    不管最终结果如何，就自己对方景焕的了解，这场沉默的拉锯战应该也准备画下句点了。
    向何彭越道别后，温浩程便赶忙回到宿舍给周苑杰送药。
    推开宿舍的门，他就看到好友一脸认真地盯着电脑萤幕，一边轻咳一边飞快地敲击键盘，专注到完全没有发现他的归来。
    盯着对方把药吃下去后，温浩程这才功成身退地躺回床上继续打游戏。
    等到他再度抬起头，原先直挺挺的背脊不知何时已经趴在桌上，见药效已经发作，温浩程放轻动作替对方披上外套，并将空调温度再调高一些。
    金色的阳光从窗帘底下溜进，映着房内地板波光粼粼。
    幽静的室内除了略有年纪的冷气机嘎嘎作响，仅有规律呼吸声轻浅地交错。
    tbc

 Chapter06-空白 (3)

    本来想着吃了药感冒症状就会减缓，没想到到了周一早上，周苑杰突然无预警地大咳起来，见他咳到面色发红的样子，温浩程急得简直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别窜上窜下了，看得我头晕。」就算隔着口罩，他也能听见周苑杰明显的鼻音，「刚才已经吃过药了，没事。」
    「你说没事就没事了吗！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脸色有多难看！」简直皇帝不急急死太监，见当事者无关紧要，温浩程简直想仰天长啸。
    「戴着口罩呢，看不到。」略大的口罩遮住半张脸，眼神虽然有些疲惫，但裸露在外的眉眼笑盈盈的，看起来心情不错。
    「……」这时候居然还有心情跟他开玩笑，温浩程简直想衝上去掐死对方。
    「你不去陪徐凝没关係吗？」说着，周苑杰又开始咳了，「他们社团今天不是有表演？」
    「徐凝听说你感冒后简直比我还紧张，让我不要找她专心照顾你就好。而且他们社团的事我也帮不上忙，去了只是碍手碍脚。」倒了一杯温水递给对方，温浩程没好气地碎念，「简直不知道谁才是她男朋友。」
    「喔，因为我长得帅啊。」
    「……」行，这傢伙应该发烧了。
    看着捧着水杯笑得人设完全崩坏的朋友，温太监得出这项结论。
    皱着眉头，他拿出手机找寻何彭越的连络电话，「这样下去不行，我和何学长说一声，今天方学长的篮球比赛就先不去了，等等带你去看医生。」
    「没关係，可以的。」抓住好友即将拨号的手，周苑杰微喘地制止对方，「……我可以。」
    因为身体不适，他已经错过篮球队今天早上的赛程，现在既然知道方景焕已经顺利晋级、正在准备下午的决赛，这次说什么他都不能再错过。
    「可以个头！你都发烧了哪里还可以你跟我说！」盯着周苑杰渗着血丝的眼睛，温浩程真心想掐死对方，「你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闭嘴、躺下、睡觉！我等等带你去看医生！」
    「温浩程！」鼻子塞得难受、喉咙也疼得要死，「……就让我去，我保证比赛一结束就跟你去看医生。」
    也许是生病的时候神经格外脆弱、丝毫经不起一点刺激，当温浩程拒绝他的时候，周苑杰的胸口一度难受的像是要爆炸一样。
    他知道自己只要一发烧，整个人的状态都会非常不对，即便只是低烧，也会让他难受不已。由于前阵子方景焕刻意的疏离，周苑杰实在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去接近对方，眼下这是唯一的机会。
    他告诉自己，若这一次方景焕仍旧对他如此，那他此生便不会再接近了。
    「……知道了。」明白自己争不过周苑杰，温浩程沉默过后选择妥协，「但是只要中间我觉得你的状态不对就会立刻带你走知道吗？」
    这是他的底线。
    嘴上虽然这样说，但温浩程确定，就算他不赶周苑杰离开，何彭越也是会把对方拖走的。
    「知道了。」
    量了体温确定是低烧，在温浩程担忧的眼神下周苑杰终于得以走出宿舍房门。
    因为难得的大型活动，校内人士基本上都是在活动场地附近行动，宿舍外只有几隻麻雀在花圃上跳跃。
    当周苑杰和温浩程抵达篮球场时，看台上已经坐满了人。
    由于先前已经通过电话，温浩程很快就在茫茫人海中找到先行一步到达并替他们佔好位置的何彭越。
    拉着周苑杰朝何彭越的方向走去，行走途中温浩程注意到越是接近，周遭女性观眾的比例也随之攀高，且视线多是停留在眼前的学长身上，「学长好。」
    听到温浩程的声音，何彭越收起手机，将一旁椅子上的背包和外套拿起来。
    对于这两个座位虎视眈眈的女性群体在周苑杰及温浩程坐下后发出令人害怕的声音。
    「……」
    为什么我要坐在这里？
    顶着来自身后莫大压力的温浩程简直想哭。
    丝毫没有看到温浩程泪眼汪汪的求助神情，何彭越在他们两人坐定位后，皱起眉头瞪着周苑杰脸上的口罩，「你这是怎么了？」
    「感冒还没好硬是要过来。」努力无视身后那些像是要把他撕成两半的凶狠视线，温浩程担心之馀又有些生气，「出门前量了体温，有些低烧。」
    「怎么不待在宿舍休息？」听温浩程这么一说，何彭越也跟着担心起来，「都发烧了还过来做什么？」
    「……都说了只是低烧。」沙哑的嗓音在吵杂的体育馆内显得脆弱不堪，「出门前吃过药了，等等看完比赛就去看医生。」
    对上何彭越的视线，温浩程无奈地耸肩表示自己已经劝说但成果为零。
    「只要你有一点不舒服的症状，我就立刻把你扛回宿舍去。」说着和温浩程差不多的话，何彭越瞪着丝毫不在意自己身体状况的人简直气笑了。
    一旁的温太监对于学霸学长的霸气简直感动地想竖起拇指以示自己的崇拜。
    不去理会何彭越凶狠的眼神，周苑杰目光定定地看着台下。
    哨声响起，两队球员同时进场。
    看到走在最前头、穿着七号球衣的方景焕，周苑杰口罩下的嘴角轻轻弯起。
    双方队员相互打过招呼后，便开始最后的决赛。
    周苑杰知道方景焕喜欢打球，也擅长打球，高中时还担任篮球社的社长，每天教室、球场两头跑，他也知道很多女生都是因为他在球场上的活跃和帅气喜欢上他。
    但是这些消息皆是从他人身上得知。
    周苑杰从未看过他在球场上驰骋的样子。
    也许在外人看来，几乎把绝大部分重心放在运动上的方景焕是个不折不扣的运动健将，但周苑杰知道，方景焕除了会玩，读书也能读得很好。
    这才让高中严厉的班导师对他的社团活动睁一隻眼闭一隻眼。
    看着方景焕身形灵巧地穿梭在球场上掀起全场阵阵惊呼，他心底的那一丝骄傲更甚了。
    果然是名副其实的体育王子。
    坐在看台上的周苑杰晕呼呼地想着。
    虽然方景焕那队很厉害，对手也不惶多让，毫不松懈的防守、令人惊愕的兇猛攻势让比赛进入白热化。
    双方队伍的加油声此起彼落，整个篮球馆此刻热闹非凡。
    突然，哨音响起，双方队员停下动作。
    「打手犯规。」看着台下的球员，何彭越向周苑杰解释。
    对于这些体育项目的规则，周苑杰其实是不太理解，更别说现在已经固化的脑袋几乎无法思考，只能愣愣地看着球场上正在和裁判说话的人。
    似乎是查觉到周苑杰的目光，有那么一剎那，方景焕直直地朝他们的方向看了过来，引起周遭无数尖叫。
    周苑杰发现一件可怕的事情，在对上眼的那瞬间，方景焕蹙起眉，随后不自然地将头撇了过去。
    也许是错觉。
    同样注意到方景焕怪异行为的何彭越下意识朝身旁的人看去，宽大的口罩掩住他大半面容，墨色的眼瞳中带着无法掩饰的震惊和颤抖。
    「──你……」场上再度开始的比赛完全与他们无关，看着周苑杰的表情，何彭越有些担心。
    「……」一定是错觉。
    尚未回过神来的周苑杰愣愣地无法收回视线。
    看着场上再度激烈起来的比赛，感受周遭越发激动的加油声，他只觉得自己身体慢慢地、一吋一吋地发寒，冷的他想吐。
    也许，他本不该来这里的。
    「苑杰，你还好吗？」虽然看着球赛，但温浩程并没有忘记注意好友的身体状况，在发现周苑杰眼神有些飘忽的时候，连忙伸手探了他的额温，「你发烧了。」
    有别于来时，此刻周苑杰的体温明显高的吓人，就连眼睛也微微发红。
    「发烧了？」注意到温浩程的话，何彭越连忙看向身旁的学弟，「脸色很难看，我先带你回宿舍。」
    下午一点多，学校附近的诊所基本上都还处于休息时间，他们也不可能因为一个感冒发烧就去掛急诊，只能等到三点再去掛号。
    正当他们打算离开时，裁判哨声再度响起，进入中场休息时间。
    目前比数：零比零。
    趁着短暂的十五分鐘，看台上许多观眾站起来舒展筋骨，有些则赶忙去洗手间解决生理问题，在吵杂与混乱中，何彭越和温浩程赶紧收拾自己的东西并带着周苑杰离场。
    这一次，他没有任何挣扎。
    在行走中，周苑杰的目光不自觉地飘向场边球员休息的地方，被队员围绕在中间的方景焕笑着接过对方递过来的水瓶，大口喝着瓶中透明的液体，丝毫没有注意到他们这边的动静。
    回想起不久前和对方对上眼的那一幕，鼻尖不禁有些发酸。
    低下头，周苑杰试图隐藏自己此刻的神情，却被好友误以为是身体不舒服，又是一阵担心。
    胸口会这么难受，应该是感冒造成的吧。
    tbc

 Chapter07-情书 (1)

    拖着烧到明显不舒服的病患何彭越和温浩程准时在三点整出现在附近的诊所。好在今天学校有活动，此刻诊所内并没有其他人，当跟诊护士唱名，第一组病患就是他们。
    让温浩程把人带去诊间，何彭越在外头等待并兼顾东西，没有多久，两个学弟便都出来了。
    「医生怎么说？」倒了一杯温水给周苑杰，何彭越看着温浩程询问。
    「感冒。鼻子和喉咙都有严重发炎，如果再这样继续咳下去很有可能会变成支气管炎。」没好气地瞪着此刻乖巧坐着的友人，温浩程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冷的、炸的都不能吃，如果回去吃了退烧药还没有效用的话就要再回诊。」
    将医生嘱咐的事项简略复诵一次，温浩程相信，在感冒完全好之前只要何彭越在场，周苑杰都别想吃任何重口味的东西。
    几分鐘后，柜台护士将领药单、收据及健保卡还给他们。
    自行去隔壁药局领完药之后，周苑杰同温浩程如来时那样领着病懨懨的周苑杰回宿舍。
    「红包是发烧，其他这些按三餐饭后、睡前吃，药水睡前喝，如果吃了药还是咳得厉害也可以喝。」将药袋里的东西倒了出来，何彭越一一嘱咐，「学弟你盯着他吃药，如果他不吃就把药捣碎和药水混在一起让他喝下去。」
    「……你当我是幼稚园小孩吗！」只有还不会吞嚥药丸的小孩才这样吃。
    从何彭越的句子中周苑杰能想像那个药粉混着药水的噁心味道，一股恶寒爬满全身。
    「如果不想被当成小孩在察觉自己感冒的时候就应该去看医生。」冷酷地回应学弟后，何彭越将药包交给温浩程，让他负责监督这三日份的药品必须被病人完全消灭，「如果捣碎后他还是不喝，就打给我，我过来用灌的。」
    接下学霸学长赋予的重责大任，温浩程的不仅神情严肃起来，背脊也挺直了。
    「……」处于劣势且暂时没有人权的周苑杰不具任何发言的权利。
    「好了，先吃药吧。」
    见病患已经吃完回程经过便利商店时买的麵包，何彭越撕了一包药包。
    看着那些色彩繽纷又大颗的的药丸，周苑杰顿时有些反胃，「……等十分鐘后再吃。」
    他不喜欢看医生就是因为每一次看完诊都得要吃三颗以上的药锭，不只味道噁心，有些切成半颗的还会在入口时立即化开，那种黏在味蕾上久久不去的苦涩味觉让他只要一见到药包鲜明的记忆便会再次復甦。
    「不过你们房间还真乾净。」哼了哼，何彭越没有拒绝，「和一般男生宿舍差很多。」
    「是嘛。」对于偶像的夸讚，温浩程有些害羞，「虽然不像女生那样会掉很多头发，但地上还是会有一些灰尘，所以每二周我们都会做一次简单的打扫。」
    「真是认真呢。」
    「学长家也很乾净啊。」想起拜访过几次的住处，温浩程笑了笑，「虽然只看过客厅和厨房，但都整理得很乾净。」
    「那是强押着方景焕整理，不然还不是跟狗窝一样。」一开口，何彭越忍不住爆室友的料，「别看他这样，刚开始住的时候他总是习惯把东西乱扔，是现在才比较好，看到脏的地方还会顺手整理。」
    清楚方景焕习惯的周苑杰忍不住笑了。
    随后又一是阵大咳。
    「──你……」何彭越简直不知如何是好。
    正当气氛沉默下来，房内只刻下接连不断的咳嗽声时，温浩程的手机突然响起。
    「抱歉，我接一下电话。」
    目送温浩程离开，何彭越和周苑杰疑惑地对看一眼。
    没过多久，房门便又再度被打开。
    「徐凝有事找我，我过去一下。」看着咳到面色泛红的病人，温浩程的语气充满抱歉，「一个小时内会回来。」
    「赶快去吧，已经看过医生，等等吃个药就没事了。」无所谓地摆手，周苑杰催促，「别让徐凝等太久。」
    他知道，徐凝并不是一个时时刻刻需要男友陪伴的女生。
    她喜欢有独立的空间和时间，也享受独自完成一件事情的过程，当发生像今天这样的状况时，她也没有强制温浩程一定要到场，反而是让他留下来照顾自己。
    所以此刻徐凝来电，一定是发生需要求助的事情，温浩程没有立即拒绝的原因也是如此。
    「知道了。」看向何彭越，温浩程有些不好意思，「学长，能先麻烦你盯着他吃药吗？我很快就回来。」
    「不麻烦，我下午也没事。」笑了笑，何彭越爽快地接下任务，「路上小心。」
    带着钥匙、钱包和手机，温浩程向两人道别后便急急忙忙地离开了。
    「好了，十分鐘到了，把药吃了。」密集注意时间，当分针前进六十度后，何彭越立刻将药包递了过来。
    「……」无奈地接过，周苑杰皱着脸将药丸吞下。
    也许是这一次感冒比较严重，味觉有些迟钝，那种噁心的味觉这一次没有嚐到。
    将桌面上的空药包丢进一旁的垃圾桶后，何彭越指着一旁的床铺，「赶紧休息。」
    「你这是在养猪吗？吃饱睡睡饱吃。」向来清冷淡漠的学长今日画风摇身一变，变成叨叨念念的邻居大妈，虽然新鲜但周苑杰表示自己无福消受。
    「如果你喜欢把自己比喻成动物我是没有意见。」没有理会病人的嘀咕，何彭越伸出手，直接把床铺上的棉被撩起，「等你睡着我才会离开。」
    「……」
    见状，是逃不了了。
    叹了一口气，在学霸学长目光的威胁下，周苑杰心不甘情不愿地爬上床、躺好。
    人生好难。
    「不过学长，你下午真的没事吗？」侧过头看向坐在他位子上的何彭越，周苑杰十分疑惑，「前几天不是在说有案子还没做完？」
    「昨天下午已经交给委託人了，现在手边上暂时没有工作。」将重要讯息全数回覆完毕后，何彭越放下手机，「现在精神很好是不是？」
    「是还满好的。」在开处方籤的时候医生就有叮嚀会有嗜睡的情况发生，但目前药效还未发作，周苑杰还可以和对方东扯西聊，「有事吗？」
    「你和方景焕吵架了？」没有拖沓，何彭越直奔重点。
    「……怎么你们一个两个都来问我这个问题。」微红的脸上是大写的无奈，「没有吵架，只是被拉开距离，从上礼拜开始。」
    以前但凡有事，周苑杰选择倾诉的人不是方景焕就是温浩程，现在前者完全没有连络，后者不知道自己的性向更不知道自己对那个人的感情，很多事情变得不好说也不方便说。
    现在状况不同，当倾听者变成知晓一切的何彭越，一切都变得相对容易许多。
    简单带过近期和过去不一样的地方，说完后，周苑杰顿时觉得心情好些了。
    「……你们这两个人还真好笑。」
    「什么？」一个闪神没听清何彭越的低语，周苑杰睁大眼睛再问一次。
    「没什么，快睡吧你。」见药效已经上来，他转移话题，「等你起来再告诉你。」
    眼皮越发沉重，身体上的不适也逐渐缓和，躺在床上，周苑杰慢慢失去意识。
    确定病人已经熟睡后，何彭越拿出手机，拨通了方景焕的号码。
    「怎么样，比赛结果如何？」没有一般的招呼语，电话一接通，何彭越就这样问道。
    背景声不意外一片吵杂，几秒鐘后，人声逐渐淡去，想来是对方移动自己的位子，「当然赢了。」
    「恭喜啊。」眼神瞥向床上的人，何彭越勾起嘴角，「等等有庆功宴吗？」
    「有啊。」回答过后，方景焕这才发现哪里怪异，「怎么了？你有事？」
    「我没事，是周苑杰有事。」在对方拋来问题前，何彭越自己接着说下去，「周苑杰在发烧，刚才看完医生，现在在宿舍睡觉。」
    「你在他宿舍？」
    「不然呢？」何彭越反问。
    「……你等等，我现在过去。」说完，不等对方回应，方景焕匆匆掛了手机。
    这两个情商低的人啊。
    视线在手机及床上的病人间来回，何彭越勾起唇角。
    终于可以功成身退了啊。
    昨天下午完成手上的案子后，何彭越心情愉悦地哼着小调、进厨房冲了一壶好茶，一连忙碌多天的他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享受愜意的时光。
    坐在沙发上，他挑了一部前阵子一直想看的影片，就这样度过寧静的午后。
    回过神时，时间已经不早了。
    想着时间尷尬，附近的外食也不好吃，思考过后他还是决定自己下厨随意弄些东西果腹。
    正当他准备好晚餐，方景焕恰好回到家，一反平常回到家就烂在沙发上当杂草，他神色复杂且严肃地正襟危坐，截然不同的画风让何彭越眉毛微挑。
    假意没有看到一旁室友欲言又止的样子，何彭越愜意地看着电视吃着晚餐，直到对方忍不住出声，他才将目光放在对方身上，「怎么了？」
    「我……」开了口，后续的话却梗在喉咙，直到对方等不下去准备转过头时，方景焕才吐出后半段，「──好像喜欢上小苑了。」
    「好像？」皱着眉头，何彭越笑得像是不懂这个词汇所代表的意思，「什么叫好像？」
    面对好友嘲弄的语气，方景焕没有回应。
    「喜欢上了就是喜欢上了，哪来好像这种不明不白的形容。」
    「我也不知道……」深吸一口气，方景焕语气充满茫然，「在知道你喜欢小苑并打算追他的时候，我才发现他对我来说并不只是一个邻居弟弟。」
    想要更接近他、想要他的世界他的眼中只有他、想要每天起床睁开眼都能看到他毫无保留的睡顏，一旦发现自己的情感，方景焕便无法克制把周苑杰放入自己未来的人生计划。
    以伴侣的身分，他要他从今往后的时间里都有这个人的存在。
    「那这样有什么问题？」
    「但是我不喜欢男生啊……」终于，方景焕说出重点。
    在这之前，方景焕一直都是喜欢女生的，也只有对异性会起生理反应
    「你不喜欢男生和喜欢他有什么衝突吗？」何彭越反问，「他足够好、足够坚强、足够吸引到你的目光并对他產生好感，这和性别有什么绝对关係？你喜欢他不就只是因为他是周苑杰吗？就因为他是周苑杰，你才会被他吸引，不是吗？」
    是啊。
    就因为他是周苑杰，方景焕才会被他吸引。
    这和性别无关。
    「所以呢，现在还有什么问题？」见方景焕的表情逐渐明朗，何彭越知道对方已然明白他想表达的意思，「顺便一提，周苑杰和我一样，是同类人。」
    何彭越的性向他是知道的。
    他也确信，在这时候，对方是不会开玩笑的。
    「我认识的方景焕可不是缩在这里什么都不敢做的人。」轻轻地拋下这句话，何彭越收拾好餐具站起身，「不要等周苑杰有喜欢的人的时候再来后悔。」
    「如果你不出击，那我就接手了喔。」最后，他还是推了对方一把。
    虽然已经完全放下，但这毕竟是他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在这样珍贵且难忘的经验上，他居然还必须帮着自己的前情敌理清自己的想法。
    世界上大概没有人像他一样能体会到这样特殊的经验了。
    他们的主动疏远，全都是因为相同的原因，只是给自己戴起冰冷的面具，拉起自以为安全的距离。
    看着床上的人，何彭越叹气。
    真的是，一点也不让人省心的两个傢伙。
    tbc

 Chapter07-情书 (2)【完】

    掛了电话后十分鐘，方景焕气喘吁吁地出现在房门口。
    见到他，何彭越安静地退出房间，将时间空间留给这两个人。
    放轻脚步向前靠近。
    一周不见，周苑杰似乎瘦了一些，眼底下的黑眼圈也深了许多，因为发烧而红润的脸色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加脆弱。
    抬起手拨了拨对方的刘海，方景焕无声地笑了。
    何彭越当天的一席话，让他开始反省自己的感情，当意识到自己是喜欢周苑杰的时候，他不仅怕自己越陷越深，更怕把周苑杰拖进这个世界，在明知道对方会难过的情况下，他还是选择避开一切的接触。
    方景焕知道，这几天周苑杰几乎都把自己埋在报告里面，说是转移注意力，但在方景焕眼中就带了点逃避的味道。他也不惶多让，将生活重心放在练习上，每天都把自己逼到极限的边缘，好让自己没有心力去想他。
    就这样过了一个礼拜。
    然而在昨天，他还是忍不住传了讯息，邀周苑杰来看比赛。
    直到他出现的那一刻、和周苑杰对上眼的瞬间，方景焕赫然明白自己这一週所做的全是徒劳，压抑的想念和喜欢溢满了整个心房。
    他想好好地看看他，却担忧被察觉眼底的情意，他赶忙转移视线。
    轻笑一声，方景焕自嘲。
    既然这么喜欢，为什么要浪费这一週的时间？
    轻靠在椅背上，方景焕环视房间一圈，最后将目光放到周苑杰的书桌，书架上放着一本好多年前他借给对方的书。
    有些怀念地伸出手，却不小心连带扯出一旁封面封底全黑的笔记本。
    喀搭一声，白色的书页上自然地摊开在桌上。
    映入眼帘的，只有像是否决一般，被人用力划去的喜欢二字。
    和朋友道别，周苑杰和方景焕并肩朝机车停车场走去。
    今天是大学同学的生日，班代特地在ktv订了包厢让所有人狂欢，因为有说可以带人，于是周苑杰邀请方景焕一同出席。由于距离学校有些远，再加上晚上公车也不好等，方景焕在知道地点后便决定骑车前往，这也注定他当天晚上不能碰到一滴酒精。
    身为后座乘客的周苑杰就没有这种顾忌了，在庆生会上，他难得喝了几杯，本来酒量就不好的他此刻晕呼呼地将大半个身体掛在方景焕身上。
    今天的晚风很舒服，天空很乾净，偶时经过的车辆是此刻唯一的声响。
    两人沉默地走到停车场，正当周苑杰接过安全帽准备戴上时，后身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学长好，可以载我一程吗？」
    转过头，是只见过一面的唐霏。
    「我等了好久的公车但都没有一辆可以回学校。」女孩可怜兮兮的样子令人心软。
    「好啊，上车吧。」无视一旁错愕不已的周苑杰，方景焕伸手拿走特意为他准备的安全帽，「小苑，你在这里等一下，我等等再来载你回去。」
    面对突然发生的插曲，周苑杰震惊到瞬间酒醒了，「等、等等！景焕哥！」
    把邻居弟弟的叫唤当成无意义的呼喊，方景焕压低机身让戴好安全帽的唐霏顺利爬上后座，「我很快就回来。」
    看了周苑杰一眼，他这样说。
    「……方景焕！」
    现在，他是要扯着对方衣领兇恶地说：你敢载她离开就试试看！
    还是像狗血剧那样抓着对方的手激动地喊：你就这样把我丢在路边？
    一秒鐘的时间内，周苑杰的脑中转过无数个想法。
    还未开口，他喜欢的人就载着一个喜欢他的女生离开，把他丢在四下无人的停车场内。
    「……混蛋。」低着头，一旁的路灯照不清此刻他脸上的表情，「……方景焕，我不会再喜欢你了。」
    空荡的环境中，清冷的声音听起来格外令人心疼。
    x
    睁开眼，周苑杰第一瞬间是吐槽梦境中的自己，随后才注意到一旁神情空洞的方景焕。
    刚清醒的脑子无法正常运转，不是很明白这段时间内到底发生什么事。
    「……景焕哥？」印象中，在他睡着前，一直待在旁边的人是何彭越才对，「你怎么会在这里？」
    听到声音，方景焕这才回过神。
    对上他的眼睛，周苑杰发现自己读不出里面的情绪，「……怎么了吗？」
    太多、太复杂、转变太快了。
    「──小苑。」开口后，方景焕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微微颤抖，「你有喜欢的人了吗？」
    想起周苑杰写下的字，心脏还是一抽一抽地疼。
    他不记得自己事后是如何把本子放回原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坐回床边、不知道自己保持这个姿势多久了，空白的脑袋中唯有喜欢二字特别清晰。
    「啊、是啊……」梦境的馀韵仍在，周苑杰轻轻笑了，「可惜他不喜欢我。」
    那你有没有可能喜欢上我呢？
    听到周苑杰的话，方景焕猛地抬起头，目光中竟是满满的惊喜和不可置信。
    从地狱回到天堂大抵是这样的感觉吧。
    反问的句子在心里冒出，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景焕哥？」
    如果只是单纯学长学弟的话还好，但他和周苑杰除了是直属外还是住在隔壁的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关係让他一时无法表白。
    方景焕害怕他的衝动破坏他们之间的关係。
    「我认识的方景焕可不是缩在这里什么都不敢做的人。」
    周苑杰喜欢上他人的那种苦涩在几分鐘前他就已经尝过了。
    宛如云霄飞车那般惊险刺激的感觉他完全不想再体验一次。
    「小苑，我喜欢你。」看着周苑杰微微瞠大的眼睛，方景焕轻轻笑了。
    告白，只是一种将自己情感传递给对方知道的方式。
    稳住心神，方景焕这样告诉自己。
    即便周苑杰没有接受，至少他的心情已经让对方知道了。
    他有一个梦想。
    有一天，一定要写一封信给他喜欢的那个人。
    白色的纸张上要记满这些年来对那个人的感情。
    如果对方不接受，那就把这些内容当作倾诉，送给清柔的微风。
    如果对方笑着接下并给予回应，那便是他此生收到最好的礼物。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