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嫩擎新雨》 第1章 [古装迷情] 《绿嫩擎新雨》作者:西瓜珍宝珠【完结】 文案 使劲亲亲所有正版读者。 何青圆及笄后才从江南至京与家人团聚, 只是多年分离,她与至亲之间备生隔阂。 爹娘既觉她怯懦扭捏,空有美貌, 兄姐又觉她乏味无趣,恭顺过头。 可偏是这样一个何青圆, 得替阿姐嫁入将军府做长媳。 祝将军两番续弦,多妻多子,后宅冗杂, 继母刁毒,逼得未来姐夫上山当了道士, 阿姐逐鹤随之做了女冠。 他们倒是隽松裣删炻虏皇芫惺? 奈何婚约是祖辈约定,不好了断, 若嫁给毒妇血脉,难免膈应, 若嫁给无权庶子,更是找死。 左右为难之际, 祝家又冒出个多年前行军时丢掉的儿子, 虽说一战成名,蒙天子盛赞, 但又说在狼窝里养了七八年, 浑身狼性,月圆之时还会长啸化兽。 替嫁的何青圆成了京城闺秀眼里的可怜人, 但她觉得祝云来若真是有条尾巴,也挺好。 可直到婚后何青圆才知道, 原来继婆婆散播出去的谣言也不全是瞎编, 祝云来的确会化兽,且不只月圆时。 祝云来视角: 本来挣点口粮就想回草原玩, 瞧见一只陷在锦绣堆里, 困在金玉牢中的小狐狸, 想叼她走又怕她受不住草原的风沙, 只好留在她身边了。 看起来是: 呆呆甜妹 x 凶凶狼人 实际上是: 凶凶甜妹 x 呆呆狼人 每天在被窝里数我的正版读者小可爱们。 内容标签: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 target="_blank">宅斗 甜文 市井生活 轻松 搜索关键字:主角:何青圆;祝云来 ┃ 配角:季悟非;董寻舟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想叼走她 立意:雨后新绿,涤清尘腐 第1章 长姐小妹 一入孟秋,京城的天就渐渐凉下来了,淡碧透风竹帘也要换成一卷秋香色的绢帘。 何风盈有些懒惫地卧在美人榻上,兴致缺缺地抚了抚绢帘上的碎碎金桂花,道:“就这个吧。原来想着要娘亲库里那一卷双飞雁卷帘的,没成想她走时就吩咐了,要给妹妹的郎晴轩换上,唉。” 何风盈是家中嫡长女,上头有个嫡出的哥哥,底下有两个庶出弟弟。 虽说知道自己有个嫡亲的妹妹何青圆,但小妹一直留在祖母身边教养,所以这十几年来,何风盈受的就是千宠万爱的独女福分。 妹妹如今归家,何风盈知道这是理所应当,可心中还是有几分不好言说的郁闷。 她倒是庆幸自己赶在这时候来了小日子,名正言顺不好走动。 何风盈虽然没有主动去迎何青圆,但也颇为关切,让婢女九曲一会儿一个往里递消息。 “说是在城门外了。” “已经下马车了。” “进院子了,应该是去洗漱了,夫人问起您呢。” 何风盈捏着一粒葡萄忙问,“你怎么说?” “我说大姑娘来了小日子,难受得紧,怕面上难看,叫二姑娘多心了。”九曲道。 “那娘怎么说?”何风盈又问。 “夫人自然是担心您嘞,说等二姑娘沐浴更衣,让她来见您。”九曲体察何风盈的心思,笑盈盈地说。 何风盈满意了,这才从美人榻上坐起来,道:“把我给阿圆准备的礼物拿过来,她在九溪住着,定然没见过什么好东西,趁早给她打扮起来,免得出去见客,笑她土气,连我的面也跟着丢了。” 何风盈是个毋庸置疑的美人,身段高挑,五官明艳,即便穿上一身华服,再戴满头珠翠,也只会更衬出她的美丽。 “不知小妹如今长成什么样了,只依稀记得她生得白胖,我瞧着表弟带来的画像上,她倒是长得有些模样了。” 何风盈一边说一边翻捡匣子,她并不小气,首饰头面都是一套一套的,金银珠玉,珊瑚玛瑙。 但她也不算大方,这些首饰都是她从前戴过的,要么是戴厌了,要么是嫌稚气了,不过东西都是好的,拿来做人情最合宜! “这珍珠耳坠小了些,我前个在珍宝斋里刚买了一对更好的,有些太华贵的首饰,只怕她也压不住。” 何风盈刚捡出那对耳坠来,就听外头说二姑娘来了,她返回来的时候,只见竹帘后立着一人,身段隐约而曼妙。 “妹妹来了?”何风盈撇下首饰让婢女整理,未语先笑,“都是姐姐不好,有失远迎,还叫你来看我了。” 帘后人没说话先是轻轻颔首,又缓缓摇头,很有一种娇怯之态。 随着婢女慢慢卷起帘子,何风盈只见一双稳站不动的足,窄窄的鞋面上绣着几片碧色圆荷,还点缀着红粉尖花苞。 她的视线随着卷起的帘子上移,见那葱白腰裙上的细褶多如眉皱,虽是清浅颜色,要不了几次浸染,但五彩游鱼欢腾裙上,红黄蓝绿,无一不是精工细造。 廊外穿柳枝而过的风,翻拨裙摆如水花,水色褙子垂下的两处边角上各绣盛开的粉荷一朵,鱼儿争游,彷佛就是为了衔去这朵荷花。 何风盈这才看明白,原来这条裙子的美态在动不在静。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2章 ‘这裙子是娘亲新给她置办的?瞧着花样不似京城的手艺,是在九溪买的?九溪有这等好手艺的绣娘?’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何风盈平日也爱打扮,衣裳首饰如初家珍,不过乍见这裙子,倒有些被惊艳。 荷池鱼儿绣得又多又密,可半点不杂乱,只让人觉得活灵活现,鱼儿跃起的水珠都似乎要绷出裙面了。 何风盈正胡乱想着,此时卷帘彻底一拢,她就见一张微微低垂的粉圆面孔,真如莲苞轻绽般娇柔可人。 何风盈一怔,又细看何青圆的眉眼。 许是她半晌没说话,叫何青圆有些莫名,一抬眸望过来,真是杏眼纯然,真把人心都看软化了。 “姐姐万福。”何青圆的声音很低,软软的,就像九溪随处可见的潺潺小溪一样婉转纤细。 何风盈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也回礼,道:“小妹安好,快叫姐姐瞧瞧你,多年未见,若是在外头碰上,我可真是认不出你。” 何风盈一贴何青圆的膀子,又一捏她的腕子,就知她是个肉嫩骨头细的,同自己这种个高骨粗的不一样。 “咱们可是嫡亲姐妹,怎么都不像呢?”何风盈笑着瞧她,又道:“看来是京城和九溪的风土大有不同。” 何风盈还没说上几句,就将一匣子的见面礼都推给了何青圆。 她抱着匣子时的表情像一只沐浴在谷雨里的雀儿,又懵又欢喜,看得何风盈都忍不住用手托托她的脸颊肉,真跟嫩桃一样。 何青圆有些腼腆,腮边的小银鱼耳坠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 何风盈瞧着她鬓发上三对六根如扇形的小花簪和正中一颗鹌鹑蛋大小的玉挑心,心道:‘倒是挺会打扮自己的,戴了满头首饰也俏。’ 她笑一笑,道:“妹妹这裙子倒是好看,娘亲去九溪前,我同她一道给你置办了好些衣裳,可我记得里头没这件啊,是在九溪做的?” 何青圆瞧着何风盈伸手抚她裙踞上的一尾鱼,按捺住想要把裙子抽回来的举动,低声道:“是我和丫鬟们一块做着玩的。” 何风盈的身量像了娘亲董氏,高挑健美,何青圆则不然,纤柔细骨,所以董氏给她带的衣裳全部都大了些,正着人把针脚往里收呢。 “你自己做的?手艺真不错呢。九溪的绣娘是好,咱们府里也有一个是九溪老家的绣娘呢。” 何风盈似乎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看起来和董氏一样爽朗明快。 原本董氏要跟何青圆一块过来的,但前院管事递了几句要紧的话进来,两月不在家,积了些事,她就先去料理了。 眼下再折返回来,遥遥就见卷起的帘子里,两个女儿对坐着说笑,董氏心中欢畅,早就将在九溪受得那些嗟磨抛诸脑后了。 董氏生了一子两女,却只养了一子一女,当初撇下何青圆并非她所愿,而是婆母强留的。 小姑胎里弱,养到及笄本以为能立住了,可忽然就犯了心疾,救都来不及救。 董氏也觉小姑花一样的年纪就去了实在可惜,但没想到被孝道一压,得毕恭毕敬奉上自己的女儿来填补窦氏的缺失。 撇下何青圆时她才三岁,董氏是趁着她午歇的时候离开的,不难想何青圆小小一个人发现爹娘兄姊都不见了之后,会伤心成什么样。 董氏想一想,就觉得肝肠寸断,但现在问何青圆,她只是道:“我不记得了。” 三岁孩子自然记不得,不过何青圆长这么大都不喜欢午歇,偶尔困乏眯上一会子,也很容易做噩梦。 “我瞧着阿娘消瘦了好些,想来是路上颠簸,吃得也不如意?”何风盈亲昵地挽着董氏,依在她肩头说。 “来去都是水路,我同你妹妹都不晕船,不像你似得,一上船就软烂如面。”董氏笑道。 何风盈嗔了一句,又问:“那是在京城住久了,回九溪吃不惯了?” “那也没有,你祖母多讲究吃喝,我回去那些天一日三餐都跟着她吃,吃食倒是好的,就是,没什么胃口。” 董氏这话已经不算含蓄,几乎就要点名是被婆母败坏了胃口。 何风盈关切地瞧着董氏,又看何青圆,叹道:“祖母规矩严,可苦了妹妹。” 何青圆看着她环抱着董氏的手,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回答。 祖母窦氏是何青圆生活里仅有的一位长辈亲人,唯一的养育者,她的规矩是否严苛,何青圆无从比较,不得而知。 但她现在瞧见何风盈举止随性无拘,谈笑风生,董氏皆纵她容她,想来这话不错。 而祖母是个性子很难捉摸的人,她待何青圆很好,日常起居巨细无遗,但一切都要按着她的意思来。 何青圆一旦有个什么不顺她意的,她便高坐着,冷了脸,不言不语地盯着不远处的虚空瞧着,也不知在看个什么。 年幼时,这一幕经常闯入何青圆的梦境里。 “青圆理应侍奉祖母,如何能言苦呢?” 何青圆心里并不这样想,只是面对陌生的娘亲长姐,下意识还是说了违心的场面话。 董氏和何风盈对视了一眼,一个苦笑,一个掩口窃笑。 何风盈放下手的时候还在笑,白齿在红唇中晃闪,何青圆不明白这话有何可笑,就听她道:“妹妹宽宽心,松泛松泛,这是到了自己家了,不是在祖母前头,用不着绷得这么紧。咱们有天底下最好的娘亲,宽厚慈爱,不会像祖母那样对你耳提面命,要给你立规矩的。”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3章 董氏轻拧了一下何风盈,道:“以为这般给我戴高帽,就可以撒欢了?” 何风盈一边躲董氏的手,一边对何青圆笑道:“至于爹爹嘛,他朝务繁忙,不大过问后宅的事情,但他也很疼我,我们,再者说咱们家的后宅在京城里可是数一数二的清净了。” 何迁文是翰林学士,除了董氏一个正妻之外,便只得两个妾室,恰到好处地各生了一个庶子。 妾室都是董氏过手纳的,出身清白又规矩,故此才有何风盈口中的‘清净’。 何青圆好似没有听出何风盈话中的停顿,木了一会才道:“爹爹爱重娘亲,家中自然得太平。” 董氏被何青圆一语说得有些面红,她此番前去九溪,是两人去两人回的,路上同去还有一个年长些的庶子。 庶子天资不高,文不成武不就,但性子还算踏实稳重。 他在京城也轮不上什么好亲事,所以董氏提出想让他回九溪管家。 何家在九溪还有些产业,窦氏年岁大了,很多时候精力不济,好些管事要去京城诉职。 董氏虽有自己的算计,但也正中何迁文下怀,连庶子和他生母也是满口答应的,是个皆大欢喜的谋算。 有些人宁做鸡头不做凤尾,活得松快无拘要紧。 董氏自然不会介意庶子去鸡圈,但自己的女儿,还是盼着她能在凤巢里。 她要用这个庶子来堵婆母窦氏的嘴,叫她一边不肯去京城,一边又说自己是孤寡老婆子。 这下有孙子孝敬了!看她还有什么借口非要强留她女儿! 不过当初董氏就想把庶子留下给窦氏养的,她偏不要! 何青圆及笄后,董氏留在九溪的耳目觉察到婆母窦氏有将何青圆嫁去窦家的盘算,这可要把董氏吓坏,窦家不过寻常商贾,这一辈子孙质素平平,皆是庸才。 董氏已然觉得愧对何青圆,婚嫁大事一定不能再由着窦氏胡来。 幸好何迁文对于这门亲事很不满意,便答应董氏接何青圆回来,否则董氏就算把两个庶子都给送回去了,何青圆也没那么容易回来。 “我儿,你哥哥说是要回来了,但还要费上几日脚程,你姐姐又与祝家定了亲的,虽说这团圆时刻总也不够完满,但有你在娘身边,娘心里已无大憾。你们姐妹俩的院子挨得近,往后就多亲近亲近,叫你姐姐教你一些场面上行走的规矩,也认认人,咱们阿圆这般好的品貌,总不会埋没了。” 似乎是听到自己的婚事,何风盈飞扬的眉眼稍稍耷拉下来,又很快扬起,语气有些古怪地对何青圆道:“是了,小妹就,只管做小妹吧。” 第2章 长幼有序 长幼有序,嫡庶尊卑。 何霆昭是何家嫡长子,从小便是个心有成算的性子,中了一榜进士后又去边关历练,在这京城同辈的儿郎里也属头一份。 何霆礼是庶次子,回老家掌管祖业,何霆义是庶幼子,年岁尚小,还在进学。 三个儿子虽然分了嫡庶,却也是依着各人天资走的路。 女子的路就窄多了,何风盈是何家嫡长女,日后要嫁到祝家做长房长媳,听起来是风光无限,但实际上并非易事。 祝老将军两番续弦,每一位夫人都有嫡生孩儿,更别提还有妾,又是一大把的庶出子女。 人一多,便是吃也要争,喝也要争,穿也要争,里子要争,面子也要争,毫无清净可言。 何家与祝家倒是有些缘分的,祝老将军年轻时剿匪,救过何迁文的父亲,后来到了何迁文这一辈,两家人又同在京城为官,因此订下婚约。 祝老将军的第二位夫人朱氏还是董氏表亲,何风盈要嫁的也是她的亲子祝云晟。 何风盈与祝云晟算得上青梅竹马,两人虽是有些情分,但祝家后宅冗杂,何风盈也时常担心抱怨婚后将面临的勾心斗角。 董氏疼女,所以给何风盈攒了丰厚嫁妆做她的底气,为她挑选的婢女不是聪明周到、心细如发,就是谨慎稳妥,擅医用药的,连婆子都是会些拳脚功夫的,以保何风盈嫁入祝家后能安稳度日。 至于何青圆,董氏在归途上与她相处多日,自觉对她有些了解。 虽是被拘在九溪养得小家子气了些,但只看这番样貌,婚事便也不难办。 董氏私心想着,她若能嫁个书香门第为次媳,最是松快惬意。 如此这般,就为几个孩子做了打算。 何青圆也听董氏婉转地说过一些,明白她这份打算,并不十分排斥。 毕竟董氏没有一个沉重的心结左右她的选择,她给何青圆挑选的人家,只会是在适合何青圆的基础上竭尽可能择优。 而不似祖母窦氏那般,只把窦家表兄推到何青圆跟前。 几个表兄几乎是何青圆唯一见过的外男,窦家大表哥生了张长脸,样貌论不上难看,只是年纪轻轻,老气横秋,性子严肃古板,守礼克己,待何青圆算和气有礼。 而二表哥的爹当年就是祖母有意把小姑姑嫁过去的那一位,父子二人长得很像,他的相貌有些庸懦,可偶尔一抬眼睃着何青圆,又闪动着鼠一般的精光。 除了窦家表兄之外,还有一位不受祖母欢迎的董家表兄。 这些年董氏虽没来看过何青圆,但她有个侄儿,生平乐事就是游山玩水。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4章 九溪山水缠绵,他常有来往,记挂姑母嘱咐,偶尔路过九溪,总不忘上门探望何青圆。 何青圆从小到大,见过这位董表兄四五回,不过印象倒是很深,因为他总是会带些小玩意给她。 董表兄一张笑脸满袖山风,虽说神色有些不庄重,但举止并不轻浮,只是爱说些笑话。 祖母很看不上他,何青圆倒是觉得他很有趣,喜欢听他说些外面的事情,但也仅仅只是这样。 还记得她鼓足勇气跟祖母讲明,说自己可以留在九溪陪她,只是不想嫁入窦家时,祖母那愤怒而冰冷的神色。 “瞧不上窦家的表兄,那是瞧上董家的表兄了?” 真是可笑,跟何青圆论什么瞧不瞧得上? 何青圆的生活中连父兄都缺位,见过的男子屈指可数,从未萌生过什么男女之念,处在这样一种无从比较的境遇下,即便窦家儿郎是什么惊艳才绝人物,何青圆也只会觉得乏味。 而董表兄显然是个好玩的性子,说不准都没有成家的心思,却叫窦氏在这胡乱揣测,还以为抓到何青圆的把柄! 何青圆与董氏在何风盈院里说了好些个时辰的话,又要去正院同何迁文一道用晚膳。 “姐姐不是不方便吗?”何青圆看着要起身同去的何风盈,定住身子,侧首问她。 何风盈觑了眼美人榻,见榻上干净,又抚着自己的小腹叹气,“与妹妹聊得高兴,一下忘了腹痛,这被你一点,又绞起来了。” “叫你贪凉,赵妈妈都与我说了,入了秋月,竟还吃冰镇的西瓜。”董氏嘴上埋怨,眼中却是心疼,“快去躺着吧。晚膳叫小厨房弄些清淡的,你爹的吃口荤甜咸腥,咱们都要依着他的,怕是不好克化。” 说着她转身来挽何青圆,轻轻一点她的鼻子,笑道:“我瞧着你的吃口同你爹一样,那些个船菜都吃得有滋有味,晚膳我叫她们仔细做了,瞧瞧去。” 何青圆走之前不忘给何风盈见礼,规矩一丝不错。 “快别这样,咱们是亲姐妹,可不是什么表的堂的,这又是在自己家里,拜来拜去可累坏人了。” 何风盈笑着将何青圆送出去,院里已经掌了灯,她瞧着娘亲和妹妹走在暖融融的光里,也是一对亲密母女,便转首问九曲,“小妹方才那话,可是在点我没出去迎她?” “二小姐瞧着乖顺,您说吃橘她就吃橘,您说吃糕她就吃糕,饮茶也要您说才捧起来喝。” 何风盈听得拈帕轻笑,九曲继续道:“她这又是初来乍到,不会有这么多心思吧?不过,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奴也不清楚咱家的老祖宗是个什么性子。” “祖母?她最是个计较自私,不择手段的性子了。当年为了留下小妹,大夏天她硬是裹着勒子躺在床上称病,还让爹把娘骂一顿,娘跪下认错,亲自把小妹送到她院里才肯‘病愈’。” 九曲是到了京城之后才跟在何风盈身边的,虽知道这一茬事,但并不知道这些细节,闻言也是咋舌,又道:“那这回为什么就肯送回来了?养在身边这么久,难道不是更舍不得吗?” 何风盈也没想明白,只道:“是爹发话了吧,而且也难为娘了,能赶在这时候想到让霆义回九溪娶媳的主意。家里女儿少,爹自然会觉得小妹嫁在九溪就有些浪费了,更何况还是窦家。祖母也真是,现在还念着姑母,若是在九溪给小妹找个才俊,安稳度日,娘亲未必不肯。” 何风盈话毕,觉得自己说得有些多了,伸手揉了揉微蹙的眉头,道:“腰酸,弄些甜汤粥水吃了罢。” 跟在祖母身边长大,何青圆身上也披着沉沉暮气,得亏她生得一张笑颜,弯眸翘唇,真是不笑也似笑的好模样,尚能遮掩她内心的寂然。 何迁文见她行礼便笑,招手让她到身边来坐,待她很是和气。 一家三口等菜的时候还说了几句话,吃饭时便很安静了,何家私下里吃饭时其实规矩不重,只是何青圆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何迁文这年岁的男子,她只见过既是世交又是医者的陈大夫一人。 相比起陈大夫满身药气,双手都是制药留下的老茧烫疤,何迁文显得更精致,文墨气很重,长面长须,很是儒雅俊秀。 方才一瞥,何青圆觉得自己眉眼有些像他,拨了几粒米在嘴里,她又抬眸看何迁文,与他目光正对,慌忙低了头。 何迁文一笑,叹道:“躲什么?想看就看吧,爹可是老了许多?” 她根本不记得何迁文年轻时的模样,如何相较?但这话一说出口,又掀起伤心事,便只摇摇头。 一餐饭吃罢,董氏怜何青圆舟车劳顿,让她早些回院里歇了,自己也同何迁文回正屋歇下。 何迁文展臂让董氏伺候脱衣时还言,“盈儿怎么没来,叫她妹妹在桌上苦坐无话。” 董氏略解释几句,有些欢喜地对何迁文道:“原以为能有一个盈儿生得貌美就不错了,没想到阿圆也这般乖巧可爱,我想着她的亲事倒可以抬一抬了,不必太拘泥了。” 何迁文不以为意,道:“你看着办吧。瞧她这般瑟缩,怕是难担大任,差不多就行了。” 董氏忍不住替何青圆说话,“阿圆刚到家,熟络了说不定就好了。” 何迁文却道:“这一家子都是她的血脉至亲,还要怎么熟?别是有什么心结埋怨吧?”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5章 “怎么会,一路上回来都好好的,对我很是孝敬。”董氏忙道。 何迁文往榻上一坐,一抬脚足下便有一盆冷热合宜的水,他把脚浸进去,惬意地眯起眼,漫不经心地道:“那就好。” 董氏身边的刘妈妈正替何青圆掌灯,陪着她回去。 京城的院子比九溪的老宅略小一点,但庄重大气很多,又是官宅,有些制式与民宅不同。 一路上还有好些婢女婆子,挑着一团团光,迎面而来时一个个低下头去,向何青圆行礼问安。 何青圆不言不语,将一切都看在眼里。 刘妈妈是个细致人,一一给何青圆说道,偶尔路上碰上个得脸的下人,她也给提一句。 “那就是大少爷院里的掌事妈妈了,大少爷前些日子递了消息,说是要回来了。” 何青圆不由得多看那妈妈一眼,只见圆圆一张脸,笑眯眯的,待何青圆恭敬有礼,非常好脾气的样子。 能看得出董氏待子女都是很好的,身边的人也用心挑过。 当年她也给何青圆留下过一个秦妈妈和一个叫浣秋的婢女,但何青圆长到七岁的时候,因着一件事叫祖母给打发了。 还是何青圆掏了自己的私房银子,叫她们上京来投奔董氏。 董氏寄来的家书得窦氏看过才轮得到何青圆,所以她一直不知道这两人的下落。 董氏初到九溪,也很想与何青圆亲近,只是一时间不得法,直到她提到浣秋和秦妈妈都在庄子上做着管事,就等着何青圆回来继续伺候她呢。 说了这事,何青圆心尖才一阵发暖,真心实意唤了她一声娘,董氏也听出来了,两人一时眼热。 “姑娘!” 何青圆一进院,眼前忽然扑跪下两个人来,就是浣秋和秦妈妈!董氏一进城就吩咐人把她们接来了! 见何青圆还认得自己,秦妈妈真叫一个老泪纵横,上上下下几番打量,忍了好些话,只道:“都好,都好了。” 第3章 翡翠细镯子 七岁那年,何青圆正式开始学绣,照理来说已经晚了些,但早先也学了些最基础的针法,算是稳下根基。 还记得祖母给她两幅绣样,一副花鸟,一副山水。 何青圆伸手摸向那青山碧水,祖母身边的婆子却道:“瞧着冷惨惨的,还是那副花鸟的绣好,瞧着喜庆热闹。” 何青圆喜欢那副山水绣的辽阔意境,便充耳不闻。 婆子抬眸觑了眼祖母的脸色,就干脆从何青圆手里把花样拿走了,又递给何青圆那副花鸟,道:“姑娘,就绣这个吧。” 既如此,又何必要让何青圆来选? 何青圆执拗起来,却也只是捏着针,收了手,看着林妈妈。 秦妈妈见状替她说话,“就叫姑娘拣她自己喜欢的吧,更何况而且鸟儿眼睛难绣,慢慢来。” 浣秋又上前把那副山水绣样给拿了回来,何青圆接过来,仰脸对她笑,没留意祖母那冰冷的表情。 喜欢的东西绣起来总是格外顺手,何青圆花了两日绣完了,秦妈妈和浣秋却出了事,说是一个同人对骂撕扯,一个在外院同小厮调笑。 秦妈妈的性子刚烈泼辣,但也是稳重之人,更不会无理取闹,除非有人刻意激怒。 浣秋沉默寡言,但体察人心,温柔细腻,即便何青圆那时年幼,也很难相信她会做出与小厮调笑的举动。 她们二人根本没机会为自己辩解就被拉了出去,惶惑的何青圆独自一人去祖母院里,想为她们求情。 冬日天黑得早,再加上乌云盖顶,屋里掌灯也了看不清楚。 窦氏穿着一身深色衣裙坐在浓红的宽椅中,额上的勒子缠得紧,使她脸上的皮肉看起来不太自然,像破败庙宇里被阴暗吞没的残破佛像,居高临下的,冷冷的,半句言语也不给何青圆。 何青圆被她晾了半日,悟出来了。 三日后,何青圆再带着那副花鸟绣品来给窦氏请安,她的神色才柔和下来,只是听到她谈及秦妈妈和浣秋时,不满地睨了她一眼。 何青圆被祖母的冷视钉在原地,不再提。 几年后一个小暑日,连绵的雨水后终于迎来晴好的天气,何青圆陪着窦氏翻晒物件。 从一个精致的红木箱子里,何青圆发现了一副同样的花鸟绣,连针法也是一样的,但不是何青圆绣的。 “你小姑姑当年学绣的第一幅绣品,瞧瞧这手艺多好?她身子骨不好,养到七岁才捏针的。” 更深漏长,何青圆霍得睁眼,看着帐子里的幽暗出神。 她伸手撩开帐子,看着屋里陌生的陈设,却是长长出了一口气。 今日守夜的是摇春,她素来睡得死,何青圆都走到边上了,她才迷迷瞪瞪的醒过来,问:“姑娘?怎么了?可是新换了地方睡不好?” 何青圆摇摇头,蹲下身,捧着脸对摇春说:“摇春,饿不饿?” 摇春摇摇脑袋,道:“府里伙食好着呢,我晚上吃了茄子酱,油渣小白菜,焦熘豆腐丸子,还有一个大馒头呢!怎么?姑娘您饿了?秦妈妈说咱们院里有小厨房,想开火就开火。” 何青圆在她身边坐下,挤进她的被子里,笑道:“你啊,尽打听吃了。” “得打听啊,老祖宗总说‘若要小儿安,三分饥与寒’,可您长身子的时候夜夜都饿醒,只靠些剩下的糕点茶水填肚子,叫张妈妈发现还要告到老祖宗那去,我可不想您再饿肚子了。”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6章 摇春说着说着鼓起脸,发觉何青圆在被窝里踩她脚面,她也轻轻踩回去,两人笑闹成一团,也不怕惊动了谁。 “去小厨房瞧瞧吧,我也不饿,但就是想吃点东西,咱们一起吃点。 ”何青圆道。 摇春喜滋滋地出门去,不一会儿就端回来几个芝麻酥、枣泥酥和一碗嫩菜叶儿小馄饨。 何家是南人北上,所以吃喝上兼得南北风韵。 “小厨房的姐姐还同我告饶呢,说灶上东西不齐全,秦妈妈来了就好了,明儿去夫人那拿了牌子,好去库房领东西。杂豆、杂米这些不要紧,份例里都有,桂圆干、荔枝干什么的也叫姑娘敞开吃,就是燕窝、银耳、花胶,灶上不让存着,怕瓜田李下说不清楚,也是,姑娘从前吃这些补品,也都是到老祖宗跟前才赏一碗的。” “只这么一小会子的功夫,她话倒是不少。”何青圆搅着馄饨,随口问。 “是啊,还问我,姑娘是有吃夜食的喜好吗?”摇春说。 “那你怎么说?” “我就说姑娘的脾性摸不准,她且有主意呢。” 馄饨一只只曳着柔白长尾,包着小拇指甲盖那么一点嫩肉。 何青圆吃了两只就不吃了,摇春接过来吃,满足的样子看得何青圆浅笑,轻轻一戳她脑袋,笑道:“说得不错。” 余下的这几个时辰里,何青圆睡得很好,无梦无扰,依着平时给祖母请安的时辰醒过来,她换过一身家常衣衫,就往董氏院里去了。 董氏伺候何迁文上早朝,正要睡个回笼觉,瞧见何青圆来了,愣了一下,将她牵进屋里来。 “在家里不用这么早就起来,你大可睡得晚一些,在院里吃妥当了再过来。” 董氏用不着伺候公婆,又还没有娶媳,即便有子女,但她素来宠爱何风盈,所以规矩不大严苛,庶子她也没心思嗟磨,一大早就坐在那让人跪跪拜拜,她还嫌累。 只有何霆昭在京城的时候才会每日晨昏定省以表孝心,但董氏也不会让他那么早就起来,多睡会子才好。 何青圆早、午、晚都在祖母院里吃,习惯使然,也是空着肚子来的。 灶上早膳还需一刻钟,董氏先要了一碗甜米乳让何青圆喝了。 何青圆喝得干干净净,乖乖坐在凳上看着董氏梳妆,董氏怕她无趣,还叫刘妈妈给她一匣子珠花摆弄。 这珠花是眼下时兴的玩意,就是几根顶上垂着银丝金线的簪子,配上一匣子的珠子,可以自己串花样。 何青圆只做过绢花,还真没做过这种串珠子的簪花,上手就拈了米粒大小的粉色宝石珠子仔仔细细地串了一瓣。 屋里透着一股淡淡的香气,是董氏和何迁文的熏衣香,是家里的味道。 何青圆玩一会,就抬头看看董氏,好像怕她会忽然消失在众人仆从环绕之中。 董氏的发髻也梳得差不多了,她揽镜自照,映出身后何青圆的面孔——她正很专注的看着她,像襁褓中的婴孩望着给她哺乳的母亲那般依恋。 董氏一怔,心里既柔软又酸涩。 母女两人在镜中对上了视线,何青圆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微微一弯,甘美沁人。 “来。”董氏冲她招招手,何青圆走过去俯下身,就见董氏长甲一勾,从妆匣最底下滑出一个薄抽屉来,里头摆着好些零碎不成套的小首饰。 羊脂玉雕的宝葫芦耳贴,黄鹂鸟儿坠金流苏的耳坠子,红宝石嵌碧玺拟樱桃的银丝裹木簪子,还有一对小圈口的细翡翠镯子,以及一套梅兰竹菊四君子的小花簪。 “这些都是娘年轻时候的穿戴过的,好些被你姐姐搜刮去了,呵,这些都给你。”董氏说着就拿起那对黄鹂鸟耳坠子,换了何青圆耳朵上那对中规中矩的绞丝银耳坠,“跟你这身鹅黄衫更相配呢。” 黄鹂鸟的耳坠子是鸟立笼上的样式,下边的笼子是用流苏来拟的,并没有封底,摇摆自由。 何青圆轻轻晃了晃脑袋,感到流苏在腮边蹭来蹭去,痒痒的,很有趣。 “只要这个就好了。”何青圆这声音也是轻柔柔,甜蜜蜜的,不似何风盈那般脆生利落,“虽是旧时物件,但娘定然还是很喜欢的。” 否则也不会摆在妆台上,时时翻捡把玩了。 “娘虽喜欢,可更喜欢穿戴在你身上,首饰得靠人气养润。”董氏一边说,一边把细翡翠镯子往何青圆腕子上套,“这镯子只要你戴上三两月,光泽要比现在好得多。” 这翡翠细镯子是何青圆外祖母很多年前给董氏买的,董氏小时候戴过一阵,现如今她和何风盈都已经戴不进去了,搁在这匣子里,像是静待它真正的主人。 而何青圆肉丰骨细,镯子的圈口正正好,不晃不摇,箍着她这双雪白腕子,极是好看。 她自己也很喜欢,翻来覆去转着腕子看。 董氏看在眼里,眼神含笑,马上又让刘妈妈拿了个红木盒子,把这一应首饰都拣了起来,等下要交给何青圆带走。 “你院子里的陈设有什么不喜欢的,不合用的,一定要告诉娘,咱们开了库房寻了你看得上的换了就是。” ‘想与娘亲近就要真亲近,不能疏远了。’何青圆在心里反复念了几回,小声道:“娘,我想要几个细巧些的花瓶,美人榻于我而言也高了些,歇起来不便。嗯,其他零零碎碎的,一时间说不上,一瞧见许就知道了。”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7章 董氏没二话,笑着让秦妈妈拿了手牌,带着何青圆去挑换。 何青圆在董氏院里用了早膳,都要走了,何风盈才来,且还是听下人说何青圆在这,这才匆匆梳妆而至。 没想到刚来何青圆就要走了,何风盈的目光在她新得的耳坠和镯子上顿了顿,玩笑般道:“我同娘讨了多久,面皮都破了,这都没讨来的东西,果然还是留给妹妹的。” 她说着,轻轻拍了拍何青圆的手背。 何青圆瞧着腕上这对何风盈明显戴不进去的镯子,轻问:“姐姐要吗?” “姐姐不过是玩笑,姐姐怎么会同你抢东西呢?” 何风盈这样说,何青圆就放心了,扯了扯袖子,盖住两对翡翠镯子,像是怕秋风把镯子的翠色给吹黄了。 何风盈有些讥诮地看着何青圆的举动,又瞥了眼浣秋,先轻叹了口气,又道:“浣秋也回来了?” 浣秋连忙福了一福,见何青圆看自己,何风盈解释道:“浣秋没能一直跟在妹妹身边真是可惜了,若是以你身边人的身份说亲,嫁的郎君必定要比现如今这个好得多。” 浣秋垂首不语,秦妈妈面上神色不显,只是有些怜惜地看了眼她。 何青圆似听不懂,福了福道:“姐姐,那我先去拿花瓶了。” 何风盈瞧着她离去的背影,有些哭笑不得地对九曲道:“我这妹妹真是叫祖母养毁了,怎么这样小家子气,一对细镯子都能叫她稀罕成这样,要叫她知道我嫁妆里那八对镯子,岂不叫她眼珠子都看出来?” 九曲也掩口笑,倒是身后随着的三善没有帮腔,她稍稍侧眸,看着何青圆的衣裙消失在拐角,觉得真是同人不同命。 第4章 梨木塌和玫瑰椅 何家的库房有三个,一个设在前院,后宅有两个,一个是中公的,一个是董氏私人的,她的陪嫁大多在里头。 跟秦妈妈不同,浣秋是后去的庄子,所以府里许多事她还挺清楚的,一一给何青圆介绍。 中公的库房很大,布料针线在西库甲号房抠叩裙每,日更新欢迎加入气流刘无令爸叭二吴,药材食材在东库天号房,诸如此类,分得很细,所以每进一层,要看的手牌和钥匙都不一样。 秦妈妈拿到的手牌是都能进的,更何况来人是何青圆,正儿八经的新主子,那些个看门的也不敢查验得太繁琐,秦妈妈手里又拿着钥匙,开了门就让她们进去挑选。 何青圆走在一架或纤长或圆墩的花瓶架前,抓着一只白瓷瓶的脖颈将它拿下来细看。 在这瓷器库里,谁都小心翼翼的,摇春知道自己马虎大意,更是连裙摆都攥紧了。 可谁知,何青圆忽然冒出一句来,“你嫁得不好?” 摇春懵懂地眨着眼,连浣秋都是愣了一下才意识到何青圆是在问自己,倒是秦妈妈当即看向何青圆,神色惊讶。 浣秋下意识要跪,但又怕动作太大碰了东西,别别扭扭屈了一下膝盖,忙道:“大姑娘说笑呢。” “秦妈妈是去庄子上做管事,而且她儿子一家就在庄子上,那你呢?你好端端的在府里,为什么去了庄子上? 庄上原也不缺小账房、小管事,你那时刚出府,又是姑娘家,怎么管?” 何青圆的声音很轻,从满架子易碎美丽的花瓶中飘过来,透着一种甜蜜又刚硬的矛盾感。 浣秋眼圈都红了,但还是嘴硬。 何青圆老成地叹了口气,听起来像在强装大人,又问:“有孩子吗?” 秦妈妈在旁道:“还没有,兴许有了孩子就好了,她男子倒是个精壮汉子,只是好喝酒,喝醉了便打她。” 只秦妈妈这样一说,浣秋便不由自主地打起颤来。 这时何青圆又道:“没孩子便好,没牵挂,就不用回去了。” 浣秋听了这话,不由得抬眸看向何青圆娇小的背影,她正微微低头,细看一樽细颈纤长的净白瓷瓶。 摇春扯出自己的帕子给浣秋擦眼泪,看着她笨手笨脚的样子,浣秋有些不明白何青圆为什么会选她做大丫鬟,但这不妨碍浣秋很喜欢她和浮夏。 她刚回来时很害怕何青圆不要她,怕在这里待不长久,满心的忐忑都在这两个小丫头笑着过来行礼时消散了。 “浣秋姐姐安好,我早先就知道你了,我和浮夏的名字都是依着你起的呢。” 浣秋差一点就哭出来了,别过脸忙低声问:“那老祖宗答应吗?” 摇春和浮夏被改名时才七八岁,摇春她只觉得何青圆给起的这新名字真好听,马不停蹄就把原来的名字给忘了,也不记得窦氏有什么反应。 倒是浮夏小声道:“老祖宗因这事儿冷了姑娘七八日呢,后来是做了个手炉套子,才给哄好了。” 浣秋听了赶紧低头,两颗眼泪珠子溅在地上。 眼下又是两颗眼泪溅在砖地上,洇成小小两朵水花,浣秋赶紧擦擦脸,陪着何青圆继续逛。 何青圆喜欢的东西很多,她有点贪心,要了一套色调淡雅清纯的蓝花斗彩茶具,又叫浣秋拿下一个大口细腰的银珠酒觚,她一贯很喜欢这种纤美典雅器形,还拿了一对孔雀绿和天蓝釉的花觚。 秦妈妈原本想说什么的,但也只是落在后头,同浣秋彼此瞧了一眼,几不可见地摇摇头。 何青圆的喜好很宽泛,浓烈奔放的色泽她喜欢,浅淡如水的晕染她也搂在怀里。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8章 她看上的矮塌是库里最小的一张,浓而雅的乳黄,一头书卷枕高翘可靠,两段的扶手宽阔包拢,圆润好握,背屏上嵌着一块粉瓷板,描了一双绿叶桃儿。 “这矮榻是梨木,姑娘喜欢?”浣秋问。 何青圆点点头,面上带着笑意,道:“就这张了。” 这矮榻配的是软枕,浣秋摸了摸枕面,道:“藤条面的枕头现在用起来太凉了,瞧瞧有没有姑娘看得上的圆枕,若是没有,姑娘拣块喜欢的料子,我来做两个。” 何青圆出库房的时候有些恋恋不舍,还没挑够呢。 几个看守库房的婆子躬身向她请安,还有几人遥遥立在角门处。 方才从外头绕过来的时候,何青圆用脚丈量过,那边应该还有个不大不小的院子,就是角门进去的地方。 “那里也是库房吗?”何青圆问。 看守的婆子解释道:“是啊,那里面都是大姑娘的嫁妆,因为同祝家的亲事定的早,所以打大姑娘七八岁的时候就攒起来了,夫人、老爷平日里看见什么妥帖,什么好,就一样样给拨进来,干脆另外立了个院子,以免混淆了。” 何青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没多问,带着一串搬东西抬东西的婆子往自己院里去了。 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何青圆是很有主意的,屋里被她一番腾挪,虽然看起来不那么疏落有致,却显得饱满充盈,浓淡相宜,整间屋子像是被渐凉的秋风一阵阵吹成娟秀柔和的黄韵色调。 从九溪带到京城的东西不多,何青圆的十几年就装在三个箱子。 浣秋想着,应该是只有这些是真正属于何青圆的。 箱子里的东西已经被浮夏理了出来,该放的放起来,该摆的摆起来。 浣秋走进来的时候,何青圆正蜷在卧房那张玫瑰椅上。 玫瑰椅比一般的圈椅、摇椅都要小巧很多,而何青圆身侧的花架也才及椅子扶手高。花架高高低低有四层,满满当当摆着各色书册,浣秋略识得几个大字,粗粗一瞥,发觉都是些无用闲书。 除了书之外,花架上还有些东西,有些摆在匣子里,有些应该是何青圆刚刚把玩过,所以都摆在外头。 一套看起来很旧的三国华容道,一只画成胡人模样的不倒翁,还有六只陶制的狸奴,两只玳瑁,一只三花,一只橘猫,两只黑白花,或盘圈假寐,或攀跳戏耍,或飞跃捉鼠,那小灰鼠只拇指大小,却连鼠须都掐捏出来了,左三根右三根,一共六根。 “可爱吧?是舟表哥送我的生辰礼。”何青圆见浣秋看得仔细,捏起那只小灰鼠搁到她掌心让她把玩。 “是逗趣呢。”浣秋晃了一眼就见何青圆膝上正捧着一只匣子,匣子里存了许多书信,她正随手拆开一封瞧着。 她看过一封就叠好放了起来,并没再打开下一封。 摇春这时走了进来,端着一碗炖得稠稠黏黏的银耳甜汤。 何青圆一手把书信匣子递过去,一手接过甜汤来喝。 信匣子就从浣秋眼皮底下传过去,她看得清楚,那些信摞起来都没有一叠夏衫高。 “这些信都放哪呢?”摇春问。 “放箱笼底下吧。”何青圆见浣秋眉头沉郁,笑道:“娘写了不止这些,不过在我能通读之前,那些信都是祖母念给我听的,她没有替我留着。” 一年书信十几封,十数年也存了几百封,但何青圆手上只有几十封。 母女二人长居两地,仅有书信来往,不只是何青圆对董氏感到陌生,董氏对于何青圆的了解也不多。 她可能是想让何青圆对远在京城的兄姐能生出些情谊,所以书信中多有谈到何霆昭和何风盈。 即便后来,何青圆能断文识字了,董氏的书信也都是祖母窦氏看过之后才给何青圆的,她还记得祖母轻飘飘地放下信,笑道:“一封书信三页纸,倒有两张诉兄姊。” 不论怎么说,祖母都是何青圆最亲近的人,知道何青圆最介怀什么,最畏惧什么。 “姑娘,可是不合胃口?”见何青圆吃了一勺甜汤就开始出神,浣秋关切地问。 但何青圆只是笑着摇摇头,轻皱了一下鼻子,说:“只是太甜了,帮我拿两块胡麻椒盐饼来。” 新家,新家人,对于何青圆来说这一切都很新鲜,她幼时很多次想过爹娘回来接自己的情景,不过在他们缺席了她的及笄礼后,何青圆就有点死心了。 因为何霆昭那时在边关一战中足有一月没了音讯,一家人提心吊胆,所以没一个人想着何青圆的及笄礼。 何青圆几乎没有对兄姐的印象,只靠着董氏书信中的描述拼凑出两张单薄的影子,但她只知道,他们都比她重要。 秦妈妈提点何青圆,要她准备给何霆昭的礼物。 何青圆的私房就那么些,来京时与祖母交恶,差点脱掉一层皮,更是半点好处也没落下。 董氏的确给了她不少东西,难道要她拿董氏的东西转送给何霆昭?这也太走过场了。 何霆昭毕竟是书生,去边关为得是开拓眼界,而不愿只高坐朝中,却对边关之事颐气指使。 于武艺上,何霆昭没有童子功,擅骑射而不擅刀枪,所以何青圆思量着,想给他缝一个箭囊。 箭囊乃是皮制,针线要粗,不是随便能寻来的,何青圆叫人采买,消息自然流传开去。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9章 董氏知道做一个箭囊比纳鞋底更磨人,有些心疼,就叫何青圆随便绣个荷包、帕子便罢了。 “可是荷包已经绣给爹爹了呀。”何青圆觉得太敷衍。 何风盈也道:“中公库里有一把祖父传下来的胡人匕首,不如拿去做礼吧。” 而她自己早就搜罗到一本古籍,何霆昭最爱此道,不怕叫何青圆比下去。 九曲很快将匕首拿了回来,小小一柄躺在匣中,如一道冷冷月光。 何青圆拿起来笨拙别扭地舞动了两下,逗得何风盈掩口笑。 董氏嗔怪地睨了她一眼,对何青圆道:“小心别伤着。” “阿兄毕竟是男子,这匕首轻盈,只怕他拈起来如执箸,怕是戏耍不开。”何青圆似模似样地说着。 何风盈止不住地笑,“说起来头头是道,那这匕首就送给妹妹吧。我听说你近来夜里睡不大好,不知是刚回来不习惯,还是身子虚,阳气弱?匕首搁在枕头底下镇一镇,说不准就睡得安稳了。” 朗晴轩里的事,何风盈倒是知道得清清楚楚。 何青圆觉得她可能生性如此,喜欢管人管事,长姐如母,又是关怀自己,便也没多想,只是刚搁下匕首,腕子就被董氏轻轻一拽。 何青圆顺势依进董氏怀里,听她问:“你夜里睡不好吗?” “只是想着阿娘宽纵,早起能赖床,所以想着吃夜食,睡晚些也没关系。”何青圆抿了抿唇,满脸娇怯乖甜,惹得董氏点她鼻尖。 何风盈一哂,“原是贪食,纵几回也就罢了,若是夜夜如此,下月初三祝家女生辰宴,娘特意为你备下的衣裙都要穿不下了。” 这事儿何青圆听秦妈妈说过,很有兴致地问:“阿娘,什么好看的衣裙呀?” 第5章 祝家往事 祝家嫡女的生辰宴,何青圆算是初次在人前露面,自然要有一身新衣裙,而何风盈更是别说了,一套新衣裳和新首饰,连掩在裙摆下的鞋子都是新的。 不过何青圆已经很欢喜,她的新衣裙是粉紫的缎子,满绣了大圆花瓣的蜀葵,娇俏跃动,非常衬她。 何风盈那一身则是缃色绣七彩云纹的,很是明艳大气。 听说何青圆隔三差五就要去绣房看看新衣裳的进度,何风盈撂下茶盖,忍不住摇头笑,“做派怎么这般小家气,浣秋也不知道劝着点,亏我当初还觉得她细致妥帖,想把她要到身边来。” 她兀自想着,又道:“莫不是嫁得不好,心里恨上我那傻妹妹了?乐见她出丑?” “这应当不会吧。”九曲道:“如今都是靠着二姑娘过活,都是盼着二姑娘好的。” 何风盈不以为然,只是没再说这事了,转而道:“阿兄明儿便到了,灶上的药膳备得怎么样了?” “三善一直守着呢。大少爷每次回来,必定要吃您备下的药膳滋补身子。” 三善便是董氏专门调教出来的医女,日后也要随着何风盈一并到祝家去。 此次举办生辰宴的祝薇红与何风盈未来夫婿祝云晟并非一母所出,祝薇红其实是第三房续弦的长女,而祝云晟的母亲乃是第二房。 说起来,这祝老将军长得虎背熊腰,一把长髯同关公有得一拼,如此英武豪杰,却是个克妻命。 听说是发妻边关牧羊女,两人于微时相遇相知相许,只可惜命数不好,连着长子一道被敌军虏劫而去。 此女会武,听说杀了三个敌军后被一枪挑了心窝,当旗帜那么戳在枪上招摇,祝老将军那时候还是个小将领,见发妻尸骨被人如此戏弄,已经疯魔了,违背军令带人强攻,结果立下他石破天惊的第一功。 祝老将军这个故事套了不同的姓名和朝代,在市井说书人口中都要说出花来了,但还是有人总点这本。 有些先生讲得好,尸骨做旗这一节,座下一众男儿各个攥拳咬牙,可这愤恨堆到极致,是为了后边一举灭敌的痛快做铺垫。 “可这把他推上高位的第一功,却是用妻子的性命换来的。”何青圆皱着眉,一点也感觉不到男子听罢这个故事后的心潮澎湃。 “谁说不是呢。”秦妈妈也叹一口气,瞧着何青圆仔仔细细的在将箭囊所有外露的针脚都戳进去,后拿起来一个木头墩子在箭囊上‘哆哆哆’的一直砸。 “哎呦!我的姑娘,您这小手可疼?”秦妈妈惊道。 “不疼,这头是圆的呀,用得是虎口的力,就跟印章一样,我和摇春做来玩的,戳花可方便了,你瞧着。”何青圆兴致勃勃的用花戳在箭囊上戳出一个饱满的圆,又一下一下地在圆上戳了两个三角。 花戳是用了密密麻麻的粗针扎在一块磨圆磨光的木头上,箭囊用的是上好的厚皮子,能缝好就不错了,要让何青圆绣花,真得把手都废了。 有了这个花戳就方便了,何青圆和摇春还不只做了这一个花戳,有曲线形的,直溜的,圆弧的,各种花样都好戳了。 何青圆这样一笃一笃的在箭囊上戳,戳了眼睛和胡须,箭囊上那张圆卜隆冬的猫儿脸就显形了。 秦妈妈看得目不转睛,道:“我还纳闷为什么摇春那丫头得姑娘赏识,原来是能陪着您摆弄这些。” “祖母不许,我们都是偷着玩,院里有个张妈妈瞧着,其他丫鬟都不听我的听她的,只有摇春和浮夏心里向着我,不过是摇春是个傻大胆,浮夏沉静些,玩不开。”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10章 先前还在九溪的时候,何青圆心里实在烦闷,浮夏就会在茶水里加点安神药,叫张妈妈睡得死些,这样何青圆和摇春就能一块窝在帷帐里玩了,她替她俩守着门。 其实拘在屋里能玩什么,也就是瞎折腾些玩意,排解一下心情。 白日里在祖母院里被她盯着临摹小姑的遗作,入夜就用粗豪黑墨在上头描一只硕大的乌龟。 白日里眼瞧着张妈妈在自己院里作威作福,入夜后把阔口花樽想成她那张大嘴,一只只箭矢扎她个肠穿肚烂。 白天被祖母训斥说教,没病还要喝苦汤,早中晚各一碗,喝了一肚子苦饱,叫她连饭都没口味吃了,还要被窦氏睁着眼睛说瞎话,说她是脾胃虚弱,若不是陈大夫可怜她,把中午那碗药换成了麦芽山楂丸,何青圆都觉得自己快要活不下去了。 晚上何青圆被临睡前一碗药顶得睡不着,扣嗓子全呕出来了,好半晌才缓过劲儿来。 在摇春担忧的目光中,何青圆直起身,端起冷茶漱了漱口,在椅子上端坐着,忽然开始抿着手串装佛珠,耷拉着嘴角,阴阳怪气地模仿起窦氏来。 她揣着那一股大逆不道的怨恨,学得实在太像了。 摇春想笑又不敢笑,差点把自己嘴都咬破了,最后是何青圆都忍不住了,两人躲进被子里,闷声闷气地笑做一团。 想着这些往事,何青圆下手越来越快越来越重,‘哆哆哆哆哆’放肆地响个不停,可如今再也不会有张妈妈不经通传就闯进来,肆意翻检她的东西。 秦妈妈仔细端详了一会,有些犹豫地道:“姑娘,你这猫儿会不会戳多了,大少爷素来喜欢利落的。” “啊?”何青圆忙停了手,可她想着的群猫图就缺这一角了,索性戳满,“清汤寡水不好看呐。” 何青圆在九溪时的打扮陈设都依足了窦氏的吩咐,照着那个她一点印象都没有的小姑姑的喜好来布置,清淡、素净、疏朗。 但实际上,衣裳,何青圆喜欢满绣的,屋子,何青圆喜欢挨挨挤挤的,就连床上的枕头何青圆都比别人多两个,枕一个,抱一个,脚边上再窝一个。 至于送礼,何青圆觉得起码要送自己觉得好的,再加上对何霆昭不熟悉,一下子没考虑他的喜好。 秦妈妈觉得问题不大,笑道:“也没关系,这样也挺好看,很热闹啊,箭囊毕竟是用的。” 见何青圆终于把箭囊做好了,秦妈妈帮着她收起来,担心她睡迟了明日精神不好,催她快上床歇着。 岂料何青圆洗了把脸,倒是精神了,又想起秦妈妈先头说的祝家往事,蜷进被窝里,又翻个身,瞧着秦妈妈,“那个男孩后来可有消息吗?” “哪个?”秦妈妈一时没明白,“噢,你说祝将军的长子啊?哪还有什么消息啊,一个襁褓婴孩,又是被敌军虏去,还有什么活命的机会呢?” “这事儿是什么时候的?”何青圆又问。 “永康十二年。”秦妈妈记得很牢,“那年我小儿子出生呢。” “永康十二年?”何青圆听着这个年头眨眨眼,惊讶得压低了声音,道:“诶?可我听阿娘说,姐姐的未婚夫是永康十三年生人。” “姑娘啊,这不奇怪。”秦妈妈给她掖了掖被子,口吻寻常道:“大丈夫何患无妻呢?” 何青圆听得莫名发冷,又往被子里钻了钻,小声问:“那未来姐夫的亲娘怎么也死得那么早?” 朱氏似乎是产后下红不断,止不住也补不进去,死时才何风盈这个岁数。 秦妈妈微微蹙眉,想了想,把话咽下了,道:“这老奴也不清楚,姑娘快睡吧。大少爷明儿就回来了,早起去见见他。” 何霆昭是嫡兄又是长兄,是何家未来的顶梁柱,所以秦妈妈如此嘱咐何青圆,希望她与何霆昭多多亲近,日后嫁了人也有倚仗。 何青圆还新鲜,眼睛都闭上了,秦妈妈起身放帷帐,刚放了一边,就见她又悄悄睁开一只眼瞧她。 “还想问什么?问不清楚不睡了?”秦妈妈怜爱地问。 何青圆连忙把眼睛都睁开,抓着被子问:“那祝老将军现在的第三位夫人呢?姐姐嫁过去,她也做婆婆吗?” “那一位姓施,出身不高,是祝将军手下副将的妹妹,算了八字够硬才娶进来的,祝家二少爷虽不是她生的,可她在那个位置上,自然是婆婆。” “二少爷?”何青圆好奇地问:“先头那个男孩不算夭折了吗?” “听说祝老将军执意将那孩子上了族谱,记做嫡长子,咱们大姑娘的未来夫婿是嫡次子,下月过生辰那位祝姑娘则是嫡长女。”秦妈妈索性又在床边坐下,对何青圆轻声叮嘱,“那施氏后边又生养了一子,是嫡幼子,府里原本的妾室应该是生养了两个庶女,而祝老将军前些年多在边关,身边随着侍妾,生养下的庶子庶女总还有五六个,且都是长成了才回来的,祝家后宅人多,真不是嘴上说说。姑娘,你下月去祝府还是少言语些,只跟着大姑娘就好,祝府不比咱们家清净,你不晓得嫡庶相争的厉害,有些言语上的机锋一时半会回不过味来,叫人一下捏住做了筏子,岂不坏了?” 祝家是姻亲,何青圆原以为此番前去只是吃茶罢了,没想到还要提防人言,便缓缓点头,极为郑重,又道:“那姐姐应付得来吗?”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11章 “大姑娘这门婚事定得早,祝家姑娘多,聚得起人来,常请她去吃茶看戏,即便不是回回都应,十次总也去个五六次,这么些年下来早都熟络她们那一套做派了。”秦妈妈一边说,一边伸手掸平床褥,又从何青圆枕头底下摸出她快串好的米珠簪花,抿着簪柄笑了笑,道:“姑娘你是不知道,外头穷人家的孩子能为了一块糖打得亲兄弟掉牙,府里的姑娘就能为了一朵头花污栽姐妹。” 何青圆听罢,认认真真地道:“那还是我和阿姐好。” 在秦妈妈的笑声中,她偷偷在心底想,‘人太多,嫁妆都分薄了。’ 第6章 小小狼崽 归家时,何青圆给何风盈的礼物是九溪的绸缎,何风盈还算瞧得上眼,已经让绣娘做了身裙子来穿,今日便穿在身上,轻悠悠的料子,浓郁郁的茜红,金丝绣纹,看着非常点眼,很是符合何风盈的喜好。 但这料子其实是在董氏暗示下挑的,那时候何青圆上哪知道何风盈的喜好去? “妹妹做的箭囊还真是可爱。”何风盈笑着把箭囊还给浣秋,捋了一下裙边。 她裙上的金线耀目,光芒折到何青圆面上,让她有种水波摇晃的感觉,再一抬眼,何霆昭已经进来了。 远远看何霆昭一眼,何青圆就觉他像董氏,像何风盈,但不像她。 何霆昭是瘦高个,换过一身家常青衫站到各人眼前,五官端正俊朗,看起来就是个翩翩佳公子,文生气很重,但额角却有一块杏子那么大的疤,给他周身的沉稳气质更添了一种粗粝的质感。 董氏昨夜已经见过他了,也知道他破相的事情,所以何青圆今早去给她请安的时候,便觉得她莫名惆怅。 “阿兄,你,你脸上怎么落了块疤。” 何风盈急切地上前,何青圆本来动作就犹豫,只好收回脚站在原地,看着何风盈不可置信地用手指去蹭何霆昭额角的疤痕。 何霆昭被妹妹这孩子气的举动弄笑了,抓下她的手,笑道:“一块疤算不了什么,别担心。” 他转脸看向何青圆,笑道:“小妹?可还记得阿兄吗?” 真是奇怪,怎么谁都要这么问? 何青圆又不是出生喊娘,满月走路的神童,当然不记得,见他笑容亲和,就迟疑着摇了摇头。 “我们上京的时候小妹才三岁,还没记事呢。”何风盈挽着何霆昭进正屋,又道:“你脸上落了疤,然姐姐可知道这事儿了。” 何青圆落在后头,心里琢磨着,‘然姐姐应当就是阿兄的未婚妻林氏了,林然?还是林什么然呢?’ 女子的闺名不会随意叫外人知,何风盈显然与林氏熟悉。 林氏其父是兵部尚书,何霆昭科考那年他是主考官,所以也是何霆昭的恩师,这门婚事原是林尚书先看中了何霆昭,想着家中有女年岁相当,故而婉转告之。 何迁文自然是满口答应,若非何霆昭要去边关历练,两人去岁就该成婚了。 “等下就要去尚书府拜访了。” 说到这事的时候,何青圆觉察出何霆昭一丝紧张,毕竟是要去老丈人家嘛。 进了屋,几人落座。 何霆昭给家人带来了很多礼物,装在一只箱子里抬了进来,何风盈见顶上是两条胡人的长绒披肩,非常宽大厚实,笑道:“底下有什么这么重?” “给爹的印石,北丘寒产的印石通透细腻,白玉沁红。”何霆昭道。 婢女们将披肩取出来的时候,何青圆见到一团雪白从箱子里蹦了出来。 起初她还以为是什么好皮子被连带着扯了出来,没想到那团皮子活会滚会动,还会嗷呜嗷呜叫。 是活物。 众人惊叫不已,眼见那东西朝何青圆滚了过来,虽然是‘滚’过来的,但动作十分敏捷。 可它套着嘴笼,嘴笼上还连着一条长长的锁链,拖在地上‘咔啦咔啦‘响,非常累赘,被何霆昭顺着锁链就提溜起来了。 “阿兄,你,你别勒着小狗了。”何青圆还是头一回这么近瞧一只狗,还是一只小小狗。 祖母窦氏不喜欢在身边养什么活物,养猫嫌意头不好,养狗嫌闹腾吵闹,养鸟嫌随地乱屙,养鱼嫌水汽阴森。 所以何青圆从小到大只养过几条只知道吃桑叶的白蚕,留下满屉的桑沙,然后化成不怎么好看的大蛾子飞走了。 “伤着没?!怎么给它跑进这箱子里来的!?”何霆昭问。 小狗明显还是幼犬,可却小题大做的戴着嘴笼。 “没有,它没咬我。”何青圆一脸担忧地瞧着,觉得何霆昭手重。 “这可不是狗!是狼崽,等长大留着配种的。”何霆昭见她无知,笑道。 北丘寒军中的狗全是短毛,耐不住寒,一到冬天,只有十几头混了狼血的狗还算有精神,其他全都畏畏缩缩的。 何风盈闻言更是紧张,道:“阿兄,快,快把这畜生关起来!” 那小狼都不确定有没有三个月大,裹在绒毯里睡了好大一觉,浑身的毛都被压扁了,只有刚才被掀出来的时候惊了一惊,现在已经稳住了,即便被提着脖颈悬在半空,还在懒洋洋地打呵欠。 “这么小,离了娘,不好吧。”何青圆说得很小声。 何霆昭无所谓地道:“北丘寒的狼都是褐灰色的毛发,除非下雪,否则这么毛的白在荒原上太点眼了,狼娘都是要叼出来扔掉的,也难活。”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12章 狼性独,不似狗那般亲人,这狼崽刚抓回来的时候龇牙咧嘴的,喂肉都喂不熟,没想到同何青圆还蛮投缘的。 何霆昭谨慎地抓着小狼,让何青圆逆着毛撸了几把,把它浑身的毛都摸得立了起来,整个身子膨大了一圈,看起来像一朵从天上掉下来的云,有一种很不真切的感觉。 但何青圆托了托它,又觉得它沉甸甸的,很有实感,嘴里呜哩呜哩的哼唧着,也使劲闻何青圆身上的味道。 何风盈看得有趣,觉得就是只小狗,没那么可怕,定了定神,也走过去想摸一把,狼崽却一摆头,喉咙里发出尚且还嫩的吼声。 “这不知好歹的畜生!”何风盈缩着手叫道。 “看来是与大妹不投缘,与小妹投缘。”何霆昭笑道,见何青圆撸撸揉揉,狼崽全然不抵抗,还很享受的样子,有些惊讶。 “阿兄,能叫我养两日吗?”何青圆大着胆子开口。 秦妈妈跟她说过,跟自家人最不能假客气,越客气越疏离。 所以何青圆一直在练习着向董氏提出些请求,董氏总是笑着答应。 何青圆想,秦妈妈是有些智慧的。 外院照顾狼崽的下人虽没被咬过,但他们每每给狼崽喂食的时候,它总炸着毛,弓着背,非常警惕。 可能是女子身上气味不同,何青圆看起来又实在人畜无害,狼崽并不排斥被何青圆触碰。 何霆昭掂量了一下,道:“也行,可别怎么逗它,野物可不一样,一日喂三顿,只消让它多闻点人味就行了。可能是军营里狗太多了,它不喜欢,总是很暴躁,我这才把它带回来养。” 与人熟悉一下,也好磨它的性子,等大些再送回去育种。 何青圆不知道何霆昭的考量,只觉得他答应得干脆,心里欢喜,赶紧点点头。 何霆昭就让人拿来一个笼子,把狼崽给塞了进去。 嘴笼有些大,狼崽还有可以叫唤的余地。 婢女将披肩撑开来的时候,小狼的叫唤声低了下去,叫声‘呜哩呜哩’的,何青圆听着它的声音,觉得它似乎有点难过。 “这是胡人的羊绒披肩,两位妹妹可还喜欢?” 听到何霆昭问,何青圆的视线才从那只小狼上移开,落在披肩上。 她从没在织物上见过这样杂糅而丰富的色泽,盛大好似落日流金沙,又沉静如古城斑驳残旧的壁画。 这种披肩非得黄沙地上的长绒羊剃下的绒毛不能做,而且只取羊身上最贴肉的那一层,才能有这样软绵细糯的质感。 胡人织布的技法与中原人不同,而且他们生性自在随意,恐怕翻遍整个集市,也买不到两条一模一样的披肩,所以顾不得花色了,只选了两条顶好的。 何风盈看了眼披肩,转而问:“阿兄给然姐姐备下的是什么礼?” 何霆昭舒展的笑容里流露出一点不好意思来,道:“也是披肩,不过是白色的,她,喜欢素净。” 胡人的羊都长在野地里,滚了一身灰扑扑,就算剃下来制绒的时候浸洗梳理过了,也很难得几簇雪白的细绒,所以胡人的羊绒制物色彩多浓烈。 何青圆长在江南春水里,又不似何风盈在京城见多识广,眼界开阔,她可想不到塞上羊身上的黄沙和泥巴,只觉得冬日里若能抱着这只小白狼,又多了这条披肩,可真是连炭盆子都省却了。 何青圆一心想把披肩抱在怀里好好感受一下,可何风盈的心思却在何霆昭留给林谨然的披肩上。 不过她是有分寸的,略打趣了几句便看向自己眼前的两条披肩。 “妹妹先挑吧。”何风盈道。 何青圆垂着眼道:“请姐姐先。” 何风盈不意外何青圆会这样说,这就是该她先的。 既然轮不到雪白无垢的,何风盈漫不经心地一抬手,选了那色彩更浓郁,花样更繁复的那条披肩。 ‘阿姐生得明艳,长发黑如墨,披裹着流霞也会好看。’ 何青圆有些羡慕地想着,指尖抿了抿自己细软黑褐的发丝,见摇春抱着披肩过来,欢欢喜喜地搂在怀里。 这条披肩也是好看的,只是比较起来像沙漠里起了薄雾,让整幅披肩泛着一点温润的乳色。 何风盈和何霆昭虽说在闲话家常,但都是何青圆不知道的一些往事,何风盈的话又很密,何青圆一时半会也插不进去,只好自得其乐地研究披肩的织法,也听听他们说的趣事。 直到何霆昭起身要走,她才赶紧让摇春把箭囊递过去。 这礼物明显叫何霆昭有些惊讶,又瞧着箭囊上的大猫小猫又忍不住发笑。 “手工倒是细腻,”只是花样这般稚气,何霆昭可带不出去,不过他还是领了何青圆这片心,见小妹娇娇怯怯,如朝露般轻盈美丽,不由得心生怜爱,道:“可会骑射?” 何青圆摇摇头,小声道:“骑也不会,射也不会。” 她声音太小,何霆昭需得俯身才听清,笑道:“阿兄得空教你,好不好?” 何青圆的眼睛更大更圆了一点,淡琥珀色的瞳孔像是藏不住一点秘密,只流淌出不加掩饰的惊喜。 “可不许撇下我啊。”何风盈扯住何霆昭的,嗔道。 “嗯?”何霆昭打趣何风盈,“这下不担心手粗了?” 他们兄妹相处多年,早有机会可以跟何霆昭学,何风盈那时候不愿意,现在却怕被落下。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13章 何风盈遭他戳破,面上一下挂不住,便撒起娇来掩饰。 “马要去马场,箭在后花园就可以练。”何霆昭听何风盈说到祝家女大多擅骑射,便也上了心,道:“等我料理了杂事,就来教你们。” 何青圆看看何风盈,又瞧瞧何霆昭,觉得只这样听着他们说话也挺好。 何霆昭走时又看了何青圆一眼,见她伸手管浣秋要披肩,非要自己把这松松软软一大团搂在怀里,很是喜欢的样子,不由得笑了笑,冲她扬了扬手中的箭囊。 何风盈笑容不改,对何青圆道:“小妹的箭囊做得倒是挺似模似样的,呀,我的礼还没给阿兄呢。” 何风盈说着带着九曲就往何霆昭院里去了,何青圆情不自禁地前倾了一下身子,但还是没有跟过去。 摇春看着何风盈离去的背影,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滋味,觉得不怎么舒服,但又觉得没什么。 何青圆得了一条暖披肩和一条小肥狼,心里塞得满满,没什么不高兴,只道:“咱们回去吧。” 她喜欢待在自己的院子里,这院里她最大,这院里她最尊贵,这院里什么都由她说了算。 不过何青圆也不能总自己跟自己玩,跟几个丫头玩,场面上还是要走动,总也得结识几个年纪相仿的世家小姐才是。 为这事,秦妈妈有些急,就盯着祝薇红生辰宴那日了。 何青圆的私房不多,给祝薇红的贺礼是董氏给她备下的,而何风盈则不同,董氏早就让她学着管家了,只要不是太贵重的,连中公库房里的也可以调用,更别提她除了嫁妆库之外还有个私库。 私库里大多是何风盈从小到大所得的一些礼物,有各家姻亲长辈所赠,也有些是亲朋故交间互相给孩子的玩意。 虽然都是大人间送来送去的,但收回来的东西都归了孩子管。 这样的私库何风盈有一个,何霆昭也有一个,何霆礼、何霆义所收的礼物虽然不需用一个库来装,但几箱子还是有的,由他们各自收着。 但何青圆没有,因为她根本就没在京城的交际场面上出现过。 外祖家逢年过节赏东西给小辈的时候,倒是没忘过何青圆,那些东西暂时都存在何风盈库房里了。 董氏带着她们姐俩一并去挑选贺礼的时候忽然想起这事来了,让婆子们打扫一间小库出来给何青圆用,又让何风盈拿来私库的钥匙把何青圆的那份给分出来。 “好。”何风盈原本答应得很爽快,可不知是想到什么,面上有一闪而过的紧张,但很快扬起嘴角,道:“可我私库的钥匙我没带来。” 第7章 礼物 “叫九曲回去拿一趟就是了,今儿又没什么事儿,叫你妹妹也瞧瞧她外祖父母和舅舅、舅母这些年来有多记挂她。” 董氏说着眼中有些湿润,自己的娘分明是个长寿的,可直到去世都没能见何青圆一面。 见九曲还站着不动,董氏怅然的情绪翻滚出一丝怒意来。 “是早膳叫人克扣了,饿得走不动道?还是昨个你守夜,压根没醒?” 董氏不算个难伺候的主,这样骤然的发怒莫说何青圆未见过,就连何风盈也是一惊。 “阿娘,您怎么了?可是想起外祖母、外祖父了?”何风盈的反应总是比何青圆要快些,连忙宽慰董氏,道:“中秋节的节礼我都备下了,出来前才拟了礼单,想等您瞧过觉得没问题,就好叫人送去了。我方才是想到这事,一时愣神没吩咐九曲,您可别恼我。” 这一番话说下来,董氏自然不会有气,挽着何风盈的手道:“我知道你最是妥帖能干了。” 九曲也不敢耽搁,很快拿来了何风盈私库的钥匙。 因是何风盈的私库,董氏又早早让她学着管家,所以库房存货的单子只有她有,不似其他库房,董氏手上也还备了一份。 “这些都是三岁前他们送过来的,瞧瞧,这小金镯里你周岁宴的时候还戴过呢。” 做娘的翻捡起孩子幼时玩意,大抵都会像董氏这样笑,“这应该是你大舅母送的,你小舅母送的是一个金锁,瞧着样式老旧些,不过分量还可以。还有这耳坠,这是一套。这金项圈虽是素圈,但我还记得你外祖母信中说,等阿圆长大了,成大姑娘了,可以配上几个坠子戴,我那时还在想,阿圆才这么一点大,什么时候才会成大姑娘呢,可现在…… 董氏歉疚地望向何青圆,何青圆依偎在她身边专心地盯着首饰看,一侧眸对上视线,她双眸干干净净,一点怨怼都没有。 董氏毕竟把她要回来了,何青圆现在已经不怪她了。 “咱们得空去珍宝阁瞧瞧时兴好看的坠子去。”董氏吐出一口长气,像是放下了什么。 没人不喜欢收礼,更何况是亲人所赠,何青圆听得也有些眼热。 十几年未送到她手上的礼物,今日一并送到了。 董氏每理出一套来,在何青圆看过之后,就由浣秋或者摇春拿进她的库房里去,浮夏捧着礼单,当场就记下来。 三岁前的礼物装了小一箱,三岁后的礼物同何风盈那份基本都是一样的,一样的小金福猪,一样的银笼提灯。 因为两人生肖不同,所以有些东西也会不同,例如福牌一类。 何青圆捧着那个小兔福牌在胸前比了比,董氏笑道:“这是娃娃戴的,你若不想留着,可以融了重新打一个。”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14章 她等着库房里再理几匣子出来,却见六福只抱着一卷宣纸走了出来。 上好的宣纸可传家,董家乃制纸世家,如今是大舅舅打理家业,小舅舅在朝为官。 但这上好的宣纸也不是说有就有的,这一卷的熟宣也就近十年来质最优的,董家特让人送来,分送给几个孩子。 “没了?我记得起码还有两套首饰一珊瑚,一玛瑙,配齐了耳坠项圈和手链,做得都是小巧玲珑的鱼鸟形。” 董氏看着余下那几匣子东西,狐疑地看向何风盈,却见何风盈也是一脸困惑,转脸看自己的婢女六福。 “是不是少了些,可有压底下了?再找找。”何风盈道。 六福打着颤,‘扑通’一声跪何青圆脚边了。 “夫人恕罪,二姑娘恕罪,我,我…… 何青圆心里大感不妙,刘妈妈斥道:“捋直了舌头说话!” “姑娘在场面上多有交际,祝家姑娘人多,这个生辰,那个女儿节的,总是送来送去,库里合适的东西不多了,那次姑娘去林府赴宴,让我去她私库里寻一些礼物,我,我只见有两份差不离的,就给拿了一份出来,都送,送掉了。” 何青圆捏着福牌的手紧了紧,送给林家了,那董氏是绝对不会替她开口要回来的。 “蠢东西!”刘妈妈抬手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何风盈也忙请罪,道:“妹妹,真是姐姐糊涂了。” 六福是何青圆贴身婢女,头发都被打散了,算很失体面了。 “二姑娘,都是奴婢的错处,那些项圈、耳坠都是经奴婢的手送出去的,大姑娘信赖奴婢,只是虚晃一眼,没有细看。” 这是假话。 首饰是那日何风盈亲自进库里拿的,她临去林家前才得知林谨然有个庶姐在宫中为嫔,且这庶姐还有同母的两个亲妹在府上未嫁,此番怕是也要碰到。 何风盈那时不知道这一层关系,只当是寻常庶女,顿觉自己备下的礼物太轻,匆匆去库里找寻,这便拿了何青圆的礼物。 她虽不是存心的,却是有意的。 董氏瞥了何风盈一眼,见她满脸愧疚,又很是不满地斜了六福一眼。 刘妈妈正要开口训斥六福,何风盈又在这个当口让六福进去把她的两套首饰拿来赔给何青圆。 何风盈两套首饰也是珊瑚和玛瑙所制,但样式有些不同,是缠枝花蔓,她小时候戴过好几次。 但珊瑚和玛瑙毕竟不是金银制品,而且这两套首饰尺寸偏小,何风盈现如今戴已经不太合适了,她应该也是戴厌了,所以没怎么好好保管,玛瑙发白,珊瑚发干,一点光泽都没有。 “不必了,阿姐的礼物还是阿姐留着吧。”何青圆轻道。 何风盈一脸忧心,又问:“小妹可是恼我了?” “几样首饰罢了,倒还不至于,可六福做事如此不当心,真要好好教训一番。” 闻言,何青圆看了董氏一眼,她看向何风盈的时候神色之中并没半点怒气,只是有些忧虑,怕因这事伤了她们姐妹情分。 “阿娘我明白,”何风盈的声音顿时高了不少,显得中气十足,她睨了六福一眼,怒道:“回屋里跪棘木上去!” 棘木就是带刺的灌木,何府后花园有种一些,时常刮了婢女的裙子,何青圆听过她们抱怨,也听过外院小厮受罚是用棘木抽打。 何青圆明白董氏再怎么为她出气也只是拿六福做筏子,不会叫何风盈吃一点痛,她忽然觉得很没意思,垂着眸子道:“一点小事,罢了。阿姐,库里可还有我的东西?” 何风盈同九曲一道进库里找,又找出一斛银珠子,一小袋金瓜子,瓜子里头还杂着几个拇指大小的金元宝。 “这都是年节里各家长辈随手赏的,”何风盈说着又捧来一大一小两个匣子,她打开大匣子,道:“这是阿兄积年累月送我的一些小玩意。” 何青圆低头看着那些小玩意,有挂在腰间的金银铃铛,有箍在腕上的竹节环,那些首饰太多了,所以都堆压着。 何青圆的目光落在一个非常漂亮的鸡毛毽子上,根根羽毛墨绿金红,油亮流彩,不知道要拔几只公鸡的尾羽才能凑出来一只。 她记得自己很久很久之前也想要一个毽子,不用这么好看,小丫鬟们用碎布绑的不也踢得很高兴吗? 何青圆也学着自己做了一个,才踢了两下,就被祖母训斥了,说姑娘家家抬腿翻裙子像什么话! “还有这个,这个是阿爹送我的红宝石簪子,算姐姐的赔礼吧。”何风盈不由分说地将簪子戳进来何青圆的鬓发里,有些歪掉了,但她用指尖抵住何青圆的脑袋,让她转向董氏,笑道,“阿娘,小妹戴这个好看吗?” 何青圆发髻上已有妆点,而这宝石簪子斜斜簪着,像是很重很重,快要掉出去的样子,不大相称。 但董氏乐见她们姐妹和睦,正要说和几句,却见何青圆拔了簪子,放回匣中。 董氏扬起的嘴角落下去一点,何风盈吸了一下鼻子,似有泣声。 何青圆恍若不察,目光转了转,落在那只毽子上,拈了起来,托在掌心对何风盈道:“阿姐,给我这个便好了。” 方才冷掉的秋风猝然歇止,只有贴着地面淌过来的气流推着她足边的一片枯叶,发出轻轻的,只有何青圆留意到的‘呲呲’声。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15章 董氏露出满意的微笑,何青圆由着她又给自己挑拣了几样首饰,又从何风盈私库里拿了百来卷各色的丝线,再加上这一个毽子,便是给何青圆的赔礼了。 何风盈‘嗒’一声把装着红宝石簪子的匣子扣上,笑着看婆子把那些丝线往何青圆库里拿。 她不喜欢绣花,又累又费眼,何青圆擅长那便是最好了,两边都满意。 “百来卷丝线,什么时候用得完?”摇春一回来,嘴便封不住了,“那还会褪色,我拿些到绣房给绣娘吧。” 何青圆很安静地盘腿坐在蒲团上,正一股一股将丝线比到绣架上配色。 狼崽趴在她膝头打盹,何青圆不想把狼崽关在小小的笼子里,又觉得那个铁制的嘴笼太硬太沉,索性自己动手用皮索编了一个柔韧的嘴笼给小狼戴上,喂食喝水的时候就关进笼子里去,吃完了再戴上嘴笼出来。 院里的婢女起初有些怕,但小狼戴着嘴笼,又只有一点大,只要院门一关,它除了能踹翻小杌子之外,连个团凳都弄不倒,便都只觉可爱而不觉可怕了。 每种颜色的丝线何青圆都让浣秋拿了一些回来,覆盖丝线的油纸都没启封过,但这些丝线大多是草木染就,所以还是会褪色。 乳白的绣布上配了由浓到浅的红,层次渐变犹如枫林。 “桃红都褪成水红了,玫红都退成烟粉了,这是用苏木染的吧。倒是更好看了。新做的那身里衣料子虽软,可我瞧着太素净了,就用这个烟粉配了这个水蓝和淡绿绣小花。” 何青圆没有提方才在库房里发生的事情,几个婢女也不提了。 浮夏和浣秋的绣活最好,半跪在垫子上听何青圆描述想要的绣花。 “要零零落落地绣满,就像春天躺在花树下睡了一觉,身上落英缤纷,可明白?” 何青圆没有上过书塾,祖母给请的女先生也只教她开蒙识字,不过她往往用三言两语,就能精准地抓住那种缥缈的感觉。 浮夏和浣秋点点头,坐到一旁开始配丝线。 “这该是紫草染的葡萄灰吧?瞧瞧上层这些,都退成紫褐色了。这,这靛蓝真都褪成月白色了。” 浣秋平平淡淡讲些事实,听起来也有点埋怨。 “染都染不出的颜色,多好?”何青圆反过来宽慰浣秋。 浣秋偷眼看她,但她侧着身子,垂着眸,看不清面上表情,只见她膝上的小狼崽忽然一抖,像是被荒原上忽然而至的雨水打了脑袋,它困惑地直起身子,仰起脸,冲何青圆‘呜呜’地叫了几声。 第8章 生辰宴 养了这小狼崽几日,何青圆倒是愈发得趣,唯有一点不好,就是这小狼夜半时常望月长啸,闹得满院子的人没法睡个好觉。 它日睡夜睡,精神很足,何青圆同摇春踢个毽子,它最欢脱,即便戴着嘴笼无法叼咬,但总是能一跃而起,用脑袋或者鼻尖来顶撞,玩得多了,比何青圆还能耐。 小狼崽总叫也不是法子,何青圆想了个掩耳盗铃的法子,把笼子提进屋里,以为它看不见月亮就不叫了,但小狼还是如旧。 秦妈妈来的时候还在掩口打呵欠,浮夏昨夜梦见自己被狗追咬,浣秋昨个守夜,离得最近,听得最响,几乎是半夜没睡。 唯有摇春夜夜睡得好,精神抖擞地一边掰馍块泡羊乳给小狼崽做早膳,一边仰脸看浣秋给何青圆梳妆打扮。 “咱们姑娘好看吧。” 小狼崽把脸从奶盆里抬起来,挂着一串滴滴答答的奶胡子,仰脸‘呜呜’叫着,似乎是在答话。 秦妈妈睨了一眼,道:“这野物还真通人性呢!” 祝薇红的生辰宴吃的是午膳,所以要早些去。 不得不说,何青圆还是有些紧张的,从前在九溪她也没怎么出门,去也只不过是去窦家,或者请陈大夫家的几位同龄姑娘在家里说说话。 陈家几个姑娘或文静或活泼,性子各有不同,可在窦氏含笑注视下,一个两个轻声软语,翻来覆去说些寡淡无味的见闻。 但她们并不是被拘着出不去,从而见识浅薄。 陈家大姑娘可是管着家中一间药铺的,民生百态,市井风情她见得多了,只是头回来的时候说得多了,还嘴快邀何青圆去踏青放纸鸢。 当时看不出什么,窦氏也一脸慈爱,只是到了约定那日,却只等来何青圆身子不适一句话,陈大姑娘提着药箱就来了,可摸来摸去,何青圆这脉象都是好的。 她性子爽朗大方,自然无法理解一个深锁内宅的老妪心思,纵然有些迟钝,可绝不蠢笨,留下一个纸鸢,没多说就走了。 陈大姑娘后来就很少来了,来的几个妹妹更是谨言慎行,几个姑娘在一块神色拘谨地说笑,更像是演给窦氏看的一出戏。 ‘现在起码比在九溪自在。’何青圆撩起车帘的一角,好奇地望着外头的街景。 何霆昭今日也出门,与几位友人相约去城外山中打猎。 黑马白衣是何霆昭,白马黄袍是瑞王府的小王爷赵丰裕,红马蓝衣就是祝云晟。 这三位方才在家门口遇上了,虽然是隔着马车遥遥相拜,但何风盈都跟何青圆介绍了。 除了棕马灰衫这一位后来的男子,他是偶遇而非相约,迎面而来,与三人要去的方向相悖。 这人隔得最远,何青圆没看见他,她心思也不在此,只见何霆昭马背上挂着的箭囊并非自己所制,心中稍有些失落,只觉得猫儿可能真得戳太满了,过分稚气。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16章 她难掩颓丧,眼尾低垂,翘睫掩着,唇也抿着,若是有一双会动的耳,只怕也耷拉下来了。 何青圆兀自后悔着,不曾留意气质温润的灰衫男子觑了她一眼,只是很快意识到此举失礼,移开了视线。 “不冷吗?”何风盈看着何青圆额上碎发随风翕动着,不由地问。 何青圆蓦地转首看她,忙把车帘放下,轻声道:“姐姐冷?” 栀子色的缎子一条一条绕着小辫,末了辫梢上还坠着一些碎小的彩碧玺,很有心思的打扮,繁复而俏丽,同她的绿衫青裙搭在一块,像一株顶端泛黄的苍翠松树,给何风盈一种秋意渐浓的感觉。 何风盈觉得自己在赏一隅精雕细琢的美景,笑了一笑,摇摇头道:“你的打扮我总是瞧不太明白,冗杂了些,居然也挺好看的,记得走出去的时候背挺直些,别人同你说话,答得上来就答,答不上来笑笑就行了,可别笑得太讨好了,祝家那些个庶女,惯会见风使舵的,对她们好,反而蹬鼻子上脸了。” 不知道为什么,回家这么多天了,何风盈第一次给了何青圆作为长姐的感觉。 “知道了。”何青圆答应着,很快端坐着肃了肃神色,原本的那种叫人觉得好亲近也好欺负的神色消失得很彻底,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而淡漠的感觉,像是养在绿青苔深缸子里的一尾冷水鱼。 何风盈一愣,还没来得及多想什么,就觉得马车停了,婢女们先下了车,小心翼翼地扶着各自的主人下马车。 何青圆有些紧张,但也没到手足无措的地步。 何风盈轻车熟路,不疾不徐地往祝薇红设宴的院子去,一路遇到相熟的人了,她寒暄几句,就会替何青圆引荐。 “呀,哪来的小美人啊?长得可真乖。” “你这小妹看着可人呐。啧,同你倒是不大像的。” “瞧瞧这脸蛋嫩的,还是江南风土养人啊。” 何青圆依足何风盈的吩咐,只抿嘴笑,倒也清闲。 寿星自然是避不过的,祝薇红穿着一身茜红,金钗挽发,牡丹压鬓,虽说五官气质庸常了些,但也被妆点出了几分姿色。 祝薇红一见何风盈便堆起满脸的笑,十分热络,费不上何风盈引荐,她又笑盈盈地望向何青圆道:“这就是小妹吧?瞧瞧这脸蛋身段,果真是一派江南柔情啊。” 何青圆见她身边几个姑娘满脸恭维谄媚,但细看言行,又并非庶姐庶妹。 几人上来报了家门,果真不是祝家的庶出女儿。 祝薇红拽着何青圆的手摸了又摸,感慨道:“真是嫩豆腐一般,奇怪,咱们这手也没拿枪捏棍的,也是日日脂膏抹着,怎么就不及她这样柔嫩。” 祝薇红说话的时候,就觉何青圆在悄悄施力将手往回扯,似乎不喜欢与人亲密。 她斜了何青圆一眼,见她低眉顺眼的,便装作不觉。 祝薇红也不是年年生辰都这样大办,她还年轻,又不是祖辈的年纪,只是今年时机正好,她父亲祝山威在边关打了几场胜仗,祝家正是红光耀目的时候,她巴不得多受人几句恭维。 何风盈反手一牵何青圆,祝薇红顺势松了手,就听她玩笑般道:“说明咱们骨子里都是粗人。” 祝薇红虽然仰赖父亲征战沙场得来的荣光,却听不得这话。 谁叫她外祖父只是军中马夫,若不是生了个儿子当了副将,能在祝山威跟前说得上几句话,她母亲施氏的八字就算能与祝山威的八字严丝合缝,也入不了祝山威的眼。 可何风盈不同,祖父那一辈已经做到五品官了,供出的何迁文如今更是大学士,董家虽制纸为业,但也算正经八百的书香门第,这一辈的表哥表弟又接二连三得了官身,早就超脱了商贾一流。 ‘粗人’二字由何风盈说来,是打趣她自己,却是在折辱祝薇红。 “浑讲!”祝薇红笑了起来,不像生气的样子,可帕子朝着何风盈一甩,帕角用金丝抿线重绣了福禄葫芦,密密厚厚一块绣花边角就这样剐进何风盈眼睛里。 何风盈登时就冒眼泪了,但却笑起来,侧首闭眼用帕子按了按眼角,道:“说你是粗人这就演上了,甩帕子都比别人手重。” 祝薇红皮笑肉不笑,径直绕过她,去迎下一位客人了。 何青圆将这一幕看在眼里,讶异地望着眼前神色自若走掉的祝薇红。 何风盈怎么说也是祝薇红未来的长嫂,她怎么敢笑里藏刀到如此地步?! 第9章 油花卜 “好了。”何风盈冷声说,她的左眼有些发红,看起来不似哭过,倒似火气上涌,“意如她们在湖边呢,我们也去吧。” 王意如是何风盈的手帕交,她父亲与何迁文是同科进士,关系亲厚。 何青圆跟着何风盈走过去,就见几位姑娘正在玩油花卜。 油花卜所用的花是芥花,春月一开,秋月也一开,所以三月上巳节和眼下这秋风起的日子,都可以做油花卜。 王意如正倚在水榭里的美人靠上,听见何风盈唤她,连忙扬起芥花示意。 细绿杆小黄花,挨挨挤挤地簇在顶上,但又很有次序地笼成一个宝塔状。 王意如同何风盈是真要好,没什么虚礼,姿态自然地拉她坐下,将手里的芥花塞给她,又替何青圆也拿了一支。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17章 “快试试,我已经卜过一遭了,香蓉说看起来像玉如意。” “如意,意如,那你可是得了个好兆头。” 何风盈虽这样说,但似乎并不信,用芥花在桂花油中轻轻一沾,然后甩向水面,油点入水,满是斑斑驳驳的流彩油光,一点形状也没有。 “呀,力道太大了,卜花怎么叫你弄得像甩鞭子一样?”王意如轻叫道。 她细看何风盈脸色,就猜到有事发生,将桂花油的碟子递给浣秋,让她托着给何青圆玩,随即便挨着何青圆坐下,用帕子掩口同她说起私房话来。 何青圆的心思还在祝薇红方才甩的那一帕子上,‘连祝薇红都这般不待见阿姐,施氏待阿姐还能好吗?纵然阿娘早做准备,在阿姐身边排兵布将,可为何一定要嫁到祝家呢?换个人选,难道不行?救命之恩,一定要用女儿的终身来报答吗?’ 何青圆思索着,只抖了一下手中的芥花。 油滴在水面上,缓慢洇开来,她瞧着那油花的形状,倒像家中的小狼崽,谈不上什么吉利不吉利的。 油花卜是以占到花卉形状为中吉,以占到龙凤形状为大吉。 祝薇红众星捧月般走过来,她是寿星,自然也要来占。 何青圆见人多就避开到一旁,捧起被人撇下的鱼食,抿上几粒,洒在水里。 何风盈和王意如随大流站在人群外,听着一些官位较低门户出来的姑娘们在对祝薇红殷勤奉承。 养在湖里的鱼儿是不怕人的,有人就意味着有食物,西面的鱼群已经被何青圆引过来了,它们游动时的水波一圈圈荡开来,如同召唤。 祝薇红此时正拿起一支芥花,小心翼翼地蘸了一下桂花油。 芥花所蘸取的油不是越多越好,油若滴落如坠雨,原本好好的形状都会被打乱,但也不能太少,太少如何描龙画凤? 所以要恰恰好,没过顶端那一簇尚未完全开放的花苞就可以了。 祝薇红满怀期待地朝湖水中轻轻一抖,很快湖面上的油花就如作画般散开来。 她所用的油是特别一点的,比较浓稠,不会散得特别快。 “呀,尾巴散开来了,好像凤尾啊。”有人道。 何风盈瞥了眼,尖头长尾,还真有点凤凰的样子,就连翅膀也在缓缓展开。 ‘老天做瞎子!’ 她暗骂时却见一条花鲤横亘而过,慢慢悠悠的,怡然自得的,鱼尾有力的甩动着,将那未成的凤凰彻底搅没影了! 亏得何风盈也在场面上做戏多年,此时才未笑出声来,但也忍不住觑向祝薇红。 见她脸色难看至极,心中更是大感快意,但王意如却急切地拽了拽何风盈的衣袖,示意她看那厢。 祝薇红已经大步朝水榭另一角走去,何风盈本就在人群外围,比她更近,几步就到尚且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的何青圆身边。 何青圆手里还捧着鱼食呢,一脸莫名看着忽然围上前的众人。 她这人赃并获,还故作无辜的样子简直快叫祝薇红绷不住皮相了。 “你成心的!明知道我家姑娘在卜花,还故意引鱼来搅弄!” 何青圆一下子没听明白,还圆睁着一双眸色浅淡的杏眼,不言不语地坐在那,承受着突如其来的斥责。 何风盈总算有理由摆脸色了,一个侧身将何青圆全然掩在身后,与祝薇红对峙道:“这说的是什么话?湖中本来就有鱼,巧合罢了。就算这鱼儿懂人性,能为人驱使,我妹妹初来乍到,难道使得动它?” 谁人不知只是巧合呢?可眼睁睁瞧着一个上吉的展翅凤凰被搅没了,吉利变晦气,谁又忍得下这口气? “你这话说得也太轻巧,要不是你妹妹无端端喂起鱼儿来,鱼儿会赶在这个寸劲上搅局?” 这事儿其实也好办,何青圆说句软话就行了,毕竟在人前,祝薇红即便怨恨,总也不可能闹得太难看。 这事情的因由何青圆已经听明白了,若没有先前祝薇红先前甩帕子那一遭,她也许会致歉,毕竟在与祖母十几年间不动声色的对峙中,何青圆让步都成了一种惯性。 可祝薇红先头那一遭的行径实在令何青圆软不下去,何风盈只见她呆头呆脑低头不语,又见祝薇红气势汹汹,人多势众,便抬抬下巴,道:“何为卜?” 各家姑娘之中,王意如学识最好,也颇有才名。 何风盈没头没尾地一问,在众人都还不解其意的时候,王意如已经道:“卜,本义乃是将龟甲置于火上,以龟甲遭火灼后的裂纹横纵占得吉凶。而今占卜的法子很多,不过都是推断将来祸福吉凶的手法。” “而这吉凶之兆,可否说是天意神授?”何风盈又问。 “自然是。”王意如答。 “既如此,世间卦象有百种,皆为天意,那鱼儿怎么就不在其中呢?天意借我妹妹引鱼为因,祝妹妹恼她也是应该的,只我妹妹无心之举,可担不起这散凤之果。水乃流散之物,多好的卦象都要消散,本就不宜用来占卜,取乐倒也罢了,较真起来,还不如去庙宇道观。” 这番话每一个字都说在何青圆的心坎上,她忍不住偷眼看何风盈,暗自可惜看不见阿姐说这番话时的神色,一定神气极了。 祝薇红几个庶妹庶弟打小在军中长大,唯独她和自己的嫡亲兄长是在京城府中长大的,请的是正经教习,通读诗词,便是做不了几首佳句,总也能吟上几句,断文识字更是不在话下。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18章 何风盈这一番话虽折了几折,可祝薇红嚼了一下就品出她推诿的意思来。 “荒谬!?你的意思是,上天派鱼来搅散我的凤卦?我活该?” 何风盈看起来还算应对自如,但实际上非常为难,一边是亲妹妹,一边是未来小姑子。 亲妹妹与她多年未见,情分尚浅,小姑子在家中受宠,但又对她不甚敬重。 何风盈真是谁都不想帮! 可怎么说也不能让何青圆头回出来就落个毁人吉祥的罪名,她初来乍到,万事都不懂,末了还得赖在何风盈身上。 “我妹妹不曾到场面上交际过,一时不当心,今日是祝妹妹生辰,寿星最大,还望祝妹妹你不要介怀。” 何风盈转首拽着何青圆站起来,示意她给祝薇红赔罪,何青圆怯怯地福了福。 她们姐妹二人既表了态,祝薇红虽还恼恨,但面上却不好发作了,顺着几人给她搭的梯子就下去了,前厅里摆了席面要请众人去吃。 何风盈走在前头,只偏首睨了何青圆一眼,示意她跟上,未有一语。 原以为这桩事情至此有了一个了结,实在是何青圆天真了。 第10章 夜半狼嚎 入席的时候,何青圆见到祝家的那些庶女,坐满了一桌子,环肥燕瘦,各有风姿。 有些个老老实实的,别人未拈筷,她动也不敢动,坐在高凳上如受刑般煎熬; 有些个神色机灵,左顾右盼,见上位者展笑颜,见下位者也勾嘴角,做派圆滑; 还有个摆着脸色,满不在乎,何青圆一不小心同她对了一眼,她不闪也不动,就那么瞧着何青圆,慢条斯理捏着酒盏仰脖喝空了,那姿态妖妖调调,看得何青圆都有些面红。 秦妈妈所警告的嫡庶相争何青圆没有见到,可能是粗粗一瞥,难见全貌,也可能是祝薇红今日生辰,提前敲打过了。 这一桌子庶女看起来挺安分的,但也无人引荐,鲜有人理会。 正当何青圆偷偷打量她们的时候,施氏登场了。 从她身上可看不出半点边塞军帐牲口棚养马女的痕迹来,丰腴饱满的身段,滴粉搓酥的脸蛋,虽然同祝薇红一样五官寡淡,可她神色极娇媚,美人有神即可,皮相反倒是次要的,而且观她言谈,自有种高高扬起,又低低折腰的婉转气度来。 何青圆不知道该怎么描述施氏给她的这种感觉,若是秦妈妈在这里,以她敢想敢言的性子和历经世事的眼神,她就会说这样一句过分毒辣刻薄的话,“怎么像个老鸨子翻身嫁了高门做主母?” 施氏已经知道鱼乱凤卦一事,当着众人的面嗔祝薇红一句,叫她不该这样小题大做。 随后又来到何风盈身边,紧紧携着她的手,与她亲亲热热地说了好些话。 何青圆听着何风盈与她你来我往,半个字也没落到地上,忽然替何风盈觉得疲累。 施氏不是那种高坐堂上,点兵排将式的主母,而是那种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的类型。 何青圆安安静静端坐吃茶,却是耳听六路眼观八方。 施氏的眼神一转到她身上来,她便觉得了。 在她那双手要攥过来的时候,何青圆适时地站了起来,福了一福。 “呀,真是个粉雕玉琢的小美人,咱们两家可是姻亲,红儿也是你亲姐姐,她快人快语,最是个好相与的,只是玩闹罢了,可别因这点子闹来消遣的玩意,折了你们姐妹的情分。” 原本只有水榭里的姑娘们知道这件事儿,现在被施氏在宴上一提再提,就全都知道了。 何青圆觑了祝薇红一眼,也不知方才施氏同她说了些什么,叫她压下了脾性,现正对着何青圆笑呢。 这一笑皮不附骨,何青圆最是熟悉,祖母窦氏很多时候便是摆出这样的笑容,一边笑一边说着,不许这个,不许那个。 何青圆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移开视线,不想再看祝薇红一眼。 众人皆坐着,只有起来行礼的何青圆站着,她这一哆嗦格外点眼,彷佛因祝薇红的小题大做和咄咄逼人受惊不小。 施氏的笑容僵了僵,温声道:“可是冷着了?” 何青圆藏着手不叫她握,摇了摇头。 “许是在水榭吹了风,受了凉,来,喝碗热羹汤吧。”何风盈见何青圆歪打正着,胸中郁闷总算是松快了些。 不过姐妹二人回府路上都没怎么说话,下了马车更是各走各的路。 何风盈心中烦恼着自己嫁过去之后的日子,何青圆也跟着莫名心情低落,数着一重一重院墙,踩着一条一条小径走回院子里。 秦妈妈见她们回来了,忙伺候何青圆坐下。 见她们连主子带婢女各个面色不虞,便知不妙。 听浣秋和摇春你一言我一语的将事情说了,秦妈妈叹气道:“怕是与这祝家犯冲,继母做婆婆,又是隔了肚皮的小姑子,哎。” 何青圆点点头,俯身抱起跑过来的小狼崽,指尖探进嘴笼里触它湿软软的鼻头,有些失落地道:“我连一个小姐妹都没攀谈上。” 祝家席面上又都是北方菜式,她吃得也不太痛快,何青圆不喜欢自己这种拿不起又放不下的性子。 一个人的性子打娘胎里出来就定了七分,余下三分要看长辈如何教养。 何青圆天性活泼爱俏和祖母的教养相悖,这两股劲相互胶着,在人前多是那股安分守已的劲儿占上风,在人后则有种松脱枷锁的感觉。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19章 祖母本身就是最大的枷锁,何青圆以为自己逃开了,但她冷漠而不满的嘴脸有时候会忽然刁毒地钻出来。 就比如祝薇红那一笑,又比如说姐妹二人回来时在马车上沉默的那一段路,何风盈别开脸时的神色又让何青圆想起了祖母,一时间脑子里全是祖母的脸,她的声音,她的眼神,斥责与嫌恶。 何青圆惭愧地低下头,再抬首时就见到何风盈变成了祖母窦氏。 她裹在一身深绀色,看起来像一只干硬的菱角。 “长辈们都在,何时轮得到你说话?” “可的确是晴表姐先推人家的。”何青圆声若蚊呐地为自己辩解。 “我竟不知这满院子的人只有你长了眼睛?自以为可做包公了?”窦氏讥讽地说,“为一个外人诬崽你表姐,你倒是做得出!” 何青圆被斥得头都抬不起来,远远近近却听到有狼叫,吓得窦氏面色发白,浑身打颤,倒是有些好笑。 ‘城中怎么会有狼叫?’何青圆猛地意识到这不对劲的地方,撩开车帘却也没见到什么街景,只看到一片清亮柔和的月色,透过窗纸把光芒沁进她的小屋里。 在‘呜呜’的狼叫声中,何青圆松了一口气,甚至有些感谢这狼叫赶走了她梦中的祖母,将她从噩梦中解救出来。 小狼今夜叫得特别频繁,何青圆怎么安抚也无法令它安静下来,只好让摇春弄些羊乳来。 似乎是听得懂羊乳二字,叫声顿了一下,小狼舔了舔舌头,砸了一下嘴。 但‘呜呜~呜呜~呜~’的声音却还在不停响起,这狼叫有些奇怪,似乎要更低沉一些。 何青圆困惑地看着还在舔舌头的小狼,不知道这声音是从哪里来的。 “是我幻听吗?” 还没等何青圆想明白,小狼又叫唤了起来。 何青圆懒得添衣,只是撩开帷帐,把半个身子没进窗外照进来的月光里,与那只仰着脸‘呜呜’叫的小狼崽对望着。 她轻轻叹息,道:“要是我能做主的话,就送你回家了。” 明月皎皎,照得一片轻盈的影子在屋瓦上流淌。 屋外有风声无人声,但何青圆无端端就觉得似乎是摇春回来了。 小狼‘呜呜’的叫声更加急促了,把风声都叫停了,何青圆赤足走下床来,道:“摇春?这么快?羊乳要热一热的。” “喝奶还得喝热的?”一道沉沉男声在薄薄绢布帘后蓦地响起,带来一点几不可察的笑意,惊得何青圆差点魂飞魄散,“就算拿它当狗养,也犯不上吧?” “摇…… 何青圆惊叫起来,可都不知那人是怎么动作的,顷刻间就到了何青圆身前,一掌横扣住她的脸。 那人原本是想捂住她的嘴,让她别叫唤的,但他的手太大,她的脸又太小,肌肤细嫩,骨架纤细到令他吃惊的地步,甚至下意识松了松手,怕自己直接把她的骨头捏碎了。 “要叫啊?那叫吧。把她们都叫进来啊,我一个个掰断骨头,听个脆响。” 他说这话的时候,居然狂妄地松开了手,但没有彻底放开她,而是往下移了移,箍住她的脖子。 一声淡定悠哉的笑从顶上落下来,何青圆明白,这意思是他说得出,做得到。 何青圆被掐住脖颈,只能仰起脸,瞧见那人高得吓人,身上裹着夜风,冷冰冰得像个罗刹鬼。 她抑制不住地颤抖着,抬眸甚至都看不到他的脸,只看到他脖颈上一道爪痕。 那疤痕的边缘破烂,很不规整,给何青圆一种没有缝过,硬生生长回来的感觉。 而且这罗刹鬼并没有蒙面,何青圆又是一抖,软得几乎依附在钳制住她的那只手臂上,她紧紧地闭上了眼,生怕因为看见了罗刹鬼的真容而被他灭口。 “姑娘?姑娘?你方才是叫我了?”摇春端着羊乳,走得缓了些。 因为被掐着,何青圆刚想说话就呛咳了一声,罗刹鬼虚虚一松,宽大的手捏着她的脖子,像等花开的瞬间将她掐折下来,占为己有。 “别,别进来。”何青圆气息紊乱,忙是深吸了几口气。 摇春的手已经从绢帘后探了出来,只差还没有撩起来。 她顿了顿,很听话地放下了手。 “把羊乳放门口吧。”何青圆道。 “姑娘,怎么了?”摇春有些担心地问。 如此反复突兀的举止,即便是粗枝大叶的摇春也会生疑。 何青圆定定神,道:“今日在祝家闹出那事儿到底是与我有些关联,因而叫姐姐难办,我心里也不好受,不知怎得,总想到从前在九溪的那些事,梦里都在被祖母责骂,你且回去吧,我现在不想见人,夜里也不需得人守着了。” 她说话的时候还紧紧闭着眼,睫毛抑制不住地轻颤着,看起来很脆弱,却又有着出乎意料的果毅。 月光照亮何青圆一张润白的鹅蛋脸,给她镀上了一点清冷的气质,有点像草原上初春时冒出来的顶冰花,娇小薄嫩,洁白如兰,在冰晶雪花的簇拥下,奇异地绽开着。 ‘她散着头发。’罗刹鬼歪了下头,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闭着眼睛,只是后知后觉地想着,‘中原的女人好像不散头发的。’ 长发拂地,在月光下泛着一层灰色的银光,像是荒原上毫无征兆出现的河流。 有几缕发丝落在罗刹鬼的手背上,他用神思抓住那一点细细软软的触感,对于突然猛烈跳动起来的心脏感到很困惑——这里根本没有什么能够威胁到他的。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20章 第11章 偷儿 摇春自到何青圆身边后,满心满眼都是她,假话她听得出来,只有真话能叫摇春相信。 “姑娘。”摇春低低的唤了一声,带点叹息的意思,蹲下身将羊乳从绢帘底下送了进来。 绢帘被摇春轻轻撩起的时候,罗刹鬼捏着何青圆脖子的力度还是一样,并没有重一分。 如此老神在在,可见是做惯了歹事的。 但就在她这样想的时候,却听罗刹鬼轻笑一声,道:“你还真是贼喊捉贼,那偷儿是你兄长还是什么人?” 说这话的时候,他捏着她的脖颈,食指只稍稍施力,她的头颅就向左侧,看着月光在她面庞上流动,觉得赏心悦目,目光一凝,看清她耳垂上落了一颗淡棕小痣。 拇指微微一抵,她的头颅又柔弱地向右偏去,一根细细的青色脉络在她额角若隐若现,使得肌肤在月光下有着冰雪的质感。 ‘一点威胁都没有,抓起来一抖,骨头都能断。’罗刹鬼下了论断。 何青圆此时惊惧交加,勉强存了几分理智,结结巴巴地问:“你,你说阿兄是贼?偷了你什么东西?” “偷了我侄儿。”罗刹鬼说得笃定且愤怒。 何青圆却是迷惑至极,“什,什么?阿兄偷你的侄儿?可,可是征兵或是抓了壮丁之类的?” 罗刹鬼抓着何青圆的脖子将她甩到身前去,他不觉得自己力气很大,但何青圆却直接扬了起来,飞了出去,双膝一折,险些跪到。 狼崽又不是何青圆抓的,罗刹鬼并没有伤何青圆的念头,若不是循声狼叫找到这屋子里,他也不会无端端进来。 所以见她要摔,罗刹鬼伸手一接如捞月。 搂住何青圆腰肢的那瞬间,他感觉像是小时候在草原上追着云跑,想要抓住那一团云,可越跑云越远,从来也没触到过。 直到现在,他不远千里来到中原,在一个月夜里,在挨挨挤挤满是小玩意的一屋子里,他居然抱住了那团云,轻盈的,温暖的。 罗刹鬼惊异地看着怀中的小人,却听何青圆低低哀叫一声,像是受了莫大的屈辱而不能宣泄。 “呜呜。”小狼崽在笼中叫了几声,又安安静静蹲坐下来,尾巴高高竖着,正欢快愉悦得摇个不停。 何青圆好吃好喝待了它这样久,也没见它这般摇过尾巴,至多是轻轻一晃。 她意识到什么,但又拎不出这个念头来,巨大的恐惧感一时间没办法消解,那罗刹鬼简直如一头巨狼般钳着她,何青圆急促地喘着气,眸中的眼泪掉下来,渗进他胳膊上的皮甲衣料里。 “吓成这样?我不吃你。”罗刹鬼听她的气息很不对,像是她周围的空气忽然全部消失了,她再怎么大口大口的吸气,也于事无补,再这样下去只怕要昏过去。 何青圆光是呼吸就耗尽了全部力气,没办法说话,更没办法动弹。 罗刹鬼有点无奈,端起门边的那碗羊乳,然后在床边脚踏上弓着一条腿坐下来,把何青圆放在自己屈着的另一条腿上,把羊乳递到何青圆嘴边,道:“唔,喝两口吧,还热的呢。” 他是笑着说的,给狼喝羊奶还得热过,不可笑吗?这小姑娘比刚出生的狼崽子还嫩,她喝正好。 狼崽吃喝用的陶碗抵在唇边,冰冷粗粝,何青圆只觉这罗刹鬼在羞辱自己,一时间气愤压过了恐惧,气息反倒平了平。 见她别开脸去,罗刹鬼不解,“不喝?那我喝了。” 闻言,何青圆呆若木鸡,僵硬着转首,真就瞧见他一仰脖把羊乳喝光了。 “热的一股羊气,怎么受得了!”他有些嫌恶,还有点抱怨,“中原的羊肉难吃,羊乳也这么难喝。” 不知道是不是何青圆见男子太少的缘故,她觉得罗刹鬼的样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超脱于窦家表兄的平庸之外,更不是父亲那种斯文俊秀的感觉,也不像兄长那般儒雅文气,却又染着一点惊雷之韵。 何霆昭去是边关历练过,而这罗刹鬼却更像是生在沙场上,长在兵刀下。 他生了张很硬的脸,剑眉浓烈,眼眸深遂,转脸扔陶碗的时候,侧面的轮廓如一道何青圆从未见过的辽阔风景。 罗刹鬼把陶碗扔到一旁,就见何青圆忽然捂脸叫着,“我什么都没看见!我不知道你长什么样!” 静了一会,何青圆只听见罗刹鬼笑了。 她不敢放下手,只把十指并得更拢,道:“我听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为这狼崽来的?那你快把它带走吧。别伤我院里的人,也,也别伤我,行吗?” “你捂眼睛干什么?”那罗刹鬼问,还伸手轻拽何青圆的手腕。 何青圆一只手被他扯落,只见她皱着脸拼命摇头,又赶紧把脸捂上。 “不不不,我不看你,也不认得你,你快走就是,今夜的事我绝不向第三人说起。” “噢,你是怕我灭口。”罗刹鬼后知后觉,拽下她捂脸的手,笑道:“你家院墙一层又一层,把你像个宝贝似得装在匣子里,你怎么这样一副没底气没倚仗的样子?” 何青圆怕得要命,罗刹鬼却双手往身后一支,整个人悠哉仰倒,瞧着她哭得发抖,彷佛一头刚结束了捕猎正趴卧在绒绒草丛里的狼,正心满意足守着囤粮歇息。 何青圆低着头,依旧是不敢看他,听他说得轻巧,心中战战兢兢,又是愤愤难平。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21章 “我是女子,你是男子,深更半夜闯进来,就算你不要我的命,倘若漏出去半个字,也是要了我的命。” 中原人繁文缛节很多,罗刹鬼虽有些见识,但总没当一回事。 尤其是男女之别上,不似虎狼只以实力论处,而且越是娇贵的女人越是看不着,都被男人当宝贝似得装了起来,旁人不能瞧一眼。 何青圆这当口还坐在他腿上,不出声地哭,泪珠顺着面颊淌下来,勾在她小巧的下巴上,像那些个先天不足的小崽一样,这样娇气。 罗刹鬼是个极恶劣的,忽然伸手一勾她下巴,接了她一滴眼泪。 何青圆吓得又是一抖,他的手指跟带了火星一样,叫她觉得烫。 等罗刹鬼把她搁到脚踏上时,何青圆又觉得身下一冰,本文由君羊幺污儿二漆雾二吧椅整理欢迎加入才体会到自己方才同他有多么亲近。 无数细小的微尘在月色中浮动,空气中有股陌生的味道,闻起来像雨后骤晴的天气,湿漉漉的绿意被阳光蒸烫出青草的涩气。 意识到这是罗刹鬼身上的气味后,何青圆羞愤得想死,以她这么多年所受的教养来说,也的确该撞墙或是自刎而死,但她又舍不得,生活好不容易才有了可喘息的缝隙,又要去死了? 她小心翼翼地动了动,把手往枕头底下探去。 ‘咔哒’一声,笼子上的锁扣被罗刹鬼一拽,扯下来了,小狼崽果然是认识他的,钻进他怀里‘呜哩呜哩’地叫唤着,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何青圆顿觉荒谬,原来真的是贼喊捉贼,自作自受! 罗刹鬼左手抄起小狼崽,看着抱膝将自己蜷成一团的何青圆,瞧了瞧自己还空着的右手,觉得完全可以把她也搂走,反正听她方才同那丫头说了好大一滩委屈,想来这日子过得也不怎么开心。 罗刹鬼这样想着,手臂真就往下沉去,可那个细绵绵的女子忽然一扬手,就是寒光一闪。 何青圆所有的力气都在这一挥上,可这挥出去的匕首却抽不回来。 她不敢置信的看着那个罗刹鬼,见他紧握刀刃,挑眉含笑看她,惊得她赶紧跃到床上,躲进被子里去了。 罗刹鬼看着自己掌心被割开一点皮失笑,用刀尖挑开帷帐,让月光落在何青圆身上。 她面颊上红红的掌印正浮出来,脖子上的肌肤也印着鲜明的指印,看起来像是遭受了什么凌虐,眼神还是那样惊惧。 罗刹鬼竟然一愣,似乎也没想到会把她的脸弄成这样。 他缓缓放下帷帐,藏好她,默了会子才道:“你都藏匕首了,还藏一把没开刃的干什么?再者说我要抓你,你往床里钻,岂不是自己跳陷阱?” 何青圆也觉得自己很蠢,但她是匣子里养大的,最大的见识就是从九溪到京城这一段路,会懂什么御敌之法? 还知道斗一斗,躲一躲,而不是任人鱼肉就不错了。 帷帐就这样遮着,罗刹鬼没有再撩开,而是蹲下身,捡起那只装羊乳的陶碗,把匕首放在碗沿上磨。 何青圆蜷在床角,正透过帷帐中间一竖缝隙瞧见这一幕。 可能是因为罗刹鬼的个子太高了,显得他的蹲姿有点奇怪,身子太前倾了,像是随时准备爆冲起步,挥拳抽刀,将面前的敌人撕裂。 何青圆被自己的想象吓得一抖,帷帐垂垂,罗刹鬼应该看不见她的,但他却微一抬眸,磨刀动作并未停下,几下就利索了。 磨好之后,那罗刹鬼居然还用拇指在匕首上一碰,立马就见血了,他这才从桌上拎了壶冷茶,往刀刃上一浇,把粉末都冲干净,然后才顺着那一竖光亮将匕首放到她的床上。 “行了,我走了,别怕了,小东西别自己把给自己吓死了。” 罗刹鬼临走时还甩下一句话来奚落何青圆,何青圆有些不敢相信他真的走了,过了好半晌,外头极安静,只有夜枭间或发出一声‘咕咕’。 何青圆探出身子,一脚踩在脚踏上,软得直接跪下了,挣扎着爬起来紧紧攥着那把匕首,一路倚墙扶门往外头走去。 罗刹鬼来去无踪迹,屋顶上青瓦都没碰掉一片,院里新挪过来的花朵是直接从陶盆里移过来的,因为移栽的季节不太对,所以适应得不太好,虚虚浮浮地扎了根,花朵低垂着,在月下摇曳着。 月色明亮得有些令何青圆恍惚,仿佛方才一切的一切都是幻觉。 她循着那股若隐若现的草木之气回到房间里,骤然晕进了床里。 第12章 狼王 这一觉,何青圆睡得出奇得沉,像坠入一个松软的黑洞里,没有梦魇滋扰,也没有狼叫打扰,直到浮夏和浣秋的低声交谈传进耳朵里,一点点撬开了光芒。 “小狼崽去哪了?” “不会在姑娘床里吧?” 浣秋撩起帷帐,按了按衾被上的鼓包,是虚的,又见何青圆迷迷蒙蒙地睁开眼,忙问:“姑娘,小狼崽呢?” 何青圆顿时清醒过来,坐起身望过去,也勉强做出一脸惊疑来。 浣秋急了,连忙叫人出去找。 浮夏留在这里伺候何青圆洗漱,刚打来水,一见她将被子扯下来,惊叫声刚冒了个头就被她硬生生掐灭在喉咙里。 “姑,姑娘,你的脸上怎么有淤青啊?”浮夏越是细看越是满目惶恐,“这,这是掌印?!”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22章 被掐脖子的时候罗刹鬼好像轻了些,所以只有一点很淡的阴影,头发一披,几乎可以忽略,可脸上的掌印是他刚冲进来摁住她时落下的,力道很重,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得出来。 浮夏转身去将房门关好,跪在她床边,颤着声道:“姑娘,昨个夜里是进了歹人了?” 何青圆点点头,看向那个空空笼子,“他没把我怎么样,只是带了狼崽走,这事儿切莫声张,否则我这辈子只能回九溪跪佛堂了。” 浮夏重重点头,赶紧起身去妆匣里替何青圆找脂膏遮掩。 脂膏遮住七分,还有三分痕迹,只好借口昨夜受凉,用纱巾遮了。 浣秋再进来时就见何青圆神色恹恹,很沉默,总出神,便道:“姑娘别担心了,左不过是在这宅子里,会找着的。” 浣秋这么说,也是这么想的,但事情没有如了她的意,院里翻来覆去的找了,董氏和何风盈也惊动了,整个宅子的下人都出来找了一圈,还是没有踪迹。 何青圆和浮夏瞧着他们瞎忙活,但却不能把事情的真相说出来。 她还想过点清闲日子呢。 “养在院子里,又困在笼子里,怎么会丢了呢?” 何霆昭对那只狼崽还是很在意的,他嘴上虽说狼崽毛色过白,尚且幼小的时候容易遭敌捕食,所以会被母狼弃养。 可这话只有前半句是对的,母狼并不会弃养白狼崽,但也不会过分关照,只是看狼崽自己的造化。 而且北丘寒那一带有个说法,但凡是狼王,刚出生的时候都是雪白的,白狼崽的毛色会随着长大而变化,北丘寒城外原野上在任狼王的毛色也有别于其他狼的黄褐。 何霆昭随军迁帐演练时见过那只狼王,它站在不远处的山丘之上静静地注视着他们这些人类。 狼王的体型要比寻常的狼要大一圈,而且有一身非常漂亮的厚毛,乍一看是灰色的,在月光和日头的照耀下会泛蓝,看起来威风凛凛。 军中也有狗群,在狼王目光的扫视之下全部趴在地上不敢动弹,怎么抽打也无用。 似乎是判断他们的迁动不会影响到狼群接下来的围猎羚羊,狼王从山丘上跃了下去,炸开一身的长毛,毛尖在日暮阳光下折出无数斑斓而凛冽的光芒。 直至此,那些狗才敢哆哆嗦嗦地站起来,亦趋亦步地跟着人走。 军营中原本有一条何霆昭很喜欢的狗,高大健美,英武善战,平日里跟着步兵一块操练阵法,能抵得一个精兵,但跟狼王一比,简直低到泥里去了。 狼王是绝不可能被人生擒,而且狼非常记仇,不论是北丘寒的汉人,还是胡人以及草原上零星的蛮人小部族都不会轻易去触怒狼群。 狼崽时因为贪玩而落单的,何霆昭第一眼看见他就被惊艳了,狼崽毛色纯白,翻动时却有种冰尖的蓝光,肩背腰腿开脸都极好。 虽说还是只牙都没长利的狼崽子,但因为熟悉草原地形,居然费了一只小队去捉它。 军中有吃过苦头的老兵谏言,怕狼群丢了孩子会循着味找过来,所以何霆昭就早了几日启程归京,想在京城把狼崽养大,等它被人味腌透,狼群也不会认它了。 但没想到,还是有一头‘大狼’找了过来。 丢了狼崽,遍寻不得,何霆昭甚至让人去城中悬赏找所谓‘白狗’。 一时间何家门口狗吠声杂乱无章,却无一只是狼。 何青圆知道肯定找不回来,但也无法解释,只好一味沉默。 董氏虽替儿子着急,但一只狼崽在她心中毕竟只是畜生,还不至于为此而数落何青圆。 何青圆听着董氏诸多宽慰,反倒软弱下来,想起那夜罗刹鬼轻而易举地入室掀帐,她心中多少后怕不可诉说,忍不住掉下两滴泪来,但却怎么都开不了口。 到底还是心有隔阂,若是在董氏眼跟前长大的,她哭也哭个千百遍了。 何霆昭散了银子赶了家门口的人人狗狗离去,心里正不痛快呢,一进屋又瞧着何青圆这怯弱落泪模样,顿时有些窝火。 骂又不好骂,打更不能打,何霆昭手背在身后来回踱了几步,终于还是一拂袖出去了。 何青圆知道自己惹了何霆昭不快,有心弥补又不得法,想了想,便去向何风盈探问何霆昭的饮食喜好,想为他做些吃食聊表心意。 何风盈见何青圆跌了个跟头,倒也怜惜她,只道:“阿兄一时郁闷,面色难看些也是人之常情,你不要往心里去。至于这吃食么,他只有这不吃,那不吃的,还真没什么特别的喜好,老几样也都是他自己院里灶上做得最好。我们都是自家兄妹,也不用做面子功夫,你自去说几句软话就是,若觉得空着手不好看,明儿我让三善给你备些点心。” 何青圆本意是想自己动手做的,但又怕像箭囊一般适得其反,便答应了。 “明儿就给做一碗杏仁玉枣吧。”何风盈笑道。 三善闻言一愣,连忙答应了。 杏仁玉枣是点心,也是药膳,最能宁神润肺。 秋日干燥,容易肺热,所以每年这个时候何风盈都会让三善做给何霆昭吃,尤其是何霆昭这两日找狼崽上火,最是对症。 次日何霆昭午歇刚起,听见婢女紫绫说何青圆已经在厅等了一会子了,他便是一皱眉,斥道:“那为何不叫我?”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23章 紫绫是何霆昭房中人,也知道他丢了狼崽,有怨不能发。 她这也是借坡下驴,小小给了何青圆一点脸色看,自以为将揣摩准了何霆昭的念头,却没想到叫他劈头盖脸一句斥。 紫绫在何霆昭身边一贯得脸,陈妈妈早就有心整治,方才已经听小丫头来报,说紫绫把何青圆晾在厅了,她便知紫绫是自作聪明,省却她动手了。 等何霆昭到的时候,就见厅堂里还有陈妈妈陪着何青圆说话呢,茶水点心倒是一应不缺的,伺候得还算可以。 他对陈妈妈点点头,示意她可以下去了。 何青圆原本端坐着,应对也还好,一见何霆昭进来便紧张,看得何霆昭在心中轻叹。 ‘对着我个嫡亲兄长也如此怯懦,日后不知要寻个怎样的人家才恰当。’ “阿兄,是妹妹愚鲁,连锁在笼子里的狼崽也会弄丢。” 何青圆垂眸说话时,耳畔的玛瑙红珠也悬着不动,话语中包含着几分只有她自己才听得出的无奈。 “罢了,不提了。”何霆昭除了这话也没别的好说,见她端着点心来的,便道:“是什么?” 何青圆一说杏仁玉枣,何霆昭就明白了,准保是何风盈叫何青圆来认错的。 ‘还得是大妹面面俱到,不似小妹这般稚嫩不担事。’ “坐下来一块吃吧。”何霆昭分了两丸给何青圆,道。 这杏仁玉枣一吃就知道是麻烦做法,芋头、大枣蒸熟碾烂去皮,枣泥做核,芋泥裹之,就成了‘玉枣’。 把一枚枚玉枣摆在碗中,在用杏仁糯米磨糊满煮,香气四溢成浓羹再倒进碗中,就成了这杏仁玉枣。 何霆昭吃惯了这点心,几下就吃空了一碗,何青圆见他喜欢,心道,‘果然还是姐姐知道阿兄的喜好。’ “阿兄。”何青圆犹豫着开口,想探问一下他的喜好。 “爷,季公子来了。”婢女往里头递话。 这季公子应该是何霆昭的好友,一听是他何霆昭便笑了,自语道:“知道有拓印便耐不住了。” 外男来访,何青圆忙起身道:“阿兄,那我先回去了。” 她并不知道这季公子是谁,何霆昭也起身,道:“我送你出去,也迎一一迎他。季家你可知?” 第13章 做衫如作画 何青圆摇头在何霆昭意料之中,她若点头何霆昭反而要讶异了。 “季家行事素来低调,你初来京城,肯定是不知道的。季家前朝时还出过宰相高官,不过到了本朝,入仕的子弟反而少了。季家人虽不入朝堂,教出的门生,养着的门客可不少。我这好友书画一绝,又是个藏家,季家的书房若拿去买卖,只怕搬空也国库也买不下来,前个听说我从北丘寒弄来些碑文拓印,这才来了。若非如此,他这人最懒得动弹。” 何青圆垂首出去,同何霆昭一道走上长廊,余光瞥见那位季公子正进来,往廊上进了几步,站定等他们来。 虽然男女有别,但也不能看到了装作没看到。 何青圆盈盈下拜,只敢盯着他如烟似雾般的淡灰纱袍。 天气渐冷,她的新秋衫红澄澄,又用更艳一点的朱色在裙衫上绣了整株的柿树,檀褐色的镶边做枝干,叶梗由绿丝轻描而过,虽然极尽重绣,但也做取舍,使得这身衣裳浓郁而不累赘。 “做衫如作画,妙哉。” 听得这样一句话,何青圆不由得抬眸觑了那位季公子一眼。 看清他貌若好女,气质出尘,她呆了一呆,在何霆昭的轻咳声中满脸赤红地低下头去,步履匆匆地离去。 “我这妹妹年级尚小,也爱俏,每日就喜欢在院里同丫头们做些裙衫穿,被你这样一说,这身衣裳的确是做得好。” 何霆昭喜爱林谨然的淡雅素洁,也看惯了何风盈的明艳端庄,虽说有些看不惯何青圆这般繁杂打扮,但被季悟非这样一点拨,也看出了美感。 擦肩而过时,季悟非看见捆了红丝的木梳簪在她蓬松的云鬓里,垂下的发丝被分做几束,用红丝捆了成几节,跟爆竹花似得,看起来漂漂亮亮,却又家常慵懒。 季悟非不动声色,稍稍垂首示意,道:“失礼了。” 头回见面就贸然点评女子裙衫的确有些不妥,但这事儿放在季悟非身上,便可原谅他一时口快。 何霆昭知道自己这位好友性子疏冷,爱死物胜过活人,所以何霆昭觉得他说裙衫就只是裙衫而已。 “走吧,咱们瞧瞧拓印去。”何霆昭道。 季悟非慢了一步才跟上,何霆昭毫无觉察,笑道:“今日怎么不急了?” 何霆昭毕竟也是进士出身,书房自然不会小,藏书众多,古玩也有几件,但若跟季悟非那三开间的大书房相比,这里简直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 不是谁都有资格进季悟非的书房,连何霆昭也只去过两趟,一进门便觉书山书海,珍宝罗列,便是一个看着浑不起眼的茶宠,也是有千百年岁月在身上。 “这碑文应是前朝的,”季悟非拈起拓印纸张时神色淡淡,可只看了一眼,就连目光都凝冻住了,“北丘寒在前朝乃是流放之所,我有一位叔祖因言获罪,流放至北丘寒,最后渺无音讯,连尸骨都找不到。我家中有他所留下的一些文稿,看这碑文上的笔迹,总有九分相似。”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24章 天之骄子跌落云端,锦衣玉食变作馊饭冷浆,笔迹还能有九分相似,实际上已经是十分了。 “当真?”何霆昭随军中向导外出制图时偶遇碑林,也是无心所得,就道:“那地方还有十来块石碑,不过大半都残缺断裂了,而且还是狼族领地,我刚拓完一块就有几匹狼围上来了,只能走了。” 季悟非轻轻点头,原本只是来品鉴欣赏,没想到遇上先人遗物。 “我能否带回家中,做个比较?” “这个自然。”何霆昭立即道。 季悟非便将这几张拓印交给随从收了起来,又坐下来吃一盏茶,看几副当世画家的作品。 “这是阿瓮(weng四声)给我的。” 阿瓮是祝云晟的小名,祝家的男儿的大名不一定是祝老将军取的,但小名一定都是些鼎、瓮、甑之类的器皿之词,寓意是希望孩子身体康健,敦敦实实,武艺出众。 但,祝云晟是个书生身子,看起来和和气气,笑起来人畜无害。 “李公画马乃古今第一人,去岁作古之后,他所画作增价不少,阿瓮竟也得了这样的好东西?” 季悟非用压尺轻轻拂过画,在两端压平,细赏起来。 “你这人要么不说话,要说话总没句好的,难怪阿瓮每回见你都讷讷的,笑也噎住了!”何霆昭叹了口气,继续道:“正因如此,阿瓮才把这几幅画暂存在我这,省得搁自己家里,搁着搁着就没了。” 不论是平头百姓,还是富贵人家,无嫡母之嫡子所处的位置最是尴尬。 若只看祝云晟这个人,何霆昭其实觉得做妹夫还不错,可嫁娶之事是两家人的结合,远没有这样简单。 何霆昭和季悟非赏画闲聊,说着说着,便说到那日他与祝云晟、赵丰裕一道上山打猎一事。 “在北丘寒的草地上跑过,跟着狼群一起猎鹿,再回到这小猎场里,总觉得没那股子劲儿。” “既如此,可拔得头筹了?”季悟非的目光落在角落杂物筐中的一只箭囊上,道。 何霆昭笑道:“明知故问,我和阿瓮用弓箭,小侯爷用连弩!” 赵丰裕是瑞王嫡次子,世子之位轮不上他,做个闲散侯爷更合乎他的性子。 围场是皇家围场,那些侍卫赶鹿赶猪,两腿刨地都快比马跑得快了,赵丰裕就算一弩扫过去全部射空,也会有所收获。 那三人说起来都算是会些骑射功夫的书生,只有季悟非喜静恶动,更厌杀生之事,所以从不会参与狩猎。 不过,他投壶倒是玩得很好,年节里相聚玩闹起来,季悟非只要肯玩,必定夺魁。 顺着季悟非的目光看过去,何霆昭笑了声,走过去将何青圆做的箭囊拿起来,道:“我这小妹啊,倒是辛苦做了个箭囊给我,可瞧这箭囊上的猫儿,简直像是给孩子玩的,带出去非得叫小侯爷笑裂肚子,阿瓮说不准还会觉得有意思。” 季悟非这一双手伸出来修长优雅,可执笔拈墨,可弹琴拨弦,最是风雅。 何霆昭见他要,就把箭囊递了过去,季悟非细看了一会,指尖轻轻抚过那代表猫须的几个洞眼,道:“你这小妹做什么都有模有样的,针眼戳出来的猫儿也是活灵活现的,眼珠竟能看出神韵来。” 何霆昭又瞄了一眼,笑道:“是有些意思。” 何青圆此时才到自己院里,面上红晕尚未完全散去,只得躲进内室,蜷进玫瑰椅里,抓起闲书乱翻一阵,半个字也看不进去,脑海中皆是对季悟非那惊鸿一瞥。 ‘原来还能有这般样貌的男子。’她实在是见识浅薄,贻笑大方了。 何青圆想着,就见秦妈妈走了进来,面色不大好。 浣秋跟在秦妈妈身后,垂着脑袋,一副做错事见不得人的样子。 “庄子上来人送收成,其中就有浣秋那口子,连娘带儿都来了,叫管事的递了话进来,说要见浣秋。” “他说见就见?我说不见。”何青圆觉得自己总不至于连下人的意思也违拗不了吧。 秦妈妈一脸为难,道:“管事的消息是递到夫人院里的,夫人已经答应了,叫人传了话来,叫浣秋回去住几日。” 何青圆看了浣秋一眼,见她竭力压制面上苦涩,明白她心中很不愿意,就道:“那我同娘说去,索性这回就让他们拿了和离书来。” 浣秋抬起头,有些不敢相信地望向何青圆,见她真的起身往外去了,连忙跟在后头,秦妈妈却是面色沉重,连唤了几声‘姑娘’。 何青圆站住脚,不解地看秦妈妈。 秦妈妈看看她,又看看浣秋,委婉道:“怕是没有这样简单的。” 何青圆没说话,只站了一会,不知在想什么,再抬腿,还是走向了董氏的院子。 第14章 笨如小鸡 秋收忙碌,田头忙,账房也忙。 庄户们送来的收成是外院一套账,内院也一套账的。 董氏和何风盈母女俩正对坐了在记账,说忙也忙,笔耕不辍,说闲也闲,总还有功夫吃糕饮茶。 不过何青圆到时候,她们才吃过糕点,正开始忙呢。 何风盈是打算盘的好手,噼里啪啦奏个不停,落在俗人耳中,这都是金银铜锭之声,比之箜篌筝琴更为悦耳。 何青圆在九溪没有学过珠算,更别说管家了,所以何风盈每隔一日就让六福去教她。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25章 虽说之前因为礼物的事对六福有些成见,但何青圆是主,六福是仆,自然是六福战战兢兢,难道还要何青圆怕了她不成。 六福提心吊胆了几日,发现何青圆并没给她小鞋穿,该学便学,不懂就问,很是认真,而且她还让浮夏跟着一起学。 说老实话,何青圆于筹算记账这事上天资不高,而且不是打小学起来的,所以有些吃力。 但浮夏不一样,珠算她学了两堂课就融会贯通了,而且何青圆院里的小账本来就是浮夏在管。 六福好奇她不会珠算都是怎么记账的,浮夏不知道要怎么答,道:“在脑子里想一下增减就出来了。” 去了几日,六福同她们都相熟了,进门见了礼,面上笑容也比之前真挚些。 何风盈左手拨算珠,右手下笔如飞,利落地好似女侠舞剑,与此同时她还在回董氏的话,还在听九曲回话,一心几用,但一点都不耽误。 还在一颗一颗拨珠子,笨如小鸡的何青圆忍不住在心里赞叹,‘阿姐可真厉害。’ 忙正事的时候自然不喜欢有人来打搅,何青圆算数初入门,也帮不上什么忙,有些局促地坐了,一时间寻不到缝隙来说事情。 倒是何风盈一抬头,瞥见浣秋立在院中,微微蹙眉道:“浣秋怎么还没去?再迟些岂不是要夜里赶路?” 何青圆一听觉得时不可失,有些结巴地道:“阿,阿姐,我便是要来说这事的,我想让浣秋同钱老二和离。” 何风盈没接她的话,但拨弄算珠的声响就没断过,衬得何青圆格外气短。 “怎么了?这可不兴说,好端端地怎么要和离?”董氏问。 “浣秋婆家待她不好,夫君也总是对她动手。”何青圆觉得理由十分充分了。 何青圆轻啧一声,似乎是有账目叫她心烦。 “老钱一家也是庄上的能人,他们来求的时候挺上心的,过日子么,总有些口角磕碰,浣秋有了你做主,也娇气了些,”董氏看着何青圆微笑,又对刘妈妈道:“你跟着浣秋去瞧瞧吧,也提点几句,叫老钱一家子待浣秋好些,可别呼呼喝喝的,也是咱们姑娘跟前的人呢。” “阿娘,我…… 何青圆想说自己不是要刘妈妈去给浣秋撑腰,而是要这门亲事有个了结。 但董氏显然知道她要说什么,又似乎并不在意她的心思,只是道:“来,坐到阿娘身边来,也瞧瞧你姐姐理账的本事,你日后虽不需得似她这般八面玲珑,样样拿得起,但既嫁做人妇,家中总有些田产基业需你打理,女子安坐后宅,有些东西势必要捏在手里,你先学着,等熟络了,阿娘会把你的嫁妆也交给你自己打理。” 何青圆瞧见浣秋跟在刘妈妈身后走了,还想争一争,又听何风盈道:“说起小妹的嫁妆,这一季收成不赖,中公账上现银充裕,阿娘要不要请几个中人来问问铺子?京城的铺面买卖少,咱们也要早做准备。” “也好,等忙过这阵,咱们一起给你小妹挑拣挑拣。”董氏慈爱地看着何风盈。 何青圆平日里去家中库房,看看这个喜欢,瞧瞧那个也喜欢,有了嫁妆产业就是有了全然属于自己的进项,可以拥有更多喜爱的物件,本该欣喜,可她此时心中却一点波澜都没起,硬着头皮又坐了坐,出了院子就让人把浣秋寻回来。 秦妈妈匆匆去,匆匆返,“姑娘,浣秋已经叫她婆家人带走了。” 这在何青圆意料之中,却叫她心头一紧,憋闷至极。 “姑娘,老钱一家在庄上得用,哪能和离呢?况且给他家做儿媳,有面子没里子,可多少人的姻缘是面子里子都没有的?夫人今日叫刘妈妈陪着浣秋一起去,已经又给了浣秋一重脸面,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夫人已经很慈悲了。” 秦妈妈生怕何青圆因此同董氏有了隔阂,在她看来这是很不值当的。 何青圆抬眸看着秦妈妈,只是很平静地道:“秦妈妈,你看,这么些年过去了,从九溪到京城,有些事情还是没有什么变化,我还是一点都护不住你们。” 秦妈妈自以为旁观者清,结果被何青圆这一句拽回到湿雨绿青苔的九溪。 她自然记得自己和浣秋如丧家之犬一样被窦氏驱逐出来,靠着何青圆历经层层盘剥,辗转托人送到她们手中的一点银子上京寻主家。 更记得自己拿到那几两银子时的惊异,也记得坐不起官船,只能待在商船潮湿至极的货仓里掰着指头数日子的痛苦。 秦妈妈因此落下风湿的毛病,可在何青圆跟前不敢提。 “姑娘啊。”秦妈妈把着玫瑰椅的扶手跪下来,这一声叫本来想宽慰何青圆,却把自己的眼泪给唤出来了,连忙转脸去擦。 “您已经待我们很好了,瞧瞧院里那几个侍弄花草的小丫头,原本都枯黄干瘦的,现在一个个宽了心,每日吃好睡好的,脸蛋都肉乎一圈了。” 秦妈妈止住眼泪,见何青圆不说话,头颅低垂,像一朵凝在秋夜的莲苞,时节不对,没开就要谢了。 “姑娘可千万别因为咱们这些下人的事想左了,夫人待你可是真真的。” 何青圆被这句话戳了一下,道:“娘待我当然是好。” 她说得有些慌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慌乱,就算不是第一好,不是第二好,总也是待她好的。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26章 第15章 西山枫林 浣秋这一趟去了八日才回来,第五天的时候何青圆就让秦妈妈的儿子带话去钱家,要浣秋回来。 钱老二嘴上答应得好好,但又过了三天才放人。 浣秋到院门口的时候,何青圆和浮夏正在屋里同六福学珠算。 摇春鼓着腮帮皱着眉头,很是严肃认真地听了半晌,还是没听懂。 浣秋是懂的,她在庄子上偷师学过了,若不是后来被钱家人看上,嫁了人,浣秋不至于这样位置尴尬。 还好何青圆还想着她,浣秋和浮夏一个是总账,一个是分账,一个管物进出,一个管人开销,相辅相成。 “浣秋,你回来了?”六福拿着何青圆给的打赏,喜滋滋地说。 浣秋疏离地看了她一眼,点点头。 何青圆有一点不知道,浣秋的公爹是何风盈嫁妆庄子上的大管事,这庄子上的大小事都是他们一家说了算的,求亲是经了何风盈首肯的,浣秋没有爹娘,全凭主子做主。 其实说句诛心的话,董氏也知道浣秋嫁得不好,出于顾全姐妹情分的念头,董氏话语间将浣秋的亲事揽到了自己身上,但只要算算日子就知道,浣秋成亲的时候董氏已经出发去九溪了,只能是何风盈安排的。 浣秋不敢揣摩主子的心思,但她明白何风盈在惩罚她,惩罚她不识好歹,胆敢拒绝她。 其实浣秋那时候想得很简单,董氏将她们收进府的时候说了,何青圆以后还回来的,到那时依旧叫她们伺候着,她这样说了,浣秋就记得自己是何青圆的人。 而且何风盈院里的婢女各个厉害,二等婢女先不提了,只看她跟前那几个,九曲一马当先最受宠,六福管账理事一把好手,三善懂医又善制药膳,更别说还有两个妈妈,姓孙的是跑镖出身,外院男人都怕她,姓冯的周到圆滑,想知道的事儿没她探问不来的。 浣秋也不知道何风盈要自己做什么,她只知道何风盈院里人才济济,自己若是进去了肯定不好受,但没想到一次拒绝,会给她的生活带来这么多的不幸。 看见摇春和浮夏走了出来,浣秋勉强笑了一笑,道:“给你们带了点庄上的地瓜干,我公爹晒的。” 浮夏接过地瓜干,觉得这似乎算是钱家的一种示好,但对上浣秋躲闪的神色,又觉得这事儿没这么简单。 “浣秋。”何青圆抛下桌上的账册走过来,“你还好吗?” 浣秋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奴很好,有夫人给奴撑腰,钱家人消停多了。” 似乎也觉得自己的笑容太大,浣秋收了收,定格在一个很温顺的微笑上。 何青圆是不信的,但反复问了几次,浣秋只说自己很好,还让她不要多心。 勤能补拙,何青圆仔仔细细学了些时日,也有些进益。 等秋收这一阵忙过,何风盈给她一本账册要她看过,又随口抽问她几个问题,何青圆虽然费了些功夫琢磨,但都答出来了。 何风盈倚在美人榻上,累得手都懒抬,啜着九善喂到她口中的甜汤,道:“可以了。” “可以了?”何青圆觉得自己同何风盈还差了十万八千里。 何风盈睨她一眼,笑道:“能看得懂,不会叫人蒙骗就行了。怎么?还要有账房先生的能耐?” 何青圆有些不好意思,道:“我瞧姐姐学得更透彻,以为自己也需到那种程度。” “你以为我愿意?祝家烂账一摊,却有奸人一窝,眼睛不放亮堂些怎么行?”每每说起婚事,何风盈都是不满意的,“他又是个…… 何风盈顿了一顿,没说下去了。 何青圆见何风盈心情不悦,又不知该说什么来宽慰,也不好直直盯着她看,眼神一落,就落到茶几上的两张粉红帖子上。 何风盈半晌没听她说话,扭脸见她正盯着帖子发呆,嗤笑道:“有你的。” 何青圆愣一愣,明白过来后喜不自胜,赶忙从九曲手里接了过来。 “是林姐姐邀我们去赏枫啊。” 城外西山上枫叶美,林家又有别院在那里,这时节常邀亲朋好友前去做客赏枫,何风盈同林谨然关系亲厚,去过好几回了。 林谨然与何霆昭的婚事定在明年开春,而何风盈与祝云晟的婚事在后年年初,姑嫂三人还会在同一屋檐下相处些时日。 山道上一路飘落的枫叶已经够美了,何青圆瞄着那一竖窗缝,看着从落叶纷纷,如云霞坠落,忍不住伸手接了一片。 九溪也是有枫树的,窦氏祈福的观音庵里就有一棵,但九溪秋冬不够冷,枫叶红不透。 而且九溪乔木落叶也是不一样的落法,是一边掉一边长,甚至还有很顽强的品种,一年四季,苍翠如旧。 所以,何青圆若不是亲眼所见,真无法想象落叶之景也能如此壮美。 何风盈见得多了,自然不似她这般雀跃,看到什么都满眼新奇。 但能出来逛逛也是好的,何风盈眼瞧着何青圆按捺许久,终于还是忍不住伸手凭空捉了一片落叶,对着阳光细看,也在面上落了一片枫影。 何风盈几不可见地动了动嘴角,借何青圆之眼看落枫,借她之耳听山风,也觉得多了几分趣味。 “风起送秋意,又染枫叶红。”何青圆念完这句诗,面上笑容忽然一收,沉默下来。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27章 “怎么了?”何风盈端坐着,睨了何青圆一眼。 何青圆摇摇头,手指一松,看着那片枫叶飞走。 何风盈整了整衣襟,漫不经心地说:“脱口而出却是小姑姑的诗,心里不好受?” 谁能想何青圆背的第一本诗集居然是姑姑的遗作,窦氏真是有些魔怔了。 被人看透的感觉其实不太好,何青圆幅度很小地点了点脑袋,没说话。 “活人还同死人犟什么,抛开远些,她的诗又不怎么样。”何风盈说得轻巧,又道:“回去背两本名家诗集,那还记得住她那几首拾人牙慧的诗啊。” ‘阿姐在人后言语好刻薄啊,但只要不刻薄在我身上,听着还真是痛快呢。’ 马车碾在落叶堆上,那种酥酥麻麻的脆响是遮掩不住的,何青圆的整颗心都轻盈起来了,像这秋日晴好的天气一样爽朗。 “阿姐可有觉得好的诗集?”何青圆试探着问。 何风盈见她笑眼弯弯,只道:“你问然姐姐好了,她颇通诗词。” 林谨然得了消息,已经在山庄门口迎两人,何青圆从马车上下来,远远一看,便觉她气质出众。 拈帕自立,不动如竹。 “山风这样大,你出来等我们做什么,这山上我都来多少回了,春日里放风筝,夏日里玩水,秋赏枫,冬赏雪,你还怕我走错了?”何风盈忙迎上去,道。 观何霆昭言语之中所展露的爱重情意,何青圆以为林谨然会是个美人,但她样貌寻常了些,淡眉细眼,小鼻小口,不过一张鹅蛋脸柔若宣纸,通身气度书香氤氲,看着很是顺眼,也不必分个高低了。 “谁叫我等不及呢?”林谨然开口前有个微妙短促的停顿,像是收住了一口要叹出去的气。 她又看向何青圆,一手一个招呼着,不偏不倚地带着她们往里头去,笑道:“何夫人也太会占了,求了一个漂亮女儿也罢了,竟叫她又求了一个去!” 今儿这院里的仆从似乎多了些,人也杂了些,何风盈看在眼里,跟着林谨然进到她们落脚的院里,才道:“老天爷是偏疼了她的,好儿媳也叫她占去了。” “就你嘴坏,幸好我叫灶上备了蜜煎果脯,先给你堵上,不然我这面皮也要叫你刮下一层来。” 边上伺候的都是心腹,众人只垂首轻笑,便是林谨然这般行事稳重之人,也只是嗔了何风盈一句。 何青圆忽然就想到施氏在宴上那两句攀扯的话语,顿时感觉脏兮兮黏腻腻的。 何风盈再怎么老道周全,也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她尚且明白即便两家定了亲,这种话语也不好搬到台面上讲,私下里调笑几句,显得亲近又不逾越。 而施氏在席上当众说什么两家姻亲之类的话,扯了何风盈还拉了何青圆下水,就算她摆出一张笑脸,也遮不住她的心思。 不高明,还有些恶心。 林家自高祖那一辈就在京城落脚了,根基比何家要深,西山上的庄子建的也早,紧挨着一片色头最好的枫林。 “瞧你脸色不大好,这是怎么了?”何风盈轻轻一握林谨然的手,问。 林谨然反手抚了抚自己的面庞,道:“这么明显,我方才可挂相了?” 何风盈和何青圆一起摇头,林谨然只是眼神里有些不对。 林谨然多看了何青圆一眼,又看向何风盈,苦笑道:“明明是我先要了庄子待客,偏都赶在这日请这个来,请那个来的,这下只能从后山那一径出去赏花了,前头的石泉去不了了,西边的鹰嘴崖上的孤枫也赏不了了。” 何青圆听得一知半解,何风盈倒是明白了,细问一句,“谁又请了谁?” “还能有谁,打着贵嫔的旗号,请什么娘家人!”林谨然的心腹婢女愤愤道:“做妾的还好意思说娘家人,只有我们姑娘的严家才是娘家人!” 林谨然微微抬手想拦的,但又放下了,想来也是有怨在心中。 她母亲只生养了她一个,虽说抱了个庶子养在膝下记做嫡子,但庶子未长成,且还隔了一层。 她那个做贵嫔的庶长姐可不一样了,有两妹一弟,皆是同父同母,在府里连成一体,也不奇怪会做出这样的事。 林谨然眉头未松,又听婆子来报,说外院里住进几个男客! 第16章 闹剧 “不是说只有几个表妹婶娘吗?不成不成!”林谨然真是有些急了,“我不能在这事儿上同她们斗!走,妹妹,我送你们回去,叫他们把马车都弄到偏门来。” 哪怕不论嫡庶,只论先后,也该是林谨然在先,他们在后,这般狼狈离开,虽是为了保住玉瓶儿不碎,但也够憋屈了。 何风盈沉着面色起身,却见何青圆还傻愣愣坐着不动,扯了她一下,道:“走呀。” “妹妹快来。”林谨然同她招招手。 何青圆还是不疾不徐的,似乎在想什么事。 何风盈有些厌烦她这样不知轻重,皱眉斥了一句,“磨磨蹭蹭的做什么?!” 她素来是有些威势的,何青圆轻轻一颤,低声道:“阿兄说不准会来。” 林谨然和何风盈都是一怔,不约而同地问:“当真?” 这事儿的症结已久,但眼下也不是不能解决,只是少个人手,若是婆子出面,以她几个庶妹近些年越发嚣张的做派来看定然不会理会。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28章 而林谨然身份是够了,可她是女子,难道要去同姨娘家的兄弟、侄儿掰扯吗?庶妹自然乐见于此,还可落了她的身份。 “昨个从阿姐院里出来,在道上遇见阿兄了,他问我明日是不是来林家的庄子,我说是,他自语了一句,说什么可以叫上祝公子和,和谁一起来,我记不太清了,但阿兄说这话时垂着眼,微微笑,应该是想趁着我和姐姐在这里,寻个由头来看看然姐姐吧。” 何青圆三言两语就勾出何霆昭浅笑思忖的轮廓来,令林谨然平淡如白描的一张面孔上霞光晕染,娇羞难言又竭力克制委屈。 “那也还是先走,”林谨然自家姐妹缘薄,待何风盈、何青圆是有几分真心的,走过来牵了何青圆,道:“咱们在这等你哥哥也不是事儿,他万一迟来呢?万一不来呢?咱们要做自己的打算!她们两个舅舅原是街头闲汉赖子,后来得她们接济,才做了点小买卖,有了银钱也不知读书识礼!脏东西脏舌头,咱们挨也别挨上一丝!” 林谨然举手投足的姿态一贯从容,眼下却抓得何青圆很紧,她的手很凉。 何青圆体察到她的紧张与恼恨,想了想,反手握住林谨然的手,想要帮她稍微熨热一点。 几个婆子开路,马车已经到了偏门口,匆匆来又匆匆走,如此狼狈憋屈,谁的脸色都不好看。 马车行到正门口的时候停了下来,因为道上有两辆马车堵着路,车上下来几个妇人,嬉皮笑脸地说自己要给林谨然见礼。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见我们姑娘!”林谨然的婆子张口便骂,但却毫无震慑之力。 妇人一点都没觉得不好意思,扭着身子嬉嬉笑笑一阵,嘴里甚至同林谨然攀扯起亲戚来,一时间,林谨然、何风盈的面色难看至极。 论起来尚书府的嫡女便是连王爷正妻也做得,早些年瑞王世子选妻,林谨然也曾在列,只是被庶姐林乔儿使了些手段,叫查验的女官在选册体貌那一栏上落了个‘中下’。 即便严氏后来及时补救,也没什么太好的法子,只有让林谨然称病直接退选,焚了那本选册。 皇亲贵胄若是选妃选妻,皆由宫中女官依照品性、才华和体貌初选一遍,有些姑娘即便没有入宫入府的心思也会去参加,就算落选了,只要册子上能有几个‘上上’,再议亲时的境遇也会好些。 而且女官们处事圆滑周道,除非参选的姑娘短处太过显眼,否则基本不会出现‘中下’,‘中’便资质平平的意思,能入选的基本都在‘中上’之上。 林乔儿初选未中,但体貌是唯二的一个上上,特选入宫时不过是御侍,可没几年的功夫就已经是贵嫔了。 林谨然肌肤匀净,无疤无痕,即便没有‘上上’,也不该是‘中下’,这些年来严氏懊悔不已,纵了猛虎入山林,给自己的女儿埋下这么大的一个祸患! 这事儿原本也瞒得很好,无人知晓,只是在林谨然与何霆昭定亲之后,消息就不知不觉漏了出来。 更何况何风盈是从祝薇红口中得知林谨然的体貌乃是‘中下’,虽知其中林乔儿做鬼的成分多些,但因此被祝薇红狠狠奚落一番,也令何霆昭蒙羞,何风盈如何不恼恨? 此事最后还是瑞王府的世子妃请林谨然入府赏花作诗,何霆昭在跟着在自家都能‘迷路’的赵丰裕兜兜转转,一转过弯角,‘偶遇’佳人。 出乎很多人意料的是,何霆昭对林谨然称得上一见钟情。 何风盈对于林谨然斗不过林乔儿的不满也就此埋下,直到今日才爆发出来。 “庄子上的护院都是死人不成!容你们主子被个市井泼妇堵着道纠缠!?”何风盈的声音从马车里尖锐地刺出来,“我且告诉你,别人死不死的,或许你们大小姐做不了主,但你们死不死,也是她一句话的事!” 何青圆听得目瞪口呆,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很激动,很澎湃,有种想要策马狂奔的冲动。 外头杂七杂八的声音静了下来,很快又有另外一种声音浮了上来,急促凌乱的脚步声像涨潮时的浪花,这下都回护了上来,拢着这辆小小的马车。 “大小姐,我,我们护着您下山吧。”为首的护院赔笑道。 林谨然本想答应的,却听何风盈‘冷哼’一声,道:“算了吧,你可忙得很,东奔西跑,抬爷爷扶奶奶的,我们可不敢劳动你,将那几个下三滥给我扫走就是了!” 何青圆对何风盈几乎产生了一种敬仰,听那护院同吴家几个妇人说:“去去,让出道来。” 这口吻虽说不客气,但也有种虚张声势的感觉。 马车终于是动了起来,何青圆挑开一点车帘往外瞧,见一个突颧骨,口唇撅起如吹火的妇人神色怨恨不屑,咳出一口浓痰来,狠狠吐在马车轱辘上。 那口痰几乎是硬从嗓子里抠出来的,即便何风盈没瞧见何青圆面露厌恶之色,也听到动静了,她怒道:“孙妈妈!” 孙妈妈便是那个会些拳脚的婆子,出门前何青圆还瞧见她往自己的靴子里插短剑,一身束口短打,虽然体态稍微矮墩,但非常利落精神。 林谨然阻止不及,就听到两个脆爽的耳光爆开,妇人的哭骂声响起,气势了低落很多。 可余下几个妇人居然还敢冲撞过来,同婆子们扭打在一块。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29章 这令何风盈都有些始料不及,林谨然一步退,步步退,到底是退了多少余地,才叫这妾室的亲戚都猖狂成这副模样。 身后似乎有男子出来,何青圆听得不真切,但妇人的哭喊声忽然就高了起来,做戏般高唱了起来。 何青圆很紧张,何风盈觑了九曲一眼,示意她催车夫快走,不想给那些男子赖缠的机会。 马车动了起来,但秦妈妈和那些个婆子还没办法脱身。 那些带刀的护院装模作样拉拔着,更多时候是阻碍着婆子们动作。 何青圆眼瞧着护院头头用刀柄捅秦妈妈的腰窝,顿时焦急万分,张口却连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像哑巴一样只会紧紧抓着车窗。 摇春护着何青圆呢,她看见什么,摇春就看见什么,一眼看见浣秋被人薅头发,急得什么也不顾了,抄起车厢里的一个茶壶便冲那妇人后脑砸了过去。 指东打西,但居然成就了一石二鸟! 被茶壶击中的护院头头吃痛收了手,而崩裂的茶壶碎片割开了吹火口妇人的嘴唇。 何青圆心中既惊慌,又透着一股子难以言表的痛快。 外头更乱了,茶壶碎裂一地,犹如水滴入油锅,局面几乎沸腾了起来。 “蠢货!”何风盈终于忍不住,将那些不好倾泻在林谨然身上的怒火都喷向何青圆主仆,“外头有什么宝贝?!轻重不知,乱搅分寸!” 林谨然明白这话里起码有七成是在埋怨她,她虽面皮薄,手段软,但也不是真得那么愚蠢。 她紧紧抿唇,歉疚地望着默默垂首不敢言语的何青圆。 吹火口的妇人破了相,嚎叫着冲了过来,跳着脚攀着车窗,还把手伸进来扯人。 何风盈骂归骂,还是护着何青圆将她扯到自己这边来,但很快,另一边的车窗外也有叫骂声追上来。 男子的声音粗野又兴奋,仿佛在追击猎物,何青圆哪里有过这种遭遇,又惊又怕。 林谨然面色一阵红一阵白,觉得自己不如一头撞死来得干脆。 正此时,外头忽然有破风声响起,在惊叫声中,何霆昭惊怒道:“混账!嫌命长了不成!?” 紧接着,又有一道十分舒缓的男声问说:“山匪劫道?” 何青圆听出来是季悟非,心念一动,‘这是安个名头好下手?他脑筋倒快。’ 不过何霆昭只用箭矢惊退了几个男子,还未有下手的机会,林谨然的两个庶妹就来了。 说来也是滑稽,何霆昭未露面前,林茹儿和林萍儿也没出来,但何霆昭一出现,她俩立刻就赶来了,想来是一直暗中瞧着这出闹剧。 第17章 姐妹 何霆昭和林谨然之间的婚事已经请过期了,只剩下亲迎这一步就名正言顺做夫妻了,叫上一句姐夫也担得起。 别家的嫡女庶女可能还有三分相似,但林谨然和两个庶妹真是半分相似也没有。 乔儿茹儿萍儿三姐妹都是巴掌脸柳条腰,言行神色跟何青圆想象之中很不一样,还未言语,眸中已有泪光闪烁,瞧着楚楚可怜,竟没有半点猖狂气焰。 “怕是有什么误会,郑石头他们几个都是来送家眷这一路,做脚夫卖力气使唤的,来去路上赏赏山色,断没有叫他们进去住的道理。护院都是外院朱大管事手下的人,更是爹爹的人,又不是吃干饭的。至于这几个妇人,那都是蠢脑子热心肠,仰慕姐姐才名,想沾沾仙气,也叫几个小的染点书香,绝没有旁的意思。” 林茹儿十分乖觉,见势不对已经换了口风,只说这个那个,直呼其名,不敢认一句亲戚。 一番话倒是把两个最要命的罪责摘干净了,何青圆觉得她们大概也真没想做什么出格的事,在外人眼里总归是一家子女眷,一个名节有损,剩下两个也会有连带,这事儿就像用狗撵人,纯粹恶心她们来的! 何青圆正想着,就听这把原本低低怯怯的声音忽然一扬,惊道:“呀!三娘!你的嘴是怎么了?” 何霆昭没接她的话,握着缰绳纵马走到马车边上,俯身同林谨然说了几句话。 林茹儿捏着帕子遮遮掩掩地觑着,耳朵里隐约刮过林谨然的泣声,撇撇嘴,眼神一扫,落在季悟非面上,又往下一睃,观他通身的气度。 林谨然得了何霆昭几句安慰,心中有了底气,清清嗓子道:“今日原是我要了这庄子待客,你们非要请什么舅舅舅母来,好,你自认了长姐做母,不认嫡母做母,也便罢了,左右是我窝囊些,退避三舍还不行,还叫你家这些贱人贱妇追出来攀咬!幸而今日这里不只我一人,还有何家妹妹,季家公子,什么家丑不可外扬,我也顾不得了,都叫他们都替我看着,你们到底能以庶欺嫡到怎样的地步!!” 不认嫡母做母这句话已经很严重,可若是在宅院里头,林茹儿和林萍儿自有好些阴阳怪气的话可以说,但眼下来了人给林谨然撑腰,虎视眈眈地盯着她们。 何霆昭在兵部任职,官虽不大,但岳丈铺路,他又上进,自然有前程。 何迁文的大学士也不是虚职,季家嫡系没人做官,但在京中是越不过去的望族。 林茹儿和林萍儿满口的‘不敢’,帕子都被眼泪浸得透湿,这样说哭就哭,真也算得上天赋异禀了。 林萍儿给下人们使眼色,把几个舅舅舅母押着跪了满地。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30章 何风盈冷眼看着林谨然耍威风,心中暗道,‘原也不是没舌头,这不挺能说的嘛!只是没个男人撑着气短三分,能嫁给我阿兄也算她走运了!’ 林谨然几人一下车,林茹儿和林萍儿便齐齐跪下了,她们的身子像柳枝一样,早早预备着被春风吹弯。 何青圆莫名地感到一阵熟悉,就像她一旦走进窦氏的佛堂,膝盖就会自己找到蒲团,然后认命的跪上去。 “姐姐可千万别这么说,咱们只认一个母亲,只有严家一个外祖。这,这都是妹妹糊涂了,只可怜她们都是乡野粗妇,这辈子没见过什么世面,所以才想领着她们在庄子外头转转,但真没想到会同姐姐们碰上,姐姐们不是从后山出去赏枫的吗?” 林茹儿含泪诉说,还忍不住刺上一句,见何霆昭冷眼,又连连认错。 林萍儿年纪更小,顶着一双泪眼跪哭,看起来格外无辜可怜,又一副少些忌惮,心直口快拦不住的做派。 “原是阿姐在宫中递出话来,说梦见姨娘浑身湿淋淋,边叩头边说着‘求娘娘怜惜她,给她修修坟,在下边实在苦寒’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了姨娘几个响头的缘故,阿姐醒来便觉身子不爽,如有重物拖赖着身子,圣上请来御医替阿姐看过也无用,阿姐只好叫人带出口信来,让我们请托姨娘家人为她修坟守坟,阿姐的身子这才好了起来,不是我们姐几个非要同姨娘家眷往来,只是这亲缘断绝,老天爷也看不下去啊。” 为人妾室,即便生子成才,为她求得诰命,死后都很难葬入祖坟,更别提林乔儿姐妹三人的姨娘早就死在林乔儿入宫前夜。 何风盈在知道林谨然与何霆昭订婚后,让冯妈妈去打听了不少林家后宅的事情,其中就有这一桩。 冯妈妈曾说:“哪有这么巧的事,便是真病入膏肓了,得了这个好消息,也该回光返照,多活几日才是。” 何风盈揣测这或许是林乔儿与严氏谈妥的一个条件,只有姨娘身死,林乔儿才能入宫。 这事儿何风盈只同董氏通了气,并没有告诉何霆昭,何青圆更是无从知晓。 不过她瞧着林萍儿和林茹儿梨花带雨的样子,虽知其中有矫饰的成分,但字字句句,又何尝不是从心里呕出来的痛苦呢? 何风盈瞧着这两双泪眼,左看右看,都觉得盛满了恨意。 还好这山上的庄子不多,道往左是林家庄子,往右再上去一些就是季家的庄子,否则这哭哭啼啼闹一场,实在难看。 何风盈觑着林谨然的神色,见她有些不自在,估摸着该是知道姨娘身死一事有异,故而气短有愧,心下又对她蔑视几分。 ‘这母女二人都是一样该狠不狠,该了结不了结,以为拿捏了人家亲妹,人家就得在宫中替你卖命了?拿着半分心机装聪明人,还不如我妹妹这样蠢钝老实!如今人家在宫中受宠势大,动辄请个女官回来教养妹妹,林谨然还要沾她的光!你又岂敢动她的亲妹?’ “你这些话说出来是什么意思?威胁我不成?!”林谨然斥道。 何风盈疲倦地闭了闭眼,很不想与林家两个庶女纠缠,她既看不上人家狐假虎威,又要顾及林乔儿的身份。 “人心都是肉长的,我家中也有姨娘庶弟,还记得前些年冬日寒潮颇厉害,姨娘家人偷偷上门求些银两接济,是我庶弟亲自去开的门,抱了两卷棉被,三沓厚衣,四筐好炭,又请示过我娘亲,从厨房库里支了两条猪腿,两筐萝卜,这才叫几个下人给送回去了。” 何风盈说得轻轻巧巧,示意九曲去把林茹儿、林萍儿扶起来。 她们二人是不愿意就这么起来的,但几个婆子也上前,硬是把她们给架了起来,这样吊着身子真是难看,林茹儿、林萍儿只好站定。 “只是,情分归情分,失了分寸,就是没了规矩,没了规矩,就是没了体统,没了体统,就什么都没了。”何风盈微微俯身凑近林茹儿和林萍儿,声音低缓柔和,道:“我知你们心中苦楚,可这一门亲戚真得要认吗?瞧瞧这獐头鼠目,面相刁悍的样子,你们真就看得上眼?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从来都不是好计策。若真有心培植势力,拣些好苗子略施恩德也就行了,难道连那些渣滓也要一并养着?升米恩,斗米仇,这个道理,还要我说给你听吗?” 何风盈走上前的时候,何青圆有些怕对方情绪激动起来,会突然做出什么损伤何风盈的事情。 随心念而动,何青圆就跟紧了几步,模模糊糊听到何风盈这番话,又有种豁然开朗的受教之感,原来这事还能从林茹儿、林萍儿的角度来解决。 季悟非不好插手这件事,骑马后踱了几步,远远站在树影,看着何青圆笨拙地跟着何风盈,又不自量力地伸手去虚护着她,又因她忽然转身而慌乱躲避。 林谨然只站在何霆昭身后,瞧着不知道何风盈与两个庶妹说了些什么,只是见她们神色忽然一肃,连声认错。 还未等林谨然反应过来,那几个所谓的娘家亲戚已经被争相倒戈的护院打了一顿,毫不留情地撵下山去。 何霆昭看着说不出话来的林谨然,笑道:“小事,我妹妹素来摆得平。” 何青圆瞧着何风盈只勉强一笑,却说不出什么话来附和。 见脏东西被驱逐了,众人就打算在庄子里重新歇下,护院和何霆昭带来的随侍也重新将外院守住了。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31章 何霆昭为了避嫌,先往季家宅院去了。 林谨然兴致转好,带着何风盈和何青圆重新入住,忙前忙后地要叫两个未来小姑子觉得宾至如归,以洗刷方才这出丑剧给她们留下的低劣印象。 何风盈一歇下来就倚在美人榻上合了眼,眉头微蹙,一副很是疲累的样子。 何青圆拧了个帕子,捧起何风盈那只没拄着脑袋的手,替她擦拭着。 掌心的黏腻被湿热覆盖,水汽飞快地蒸腾掉了,只留下叫人愉悦的干爽触觉。 何风盈睁开眼,交了另一只手出去,却见是何青圆在伺候自己,她愣一愣,问:“在九溪,祖母总叫你伺候她吗?” 何青圆嫌帕子揩过一回不够烫了,又放进水盆里搓洗过,一双细白的手泛着红,仔仔细细握着何风盈的另一只手擦着。 “也没有,就是轮到小姑姑忌日那几天,或者是平日触景伤情了,祖母心中悲戚,起不来身,便叫我我伺候多些。” 触景伤情便要何青圆伺候,那可多了去了,院中秋叶落,檐头鸟雀亡,窦氏都要哀上一回。 何风盈默了一会,也没细问,转而道:“林谨然能嫁给咱们兄长,也算她的福气了。” 第18章 夜话 何风盈只是憋在心中难受,原也没想听到何青圆什么回答,她都怀疑何青圆今日被吓傻了,哪里想得到那么多。 “咱们家里清净,阿娘宽厚,姨娘规矩,阿姐能干,我又乖巧,且无庶出姐妹明争暗斗,然姐姐嫁过来,自然比待在她自己家里好。” 何青圆说到‘阿姐能干’的时候,何风盈只是看着她,接了下一句‘我又乖巧’的时候,她才笑了出来。 等笑出来了,何风盈才意识道何青圆未必不懂,甚至于看出了她的倦怠和厌烦,已经下意识在哄她高兴了。 “你倒看得明白。” “秦妈妈也同我说过一些事儿的。” 何青圆说得委婉,但看着何风盈骤然黯淡下来的眼神,心知她明白自己说的是祝家的事。 “林家今日的事儿是难看些,你也别太害怕,阿娘眼下已经在替你慢慢物色人家了,首要就是清净顺遂。你若嫁人,是出一个福窝入一个福窝,你和林谨然都有好福气,只有我是预备着受罪的。” 何青圆紧紧抿唇,半晌才道:“就一定要嫁吗?” “呵,”何风盈一声嗤笑,道:“祝将军救了咱们祖父,没有祖父,哪来你我今日?不结为儿女亲家,父亲又该从何处偿报?还不如舍了一个女儿来得干脆,若不是我嫁,难道是小妹你?” 见识过祝薇红两面三刀的做派,又领教了施氏绵里藏针的言行,再加上祝家那一桌子心思各异的庶女,何青圆如何敢答这话? 不过何风盈也只是说说罢了,她想着人这一辈子总有各自要受的苦,何青圆已经受了被钳制,被塑造,被禁锢的苦楚,该轮到她享福了。 “瞧你怕成这样,但有得必有失,我瞧阿娘的意思,她给你择婿,夫家门楣可不一定会有多高,毕竟万事难两全。” 虽然是与亲姐说私房话,但谈起婚事,何青圆还是羞涩难言,声若蚊呐道:“只要,凡事能随心些便好了。” “随心?”何风盈似乎是被何青圆的无知逗笑,只是还没等她再说什么,林谨然就笑着进来了。 “我已经在枫林里设下茶座,咱们同去吧,等到日暮西山那一刻,枫林光华迸现,最美不过。” 何青圆真心雀跃,何风盈没有说话,只是敷衍一笑。 庄子的后院里积满了枫叶,林谨然并没让人把落叶都给扫走了,而是让人把枫叶分扫两旁,拢出一条小径来供她们行走,蜿蜿蜒蜒引她们走出门洞,入目就是一片繁茂华美的红枫林。 “这便是‘落叶满空山,何处寻行踪’了。”林谨然显然很喜欢这番意境,笑道。 何青圆接不上什么诗,只是想着如何将这副美景搬到她的绣架上,还可做成屏风,日日能赏。 山风没有停歇过,卷着红叶飞来飞去,何青圆沐浴在叶雨之中,只觉得心情松快,从枫树疏疏落落的缝隙中望出去,依稀看见一座青瓦庄子坐落在不远处。 绿庄红林,真是巧妙的心思。 “那是季家的庄子,那附近还有溪流曲折,枫林红透映在水中,朱色波动,更是美不胜收。”林谨然有些感慨,说:“季家前朝时就在京城,什么好地儿都被他占走了,城北山上的瀑布崖边还有他家的一个观景台,诶,不过我听说祝家在那瀑布边上还有一间圣上赏赐的竹屋是不是?那竹屋说是前朝有位闲散王爷建的。” “我可不知道。”何风盈冰冰凉凉地将话扔了回来。 林谨然原本满面笑容,一下就消退大半。 她抿了抿唇,有些庆幸何风盈婚事已定,自己不必与她日日打交道。 美景难觅,但此刻只有何青圆心无俗念,真心享受当下。 原本嫡庶相斗的事儿闹得难看,又牵扯进了何青圆姐妹俩,该搁一搁,等揭过去就行了。 但林茹儿和林萍儿却是没离开这山庄,入夜还带着点心茶水来她们院里,说是要再为白日的事儿赔罪。 何青圆看不明白她们的行径,才仗势欺了人,又能这般满脸堆笑,一声声姐姐妹妹的叫着,对上林谨然的冷脸也不改笑颜。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32章 何青圆的目光落在林萍儿腰际的一串珊瑚穗子上,顿时没了任何开口的欲望。 鱼形,还是两尾对吻鱼儿,很俏皮的样式,这原本应该是她的。 反正林茹儿、林萍儿的心思也不在何青圆身上,随她们去。 何青圆搂着软枕,斜倚在窗边看月色。 夜里山风更大,卷着各处的落叶翩跹而至,从月光中一片一片又一片的落下来,轻而脆的响声酥酥麻麻的,有些催眠。 何风盈在这嫡庶三姐妹中间游刃有余的周旋着,林谨然警惕着她们话中的讽刺和陷阱,两人都没有空隙抬头看一看月色。 ‘果然是无用之人才行无用之事,无用清风,无用明月,无用叶落之声。’何青圆轻叹一口气,却觉得这样也不错。 林萍儿和林茹儿很会说话,软舌一条,既能让人如在云端般飘飘然,又能绵里藏针,冷不丁捅刺出来。 点心匣子一开,何风盈睃了一眼,认出是宫里的点心,没说话,只等林茹儿笑道:“这是阿姐赏下来的,她家中居长,待咱们姐妹最是疼爱,天热糕点存不住,这天一凉下来,就记挂着咱们了。瞧瞧,二姐,这是你最喜欢的雪花芙蓉糕,家中只有母亲的厨房能做,说是宫中传下来的方子,你尝尝这正经宫里的的滋味,可有什么差别?” 林茹儿笑盈盈地用帕子拈了一块,递给林谨然。 林谨然看着那块糕点,像瞪着一块毒药,一旦沾唇,必定肠穿肚烂。 可她又是个做不出狠事,说不出狠话的人,今日在何霆昭撑腰下说出的那一番斥责,已经是她的极致了。 得了这样一个姑娘做儿媳,对于何家这样的清净门户来说其实不是坏事,她不挑事儿,不生事儿,虽不擅长勾心斗角,但执掌中馈也不在话下。 更何况她也不是个全然蠢钝的,吃不下也不会硬吃,又不是林乔儿顶着贵嫔的头衔坐在这,只是两个还在严氏手里捏着的庶女罢了! “怎么叫自家姐妹吃个痛快,不请何家妹妹先吃?”林谨然看了何青圆一眼,她屡屡要给何青圆引话头,但她总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林茹儿从善如流,唤了句何家妹妹,又道:“今儿可吓着你了?那些市井货色真是没有半点教养,鬼吼鬼叫的,听得人心惊,都怪我昏了头,竟发起善心来,吃块花生酥糖甜甜心。” 摇春托着一个小碟替何青圆接了过来,她拿起来吃了,一副毫无城府的样子。 林茹儿笑着看了何青圆一眼,见她搂着软枕,可能是骤然被月色中唤回来的缘故,所以神色懵懵的,说是与林萍儿同岁,可眸中神色却要单纯得多。 林萍儿有时候也会装出一副天真的样子方便说话做事,以博同情,但她自己很清楚,她心里早就是个精于算计的老道妇人了。 林茹儿道:“妹妹生得真是可人。”她今日总算是说了句真话。 何青圆抿唇笑笑,心里却在想,‘这林茹儿还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能屈能伸。’ “这点心有两份,一份叫我们带出来了,原就是备着同姐姐们一块吃的,一份送到母亲院里了,她那份少甜些,阿姐可记得母亲的喜好呢。今日之事是我们少思量,做得不对,眼下以茶代酒,敬何家姐姐、妹妹和二姐一杯。” 点心送到严氏院里,只是为着气她的,林谨然还能不知道? 眼瞧着何风盈笑着举杯浅啜了一口,林谨然看着林茹儿、林萍儿阴毒的笑脸,忍着气把唇碰湿了。 好不容易挨到林茹儿和林萍儿告辞,林谨然站起身,看着何风盈,有好些话想说,但她也知道何风盈充其量就是一句,“嫂嫂,面子上总要过得去。” 她想想也是这个道理,把诸多质问压下,看着已经睡在塌上的何青圆,很和气地说:“妹妹今夜就睡你房中吧。” 何风盈拈着茶盖看内壁的纹饰,漫不经心地点点头。 摇春将迷迷糊糊的何青圆唤醒,伺候她简单洗漱一番,换过衣裳,又服侍她歇下。 何风盈还要沐浴,屏风后间或有水声,何青圆原本想趴着等她,但很快又睡着了。 这样的浅睡容易做梦,还是噩梦。 何青圆在梦里又听到那个郑石头低智且兴奋如猴的叫喊声,而且越来越近,越来越令人作呕。 忽然又有‘呜呜’狼叫声响起,一只胖墩如厚云的狼崽飞跃了出来,将那恶心的声音摁灭了,何青圆搂它在怀,使劲揉搓,道:“你还好意思回来啊!” 说着,一阵裹着草木之气的风吹来,推着一片阴云,渐渐将何青圆吞食包裹, 何青圆有所感,侧首一看,就见那罗刹鬼就站在身后,正抓着她的一缕头发嗅闻。 何风盈掀开被窝要躺下来的时候,却见何青圆猛地一惊,像搁浅在滩上的鱼儿,两头一翘,神色惊惶。 “怎么了?做噩梦了?” 听到何风盈的声音,何青圆清醒了一点,翻过身子来,里衣都睡散了,露出一截白白嫩嫩的锁骨。 何风盈伸手把她的衣领子往回扯了扯,九曲吹熄了灯,室内陷入一片昏暗之中。 何青圆犹豫着,用软软的声音问出她早就想问的问题。 “阿姐,然姐姐才是咱们嫂子啊,不该看在她的份上,冷着点那姐俩吗?” 不知道为什么,何风盈总觉得自己的何青圆面前会格外坦诚一点。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33章 “林谨然觉得自己同林茹儿、林萍儿不是亲姐妹,更似仇敌,可在外人看来总归都是姓林的,更何况林乔儿的贵嫔之位做不得假,林茹儿、林萍儿姐妹俩笑脸相迎要与我结好,我又何必将她们往外推呢?” 半晌没听见何青圆说话,何风盈在被窝里躺下,合着眼问:“怎么?可是觉得我势利?” “不是。”何青圆忙道。 “女人的后半辈子都是夫家人,死了也葬入夫家坟,林谨然一旦进了咱们家,她就是何家人。反之,我们要嫁出去,就是别家妇,日后回门小住,或有用得到娘家父兄,乃至侄儿的时候,少不得还要看她面色,说不准某一日我与她成了敌人,与林茹儿倒站在一块了。” 何风盈越说越深入了,黑暗中就觉何青圆像只小动物一样,悄悄往她这边凑了凑。 “以然姐姐的品性,她该不会太过刻薄吧。” 何风盈轻笑,翻身背过去,“谁又知道呢?” 第19章 落叶堆 许是昨晚她们一直在说话,何青圆断断续续一直在休息,所以鸡鸣一起她就醒了,而且再也睡不着了。 何青圆僵躺着也受不住,小心翼翼地爬起来,没扰醒何风盈,在外间梳妆打扮好,喝过灶上一碗米糊,又无事可干了,只能看完左手看右手。 “这个时辰出去,可还赶得上日出?”何青圆忽然问。 摇春眨眨眼,道:“姑娘是不是想到董家表少爷给您看过的那副青山出日图了?” 那是董寻舟原本打算送给何青圆的一幅画,但窦氏挂着脸,逼得董寻舟奉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 董寻舟于绘画上很有些天分,而且随性自在。 画山水,他只需浓浓淡淡墨,画花鸟,他折柳枝点眸勾蕊,让囿于方寸天地间的何青圆,也算看过世间好风景。 “是啊。”何青圆道。 “那我去问问这庄里的下人,瞧瞧哪处是僻静好看日头的。”摇春提着裙摆快跑出去,浣秋笑着上前给何青圆系披风了。 何青圆大部分的衣裳都是新制的,这披风也不例外,料子是董氏给她选的,很飘逸浅淡的紫色,在太阳底下有浮动的流光,漂亮得她都舍不得在上面绣什么花样了,就配了一身浓淡深浅不一紫色的衫裙穿,连辫发里的缎子也用紫色绸纱。 何青圆仔仔细细将辫梢上的蝴蝶结理得更加规整,见发缎还多一节,就给绞了下来,让浣秋背过身去,系在她挽起的鬓发上。 “奴戴不好看。”浣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给摇春吧。” “她有好些呢,浮夏也有的是。”何青圆认真道:“好看的!” 摇春走进来歪头看看,笑道:“好看呢。” 这时辰看日出是来不及了,但还能瞧一瞧初升之日。 林谨然已经醒了,但还没洗漱,就让两个婆子给何青圆引路,从角门出去,绕庄子后院半周看看就行,别离得太远。 林家这庄子后边西侧倚着一处斜坡,东侧则是林子,院墙之外自然是没人扫落叶的,眼下已是深秋,落叶积了厚厚的一层,旭日渐升,光芒折碎。 何青圆早就想踩一踩这落叶,提着裙摆小心翼翼地踩上去,听得足下脆裂声酥酥麻麻,她欢喜地转了个圈,瞧见两个婆子,又有些不好意思地停下动作。 两个婆子见她拘束,便躬身退下,只在角门处守着,又道:“姑娘可别走远了,在边上踱几步走成了。” 何青圆点点头,带着摇春和浣秋往前头去。 这一片的树木不只枫树,还有银杏、松柏,落了各种各样的叶子下来。 “是银杏一串,松柏一串,这样分明好呢?还是杂在一块好呢?” 何青圆提着一个篮子,在落叶堆里挑挑拣拣,打算用这些落叶给绣架和美人塌之间做一个落叶帘隔断。 摇春想了想,道:“还是一串一串分明的好。” 落叶虽多,但想要颜色浓郁,无破无蛀的,也需要费心挑选。 何青圆和摇春走走停停,拾拾捡捡,走过庄子外墙的转角,虽然还离得不远,但婆子们站在原地已经看不着了她们了。 何青圆和摇春的绣鞋都没在落叶堆里,行走时发出‘擦啦擦啦’的响动,婆子们能听见,便也不担心,偶尔探出身子瞧上一眼。 “京城干燥,这叶片定能留色久一些,说不定能留到冬日里,到时候咱们换个花样。”何青圆抿着银杏黄叶的柄端笑道。 “嗯!”摇春又不懂这个,顺着何青圆的话点点头。 这时,不远处传来些动静,一只长尾的野鸡慌不择路地在坡上飞跃,紧接着何青圆就见何霆昭从树木繁茂的斜坡上落下,见她也是一愣,但来不及打招呼,又追着野鸡去了。 “留不到冬日的。” 斜坡上还有一个人,头戴玉冠,裹着墨绿披风,站得同松柏一样笔挺。 何青圆抬首望去,怔愣了好一会,连忙下拜。 “下回若要走落叶堆,要提前用棍棒敲过,山猫儿最爱在落叶堆里耍弄睡觉,万一叫你踩尾惊着了,张牙舞爪,凶恶得很。” 季悟非说着就给何青圆回礼,因为他脚下是斜坡,所以何青圆有些担心地微微皱了脸,只一下,季悟非便发觉了,笑道:“我虽不会武功,但也不至于腿软无力到这种地步。”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34章 她赶紧又低了低头,方才那一眼叫何青圆发觉季悟非其实并不是很女气的样貌,只是眉目太漂亮了,乍一眼看去,给人一种恍惚又笃定的惊艳感。 “阿兄怎么这么一大早就起来打山鸡?”她侧首看向不远处摇动的灌木丛,轻声道。 季悟非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道:“林家后宅不安,姐妹相争,他三个最重要的女子都在这里,叫他如何安睡?调了我庄子上的守卫巡了一夜,天亮本要去睡了,山鸡一飞,他又精神百倍了。” 何青圆听得心头发暖,原来有人回护周全是这样的感觉。 难怪那时候林谨然邀何风盈留宿,她瞧着犹豫不喜,但何青圆进屋去换过一身衣的功夫,她就又答应了,且她整个人都松了劲,看起来宽心了许多,想来是知道了何霆昭会护着她们。 何青圆抿着唇笑,又轻声问:“季公子方才说,叶色留不到冬日里?” “九溪潮湿,叶色褪得很快?”季悟非先问,见何青圆点头,又缓缓道:“气候干燥少雨水的话,叶色的确会留得久一些,可也鲜有能留到冬日里的。” 何青圆低着头,季悟非又站在高处,只能瞧见她的腮帮似乎鼓起了一点,不由得轻笑,道:“不过用胆矾和醋酸烧煮过,有助于固色。” “当真?!” 何青圆蓦地抬头看他,一双大大的杏眼情不自禁地微微笑着,她甚至还蹦跶了一下,辫发随之在空中跃动,如一捧原本要飘向天界的紫雾,被逐渐明亮浓郁的日光留下,从而化作一个娇俏动人的少女。 季悟非不知道自己此刻的神色有多么柔软,只想着那只山鸡能飞得远一点。 “嗯。只是胆矾微毒,醋酸烧灼,要小心处置,你若不易得,我可以配好了送与你。” “醋酸灶上应该有吧。”可能是太少与外人说话了,何青圆虽然羞涩,但又有股子莫名的兴奋,声音终于也高了几分,听起来清亮又甜蜜,“胆矾是药,家中库里应该存了的,我让秦妈妈去拿就是了。” 季悟非心思落空,面上不显,打趣道:“不想姑娘这般博学?” 何青圆果然面红,声音又回落几分,神色娇羞,道:“祖母从前总用胆矾治牙疳,否则我也不知道的。” 灌木丛摇动起来,何霆昭倒拎着山鸡走了过来,对何青圆道:“认床,这般早醒?” 何青圆老老实实地道:“昨夜阿姐们闲话,我睡着了,睡多了便早醒。” 何霆昭失笑,道:“什么闲话这般无趣?” 何青圆想了想,用只有何霆昭听得见的声音道:“三言两语,总不离宫中那位。” 何霆昭的笑容淡了些,看了眼她手上的一篮叶子,勾起嘴角,道:“过会阿兄送烤鸡给你们吃,再去边上的石泉、鹰嘴崖看过,就要启程回去了,你这篮子宝贝可别弄丢了。” 何青圆没听出他的揶揄,郑重其事点点头。 何霆昭下斜坡时利落,上去时手里拿着弓弩和山鸡就有些费劲,季悟非又不许他径直把鸡抛上来,扬他一身鸡毛,所以打算捡根树枝伸过去给他借力。 于是乎,季悟非就拢着披风,垂眸挑挑拣拣的,看得何霆昭无语极了。 “瞧你这挑三拣四的,论起亲事来,怕是要拣到下辈子去。” 何青圆埋着脑袋仔细找落叶,佯装没听见,只是眼角瞥见最后被季悟非拿起来的树枝真还挺‘清秀’的,别过头去微微笑了起来。 “你也进去吧。” 何霆昭说完这句就转身了,何青圆抬头时,只见季悟非对自己一笑,像是避着何霆昭与她分享了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石泉的奇景和鹰嘴崖的孤峰季悟非并没有同往,何霆昭说他要顺路去山里看一看铁矿。 何青圆不知道季家还做铁矿买卖,就听何风盈道:“季家西山的铁矿是不是凿到硬处,正在改道?阿娘前日让我去季家的书画铺子定颜料,只说土朱、土黄一类出自铁矿的颜料一时短缺,所以价钱涨了不少。” “是,否则我还请不动他呢。”何霆昭有些不解,道:“阿娘让你定颜料做什么?” “舟表弟是春月生辰,你忘了?虽还有些日子,但季家的颜料一贯抢手,所以阿娘要我早定下。”何风盈说着看了何青圆一眼,笑道:“阿娘是找你那些从小到大的画像时想起来的。” 董寻舟虽不是年年给何青圆作画,可但凡去,必定画上一幅。 画第一幅画的时候,何青圆七岁,接着便是九岁、十岁、十二岁,然后就是及笄那年。 说起来,董寻舟是除了窦氏之外,唯一一个眼瞧着何青圆长大的亲人。 董氏把何青圆的画像寻了出来,交给她自己保存,何青圆回到家中,回到自己的院子,就让浮夏把画都摊开来,一幅幅看过去。 “舟表哥真是一幅画比一幅画好。”何青圆看着画上素净单薄好似一片蝶的小女孩,有些疑惑地问:“可我那时怎么总一脸苦相?” 浮夏凑过来,只见一幅幅画都是何青圆端坐在花凳之上,从原本够不着地的小短腿,到渐渐身姿舒展,她的容颜也在变,不变的是面上的神色,总是那么平静又压抑。 “老祖宗眼盯着他画的,您坐着不舒心,他画得也局促。”浮夏中肯地说。 窦氏从不给他们二人私下说话的机会,坐在一旁虽也不言语,可时不时拈盖吃茶,清嗓咳痰,总要有些零碎响动,叫董寻舟好不自在,也让何青圆难以高兴。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35章 “但要给阿娘看,总要润色一番呐。”何青圆说着说着,有些明白了,指尖拂过画上人忧郁的眼睛,道:“舟表哥待我,还存了一份怜惜。” 若是画像上的何青圆扬唇弯眸,笑意浓浓,谁人看了都觉得她过得很好,说不定董氏就不来接她了,唯有这样隐晦写实,才能将何青圆的压抑处境潜移默化地渡进董氏心中。 第20章 文房多宝匣 看一场落枫,给何风盈心中添了许多不快,林谨然心中应也有所觉察,所以隔了一日就让人送来两套极精美的匣盒,大大小小共有十二个,取出来单独可用,搭配可用,不用时还能收进最大的那个匣中。 红木那一套看着色轻活泼一些,但应该是木料上有小小结疤不够完美的缘故,所以小匣上偶有绢料嵌覆,还有一双盒子是仿照书册的样子,直接用绢布包裹的,边边角角,严丝合缝。 何风盈觑了一眼,径直走到另一套色重浓润的紫檀匣子前。 见她选定了,何青圆才走过去碰红木匣子。 绢料虽为遮拙,但其本身也很不俗,何青圆细细看绢料的纹理和花样,觉得不似当代之物,古朴沉美,花色繁多,或淡疏如日光照水,或浓烟如胭脂泼云霞。 这也不奇怪,以林谨然不善处理争执的性子来说,明知两位小姑子是一母所出的,又怎么会送出价值差距过甚的礼物,故意挑拨呢? 虽说这种木匣子的套盒以木料本身的价值为重,细纠起来总有高低,但何青圆不挑这个理,心中已经很欢喜。 何风盈待这套匣子原本有些轻慢,可一抽动,才发现其中有物,打开其中手边那盒一看,只见是上好的墨锭,半点不敷衍,心中不满才稍减弱。 “然儿也实在客气。”董氏笑着说了一句。 “你那匣子里是什么?”何风盈转首问何青圆。 何青圆打开一看,见也是墨锭,何风盈拿起来掂了掂,道:“应都是严家家传的松烟墨。” 见她只说了这样一句,再没二话,何青圆感觉出她的满意,明白这墨锭的品质定然出类拔萃。 余下几个匣盒再翻开,先是两方砚台,所用石材乃美石,光滑温润,只不过样式不同,何青圆那里的是荷叶,何风盈这里的是灵芝。 再者是一对压尺,压尺木料同匣料是一样的,何风盈的是金银浮丝紫檀压尺,因为红木质密不及紫檀的缘故,所以何青圆那套压尺上还嵌了一双羊脂玉狮子,且那狮子底座还做了关窍,旋动可拧,拆开来还多两只小狮镇纸。 虽说玉狮子小小一枚,只能压压书信小笺,但雕工甚好,细巧玲珑,何青圆甚至喜欢,捧着翻来覆去赏玩。 何风盈瞥了一眼,抚过坚实温凉的紫檀压尺,未有一语。 余下还有象牙裁刀、翻子(翻书的薄棍),大漆的水盂,澄泥的臂搁(放胳膊的,夏天出汗不会黏臂),各色狼鼠毫峰笔、笔海、笔搁等等,总之,其中件数和价值已不是文房四宝所能形容的。 “之前只听你阿兄说严家待然儿这个外孙女是极疼爱的,眼下见了这些宝贝,才知此言不虚。”董氏感慨道:“严家诗书传家,端州离京城虽远了些,可是难得出好石、好墨、好木的地方,如何不使得这一家书香氤氲呢?我且听闻严家女出嫁,嫁妆里必定有这么一套的,没想到你们二人也沾她的光,得了这等好物。” 何风盈听着董氏这番话,知道她是在提点自己,莫要只顾忌眼前这个猖狂一时却无所出的贵嫔,而忘了林谨然的倚仗,她给的好处总是实在的,难道还不及几块御厨房的糕点吗? 何风盈没说话,心情好了不少,掀开最后一个匣子,就见里头是两块未落刻的印石。 何青圆找了一圈,发现自己好像没有,便也不说什么,倒是何风盈瞧了一圈,道:“你那个仿了书册绢布匣子是不是能打开的?” 何青圆解开侧边两个象牙玉扣,道:“我还以为只是装饰呢。” 她还说笑,何风盈的目光已经落在匣中那两块印石上了。 因为何迁文喜欢刻章的缘故,何风盈对印石也有些了解,看出自己和何青圆的两匣印石应该同是出自闽地的寿山石。 只不过何青圆那一匣中,色润如玉的蛋青白石应该是出自上等田坑的冻石,另一块色如桃花的,清透逐水的印石应出自中等的水坑石。 而何风盈匣中这两块都出自中等水坑,一块是黄冻石,如果这种色料出自田坑的话,该是赫赫有名的田黄石了,连皇家都没有几块,可惜并不是,失之毫厘差以千里。另一块则是白冰晶石,乍一看与何青圆那块蛋青白石有些像,何风盈将两方石头取了过来,都不用细看,高下立判。 上等毕竟是上等,在田坑种的衬托下,连水坑种的质料都显得那么松散粗劣了。 旁人也许不会这么觉得,可何风盈有了成见,越看越是如此。 “阿姐,有什么说道?”何青圆笑问。 何风盈压下心中郁气,笑道:“我倒说不出什么,不若留到晚上给阿爹看过,叫他说来与我们听听。” 何青圆哪有不依的,就将物件归拢好,留下了来。 如此一估量,何青圆那套物件‘面上’的不足,也被‘里子’补上了,林谨然真是一样样摆在天平上称过,生怕叫两个小姑子比出了高低,再难做到比这严丝合缝的了。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36章 可何风盈以为,人同人之间本就有高低。 即便是同为中宫皇后所出的皇子也要分个长幼,哪怕是双生子,总也有一个是先出娘胎的,林谨然唯唯诺诺,生怕得罪别人,一味做老好人,却是个没眼色的! “阿娘,那我先回去了。”何青圆不喜午睡,但董氏却不能缺了这觉,见她呵欠连连,何青圆便起身告退。 何风盈迟一步,见何青圆走了,服侍董氏进屋,又提起话头,道:“阿瓮做事,真叫人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董氏除了外衫,坐在床上,闻言一握她手,道:“怎么了?” “原本他也要与阿兄同去赏枫,可他娘不是留下几个庄子么,叫他去打理来着。眼下庄子还是他的庄子,可庄上的奴才却叫那施氏暗地里偷换了许多。” “这贱妇,尽是欺负没娘的孩儿!”董氏为人谦和,少有斥骂的时候,只是那施氏实在叫她厌恶,“然后呢?可是叫阿瓮为难了?” “面上的为难是没有,一个个形容恭敬,只是内里都叫他们蛀空了,三处庄子上的收成加起来,竟还不及城西的骡子庄一处。”何风盈泫然欲泣,又连忙忍耐。 董氏怜惜不已,道:“那然后呢?可去问施氏了?” “阿瓮躲她还来不及,怎会到她跟前去?这事儿施氏做得隐蔽,阿瓮如何质问?这不,竟让阿兄把账本交给我了,让我替他查出疏漏来,”何风盈重重叹气,道:“我叫钱老二去暗访一番得些准信再做打算,这些都先不提,阿娘,你瞧阿瓮处事,亏他虚长这些年岁,手上竟是半个得用的人都没有。” 董氏自然心疼何风盈,但又替阿瓮说:“你也别这样说,说得直白些,阿瓮有嫡子之名,处境却比庶子还叫艰难,庶子尚且有个姨娘对他掏心掏肺,可阿瓮呢?虽有个舅舅是江南西路一带的郡守,还有个姨母嫁给了广南刺史,可毕竟都离得远,难以照顾他。说句难听的,施氏生下亲子之后,我原以为阿瓮这孩子要立不住的,想来,也有些傍身之法?” 何风盈嗤笑一声,道:“只是傻人有傻福,他资质平平,文不成武不就,施氏都懒得下那个手。” “啧,”董氏有些不满,轻拧了何风盈一下,道:“文不成武不就?那也好歹考上三甲同进士了,而且他初入翰林院是主事,这才一年光景,就已经是七品的编修了,如何不算一份靠自己挣来的好差?你阿爹常有见他,说他勤勤勉勉,写的一手好字,补过的书籍痕迹皆无,颇受上官看重。” “修书匠一个,与街面上的修皮匠,修面匠也无不同。”何风盈本意不是要奚落祝云晟,可董氏越替他说话,她心里越有气。 “那照你这样说来,你外祖家也只是在池中捞纸浆,同那捞豆皮的豆腐坊并无区别喽?”董氏微微蹙眉,道。 何风盈忙道:“阿娘说到哪里去了,外祖家可是一门双进士啊!” “阿瓮好歹也是同进士,京中多少子弟都是绣花枕头一包草,只靠父荫得个闲官做做。”董氏语重心长,却听何风盈道:“同进士又不是进士,如夫人更不是夫人。” 此话难听,又兼露骨刻薄。 董氏被何风盈气笑,道:“你这般掐尖好强,也难找到能合你性子的儿郎,阿瓮纵然有千般不好 ,总也是同你打小一块长大的,历来容你让你,你荡秋千,他推得满头大汗也无怨言,你爱悔棋,他总是笑盈盈地容你随意取子,倒退几手都无妨。” 男女大防,这些事儿多在十岁之前了,何风盈记不清了。 她目光往外间桌上的印石匣上一瞟,垂下眼睛来,倚在董氏怀中幽幽叹气道:“这都罢了,只是想着他受施氏苛待多年,便是有先母遗下的嫁妆,也不知要给施氏蛀空多少,我日后嫁过去,同他过日子,只怕衣食住行,吃喝穿戴都要花用我的银钱了。” 第21章 初雪 明日恰逢何迁文休沐,不必早睡早起,所以一家子同用晚膳,共享天伦。 饭后奴仆奉上清茶一壶,又兼一碟黑枣,供几人闲话时嚼咬。 何迁文将两匣子的四方印石一一赏过,看向何青圆和何风盈,笑道:“林氏倒是颇疼爱你们,原本定亲时都赠过见面礼了,这样份量的好东西,是要跟进你们嫁妆里的,留到婚后见礼改口时相赠岂不好?到时候她有面子你们有里子,她偏这样实诚,早早地送来,到时候又得费上一份。” “嫂嫂自然是好,挂念着我和妹妹。”何风盈笑容一扬又一收,声音也低下去,只有何青圆听见了,“也提防着家里那两个眼馋呐。” 文人墨客总是喜好雅物,趁着明日能歇上一歇,这两个宝匣就先留给何迁文赏玩,稍后再各自入库。 见林谨然待两个女儿如此用心,董氏也有心多疼疼她,她原本就在珍宝阁给林谨然定下了一套头面作为见面礼,眼下想再补定一份小的,只簪花耳坠两样,供家常穿戴。 何青圆也被叫了去,一进屋就见珍宝阁的首饰摆了几大盘,何风盈已经到了,正在捏着一个红宝金挑心细看。 “圆儿快来。”董氏朝她招招手,何青圆走了过去,就见她手边有两盘头面,“终于是修好了,这是阿娘给你备下的及笄礼。” 董氏拍了拍何青圆的手,亲昵地将她揽到怀中。 何青圆有些困惑,道:“阿娘不是已经将礼物给我了吗?”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37章 因当时董氏是要去九溪主持何青圆的及笄礼的,所以场面上的相交听到风声,也有些表示。 算算也有二十来份礼物,其中近半都是外祖家的舅舅、舅母相赠,还有十来件是董氏、何风盈的一些相交给何青圆备下的。 何青圆今日佩着的一对海棠玉环就是大舅母所赠,色泽如茶,淡雅韵致,行走时偶有轻碰,铿然之声也显得恬静,不似金银器那样尖锐,何青圆非常喜欢。 小舅母赠的是一套茶具,非常细巧圆润的器形,茶壶肚大嘴翘,像个青绿小瓜,配杯六个,玲珑细腻,何青圆初得时爱不释手的把玩了好久。 何霆昭作为长兄,给何青圆备下的礼物分量也颇重。 虽只一件,不成套,却是八棱枣核形白水晶,金瓜棱并银珠子做隔穿成的一条项链。 这项链起初何青圆有些看不明白,只觉得漂亮独特且贵重。 何风盈同她说,是何霆昭在北丘寒寻到的古物,虽是汉人手艺,却是蛮人的喜好。 此外还有王意如送她的一枚透蓝琉璃花瓶簪,于晴天碧海取色,烧成这般剔透模样。 何青圆见都没见过这般美物,小心翼翼地拈起来看。 何风盈匣中有三五件琉璃首饰,自不稀奇,道:“待春暖花开时,可于簪中簪花,所以才叫花瓶簪。” 从小到大的穿戴喜好皆由祖母所控,骤然得了这么些风格迥异的礼物,何青圆兴奋难抑好几个夜里睡不着,爬起来一样样看过,还将礼物搬进被窝里与她同睡,为此还专门一一写信感谢。 大舅母黄氏是个极大方爽朗的性子,随着回信,又赠她一枚海棠玉坠,悬在一串银绞丝项项链上。 信中道,这玉坠和玉环该是一套,只是遗失了良久,遍寻不得,岂料何青圆的信一到,竟又找到了,实在缘分,叫何青圆一定收下。 即便在家中生活的这些时日,偶也有波澜,令何青圆郁郁,但摸一摸这些美好物件,她的心情总会好很多。 “你啊,虽收了那么多礼,也不问问,我和你姐姐的礼,送到哪里去了?”董氏怜爱地看着她。 “娘给的那些绸子,阿姐给的那一套梳具,还有那把八角梅兰君子伞,这些都好极了,怎么不是礼呢?” 听何青圆一样样说得清楚,董氏于何风盈相视一笑,道:“那些都是日常用的,这两套头面是我同你姐姐一并选下的。” 何青圆一打眼就见到一对微微蜷边的荷叶耳坠子,还有三对六枚莲蓬尖苞小簪,并一只重雕的盛开荷花。 “翡翠这套头面还是你姐姐一件件盯着匠人赶出来的,想这翡翠颜色合了你的名字,就不做形来得累赘了,且荷叶纹理翡翠难雕,就另觅了花样,做了蝴蝶蜻蜓的样式。” 何风盈的眼光是好,翡翠嵌银,翠绿飘然,蝴蝶翅腹,蜻蜓双眸,皆用了细碎的宝石点缀。 何青圆欢喜道:“多谢阿娘,多谢阿姐。” 何风盈淡淡一笑,拈起那蝴蝶细细端详,道:“就为了等这配得上一套色的翡翠片,不然就早就修好了。” 董氏轻叹一口气,道“那日我与盈儿在房中看这两套首饰,下人传进话来,说昭儿在边关失了音讯,我一时六神无主,失手将两盘首饰打翻在地,各有些损伤,只得先送去修补。这首饰虽是修补好了,可你的及笄礼,到底是错过了。圆儿,实在是委屈你了。” 何青圆不愿回想及笄礼那日被窦家几个舅母、表姐轮番奚落的场景,就道:“阿娘,眼下能在您身边,女儿再没有什么委屈的了。” 先是得了林谨然的大礼,这下又收了两份,何青圆喜上眉梢,整张脸都鲜活极了。 何风盈偶也羡慕她见识浅薄,给上一些东西,就这样满心欢愉。 她伸手托了托何青圆佩着的海棠玉环,又捏着海棠玉坠瞧了瞧,侧首对董氏笑道:“大舅母待阿圆还真是好,许是舟表弟同她说了什么。” 董氏嗔怪地瞧了她一眼,见何青圆懵懵懂懂,就道:“昨个你表哥给你带信了,信上可说了什么?” 何青圆也没什么朋友,这些时日只有陈家几个姑娘给她寄了封信,再有就是董寻舟了。 他的信里还带五张画满山水的小笺,张张水墨氤氲,山峦起伏,水脉绵绵,何青圆不由得笑起来,道:“表哥刚从蜀地回来,只说山高险峻,七彩流池,美若仙境。” “还美若仙境呢,在你跟前倒是要脸,他怎么不说自己刚到家中就病了一遭,养了半月才渐好,你大舅舅已经不许他再出去了。”董氏有些无奈地道。 “他怎么不同我讲呀?”何青圆微蹙眉头,很是挂心。 何风盈又与董氏对了一眼,笑容有些得意。 何青圆回去给董寻舟写信了,董氏瞧着她的背影,面上神色有些复杂。 “怎么了娘?妹妹待表弟是有些情意的,这不更好?”何风盈有些不解,道:“大舅母不也有这个意思吗?” “可是你爹不喜欢亲上亲,且…… 董氏没有说下去,但何风盈知道她要说什么,就道:“且大舅舅辞官继承祖业,舟表弟又没有官身,虽有小舅舅在朝中,但到底是两房人了?” 董氏叹了口气,道:“是了,就是这样的心思。” 何风盈劝道:“阿娘是想妹妹嫁得体面,还是想她嫁得舒心?”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38章 “你妹妹虽然貌美可人,但又怯弱温顺,自然是舒心最紧要。”董氏想也不想便道。 “这便是了,若论舒心,哪及嫁回董家?且舟表弟又还年轻,大舅舅既下了决心约束他,说不准也能得个功名。”何风盈道。 董氏点点头,笑道:“倒也不急在这一时,圆儿和舟儿都还小,等我操办完昭儿和你的婚事,再论她的。” 何风盈面上笑容淡了几分,看向门外院中,就见这天灰扑扑的,一阵阵阴冷的风从四面八方涌来,她喃喃自语了一句,“这是要下雪了吗?” “下雪了!姑娘,下雪了!”摇春高高兴兴跑进来,被门槛一绊,摔在熏笼前头,惊得秦妈妈差点跳起来,连呵斥都顾不上了。 浣秋早就习惯她有些跳脱,方才一见天有欲雪色,就知道后边的事儿了,早早找出厚披风来放在熏笼上蒸热。 九溪不下雪,有也只在山巅上,窦氏年迈畏寒,怎么会出去? 何青圆自然也得跟着她龟缩家中,只在一日深夜里听过雪子敲屋檐,她赶紧爬起来,裹着被子推开一条窗缝。 可外头实在太暗了,什么也看不见,她只好把手伸出去,感受到一点点冰凉在掌心融化,想象着这是京城的雪。 浣秋见何青圆搁笔走了出来,连忙将熏笼上的披风给她裹上。 何青圆带着一身暖意仰着脸走进漫天的细雪中,满眼的惊喜。 她也算是美梦成真了。 秦妈妈和浣秋站在檐下,看着一贯稳重的浮夏都跟着何青圆在淋雪,浇得眉眼上都是雪,笑得难得傻气,便也耐住了想要规劝的心思,又过了一会,才道:“姑娘,先进来吧。等落上一夜,明儿积起来才好玩呢,那时候叫上丫头们,咱们一块堆雪狮子,搓雪丸子。” 何青圆从善如流,站在门外由浣秋扫完她身上的雪,再迈步走进来,摇春和浮夏自己掸雪,随手掩门,又伺候何青圆脱去斗篷。 屋里的炭火燃足,暖融融的,半点不觉冷,何青圆刚要进内室继续写信,目光掠过之前做的叶帘,才发现竟已全部枯黄,一丝绿黄都无。 ‘毕竟是初试,可能是胆矾和醋酸配比不对的缘故。’何青圆想着,歪头看了一会。 秦妈妈上了年岁,最爱喜庆,见不得这种萧索之色,就道:“姑娘,撤掉吧,这都枯了。” 院中落雪,韵致已经够了,何青圆点了点头,觉得有点可惜,暗道:“当时,应该问得细致些的。” 第22章 红描小苹果 今岁大抵会是个冷冬,初雪就很漫长,一连三日风雪交加,分不清白天黑夜。 何青圆从没听过这样的风雪声,同雨声很不一样,但一样叫她心静轻松。 夜里同浮夏一道点了油灯,卷在被褥里看话本子,灯光黄暖,寒潮不侵。 但也只有她这般闲人才会喜欢风雪之夜,若跟何迁文、何霆昭一般还得每日点卯,不得有误,恐也很难心生喜爱。 何迁文依着时辰醒来时天都还是黑的,下人夜半爬起来扫雪,等何迁文出门时又已经积上了,只是还未及脚踝,勉强可以走人。 直至午后风雪歇止,拨云见日,这厚厚积雪,才变得可爱起来。 何青圆给董寻舟的信已经写好了,但也先搁在了案头,得等风雪停了才好送。 “姑娘,一定小心手。”秦妈妈端着甜汤推门而入,见她拿着刻刀在一块石料上比比划划,实在担心。 何青圆望向她进来时卷落在地上的一捧风雪,顷刻间消融不见,笑道:“别担心。” 她拢了拢身上那条羊绒披肩,忽然想起初见小狼崽的时候,她很盼着冬日里能抱着小狼取暖的。 现在膝上空空,那小狼崽竟是个引大狼入室的! “姑娘怎么想着学刻章了?” 秦妈妈在她边上站着,瞧着她手边那几块从何迁文那拿来的边角印石料子,虽然零零碎碎的,只能刻小印,但料子正经不差。 何青圆一回神,吹开石料上的粉末,道:“不是得了两块好石吗?” 秦妈妈道:“那不是留作嫁妆,赠未来姑爷的吗?” 何青圆一愣,道:“作嫁妆,那就都是我的,我才不赠。” “可男子下刀才有力度,那么好的料子,总要衬得起才是。”秦妈妈又道。 何青圆瞧着印石上拙劣的刻工,很认真地想了想,道:“那也不见得能厉害得过刻印师傅,我真要练不好,就送去给师傅刻。” 秦妈妈笑道:“姑娘倒是个有主意的。” 若不是个有主意的,在窦氏这么些年的调教与钳制之下,董氏再见何青圆时,见到的就不会是她的女儿,而该是窦氏的女儿了。 “秦妈妈。”何青圆把小印偷偷往印泥里浅戳了一下,先在自己虎口处试了一下,又趁着秦妈妈俯身的时候,在她面上印下一计。 “呀!姑娘,老奴还要去给您领份例呢!这脸上红红,叫人瞧见了,以为我这把年纪还抹胭脂呢?可不给您丢丑?” 秦妈妈慌慌张张照镜子,见自己面上有个指甲盖那么大的红描小苹果,圆墩可爱,笑着出来,道:“姑娘刻得还怪好的,那给摇春盖一个,我这是要擦掉的,给她盖一个,我带着她领银子、炭火去,也该教这丫头一些事儿了!” 何家后宅的事情不是董氏做主,就是何风盈做主,哪怕是底下的婆子、婢子带她们去领东西,那也只有和声和气待她们的。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39章 即便是庶弟何霆义院里的婆子多去领了几次炭,何风盈至多也就是问一句,确保不是叫下人私吞了,便道:“小弟夜里看书费精神,你们要仔细照顾着。” 这便是孩子不多不少的好处,东西够分,不必争来抢去,抠抠搜搜的。 摇春美滋滋把脸凑过来,指了指额间,道:“要落在这。” 何青圆轻轻一戳,摇春心满意足直起身子,浣秋掩口笑道:“比花钿还漂亮。” 摇春打了伞,带上两个粗使丫头,搀着秦妈妈一道去了正院。 清冽的雪味传了进来,何青圆有些按捺不住,裹了披风,也想去园子里逛逛。 何家毕竟不是什么公爵王侯之家,供不起一个暖房,所以园子里的花草树木皆因天时生长。 凛冬万物寂静,草木枯黄,一树树嶙峋干瘦,只是枝干上堆了雪,很有些苍凉衰败之美。 何青圆感受到这种别样之美,有心抒发,奈何诗词不曾学透,张口吸进雪融凉气,却吐不出什么好词句来。 她有些气馁,又见这雪景只黑白两色,若成画,想来也不难吧? 何青圆不好意思大张旗鼓地叫人搬画案,拿笔墨,只让小丫鬟悄悄回去拿了一个托底的板子,并两张小笺和小毫小砚。 掸去树下大石上的积雪,又垫上蒲团,何青圆坐了下来,捧着板子认认真真开始作画。 何青圆不曾学画,回到京中后,何风盈给了她两大箱的书籍,都是她幼时学过看过的,何青圆爱若珍宝,叫人分门别类,一本本晒过摆在书架上。 其中有本画谱,何青圆虽翻透了,但落笔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何青圆皱眉看着小笺上那些黢黑的枝杈,浓淡错乱,乍一看就像群魔乱舞,细一看更似女鬼长发。 “唉。”何青圆自己都看不下去了,想了想,要丫头回去取她写给董寻舟的信,又要来一张信纸,仔仔细细写下许多想请教的问题。 日光晴暖,倒是不冷。 何霆昭走进园子里的时候,瞧见的就是这样一幕。 粉红绸光的斗篷铺在洁白无垢的积雪上,少女执笔埋头书写,专注地似在做什么艰深学问。 他难得起了点玩心,捡起一块小石避开何青圆上方,击向树枝。 一树白雪簌簌抖落,浣秋惊叫一声,何青圆迷迷糊糊仰起脸,看着雪花坠落如云,又在阳光晴风中旋折成金色的碎光,忽有一句诗脱口而出,“云跃枝头下,金雪舞回风。” 她念罢似乎也觉得自己这诗不错,粗浅直白,倒也写景,于是自得其乐地笑了起来。 “阿兄!”何青圆定睛一见是何霆昭在跟她逗趣,忙起身抖干信上墨迹,还鼓起腮帮吹了两下,一边折放入信封,一边朝他走去,“您能帮我寄信去给舟表哥吗?” 她浅笑盈盈,带着白雪从光中走来,何霆昭正欲答应,见何青圆笑容一敛,倒退一步,下拜行礼。 “季公子。” 季悟非从转角处走出来,施施然回礼,避在何霆昭身后,垂眸看她抓着的画板子,因贴在身侧,影影绰绰只露出一些涂墨,看起来毫无章法可言。 他不由得轻笑,并未出声,可何青圆却十分敏感,偷偷将画板子往身后藏,浣秋连忙接过,替她藏好。 “诗不错。”季悟非想夸夸她,但何青圆似乎不太能承受别人的夸奖,耳朵绯红,双手将信递给何霆昭。 季悟非侧眸盯着那封信,就听何霆昭一手接信,一手掸掉何青圆兜帽上的落雪,随口问:“信上写了什么?” 何青圆更不好意思了,别了一下身子,细指轻触浣秋手里的画板子,“画不好,想请教。” 何霆昭失笑,季悟非在何霆昭的书房里见过落款董寻舟的画,的确是灵气出尘,假以时日必定在画坛有一席之地。 “拿来叫阿兄看看?”何霆昭故意道,何青圆果然涨红了一张面,低头轻摇,以示不肯。 季悟非看似随意地道:“你表兄的画技已有境界,你初入门,向他请教,反而不得法。” 何青圆先是看了何霆昭一眼,见他也偏首看季悟非,就顺着他的目光也飞快地掠了一眼。 背着光,也似个玉般人物。 “我族中子弟初学画时,皆用《入门画谱》、《画史》、《写意花鸟》《水墨技法》一类的书打基础,这都是族中书塾里的书,印有多本,你小妹若是需得,我可以叫人送来。” 季悟非说这话的时候垂着眸子,面上落着长睫的阴影,看起来有种何青圆无法描摹的静美。 何霆昭点点头,又问何青圆,“你要吗?” 何青圆回过神来,忙道:“多谢季公子。” 她行礼时总算将手抽了出来,将虎口处那个红印小苹果送到了他眼前。 季悟非看清了,左一弧,右一弧,上一弧一捺,总共四笔而已,笔法钝拙,但又切实可爱。 令他想起了自己书案上那只千年前的小龟镇纸,也是这般朴拙之美。 季悟非让人送书来的时候是过了董氏面的,董氏见来的是个中年妇人,穿着打扮十分体面,笑道:“这点子事还叫季公子挂心了,那请送去,也叫她亲口道谢。” 何风盈携账册进来时正见那妇人出去,气度沉稳,身上一股子熏书香,有些好奇地问:“这是谁?”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40章 董氏与她说了,何风盈愣了一愣,有些不可置信地反问,“季公子?同阿兄交好的那个?” “不然还能有哪位?季家人大多深居简出,名声虽显,却少见其人,只有他这一脉因为掌管族中庶务,人情往来难以避开,所以偶尔在场面上有露面,但若不是阿瓮从前在他族中书塾读过两年书,又荐了你兄长进去,咱家与季家也不会有往来了。” 何风盈轻轻眨眼,眉头几不可见的蹙了蹙,道:“那位季公子素来寡言少语,性子冷淡,我偶尔在兄长处见他,也是遥遥施礼避过,不曾想他这番竟对小妹上心?” “只在你兄长眼皮底下说了三两句话,许是见你妹妹乖巧吧。”董氏知道她想说什么,见此地无外人,才道:“你倒是同你爹爹一样敢想。” 何风盈闻言一愣,董氏继而道:“那日他进家门时,正遇上昭儿同季公子一道出去,见人家气度风华,有些心痒。不过他也只是随口提过,没说下去,哼,怕是也有些后悔将你妹妹撇在九溪,叫那老婆子教养!该学不学,叫圆儿只抄得一手好佛经,做得好女工。唉,季家主支虽无人在朝中为官,但你爹爹说,这不过是季家蛰伏之策,不在朝中,但旁支、姻亲之中不乏能臣,又如同在朝中。所以季家娶亲,一向眼光颇高。季悟非是二房这一辈最出众的,但族中令他这一房人管了庶务,他若娶妻,势必要一位出身相当,且担得起冗杂事务的周全人儿,你妹妹养得怯弱,将将才学算术,看账册,如何担得起?如若似你这般样样拿得起,我也许还敢一探口风呢。” 何风盈身子往后一倚,笑道:“爹如今才后悔了?当初您每每提及要带小妹回来,他总是敷衍,甚至斥责,我亦想不明白。” “有何想不明白?无非是怕落人话柄,又不耐烦与你祖母做戏纠缠。”董氏叹气,道:“这两日雪后爽朗,本是好天气,偏又得了赵姨娘一封信,说你祖母搅弄霆礼婚事,瞧瞧,信上多少个泪点,连我瞧着都心疼了,多少老人吊着气等儿孙成婚,偏她精神矍铄,不弄出事情来就不肯罢休!” 说着,她抽出茶盏底下的一封信,掷到何风盈手上。 第23章 不褪色的枫叶 何风盈将信纸拿在手中,蹙眉看着赵姨娘生疏的字迹,不解道:“赵姨娘乃霆礼生母,连她都对陈家大姑娘赞不绝口,祖母怎么会如此刻薄人家?” “你且看下去吧。赵姨娘也算乖觉,同老宅中的下人打听了,只说你祖母嫌陈大姑娘曾撺掇过你妹妹,约莫就是喊她一道出去踏青游玩吧。只这么一遭事,且还叫她给拦下了,上下嘴皮子一碰,还未娶进门呢,就想给陈大姑娘安个不安于室的罪名,赵姨娘听出她这话音,险些失态,若非霆礼及时开口打断,她定要把陈夫人得罪干净!” 董氏越说越气,叫人换过一副热茶,喝了两口,才道:“我原只觉得陈姑娘大方爽快,断文识字,还有一身治病救人的本领,配得起霆礼,旁的倒也不觉得什么,婚事依着礼数办妥就好。如今见你祖母这般不喜爱,想来是个有主意的,不受她拿捏摆布的!这般最好!霆礼耳根软,心性不定,假以时日,容易被你祖母拿捏,这姑娘的性子我瞧着就很好!对了,你我同去,再挑些好礼给未来亲家!” 何风盈见董氏斗鸡一般模样,笑道:“阿娘莫急呀,这事儿阿爹怎么说?” 董氏眉头倒是松了松,道:“这门婚事可算是你爹自己保的媒,陈大夫是他同窗,年少相识起来的情分总是单纯些,他俩这些年也没断了书信往来,你爹这些年喝惯陈家送来的春茶,秋日果园里新下的梨子,哪回又少过陈家的份?而且陈家在九溪也颇体面,医者扬名修德,陈大姑娘还为妇人看诊,颇有些好名声。你爹知道霆礼资质寻常,对这门婚事很满意,霆礼身上的玉佩就是你爹年少在九溪时戴过的,定亲时取下来送去陈家,陈大夫一看就明白,这是延续两家情谊的一桩婚事,哼,你祖母胡搅蛮缠惯了,可这回势必要踢到铁板!” 董氏发泄一通,这才痛快些,同何风盈一道往库房去了,此番备下定亲之礼,她决意要刘妈妈亲自跟船送去,还要让外院周管事同去。 周管事是何迁文的人,从九溪一路跟到京城来的,就算窦氏老眼昏聩,也不至于不认得他! 董氏对窦氏之怨,已经全然覆过了对于庶子的轻慢,就连柳姨娘听到风声,也不由得羡慕起来。 经过何青圆院子旁的时候,柳姨娘见到秦妈妈陪着个妇人走了出来,说说笑笑的,一路送着出去,像是要送到大门边呢。 浮夏也跟了一段路,想要回去的时候,见到柳姨娘站在道旁,就福了一福,瞧着她手上食盒,应是从大厨房里要了点心,就道:“这冷天,姨娘不快些回去吗?” 何霆义的院子没有小厨房,吃喝都是大厨房里送来的,平日里不觉得,一到冬日里,就觉得有些不便了。 柳姨娘忙道:“就去了。” 浮夏转身回院里,何青圆正翻着季家妇人送来的书册。 粗粗翻了遍《入门画谱》,何青圆很‘好高骛远’地拿起那本《水墨技法》细细看起来。 能在季家族学中用以教学的书册果真不俗,何青圆粗览几页,就有种受仙人点拨之感,她翻过扉页一看,见上头落名竟是季悟非。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41章 屋里炭盆火热,蒸得何青圆粉面娇憨,欲盖弥彰地解掉身上的厚袄,用羊绒披肩来替。 何青圆再翻再看,渐渐入神,连秦妈妈回来也不知晓。 既是教人作画,书中必有范例。 季悟非的画风跟董寻舟很不一样,不比董寻舟那般恣意练达、旷远澄澈,更有种雅致峥嵘之感,也可能是用做范例的缘故,笔锋更加详实细腻。 这般看来,季悟非的画作更适合初学者模仿。 何青圆忽然非常想看季悟非平日里的随性之作,她这般想着,再翻一页,就见黑白淡墨之中,猝不及防地跃出一片红来。 她如做贼般猛地将书合上,浮夏正坐在杌子上做针线,摇春则在拨弄炭盆里的芋子,两人皆是不解地看着她。 何青圆装作无事,只是面庞愈发粉红,烧烫得她都有些迷糊了。 “我去床上躺一会。”她搂着书进去了,歇在床上,任由摇春给她盖被子。 待摇春出去之后,何青圆又赶紧爬起来,翻到那一片不褪色的枫叶,怔怔地看着,直到心情平复了些,又觉得自己可笑,“说不准就是有人夹在里头做签子呢。” 可她拿起那片枫叶,就见底下还是一片枫叶,只不过略褪了些颜色,但也比何青圆做的那些好很多,两片叶儿,像是做比较用的。 何青圆把被子更搂紧了些,彷佛这样能藏住她的心跳声。 她捏着叶柄将那片褪色的枫叶拿了起来,翻转过来,就见背面是几行端正俊逸的字。 ‘已试,一升水配二两胆矾,再兑一两醋酸,最佳。’ 何青圆很少午觉,但这一觉她睡得有些久,出来时摇春仔细地盯着她看了看,觉得她气色很好,应该没做噩梦,甚至有可能做了美梦。 若非窦氏那封信的到来,何青圆这一整个冬日都会因为那片枫叶而变得明快温暖。 信在书案上搁了很久,何青圆才一点点撕开来,她甚至都不想用裁刀,觉得会让物件沾染到一些难以祛除的晦气。 看着信封的被她撕得残破,何青圆心里舒服了点,一鼓作气将信取出打开看了。 信上字字句句如画笔,描出一个残破老朽的老妇晚年不幸,遭受‘不孝孙’和‘贱妇’嗟磨的场景。 对于赵姨娘和何霆义,何青圆了解不多,只在九溪见过几面,觉得他们并非嚣张之人。 何霆义还给何青圆备了礼,是一颗木雕的醒狮珠子,质地虽然不昂贵,但雕工很好,狮头怒目,还有镇邪之用。 “小妹,这可以串在香囊上,也可以串在手链上,做扇坠也可以。”何青圆还记得何霆义有些自得这样同她介绍着,还大大咧咧说是沿途下船时买的。 观其言行,粗枝大叶,实在不像个心机深沉恶毒,会做出嗟磨祖母这种事的人。 何青圆拉开妆匣,拿出那串已经配了白菩提的醒狮串珠看着,又去读信中问候她的那几行字。 “听闻京城入冬大雪,可安否?可添衣足炭?” 竟无阴阳怪气,也无斥骂刻薄,令何青圆倍感莫名,浑身上下如针刺挠,万分不适。 何青圆不知该如何回这封信,坐在书案前足有一盏茶的功夫,才道:“浮夏,把我给祖母做的那些针线都拿来。” 她屋里的东西都是浮夏在管,她很快抱着寻了出来,道:“姑娘,可是要随着这次一道送回去。” 见何青圆点头,浮夏又寻出一大块包袱皮,把这夹袄、暖手筒、里衣一样样都放了进去,系成一个包袱。 “阿娘必定也有信给祖母的,我带上东西去她院里,叫她替我添上几句。” 她想定了,撇下书案上的几张信,就携着小包往董氏院里去了。 虽没有吩咐,但摇春随着何青圆出去的时候,同浮夏对了一眼,浮夏一点头,将那窦氏的书信收了起来。 浮夏知道,她的姑娘绝不是不孝,而是因为窦氏实在太难讨好了。 想要窦氏看过她的回信,还能觉得舒舒心心的,那何青圆必定要顺着她的意思,将何霆礼、赵姨娘贬得体无完肤。 那么,窦氏是开怀了,满意了,在何霆礼、赵姨娘面前漏出几句来,或者直接把何青圆的话捅穿,叫她在人家跟前做个假惺惺的鬼。 这样的事情,窦氏不是没干过。 反之,何青圆若不顺着她说…… 好端端的走着路,何青圆打了个寒噤。 落雪不冷融雪冷,路上的积雪都已经被仆妇扫除了,只墙头高处还留了一些,也算一种景致。 何青圆裹着厚披风,兜帽也戴得严严实实,外头的冷风吹不进来,寒意是从心底冒出来的。 到了董氏院里,除了披风,喝过一口热茶,何青圆说了来意。 “我也犯懒不想握笔,叫你姐姐来写了罢!”董氏叫刘妈妈收了何青圆那一包袱东西,也没打开来看,只待何风盈一来,研墨铺纸。 董氏口述,诉的都是何迁文的意思。 先是问候了几句窦氏身体,又提及与陈大夫有书信往来,还时常附上窦氏脉案,叫他在京城心安无忧,才能专心为官。 何风盈既是代笔,也没有什么顾虑,下笔利落,意思详实。 信中又提到定亲之仪,说知道窦氏喜好清静,不敢劳动,只叫了得力体面的婆子管事去处置,叫窦氏只需高坐,看着儿孙热闹便是了。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42章 随信附上礼单,一式两份,还有一份会给赵姨娘。 “这话就不必写在信里了。”董氏说。 何风盈停了笔,拿起信看过一番,又看何青圆,“你呢?要带什么话?” 何青圆在来时路上已经想好了,方才董氏在说话的时候,她也在心里把自己的话来回嚼了几遍。 可不知道为什么,何风盈这样一问她,她忽然就哑巴了,张着口,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何风盈不解地看着她,道:“怎么了?” 何青圆只是很害怕,害怕自己的言语态度引得窦氏不满,不知道又会激起她何种反应。 又沉默了一会,何风盈看向董氏,见她也是不明所以,又看何青圆双手握在膝上,手指绞得发白,而凸出的骨节又红透得近乎要破皮而出。 何风盈隐约明白了什么,心道:‘祖母怎么说也养了她这么些年,竟然畏惧如斯?这十数年到底是怎么过来的?祖辈亲情本该是最厚重的啊。’ “那这样,反正你也备了礼,我以咱们俩的口吻问候一番,也就是了。”何风盈道。 何青圆很感激地望着她,何风盈却有些不喜欢这目光,就好像施舍时看见了乞儿脚踝上的疮疤,当别人的痛苦过于露骨,就会让人想要避开了。 第24章 季家的帖子 这两日,雪断断续续地下。 何风盈得了一个消息,说是季家几个姑娘要在家中梅林里办一场诗会。 雪后梅林,色隐没香愈浓,可以想见的清冽高雅。 王意如的姑姑嫁入了季家大房,生养了两女,虽是这样近的姻亲,两家人往来也并不多。 寻常节日往来皆是四房出面居多,除非有红白喜事才是各房下帖子,季家人这般行事惯了,对事不对人。 这雪中诗会三年前曾办过一场,接下来许是两年没遇上好雪,就没办了,直到今年才又透了风声出来。 季家一贯清贵,未出阁的姑娘对外的交际唯有这诗会而已,很多人愿用百两买一张请帖,可但凡是收到帖子的人家,又怎么会缺这两个钱呢? 王意如同季家大房这一辈的姑娘毕竟是表亲,王家嫡女也就她一个,自然少不了她的份。 那年诗会,王意如本想带上何风盈,何风盈也有这个意思,问过表姐季翡之的意思。 季翡之问:“可有诗作?我们办这诗会,赏乐在其次,更为了择录咱们女子的好诗。” 何风盈交了自己的诗去,季翡之看过后道:“只这一句‘杨柳斜斜枝,春愁细细添’倒还好,那便带她一道来吧。” 何风盈初还高兴,但听到季翡之是因为那句诗而答应让她去的,便又是另一番难言滋味了。 那是林谨然的诗,何风盈觉得好,随手抄下来,与自己的诗弄混了。 她一共二十首诗,林谨然只一首,可偏偏就是这一首,叫季翡之看中了。 何风盈又羞又气,始终过不了心里那一关,那一回便没有去。 这一下又过了三年,那细细春愁化作细细尖刺,始终藏在何风盈心里,拨一下,难受一下。 今年这诗会,何风盈本也不做他想,可没想到那帖子竟自己来了,轻飘飘如雪花,落在何风盈和何青圆之间的茶几上。 “这是季公子给你的吗?”何风盈太惊讶了,以致于声音都变得尖细如针了。 “嗯。”何霆昭落座,打开三善端来的胡桃糖缠桂圆,吃了一个,点点头道:“这个倒好,多做些把并这帖子一道给林姑娘送去。” 何霆昭又从怀中取出一份一样的帖子,先放在了手边。 何青圆好奇地看着那张帖子,样式真是很不常见,不是红色,而是很柔泽温润的一种乳色,做成了一把折扇模样,缚着竹节做穗,还有股淡淡草植香气,总之,非常精妙。 “她季家的诗会那样金贵,季公子这回怎么想到我和嫂嫂身上了?” 何风盈先何青圆一步拿起那帖子,展开看了,发现上面写的是何家嫡长女、幼女,不由得看了何青圆一眼,见她正微微倾身侧首,很感兴趣地瞧着折扇帖子。 何风盈将折扇一拢,就听何霆昭笑道:“我之前在北丘寒偶然所得的拓印,印证了是季家那位流放的叔祖所刻,这也算投桃报李了。” “流放的叔祖?梅相季轻鸥?”何风盈脱口而出,不知为何心情愉悦起来,随手将折扇递给眼巴巴看着的何青圆。 “对,就是他。我发现那拓印的地方是个碑林,季家已经派人去北丘寒,且不止这个,”何霆昭将帖子捏着手里扬了一扬,道:“昨个季家三房还送了我一对薄胎牡丹花樽,是已经毁了百余年的钱氏窑所制。” 何风盈惊诧道:“钱氏窑的瓷器?便是宫里也没几件!” “那是三房啊,既是季家的家主,更是季家的骨头,自然是大方的。”何霆昭感慨了一句。 季家如今一共四房人,大房、三房是嫡出,二房、四房是庶出。 大房上一辈就子息不繁,这一辈生出来又多是女子,虽说一个个都才貌双全,可一嫁人,屋里便空了。 季轻鸥是季家三房的老祖宗,这一房声名最显达,上一辈有季轻鸥这个名相,这一辈有季随海这位桃李满天下的先生,还有他的两个儿子,一个是笔走游龙的书法大家,一个相交遍朝野的经世之才。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43章 四房这一脉上传下来的子孙身子都不太好,所以出名医,请季家人号一脉,那可是千金难求。 余下二房就是季悟非这一脉了,从祖辈起便是经商敛财的好手,与季家其他几房人相比,少一丝书香,多一丝铜臭,但也只是相较而言,任谁看季悟非,都不会觉得他与‘俗’字沾边。 何风盈沉吟之际,何青圆终于等到一个可以说话的间隙,攥着那折扇帖子问:“那花樽现下在哥哥书房里吗?可以瞧瞧吗?” 凡是好看的东西,何青圆都喜欢。 何霆昭笑道:“昨晚上爹熬夜赏了一宿,今早锁起来了才去上朝。” 兄妹三人都笑了起来,何风盈道:“哥哥这番也算于季家有恩了。” “无心之举,一对花樽很够了。”何霆昭摆手止住何风盈的话头,把胡桃糖缠桂圆吃光了,手指戳戳给林谨然的帖子,示意何风盈别忘了,边往外走边道:“等那日我送你们三个去。” 何风盈一笑,又看何青圆,见她眼睛亮晶晶的,有笑影子,但又抿着唇,似是又开心又紧张。 “诗会,是要作诗的。”她出言提醒,果然就见何青圆的紧张一下就覆过了开心,露出点怯懦、不安和惶恐来。 “如何作诗?我的意思是,”何青圆的苦恼就写在脸上,“是给一个题眼,叫人写答卷一般吗?” “大抵是指物为题,要当着一众姑娘的面直接作诗。”何风盈说罢就见何青圆很受惊吓,目光惶然,结结巴巴道:“这,这怎么做得来呢?” “有些人好作诗,平日里总有积累,随题眼删改增替一下也就是了。”何风盈见她这般,笑道:“你也不必担心,做不出诗,罚一杯酒也就是了。” “罚一杯酒?”何青圆目光低落,喃喃道:“可我酒量也不好啊。” 何风盈轻轻从她手中抽走那折扇,将面孔掩在展开的扇面后,轻问:“那你,去不去?” 第25章 梅林诗会 “去啊!如何不去?”林谨然斩钉截铁地说, 她显然有所准备,又将一大摞诗集搁到何青圆怀中,道:“临时抱佛脚!” 何青圆就觉得膝头一沉, 犹豫着看了林谨然一眼,见她把眼儿瞪大, 竟有几分严师气势, 赶紧乖乖低头翻看起来。 何风盈在旁笑了一阵,道:“你这般逼她做什么?谁也不求她做个女学究。” “不做女学究, 但也别失了机遇。”林谨然在何青圆身侧坐下, 轻揽她肩头。 何风盈睨她一眼,不满她说得这般露骨,暗道, ‘异想天开, 季家那些姑娘一贯是眼高于顶,难道会在诗会上为兄弟留心未来妻房?即便着意于才貌双全的女子, 小妹张口结舌的模样, 难道更叫人稀罕?这不是怂恿人去出丑吗?’ 林谨然不察她的心思, 只道:“听说季家的梅苑是季相年少时住所,他那一句‘寻常吹雪窗前月, 因有梅香才不同’, 写的便是梅苑月夜落雪的景致,你就不想看看吗?” 何青圆脑海中徐徐展开一副空灵出尘的清雅美景, 诗词便有这般妙,未得一见,也叫人心驰神往。 “想。”她说。 何风盈想不到林谨然指的居然是赏梅这个机遇, 有些尴尬地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梅苑不在季家里边,而在季家之外, 季轻鸥年少时一直独自住在里面,直到成婚后才离开,梅苑的景致和建筑都是季轻鸥自己设计的,放到今时今日来看,也只会令人感慨其心思奇绝,也是梅相这个称呼的由来。 就譬如说进来的那一条曲曲折折的长廊,主廊之上,还有可细分出许多岔道来。 岔道的门洞亦有很多讲究,当何青圆从莲瓣式的门洞望出去时,见到一角养着冬日残荷的莲池,唯有黑白二色而已,枯叶僵折,落雪轻覆,赫然是季悟非的画从纸张跃了出来。 何青圆看得痴愣,何风盈见林谨然伴着她,便先与王意如往前头去了。 “前边还有呢。”林谨然道。 每道廊上每隔一丈墙上有一窗,既有常见的风窗、花窗,也有贝壳式、叶片式的窗子,望去或见一飞檐,或见一水榭,或见朱漆凭栏。 冬日虽有雪景增色,但花红柳绿之态便有欠缺。 何青圆指着那贝壳窗中的翘角飞檐,小声道:“这一窗,一定是雨日来看最美。” 林谨然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笑道:“落雨如断珠,收入朱贝盒,可对?” “姐姐是季相知己呢。”何青圆笑吟吟的,看景都看得目不暇接,原本对于诗会的恐惧全都抛到九霄云外了。 “你难道不是?”林谨然反道。 两人掩口轻笑,引得贝壳窗下,一墙之隔,正从小厨中走出的季翡之脚步微顿,同婢女道:“这声音倒是耳生,不知是谁家姑娘?” 长廊漫漫,这些养尊处优的姑娘们却无一人觉得烦累,再往前去,过了一道拱门,就出现了各色的梅花窗。 何青圆心知这是往真正的梅苑去了,垂眸看着脚下花砖也是梅花,连脚步都不由得放轻了。 梅之幽香,渐渐飘来。 众人被梅香勾去之际,何青圆却望向东边墙上那道花樽式的门,应该只是个门洞,却被一幕翠绿的叶帘遮着。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44章 “这后头也有是有景的,只不过是我们三房老祖宗的起居房舍,就不叫贵客看了。”正当何青圆出神的时候,身边的婢女笑着给她解释。 何青圆拢了拢兜帽,小声问:“这叶帘如何做得这样绿如凝春色?” 婢女想了想,道:“似乎是咱们家七爷给做的,奴不是太清楚。” ‘七爷,他在家中行七吗?’何青圆的心又不听使唤地跳了起来,她不敢漏了什么痕迹出来,含糊地应了一声,同林谨然往梅苑里去了。 梅苑深处,梅香最浓之处已经设了座次,应该也是何霆昭那份拓印的功劳,何青圆、何风盈、林谨然三人的座次都很靠前,且仰首便是一株垂丝跳金梅,伸手可触。 这种梅花枝条垂挂,花瓣红白相间,蕊心一点黄,故名跳金。而正对面又是一株龙游梅,虬枝盘曲,如仙人撒墨。 要赏这株梅,也是何青圆她们这位置的视野最好。 大家一落座,就品出了位次的优劣,有几缕目光在何青圆三人身上游走。 何风盈有些享受,林谨然初有几分不自在,但一想何霆昭寻到的碑林说不准能指向季轻鸥的葬身之地,若能收回尸骨,于季家来说确有恩,便也安心受了。 何青圆起先不察,只沉溺美景,后来收回心思,转了转眼睛,后知后觉地道:“咱们的位置可真好。” 她们三人来得不早不晚,梅苑的婢子们先给上了白梅清茶,并一碟梅花样的糕点,陆陆续续,还有几个家较远的姑娘走来,有声音清亮的婢子掩在梅花下一一通传。 何青圆品茶吃糕,正好也借这个机会认认人,有时候来了一双姐妹,何青圆分不出哪个是姐姐,哪个是妹妹的,林谨然和何风盈便会替她介绍。 季家的下人伺候得很周到,茶香糕香,没有不足之处,但季家的姑娘们都是淡淡的,目光对上了,也只轻一颔首,她们跟前的案几要长宽很多,摆着文房四宝,边上跪坐着的婢女也不奉茶伺候,似乎是留作他用的。 唯有季翡之居长,又是她主持的此次诗会,所以清瘦的面庞上还带着几分客气的笑意。 主位在上首处,仿着蛮人帐篷的模样做了个尖顶的锥形帐子,粉纱轻扬,落满了梅花。 季翡之就是从那里头走了出来,目光打了个转,先落在了林谨然身上,道:“林姑娘,只听了你那一句‘枫林凋晚叶,雁声卷金泥’未得全篇,颇记挂呢。” 林谨然笑道:“随兴之作,未有斟酌,羞煞人了。” “我觉得颇好,可有幸记下?”季翡之轻一扬手,指向那书案。 书案前的婢女已经有所动作,掀开砚盖,添水磨墨。 ‘噢,原是记诗所用。’何青圆想着。 “这有何难,我念出来便是了。”林谨然道。 季翡之轻笑,又看向何风盈,道:“何姑娘那首写春诗也被我妹妹录在《访春集》之中,刻了板,已经印出来了,等下我会发放,何姑娘记得带一本回去,虽不值当什么,但咱们自己看个乐子。” 何风盈听了这话,真是叫一个如坐针毡,正庆幸季翡之没有点破,却听何青圆好奇地问:“是哪一首呀?” 她看过好些何风盈、林谨然的诗,不敢妄加点评,只是觉得何风盈的诗偏写景描摹,用词难出新意,而林谨然就要高她一筹,情景交融,遣词造句总有值得叫人咂摸的地方。 季翡之记性极好,脱口而出:“杨柳斜斜枝,春愁细细添。” 何青圆和林谨然一愣,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 林谨然反应快些,回神就道:“这诗是好。”随后不动声色地引季翡之去录诗了。 但季翡之十分聪敏,觉察到了那一瞬间的僵冷,侧眸看了一眼,见那何青圆垂着眼,满脸不知所措,而何风盈则是绷着脸,像是被谁在背后捅了一刀。 ‘方才的话,能有什么得罪她的?’季翡之没多想,她今日事忙,不会为这点波折费心思。 何青圆真恨自己的多嘴,见何风盈面色不虞,喃喃低唤了一声‘阿姐’,没有回应,再不敢开口。 等林谨然一回来,这气氛更是尴尬。 其实要生气也该是林谨然才是,好端端一首诗怎么就成了何风盈的?且还落在了纸上,有了实证。 但何风盈先做出恼怒的样子了,不论是气恼何青圆多此一问,还是羞恼被林谨然知道,她总归是先声夺人做了受委屈的那一方,那做错事,当恶人的就只能是何青圆,乃至林谨然了。 何风盈摆着脸子,何青圆小心斟茶,林谨然竭力说笑,欢迎加入tx裙幺污儿二漆雾二吧椅,追锦江连载文肉文她总算肯软一软,解释道:“意如那一回取诗给她看,不小心夹带了你的诗。” 这事儿若是两个庶妹做的,林谨然肯定是要叫这口气给哽住了,但她信了何风盈的‘不小心’,只是觉得有些膈应,尚且还笑得出来,道:“咱们姐妹彼此清楚就好,莫要挂心。” 何青圆还有些惴惴不安,幸而此时许多姑娘陆续入座,说说笑笑,也有何风盈、林谨然认识的,过来说上几句话。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45章 不过何风盈认得的姑娘不多,林谨然倒是有几个相交,一一给何青圆、何风盈介绍,说起来其父其兄不是朝中重臣,就是封疆大吏,偶得一个官位比何迁文低些的,偏又有诗名在外。 何青圆望着眼前这一位很会作诗的大才女卢听玉卢姑娘看,见她清秀恬静,衣饰简单,但观其神色举止,不卑不亢,颇有种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感觉,且得季翡之亲迎,牵手进帷中说话去了。 又过了一会,人似乎是齐了,卢听玉、季翡之也从帷帐中走了出来,可此时,忽又有婢女来报,说是祝将军府嫡女来了。 何风盈捧着茶盏的手一时不稳,差点溅自己一手的茶水。 “她怎么来了?”林谨然说这话时,何青圆清晰看见季翡之面上有一闪而过的惊讶费解,但随即就掩饰地很好,她身边的婢子一个代替季翡之迎了上去,一个悄没声地退了下去。 何青圆留意着那婢子绕着梅林往前头去了,想来是要去问清楚为何门房会让祝薇红进来。 在场众人没有太缺心眼子的,见季翡之与祝薇红寒暄之际,婢子们轻巧又隐蔽地加了个座,便知这祝薇红是不请自来的。 “祝老将军如今还在北丘寒吗?”林谨然忽问。 “我听哥哥说,自他回来之后,祝将军也往西京去了,祝云赋倒是都在北丘寒。” 两句闲话,就是祝薇红明明无帖,却敢来梅苑诗会的底气了。 季家去北丘寒,肯定不是只寻碑林那么简单,最好是将季轻鸥的遗物、遗骨一并找到带回来。 都说强龙难压地头蛇,季家人去到北丘寒,必定要给几分面子,但那也是给祝老将军的,祝云赋算个什么,读书的功名尚且空空,沙场上的军功也没博来。 林谨然心道,‘祝云赋虽从军但也不是大字不识的莽夫,季家毕竟是季家,但凡读书之人,必定对季家心存敬仰,祝薇红这样做,未免有点太刻意。’ 她想了一想,又问:“祝两位嫡出公子,都是季家的凤梧学堂念出来的吗?” 何风盈轻嗤一声,总算笑了起来,微抬下巴示意那边满目傲然不知做给谁看的祝薇红,道:“季家倒是给了祝老将军这个面儿,只是要考问学识,谁来都是一样,要掂量自己的真才实学,这可不是施氏能作假的玩意,所以阿瓮考过了,那个没有,灰溜溜读太学去了。” 见林谨然若有所思的样子,何风盈又问:“姐姐是觉得,祝薇红替她哥哥记恨这一遭,眼见季家稍微有点事儿,可能得叫祝云赋帮把手,所以就蹬鼻子上脸了?” 林谨然拈了块糕吃着,点点头。 何青圆在边上听得认真极了,好奇问:“北丘寒是北境第一府城,也设知府,哪就一定用得上他呢?” “可碑林在城外,那是延绵不断的草甸荒原,蛮人胡人搅在一块,虽说这几年消停了些,但贸贸然出去还是不稳妥。”何风盈道。 林谨然也说:“再者,知府手上可调配的只有衙役,没有兵士,如果是你,你是想由衙役们护着呢,还是由兵士们们护着呢?” “唉,祝老将军怎么偏就不在北丘寒,这可就叫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了。”何青圆正感慨着,就见祝薇红居然环视一周,竟含笑朝这边走了过来。 “这就不麻烦季姑娘还要排座次了,我且就与我的好姐姐坐在一处,亲热亲热。” 季翡之也知道何祝两家的婚约,见何青圆目瞪口呆的样子颇像七弟书案上那个被爆竹声吓一跳的小陶人,半点不懂遮掩,心底厌恶的阴云之上又浮动着一丝想笑的情绪,道:“只这塌上坐四人,怕是有些挤。” 祝薇红竟是不语,睨了何青圆一眼,又去看何风盈。 那意思,不言而喻,要她让座。 何青圆神色一收,微微抿唇。 “祝姑娘与何妹妹关系亲厚也不必非得坐在一块吧,既这般,坐这好了。”林谨然见何风盈为难,便想站起来让了这位置。 “林姐姐。”何青圆怎么肯叫林谨然让步,忙起身轻扯她袖口,又对季翡之道:“还请季姑娘给我找个地儿。” 季翡之见她性子纯良好相与,就侧首看向卢听玉的位置,道:“何姑娘可愿同卢姑娘挤一挤?她是一个人来的,边上也清静。” 何青圆稍有犹豫,当然不是嫌弃卢听玉出身不高,而是担心扰了人家清净。 “我自然愿意,只不知卢姑娘肯不肯?” 见她说得诚恳,季翡之神色一柔,道:“她性子和煦,莫要担心,去吧。” 瞧着何青圆去跟那衣着穷酸的卢听玉坐在一块了,祝薇红很有些得意。 论起门第来,祝薇红本就有这份自傲的底气,可她也知道,这京中很多贵女都看不上她,看不上她母亲低微的出身,连带着也看轻了她和她兄长。 她们越是这般,祝薇红就偏要压得她们低头。 何风盈其实也不想何青圆退避祝薇红,凭什么呢?只是她更加不欲将事情闹得难看。 见何青圆小心翼翼地走过来,卢听玉面上一直含着十分温和的浅笑。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46章 她俩先是拘谨地寒暄了几句,不过似乎挺投契的,卢听玉面上的笑意渐渐从唇角扩至眼眸,何青圆则是松快了很多,也不绞手指了,偏首笑盈盈地看着卢听玉,看口型似乎是在喊‘姐姐’。 何风盈见她与卢听玉相处融洽,略好受了几分,不冷不淡地道:“祝妹妹今儿怎么来了? ” 祝薇红听出她的不悦,心下却更为快意,笑道:“你来得,我怎么就来不得?” 何风盈厌恶祝家这门亲事不光是因为后宅冗杂,夫君无倚仗,还因为这施氏实在是没什么好人缘。 姑娘们过个生辰,聚个茶局,办个诗会,下帖子都是一门学问,更何况母亲那一辈人。 董氏自打同祝家订下亲后就没怎么大张旗鼓的弄过聚会了,实在要办,也都是让何风盈请她们小一辈的人来,只因为避不开施氏,索性不弄了。 祝薇红要稍好一些,她毕竟是生在京里,受过教养的,起码场面上的事情也不会少了她的份,何风盈觉得她那时候装得也挺像,跟着人家舞词弄札的,又不是真做学问,谁没读过几首诗呢,化用几首,且能糊弄。 只是她的性子傲慢骄矜,心底里又自卑,受不住人家说上一两句不好的,即便不同她说话,人家自说自的,她也认为人家在含沙射影,又在讥笑她娘的出身。 何风盈正想着祝薇红素日的行径,有些担心,就闻有笛声随风而来,婢女掩在梅林之中击磬以和,不见身影,却有乐声从四面八方而来,花瓣纷扰,真如仙境一般。 季家摆弄这些风雅之事,当属第一。 何青圆哪里还管什么祝薇红,祝薇黄的,早已经听得如痴如醉。 “卢姐姐,这是什么曲子呀?”一曲歇止,何青圆耐不住就问,她觉得卢听玉应该知道的。 “是季三姑娘改过的《梅花引》,较之原曲,更绵长温柔些。” 《梅花引》是很有名的古笛曲,季翡之虽然改过,但调子总还是那个调子,何青圆居然都没有听过。 卢听玉见她说问就问,一点矫饰都没有,质朴难得,不由得轻问:“小妹才来京中不久吗?还是说,从前养在观里?” “嗯,我从前陪祖母住在九溪呢,”何青圆有些好奇,又问:“养在观里,是什么意思?” “呵,”卢听玉轻笑,道:“养在观里啊,就是说有些孩子生下来体弱多病,或者如季三姑娘这般命格太贵,恐留不住的,就送到观中寄名养上一阵子,等过了命数里的那个灾厄再回到父母身边。” 两人说话时,诗会已经开场了。 季翡之先是诵了一首合情合景的咏梅诗,随后便拿起她起先说的诗册,一一分发起来,在场之人,人手一本。 何青圆见那诗册上落的名字不是某氏,就是一些化名,例如沁心居士,飘芦散人,或者是绿竹闲客之类的。 “姐姐有诗在上头吗?”何青圆又问。 卢听玉颔首,神色中跃出一丝俏皮来,道:“你猜是哪个。” 依着她的名字,何青圆指尖抚向‘飘芦散人’,试探问:“这个?” “原是这个的,硬是叫三姑娘给换了去,把她的‘绿竹闲客’抛给我了。”卢听玉笑道。 与人相交,若出身原本就有个高低的,交往时很容易一个高高在上,一个曲意逢迎,但卢听玉和季翡之自幼年时相识,陆陆续续在观中住了很久,相依相伴的情分难得,断不是那种虚情假意。 “真好啊。”何青圆听罢卢听玉说起自己与季翡之相识的缘由,只感到由衷羡慕,她从来没有一个这样的友人。 即便陈大姑娘没有被窦氏挡在门外,她们俩初次见面的时候,也都已经十来岁了,年岁不同,心境也不同。 卢听玉从何青圆渐轻渐哀的语调中听出了这个看似天真的小姑娘心中掩藏的怅然,不过何青圆笑一笑,低头看诗册去了。 卢听玉又不是交浅言深的性子,自然不会问。 “斜阳穿透枫林处,疏叶飘零自弹筝。”何青圆一一读着卢听玉的诗,抬首问:“卢姐姐去过西山的枫林吗?” “是,每年三姑娘都会带我去她家庄子里住几日,和着三姑娘的筝曲,甚美。”卢听玉笑道。 说话间,一身淡素藕合衣裙的姑娘走到一架古琴畔,徐徐落座,缓缓抬臂,一双手美如玉葱,但为弹琴,并没有蓄甲。 “这是三姑娘的妹妹,二房行九的。”卢听玉与何青圆说:“应该同你一边大。” “她可比我厉害。”何青圆道:“我不会弹琴。” “这有什么,我也不会,跟着三姑娘粗学过几曲。”卢听玉用一种亲密而温柔的语气说:“谁像她们季家人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丝竹弦乐,也是熟手。” 季家人,何青圆心里只想到一个人,她神思恍惚了一瞬,又被突然响起的空灵琴声牵引回来。 “开始了。”卢听玉有些期待地说。 “什么开始了?”何青圆懵懵懂懂地问。 “琴声飞花呀。”卢听玉笑道:“你没看九姑娘蒙着眼吗,她随意断曲,曲断时花在谁手中,谁就作诗,这第一局要以梅或雪为题。”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47章 “啊?”何青圆差点没惊叫出声,虽然知道来这里就是要作诗的,但这琴声飞花的玩法也太叫人紧张了! 不仅仅是何青圆紧张,便是林谨然和何风盈都心跳快了几分。 祝薇红也是如此,只是她强作镇定,不肯叫人看出一点慌乱来。 这会子功夫若还有闲情逸致环顾一圈,只看姑娘们是淡定自若,兴奋雀跃,还是微有慌张、焦灼,便可知她们是季家诗会的常客,抑或稀客了。 因这参加诗会的多是未出阁的姑娘们,几年一过,好些嫁了人,或是庶务缠身,或是有了身孕不便出行,又或者干脆是嫁得太远,来不了了,所以总有一小半的姑娘是初次前来的。 “不要怕,”卢听玉轻声宽慰何青圆,道:“季三姑娘给咱们备下的酒是甜粟米酒,念不出就喝一杯,轻易不会醉的。” 何青圆一想到自己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张口结舌真是丢脸,就问:“卢姐姐觉得是直接喝酒比较没面子,还是作了一首拙劣不堪的诗更没面子?” “这个么,”卢听玉不意她会这样问,觉得这个软绵绵的小姑娘似乎有着一颗并不羸弱的心,就道:“我觉得只要做得出,总归还是赢了一点。” ‘飞花’所用的花是一支被风雪压断的梅花,何青圆看着这支花在各个姑娘手里传递,祝薇红接过来便紧着交出去,林谨然就就不疾不徐很多。 因为这场游戏的关系,原本清雅的琴声落在何青圆耳中都显得迫人了许多,眼见着梅枝离自己越来越近,心跳得也越来越快。 还剩三位、两位、一位! 卢听玉接了过去,又递了过来。 看着眼前的梅枝,何青圆觉得自己的心跳停住了。 卢听玉熟悉这首曲子,知道这一节有个停顿,所以递出去的手慢了点,琴声最终停在了她手上。 何青圆就见卢听玉对她一笑,拈着梅枝站起身,又徐徐抬首看了一圈,气定神闲地道:“欲作梅雪诗,当造幽绝境。霜寒塑花骨,恐嫌墨浊浓。” “好。”何青圆的赞扬声和季翡之的夸奖重叠在一块,两人对了一眼,见何青圆满眼钦佩,季翡之笑道:“卢姑娘这开场之作极好!” 众人大多附和称赞,但何青圆抚掌轻拍时隐隐听到边上有人说她是早跟季翡之通了气,提前备下的诗句。 可就算是那样,这诗也好极了,描当下之情景,又赞梅雪之风骨。 何青圆听得生厌,侧首看去,就见那圆脸吊眼的姑娘正说得起兴, 不想她耳力这般好,登时就被她盯了个正着,讪讪住口。 卢听玉见何青圆转过去的脸颊气鼓鼓,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见是定北侯府的嫡女秦素,只笑了一声,道:“不必与无趣之人置气,来,吃蒸酪。” 好诗除了会被录入诗册,品出前三首佳作论奖之外,眼下还有一点小赏,就是这一碗梅花蒸酪。 卢听玉给何青圆分了一个小勺,两人同食,满口甜蜜润香。 何青圆小声道:“说不准卢姐姐这首就是头名了,做得太好了。” “那可糟了,第一首就是头名,哪还有什么盼头?”卢听玉笑道。 吃蒸酪时,梅花又随琴声飞了几轮,有人一时语塞,饮酒自罚的,也得王意如作了一句,‘朱朱白白花,疏疏淡淡香’,又得礼部侍郎之女一句,‘霜蕊月瓣冰清花,应是夜寒露凝就’。 她们的诗都很好,但何青圆只觉比不得卢听玉。 这一轮的琴声一停,何风盈要接未接,梅枝竟是叫祝薇红拿在了手里。 祝薇红瞪了何风盈一眼,又匆匆收敛神色,显然不及前头几人那样应对自如。 众人知道她是不请自来,也有种看好戏的想法,见她饮酒自罚,倒也没什么好说的,一时间做不出诗的又不止她一人。 听到秦素讥讽轻笑,何青圆也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只梅花在她手上又交了一轮,递与秦素。 秦素拿在手里转了转梅枝,恰好琴声真断了,她似乎盼着这一刻,站起来便笑嘻嘻地道:“边雪吹梅梅半飞,玉泉饮马马乱鸣”。 何青圆听得有些不懂,觉得这诗还行,但又有点别扭和刻意,但又不明白她的用意。 她正要问卢听玉是否有什么典故,就见祝薇红满脸怒容,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吓得秦素脸色大变,连连后退,躲在了婢女身后犹嫌不足,约莫是瞧见何青圆给祝薇红让座,对她们的关系有些误解,竟把何青圆给扯了起来,也做了自己的挡箭牌。 卢听玉忙起身,却被祝薇红的婢女隔开了,眼睁睁看着何青圆被拽得踉跄。 “做什么!”何风盈在对面叫道。 季翡之连忙出声呵止,“秦姑娘、祝姑娘!” 场面乱做一团,祝薇红和秦素的婢女之间已经有了推搡之举,何青圆夹在其中,真是无妄之灾。 “觉得自己这句诗很好吗?”祝薇红冷着脸,皮笑肉不笑地问。 见秦素不答,季翡之和何风盈、林谨然等都赶了过来,祝薇红又问:“诸位呢?都觉得这诗很好吗?” 何青圆真是云里雾里,却见众人面上或尴尬或为难,但却都比她要懂,心里顿生一种莫名恼意。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48章 又是一阵无法回答的沉默,祝薇红忽然看向何青圆,狞笑着问:“何妹妹觉得呢?” 何青圆无辜被累及,已经不大高兴了,见众人打着都知道谜底的哑谜,却来逼问于她,心中更是窝火,带着点赌气的意味,硬声道:“一般吧!” 何风盈、林谨然乃至季翡之听她居然接话,都是一惊,各个面色古怪,想用目光传递一些何青圆看不懂的意思。 祝薇红的目光本已经移开了,闻言又转了回来,细问:“如何一般?” 何青圆使劲把自己的胳膊从秦素手里扯出来,却被秦素捏得更紧,她留着几分指甲,如刀片般嵌肉里,一时竟不能脱手,只得忍痛道:“虽说只要以梅以雪为眼就算切题,但这句也有些牵强附会了吧。我虽没去过边关,可也知边关酷寒,边雪吹梅之季,还有玉泉可以饮马吗?!马舌头都冻上了吧!” 何青圆真就只是就诗论诗而已,她也怕自己短见丢丑,便多问了一句,“又或者,玉泉是什么地热温泉所在?” “呵呵,呵呵。”祝薇红冷笑连连,看着秦素的表情还是那样阴狠,“何妹妹说得不错,玉泉只是北丘寒城外一个寻常的饮马池,根本没有什么地热,且只有雨季才会出现。” ‘北丘寒的饮马池?’何青圆终于窥见了谜底,在摇春的帮忙下扯开了秦素的手,赶紧退到一旁,心道:‘这秦素是在讥笑施氏的出身啊!’ 秦家上一辈里与季家有亲,秦素也是将门出身,不过她父亲只是老一辈被释了权的将领,眼下的境况哪里能同祝将军相较,只有定北侯这个名头响亮一些罢了。 这也算有积怨,加上秦素见不惯祝薇红这样大摇大摆地进来,心有不忿,又真切地看不起施氏出身,所以作出了这样一句诗来羞辱祝薇红。 季翡之一颗七窍玲珑心,早就在秦素念出‘边雪吹梅梅半飞’的时候就有所提防,但没料到祝薇红为人处世会这样不管不顾。 有些事情不是这个玩法,可以讥讽回去,可以暗地里下绊子,只要不被人抓住把柄,就是玩赢了。 如果祝薇红这样不计后果,打破脸面叫一众人都尴尬的,恐会遭到排挤。 但事情毕竟是秦素先挑起来的,季翡之顺着何青圆给搭好的梯子道:“还是祝姑娘见识广博,为咱们解惑了,这句不好也不算,秦姑娘自罚一杯。” 末了一句,颇有些严厉。 秦素缩在何青圆和婢女们身后,气势上已经落了下风,只好拿起一杯酒,仰脖喝尽了。 祝薇红一直盯着她,似乎很不甘心。 “祝姑娘不必因一句劣诗而气恼,且归座吧。咱们等下还有好诗呢。”季翡之又出言,何风盈也在一旁附和,才叫祝薇红回去了。 秦素红着眼坐在原处,若是不知缘由,又或是只看表面,还真以为只是祝薇红在仗势欺人。 何青圆臂膀上还残留着被秦素紧抓过后的疼痛,她揉了揉,叹了口气,嘟囔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卢听玉宽慰她道:“可妹妹应对得很好。” 得了这样一句夸奖,何青圆哭笑不得。 换过一炉甜茶,又加了些蜜煎果子,等方才那一起风波稍平,琴声携花又飞。 何青圆吃得满口甜酸之际,将梅枝捏在手里,正要转递给秦素,却见她端坐着不接,何青圆再三示意也是不接,反而笑道:“何姑娘方才说我这诗做的如何如何不堪,想来是个文采斐然的,拿着这梅枝怎么推来让去的?” 秦素说罢,琴声也停了。 她一扬眉,那双眼睛看起来更加挑衅,又道:“还请何姑娘依着方才所言,也做一首以梅以雪为眼不牵强不附会的边关诗来吧。” 这么多的限制,何青圆又是初学诗,林谨然实在替何青圆感到紧张为难。 “这秦素真是欺软怕硬!”林谨然忍不住说。 因有祝薇红在侧不好说话,何风盈只在心中道,‘谁叫她自己要出风头接话!这下叫人盯上了,看她这脸皮有几层好破的!’ “何妹妹长在九溪,连京城都是初至。如何能想得出边关之梅与雪?”卢听玉忍不住替何青圆说话。 秦素故作惊讶,道:“是吗?听你方才说得那样头头是道,我还以为何姑娘通晓地理呢。” 方才祝薇红逼过来的时候,因为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些婢女,季翡之又解决得很快,所以座次远些的姑娘都不太清楚真正发生了什么事,只听秦素这样说,还真以为何青圆多么地傲慢无礼,肆意贬低他人诗句,眼下却要自己挖坑自己跳了! 何青圆实乃头一次遇到这样的事,不可置信地看着秦素,又觉周遭人目光各异,对上林谨然担忧的目光,何风盈微有斥责之意的眼神,何青圆颇感不安与局促。 第26章 诗与笛 “做不出?喝酒吧。”秦素并不是真要何青圆做一句诗来, 只是想通过羞辱何青圆来抚平心头憋屈。 何青圆不是不明白这一点,奈何脑中思绪纷杂,没有一点灵感。 正当她倾身要拿酒杯时, 梅林的风卷着粉白的落花,吹扬起缚在发髻上的绸纱缎带, 如雪裹身。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49章 她耳边只余风声, 忽福如心至,灵窍即开。 何青圆直起身子, 缓声道:“边塞雪落如梅林, 南枝含苞北枝霜,一朝风过卷花破,乃知京城春始近。” 一首诗中时空跃动, 灵巧无比。 “小妹这诗真是… 林谨然实在太过讶异, 话到嘴边,却找不到合适的形容, 转首去看何风盈, 见她也是怔怔的, 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就连卢听玉都愣了片刻, 才赶紧出声道好。 秦素哑口无言, 心中憋闷,只有自己灌了自己一口冷酒, 愤愤斜了何青圆一眼。 何青圆听着四周一众夸赞之声,却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怎么了?”卢听玉问。 何青圆碰了碰自己被秦素捏过的臂膀,轻声道:“疼。” 见她喊疼, 卢听玉当即起身与季翡之说了几句话,随后便绕了回来, 同何青圆道:“走,咱们找个地方除了衣裳好好瞧瞧,若有个什么损伤,叫三姑娘给你做主,她好歹也是秦素的长辈。” 何青圆本也不想小题大做,但正好心里憋闷,离席散心也好,就由着卢听玉将她带去了。 何风盈和林谨然看她们起身离去,也是莫名奇妙,就见何青圆让浣秋把得的一碟酥炸叶子端来给她们用,忙问:“她做什么去?” “更衣。”浣秋依照何青圆吩咐,说得简略,两人便也没有多问。 前头有个季家的婢女给卢听玉还有何青圆引路,何青圆只觉是往回走了,一问果然是往季相原来的起居院里去了。 “梅苑里为着置景,所以屋舍不多。后头都是堆柴、堆杂物的的屋舍,不敢叫姑娘踏足,前院又离得太远,所以三姑娘叫我将姑娘们往这里请。” 因是季相故居,所以何青圆多问一句,“没关系吗?” “没关系的,只是待客用的花厅偏阁,老祖宗住过的屋子都是落了锁的,咱们轻易进不去呢。”婢女一边把门推开,一边说。 入目陈设雅致,无一点灰呛,想来是季家时常遣人收拾打扫。 季家婢女张了屏风,由摇春替何青圆宽衣,果然就见白嫩的臂膀上落了几个红红的指甲印子,这且是冬日里穿了袄子呢,若是夏衫,凭这个力道早就出血了。 卢听玉也来瞧了一眼,皱眉道:“瞧她怕成这样,把你当个盾牌来把持,偏又要去挑衅人家,真是可笑。” 季家婢女早备下伤药,给何青圆擦上,道:“这是我们四房祛瘀的伤药,外头轻易买不着呢,姑娘且试试,明儿就见好。” 这点伤处一罐就很够用了,婢女还给取了两罐让摇春装上。 拢好衣裳,何青圆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卢听玉问:“怎么了?疼得厉害?” “哪这样娇气。”何青圆欲言又止,到底还是牵了卢听玉道:“卢姐姐,我那诗的框子是早先做的一首,不全是当下做的。” 卢听玉双眸微睁,又立刻笑弯,“你就为着这个不开怀呐?” 何青圆乖乖点头,看得卢听玉怜惜极了,问:“早先做的是什么诗?” 何青圆面颊粉红,轻喃道:“自己做着玩的,全然不对。” “可姐姐我想听呀。”卢听玉轻笑。 何青圆禁不住她撒娇,抿唇轻声道:“庭中地白满融月,银照枝头栖雀鸦,九月蒸得桂花开,不知京城已凝霜。” 随着字字句句勾勒,卢听玉轻易就能想象到何青圆倚在窗前看月色的景象。 江南九月的夜还有些闷热,蒸得一树一树桂花香气浮动,遥想在京城的家人,早起草叶凝霜,已需添衣了。 “这一首更好啊。”卢听玉由衷感慨。 这诗写的是静谧之景,少了一丝风卷花破的灵动感,但其中蕴藏的情感显然更丰富。 “叫我作诗是做不出来的,只能是诗往我心里钻。”何青圆有些自嘲地摇摇头。 卢听玉牵了她往外走,道:“你以为学诗是为得什么?出口成章,好博才名吗?” 何青圆偏首瞧她,听卢听玉继续道:“我以为,就是为着能抒发心中之感,伤怀时不至于只能‘唉来唉去’,开怀时除了‘大笑而过’之外,能留下一些诗文,往后想起来,也能体会当日之乐。” “姐姐说的真好。”何青圆认真道:“从没有人与我说过这些道理。” 卢听玉知道她是有亲姐的,听她说出这句话来,并没有多问,笑道:“难为你不嫌我好为人师。” 婢女在前头引路,忽然步子一停,行礼道:“七爷,祝公子。” 何青圆和卢听玉一愣,瞧见季悟非和祝云晟就站在院墙边十步开外的松树下。 此时风过,松尖摇动,在他们身上下了一场小雪。 季悟非微微低头掸发上的雪沫子,祝云晟则不太在乎,卷了袍袖又一抖,倒是溅了季悟非半身子,闹得他不满地看着祝云晟。 “咳咳。”祝云晟清清嗓子看着何青圆,似乎是有话想说,卢听玉有所会意,就道:“那就是祝公子?是不是有话想叫你带给你姐姐。” 何青圆了然,斟酌着上前几步,祝云晟也走了过来,笑道:“小妹,等下诗会散了,可叫你姐姐来这同我说两句话吗?”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50章 何青圆有点不太敢替何风盈应下,谨慎道:“那我得先问问姐姐。” “无妨的。”季悟非出声时忽然闻见一股熟悉的药香,使得他忍不住扬起垂掩着的眸子看向何青圆,确定了药香是她身上传出来的,季悟非几不可见地皱了下眉,道:“我让三姐陪着你们一起过来,只是替祝公子求一剂相思解药罢了。” “你同小妹胡言什么?”祝云晟笑得开朗又尴尬,见何青圆脸红红的,就道:“小妹且去吧。” 在席上吃了茶水,更衣不足为奇,何青圆和卢听玉一去一返并无人在意。 季翡之听卢听玉说何青圆被捏伤,见秦素也偷望这边,便带有警告意味的睃了她一眼。 何青圆俯身对何风盈耳语,何风盈听罢先是瞥了祝薇红一眼,见她只在一旁赏曲看花,便轻声道:“偏你出去一趟就能遇上他。” 这口气倒也不是嫌恶,更没什么羞涩,只是有些不耐烦。 何青圆不知该说什么,硬着头皮又问:“那姐姐去不去?季公子说,会让季三姑娘陪着咱们一道去的。” 何风盈想了想,这才轻一颔首。 诗会也快结束了,季翡之让婢女伺候众人笔墨,写下心中最佳的一句诗,取前三论赏。 何青圆写了卢听玉的诗,而卢听玉则写了她的诗。 “姐姐羞煞我了。”何青圆笑得乖巧,只以为卢听玉在与她逗趣,没想到一唱名,她竟是探花呢! 秦素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卢听玉侧眸看见了,轻声玩笑道:“妹妹合该同秦姑娘道谢才是。” 何青圆实在太惊讶了,脑子似乎都被霜雪冻住了,将将回过神来,听得卢听玉这话,没有细想就一转脸,对秦素道:“多谢秦姑娘。” 卢听玉来不及阻止,只见秦素面色红紫,快要七窍生烟了。 何青圆却已经不再看秦素,转脸去看卢听玉得的那方连珠印。 这种印章看似是一方,实则如一条裤子的两条裤管,是分成两个的,印上已经落了刻,一方是‘飘芦散人’,一方是‘绿竹闲客’。 卢听玉看了也是惊讶,轻声自语了一句,“这狂客,真就吃得准我拿头名?” 何青圆不太会看反字,没看出来这两个号,只觉得印石质料甚好,不输给林谨然赠给自己的那两方呢。 送客的事情由季六姑娘代劳,林谨然得知祝云晟在等何风盈,便识趣地先回去了,还帮着拦了一下祝薇红。 季翡之同何风盈、何青圆心照不宣地起身,一起往这梅苑的中心走去。 从外围绕进来那一圈已觉梅苑之精妙,但越是往正院里去,越是处处有季相的巧思留痕。 何风盈和祝云晟在松树下站着说话,季悟非、季翡之与何青圆在这边的一弯小溪畔暂待。 “你伤了?”季悟非忽然在何青圆身后出声。 原本倚在树下假寐的季翡之眼皮轻颤,虚眼瞧见季悟非走近了几步,背影都将何青圆挡得严严实实,心下了然,嘴角一勾,悄悄将自己掩到树后去了。 “两位姑娘有口角,我倒霉牵连其中,叫人捏了一把,没事的。” 何青圆斟酌着回答,侧眸看去,却发觉季翡之不见了,而季悟非又近了些。 她不由得紧张起来,捏着手中得赏的那一管绿笛,翻来覆去的摩挲。 季悟非看着她细白娇柔一双手,攥着通体油绿,光润似玉的竹笛反复拈弄,问:“会吹吗?” 何青圆低头轻摇。 于是季悟非抬手,在唇边虚摆了一个势。 何青圆抬眸他琼枝般修长手指,有些迟疑地学着他的手势把绿笛贴向唇边。 季悟非缓缓伸手,抵着竹笛两端帮她调弄位置。 何青圆已经很紧张,几乎不敢直视季悟非,只敢看着他那双手的姿态,真如佛手般美好尊贵。 忽得,他扬起食指,轻轻朝何青圆唇瓣的方向摁了过来,何青圆惊得忘了躲,但只有笛骨冰凉平滑的触感抵到了她的唇边,激得两片唇都水红荡漾。 “吹出声来试试。” 何青圆偏首垂眸,稍稍努唇渡气,一阵涣散不成调的笛声断断续续地飘了出来,听得她自己都羞愧。 可季悟非却像听到了什么好曲子一般夸赞她,“很好,其实笛子只要吹出声来了,接下来就是换换手指的把戏。” “哪有季公子说得这样简单?莫要哄我。”她不敢同季悟非撒娇,却有因为声音太轻而显出了嗔意。 那一抹红从她耳尖蔓延而下,将掩在乌发之下细白的脖颈也染得渐有春色。 季悟非忙是抬起眸子,让视线掠过她的头顶,往向她身后已经结冰的小溪,却又被飘扬乱舞的发缎很快勾引了回来,缠绵不去。 “真的。”季悟非未免自己纵情亵渎,索性定了目光在她眼中,道:“其实不只是吹笛,世事皆是如此,若觉自己这也不会,那也不懂,就愈发将那样东西看得高深莫测,束手束脚。凡事往简单想,画画不过是烂糊泥巴涂墨,吹笛不过是采峡谷风声于笛中,渡气弹指而已,一窍通,百窍通。” 听他说得随意又笃定,何青圆心头发热,原本开口要道谢他开解自己的,却不知为何问了一句,“何处峡谷有这般似笛风声?”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51章 不知不觉间,风向变了,原本是从季悟非的身后吹过来,将他的衣袍拂向何青圆,现下却反了过来,风将何青圆束在髻上的那些绸纱和黑发都朝季悟非吹拢了过来,像吹谢了一株花树。 “城南有一锥谷,每年盛夏时节满目苍翠,绿风摇曳声如笛…… 季悟非的声音渐缓,垂眸看向那缕在自己手背上试试探探的绸纱发缎。 何青圆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见雾粉绸纱婉转缠绕在季悟非指间,她一惊,要扯回来,可指尖拽住绸纱时,那端传来阻止的力道。 季悟非的食指勾住了她的绸纱缎带,指尖微屈,就有牵扯。 “何姑娘,我…… “小妹!” 听到何风盈唤自己,何青圆急忙转身,她感到发髻上似乎有什么松脱了,急忙用手掌托住。 季翡之走了过来,见粉绸飘垂落,何青圆正慌慌张张,歪首理发髻,就拔下自己的一只银簪,将她一绺头发挽起簪好。 “小妹,要回去了。”何风盈似乎情绪不错,神色恬淡隐有笑意,只是有些狐疑地看着溪畔的三人,微侧首瞥了眼还在身后正替她张袍挡风的祝云晟,对道:“季姑娘、季公子,今日多谢款待,告辞了。” 季悟非与季翡之送了几步,眼瞧着她们上了马车。 季翡之收回目光,见季悟非背手在身后,正攥拳藏春心,笑道:“不曾想短短一诗会,能见我家七弟换了自己的笛子做彩头送姑娘在先,又做出窃人发缎此等宵小行径在后。” 见他不答,只令随从牵马,季翡之愈发好奇,也不知她是怎么想的,又微微蹙眉,道:“何家门第尚可,养的女儿也识礼,你可不要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乱搅人家心肠。” 季悟非把手拿到身前来,不敢摊开,只盯着指缝中漏出的粉光。 听季翡之这样说,他无奈一笑,道:“三姐就是这样看我的?” 季翡之轻哼不答,就听季悟非正色道:“三姐如今回了家,也常有与伯娘、婶娘乃至我阿娘坐在一块闲议家事的时候,若有机会,还请帮我垫几句话,以便我日后同阿娘提及。” 季翡之有些惊讶,又问:“认真的?” “好,”见季悟非珍重点头,她笑了起来,又道:“可这何家小妹听闻是初来京中不过几月而已,你看得准?” “我不知,只是觉得看多了俗务,再想到她,”季悟非稍稍松手,就见绸纱微蓬于掌心,“会觉轻快惬意。” “也不好称别的女子是俗物吧?”季翡之有些不赞同地别开眼,看向自己的马车缓缓驶来。 季悟非伸手做扶手让她上马车,无奈道:“我说谁是俗物了,我说的是俗务,案头的那些俗务啊。” “知道了,俗务!”季翡之用车中一柄调弄香灰的细簪轻撩车帘,笑容颇有几分风流,道:“拨了一日铜算盘,算了这房开销,那房吃用,掰扯不休,头大如斗。若得一娇美在怀,挑手弄笛,渐吹渐长,也消几分疲累,嗯?” 季悟非堂堂一个儿郎,竟被她戏弄一番,只赶紧将那根绸纱发缎藏入怀中,免得叫粉也羞成红了。 第27章 好彩头 “方才, 季公子同你在说什么?” 马车驶出一段路之后,何风盈忽然将话头从诗词转到了季悟非身上,何青圆遮掩不及的羞涩和局促被她看了个正着。 “他问我会不会吹笛。”何青圆垂眸看膝上的竹笛, 道。 “然后呢?”何风盈又问,目光探究。 “我说不会, 他就比了个吹笛的姿态给我看, 让我依样画葫芦。”何青圆不想要说得太细致,有种被人窥视内心的感觉, 很不自在。 何风盈见她眼神回避, 心中更为笃定,笑道:“季公子待你,似乎有些不同。” 这话简直是在何青圆心头点火, 燃得她面上红烫, 唇焦舌燥。 “阿姐不要拿这事说笑。”她没什么底气地说。 “我怎么会拿这种事说笑?”何风盈收起了笑容,有些严肃地道:“知慕少艾乃人之常情, 可咱们女子不比男子, 他们多情风流尚可奉为美谈, 咱们一朝行差踏错,那就是万劫不复。” 何青圆抿唇不语, 紧握竹笛看向何风盈, 道:“姐姐这话是为我好,我明白。” 何风盈端坐着, 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见她面上红晕褪得飞快,几个呼吸的功夫, 连唇上血色都惨淡得很,脸颊脖颈处更是白得都有些透明了。 ‘到底是打小没叫人疼过, 人家稍稍示好,心都投进去了,好歹还肯听我劝的,只是这下又自怜自艾起来了。’ 何风盈想着,对这妹妹发了几分善心,就又道:“自然了,季家家风素来也端正清高,从未听过他家子弟有什么轻浮之举。也许,季公子是对你是有几分另眼相看的。但若始终不肯将这事提到婚嫁上来说,那便是不妥。” 这话如豆点灯火,勉强照得何青圆心里亮堂了几分,但又太过微弱,暖意浅薄。 何风盈话中那句‘也许,季公子是对你是有几分另眼相看的’,语气非常微妙,调门上似乎有一丝竭力克制过后的上扬,听起来是她努力要将一句违心的话说得真诚,抹干净那不自觉带出来的一点戏谑和不屑。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52章 一晃耳过是听不出来的,但何青圆与窦氏相处多年,被迫习得了听出‘话外之音’的本事。 窦氏生性刻薄小气,又因为世事不眷顾她而变得愈发古怪而躁怒,但她很多时候偏偏又喜欢做出一副慈悲宽厚的样子,像是在过一把戏瘾。 每当此时,她说话总是这样要靠何青圆去猜,去揣度,去试探,试对了无赏,试错了却有难。 何青圆抬眸看向何风盈,晦暗之中,车马摇摆之时,年华正好的何风盈微妙得与衰老皱缩的窦氏有了重叠。 “是。”何青圆别开目光,只很简略地应了一个字,但她左耳忽然一动,有战栗感。 那是何风盈正抿唇吸气,像吞进去一口愠怒,如窦氏皱唇中时常吐出的那一个‘啧’是一样的意思,不满意何青圆应话的态度。 “青圆明白,多谢姐姐教诲。” 何青圆反应过来,及时补了一句,止住何风盈随后可能会说的,诸如‘怎么,你还不服气?’又或是‘季悟非给你灌了什么迷药?’甚至于‘不自量力,还以为自己貌比西施,令人见之倾心?’ ‘奇怪,’何青圆意识到自己可以这样熟稔地补充起何风盈的心思来,而且连语气都拿捏住了,她叹了口气,心道,‘打住打住,阿姐毕竟年长几岁,在交际之中许是目睹或耳闻了不好的事情,这才对我有所提点,不该把她想得这般不好。’ 这样想着,何青圆又与何风盈主动谈论起祝薇红来,“她可有给姐姐难受?” “今个叫那秦素闹了一遭,我看她也恹恹的,提不起什么劲儿来说话。”何风盈说着又想起何青圆出的风头来,就问:“你今日倒成了个能言善道的,祝薇红那暴脾气都叫你哄平了。” 何青圆抬手遮了遮脸,道:“歪打正着,幸好。” “怎么叫歪打正着?不还是把秦素得罪了?”何风盈见她还得意,就道。 “虽说祝薇红不请自来,可秦素先挑事,她更不对啊。”何青圆不知道在那种情形之下,要怎么做才能既不得罪祝薇红,又不得罪秦素。 何风盈道:“你就不该接那句话。” 何青圆捏了捏臂膀,不知该怎么驳这句话,只好道:“是。” 何风盈瞥了眼她手上竹笛,笑着拿过来,抵唇短吹了几个清清亮亮的调,钻进何青圆耳朵里,如冰珠般寒凉。 “阿姐会吹笛呐?”何青圆落寞之余强令自己往好处想,觉得好歹有何风盈可以教她了。 何风盈只笑看手中竹笛,并不接她这话,又道:“瞧你今日这本事,平日在我跟前都还藏拙呢?” “不是的。”何青圆便将告诉卢听玉的话又说了一遍。 “噢,原是早先就作了一首。”何风盈意味不明地笑笑,觉得车马停了,婆子在外头说是到家了。 何青圆见绿笛在她绯色袍袖中若隐若现,正想拿回笛子,奈何她正起身下车,时机不对。 何风盈先行,何青圆在车里等她先下去,就闻身后马蹄急驰,‘哒哒’‘哒哒’。 何青圆钻出马车的时候,何风盈正望向马蹄声传来的方向,何青圆也抬眸望去,就见季悟非穿一身青袍驭棕马,动如风摇青松,还有好几丈远便勒马,缓步纵马踱了过来。 一声两声,都似踏在何青圆心上。 “何二姑娘的彩头还缺了一本笛曲谱子,是我三姐要我送过来的。” 他在马上,她在车上,难得不必她抬眸他垂首,便可相望。 “多谢。”何青圆忍不住笑起来。 季悟非信手牵缰绳踱过来的时候就是笑着的,他的笑容很淡,笑意却很浓,只是在瞥见何风盈手上竹笛的时候,笑容微敛。 季悟非沉下身子朝何风盈伸出手的时候,她着实愣了一下,不知道他在管自己讨要什么,迟疑着抬手时才发现自己握着的竹笛。 何风盈大为窘迫,她没想着连根笛子也要占了,只是方才拿在手里,忘给给何青圆罢了。 气在心头,面上还是能笑出来的,何风盈一边将笛子递给九曲,让她转而呈给季悟非,一边道:“小妹今日得好彩了。” “我三姐倒说今日得好诗了。”季悟非将笛子和谱子一并递给摇春,摇春笑眯眯地接了,堆进何青圆手里。 何青圆皮薄面嫩,一夸就羞,一羞就红,奈何众目睽睽之下,季悟非不能一直看她,真就送个谱子便走了。 可季悟非一点不像个会‘奉姐之命’来送谱子的闲人,其中又有多少拢不住的情愫,何风盈怎能看不出? 何青圆抱着谱子、笛子乖乖走在她身侧,面颊上那抹红晕清透而可人,不似有些人一红脸,就如‘哼哧哼哧’刚跑完两条街般红紫。 何风盈想到祝云晟也曾说‘你这妹妹好,是个妹妹样’之类的话,又看了何青圆一眼,见她正抬手抿上几缕碎发,指甲剔透如朱贝,肌肤细腻如美玉,随即收回目光,心道:‘的确是招男子喜欢的,可季家多美人,季三俊逸如朗月当空,季五又清秀似春烟漫漫,难道还看不惯吗?这感情一事,可以始于皮相,但论起婚嫁来,皮相又是最不要紧的。’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53章 皮相是最不要紧的,何风盈明明想到了这一点,却以为季悟非只囿于此,更以为何青圆通身无长处,只有皮相还算拿得出手。 何青圆此时的心思可比何风盈简单多了,她只想快快地回到自己屋里,看着谱子学吹笛,她知道这谱子一定是季悟非挑的,不会太艰深,能慢慢引她入门的。 不过才回了家,要先跟董氏请安。 何风盈一进门便笑道:“阿娘不知,妹妹今日作了首好诗,还拿了彩头。” “噢?”董氏招手要她上前来,看过她手中竹笛和谱子,道:“我的圆儿竟这样厉害?” “阿娘,凑巧而已。”何青圆很不好意思,见董氏将一封信交给自己,一时不解,翻过来看过是董寻舟的信,便依着董氏,坐在塌边展开看了。 何风盈留意着她的神色,看到是董寻舟信件时的确欣喜,但又似乎没什么羞怯,不然也不会当着董氏的面就拆开看了。 “表哥果然是闲不住的性子,他说自己要同舅母来京城参加哥哥婚礼呢。”何青圆扬一扬信纸,笑道。 “你舅舅也肯?不是说要好好磨磨他性子?”董氏瞥了眼信纸,摇头道:“回回说自己做严父,次次还不是叫孩子缠得没法子?” 董氏笑看何青圆,道:“你大舅舅最是个好脾气的人,家里的孩子都喜欢她,你阿兄还小的时候,一见他就要跨脖子骑大马,这种事儿你爹可做不来,若敢提,恐还要叫他骂一通,亏得你大舅舅来过几趟,上元节还驮着你阿兄出门看花灯,看得你阿兄半夜都不愿意回,最后是熬不住睡着了,才叫你大舅舅给抱了回来。你小舅舅两口子常年在外做官,生了孩子便送回来,叫你大舅舅、舅母养着,无一个不好,养得两家皆似一家亲,诶,这话不能这样说,董家本来也没分家的,你大舅舅经商,小舅舅做官,相辅相成,最好不过了。” 何青圆听着些话,觉得羡慕,觉得有趣,也有向往,但并未听出董氏话里的另外一层意思。 何风盈是同董氏论过‘亲上亲’这件事,下意识以为何青圆也听得懂,见她听得双眸晶亮,心下有些鄙夷她骑驴找马,又莫名流露出一丝连她自己也没意识到的松快。 第28章 表哥 也不知季家是不是有人会看天相, 只诗会那一日雪暂歇了,而后又一连下了三两日。 何青圆困在家中学着吹笛,从原先稀稀拉拉几声调, 到后来能渐渐吹一段,一段一段越来越长, 只还没到能吹完一曲。 她并没去找何风盈教自己, 因为浣秋会吹笛,不必舍近求远。 浣秋虽吹得不好, 教何青圆入个门是没问题的。 何青圆见她吹笛时神色温柔怀念, 她那一柄笛子用的还是湘妃竹,斑斑点点如虎纹,声色很脆甜, 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不似市面上寻常可以买到的。 何青圆有些好奇,便问她是何人教笛, 何人赠笛? “从前一个认识的人。”浣秋说得很含糊, 显然不愿多说。 何青圆摩挲着笛子看着她侧坐的背影, 也被她弄得有些感伤起来,瞥眼忽见绿笛淡黄色的内壁里有几笔浓绿晃过。 她以为是自己眼花, 取了油灯近照, 从洞眼中一看,见是极其纤细飘逸的‘忆之’二字, 不由得惊叹。 ‘不知是谁探针笔入笛孔中写字,还能这般好看?忆之,何解?’何青圆思量着, 却没有个头绪。 朗晴轩里的笛声时而和着落雪之声,时而间着融冰之声, 时而杂着爆竹之声,时而并着风过之声。 翻过年来,春风醺暖,一日日在院墙瓦头上浮动着,随着婚期将近,何家上下像是被那个逐渐临近的日子一点点绞紧,上下都有些雀跃忐忑,仆从走步都显得忙忙碌碌,手里有忙不完的活计。 董氏更不用说了,大事小事都要她拿主意的,刘妈妈刚从九溪回来,染了风寒正歇着,她像是少了一臂般不利索,幸好还有何风盈能干,帮她分忧不少。 “席面菜色是年前就拟下的,大菜都试过了,总是那个滋味,翻不出花来,也出不了什么差错。”何风盈将两张菜单子搁在董氏手边,道。 何家灶上还养不起一帮做席面的厨子、小工,所以婚宴那日的席面是从外头请人来做的,这并非什么不体面的事,除了几个亲王侯爵,肱骨老臣之外,京中富户官家遇上大席面都是这般做的。 “我便是要说这个,昨晚你爹特意要了菜单子,看了一眼,说是前日去同僚家吃他孙儿的周岁酒,上头也有一道野猪肚,真叫一个百嚼不烂,他吃的时候正遇上敬酒,硬是咽下去,一晚上胃里不舒服,就想换了鲨鱼肚来。” 何风盈眼神虚了虚,正要应下,就又听董氏道:“还说有一道炖肘子,颇为肥腻,叫我也给换了,我瞧着可以换了笋片蒸鹅来,这几日应当是有好春笋的。” 何风盈听了不语,捧着掌心小算盘拨弄一番,随后才道:“娘,换了这两样菜之后,粗粗一算,开支就又添了八十两。” “原本为这婚事,银钱已经往宽里算了,没想到东添几样,西添几样,已经又多添几百两了。”董氏虽感慨,却又道:“可你就这么一个嫡亲哥哥,他成婚,尽善尽美些也是该的。”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54章 “这是自然的,”何风盈攥着算盘不松手,想到自己的婚事,已经这般委屈她的一门亲事,若是银钱有缺,岂不是要处处短了她的?想是想到了,却不能说,只道:“可阿娘,哥哥婚后,阿礼的婚事就又赶上了,我瞧着爹爹也很上心,添了好菜不要紧,要紧得是您得给爹爹过过账,叫他心里有个数。” 这话叫董氏也叹了口气,道:“是啊,家中进多少银钱,你爹爹心中很清楚,可家中出多少银钱,他却是不管的,用时有个短了,便觉我拿了他的,吃了他的。” 董氏接下来的沉默令何风盈觉得很煎熬,但她又不好催促,何青圆坐在下首一直听着,见董氏为难,斟酌着说:“阿娘,阿爹点名要换鲨鱼肚,还是换吧,至于炖肉,阿爹只说换了,没说换什么,我想着可以做成一个笋片煨肉,肉在其他菜色里也有用到,一道算了,要上几头猪,价钱要便宜些。” 那日外厨的妇人来论菜色价钱的时候,何青圆也在,她想了想,食指在掌心虚拨算盘,比划了几下,道:“多添五十两,紧够了,若有多的肉菜,还可供灶上几日的开销,只是这口子要把得紧一些,省得咱们在这精打细算的,还叫家鼠吃多了去。” 这事儿叫董氏为难的地方其实不在银钱上,而是开口的人是何迁文。何青圆明白董氏为何迟疑,给出的法子自然也叫她满意。 “嗯。”她有些意外地看着何青圆,笑着点点头,将手上的菜单子划去一道,递给何风盈,“就按着圆儿的意思办吧。” 何风盈也笑,说:“倒有个小管家婆的架势了,阿娘那个小庄子是给对了。” 先前何风盈同董氏说了祝云晟亡母庄子上的事情后,董氏好几个夜里睡不好,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儿都想,想到何青圆身上的时候,就怕她不能理事,往后会遭下人瞒骗,遭婆家欺占,所以挑了一个庄子给她,叫她学着管。 除了庄子之外,还有一间铺子也给了她,只不过那铺子不在京城,而是在西京。 那是一间皮货铺子来的,原本是董氏的嫁妆,因为离得远,所以一直都是她大哥董茂在打理,历年账务清清楚楚,年末还常有好皮子送来。 之前给何风盈备嫁妆的时候,这间铺子也曾被董氏拎出来,但偏巧董寻舟来了,一路从九溪来,先回来趟家,顺便带来了皮货铺子的账册和何青圆的画像。 董氏看着画像上的小女儿神色郁郁,清瘦单薄,心头不知滚过多少怨恨痛惜,不知是怎么个想法,便将那铺子给摁了回去。 反正也没有落下笔墨来,只是董氏的念头罢了,但何风盈在她身边,见过她斟酌迟疑,随后又按下不提,其实是有觉察的,可那时嫁妆里又添了好些,她这顾着心头快活,倒没觉得什么。 “没有,只是听秦妈妈说了些庄子上的事儿,现学现卖了。” 何青圆说话笑时,她脖颈处那一圈绒绒毛羽有些轻微的翕动,像草叶儿簇着一朵花,挠得何风盈心里发痒。 才一个冬天,何青圆就得了好些皮货,一件兔绒的袄子,一件貂绒圈袖的褙子,更有一件白狐毛镶边的月白披风被她穿去了诗会。 何风盈只得了一件,可九溪冬日犯不上穿皮货,何青圆是有几件算几件,不似何风盈在京中,从小到大,最多隔年便有一件好皮货,这些年下来,夏日里晒皮子,也需得半个院子。 所以这数量上的参差,何风盈只是看在眼里,并没放在心上,可以想到往后,心里又忍不住掐算起金银来。 这铺子给了何青圆,她再想要好皮子,便得着人留意,若再得了,那也得是何青圆顾念着情分,给她的。 何风盈正出神,忽听外头喜声传来,“夫人,夫人,舅夫人和舅少爷来了!” 来的这是真亲戚,屋里顿时热闹起来,董氏携两女一起迎出去。 何青圆还没有见过大舅母黄氏,随着母亲快快迈过几道门槛,就见外门里叫下人婆子拥上来一个妇人,中等身量,弯眉笑口,眼尾略有几道浅纹,但却更添柔和之气。 何青圆一晃眼只觉得她面相舒展,衣着雅致,虽是商户娘子,但夫君的科举功名亦染了她满身雅致,绝没有要将通家最好的衣裳首饰戴上身的庸俗架势,只小小一对金耳圈,一枚赤金镶玉簪,一对素圈金镯,虽是富贵,却也低调。 黄氏看着平易近人,一上来却推了董氏的手,又拂掉了何风盈的手,但众人只是笑。 “可别,可别,莫要碍着我与小乖儿亲近。” 黄氏的手很丰腴且温暖,在世人眼里应该是最有福气的那种,很快消解了何青圆的局促与不安,看着自己被她握在手心里的细薄手掌,何青圆忽然觉得被这样的长辈如此亲密牵着,说不准能沾染到她的福分,也是好的。 董寻舟落在后边,望向何青圆的目光有些发愣。 他有些认不出她了,这怎么可能呢?董寻舟自己也不明白。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55章 在九溪的何青圆,是窦氏的私有物,是贮藏在琉璃匣中的一副仙品古画,美好细腻,静默脆弱,但并不遭人爱惜,匣面上甚至落了一层薄灰。 董寻舟模糊能感觉到她的美丽,但又始终隔着一层。 但现在,她走出了琉璃匣,就那样站在董寻舟眼前,徐徐展开,乌发是笔锋,红唇是点朱,笑眼是神韵,拢过她的风都似乎格外爱惜她,轻轻的,柔柔的,带着一点淡如幻觉的香气,像纤指在他眉心的一点,几乎戳得他要站立不稳了。 “阿舟,阿舟?阿舟!”黄氏连唤了董寻舟三声,董寻舟才回过神来,大梦初醒般错愕。 在众人的笑声中,黄氏笑得最厉害,拍拍何青圆的手,道:“别理他,看山看水看多了,乍见个人,倒叫他受不住了。” 何青圆有段时日没见到董寻舟了,他在家中养病多日,没机会到处吹风晒日的,倒瘦了好些,面上轮廓出了来几分,看起来有点男子气概了,但又白了些,五官也不似从前那般埋没在黑黢黢一张脸里,眉是眉鼻是鼻,看起来还高了些,也是有些不同了,但那双眼睛还是很清亮,看过的青山绿水都存在了眸中。 “表哥。”何青圆给他行了个礼,就见他慌手慌脚地回礼,有些困惑地笑了起来。 董寻舟是个很随性的人,少有感到紧张的时候,何青圆想着可能是因为他生性豁达,从不把一些细枝末节的小事攥在心里翻来覆去地想,才能耐得住得下窦氏宅院里的恣闭之气,忍得住她含针拈刺的不友善,一次次登门来看望何青圆,把外头清新的山风带进来,竭力在窦氏那叫人窒息的阴沉脸色下说笑。 所以,何青圆更看不懂他此刻的慌乱。 第29章 婚礼 “就住西边那个套院里, 我都给理好了,好好住些时候。” 来了娘家人,最高兴的就是董氏, 董寻舟在花厅里坐了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何霆昭就来了, 兄弟俩说了会子话, 就要出去了。 “去鉴画。”何霆昭就是回来抓董寻舟走的,一边走一边说:“季家有画商登门卖古画, 其中有几副画真伪难定, 忆之与他兄长、叔叔意见相悖,正好阿舟在,一起去看看。” ‘忆之!竟是他的笛子!’何青圆耳尖顿时红烫起来, 幸好董氏正好觉得屋里炭火烘暖太过, 令人人都是红彤彤一张脸,正叫人撤下去一个炭盆子。 何青圆的红耳朵被遮掩了过去, 心里烫着一块正在化的糖, 抬眸见董寻舟看自己, 就笑了笑,道:“哥哥们早些回来, 今日家宴, 娘叫灶上仔细做了,有蜜炙猪肉。” 她看着何霆昭, 这是他喜欢的菜,又看向董寻舟,道:“还有清拌芽尖, 都是阿娘叫人去山头野地里择来的鲜蔬嫩芽,并了麻油一道拌了, 嫩而爽鲜。” 董寻舟原本已经缓过来了,也能如常说笑了,可眼下喉咙又被一团逐渐腾升的浓郁情绪堵住了,一时说不出话来,只听何霆昭说好,就赶紧跟着点点头。 黄氏看着儿子这般傻气,与董氏相视一笑,两家人彼此通了心意,面上就不必说破了。 何风盈挑指端茶浅啜,听黄氏与董氏说,想叫董寻舟留在京中读书考功名云云,何青圆在边上剥松子,一粒粒吃得认真,似乎真是没体会到这事儿背后的那件事。 “是啊,谁叫我生他最小,宠得太过,眼下家中姊妹都嫁了,真该好好管束了。女儿债我是不背了,女婿们也都很好,二姐儿家那个依旧做了木材买卖,这两年来叫他经营得不错,圣上新建的那个澄明池便是他给供的木料。” 何风盈耳朵里飘过这话,心思回拢了几分。 “前些日子大姐儿家那个前月因在一桩官司里立了功劳,正好递到咱们弟弟手里,给了个便宜,已升官往沧州来了。” 沧州便是董家所在,嫁出去的女儿又回到自己身边了,黄氏越说越是欢喜,笑意都要藏不住了。 “这可是两全其美的好事!”董氏替黄氏由衷高兴,想着何青圆若嫁了董寻舟,董寻舟能得些功名,也如祝云晟一般谋个清贵差事留京,最好不过。 ‘董家这门亲事,于妹妹来说已经很好了。’何风盈想着,又在心中数着自己那门亲事的劣处,更觉得自己亏得很。 黄氏和董寻舟这回来,首要是为了参加何霆昭的婚礼,说话自然也绕不过这事去。 董氏只说林谨然无一处不好,黄氏笑道:“听说宫中那位林贵嫔,不,因有孕而得了封号,现该称怡贵嫔了,也是好事一桩。 ” 何风盈也才得了这个消息不久,不由得问:“舅母从何处知道的?” “澄明池的督造太监那知晓的,只说怡贵嫔这一胎落地之时,澄明池也差不多时候落成,若为男胎,澄明池就为赏赐。”黄氏并不敢过分议论宫中的事,又道:“说了这些话,我看喜事当前,小妹你也坐不住,自忙去吧,等舟儿、昭儿回来,咱们再一道用膳。” 因都是至亲家宴,也不避忌什么,晚上众人便坐下来一道用膳。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56章 春夜还有些凉意,所以呈上的酒是暖过的。 何青圆在季家诗会上初试酒味,有些馋,又没什么酒量,才饮了几杯,就鼻尖点粉了。 何迁文坐在上首,董寻舟哪里敢明目张胆地盯着看,不过何青圆就坐在他对面,来去总能瞥见。 ‘很有地利!’董寻舟在心里快乐地想着,就听何迁文饶有兴致地问:“是吗?竟是季四、季六加上季随风三人的眼珠子,都比不得季悟非一人来得准?” “嗯,不过忆之是根据颜料辨别出来的真伪,他毕竟管着季家的颜料生意,烂熟于心了。”何霆昭说着,夹起一薄片的蜜炙猪肉放进口中,猪肉是连皮带肥瘦的,被烤得黏糯香软,很是下饭。 “既如此,也很有说服力,那三人如何不听他的,偏要你们两个外人去了才肯认?”何迁文又问。 何霆昭正塞了一口肉,不好说话,董寻舟接了话道:“我瞧着他们是不太懂颜料上的说头,又与那季公子顶真惯了,季公子瞧着好脾气,其实也有几分顽,只看他们笑话罢了。他们一味揪着几个印章说错不了,偏我瞧过邱大家几副真迹,知道他那方私印是缺了一角的,因他自己也是跛足,觉得画如其人,有缺有憾,恰如其分,就一直用着了。” 何青圆唇角微微翘着,将那个‘顽’字在口中嚼了许多遍,觉得董寻舟很有几分看人的眼力。 待到了婚礼那一日,何青圆觉得自己刚躺下就被秦妈妈喊起来了。 “太,太早了吧。”何青圆晕头转向地在浣秋、浮夏、秦妈妈之间晃来晃去,一件件穿上了衣裳,添上了妆点。 “我又不是新娘。”她坐在镜前捧着脸,一点一点脑袋,可浮夏在替她挽发,扯住了一缕,疼得何青圆清醒了几分。 “哪有这个时辰起的新娘子?新娘子后半夜就起了。” 秦妈妈笑着张开一件银红的薄袄在何青圆身上一拢,浮夏松开挂耳坠的手,落在一串珊瑚流苏在她耳畔摇动。 这样一来,何青圆瓷白动人的面孔便有了一丝红绯娇媚的气色。 “咱们姑娘真是好看。”秦妈妈怎么看怎么满意。 “我今日还要做什么吗?”何青圆迷迷糊糊地问,“阿娘只叫我等嫂嫂到了,若阿兄还在前头待客,陪她说说话就是了。” “是,旁的没什么叫姑娘忙的,自有喜娘会安排的。”秦妈妈替她抿着扣子,束带子,笑道:“只是今日热闹,人来人往,姑娘也要露个面才是,若是起晚了,少不得有人问,‘咱家二姑娘呢’难道要人答,‘还赖在床上困觉’总归是不好听吧?” 何青圆闷闷地笑,道:“阿姐呢?” “大姑娘今日也要帮着主事,肯定是早就起了。”秦妈妈说着就见何青圆对镜子照,在妆匣里挑了一阵,拣出黄氏这回新赠给她的一对银掐丝的蝴蝶掩鬓,在发髻上一边比划一边说:“压一压这满头浮色。” 今日她穿得喜庆,首饰也红,用银白之色一压便有隐而不发之感,而蝴蝶触须是用红宝点的,也不会与其他妆点太脱离。 秦妈妈只往镜中一瞧,觉得好似多了几分韵致,笑道:“真好,姑娘懂得打扮自己,就是要漂漂亮亮的。” 她多怕从九溪回来的何青圆是一个成日伤春悲秋,白孝裹身的晦气病秧子。 何霆昭也是一早起来就打晃,今日的重头戏在他身上,但吉时没到之前,他又实打实是个闲人,如何青圆一般任人打扮就是了。 何青圆见他一身红衣,红玉束冠,簪着的白玉乌木簪是林家一早送来的定亲礼,额角的疤痕似乎淡了很多,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了,整个人看起来愈加意气风发,俊朗傲然。 何青圆抿扇轻轻转,歪头仔细凝视,忍不住笑了一声,何霆昭望向她,就见她笑眼弯弯似新月,声色脆甜,“阿兄今日抹粉了呀?” 何霆昭有些发窘,一拂袖,虚按了按额角,无奈道:“娘说不好看,一大早把她房里的梳妆婆子给派来了,一层又一层的上脂上粉,比耍剑还累。” 疤痕一遮,何霆昭身上的文气就更重了,何青圆一直不知道他额头的疤痕是怎么落下的,正想问,就见董寻舟走了过来。 他的走步从来都有些轻快,袍袖摇动好似拢着山风,步子迈得又大又快,好像前头就有好风景等着他去看,去画。 窦氏很不喜欢他这样,太无拘无束,惬意放肆了,更不该将这种跃动的氛围带进老宅来,带到何青圆身边来。 “表哥。” “小妹。” 董寻舟远远见她,远远便笑,走近后又从袖中掏出一包糕点来,道:“灶上新炊的枣糕,尝尝?” 他在何霆昭眼前虚晃了一圈,把甜香松软的温烫糕点定在何青圆眼前。 “才吃过,吃不下。”何青圆笑着婉拒。 何霆昭扯了大半走,做新郎官的难免紧张,早上起来只用了一口薄粥,眼下胃口才回来了一点。 何青圆瞧着何霆昭吃糕,道:“我听说新娘子这一日都不能吃东西呢。”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57章 何霆昭看着她拈帕轻掸自己胸口,怕有糕末错漏,有损叫他这做新郎官的模样,心中有些柔软暖意,笑道:“那你提前备上一些好克化的吃食,等我把你嫂嫂迎进来了,你陪她用些。” 同为女子,何青圆喜欢看到自己的哥哥待嫂嫂好,于是就笑起来,道:“今日灶上定有桂圆甜汤的,各色糕点也有,哦,对了,因那司厨里有一妇人是江南人,阿娘特叫她多做些甜酒圆子给我,甜口暖心,嫂嫂肯定也喜欢的。” 说着,黄氏从前院走了进来,抬手曳了曳,笑道:“阿昭,你的朋友到了好些,出来迎迎,阿舟,今日一道给你哥帮衬着点,尤其上了宴,莫要叫他给人灌醉了,叫你新嫂埋怨。” 妇人说笑,总是大胆几分,何青圆听得面热,落在大步流星的何霆昭、董寻舟身后,被黄氏挽着走了几步,走到内外院门边才松了手,目送黄氏去前头张罗。 这才刚收回目光,何青圆退一步,就见季悟非立在藤萝墙头下,正对她笑。 喧嚣声中,却是万籁俱寂;红绸摇曳,却是百色皆消,只余一个他。 第30章 晦气 今日外院人多杂乱, 仆妇们进进出出,所以内外院的两扇侧门就敞开了。 不过相较何霆昭、董寻舟方才出去的东侧门,何青圆送黄氏出去的西侧门就要冷清一些。 季悟非也是个贪静厌闹的人, 若非必要,寒暄之事能避就避, 他立在墙边看着从内院攀生出来的藤蔓已有翠色, 叶片圆弧可爱,正应了‘青圆’两字。 她的名字, 季悟非是无意中听三姐与六姐在校对诗稿时说的。 何家嫡出三个孩子的名字其实取自董氏嫁妆中的一副古画, 画的是‘霆昭’雷电劈落雨幕,‘风盈’池塘动‘青圆’。 季悟非虽知何青圆是荷青圆,乃翠盖芙蓉一朵, 但他心中有思念, 便望文生义了。 没想到一侧目就看见了真正的青圆,是四季不谢的荷, 好看而鲜活。 初见马车小窗里漂亮得像一张金翠刻纸的她已让季悟非很留意了, 再见时, 不曾想那一身耀目朱色裙衫却被她穿得那样慵懒而闲适。 季悟非那日回到家中,坐在书案前的时候还一直在想她在箭囊上的戳花是怎么做的, 市面上根本找不到现成的工具。 西山红枫银杏落叶丛中, 她如晨雾般迷离曼妙却又单纯天真到足以叩动心弦,但季悟非有事在身, 只能匆匆而去。 在矿山上听着那些开凿的铿然之声的时候,季悟非莫名就觉得拖沓且黏钝,想起母亲提起的几个‘能耐手腕教养都不错’的姑娘, 心中更如吞铁般沉重不快。 母亲认为他的妻子应该是一个能够替他生儿育女的铁算盘,金账册, 至于儿女之情,大可以在妾室身上抒发。 季悟非觉得很荒谬,但又不能把‘荒谬’两个字扔在他母亲脸上,因为他母亲这辈子过的就是这样的日子。 甚至,季悟非也不是他母亲的亲生子,他生母去得很早,尚在襁褓中就被养在了嫡母身边,不论名分还是情分,他就是嫡子。 曾有婶娘想要挑拨他与母亲的关系,季悟非觉得很可笑,因为他明白他母亲根本不屑对妾室下手,她只是一个尽忠职守的内宅管家,多子多福,她乐见于此。 季悟非很尊重他的母亲,在遇见何青圆之前,他觉得可以把自己的婚事交给她来安排,但在遇见何青圆之后,季悟非变得不愿意了。 很不愿意。 须臾之间,思绪分迭,季悟非松开手中这片青圆,朝那朵芙蓉走去。 何青圆有些紧张地看着季悟非一步步走近她,她半掩在门后,除了季悟非之外,没别人能看见她。 可不知道为何,这非但没让何青圆安心一些,却更让她有一种正在逾越雷池的紧张感。 季悟非知道她一贯羞涩,只盯着她那双漂亮的杏眼看了看,就垂下眸子,正要开口,却见到那管绿笛在箍在一个碎粉点蓝的宝石珍珠套里,悬在她腰间。 “这几日可有练习?”季悟非顺势问。 何青圆低头笛子拿了出来,握在手心里,笑道:“才学了《春山》和《幽兰》两曲。” “好学生。”季悟非一向不吝辞色,但何青圆不觉得自己有那么多的长处,每每被他夸奖,总觉得受之有愧。 “没有。”她的声音低了下去,隐在周遭喧闹的人声中,却如珠如玉迸溅到季悟非耳中,“吹得不好。” “不要总说自己不好,”季悟非本想说盼能垂听,但又觉得太轻佻了一点,就道:“等你学到《月夜》那一曲时,换一管长笛更合宜,我…… “不用。”何青圆忽然声高了几分,将手中绿笛攥得更紧,“这个就很好了。” 她掌心覆着的地方是他用针笔写进去的字。 原来她已经知道了,这本是他的笛子,所以才奉若珍宝,不肯离身。 像是叫一块沸石坠进了心池,热烫的情丝溅了季悟非一身,根本不由他控制。 过了好一会,季悟非才渐渐把自己的呼吸找回来,轻道:“我再寻老乌竹给你做一管,乌竹要养到第四年才做能笛子,声音沉而悠扬,而且换一管颜色,也好衬裙衫。”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58章 ‘换一管颜色,衬裙衫。’ 莫名的,何青圆太喜欢这句话了,这句话给了她勇气抬眸看他,问他,“那你要什么?” 季悟非没想到她会这样问,愣了一下,方笑道:“你给你阿兄的箭囊,是用什么戳花的?我想要那个。” “那,那是我自己做的,不是很精细。”何青圆有些不好意思,却听季悟非难得有些霸道地道:“我便是要那个,你不知道吗?” 她知道。 何青圆刚想答应,就听董寻舟高声唤,“季兄站墙根底下作甚?快来,新郎官联不出诗,喊你来救场呢。” 何青圆赶紧退步离去,季悟非亦不想暴露何青圆的存在,装作在赏门边一盆六月雪。 他迈步之前侧眸瞥了一眼,见已经转身离开的何青圆又回头,对他一笑。 娇俏,妩媚,令季悟非心头一颤。 内院外院的甬道上,秦妈妈迎了过来,道:“姑娘哪去了?叫我好找,还以为你去前头了呢。” “没有,只是送舅母去前头。”何青圆没有说谎,只是没说全乎。 摇春在她边上,睁着圆眼,唇角弯弯,也看不出什么异状。 外院的热闹熏进内院里来,但何青圆此刻却想要一点清静来安抚她内心的躁动。 她进了何霆昭和林谨然的院子,今日所有的布置都是为了新人在此地的结合,但眼下,这里却算得上安静,触目所及皆沉着红色。 “二姑娘您带人来了也是妥当。”陈妈妈迎了上来,道:“我想去院里瞧瞧布置,看看有没有疏漏,只这新房里好些贵重金银器,交给下边人我又不放心。” “那陈妈妈去吧。阿兄叫我陪嫂嫂,我今日多会在这。” 何青圆说着又觉有些奇怪,何霆昭这院里虽然今日才进女主人,但也不至于除了一个陈妈妈之外便没有心腹了。 见陈妈妈步履匆匆,又不似是去巡视,而是晓得哪里生了事情,要赶去处置的。 秦妈妈见何青圆有些在意,就道:“要不摇春留下,我陪姑娘瞧瞧去,今日可什么错都不能出。” 何青圆点点头,同秦妈妈一道顺着陈妈妈的脚步往后头去了。 何霆昭的院里整洁而亮堂,犄角旮旯的地方婢女们都用指头抵着帕子进去擦拭过,彩绸飘飘,处处囍字,看得何青圆不自觉微微笑。 只拐到一处偏室里,竟隐约有哭声传出来。 “谁敢在今日哭!这样晦气!”秦妈妈扶着何青圆快行了几步,就见陈妈妈正在紫绫房中斥骂她。 “矫情贱货,昨个晚上你就发起骚来,仗着是你姐妹守夜,偷进爷屋里闹他,我揪你出来,是奉了夫人的意思。只是关起来没赶出去已经是看在爷的份上了,你还哭哭啼啼,坏爷的好日子!?” 何青圆听得这句,尴尬得连步子都迈不动了。 她对于妾这个身份的女子实在认知不多,而且紫绫只能算个婢,连妾都算不上。 陈妈妈一见何青圆也来了,言语上收了几分,但显然更有底气了,指着软在地上,衣衫不整的紫绫,道:“二姑娘,就是这贱人在发.浪,要不要禀了夫人,拖出去发卖?省得落在少夫人眼里,成了个钉子。” 紫绫一听这话,忙是跪着爬过来哭求,下意识要扯何青圆的裙衫,秦妈妈一把将她推开。 何青圆见她这般狼狈,想来昨夜就是这个模样被陈妈妈揪出来,到现在也没给她一件好衣裳遮羞,一时感受复杂。 既觉得紫绫不该这样寡廉鲜耻,不该这样不识时务,但又觉得她这失身子丢廉耻又无名分的处境,似乎不是自己能揣摩的。 “即便要卖也不是今日,谁家办喜事还卖奴才?”何青圆想了想,道:“阿嫂一进来就是这院里的主子,去哪见谁你们都不能拦,万一叫阿嫂手下的婢子撞见她了,刚进门就触霉头,闹得哥哥嫂嫂夫妇不合,可是天大的罪过。给她一件衣裳堵了嘴,先扭到后头柴房里去,等阿嫂三朝回门的时候,让娘来定她的事。” “好。”陈妈妈万事以何霆昭为重,当即就扭了紫绫出去,从小径上走,因紫绫是叫人拖拽,形容鬼祟,何风盈一瞧见就叫住了她们。 何青圆与她说了事情的来由,何风盈蹙眉道:“你打小就是这样矫情,阿娘瞧着你伺候阿兄周道妥帖才勉强容你,竟敢在今日找晦气!?” 紫绫被她自己的鞋堵了嘴,什么都说不出,一双眼红肿如桃,还在淌泪。 “罢了,弄到我院里去看管起来,如小妹说的那样,等嫂嫂回门时再处置。”何风盈见她们走了,偏首又对九曲吩咐了一句,道:“叫底下人拿了她嘴里的鞋,给些茶水吃食,不必太折辱了。” 何青圆有些意外何风盈发了善心,她御下一向严厉,紫绫这般行径,陈妈妈处置并不算太过分。 “阿兄于女色一事上并不贪恋。”何风盈见何青圆有些迷瞪,便开口解释,“院里虽也有婢子,但房里只有紫绫一个,原也是没打算收的,但她娘是阿兄的乳母,两人也算青梅竹马。阿兄幼时初练骑射曾堕马,是她娘扑上去护住阿兄,只她自己被马儿踢踹废了身子,在病榻上苦捱了两年才去了。紫绫虽还有父兄,但都不是什么能托付的人,放她出去,只怕没有好下场,所以才收了。”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59章 何青圆听得怔怔,又问:“既然有恩,那为何不给名分呢?” “阿娘要给新媳做体面,给不给名分要看阿嫂。”见何青圆还有些回不过味来,何风盈笑了一声,道:“且咱们家风如此,妾就是妻的婢,虽有种种情分在,但阿兄不会坏了上下尊卑,而林谨然处事中庸,在她自家不够用的,在阿兄院里摆弄正好。” 何风盈还有事要忙,姐妹二人一个往道上走,一个往院里去。 何青圆捧着一篮子撒帐用的花生桂圆糖果子坐在团凳上,想着妻啊妾啊婢啊,就觉得嫁人似乎也不是什么大喜事。 第31章 白狼崽 天色昏沉下来的时候, 外院的热闹忽然爆了开来,声浪震动如潮头,打得何青圆顿时精神起来。 “阿嫂迎回来了!”她笑着说。 何青圆提着裙摆小跑了几步, 才到院门口,见好些夫人都从董氏院里进了何霆昭院里, 要瞧一瞧新娘子。 何青圆瞧见施氏也来了, 何风盈在她边上,笑容也看不出勉强来, 只是身子不由自主地与另一边的黄氏挨得更近。 水房里暖煨着一钵甜酒小圆子, 香气混杂在硝烟味里,不甚明显。 何青圆退了两步,让客人们先进, 隐约听见谁说了一句‘听说是下下, 嘿,要好好瞧瞧’。 她有些不明白意思, 却见何风盈偏了一下首, 眉眼锋利逼人, 似乎也是在寻这道声音。 何青圆隐在边上,不怎么点眼, 目光在人群中来回巡视了几番, 这便抓出一个嬉笑的妇人来,她用眼神询问秦妈妈, 秦妈妈觑了一眼就低头,过了会子在她耳畔轻声道:“似乎是老爷同僚家的夫人。” 这时,何青圆就见施氏扬起令人厌烦的一张粉脸, 硬是挽着她说说笑笑。 “盈儿,瞧什么呐?可仔细门槛呀。”她问得无比关切, 但何青圆就是感觉她似乎很愿意看到何风盈不高兴。 新娘子的盖头不是随意能掀的,大部分夫人说要看看,也只是说个热闹罢了,且还有黄氏与林谨然的一个姨母严氏在前头挡着,施氏同另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妇人叫嚷得再厉害,也不能得逞。 何青圆觉得施氏的样子有些奇怪,她的笑好像有点咬牙切齿,像是恨林谨然。 但这根本说不过去,林家与祝家之间最近的关系就是何家这一层了。 何青圆因为有点在意何风盈的情绪,所以一直留意着施氏,见她四处打量屋里摆件,又用说笑口吻挑拣起林谨然的穿戴,行为虽有些不太庄重,但婚礼上总是热闹放肆些,也不算她太失礼。 新房的陈设无可指摘,金烛台,丝罗帐,婚床的被褥是满绣的花开吉祥,撒帐用的花生桂圆里还混着金银馃子。 而林谨然的穿戴华丽且端庄,嫁衣层层叠叠,银线密绣隐没在红纱衣下,如月照朱,裙踞下只露出一指宽的鞋面上都是金丝绣花,一双手上金玉翡翠戒环都要戴不住了,再瞧颈上的项圈坠璎珞,串联展开如一件宝石衫子。 林谨然通身显露的不仅仅是林家富贵,更是林家唯一一个嫡出女儿的尊贵。 “重不重呀。”施氏笑着说,“这都戴一天了,衣裳都这么重了,首饰还添重。” “富贵人儿自然撑得住富贵。”黄氏看林谨然端坐红床,任凭众人如何说笑也不出声,对这个外甥媳也感到满意,又道:“毕竟是一生一次,洞房花烛。” 黄氏这话说的是她自己,也是对子女婚嫁的期许。 但施氏的笑容微妙的收了收,可唇还咧着,牙还露着,看起来有些渗人。 何青圆忽然有种感觉,觉得施氏不是恨林谨然,而是恨这屋里的红。 笑闹了一阵,人潮退去,外院已经开始吃喝上了,女眷在内院的席面也要开了,何风盈见何青圆要留下陪林谨然,就道:“乳鸽和栗糕,我叫人给你留出来。” 这是何青圆试菜时觉得最好的两道,她忙道:“多谢阿姐。” 望着她离开的背影,何青圆觉得何风盈很累,秦妈妈也有觉察,道:“大姑娘累了一日,又担着心事。祝家三公子昨个刚从北丘寒回来,没想到今日也到席上了,咱们少爷帮着祝二公子,与他一贯不对付,也不知道会不会生事。” 何青圆听得也担心起来,但外院席上的事,她鞭长莫及,只有去水房捧了甜酒小圆子,同林谨然一道吃。 林谨然还坐在婚床上,满目的红,叫她有些发昏。 “阿嫂。”何青圆的声音一贯脆甜,听得林谨然不那么恍惚乏累了,“阿兄记挂你没吃东西,叫我给你备上了。” 跟着林谨然过来的钱妈妈笑得热络,要接手过去,何青圆却道不必,往床边坐了,小心翼翼地递进盖头里去。 林谨然本来是不想吃的,但这甜酒小圆子白润一碗,落着四五粒红艳枸杞,香气直往她鼻端钻,吃过一碗,还想要一碗时,钱妈妈不轻不重地咳了两声,林谨然就把手放下了。 何青圆恐其中有什么自己不懂的规矩顾忌,便也没有多劝,只摸摸荷包,掏出一块丁香姜片糖来,问:“钱妈妈,这个嫂嫂可以吃吧?”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60章 钱妈妈笑着点点头,林谨然含在口中,只觉满口生香,忽就有些羞涩。 何青圆又陪着林谨然说了好一会子话,外头席面散得差不多了,秦妈妈推门进来,轻道:“姑娘,时辰差不多了,咱们回去吧。” 林谨然握着何青圆的手紧了一下,何青圆笑道:“好,嫂嫂,那我回去了。” 钱妈妈对何青圆很有些好感,便送了她几步,瞧见院门外何霆昭大步流星地走进来,赶紧退回来告诉林谨然。 何青圆不想耽误何霆昭洞房花烛夜,笑着福了福就要出去,何霆昭本应该与她交错而过,快点去掀盖头,却不知道为什么,直直冲她走了回来,且面色不善。 何青圆惶惑地望着他,就听何霆昭冷声问:“白狼崽到底是怎么弄丢的?” 见何青圆浑身一震,何霆昭就知道她定然瞒了事情,再度逼问,“说!” 秦妈妈张臂要挡在何青圆跟前,被何霆昭一把拂开,摇春虽吓得发抖,但也是护在何青圆跟前。 “少爷,您何苦在今夜来逼问咱们姑娘一头畜生下落?况且那畜生定是自己寻了个错漏逃出去了,难不成还能是叫我们姑娘给卖了?!”秦妈妈艰难爬起,很是不解地问。 何风盈似乎是追着何霆昭来的,芍药红衫随着她的跑动而颤抖着,只有她一个人,九曲立在院外没有进来。 见何霆昭对何青圆动怒,何风盈忙上前道:“阿兄,祝云赋那厮说的话能有几分可信?就算色白少见,也不一定就是同一只狼崽啊。” 婚宴之上,祝云赋借着祝酒之际,提起自己与季家人去寻碑林,但因为那处是蛮人部落领地,又毗邻狼窝,所以只拓了外围零碎几块碑,再欲前进,就见一只半大的白狼蹲在一块石碑之上。 “我一见那头白狼就觉得熟悉,面相年岁都应该是被何兄你带走的那一匹,但想想又不该是,何兄都把狼崽带回京城了,哪还能叫它跑了?”祝云赋生得并不像祝老将军,更像他娘,很秀气的一张脸,却有着十分古怪的性子,“见只有独狼,我手下兵士便懈怠了,射箭猎杀不成,只得近它身用兵器捕获,结果那白狼就从石碑后探出一个脑袋来,笑着看我们。” “荒谬!狼要怎么笑?” 祝云晟看出何霆昭不快,也知道祝云赋在何霆昭的婚宴上故意寻事,多少也是因为何霆昭素来偏帮自己,此时若不出言帮扶,还有何脸面做人。 可祝云赋根本就不理会他,只继续道:“那白狼邪性近乎妖,步步设计,等前头两个兵士发觉足下流沙陷落时已经来不及了,硬是吞了我三个人!若非后面的人反应及时,季家那位门客也是要送命的。” 说到最末,祝云赋瞥了眼临桌的季悟非,见对方充耳不闻,便笑了笑,又望向何霆昭道:“季家人因此很是不满,我回到城中之后,叫人去查那只白狼,却得知那白狼的确是何公子带走的那一只,只不过被一个蛮人又从京城劫回来了,想来是白狼记恨曾被掳过一遭,故意设局害人。” 听到这,何霆昭的面上的表情已经有些破裂,祝云赋却还在道:“这事儿何公子怎么不早说?虽说被一个蛮人从自家宅院劫走了狼是有些不体面,但你若早说一些,我也好有所防范,不至于损了兵将,还要被季家指摘,你说是不是?” “那狼崽我记得不是死了吗?”季悟非冷不防出言,看向何霆昭,他回过神来,连忙附和。 季悟非端酒啜饮,似随口道:“况且哪个蛮人会费这力气往来京城与北丘寒,就为救一头畜生?说不准那头狼只是在石头上晒太阳,叫你们这些拿刀拿箭的兵士看成什么妖物,祝三公子手下兵将久在北丘寒,却连点对流沙的提防都没有吗?” 祝云赋被从西京回来的祝老将军命令送季家人回来,一路上实在领教了季家人唇舌之利,反正已经寻了何霆昭的晦气,又见祝云晟也是一脸不快,仰脖喝下杯中酒,笑道:“那就各打五十板吧。” 何霆昭在婚宴上失了脸面,又听闻白狼是被一蛮人掠回北丘寒的,惊怒交加,这才有了质问何青圆这一遭。 “哪那么多年岁一样的白狼!”何霆昭怒道:“且他还说白狼颈上有一圈毛分外短薄,像是束过项圈所致,野地里的狼哪有项圈!?” “那阿兄想如何!?”何风盈侧身挡在何青圆跟前,又伸掌抵在何霆昭胸前,不许他再逼问何青圆,且一字一顿地给这件事下了论断,“狼崽就是走丢的!且死了!那根本就不是同一只!” 何霆昭愣了一下,缓缓冷静下来,看向两个妹妹。 何青圆浑身颤抖,双目通红似沁血,而何风盈通身的骨头都绞紧了,抵在何霆昭胸口那双手冷如寒冰。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潜藏着多么大的危险,喘了几口粗气,道:“是,大妹说得对。” “阿昭。”一身红衣在漆黑的夜风中晃动,林谨然半撩了盖头站在门边,看着院中兄妹三人,不解地问:“怎么了?” “小事,你先进去。”何霆昭勉强笑笑,见林谨然进屋去了,看了何青圆一眼,又看了何风盈一眼。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61章 何风盈几不可见地点点头,示意何霆昭快进屋去。 “走吧。”何风盈在前头说。 何青圆像个罪人一样跟在后头,一直到了何风盈的院里,何风盈的屋里。 赶了人,掩了门,只有姐妹俩。 何风盈吃了一盏热茶,觉得胃里都暖起来了,才看向何青圆。 “可有什么?”何风盈没头没尾地问。 “没有。”何青圆说话的时候并没有避开何风盈的目光,只是整个人都像琉璃淬的,下一刻就要碎掉了。 何风盈探究地看着她,又道:“凡事要提前做准备,未必是死路。” “阿姐。”何青圆吞了口沫子,咽下满口的腥甜,她艰难地说:“真的没有,他…… “好了!”何风盈像是听见什么很恐怖的事情,尖声打断她。 何青圆只觉面上又浮现出了虚妄的力道,似那夜横扣在自己面上的大掌,捂得她无法呼吸。 这一日乱七八糟的事情堆在一块,叫何风盈脑子昏胀发疼,心头烦闷难受,倚在几案上歇了一会,抬眸见何青圆简直快白透成魂魄了,方才叹了一口气,道:“没有就好,今日阿兄婚宴,祝云赋这王八故意添油加醋,说得阿兄连条畜生都看不住,更是骂他无能,阿兄也是气在心头,又担心你,才会如此咄咄逼人,你别多想。” “是。”何青圆好不容易才冲破捂在她口鼻处的恐惧,颤声道:“多谢阿姐为我周全。” 何风盈心里其实也有些埋怨何青圆,怨她收了狼崽在自己院里养,但她也食了苦果,着实可怜,便自嘲一笑,道:“也为自己罢了,阿兄是男子,气极时想不到这一层。” 第32章 躲避 何青圆裹着满身冰凉的惊惧回到院里, 夜里便高烧起来,捱到天明才报给董氏。 这一日是要见新人的,若不是何青圆素来温和乖巧, 林谨然只怕是要误会她对自己不满。 “都是你,吃了外人几句气, 怎好发到自己妹妹身上?”林谨然薄斥何霆昭, 柔声软语,更似娇嗔。 何霆昭昨夜只同林谨然说, 妹妹院里仆从纵了狼崽出去, 找到时已死了,而祝云赋在北丘寒被一只白狼戏弄,损了几个兵, 就将这两件事连起来编排了, 弄个什么‘蛮人进何家如入无人之境,轻而易举偷走狼崽的臆测’出来。 “是, 是我不好。”何霆昭回想昨日在席上, 亏了季悟非周旋得当, 没有露出什么破绽,“小妹素来胆怯, 没影子的事儿我应该索性不说的。” “那祝三无功无名靠父荫的, 怕他作甚,且还有季七公子作证白狼已死, 他要还敢扯这些话,就叫公爹奏他一本,这可不是能拿来玩笑的。” 林谨然爱屋及乌, 怜惜何霆昭的体面,也回护两个妹妹的清誉。 何霆昭伸手抚她面庞, 也是满眼疼爱,轻声道:“拜过爹娘,回来再睡会?知我新婚,上官容我五日休假。” 林谨然昨夜初经人事,听钱妈妈形容得如何可怖,但受起来只是有些疼,何霆昭极尽温柔,令她也万分悸动。 眼下又听他说出这话,林谨然更是娇羞不已,别开眼睛道:“别闹,白日昏睡,像什么话?” “那就夜里早些安置?”何霆昭并不逼迫她,又笑问。 见林谨然满面羞红,垂颈轻点,他一笑,心头却还是有些无法抒发的憋闷,只因祝云赋说的那个蛮人,他大约知道是谁! 何青圆昏昏沉沉睡着,只觉额上湿帕换了一条又一条,隐约听到过董氏、黄氏、何风盈和林谨然的声音,勉力睁眼吃过一盏药,又陷进冗长破碎的梦境里。 这一病,断断续续养了半月,园子里都绿透了。 何青圆被摇春和浮夏搀着坐在庭前看花,春阳融融照在身上,她才觉得有了些力气。 林谨然这嫂嫂当得很不错,每日都来看她,何青圆道谢时她只是搅着药碗笑,道:“家中清闲,有娘,有大妹,没我什么事。” 何青圆那时病中羸弱,精神不济,这话只听过耳,没想更多。 董氏掌家理所应当,何风盈是不是该松手了呢? 不过,何霆昭院里的事务董氏一并都是交给林谨然的,何青圆瞧见紫绫来请安的时候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只听林谨然道:“好了,毛姨娘你下去吧。” 紫绫这名字是何霆昭给起的,院里上下原本都叫她紫绫姑娘,知道她是落在主人心上一块柔软又娇贵的紫缎绫罗。 而现在唤她毛姨娘,名字上似乎就少了一丝韵味。 何青圆没想到林谨然会这样干脆大度地给紫绫抬了姨娘,目光在她恭顺含悲的面孔上多停了一停,望着她离去的背影。 “毛姨娘是我回门之后才到我这院里的,说是本来在大妹院里,小妹知道为什么吗?”林谨然忽然开口问。 何青圆张口哑然,看得林谨然失笑。 “只是好奇。”林谨然的笑容多少有些浮于表面,道:“不说也没关系的,总归就是仗着自己与阿昭有打小的情分,所以掐在这成婚的关头弄出些把戏,想要你兄长多怜惜她罢了。” “嗯。”何青圆有些不好意思地含糊应了句。 “你难为情什么?”林谨然看着何青圆这般局促,叹道,“女子争来夺去,都不及男子心中有分寸,只紫绫一个,又没有孩子,这般算好了。”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62章 说话间,有个眉清目秀的婢女从里屋走了出来,怀里抱着何霆昭几件里衣要去后头清洗。 何青圆莫名看得出神,就听林谨然说:“你屋里的浮夏生得倒好,与你也是一条心。” 何青圆怔了怔,觉得背上凉浸浸的,可能是病了一场后,身上虚,但她还是咬实了每一个字,说:“我不会叫浮夏做妾的。” 听到何青圆这样说,林谨然竟也很淡定,刺破绸缎拈针抽线,点头道:“也是,她在你屋里掌着实事,不大好分去伺候人。” 何青圆有些说不下去了,正此时林谨然身边的蝉衣走了进来,道:“爷回来了。” 林谨然收起针线活,就见何青圆急急忙忙站起来,道:“嫂嫂,我先回去了。” 知道何霆昭才出去不久,所以何青圆才过来的,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弄得她措手不及。 她现在很怕何霆昭。 何青圆硬着头皮出去,短短几步路,反复告诫自己,‘给阿兄行过礼就走,没事的,没事的。’ 她屏息一抬头,刚要开口行礼,就见季悟非与何霆昭并肩而来。 他正看她。 何青圆不知道季悟非晓得多少,听着秦妈妈打听来的消息,是他堵得祝云赋住了口。 所以他清楚白狼崽这回事,也知道狼崽是丢了,但没死。 那他知不知道狼崽是养在何青圆院里呢?知不知道是那罗刹鬼进了她院里带走的呢? 何青圆想哭,连忙低下头去,根本不敢过去,只远远地行了一个礼,匆匆离去。 季悟非好不容易得见她,一见她瘦得纸片般,已是心惊,又见她没有多看自己一眼就走了,心头失落难当,却又什么都说不得,只斟酌着语气,似随口问:“你妹妹好似瘦了些。” 何霆昭从何风盈口中知道的确有人进了何青圆的院子,但只是带走了狼崽,并未做下什么事。 可即便如此,也不好将何青圆病了一事如实相告。 虽说季悟非不知道狼崽是养在何青圆院里,可何青圆病得太巧,日后若有风言风语漏出,季悟非两厢一对照,就要坐实了。 “只是衣裳减薄了。”何霆昭将袖口挽起一寸,笑道:“日头这样暖和,我都出汗了。” 季悟非远远一看,都觉何青圆那双杏眼都大了几分,瘦得太过,怎么可能只是衣裳减薄了呢? 但他不好再细问,只听身后有轻快的脚步声响起,却不是向着他们来的。 董寻舟正提着一个油纸包,笑容满面地从何霆昭门前跑过去。 季悟非清晰地听见他唤了一声,“小妹,等一等。” 一共五个字,每一个都像带着锯齿,在季悟非心上来回拉拔,将他所有的淡然平静都碾磨成齑粉, 只留下一地的狼狈和慌乱。 董寻舟这一声唤很多人都听见了,何青圆自然也听见了,她站住脚回首,就见董寻舟微喘着在她眼前停下,额上细细一层薄汗,在日头下和他爽朗的笑容一样闪着光。 “松仁麦芽糖。”董寻舟将手里的小纸包递给她,用袖口按了按额头的汗珠,笑道:“我在城西那家陈婆子糖果铺子买的,听姑姑说你近来胃口不太好,吃点麦芽糖吧,补元气的。” 何青圆一颗心还浸在黏黑的忧愁里,慢吞吞地反应过来,看着董寻舟的笑脸,终于也是笑了一下,道:“多谢表哥,你这都出汗了,要记得回去换过一身衣裳。” “好,对了,还有这个。”董寻舟说着,又从怀中掏出一本书册递给何青圆,道:“这是前朝释心法师的随笔画册子,我刚在旧书画摊子上淘到的,他的画没有什么章法,随意的一只鸟,一株兰,都不愿意画在好纸上,也就不怎么出名,也无人追捧,但我觉得你应该也会喜欢。” 前朝一个无名和尚无人追捧的无名画,但又觉得何青圆会喜欢,董寻舟说话行事,总是不假藻饰,倒也叫人觉得松快。 何青圆失笑,接了过来的时候,指腹触到画册上还残留着董寻舟热烈的体温。 这令她稍感羞涩,只是心头忧愁过重,激不起什么涟漪。 何青圆翻了一下,入目就是好生肥圆的一只小鸟,豆点乌眼珠,小小尖鸟喙,可爱极了。 释心法师参悟佛法已入了境界,反似稚子。 “多谢表哥,我喜欢。”她由衷地说。 董寻舟见她笑,心中也很欢喜,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何青圆回到院中,拿起释心法师的画册翻看了一会,不知怎得,心里却是越看越乱,又随意取看架子上的其他书册。 待季悟非的兰花跃进何青圆眼中时,她怔了怔,忽得落下泪来。 与释心法师画册上随性飘逸的野兰不同,季悟非画的兰花非常雅致细腻,虽没有画出盆罐来,但谁也不会觉得这株兰是长在山头上的,而应该长在一个精美的器皿里,摆在书案或花凳上。 就像季悟非这个人一样,虽有着兰花幽静而清朗的气质,但也疏离高贵,追求极致的洁雅。 何青圆蜷在玫瑰椅上,竭力将自己缩成一小团,无声地淌着眼泪,心想,若季悟非知道那件事,一定会觉得她不够洁净了。 浮夏和摇春各知道一半的事,两人对了一下,大抵明白事情的全貌了。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63章 摇春愣了很一会,重重给了自己两巴掌,若不是浮夏拦住她,她只怕要把自己这张脸打烂。 因浮夏说的是不能叫被人看出痕迹,以为她是受罚所致,又会揣测受罚的缘由。 所以摇春在夜里发了狠地掐自己,将两条大腿掐得全是乌紫,直到何青圆病愈后,瘀斑才渐渐褪去。 何青圆对季悟非的心思,摇春比谁都知道,但也同谁都不能讲。 关上内室的门后,摇春便跪了下来,一步步膝行至何青圆眼前。 “摇春,你这是做什么?”何青圆正把脸藏进帕子里擦泪,见状露出一张满是泪痕的脸,道。 “姑娘,我真该死。”摇春红着眼,发着抖说。 “不提了。”何青圆摇摇头,两滴眼泪掉下来,甚至溅在摇春脸上,把她的泪一下也激了出来,滚落而下,混做一处。 “是不该提,可您也不能放在心上啊。”摇春紧紧抓着何青圆坐着的椅面,指甲都要嵌进去了,“您这样避着季公子,我在后头瞧着真真的,季公子很难过。想来,他并不知情。” “他不知情,这事儿就没发生过吗?”何青圆却道。 “您难道要告诉他?”摇春惊愕地问,见何青圆摇头,松懈了几分。 “我倒想将自己剖开给他看,可这事儿担着一家子女眷的清誉,我怎么能说呢?”何青圆抚了抚摇春的面庞,勉力笑了一下,静静地道:“也罢了,他待我许也只有一二分喜欢,过上几日就淡忘了。” 第33章 乾元道观 阳春三月之景, 何青圆已经误了,只山间还残着些许春花春色待赏。 卢听玉给她下了一张帖子,邀她去乾元道观里看桃花。 乾元道观就是卢听玉和季翡之幼年时寄住过几年的坤道宫观, 所以全是女道士。 董氏乐见她与人结交,没有不答应的。 何风盈与卢听玉没什么交情, 帖子又是给何青圆一人的, 她当然不会去。 何青圆就带上了摇春,由家丁护送着, 乘坐马车往城外道观去了。 乾元道观的香火很旺, 又因为只接待女客的关系,所以叫何青圆觉得很舒服自在。 卢听玉在这观里就跟在家里似得,带着何青圆穿过窄门入小径, 前头的香火气和香客声就离她们愈发辽远了。 “瞧。”卢听玉牵着她走进一处清幽小院里, 入目所及是一棵灿若云锦的粉白桃花,树冠大半延伸在墙外。 何青圆的目光往后退了退, 从这道观的院墙里望出去, 更见高处有桃林漫山, 正是落花时节,花瓣如雨般飘下。 “这山上的桃树都是道长年轻时种的, 全部都是老桃树, 结的果子可甜了。道长的时候为了道观能支应下去,还要自己挑着桃子下山卖, 后来名声渐渐传来了,如今这里的桃子一到果期都叫人订完了。” 卢听玉见她仰脸看得入神,牵着她的手推开院门走去。 何青圆只跟着她愣愣地走, 等走到院门外,才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桃林深处, 树下有一茶座,而季翡之不知何时从树后走了出来,正挽袖掀壶盖,准备煮茶。 这梅林只有她们三人,何青圆犹疑着,慢慢走过去,就见季翡之躬身分茶,道:“坐。” 卢听玉怕何青圆误会,就道:“我本就想邀你出来玩的,是她非要来掺一脚,可别见怪。” “不会。”何青圆忙道,就见季翡之看着卢听玉无奈一笑。 何青圆觉得季翡之同季悟非有些像,可能是季家人生性如此,也可能是相貌的缘故,即便季悟非温和,季翡之周到,但看起来都有那么一点掩不掉的冷。 不过方才那季翡之一笑,却如桃花落满潺潺溪,稍稍多了点颜色。 “这是样本,你先拿着看吧。”季翡之将梅林诗会的诗册带了过来,交给何青圆。 何青圆打开翻了几页就到自己的诗了,红着一张脸坐在那静静地看。 不多时,案几上全是花,小钵茶盏里也都是花,她发上、膝上、诗册上都落满了桃花。 山风一吹乌发动,拢得她一张细白小脸盈盈动人,连女子瞧着都忍不住生出几分怜爱。 季翡之和卢听玉对视了一眼,道:“你怎么瘦了这么些?” 果如季悟非所言。 “近来胃口有些不好。”何青圆垂下眼。 季翡之沉默了一会,与卢听玉对视了一眼。 见卢听玉眉头微蹙,似有些不赞同,季翡之略略叹气,道:“的确是卢姑娘想寻你出来说说话,而我有私心,也跟着来了。” 何青圆有些不解,忙道:“这论什么私心不私心呢?季姐姐、卢姐姐你们肯与我交好,我心里不知多高兴。” 她说得谦卑又诚恳,听得季翡之都有些过意不去了。 “我的私心是一个人,那人想见你,想与你说上几句话,于是熬了几日替我理清一笔陈年烂账,又出面做恶人,管教了几个倚老卖老的下人。” 何青圆哪还能不知道她说的是季悟非,抱着诗册不说话。 “不过我只说,替他递这样一句话,见不见,还是你说了算的,你若不见,我不再提,咱们今日只吃茶赏花品诗就好,你若肯见,我同听玉往院中去弹筝,你听筝声就知道我绝不会远离,而你只消坐在这等他就好。”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64章 季翡之说罢,也有点担心何青圆扭扭捏捏半天给不出一个回答来,岂料何青圆只是默了一会,便抬眸瞧了她一眼。 这一眼便是答应的意思,但看她眸中似有决绝之意,季翡之有点替季悟非担心,又想着她七弟品貌不俗,情路也不该这般艰难呐。 想着这事,季翡之利索地站起身来,取出一张短弓并一支钝头箭,弯弓纵箭入桃林,激起飞鸟群群,荡下落英翩翩。 随后她冲何青圆一点头,与卢听玉携手往院中去了。 何青圆愕然于季翡之给季悟非报信的方式,反应过来后局促不安地坐在原处,低头看着自己被落花延长托宽的裙摆,散开如鸟雀缥缈的尾羽。 随着空灵而优美的筝声响起,何青圆渐渐听到了一阵脚步声,先是很急,越近越却缓。 当何青圆瞧见那双沾着春泥桃花的靴子出现在眼下,这才慢慢抬头望着季悟非。 不知是不是理账管仆太损耗他的精力了,季悟非看起来也清瘦了一些,好看的眉眼愈发凸显了出来,却叫人情不自禁地想要关怀他。 季悟非在季翡之的蒲团上坐下来,展颜道:“多谢你肯见我。” 何青圆轻轻摇头,虽然有些不敢看他,但又移不开视线。 不去看他的眼,就会落在他的唇上;不去看他的唇,就会落在他的颈上。 糟糕,何青圆发觉自己连这对眼珠子也管不住了。 “今日冒昧请何姑娘来,因,因为,”季悟非准备了很多婉转来表明心意的话,但季翡之将他晾在林子里那般久,被山风吹得心都快凉了,才等到这一支穿心而过的箭,可准备的话也都在方才那疾走的一段山路上抖落掉了,眼下只剩了一句十分直白轻率的,“相思入骨,我心成疾。” 何青圆被这八个字烫得一下就红了,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连动都不敢动一下,凝如白玉菩萨相,季悟非甚至怀疑她是不是连呼吸都歇止了。 见她如此尴尬,季悟非有些懊恼,只好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碰了一下她的茶盏,触得杯壁尚温,道:“吃一口茶吧,晾得正好了。” 何青圆听得他一句吃茶,却听到了消解定身法术的咒文,忽也就能动了,虽然伸手端茶盏,但心思根本不在此处,声若蚊呐般问了一句,“当真?” 山风怜惜,将这两个字卷到季悟非耳朵里,他怔了一下,整个人终于松懈下来,一贯那种平静镇定,成竹在胸的气度又渐渐地回来了。 “是,何姑娘。”他笑了起来,眼神温柔似春阳,“如煎如熬,甘之如饴。” 何青圆正端起茶盏啜饮,又听得他有些收束紧张地问:“不知在下此念,姑娘是否厌恶?” 闻言,何青圆手中茶盖有些拈不牢,脱手砸在茶盏上,又扣不住,滑落下去。 季悟非唯恐茶水泼溅烫湿了她,赶紧倾身去用双手捧接,正撞进何青圆微讶动容的眸中,视线随即下移,看见她一抬头,叼了一朵桃花在唇上。 季悟非怔怔看着,此刻涌出的欲念冲破了他毕生所学所遵从的礼法规矩,不可自控的,他伸出手,轻轻拈住那片薄嫩异常的花瓣,将其从何青圆唇上取下。 越细微的触碰越是叫人发痒,何青圆不自觉咬了一下唇肉,泛开两片水红。 “我怎么会厌恶你呢?”她身上的香气几乎裹住了季悟非,红唇吐露着他梦中都不敢奢望听到的话语。 何青圆急于回答季悟非的问题,竟没有意识到他方才的举措有多么亲密,也没发觉两人现在的距离有多么近。 “你这样好,我只觉自己难以相配。” 她话语中的自怜自艾令季悟非回过神来,他心中旖旎的情愫稍退,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怜惜。 “怎么会这样想?”季悟非甚至皱起眉头来,神色也变得认真又郑重,“我初次见你,便觉你十分特别,每见一次,愈发倾心。” 何青圆看着他浅淡偏冷的瞳孔,几乎要被其中流露出的暖意所烫伤,她偏首眨眼,看着两颗眼泪落下去,掉在花泥上,道:“公子就不担心自己看走了眼?” 季悟非又怜又爱,不知该如何开解,索性道:“你不信自己,也要信我,我掌家中庶务多年,大事小情很少走眼。” “若我就是个意外呢。”何青圆执着地问。 季悟非不明白她心底的自卑怎么会这么重,想起自己初见她时的惊艳,再见时更被她的纯然可爱打动,只这样一想,就笑了起来,道:“你确是个意外,是个很好的意外。” 何青圆看着他的笑颜,觉得自己似乎被他说服了一点。 毕竟他是这样好的一个人,被他心悦的她,应该也是不错的。 季翡之同卢听玉在院中候着,等何青圆回来的时候,见她气色很好,掩不住的羞意,便什么都不问了,只是坐下来品茶说笑,教她一些诗文上的典故和讲究。 桃林中的捷径只有道观中这一条,所以季悟非只有走崎岖的山路回去,等她们品了茶,吃了点心,要出去了,他堪堪才到,鬓角被汗濡湿,倒显得他比往日更可亲些。 何青圆难免有点心疼,季翡之这个做姐姐的却道:“你可别怜他,这是该他的,走几步山路怎么了?”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65章 这时辰有些晚了,大多数香客都是往外出而不是往里进,何青圆正望着季悟非,忽听见身后有人唤道:“何妹妹。” 何青圆想不到是谁,困惑地转过身去,就瞧见林茹儿和林萍儿姐妹二人正笑盈盈地看着她。 季翡之不认识她们,只听何青圆道:“林三姑娘、林四姑娘,你们也来这观中祈福吗?” “是啊,娘娘听说这乾元道观颇灵验,就让我们姐妹俩来替她供奉。” 林茹儿笑容颤都不颤一下,目光几乎没在卢听玉身上停留,只望了不远处的季悟非一眼,又看着季翡之笑迎上去。 季翡之只是点头示意了一下,见何青圆对着她们也没什么好说的,就道,“上车吧,我和七弟一道送你和卢姑娘先回去。” “那就麻烦季姑娘了。”何青圆觉察到季翡之不欲与林三林四相交,就偏首道:“两位姐姐,那我就先回去了。” 轻慢是很蜇人的态度,林萍儿对季翡之的冷淡有些不快,张口欲言,却听林茹儿笑道:“好。” 何青圆上了马车,因山道并不宽敞,并不能容两辆马车并行。 季家马车在前,何家马车在后,季悟非原本骑马走在前头,渐渐落在了后边,随在了何家马车边上。 林茹儿立在马车上,瞧见这一幕,如针刺般不顺眼,越发抛不开去。 林萍儿顺着她眺望的方向瞧了一眼,笑着说,“姐姐,你瞧什么?季公子?” 林茹儿不满地觑了她一眼,却也没有否认。 姐妹二人坐进马车里,林茹儿掀帘再看时,已经瞧不见山道上的季、何两家马车了。 “那日纵郑家几个杂碎去吓林谨然,真是一招烂棋,损人亦不利己。” 林茹儿忽得开始反省自己,林萍儿诧异地看着她,想了想,笑道:“姐姐这是觉得在季公子跟前不好看了?” 见她不语默认,林萍儿又道:“姐姐,季翡之方才待咱们如此态度,你还想着嫁入季家?委实有些难了。” “眼下是不容易,但若长姐一朝得男,咱们的婚事势必也会更上一层楼,季家是好,季公子也合我心意,嫁人是一辈子的事,我不自己捡个好的,难道要任由那老虔婆给我捡个烂的?” 林茹儿说着,握紧了掌心里求到的那枚符。 “姐姐有这般心气是好,你若高嫁,我也能有些盼头。”林萍儿感慨。 于庶女而言,嫁人才是博生路。 林茹儿深吸了一口气,皱眉道:“只我瞧着,季公子待那何青圆,似有些不同。” 第34章 黄肥杏子 与季悟非通了心意之后, 何青圆心底便冒出了一个泉眼,每日晨起一睁眼,好心情便一股一股地涌出来, 叫人看着她的笑颜,愈发喜爱。 黄氏离去前颇为不舍, 与董寻舟这个儿子相比起来, 她更舍不得何青圆,牵着她说了好久的话, 又允诺给她寄些沧州土仪。 董寻舟被亲娘冷落在旁, 一点也不在意,只笑呵呵地看着。 黄氏一走,董氏就觉自己肩头的担子重了, 董寻舟要留京读书, 自然也要处处要打点,但以他的画技来说, 念个太学还是紧够的, 只是入学容易, 要读得好却也难。 太学将学生分为上、内、外四等,而且并不定死了, 大考小试十分频密, 既有先生的随堂抽检,也有每月一次的学官出题亲自考问, 还有朝廷派下差官主持的公试。 何家这般门第,送董寻舟入太学绰绰有余,却不能保着他一直待在上舍。 太学考题繁杂, 不可能都在董寻舟长处上出题考问,稍有不慎就要跌落下来。 “我记得爹前些年也当过主持太学公试的差官, ”何风盈道:“正好是祝云赋那一拨学子,落到爹手里被他好一番考问,爹说在他跟前还蛮规矩的,但也糊弄不过爹,爹说他油嘴滑舌,算个辩才,却是个心胸狭隘,不能做大学问的。” 何青圆听她说起祝云赋,心里便闷闷得不太舒服,道:“在爹跟前还知道守礼,为何对哥哥那样不敬呢?” 何风盈想了想,道:“爹毕竟是长辈,而且爹待他和阿瓮总是一样和气,只是哥哥与阿瓮投缘,总也偏帮阿瓮,所以自孩提时就与祝云赋结了不少仇,说仇也说大了,只是男孩们一块玩闹时的龃龉,祝云赋气量小,小仇记成大恨。” 何青圆有些惊讶,说:“这样说来祝云赋同阿兄阿姐还算一道长大的?” 何霆昭走进来时恰听到她们姐妹说话,皱眉道:“打小便是一脸阴鸷相,长大更是讨厌。” 董氏坐在上头笑看几个孩子,使婢子给何霆昭递过去一个热帕子。 何霆昭擦了擦手,道:“阿舟诗书的底子是薄一些,但季先生很喜欢他的画,忆之说他那日还将阿舟那副《虾石图》要去赏了。这样,我让忆之去探探口风。” “哪位季先生?”何风盈好奇地问。 “忆之的三伯父,凤梧书院的院长。”何霆昭道。 林谨然在旁听着,欲言又止。 何霆昭瞧了她一眼,收敛了笑,道:“季先生没有收阿安,但是给他荐了一个太学的夫子,他明日就好去了。”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66章 林维信、林维安是林家的两个儿子,林维信是与林乔儿一母同胞的庶长子,而林维安则是养在严氏身边的幼子。 林谨然见众人都看她,叹了口气摇摇头,道:“两兄弟读书的本领怎么都如此平庸,阿信此番春试落第,父亲心中已然不快,阿安又被凤梧书塾拒之门外,唉。” 林维信虽是林乔儿的弟弟,却也是林谨然的弟弟,更是林家日后支应门庭的顶梁柱,即便与林谨然不是一母同胞,可他既已长成,林谨然也盼着他能做栋梁而非朽木。 “维安年幼,还要看往后,你不要连带他也一并数落。”董氏宽慰道。 “娘说的是。”何霆昭握住林谨然的手轻拍,道:“凤梧书塾取材,要么就是才华出众,无可指摘的通才,要么就是如阿舟这般灵气逼人,精通一门的偏才,小弟质素略中庸了些,但可季先生也说他可为砖瓦。” “砖瓦算夸奖吗?”林谨然蹙眉苦笑,又打趣道:“夫君这是在夸自己呢。” “砖瓦怎么不算夸奖,只有栋梁,房子盖得起来吗?季先生挑剔,我和阿瓮在他跟前也就是个砖瓦的评价,我俩入凤梧书塾那前后几年里,运河淤堵,大水频发,盗匪横行,南方学子上京来很不容易,只京城附近一些学子不够看的,勉强算矮子里面拔高个,还是凭些运气的。” 林谨然听他这般说,目光愈发柔和,爱意浓浓,笑道:“夫君若得空,有劳你多提点小弟了。” 两人琴瑟和鸣,看得董氏含笑,何青圆垂眸,何风盈勾着嘴角,望向别处。 几日之后,季悟非递来消息,说凤梧书塾收了董寻舟,但要他勤勉,如若不然,一年之后自去。 董寻舟学画多年,读书却没学画那样用心,听闻凤梧书塾人才济济,先生严苛,有些怯阵,道:“倒还不如去太学罢了。” 何霆昭闻言一皱眉,兄长威仪逼人,叫董寻舟噤声不敢言。 何青圆与何风盈在一处分吃季悟非随话一道送来的杏子,何风盈不耐吃酸,托着腮叫齿软,要下人做了杏脯来。 “我倒觉得正好。”何青圆叫摇春捡起几个,道:“这么多也吃不完,留几个新鲜的,剩下的拿去做了吧。” 董寻舟见她们吃得起兴,蹭过来伸手管何青圆讨一个。 何青圆摸着杏子细嫩微绒的皮子,一脸认真地给他挑拣。 “这有什么可做学问的?”何风盈笑道。 京城的杏子晚熟,且比不得九溪,何青圆吃着觉得季悟非送来这一筐算好的了。 “要不软不硬的才好。”何青圆挑到一个好的,摊在掌中递给董寻舟。 那杏子黄肥一枚,饱满温柔,可堪入画。 董寻舟拿在手里打量,就听何风盈打趣,“不舍得吃了?” 何青圆也看他,笑道:“吃呀表哥。” 董寻舟跟得了令似咬下一口,就觉酸甜迸溅,软中含脆,他舔着杏肉的细腻,抿着杏皮的青涩,笑道:“小妹挑得真好。” 何风盈在边上莫名发笑,何青圆觉得她有点奇怪,但也没放在心上,见董寻舟时不时神色游离,想着他是对进凤梧学堂一事有些紧张,就道:“表哥别紧张,凤梧书塾也只是书塾,你又不是没念过,更何况你这些年走遍大川南北,眼界开阔,心胸更该放得宽广些,即便有什么不懂的,学就是了,可别将那些学问看得太过高深莫测,就算是学得有些艰难,你也只当做天生我材必有用,只不在此处罢了。” 这番话说完,何青圆微微愣神,才发现是季悟非那日在梅苑溪畔开解她的话。 “多谢小妹开解,”董寻舟对她郑重地行了个揖礼,笑道:“我会记着小妹这番话。” 书塾已开学多日,董寻舟的志向虽不在书案上,可父母的期盼压肩,他也不好耽搁,次日便进了书塾。 因他性子开朗爱说笑,又是个有真本事在身的,几日下来便结交了不少好友,纵然学业上有些不顺,也能谦虚向学。 季悟非一至书塾庭院中,就听有人笑唤董寻舟的字,“素屏,素屏,快些来。” “此子纯然灵秀,”三伯父季随海捋着一把长须如是点评董寻舟,“但不是做官材料,勉强为之,只能入翰林与史料文集为伴方不招祸,但他性子又活泼,捱不住久坐书堆之苦,还是做个富贵闲散人为好。” “他的性子同阿瓮有些像吧。”季悟非瞧着正在庭中与几个学子一块凿磨颜料的董寻舟,道。 “鹤望?”季随海叫了祝云晟的字,摇头笑道:“不像。” “不像?”季悟非想了一想,道:“鹤望年长几岁,又在翰林院里磨了几年性子,更稳重温和一些,至于素屏,更爽朗无拘一些,也更灵气几分。” “不是这些皮肉上的不同,而是这里有不同。” 季随海往自己的心口戳了三下,他这几年其实很少亲自教课,只偶尔与几个得意门生座谈解惑,更多时候他端坐书房塌前,从窗子里望出去,看着形形色色的学子,于他而言是一桩趣事,也是一种修行。 “心?我便是觉得他们都是心思纯净之人,所以才会觉得相像。”季悟非更有些不懂了。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67章 “素屏素屏,不文不饰,不丹不青。他虽善画,却得了这样一个字,取字之人必定也了解这孩子心思无垢,才曰素屏,”季随海看向自己屋中那副绿水青山仙鹤悠悠的墨色屏风,道:“至于鹤望么,他的心思要深许多,且旁人不轻易得见,你虽为他友,望他之时只见自身,概因他如古井,照不出自己,只照得出别人。” 季悟非同祝云晟相交多年,连何霆昭都是祝云晟引荐的,一直觉得他温煦开朗,不曾想得了季随海这样一番点评,不禁愣了片刻,才道:“祝老将军久不在京,他也算无父无母,自己挣扎长大的,心中有些晦暗面,也不奇怪。” 季随海笑看了季悟非一眼,有些赞许地道:“不错,为人处世当严于律己,宽以待人,交友更是如此,若是锱铢必较,还有什么趣儿。你是咱们季家的门面,应该想到做到。” 季悟非听得末了一句,顿觉肩头一沉,连忙躬身行礼道:“不敢当。” 说了这番闲话,季随海才道:“你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季悟非定了定神,道:“昨日我查验中公的账册,发觉这月账上又空了纹银二百两,若用处明晰,我自不会拿这二百两银子的事儿来烦您,可我问过账房,只说是八叔父亲自来要,账房多问一句,他便说自年底分红中扣除就是。我们四房人吃穿用度都是中公出,八叔父去年也是这般赊取,去年年底虽还有些分红,八叔母又不依不饶,说年节里没得现银打点,伤她体面,也是取走了的。如今算八叔父早就倒欠了账上八百两,今年年底就算有分红多出来,也无法补不了这个亏。” 行八叔父的季庭韬出自四房这一脉,也是上一辈里年纪最小的,许是因为四房这一脉向来寿数短,叫他生出时不我待之感,这两年愈发恣意享乐,花银子如流水。 “四房药铺医馆的进项呢?”季随海微微皱眉,道。 “前年八叔病了那遭,就叫悟容管着了。”季悟非声音平静,继续道:“这事儿我也同他说过,他只叫我拿捏好中公的银子,既是给出去了,怎么管他来要?” 季悟非原本有一个行二的亲伯父,早年间在外巡查买卖的时候死在路上了,他父亲行五,也是常年在外照料生意,所以这一家的庶务才会早早落在他身上。 “李氏倒是一心向着他儿子,心里早不知把老八撇到哪里!”季随海听得冷嗤一声,道:“悟容也着急忙慌爬到他老子头上,冲你扬起鼻子说话了,可是?” 季悟容的确态度傲慢,但季悟非没说什么,又过了片刻,季随海才道:“此事你不必管了,我让你五哥去找悟容谈谈,亲生父子,何苦受妇人挑唆相争!” 一家子冗杂的庶务都是季悟非这一房人在管,劳苦功高,这也罢了,实权又在三房手中,所以很多时候受人掣肘,还要斡旋斟酌,心神俱疲。 同季轻鸥的梅苑一样,凤梧书塾也不在季家之内,如孤岛悬于外,又有一院墙夹造而成的长廊小径连通。 但这小径在书塾后僻静处,只是为着方便季家几个公子念书,不许书塾其余学子私自出入。 季悟非走在回家的路上,神色冷淡疲倦,一句话也懒得说,随从远远跟在后边,也是不敢打搅。 但今日他事忙,还未向母亲瞿氏请安,还得先补上。 瞿氏见他前来并不惊讶,笑道:“累了吧,晚膳一并在这摆了,吃好了在回去歇。” 屋里燃着瞿氏惯用的香饵,季悟非年幼时伴着这种香气入睡,不由得感到一点松快,看着她桌上那本红皮册子出神。 瞿氏信手一挑,露出上头密密麻麻的黑字,笑道:“这是周媒婆送来的,去岁先迁进京中几户人家,也有好女儿,她添了进来叫我看的。” 第35章 亲事 季悟非僵愣了一会, 接过瞿氏递来的一碗芝麻豆子核桃玫瑰花,在她关切的目光中勉强啜了一口,咽进去的分明是一口香浓, 但不知道为什么,口中余下的全是苦涩。 在众多妯娌中, 瞿氏的出身不算高, 她家的境况同董家有些相似,也是商贾出身, 后又科考入仕, 季悟非的大舅舅是京城府衙里的刑狱推官,而表兄是京畿县令,小舅舅一家则继承家业, 是做南北杂货买卖的, 生意历经三代,手上铺面几十家, 货船也有七八艘, 也算家大业大了。 瞿氏在闺中时同兄弟一般经营祖业, 年少时也曾跟着父兄走南闯北。 季悟非小时候最喜欢她睡前给讲的那些惊心动魄的水匪故事,每日在书房苦熬, 只想着晚上能回瞿氏房里能舒舒服服地吃上一碗甜汤, 然后听她说故事。 “三姐的嫁妆都拿回来了吗?”季悟非搁下茶盏,将那本红册子轻轻翻了几页, 上头一个姓何的都没有,更别提何青圆了。 周媒婆并不是那些市井牙婆充作的媒婆,而是正经府衙里的官媒, 她给每一位主母的册子都是精挑细选,依着主母的要求抄录下的人选。 何青圆上京之后, 董氏那里也得了一本册子,自黄氏来过之后就很少翻动了,不过何迁文前夜里忽然提起董寻舟,说:“既要在京中长住求学,与咱们家孩子的关系必定会更加亲近,这样已经很好了,更何况还是你的亲侄儿,实在不必亲上加亲,还是各自嫁娶,也多一门好姻亲才是。”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68章 何迁文是独子,也许是因为这样,所以对于子女的婚事存了势必要充分利用的心思。 董氏自知拗不过他,暗自垂泪的同时,也将那册子翻了几翻。 做母亲的虽有爱子怜子的一颗心,但很多时候她们只是执行者,而非决策者。 “嗯。”瞿氏点点头,神色还是一贯的严肃与平静,看不出喜恶,道:“三娘一向有些手腕,夏家若是敢对她的嫁妆有所克扣,只怕又要闹一场。” “三姐这亲事污糟,和离了也罢。”季悟非这几日都没与季翡之碰过面,也不知她与瞿氏提过何青圆的事没有。 瞿氏看他一眼,平平板板地道:“她这亲事就算污糟了?夫家待她敬畏,房里无一个通房侍妾,虽在外头收了一个,也只养的一个女儿,没入府没上族谱,也碍不到她什么。她偏这般闹得不可开交,幸而夏家离得远,夏都尉又受过四房的恩惠,这才周全两家的面子,答应和离。” 季悟非想替季翡之争辩一二,就听瞿氏继续道:“那你大姐姐的亲事呢?世子蒙受天恩,做了官家的眼和手,所到之处,必设家宅院落置上几房妾侍奉。你大姐姐要侍奉公婆,抚养子女,不能跟着他到处去,夫妻二人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便是回了京中,你大姐姐操持中馈,忙累得姿容憔悴,又怎么比得上外头那些。” 季悟非哑口无言,瞿氏又道:“你五姐姐的婚事论说该是好的,与郎君情投意合,琴瑟和谐,可公主做婆母的日子能有多惬意呢?前日我才同你几个伯母叔伯一道去见了她,生了大姐儿未有半年,这就又怀上了,你三姐姐偷偷问她,为什么不先喝几个月的避子药养一养身子再说,此话一出,吓得你五姐姐脸色都难看了,只叫你三姐不要再说了,说之前的避子药被公主发觉,若不是看在她刚出月子的份上,还要重罚。夫君不纳妾是好,可公主自己不生养,只得一子一女,眼下又催逼着儿媳。” 瞿氏说到这,顿了顿,似乎觉得自己说多了,又道:“这些原本不该跟你说的,只是见五娘身子亏损,有些不忍。但女子嫁人,开枝散叶,延绵后嗣都是天经地义的,人人都是这么过来的,你三姐姐这人就是只顾自己快意,说和离就和离,说回来就回来,也亏得家里庶务是你掌着,大房的账册钥匙她一伸手,你就交过去了,还帮她料理那么多棘手事宜。” 季悟非苦笑道:“母亲,前些日子是忙一些,可三姐上手之后,我每日都能多睡一盏茶的功夫了,友人相邀,也多了些空闲能出去。这般,我还埋怨她夺权?” 瞿氏其实也很怜惜季悟非,也希望他身上担子轻一点,可默了会子,却还是不肯松口,只道:“谁不想留在家里做女儿呢?不过大房这一辈没有男丁,三娘又是个投错女胎的男子脾性,说不准真能如她的愿了。” 说出来很多人都不会信,季悟非的骑射其实是季翡之教的,姐弟俩打小性子投契,在季家算是要好的。 瞿氏从前待季翡之也很好,因为怜惜她年少丧母,父亲又太过深情,以致一病不起,耗了四房几年心力才救回来,可留住了命,却留不住心,只一心修佛去了。 “夫妻间感情太好也不是什么好事。”季悟非还记得瞿氏曾经这样点评过大伯父夫妇,她说这话时并没有讽刺,只是有一丝留作自我安慰的庆幸。 “不知三姐有没有对母亲提过。”季悟非斟酌再三,终于还是开了口。 瞿氏根本没给他忐忑的时间,接了话便道:“何氏?说了。” 季悟非不自觉攥了攥拳,看向她一贯平淡的面容,瞿氏也瞧着他,不闪不避。 瞿氏谈吐行事,从来不打马虎眼。 “你怎么会留意这个姑娘?我原都不知道是哪个,”瞿氏从鼻子里喷出一个笑音来,“听三娘说了她姐姐是许给祝家的,这才勉强想起来。先头你借了吴妈妈去送画谱,也是送给她的?” 这个轻视的笑其实不是冲着何青圆去的,而是看到了一贯稳重淡然的季悟非,突然有了幼稚而轻率的举止,所以发笑。 季翡之办事从来很有分寸,令人信服,但自和离归家之后,伯娘叔母们待她态度就微妙了起来,这也是季翡之为何要先把大房的掌家之权拿到手的缘故。 “是。”季悟非有些吃不准季翡之那番话的作用,斟酌着说:“她之前一直住在九溪,是个很聪慧纯然的姑娘。” 瞿氏并不怀疑季悟非看人的眼力,但却十分冷淡地补充起来,“可太单纯,过惯了清净日子,若是嫁入的夫家人口太多,她连排行称呼都记不住,稍有一个叫错叫乱,人家面上笑呵呵,背地里指不定怎么贬损。伯娘叔母的做派你很清楚,同辈的嫂嫂也一个接一个的进门了,每个出身都很好,又讲究规矩,一句话里多少机锋,她一个九溪来的江南小姑娘,只怕都听不懂。” 瞿氏这番话并非臆测,而是她让心腹去查过何青圆了,知道她之前在九溪时跟着祖母,只略读了几本书,学了些刺绣,上京后才学了点珠算账务,很难做季悟非的帮手。 且瞿氏初进门时,因是商贾出身,没有那么好的规矩教养,在这种事情上受了明里暗里很多奚落嘲弄,所以很能想见何青圆若是嫁进来,会是个什么境况。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69章 季悟非张口想替何青圆辩解,脑海中却闪现过很多瞿氏独坐无言的自哀侧影,那都是他幼年时窥见过的。 瞿氏见他不说话了,以为他该明白何青圆的不合适了,正要叫人拿了晚膳的菜单子进来,却听他轻声却又坚定地道:“我可以教她。” 瞿氏一怔,在心里飞快地又把心腹查到的关于何青圆的消息点数了一遍,觉得还是跟季悟非不合适。 但对上季悟非骤然抬起的眸子,她莫名移开了视线不愿与他对视,心中浮出这样一个念头来。 ‘何姑娘是与我儿不合适,还是与这季家不合适呢?’她在心底叹了口气,‘糊涂了,我儿与季家怎能分开来算?婚嫁之事,又何曾是两个人的事。’ “这样喜欢她吗?”瞿氏微微蹙起了眉头。 听她这样问,季悟非不受控地想到了与何青圆的种种,那双好看的眸子慢慢柔和明亮起来,唇角微微翘起,只很轻地‘嗯’了一声,却是重重砸到了瞿氏耳中。 子女的婚事永远都是父母心头的一桩难事,瞿氏沉默下来,过了很久很久,久到季悟非都有些心慌了,她才迎上他的目光,郑重问他,“既然喜欢,你又怎么舍得?” 季悟非被瞿氏问住了,脸上浮现出一种瞿氏只在他年幼时方才见过的无措与惶惑,看得瞿氏心疼不已,但却没有什么宽慰之举。 菜单子递了上了来,瞿氏选了几道季悟非素日里喜欢的菜,才要吩咐下去,就听无言许久的季悟非开了口,“炙鸭不要了,寻常吃腻了,要一个八糙鹌子。” “哪来的鹌子?”瞿氏忙问。 “我带进来的,瞧着他们要吃盘兔、獐巴,反正野味都是一路上的,我知道母亲不喜欢吃那些性燥的肉,鹌鹑倒是还好,叫他们做得酥烂些。”季悟非说这话的时候眉眼冷了几分,道:“每日累死累活,没道理不吃点好的。” “非儿。”瞿氏难得这样唤他,口吻有些犹豫。 也不知在方才那一阵沉默之中,季悟非想通了什么,瞿氏只见他目光坚定,道:“母亲,女子嫁人如豪赌,看上去再清贵,再花团锦簇的人户,总也有不足的地方,我若娶她,虽要她劳些心力应付庶务人际,但起码是真心爱重她,而您也会是个怜她的。” 瞿氏真有点后悔方才将他几个姐姐嫁人后的境遇说出来,又听季悟非道:“若是嫁给别人…… 只说了这样半句,他连唇都白了一点,“过得好的话,我也许还能放下,若过得不好,我这辈子都不安心。” 第36章 宝莲花纹鼓形铃铛 同瞿氏彻底说开之后, 季悟非当夜睡得很好,做了个迷离涣散的美梦,醒来之后什么都记不得了, 只记得梦里有个她。 季翡之巡了庄子回来,听说周媒婆来过一遭, 心里也有些牵挂。 毕竟季悟非实打实帮她解决了很多麻烦, 而她答应季悟非的事情却办得不好。 “婶母说她会考虑?”季翡之坐在季悟非书案前的圈椅里,拨弄着手边果盘里几粒苦涩杏仁, 问。 季悟非正在看京畿几个州县管事们这一季呈上来的书信和账册, 难得他在理这些俗务的时候,心头还能有愉悦好心情。 “嗯,母亲若这么说的话…… “婶母若这么说的话…… 姐弟俩异口同声, 季悟非撇过一页信纸, 让季翡之先说。 “以婶母的性子,若这么说的话, 就是有七八分肯了。”季翡之笑了起来, 拿了一粒糖霜梅子吃。 季悟非嘴角轻扬, 点点头。 季翡之由衷替季悟非感到高兴,家中兄弟姊妹的婚事从来都是父辈做主, 四房和二房还稍微活络一点, 大房、三房选择余地更小,几乎都是季随海信手落下的一枚棋子。 季翡之几个姐妹论起来应该都算高嫁, 毕竟她们大房的几个女儿相当于无父无母,这在议亲的时候是很遭诟病的。 幸好季随海的夫人任氏很早就放出消息说,说这几个侄女都是在她跟前受教养, 规矩得体,嫁妆丰厚, 才能一个嫁了世子,一个嫁了公侯。 季翡之是知道五妹季灵璧安然生下女儿之后,才彻底同夏家撕破脸,要求和离的。 她也担心自己的举动会让姐妹们在婆家的日子不好过,这一桩桩婚事都算不得完满,但季翡之也不可能去埋怨季随海。 这位季家的家主一贯是纵览全局,不可能囿于细枝末节处,选一门婚事,难道还要他去斟酌儿郎是否足够体贴,揣度公婆算不算好相与,这也太过妇人之见了。 从他的角度来看,的确是挑了好的门户给侄女、女儿的。 季翡之有良心一些,就该感恩戴德了,季翡之冷心冷肺一些,也明白虽是棋子,却也是落在了季家这盘棋上,并没有弃,也没有废。 至于嫁进来的嫂嫂、弟妹们,季翡之觉得自家比之别家的后院,也算干净了。 虽然季家家规严苛,但有一点很好,那就是一视同仁,并不只限制女子。 季家入夜后设有门禁,如果郎君迟归,犯不着夫人盯着盘问,他自是要在门房处交代清楚了才能进来的,寻常交际上的事情无妨,若是有寻欢作乐之举,叫家中长辈知晓,必遭训斥。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70章 再者就是除非主母点头,季家的男子不可随意纳妾蓄婢,更遑论外室狎妓了。 季翡之自己的父亲就不说了,四房的八叔父身子不好,又见父兄短寿,所以很是养生,平素就喜欢养鸟种花斗蛐蛐,李氏酒后微醺曾与几个妯娌谈笑过,说八叔父房事节制,都要掐算易孕时辰才肯行,视精如宝,哪里肯随意挥洒。 她们以为季翡之在屏风后睡着了,兼之年幼听不懂,所以说得很露骨,季翡之并不想知道长辈房事细节,奈何就是记住了! 而季随海同任氏感情深厚,至三十余岁时,任氏病了一场,病中惶恐多思,方把她一个婢女纳做了妾。 季悟非的父亲倒是有几个妾的,有一个是带在身边照顾起居的,余下一个是瞿氏给他纳的,还有一个就是季悟非的生母,已经去了。 至于这一辈的几个兄长,上行下效,后院大多也很清净,不过书房里也收了些个伺候笔墨的婢女。 论说是彻彻底底的干净,唯有三房行五的兄长季悟庭,季悟非这个行七的,还有四房一个行九的病秧子。 季悟非在季翡之眼中都算个很不错的男子,在瞿氏眼里更是如此了。 辗转难眠了两日,瞿氏决定相信季悟非的眼光。 她素来果决,做买卖的人最是知道什么叫做时机难得,这一日晨起又坐在帷帐里想了半晌,喊了了吴妈妈,道:“你去何家,就说我要请何夫人吃茶,在咱们自家的素心阁。” 吴妈妈往何家去了一趟,出来时正碰上何迁文下值。 何迁文原本也不在意,只在董氏给自己宽衣时听她含笑说吴妈妈的来意,有些讶异地问:“那季家二房的主母邀你吃茶?” 董氏嘴角噙着笑,一边张罗为他宽衣,一边道:“是啊,是季家二房自己的茶楼,就在咱们家后头那条街面,叫素心阁的,虽是茶楼,却也是个吃斋饭的地方,不过斋饭并不对外招待主顾,而是送上门去的,谁家请了高僧来讲经,若担心灶上弄不了好素菜,大多是从素心阁叫的菜。公爹忌日那一回,桌上那一碟清炒水芹和淡卤煨豆腐,我就是从素心阁要的。” 何迁文忆起来那两碟滋味了,点点头道:“味道不错。” 他的心思自然不在素菜上,又问:“她素来与你无交际的,怎么会邀你去吃茶,为着阿昭?” “老爷明知故问,”董氏嗔了一句,“我问过了,那吴妈妈只说瞿氏有心结交,请我移个地方好说话。若是为着阿昭,哪里要这般麻烦。” 何迁文脱了鞋袜洗脚,坐在床边想了一想,道:“那你见过再说吧。只你自己去?” “影子都还没有的事,自然是我自己去,难不成还叫女儿跟着?” 董氏正要替他擦足,何迁文伸手拿过她手中巾帕,自己擦干了,躺进床里,拍拍身边空位,道:“你也快进来歇了。” 董氏难得见何迁文示好,吹了灯宽了衣裳依在他身旁,晦暗之中,只觉他轻抚自己肩头,赞许道:“养好梧桐树,引得凤凰落。” 听到这一句,董氏想笑,更想哭。 瞿氏相邀一事,董氏没有跟别人提过,不过后宅妇人出一趟门总有因由,不会无缘无故。 何风盈已经知道吴妈妈来过的事情,心里有个揣测,但在董氏院里又打探不出什么,只能来问何青圆。 可何青圆什么也不知道,望着何风盈出去的背影,自言自语道:“阿姐好似有心事呢。” 既然已经将董氏请到了茶楼里,瞿氏也不做那些无谓功夫,寒暄几句,就问起董氏两个女儿,先赞了几句祝云晟,用此来夸何风盈,又问起何青圆来,问她可许了人家。 听瞿氏真露了这意思,董氏心里也很欢喜,但只说还没有,不好多添什么话,显得自家上赶着。 “我只听自家三娘说起你家二姑娘,说是个极聪慧可人的。”瞿氏借的是季翡之的名头,说的却是季悟非的意思。 “确是个伶俐听话的。”董氏对何青圆这个女儿也是满意的,道:“早年间一直代我们在九溪给她祖母尽孝,因着她二哥回九溪成亲去了,这才回来陪陪我的。” 瞿氏轻眨了一下眼,只道:“九溪人杰地灵,又常年陪伴祖母,想来是个乖巧孝顺。” “是了,”董氏话锋一转,道:“不过也落下一些功课未学,幸好有她姐姐比照着,我亏了她的,一样样都会给她补齐全。” “诶,哪有做娘的会亏了自家女儿。”瞿氏见董氏也是个剔透人,就道:“你也是心太重了,咱们做媳妇的总有些身不由主的地方,孩子们长大了,都会体谅你的。” 她们说着说着,就有了共鸣,言辞也更加恳切了几分。 董氏初见瞿氏,觉得她十分严肃,心里有点打鼓,坐下来彻底谈过之后,倒觉她也是个爽快利落人。 “只说嘴上说说喜欢那丫头,实在太轻巧了,这个是我嫁妆里的,”瞿氏说着从心腹手里拿过一个匣子,搁在桌上,“不值当什么,一个铃铛罢了,你若肯,就带回去给了你家二丫头,显得我待她的喜欢是真的。” 但毕竟是嫁女,董氏少不得还要拿乔一番,见她有些犹豫,瞿氏又意有所指地重复了一遍,道:“一个铃铛罢了。”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71章 若是初次见面就奉上了定亲之物,那才叫过火,既然只是个铃铛小玩意,董氏想了想,笑着接了,由瞿氏亲送上了马车,她才打开了匣子,看着红布托垫着的一枚宝莲花纹鼓形铃铛,微微有些惊讶。 “这倒真是老物件了。”董氏把这枚银质圆鼓形的铃铛托在手里,只觉得里头置了银块,所以分量颇重。 她轻轻摇了摇,脆响连连,但又比寻常的悬吊铃铛多一种和雅之感,宝莲花的纹饰多为佛教所用,看起来精美而大气,又有护佑之意。 这份礼不重,但很有心意。 董氏轻轻吁出一口气,轻声对刘妈妈道:“真没想到圆儿会有这样的运道,送上门的好亲事。” 眼下只有主仆二人,刘妈妈便也放肆了些,小声笑道:“那也是咱们姑娘讨人喜欢在先,季老夫人连咱们姑娘面儿都没见过,一口一个喜欢,想来也是有人在她跟前,一口一个喜欢吧。” 董氏掩口笑出声来,刘妈妈见她高兴,又努了努唇,道:“且这铃铛,那位也挑得准呐,一看就是二姑娘会喜欢的。若搁到大姑娘手里,朴拙有余,华贵不足,她定然就闲着了,但咱们二姑娘会摆弄啊,挂在腰上,挂在脖子上,串上一条朱砂红绳,定上一粒珊瑚珠子。” “你这老鬼,就你看得准。”董氏收好了这铃铛,交到了刘妈妈手里,道:“你给圆儿送去,但别说得太多,此事还未定下,别叫她太乱了心思,只透个意思出来,叫她好好学着打理账务。” 董氏说到这,叹了口气,复又苦笑道:“若真是季家,圆儿的嫁妆薄了些呀。” 第37章 罚跪 若何青圆是低嫁或者平嫁, 董氏不需得在她的嫁妆上费太多的心思,给足了就是,但若是高嫁了, 嫁妆太薄,惹人笑话, 也叫何青圆抬不起头来。 董氏不想何风盈被施氏压得抬不起头, 才会这样仔细备好她的嫁妆,同样一颗做母亲的心来待何青圆, 纵然因为这女儿不在身边长大, 情分较大女儿薄了些,却还有一份歉疚之意,所以董氏以为何青圆若嫁进季家去, 这嫁妆就算不越过何风盈去, 总也不能差得太多。 是夜,董氏翻出几张新契纸, 在灯下仔仔细细地瞧。 这是黄氏来的时候给她带来的, 董氏有些产业都是由董茂管的, 也在娘家生意里掺了些股子,这契书是地契和房契, 是董茂用她的分红利钱新购置的, 也已经帮她转租出去,在生银子了。 这铺面的位置很好, 年年不愁租的,董氏原本想用这新铺面换了何风盈嫁妆里一间老铺面的,现在却想着给何青圆了。 “才见了一面, 无媒无聘的,你何必盘算得这样早?”何迁文故作一副随意口吻, 道。 “才见了一面,立马换了八字赶媒人上门下聘礼,这样的人家你要敢要?又不是冲喜!”董氏不知怎得有了些底气,顶了何迁文一句。 “说的什么话!”何迁文果然没生气,只是听到‘冲喜’二字,觉得有些晦气,心头不由得掠过一丝隐忧,道:“我瞧那季七相貌堂堂,只是身上担子太重,有时总觉得他疲累,他日若成家,需得个心细妥帖的内人照料。” 董氏略带嗔意得横了他一眼,何迁文垂眸看她手上契书,就道:“盈儿嫁妆已经够了,日后叫她自己经营去,倒是圆儿…… 何迁文琢磨了一下,道:“我瞧着城西的那几亩上等田可以分一半出来给圆儿,季家几房的田亩都在那里,也,呵呵,方便些。” 才说董氏太着急,现在连嫁妆都巴不得并到一块方便‘夫妇’打理了。 “可是已经给了盈儿。”董氏有点为难,“又分出来?” 何迁文不在意地道:“你这些年凡是遇到好的,就塞进她嫁妆里去,把次一点的替出来,如今妹妹用得上好的,叫她拿一些好的出来,替一点次的进去,这有什么不行,给她才是她的,不给就不是她的,有什么难办的!” 董氏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刘妈妈送东西去何青圆院里的事,并没有遮掩,不知情的人只当是董氏送女儿东西,没什么稀奇的。 但何风盈得了董氏的吩咐,要她把珠算、账务、理家这些事儿给何青圆教得再细再深一点。 “娘,这又是为着什么?” 董氏轻咳一声,隐晦地说:“季夫人那日请我去,夸了你妹妹许多,我听着都有些面红,圆儿什么都好,只是理事上弱一些,一两件事拿得起,家大业大就吃不消了,故而叫你再多教你妹妹一些,日后许用得上。” 何风盈笑了起来,又问:“季七公子的母亲吗?” 见董氏点头,何风盈笑又蹙眉,道:“小妹真是胆大,我就说那日诗会,怎么见她与季七公子站在一处说话,那都是在季家,人多口杂,也不知是不是传出了什么,逼得季夫人来周全。” 董氏很是愣了一会,面色变得有些难看起来,过了一会,才道:“把你妹妹叫来。” 何风盈有些紧张,站起身道:“娘,这是我猜的。” 董氏眉头深锁,又问:“她与季公子站在一处也是你猜的?” “这倒不是。”只不过少说了一个季翡之。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72章 “将她叫来。”董氏坚持。 何风盈抿了抿唇,道:“娘,让刘妈妈去吧。我还是先回去了,免得在这,叫妹妹觉得更丢脸面。” “她还知道脸面吗?”董氏沉声道。 何青圆懵懵懂懂进了董氏院里就没出来了,摇春、浮夏、浣秋交替着守着董氏院门口等她,到了快用晚膳的时辰都没见她出来,不由得焦急起来,此时就听得一个人在她身侧问:“怎么了?” 浣秋担心太过,竟都没有发现林谨然走了过来。 因为衙门里留人议事,到了这个时辰何迁文、何霆昭都还未回,虽派过下人来告知了,但林谨然心里还是有些莫名的不安,就想着来陪董氏一道用膳,好过一个人胡思乱想。 浣秋本来就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只说何青圆进去足有三个时辰了。 “在她亲娘院里,你们担心什么?我瞧瞧去。”林谨然道。 “多谢少夫人。”浣秋忙道。 林谨然原也不当是什么,一进去才发觉何青圆不在,问起来才晓得跪在偏厅里受罚。 “罚她?娘,为得什么呀?”林谨然真想不到何青圆会有什么事儿能叫董氏罚她。 董氏没说瞿氏赠礼的事,只说了何青圆在诗会那日曾与季悟非站在一处。 “在一处?”林谨然皱眉思索起来,道:“那就是祝公子邀盈儿去见面,圆儿陪着一去的时候吧?盈儿他们俩订了亲的,站在外头说上几句话罢了,而季公子是陪着祝公子的,圆儿又等着盈儿,可能就是一时没料到,站得近了一些吧。又不是月下私会,青天白日呀,可是有人瞧见说闲话了?” 董氏听她这样说,心里松快了些,道:“只怕有心人瞧见多嘴。” 林谨然想了想,道:“梅苑的婢子本来就不多,为着祝公子和盈儿,季三姑娘应该也是清了人的,不会叫什么碎嘴子看见的,我想着就算倒霉叫个长舌的瞧见了,圆儿毕竟是陪着盈儿去的,又不是孤男寡女,就算说了几句话又怎么样?因着这个罚她,只怕把妹妹罚得更怯懦了。” 董氏听了林谨然这番话,心里舒服了不少,将瞿氏送了礼物给何青圆的事告诉了林谨然。 林谨然也是一怔,随后笑道:“娘,容儿媳说一句僭越的,您也是糊涂了。若是阿昭婚前在外与一个姑娘举止亲密,在下人嘴里传来传去,您难道会为着打圆场,赶紧把那姑娘给娶了?那样岂不坐实了风言风语,不应该是因此生厌,更将阿昭训斥一番,不许他再与那姑娘来往。季夫人这样,只能说明您都是自己吓自己,季公子虽对咱们姑娘有意,但绝无冒犯之举。” 董氏的偏厅里并没有佛像,何青圆眼前是一竖一竖的桌凳腿,盯着看了太久,她都有些晕眩了。 小腹一阵一阵疼,令何青圆在清醒与疲倦中来回翻滚,狼狈不堪。 等刘妈妈推门进来的时候,夏夜的晚风好似一根冷硬的棍棒,往她后腰上狠狠捅了一记,何青圆连回一下头都做不到,直接扑倒在地,彻底昏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何青圆已经在她自己房中了,烛光昏黄,叫人迷离。 “我怎么晕了?”何青圆强撑着坐起来,发现自己的裙衫已经被换过了。 浣秋一脸心疼地拥着她,道:“姑娘别动,您来了月事,虚得很,受不住罚,就晕了。” 秦妈妈端着好几样吃食走了进来,道:“这是大姑娘身边的三善送来的,黄芪鸡汁粥、红糖熬枣,怕姑娘吃不下粥米,还有一道黑豆蛋酒汤。” 何青圆勉强一笑,道:“这样多呀?可谢过姐姐了。” 秦妈妈没有说话,含糊应了一声,又道:“我让浮夏去给夫人回一句,夫人很不好受,守了您很久,才同少夫人一道回去了。” 何青圆点点头,小口小口地抿着浣秋喂过来的鸡汁粥。 摇春坐在边上剔枣皮,也是不出声。 何青圆喝了几口,觉得嘴里没那么难受了,抬眸看向浣秋,才发现她脸上湿湿的。 “怎么哭了呀?” 浣秋把脸在肩头蹭了一下,道:“秦妈妈从少夫人那得了几句消息,奴真没想到,夫人就因为这样一个胡思乱想的念头罚您。” “准是大姑娘挑唆的。”闷头剔皮的摇春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黄芪的苦味慢慢浮了上来,何青圆退了一点,示意自己不吃了。 “也不一定吧。”何青圆不大肯定地说。 “原本是不肯定的。”摇春给何青圆喂了一颗甜枣,圆圆的眼睛里倒映着烛火,像是有了精光,“但秦妈妈说,送的吃食太多了。” “什么?”何青圆下意识发问,心里却已经想明白了。 “三善的手艺好,大姑娘常叫她给老爷、少爷做补品,偶尔也给姑娘送一份小点来,但多是从少爷那分出来的,从来也没有给姑娘单独开火做过。” 摇春说着,眼里也慢慢蓄了泪。 “别说了。”浣秋对摇春说,转过脸来见何青圆也哭了,于是自己也哭了。 秦妈妈一进门,就瞧见她们仨都在哭,咤道:“你们作甚招姑娘哭?这就要哭了?姑娘,这才哪到哪?一双手伸出来十指有长短,上唇碰了下唇,牙齿咬了舌头,这都不算什么!”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73章 浣秋去打了热水拧帕子,秦妈妈给何青圆仔仔细细擦了擦脸,道:“好歹,大姑娘给您送来的吃食,我还敢叫您吃呢,若放在别家,一屋子女儿不值钱,争来抢去,闹出人命也不稀奇,送来这粥,我连狗都不敢喂。乖了,莫哭了。” 何青圆抽泣了一声,但眼泪是收住了。 “姐姐这是什么意思呢?” 秦妈妈叹了口气,道:“老奴不想落个挑唆你们亲姐俩的罪名,只说说老奴自己的想法,姑娘掂量着听。” 见何青圆郑重点头,秦妈妈才道:“无非就是有些嫉妒吧,大姑娘一向对自己的婚事不太满意,年幼去祝家玩,被一些脏事给吓着了,回来大病了一场,本以为老爷看在这份上,会把婚事给回了,但没想到老爷还是让她嫁,夫人也没法子。而姑娘您一回来,她好些事情就不是独一份了,心里本就膈应,而女儿家最重要的事就是嫁人,本以为姑娘嫁回董家去也算顶天了,没想到季家对姑娘有意,一下碾过她的脸面,所以就将那样一句话遮遮掩掩,摘前去后的说出来,刺夫人的眼,也刺您的心。” 何青圆将这番话前前后后捋了一回,一开口却问:“阿姐撞见什么事了?” 秦妈妈听她这样问,目光变得愈发怜爱和忧虑,只道:“好像是捉迷藏躲在假山里,从洞眼里隐约看见施氏身边的婆子把一个怀着孕的姨娘推下了栏杆,大姑娘那时候还很小,吓得直接溺湿了裙子,不过也幸好她机灵,出来后将茶水泼在了身上,借口换衣裳回了家。这事儿是好久之前了,约莫也就大姐儿和夫人身边那几个人知道,大姐儿那时候约莫才七八岁,若不是那日跟大姑娘去的婆子同老奴要好,老奴也没地方知道去。” 何青圆目瞪口呆,连摇春和浣秋也是瞠目结舌。 “那,那后来呢?”何青圆闭了闭眼,难以置信地问:“施氏杀人,就没有任何惩戒?阿爹知道施氏如此狠毒,还要阿姐嫁?” “夫人去祝家打探,只有母亡得女的一个消息,说是难产,那女孩好像就是祝家的十二娘吧。老爷根本就不信,还说姑娘年纪小看错了,自己吓自己。” 秦妈妈重重的叹息声落在话末,幽幽飘荡着,叫何青圆打了个寒噤,被浣秋拥着躺进被子里的时候,她身上还是凉凉的。 幸好是夏日里,夜风再怎么凉也有一个限度,还比不得何青圆心头的冷意。 第38章 纳吉 董氏听浮夏说何青圆醒了, 本要立刻去看她的,可又听外头婢女来报,说是何迁文回来了, 她忙迎上去,道:“老爷, 您可算是回来了, 今儿是叫什么事儿给绊住脚了?” “不是我的事,是昭儿的事, 我等他一起回家。”何迁文要沐浴, 董氏一边吩咐人备水,一边接过何迁文的外袍。 “昭儿从季家那学了些铁矿勘测之术,在北丘寒那些时日, 也曾学以致用, 居然真的叫他找到一些铁矿所在,只不过那附近都有蛮族部落, 论起来都是蛮族的领地。蛮族与那些总是四处劫掠的胡人不同, 他们大多是凛朝溃散灭国后的遗民, 北丘寒里有好些百姓与蛮族人都是沾亲带故的,论起来还是同宗同族, 所以也不好驱逐。” 何迁文在屏风后冲淋, 走出来后被董氏追问,这才继续道:“但这一回朝廷有开矿之需, 昭儿就通过他老丈人将北丘寒城外几个铁矿的位置递了上去。” “他倒是会拍马,叫他老丈人得脸。”董氏笑道。 何迁文只道:“开矿这事不简单,林尚书想让昭儿去监管此事, 毕竟是他找到的。” “又去?”董氏有些忧心,“我不想他去, 上次一去,又是在战场上没了消息,又是破了相回来的,他一个文官,何苦搅进这些事里。” “你担心什么?林尚书连自己的长子也要一并送去,这事能有什么危险?顶多是历练一番,回来领功领赏的。” 听到林维信也去,董氏略松了一口气,但还是不大喜欢,就道:“只是这新婚燕尔的,又叫他们分离,唉。” “毕竟是老丈人的安排。”何迁文顿一顿,道:“这事儿若办妥了,日后昭儿的路子就分明了,你若怕儿媳在家中苦熬,也给她派些差事。” 林谨然此时也在何霆昭这里得了一样的消息,不过她的侧重点不太一样,蹙眉道:“阿信也去?” “爹说让他历练一番。”何霆昭道。 林谨然的面色更不好了些,道:“这事儿本来也不容易,还得拖上他,顾着他,多担一份险。” “我会小心的。”何霆昭摸了摸林谨然的头发,眉宇间却绞着一丝淡淡的纹路。 何青圆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何霆昭已经要启程了。 那夜之后,兄妹二人的关系简直像是被冻住了,这几月来两人才碰了几面,说了几句话,这还是有林谨然在边上缓和的缘故。 何青圆根本也来不及备礼物,望着不远处骑马赶来为何霆昭送行的季悟非,结结巴巴说了句,“望哥哥早日归家,我会好好陪伴嫂嫂的。” 何霆昭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有点冷淡地点了点头。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74章 他前几日才听林谨然说了季悟非有意于何青圆的事,心里一时五味杂陈。 照理来说,妹妹能嫁进季家,是一件好事。 更何况他和季悟非是朋友,了解他的品性,钦佩他的才华,当妹夫真是没什么话说的。 他有些为难地发现,这亲事的不妥之处居然在何青圆身上。 她见识不多,处事生涩也就罢了,以何霆昭对季悟非的了解来看,他应该就是喜欢她如璞玉一般,未经雕琢修饰的样子。 只不过何霆昭很担心那蛮人曾进过何青圆闺房的事情会被抖落出来,尤其是季悟非知晓了大半实情,稍微有一点风声走漏,他即刻就会明白事情的全貌。 到那时,何青圆该如何自处?何霆昭又有何脸面? 思绪纷杂间,何霆昭已经驭马走到了季悟非近旁,季悟非收回目光,一抖马缰绳跟上。 “我以为你此番请林尚书递交铁矿的所在,为得就是撇开这差事,怎么还是叫你去了?”季悟非这几日虽没与何霆昭更好见面,一开口却已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了解透彻了。 “既是老丈人又是上官,你叫我如何拒绝?”何霆昭道。 “可那蛮人已经记着你了,你曾与他那样大打出手,”季悟非看向何霆昭额角的疤,道:“此番前去开矿,岂非出师不利?” “祝老将军已经回了北丘寒,他待我素来亲和,何况此次开矿铸铁器,也是因为祝老将军麾下的将领上奏,说是军中兵器短缺。既是因他而起的,大妹和阿瓮又快成婚了,两家眼瞧着就要结姻亲了,他没道理不帮我。” 季悟非听了这话点点头,却见何霆昭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他转首看了眼还立在原地那水蓝色的一抹身影,笑了起来,不问自答,“真心的。” 这厢何青圆送走何霆昭后,一转身正与何风盈目光相对。 因那日令何青圆遭跪罚一事,姐妹俩再相处起来,总显得有些局促,坐在一处,时常相顾无言,只靠着何青圆勉力说笑,也很困难,以何风盈的性子来说,又是不可能低头认错的。 何青圆也不解,自己都没有因为那件事记恨何风盈,甚至想过要说开,但何风盈的态度总是回避。 不过毕竟是亲姐妹,何青圆想着日日能见面,总有消解这点龃龉的时候。 没过多久,雨后清爽的一日,董氏说要带着她们去白塔庙进香。 两架的马车车厢不大,丫鬟们都随在外头走,四人坐得亲密,一抬头就碰了眼,避也避不开,说笑了几句倒也自然不别扭,何青圆都觉得这一茬都要揭过去了。 她们在白塔庙里头还碰上了瞿氏,董氏并不意外的样子,只叫姑娘们先去后头吃斋糕,她和瞿氏上前头逛逛去。 何青圆被季六姑娘牵着,也不知道两位母亲这是要去做什么。 倒是林谨然一脸含笑,显然是明白的。 回程的时候,林谨然便问了,“娘,怎么样?” 董氏一笑,道:“上。” 林谨然笑道:“这便叫人安心了,天赐良缘,就该是‘上’。” 何青圆终于是听明白了,今日董氏与瞿氏是来白塔庙里纳吉的,当初林谨然和何霆昭的婚事也曾纳吉,也是‘上’。 “那若是‘中下’,又该怎么说呢?”何青圆含羞时却听何风盈冷冷问了这样一句。 林谨然自知失言,不好答,就见董氏面色稍沉,原本轻盈浅笑的面孔也微微垂挂下来,难得用很严厉的目光望向何风盈,道:“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这白塔庙的庙祝只怕十年都未曾判过几个‘中’或‘下’,图个吉利顺心罢了。而那祥云庙只是小庙,香火寥寥,庙祝也是俗世中人,为那施氏的银钱驱使,做出此种事端来。这些,我查的时候也未避着你,施氏顾忌我拿捏了把柄,后来也曾重新纳吉,亦是‘上’。此事已经揭过,你何必在这时候说出来,闹得大家不快?” 何青圆和林谨然尴尬地坐着,也不敢抬头看何风盈的面色。 董氏很少在人前下别人的面子,便是林谨然这个新媳有什么不足之处,她也多是屏退了下人,独自与她说的。 今日当着她们俩的面数落何风盈,真属头一遭。 自白塔庙回来之后,何风盈与何青圆、林谨然面上倒还好,只是不说笑了,将手里的家计把得愈发牢。 也是林谨然看着她定了婚期,总是要出嫁的,不与她争这一时,暂时还由她在家中拿着账册钥匙立威风。 否则纵然林谨然性子柔,处事中庸,总也没有让大姑子日复一日骑在自己头上的道理。 相较而言,不争不抢,每日只在自己屋里琢磨小物件的何青圆在林谨然眼中就显得可爱多了。 秋来新下了桃子,林谨然庄上的桃子与何家庄子上的桃还不一样,何家的桃是硬桃,脆甜口的,而林谨然庄子上的桃儿则是一种扁扁的蟠桃,下了树不多时就软了,运不远,但有黄白两色,味道都很好。 “我庄上这桃卖不远的,我与那卖桃的商贩也做了五六年买卖了,一向稳妥,左右都是卖,想着不如掺着家里的硬桃一道卖。”林谨然将何霆昭捎回来的信来回看了几遍,还是舍不得放下。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75章 “娘定然是答应,她前些日子还说,自家桃好,只是没有门路,快行船的费用又高,除了送回九溪给亲朋的一部分,根本没有多少利润。”何青圆笑着坐回来,拿起盘中银叉戳了一半脆桃递给林谨然,笑道:“只是要劳烦嫂嫂手下的人去跑,我同阿娘说一声,叫外院的人招待他们吃酒肉。” “这有什么,都是跟我跟老的人,他们自己会找油水吃,犯不上咱们再喂他。”林谨然笑了笑,脆声响在她唇齿间。 见何青圆愣住了,林谨然又道:“水至清则无鱼,这个道理在哪都是一样的,咱们是在上头的人,虽然要盯着,但也不能盯得太紧,底下人老实本分自然是好,但油滑也有油滑的用处。一个老实的人能替你守着银子,却很难与人把酒言欢,你来我往的博利。” 何青圆听了很受教,见林谨然手上的信纸被风吹得瑟瑟抖动,一边起身关窗,一边笑道:“今儿一下就凉下来,阿兄这信是跟着北丘寒的凉风一块来,近日可好?” 何霆昭到北丘寒已经有些时日了,信一次比一次要短,似乎是公务繁忙,又似乎是心情不佳,没有写信的兴致,林谨然在字里行间都能窥见他的烦躁。 “只说进展有些不顺利,西边的胡人在打仗,有吃了败仗的流寇在肆意劫掠北丘寒附近的小部族,所以那些蛮人也是严阵以待,稍有些风吹草动的,就容易打起来,很难与之商议开矿一事。” “万事开头难。”何青圆在林谨然身侧坐下,凉风被挡掉了一半。 董氏本就觉得新婚燕尔叫他们小夫妻分离心头有愧,乐见何青圆总是去陪伴林谨然。 她们姑嫂二人也投契,林谨然夏日里巡庄子的时候也带了何青圆去,她嫁妆丰厚,在城外的庄子一共两处,全是上等田和中等田,收成丰厚。 林谨然在城中的铺面虽不多,却有一间专卖文房四宝铺子,就在试院那条街面上,由严家给她供货,在京中已经开了十余年了,买卖一直都很好。 与何风盈不可言说的微妙心思相比,林谨然反而是纯粹想要何青圆嫁得好。 兄弟姐妹各个都好,这个家才会愈发得好,所以铺子里有什么要打理的,她也带了何青圆一道去,既是同她一道外出消遣,也是教她理事。 季家这门婚事,瞿氏虽依了季悟非,上门来探董氏的意思,采名纳吉,一步步周到妥帖,但言语之中,也透露了对‘未来儿媳’的要求。 董氏原先应过她一回,白塔庙那一遭,林谨然也应了她的。 瞿氏知道林谨然的出身和教养,因此宽心了不少,只待送了正式纳吉的帖子,订下了过定的日子,这八字的一撇就有着落了。 “是啊,做大事总是不能急的。”林谨然困在内宅之中,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说这话的时候,钱妈妈忽然快步走了进来,面色有些奇怪,似乎是搞不明白应该展现欢喜还是忧虑。 “姑娘,怡贵,贵妃生了,男孩。” 林谨然气息有些不稳,虚飘飘地问:“什么时候生的?” 何青圆忙俯身去捡,抬起来时面上也没什么笑模样,钱妈妈见她与林谨然一条心,索性也不装了,板着脸道:“听说是子时。” 这老妈妈生得不算顺眼,总是挂着脸撇着嘴,院里的小丫头一见她就害怕,但对林谨然真是掏心掏肺的,豁出去一把老骨头要替她周全。 “儿生子时贵,女生午时贵。”林谨然竭力把这一口气叹得没那么沉重,道:“这时辰倒好。” 林谨然新婚三日,回门之时头上戴了一根新步摇,就是林乔儿赏下来的,一根宝石镶嵌的空心金簪。 若是簪体上镶嵌太多,制成空心也是为了方便戴,否则若是实心,又是宝石,脖子都要累坏了。 空心倒不是什么要紧的,要紧的是上头的宝石是艳粉色的。 林谨然是原配嫡妻,回门那日通身都是正红,偏来了这么一根宫里赏下来的粉宝簪子,不但要谢恩,还要戴在头上强颜欢笑地回来。 何青圆那时候病着,根本不知道这件事,还是事后听秦妈妈说的。 “爷们瞧不出这恶心人的伎俩,但是少夫人、夫人、大姑娘,乃至于咱们这些下人,一打眼就看出来,宫里那位做姐姐的,给咱们少夫人的不是脸面,而是巴掌。” 想到秦妈妈这句话,何青圆伸手轻轻覆住林谨然的手,林谨然这才回神一笑,道:“礼物是早先都备下了,只没想到是皇子,少不得还要添一些。” 林谨然将桌上散着的信纸收起来,余光瞥见信末那句‘弟亦安’,不知道为什么,心头莫名掠过一丝阴云。 第39章 赴宴新衣 圣上今年六十有三, 在林乔儿这一胎生下来之前,足有近十年没有皇子落地了,有孕的妃嫔也有几个, 但除了一个皇女之外,余下的都在月份尚小的时候就流掉了。 能在这个岁数得到一个孩子, 尤其是对于天子来说, 无疑是在向天下昭示他的强大和精悍。 林家因此得到了很多的赏赐,林乔儿还趁机替林维信讨要了一个闲职, 更有意催促林维信早些回来, 秋过冬至,免得在北丘寒那种地方受冻。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76章 “集英殿给他留的位置又不会跑,林尚书给拟的差事, 又有做姐夫的带着他, 只当是开拓一下眼界也无妨。” 林乔儿靠在高床软枕之上,看着坐在床边逗襁褓中婴孩的老人。 他的苍老被尊贵和权势牢牢包裹着, 只有无遮无蔽的时候, 光秃秃如初降人世的时候, 才会暴露出来。 一夜一夜,林乔儿靠在他褐斑点点的胸膛上, 揉着他松弛而稀烂的□□, 竭力展示着自己对他英姿的痴迷和慕恋。 因为畏惧,也因为贪婪, 她装得太真了,很多时候,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很爱他。 林乔儿微微笑了笑, 靠过去,依在老人背上, 柔声道:“圣上说的是,妾不懂,妾只听您的。” 她献祭了自己的年轻和美貌,为得就是替自己和弟妹博一个更痛快的前程。 所以在林茹儿进宫哭诉的时候,林乔儿尤为愤怒。 “你说谁?何家不是只有一个女儿吗?你在公主府的时候,不是将季五笼络得很好吗?公主没有帮你说话吗?我可是给了她不少好处的!” “季五原本口风就很紧,从季三那知道了有何青圆这么个人后,便是连话头都不接了。” 一个籍籍无名的乡野丫头,竟比林茹儿更能入季家的眼,她是个没外祖家可倚仗的庶女又怎么样,她有个诞下了皇子的贵妃姐姐啊! 林乔儿难以自抑地妄想出季家对她的轻蔑和不屑,以致于对不曾见过面的何青圆都有了恨意。 何青圆绝想不到,在自己看来如此完满的一门亲事,背后竟有这么多的怨气。 董氏与黄氏既曾有过结亲的意思,虽未有什么落实的凭证和言语,但董氏还是要与黄氏说个清楚,免得得罪了娘家,姑嫂间落了嫌隙就不好了。 她索性连信也不写了,派身边一个心腹的婢子往沧州去了一趟,很诚恳地将这事儿说开了。 黄氏虽喜欢何青圆,但这没订下的婚事,有变化也不奇怪,只是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 是夜,董茂与她说起这件事,夫妻二人将这门亲论说了一遍,也不得不承认何迁文的说法有一定的道理。 何家只两个儿女,嫁出去就多一门姻亲,若是嫁回娘家,就少了一门姻亲。 “只是我瞧舟儿的心思,我得写信与他说一说,免得他将圆儿看做未婚妻子,示好过界,自己成了个笑话不说,对圆儿也不好。” 这封信落到董寻舟手上的时候,他正从凤梧书塾下学回来。 原本以为只是家书而已,董寻舟拆了信便看。 入秋日头短了许多,斜阳穿堂而过,透过廊柱,将他的笑颜照得忽明忽暗。 等走过屋前的最后一根廊柱时,董寻舟面上的笑容已经消失殆尽。 身后的随侍见他顿足不前,有些不解地向前迈了一步,轻问:“公子?” 董寻舟这才回过神来,将手中信纸攥成一团,匆匆进屋点了油灯,引了火,看着火苗风卷云残般将信纸吞没,落了一捧虚无的灰烬在地上。 正如他的那些妄念一样。 为什么会这样呢?董寻舟想不明白。 他以为自己与何青圆自幼相识,缘分深重,连姻缘也该是水到渠成的。 ‘姑姑为什么又没这个意思了?’随侍出门提热水之后,这屋里就静得叫人觉得发寒了,董寻舟僵坐着,各种念头纷至沓来,‘是觉得我这些时日学业上不够上进?是觉得我前途无望,不能在京中立足,给小妹一个好的将来?’ 董寻舟觉得应该是这样。 他忽然一动,继而拿起足边的书箱,掏出这一日的功课就看起来,逼得那些字要往脑子里钻。 脑子里太乱,字眼钻不进去,他就念出声来,一字一句强逼自己吞嚼下去。 他原本觉得今年的秋试太仓促,想等明年再参加的,但眼下他心里生出一股火来,忽然抛下那些书册往外奔去。 随侍提着茶水回来,见他蹿出去了,忙也跟上,却怎么叫也叫不停他。 只前头道上来了个人,董寻舟这才住了脚,看清来人是何风盈,喘着粗气道:“见,见过姐姐,失,失礼了。” 何风盈见他面若金纸,像是刚知晓了什么噩耗,通身上下冷汗涔涔,被夹道里的风一刮,他又颤了颤。 “出什么事儿了?”何风盈受他的情绪影响,也皱起了眉头。 “没事。”董寻舟强撑着道:“忘了去试院递交文书。” 何风盈走近几步,似乎捕捉到什么风中昭示着暴雨的潮意,柔声问:“不是说先学一年,明年再考吗?” 董寻舟被凉风一打脸,倒是清醒了几分,看着何风盈,勉强笑了一笑,道:“今年先试一试也无妨,心里有个数。” “这时辰,试院都要关了吧,”何风盈被他这惨淡一笑笑得生出几分怜悯,道:“且亲供和具结你都有了,但互结还没有吧,要找今年的五个考生给你一并写呢。” 亲供是考生本人以及祖孙三代人的姓名籍贯,年岁体貌,而具结则是请秀才写的,以证该考生参考合规,家世清白,而所谓互结则是避免作弊的一种举措,一人作弊,则五人连坐。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77章 “姐姐说的是,”董寻舟说话时抿到一点血腥味,才发现是自己嘴唇裂了,“是我心急了。” “瞧瞧你这,干得都裂口子了,天干物燥,心火又旺。”何风盈见状,愈发和缓了声调,道:“晚上原是备了饭食的,我瞧着倒不如给你改了一道百合粥来。” 董寻舟点点头,转身往自己院里去了,光是背影都看得出落寞二字。 何风盈嗤了一声,本想说一句,‘男子到底还是喜欢怯弱姿色,一个两个都为她神魂颠倒’,但不知道为什么,这话都在她唇边过了一遍,却消散在逐渐变凉的夜风里,只余下一声叹息。 她此时面上的神色,看起来倒是和董寻舟有些像,连唇角上挂着的那一个嘲弄的笑都消失了。 “姑娘,明日宫宴,咱们早些回去歇了吧。”九曲道。 何风盈没说话,只往自己院里走去,屋里的婢女正在打理她明日要穿的裙衫。 秋来原本就要做新衣的,衣料依旧是何风盈先挑的,原本只是做家常样式。 但宫里忽传出信儿来,林乔儿出了月子要办宫宴,遍请各家贵女,要求她们善作诗的作诗,善刺绣的刺绣,善写字的写字,总之是不论形式,要为新诞下的皇子祈福。 林谨然作为林乔儿的妹妹,自然受邀,且帖子里还有何风盈、何青圆。 虽说何风盈一直在京中住着,不过受何迁文官位所限,有些交际她并没有受邀的资格。 即便有,常也是看在祝府的面上,又或是王意如将她带去露了面,与那家的姑娘有了交集,这才有的往来。 林谨然去过两次宫宴,第一次尚且年幼,是母亲严氏带她去的,印象不深了,第二次及笄之后了,设宴的德妃正当宠,林谨然还得过她一枚珠花做礼物。 自然了,这两回进宫都只有林谨然一人,庶女是没有份的。 岂料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今时今日再进宫,居然是林乔儿设宴。 众人面上都拿这事当一件喜事来看,但撇开林谨然心中忐忑不提,便是董氏也替她感到担忧,只叮嘱她宫里不比家里,切不可行差踏错,两个妹妹还要她来看顾照料呢。 林谨然惴惴不安的心头上,又添一丝惶恐。 为了赶在三人赴宴的裙衫,这两日绣娘几乎没停过手,因林谨然是贵妃妹妹,所以以她的衣饰为先。 只一条秋香色团花纹宽摆两片裙,并一件蓄了薄棉的浅褐葡萄纹褙子,内里是一件素色交领,举手投足间袖口衣襟上都绣了襦绿的松柏纹,一套裙衫配下来雅致文气,很合林谨然的气度。 何风盈的衣裙就要更舒展一些,若林乔儿是林谨然的嫡亲姐姐,靠着这层关系,何风盈定会穿一身张扬绯红胭脂色。 但林乔儿偏是个得了权的庶姐,何风盈只怕她要给林谨然好看,也怕自己穿得太点眼,招惹不安,所以最后配了一套黛蓝衫子枝黄裙,倒像是何青圆惯常会穿的。 要做何青圆裙衫的时候,绣娘实在赶不过来了,只好由何青圆带着浣秋和浮夏两人动手,董氏见她有些慌手慌脚的,而且新得的料子 只是一匹蒲桃青,一匹鱼肚白。 此番进宫有为皇子祝祷这一层因由在,穿得太素净了也不好,于是董氏就开了自己的库房给何青圆挑。 董氏都这把年岁了,自然有些积累,好些料子一看就质感颇佳。 何青圆为着省些功夫,倒不想拿料子,索性挑几件董氏的旧衣来改。 董氏见她垂眸在箱笼里瞧了瞧,拿出了一条玄青窄摆两片裙。 “这,这裙子我倒不曾穿过。”董氏瞧着那乌压压的颜色,微微皱了脸,道:“还是选别的吧。” “阿娘别急,”何青圆扬了扬手中早就攥着的一条朱带,道:“您看,这样竖一条镶边,就在裙门处,行走时朱色波动,自然不会沉闷了。” 这条朱带原是董氏婚服上的,质料不必说,红纹暗绣,低调内敛。 何青圆还在董氏的旧衣箱笼里翻捡,挑出了一件褙子。 董氏这褙子放得虽不久,但染料用的不好,原本应是海棠红的,渐退成了一种瑰色,美亦是美的,但知道它是旧的,滋味便不同了。 “怎么偏拿旧衣?那条玄青裙也就罢了,我从没穿过的,又确是好料子。这褙子你若喜欢,就拿着在家里穿穿。” 何青圆眼瞧着刘妈妈捧出一叠檀色衣料,又听董氏道:“就用这个做了褙子来,不用担心来不及,我叫翠珑与浣秋一道做。” “那浣秋可欢喜了,她总说翠珑姐姐手艺好。” 何青圆也是喜欢好东西的,一应都叫摇春抱了,眼神一掠,瞧见一块油光水滑的貉皮子,还没等她想出什么花样来,董氏便也叫刘妈妈拿了给她。 “拿着做个茸茸貉皮帽儿吧,这样好的貉皮子也不是说有就有的,”董氏笑着说。 她盘算着冬日里何家与季家过了定,季家姑娘就好名正言顺邀何青圆出去玩耍了。 ‘到时候天冷,总是要一顶帽子的,’董氏边想,目光边在库里巡着,‘貉皮长绒灰棕,那就再要一块短绒白兔儿毛的,还有那捂手的皮毛筒子,圆儿好像也只有两个棉的,若是同季家姑娘一道出去,可不能穿得太俭朴了,该有的都得给她补上。’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78章 何青圆不知道董氏的心思,只是见她没完没了地叫刘妈妈拿这个拿那个,摇春手里已经放不下了,出去了一趟,叫小丫头先送回去了,才进来,手里又是一堆。 “阿娘,够了。”何青圆道。 董氏心里的算盘还没打完呢,只想着何青圆有了季家这门亲,处处要添置,笑道:“先这些,叫她们都做了来,总要穿戴的。” 第40章 宫宴 至宫宴那日, 日头不大好,晨起时天就阴恻恻的,只是不下雨。 姑嫂三人穿戴齐整, 一同上了马车。 入了皇城主道上,车马就渐渐拥挤热闹起来, 只过了一道外门, 车马就不让行了,自有管牲口的内侍上前牵走车马, 带走车夫去安置。 一众贵女改了小轿子去往群玉殿, 这也是今日设宴所在。 至群玉殿的西门处,便是轿子也坐不得了,一个个都要下来走去。 上上下下这样折腾一遭, 如此郑重其事, 真叫何青圆愈发不安起来。 但她今日穿得持重,檀衣端雅, 玄裙浓沉, 又是窄摆的两片裙, 裹在女身上,倒很有种妩媚孤高的矛盾感, 烘托出她几分淡然气度, 更脱了几分单纯稚气。 林茹儿的眼睛早就盯在何青圆身上,见她下轿时微微躬身抚裙一个动作, 拢出两弧曼妙弧度来。 ‘一贯觉得她瘦弱,竟也有这般玲珑身段。’林茹儿只觉心头愈发不痛快。 原本何家和季家彼此有意的消息掩得很好,但自瞿氏和董氏去纳过吉之后, 这消息就藏不住了,林茹儿还想徐徐图之, 已经借着林乔儿的关系,从嫁入公主府的季灵璧下手,再慢慢与季家亲近起来。 但她真是没想到,何青圆的手腕竟然这样厉害,这才多久,居然就哄得瞿氏答应了。 ‘千不该万不该,小瞧了这贱人,奈何我没有一个好哥哥同季七交好,失了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好时机!’ 林茹儿刻意不暴露自己的心思,将目光移到别处,只余光总是不受控地时不时地在何青圆身上逡巡。 等进了内苑,便显出林茹儿和林萍儿的不一般了,林乔儿贴身宫女来给她们引路,要她们先去殿里。 林茹儿最后睃了不远处的何青圆一眼,却正好碰上林谨然迟疑望过来的目光,见她眸光中难掩不安,林茹儿不禁勾唇浅笑。 “嘁,吓得她!姐姐,你瞧那何二穿的这身,同从前都不一样了,像是同季三在一块待多了,有样学样,拍人家马屁!”林萍儿对着林茹儿轻咬耳朵,哼笑一声。 林萍儿这话其实还真是猜对了一半,季翡之喜欢玄色,何青圆每每见她,身上总有一处衣物是玄色。 何青圆从前畏惧深色,总觉得玄、青、棕、黛等深色都是属于窦氏的,沉闷乏味,似乎都浸透了樟木箱子的凉凉薄荷味。 但季翡之让她感受到了深色的美,兼之她初春时病了那一场,性子也在病榻上一日一日的沉淀下来,原本觉得撑不起的深色也能驾驭得当,穿出别样美感了。 “原本觉得她生得娇怯,养得小气,只怕没什么手腕,可真是没想到啊,悄没声地就算把事儿办妥了,真把我给瞒过了!” 林茹儿觉得自己是叫何青圆狠狠摆了一道,越想越是不平。 “姐姐也不用这样,到底还没过定呢,今日一过,定会有转机的。”林萍儿末了几个字嚼得有些发了狠,道:“她算个什么,也敢同姐姐争。” 何青圆今日穿戴得的确是好,王意如见她都有惊艳之感,上上下下地看了她好几眼。 其实衣着倒也不是多点眼,宫宴上穿得明艳夺目的大有人在,何青圆姑嫂三人都算中规中矩了,王意如只是没想到何青圆这个小妹妹,还能展露出这般风姿。 见王意如瞧了又瞧,何风盈笑道:揉纹清水文追更价君羊衣无贰尔七五贰八一“你怎么跟个登徒子一样,这双眼儿淫得很。” 王意如轻捶了她一记,道:“说起来,你妹妹的年岁倒同我弟弟相称。” “诶。”何风盈竖起一指头,在王意如唇前比了比,“别说这个,咱们两家结亲,若好都好,若不好,咱们俩说不准都要反目成仇,我可不愿啊。” 原本这样干脆利落的拒绝,多少会让人有些不快,但何风盈这话说得很妙,将自己同王意如的情分摆得很重。 “也罢。”王意如笑了起来,道:“我弟弟性子散漫,至多是靠父荫混个闲差,难有什么大作为,我只听说,小妹与季七?” 王意如伸出两根手指比了比,何风盈盯着她看了一会,忽然伸手拧住她的腮帮子。 “呀呀,胭脂要蹭掉了!”王意如轻叫着,“松手松手!” “原是上我这弯弯绕绕地听消息来了?你自去季家问个清楚,他们要敢这样抖落,还要不要脸皮了?” 何风盈真是有些恼了,听得王意如捂着脸同她告饶。 “是我自己好奇,影影绰绰听了一句,只说四房有这个意思,可没说你家什么。”王意如见何风盈不说话了,知道这事是真的了,笑道:“这也是好事,我姑姑虽说没这个福分,早早去了,但我听娘说,姑姑一直很感念祖父替她议了这门亲,说是此生无憾。”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79章 “季家是好。”何风盈有些冷淡地说。 王意如见状,宽慰道:“祝家也好,只要祝老将军在,谁都不敢怠慢祝家上下的。” 说着,她朝不远处示意,何风盈就见祝薇红正坐在那里,与几人说笑。 贵女之中有看不上她的,也有看得上的,就算人人看不上,该请的还是也要请她,但何风盈若是没有林谨然这一层,又不似王家两代京官,今日都没这个坐在此处的机会。 “咦?”王意如看着上首那个被人小心翼翼搀扶过来的大肚美妇,有些惊讶地道:“五姐姐还有月余就要临盆了,怎的来了?” 季灵璧和季翡之是一母同胞的姐妹,她们的母亲就是王意如的姑姑,这般亲厚的关系,王意如心中有惑,就站起身往前头去了,何风盈也跟了去。 “姐姐,你怎的来了?” 见王意如一脸担忧,季灵璧笑道:“同公主一起来的,终日在家闷着也实在熬不住,又听说怡贵妃这里有热闹,公主便也让我来讨要几件小皇子襁褓、肚兜,回去给我这孩子添福。” 称作添福,实为求男。 王意如还是有些担心,问:“路上还好吗?” “往来用了先皇赏赐的那辆八骑马车,在宫里都是软轿抬着的,真也不费我什么力气。” 别人都是孕中丰盈,季灵璧却更添瘦弱,柔柔一笑,只觉得整个人都要化在秋风里了。 王意如见公主唯一的女儿姜氏也坐在季灵璧边上,还有一个公主身边的老嬷嬷,便也不敢再说什么。 季灵璧应该是在府里拘得久了,看什么都觉得新鲜有趣,她未出阁前在王家的席面上也见过何风盈的,望着她笑,只叫人如沐春风,又问:“听说你小妹来京了,可叫我见见?” 何风盈竟不意外季灵璧会这样问,其实自从瞿氏请何氏去吃茶后,季悟非待何青圆的心意就不再有暗藏鬼祟的可能,而是实实在在的了。 她是不是第一次见季灵璧,但是初次见姜氏,传闻之中姜氏身子不好,今日一见,果然有些病色,眼下青痕,唇色黯淡,口脂都遮不住,且神色十分冷淡,何风盈在跟前站着这会子功夫,愣是没听见她说过一句话,甚至也不看她们,目光只落在一些虚空处。 瞧着何青圆越走近,季灵璧的目光就越温柔,笑意也愈浓,只是她才启唇,还未来得及与何青圆说上一个字,便有内侍唱喏,“怡贵妃到。” 季灵璧虽是公主的儿媳,辈分上也矮林乔儿一道,轻轻对何青圆挥了挥手,示意稍后再同她说话。 何青圆随着林谨然回到位置上,正见对面林茹儿正看自己,笑容可亲,便也对她笑了笑,转首对林谨然道:“想不到五姑娘同三姑娘虽是同父同母的姐妹俩,却是这样不同。” “你与大妹,也不相似啊。”林谨然这般道。 何青圆点点头,望了何风盈一眼,见她正看别处,神色中总有种寂然。 此时,林谨然被林乔儿一点,恭敬地起身,道:“谢过娘娘关怀,妾一切都好,望娘娘与小殿下福寿安康。” 轮到林茹儿、林萍儿的时候,虽也是满口吉祥话,脸上的神色却要松弛很多。 何青圆留意到林茹儿、林萍儿身边与她们有来往的姑娘变得多了起来,俯身同她们说话时,姿态也要亲热许多。 贵妃做姐姐,皇子是外甥,到底是不同些。 何青圆轻轻握住了林谨然的手,林谨然侧眸看了她一眼,只一笑。 不过林乔儿今日很有贵妃的架势与派头,但不骄不躁,看起来十分大方得体,甚至对林谨然也是礼遇有加,遣宫婢给她们伺候茶水。 林谨然戒备心重,起初只微微沾唇,后来才稍微吃了几口。 各位贵女奉给小皇子的礼物也一一呈上去,大多是字画之类的,除了林萍儿、林茹儿姊妹俩送了一些针线活计外,几乎没有人送贴身穿戴或把玩之物。 皇子金贵,姑娘们就算没心眼,家里总还有长辈教导,断不会做出这种瓜田李下,招惹不安的事情来。 “手抄的佛经?”林乔儿拿起何青圆那本佛经,翻了几页,就见字迹端秀,纸张温厚,还有隐隐檀香,笑道:“年纪轻轻,竟也耐得住抄经。” 她用目光询问,何青圆只好站起身来,行了一礼,道:“臣女才疏学浅,只能做些笨活计聊表心意,还望贵妃娘娘见谅。” 这话说得很拙,但却滴水不漏。 ‘如若不是练出来的心计,那就说明她根本不蠢。’林乔儿见她神色虽有怯意,脊背却是挺直的,心道:‘此女内敛藏秀,如若似妹妹所言,只是叫她在人前丢丑,使季家嫌恶而退亲,啧,这手腕不免刻意幼稚了些,且一招不能制敌,他日妹妹再要动手,就失了先机了。’ 第41章 玳瑁猫儿 宫宴上的吃食细致精美, 不过因为离厨房远,一样样提过来的时候都冷了,只有茶水和一道梅花汤饼是热的。 何青圆在春日病了一场, 夏日炎炎又不思饮食,入秋更要滋补, 董氏叫自己的小厨房精心做了给她送来, 总算是吃得她丰腴了几分,愈发显得肤腻动人。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80章 “姐姐。”林茹儿盯着何青圆这张脸孔, 一步步走了过来, 对林谨然道:“殿下醒了,也不便抱到此处,咱们一道看看去。” 当着众人的面, 林谨然自然是应好。 她一走, 何青圆身边就没什么好说话的人了,左手边吏部侍郎家的姑娘寡言少语, 并不喜欢与人交谈。 何青圆只有一边看宫中舞姬奏乐, 一边等林谨然回来。 此时已是宴席过半, 因为天冷饮多了热汤热茶,不少姑娘都起身要去更衣。 何青圆也有些想要方便, 只是摇春和浣秋在宫门外等着, 何风盈和王意如刚才去过,她想了想, 转首对身后伺候的宫婢道:“在何处更衣?” “请姑娘跟我来。”宫婢似乎正出神,被她这个问题吓了一跳,忙是道。 季灵壁见她起身, 本想同她一道,也好攀谈几句, 只是她身子重,坐了这会子功夫已经有些不舒服了,想着季翡之也说好的姑娘定然是好,也不急在这一时相交,日后有的是机会相处,反倒是有些想要告辞了。 但宫婢说怡贵妃去看小殿下了,等会子才能回来,季灵壁是想再等等的,奈何姜氏不喜这样热闹的场面,冷声道:“走吧,乌烟瘴气,有何好看的?” 在场都是姑娘,丝竹弦乐,旋舞清歌也都是雅致的,如何能说乌烟瘴气呢? 虽也有些虚与委蛇,逢迎拍马之举,但总比男子的交际场面要干净多了。 只季灵壁素来以姜氏为重,便道:“也好,请禀明贵妃娘娘,只说我身子不适,要先走了。” 季灵壁出去时,就见何青圆被一个宫婢从角门引出去,想来是这正殿的东司都有人占着,就往偏殿去更衣了。 群玉殿里种了很多玉兰树和楸树,这两种树开花时或白或紫,非常漂亮,但落起叶来也不含糊,满地枯黄如厚毯。 今日本就是个阴天,树一多,更显得晦暗无光。 “人多事忙,恐招待不周,叫您瞧见污秽了,偏殿里的东司应该还没有人使过。”宫婢道:“请您跟奴来。” “有劳了。”何青圆随着她踏落叶而行,不禁想起了西山落枫,也想起了那一日的季悟非。 他说叶色留不到冬日里,会褪。 他说下一回走落叶堆要小心,山猫最爱在里头睡觉。 忆到此处,何青圆垂眸看着自己被淹没的足背,忽然有种被蛇信舔舐过脊背的战栗感。 她下意识将手往袖洞里缩,抓住自己捆缚在小臂上的一个皮套,握住冰冷的铁柄。 ‘宫里哪来的山猫?’行了几步都相安无事,何青圆松懈了几分,‘我是自己吓自己了。’ 正当她这样想的时候,忽然就听见一声极其喑哑尖涩兽叫,听起来很是吃痛。 何青圆只见那宫婢迅速地朝边上退开去,两只癞皮的狸猫儿从落叶堆里高高跃出来,落下时尖尖的四爪正对何青圆的面门。 何青圆惊得倒退一步,直接抽出那把开了刃的匕首乱挥以求自保。 狸猫儿头一下没有伤到她,脖子又撞上何青圆挥出去的一刀,当即就见了血。 它不甘地抓着何青圆的衣襟一路往下落,覆在身上的衣料传来被尖刺勾扯的感觉,如果现在是夏天,应该可以划破绸缎,在何青圆的肌肤上落下痕迹。 她一个闺阁弱女子,挥出去的匕首毫无章法,又似有神助般精准。 那热热的血迎头溅了何青圆一道斜痕,星星点点地溅在她洁净无暇的面孔上,白嫩纤细的脖颈上,还有横握着匕首的拳头上,将她整个人冻在那里,动弹不得。 何青圆直到看见奄奄一息的狸猫儿一点点的闭上眼时,才意识自己方才做了什么。 另外一只狸猫儿乘她不备,夺路狂逃,响动惊得何青圆抬头望去,就看见摔倒在地的宫婢正瞪着她。 她的神情不纯粹是惊,也不完全是惧,更准确地来说,是一种不可思议。 就似乎是知道何青圆是个孱弱怯懦的女子,不该有这种敢于挥刀自保的勇气。 何青圆看着她的眼睛,脑袋微微一歪,问:“你似乎,很想不到?” 宫婢的眸子里这才冒出真切的惧色来,挣扎起身想要逃跑,却听到身后正殿的回廊上传来季灵壁的惊叫声。 不是假惺惺以示娇弱的惊呼,而充斥着浓烈的恐惧。 更糟糕的是,这惊叫只有一声,随后便断了。 何青圆抓扯着那宫婢就往廊上去,她们到时,好些人也到了。 一个两个都惊惧地看着倒在嬷嬷怀里,面色惨白痛苦的季灵壁。 但再仔细一看,她们其实不是在看季灵壁,而是在看从她下身不断涌出的血。 然后她们发现了何青圆,发现了斜在她身上的一泼血。 季灵壁今日穿了一条月白裙,已经被血染的比她上身那件水红衫还要红了。 何青圆看着那片红在她眼前洇开去,渐渐地,她的视野里只剩下了这片红,其他的什么也看不见。 “小妹!你这是怎么了?” 直到林谨然的声音炸在她耳边,这片红才猛地褪去,周遭那种晦暗的光芒又裹了过来,渐渐蚕食着何青圆的魂魄。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81章 “落叶堆里有两只猫忽然跃出来,我挥刀杀了一只,漏掉的那只惊,惊着…… 何青圆眼看着季灵壁在众人的簇拥下被抬走了,姜氏带着怒气走到何青圆跟前,原本要挥掌打她,又嫌她面上有血,只斥道:“你有个什么金贵的,激了猫儿动怒,倒害了我嫂嫂!我嫂嫂若有个什么好歹,你绝没有好日子过!” “姜姑娘,这话怎么能这么说呢?”林谨然忙道:“小妹也是险些遭了害啊!畜生无眼!” 林茹儿设下的这小小一计,只是想要毁了何青圆的好颜色,却没想到会连带着伤了怀着孕的季灵壁。 “群玉殿中怎么会有猫儿!我早些日子就定下宴席了,你们做事竟如此不当心,待我禀了皇后,定要将你们发落。” 她急于将自己撇干净,想把这事推到畜生身上,自然了,她知道畜生顶罪不够解气,只能拿何青圆来偿。 故而,林乔儿紧紧皱眉,一脸威严地逼问何青圆,“你,你又怎么会随身带着匕首的?” 原先何青圆说自己挥刀杀了一只,何风盈还只以为她是吓傻了胡言乱语,现在又听林乔儿这样问,也见到何青圆右手握着一把匕首,刀尖虽藏于袖中,却一滴一滴地在往地砖上溅血,看起来可怖极了,叫何风盈不由得倒跌了一步,离何青圆远了一些。 “就是啊,这是宫里,你当是什么地方,就算是落叶堆里蹦出两只玳瑁猫儿又怎么了?不过是骇一骇,你动手杀之,逼得猫儿癫狂作乱,害得姜夫人大惊,做下如此罪孽,你要如何赎之?!” 林茹儿又惊骇又激动,跳着脚要把罪名扣在何青圆和畜生身上。 何青圆原本一直僵站着不动,感觉到林谨然慢慢松开了扶着她的手,瞥见何风盈倒跌了一步,离她更远了一些,彷佛她是什么脏污。 又一次,她又一次被家人丢在那里。 何青圆只觉得自己通身的血都冷了,倒是面上这几点血还烫着,逼得她清醒起来,一字一字听清了林茹儿的话。 众人只见她慢慢抬起了下巴,然后忽然掉过脑袋来,直勾勾看着林乔儿身后的林茹儿。 这举止有些妖异,像是惊吓过头,但又不像。 “林姑娘,你真得好有眼力,事发突然,我只以为是两只癞皮狸猫儿,你竟还分得清那猫儿是玳瑁,莫不是,早就见过了?” 何青圆的声音很轻,就是这份轻,才叫众人几乎都是屏息在听她说话,随后响起的林乔儿的争辩声就显得格外刺耳。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自己做下的孽,竟想泼在我身上!” 林茹儿本就因为伤及季灵璧而下得六神无主,又发觉自己失言,大骇尖叫不已,被林乔儿回手一个巴掌就打懵了。 巴掌响声落地,林乔儿转过身来,又缓声道:“我与三位妹妹方才一直都在后殿看孩子…… “贵人做事,还要自己动手吗?” 林乔儿话还没有说完,何青圆居然直接出声驳斥,说得还十分尖利。 “你放肆!” 林乔儿身边的嬷嬷当即上前,狠狠扇了何青圆一耳光。 何青圆直接摔了过去,惊得贵女们四下退开,何风盈也随着人流淌走了,等她回过神来想要抓住何青圆的时候,她已经撞在墙上了。 何青圆沿着墙面滑下来,额角的一团血也淌了下来。 唯一一个没有避开的竟是祝薇红,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她在人群外围,来不及避开的关系。 何青圆就摔在祝薇红边上,她当然也没有去扶何青圆,只是看了何风盈一眼,又垂眸去看软在地上,却竭力扶着墙面站起来的何青圆。 她随手将额角的血擦掉,又抹在自己的玄裙上,血色被玄色吞吃,看不出来了。 何青圆觉得挺好,轻轻笑了起来。 祝薇红忍不住很小声地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道:“魔怔了吧你,快点请罪啊。” 何青圆像是没听见一般,自顾自地高声道:“其实野猫性冷僻,家猫性温顺,即便蜷在落叶堆里,被踩了尾,也只是惊叫逃窜居多。只有与豹虎同种的山猫,才会在遇惊之后做出袭击之举。各位姐姐以为,我说得有无道理?” 众人沉默,无一人答。 何青圆看着林乔儿愈发难看的面孔,还在说:“如林姑娘所言,那是玳瑁猫儿,就更加可疑了。玳瑁猫儿的性子温和亲人,也很伶俐,能逼得它一惊一乍,扬爪伤人,不知要经过多少嗟磨调教?” “何氏!你可知以下犯上是什么罪过。”林乔儿怒叱,“休要胡乱攀扯,只在宫中动刀一项,足以将你治罪!” “不然,任由猫儿伤我?”何青圆看着季灵壁淌出来的那些血,缓缓沿着砖缝朝林乔儿姐妹流去,“杀了我吧,反正我也不打紧,杀了我,有什么脏的臭的,只往我身上来吧。可你所说的罪孽,不是人来定的,是天,是地,是那些上通天庭的仙君神佛,是那些下达地府r的魑魅魍魉来定。” 连何青圆也觉得自己的现状很古怪,有种游离茫然的感觉,既感觉不到疼,也感觉不到怕,只感到了恨。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82章 原来那个怯弱的何青圆似乎是缩在了角落里,现在也不知是谁,在操控她的举止,拿捏她的言语。 她感到这样的肆意太快乐,甚至挥一挥宽袖,笑看林乔儿姐妹,“可不是你我这种肉体凡胎啊。” 第42章 香魂飘渺 皇城宫门锁闭有定时, 原本这宫宴吃罢,送了贵女们出去,且还有一个时辰的富余, 可今日却是踩着时辰出去的。 林谨然、何青圆被留在了宫里,王意如也担心季灵璧, 所以留下来了, 只有何风盈一个人出来了。 宫门是一道一道关的,何风盈站在一块窄窄砖地上, 看着那扇朱红的内宫门缓缓在她眼前闭上。 忽听耳畔飘来一句, “你妹妹比你有胆色,今日大难临头,众目睽睽之下, 也没似你一般, 躲在假山后头,还溺湿了裙子。” 无法驱散的羞耻与恐惧日复一日在她心头盘亘, 却被祝薇红用这样一种轻飘飘的鄙夷口吻, 在巍峨的皇城宫墙下说出来。 周遭还有很多贵女在, 但何青圆惹事连带了何风盈,所以众人都离她远远的。 虽然没有别人听见, 但何风盈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被祝薇红这句话给抽出来了, 软成一张皮,瘫在地上揭也揭不起来。 等何家的马车由内侍引出来时, 何风盈才迈了一步,就觉膝软无力,差点跪到在地, 亏得九曲来扶她。 三个人去才一个人回,何迁文连胡子都吓白了。 “姜夫人已经发作了, 势必会在宫里生产。这事儿原不是小妹的错处,但她不知是怎么了,嘴硬不服软,连句求饶的话都没说,字字句句都把那猫儿的事往怡贵妃身上栽。本来是要被怡贵妃关起来的,但皇后派人来了,把这事儿揽过去了,小妹被带走了,我们出宫了,剩下的事儿,我也不知道了。” “这惹事的混账冤孽!”何迁文骂了一句,又背过手去,在屋里来回踱步,厉声叫道:“不中用!不中用了!” 何风盈见他这样一副天塌地陷的样子,却是不是因为疼惜女儿吃苦受罪,而是在惋惜哀叹她身上原本系着的那一桩好姻缘。 何风盈也不喜何青圆招祸,犹豫了一下却还是道:“可小妹的话也有道理,我瞥见那两只死猫了,癞皮的,黑脏脏的,一眼都辨不出是什么色,偏就林二斩钉截铁地说是玳瑁。” “你也给我闭嘴!”何迁文气得厉害,道:“你个做姐姐的怎么不看好她!?还有匕首,那把匕首是怎么回事?!” 何风盈浑身僵冷,低头时却看见了脚边升起的一个炭盆,想着何青圆如今不知在怎么挨罪,终于还是道:“是我送小妹的那把,她不知什么时候开了刃。可那猫真是很凶,我见姜夫人裙上四个脏兮兮的爪印,是叫猫儿蹬了一脚,且她婢女的胳膊上也被抓了一下,皮肉都呲出来了。小妹若不挡这一遭,眼下定也伤了。” “她就金贵了!人家公主的儿媳才叫金贵!” 何迁文怒冲冲,董氏泪涟涟,但何风盈此时的心境却与那时觉察到众人远离她的何青圆有了微妙的重叠。 “女儿在别人口中不金贵,怎么在做爹口中也这般卑贱?” 何风盈猛地抬起头,从通红的眼眶中淌下两行泪来,一行为何青圆,一行也为她自己。 “你,你也是畜生!” 何风盈从未顶撞过何迁文,突然来了这么一下,何迁文很不能接受,也扇了何风盈一耳掴子。 从小到大,何风盈虽也挨过罚,但抽耳光却是没有的,这一巴掌打得她耳朵‘嗡嗡’直响,连董氏的惊呼都听不见了。 董氏将何迁文推了出去,揽着何风盈又哭了起来。 宫里的哭声响在亥时初刻,那哭声很微弱,叫人听了又怕又怜。 “是千金,样样齐整的,就是不足月,哭声有些软。” 纵然接生嬷嬷把话说得再好听,众人面上的神色俨然就是——又是个女儿。 “季氏怎么样了?”发问的妇人便是当今圣上的胞妹德欣公主,她生了张高颧骨的窄长脸,浓眉长眼,令人望而生畏。 另一个接生嬷嬷满手血腥的跑了出来,一脸急难色,见公主用帕子掩鼻,一旁宫人忙拦住嬷嬷,让她先在铜盆里洗手。 嬷嬷一边搓着手,一边道:“夫人怕是要不行了,太医吊元气的汤药都已经灌下了,也只得半炷香的功夫,有什么话,快进去说说话吧。” 得了这样一句判词,众人才顾不得许多,进了那血腥难散的产室里。 季灵璧已经神智昏聩了,可当模糊一片的视线中涌进德欣公主的时候,她居然还想要翻身下床给她行礼,只不过她没有这个力气,只是稍稍动了动手指。 婆母、小姑、贵妃、皇后,这都不是季灵璧想要见到的人,她的目光一一晃过,终于看见了一个王意如,可她张着口,像上了岸的鱼一样,只能一开一合,却发不出声音。 “是不是想同王姑娘说什么?” 皇后苏氏秉性端正,既知道季灵璧没有多少活头了,也想遂了她的心愿,即便事后琢磨起来,有心人觉得她临死前没话对婆母说,没话对小姑说,反而要对表妹说,多少含了些怨怼,但毕竟她是要死的人了,再顾忌那些,太可笑了。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83章 季灵璧轻轻眨眼,王意如急忙挤进前头去,紧紧攥住她冰冷的手,哭道:“姐姐,我在,意如在,你想说什么,意如都替你把意思传到。” 季灵璧闭了闭眼,似乎从身体里榨出了一点力气,气若游丝地道:“同你三姐姐说,叫她不要难过,我先去见娘了。” 王意如只听得这一句,忍哭忍得浑身都颤抖起来。 “还有妮儿和小妮儿…… “这你放心,我自会好好看顾。” 德欣公主皱着眉头,虽也有悲的情绪,更多却是一种怨,似乎是怨季灵璧,怨她要死了。 “多谢婆母,只是,我想着,往日能不能叫我三姐多来看看她们。”这一句话不算长,但季灵璧拖了很久才说完。 “可以。”德欣公主若连这个都不答应,实在说不过去。 “还有夫君。”季灵璧只说了四个字,却觉得没有说下去必要,只是闭了闭眼,道:“劝他节哀、珍重。” 王意如的眼泪真烫,将季灵璧飘向冥界的灵魂又拽回来一些,她看着王意如的哭容,忽然想起了那个横溅了一脸血的姑娘。 她望向自己的时候,眼神都空掉了,像是吓坏了。 “何姑娘还好吗?”谁也没想到季灵璧会用最后的力气问出这样一句话来。 “圆儿?”王意如也惊讶,觑了眼边上的众人,斟酌道:“她没受伤,听她说,是用匕首挡住了头一只猫的暴起。” “那就好,那就好。”季灵璧连说了两次,合眼时露出一个怅然而浅淡的笑。 只有王意如听到她最后的一句话,是对自己的叮嘱,也是对季悟非、何青圆的祝福。 “到了那日,你记得多替我饮一杯喜…… 话没有说话,季灵璧没有力气了,只那个笑还停留在她唇边。 王意如大哭起来,搓着掌心望着虚空银红的帷帐,说:“姑母,姑母,接一接姐姐吧,莫要叫她挨苦。” 皇后的母亲于去岁亡故,听得王意如这般哭喊,心里也涌现一股悲意。 季灵璧在宫中生育、死去,诸多事情不合规矩,也不好操持,挨到了第二日宫门开,季家人匆忙而至,季灵璧的夫君姜贤柏也来了,这一应身后事才办了起来。 直到这时候,何青圆才被提了出来,软禁她的房间里也给了茶水,但她都没吃喝,整个人十分憔悴。 听身边的宫婢说了,才知道眼前坐着的贵妇人是德欣公主和皇后,赶忙行礼。 “知道自己罪孽深重,这才自绝水米?”德欣公主面色十分难看,看着何青圆的目光都恨不能将她踩在脚底下。 听到罪孽深重四个字,何青圆意识到什么,忙问:“季五姑娘怎么样了?” 她不答反问,德欣公主正要斥她,却听皇后苏氏说:“遭了猫儿撞击,又受了惊吓,下红不断,昨夜诞下一女,已经撒手人寰了。” 何青圆一下就瘫在地上,攥紧的拳头都在打颤。 “你在宫中行事莽撞,可认错了?”苏氏其实也知道何青圆无辜,可毕竟去了一条性命,要有个交代。 “认,”何青圆跪俯在地上,额头贴着冰冷的砖地,咬牙道:“我不该,我不该。” 德欣公主见她肯认,正要说话,却听何青圆忽然声高了起来,字字迸溅,“我不该只杀了一只就松懈了,我若是连另一只也杀了,五姑娘就不会死了。” 众人愕然。 德欣公主怒道:“你倒猖狂!” “那引我去偏殿东司的宫婢呢?”何青圆双眼都红了,不知是怒还是悲。 作为一个下位者,屡屡发问,已是很不敬,但苏氏的目光却愈发有兴味,略叹了一口气,道:“死了,太医说是胆怯忧思,活活吓死的。除了被你割断脖子那一只玳瑁猫,宫人们再拿另外一只玳瑁猫的时候,下手过重,猫也死了。” 连着听苏氏说了两个玳瑁,何青圆就知道她是绝不是只听怡贵妃一家之言,且已经抓住了苗头,乃至把柄。 但何青圆被关了一夜,什么也不知道,一时间也想不清楚,只听苏氏叫她抬头,就缓缓直起身来。 “这事情毕竟出怡贵妃主持的宫宴上,你们都是她请来的客人,客人尚在,她一家子四姐妹,连着贴身的宫婢都一道看孩子去了,也很不妥当,自请闭宫禁足,裁减用度,至于你。” 皇后的停顿并不是因为没想好,而是给德欣公主留一个话口。 “本该是活剐了你去陪季氏的,只她心善太过,临终前竟然还为你求情!” 德欣公主这话里恨了两个人,何青圆也好,季灵璧也罢,总归是害她儿子成了鳏夫。 何青圆初见季灵璧,就觉得她可亲,如今印证了她真是个绝好的姑娘,但却已经天人永隔。 阴了多日的天气终于在这一刻宣泄出来,雷声阵阵,大雨瓢泼而下,像急于从这肮脏的人间带走这一缕无辜洁净的香魂。 皇后和德欣公主敲定了给何青圆的惩戒,她可以回家了。 何青圆走出偏殿的门,在宫人的惊叫声中一句句朝台阶下走去,她要让老天爷来断一断过错。 “她这是要做什么?”德欣公主站在廊上,费解地看着被雨水淹没的何青圆。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84章 她身上所有的颜色都成了玄色,只有那张朝天望去的面孔是白的。 一条如同天垦的闪电伴随着一声如同天崩的惊雷,给了何青圆一瞬间的通身清白。 皇后不自觉攥紧了帕子,德欣公主更是吓得跌在仆人怀里,却见何青圆动也不动,孤立雨中。 第43章 今岁早寒 何青圆最后被罚禁足家中, 且每半月就得手抄一本经书送到相国寺焚烧祝祷,以慰季灵璧魂灵。 这一罚看上去很仁慈,但实际并未设下期限。 如果何青圆实在倒霉, 被德欣公主罚了后就抛诸脑后,何迁文、董氏也不想动用人情找门路替她拿掉惩处, 那么就意味着何青圆这一辈子就只能待在家中, 婚嫁无望,且每隔半月一本经书, 意味着她要日日抄经。 董氏哭干了泪, 怎么也想不到只是赴一场宫宴,竟招致如此大祸。 林谨然在宫中的时候并没留在怡贵妃宫里,也没有与何青圆关在一室之中, 皇后单独见过她一次, 问过她几句话,句句像是闲话家常, 但又逼得林谨然不得不硬着头皮应对。 “女子一旦嫁人, 便是有了两个家, 一个娘家,一个夫家。有时候, 娘家是自己在夫家的倚仗, 但也有可能,夫家成了外嫁女遮风避雨的屋舍。” “你姐姐行事你恐怕比我要清楚, 待本宫很敬重,待皇上又体贴入微,便有言行上几分爱撒娇的, 也因她年纪小,更令本宫与皇上忍不住要多怜她几分。她虽得宠, 又诞下了皇子,在宫里人人敬她,底下人会看眼色,样样侍奉周到,也不需得她耍心眼子去争抢什么,平素,呵,”皇后笑了一声,继续道:“平素也未有什么跋扈鲁莽行径,怎么出了这一回子事,就到了闹出一条人命的地步?可是你们姐妹三个进宫,令她太过开怀,所有些顾不得了?” ‘顾不得了,到底是指的什么呢?’ 林谨然坐也不敢坐,忙又跪下了,只道:“不瞒娘娘您,我自小随在母亲院里住着,与几个姊妹相交不多,等到了自己开院子的时候,长姐又临近入宫了,姐妹情分自然是有的,只是不比她们一母同胞,心眼都是通的。” “这话说得就生疏了。”皇后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吓得林谨然把头埋得更深了。 “还是起来说话吧。”她又叹一句,道:“不过一母同胞的情分不是旁人可以比拟的,季氏去之前,第一句嘱托并不是给夫君的,也不是给女儿的,而是给她亲姐姐的。” 林谨然直到这时候才知道季氏去了,猛地意识到何青圆的婚事无望了,才直起来的身子又软了下去。 “怎么了?你与季五姑娘很熟吗?”皇后很细微地迷了眯眼。 林谨然并不想说,但更不敢瞒,只道:“季家的七公子与小妹的婚事已经纳过吉了,不久就要择期过礼。” “噢?”皇后这一声听起来很惊讶,甚至,还有掩饰得很好的一丝惊喜,“没想到你们几家都挺有缘分的,林家二姑娘这些时日与季氏走得也很近,她先是得了德欣公主的青眼,往公主府去过几回,同季氏姜氏的关系相处得都不错,听说,德欣公主还有为她说亲之意。” 林谨然心中惊惧交加,脑子却比平时更灵光,听得皇后这一句,忽然想到前一次回娘家时,母亲在给林茹儿挑拣人家,在林谨然看来,那全是一些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但严氏待庶女素来如此,林谨然也习惯了,什么都没有说。 她怎么也没想到,那一日与母亲吃茶谈天的闲话,竟会是今日害了何青圆与季灵璧的祸根。 林谨然揣着这件事回到家中,因是心中有愧,所以自何青圆禁足院中之后,她一日七八趟的去,勤快极了。 “你且宽心,我瞧着皇后娘娘是个慈悲为怀的,等这事儿一淡,姜家也娶新妇了,寻个机会将话在娘娘跟前一递,或许就悄悄免了你。” 林谨然心中其实还有一个期盼,季灵璧死前留下那样一句话保了何青圆,说不定季家也会因此出手护住她。 虽有猫儿惊撞了人,但季灵璧也是为了给姜家延续香火才致血崩而亡。 于情于理,姜家都是欠了季家的。 那么,这份人情有没有可能还在何青圆身上? 林谨然知道,希望太渺茫。 此时此刻,季家三房的偏厅内。 “什么?就是你正议亲的那个何氏害了五娘?你竟然还敢为她求情,妄图求娶?”季随海愤怒近乎咆哮了。 季悟非跪在地上,知道自己眼下说什么都是火上浇油,只有重重一叩头。 “伯父,可这也是五妹临终遗言啊。”季翡之一夜间就生了好多白发,星星点点如落雪。 季随海只冷声道:“你死了这条心罢!” 他离去前的一拂袖,扬起一阵刺骨的风,季悟非的脊背都被冻住了,也不知过了多久,才被季翡之硬生生的掰直身子,送他回了瞿氏院里。 瞿氏拉不住季悟非,明知道他是去季随海跟前找罪受的,可见他如行尸走肉般,更是心痛如绞。 因他连着几晚没睡了,瞿氏灌了他一碗安神药,吐了半碗,又添了一碗逼他喝下去。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85章 季悟非就连睡着的时候,眉头都是紧皱的。 季翡之和瞿氏站在床边盯着他看了半晌,才往外间走去。 “伯父势必要用这事向公主要一个说法,虽有猫惊这个因由在,但还有五妹想避孕养身子,结果遭公主斥责的前情。” 季翡之自得了消息以来,也没好好吃过一口东西了,眼下被玫瑰茶温暖的香气熏蒸着,她不自觉抿了一口,只觉得很苦。 这其中的你来我往,瞿氏清楚也好,不清楚也罢,都无关紧要,反正季家只拿她做一个活算盘,钱耙子。 她只知道,季悟非这一遭难捱。 何青圆也是如此。 她白天的时候看起来很正常,也吃也喝,甚至还会笑。 只有院里贴身伺候何青圆的几个婢女才知道,她一夜一夜地不睡,抄佛经抄得手都抑制不住的颤,在纸上留下狰狞的痕迹。 这几日,林谨然不知道为什么来得少了,显得何风盈时时刻刻都在这院里。 何青圆屡屡从她的眼神中看到怜悯,细得像针一样,深深地刺痛了她。 “嫂嫂身子不方便吗?”何青圆移开目光,看向秋光里的微尘,问。 何风盈犹豫了一下,道:“原不打算说这个来乱你的心,只是边关近来有些乱,嫂嫂不安,已经病了两日了。” 宫宴一夜,于何青圆来说像是过了很久很久,久到她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愣了一下,竟生出了恍若隔世之感。 “为铁矿的事?”何青圆还记得何霆昭的家书里说过,有吃了败仗的胡人散兵在北丘寒附近劫掠,所以那些蛮人无心与何霆昭商议开矿的事。 “也不是,”何风盈微微蹙眉,显然也是忧心的,“只听说今年少雨早寒,草场光秃秃的,牛马都养不活,胡人更是快活不下去了,面上是自相残杀,实际上是声东击西,我听阿瓮说,胡人已经屠了好几个汉人的村子和蛮人的部落,后来更是乔装成汉人杀蛮人,又装成蛮人杀汉人,势必要搅乱边关城池,喝咱们的血,为自己攫取生路。” 家国大事总是能轻易覆盖掉匹夫心中的小情小爱,何青圆就觉得原本虚浮的魂魄都被这个沉重的消息踏踏实实地压回了身体里,那些令她痛苦的感觉也变得鲜明起来。 “阿娘还好吗?”何青圆问出这一句的时候,落了一滴泪。 自打她回来之后,何风盈就没见过她哭,连忙用帕子给她擦了擦脸,道:“阿娘自然是担心的,但阿瓮隔几日就来一趟,给咱们递消息,她听了也心安。还好祝老将军坐镇北丘寒,哥哥又不是武将,不出城门就好。只是我听阿瓮说,前年祝老将军手下两员大将一个去了陇右,一个去了滇南,圣上说是借调一用,可阿瓮说,只怕是不能回来了。” 何青圆虽是闺阁女儿,却也知道行军打仗就是排兵布将,有兵无将,难道是要祝老将军一人长出三头六臂来吗? 若有疏漏,还要百姓的性命去填。 性命,又是性命,人最要紧的性命,怎么又这么不要紧呢? “阿娘吃药的时辰到了,我去侍奉她。” 何风盈站起身说这话的时候,何青圆像是没听见一样坐在那里。 何风盈叹了口气,觉得她真可怜啊,才得到,有失去,早知如此,何必强求。 今岁的确早寒,正经说来这个时候还未入冬,吹来的风却已经有了冬意。 何风盈长长地叹出去的一口气都有了白惨惨的形态,“季家是什么音信都没有了,这婚事本就还没过定,撇了也就撇了。阿瓮也叫我好好开解小妹,等风头过了再给她觅人家,可小妹身上有这样一条罪状,哪里还有人家肯要她呢?若先前议下的是表弟也就罢了,定然会看在咱们两家交好的份上不计较这个,大舅舅经商不入仕,也少些掣肘。可偏偏,小妹好高骛远要攀附季家,这下好了,既是高攀了,掉下来的时候也摔得惨呐。” 九曲搀扶着她,也道:“二姑娘也实在是倒霉。” “在宫里生出来的事情,用倒霉两个字来解,太表面了。”何风盈说着皱了皱眉,道:“我瞧林谨然自宫里回来后很有些不对劲,总是心事重重的,且对着小妹时,有些愧疚过了头,压箱底的补药都给小妹掏出来了,我瞧着里头有支参,约莫是严氏给她备着生产时含服的。” “那姑娘您觉得呢?”九曲问。 何风盈细细嚼着这场祸事的细节,蹙眉道:“我觉得林谨然身上就牵着这件事的因由,阿娘大约也有点看出来了,前日难得过问了阿兄院里的开支,林谨然就是那时候病的,若是没鬼,何至于吓病了。且小妹虽是被罚了回来的,但我听她说离宫之前,皇后娘娘还赏了她一盏参汤压惊,这哪里是罚的意思?更像是迫不得已要罚她,所以先安抚一下。” 说话间,何风盈见前头来人了,只看身形步态就知道是祝云晟。 因为不想她们消息短缺空煎熬,所以他这几日来得有些频繁。 “今儿你挑的时辰倒是迟了,阿娘定会留你用晚膳的。”何风盈站着不动,只等祝云晟走过来。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86章 “我也念着你们家的胡椒煨豆腐了,这冷天吃最好。” 祝云晟今儿是穿了件靛蓝的新衣,用银丝绞了浅蓝丝线绣了大团大团的忍冬花——他生母最喜爱的花朵。 他穿靛蓝色最出挑,映得笑眼动人,笑唇惑人。 何风盈瞧着他步步走近,一时看得有些入了神,等反应过来时,却只抿了一下唇,嗤道:“没出息,只想着豆腐。” 第44章 冷镜湾 “豆腐怎么了?上至天子, 下至平民都爱吃的好东西。”祝云晟不以为意,看了一眼她来的方向,道:“去见小妹了?她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婚事搅散了且不说, 往后的婚事也不好论呢。”说着,何风盈忽然冒出了一个念头。 何青圆婚事不好议了, 若让她嫁给祝云晟, 全了两家的亲事,自己岂不就脱身好再嫁了? 此念一出, 她也觉得荒唐, 但又觉得,似乎并不是全无可能,只看祝云晟愿不愿意了。 祝云晟见她瞥了自己好几眼, 下意识摸了摸脸, 道:“怎么了?” “你觉得小妹如何?”何风盈在祝云晟面上素来将姿态摆得高,竟也真问了这话。 祝云晟还没领会到她的意思, 想着多说好话让她拿去宽慰何青圆, 就道:“小妹自然是个好姑娘, 只是不甚踩了一回坑,季七是好, 但季家不是他说了算的, 婚事已然不可能了,小妹只能想开些, 说不准日后还有好姻缘等着她。” 何风盈见他答得认真,自觉有从小到大的情分在,早就拿捏了他的心, 就得寸进尺戏耍道:“小妹的姻缘怕是难了,我与她是姐妹, 不将她安置妥当了,我心愧疚,咱们两家是有姻缘在的,不若你…… 她瞥了祝云晟一眼,本以为他该惊一惊,颓一颓,或者恼一恼的,最起码,不该笑了,但他面上竟然还有浅笑,令何风盈反而有些恼怒。 “我什么?”他居然还问。 何风盈边往前走边道,“不若你娶了小妹,也算给她一个好去处了。” 她目不斜视地走了一会,听见九曲轻咳,侧眸瞥了一眼,就见祝云晟站在原地不动,面上那点笑早已经荡然无存。 他有一双走势微垂的长眼,所以笑起来的时候会特别弯。 何风盈从来没有留意过他不笑的时候,这双眼居然是这样的冷。 不仅仅是眼尾往下压,眼头也是往下探的,看起来就很有一种居高临下,睥睨微尘的感觉。 “当真?”他说话的时候又笑了,但只够了勾唇,眼睛没笑。 何风盈被祝云晟包容惯了,在他跟前说话行事都很肆意,心中又有对这门亲事的厌恶和恐惧,所以就点了点头,还补了一句,“自然。” 连九曲都觉得有些不妥,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来,“姑娘。” 祝云晟背着手一步步走上前来,正如无数次都是他一步步走向何风盈那般。 而何风盈只会站在原地,用一种可有可无的目光瞧着他。 “那好。” 何风盈只听到这样两个字,再看去时就只见到祝云晟的背影。 九曲急了,道:“姑娘,可不能这样啊。” 何风盈心里也有些慌,却是白了她一眼,道:“我怕什么?他若真办得到,岂不是一箭双雕?!” 随后便是连董氏的院子也不进了,径直回自己院里去了。 祝云晟在董氏跟前还是礼数周全的一个人,只是比董氏还要着急一些,只喝了口茶润了润喉,道:“少夫人在吗?” 董氏一惊,以为是有什么噩耗要等林谨然来了之后再说出来,忙道:“可是阿昭出了什么事?” “不是阿昭,是林公子从被胡人散兵伤了腰腿,在军中养了几日,保住了性命。只是,以后行走就没那么便利了。” 董氏的身子松懈下来,但林维信毕竟是伤了,叹了口气,道:“我听闻前朝也有跛足为官的。” “是,前朝的开封少尹就是跛足。” 祝云晟根本看不出才在外头受过何风盈绝情话语的样子,只是微妙的寡言了一点。 “可他怎么会被胡人散兵伤了呢?不是说都在城里吗?”董氏忧心地问。 “北丘寒附近的村落乃至城中都不仅仅只有汉人,也有蛮人和胡人的一些混血,有些是遭辱有孕,有些是因情怀胎。故而只靠面容很难分辨,便有那么几个胡人散兵混在难民里溜了进来。难民都在城北一空地随地扎营安置,每日只得一碗苦菜薄汤,那些好不容易才保住性命的本分难民挨得住,那几个胡人散兵却是挨不住的,夜半时分偷偷溜进百姓家中,逼迫他们把家中粮肉都做了来吃,后又意图奸污他们家的女儿,那对老夫妇拼死反抗,惹出些动静,正好阿昭有事经过,两边打了起来。林维信不会武功,阿昭只叫他躲远些,可他太害怕了,一脚踏空,摔进一口废井之中,先是昏了一盏茶的功夫,后来被人用水泼醒,勉强将绳索系在腰上,因他自己没系牢,中途又掉下去一次,最后还是阿昭下去把他救上来的。他们一行人加上随从共六人,只一个随从胳膊上挨了一刀,其他人都没伤。林维信这伤得实在太愚蠢,说出去不好听,我父亲也是替他遮掩,这才说他是被胡人伤了腰腿。”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87章 董氏听过之后,半晌都没能说出话来,只苦笑着摇摇头,道:“虽是他自己不堪用,但总也有人会埋怨到我儿身上。” “清者自清,心胸狭隘之人才会有迁怒之举。”祝云晟劝道。 “可世上也不乏心胸狭隘之人呐。”董氏幽幽叹息,道:“原来这北丘寒城中也是不稳妥,我的话他是不听的,阿瓮,你替我写封信,劝他回来吧。开矿一事,再寻个机会吧。” 祝云晟先是一笑,才道:“夫人不必担心,父亲已有联和蛮族与胡人对抗之策,这消息在路上走了几日,如今大约已经有成效了。” 董氏勉强一笑,有些走神。 她这几日心不在焉的,下人也趁机躲懒,积了些落叶还未打扫,在凉风的搅弄下旋成一团。 祝云晟听着这般风卷枯叶声,苍凉萧索,心里压抑着的那股悲恨之意陡然间冒了出来,起身告辞。 董氏再三留他用膳,他只说事忙。 走出何家之后,风更盛了,吹得天上乌云斜飞往北去。 越往北去,风里的雪沙越多,风声都有了颗粒感。 如果祝云晟所言,指的是把原本只能见到狼,而现在能见到人也当成一种进展的话,那应该是有成效了。 “说来说去,还不是想我的人给你做马前卒啊?老头,你真够能算计的,看来你儿子那鬼鬼祟祟,偷偷摸摸的行径,颇得你的真传啊?” 这人说话的嗓音听着就像北丘寒的风,粗粝而沉,但腔调又颇慵懒,哪里像是在甲胄兵士包围之下,更像是在一个晴好天气里,正懒洋洋卧在暖沙晒太阳。 祝山威还是第一次见眼前这个被人唤作‘冷镜湾’的男子,观这人气度做派,大开大合,粗中有细,倒是他赏识的那一类。 他看人家,人家也在看他。 冷镜湾心道,‘这一脸的胡子倒是挺顺溜,会比灰六的毛还顺吗?啧,这年岁了,还能撑得起一身重甲,行走自如,也算厉害。’ 冷镜湾正想着,就听祝山威道:“你是戈勒的儿子吗?我只见过他那个叫罗石的儿子,生得黑铁塔一般,糙莽如兽,你看起来秀气多了,是有汉人血统吗?” 冷镜湾生平第一次被人用秀气二字来形容,有些无语地看着长桌对面的祝山威。 “戈勒是我舅舅,你别提他名字,他很不喜欢你。” 冷镜湾微微眯起了眼,警告地盯着祝山威,但却见他在听到‘舅舅’二字的时候,眉宇间一耸,似有根筋绞紧了。 但祝山威很快就平静下来,只问:“他哪个姐妹的孩子?这小子自己都是入赘到西牧部落的,儿子做首领理所当然,什么时候连外甥也带去了?冷镜湾?你是部落扎在冷镜湾畔时生的吗?” “入赘是你们汉人的说法,我们有名无姓,没这套东西,舅舅只是跟着心爱的女人走了。”冷镜湾听他喊自己舅舅‘小子’很是不爽,但又想着他们年轻时大约认识,虽不是知是交情还是过节,但祝山威是年长一些,便勉强忍了,又道:“还有,我兄弟的首领位置是杀出来的,你别自己儿子行径龌龊,把别人儿子也看扁了。” “你似乎很看不上我儿子。”祝山威很感兴趣地问,不见一点生气的痕迹。 冷镜湾笑了一声,道:“天生天长的牧草,他派兵割了去,晒成干草,等秋冬无草时再卖给我们。料准了我们没银子,就用皮子、肉料来换,敢情忙活一年,都是替你祝家养牛马呢。” 说最末一句话的时候,他拍了长桌一记,百年老木的厚板料子,竟被这样随手一掌,拍出了一道裂纹。 西牧部落到最后也没有从祝云赋手里买干草,也没有吞吃小部落以自足,而是长途跋涉换了草场。 冷镜湾护送部落转场,一时没顾上狼窝,结果狼崽就被何霆昭给拿去了,等他回来的时候,只听他弟弟说味道往南边去了,这才一路追到了何青圆的闺房之中。 “此事我已经知晓,所以才令他回京好好反省,北丘寒与凛朝遗民素来和睦相处,互通姻亲,这种竭泽而渔的事不可为。” 祝山威扫了桌上裂痕一眼,再抬眸时,目光之中很有欣赏的意味。 “竭泽而渔不可为,但上人家地盘开矿就可以?”话既然都说到这份上了,冷镜湾索性也就刺了一句。 “一百钧的铁矿石,换十柄长刀或二十柄短刀,如果罗石答应的话,折算成箭头、盾甲,乃至锅具一类的东西都可以。”祝山威轻描淡写地说。 冷镜湾没料到他会这么干脆,且给的如此条件优渥,如若是他坐在祝山威的位置上,两方势力悬殊,自然是拳头大的那一方说了算,挖了矿走,留个三瓜两枣都算有良心了。 可他却说会给现成的铁器,铁器啊,不是矿石。 冷镜湾早就知道那底下有铁矿,闻都闻得到那股子似血的铁腥味,还用得着何霆昭去勘探? 可淬炼的火炉和工匠西牧部落都很欠缺,坐在铁山上也无用,祝山威显然是了解这一点的,才会这样搔到痒处。 “我回去同罗石商量一下。” 冷镜湾居然没有一口答应下来,这令祝山威有些讶异,不过他只是轻笑了一下,问:“依着你们的风气,舅舅不是应该比爹大吗?怎么,你一个人不能做这个主?戈勒是你亲舅舅吗?”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88章 冷镜湾敏锐地觉察到祝山威总是在他和戈勒的关系上打转,心下狐疑,却做出一副不耐烦的神色来,只道:“啰嗦得很,说这些家长里短的,还没完没了了!” 第45章 小东西 冷镜湾走出营帐的时候同何霆昭打了个照面, 何霆昭一见他就恨得牙痒痒,奈何两边人马或许要联手抗敌,他只能暂时压下自己的私仇, 正就准备板着一张脸,视他如无物, 却听对方叫道:“喂, 拐子。” 见何霆昭怒目相对,冷镜湾抱臂道:“叫你拐子没叫错吧, 把崽儿千里迢迢拐走, 怎么还端出一副自己很有理的样子?” 何霆昭怒从心头起,几个跨步逼过去,奈何个头不比人家高, 走近了反而要仰脸看他, 气势上就低了几分。 “若不是念着要以大局为重,我就该活剐了你这个下作禽兽!” 冷镜湾是被狼娘养大的, 骂他禽兽最是无感, 但又知道人家是在骂他, 总不能笑脸相迎吧。 “剐我?你凭什么剐我?我还没咬死你呢!” 何霆昭只觉得他无耻之尤,咬牙低声道:“你胆敢进我府上!” 冷镜湾这才明白了为什么禽兽前头还有下作两个字, 摆摆手道:“行了行了, 那小东西说这事儿不能嚷嚷,叫人知道了, 就你们那些破烂规矩,要害她没命的,更何况老子都没跟你计较, 你还扯什么?” 何霆昭被他这一番义愤填膺的言论气笑,一口气还没缓过来, 就听冷镜湾问:“喂,那小东西怎么样了?日子好过些吗?” “你这狗嘴里不许提她!” 何霆昭一拳头挥在冷镜湾胸口,他毕竟不是正经习武之人,虽用了十成的力道,但对方却连步子都没颤一下,只低头看了看他的拳头,笑道:“这回倒是选对词骂我了。” 话音落地,何霆昭也被一掌击飞了,幸好是祝山威从营帐里走出来,接了他一把,否则四脚朝天更难看。 何霆昭揉着胸口,痛得一时间说不出来话,祝山威恐他伤了内里,叫他解了衣襟看看。 “还好,收了力的,只是皮肉瘀伤,会疼上几日。”祝山威看着冷镜湾离去的背影,问:“怎么就打起来了?” 何霆昭只说为了狼崽,祝山威也没多问,只是道:“噢,原来他还是之前阿甑(祝云赋)提过的那个,狼养大的?” “对,就是他。”何霆昭说。 “瞧那双眼睛,是有些野,但观其说话行事,倒也不像全然是与兽为伍长大的。”祝山威琢磨着,有些不解。 何霆昭之前误入狼族领地,被冷镜湾发觉后狠狠戏弄了一遭,他额上的疤就是那么落下来的,因此结仇,回来之后遣人去查过他的身世,也算了解,听祝山威有疑,便道: “那厮是遗孤,原先的部族在很多年前就被胡人所灭,侥幸逃生时被狼群在冷镜湾附近发现,从此就跟着那狼娘了,四年前同这群狼一起回来,跟原本北丘寒附近的狼群争赢了地盘,后来不知怎么的,认了西牧部落的前首领做舅舅,跟现任首领做了兄弟。” “只有认爹的,怎么有认舅舅的?”祝山威似乎绕不过‘舅舅’这个词,又问。 “这我就不清楚了。”何霆昭道:“这西牧部落素来不与咱们来往,首领更是冷冰冰的,也不知道为甚。” 祝山威看了何霆昭一眼,见他面上只有忍痛色,不像是装模作样来戳他肺管子的,便道:“因为戈勒的姐姐是我发妻。” 祝老将军当年是如何立下头一笔军功的事情,众人都很清楚,只是这‘故事’里的‘发妻’,却隐没成了一个简单的符号,很少有人知道她的身世。 何霆昭噎了一下,‘难怪’两个字梗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的。 ‘难怪!原来开矿一事这么难进行,源头就在你身上呐?’ “我以为只有南凛部落的丘让首领是您舅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何霆昭索性问问清楚,否则沉默也挺尴尬的。 “戈勒与我发妻是表姐弟,而丘让是戈勒的堂兄,凛国遗民与咱们风俗不同,孩子大多是跟着娘长大的,丘让虽然对我也不怎么待见,但也不碍着他从我这捞好处。而戈勒这小子同她打小在一块长大的,姐弟俩关系很好,我同她刚在一块的时候,这小子还吃味,挑了我两回,两回都输了,这才叫了声姐夫。” 说这些时候,何霆昭惊恐地发现祝山威面上的神色竟然可以用温柔来形容,害得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寒噤还没下去,又见祝山威的表情一点点沉了下去,冷得可怕。 美好的回忆太过短暂,漫长的悔恨却横亘了一生。 知道了这一层,何霆昭就明白为什么祝山威对冷镜湾总有种探究的意味在,这是寄托了一个破碎的妄想。 “冷镜湾原是起镬部落的人。”他又点明了这一点。 祝山威神色不变,只是道:“起镬啊,这部落与胡人是世仇,受他们劫掠多年,为奴为畜,直至灭族,难怪他虽不允西牧部落与我们联手剿灭这一波游兵,自己却答应了,也是想报仇的。” “他自己答应?”何霆昭揉着胸口,禁不住冷哼出声,就问:“什么意思?只身对敌?就算他有些功夫在身,可毕竟双拳难敌四手,未免太过自大了吧。”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89章 “我打算给他一支百人小队,”祝山威也不看何霆昭诧异的神色,又道:“成与不成,且看他自己吧。” 祝山威手下的兵士虽叫朝廷削过两道,薄了不少,但余下的这些无不是精锐,且一贯以祝山威马首是瞻。 他有时回西京,让祝云赋在此驻守,可就算是亲儿子,说话还不如几个副将有力。 毕竟祝云赋没有真正上过战场,身上又缺乏祝老将军那种豪迈英武之气。 祝云赋也曾使过一些诡计助军中赢过几场小战,兵不厌诈,众人也承认他有些谋算,但总归来说,还未得人心。 亲儿子尚且如此,更何况一个外人了,何霆昭便生了几分冷眼看好戏的心。 祝云赋在京中无官无职,成日无所事事,就喜欢找祝云晟的麻烦,偏也不是什么高明手段,学尽了他母亲施氏的肤浅阴毒。 一时兴起就将他的饭食换做馊汤,且用腌菜的酸味遮掩,害得祝云晟上吐下泻了一遭,幸好是年轻,没有伤到根本,只是在家中休养了两日。 养病之时,屋中的炭块也被换成了劣等的,烟气弥漫,简直像把祝云晟当做一块腊肉来熏。 祝云赋待别人也不是这样刻薄露骨的,可奈何打小就是这么作弄祝云晟的,习惯了,只觉得不管出了什么纰漏,施氏都能一把抹平。 祝云晟养病也养不了了,索性拖着病体去翰林院上值,依旧兢兢业业考据错漏,修补书籍,吃住睡索性都在翰林院了。 翰林院里几位同僚乃至上官与他都是亦师亦友的关系,尤其是新进的卢侍讲,在他还是编修的时候,就与祝云晟很是投缘,很欣赏他做学问时一丝不苟的态度,一贯视他如子侄般。 方才翰林院的仆役在饭厅摆了饭,今日当值的官员都去了,只不见祝云晟。 “祝编修是来了的,且这几日吃住都在翰林院呢。”仆役如此答。 卢侍讲有些不解,又问:“分给他的差事很多吗?何需这样日以继夜?” “这小的就不知道了,祝编修原还是告了病假的,可病假未过半他就又回来了,看着脸色也灰白白的,小的问他身子好了没,他咳了好一会,才说差不多了,与书为伴更静心什么的。” 卢侍讲就让灶上留了些好克化的粥水,随他一道给祝云晟送去。 房门一推开,卢侍讲就见祝云晟裹着件褪色的旧棉袍坐在书堆里,翰林院很多小官家境都不好,一件棉袍穿几年再正常不过,可祝云晟是将军嫡子,这事儿搁他身上,只能说是十分俭朴。 “鹤望,忙起来怎么都不知道吃饭?先别弄了,过来吃饭吧。” 回答他的是一阵沉默,卢侍讲快步走了过去,就见祝云晟趴睡在桌上,脸上红得很不正常。 卢侍讲反手一触,烫得厉害,轻推了祝云晟几下,他都没反应,忙着人去请大夫来。 好不容易看诊写方子抓药煎药喂药,祝云晟却是全吐了,大夫说他常年食不熨帖,肠胃有损,所以喝不下,只好先泡药浴退热,喂他喝点乳粥。 “常年如此?”卢侍讲惊诧地问。 这时候祝云晟身边的随从平心‘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将他这几日所受的种种刁难都说了出来。 众人虽猜得到祝云晟在家中不受重视,但绝不会知晓他过得这样艰难,继母兄弟皆不拿他当人看! 卢侍讲义愤填膺,当即叫人去祝家递消息,说祝云晟病得很重,祝家既然少炭缺米,那就让翰林院来填这个空。 翰林院虽然大多都是笔杆子,但做到了侍讲、侍读这个位置上的官员,那都可以轮流给皇子讲学,甚至侍奉御前的,口舌自然也不弱。 饶是施氏再怎么不懂,也知道祝云晟这一回跑到翰林院里去病,被翰林院的侍讲递回来一句‘翰林院虽然清苦,但还不至于叫人吃馊粥,熏劣炭’。 这等情况,远不是她发卖乳母,敲打下人,颠倒黑白,用孝道强压可以摆平的了,思来想去,只能让祝云赋带着下人和四骑的马车去接祝云晟回来。 祝云赋没见到祝云晟,先见了卢侍讲,只听他问:“可也读书?” 听他说念过太学,卢侍讲又问:“可也考过什么功名?” 听他说才疏学浅,卢侍讲笑道:“既有自知之明,就该同你兄长虚心求教,父子兄弟才是香火一脉,不要学了妇人心胸!” 祝云赋忍气,一一应下,但还是没有接回祝云晟,他似乎就铁了心要在翰林院养病了。 第46章 消逝的梅花 “祝公子在翰林院养病, 你要不要让三善做些补品送去?”林谨然翻捡着被何风盈撇下的一摞料子,没话找话说。 “翰林院是官府衙门,又不是寻常人家。”何风盈硬邦邦地戳了回来, 叫林谨然自讨没趣。 这时候做冬衣已经有些晚了,可前些日子董氏哪有这个心思。 林谨然心中有愧, 什么好料子、贵料子都不敢拿, 只等着何风盈、何青圆挑剩了,她再随便拿一些就行了。 但只见何风盈挑好了, 董氏睨了她一眼, 道:“你怎么不拿?” 林谨然忙道:“想着叫妹妹先挑。” “她禁足呢,何必做新衣。”董氏叹了口气,摇摇头。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90章 何风盈斜了她一眼, 似乎是不满她提起何青圆, 让董氏伤心头疼。 林谨然再不敢说什么,只随便指了两匹, 董氏扫了一眼, 指了指一匹丁香色的棉布, 道:“也给紫绫做一件吧。” 浓紫尊贵,百姓不好上身, 丁香就是浅紫。 原本毛姨娘的穿戴都是林谨然来安排, 董氏平常给她脸面,很少过问。 林谨然什么都不敢说, 只道:“儿媳替毛姨娘谢过母亲。” 何青圆在家中禁足之后,何迁文一次都没有去看过她,董氏一见她就伤心, 也不怎么去见她,不过也有叫秦妈妈去问。 渐渐, 林谨然也去少了,除了何风盈之外,算得上常来的竟只有何霆义了。 头两回是受董寻舟所托,给她送糖果子、送书进来的,后来他也熟络了,即便没有董寻舟相托,他自己下学之后,也会进来坐坐,陪着何青圆下一盘棋。 柳姨娘拦过他两次,但是无果。 何霆义只道:“姨娘,二姐原先送我的小印章和小棋子都是她自己手刻的,你说穷酸,我觉用心。你说她霉运当头,不好沾染,我觉她虽时运不济,但总有翻身之日,反正说不到一处去,姨娘还是别说了。” 柳姨娘目不识丁,哪里比得何霆义的口才,被自己儿子气得厉害,只好甩着帕子跺跺脚,道:“又是你那先生教的好!我不管你了!” 过了会子,柳姨娘又凑过来问:“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二姑娘是不是又要嫁回董家去。” “我曾听秦妈妈口中露出这个意思来,二姐正心灰意冷,却忽然变了颜色,只说,‘谁都不许拿表哥当做个兜底的’我观二姐心性,似有了些变化,虽在囚中,却不似从前那般惶恐了。” “是吓傻了吧?”柳姨娘自作聪明。 何霆义老成地叹了口气,拿起一块桃酥递过去,道:“姨娘,你吃点心吧。” 柳姨娘接了过来,坐在团凳上吃了半块,又道:“也可能是心死了,就什么都不怕了。” 何霆义诧异地看着柳姨娘,问:“姨娘为什么这么说。” “你想啊,你二姐在老太太身边长到那么大,才回家来,肯定担心老爷夫人不看重自己,大少爷大姑娘不喜欢自己。现在出了这档子事,谁都觉得她不中用了,大姐儿又是独一份了,就好像我总是担心老爷他,”柳姨娘顿了顿,见稚气未脱的何霆义正专注的看着自己,只将自己终日担忧的色衰失宠用一种方式模糊地描述了出来,“他赏给我的那套碗碟会碎,可当我真的失手打碎了一个,骇了一跳,心里反而定下来了。” 何霆义静静地看了柳姨娘好一会,看得她都有点局促起来,起身道:“姨娘在这碍着你看书了,我出去瞧瞧饭来了没。” 心头有杂念,令书上的字变得熟悉而陌生,何霆义轻轻将书页合上,忽然觉得姨娘也不是不聪明。 如今何青圆的吃食和何霆义一个样了,都是直接从大厨房里挑了来,小厨房很少私自开火。 因董氏担心何青圆会被人说,季灵璧的尸骨未寒,她就有心思吃香的喝辣的了。 浮夏同柳姨娘的婢女在院门口分了手,见对方对她扬手一笑,心下苦涩。 她原也不觉这院里有拜高踩低的行径,只因为那时身在高处,所以不觉得。 这几日下来,总觉得好些人的笑模样都淡了,只有那些平日瞧着蠢傻的,还是一样‘蠢傻’。 “今儿吃什么?”秦妈妈迎出来,问。 “有小少爷要吃的蒜蓉鲂鱼,但咱们给姑娘要的肉冻没有,说是老爷晚上要吃粥,指不定想着这口,腐乳和芥末墩倒是给了。” “给咸菜疙瘩倒是大方!”秦妈妈咬牙道,不敢叫屋里听见。 浮夏点点头站在屋外深吸了一口,扬起笑脸推门进去,道:“姑娘,吃饭吧。” 何青圆披着一件素白的袄子,散着黑发坐在榻上写佛经。 她已经是熟手了,日写夜写,所以半月一本,竟还有富余的时间。 可这富余的时间,她依旧是在写佛经,很偶尔的时候才翻一翻闲书画谱。 夜里,她终于肯睡,可浮夏她们起夜时经常能看着她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睁着眼,脸上甚至有迷离浅笑。 “我梦见五姑娘了。” “可能是因为三姑娘曾与我说过,五姑娘的琴技是家中姊妹里最好的,若非她那时已经嫁人,诗会那日弹琴的总是她。” “所以,我梦见那日的诗会,五姑娘被重重梅花旋舞包裹着在弹琴,琴声美若天籁,令我心驰神往,耐不住叫了一声好。” “五姑娘看了我一眼,也是那样一笑,就化作一捧梅花,随风消失了。” 浮夏听着她诉说自己的梦境,不知不觉已是泪流满面,为何青圆哭,也为那个她甚至都没有见过面的季五姑娘。 何青圆被禁足,摇春和浮夏也只能偶尔出去取用东西,唯有浣秋和秦妈妈因为是成了家的,所以每月还有几日能出去。 浣秋根本是不想去的,她宁愿陪着何青圆在困在院里,奈何钱老二总是求到何风盈前头去。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91章 “我离不得浣秋。”何青圆只道。 何风盈正从食盒取下一屉来,将里头一个个精致的糕点微微前倾给何青圆看。 闻言,她只是叹了口气,道:“那罢了,就让浣秋多陪陪你吧。” 她如此干脆好说话,约莫也是怜惜何青圆的缘故,但何青圆偏觉得,似乎还有什么。 秦妈妈是回去了一趟的,每月十五都是主家给身边老人的恩典,容她们出府与家人团聚。 回来的时候,因秦妈妈儿子有马车,便将何风盈身边的冯妈妈也捎带了回来。 两人家车上坐了会子,说起浣秋的事来。 冯妈妈道:“浣秋以后就要回庄子上来了,我们姑娘也是怜惜她跟二姑娘主仆一场,还在的时候就多相处吧。” 秦妈妈不解地问:“浣秋为何要回庄子上?” “等风头淡些,老爷想叫二姑娘回九溪去,回了九溪,哪里要那么多人伺候呢?”冯妈妈略叹一口气,也是可怜何青圆。 秦妈妈惊愕地问:“那夫人的意思呢?” 冯妈妈道:“老姐姐,你真是同二姑娘一道拘在院里出不来,什么消息都不知道了。夫人同老爷在怄气,老爷这些天都宿在书房,只叫了柳姨娘过去服侍。” 董氏心里是有女儿的,可她的力量实在太小了,既无法改变事实,多思多虑也是心烦,倒不如眼不见为净。 这事儿,秦妈妈一直不敢同何青圆说,但她似乎有觉察。 她没有冬日新衣,但浣秋和浮夏想用之前在董氏库房里拿的料子给她做些个围脖、暖筒之类的小物件,也算添添新,但何青圆不让她们费这个功夫了,只说:“用不上的。” 董寻舟寻来的一个莲花顶盖的小熏炉也被退了回来,浣秋有些歉疚地看着他,道:“表少爷,我们姑娘说这屋里炭火足,费不上这小熏炉,请您拿回去自己用吧。” “是合了她的名才买的,我用这做什么呢?”董寻舟也不气馁,笑了笑道:“你且帮她收着吧。我到时候去书塾了,晚上回来给她带酥饼吃。” 董寻舟也不给浣秋说话的机会,赶紧着走了。 今年的秋试他匆匆应考,自然没有考上,但也使他更透彻得明白了自己的短处。 董寻舟来得不算最早,同窗之中有一些是吃住在书院的,早早到了,正三三两两的聚做一堆谈天说地,这两日所谈论的最多的便是边关的战事。 “林尚书的长子昨个到京城了,有个贵妃做姐姐真好,宫里连夜宣太医去尚书府给他看伤,听说就是被偷偷入城的胡人给砍伤的。” “是啊,我也听说了,说是伤到了骨头,就算是治好了,走路也会一瘸一跛。” “那他那集英殿的差事不是泡汤了?”这一句话里藏着压抑不住的幸灾乐祸。 董寻舟只默默听着,忽然被人一点。 “素屏,你表哥不是与林维信同去边关的嘛,他可有什么消息?” “我只听姑父转述表哥家书,说是祝将军遣了一支精兵快马的小队,以狼烟为号,以奇袭为术,不再像之前那样,还要点兵点将,等人马拉到,胡人早就走了。这小队行进的速度很快,能赶得上胡人劫掠,已经杀了他们四回,近来胡人也收敛了很多,只是冬天还没过完,再加上开春更是没吃的,只怕胡人不会死心。” “这事儿我也听爹说了。”说这话的是秦国公府行六的公子,也是秦素的弟弟,他家是打战挣来的国公名号,自然格外在意这些战事,“说是那小队领头的是个蛮人,哼,也不知道祝将军是怎么想的,难不成是咱们自己都没人可以使了吗?” 董寻舟不知道这一点,也不清楚是何霆昭没有写,还是何迁文没有说。 “此番乱局咱们与凛朝遗民一并困在其中,相互合作也不奇怪。” “那依周公子所言,这乱局如何破呢?” “若求一劳永逸,只能是将那些胡人灭族,可胡人如蝗虫难灭尽,我瞧着互市倒能一解燃眉之急。” “也对,寒冬无粮,故而劫掠。去岁暖冬,胡人似乎就安分些。” “可胡人好逸恶劳,不似蛮人还肯畜牧采谷,尚可教化,与之互市能解几分?” 众人讨论得很有兴致,但董寻舟心思不在此处,索性拿着书起身往后头去,想找个清净的地方早读。 他刚沿着石子小路往桥上走去,就见季悟非正带着随侍站在桥中心,看着底下凝着一层冰的池水出神。 董寻舟掉头就走,可季悟非跟了过来,脚步匆匆,连声唤他。 “素屏,素屏。” “做什么?”董寻舟没好气地问,将书卷从左手换到右手,紧紧攥住。 季悟非见他皱眉看向别处,知他是为何青圆抱不平,心里有很多话想说,却只问了一句,“她还好吗?” 董寻舟想斥责他,想嘲讽他,深吸了一口气正欲说话,就见季随海从桥后的书室里走了出来。 他赶忙遥遥一揖,什么都没说就退下了。 季悟非连关于她的一个字都没听到,就听季随海冷声道:“进来。”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92章 董寻舟自然不知道季悟非在季随海的书房里谈了些什么,只是知道谈了很久。 早课已经上完了,夫子给了一盏茶的功夫让众人去休憩、方便,董寻舟跟着同窗去解手的时候,正见到季悟非沿着回廊往偏门去。 如若说方才他喊自己的时候,面上还有点活人气,眼下再看,却似一张人皮剪影。 董寻舟望着他飘进了门洞里,摇摇晃晃地像是随时都会被迎面吹来的冷风洞穿。 ‘院长同他说了什么呢?’他不禁困惑。 第47章 僵持 深冬, 阴霾浓沉,白日也似黄昏。 因为何青圆倒霉,何霆昭又在边关, 所以董氏心内不安,与何风盈、林谨然在城中庙宇中办了两场法事, 只是她还觉得不足, 只道:“奈何不好出城去,否则还是办一场大的好。” “娘, 咱们心诚则灵。”何风盈劝道。 董氏没有答话, 只是沉默着点了点头。 快到家门口的时候,忽听外头婢女递话进来,说是祝云晟等在门口。 只听到‘祝云晟’三个字, 那连日来压在何风盈心中的阴霾顿时就被吹拂开去。 林谨然都看得出她那掩藏不住的欣喜, 董氏也徐徐出了一口气,道:“瞧你!也亏得是阿瓮的好脾性!前些日子病得那样重, 只在翰林院那地方养着, 我真是心疼啊, 幸好还有个阿舟方便前往探视,便是叫你写几个字给他, 你也不肯。今日一定要说上几句软话, 好好哄哄他,否则我也不饶你!” 碍于林谨然在场, 何风盈只几不可见地点了一下头。 车门被打开的时候,何风盈是第一个下去的,她见到祝云晟骑在马上, 身后还有一顶小巧低调的褐灰轿子。 ‘这是要接我出去吗?’何风盈暗自思忖着,走近了几步, 却见那轿子侧边还站着一个有点眼熟的丫鬟,见主人家回来了,忙撩开轿帘,道:“姑娘,何姑娘、何夫人她们来了。” 也是听到了这一句,祝云晟才回了下头,只是还骑在马上。 从轿子里走出来的是卢听玉,何风盈只觉身上冬衣变夏衫,寒风彻骨。 董氏和林谨然见到这两人也是惊讶不解,只听祝云晟道:“卢姑娘想来见小妹,我正好从卢侍讲府上出来,因她不熟路,所以引她一段。” 董氏这才回神,忙道:“好孩子,快进来。圆儿她,她一定也很欢喜见你。” 祝云晟在外院偏厅坐了,说是等卢听玉出来再送她回去。 卢听玉原本道不用,祝云晟只道:“天阴路难行,卢大人会不放心的。” 董氏已经看出来祝云晟在与何风盈闹别扭,见卢听玉的目光在何风盈、祝云晟面上打了个转,便道:“是了,就让他再送你回去吧。盈儿,你去灶上看看,鹤望喜欢吃什么,你一向有数的。” 何风盈转身就往厨房去了,看都没看祝云晟一眼。 董氏在心里焦急,也只能先引卢听玉去何青圆院里。 何青圆显然没有料到卢听玉会来,捏着笔怔了好一会,才道:“卢姐姐。” 卢听玉眼圈已经红了,等董氏、林谨然识趣离开时,她的眼泪一下就掉了出来,但也没说诸如‘怎么瘦成这样’‘你好不好’之类的话,只是用帕子轻轻揩了泪,拿过何青圆手边的佛经翻了一页看,道:“字好多了,笔力也练出来了,只是心静不下来吧?” 每一个看似端秀的字后头,都似蹲据着一只张开血盆大口的猛兽。 何青圆沉默了好一会,才道:“我恨。” 卢听玉点点头,握着她的手问她,“恨什么?” 何青圆已经想得很明白,道:“恨我自己孱弱,让她们觉得可欺, 因此害了五姑娘。” “圆儿,五姑娘不是你害死的,你知道吧?” 何青圆应不出声,卢听玉却固执地看着她,盯着她的眸子一字一顿地道:“她不是你害死的,你与她是一场阴谋之中的两个受害者,只是你没死,她死了。你可以恨,可以连她的份一起恨,但不要觉得她是你害死的,好吗?” 良久,何青圆点了点头,卢听玉还未来得及舒一口气,就听她问:“卢姐姐,你还要对我说什么吗?” 突逢大变,人的性情是会有改变的,但卢听玉还是被何青圆的敏锐惊到了。 她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才道:“今日是三姑娘托我来的,她说有些事情,不希望你从别人口中知晓。” “我知道自己与他不可能了。” 何青圆说这话的时候目光都没颤一下,她已经翻来覆去把这个念头揣在心里想了很多很多遍了,这样可以迫使自己早一点接受,想起来的时候,也只有钝钝的痛。 卢听玉的目光很哀伤,又低下头去喝了一口茶,才道:“他会娶姜氏。” 屋里无一点声音,显得外头风声更劲,催人心肠。 “这可怎么好?”何青圆许久之后才道:“姜氏病弱,定然不会帮他料理琐事,家计繁杂,只靠他一个人了。” 卢听玉喉头堵得厉害,只怕一出声就要哭出来,忍了好久才吞下泪意,道:“过不了多久,你就可以解了禁足,也不必抄经了。”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93章 见何青圆目光一凝,卢听玉忙道:“不是为了你才娶姜氏,是反正都要娶姜氏,索性为你挣一挣。” “卢姐姐,谢谢你这样说。”何青圆说着忽然笑了一声,等卢听玉看向她的时候,她道:“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很可笑。” 卢听玉并没有待太久,但出来的时候天色又黯淡了几分,北风呼啸,明朝怕是要落雪。 何风盈从拐角冲到卢听玉跟前的时候,她看清了对方一双红红泪眼,何风盈先是一避,而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出声质问于她。 “是不是你引他学道的?他如今说自己要做道士去!” 卢听玉顿了一下,道:“何姑娘,我与祝公子只见过两次,一次是在梅林诗会,圆儿替他给你传话时,我在圆儿边上,今日仅仅是第二次。” 何风盈一句话也没有,只往内院去了。 祝云晟已经在何家门口等卢听玉了,像是一刻也不愿在何家多待。 一马一轿就往卢家去了,祝云晟骑在马上想心思,直到卢听玉唤第二声的时候他才回神。 “卢姑娘,何事?” 卢听玉并不是喜欢管人家闲事的人,只是何家两个女儿,若婚事皆受阻,也太不顺了些。 “方才何大姑娘说,祝公子你要上山修道去?” “是,也养养身子吧。” “可你与何大姑娘的婚事不是定在五月里吗?也近了呀,你这时候上山修道,不太妥当吧。届时祝老将军都是要回来主持的,你有什么委屈,也可以同他说呀。” “如果我敢向我爹诉委屈,一定会被他更看不起。”隔了轿帘,祝云晟的笑声听起来像叹息。 “但婚约岂能儿戏。” “婚约订下的只是祝何两家,祝家又不缺儿子,而且小妹很快就能昭雪,不是吗?”祝云晟的声音听不出太多的情绪,但卢听玉就是觉得他也很不开心,“更何况是她厌恶这门亲事在先的,我会禀明父亲。” 卢听玉想起何风盈那双泪眼,还是忍不住道:“祝公子,人有时候会口不对心的,还望三思。” 祝云晟沉默了很久,久到卢听玉以为他不会回答了。 “一次,她只要服一次软,我这辈子都会对她低头。” 这话让卢听玉很想喊停轿,想掉头回去,复述给何风盈听,但她终究还是没有这么做,只问:“小妹如今这般心境,你们两人闹脾气,怎好殃及她?” “忆之如行尸走肉,季五姑娘尸骨未寒,可也不耽误季姜两家议亲啊。”祝云晟口吻淡漠地说:“很多事情,唯有身在其中,才会觉得天塌地陷,可旁人眼中,甚至都不觉得新鲜。” 他这番话露骨得让卢听玉几乎打了个寒噤,想到自己被人视为命硬不详,其中多少心酸,在别人口中也不过就是‘那个守望门寡的’。 不过卢听玉对她那个已经亡故的未婚夫并没有什么感情,知道他死了,只哀悼了两日,心底甚至有几分晦暗的松快,这谁又能知道呢? 送了卢听玉回府,祝云晟直接就往城外的楼台观里去,观中的道长是他忘年之交,他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屋门前立着个不常在他身边跟着的小厮,祝云晟看了他一眼,道:“回信了?” 对方一颔首,随着他进了屋里,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他。 祝云晟扫了一眼,见是祝山威手下的文书代笔,虽有文书润色过了,但信中还是斥他居多,说他连个女人也拿捏不住,但总得来说还是随便他的。 祝云晟将这信随手叠起来,自言自语道:“无父无母无遮蔽,无拘无束得自在。” 他抬眸扫了那送信的小厮一眼,道:“还有什么事。” 对方凑上前来,附耳与他说了一句话。 祝云晟一时僵住,半晌才缓缓侧眸看那小厮,“当真?叫什么?” “冷镜湾。”小厮干脆道。 “这什么名字,听着像是个地名?”祝云晟又问。 “嗯,听说是南草场上的一个冷泉湖,他被胡人军中的女奴救回了起镬部落,部落被胡人灭掉的时候,那女奴又带着他逃到冷镜湾,后来那女奴伤重死了,他被狼群捡到养大的。” 祝云晟不可置信地轻笑一声,摇头道:“命真大啊。” 过了会子,他又问:“爹待他如何?” 小厮迟疑了一下,道:“还不清楚,只得了这样一个消息,且说那人还不愿认咱们将军呢。” “娘那种死法,自然不愿认。”祝云晟倒是很理解,又忍不住一连说了好几个‘有意思’,“有意思,这可太有意思了。” 他笑了一阵,笑意僵缓下来,直至消失。 “叫府里的先别下手。”祝云晟忽一扬手,道:“你说能不能瞧见这狼子对上毒妇的场面呢?” “爷,也不一定会让他一个狼子回京城来啊,粗野蛮人那般不受教,能领得出来嘛。”小厮道。 祝云晟想了一想,却是摇头,道:“不,爹一定会让他认祖归宗的。” 第48章 有娘没爹 西牧部落营地外的铁矿, 昨日还只是忙忙碌碌地挖凿运走,但今日却直接架了好些焚烧冶炼高炉就地淬炼。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94章 明亮火热的炭块在炉中灼灼燃烧着,一旁甚至还有匠人直接开始淬火打铁, 炽热的铁器雏形在马尿里呲呲作响,蒸腾出的热度将这一片地区的气流都扭曲了。 冷镜湾的表情也如被热浪熏蒸, 十分地不自在。 “你这什么意思?”他按着企图偷溜出去的罗石, 一把把他推回毯上去,扭脸问祝山威。 祝山威脸上的表情慈祥、疼爱, 令冷镜湾几欲作呕。 “只是给你兄弟的见面礼而已。” 冷镜湾睨了罗石一眼, 一掌把他手里的烤饼打飞了,这黑塔一般的汉子慌里慌张地摆手,道:“他没打招呼硬塞来的。” 前些日子祝山威借口比武脱他上衣, 看见左肩上那一朵青灰花型胎记之后, 就跟疯了一样说他是自己的儿子。 冷镜湾也听过祝山威当年是如何扬名的,他从没觉得这事儿会跟自己有关, 第一反应就是不信, 回狼窝里才躺了不过两日, 祝山威竟然就让人熏烟进来。 果然是镇守一番的大将军,心狠手辣才是正理。 “你很缺儿子吗?怎么喜欢到处乱认的, 我舅舅从没说过我有你这么个爹!” 冷镜湾说着就给了罗石一脚, 要他给自己帮腔,却见他抓耳挠腮, 甚至低头研究起身下那块地毯来。 “啧,怎么这么脏,拿出去用雪洗洗吧。” 祝山威笑了起来, 听得冷镜湾一股一股火就往上撞。 “你爹说过没有?”祝山威问罗石。 罗石觑了冷镜湾一眼,又躲着祝山威的目光, 只恨自己长得太大,挤不进任何一条缝里。 这几乎已经回答了,冷镜湾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觉。 罗石见他神色难看,也不再躲避,摆正了身子道:“爹临终前说他确实是你爹。” 此话一出,冷镜湾望过来的目光瞬间锋利如一把黑刃,一如当初罗石在狼群里初见他的时候。 “那舅舅为何不早说。” 罗石看了眼祝山威,咂了下嘴,还是挺硬气的,说:“我爹说,弃子做一回就够了,难道还要给机会弃第二回 吗?” “呵。”冷镜湾背过身去笑了一声,不难想象他此刻讥讽的神色。 祝山威长长出了口气,道:“小老二说话真狠呐。” “我舅舅说得难道有错吗?”冷镜湾道:“我从小到大都有娘没爹,到现在也用不上!” 生他的是娘,把他从胡人眼皮底下偷出来的也是娘,叼着他回窝里,用皮毛给他盖暖的也是娘,实在没有爹什么事。 祝山威清楚他被狼养大,又受蛮人习俗风气影响,不会那么轻易认他,但却并不着急,只道:“你娘葬在祝家祖坟,不去看看她吗?” 闻言,罗石就觉冷镜湾的气场都变了,那股子嗜血的狼性涌动着,恨不能撕咬生啖。 他缓缓转过身看祝山威,一双眼赫然是狼眸。 “你居然有脸说这话?” 祝山威反问他,“那你若是我,会怎么做呢?难道要殉情吗?人活一世艰难,反正我在她身侧留了位置,百年之后总是要陪她长眠的。” 冷镜湾一时语塞,又问:“说得这样好,你到底有过几个女人?” “那些女人只是女人,如何能与你娘相提并论。”祝山威微一蹙眉,显然是记不清,更是有些诧异地反问他,“你都这年岁了,难道没有过几个女人?” 冷镜湾别开脸不欲回答,罗石却一脸忍笑,道:“我狼姑姑教得好,他这辈子只找一个。” 狼与大雁一样,一生只有一个伴侣。 祝山威失笑道:“噢?那可要看准了。” “笑屁啊!”冷镜湾被他们俩笑得心烦意乱,撩了帐子出去,就见帐外站着一个小军头,是之前他领过的快骑之中的精兵,叫秀水。 秀水一见他就行礼,冷镜湾也没在意,自顾自地走,走了几步就见他还跟着,不解道:“你跟着我干什么?” “公子,将军说我们这一队人以后就是您的亲兵,只叫跟着您。”秀水道。 冷镜湾气极反笑,道:“行,你有本事就跟着啊。” 话毕他翻身跃上自己那匹黑马,就往狼窝里奔去。 秀水骑马跟了一段,只到狼窝近处,马儿闻见狼味,怎么也不敢进去。 他只好下马硬着头皮进去,小心翼翼避过一只只或懒觉或打闹的大狼小狼,等走到狼窝深处,已是浑身冷汗。 冷镜湾横着两条长腿正躺在大草窝里,枕着一只看起刚成年的白狼,他身上全是毛茸茸的小崽子,一些在啃他的头发,一些在啃在他的靴子,被他搂在怀里那一只,正用他手腕处的皮甲磨牙。 秀水正要说话,背上的箭囊被一只半大的狼咬住一拽,拽得他直接跌倒,挣扎起来又被扑倒。 冷镜湾见他还在强撑,就道:“也不用这么听那老头的话吧。” “小的是公子亲兵,理应随侍,不是因为将军的吩咐。”秀水好不容易起身,一边拿嘴里的狼毛一边道。 冷镜湾没再说话,也不再看他,只是躺在那狼窝里,静静看着不远处地平线吞吃落日。 天色一暗,寒意更重。 周围的一只只幽绿眼睛亮了起来,看得秀水不寒而栗。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95章 等那头灰白巨狼拖咬着一头小牛犊缓缓走来的时候,秀水更是惊得连呼吸都停住了。 “就你宠孩子,昨天抓的还没吃完,尽要吃新鲜的。” 冷镜湾只说了这一句秀水听得懂的,随后便是一些‘乌哩呜哩’的狼语,然后还有碰碰鼻子什么的,似乎也是一种交流。 一人一狼说了一阵,秀水就觉得冷镜湾站起来的时候,心情似乎好了一点。 狼的寿命不比人长,冷镜湾的狼娘已经去世几年了。 算算,娘虽有三个,但却都已经死了。 一个就地葬在冷镜湾,是狼帮着他一起埋的,一个在荒原狼冢里,她自觉大限将至,离群而去。 还有一个生母,想到这,冷镜湾伸手从胸前拽出一根皮绳,就见一块玉环落入他的掌心。 玉并不是什么好玉,杂色混沌,北丘寒的溪流边多留心找一找,就能找到不少,但因为常年贴身戴着,所以被人气养得有了几分温润模样。 可到底来说,这样一块玉根本配不上这样好的雕工,玉环中间是梅树虬枝,环上才是点点黄绿细蕾。 舅舅说,那是他离开部落时他娘送给他的,是他娘的爱物,所以转赠给冷镜湾。 如果说冷镜湾看着狼王弟弟的时候,还能轻易想起狼娘的模样。 偶尔做梦的时候,还能隐约窥见养母在湖畔边浣衣边对他笑。 而关于生母,他就算将这块玉环看穿了,也闻不到她的一点气息,但也幸好,还有这块玉。 “公子!”秀水忽然喊了一声,冷镜湾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就见远处荒原上隐隐有火光。 他打了个口哨唤来马儿,秀水从怀中掏出响箭往空中一射,尖利的声响伴随着一道蓝光划破夜空。 正回城的祝山威转首看了一眼,瞧着那支精兵快骑在首领缺位的情况下飞快整肃了队伍,马蹄荡起的烟尘回落之后,已经都瞧不见他们的身影了。 “我怎么觉得比之前更快了,他是怎么练的?”祝山威问身侧的副将。 “用狼撵的,还跟着狼群去围捕野马群了,抓回来三四匹品相极好的,头马都被换了,剩下的马也就跑快了。” 副将如实告知,就听祝山威开怀大笑起来,道:“看来是心悦诚服了,难怪一个两个听说他是我儿子之后,总觉得他们喜气洋洋的,一口一个公子叫得勤快。” “私下里都叫小将军了。”副将道。 “是吗?叫就叫吧。”祝山威点了点头,道:“他这几日割下的敌首可摞几大堆了,回京必定获封。” 副将有些惊讶,道:“将军这样肯定?二公子可是连个都尉请不下来。” “阿鼎同阿甑不一样,他是我儿子又不是,他越不认我,越是厌我恨我,越有封赏。”祝山威静静感受着地面的震颤,叹道。 阿鼎,阿瓮,阿甑,光是看小名就能看出来谁是父亲的心头肉。 其实祝山威还有两个庶子,叫祝云旗、祝云词,不过祝山威一般都只叫他们老四老五,没有什么小名。 在祝山威这里都排不上什么号,在施氏眼中更是如此了,但也因为没什么分量,日子倒比祝云晟要好过一些。 可自从祝云晟受不住继母刁毒,继弟刻薄,离家住进道观修身养性去了,而祝云赋屡屡写信要求回北丘寒或者西京皆被祝山威回绝,这两个庶弟的日子也就越发磕磕巴巴了。 祝云赋比祝云晟迟几天才知道自己又多了个哥哥,他先是不信的,后来多方求证,证明确有此事,连他带他娘一时间都被这个消息震懵了。 祝家乱七八糟,何家也不太平。 虽说修道不比出家剃度,假以时日,祝云晟还有还家的可能,但这事儿他也没给一个期限,只做出一副心灰意冷,于俗世再无所求的样子来。 何迁文原是十分生气的,可又得了祝云晟一封书信,见信中有‘家中不平事太多,不忍令千金委屈受难’一句,便立马叫来何风盈质问,见她闭口不言,神色躲闪,便揣测她对祝云晟有过怨怼之语。 这猜得不算太准,却也差不了多少。 两个女儿全是不中用的孽障,何迁文很是震怒,何青圆得了公主府的‘施恩’才解了禁足,何风盈却又被关起来了。 祝山威的信也到了,信上所言很是豪迈大度,说祝云晟这小子心性偏歪,要去修道也罢,既然你何迁文说了,咱们两家是父辈订下的婚约,若不履行,于两家面上都不好看,那么祝家儿郎多得是,祝云赋、祝云旗与何青圆年岁相配,可以随便何迁文挑选。 一个是毒妇血脉,一个是无权庶子,算什么好姻缘。 何迁文还长吁短叹,做出一副得亏人家不计较,还肯与咱们家结亲的释怀样子来,直把董氏气病在床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默默吞着何青圆喂过来的药。 这药有安眠的效用,何青圆替董氏掖了掖被子,俯身轻道:“娘,睡吧。” 董氏昨夜无眠,此时身子和精神都撑不住了,只合着眼,轻轻哼了一声。 何青圆示意她身边的翠珑陪侍,自己起身去私库里取一点丝线。 摇春没了外人就垮了脸,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子。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96章 秦妈妈还好一些,但也是没说话就叹气,叹了气又无话。 “好歹,不用回九溪了。”何青圆正站在箱笼前头垂首理丝线,忽得来了这样一句。 秦妈妈并没把这个消息告诉何青圆,闻言不禁愣在那里。 何青圆拿了丝线转手递给摇春,瞥见林谨然送的文房多宝匣摆在一旁,便走过去取出几件来把玩。 “姑娘,你怎么知道老爷动过这个心思?”秦妈妈回过神来,问。 “很难猜吗?”何青圆淡淡道,“眼不见为净嘛。” 看着她不怒不悲的平静神色,秦妈妈一时语塞,只看着何青圆用指尖挑开那个做成书册样子的匣子,正垂眸看着匣中的两块印石出神。 秦妈妈以为她是想起了那日‘印石送给姑爷刻’的玩笑而感伤,也感到一种物是人非的怅然,却听何青圆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我在姐姐眼中,居然连一点好东西都不配有吗?” 第49章 嫁谁 施氏虽是这祝府唯一的女主人, 在这家中说一不二,满院子的庶子庶女都要仰其鼻息过活,可但凡祝山威过问的事情, 她也不敢太阳奉阴违,顶多是看看其中有没有什么可以供她做手脚的缝隙。 所以祝山威信中说让何家从祝云赋、祝云旗两人中选个郎婿, 施氏也还摆出了一张看得过去的面皮, 张罗着给祝云旗做身新衣裳。 祝薇红见她挑来挑去的有些不耐烦,随手拿过一匹灰青色料子, 道:“穿这个, 季七就总喜欢穿灰。” 施氏白了她一眼,把那料子挪开了。 祝薇红瞧着她,道:“你不想让老四娶啊?难道想让哥娶她?” “她一个被公主记恨的人, 又得罪过贵妃, 我才不稀罕!”施氏虽这样说,又皱眉揪着布料, 道:“可也不想让老四得了这好, 毕竟是个五品官家嫡出小姐呢。老四, 老四也就配个庶的。” “嗯,这倒是。”祝薇红点点头, 道:“而且娘, 何二的心性比她姐姐要硬气,何风盈就是个外强中干的, 中看不中用,让老四娶了何二,夫妻和顺什么的就不提了, 也不知这美人添香在侧,会不会激得他上进了?” 施氏也听祝薇红说过何青圆在宫宴上的表现, 强压之下,脑子还能转得起来,远不似初见那般怯懦。 这下,她又纠结起来,对祝薇红道:“啧,其实样貌也不错,你二哥是没见过她,见过了多半会喜欢,可不比他房里那两个要细致娇妍?” 祝薇红‘哼’了一声,道:“不然季七怎么那么喜欢?说起来季七的动作也算麻利了,但还是没赶上,叫林茹儿给算计了。不过她也没讨到好,季七居然要娶姜氏,这红线拉得乱七八糟,啧啧。” 施氏又拧了她一下,道:“你这张嘴!也给我收着点。” 祝薇红吃痛,捂着胳膊道:“同您说说有什么关系啊!这是有人有心传的,不知道是看林茹儿不顺眼,还是看…… 她用手指了指天花板,意思是林乔儿。 “林茹儿算个什么,当然是上面的。”施氏道。 林茹儿爱慕季七,所以设局戕害何青圆的说法是在何青圆解了禁足那几日传出来的。 林乔儿因此大怒,但却不好申斥谁,因为这消息没在面上流传,且还找不到源头,她没办法拿人堵嘴,如若这样做了,反而把这事儿摆到了台面上。 “我就说林谨然那时愧疚过了头,原是这样,果然与她有些关联!” 何风盈吃着一枚盐津橄榄,嚼得满口好滋味。 她在禁足之中,吃喝却比何青圆那时周到多了,大抵是她帮着掌家多年,又早早拿了嫁妆在手上,有活银子,自然使得动人办事。 见何青圆不语,何风盈笑道:“你如今也算洗刷冤屈了,只放宽心些,前尘往事不必想了。” “前尘往事不必想了,认命嫁到祝家去吧,可对?” 何青圆微微笑了起来,水红的唇瓣翘翘的,黑润的眸子却凉凉的。 何风盈见她是来问罪的,便也收起笑,缓缓侧过身子,不去看她,只道:“我也不想啊,是祝云晟忽然变卦。” “是吗?”何青圆反问,“如若是他悔婚在先,父亲再怎么逢迎总也要怒一怒做做样子,怎么会得了祝老将军也一封还肯继续婚约的书信,就那般如释重负?” 何风盈被她质问得回不出话来,只闪烁着目光,道:“是我失言在先,可既然事情已经这般了,我又能怎么做呢?” “你去嫁祝云赋。”何青圆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句话,或许她只是想看一看何风盈的反应。 何风盈一下扭过脸来看她,紧紧皱眉,仿佛何青圆说了什么侮辱她的话。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虽然与祝云晟有些口角争论,眼下不能成婚了,可毕竟这么些年,婚约的对象都是他,且他一直与祝云赋不睦,我不嫁他,反去嫁给祝云赋,你要别人怎么想我?” 何青圆静静看了何风盈一会,忽然又笑一声,这一笑令她弯了弯眸子,面上透出一股天真娇俏的风情来,但说出口的话却有些直白残忍。 “‘口角争论’‘眼下不能成婚了’,”何青圆复述着何风盈这两处描述,笑道:“姐姐,你似乎觉得自己跟祝云晟只是暂时闹一闹别扭。”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97章 “我才没有,我与他绝无可能!你不要再这里咬文嚼字!”何风盈斩钉截铁地说,连脸都涨红了。 何青圆如赞同般点了点头,讽刺道:“我还以为你是多聪明剔透的一个人,原来是个连自己心思都看不明的糊涂虫。” 何风盈瞪着何青圆,她知道这个妹妹变了,但没想到她会变得这样毒辣。 何青圆抬手在桌上放下两块印石,何风盈一看就紧紧地抿起了唇,面色更红了一点,不知是羞还是怒。 “我想着,姐姐是觉得自己要嫁去祝家,是受了太大的委屈,所以什么好的都要占了。可如今你不必嫁了,怎么好意思收着呢?” 何青圆被恼羞成怒的何风盈赶了出来,同她一起出来的还有六福,是要跟着她一起去库房里取回原本属于何青圆的田坑和水坑印石。 不只这两块印石,还有原本董氏给何风盈的嫁妆几乎都被倒了各个,各种好东西暂且不提,就连三善、孙婆子、冯婆子的身契都落在了何青圆手里。 秦妈妈瞧着桌上满满当当的各种契书,还有一份新拟过的单子,觉得好歹还有点东西填补,但又实在乐不出来,只听摇春嘟囔了一句,“姑娘不过是提了一句,老爷怎么这么急啊?” “姐姐和祝云晟的婚期本就在五月里,祝老将军再过几天就到京城了。爹不想改期,只能是这样了。”何青圆反倒是她们之中最淡定的一个人,尝了一口三善给她做的回春炖盅,道:“这银耳好糯。” “可,可嫁谁,不是还没有定下来吗?”浣秋担忧地问。 何青圆却将一张契书放在她眼前晃了晃,她定睛一看,就见是钱老二所在的庄子,现在钱家一家人都在何青圆手里捏着了。 “姑娘。”她喊出口的时候,声音已经哽咽了,“都这时候了,您还管我的事做什么呀!” “我叫钱老二写了和离书来,还你自由。”她即将入牢笼,看着浣秋重回自由身也好,“更何况这么多的嫁妆,你说我会嫁谁?” 秦妈妈有些失神,喃喃道:“那祝二公子的品性,可,可真是…… 若叫何青圆顶了何风盈的婚事嫁给祝云晟,起码祝云晟品性好,会一心向着她,秦妈妈打起十二万分精神,也会替何青圆看着施氏。 若是嫁给祝云赋,虽说继婆婆变亲婆婆,可以施氏素日的作风来看,秦妈妈也不觉得她会安生度日,而这一回的郎君可是她肚子里爬出来的,与她一条心。 “爹定下的事情,娘都没办法转圜,从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何青圆并不是不怕,她只是没有办法,“走一步看一步吧。” 如果五月里有一件值得期盼的事,那么这个日子就会显得遥遥无期,一天天格外漫长,可这件事情偏偏是叫人畏惧厌恶的,所以日子翻篇,快得就像树上冒新芽。 只听说祝老将军回京述职了,只听说他还带回了多年以前丢失在战场的那个儿子,只听说那个儿子因剿灭胡人有功,得了圣上封赏盛赞,只说听那个儿子是狼养大的,浑身狼性未脱,十分粗野蛮鲁。 过了一个十五月圆之夜,又有一条消息不胫而走,只听说那狼子在月下长啸化兽,狼毛密厚如针,还有獠牙突爆,在祝家屋顶上咆哮不断。 “这种消息她也编的出来?”祝云晟冷笑问。 “是。”那小厮道:“不过那狼子他…… “叫大公子。”祝云晟打断他,族谱上本就有这一号人,祝云晟还记得这位兄长的名字叫做祝云来。 祝家的族谱是从祝老将军这一辈才开始记的,根本没有论资排辈这个说法,只是因为他叫云来,所以他们接下来的这些便宜儿子就都取了这个‘云’字。 小厮闻言忙改口,道:“大公子他作息有些怪,夜里不常睡的,只白天打盹,就算睡也不在屋里,只在房顶上,或者直接跑到郊野,所以将军把在城外的所有庄子都赏他了。” “看来真是狼养大的,这几日他出去,你们可叫人跟着了?”祝云晟又问。 “不敢跟,大公子他极其敏锐,头一回我拿三公子的人试水,才跟了半条街,直接就被大公子给堵了。他还笑他们,说他们连气都不知道藏。公子,这怎么跟得了?人不吸气还能活吗?”小厮苦着脸。 祝云晟推开窗子,看远处青翠的山林,又问:“他夜里总出去吗?乱逛还是有个地方去?” “嗯,但每回都不同路的,有时候出城,有时候也不出城,但我叫几个眼线在地图上圈了他行经的几处,画了箭头指出来一个重叠的地方,是何府那一块地界。” “什么?!”祝云晟大为惊讶,猛地转过身来,脑海中想起何霆昭婚宴上祝云赋那一番话,顿生拨云见日之感,由得喃喃自语起来,“蛮人?狼子?原来是这样,难怪会为一头小狼崽千里迢迢追到京城来,他本就是狼子啊。” 何风盈在他跟前隐晦撇清过,所以狼崽只能是与何青圆有关。 祝云晟不禁失笑道:“原来如此,难怪他在京城里比我想象得要熬得住,我就说他野性难驯,怎么肯在家里憋这么久?原来是见过美人,把心落下了。哼,施氏还对小妹这个不满意,那个不满意的,哼,如今这场婚事,也没祝云赋的戏可唱了。”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98章 第50章 风中声息 春夜里的梆子响了一声又一声, 听起来似乎比冬夜里的声色要缠绵一些。 这是何府上值夜的小厮巡的第一轮,以往这个时辰,众人早就在各自院中安置了, 但今天何府好些角门都还开着,因为何迁文与祝山威吃酒去了, 眼下才回来。 何霆昭尚在边关监管开矿铸兵器一事, 还没有回来,董氏是让董寻舟陪着何迁文一起去的。 姑丈侄子两个酒量都不好, 吃得红红烫烫一张脸, 是由祝山威的近卫送回来的。 董寻舟毕竟年轻些,回来路上已经发散了一些酒气,眼下只是神思有些迷离, 还算站得住, 便愈发觉得自己无比清醒,反倒赶了小厮们先回去, 自己搀扶着何迁文往内院去。 他并不是与何迁文同桌吃的酒, 而是由祝云赋、祝云旗来陪坐招待的。 董寻舟对祝云赋的印象并不好, 酒桌上他三句之中,一句在夸耀自己的边关功绩, 一句在贬低祝云来的身份, 一句又在刺探何青圆的情况,董寻舟低头喝闷酒, 不想理会他。 祝云旗又是个唯唯诺诺不敢言的,只一味苦坐赔笑,董寻舟也不觉得他配得上何青圆, 心中苦闷难言,偶尔听见正厅里传来何迁文与祝山威的爽朗笑声, 真有种冲过去把何迁文的脑袋按进酒缸子的冲动。 “表少爷,交给咱们吧。”董氏院里的下人婆子一拥而上,接了何迁文去。 董寻舟看看自己刚才摁在何迁文脖子上的手,赶紧摇了摇脑袋。 见个婆子要上前来送他,董寻舟一摆手,道:“不用,不用,几步路,我自己走。” 路的确是不远,董寻舟说话口齿清晰,步伐稳健,婆子便也没有强送他回去,只是院门一掩,原本该往东去的他,却一扭脸往西进了。 影子在月光下越拖越长,越拖越长,像一滩黏腻的污泥,坠得他疲惫又悲伤。 董寻舟想要睡了,眼皮一垂坠,因一阵脚步声又下意识撑开。 就见暖黄灯笼光芒之中,走出一个青衫玄裙的姑娘,她抬眼望过来的时候,步子顿了顿,但很快就急促了起来,两三步到了自己跟前,俯下身来,担忧地用帕子触了触他的脸,问:“表哥,你怎么醉成这样,还歇在这园子里,伺候你的人呢?” 月亮晃在她肩头,董寻舟眯了眯眼,何青圆的面孔在他眸中愈发清晰,他这才清醒了几分,看了看自己身下的大石,又看了看周遭那些枝头长了茸茸绿芽的树木。 “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往园子里来了?小妹,冷不冷?”董寻舟捏着她的袖口,仰脸问:“你怎么还在外头?” “都这月份了,我不冷,”何青圆见他眼睛红红的,似醉容又似哭容,心里很不好受,“才从阿义院里出来的,给他送了点吃食,这孩子很刻苦。” 董寻舟点了点头,何青圆缓缓直起身子,就见他还扯着自己的袖口。 浮夏四下瞧了一圈,轻道:“表少爷。” 董寻舟指尖一松,收回手的时候指节擦过何青圆手上的肌肤,只觉得像触到一块冷玉。 “你手很凉,快些进去吧。”他不由得说。 “不打紧,我身上是暖的,手脚打小就是这样凉的,”何青圆摩挲了一下双手,道:“如今都好多了,还在九溪的时候,潮气太重了,有两年都得拢着你送我的那个茴香花椒暖包才睡得安稳。” 董寻舟的眸子亮了亮,看得何青圆心头微酸,他终于笑了一笑,道:“那是延年堂的暖包,好几年了,一定不顶用了,我再给你买。” 拒绝的话,何青圆一时间说不出口,反正董寻舟醉成这样,明日也不一定会记得。 “我让浮夏去前头找个婆子送你回去。”何青圆又俯下身,柔声说。 听了这话,董寻舟却露出委屈的神色来,眼泪一下就滚了出来,“别赶我走。” “不是赶你走。”何青圆从没见过男子在自己跟前哭,一时间慌了手脚,“只是叫她们送你回去睡,总不能睡外头吧。” “我就要睡在这!”董寻舟鼻头也红了,蜷赖在大石头上,看起来可怜巴巴的,“这离你的院子近,我要守着,那姓祝的要是来了,我就把他打跑!” 风里有一声含糊的冷哼,何青圆从浮夏手里拿过灯笼,用身子替董寻舟挡住风,继续很有耐心地哄着眼前这个醉鬼。 “不用你打跑,我自己把他打跑。” 眼泪把董寻舟的碎发都弄湿了,乌密密地黏在脸上,只托出他一双被洗了又洗的干净眸子。 “你骗我,你要嫁他了。” 何青圆张口哑然,半晌才叹了口气,“是啊。” “他又不好,你又不喜欢他。”董寻舟扁了扁嘴,眼泪更汹涌了,哽咽道:“我也不好,你也不喜欢我。” “我怎么会不喜欢表哥呢?”何青圆急忙哄他,见董寻舟一怔,又明白自己说得太暧昧了,道:“好长一段时间里,我只有表哥你这一个盼头。比起阿兄来,表哥更是我的亲哥哥。” 这些时日,董寻舟先为自己而悲,又因季悟非而怒,又暗自窃喜何季婚事作罢,又因何青圆改嫁祝家而如坠深渊。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99章 他的心肠已经被揉烂了,此时听到自己曾是何青圆的盼头,只觉心脏一阵抽痛,沉默了好一会,才道:“我做得不够好,我那时尽想着自己玩了。” 何青圆用帕子轻轻按在董寻舟的眼睛上,董寻舟闭着眼,隔着薄薄一层纱,感受着她的触摸,只听她认真道:“爹娘兄姐,不都是只想着自己的日子吗?人都是一样的,祖母待表哥你并不好,表哥还肯一次次上门看我,给我带来外头的新鲜气儿。你恐怕不知道,我有多感激。” 董寻舟听着她这番话,原本被她擦干净的视线又模糊了起来,如果说方才的哭是为他自己的话,那现在的眼泪纯粹是疼惜何青圆的。 “我去求求鹤望,让他别跟你姐姐赌气了。”董寻舟囫囵抹了一把脸,强打精神说。 何青圆轻轻笑了一声,道:“我不知道祝公子是怎么想的,但姐姐这人看着精明,实则糊涂,连自己的心都看不明白。她总有一日要后悔低头的,但不是眼下,现在她觉得自己只要熬过这一劫,便要涅槃重生了,又怎么会把这条活路让给我呢?” 董寻舟听不太懂这句话,只觉得何青圆有些不同了,他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小声道:“我倒宁愿是他了,起码…… 起码何青圆不会经历这摧折心肠的一遭磨难,被碾得粉碎,又要将自己一片片粘起来,没人帮她一把。 “都要各自婚嫁,就不提了。” 何青圆别开眼去,看着如盐如雪般的月光忽然被一片阴云吞吃,周遭一暗,叫人有些心神不宁。 董寻舟搭着何青圆的手站起来,攥着她的帕子没有还,由她陪着出了园子,又一个人慢慢往东边走去。 浮夏跟了几步,见他被一个婆子发现了,这才悄悄折返回来。 何青圆提着灯笼站在昏暗处,正仰脸寻着墙头上月光的痕迹,晦暗的夜色中只有她明亮美好得像是被灯笼的光芒涂出来的一处缺口。 “姑娘,怎么了?” 何青圆摇了摇头,道:“没什么,被表哥哭了一场,我心里也乱糟糟的,恍惚间总觉得风里有东西。” “风里有什么东西?晚掉的叶子吧。”浮夏说着,莫名觉得后脖子凉凉的,转首看去,只见到静默而黢黑的林子。 今晚是浮夏值夜,开春的时候何青圆就不叫她们歇在床边脚踏上睡了,而是在内室门边铺了褥子好好睡。 得了三善之后,何青圆每晚睡前都会吃一顿补品,今晚上又有一盅生脉糖浆在等着她。 这甜汤是用了党参、麦冬、阿胶、枣子等一类甜补之物,喝起来十分甜蜜浓厚。 何青圆很多时候都没什么胃口,但三善只道:“姑娘,得养好身子,身子养不好,什么意思都没了。” 听她说了这一句,屋里其他几人才多看了三善一眼,何青圆也替她改了一个名字,叫做藏冬。 藏冬收拾了汤匙汤盅,又接过何青圆漱口的水盂,与走进来的浮夏交错而过,彼此点头一笑。 何青圆躺进被褥里,瞧着内室的帐子卷落下来,听着浮夏打理铺盖时发出的响动,想着董寻舟在她眼前醉醺醺泪汪汪的样子,心头总归是不好受的。 屋里还残留着生脉糖浆的甜香气,何青圆吃了热甜汤,脾胃熨帖,又躺在被窝里,身上一点点暖和了起来,连原本冰凉的指尖也渐渐晕上了血色。 她被睡意拥着,渐渐掉进梦中。 因藏冬调理得好,何青圆近来做梦少了,不似冬日里那样一夜七八个噩梦,睡了比没睡还乏累。 不过今夜这个梦很温柔,没有折磨她。 何青圆梦见自己在春阳春树下小憩,耳边有风的呼吸声,她虽睡着,但闻得到草叶的青涩气。 这味道很自由,先是若有若无,有点勾着她,然后在不知不觉间变得鲜明了。 何青圆觉得自己从倚靠着的树身上慢慢倾了过去,倒在厚厚细密的草地。 青草的涩气一下涌进她鼻端,她情不自禁深深吐纳了一口,在睡梦中发出了一声黏糯的吟叹。 风声忽然急促了一阵,听起来像是野兽压抑着的气息。 何青圆将自己蜷了蜷,裹紧了被子,长长的眼睫不安的颤动着。 她已经醒来,却蹙起了眉头,不想睁眼,只听有人用一种冰冷却含笑的语气对她发问,声音近得几乎是舔在她耳垂上。 “你所说的那些男女大妨的规矩,是只给我一个人定下的吗?” 第51章 罗刹鬼 闺房帷帐之内, 浓甜梦乡之中,被人忽然的入侵,着实吓了何青圆一大跳, 浑身不可自控剧烈地颤了一下,下意识把眼睛闭得更紧, 但也知道这样无用, 强逼着自己缓缓睁开了眼。 帐子里比无月的夜更昏暗,只描出那罗刹鬼霸道的轮廓。 何青圆的眼睛适应了一下黯淡的光线, 不难看清罗刹鬼就坐在她床边脚踏上, 上身大半都探了进来,趴在她床沿上,与她之间的距离, 不过一拳。 恐惧成团堵在何青圆喉咙里, 过了得有半盏茶的功夫,何青圆才掐出几个字来。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100章 “浮夏呢?” “打昏了。”他漫不经心地答, 随即声音一肃, 冷声道:“我问你话呢。” 何青圆已经默默将鼻唇都藏进了被子里, 闻言还是耐不住地发抖。 “他…… 她刚吐了一个字,就被轻轻‘刺啦’一声打断。 帐子里的黑暗被罗刹鬼手里的火折子烧退了, 照出一张烧不软暖不化的深邃面庞来。 火折子近在咫尺, 何青圆被突如其来的光亮刺激得闭上了眼,酸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罗刹鬼用火折子的光芒沿着她面颊的弧度来回描摹, 看着她用被角挡眼睛,把火折子移开了半寸,又伸指头勾下她的被子。 何青圆被他这个举动吓得赶紧往床里一缩, 但被子让罗刹鬼钩住了,她一退, 把自己大半个身子都漏在了外头。 春月新换的里衣是纱料的,根本覆不住什么,只更添朦胧春色。 罗刹鬼清晰地看见她里头的肚兜是一捧湖水蓝,随着她蜷进床角坐起身抢被子等一连串的动作,而有波动荡漾之感。 他的心情总算好了一点,松了手,任由她抢去被子,起身靠坐在她正对的床柱旁,道:“说,我看着你说。” 这些时日虽然漏夜来了何府多次,也在高处看她在庭院中剪枝、赏月,但始终没有在何青圆跟前露过面。 倒不是怕被人发现,一来是他自己心里还没想妥,他生在无边无际的草原上,她长在四四方方的匣子里,是不是不应该去招惹她呢? 二来是还记着何青圆说的话,那些规矩,怕自己闹出个什么来,叫她的日子不好过。 可他记着规矩,她却不记得了,那男人哭一哭,她就对他又摸又蹭的,这算什么!? 何青圆用被子将自己裹好,埋着脑袋不敢看他,小声解释道:“他是表哥。” “表哥怎么了?表哥不是男的吗?” 罗刹鬼听起来更不高兴了,何青圆觑了他一眼,就见火折子的光芒将他那双眼映得闪耀,真如夜兽潜伏般可怖。 旁人对待何青圆的方式,何青圆要么有所预料,要么毫无准备,但总得来说,还在一个俗世的框子里。 偏就这个罗刹鬼突如其来,让她根本不知缘由,不明就里。 “他,他今夜是吃醉走错路了,之前从来没有过。” “吃醉?你也信!不装醉怎么勾得你在他脸上摸来摸去的?” 听他把自己说得像个浪荡公子哥,何青圆一时也顾不得怕了,稍稍挺直了腰板子,也红了脸,道:“谁摸他了?” “你啊,我眼瞧着的。”罗刹鬼眼瞧着她身上衾被滑落,随着目光下移,声音也越发低沉,“真该把他那双招子给抠出来,大男人还哭唧唧的,脸皮撕了算了!” 他是如此的义正言辞,听得何青圆十分别扭,又吓得赶紧藏回去了,恐惧之余,又觉得他此刻质问自己的语调和姿态很奇怪,像是他自己有多么名正言顺。 因不想他的心思总是落在董寻舟身上,何青圆转而道:“谢谢你替我磨匕首,我用匕首杀了一只要伤我的癞皮猫。” “不错。”罗刹鬼的声音微微扬起,似乎是真心实意在夸奖。 但何青圆的声音却低微下去,道:“只可惜,让另一只逃掉了,害死了一个很好很好的姑娘。” 火折子的光芒有些暗淡了,泛着一点幽蓝,罗刹鬼皱了皱眉,“什么猫这么厉害?豹子?” “是一只被嗟磨过头的玳瑁猫儿,被人设计的。” 细软的发丝裹着她单薄的肩头,她把下巴搁在膝盖上,自己抱着自己,看起来真是可怜极了,令罗刹鬼想要伸手揉一揉她的发顶。 在罗刹鬼听来,何青圆提起这事儿是自哀着以求他的怜悯和庇护,可即便如此,她还是很警觉,他一抬手她就看了过来,眼神机灵得像一窝里最聪明的那只小崽子。 罗刹鬼缓缓收拢五指,将空气中的一抹柔软馨香握在手里。 沉默令何青圆愈发不安,她小心翼翼地问:“我哥哥还在北丘寒,您,有什么事吗?” “我知道他在北丘寒,我又不找他,该打的架也打了,他可真够脆的,要不是看在你的份上,我才懒得收那个力。” 罗刹鬼有一下没一下地玩着火折子,看着何青圆那张娇婉妍好的面孔随着忽亮忽灭的光芒一闪一闪,他心头的怒气渐渐就漏光了,发现自己似乎没办法对她生太久的气。 何青圆困惑地说:“多谢。” 罗刹鬼见她呆呆的,又像初见时躲在帐子偷看他磨匕首的样子了,于是笑了一声,道:“除了这猫儿的事,你还吃别的苦头了吗?” 他这几日在暗中窥她,总觉得她的性子好似冷了一些。 何青圆不知道该怎么答,只抱紧了膝头,道:“谁又能一帆风顺呢?” “没事。”罗刹鬼瞥了眼她床边的绣花鞋,道:“跟我走,我带你去草场上骑马追落日,给你猎鹿做皮靴子,可比这鞋子耐穿多了。” 何青圆被他随口两句如诗般的话给说懵了,还没想好要说什么,冷嗝先上来了,一个接一个打不停。 掀被的时候受了凉,再一受惊就是容易打冷嗝的,这谁都一样,可罗刹鬼却叹道:“比你哥还脆,唉。”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101章 何青圆都不知道他叹个什么劲儿,见他喂水过来,没办法只能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觉察到唇边有水滴落,正抿唇欲舔,却被他用粗糙的指腹擦过。 ‘还是这样软得出奇。’罗刹鬼看了眼自己的手,又看看慌乱无措的何青圆,在心里把那个日子嚼了两遍,‘五月初九,五月初九。祝云赋那厮獐头鼠目,卑劣猥琐,她怎么能嫁这样的人?’ 他终于是长出了一口气,道:“也罢。” ‘罢什么呀?’何青圆看他自顾自地想心思,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真是万分不解。 罗刹鬼却出乎意料地说:“躺下睡吧,我走了。” 虽然只同罗刹鬼见了两次,每次都吓得她魂不附体。 但何青圆能感觉到他是很干脆,不纠结的性子,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放下帐子的时候,他还在床边站了一会。 身影在帐子上起伏有致,比大多数男子的身形都要更大一圈,轮廓也更加分明,同季悟非那种水色般的飘逸之态不同,这罗刹鬼的气质样貌,浓郁得像是未经稀释的墨。 何青圆一怔,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时候想起季悟非,又为什么会把这个粗野无礼的男子与他相较。 只这一愣神的功夫,风声回落,帐上的人影已经不见了。 罗刹鬼在晦暗的夜色中摇摆了一下,决定今天晚上还是先回祝府。 他出去的时候没走门,回来的时候自然也不走门,轻盈地从屋瓦上落下,只震荡起一点微尘。 “好身法。” 并不令他意外的叫好声伴随着两下掌声响在背后,罗刹鬼转过身来,成了祝家的大公子祝云来。 “你还特意自己院里又挪到这喝?没喝够吗?”祝云来抱臂瞧着自斟自酌的祝山威,道。 祝山威喝酒一点也不上脸,筷子尖夹了点酱菜吃了,才道:“今天还是沿着墙头游了一圈?” 祝云来的脸色沉下去了,祝山威觑了他一眼,窥见他腰际露出的一角粉帕,笑道:“看来是见着人了,姑娘被你吓着了吗?嗯?应该是何,二姑娘吧?什么模样?我还没见过呢。” “你什么时候跟去的?”祝云来恼怒于自己竟然没有发觉。 “都我这把岁数了,还要自己盯梢?说出去也太丢人了吧。”祝山威看着祝云来,目光之中,竟有一点挑衅,“这是京城,你以为是哪?直来直去只会拼拳脚的荒原草场?你的确算厉害,可儿子,又怎么斗得过老子呢?” “儿子,老子?”祝云来冷哼道:“你们父子一脉,你儿子的人也的确比不过你的人。” “老三只有小聪明,”祝山威一点也不在意,“你若看不上他的做派,可以教教他。” “你儿子你不教让我教?”祝云来真觉得可笑。 “长兄如父嘛。”祝山威理直气壮。 “我看起来很闲吗?” “一晚上一晚上去人家院墙上装猫儿晃荡,难道是什么正经忙人?”瞧着祝云来吃瘪语塞,祝山威笑了起来,道:“来,坐下陪爹喝一点。” 他要不说那个爹字祝云来说不准就坐过去了,可他偏一副好大爹的样子,叫人不爽。 “何家,我原本瞧不上,不过何迁文他爹倒是个有胆色的书生,我瞧在这份上才允了这门亲事,只是那何氏自以为奇货可居,瞧不上老二,我也懒得管他们,换她妹妹嫁进来也随便,”祝山威自顾自给酒杯里斟酒,像是没发现祝云来的不情愿,道:“叫老三或老四娶了就是。你么,我是想挑个书香门第的大才女给你,也教教你念书识字,算是闺房之乐。” “她也识字,我瞧见她房里有书的。”祝云来不自觉被勾了过去,在桌前坐下。 祝山威的嘴角几不可见地动了动,道:“你这还护上了,是上回来拿狼崽的时候瞧上的?” 祝云来仰脖喝酒不答。 “你可看准了,女子气性小,又爱反复,施氏便是这样,既觉得小何氏配老三寻常了些,又觉得配老四太便宜他了,如今总算看在嫁妆的份上点头肯让老三娶,却又已经在相看贵妾了。” “他娶什么?”祝云来一脸嫌恶,没好气地说。 “娶妻喽。”祝山威贱嗖嗖地说。 祝云来睨了他一眼,明知道他在激自己,可今夜一见她,更觉百般难抛下,的确是被拿捏了。 “他娶个屁,我要娶。”他别过脸去,道。 祝山威不敢笑出声,怕激得太过,适得其反,便点点头道:“你喜欢便罢,随你吧。只那小何氏是江南长大的,京城的冬于她来说也酷寒了些,更何况北丘寒呢。” 祝云来不是没想过这一点,他也纠结过,困扰过,犹豫过,可今夜看见她伸手去触那个哭包的时候,他心里的杀妒之意真是怎么都压不下去,如果他就这样回去了,只怕一辈子都要受折磨,还不如先选了这条路,日后再看,大不了他也当一回拐子。 “你别啰嗦了。”祝云来也清楚祝山威的打算,横了他一眼,道。 祝山威终于是大笑起来,道:“好,好。小何氏是我的贵人,彩礼要多添几番。只这两日,你别再去何家了,叫人瞧见了不好看。”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102章 祝云来没应声,但祝山威知道他是听进去了,含笑瞧着眼前这院子,道:“这院子是新的,一早建府的时候,我就留好了给你的,你如今住着觉得空,等成亲之后,开枝散叶,只怕不够用呢。啊哈哈。” 祝云来不喜欢他的笑声,却对他话里描摹的未来并不反感,只是想着,‘不够用,那回草场上去呗,草场地方大,没边界,不想这四四方方框死的院墙。啧,可她那么娇嫩,哪里受得住风沙暴雪呢。那就挑夏天回去?夏天好,日头长,绿油油。’ 第52章 大公子 楼台观在高山之上, 主殿尚有陡窄台阶可供虔诚的香客行走,但要进后头的院落,唯有一座残破老朽的吊桥。 “他这些时日就一直住在这里吗?”季悟非遥遥看着峭壁对面的青瓦院落, 道。 “是。”小道童说,“咱们都不住那里头, 只祝公子喜欢清静, 觉得住着心境开阔。季公子,我瞧这天阴阴的, 你眼下过去了, 下雨也不好回来的,反正祝公子也下山去了,您就在观里等他回来吧。” 季悟非点了点头, 随着小道童回观中待客的厅堂里坐了。 季悟非看着盏中逐渐被注满的茶水, 问:“他今日因何事下山?” “说是祝老将军要他回去。” “说了什么时辰回来?” “天黑之前。” 祝云晟对自己的行程估计得很准,季悟非站在吊桥畔看着落日的时候等到了他。 脚步声让他偏了一下头, 但没有转过身去, 只是闭了闭眼, 感受夕阳余晖在他身上施舍下的一点暖意。 “城门关了,看来只能跟我凑合一晚了。”祝云晟步伐未停, 直接往吊桥上去了。 季悟非徐徐跟上, 道:“可有被褥?” “有的。”祝云晟停在吊桥中间,瞧着苍翠的山壁和波光粼粼的河流。 “在这样的地方住久了, 人气都淡了,今日回家去,可还适应?” 听到季悟非这样问, 祝云晟才继续前进,笑道:“看着我爹待大哥那般慈爱纵容, 真有点不适应。婚期订在五月初九,不到月余。母亲原本对这门亲事很懈怠,备下的东西都很敷衍,但这成亲的人改成了我大哥,我爹居然事事过问,连细枝末节都不肯放过,逼得她正挑灯赶工,要定一箱子小臂粗细的金粉龙凤花烛。” “大哥?你倒是认得很快,我只听说他连字都不识,连床都不睡,行径类兽。”季悟非说这些话的时候,心脏一阵阵不舒服。 “只是不识汉字,他识凛朝的古字,还有一些小部族的图示语言,他都会。”祝云晟一脚踏在实地上,转首去看季悟非。 吊桥在晚风中轻轻摇晃,幅度不大,看不太出来,但站在桥面上的人却被晃得昏昏沉沉。 季悟非迈过来的时候,稍稍踉跄了一下,祝云晟扶了他一把,就听他垂着头道:“你了解他多少?” “只是聊了几句,谈不上了解。”祝云晟想了想,道:“但我觉得与其是祝云赋那种小人,还不如…… 话未说完,季悟非把自己的胳膊从祝云晟手里挣出去,站直了看他,神色是从未有过的冰冷。 “你分明在意大何氏的,为什么弄成现在这样,要她去抹平你们留下的窟窿?” 祝云晟推开院门,侧身等着季悟非,道:“人人都看得出我在意她,人人也都看得出她不在意我。” 季悟非默了一会,走了进去。 祝云晟的声音跟在后头,“忆之,你七月里就要娶妻了,别再想小妹了。” 季悟非却忽然声高起来,转身道:“叔父说姜氏身子不好,只要我把她当个宝器一般供起来就行了,连夫妻之实都不强求我。” “所以呢?你想说自己还留了个妾的位置给小妹?” “不,我…… 看着他苍白的面色,祝云晟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不会,所以,早些放下吧。” 季悟非僵坐在这间俭朴的屋子里,怔了半晌,才道:“我只是担心她会过得不好。” “说不准,我且问你,林氏设计你的消息,有几分真?” 季悟非如闻恶臭,紧紧皱起了眉,道:“就是她做的。” 祝云晟点点头,又道:“虽然是后来才传出来,可小妹那天当着怡贵妃的面就戳破了疑点,说她鲁莽也好,果毅也罢,总之,小妹没有看起来那么脆弱。你可知我那眼高于顶的妹妹,回来将这事津津乐道了多少次?言语中,竟有些赏识之意。” “她没有看起来那么脆弱是万幸。”季悟非扫了祝云晟一眼,道:“却不是你与何风盈任意妄为的托词!” 祝云晟半晌无言,垂下眸子,道:“素屏指着鼻子斥了我一顿,阿昭也连来了两封信骂我,不论是祝云赋还是祝云来皆与他不对付,等他回来我且得挨顿揍,我受着,你也看开些吧。” 季悟非随后一直没有说话,祝云晟忙忙碌碌地铺床打水拧帕子,递过去一个热帕去的时候,才听他又问了一句,“那祝云来,是人模样吗?” 祝云晟哭笑不得,道:“是人模样,长得还挺好。我爹你不是见过嘛,老了老了,看起来还是派头十足,他老了估计比我爹还要有气概些,身板这么宽,祝云赋站在他边上,跟没长开的娃娃一样。眼睛又深又戾,下巴方正,跟你五哥似得有道沟,除开这两点不像我爹,其他都像。呵,也难怪我爹那么中意他。”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103章 季悟非根本想象不出,一个丢在战场上,被狼养大的人会是什么样子。 他只觉得那就是一头能直立行走的狼。 祝云晟还在说,“原本我爹一回来,我继母就老实些,如今我这大哥一站起来,话都没说呢,她直接就跟缩了两圈似得,恶形恶状一些,也未必不好。” 听他说了这些,似乎对祝云来没有恶感,季悟非勉强从自己的情绪拔出来几分,问:“你爹没叫你回去吗?” 祝云晟将铜盆里的脏水泼到外头,也是凑巧,雨就在这一刻落下,地面一下就黑透了。 他摇摇头,道:“没有,他说随我。” 这厢祝云晟在谈论祝云来,那厢祝云来见这晚膳桌上没他,也问了一句。 “道观?”祝云来搞不明白,瞧着施氏,“他不是你生的啊?” 施氏讪笑道:“我无福,只生养了阿甑和红儿一双儿女。” 祝云来皱了皱眉,又问祝山威,“你到底娶了几个女人?” “你娘,还有一位朱氏,再就是你母亲了。”他既问的是‘娶’,祝山威自然也不会提起后院那一串姨娘。 祝云来听到‘母亲’二字,浑身不舒坦,起身要走。 祝山威道:“做什么去?” “打兔子吃。” 祝云来说完这话一下就没影了,祝云赋瞧着他这猖狂样子很不爽,刚挤出来一个‘爹’字,就被祝山威的目光堵得说不出话来。 “且不说下雨了,眼下城门都关了,他要出城打猎,与何家的婚期将近,他万一闹出个什么来,可怎么办呢?”施氏温柔地道。 “你刚才没看见他那一下吗?通天遁地的本事。”祝山威用筷子指了指外头,神色含笑。 施氏瞧着他眸中罕有的赞赏与欣慰,觉得指尖发麻,头皮也紧了起来。 男子再怎么受缚,总归还是自由一点的,连季悟非都知道何青圆要嫁的人是祝云来,她却还糊里糊涂的。 事实上连董氏都不怎么清楚这一点,这婚事本被一浆糊抹过去了,谁也不敢掀起来细说。 倒是何风盈关在院里,从缝隙听外头下人漏了半句出来,说是大公子,一时间如遭雷击,跌坐在榻上。 何风盈失了孙婆子、冯妈妈等耳目,身边只有九善和六福,所以祝家原先丢失在战场上的儿子找回来了这件事,她真是一点都不知道,只当祝家的大公子还是祝云晟! “他,他真要娶小妹了?”何风盈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语着,觉察到眼角有泪流出,慌手慌脚地用手抹去,硬声道:“好,好,算他这一回有种,真做到了!” 九善见她这个时候还在嘴硬,依着床柱跪了下来,泣声道:“姑娘啊,趁着还有一点转圜的余地,您去求一求夫人吧。你同祝公子是打小的情分,哪里去找这般待您千依百顺的人呐。” “你哭什么!”何风盈厉声道:“给我滚出去!” 九善还在劝她,却被何风盈一路推搡出去。 房门紧闭在她眼前,门后人的身影顺着门板滑落下去,九善渐渐止住了哭,却听门后头响起了压抑的哭声。 何风盈也不想哭,奈何就是忍不住,将嘴唇咬出血了也忍不住。 她也在想,她到底要什么呢? 要一门体面的婚事,要一个清静的后宅,要一位大有前程,品貌出众,怜她爱她的夫君。 祝云晟只能给她一半,不能给她全部,所以她弃了他。 可弃了她,她就一定能找到一个比他更好的吗?何风盈愈发不肯定。 倾轧而来的恐惧,不可言说的悔恨在这一刻击垮了她,何风盈将身子埋进被褥里,自以为无人知晓的痛哭了一场。 可外头的消息传不进何风盈的院里,她院里的事情却是能传出去的。 “她哭个什么!”摇春才说了一句,就被浣秋捂了口,搂着她进了屋里才松开,“我还没哭呢!” 何青圆见她气鼓鼓,竟还笑了一声。 “姑娘,您不怕吗?”浣秋忧心忡忡地问。 摇春道:“这都是什么事啊,原先要嫁的好歹还是个人,眼下连人都不是,成狼了!” “冯妈妈不是去打听了吗?是个人。”何青圆道。 “那冯妈妈还说呢,说他晚上都是上房顶睡的。”摇春觉得可怖,揪着衣襟缩了缩脖子,“狼毛狼牙,还有尾巴呢!” 秦妈妈一个烧栗敲在摇春脑门上,道:“你怎么不说书去!还嫌姑娘不够闹心吗?” 摇春揉着脑门不说话了,只瞧着何青圆。 何青圆正出神想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总觉得这后头有个呼之欲出的轮廓。 “如果有尾巴的话,能不能摇啊?” 良久,她忽然来了这么一句,记账的浣秋,劈丝的浮夏,捏肩的摇春一时间都僵住,一个个转身、扭脸、侧头看她。 “啊?” 第53章 成亲还是抢亲 何风盈病了。 就算是假的, 大约也有几分真。 可若说是真的,又存着几分矫饰。 董氏来看她的时候,见她素白一张面孔, 肿红一双眼睛,虽也埋怨她任性, 但也是心疼得厉害。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104章 “阿娘, 您肯来看我了。”何风盈当即便哭了,才哭了两声又开始咳, 咳得浑身轻颤, 身上泛起令人揪心的红。 董氏又是喂水,又是喂药,只薄斥了一句, “偏你自讨苦吃!” 见何风盈泪如雨下, 再也说不出别的训斥。 “罢了,这事已经是这样了, 你的婚事就再做打算吧。”董氏叹道。 何风盈泣道:“阿娘, 之前不是说由祝云赋来娶吗?” “祝老将军可能是觉得长子还未娶亲, 不想越过去吧。” 董氏想起何青圆要嫁给一个狼子,也是满心的烦闷, 不欲多言。 何风盈只以为她说的是祝云晟, 可想到自己比何青圆年长,却要她先嫁, 便也不敢在这句话上探问下去。 董氏见何风盈神色恍惚,面容憔悴,下意识便道:“叫三善给你做些补品润一润。” 话出口已经迟了, 三善如今叫藏冬。 何风盈苦笑了一下,道:“妹妹很怨我。” “怎么会呢?你们是亲姐俩。”董氏也是在装聋作哑, 这事儿总要委屈一个,以求面上的安稳。 “阿娘,我什么时候能出去?”何风盈往董氏怀中依得更紧了几分,又问。 董氏犹豫了一下,道:“你爹的意思,是让你静静心。” “这我知道,可已经好久了呀。”何风盈哑着嗓子,撒娇都有些力不从心。 董氏挽了挽她耳畔的碎发,道:“再忍忍吧。我如今在你爹跟前也说不上话了,他只等着你妹妹嫁了人,等咱们与祝家的婚约了结,再给你议一桩婚事。” 何风盈心头一紧,想到自己与何青圆掉了个个的嫁妆,也十分难受,问:“爹这般怨我,该不会随随便便就将我嫁了吧?” “这怎么会呢?”何迁文就算为自己计,也不会随随便便嫁女,董氏道:“只不过难有祝家那般好的门第了。” “挑个清净些门户也好,要那知书达理的人家,”何风盈竭力往好处去想,“只是冯妈妈也跟了小妹去,娘,您可要帮我把关呢,太歪瓜裂枣的可不行,读书要好,要有前程。” 董氏听着她细数要求,只觉得有些可笑,道:“我早先与你说过了,这世上没有完满的姻缘。” 何风盈如今最听不得这句,觉察到董氏怜悯又含刺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她连头都不敢抬,只道:“我只是说说,娘一定会为我挑好的,我知道。” 董氏没有回答她,呼吸像叹息一样沉重。 何风盈的心跳得更快,快到她不自觉开始吞咽唾沫,以免心直接跳出来,她没话找话,又道:“后日,后日就是小妹成婚,我不在场一定很奇怪,娘,你会让我出去的吧?” “那天你自然要露面的。”董氏说:“我今天来就是给你送新衣的,等你妹妹成婚那日穿。” 她又不是新嫁娘,新衣只是一套略微红绣的寻常裙衫。 何风盈浑浑噩噩地过了两日,何青圆成婚那日,她半夜就醒了,披着头发在镜前干坐着,吓得九善惊叫。 “姑,姑娘。” 何风盈侧首看她,在混沌泛蓝的天光中,恍惚间见到另一间喜洋洋的明亮屋舍。 那也是她的房间,不过是贴了喜字,挂了彩绸,人人喜笑颜开。 何风盈转过脸望向镜中,就见镜中人一身红衣,满头金饰,明眸皓齿,巧笑嫣兮。 只是在定睛一看,幻象如泡沫浮影,她一身洁白里衣,一头素发披落,面容干涩。 “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帮我梳妆。” 今日可是能见到祝云晟的,她一定不能让他看见自己这般憔悴模样,省得叫他以为自己有多么放不下呢! 五月初九这个婚期对于何风盈来说是早有准备,她从记事起就知道自己要嫁给祝云晟了,而于何青圆来说,这个日子太急促了,几乎是一下就逼到了她跟前,哪怕她今日身在其中,也还是感到一种强烈的虚妄与不真实。 她真觉得没什么是真的,连自己这个人都是假的,她的情意,她的喜好,全都无足轻重,泯灭如尘。 恍惚间,何青圆又觉得自己回到了九溪,回到了窦氏的掌心里。 秦妈妈把镂空纯金宝石花冠按到何青圆梳好的高髻上时,她下意识躲闪逃避,不想这枷锁刑具落在自己头上。 “姑娘。”秦妈妈捧着花冠,有些担忧地看着她,“这花冠是祝家送来的,是宫造的好东西。原本匠人就做了两套,一套早先赏了祝老将军的那位发妻,随她一道下葬了,另一套一直在宫里,听说赏过给一个得宠的嫔妃,但陛下听闻祝大公子,额,咱们姑爷要娶妻的事情后,就赐了下来,姑娘,这是您的福分呐。” 何青圆没有说话,端坐着也没有动,只一眨也不眨眼地看着那个花冠嵌进她的发髻里。 秦妈妈也许是为了宽她的心,还在说着圣上给祝云来的赏赐。 “失而复得,总是叫人高兴的,祝将军高兴,圣上也高兴,市井里的说书人又有花样了,更何况咱们姑爷也有真能耐。”秦妈妈竭力让自己高兴起来,对着镜中的何青圆道:“立下的军功总归是做不得假,圣上赏了他那么多银子、锦缎,还有官位,不比那谁强多了?更何况,他的境遇和祝二公子相似呢,若是对上那施氏,老奴想着,他是会帮着您的,只要您把心腾空了,该软的时候软一软,别把他往外推。”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105章 秦妈妈最后的几句话,掩藏在凌乱喧闹的人声中,只叫何青圆细细品味。 董氏心里为两个女儿担忧,可能是脑子乱,想得也不周全,前夜里只叫同何青圆含糊说了些伺候夫君的过程,只叫她闭眼躺好,不要出声,任他摆弄就好了,听得何青圆根本是一头雾水。 因为不懂,更加惧怕,一想起来,就打寒噤。 秦妈妈说得也不露骨,但却更加精准得戳中了何青圆。 ‘把心腾空了。’ 何青圆在心中喃喃念着这句话,却觉得心头沉甸甸的。 ‘哪有这么容易呢。’ 经了林谨然的婚事后,何青圆也知道这婚礼大概是个什么流程,但娶媳和嫁女总归是不同的,她还得拖着这满身的金玉枷锁去拜别父母。 她的视线只在盖头之下,只瞧得见自己脚边的一圈地方。 何青圆瞧见何风盈的裙踞一晃,才知道她今日也出来了,就坐在董氏下首。 林谨然这回给何青圆添了不少嫁妆,总算赢回董氏几分好脸色,就坐在何风盈对面。 何青圆别过她的时候,她拈着帕子拍了拍何青圆的手,帕子是湿的,说明她为何青圆很是哭过一番。 何迁文今日喜气洋洋的,原本得知女婿换成了个狼人,饶是他也觉得不太妥当。 毕竟自诩文官清流,也畏惧人言,怕被同僚耻笑,但宫里的赏赐近半都成了彩礼,祝山威又给添了很多,他军功卓越,得的赏赐积累不计其数。 因是宫里赏下来的,有名有据,施氏不敢腾换变卖,平日里看得像眼珠子一样宝贝,如今为着祝云来一桩婚事,全给抽出来了,祝山威挑了些做彩礼,何迁文吃人嘴软,拿人手软,哪还有什么话说。 余下的也不入原库了,直接拉到祝云来院里去了。 施氏哪里受得住这样的打击,真正是病了一场,她从前喜欢装病来拿捏几个孩子们,指摘他们不孝顺,眼下真正是病了,却怕祝山威不满,而要强撑着起来打点婚事。 祝薇红原本对这婚事没什么太大的恶感,可见着施氏拖着病体,浑身难受还要喜笑颜开,也是心疼不满,面上稍微露出几分,被祝山威睨了一眼还反应不过来,眉目间的种种憎恶叫他看了个分明。 “今日你哥哥大喜,你怎么一副晦气样?” 鞭炮锣鼓声响都压不住祝山威声音里的冰寒,祝薇红难以自抑得打了个哆嗦,连忙退到施氏身后。 施氏勉力笑道:“怎么会呢?红儿只是早起精神不好,还回不过神来。” 祝山威不再说话,只是问了问时辰。 祝云来今可算被喜婆给折腾惨了,这婆子惯会啰嗦的,一张血盆大口巴拉巴拉个不停。 他要走,她不让,他说速战速决,她说求个吉利。 为了吉祥如意的好彩头,祝云来就得由着她摆弄,真是他狼娘在世他都没这么听话的。 熬到终于能上马,还没能喜婆唱完词,祝云来一个扬鞭直接从她头顶上掠过去。 惊得那喜婆嗓子都变调了,叫道:“胡来胡来!你这么快,到姑娘家里,人家都来不及放鞭炮!!喜轿、锣鼓队,快快,快跟上啊!” 锣鼓队都是寻常百姓,没功夫更没那个好腿脚,原本是掐算好时辰一路敲敲打打,吹吹闹闹过去的,可现在要他们一边跑一边敲打吹奏,断断续续听起来跟断了气差不多,跟了一段之后几乎没声了。 祝云晟瞧着这样不像话,就道:“你们别跑了,吹你们的,掐着时辰热闹一阵就行了。” 他也是骑了马的,可跟他的马儿一比,祝云来的马儿就好似飞龙驹一般,一眨眼就没影了。 也亏得北丘寒的精兵小队跟了七八个来,一小队人拉开了距离,秀水勉强还能看到祝云来的马尾巴。 黑马红衣人奔到何家门口的时候,惊了小厮们一大跳,且不论这时辰还没到,只看这架势,就一点都不像是来娶亲的,分明就是来抢亲的嘛! 董寻舟今日替何霆昭撑场面,吞了满口碎瓷渣滓还要强颜欢笑来堵门。 听小厮惊惶惶来说新郎官提前了大半个时辰就到了,董寻舟摔了茶盏就拽着何霆义冲出去了。 何霆义毕竟人小腿短,怕被拽摔了,董寻舟就松了手先跑出去了,何霆义小跑跟在后头。 可跑到一半的时候,眼睁睁就见一片红云施施然飘进了院墙。 前面门洞里,董寻舟匆匆折返,身后跟着的一众小厮惊叫喊着,“不行啊,不合规矩啊!” 何霆义愕然地抬头看着那个落在自己眼跟前的高大男子,就见这人蹲下身,抬手拨弄了一下他小发啾啾上斜着的红粉花儿。 “你是小新娘的小弟弟吗?” 何霆义瞧着祝云来这张肆意飞扬的面孔,无端端就想起一句‘拔山盖世,如此雄才’,莫名感到一种折服,于是乖乖地点了点头。 “唔。”祝云来笑出一口白牙,其中上下四颗尖尖犬齿分外醒目,“那她人呢?” 何霆义伸手往后边一指,道:“喜婆会把姐姐背出来的,我还太小了,不然就我背,啊啊啊啊啊!”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106章 未尽的话语化作尖叫,何霆义腾空而起,如在梦中。 匆匆赶过来的董寻舟在底下大叫,“祝云来!你快把小弟放下来!你这样太放肆了!一点规矩都没有!” 祝云来轻轻松松地夹着何霆义在屋顶上站定,听到这曾在月夜下哭哭啼啼的声音,缓缓扭脸往下睨了一眼,脸色瞬间就难看了几分。 “今天他怎么还冒头了?”看来那夜取帕子的时候,劈他那一掌实在太轻了。 惊吓过后,何霆义正新鲜呢,脑子又兴奋,只以为他在问自己,就竹筒倒豆子般倒了个一干二净,道:“他是表哥啊,他本要堵门的,姐夫,你还没对诗句呢。你不知道,我表哥准备了好多刁钻的联句,势必要将你堵个惨!” “哼,真是找揍。”祝云来不禁冷笑。 “啊,不能揍的,大喜的日子规矩就是这样,不是表哥要为难你。”何霆义忙道。 祝云来耐住性子,抖了他一下,又冲那不远处一框一框的院落抬了抬下巴,道:“哪个院子?” 何霆义丝毫不觉自己做了小叛徒,兴致勃勃地一指,道:“那,就那!” 当祝云来带着何霆义从院墙上跳进来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反应不过来。 何霆义双脚落定,昏头转向,踉踉跄跄地走了几步,找了个小厮靠着摇脑袋,只还傻笑,觉得真是太好玩了。 他性子静,又早熟,心思沉稳,鲜有这般晕晕乎乎跟吃醉了酒似得,且还嚷了一句,“爹,母亲,姐夫来了。” 听了这话,董氏才把那大步流星跨进来,浑身气势逼人如贼匪般猖狂的男子同自己的女婿联系到了一块。 一时间只觉五雷轰顶,只差要哭嚎出来。 何风盈、林谨然都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婆子们身后躲。 只何青圆刚拜过爹娘,还立在堂中,听到响动只来得及一转身。 红绸摇晃,她也听见了何霆义那一句‘姐夫’,愕然的情绪还没冒出来,就觉盖头被撩了一半。 一张熟悉的面孔探了进来,被红光晕了满面,眉眼俱笑,看起来一如他钻入自己床帐中的模样,只是更明晰欢欣了几分,甚至,也更孩子气了一些。 何青圆恍惚不已,只觉白日变月夜,热闹归寂静,似乎又是不速之客的一场不请自来。 她短促地倒吸了一口气,什么都还未想明白,脱口而出竟是一句,“盖头不能在这时候掀。” “我知道。”祝云来仔仔细细看她,那双骇人的眸子竟能笑得这样弯,“我只是怕老头骗我,所以要确定一下是你,而不是拿什么别的人给我掉包了。” 何青圆愣愣地看着他,直至红盖头重新落下,都还没有回过神来。 他伸手揽上她的腰肢,将她悬空抱起,动作轻盈又自如。 何青圆吓了一跳,僵在他怀中不敢动弹。 “岳父岳母,晚上喜宴请多饮几杯,我这就带这小东西,啊,不是,我媳妇先走了。” 他只说了这样一句,就带着何青圆飞出了屋子,飞上了墙头。 秦妈妈、摇春等一干人等大惊失色,呼天抢地也是无用,一个两个紧着追出去,声嘶力竭地喊人套车上马。 祝云来毕竟不是真的肋下生翅,每一个纵跃,他也需得借力。 何青圆在呼啸风声中按住盖头两角,只瞧着一格一格的院墙在她足下掠过,原本觉得坚实高耸的院墙,竟也这样容易逃出。 落下的时候,两人的红衣翻飞纠缠,覆在马儿黑背上。 祝云来连缰绳都未牵,双腿一夹马腹,马儿便快快跑了起来。 何青圆从未骑过马儿,更别提这样倒着骑了,何霆昭曾说过要教她,到底也是抛之脑后了。 祝云来环抱着她,虽是骑在马上,但因这个姿势紧密,她总有大半的身子是落在祝云来腰腿上的,原本该受的颠簸也因为这一层铺垫而显得舒缓了许多。 何青圆听见了祝云晟的惊呼,也听到道旁行人不可思议的惊疑口吻。 ‘谢天谢地,还有盖头。’何青圆把盖头揪紧,又把脸埋了埋,低着脑袋蹭了下去,又猛地意识到她抵着的是祝云来的胸膛,刚移开半寸余地,腰上的铁手又是一箍,她又紧紧地贴了回去。 何青圆有点喘不过气来,仰起脸对祝云来道:“轻些好吗?” 风声太紧,周遭杂声太吵,何青圆的声音又太轻,祝云来没有听清楚,垂眼只见红盖上显露出她面庞的轮廓。 红绸在日头下微微发透,祝云来能看见她睫毛在绸子下的颤动,更能看见她微翘的鼻尖和唇的弧度。 于是,他低头在那唇弧上亲了一下,感受到那丝滑质感下的柔软,心头滚热,声色却更喑哑了几分,道:“搂紧点。” 何青圆被他隔着盖头亲了一下,惊得赶紧缩回来,只依言将他搂紧,面上火烧,烧得她什么愁绪悲苦都没了,只有满心的慌乱无措。 黑马驮着两个相拥的红衣新人从茶楼下飞驰而过,因为有亲卫早先开道,所以行人暂避在馆子或巷弄里,没什么人看见那一低头的轻触,唯有茶楼挑出二层回廊上的季翡之和季悟非看了个分明。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107章 后边的锣鼓队和抬嫁妆的队伍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命都送了半条,重新探出身子来的百姓们也看了个新鲜,道:“嘿!急成这样的,还真没见过!自己抱着媳妇就跑了,空轿子倒是跟在后头。” 季翡之听着底下这些议论,叹了口气,担忧地看着季悟非,见他苍白苦闷得不像话,心里是又气又疼,道:“叫你别来,非来给自己找难受。” 季悟非垂着眸子,方才那一幕如直视日头般扎眼,眸中现在还有酸涩之意,忍了半晌,才道:“这般粗狂妄为的性子,小妹怎么受得住?” 季翡之虽对男子素有成见,但却在方才那疾驰中的模糊一吻中,感到一种郑而重之的情绪,只道:“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各人有各人的修行,你还是想想自己的日子吧。” 祝云来今日的行径的确毫无规矩可言,若是放在别的世家子弟身上,早就被讥讽得千疮百孔,可偏偏从朝堂到市井,人人知道他是祝山威大难不死的狼子,生在荒原,与兽为伍,便是茹毛饮血也正常,更别提只是不守吉时,抢媳妇夺路狂奔了。 怎么了?他抢的又不是别人媳妇! 祝云来的所为细想想虽是情理中事,但董氏还是哭软在了椅上。 何迁文骂了她一句,她竟难得挺起腰杆推搡了他一把,被几个婆子急忙劝停。 祝云来不管不顾地撇下着一摊子事,祝云晟却不能不管,他今日穿得也喜庆,蓝衣红带,看起来与何风盈很相配。 何风盈已经意识到祝家的大公子换了人,只是还有些回不过神来,望着祝云晟出神,心中五味杂陈,不过浮在最上面一层的滋味,是甜的。 “我兄长早年间流落在草原荒地上,他们部落间成婚都是这样纵马来抢个热闹的,所以不识咱们汉人婚嫁的规矩,往后在京城多住些日子,慢慢就懂了,还望何大人、何夫人见谅。” 何迁文自然应好,董氏却侧着身子合着眼,连看都不愿意多看祝云晟一眼。 祝云晟只得告辞离去,何风盈见状走上前来,一边伸手去揉董氏胸口,一边道:“娘,是那大公子不懂事,你同鹤望置什么气?” 她这一句话,自觉口吻寻常,却见董氏含恨睨了她一眼,抬手便是一个巴掌。 耳光脆响连走到庭院中的祝云晟都听见了,他脚步顿了顿,放缓了一些。 “这大喜的日子,你倒耍起猴脾气来。”何迁文懒得管这一档子事,拂袖避到堂后去了。 林谨然赶忙劝道:“娘,娘,怎么说也是妹妹大喜的日子,您可别在这时候气坏了身子啊。” 董氏从未用过这种失望透顶的目光看着何风盈,那一巴掌扇过去,手还在轻颤。 “你,你这个畜生,若不是你们两个好端端地闹起脾气来,搅没了婚事,要你妹妹顶上,嫁了这么个不识礼的东西。你还好意思回护祝云晟,我且问你,你这样又算什么?” 董氏已经一忍再忍,只觉得何风盈也有不如意之处,不愿为此迁怒她。 可今日见祝云来这般狂放无度,抱着何青圆直接飞走了,此等跳脱恶劣的行径,叫她如何能忍? 而何风盈一点都没有将妹妹的遭遇看在眼里,一张口居然是替祝云晟抱不平,嫌她这个做娘的没给他一个好脸色。 这算什么? 何青圆根本就是他们俩耍脾气的牺牲品。 万般情绪涌上心头,董氏看着何风盈哭跑出去的背影,眼前一阵阵的发昏,亏得有林谨然急促的呼唤声和一盏及时喂到嘴里的参茶,她才勉强稳住神,不至于在‘大喜之日’上昏死过去。 何风盈心中素来只将自己摆在第一位,她一瞧见那新郎官不是祝云晟已经愣了,也没想着他的举止有多么不妥当。 她一边抽泣一边回忆着祝云来当场掀盖头探进去的举动,更别提之后直接将何青圆掠走了,的确是处处乱来的一个人。 何风盈反手抚了抚自己红肿的面庞,眼前忽然一蓝,抬首时才见到祝云晟掩在角门处,正瞧着她。 被他一看,眼泪更是忍不住了,她不欲示弱,侧过脸不看他,但心底其实又愿意展露出惹人怜爱的一面,所以眼睫微垂,用帕角小心翼翼地吸泪珠。 “是谁打你?”祝云晟很关切地问。 何风盈不答,只一边垂泪一边道:“与你无关。” 听到祝云晟轻笑,何风盈恼怒地斜了他一眼,却见他面上并无笑意,倒有几分她期待的怜惜。 何风盈心头一颤,有些得 意,见祝云晟缓缓伸手过来,也未躲。 肿胀的面庞被他修长的手轻柔抚过,微微有点刺痛感,但更多是一种令人战栗的酥麻。 “盈儿。”他出声轻唤。 何风盈终于等到了他又一次的求饶示弱,很是称心如意,依旧摆着架子没有应他,祝云晟又上前一步,俯身靠近她。 两人待彼此的情分打小就与旁人不同,因有了婚约这一层,虽也不曾越过禁忌,但在何风盈及笄那年,祝云晟也曾一亲芳泽。 不过何风盈自傲自珍,也仅有那一回。 但眼下看着祝云晟越凑越近,何风盈却没有躲开。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108章 可能是被外头的喧闹迷惑,又被这角门上悬下来的彩绸蒙蔽,令她恍惚间觉得今日是自己的大喜之日。 腮上苦涩的泪珠被他一一吮掉,每一下温柔的触碰都令何风盈腰膝酥软,她终于半推半就地靠在了祝云晟怀中,唇中呼吸轻喘。 祝云晟的目光在她微微张开的红唇上停留了好一会,却侧过首,贴在她耳畔轻柔地说:“盈儿,咱们两家的婚事,就此了结了。” 第54章 祠堂 马蹄疾驰, 到祝府门口的时候离吉时还有一个多时辰。 喜婆说什么也不让祝云来进门,祝云来笑着说:“当真?那我走啦?” “唉!”何青圆不知道他又要做什么,紧张地揪着他腰间的衣料拽了拽。 喜婆今日挣两个钱, 真是命都没了,她这份拦在马蹄前头的胆色拿出去, 也比过好些男人了。 “爷, 洞房花烛夜,一辈子就一回, 这吉利彩头, 您是真不要啊!?” 祝云来拽着缰绳,见细白纤指揪着自己的衣角,小心翼翼扯弄着, 明白何青圆也想要这个吉利, 退了一步,就道:“那我再去兜两圈, 行吧?” 喜婆又不敢太做主了, 让人去问了祝老将军。 ‘可’字才出口, 祝云来就又没影了。 在城内祝云来把着缰绳还没骑太快,一出城马蹄疾驰, 赶过来的亲兵都只能看见扬起的尘土了。 “大人, 这怎么办?”几个随侍看着空荡荡的官道发问。 秀水想了一想,道:“小将军可能是去看老夫人了。” 祝家守坟的刘老伯怎么也没想到今天还能瞧见祝家人来, 尤其还是一双红衣新人。 到半坡上的时候,有些小径狭窄,马儿不好走, 何青圆也有些受不住颠簸了。 祝云来就下了马,要背她。 何青圆看着他宽阔的肩膀愣神, 下马时脚下一软,却直接扑了上去。 祝云来轻轻松松反手托着她的身子一颠,叫何青圆舒服得像是趴在摇椅上。 “去哪?”何青圆还蒙在盖头里,倚在他肩头,看着他的脖颈处凸出的那一块喉结出神。 “看看我娘。”祝云来说,“行不行?怕不怕?” 何青圆的记忆忽然回到了那个惬意的夜晚,她蜷在被窝里听秦妈妈一一历数祝老将军的夫人们,初闻时只当是传奇话本,再听却是眼前人的劫难往事。 “行。”何青圆下意识道,“不怕的,她是女中豪杰。” 祝云来笑了起来,托着她身子的手轻轻拍了拍,道:“好。” 何青圆浑身上下都滚烫了起来,虽说面对面骑马这个动作已经够亲密了,但那时候还有外力的颠簸来分心,眼下四周静谧,守坟的管家引他们进去之后就退下了,何青圆根本没办法忽视他手掌覆在她腿根处的热度。 ‘人怎么能这么烫?’有他在,原本该阴森森的坟墓都变得阳气十足。 “娘。”祝云来喊了一声就跪下了,将自己的袍子扯了一截到何青圆眼前,示意她跪那,“今儿我成婚,带媳妇来看您嘞。” 何青圆乖乖跪下,又一时不知该做什么。 祝云来矮下身子轻道:“叫娘。” 他说得太自然了,又是跪在人家娘坟前,何青圆实在没有什么纠结的空隙,就道:“娘。” “娘,也不知道您是愿意我认老头,还是不愿意。不过我啊,一定不会让我媳妇立于险地,您放心。” 何青圆听他说着这些话,心头莫名滚热,轻轻撩起半边盖头,又郑重地在坟前磕了一个头。 祝云来一直瞧着她,但何青圆不敢看他,忙又把盖头放下了。 祝云来其实对生母也没什么印象,只是想带何青圆来看看她,看过了还要赶着吉时回去。 他做这一切的事情都是随心而动,但对于何青圆来说,没有一步在她预料之内,踏着吉时纵马直接越过外门、内门的门槛,然后就是下马行礼。 那喜婆也不知道是不是给祝云来吓着了,唱念得格外快,连给长辈们行礼叩头,祝云来都是旋风一般动作,以致于何青圆全程如在红罗绮丽梦中。 直到祝山威说要去祠堂叩拜时,何青圆才醒了醒神。 ‘哪有这一节啊?’何青圆微微蹙眉,回忆着林谨然嫁进来那一日,也是拜过天地父母就好了,没有要进祠堂这一说。 难道是因为何家的祠堂设在九溪,在京城家里的只是小祠堂,所以省却了吗? 何青圆的怀疑在听到祠堂门口鞭炮作响时愈发浓重了起来,又听祝家的大管事在鞭炮声中竭力喊道:“丙午夏至之始,天朗舒润,草木清朗,阳气丰裕,承先祖荫庇,祝家嫡子祝云来…… 后边的话何青圆没怎么听进去,她从盖头底下看见祝云来的手很随意得垂在身侧,似乎并不清楚眼下要进行的是什么。 祠堂外的硝烟气味漫了进来,刺鼻呛喉,远不及城外坟头上的山风干净。 等何青圆意识到的时候,她已经上前了一步,正轻拽他的尾指。 “嗯?”祝云来身子微转,倾下来问她,“怎么了?”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109章 他问话的时候,还轻轻隔着盖头捂住了她的耳,安宁的氛围不合时宜的降临到何青圆身上,她抿了下唇,问:“你知道现在是在做什么吗?” “不是婚礼的仪式吗?”祝云来一点都不懂这些,只觉得繁琐,若不是为了娶何青圆,他绝不会这样听从。 ‘果然不知道吗?祝老将军把认祖归宗的仪式同婚礼的仪式混淆在一块,这不是在蒙骗他吗?如果他还未准备好,为何连这一点缓和的余地都不给他呢?’ 何青圆只觉得自己也成了其中一个工具,一个推手,心里很不是滋味。 如果不是蒙着盖头,屏蔽了这院中祝姓男子的目光,何青圆肯定没有胆色再一次轻拽祝云来的手指,尤其是在祝家管事高声请祝云来入祠堂添香之后。 “这是认祖归宗的仪式。”何青圆隔着盖头看不清祝云来的表情,只是依稀瞧见他皱了皱眉,转脸看向祝山威。 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何青圆却被祝山威盯了个正着,不由得打了个哆嗦,连盖头都跟着一颤。 祝云来也发现了祝山威那刺向何青圆的凛冽目光,于是后撤了一步,挡在她身前。 何青圆看不见祝山威的表情,却在片刻之后,听到祝府的管事令祝家长媳何氏也一并进祠堂进香。 祝云来只是不懂那些仪式流程,但不代表他不懂这句话的意思。 何青圆是祝家给长媳,他得在长子这个位置上,何青圆才是给他娶的,否则便不是。 祝云晟遮掩着自己的兴致,用担忧的目光看着祝云来,祝云赋看好戏的神色则太露骨了一些,他实在盼着祝云来能拂袖而去,惹怒祝山威。 但令两人意外的是,祝云来只是皱眉看了祝山威一会,随后自嘲般低笑了一声。 他的笑声在浓浓硝烟气中显得很冷淡,何青圆觉得自己成了一团悬在陷阱里的肉饵,有些难过,但更多是害怕,害怕祝云来就此撇下她离去。 她虽然因种种挫折而生出了些许勇气,但这点勇气还不足以支撑她面临这辈子要孤身在祝家过活的可能。 因为那样的话,她要活成一个死人,一个牌位了。 正当何青圆胡思乱想的时候,祝云来用宽厚的手掌裹住了她的手,就这样牵着她往祝家祠堂里去了。 虽说祝山威无父无母,但祝家祠堂里倒还有几个牌位的。 如果祝云来识汉字的话,就会知道五个牌位上的人都是祝山威早年间遇到的贵人,如果何青圆的祖父没留下子嗣,祝山威也会给他点一盏长明灯。 祝云来和何青圆接了香,又进了香,祝家族谱长子名下多了一位原配正房何氏。 一路纵马狂奔,城里城外地跑了一通,又被祝山威骇了一遭,何青圆都有点魂不附体了,直到坐在婚房之中时,还很是回不过神来。 “现在总可以挑盖头了吧?”祝云来的声音听起来很不耐烦,“盖了一天了,累不累啊。” 在何青圆还发愣的时候,那块遮着她的红帕就被掀掉了,屋里昏红一片,但又有金色耀目,陈设比林谨然嫁进来那日还要豪气许多。 但那些摆设布置再怎么花团锦簇,金光灿灿也罢,总也比不过眼前这个男人的笑脸张扬。 摇春和浮夏已经跟进来了,一个两个神色惶惑,目光警惕地瞅着祝云来。 “得出去喝一圈。”祝云来伸手勾了勾她的鼻子,道:“等我把他们喝趴了就回来,快得很。头上怎么戴了那么多东西,重不重,拿了吧!” 何青圆呆坐在床沿上,瞧着他被风扬起的衣袍消失在门后,伸手摸了摸自己鼻骨上被他勾过的那一截,又轻轻摇了下脑袋,想把脑子理清楚一些。 等他一出去,摇春和浮夏她们就忍不住泪了,哭倒在何青圆腿边。 “哪有这样的姑爷,凶得罗刹一般,院门竟叫兵士看着。”摇春哭道。 ‘噢,’何青圆恍然大悟,心里定了定,道:‘难怪没人来闹洞房。’ 秦妈妈在外头摸查院里的情况,藏冬守在厨房里了,浣秋看着何青圆的嫁妆不敢离,摇春和浮夏两个帮着给何青圆卸头冠钗环。 除了刚进来时摇春忍不住抱怨了几句,接下来都是竭力的说笑,想让何青圆宽心一些。 “宴上宾客来了好些,冯妈妈听见祝家的管事唱名,全都是有头脸的,什么王府侯府的,哦,对了瑞王府的世子爷也来了。” 何青圆根本无心听这些,身上太酸痛了,骨头缝似乎都磨出齑粉来了。 浮夏见她蹙眉,忙问:“姑娘,是不是颠痛了身子?” “总是有些的。”沉重的花冠被取了下来,何青圆长出了一口气,竭力忽视周身密密麻麻的不适,道:“我要是会骑马就好了。” 她视线一转,瞧见床头倚着两粗麻袋的东西,鼓鼓囊囊的,与这房中之物格格不入。 “那是什么?” 摇春也是才看见,走过去拆开束口一看,道:“是花椒。”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110章 她又拆开另一个,道:“是茴香。” “茴香花椒?这不是做暖包的香料吗?”浮夏脑中灵光一闪,似有一根细线将所有零星片段都串联了起来。 浮夏惊讶地看着何青圆,就见她神色复杂地看着那两大包香料,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迎上浮夏的目光,轻轻点了点头。 宴席不知要忙到几时,浮夏心中因那两包香料而莫名有了几分底气,反过来还劝了秦妈妈几句,要她宽心些。 秦妈妈才把这院里给摸了一遍,气得心肝疼,全是嫩生生的小丫头,一个赛一个的水灵,手腕细得干不了重活,连锅铲子都拿不起。 秦妈妈手头没有她们的身契,一时间也管不了,只能叫孙婆子先使唤着,自己又来提醒浮夏和摇春,叫她们防着点。 “姑娘呢?”秦妈妈问。 浮夏退回去几步,往屋里看了一眼,道:“姑娘正睡呢。” 秦妈妈有些惊讶,道:“姑娘睡得着?” “太累了,起了个大早,又颠了个昏头转向,神仙也要睡的。”浮夏叹道:“幸好藏冬一路上都抱着她那食盒不松手,姑娘才有现成的粥水好吃,胃里还算熨帖,卸了钗环就开始打瞌睡了,脸上的妆一擦,几乎就在摇春怀里睡着了。” 秦妈妈也道:“这院子可真大,我瞧着是个正院的规制,幸好是把冯妈妈和孙婆子给要来了,否则叫我一个人管着,我还真有点怕。” 浮夏和秦妈妈正说着话,彼此鼓劲打气,忽然就觉院里的风大了一点。 内门被推了一下没推开,门闩碰撞发出的响动吓得众人一跳。 守门的小丫头正要去开门,却见祝云来直接从墙头落下来,惊得她们大叫起来。 秦妈妈和浮夏把惊呼咽在肚子里,急忙给祝云来行礼。 他走过时酒气冷冽,秦妈妈壮着胆子把身子挤进门缝里阻碍祝云来关门。 祝云来斜了她一眼,目光清醒得不得了。 秦妈妈一把老骨头险些散架,赔笑道:“姑爷,热水烧好了,您先洗一把,舒坦舒坦。” 祝云来的眉眼这才松缓下几分,按在门上的手松了开来。 第55章 豆腐做的人儿 第六桶热水倒进浴桶里的响动终于把何青圆弄醒了, 她在梦中不甚掉进了瀑布,是吓醒的。 秦妈妈瞧见何青圆散着长发坐在红帐之内,一时犹豫, 低头看着手上的里衣,还是走了过来, 用目光示意何青圆给祝云来送衣裳。 何青圆涨红了一张脸看秦妈妈, 秦妈妈却对她点点头。 她只好妥协,可身子一动, 就觉腿根有灼灼烧痛袭来。 “啊!”何青圆吃痛, 短促地轻叫了一声。 屏风后的水声立刻停了,“怎么了?” 祝云来的声音劈开水汽,刺得何青圆发麻, 又羞又急道:“没, 没事。” 秦妈妈小声问:“怎么了?” 何青圆弧度很小地摇头,道:“就是身上有些痛。” 秦妈妈只以为她太娇弱了, 被马儿颠得有些酸痛, 轻声道:“姑娘, 总是要受痛的,忍一忍啊, 呃, 等下若太痛了,药就搁在床尾的匣子里啊。” 她说着把里衣放在床边, 努努唇,示意何青圆去看床尾雕着缠枝合欢的暗匣。 何青圆面似火烧云,真不知道秦妈妈是怎么一上来就把这门路给摸到了, 秦妈妈也没给她发问的机会,她这老婆子很该出去了, 再不出去,她只怕老命不保。 秦妈妈是轻手轻脚关门的,但那一声响还是叫何青圆一颤。 她犹豫了一会,伸手去拿那叠里衣。 可祝云来似乎已经洗好了,‘哗啦’响起的出水声把何青圆定在原地,直到祝云来赤身撩开床帐,她还僵着。 男子的躯体第一次这么直白的袒露在何青圆眼前,那些线条的走势,那些肌理的分布,实在跟何青圆自己的身子太不一样了。 就像是山和水一样。 衣冠之下,人与兽之间的差别其实微乎其微,所以才有律法世俗约束管教,女子受限更多,不比男子兽性袒露,更别提眼前这个由狼养大的了。 那股子令何青圆窒息畏惧的气势其实不过就是未有管束,分外肆意的欲望。 纵然何青圆未经人事,长辈们又对男女交合一事讳莫如深,害得她说不出来这种被舔舐觊觎的滋味,但却不妨碍她此刻感受到,因此而战栗。 祝云来根本不打算穿里衣,弓下腰背探入床中的时候,肩背耸动似兽类潜伏。 何青圆就算是做梦也不会梦到这种场景,下意识要逃,可什么动作都还没来得及做,已被祝云来掐着脖子护着后脑直接扑倒。 祝云来这一次真得很小心地收了力,他只是太喜欢她这处洁白纤长的脖颈了,脉搏跳动,鲜活脆弱,实在诱惑。 他低头埋进了她的脖颈处,呼吸炽热而浓重,湿热的唇舌一直在她耳后吻吮、嗅闻。 何青圆浑身发软,一阵阵酥麻像潮汐一样卷上她的身子。 屋里的油灯零零总总得有十几盏,因为点了龙凤花烛的缘故,所以比寻常的夜晚还要明亮。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111章 何青圆如何受得住这个,只紧紧闭上眼,咬着唇,就像董氏所交代的那样,‘闭眼躺好,不要出声,任他摆弄’。 所以当祝云来想要吻她的时候,尝到一股血腥,血让他更加兴奋混乱了,但何青圆紧要的牙关让他的理智略略回拢了一点。 他微微抬起了一点身子,伸手去摸她的唇齿,喘着气问:“怎么了?为什么咬自己?” 祝云来的离开除了让何青圆觉得身上轻了些外,还冷了一点,她伸手环抱住自己,眼泪止不住的落下来。 “你不愿意嫁我?”她的眼泪让祝云来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径直问。 何青圆看着他冷掉的神色,感到一种从脊背升起的畏惧,忙道:“不,不是。” 虽是这样说,可她的身体却往床角缩逃了几寸。 祝云来深深皱眉,一种潜藏在体内的狩猎本能促使他立刻扣住她的足踝,将她往自己身下扯分开来。 这一动作,叫何青圆腿根处更有撕裂痛感。 她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打着颤的呼痛声,伸手去护那两处伤痛。 祝云来低头看去,就见她的小裤渐渐渗出了血,落到了红床白巾之上。 “怎么弄伤的?”祝云来问。 何青圆见他态度和缓了些,慢慢坐起身子,把足踝小心翼翼从他掌心缩回来,道:“应该骑马的时候磨到了。” 祝云来愕然道:“这也能伤,我不是掂着你了吗?你是豆腐做的吗?” 何青圆目光根本不敢掠过他腰胯之下,垂眸道:“是我没用。” 祝云来狠狠搓了把脸,别开眼看向这满室摇乱的红,等心绪稍微平复了一些,他才重新对上何青圆的目光。 长发裹着她细白的身子,一双美眸水光潋滟,若非其中的惧意太浓重,顷刻之间,祝云来又要失控了。 他在她腿边坐下,一掌就将她的足握在手中,捏了一捏,道:“知道你怕痛,既然伤了,我不会碰你的,先养着吧。” 说着他伸手去开床尾暗匣,何青圆正抵挡着脚心传上来的滚烫酥麻,又惊讶地睁大了眼,心道,‘竟有那么好的耳力,秦妈妈那么低的声音,他都听得清楚?’ 祝云来似乎看出她的心思,轻笑了一声,取药收回手的时候,顺势歪着脑袋在她唇上亲了一亲。 这个吻太轻柔了,轻柔地何青圆没来得及生出什么抵触的情绪,但又立刻听他说:“褪下来,给你上药。” “什,什么?”何青圆紧紧攥住了裤绳,道:“我,我自己来。” “这也不肯?”祝云来将那个红粉小巧的瓷瓶攥在掌心,鼻尖轻耸,嗅着她的情绪,审视着她的神色,道:“成婚规矩繁琐,我一一忍下,不过是想将你我已是夫妻的事实禀明天地、鬼神、父母。如今你已是我妻,可为何不想与我亲近?更何况只是上药。” 何青圆躲着他往后倾,却有些支不住自己的身子,反而倚在他弓起的长腿上借了不少力。 “你,你为什么娶我?”她鼓足勇气问。 祝云来浓长的睫毛缓缓一眨,很是自然地说:“那夜过后,我总想起你。我兄弟脑子不太好,总是隔三差五弄一个女人藏进帐里作弄我,可我瞧着她们,只觉得乏味。” 何青圆惊异于他的直抒胸臆,还未等她有所反应,又听祝云来砸来三个字,“想要你。” 他实在太直白了,显得何青圆的言行处处作伪。 “而且,你不是也想我娶你,护着你吗?” 何青圆直到现在才依稀明白他那夜的‘罢了’是个什么意思,张口结舌,“我,我…… 祝云来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退开一寸的动作令何青圆愧疚,侧身要下床的举动更令她慌乱。 她倾身扑过抓住他,结结巴巴地道:“我,我,这,这屋子里太亮了。” 祝云来垂眸看着她用双手圈住他的腕子,抬眸又一寸寸扫过她细腻如玉般的肌肤,眸色也在这舔舐之中,迅速地暗了下去。 他一把将何青圆提了起来,掂着臀箍在怀中。 “吹灯去。” 祝云来单臂抱着她走动起来,步子很大,骇得何青圆忙不迭去搂他的脖子。 这个举动似乎取悦了祝云来,他垂首用鼻尖在何青圆面颊上蹭了一蹭,那股青草涩气因未着寸缕而更浓郁了,又因为他的体热而氤氲四散,像丝罗一样网着何青圆,几乎令她头昏目眩。 “吹。”祝云来用胳膊将何青圆送了一送,何青圆眼前灯盏摇晃,她都有些神志不清了,只听话地努唇去吹。 吹罢一盏,祝云来又收她入怀,去吹下一盏。 室内的光线随着他们的走动吹熄而愈发暧昧迷蒙,迈过外间门洞,何青圆瞧见最后那一对龙凤花烛,犹豫抿唇。 “怎么了?”祝云来不懂这花烛的意味。 “这蜡烛不能吹,求个吉利。”何青圆扒着他的肩头回望,见内室里黑洞洞的,轻道:“把帐子都放下来,这点光也就透不过去了。” 于是他们又一重一重门走过去,一一将那红绸帐子一层一层放下。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112章 何青圆侧身伸手去够束缚着红绸帐子的系带时,胳膊舒展开来,小衣虚虚一晃,无知无觉地翕动袒露着。 祝云来就这么赏着那忽隐忽现的柔酥,最后一处门上的帐子,甚至有点舍不得让她解掉了,略转身子,叫她够不着。 头一下,何青圆还没意识到,这觉着系带脱手了,又一次,又一次,她才明白自己被戏弄了,但也不知道祝云来为何这样,只好坐在他胳膊上羞怯地瞧着他。 祝云来被她这样一看,有些粗暴地扯落了门边的最后一挽红绸,抱着她大步朝床榻走去。 何青圆摔跌在帏帐之中,瞧着帐外人俯身进来,明知无用,却还是下意识往里藏去。 高床软枕祝云来睡得并不习惯,但她这样娇嫩的一个人,陷在柔软的衾被之中,就显得分外合适。 祝云来要为她上药,自然得伸手。 何青圆双手才抓得住他一只手,急急忙忙道:“这黑灯瞎火的,弄得床上都是药膏就没法睡人了,就这么样吧,反正只是皮外伤,我,我养两日就好了。” ‘小东西还挺会使计。’祝云来不可能处处遂她心意,已经顾念她有伤,先容她几日,可上药的事儿,一定要做。 黑暗之中,祝云来准确无误地用唇轻触她鼻尖,又吮住她唇,舐过下颌,咬过脖颈,叼住耳垂。 正当何青圆被他的轻柔如触水中月的点吻迷惑时,湿热的气息顺耳推进来一句话。 “放心,我闻得见血气。” 第56章 弟妹们 这是祝云来在床上睡的第一晚, 太软了,睡醒之后全身上下的骨头都有种错置的感觉。 秦妈妈听声端水进来的时候,就见他赤着半身在床前打拳, 帷帐被他的一拳一腿带起来的风晃动着,帐中人却睡得沉醉。 祝云来动了一下才觉得舒坦了点, 见着目瞪口呆的秦妈妈, 觉得她昨夜备药有功,好歹是给了个笑脸。 秦妈妈惊得没拿稳盆, 祝云来捏着盆沿就端了过来, 连指力都很好。 漱口、洗脸、穿衣,祝云来统统不用人,早早地收拾好了倚在床柱上, 看着何青圆梳妆。 何青圆一直躲着他的目光, 不一小心在镜中碰上,像是触火一样赶紧移开, 祝云来只笑。 秦妈妈收拾床榻时早就瞧见了那一方白帕上的血痕, 又见他俩一个看, 一个躲,只以为定成好事, 怎么会想到是另辟蹊径。 何青圆虽不懂男女合欢之术, 也依稀知道自己叩叩峮幺污贰尔齐伍耳巴一还有肉文车文补番文哦昨夜还未彻底与祝云来同房,可昨夜的品尝又太荒淫, 让她甚至有种还不如同房的感觉。 这荒谬的念头让她在镜中觑了祝云来一眼,就见他歪首正看她,见她主动望过来了, 更是唇扬眼弯,上犬齿尖尖得抵在唇上, 俏皮地遮掩着他贪欲嗜血的本质。 ‘太,太坏了,真是,怎么能那样呢?’ 何青圆又一次慌乱地移开目光,一看他就想起昨夜种种,哪怕回忆是黑黢黢的,什么都看不明,也会令她身上某处冒出被唇舌压吮的异样幻觉,简直糜乱到令她自觉有罪的程度。 浮夏、摇春也怕祝云来等得不耐烦,但早起要拜见公婆,见过家中各位弟妹,不能马虎,还是得一样样做好。 幸而祝云来一句催促的话也没有,姿态虽是懒洋洋的,但目光并没有烦躁,反而是饶有兴致地看着何青圆梳弄。 “好了?”祝云来问,见何青圆点头,就伸手过来一把牵住她往外走。 快走了几步,他忽意识到何青圆的伤,眉头微蹙,顿了一顿,步子放缓了许多,索性是何青圆迈一步,他才踏一步。 浮夏和摇春捧着那些给祝家子女的礼物,彼此对视了一眼,又转脸去看立在屋门口的秦妈妈。 秦妈妈正抿着嘴笑,冲她们俩一摆手,示意跟上。 虽说经了一夜,伤处的血已经止住了,何青圆蜷在被子里的时候偷偷碰了一下,虽还不至于结痂那么快,但磨破的创面已经凝上了。 可伤处的位置实在太寸了,每走一步,裤料都会摩挲到,何青圆已经努力不表现出异状来,但祝云来经此一事,深感她的脆弱幼嫩,偏首问她:“我背你吧。” 何青圆忙道:“不要,叫别人看见要笑话的。” “管别人做什么?”祝云来不解,拽着她的腕子就要将她拉到背上来。 新婚第二日,新娘被折腾得走不动道,由着新郎一路背去给公婆请安,这消息真是集放肆浪荡与猖狂傲慢于一体,一定传得飞快。 何青圆可受不住这个,被他拽得依过去,赶紧用身子搂住他蠢蠢欲动的胳膊,道:“别呀,咱们走走,头一日,你别想花样啦。” 她其实身上很疲软,说话也软绵绵的没有劲,但就是这股子绵绵糯糯的口吻,叫祝云来什么都肯依她。 何青圆起得不算晚,走得也不算慢,但等到了正院里,众人已经摆好架势在等她们了。 “这些,”祝云来纳闷地往左瞥了一眼,就见祝云赋、祝云旗、祝云词三兄弟坐在那,往右再掠一眼,就见七八个模样神态各异,衣着打扮却趋同的姑娘或坐或站,“都哪冒出来的?”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113章 “兄弟几个你都见过了,”祝山威一摆手,道:“这些都是你的妹子。” 祝云来皱着眉发笑,又用目光点数了一遍人头,对祝山威道:“就这了吧?还有吗?” 何青圆轻轻拽他衣袖,示意他口气稍微客气点。 她这小小的举动逃不过祝山威的眼,今日是他头一次直视这个长媳,生得很有江南水乡风致,骨架纤细,眉目如画,肌肤柔腻。 ‘总是要有几分姿色,才能让小子心甘情愿留下来娶她。’ 祝山威一点也不意外何青圆的相貌好,他只是对昨日她居然敢在祠堂门口提醒祝云来,那是认祖仪式而非婚礼仪式这件事有些不悦和惊讶。 但那点不悦已经在祝云来迈入祠堂进香后烟消云散了,余下的只是对何青圆的探究。 施氏在边上笑道:“还有个李姨娘住在西京方便照顾你爹,生了一个男孩,才七八个月呢。” 似乎是说到这了,顺口一提,施氏侧过身子问祝山威,“可回来办周岁吗?” “那么一点大,哪受得住颠,算了吧。”祝山威很不在意地道。 施氏也不再问,何青圆奉过茶,收了见面礼后,她就一一开始介绍人了。 祝老将军共有一位嫡女,八位庶女,嫡女便是祝薇红,原本还担忧庶女的名字要记住不住的,但她们并没有一个正经的名字,只是一些排行次序。 除开女儿里行四的祝薇红,还有已经出嫁的二娘、三娘,以及几位早亡的,余下分别是六娘、八娘、十娘、十二娘、十三娘、十四娘。 十二娘,她的生母该是何风盈眼瞧着被施氏身边婆子推下去的那个姨娘。 何青圆的目光多在这张面孔上多定了一定,发现自己对她一点印象都没有,很清秀的一张面孔,细眉淡平,樱桃小口,恬静内敛的气质。 她给所有妹妹们备下的礼物都是一枚玉佩和一朵珠花,玉佩是三块沁蓝,三块沁粉和一块沁红的,珠花也是三蓝三粉一红。 祝薇红瞥了一眼,知道那红的都是给自己的,算是有所区分,但实际上都是一样的。 祝山威在那坐着,祝薇红老实得很,接过谢过。 余下的妹妹里,何青圆对八娘印象最深,虽然她们都穿着差不多的衣裳,化着差不多的妆面,但八娘神色娇媚,眼波流转之时,总有春情荡漾,有些人生来就有这般风情,也算一种天赋。 “如今可有嫂嫂疼你们了。”施氏坐在上首笑,“家里孩子多,福气多,喜事也多,下月六娘就要出嫁,圆儿啊,你先歇上几日,再帮着娘一块料理。” 纵然何青圆眼下身子不爽,有些疲于应对,也不至于真以为施氏要移交权柄给她。 何青圆看向了祝六娘,见她连个勉强的笑都挤不出来,嘴角就是抽搐了一下,随即低头抿着珠花不言语。 祝六娘的样貌不算好,有点钝钝的,论得上端正,但再多也就没有了。 “是,母亲。”何青圆客套一笑,道:“不知六妹妹许的是哪户人家?” “是工部屯田司杜郎中的嫡子。” 施氏能这样当着祝山威的面笑盈盈地说出来,说明这门婚事面上肯定是看得过去的,而且工部屯田司可是个搂钱的好衙门啊。 见了面,认了人,送了礼,祝云来一扯何青圆的腕子,道:“走了。” “慢着。”祝山威叫住他。 祝云来转身的时候,指腹还不停抿着何青圆腕子上突出的一块圆溜溜的骨头,神色算是平静。 “让你媳妇也同几个妹妹亲近亲近,你同我来,我有事情要吩咐你。” 祝山威起身朝后头去了,何青圆见祝云来不动,轻轻把自己的手给抽了出来,“跟爹去。” 这些时日来,人人‘爹来爹去’,总令祝云来别扭,唯有何青圆这一句最顺耳。 祝云来瞧着她的同时又感觉到很多双眼睛都瞧着他们,好比落单时遇到鬣狗群。 他觉得挺新鲜,宅院之中,竟也如荒原之上,处处危机四伏。 心中既然有了这种类比,祝云来又怎么会把何青圆一人抛下,只是何青圆道:“去吧,我又不会丢。” 祝云来抬眸瞧着那些人一眼,除了祝云赋强撑着与他对了一眼之外,其他人统统垂下眸去,只有施氏笑脸相迎。 “好吧。”祝云来侧身嗅了嗅她身上的香气,手掌隐蔽地探进她袍袖之中,帮她调了一下匕首的位置,“如有必要,人也可以杀,你就算进大牢了,我也会把你劫出来。” 何青圆不知道他是怎么晓得自己把匕首藏在这里的,听着他说如此惊世骇俗之语,心中震颤过后,竟余了几分安心,并未觉得他残忍凶戾,只是要竭力忽略他粗糙指腹在她臂侧细嫩肌肤处的流连揉磨。 旁人虽只见他们拉了拉手,但众目睽睽之下,也是够缠绵悱恻了。 祝云赋离开前多瞧了她两眼,恶狼盘踞相守,他也不敢露骨垂涎,只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更何况何青圆差一点就要做他的夫人,每每想到这一层,心头总归是有些异样情愫的。 “嫂嫂,我先走了,今日还要读书。”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114章 祝云词年纪虽小,却比祝云旗大方很多,施氏也一副很疼爱他的样子。 而祝云旗都是能娶亲的年岁了,人一多,就结巴。 何青圆笑道:“你是不是同我家阿弟一个书塾的呀。” “嗯。”祝云词点点头,却露出一个颇叫人不喜的笑来,道:“他是马屁精,座次挨得离先生近,平素鼻孔朝天看,不理会我们的。” 何青圆一怔,还没替何霆义分辩一句,祝云词就已经走掉了。 施氏只是笑着道:“这孩子,怎么这样说话,孩子们之间有些龃龉,咱们做大人的不必管太多了。” 何青圆没有应下这话,施氏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起身把这吃茶说话的地方转到了后头的花厅里。 祝家远比何家要大,只这花厅也大,容了这些人坐下,还显得很有富余。 祝山威一离开,祝薇红果然又恢复成了何青圆熟悉的样子。 “你倒适应得快。”她上下瞧了何青圆一眼,撇嘴笑道,“我这大哥哥同季七可是天差地别。” 天差地别这个词用比较祝云来和季悟非实在是一点都不夸张,可何青圆与祝云来已经是夫妻,又有过行过那般亲密事,再拿来与季悟非相比较,就显得何青圆似曾与他也有过什么。 这话一出,坐在后边一张圆桌上的几个‘娘’也都遮遮掩掩地看了过来。 “红儿。”施氏这句呵止更像是嗔怪,根本一点指责的力度都没有,“这些话也是能乱说的?你嫂嫂与你哥哥新婚燕尔,你把嘴巴给我闭紧喽,莫要叫他们夫妻有个什么误会,你哥哥又是那样的脾性。” 这分明是威胁。 临出门前秦妈妈同何青圆说,房中各处都找不到下人的身契,肯定还在施氏这里,得向她讨要。 可何青圆还什么都没有说,她们就先来了一个下马威。 祝云来眼下还没有朋友没有交际,纵使耳力再好,也无从知晓何青圆与季悟非曾议亲这事儿,除非是有人特意告诉他的。 “妹妹是该慎言,婚嫁这种事情,素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姑娘们待字闺中,只消守住自己的本分,只是我这运气说坏也好,因祸得福,可以嫁到祝家来。即便留下话柄,也有贵人为我掸清污蔑,清者自清嘛。”何青圆心里多少羞恼也要藏住,顺着施氏表面上的意思也教训起祝薇红来,见她神色不快,只强笑道:“这些话我只在咱们自家姐妹前头说说,卖自己的亏,也叫众妹妹学个教训,出了外头,我只当是没说过了。” 祝薇红冷哼一声,何青圆又径直忽略,只望向施氏,笑问:“家中妹妹这样多,哪些个许了人家的,哪些个没有,母亲也同我说说,好叫我心里有个数,也要为她们添一份妆。” 第57章 身契 一听何青圆要破财, 施氏是满意又不满意,若是她只给祝薇红多多的添,其他庶女都别给就好了。 但钱财珠宝毕竟是握在何青圆自己手里, 祝云来那厮的脾性又是个摸不准的,再送施氏两个胆子, 她也不敢现在就把手伸到何青圆兜里去。 不过如果何青圆嫁的是祝云赋, 那就不一样了。 “方才说了六娘的婚事,八娘眼下也在相看人家了, 只是还未定, 再就是你红妹了。”施氏说得亲昵,道:“她是许了御史中丞家次子,那周小公子乃是宗正寺的少卿, 婚期定在年尾, 只你爹常年在外的,二娘、三娘嫁人是他都不在, 也盼着红儿能有你这般好福气, 有他在家主持婚事呢。” 祝山威是一品的大将军, 再过几年,封个国公什么也顺理成章。 御史中丞在本朝是三品, 不过那周小公子年纪轻轻就是宗正寺的少卿, 论起来也是从五品的官,着实是门很好的婚事。 而工部屯田司的郎中不过是个从六品的官, 且还不知六娘的未婚夫婿是个什么前程。 如果只从这些外物论的话,的确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哪里比得过呢。 可大家都是一个爹生的,倚仗的都是他的战功, 六娘虽是庶出,可施氏出身也差,几乎没有外祖家的助益,凭什么两个女儿的婚事会有这么大的差别? 何青圆钻进去想了一想,忽然有点明白何风盈的别扭了。 种种考量之下,情意,就显得很不要紧了。 何青圆端起茶盏,浅浅地碰了一下唇,收回自己的思绪,道:“爹爹还要走吗?” “是啊,连你六妹的婚事都赶不及,说是西京屯了些军务要处理。”施氏也不知是不是想起了在西京的李姨娘和幼子,蹙了一下眉道:“到时候你三哥是要同去的。” 祝薇红有些不悦地道:“哥真走啊?” “你成婚他定要回来的,”施氏随即道:“还怕他不背你吗?” 祝薇红这才翘起嘴角一笑,这一笑虽小,笑意却很浓。 何青圆实在不必遣人去打探那位周小公子了,必定是施氏挑了又挑,能令祝薇红十分满意的一个男子。 ‘祝云赋既要跟着去西京,也不知祝云来会不会同去,西京?还是北丘寒?如果他走,我应该也是如施氏这般留守京城吧?或者跟着他一起走?或者给他纳一房妾室?’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115章 再想下去,何青圆就要入定了,她忙是掐灭这念头,对施氏道:“这一年婚事连轴,母亲要保重身子才是,我出来前,叫灶上备了归参鳝丝和白果烧鸡,母亲若不嫌弃,用膳时我就让她们送些来。” 好东西施氏自然是要的,笑道:“你有心了。” 何青圆这辈子就数今日笑得最多也最假,道:“哪里比得上母亲对我的疼惜,出来前瞧了这院里的丫头,得有二十来个吧,各个都是眉清目秀的,叫她们搬搬抬抬的做些粗活,倒是不舍得了。” “买了人就是用的,疼她们做什么?”施氏抚掌端详蔻丹,漫不经心地道。 “倒也用不了这么多,想找个人牙子来发卖了,换便宜粗使的进来,只是身边的妈妈翻遍了匣子,也没找到身契,还望母亲指点。” “叫你省什么?”施氏果然避重就轻,道:“粗肥一张面孔,戳在眼前多难看呐。” 何青圆道:“犯不着在眼前,院里人多,夫君他也不喜欢,更何况他令兵士守门,两人一岗,两个时辰一换,全是冷口冷面的汉子,嫩生生的小丫头也不出去有个言语,只叫我带来的三个婆子上前,着实也不便。” 闻言,施氏肃了肃容,拉过何青圆的手,道:“这事儿我倒要与你说说的,你那院儿虽也是个套院,但毕竟在后宅里,叫兵士守门着实不像话,连将军的亲卫也只守在大门,绝没有进出咱们女子后宅的,咱家女儿多,虽隔了角门的,但毕竟说起来不好听,唉,继母难做,我有心怜一怜阿鼎,可他年岁毕竟大了,又在外吃了好些苦,心性硬,我好些话不敢说,这可要你这个做夫人的同他说呀。” 何青圆被她反将一军,有些郁闷,但也不得不承认她说的确有道理,只道:“母亲忧虑的是,我定与夫君说说这事,可若撤了兵士,总得有婆子啊。” 施氏与何青圆交握双手,彼此对视,终是一笑,道:“你肯为我分忧就好,我说到底也是为你们着想,你那小院也还是捏在你自己手里的。” 说着她稍稍一抬手,身后一个妈妈就走出去,不多时又走了回来,捧着一个匣子递给何青圆。 何青圆打开一看,指尖抿过契书,默读点数,发觉数量大差不差,便抬眸笑道:“多谢母亲替我收着。” 原就是该给她的东西,竟也被施氏拿捏利用一番。 再说了些闲话后,外头院里丫鬟匆匆而至,神色惊惶不定,道:“大公子请少夫人回。” 施氏觑了何青圆一眼,眸中的暧昧意味令她很不好意思,“新婚三日黏如蜜,我就不留你了。” 何青圆本来只是身子累,现在连精神也乏了。 祝云来几步就到了她跟前,也不管施氏身边的魏妈妈就跟在何青圆后头,开口便道:“怎么瞧着这么累?让你砍柴抬水抹桌子了?” “没有!”何青圆瞪圆了一双眼,看起来分外可爱。 她已经算是不善做戏了,与人争来斗去违背她的本性,可祝云来比她还单刀直入。 魏妈妈的脸色青青白白,挤出一个甚是难看的笑来,道:“爷,您说笑了,咱们夫人疼少夫人还来不及,怎么会让她做这些粗活。” “那也大差不差。”祝云来似乎心情不是很好,半点情面都不给,展臂将何青圆揽入怀中。 立在庭院中的下人虽无一人敢抬头瞧他们,但眼角眉梢总是睃个不停。 何青圆略微挣了一下,祝云来松了点劲,动了动胳膊,又把她揽在臂弯中。 劲大了可以小,却不能让他别搂着。 “想去哪逛逛不?”祝云来用下巴在她发顶蹭一蹭,闻着她身上清香,心情略好了一些,只道:“老头说给我三日空闲,第四日要我去什么枢密院的兵马司,说是今冬北丘寒一带要设点互市,需得议一议。” “这可是正经事。”何青圆迈出施氏的院子后放松了一下,仰首看他,认真道。 “嗯。”祝云来没有反驳,他也知道这是正经事,只是深感自己一步一步被祝山威捏牢三寸,难免不爽, 他在何青圆额上亲了一亲,见她怯怯一躲,却又被拘在臂弯中离不开,心情大好,道:“与你一道出去玩玩也是正经事,哪能成日在院里待着。那么七八个丫头,悄没声藏在院里,过的是什么日子?你从前也这般?” “比她们相比,总好一些的。”何青圆听他说起庶妹们,就道:“六妹嫁人,我想给她添一点嫁妆。” “呃,老头好像往咱们院里拉了不少玩意,钥匙和册子我都扔香案上了。”祝云来显然不太在意。 何青圆点点头道:“嗯,秦妈妈已经收着了,还有啊,我想把院里的丫头换卖成婆子。” “换呗,那些丫头们脑子估计都不大好用的,一天到晚,只要我回来,就要给我洗脚、洗澡的,我在外头也洗澡,哪有那么脏,成心的!”祝云来还有点不高兴了。 浮夏和摇春跟在后头,忍笑忍得脸都红了。 青草的涩味萦绕在何青圆周身,这是一种干净、清新的味道。 此时此刻,在日头的蒸晒下,这种气味又显得更加醺暖,同红烛暖帐中的潮湿黏热相比,虽然没那般容易令何青圆酥软发麻,但却别有一种爽朗的感觉。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116章 何青圆垂眸轻声问:“外头好洗澡的?” “潭子里,湖河里不都好洗吗?我在城里睡不好,老头给了几处山头上的地盘,有个竹楼倒是很漂亮,躺在上头听风声很妙。竹楼附近有好些个瀑布,瀑布底下不是有潭子吗?怎么不好洗?” 未娶到何青圆之前,唯有这自然之中,与荒原截然不同的山色水景最勾得住祝云来。 他初见瀑布碎玉,的确被那种美景所震慑,见何青圆也是一脸心驰神往,心中很是生怜,凑近了道:“带你一起洗好不好?” 何青圆立刻红了面,道:“不要。” “等天再热点?” “不要!” “夜里?” “不要!” “那潭子不深,才到这。”祝云来在自己的腰际划了一下。 “不要!”何青圆瞟了眼他比划的位置,脸更红了。 “那潭子底下的石头圆溜溜的,踩着可舒服了。”祝云来弯腰端详她的羞容,笑道。 “不,不要。”何青圆的声音细微地弱了一点。 “唔,”祝云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那洗洗脚?” 何青圆觉得可以,但她不敢答应。 ‘他可是个很容易得寸进尺的家伙,我得叫他依着规矩礼仪来做,不能再行那种邪异悖乱之举了。’ 何青圆想着这一点,红帐之内的零星碎片顺势蹦进脑海中。 青天白日,日光明媚,她登时连耳后脖颈都红透了。 原只是握一握,后又要揉一揉,随后又说她手轻不得劲,要借她两团柔酥来蹭。 何青圆被他吃了两遭,浑身无力,理智溃散,倒还知道羞耻,只哭着说不肯。 他也不强求,很有计谋地哄她来尝一尝。 何青圆那时候迷迷蒙蒙想不明白,到底是揉酥比较不好,还是口尝比较不好。 结果两样都试了一遭。 祝云来虽然耳力好,目力佳,嗅觉敏,但也不至于能全然猜到何青圆的心思,瞧着她泛红的后颈,顺着发根处生长着那一小团浅淡的茸毛,只觉得自己真的很需要瀑布来冲一冲。 第58章 米糕 拿了身契, 院里的丫头一下就被何青圆换了六成,余下的倒不是模样最不好的那一拨,而是手上有本事的。 譬如说能在灶上切个菜, 又或者说还识得两个字,再比如说针线活计还可以, 这些何青圆不管她貌美不美, 一应都留下了。 换进来的婆子则是秦妈妈和冯妈妈两个人挑的,其实这年岁的妇人都在主家就算不得脸, 只要老老实实的, 府上发卖人口,也不会好端端地发卖她们,所以人牙手上的好些都是偷奸耍滑的, 得好好掌掌眼。 秦妈妈问得仔细, 只要了几个家破被卖的,还有一些是主家去外地了, 不便带那么些人, 所以卖出来的。 她们在外头忙着, 何青圆在屋里铺开了几个匣子,让祝六娘挑几样首饰。 她下月就要出嫁, 何青圆既说了要添妆, 也就不能拖拖拉拉了。 可祝六娘的心思似乎不在首饰上,总说嫂嫂做主就是, 何青圆挑好了,她又推让太贵重。 这可真是‘视钱财如粪土’,祝六娘头上的银簪子是最素的样式, 耳上的坠子都是镏金的,瞧着颜色都不灿了。 何青圆瞧见她眼睛总往外瞥, 看了眼她身后那个才留头的小丫鬟,索性把匣子轻轻扣上了。 祝六娘一惊,捏着帕子的手一颤,却又不敢开口问何青圆为何忽然恼了。 其实何青圆并没有恼,只是有些厌烦,问:“你可是想要人手?为何不直说呢?” 祝六娘方才那几下眼色着实是刻意流露给何青圆看的,只想着何青圆肯最好,不肯的话装作没看见就是了,只是没想到她问得这般直接。 “我其实也很纳闷,为什么几位妹妹身边的丫头年岁都这样小?”见祝六娘红了脸,何青圆的语气稍微和缓了一些。 祝六娘犹豫了一下,轻道:“跟在身边久了贴心了,就会被卖掉,换些个不懂事的来。” 得力的心腹乃是左膀右臂,这番手段既不折损人命,又能削弱这些个庶女兴风作浪的本事。 何青圆才嫁进来,自己的院子都没管好,真没那般精力和本事掺和进她们与施氏之间,就道:“那你想要什么样的人?” 祝六娘望了何青圆一眼,见她神色认真,不似玩笑,眼圈一下就红了,道:“丫头年纪小些便罢了,胜在她纯善,我只想要两个有些历练的稳重妈妈,嫁过去之后,有些事儿也能提点我。” 她真是把何青圆当做救命稻草了,说到这里,落下一滴泪来,道:“嫂嫂疼疼我吧。” “倒不必这样说。”何青圆想着不管闲事,可见祝六娘在自己眼前哭,倒也硬不起心肠了,转首对浮夏道:“让秦妈妈、冯妈妈给六妹妹挑两个能干的婆子。” 说是妹妹,其实何青圆的年岁比她还小一点,只是嫁了她们长兄,自然也是长嫂了。 祝六娘一脸感激地看着何青圆,收了身契,人却不好马上带走,只先留在何青圆院里,等成婚那日再一起随出去。 “你嫁妆里,齐整的头面总有一套吧?”何青圆问。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117章 “头面?”祝六娘轻轻摇头,道:“婚礼那日的首饰都只得一只银镏金步摇,两对花簪,一个银镏金项圈,一对玉镯子,一个玉佩。” 何青圆听罢,又拣了一支嵌细碎红宝的赤金细簪子给她,道:“这个,留着给你次日拜公婆时戴。” 旁的也不好多给,祝六娘是个样子,给了她多少,底下就都要比照这来。 祝六娘这回倒没有推了,小心翼翼拿在手里,轻声道:“要是三姐嫁的时候,能有这样一支簪子,也不至于被婆家那般看低了。” 何青圆不好接这话,只道:“你未来公爹在工部屯田司做郎中可算个好差使,且又是他的嫡子。” 祝六娘苦笑了一下,道:“是啊。” 何青圆见她面色愁苦,也有点不解。 祝六娘今日在何青圆这实打实拿了些好处,愿意挖开伤处给她解惑,道:“大姐嫁得倒好,嫁的是江南西路郡守的嫡子,是二哥做的媒,请了舅舅派体面的婆子和媒人来家中提亲的,听说大姐夫人也很好,只可惜,大姐去得早。” 何青圆听得有些糊涂,只觉得江南西路郡守这个官职有些耳熟,祝六娘适时地解释了一句,道:“大姐姐的姨娘是二哥生母的贴身丫鬟,她与二哥是同年生的,两人小时候也在一块养,听说二哥的生母很喜欢她,所以就一并记在了自己名下。只不过,等到大姐姐出嫁时,就已经不那么说了。” 独一个的嫡女多金贵,那记名的抹了也就抹了! 何青圆也已经想起来了,江南西路郡守是祝云晟的舅家,祝元娘这是嫁回舅舅家去了。 “这样好的一桩婚事。”何青圆都替祝元娘可惜了,甚是好奇地道:“元娘怎么去的?” 祝六娘瞧着何青圆,唇瓣嚅嗫了一下,却什么声音都没有冒出来。 “我,我也不清楚。”祝六娘只道。 明明是她开的头,却又不敢深入谈及故去的人,继续道:“二姐、三姐的夫家面上也还看得过去,只二姐夫年幼时长过水痘没养好,落了一脸的疤,仕途无望,所以性子有些古怪,而我三姐的婆母尖酸难相与,立规矩立得她落了一个孩子。这两桩婚事的彩礼减掉嫁妆,母亲实打实赚了些,日后都是要贴补给四姐的。” 何青圆听得惊愕不已,一时语塞,祝六娘反而道:“嫂嫂不必费心想话来宽慰我,我是翻来覆去都想遍了,只求郎君人好。” “是啊。”何青圆干巴巴地说。 她虽然自家姐妹情分寡淡,但却不至于卖了这个贴补那个。 何青圆送祝六娘出去的时候碰上祝云来回来,祝六娘忙是低头行礼。 祝云来原本没留意她,听她问好,自然也要回一嘴,费劲地瞧了瞧她,愣是想不起她是哪个。 “这是六妹。”何青圆忙道,“下月就要出嫁了。” “噢。”祝云来摊开手里那张粉帕,将露出的松软米糕掰了一半递给祝六娘。 ‘那不是我的帕子?’何青圆依稀记得给董寻舟擦泪用的,‘他什么时候…… “这老头院里蒸的,没放油没放奶居然这么松软,老头自己吃挺好,把你们养得这般瘦又矮,来,多吃点。” 祝云来一边挑眉接住何青圆的目光,一边往祝六娘手里塞米糕。 祝六娘受宠若惊,忙也抖开自己的帕子去接,她终于敢抬头瞧祝云来一眼,见他没看自己,正勾着嘴角看何青圆。 而何青圆面庞红粉粉的,似有点羞恼,又抿了唇不说话。 如此小女儿情态,也映得祝云来冷冽一张面孔,如手中米糕般软乎了几分。 “多谢大哥。”祝六娘轻道。 “一块米糕谢什么。”祝云来不以为意,把剩下半块递给何青圆,笑道:“还烫呢,我跑回来的。” “你吃。”何青圆纤指搭在他腕子上一推。 “我吃了,我吃了他半笼屉。” 祝云来眉眼俱笑时,那种锋利逼人的感觉淡了很多,等祝六娘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着实盯着兄嫂看了好一会,见何青圆顾忌着自己,而总是把手挡在身前推拒祝云来,忙是告辞。 离去前,新嫂那把软软柔柔的嗓子在问:“吃了半笼屉?那晚膳是不是少一点?” “才吃了半笼屉碍着晚膳什么事?”祝云来的声音低深下去,“我的胃口你不知道吗?” 已经在一块吃过几顿饭了,他的胃口何青圆已经知道了。 藏冬也已经打发人去买个大砂锅回来煲甜汤了,新姑爷是甜也喜欢吃,咸也喜欢吃,荤也喜欢吃,素也喜欢吃,方也喜欢吃,圆也喜欢吃的。 祝六娘觉得祝云来这话挺正常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听得耳朵发热。 可能是这两把嗓子一柔一刚,一润一哑,交缠在一块的时候,总有种正在暧昧私语的感觉。 庶女没有独立的院子,只跟着姨娘一块住,且也不是只有一位姨娘。 六娘和八娘、十二娘住在一块,八娘和十二娘的姨娘已经去了,所以这院里是三个庶女和一个姨娘一块住。 八娘和十二娘已经在六娘屋里等着了,见她回来了,八娘开口就问:“给了你什么?”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118章 “红宝簪子。”六娘没有藏着,递了出去。 “宝石这么碎,值得了几个钱?”八娘拿在手里看了一通,有些不满。 六娘见她这般不知深浅,抽了回来,攥在掌心里,道:“赤金的,实打实的,你说值得了几个钱,咱们这位长嫂出身虽不高,但架不住人家女儿少,嫁妆备得仔细。” “你倒知足。”八娘显然盼着更多,一副意兴阑珊的感觉。 六娘觑了她一眼,才道:“还有两个婆子,原是从新上任的巡抚家中卖出来的,都是见过世面的老人了。” 八娘来了精神,道:“真啊?” 在边上一直沉默的十二娘终于也道:“嫂嫂这般心细呢?” “她才嫁进来,哪里看得出那么多?是我做了戏给她看的,被她点破了,嫂嫂是个乖觉聪明的,只是太直白没心计了,”六娘道:“也不喜欢我做样子试探她。” 八娘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又问:“那何氏的性子好拿捏吗?” 六娘蹙了一下眉,道:“你是拿尿当茶吃了?拿捏她?不怕叫大哥捏碎了你?” 八娘想起祝云来待何青圆那般黏腻的样子,却只是冷哼了一下,道:“都娶到手了,能有几日的新鲜?时日长了,说不准那狼崽子就走了,撇她一个人在这,日子得比咱们还惨。” 六娘不欲再说什么,只道:“十二妹,你觉得呢?” 十二娘是个寡言的性子,想了半晌,才道:“听下人们说,嫂嫂去祠堂进香了,母亲都没有进去过呢。” 六娘倒不是知这一茬,眼下知道了,更是对自己的判断多了几分把握,道:“明媒正娶,被你说得像是弃妇。” “我没说她眼下是弃妇,我说的是她往后可能成弃妇。”八娘见两个姊妹都不附和自己,做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来,道:“男人呐,只在没吃到嘴的时候,情意最浓,你们且看着吧。” 十二娘垂着眸子不语,继而有些惊讶地接过六娘分给她的米糕,问:“哪来的?” “大哥哥给的。”六娘又掰了一角给八娘,八娘犹豫了一下,接了过来。 姐妹三人一起吃半块米糕,十二娘看了六娘一眼,又看了八娘一眼,似感慨般道:“爹爹后日就要去西京了,这下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回来。” 六娘只是‘嗯’了一声,她没奢望过祝山威会留下来看她完婚。 八娘却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别过眼去,瞧着落在院里的一抹绯红夕阳。 第59章 香药梅子 大宅院里的新婚燕尔总是忙碌的, 哪有几分得闲,祝云来都不知道哪里冒出来这么多的琐事要何青圆来打理。 何青圆初初掌家,许多地方都是摸着石头过河, 亏得老妈妈们都是经了事的,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 总也能打理好。 院里才摸熟几分, 今日便要回门了。 因祝山威还在家里,且要了礼单去看, 所以施氏这几挑回门礼备得极丰厚。 “也不知你爹这是怎么了!”施氏心肝疼颤, 只有在祝薇红跟前抱怨几句,“竟觉那何氏也很好,好便好吧, 且都娶回来了, 何至于还要把回门礼备得这样满!那一双红瓷瓶儿我是打算放进你嫁妆里的啊!” 祝薇红原也不觉得什么,只是施氏描述得具象, 也叫她跟着心疼起来。 “爹这是爱屋及乌, 算了, 他明日就要启程去西京,倒时候这家里还不是您说了算, 且再忍忍吧。” “西京, 哼,我听说那狐狸精的样貌同先前那个有些像, 难怪不舍得放到营帐里,领回西京宅子里了!” 其实如果让施氏来选,她宁可祝山威不走, 这样起码夜里枕边有个热乎人。 “像又怎么样?赖姨娘不也生得像吗?新鲜劲一过,死了也就死了, 爹都没怎么问。” 听得祝薇红这句话,施氏心里好过了一些,哼道:“父子一脉,那个狼崽子又能新鲜多久呢!” 正说着,魏妈妈快步走了进来,道:“夫人,轩少爷在外头给您请安呢。” 施氏一下就笑起来,道:“快快,请他进来,我昨个给他留的枇杷快拿来,我剥几个,好叫他吃了。” 施轩是施氏的侄儿,一直跟在祝山威身边做近卫,今日应该是来与施氏辞行的。 他来时正遇上祝云来赶车夫下去,自己带着媳妇回娘家去。 因两人在边关也算有过交集,彼此没什么恶感,所以施轩对祝云来抱拳行礼时,祝云来也回了他半礼。 “来看你姑姑?”祝云来偏了一下脑袋示意车厢,道:“同你嫂嫂回娘家。” 何青圆闻言半撩车帘对施轩颔首致意,施轩早在帘子撩起来之前就先低了头,道:“给嫂嫂请安了。” 理贺礼的时候,何青圆看到过施轩这个名字,就道:“多谢你送的浮莲水晶盏灯,怎么会那般蓝绿剔透。天渐渐热了,我想着点起来恰合宜呢。” “这原是我母亲库里的东西,她去后我爹一应都交给我保管了。”施轩还是低着头,笑道:“我是粗人,赏不来这物件,想着嫂嫂与母亲同是江南人氏,可能会喜欢。” “这样好的东西说送就送了,可问过夫人了吗?”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119章 “嫂嫂说笑了,我还未娶妻呢。” 一问一答间,何青圆觉得施轩似乎是个不错的人,搁下车帘听祝云来说了句再会,马车便驶动了。 浣秋感慨,“想不到这施公子倒是个有礼的。” “姑侄也不一定是一样的心思。”何青圆反手理了理梳起的发髻,想到要回家,心思总有些不定。 祝云来驾车的本事也很好,只是快了些,但何青圆下车的时候还是有些发昏。 “太快了?”祝云来诧异,他已经慢了许多。 “没事,”何青圆忙道,“诶!” 怕什么来什么,祝云来已经伸手将她从车上抱下来了,刘妈妈就站在门口迎他们,见状也是一怔,笑着迎上来。 “姑爷、姑娘,老爷和夫人已经在厅堂里等你们了。” “那快走。”祝云来挥挥手示意来人卸礼,自己揽着何青圆进府。 何青圆一脸局促,走路都同手同脚了,“别,别。” 祝云来稍稍松手,问:“这也不成?” “咱,咱们自己院里,我,我不是都随你的嘛。”何青圆赶紧站直了身子,甚至落在他身后半步,见他拧眉,就认真同他解释道:“我跟着你走就行了。” “你又不是秀水,为什么要跟在我后头?” 亲卫要护主,所以要跟在后面,夫妻应要并肩而行,为何要落在后头? 何青圆答不上,只喃喃道:“都是这样的。” 祝云来只一撇脑袋,道:“不搂你,一起走。” 何青圆知道跟他没得太多好商量,又觉出他不高兴了,就连忙凑了过去,将胳膊贴在了他臂膀边。 祝云来瞧着两人消弭的距离,心里痒痒的,就道:“昨晚摸着好像结痂了。” 眼见着已经走到了院里,何青圆一抬眼就瞧得见父母姐嫂在厅堂里,祝云来却说起这事儿来。 何青圆又羞又急,差点去捂他的口,紧捏着帕子低头道:“休要说了!” 她如今已挽发,今日的发式又是不留碎发的,耳尖一红,无从遮掩。 祝云来头一次碰豆腐做的人,虽然还未吃尽,可也弄得何青圆通身的瘀痕。 再加上何青圆腿根处尚未痊愈,所以祝云来已经连着两晚茹素,只有小荷尖尖的粉包让他翻来覆去地含吮,可越是这样,越是欲壑难填。 “怕什么,他们听不明的。”祝云来说着见她面孔越发红粉,也不欲她这般春色展露人前,笑得弯眸露齿,道:“那夜里再说。” 迈过门槛就是爹娘,何青圆不能出声反驳,觉得自己好像默许了他,心里更羞了,急得有点想哭,眼睛含着点水,一张口便似泣声,听得董氏心都碎了,何风盈也难得生出几分惭愧。 祝云来行过礼,就听董氏道:“老爷,你与,与,与新姑爷先聊着,我带圆儿去后边说说话。” 女眷都去了后堂,何青圆还没坐下,董氏的眼圈就红了,道:“圆儿,苦了你了。” 何青圆忙道:“还好,娘,真的还好。” 纵马抢媳妇的‘趣闻‘已经在市井里传遍了,林谨然也很心疼这个小姑,轻问:“当真吗?同咱们几个可要说真话。” 何风盈讷讷地附和了几句,一点不见她往日的气定神闲。 “嗯。“何青圆不知道为什么又红了脸,咬着唇道:“他还肯容我几分的。” 林谨然同董氏对了一眼,又稍稍示意何风盈。 董氏了然,对何风盈道:“把你陈伯伯让人送来的香药脆梅子拿些来,多拿些,等下让你妹妹带走。” 何风盈知道董氏是要支开自己,只觉满心的委屈,一语不发地出去了。 走时只听何青圆欢喜道:“陈家的香药脆梅?我听说这种腌梅要费好些香药,随时节不同而变,价贵不说,还很繁琐,每年只在时节更替之时给祖母赠一小钵呢。” 因为窦氏总将何青圆视作亡女替身,执拗地认为何青圆病体孱弱,又觉得香药也有药性的,恐与她寻常所吃的补药相克相冲,所以从没给何青圆香药脆梅子。 其实每年陈家给窦氏送香药脆梅的时候,若是行船方便,也会给何家送一些,除了何青圆外,众人都尝过这滋味。 “瞧小妹还有心思在吃上?”林谨然见何风盈走远了,才笑着说:“他待你还算体贴吧?” ‘体贴?’ 黑暖帐中,他钳抱住她身子的力度一点都不体贴,不由分说地撬开她的双腿的行径更是无耻,但一路摸索而来,却真得只是轻轻碰了碰她的伤处。 还有灯未吹,帐未落时,他望着她身上瘀斑时,那不知所措的神色。 “嗯。”何青圆对上林谨然惊讶含笑的神色,很不好意思地低头避开。 董氏略好受了些,但饭桌上见祝云来举止粗鲁,同长辈说话也缺乏规矩教养,只在心中暗叹。 用过晚膳之后,何青圆与祝云来便要回去了,董氏没有出去相送,只在房中落泪,叹道:“原以为圆儿在我身边总还有几年时光,没想到这就嫁作别家妇了。” 何风盈跪在她腿边,泣道:“娘,都是女儿的不是,害了妹妹,女儿知道错了,娘,您别太难过了,女儿实在担心您的身子啊。”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120章 董氏近来新添了一个气短的毛病,看过大夫,说得简单一些,就是被气出来的。 何风盈自那日被祝云晟戏弄折辱过后,多少气愤懊恼,悲伤痛苦暂且不提。 她已深知自己处境尴尬不妙,也怕董氏有个好歹,将来的婚事就要更跌下一重,所以在房中哭了两日后,就来董氏跟前跪了。 母女间自有多年的情分在,早些年何迁文在上司手下苦熬时,也常吃住在衙门里,还有柳姨娘、赵姨娘颜色好的时候,何迁文又哪里只会守着董氏一个。 那时,董氏夜里只得一个何风盈相伴。 何风盈八九岁的时候贪食甜物胖过一阵,藕节一般的小手,暖呼呼的小身子,乖乖得窝在董氏怀里,先由她叽叽喳喳说上一阵,再由董氏说上两个故事。 有多少母女二人相拥而眠的夜晚,何风盈是董氏唯一的慰藉。 董氏很轻易就原谅了何风盈,何青圆甚至都不知道她曾为自己而责难过何风盈。 她们母女二人之间,有太多何青圆无从知晓的事。 不过也幸好何青圆不知道,因为那于她而言,都是无从弥补的。 “比我想象的还好吃诶。”何青圆坐在车上就吃了一颗香药脆梅子,摇春和浣秋也各被她喂了一颗。 看着何青圆心满意足的样子,摇春那颗大大咧咧的心也感到了一点酸涩。 下马车的时候,何青圆又是被祝云来抱下去的,面庞贴得很近,气息在晚风中交缠,透着淡淡的丁香薄荷气。 祝云来耸了耸鼻子,将她往怀中一揽,问:“吃的什么?” 何青圆乐得同他分享,边走边掀盖揭油纸,乖乖道:“很好吃的,香药脆梅子。” 她说着取出一枚要喂给祝云来,祝云来却轻一摇头,道:“不吃这个。” “噢。”何青圆以为他不喜欢吃腌梅,只往自己口中放了。 进了内院,何青圆自在了些,身子也肯软几分在祝云来臂弯里。 主仆四人一并往内院去,摇春和浣秋提灯在前头,今夜有风多云,风停云遮时四下晦暗。 祝云来的目力虽比不得真正的夜行狼,但比之常人要好太多。 即便是在黢黑的帐子里,他也能看见她唇上的红绯水光。 眼下,他敏锐的五感也留心在何青圆身上,嗅着她口中香药,体会着她在黑夜中行走时的小心翼翼。 枭鸟振翅从枝头飞走时,她竟吓得轻叫,下意识去摸她束在小臂上的那把可怜兮兮,给祝云来片肉都嫌小的匕首。 祝云来忽然有点不高兴了,浣秋转身时只见她被祝云来拉进了怀中,连忙扭脸,顺便把摇春的脸也按回去了。 何青圆被拘在他胸前,根本无处可退,又想着两个婢女在前头,想要叫停却被撬齿勾舌。 已经是这般了,她更不敢发出声响,叫摇春和浣秋发觉。 可能是因为紧张的缘故,祝云来发觉她在外头的时候更乖,都不怎么敢动,有种任他予取予夺的柔顺。 “滋味真好。”祝云来含了她口中脆梅,贴着她的唇嚼吃起来,但却别开一只眼去,耳朵微微一动,收着风声。 摇春和浣秋似乎也发现了什么,立在原地不走了,瞧着不远处的一条岔路。 “把灯灭了。”祝云来示意摇春和浮夏也藏一藏,顺手将有些发软的何青圆抱了起来,掩到树丛阴暗处。 等那脚步声和含糊不清的呜咽声连何青圆都能听见了,那些人也已经到眼前了。 何青圆抓着祝云来的一缕头发挡着脸,瞧着几个婆子很不客气地拖弄着一个姑娘,目光一下就从好奇变成了惊怒。 “八娘?” 第60章 大哥哥 祝八娘即便是庶女又如何, 总归也是个主子,却被几个婆子这般对待,何青圆看得焦心, 却见祝云来倚在树上,只是微微皱了皱眉。 “那是好像是八娘。”何青圆小声提醒祝云来。 祝云来还在观察, 隐约听见那婆子骂了几声贱人, 眉头皱得愈发紧,听到何青圆开口, 便垂眸看她, 见她一脸急色,就道:“应该吧。” 他虽认得这是祝山威其中一个女儿,却不记得名字了。 “咱们去问问吧。”何青圆又道。 祝云来还在从几个婆子的谩骂声中剥离起因, 何青圆只以为他对这些弟妹没有情分, 不肯出手相帮。 虽说这也能理解,可何青圆窥见祝八娘那般蓬头散发, 狼狈不堪的样子, 很是不忍心, 想了想,又轻唤了一声, “云来。” 别人也多是叫他大公子, 小将军,就连祝山威也是唤他‘儿’或者是一个更为陌生的称呼——阿鼎, 所以祝云来其实还没那般适应自己的名字。 此时此刻,他正凝神的时候,何青圆这般绵软的一声唤, 直将他唤愣了。 何青圆就见他望向自己的时候眼神有点懵,但很快就聚了神, 荡漾开浓浓的兴味,笑道:“要我出面?” 见她乖乖点头,祝云来又道:“那晚些时候,在床上也要这般叫。” 月色时隐时现,风动月现,何青圆羞红的面孔在月下极动人,见那一行人越走越远,她有些急了,含糊地点点头。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121章 祝云来却像是不懂这点头的意味,歪首看她不说话。 “我应你就是了,”何青圆想着自己得好好教教祝云来行房事的规矩,不能再那般乱来了,强忍羞意轻轻推他,“咱们去吧。” 祝云来放下她,两人快步朝那岔路上去。 那些人一看就没有什么好事,听到脚步声十分警惕,摇春和浣秋重新燃了灯,照亮这一条小径上的一众人。 婆子都是施氏院里的,八娘口中塞了破布,一双眼睛早就哭肿了,瞧见何青圆也是一怔,却没有第一时间求助,反而是犹豫了一下,才‘呜呜’地叫唤起来。 前头有个人绕过婆子们走过来,是魏妈妈。 她虽行径鬼祟,却并不心虚,只是叹气道:“怎么惊扰了您二位?又不是什么好事。” 何青圆上前半步,问:“魏妈妈,怎么一副要动家法的样子?姑娘毕竟是娇客,哪能这样呢?” 魏妈妈又叹一口气,一脸嫌恶地走上前来,低声道:“谁又想这样呢?只这八姑娘实在不像话,今日是出去与人私会被捉住的,夫人都急昏了,万一走漏了风声,院里这样多的姑娘全要折损了。” 施氏若要整治庶女,一来会等祝山威走,二来不会用这种法子。 祝薇红还未嫁,即便就算嫁了,这种名声是会玷污整个将军府的。 魏妈妈敢这样说,也肯定了这事不是施氏所为。 何青圆震惊地望了祝八娘一眼,见她只紧紧闭目,落下两行泪来,似是悔恨,却没有受人污蔑的愤怒。 “爷,少夫人,您只当今晚上没见过,啊。” 魏妈妈见何青圆不说话了,心下刚松口气,转身正要走,却听祝云来问:“捉奸要成双,女的在这了,男的呢?” “男的怎好抓进内院来?”魏妈妈忙不迭道。 “那还在外头,处置了?”祝云来问得仔细。 若是搁在草原上,适龄男女尚未婚配,凑到一块的多了去了,谁也不会喊打喊杀,自然了,若是定了亲还同别人歪缠的,也会有人说嘴,但也绝不至于到了断性命的地步。 祝八娘对于祝云来而言,跟别的姑娘没有差别,他不是要替妹子做主,只是觉得不至于,但又隐隐觉察到有些东西,并不是他一个人可以掀翻撬动的。 祝云来虽还想不明白,但有着兽一般直觉,立马就撅住了另一条命脉,见魏妈妈言辞闪烁,又逼问道:“那男的是谁?” 祝八娘从喉咙里蹦出两个字来,可出口就是‘嗯嗯’两声,谁也没有听懂。 魏妈妈的焦急已经有点藏不住了,只道:“爷,这事不能掀起来问,男的自有外头的管事处置,我得先料理了眼下!” 说着,她又瞪向何青圆,道:“少夫人,难道你也不懂女子清誉的重要吗?!你眼下可是祝家人!” “老东西,冲她咧什么?”祝云来当即将她揽到身后,怒道。 魏妈妈被祝云来呛得不敢出声,却是一挥手,叫几个婆子带走祝八娘。 祝八娘拼命挣扎起来,看着何青圆,又望向祝云来,使劲地想要说话。 在她的身影隐没进黑暗后,祝云来总算听清了她在叫什么,她并不是在叫那个男人的名字,而是在叫,‘大哥哥’。 何青圆没有那么好的耳力,却有一副柔敏心肠,祝云来听她抽了一下鼻子,道:“八娘是不是在叫咱们救她呀,可这事儿要怎么办,我只怕弄巧成拙,连带了其他妹妹们。” 他垂眸看她时,她已经哭了,把眼睛贴在他后背上擦泪,道:“八娘怎么那么傻,什么好男人值得她堵上清誉漏夜去见?” 何青圆隐约能猜到八娘的心思,看多了姐姐们污糟的婚事,也知道施氏不可能给自己挑个什么好郎婿,索性豁出去,搏一搏。 “什么好男人?”祝云来将她搂到怀里,用袖口给她擦眼泪,“你既好奇,那咱们瞧瞧去。” 他侧首回望,道:“这条小径通得是西角门,并不是直接出去的,而是通外院的。” 何青圆才嫁进来多久,根本不记路,道:“你记得真牢,黑漆漆都认得出。” “从墙头上走,路就显眼了。” 祝家的院墙很高,跳下去的时候何青圆有点怕,紧紧揪着祝云来的衣襟。 西角门原本应该是有婆子守着的,可今夜不知道是被八娘支走了,还是被魏妈妈打发走了,角门上只落了锁。 出了西角门,先是个荒园子,说是荒园子,其实也还好,只是没怎么造景,花花草草长得繁茂,还有个八角亭。 过了亭子,还有一南一北两个门,祝云来想了想,道:“北边是老头在外院的住所把?” 因为明日一早就要启程的缘故,祝山威今夜是自己睡在外院的。 “这事儿爹还不知道吧?”何青圆蹙眉道:“什么人让八娘这么赶不及,多等一日,等爹去西京了,难道不会更稳妥些吗?” 她说这话的时候,祝云来正看向北边,道:“那边是秀水他们住的地方。”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122章 他顺着何青圆的话想了想,忽得笑了一声,道:“又或者,的确是赶不及了,老头明天走,要是那人也是明天走呢?” “啊?”何青圆其实不敢宣之于口,可瞧着祝云来那双眸,还是脱口而出了,“爹的亲卫?” 在两人去西偏院拿人的时候,祝八娘已经被拖到了施氏院子的一处偏僻屋舍内。 施氏恨恨地瞪着她,道:“你个贱人,我早知你不安分,却没料到你吞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把主意打到我身上来了?你也看看你配不配!下贱东西,什么货色!” 几句骂消不掉她心头恨,势必要动些刑才痛快! 魏妈妈劝道:“夫人,您且忍一忍,等明日将军一走,咱们关起门来弄她个皮贴肉顺!叫她下半辈子,不敢再动一点歪心思!” 施氏深吸一口气,又徐徐吐出,盯着被甩在地上的祝八娘冷笑一声,道:“你也是年岁小了些,没见识过我的手腕,今儿就赏了你,叫你也尝尝元娘受过的滋味。” 祝八娘原本还梗着脖子,闻言却战栗起来,浑身抖似筛糠。 施氏挑眉瞧着她,道:“原是知道的?看来你们私底下也不少传闲话啊。既知道我的厉害,你还敢发骚!?” 说着,她睨了魏妈妈一眼,道:“弄盏安神茶给我,东西早些备起来,将军卯时就走了。” 祝八娘那点子残存的骨气都消散了,喉中呜咽出声,已经忍不住要向施氏祈求。 只是几个婆子钳着她,将她拖到柱旁捆上去,还把塞口的布头又往里怼了怼。 祝八娘被怼得干呕连连,口角开裂,涕泗横流。 施氏站在门边斜了她一眼,嗤道:“还没动刑呢,竟就这副德行了,怕是没那元娘骨头硬,好玩。” 她转回脸,门一开,外头的动静一下就涌了进来。 一个腿脚灵便的小丫头提着跑来,道:“夫人!将军带着大公子和表少爷来了!” 施氏一听顿觉不妙,匆匆往前头去。 她在廊上急急行走,远远就见祝山威大步流星走在前头,施轩一副丧家之犬的样子跟在后边,祝云来和何青圆悠哉悠哉落在最末,一副准备着看好戏的样子。 “将…… 施氏一个字没说完,祝山威已挥手让她闭嘴,“八娘呢?带过来。” “将军。”施氏觑着施轩,见他面色青白,额上全是冷汗,倒还勉强还站得住脚,“这事儿不能扑了锅,悄悄了结了才是。” “捉奸成双,”祝山威居然说了和祝云来一样的话,“你不交八娘出来,那我就只料理他一个了。” 被祝山威一指,施轩赶紧跪了下来,大声道:“任凭将军处置!” 施氏登时便急了,道:“处置什么!你只是被蒙蔽了!将军,轩儿一向跟在您身边,您知道他是个好孩子,是妾,是妾管教不周,不知怎么把八娘养出这样一番做派来。” 施氏的眼泪是一颗一颗滚下来的,甚至不会糊在面上,哭相甚美。 “您要怪就怪妾吧。两个孩子该罚也罚,只悄悄的,别碍了他们之后各自嫁娶的前程。” 祝山威静静看她哭诉,转脸睨了施轩一眼,施轩被他一看,像是被雷劈了一遭,已经惨无人色了。 他又望向祝云来,道:“你的意思呢?” 祝云来抱臂扭开脸,道:“问我干嘛,又不是我女儿,也不是我侄儿。” “那我方才若没跟过来,你带着媳妇深夜去拿了施轩,又打算怎么处置呢?”祝山威说这话的时候,语气甚至有点含笑。 何青圆悄悄缩了缩身子,竭力用祝云来挡住自己,不敢发一语。 祝云来打算靠装死把这一茬糊弄过去,可祝山威却不依不饶起来,施氏刚开口就被他斥了个‘闭嘴’,只等祝云来说话。 祝云来见躲不过去,‘啧’了声,道:“打算拿了他,打一顿先,然后问他到底几个意思。如果是玩玩,不娶,就再打,得废他点什么。若还有点情意的,就叫他娶喽。” “倒是个章程。” “不能娶!” 第61章 收尾 祝山威的话语和施氏的尖叫同时响起, 后者被前者睨了一眼,才发觉自己失态,连忙垂首拭泪。 “你是觉得我的女儿, 配不上你的侄儿?” 祝山威这话将自己同施氏划了开来,施氏一个答得不好, 只怕自己的位置都不稳当了。 “妾绝没有这意思, 八娘也是我的女儿啊。”施氏泣道,“只, 只是…… 祝山威瞧着她满脸泪容, 半老徐娘,倒也有风韵,只是眼下美色单薄, 动摇不了他。 “他们是做兄嫂的, ”祝山威忽然点了点祝云来和何青圆,“知道妹妹虽做错了事, 但也不能一味只罚她。” 祝山威又点了点施氏, 道:“你是做姑姑的, 知道侄儿做错了事,所以千方百计要保他。” 施氏哪里还敢说话, 倒是施轩见姑母在祝山威前头战战兢兢, 心中翻江倒海,虽被惧意压制, 到底是挤出了一句,“将军,我, 我心悦八娘,是真心想娶她的。” 施氏震惊地望向施轩, 祝山威却动都没动,依旧背对着他,只问:“何谓心悦?无名无分月下偷情,一朝事发丟她逃生?若真心求娶,为何不开口?”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123章 “就是啊。”何青圆的声音自祝云来背后冒出来,像是一个个圆滚滚的小泡泡。 祝云来转首瞧她,何青圆此时此刻只想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伸出食指把他的脸戳回去,要他专心做一堵墙。 “属,属下知错!”施轩被秀水骗出来时只穿了件褂子,已经被冷汗浸透,“当初与八娘自幼相识,因,因墙头一枚纸鸢而结缘,可说起来也不够,不够磊落,故,故而心存犹豫。我,我今日已经应了八娘,在西京寻,寻一个机会,先问过您的意思。” “当真?”祝山威转了转身子,似乎已经有要走的打算了。 “当真! ”这两个字,施轩说得还算斩钉截铁。 “那好,”祝山威往台阶下迈了几步,头也不回地道:“明日你先留下来完婚,八娘同六娘同日出嫁,三书六礼,三媒六聘,你都给我备齐了,若有怠慢的,这女儿我不嫁也罢。只你,更要军法处置。” 眼见这事儿被祝山威定了下来,施氏几乎要瘫倒在地。 施轩却并不是一副大难临头的样子,反而有些松快,重重朝祝山威离去的背影磕了一个响头,道:“多谢将军成全!” 祝云来和何青圆也想走,祝山威走过他们身侧,扔下一句,“收尾。” “你收拾得多利索,我还有什么好收尾的?”祝云来嚷道。 祝山威已经迈出门去,并未回答。 懵懵懂懂的小夫妻俩彼此对视了一眼,何青圆一根手指搭在祝云来肩头上,戳了戳不远处跪着的施轩,道:“总要把他提回外院去吧,不能在内院过夜。” “嗯。”祝云来觉得有道理,就道:“喂,走了,回家记得跟你老子说啊。” “三媒六聘,三书六礼。”何青圆小声提醒。 “三媒六聘,三书六礼。”祝云来大声复述。 施轩站起身,又抱拳道:“是,绝不敢忘!” 何青圆瞧着他面上隐约有喜色,心下稍微舒服了点,又踮脚够在祝云来肩头,道:“还有八妹,应该也在这院里,把她一起带走吧。” “八妹呢,一起带出来。”祝云来冲施氏道。 施氏望过来的目光已经掩不住痛恨,虽只有一瞬,但祝云来还是瞧见了,道:“瞪什么?刚才老头在的时候你不瞪他?” 施轩侧身挡在施氏前头,躬身道:“小将军,今日之事全是我的过错,姑妈只是太为我着想了,还希望小将军不要迁怒姑母。” 施氏抚上施轩的背,泣道:“轩儿,你,你可知姑母为你看好了权侍郎家里的…… 施轩反身扶住她,道:“姑姑,您不要为我操心了,八娘已经很好,是我一时心乱想不定,让她惊了这一遭。” 他话中的情意更令施氏发恨,顾忌祝云来他们在场,只咬牙轻道:“她最是个不安分的,娶妻不该娶…… 话未说完,八娘已经被带了出来,她看见施轩扶着施氏,姿态亲近,心中惊疑不定,竟是翻过栏杆,径直朝祝云来、何青圆跑去。 “八娘。”施轩松开了扶着施氏的手,几步走下台阶,愧疚地看着一个劲把自己往何青圆怀中藏的祝八娘。 何青圆被祝八娘撞得只能抵在祝云来怀里,祝云来长臂一展,索性把媳妇妹子都拢了。 “爹已经定下了你和他的婚事。”何青圆小声对祝八娘说。 祝八娘望过来的眼神满是不可置信,又看向施轩,又看向他身后的施氏。 若目光能杀人,祝八娘早就被施氏洞穿了。 “八娘,是真的,只是要委屈你同六娘一起出嫁。”施轩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目光,柔声道。 祝八娘犹如惊弓之鸟,多少宽慰的话语也不能使她放松,只紧紧抓住何青圆的衣袖,不发一语。 何青圆见状轻声对祝云来道:“走吧。” 祝云来冲施轩一抬下巴示意跟上,何青圆向施氏行了一礼,道:“母亲,我们先走了。” 施氏看她的目光很木然,似乎是不想泄露真实情绪所做的遮掩。 祝云来轻拽何青圆,道:“她哪有心思受你的礼?” 施轩由几个签了死契的婆子看着回西偏院,祝八娘由浣秋陪着回去。 浣秋搀扶着她,就见她屡屡回望,瞧着祝云来、何青圆的背影,似乎是有话要说。 她脚底踩过一粒石子,崴了一下,被浣秋半抱住,才猝然回神道:“秋姐姐,我以后可以常去嫂嫂院里吗?” “姑娘说笑了,自然可以。”浣秋道。 “那,那若有个什么事儿,我派人去捎信儿,还望秋姐姐行个方便,秋姐姐可认得我身边的小铃铛?”祝八娘又道。 浣秋点了点头,心头掠过一丝阴云,轻问:“小铃铛眼下在何处?” “院里,我没带她出来,她…… 祝八娘说到这里的时候愣了愣,浣秋摸到她原本就泛凉的指尖变得冰冷。 等浣秋回来的时候,何青圆已经拆了鬓发,卸了脂粉,穿着一身烟粉纱衣坐在内室桌旁吃一碗珠玉二宝粥了。 祝云来端着一个比何青圆脸还大的碗也在吃,时不时就问:“这什么?”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124章 何青圆看一眼,道:“薏仁,也就是一种粮食,健脾祛湿的。” “噢。”祝云来点头继续吃,过一会又问:“这什么?” 何青圆凑过去看,“山药,也就是一种薯类吧。” “噢。”祝云来咕咚咕咚喝完,指着碗底一小粒道:“这什么?” 何青圆也不知道,立在一旁的藏冬上前一步,瞧了瞧,笑道:“是柿霜饼,我切成丁,替了糖,大部分都炖糯炖化了。” 浣秋等着何青圆吃好,藏冬收了碗勺出去,才上前等着她问话。 “怎么样,八娘还好吗?”何青圆问。 浣秋面色不大好,道:“八姑娘还好,只是她身边的小铃铛被老夫人院里的人抓去了,说她不能规劝主子,要发落了。” 何青圆微微蹙眉,道:“怎么个发落法?” “不知道,但姨娘说依照先例,约莫是打个二十棍,生死由她。” 浣秋有点兔死狐悲,但秦妈妈见状道:“姑娘,姑爷,事儿管到这就紧够了,下人的事,可别再掺手了。” 毕竟她只是新进门的儿媳,掌家的事还远远轮不到她。 祝云来都不知道小铃铛是哪个,二十棍在他眼里也没什么,养养就好了。 可何青圆却依稀记得拿小铃铛也是个才留头的小丫头,瞧着比六娘身边的烟儿还要瘦小一点,身形根本都没长开。 二十棍打在她身上,能熬得住吗? 帷帐落下,祝云来凑上来亲亲她的时候,何青圆还在出神想这事,情绪低落。 “这事儿怎么着也算有一个好结果了,你还愁什么?”祝云来将她搂到怀里搓搓揉揉,又顺着宽松的绸裤去摸结痂的伤处。 何青圆顿时想不了别的事,夹着腿不让他摸,却把他的手也给夹紧了。 “怕我把手拿走啊?”祝云来笑问。 “才不是,你,”何青圆急得语无伦次,道:“太晚了,再过两个时辰你又要起来去送爹了。” “是我要去,又不是你要去。”祝云来掰过她的脸,寻到唇来亲亲,道:“我同你做事,做一夜都不会没精神。” 何青圆听他说这些淫词浪语好似家常便饭,觉得这样实在太不行了,将身子往下一缩躲他的唇,把尾指伸到他口中堵住。 她这样一动,祝云来夹在紧处的手一下触到了酥软处,只听得何青圆惊慌无措地叫了一声,赶紧又钻出来。 祝云来这回可什么都没动,见她自己弄自己,实在可爱,便轻咬着她送进他口中的尾指发笑,“馋了?” “才没有!”何青圆以为说得义正言辞一点就会显得可信,可她也不想想,只穿单薄小衣躺在丝滑衾被之中,就算是被人逼着诵念艰深文章,也变得像是一种吊胃口和磨人的手段。 “真的不能这样。”她一本正经地重申。 祝云来才不理这小人的胡话,探舌舔她的尾指,又抵过去,含着尾指一并吻她。 “夫妻虽,虽是亲密无匹,但行房事也,也有规矩,我,我可以教你的。”何青圆微喘着努力保持清醒,却还是将话说得断断续续,吟哦间杂。 “你教我吗?”祝云来稍离她唇,讶异地问。 就见倚在他臂弯处的小脑袋认真点了点,似乎也感到一点没底,何青圆又鼓足勇气补充了一句,“等我明晚准备一下书。” “书?”祝云来有点震撼,扬声感慨,“这种事情居然还有学问可以做?我说呢,汉人原都是闷着骚啊。” “就是一本画册子,嫁妆里都有的!”何青圆急得又去堵他的嘴,道:“小声些,别胡说,你不是汉人啊!阿娘都是一半一半汉人,你更是一大半的汉人!” 祝云来的生母是遗腹子,连祝山威都只知道他岳丈是个汉人,好像还是个书生来着,其他都被岁月的黄沙风雪掩埋,一概不知。 她一急,就少见得伶牙俐齿起来,祝云来没由来觉得这似乎才是她的本色,像是糯糯的团子包了点脆脆的荸荠馅。 祝云来抓着她的手,亲了亲她,道:“这样的好东西,怎么不早拿出来!?” 他就要下床去取,急得何青圆整个人吊在他胳膊上才把他坠回来,皱着小脸连声道:“明晚明晚,求你了,我现下困了。” 困,倒不是要紧的。 只是何青圆从箱笼底下把那画册子翻出来时,只看了头一页就扔回去了,所以她还得细看看,若有太过火的,就用浆糊黏了,不让他看! 第62章 外院管事 祝山威一走, 内院里的婆子走路头都仰得高了。 除开初一十五,施氏若没有别的交代,庶女们每日都是要给她请安的。 何青圆这做人家儿媳妇的, 自然也不例外了。 这日施氏迟了足有一个时辰才露面,走出来时脸色很不好看, 像是一夜未睡, 脂粉都盖不住她的怒气。 行过礼,施氏过了好一会才睨了何青圆一眼, 道:“你坐下。” 语气实在也不算很情愿, 庶女们都站着,祝八娘更是要把头埋进胸里去了。 “也不知道你们都知道了没有,昨个你们大哥哥、大嫂嫂保媒, 把八娘说给我侄儿施轩了。”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125章 施氏一句话, 真叫何青圆脱不开了。 “母亲说笑了,这是爹的意…… “好事啊。”施氏径直打断她, 又看向六娘, 道:“只是要借一借你那日的热闹, 一并出嫁。” 祝六娘只道:“母亲安排就是。” “我昨夜有些受寒,早上起来便觉不适, 眼下也是强撑着与你们说话。”施氏按了按额角, 她心里火气太重太恨,恨不得把眼前的八娘嚼吃了, 戏也没往日好,咬牙道:“你们的婚事要紧,只委屈你们嫂嫂多担待了。” 何青圆连忙站起来, 道:“母亲,儿媳尚年轻不懂事…… “你虽年轻, 却很有手腕。”施氏似笑非笑,意有所指地道:“莫要推辞才是。” 一个会让施氏护着的‘奸夫’,何青圆在猜到是施轩的时候就知道会得罪施氏,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总不能看着两人犯错,只八娘一人受惩戒吧。 祝八娘和祝六娘偷眼去看何青圆,却猝不及防听见施氏道:“八娘!” 她浑身一颤,抬眸看去,就见施氏放缓了语气,甚至笑道:“把你那丫头领回去,今儿就这样了,散了吧。” 这一关过得太轻巧,一定会在其他的地方补足。 祝八娘几乎可以想象到小铃铛的惨状,可席子里卷着的,根本就是一团尚有微弱呼吸的烂肉。 祝山威一离府,施氏就用刑了。 丫头肉嫩,几下就打得奄奄一息,死得太痛快了,会让施氏不痛快。 所以婆子们就换了薄筹子来抽打,打她的脸,打她的嘴,打她的手心、脚心。 施氏本就是军眷,在军营里长大,幼时误入军营刑房开过眼界。 这份见识被她沿用到了后宅这些娇弱女子身上,实在毒辣又实用。 席子是藤条编的,破破烂烂,祝八娘卷着席子想把小铃铛抱起来时,一溜的血水顺着席面流出来,地上红了一大块。 何青圆头重脚轻地走出来,正瞧见这似曾相识的一幕,直接呆立当场。 浣秋和浮夏也愣了一瞬,立刻反应过来,一个揽住何青圆,一个护在她身前。 魏妈妈瞧了何青圆一眼,见她脸色稍白,却又伸手拂开浣秋,上前一步。 魏妈妈皱了皱眉,对祝八娘道:“怎么回事,弄得这样腌臜,姑娘你抱不动倒是开开口啊,我们又不缺卖力气的婆子们。” 祝八娘哪里还敢让施氏院里的人碰自己的丫头,见她们要上前,惊慌大叫起来,“不要,我自己,我自己来,自己来。” 可她自己是个瘦长身子,要带走这小铃铛只能靠拖。 祝六娘想去帮她又不敢,所有的庶女们都是一样的心思。 魏妈妈眼瞧着,一笔一笔都会记下来的。 何青圆缓过神来,把裙角牵起来攥在手心,搭着浣秋的手快步走下台阶。 “这藤席瞧着都要烂了,抬着也不稳当,”何青圆忍着那股血气瞧了瞧,道:“去外头把孙婆子叫进来,让她把小铃铛抱回去。” 孙婆子那敦实的身板抱个小丫头还是轻轻松松的,一路上也走得很稳当,只怕颠着她。 可才走了几步,就觉得耳边那阵微弱的气息,断断续续,断断续续,叫孙婆子也跟着屏息。 直到了姑娘们院里,祝八娘着急忙慌把人往里头引,要孙婆子把小铃铛放在自己床榻上来。 孙婆子瞧着靠在自己肩头上的小丫头,连一点生气都感觉不到了。 “姑娘,算了,有白布吗?” 祝八娘不理会这话,攥着两瓶她就备好的伤药,一个劲说道:“放到床上来,我要给她上药。” 孙婆子犟不过她,屋里众人就看着祝八娘跟魔怔一样,不停地往一具尸体上撒药。 细白的伤药如白雪一般,覆盖了那些红黑的创口,于事无补。 等两瓶药都撒完了,祝八娘愣愣地坐在床边,长久地没有说话。 “八姐。”角落里忽然冒出一个声音来,何青圆看过去,就见是十二娘,她瞧着祝八娘,神色平静地道:“咱们趁早给她换身干净衣裳吧,僵了就穿不进去了,你难道要她穿着这身衣裳下葬吗?” 何青圆就听孙婆子发出了一个惊讶的气音,应该是想不到这宅院里的姑娘,竟会知道人死尸僵,穿不进寿衣。 祝八娘动了动,张口却好似哑巴一样,只‘啊啊’地叫了几声,一时间竟说不出话了。 这院里的姨娘、姑娘们操持起丧事来,有种古怪的‘有条不紊’。 唯一托了何青圆的一件事,就是请她代买一副薄皮棺材,找几个肯运尸埋尸的,午后在角门等就行了。 天热了,等不得。 何青圆回到自己院里的时候,藏冬已经备好参茶给她压惊了。 秦妈妈的神色也有些恍惚,昨夜才说叫何青圆别插手,今早就抬了个死人出来。 施氏就是要杀鸡给猴看,何青圆也在群猴之中,小铃铛注定是保不住的。 “姑娘还是别想那小丫头了,想想自己手头的麻烦吧。”秦妈妈不是冷血,而是想转移一下何青圆的注意力。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126章 何青圆过了好半晌才接秦妈妈的话,道:“嫁妆的事,施氏肯定不会让我拿什么主意的。她大概也很纠结,既恨毒了八娘,却又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下她这个侄媳,不给她脸面就是不给自己哥哥家脸面。” “姑娘说的有理,”秦妈妈想了一想,又道:“其实六姑娘的婚事都备得差不多了,咱们是送嫁这一方,事儿少些,只是添了八姑娘,什么东西都要多添一套,其实老夫人手下人都熟络了,顺手的事情罢了,要您接手过去,反而麻烦。” “她只是要看我笑话罢了。”何青圆叹一口气,道:“实在不成,我就多多地花银子,中公划不出银子来我就叫人家记将军府的账,反正人家晓得不是我这个做媳妇掌家,到了该结钱的时候,自会找她去。” 秦妈妈被她说得笑了一声,道:“姑娘倒是被逼出急智来了。” 何青圆撑着额角靠在榻上,声音低低地自语了一句,“阿姐那些手腕,我现学现卖也是来不及。” 才过了一会,魏妈妈就带着几个婆子来了,搁下两个托盘来。 一托盘是钥匙、手牌,一托盘则是账册。 “夫人这身子养到两个姑娘出嫁那日也不知能不能好,这东西都带到了,少夫人看着使唤吧。”魏妈妈只这样交代了一句便走了。 何青圆翻了翻那账册,入目那几页发现是鞭炮喜饼钱,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繁琐如麻的开销,占了大头的送嫁酒倒没有账目在上头。 “妈妈救我。”何青圆苦了脸。 秦妈妈倒笑起来,一边往外头去,一边道:“我把冯老婆子也叫来,她少时在国公府后宅里跟着老妈妈管过采买,虽叫人家的外戚给挤下去了,本事却还在,我们两个加在一块,总会办好的。” 婚事在六月初六,眼瞧着就没几日了,赶在喜事前头还送了一条性命,施氏也是恨毒了八娘,都不管这晦气不晦气了。 浮夏和孙婆子去外院找人买棺材去,外院的人分两拨,一波楼管事手下的护院,一波牛管事手下的小厮。 买棺材这事,本该是找小厮去的,可浮夏一连找了几个小厮,他们只推说是没这个章程,下人死了就是席子一卷,抬到乱葬岗上去,买棺材也不能走账。 “这银子我们夫人出了。”浮夏将手里的银钱袋子颠了颠,银块磨蹭时的响声要比铜板闷一些,听得人咽唾沫。 俩小厮打着眉眼官司,又对浮夏笑笑,道:“银子是一码事,可小的们做事万不敢自己挑这个头,姑娘还是找牛管事问一声,他若答应,小的马上去。” “那牛管事现在哪呢?”浮夏又问。 “这,他老人家日理万机的,寻不见他,找他的手下的小韩管事也是一样的。”小厮随手给浮夏指了个方向,瞅了个空就溜走了。 浮夏往那屋子里去,就见一张长案上翘着一双白底儿黑面鞋,见到她来了,那双眯缝眼使劲一睁,上上下下将她睃了个遍,笑道:“这是咱们少夫人身边的姑娘吧?有失远迎了,来,坐坐。” 他指了指自己边上的一把椅子,椅面上还散着些瓜子皮。 浮夏落脚都嫌腌臜,又怎么会去坐,只将来意说了。 小韩管事哼哼唧唧的糊弄着,只眼睛不离浮夏,孙婆子看得恶心,就道:“您事忙,且忙着,我们自己买去。” 浮夏被孙婆子扯了出来,总算换了一大口气,道:“屋里一股子臭!” 内院的丫鬟是不能随便出门去的,孙婆子拿着何青圆院里的手牌,还得在门房处落了名姓、去处、时辰。 听她说要买棺材去,执笔的小厮把笔一扔,斥道:“什么不懂事的玩意!棺材敢往回买?你这不是成心咒我们主子么!” 孙婆子听得气恼,道:“那里头确实死了丫头,我们少夫人慈心,赏她一口棺材,又不进门,角门处一抬就是了,有什么不行。”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小厮硬声硬气,像是有什么倚仗。 浮夏真是没想到,只是出去买一口棺材也会被人这样卡脖子,一想到施氏还让何青圆办婚事,顿觉艰难,不知要同这下边的费多少口沫。 “在这干嘛呢?” 忽然,祝云来的声音自院中响起,浮夏一扭脸见他背手站在那,是刚从外头回来的样子,身后还跟着个娃娃脸的年轻人。 “爷,”浮夏赶紧走过去,低声道:“打死个丫头,少夫人怜悯,要我们去买一口棺材,可自己掏银子,请他们去买请不动,自己出门去买,又不放行。” 祝云来皱眉瞧了一圈,也是奇了,原本散在这院里得有七八个小厮,眼下都不知上哪去了,余下的两个一个正面壁扣墙,一个正弯腰拔杂草,俱是不敢抬头。 “你带夏丫头去办吧。”祝云来对秀水道。 秀水抱拳领命,又瞧了浮夏一眼,道:“请夏姑娘歇吧,我叫老楼遣几个小的跑一趟就是了,噢,细节方面,还要姑娘再与我说一说。” 祝云来往内院去了,浮夏上前一步,把银钱袋子堆到他手上,只道:“一口薄皮棺材就成,略过得去些,运到后街僻静处的那西角门去,白事的那些东西,多少也备点,还有富余的,就当是请你们吃酒了。”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127章 秀水点点头,又问:“那我就叫几个人在偏门等着,内院运出来,一接手就行了,不劳你们又累一趟。” 浮夏涩声道:“手脚轻些,那丫头还很小。” 秀水盯着她泛红的眼睛一晃神,忙道:“好,好。” 浮夏就要回院里去了,秀水追在后头说了一句,:“夏姑娘,往后在外院的差事,别人若有个懈怠的,你只找我们兄弟就行了。” 浮夏头都没回,只道:“好。” 第63章 女夫子 “怎么就那么矫情啊!人家都憋不住偷跑出来私会, 她还觉得这配不上那配不上的,八娘又不是嫁给她!施轩也不是她儿子啊!用得着装病,把事儿都推到你身上吗?” 祝云来抱怨个不停, 何青圆已经走到庭中了,无奈地转过身, 双手拢在嘴边, 轻声喊道:“我就去看看妹妹们的嫁衣,晚些时候就回来。” “亏我今儿是赶早回来的。”祝云来抱着胳膊站在门边, 还是一脸不高兴。 ‘早些回来, 也就想着那事儿。’这样一想,何青圆心中反而有些庆幸,但又不敢让他看出来自己畏惧与他行房事, 只得哄道:“晓得啦, 晓得啦。” 想起祝云来方才宣称要去施氏房里把她揪出来,看看病得有多重, 何青圆心里还是不安, 又快步走回来, 立在他前头温声道:“要不,写几个字去?我寻出几本字帖来, 你可比着画画?不是说那些衙门那些文官笔吏嘴上一套, 纸上一套,玩些文字戏法要蒙骗你吗?给你配的文书, 你也不是全然信得过,秀水虽识得几个字,但若做起文章来, 还远远不够呢。” “我不学。”祝云来改了口,很孩子气地道。 何青圆眨了眨眼, 问:“怎么了呀?不是答应要学的吗?” “我要先学那本画册子。”他扬声道。 院里下人都在忙碌,远远近近都有人。 何青圆恨自己的手捂得赶不及他舌头快,手心被他舌尖舐过,又羞得她赶紧缩回来攥紧,像是怕那阵酥麻漏出去了。 祝云来总算是笑起来,道:“先学画,我再学字。” 何青圆的腮帮子有一点点鼓起来,祝云来俯下身戳了一戳,半哄半骗道:“女夫子,你先把画册子教透了,我再认真学字。” 何青圆被他唤得脸红红,嘟囔道:“过几日吧。” 又是这句话,祝云来不满,何青圆又连忙添了一句,“六月六,有日子,有定数,跑不脱啊。” 祝云来指一指□□,大大咧咧道:“要憋坏了。” 何青圆赶紧把他的手抓住,不让他做这个下流的动作。 可他那张坏嘴却没手来堵,还在说:“你也不为自己一辈子计一计。” “我,我计什么!”何青圆慌得都有点变声了,尖细细好似小鸡在叫。 祝云来乖乖让她一只手并握他的两根拇指,何青圆这才勉强又腾出手来去捂他的嘴。 “我,我又不会跑。” 何青圆说得有些没底气,她的确不会跑,也跑不了,但她,也实在有点怕。 他那位兄弟,实在太骇人了,偏巧她窥见的画册头一页,画的就是这位兄弟的大用处。 她,她如何能容得下? 祝云来也看得出来何青圆对料理婚事很紧张,要是办不好,她丢脸不说,也叫两个妹妹的一辈子一回的婚事大有缺憾。 “罢了。”他拖长语调,依旧是不满地道:“外头有什么事儿可以叫楼管事手下人帮你做,那老头还是蛮有意思的,听说往上数几辈,同我娘母族那边还沾点亲。” “竟还有这点关系,看来爹对这个家里,还有些把握的。”何青圆若有所思地道。 祝云来却道:“外院是家?里头才是家,他里头管了吗?” 何青圆根本想不到祝云来能说出这样一句话来,他不该是习惯了自由自在的日子吗?怎么会对家有这般感触? 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些无措地低下头去,又说:“只是叫他们去管这些杂事,怕他们觉得跌份。” “怎么会?”祝云来在外头行走时,经常见秀水随手替他扔银子打点,就道:“有事儿办就有银子有油水,谁会跟钱过不去?到时候不定是谁眼馋呢。” 从前院里只有一位夫人,只有一个拿银子管账的主儿,如今却是不同了。 虽是少夫人,却也是夫人,名头也许不要紧,要紧的是她虽在大宅之中,却能独门独院的住着,嫁妆和祝老将军偏心的财物也都由她管着。 何青圆初到这院子里,只觉得大;初去库中盘点,只觉得多,渐渐才品出了好处。 但这似乎也说明祝山威对施氏的行径,并未全无觉察,只是觉得那些女儿、儿子不值得他费心思去呵护罢了。 何青圆迈出院门时转身看了看祝云来,见他还是丧脸倚在那,刚才怒冲冲要同施氏干仗时挽起的袖子还没放下来,卡在他大臂最粗壮的地方,看着有点吓人,但又,有点莫名其妙的可爱。 何青圆觉得自己可能是账册杂事忙昏了头,竟这样胡思乱想,忙是摇了摇头,匆匆而去。 祝府的绣房设在内院,内院里的人,除开何青圆新买的那些,只怕没有一个不是施氏的人。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128章 绣房比何家大了去了,签了死契的绣娘就有三位,其中一位眼睛坏了,已经不绣了,专门管绣房的。 “这嫁衣料子,是打大姑娘出嫁时一道裁下来了。前些日子取出来给六姑娘做嫁衣的时候,瞧着色头不大好了,重染了一遍,但也只染了一卷衣料,眼下要给八姑娘赶工,重新染是来不及的。” “难道就没有正红的衣料了吗?”何青圆瞧着那褪成粉红的料子,肯定是不能用的。 绣娘眉头一碰,差点直接冲何青圆翻白眼了,‘咂’了一下嘴,很不满地道:“那是四姑娘的!” “四姑娘就四姑娘,你给我好好说话。”摇春怒道:“再翻,你那俩眼珠就别要了!” 绣娘闻言也有点怵,并了并脚,神色却并不服气。 何青圆只问:“那上外头现裁呢?” 绣娘就等着何青圆说这话,笑道:“本就是上外头买最妥帖,只是前些日子,才进了夫人、姑娘、公子们的夏衣料子,账上这一季的银子花到底了。” 这就是要何青圆出这个银子了,施氏让她打理婚事,得有一大半是这个目的。 可何青圆若论起来,也是个吝啬的性子。 该花要花,可是这不该花的,她真是一个子儿也不愿意掏,瞧着那绣娘假模假样地数着工期,如何如何来不及,像是今日何青圆要不把嫁衣料子给送来,那日祝八娘就要光着出门去了。 “不妨事,我这就让布庄送来,挂中公的账就是了,该花销总要花销的,八妹婚事是亲上加亲,”何青圆说着撩起桌上那一截粉红的料子又丢回去,道:“若穿了这嫁衣嫁到施家去,还叫人奇怪呢,哪有将军府的表妹上赶着给当副都头的表哥做妾呢。” 何青圆说这话时候气势还足,一转身走到廊上,就忍不住吐了吐舌,招手要摇春、浮夏凑过来,问:“转身太快,没瞧见那绣娘什么脸色,这话可是呵住她了?” “什么脸色?”摇春嬉笑道:“菜色!” 浮夏也笑了笑,只是道:“算是扼住这猖狂妇人了,嫁衣是要露出来给人看的,料她们也不敢做得太粗糙。” 女儿不是亲女儿,侄子总是亲侄子。 何青圆比着祝六娘添妆也依样给祝八娘备了一份,只是婆子没那般老道的,挑来拣去也只有两个从五品官门户里出来的,也没在主家跟前伺候过。 “我分一位给八妹,那位孙妈妈我与她谈了谈,瞧着是个性子温和的人,你素来主意大,胆子也大,这好也不好,有个脾性和缓的人跟在你身边,凡事能劝几句。”祝六娘说着从袖中取出一份身契,换走了祝六娘眼前的一张,“这事的结果虽不是全好,总也没坏到泥里去。如今你要嫁到施家去,上头没有婆母,公爹又有伤病,也管束不了你。你既得了表哥的喜欢,就借着这份喜欢为自己多争一点,我觉着随他去到西京最好,离得远些,母亲就算有什么手腕也施展不开了,而且你还可以见见爹爹。” 祝六娘说到最后,眸中竟有一丝向往。 祝八娘看着她的眼睛愣了很久,一头栽进她怀中去哭,哭了好一阵才缓了过来。 “你的嫁妆我是没见着,”何青圆移了移茶水给她,道:“不知母亲要怎么拿捏。” 祝八娘摇摇头,道:“怎么都好,我只想从她手底下逃出去,我怕,我真怕。” 她憔悴了许多,眼下青黑,显然睡不好。 “婚事已经定下了,爹定的,她侄儿又肯娶,她也不能拿你怎么着了,你怕什么?”何青圆有些不解地问。 祝六娘和祝八娘一起瞧着何青圆,她们眼神里都有一种潜藏的恐惧。 何青圆猜了一猜,拍拍祝八娘的手,道:“若是她敢责罚你,你身上必定留痕呐,那一嫁过去,她的行径岂不是昭然若揭?那夜,其实我瞧着施公子也很护着她,想来不清楚她在家中待你们刻薄。反之,她亦不想自己的侄儿知道她手腕毒辣至此吧。” 祝八娘紧紧地抿着唇,好半晌才道:“嫂嫂说的是。我,我会放宽心的。” “嗯,你这脸色也实在难看,接下来几日,我每天都叫人送两盅燕窝过来,”何青圆掰着手指数了数日子,又弯腰伸手摸摸绕在她脚边撒娇的一只白黄花猫儿,笑容温暖可人,道:“吃到出嫁,就能容光焕发了,做漂亮的新娘子了。” 因那玳瑁猫儿伤人的那桩事情,何青圆多了一个怕猫的毛病,可八娘这只猫儿实在温和亲人,每次来都冲何青圆翻肚皮,一点点消弭了她对猫儿的恐惧。 “嫂嫂别破费了。”六娘八娘竟是异口同声道。 “又不是日日请你们吃,”哪怕只靠何青圆自己的嫁妆,请妹妹们吃上几顿燕窝,还是轻松的,“只几顿而已,无妨的。” 六娘、八娘自然不知道何青圆有多少嫁妆,但管中窥豹,也可见一斑。 “这猫儿是不是快生了?”何青圆挠了挠圆脸阔腮猫儿的下巴,笑问。 祝八娘点点头,勉强笑了一下,道:“就这几天了,等黄鱼儿生了,除了说好留给十二妹的一只,我连大带小一起抱走,也算暖房了。”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129章 “啊,它叫黄鱼儿?真是个吃喝不愁的名字。”何青圆的眼睛亮了亮,斟酌着问:“我能不能也要一只?” 祝八娘的笑容大了一点,也松快了一点,道:“能啊,徐姨娘说这猫儿肚子里,少说也有五六只了,等生下来了,还请嫂嫂先挑。” 何青圆看向坐在绣凳上,膝上抱着一只小笸箩,正在给祝六娘的嫁衣绣镶边的妇人。 她生了一张柔柔的面庞,看起来有种逆来顺受的悲苦从容。 “这都是胡乱绣的,我是粗人,不比吕姨娘她出身好,在家里由她娘仔细教过,我这都是自己瞎学的。这几针是她给我做样子绣的,瞧瞧,针脚漂亮多了。” 徐姨娘总是这样说,但何青圆瞧她绣的镶边是祥云绕喜,虽不是多么繁复精细,但也不失古朴厚重。 绣娘不肯为祝六娘做这样费眼睛的活计,徐姨娘来为自己的女儿做,缝到成衣上,一样是好看的。 八娘、十二娘的生母都已经去世了,西边小院里住着的是十娘和她的生母郭姨娘,以及冯姨娘。 郭姨娘原是施氏房中人,因是她做主去伺候祝山威的,所以十娘和郭姨娘在施氏跟前还有几分余地可立足。 冯姨娘则是二娘、三娘的生母,这两个女儿嫁人之后,她这人就越发深居简出,何青圆到现在都没见过她。 东边小院里住着十三娘和十四娘,她们的生母分别是徐姨娘提到的吕姨娘和杨姨娘。 这两位姨娘倒是有身份的,吕姨娘是祝山威在边关纳的良妾,平民女子,清白出身。除了十三娘之外,祝云旗也是吕姨娘生的,养到七八岁记事了才随她回京入府。 而杨姨娘是同僚所赠,虽是乐伎出身,但这两者在衙门里有名册的,生死要有交代。 何青圆笼统才在这院里见了徐姨娘三次,话也没说上几句,但这个小细节她却在话里话外提了两次。 名册,身份,她是丫鬟出身,她没有这些,可以随意打杀,所以活得格外小心翼翼。 “原是这样。”闲聊既然说到了兄弟姊妹,何青圆才问一句,“那云词是哪位姨娘生的?” 六娘和八娘没有回答,不约而同地往身后看去。 十二娘正坐在外间的榻上看一本很旧很旧的千字文,帷帐遮住了她的面庞,何青圆看不见她的神色,只瞧见她膝上书页翻过一张,飘过来的声音显得有点漫不经心。 “他是我姨娘生的。” 虽才隔了一岁,但毕竟是兄妹,可一个稚嫩傲慢,一个寡言内敛,却似倒过来了。 第64章 梅子酒 何青圆每每面对祝家这些姨娘们, 都有些拿捏不好分寸。 何家两位姨娘虽也有自己的心思脾性,但大体来说恪守本分,没有出挑行径, 又诞下庶子有功,所以何青圆待她们也行庶母之礼, 董氏对此从未有过不满, 她也认可了这两位姨娘的身份。 但在祝家,有生养似乎并不是功劳一件, 而是罪过一桩。 几位姨娘在何青圆前头分外卑微, 姿态摆得比有些下人婆子还要低。 何青圆每每受之,总觉别扭。 有些人能掩藏自己的心性,有些则藏不住, 祝云来和何青圆都是藏不住也不屑去藏的人。 虽是一刚一柔, 一桀骜一温驯,但却有着同一种剔透澄明的气质。 祝八娘被祝云来、何青圆救下之后, 庶女姨娘堆里时不时就会谈论起他们, 但她们至今为止还没有踏足何青圆的院子。 姨娘庶女们的住所在施氏的院子后头, 而何青圆的院子则在施氏院子的西北面,离外院更近一点, 离施家女眷的住所都有些脚程。 何青圆的院子前后都有园子, 可谓是闹中取静,且还有一条独立的夹弄可以直接延伸通到外院去, 行走不必告人。 这间院子施氏曾替祝云赋讨要过许多回,祝山威皆是一口回绝。 那时只以为把这院子留给长子是祝山威心中寄托,施氏只当是荒废了, 怎会想到还有今日。 “送亲酒外院灶上一应都备好了,虽是多嫁了一位姑娘, 但只消多添上三桌席面,一车酒水就好了。”冯妈妈得何青圆赐了位置,坐在她下首道:“账册他们收得紧,没给我瞧,只我与浮夏姑娘顺路去卖咱们院里那两大袋花椒、茴香时,正好碰上外院的采买,听到那掌柜笑嘻嘻给采买报了个高价,他乐颠颠得受了,只说‘老样子’,孝敬分两份。” “什么意思?”何青圆问。 “老奴想着,应该是一份送到外院大小管事手里,另一份,送到老夫人手里吧,否则外院吃得这样肥硕,她如何容得下?” “一场婚事,她边边角角都在挣银子啊,银子从中公的账上出,入她私人的箱笼里?”何青圆摇摇头道:“她怎么这样一副穷疯了的样子。” 冯妈妈听她如此感慨,便小声道:“咱们老将军两番续弦,二公子的生母嫁进来那一回,还是在京城里吹吹打打办的,她家中父兄毕竟也做官,嫁妆总是不少的。可轮到当下这一位的时候,老将军克妻的名头太响,但凡门第稍微过得去些,也舍不得把女儿嫁给他,但就算是这样,也是施氏高攀了。”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130章 冯妈妈越说越是小声,身子往前倾了倾,口吻暧昧地道:“只听说她起初还未有名分时就失了身的,后来是老将军顾念旧部,所以娶了她。婚事只在北丘寒草草办了,估摸着就是个形式,彩礼嫁妆什么的,只怕是空箱笼抬一抬罢了!她若不这样搂银子,哪有什么东西傍身?!” 而且自身有憾之处,总会想着在子女身上补足。 何青圆虽未见过祝薇红的嫁妆单子,但曾听八娘说起过,说是很长一个卷轴,两头扯开来时,一个丫头在屋里,一个丫头一只脚都迈出门槛去了。 这事儿,八娘又是从十娘口中听来的。 十娘和郭姨娘偶有在施氏跟前侍奉的时候,做的也都是奉痰盂清口,捏肩捶腿一类的活计。 那日她伏在施氏腿边替她揉捏,眼角余光就见那嫁妆单子徐徐展开,祝薇红拖新裙走过,垂眸笑看,撒娇嗔怪,俨然是两个世界的人。 而十娘,只在劳累了一个下午之后,得到了祝薇红吃剩下的一碟糕饼。 八娘和十娘的关系原本是不错的,但在施家匆匆来送定亲礼,把婚事摆到明面上之后,十娘便彻底不与八娘说话了。 何青圆与她们住得远,不曾觉察姑娘间的龃龉,只那一日翻看六娘、八娘婚书的时候,发现是六娘生日,便在让小厨房做了一桌席面送过去,也叫她们姊妹们一起聚一聚。 因是何青圆送的,所以姑娘们前后遣了不少人来请何青圆吃一杯酒,徐姨娘还亲自来了,何青圆只得忙里偷闲去坐了坐。 桌上的人还算齐全,只不见十娘与郭姨娘。 “可是不胜酒力,早退了?”何青圆笑道。 众人含含糊糊,却都去看八娘。 八娘当下不好说什么,等其他人渐次离席回院,何青圆也要告辞的时候,她睁开一双有些迷醉的眼,道:“她不来,是因为我。” 何青圆原本要起身了,见她把眼垂下去,语气神态都有些愧疚,便又坐定,道:“为何这样说?” “她在施氏跟前伺候得辛苦,但总是很心甘情愿。”八娘惨淡地笑了一声,道:“那是因为在我们六七岁时头回见施轩的时候,母亲曾打趣她与施轩,说十娘清秀温柔,是个会照顾人的,日后两家可以亲上加亲。” 何青圆微怔,八娘看起来有些醉了,吐字却很清晰,继续道:“施轩这人,虽是个武人,但不像他姑母,他心软。说他顶天立地够不上,但若说他全无担当,又苛责了些。我与十娘初见他时,他也还是少年人,但个头已经不小。还记得他带着我们在园子玩了一会秋千,其实那秋千架是四姐独属的,我们从来不敢玩。可因为他在,母亲和四姐都要装一装样子,没有骂我们。他那一回是刚从西京回来,带了很多土仪和礼物,我和十娘没想到玩了千秋之后还有礼物,那是一个大大的石榴,那个石榴我和六娘分吃了,但十娘没吃,也不许别人吃,很久很久之后,大石榴缩成了小石榴,她一直偷偷藏在床底下。” 六娘今日是寿星,被人哄了几杯已经醉了,徐姨娘正服侍她睡下。 十二娘着人烧水去了,屋里恰没有别人,只有何青圆一人听见八娘喃喃道:“我明知道她喜欢施轩,也清楚我自己待施轩的喜欢存了利用的心思,远不及她干净,但我还是设计了他的心。嫂嫂,我是不是很恶毒?” 何青圆并不想去审判别人,八娘却直直看她,执意要一个说法。 她只好轻道:“谈不上恶毒,只是自私了些。但就算你不嫁施轩,十妹妹也难嫁。” 八娘把脸埋进臂弯里,‘吃吃’地笑了起来,声音渐渐低下去,道:“同嫂嫂这样说话真好,像是在照镜子一样。您到底还是肯哄一哄我的。” 浮夏在门外用目光催促,时辰虽然还不晚,夏日昼长,外头夕阳铺地,渐渐黯淡。 但祝云来回来不见她,已经着人催过一波了。 何青圆有些担忧八娘,十二娘此时走了进来,身后的小丫鬟同她一般年岁,如根青黄菜苗般不堪用,摇摇晃晃地端着水盆。 可她却道:“我来照顾姐姐,嫂嫂今日也喝了几杯,就早些回去吧。您连日也辛苦了。” 何青圆伸手想要摸十二娘的脑袋,见她睫毛颤了颤,忽得直觉她似乎不习惯与人亲密,手掌微妙地在半空中微滞。 十二娘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微微仰头,贴上了何青圆的手心,笑道:“多谢嫂嫂疼我们。” 何青圆一路回去时,心里头都沉甸甸,出来时桌上还铺着好些账册事务,还好祝云来没有捣乱,只是拎着一只红袖子在看。 “咦?八娘的嫁衣赶出来了?”何青圆几步上前,大略看了看,道:“瞧着还行。” 她看上托盘中的一个木盒,打开一看,见是她之前在中公库房里挑拣的璎珞腰链。 绣娘们拿布料做嫁衣,也是不怎么愿意做繁复刺绣,何青圆退而求其次,找了一匣子的碎宝石叫她们串璎珞挂在腰间妆点。 “好像不是我挑出的那一匣子碎宝石?这宝石的品相也太好了些。”何青圆惊讶地挑起璎珞细看,只见宝石最小都有小拇指甲面那么大。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131章 “碎宝石用针抿了孔,缀在裙边上了。”浣秋道。 何青圆想着施氏到底顾念施家脸面,道:“这下倒是比六娘的嫁衣好出太多了。” 八娘同浮夏身量差不多,都是细颈细腰肢,何青圆把嫁衣放在浮夏身上比来又比去,笑道:“今儿大家都吃醉了,明儿再给八娘送去,后日就是婚期,她若有个不合身的,叫绣房赶一赶工。” 何青圆说得起兴,做衣架子的浮夏却一个错眼看别处。 她顺着浮夏的目光瞧了一眼,就见祝云来已经沐浴过了,换了一身家常银丝黑袍,正睨着她,神色不爽地道:“真行啊,一件衣裳就叫你瞧不见我了?” “妹妹的嫁衣,要紧的。”何青圆赔笑。 浮夏、摇春麻利地收了嫁衣,飞快地退了下去。 “吃了没?”何青圆柔声问。 祝云来‘哼哼’两声,算是应了,嗅了嗅她身上气味,饶有兴致道:“你喝酒了?” 何青圆反手抚了抚面庞,道:“喝了几杯。” “倒勾起我的酒瘾,再弄两个小菜,陪我吃上一盅?”祝云来道。 何青圆哪有不答应的,让厨房弄了两个爽口小菜来,只她怕醉得厉害,却不愿再喝了。 “我吃两个梅子就好了。” 祝云来想了一想,道:“我在外头喝过梅子酒,用梅子浸过,滋味很好,你舍我几个梅子浸酒,等浸上一盏茶的功夫,我喝酒你吃梅子。” 何青圆往酒碗里放梅子,问:“夫君在哪里喝到的梅子酒?” “季家,你可知?”祝云来随口道。 何青圆手上一个不稳,梅子咕噜咕噜滚到地上,祝云来捡起来在茶水里涮涮,依旧丢进酒碗里去。 “夫君的差事同季家有什么关系?”何青圆心慌起来,把头更低了些,问。 祝云来的目光在她心口处盯了盯,又瞧着她低垂的侧脸,道:“不是差事,是他们家主请我去问一问碑林的事,说他那流放至荒原的父亲所刻。” 何青圆点点头,转脸对上祝云来那对深邃的眸子,她下意识移开目光,局促地笑了笑,道:“我去沐浴,夫君自便。” 祝云来吃酒的花厅与起居的屋舍各自有独立的门,丫鬟们抱衣提水,也不会碍着他的雅兴。 只他酒菜都快吃完了,何青圆却还没有过来。 祝云来等不得了,端着那碗被梅子浸成琥珀色的酒水往内室去。 浮夏正从里头轻手轻脚地出来,道:“爷,夫人睡着了。” “这样早?” “近来杂事繁琐,都是吃力不讨好的,夫人太累了。后日婚礼一办,就能好好歇歇了。” 祝云来把酒碗搁在床边花凳上,撩起帷帐往里瞧。 帷帐里的人儿睡得不深,睫毛轻颤,又似被梦魇住了。 祝云来并没有弄出什么声响来,但何青圆却蹙眉睁开了,一瞧见他,倒是一惊,但很快缓过神来,坐起身唤道:“夫君。” “做噩梦了?”祝云来坐进床里,探进衾被里抓住她的足踝。 何青圆顿了顿,摇摇头道:“没有。” 短眠一觉,她精神倒是略好了几分,噩梦退散很快,她甚至记不得自己做了什么梦,只是瞧见祝云来的时候,莫名有点心虚。 “梅子浸好了,尝一颗?”祝云来说着已经喂过来一颗,何青圆下意识张口含了他喂过来的梅子,零星的酒水滴到唇舌上,辣味迟一步漫上来,却很莽撞。 “唔。”何青圆受不住这股辣味的冲撞,双手握住祝云来还没收回去的腕子,闭眼把额头抵在他拳头上缓了好一会,才睁开一双水水的眸子,可怜兮兮地吐舌道:“好辣啊!但是…… 她嚼了嚼,又傻傻笑起来,“这样好像更好吃了,梅肉软软韧韧的。” 祝云来待她咽下,又喂过一颗,笑道:“那再吃些。” 第65章 猫猫狼狼语 若让何青圆喝这样一杯辣口上头的酒, 她定然要吐的,但甜味很能糊弄人,哄她昏昏呼呼就吃了下去。 这点子酒不至于叫她烂醉, 却令她更放松了一些。 往日里何青圆与祝云来同在床榻上时,她总有畏惧戒备之心, 但在酒的迷惑下, 身子和情绪都不那么紧绷了。 就连祝云来向她讨要房事教学用的画册子,她也只是交着手抱在胸前, 鼓腮想了一会, 道:“那你要在这里等我。” “为什么?你要上山下海去拿啊?” 祝云来好笑地看着她滴溜溜转的眼珠子,小心思都‘呲呲’往外漏了,她还以为自己藏得很好。 “不管。”何青圆抓起红帐一角做绳, 对祝云来道:“你不许跟过来, 我要把你捆起来。” 祝云来张了张口,一歪脑袋, 似乎领会了什么很好玩的东西, 主动把双手并在一块伸过去, 又凑近了问她。 “这捆起来,也是画册上教的?” 何青圆不解地看了他一眼, 道:“什么?我是怕你耍赖跟过来偷看。” 她低头忙忙碌碌, 用左边的帐角捆了祝云来的手,用右边的帐角捆了他的脚, 然后越下床铺,仔仔细细地看了看自己的杰作,虽也不怎么满意, 但算凑合了。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132章 红帐虽不比绳子结实,但幅面大, 没被拧成绳的部分盖在祝云来身上,也好替这不知羞,一进内室就褪衣的家伙遮挡一番。 见她又上前,还把红帐扯开一些,挡住他的胸口。 祝云来垂眸睨了一眼,想着这花样若搁在她身上,身上就有些耐不住了,开口时声音都哑了几分,“你倒真给我出了个好主意。” “什么好主意?”何青圆还在认真遮盖,可盖住他胸口,却盖不住腹部。 她盯着那处麦色的肌肤上的肌肉线条发了会愣,在祝云来的轻笑声中如受惊的兔子一般赶紧跳到后头去。 何青圆的箱笼有好多只,大部分都在库房里,房中有三对六只大红木柜,里头放的都是当季的衣物,贴身的月事带,总之除了那本房事画册之外,其他都是些私房细软。 那画册被何青圆压在箱笼底下了,她大半个身子都探进去了也摸不到,只好去搬团凳。 “你真上山啊?”祝云来见她忙进忙出,又端凳子,又拿灯的,各种动静,真是好奇极了,轻轻一挣,滑溜溜的帐子就散开了。 “你,你不准动啊。” 何青圆又跑出去,祝云来把帐子角搁在腕上遮掩,就听她在外间翻箱倒柜一通找,连浮夏都被惊动了,道:“姑娘找什么?” “浆,浆糊。”何青圆说,“没,没事,我拿就好了,等,等下有点声,不,不用进来啊。” 她居然这样吩咐浮夏,搅得祝云来更激动了。 何青圆端着浆糊跑进来时,红着脸低着头,都不敢看祝云来。 画册已经被她找出来了,是个薄薄的大开本,纸质很好很□□,画得也细腻详实。 ‘画得这样清楚做什么!’ 何青圆揣测这画册十之八九是董氏从董家带来的,市面上的禁书不是那么好弄来的,更何况这样好的品质,董家造纸,更有门路些。 ‘这样好的纸,拿来画这个?’ 何青圆移了移油灯,面红耳赤地瞪着那本画册,像是看见了一个误人子弟的腐儒在大放厥词。 头一幅算是最规矩的了,女子侧脸闭目向帐外,任由男子动作罢了。 何青圆屏息咬唇翻过一页,就见画中男女一前一后立于花案之前,她赶紧眯了眼,伸手去把浆糊刷子,但却一手抓空。 她凭空摸了几下,却连浆糊坛子都不见了。 “咦?”何青圆转身去找,正贴上祝云来的胸膛。 她登时一僵,只听他笑道:“笼统就八九页,你还想粘起来?太暴殄天物了吧。” 祝云来把胳膊放在何青圆肩头,单手拿着画册用拇指一页页撬翻,书页翻动的微风把她鸡皮疙瘩都激起来了。 “你,你,还给我!”何青圆缓过神来,伸长胳膊去拿,祝云来举得更高,还仰脸细看。 “咱们屋里有没有这样的大椅子啊?我怎么没瞧见?用这扶手来搁腿,不至于劳累。” 祝云来琢磨起来,只一会没觉得小东西在他身后乱蹦了,转脸看去,就见她蹲在脚踏上,扯帷帐盖住自己,正抖着肩头哭呢。 “怎么哭了?行了,还你,你教我我吧。”祝云来在脚踏边坐下,哭笑不得。 何青圆只是觉得太丢脸了,这种东西居然是由她带来的!而听到祝云来语气中的戏谑,她更难堪了! 祝云来扯了扯帐子,她拽得更紧,若不想扯破就拿她没办法,只好往里坐了点,把这个绸缎裹就的小人抱到自己腿上坐着。 小人挣了一下,却被粗胳膊更搂紧了几分。 这姿势有点熟悉,初见那一夜,他们也这般亲密过,可那时他们都没成婚呢! 何青圆越想越觉得祝云来不做人,压抑不住心底的委屈,哭得更厉害了。 祝云来叹气,道:“女先生说要教我,自己吃不下这书,做不了先生,那就做学生吧,何必哭呢?” 何青圆应该是哭起劲了一时间停不了,祝云来抱着她,隔着红帐在摸摸又亲亲,只把何青圆弄得又酥软又恼火。 “好了,好了。”她连声道,顿了顿,又很小很小声地道:“学吧。” 这周公之礼,总是要行的。 祝云来用把红帐勾开来,见她面上湿漉漉的,像站在瀑布边淋了一遭,就用指腹细细地揩。 “不过只能学头一页。”何青圆又道:“那个才是正经的。” 祝云来挑眉叹气,捧着她的小脸蛋亲了亲,道:“那就先学那个吧。” 然后再学别的,再钻研钻研,再融会贯通,再…… 何青圆紧紧把眼睛闭起来了,被祝云来抱起平放在床上。 “吹灯。”她道。 “画上那么亮堂,没吹灯。”祝云来不肯。 “画上黑乎乎,叫什么画呀。”何青圆觉得他分明是狡辩,“那,那盖被子。” “画上也没盖被子。”祝云来瞧着她蜷成一团,只好弄灭了这屋里的灯。 何青圆觉察到周遭暗了下来,在黑暗中渐渐睁开了眼,展开了身子。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133章 祝云来屏息看着,觉得好像目睹了一朵花开的瞬间,令他心里柔软下来。 他覆上来的时候何青圆还是很紧张的,但亦能感知到他动作出奇地温和,甚至没有马上就亲她,只是用鼻尖轻轻碰了碰她的鼻尖。 忽然,一声猫儿叫响起,尾音拖得发颤,惊得何青圆以为是自己在叫,吓得捂住了嘴。 祝云来见状笑趴在她身上,脸埋在她肩窝处,闷声道:“圆儿叫得可比猫儿更好听。” 何青圆捶了他一下,肩背上的肌肉更是硬邦邦的,捶得她手疼。 猫儿叫一声是增添情趣,可若一声一声再叫下去,便有些恼人了,更别提这一声又一声,细听之下并不是求欢之声,反而凄厉渗人。 祝云来听得烦躁,扯过薄被将何青圆包好,道:“我上去抓了它。” 他匆匆裹上一件外袍出去了,只见庭中浮夏已经使了两个婆子拿着长杆在捅屋檐上的那只猫。 寻常猫儿一惊就赶紧跑了,但这只不一样,它也很惊慌地在屋檐上逃窜,却依旧不离开。 祝云来也没想拿一头猫怎么样,一上屋檐,想着那猫儿就该跑了,却没想到那只猫儿虽然怕他,但却瑟瑟发抖蹲在原地。 祝云来拎着它的脖颈提着它飞下去,落定才瞧见它是大肚子的。 “你大着肚子不能快活,来坏我好事?!” 何青圆穿了衣裳出门就听见这一句话,迈出去的一只脚立马收回来,躲在门口见庭中人各个低下头去,自觉要没脸见人了! 祝云来把猫儿丢给浮夏,浮夏搂在怀里看了看,有些讶异地道:“这好像是八姑娘那只猫儿啊。” 闻言,何青圆也探头瞧了瞧,被祝云来抓个正着,道:“出来做什么?” “真是八妹的猫诶。”何青圆扶着门框,又道:“洗洗手。” “是就是吧,猫儿夜里到处跑有什么奇怪的。”祝云来才要进屋,又无奈地在台阶上蹲下,挂着手等婆子打水来。 “可是八妹这只猫儿胆子小,是连院门都不出的。”何青圆觉得奇怪,就问:“眼下是什么时辰了?” 她睡了一短觉,时辰都乱了。 “已经是亥时初刻了。”浮夏道。 “那罢了,你给它弄个窝,明日再送回去给八妹。”何青圆说着就见祝云来走了回来,有点不高兴地把手上的水往她脸上掸。 何青圆皱鼻子躲闪,闻见一股干干净净皂角香。 浮夏正要抱着猫儿去安置,可猫儿却大着个肚子从她怀里扑出来。 “呀!你也不顾着点孩子!”浮夏吓了一跳,跟在它后边追。 猫儿上房爬墙轻轻松松,但它却是走走停停,始终只离浮夏几步远。 祝云来瞧着那猫儿扭身的样子,很笃定地说:“它要你跟它去。” “啊?”浮夏不解。 “应该是有什么事儿。”祝云来瞧了瞧那只猫,道:“这猫儿聪明通人性,在人怀里的时候都知道缩爪子,你跟它看看去吧。” “多带两个婆子去。”何青圆添了一句,心里有点不安起来,但又有些好奇,“你懂猫语啊。” “懂啊。”祝云来一脸正色道。 何青圆眨眨眼,跟在他身后一个劲追问:“那都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 见祝云来在床边坐下,何青圆也坐下,身子前倾靠近他,想了想,说:“比如,那样‘喵呜’‘喵呜’得叫,是什么意思?” 她学得极像,眼睛又睁大了,神色灵动,真像一只小猫儿。 “饿了。”祝云来上哪学猫语去,套了猞猁的声调骗她。 “噢。”何青圆恍然大悟,又问:“那,‘嗯鸟唔’,‘嗯鸟唔’这种呢?” “娘叫小崽呢。” 祝云来说得实在太真实了,何青圆一点怀疑都没有,还来了兴致,笑问:“那,那我听八娘抱着猫儿时候,猫儿总是对她‘鸟~’‘鸟~’的叫,是什么声音啊?” “喜欢、舒服、安心。”祝云来想着那些公猞猁母猞猁滚在一块的时候,好像也时常发出类似的短音。 “噢。”何青圆点点头,道:“难怪只有八娘抱它的时候,它最会叫了。” 祝云来见她不问了,反过来问她,道:“那种拖长了的叫法,你想不想知道是什么意思啊?” “想!”何青圆话出口才反应过来,立刻道:“不想!” 祝云来只笑,忽然倾身在她耳畔‘呜呜’地低叫了两声。 何青圆心头一烫,血以最快的速度在全身游走了一遍,连呼吸都乱掉了。 祝云来觉察到她的反应,甚至比吻她的时候还要起兴,于是乘胜追击,含着她的耳垂断断续续地叫着。 兽鸣从人口中溢出,充斥一种混乱邪异的魅惑,何青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脑中什么念头都没了,只觉得一阵阵欲望又席卷而来,但跟前几次不一样,这次祝云来还没有对她做那种邪异的事,只是在她耳畔叫了几声。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134章 何青圆倒在床上的时候,像是摔进了棉花堆里,浑身的骨头都软了。 祝云来对她湿软的状态有些惊讶,笑道:“这是狼求欢的叫声,圆儿这样喜欢听,看来与我真是天生一对。” “不,不是。”何青圆胡乱反驳着,但连她自己听了都觉得毫无可信之处。 第66章 水刑 祝云来没想到打开秘境的钥匙会是自己的狼语, 这等信手拈来之事,他岂会不做,又在何青圆耳畔教了她几句, 只觉她愈发无法招架,吻她时, 唇瓣甚至主动地微张了一点。 这在之前, 可从未有过。 屋里气氛正浓时,却听得一个婆子粗声粗气地嚷道:“夫人, 夫人, 八姑娘被老夫人院里的人抓去了!” 箭在弦上,已是满弓,却被人这样打断, 祝云来杀心都起了。 何青圆就听祝云来捶床吼了一声, 木材断裂的声音响起时,她整个人都斜滑了过去, 床板竟是被祝云来砸塌了。 外头的婆子听见这响动也知道自己坏了事, 再不敢说话。 何青圆被祝云来从床上捞到椅上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 裹着绸被墩成一团,瞧着他三两下废了一张床, 感觉他整个人都要成兽形了。 何青圆见他弓背撑手在床柱上, 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平复,似是很难受的样子。 她小心翼翼抱着被子赤脚走了过去, 刚将手指点在他背上,什么话都还没有说,祝云来一下转脸看她, 眼神又凶又戾,相当不耐烦。 何青圆吓得收回手, 不自觉倒退了一步。 祝云来盯着她缓缓直起腰来,看得何青圆有些害怕。 “爷,夫人。”浮夏的声音听起来很焦急,也很犹豫。 祝云来朝外瞥了一眼,这一眼让何青圆觉得他可能会撕了浮夏。 “浮夏素来谨慎,秦妈妈常叫我们关起院门先管好自己的事,浮夏也是最附和的一个,今天这么晚了,她还来打搅,必定还有缘故。” 何青圆怕他冲出去就要给浮夏一脚,忙是侧身挡在祝云来身前。 祝云来的手一下就闯进草草裹就的绸被里,狠狠掂揉了一把,何青圆又羞又疼,只忍着不叫。 “穿衣裳去。”祝云来哑声道。 院外,秦妈妈也是边系裤带边出来,见面先斥了浮夏一句,道:“你素来是最贴心的,这个时辰了,又拿别人的事儿来搅姑爷、姑娘的清静?有些事情要你挡在前头,替姑娘拒了,你怎么还上赶着叫咱们姑娘去插手呢?老夫人毕竟是主母,纵然手腕狠些,难道管教不得?说出去没理的也是咱们,院里多少个姑娘,什么事情都要管,一面成了老夫人的眼中钉,一面又成了那些人手里枪!” 祝云来坐在外间喝冷茶,听着秦妈妈的训斥。 还好夏夜衣裳轻薄,穿起来也不繁琐,何青圆低头走出来,飞快用细簪挽了个低髻,道:“进来吧。” 秦妈妈小心翼翼地推开门,赔笑走进来。 浮夏一个不爱哭的人,眼下也红着一双眼,进屋就跪下了。 “起来吧。”何青圆道。 浮夏顾忌祝云来的脾性不敢起来,只听秦妈妈故作恶声恶气,道:“说罢!你个硬脑壳是怎么被她们哄着,来请夫人、姑爷的?” 浮夏从肋下抽帕按了按鼻子,觑了祝云来一眼,见他脸色难看,只敢瞧着何青圆。 “奴原本只想把猫儿送回去,但八姑娘她们院门口却守着几个婆子,是老夫人院里的人!奴想着,会不会是老夫人今夜要同八娘算账!但后日就要成婚,料想老夫人今夜就算拘了八姑娘去,至多也就是耳提面命的训斥一番,应该不会伤及皮肉,如果只是训斥的话,她是当家主母,的确名正言顺,奴绝不会来烦扰爷和夫人的。” “说重点!”祝云来撑着额角,从牙关里挤出几个字来。 浮夏吓得面白如纸,道:“只,只是奴抱着猫儿回来时,十姑娘偷偷从她院里扑出来,把我扯了进去,要我给姑娘带话,求您救救八姑娘去。” “她自己也出的门去!倒推到咱们身上来!”秦妈妈虽这样说,但也明白十姑娘即便去了,非但无用,还连累已身。 “十妹求的?”何青圆想到那个干扁扁的小石榴,心中感叹。 “是。奴对十姑娘说,‘老夫人就算带了八姑娘走,至多也就是训斥’可十姑娘却摇头说,‘老夫人会用水来罚人,不会伤及皮肉,却能将人折辱得好似行尸走肉。她们还说,这府上的大姑娘就是受过一夜这样的刑罚,回来时身上没有一寸皮肉带伤,可是整个人魂魄都散了,再没有见她笑过,就连出嫁那日也是浑浑噩噩的’。说到这,郭姨娘就冲出来把十姑娘带回去了,叫我只当没听过,可奴想着连十姑娘都来求了,料想那水刑,必定非常人所能受。” “到底什么是水…… 何青圆话未问完,祝云来已经站起身,道:“走吧。” 他几步就出门去了,何青圆忙伸手牵浮夏起来,同秦妈妈、孙婆子几人一同跟上。 祝云来脚步匆匆,何青圆提着裙踞一路小跑才勉强跟上,见他眉头深锁,想必知道什么是水刑。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135章 “夫君,什么是水刑呀?”何青圆问。 “不知道是不是同一种,”祝云来似乎并不是太肯定,就道:“我所知的水刑便是用布帕蒙面,然后一桶水一桶水冲面门浇淋下去,窒息呛咳,十分痛苦,是逼供的一种手段,只要分寸把握得当,不会取了性命,也不会留痕。” 何青圆听着打了个寒噤,觉得大约是这么回事,但又想到浮夏所说的‘折辱’,又觉得,似乎还没有那么契合。 她不敢再细想下去,秦妈妈却有更为忧心的事,撑着把老骨头追上来,道:“这个时辰院门锁闭,老夫人若不开门,咱们硬闯进去,只怕落人话柄。” 祝云来便道:“那我先潜进去,你们去她院后的角门等,若找到刑房,八娘真在受刑,我把门打开。” 何青圆点点头,道:“你看准了,等下开了门只我们进去,你就不要进去了。” “这怎么能行?”祝云来不解道。 “她毕竟是继母,咱们一帮人漏夜闯进去,瞧着就像是欺负了她。”何青圆眉头微蹙,道。 “你是嫌我太凶神恶煞了?” “我是不想她多句嘴好说。” 祝云来行事不羁,只这不敬母亲一项,就可罗列数条,其他尚可说他是未有教养的狼子,但漏夜强闯听起来也太过火了,就算事实情有可原,但外人只看这面上的罪状。 祝云来见她满脸急色,很怕自己不答应,只觉方才无处释放的欲望似乎有了一个安稳的包裹。 “好吧,我就在外头等着。” 说着到了施氏院落附近,祝云来飞入墙头,沿院墙巡着院里尚有烛火的屋舍,果然就在后头一处隐蔽耳房中瞧见明亮映窗的灯火。 他上了屋顶,掀开一片屋瓦往里一瞧,只见到祝八娘犯捆双手瘫在地上,几个仆妇正在一勺一勺地灌她喝水。 她已经喝了很多,上衣透湿,紧紧贴着。 祝云来不好细看,见八娘真得在受嗟磨,就先去给何青圆她们开门了。 祝八娘眼下受刑的样子,同祝云来说的水刑并不太一样。 施氏并不想拷问她什么,而是一心想要折辱她。 祝八娘已经喝了足有两桶水,腹胀如鼓,难受得要命,更是当着这些人的面,已经溺过两回了。 见祝八娘趴在地上哀哀哭泣,施氏长出了一口气,胸中的郁闷总算是纾解了些。 “轩儿是我瞧着长大的,我素来最疼他。何氏虽给了你两个妈妈伺候着,可我觉得也不太够,这是吴妈妈,轩儿生母去的早,我还派她去照顾过轩儿一段时候,有吴妈妈在你身边,我就可以放心了。” 祝八娘深陷在当众失禁的屈辱中不愿抬头,那吴妈妈却走到她身边,居高临下道:“姑娘后日就要出嫁,夫人今儿赏了您这祛秽的香汤,您可要多喝些,排得谷道干净,把那些脏心眼子都除掉尽了,好好侍奉我们哥儿。” 祝八娘如遭雷击,她本以为溺出来就是最侮辱她的手段的,没想到还要逼得她…… ‘难怪大姐姐嫁了人都不得安生,施氏肯定也派了一个见过她受刑失禁的妈妈去看着她。’祝八娘绝望地得知了祝元娘带到坟墓里去的全部秘密,心中又怕又恨。 她自知是逃不过的,性情又比祝元娘泼辣俗气几分,惊惧过后,又被强灌了几口水,软趴在地上,忽然‘吃吃’笑了起来。 “我劝母亲还是杀了我来得干脆。”祝八娘难受至极,已然有些神志不清了,但说出的话,却愈发是心里话。 “因为我,是不会像大姐姐那样,嫁了好人家,还求死的,呵呵呵呵。”祝八娘有些癫狂地笑起来,甚至翘起上身挣扎着朝施氏蠕了几步,惊得施氏下意识缩了缩脚。 虽被婆子拖了回去,祝八娘却更叫道:“母亲有此等喜欢看人失禁排秽的癖好,应该去掏大粪倒夜香才是,只在我们身上折腾,实在屈才了啊。” 施氏初嫁进来的时候,也曾端一副宽和做派,纵得那祝元娘心高气傲,还真以为自己是嫡长女了。 只那一次不愿祝云晟比过祝云赋去,就在应试备考的馒头中揉了些泻药进去,却被祝元娘发现且替换了。 事后,她竟当面斥施氏满肚子鬼祟,眼界浅薄,心怀嫉恨,不堪为一家之主母。 施氏恨极,栽赃祝元娘的生母与下人苟且,让祝山威对她们母女厌恶。 她的生母在幽禁中死去,施氏又一步步发卖打杀了祝元娘的心腹,让她孤立无援,只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祝元娘依旧清高傲骨,自顾不暇时,还去回护祝云晟。 施氏便借口她顶撞忤逆,对她用了水刑。 心高气傲,也有心高气傲的好处,与祝八娘一进来就哀求不断相比,祝元娘虽在受刑时一句求饶的话都没说,但在失禁后却如失了魂一样,她的心性全毁了。 就算后来祝云晟求到舅家,让他表兄娶了祝元娘又如何,那跟过去的妈妈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 祝元娘的死,对外一直说是病故,但实际上是她在勒死那妈妈之后,自己也吞金而亡。 因为那刑罚实在太折辱了,她到死,都没有跟夫家透露过一句。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136章 祝云晟因给舅家保了这样一桩媒,关系也淡冷了很多,只与大姐夫偶还有书信往来。 于施氏而言,这实在是完美至极,却没想到,祝八娘与祝元娘是不同的人。 祝八娘不过粗学了几个字,才华欠缺,比起诗词歌赋而言,她更喜欢描眉涂唇,搔首弄姿,拿捏施轩的法子也不过就是示弱撒娇,卖弄风情而已,就连那只用来勾引施轩的纸鸢,她都做得歪歪扭扭。 跟细腻聪慧的祝元娘相比,她更钝一点,拙一点,但偏偏就是这份钝拙,在此刻护住了她。 施氏听到祝八娘还这样狂妄,气得抓起一旁的藤条,在她身上狠抽了一下。 肩背上的皮肉一下就破开了,祝八娘凄惨地大叫了一声,崩溃地痛哭起来。 施氏的气还没有顺出来,屋门忽然洞开,何青圆被婆子妈妈们拥着快步走了进来,看着已没几分人形的祝八娘,愕然道:“母亲这是在做什么!?” 施氏震惊过后,当即斥道:“你怎敢闯进来!?” “夫人院里下人打瞌睡,角门还开着,我们少夫人瞧见了不放心,所以进来看看。”摇春脸不红心不跳地说。 “荒谬!这个时辰了你还散步!?”施氏咬牙切齿道。 “今夜太热,我同夫君出来赏月。”何青圆看着祝八娘这副样子,屋中又有股子淡淡尿气,她猜到了,但还是难以置信,口气越发得硬,“为免冲撞,夫君只在外头等候,我本也不想深入,只是听到有人大叫,还以为是母亲,您毕竟还在病中,所以莽撞了些,还请母亲不要怪罪。” 听她说得这样冠冕堂皇,施氏冷笑道:“好,你看到了,我无事,还不滚出去!” 何青圆动也未动,只看着祝八娘背上洇出来的血色,道:“我看得出来,施都头很敬重您,一定难以想象您会这样对他的新嫁娘。” 被何青圆戳到痛处,施氏恨道:“她做出那等不堪事来,我难道连罚都罚不得了?” “寻常人家母亲罚子女,是为了让子女长记性,但母亲罚八妹,是为了什么呢?” 自然是为了泄愤。 “何氏!”施氏怒道。 何青圆闭了闭眼,难掩嫌恶地道:“母亲,够了!” 叫她母亲,她都嫌脏了这两个字。 何青圆这般高声呵斥,义正言辞的样子,又让施氏想起了祝元娘,她今夜想起祝元娘的次数实在太多了。 ‘一个两个,都以为自己是什么高门贵女,何氏一个养在乡野老妪身边的卑贱货色,也敢仗着那狼种对我呼呼喝喝。’ 施氏此刻对何青圆的恨意达到了顶峰,反而叫她冷静下来。 看着祝八娘留了痕的伤处,她也知道后日必定挡不住,实乃失策了。 “好吧,你嫂嫂心慈,见不得你皮肉破上一点。”施氏把水刑一事轻飘飘揭过,道:“换过衣裳,上了药,就同你嫂嫂回去吧。” 第67章 背姊妹 在水刑上亏掉的元气, 被藤条抽出的伤痕都不是隔一日就能补回来的。 而且祝八娘什么都吃不下去,只靠米汤吊着,又瘦了些, 但嫁衣往身上一试,居然只有一寸的富余。 “我担心会太大了, 要连夜收针脚呢。”何青圆奇道。 祝八娘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 道:“往小了做,想在那日把我勒个半死, 只没料到我又剥下许多肉。倒是她们替我未雨绸缪了。” 祝八娘甚至连久站的力气都没有, 试过嫁衣和妆发后连气有点不稳了,亏得何青圆带来了羊蜜膏给她吃,祝八娘一勺一勺得吃着, 就听何青圆叮嘱孙妈妈, “明日早起,也给六娘、八娘都喝上一碗, 我还让藏冬做了些虫草鸡桃, 等八娘上了花轿, 给她吃一点,没人瞧见就没事。” “嫂嫂。”祝八娘一双上挑的媚眼都显得委顿了, 道:“劳您替我操心了。” “操心也就明日了。”何青圆今儿也没功夫在这坐, 起身道:“我得去外院瞧瞧了,明个我得张罗事, 不能来你们院里看着,喜婆、妆娘都已经在偏院里住在了,到了时辰她们就来给你们打理, 背你们出门,一切都交代清楚了, 依着吉时来办,不要担心。” “嫂嫂。”祝八娘又道。 何青圆搭着摇春的手回头看,就见她竭力笑了笑,道:“明日母亲也许会弄些大大小小的不安生出来,万一有个什么,不是您做不好,我们心里都清楚。” 祝六娘也在边上轻轻颔首,何青圆怕就在怕这个,听祝八娘这样说,她心里并没放松,只是好受了一些。 这一夜何青圆只闭了闭眼天就亮了,秦妈妈、冯妈妈两人根本就没睡,全靠参茶撑着,里里外外地忙活着。 施氏虽病中,但露面的事情却不愿让何青圆全占了,一张粉面,满头华翠,哪有什么病容,但她偏偏就爱惺惺作态,一会捂胸,一会按头,似是一副勉力支应的样子。 何青圆只看她同一干妇人在屋里吃茶聊天,好不快活。 且还叫何青圆来陪客,但她可没这个福气享清闲,才坐一会,就来个眼生的婆子说外院的小厮同那些吹奏的乐官闹起来了,要她去看看。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137章 婚礼一向不能少了乐官,何青圆只怕外院的小厮懈怠,不肯认真拦门,就让乐官们也跟着去热闹热闹,抢到的铜子银锭一并归了他们。 银钱的事总容易生了龃龉,但何青圆到了外头的时候,一切已经平了。 冯妈妈见何青圆急色匆匆,忙迎上去道:“也就拌了几句嘴,楼管事甩了鞭子,谁都不敢闹了,何至于把您请出来?谁请您来的?” “这是着了她的道了。”何青圆出来的时候就觉得有点不对,叹道:“眼下她肯定在与那些夫人说我办事不牢了。” “谁都是从媳妇过来的。”冯妈妈宽慰何青圆,道:“姑娘快回去吧。” 何青圆原没打算回施氏院里,但魏妈妈偏生又来请了。 她坐下才吃了半盏茶,就见个丫鬟又匆匆忙忙来,一张口又叫‘少夫人,少夫人’。 何青圆睨了一眼,浮夏和浣秋两人把她一左一右地逼了出去,问清了缘故,浮夏跟着去了,浣秋转身回来,用不高不低的声音对何青圆道:“那莽撞丫头不知是哪个院里的,少了些抛洒用的枣、栗也要一惊一乍的。” “这些东西早都运到外院去了,内院也是留了些的,怎么就寻不见了?”何青圆只是问,却没真要一个回答,又道:“上外院拿了就是了,那有两箩筐,总不会也不见了吧?” “便是老鼠也吃不下啊。” 这话似乎只是主仆二人说笑,却令得施氏笑容微敛,端盏喝了一口茶水,对众人道:“女儿一个个嫁,又添了儿媳,我也到了享福的时候。” 何青圆眼观鼻,鼻观心,但笑不语。 “三公子可是随老将军去西京了?那府上另外两位公子呢?”有位夫人如是问。 施氏做作地瞧了何青圆一眼,略略叹气,道:“也不知怎么闹的,一心修道,便是妹子结婚也难请他。” “禀母亲,夫君昨日去叫了,二弟也应了。”这一茬何青圆倒没想瞒着施氏,只是太忙了,忘了说。 施氏真遮住眼中惊讶,笑道:“烦劳他走一趟,老二这性子也是犟,凡事有些不顺,就钻了牛角尖了。若能学了他兄长豁达,也不至于这样了。” 施氏这样一说,有存心看好戏的,就掉头来问何青圆,笑笑嘻嘻,“论说起来,嫁进来的原该是你姐姐,结亲的原该是二公子才是,怎么就,呵呵,今日喜事,咱们也是随意说说,你可别见怪啊。” 对面这些大多是长辈,何青圆不好说什么,只做一副还孩子样,道:“夫人问的这个,其实我也不清楚,这都是长辈们定的。” 施氏见这话头又抛回来了,也就道:“唉,孩子们长大了,有自己的心思,咱们有能说什么呢,强扭的瓜不甜,我又没有这个强扭的手劲。” 这便是说自己继母难做了。 “强扭便罢了,还是这落地开花的好。”又有人来瞧何青圆,上上下下地打量她,道:“瞧瞧你这儿媳,也是养得白润秀致,清丽娇妍。” “这哪是我养的?”施氏借着这喜事的热闹放肆,笑盈盈地瞧着何青圆道:“她自有惜花的人来浇水施肥呐。” 若是别的妇人,话头在惜花人这里就该打住了,后边的‘浇水施肥’意味雨露滋润,惹得一众经了事,有了年岁的妇人或掩口笑,或吃茶遮掩,反正是何青圆被调侃,她们自看好戏就是。 何青圆懵懂羞恼,又不能点破了来说,垂首含羞是唯一的法子。 好不容易挨到了吉时将近,何青圆与一众人起身要去新嫁娘院中送嫁。 其中一些夫人、姑娘只是换到了凉亭里吃茶,瞧着喜婆将新娘子从此处一路背出去,然后自去吃置在内院的送嫁酒罢了。 施氏原是不去的,瞧见穿着一身喜庆红衣的祝云词在小径上跑,便道:“我也瞧瞧两个女儿去。” 众人夸她在病中还牵挂,有些同她交好的,便也一道来了。 祝云词专是往热闹地方挤,才在外院闹了一通,见祝云来、祝云晟来了,这才赶紧跑回内院来捣蛋。 祝家的男丁若没有成婚的,一贯是住在外院的,祝云词就算来内院,也多是在施氏院里撒娇卖痴。 庶女这边他几乎都没怎么来过,二娘、三娘成婚的时候他又还小,没赶上这番热闹,今日被鞭炮声一激,整个人兴奋地不行,同一头小牛犊似得横冲直撞。 “母亲。”祝云词一瞧见施氏,赶紧跑过来。 何青圆听他喊得甜蜜,神色甚至有些娇憨,想起何霆义对董氏也颇为敬重,但喊母亲的时候,从未有过这般亲昵的口吻。 但不知道为什么,何青圆觉得何霆义那样才是对的。 施氏抽了帕子给他擦汗,擦了额上的,又去擦他脖颈后背处的汗,端是一副慈母做派。 何青圆当然有所提防,可又想着祝云词没生母,施氏又只得祝云赋一个孩子,就算为自己计,把祝云词养熟了,也没坏处。 “说起来,今日该叫小五拿钥匙压嫁妆才对啊。”施氏看向何青圆。 何青圆一回神,道:“想着小弟年岁略大了些,又是两个妹妹出嫁,不好分。”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138章 “施家近,叫他拿了八娘的妆奁钥匙,一路跟去热闹热闹。” 施氏说着搓了搓祝云词的小脸,祝云词哪里还听何青圆的话,一蹦三尺高,径直往六娘、八娘院里去。 浣秋连忙提裙跟上,道:“慢些,五少爷慢些!院里东西多,小心…… 只听得‘哎呦’一声,似重物跌落之声,浣秋急忙跨进去,就见八娘的喜婆被祝云词撞得摔下了台阶,满脸痛色。 何青圆就知道要出事,反而冷静下来,问:“可伤到了?” 喜婆还闭着嘴不敢叫嚷,祝云词倒是眼泪汪汪地捂着额头,嫌说人家胸口硬。 喜婆最是喜庆人,圆圆脸蛋,圆圆身子,哪有硬地方? 几个丫鬟婆子七手八脚去搀婆子,见她一下站不起来,就知道是摔到尾巴骨了。 施氏一句话,闹得人仰马翻。 “给她张罗一顶轿子,一路送到施家去,瞧瞧能不能缓过劲儿来,有个什么,路上提点一下也就是了,入了男方家中,就由他那边的人来办了。”何青圆只能尽量弥补,另叫一个粗使婆子过来背八娘。 “小老五,有劲儿撞人没劲儿背人?”祝云来的声音响在墙头上,众人一转脸,就见他飞了下来,惊得好些妇人都是一避。 祝云词似乎很怕祝云来,但又不服气,如鸭子般从施氏怀中一探头,道:“我背就我背。” 何青圆见一众妇人都在觑着祝云来,扯扯他的袖口,轻道:“你怎么进来了?” “老二让我进来的,他说我站外头,那俩人都要进不来了。”祝云来大大咧咧地说。 “老二怎么这样说话,怕是急了,长幼都不分。”施氏含笑斥道。 何青圆只觉众人目光极是耐人寻味,忙道:“二弟必定不是你这口吻。” 祝云来没深思施氏的话,只道:“他说得也没错,我站门边,那俩一结巴一呆傻,都堵在门口接不上诗了,老二一个劲放水,他们一句也没对上,所以就叫我进来看看。” 他一句话贬损了两位新姑爷,施氏面上很挂不住,道:“轩儿断文识字的!” 祝云来笑着睨她一眼,道:“嗯?你怎么知道不是施轩慌得结巴了?” 又或者说,施氏早就知道另一位姑爷是个结巴 。 跟进来送嫁的妇人虽都与施氏交好,但其中也有些好瞧热闹的,心思一转,便什么都明白了。 祝六娘已经盖着盖头被喜婆背起来了,谁也不知道她眼下是什么神色。 祝云来冲祝云词一撇脑袋,示意他去背祝八娘。 “小五身子骨没长开。”施氏一把拽住要过去的祝云词,一副慈母神色。 何青圆担心祝云来遭人非议,道:“算了吧,小五只比我家小弟大上一岁呢。” 祝云来在外院的时候见祝云词好几回了,回回见他带着一群小厮乱窜戏耍,言行傲慢,举止幼稚,很不入他的眼,便是何青圆劝也无用,也不顾自己会不会落得一个刻薄兄弟的名声,径直道:“你那弟弟一看就是书生胚子,瘦不拉几的,你看看他,比你弟弟高出一个头去,浑身泡肉,一脸肥痴,去背背你姐姐,也甩下几两无用的肉,就你这样,还成日缠着楼管事教你功夫?没得撒泡尿照照自己。” 祝云词被他说得浑身都红了,小牛似得吼了一声,闷头从施氏怀里拔出来,横着身子走到祝八娘跟前,转身弯腰,喝道:“来!” 祝八娘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趴在祝云词身上。 祝云词原本卯足了劲要背,一颠起来,觉得还好,就故意口吻夸张地道:“八姐,你也太瘦了,有吃饭吗?” 只背一段路还好,可内院到外院的路着实不短,祝云词原本还能刻意说笑,走到小一半的时候,已经累得通身是汗,话都懒得说了。 “只怕摔了八娘。”何青圆忧心忡忡地说。 “行了。”祝云来蹲下身,拍拍自己的肩头,道:“我背吧。” 祝云词还想犟一犟的,可丫鬟们忙不迭把祝八娘移到祝云来背上,他浑身松快,再提不起劲来说自己要背。 祝云来背着祝八娘轻轻松松站起身,睨了祝云词一眼,道:“现在知道自己腿上没劲儿了吧?” “老楼不让我站桩!”祝云词还有理由。 “那桩的宽距你够得上吗?”祝云来身上背个人在走,气息稳得像在闲坐,道:“你要一日真能站够两个时辰,我叫老楼给你打几根短桩。” “你可别出尔反尔!?”祝云词兴奋地蹦了一下,被唾沫一呛,开始咳嗽了。 施氏忙是将他搂过来,道:“我儿,何苦累自己,等你长个抽条,自然也就瘦了。你眼下还是读书要紧。” 祝云词最厌烦读书,此时又在兴头上,哪里听得进去,只对施氏道:“娘,等我练好了,年尾还赶得及背四姐姐呢。” “叫你三哥来背就好了。”施氏笑了笑,道:“你还小。” 祝云以为施氏觉得自己才练个半年不稳妥,又急于打包票来逼祝云来履行承诺,就从她怀中挣出来,拍着胸脯一指这后头的庶姐庶妹们,“以后都我来背!”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139章 他随手一指,落在十二娘身上。 何青圆就见被红绯喜色压得分外沉默的十二娘一抬眸,目光追着小跑的祝云词,最后落在祝云来的背影上。 “行啊。”祝云来睨了祝云词一眼,道:“一天俩时辰站足了,够两个月,我挑个身手利索的,教你拳脚。” 第68章 喜宴 虽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可祝云词实在不是读书那块料,能通读文字就不错了,诗词经义他毫无兴趣, 倒是市井说书茶楼里的常客。 习武也算得一条路子,但十二娘担心自己这哥哥心性莽撞, 又被施氏宠得不知天高地厚, 再习了武,日后会闯出祸事来。 正担忧着, 就听何青圆轻道:“只不许耽误书院的功课, 真学了拳脚,也不许显摆。” 祝云词佯装没听见,摸摸鼻子, 左看右看。 “你嫂嫂同你说话, 你摆弄你那脑袋做什么?”祝云来斥道。 若是被别人当众斥责,祝云词觉得下不来台, 脾性只会更厉害起来, 可被祝云来教训, 莫名就有种天经地义的感觉。 他嘟囔道:“知道了,嫂嫂。” 十二娘低下头, 掩住眸中翻滚的情绪。 世人都说严父慈母, 被父亲教训天经地义,可她们的母恶毒, 父缺位,而十二娘出生即是母亡,从未有过真正意义上的父母。 ‘原来这严父慈母, 该是这样一唱一和的。’ 十二娘出神地想着,不知不觉间已经快到外院了, 她只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笑道:“大哥进来背妹妹?这样也好,六妹妹就由我来背吧。” 祝云晟俯身背过祝六娘,就听祝云词忍不住要说:“我方才也背了半路呢。” 彷佛这事儿,是什么值得争抢的荣誉。 祝云晟愣一愣,笑道:“小弟也是个厉害的。” 祝云词这才满意,冲进外院人群里哄闹去了。 外院的人只见两位新娘子同时出来了,各自由一位兄长背了,要直接送到花轿里去。 祝八娘一路由祝云来背出来,只觉心中踏实极了,被搁进轿子里,反而觉得空落落的,竟然伸手抓住了祝云来的衣裳下摆。 她很快回过神来,一松手。 不过祝云来也觉察到了,转身瞧着飘动着的轿帘,懒懒地道:“怕了?以后有个什么,近就让人传口信,远就写信,我还不认汉字,但你嫂嫂认的,不会没你告状的地儿。” “我一定待八娘好。”施轩一个劲地说。 祝云来没搭理他,伸了个懒腰朝阶上的何青圆走去。 另一抬花轿边的杜寻暗自庆幸自新娘不是由祝云来背的,但方才拦门时对诗结结巴巴,在祝云晟跟前露了怯,故而总有些直不起身来。 “我这妹妹就交予你了。”祝云晟轻轻一拍他的背,道:“好生待之。” 杜寻忙不迭点头,翻身上马时的动作十分迟钝。 何青圆看在眼里,叹在心中。 “晚上的席面去男方家里用,你们兄弟俩,是不是也一人一边啊?”何青圆问。 祝云晟只道:“听哥哥的就是。” 祝云来随口道:“那你去杜家吃吧。施家那边,好歹武人多些,我要去杜家,怕那结巴小子要…… 何青圆用胳膊肘碰碰他,祝云来侧首看她,嘴里还在继续道:“要尿了。怎么了?” “没。”何青圆心道,‘你说都说完了,我还能有什么事儿。’ “其实杜寻作诗还可以。”祝云晟道。 “哈?”祝云来可不信,张嘴就要学杜寻那磕磕巴巴的样子,何青圆这下赶得及了,道:“别这样,眼下已经是你妹夫了,别人说嘴也就罢了,咱们自己不好笑他。” 祝云来见她一本正经,就道:“行啦,不笑他。” 祝云晟瞧着他们夫妻二人的来往,愣了一下神才道:“他只是太紧张了,细细听,其实诗对得还不错,而且他也有官身,是在屯田司负责丈量记录的,无需他做什么辩才。” 送亲酒已经摆上了,祝云词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就跟在祝云来、祝云晟边上了,时不时从他们中间挤出个脑袋来,好奇地听着两位兄长说事情。 而祝云旗等他们都落座了才敢坐下来,也不敢掺和进去,愣愣坐在一旁,憋了半天才端起酒盏想要敬哥哥们。 偏这时候祝云来往后一倒身子,冲何青圆眨眨眼。 何青圆哭笑不得,抬下巴示意他去看祝云棋。 祝云来这才转脸,拿着酒碗利利索索同祝云旗碰了一下。 可怜祝云旗原本半盏酒,一下被祝云来泼出来的酒水装满了,一抬眼,祝云来已经仰脖喝完了,祝云晟也张袖正喝,他只好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把这一盏酒也喝尽了。 何青圆走去后边女眷那桌落座,见东边席面上,林谨然和何风盈都已经落座了,她们怕给何青圆添麻烦,没来送嫁,径直来吃送亲酒了。 “你今日忙坏了吧,又要理事又要陪客,到现在才算见到你了。”林谨然道。 “秦妈妈和冯妈妈得力,忙是忙了一些,能应付得开。”何青圆说着看向何风盈,道:“姐姐可是天热胃口淡了,怎么瞧着清减了些。”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140章 何风盈近来婚事议得不顺,方才又瞥见祝云晟了,心头憋闷很不舒服,附和了几句,提不起劲儿来说话,又听何青圆说起冯妈妈,想到她原是自己手下干将,更是嗟叹。 “那姐姐尝尝这个水晶脍,素馅来的,滋味爽口。”何青圆哪知道她心中那样多的事,略站了站,往施氏那桌上去。 董氏也那桌上,原本瞧着气色还好,只是施氏对何青圆明褒暗贬,又被人旁敲侧击问起何风盈的婚事,很是郁闷。 何青圆在她身边坐了,拉了拉手,就听施氏笑道:“刚才同亲家母夸你呢,说你将妹妹们的事情办得很好。” “母亲早些时候就准备齐全了的,我接过手也只是看着那些人去做,当个传信的监工罢了。” 何青圆不接施氏给的夸奖,自然也顺势撇清了施氏方才在桌上那些暗戳戳的贬损。 董氏见她心有提防,在施氏手底下百般警惕,不知这过得是什么日子,心疼得很,才吃了几口就说要更衣,与何青圆到僻静厢房里说话了。 “晨昏定省,她也讲究,我都是同妹妹们一道去的,不过夫君时常懒觉,睡觉时又警醒,我起身时他易醒,时常跟着一起去给她请安,常常是请过安就回了,夫君不笑时模样怪冷厉的,她约莫也不想见我们,从不叫我去她院里吃喝用膳的。倒是几个妹妹常有被她使唤的,十妹和十二娘是最多的了。” “她倒是个会享福的。”董氏听何青圆这样说,放心了几分,又叹道:“方才你姐姐远远见了祝二一眼,便心神不定了,还装得无事,真是自作孽!” 何青圆抿唇不好说什么,董氏又道:“你爹爹的同僚牵线,说勤王有个庶子到了年岁,尚未婚配,眼下在枢密院门下的御前弓马子弟所里做提举官,说是前程也不错。” 何家门第寻常,何风盈又有退亲的风言风语,若是王爷嫡子,充其量也只能挣个侧妃做一做,便是庶子,也要任人家挑拣。 何青圆想了一想,却没说话。 董氏看她神色,问:“可是你夫君有同你提过什么?” 祝云来在枢密院的兵马司中议事,何迁文知道这事,所以董氏今日是特意来何青圆前头露这个口风的。 何青圆有些尴尬,道:“夫君说话有时过于直白苛求了。” 董氏更在意了,就道:“你同阿娘说话,还遮掩什么?” “夫君未曾提过那位提举官,只有一日他回来时衣裳脏了些,我服侍他换下,他只说弓马子弟所里那些子弟出言挑衅,就同他们打了一架,”何青圆只好如实相告,“说他们,各个不堪用。” 董氏脸色稍差几分,却道:“提举官是文官,又不是弓马教头。” “是。”何青圆顺着她的意思应和,道:“阿娘从别处再托人问问吧,人品性情比什么文武才干都要紧。” “毕竟是宗室子弟,怎好随意托人探问,我若有信得过的人,自会去做,只是也要你再托付了姑爷去,那毕竟是你亲姐姐,她骄矜惯了,若得个秉性高傲的,只怕有的气受。” 何青圆刚想说,那就不要攀附皇家,就算是王爷庶子,说起来也有个名头来压人。 但董氏又一把攥住她的手,忧心忡忡地道:“只姑爷的性子那般粗放,可千万别直愣愣去办,你一定要细细交代了,免得坏了你姐姐的事。” 何青圆被她抓得有些不舒服,只好道:“我知道了娘,我会同夫君说的。” 说着,她脑海中却掠过一个更好的人选,祝云晟。 他与瑞王府的嫡次子赵丰裕是好友,同是宗室子弟,应该会容易打听。 ‘自然不能叫他去问,对了,哥哥与小侯爷也是好友。’何青圆想到这,便把主意说了出来。 “书信来往,把这事儿弄清楚总要三两月了。”董氏嫌慢。 “好吧。”何青圆知道这事是落在自己身上了,就道:“我请夫君去查。” 男宾席面总是比女客要散得晚一些,他们吃酒吃得厉害,高谈阔论,总有些事儿做。 “你叫夫君别逼着二弟吃酒了,”何青圆正送董氏几人出去,远远听见祝云来的笑声,忙对摇春道:“他是吃不醉,二弟晚上还要去杜家坐镇呢。” 听何青圆一口一个二弟,何风盈觉得有点荒谬,但辈分摆在这里,她不这么叫,又怎么叫? “今儿这兄弟倒是齐全,晚上还得吃喝?”何风盈不想别人瞧出她情绪太不对,故意说话,“我记得前头两个嫁的时候,都是小轿一抬就走了。” 祝云晟那时候年岁忙着学业,无心应付。 “今儿得空。”何青圆含糊道,旁人也不敢在何风盈跟前多嘴提祝云晟。 刚送何家人坐进马车里,浣秋快步走回来,对何青圆笑道:“姑娘,黄鱼儿生了,一共五只来着。” “呀,赶不及暖房,倒赶得及回门时叫八妹带去。”何青圆笑着去寻十二娘,要她一起去挑猫崽。 外院里还残留着热闹,祝云旗酒量一向不好,眼下已经醉成另外一个人了,抢了祝云词的小弓要射庭院海棠树上,斜伸出来最繁茂的那一支花。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141章 “你会什么!还我还我!”祝云词素来看不起祝云旗,觉得他没劲透了,性子窝窝囊囊的。 “唔!”祝云旗醉得厉害,一把将祝云词推到祝云晟怀中去了,张弓随意一射,竟真射下那一簇来。 “还行。”祝云来点点头,伸手一捏他的胳膊,又摇摇头,道:“力道太差,不过像是有童子功的,你小时候学过?” 这一箭的破风声令祝云旗清醒了一点,他低着头看自己手上的弓,似乎有点后悔,小声道:“嗯。” 第69章 挑小猫 这五只小猫儿的爹估计不是同一只, 黄鱼儿这一窝子颜色极多,一只酷似黄鱼儿,却还有一只玄猫, 两只三花,一只玳瑁。 何青圆一看那只玳瑁, 心中就有点膈应。 “挑黑猫。”祝云来的声音忽然响起, 十二娘原本蹲在猫窝前头看小猫,忙站起来给他行礼。 祝云来瞧了眼这小矮个, 用手掌从何青圆发顶斜到十二娘发顶, 摇摇头道:“别蹲了,越蹲越矮,你看看, 比你还矮一截!” “十二妹还在长个子!”何青圆把他的手掰下来, 忙道。 “平时不吃肉吗?”祝云来真是想不通,本来以为何青圆就够小一只了, 这一个个都跟奶没喝够似得, 到底是什么缘故? “母亲说, 爹爹行军打仗,虽是为国为民, 却也造杀孽, 所以我们大多时候都要茹素为爹爹祈福积德。”十二娘认真答了祝云来的话,见何青圆看她, 就低了头,道:“逢年过节是有荤菜的。” 何青圆在九溪时,陪着窦氏吃得也很清淡乏味, 但大荤也不多见,可蛋鱼总是有的。 祝云来最是个无肉不欢的, ‘嗤’了声,问:“她自己呢?” “母亲她,”十二娘蹲下身去看小猫,声音轻得听不出太多情绪,只道:“体弱。” “脸圆成那样还体弱?”祝云来对施氏极是鄙夷,一瞥眼却见秦妈妈一个劲在对何青圆使眼色,要她赶紧劝阻祝云来,怕他一口应承下什么。 祝云来对这老妈妈的印象还不错,就是觉得她人老胆子小,很怕事儿,道:“怎么了?” 秦妈妈被他一点,十分尴尬,碍于十二娘在场,不好直言。 十二娘揉着黄鱼儿的脑袋,似根本没留意后头人的眉眼官司,道:“这院里一啄一饮都由母亲掌管,也只能是这样。” “可咱们院里吃肉啊。”若不让祝云来吃肉,他立刻就卷了何青圆走人。 “爹拨了那几个库房的东西,庄子、田亩上的收成,还有银两,咱们是自吃自用的。”何青圆解释道,又对蹲着的十二娘说:“只要是不铺张,不奢靡,咱们这样的人家,吃喝真是花不了几个钱,我倒不是不舍得这几个肉钱,只是日日送菜到你们院里,像同母亲打擂台。我想着,你们往后多来我这,肚饿的时候我叫灶上包馄饨、饺子,若是不饿只馋,弄点蜜焙鸡、炸肉丸给你们吃,若是不饿不馋…… 何青圆别过身去小声道:“我是没有不饿不馋的时候,我一闲下来就想吃点什么的。” 她把自己的心思顾虑统统倒了出来,虽是微微蹙眉,但神色自有一种不遮不掩的轻盈。 十二娘长久没有说话,等祝云来说完自己今晚上要吃煎小肝和蜜焙鸡后,她抿着手中那簇祝云旗射下来的海棠花,低声道:“多谢嫂嫂。” 祝云来让何青圆挑那只通体乌黑的玄猫,她瞧着倒是也蛮喜欢的,道:“夫君喜欢玄猫?” “玄猫性子独,再怎么亲人也不过火,像这种毛色的,”祝云来戳了戳黄鱼儿,“太黏人!” 何青圆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个由头,想着黑猫辟邪镇宅,就答应了。 十二娘倒是喜欢那只毛色脏不拉几的小东西,见何青圆挑了那只通体乌黑的玄猫,便说:“那我就要这只小玳瑁吧。” “还以为妹妹会挑像黄鱼儿这只的呢。”何青圆笑道。 “黄鱼儿多漂亮,自然不愁人疼它,玳瑁猫挺难有好看的,”十二娘细细看那只小玳瑁,道:“且是个阴阳面,还是我养了,给它个窝也就是了。” 幼猫还不能离母,十二娘自己一个人回了院里,经过吕姨娘院里的时候,她把那只海棠花递了进去,说是祝云旗射下来的。 吕姨娘没有话传出来,只十三娘走出来同十二娘说了几句话。 六娘、八娘出了门子,十二娘的院里就剩下她和徐姨娘了。 徐姨娘并非十二娘的生母,生性老实温和,照顾亲女尚有余力的时候,也曾整夜看顾过高热不退的十二娘。 相比起悭吝的郭姨娘,冷淡的吕姨娘和傲慢的杨姨娘,徐姨娘算是最好相处的了。 十二娘回来的时候,徐姨娘正呆呆坐在床边落泪,见有人进来了,下意识一闪身子,看清是十二娘才正回来,忙问:“外头席散了?吃得可好?” 十二娘点点头,把手里的食盒搁到桌上,道:“嫂嫂让我给带回来的,姨娘趁热吃吧。” “少夫人真是个好心肠的。”徐姨娘抹抹眼泪站起来,瞧见食盒一格一格掀开,强颜欢笑道:“好菜,好菜。” 十二娘见她刻意大口吃喝,道:“姨娘若没有胃口,可以晚些时候再吃。”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142章 “天热,放不住。”徐姨娘虽这样道,但还是放缓了吞嚼的动作,渐渐嚼不动,塞了满满一口,显得有些滑稽。 “二哥背了六姐出门子。”十二娘知道说什么会让徐姨娘宽心些。 “真的?”徐姨娘果然眼睛一亮。 “是,而且我听二哥说,六姐夫是有官身的。”十二娘又道。 徐姨娘点点头,抹去嘴边的一点油酱,眼神又变回迷惘,“人都嫁过去了,还能怎么样呢?” 十二娘想再劝劝她,又觉得言语乏味,只默默给徐姨娘斟茶一盏。 三朝回门时何青圆也在场,原以为会是施轩先来,没想到却是杜寻先到的。 何青圆今日见他穿了一身灰蓝袍子,觉得比那日红衣要顺眼多了,他也显得自在多了,一句话才磕巴了两处。 人穿红时,总夺人眼球,他这种性子的人,怕是不适应。 祝六娘头上多戴了一支桥梁式的金簪,是否赤金足量,何青圆是看不出来,但瞧着不似新物,怕是婆母从头上拔下来赏媳妇的,若是别家娇惯女儿,还要嫌老气,祝六娘必定是欢欢喜喜接过,高高兴兴戴上的。 何青圆进门一见祝六娘面色,心里就定了几分。许是顾忌施氏,她刻意不怎么笑,神色却柔和。 三朝回门,没有要见姨娘的规矩,但有些人家主母宽和,也就安排了。 施氏自然不会准备,不过何青圆给徐姨娘递了信,所以她早早就在廊桥亭子里等了,等着瞧女儿一眼。 杜寻见祝六娘一步掰成三步走,正要问,抬头瞧见亭中一妇人含泪眺望,与他目光一碰,慌忙躲到柱子后头去。 “那是姨娘吗?”杜寻觉得有点稀罕,他家的那位庶母钟姨娘脾性猖狂妖娆,最是不安分,哪里见过徐姨娘这般老实瑟缩模样。 杜家面上攀附了祝家,但其实对于杜寻来说,他还不喜欢娶一个庶女呢! 他最介怀的不是身份高低,嫁妆薄厚,而是品性。 只怕小娘生养的,也都是那一副妖妖调调的轻狂做派。 没想到祝六娘性情温和聪慧,待他柔顺有礼,对婆母柯氏亦十分恭敬。 婚后次日给公婆敬茶,杜寻一进门就见钟姨娘也上了堂,气得脸发白,却碍于父亲常年偏袒庶母,而不得不忍下。 祝六娘被那位等着她奉茶的钟姨娘惊到了,久久失语,呆立当场。 毕竟是新媳,她的失态令杜大人有些挂不住脸,摆摆手令钟姨娘下去。 钟姨娘长年累月骑在柯氏头上,哪里会肯,竟上下扫了祝六娘一眼,道:“这一杯媳妇茶,我哪里还喝不起了?” 这便是说祝六娘做了正头夫人又怎样?也是姨娘肚子里爬出来的! 祝六娘红着眼望了杜寻一眼,颤声道:“你,她,你,你答应过我阿兄什么?” 她想来想去全无倚仗,只有这句话能说,说出来也虚得很。 但杜寻却是一震,血冲上脑袋,将丫鬟手上的第三杯茶拿起来朝钟姨娘泼去。 从前钟姨娘欺辱柯氏时,他也血热过,但幼时体格单薄,伤不了别人,倒被杜大人一个耳光打得鼻血直流。 他渐渐就怕了,也养成了畏缩的性格。 今日被六娘的泪眼一看,又见堂上母亲坐立不安,杜寻终于又做了一回男儿。 一杯热茶烫得钟姨娘手脚乱舞,又哭又闹,杜寻回过味来也是怕,但祝六娘抓住了他的腕子,侧挡在他身前,与他一起后踱了一步。 他有了同进同退的人。 “寻儿!”杜大人也是习惯使然,下意识斥道。 但见祝六娘与杜寻一齐望过来,目光那种鄙夷与不可置信很快止住了他。 虽然祝六娘只提到阿兄,杜大人却是想当然的以为她说的是父兄。 再看钟姨娘,虽说徐娘半老风韵犹存,但毕竟是半老了,激动起来面皮起皱,同样是不美。 “滚下去!”他呵道。 杜寻那时的出乎意料和此时此刻有点相似,他轻声对祝六娘道:“咱们去见见你姨娘吧。” 祝六娘却摇头,“我就不给嫂嫂添麻烦了,咱们对姨娘笑一笑吧。” 杜寻看她目光极怜,仰脸对徐姨娘露齿一笑。 六娘和杜寻离去后,施轩和八娘姗姗来迟。 施氏的面色在到祝八娘是被施轩扶着进来的时候,难看到了极点。 祝八娘这份柔弱总有八分是真的,落在施轩眼中足有十分,背上一条未愈的鞭伤岂能作假? 饶是随过去的吴妈妈早先给施轩上过眼药了,可施轩只瞧了一眼那美背雪肤上的殷红伤痕,对吴妈妈就生出了九分怨气。 祝八娘想把吴妈妈给打发了,绝非难事。 施氏对付施轩,其实跟对付祝山威是同一种法子,示弱而已。 见她眼眶微红,祝八娘就知道不妙。 施轩果然有些绷不住,但还是低了头,别开眼道:“姑母。” “在这里的都是明白人,你有怨,我知道,可我心里的痛,你又知道吗?”施氏用帕子按了按眼角,轻轻啜泣了两声。 何青圆觉得施氏实在太恶心,面上泄出一点嫌恶之色,被祝薇红瞧见。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143章 她狠狠白了何青圆一眼,却道:“嫂嫂,咱们一道出去吧,让母亲同表哥、八妹说说心里话,都是一家人,没什么解不开的。” 第70章 喜帖 这世上哪有这样的一家人? 但偏偏就是有。 何青圆有些担忧地瞧祝八娘, 她倒也不遑多让,低着头偏着脑袋,冲何青圆一眨眼, 身子却已经怕得开始打起颤来了。 施轩下意识去搂她,因她柔弱无依, 一松手似就要瘫软, 他便是被魏妈妈瞪了一眼,也不敢松手。 何青圆见状便起身离开, 祝薇红与她并肩而行, 走到院中,斥道:“我瞧你近来同她们倒是一条心,八娘用那种手段勾引我表哥, 如此下作, 母亲好不容易拦下,你与那狼…… 祝薇红一拂袖, 不甘心却又不敢直呼狼种, 只道:“你与他却非把这事儿闹大, 还把爹爹惹来了!” 她与施氏虽是母女,但也不是那么相像的。 祝薇红的性子其实算直率的, 做不出太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事, 时常挂相。 何青圆故意问:“我与谁?”“你夫君!”“我夫君谁?”“你夫君谁你不知道?!”“我知道啊,难道你不知道?” 胡搅蛮缠, 倒是也有意思的。 祝薇红气不打一处来,怒道:“你别以为仗着他就能横行霸道了,日子且长呢!” “我横行霸道?”何青圆真没想到这四个字能落到自己头上来。 “你忤逆犯上, 怎么不是横行霸道?”祝薇红言之凿凿。 “四妹,”何青圆凝眉看她, 道:“犯错要罚,可动用这般折辱人的私刑,难道不过分吗?” “阿娘是气极了才打了她一藤条,谈得上什么私刑。”祝薇红相当理直气壮,“她自己处事不正,还有什么脸面谈折辱!?” “何止一藤条?”何青圆惊诧于祝薇红的不知情,正要说穿,却被身后赶上来的魏妈妈呵断,“少夫人!”魏妈妈脚步匆匆,对上祝薇红困惑的目光,连忙笑了笑,又肃容看向何青圆,“要知道,长辈的对错轮不到做晚辈的来指摘,更不能捏造一些莫须有的罪名来挑拨咱们夫人和姑娘的母亲情分!” 青天白日,如此颠倒是非黑白,水过不留痕,恶毒如斯。 祝薇红被魏妈妈同路护送走,何青圆立在原地好生缓了会,喃喃道:“不曾教四妹这些,是她自己也觉得太丧心病狂,怕被亲生女儿鄙夷吗?” 祝八娘在出施氏院子时,脸色尚可,但又没有什么笑模样。 因为施轩拒绝了施氏让祝八娘留京侍奉公爹的提议,决定要带着她前往西京,施氏拗不过他,却又另有恶心人的手段。 “家中又不缺奴仆,八娘没嫁过来的时候,爹难道就缺人侍奉了?”施轩说的都是大实话,又道:“且我早先已经传消息去西京了,将军说既带来八娘来了,可以在将军府给我们一个小院子住着,不必另外找宅院安置家眷。” 未等施氏说话,施轩又问:“姑母,您不是一向最愿意瞧见我与将军亲近吗?” 施氏哑口无言,她这才不得不承认,这两人之间还真不仅仅只是八娘的勾引,妾有情郎有意,施轩也有他的算计。 “既是同将军说过了,我又怎好把珍娘、桃娘她们带上。”施轩一脸为难,又道:“叫她们侍奉爹去,岂不是正正好。” 此次祝八娘嫁到施家,施氏一边骂一遍陪了不少。 除开吴妈妈和几个粗使外,还有珍娘、桃娘两个预备做通房丫头。 “也罢。”施氏只差要呕血了,强撑道:“可也不要说傻话,既是伺候你的丫头,顶个什么名目伺候公爹去?” 施轩听懂了又不答话,侧眸去看祝八娘,见她低着头,红着眼,心下不忍。 “既是不带她们去了,”施氏忽高声起来,斜了祝八娘一眼,对施轩道:“也要给人家一个明明白白的身份,叫她们定心。” 尚在新婚,就叫人家抬两个姨娘,饶是祝八娘早有准备,也禁不住心中难受。 但吴妈妈置了酒菜,一遍遍来催,催得祝八娘只能推施轩去。 “吴妈妈从前待我颇慈爱,怎么年岁大了,做起这等买卖,如此热心!”施轩才领教了祝八娘蹙眉忍痛却又强势驾驭的风情,极是沉醉,眼中容不得别人,竟道:“你放心,我不碰她们,给个名头就是了。” 祝八娘暗道,‘就算今日不碰,明日不碰,往后从西京回来了,我身上不便利,或是有了孩子,总是要碰的。’ 虽是这样想着,但却依偎过去,又亲又哭了一通。 “夫君还是要了她们吧,”祝八娘哭道:“若是不做实了,她们转脸同吴妈妈一传话,咱们临去西京前,还要同母亲辞行,到时候不知道又要受什么责难。” 施轩听得这一句,微微蹙眉,道:“管到房中事上来了!她们莫不是姑母的姨娘?!” “虽难听些,但夫君如何能说不是?”祝八娘拭泪,“就连身契也在吴妈妈手里。” “吴妈妈自己也是下人,如何能拿捏身契?” 施轩紧紧皱眉,更听祝八娘说:“除了院里施家原本的几个洒扫丫鬟,还有嫂嫂给的两位妈妈之外,其他丫鬟婆子的身契全在吴妈妈手里,我这主母,实在是个空架子。”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144章 施轩心里有了主意,道:“她拿捏你,我岂不能拿捏她?且等着,我今晚上就把身契给你拿来。” 他说着就出去了,祝八娘把手抚在床边尚有他体温的褥子上,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褥子上的温度一点点凉下来。 孙妈妈轻手轻脚走了进来,见她神色黯淡,道:“姑娘啊,姑爷叫我留门,他今晚上会回来的。” 祝八娘知道他去拿身契,必定要同珍娘圆房的,否则吴妈妈怎么肯给他。 “妈妈别怕我想不开,我不会的,这里,总比家里好多了,等咱们去了西京,妈妈也不必受那老虔婆的气,我自把院子都交给妈妈,咱们畅畅快快过日子。” 孙妈妈拧了帕子替她擦脸,道:“姑娘想得明白就好。我这两日看好了几个小丫头,使了她们些好处,叫她留在这里给咱们当耳目,省得日后随姑爷从西京回来的时候,对这院里的事两眼一抹黑。” 祝八娘点点头,收起眼泪来,笑道:“还是妈妈想得周到。” 姻缘一结,又多一对夫妻,又多一个家。 每对夫妻每个家,各有各的相处的法子。 但何青圆到现在还不习惯同祝云来相处。 尤其是他要同她亲近时,尤其是他轻咬她后颈时,尤其是这眼前桌上,还摊着季家送过来的喜帖时。 何青圆被他拘在怀中,动弹不得,连定住目光都做不到,在‘季姜联姻’,‘佳缘永结’,‘鸾凤和鸣’,‘敬备喜宴’等词句之间虚虚晃晃。 祝云来在舔她后颈处细细的绒毛,那种酥酥麻麻感觉根本不是何青圆想忽略就能忽略的,她要站不住了,只得用双手撑在桌上,按在喜帖上,恰挡住了其他的字,只露出‘爱子季悟非,新媳姜氏’两行字。 何青圆清楚知道自己都已经成婚了,对季悟非再没有什么旖旎的心思,可在看着这张属于季悟非的喜帖同时,又被祝云来舔舐搓揉,对于何青圆来说实在太难以接受了。 “夫,夫君。”她的衣襟已经散掉了,无力阻止祝云来侵入的手,只能断断续续地唤他。 专心啃人的狼崽听到这种娇软软的声音只会啃得更起劲,又把她的脸掰过来亲吻。 只是摸了一手的湿。 “怎么,又哭了?”祝云来吻上她的眼泪、鼻尖和唇。 何青圆为自己心里那点不可对人言的情愫感到羞愧,下意识遮掩,反而投入祝云来的怀中,低头期期艾艾道:“我,我害怕。” “就不能直接上第二课吗?”祝云来亲了亲她的发顶。 何青圆想一想都觉得羞,哪里肯应他,但其实,她从也没有很决绝地拒绝过祝云来。 不论是样貌还是性情,何青圆都与冷硬这个词无缘,于祝云来而言,她是这样的柔和。 祝云来没什么君子风范,她既没有强力的拒绝,不管是无力,还是无意,祝云来只当她能受,一连忍了这样多日,他自己都觉得稀奇。 “我会轻一点,别怕。”祝云来把何青圆放在桌子上时,兴致便爆开来了,其实他更喜欢除开床以外的地方。 他没留意到那张红纸垫就在何青圆的臀下,喜帖的纸质硬挺,冰凉凉的一片。 何青圆被这股子凉意冻得僵似一块木,祝云来叩门时只觉生涩,全无那一夜兽鸣喑喑所感到的水润。 即便如此,祝云来也能办事,可也知道这样将事情办下去,何青圆三两日不得下床了。 “你今儿这是怎么了?”祝云来将她抱起来,搂在怀中细细看,“叫我渴着了。” 何青圆缠在他身上,自然能感觉到赤热未减分毫,心中羞惧之余,更添愧对。 但她此刻实在枯竭,她自己都毫无办法。 祝云来并不是那么好打发的,何青圆索性自己先开口,不看他,只趴在他肩头小声问:“可用别的法子替你纾解?” ‘又是这样。’祝云来愈发不耐烦,看着桌上那片红也觉得刺目,一把将喜帖拂到地上去,又将何青圆丢到被褥上盯着她看,何青圆一别开脸就被他捏着下巴扭回来。 他的手劲太大了,就算觉得自己没用力也很令何青圆吃痛。 “你可就是在欺我不懂这的规矩?旁的我也不用懂,我只知道女子就算再娇嫩,总也要受这一遭的,否则怎么叫夫妻?”祝云来皱眉说这话,似乎有点微妙的委屈,浓长的睫毛掩了掩眸子,但很快又盯牢了她,道:“我瞧你虽怕痛又娇气,但也是个能忍的。这事儿虽疼,可只疼头一遭,往后就舒爽了。” 何青圆捂脸,不想眼看着他说出这种话来。 祝云来欺身上来,一只手钳着她,一只手动作,只何青圆忽感有异,惊叫道:“夫君,夫君且住。” “我才不会住!”祝云来强硬道。 只他多深入了几分,就知道何青圆为什么要他住手了。 祝云来垂眸看去,就见两指上有淡淡血色。 “来月事了?”他又长叹了一口气,道:“怎么就这么费劲!?” 何青圆预感成真,又经祝云来亲手确认,已经是羞得恨不能撞墙自尽了。 见他也不擦手不要水,只把血迹随意往手腕束口处一抹,算是擦过。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145章 何青圆眼瞧着,张了张口,冒出一个微弱的‘不’。 祝云来也没有出去,绕到床后去,抓着一条长长的白带子回来,伸手一递,“换上吧。” 何青圆看着那条微晃的布带,石化般动弹不得,直到瞧见祝云来困惑地把手收回来,拿着带子凑到脸前细看,问:“不是这个?” 她这才猛地扑过去夺过来,紧紧藏在怀里,道:“你,你,你出去!” “又不是什么宝贝,至于吗?”祝云来又烦躁又好笑,“不过倒是比我娘使的那种干草包要好。” 何青圆见他嬉嬉笑笑,很是羞愤恼怒。 “你别说了!这不是你们男子该沾染的东西!更不是你该过问的事情!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何青圆的声音头次听起来有了愤怒的意味,祝云来歪了歪脑袋,不解地看着她,“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 “你闭嘴!”何青圆气得浑身打颤,祝云来却是愈发不明所以,皱了皱眉,什么话都没说就出去了。 片刻之后,浮夏和浣秋走了进来,见何青圆攥着月事带坐在床上,忙道:“姑娘月事来了?怪不得爷叫我们进来呢?怎么了,爷因这个不高兴了?” 何青圆有些缓过来了,轻轻摇了摇头,心里忽然感到非常难过。 她自己也不明白是为哪桩事。 第71章 阿娘和小阿姐 当夜, 祝云来没有回来。 一句吩咐也没有,秦妈妈急得不行,来来回回打听消息。 可他没交代, 外院就算有话,也是别人编的。 何青圆不肯讲缘由, 只说:“他到底不一样。” 秦妈妈自从见到那封季家的喜帖之后, 心里就有些惴惴不安,偏生两人又在这时候闹起了别扭, 难免不叫秦妈妈多想。 她仗着自己人老皮厚, 接了布菜的活站在何青圆身边啰嗦。 “不一样,那是不一样喽。姑爷有不一样的好,也有不一样的不好, 人总是有好有坏的。”秦妈妈把一小块酱焖鱼肉放在何青圆眼前的碟子里, 道:“姑娘,有些事情, 说通了就什么事都没有, 越憋越不好。” 见何青圆只用筷子尖夹米粒吃, 秦妈妈又给她盛汤,道:“虽说这婚事是替大姑娘嫁过来的, 但老奴说句坏嘴的话, 大姑娘若是嫁给二公子,她的日子未必有姑娘畅快, 起码这院子就住不进来,库房银两就不会满满当当。二公子行事也不会似大公子这样处处肆意偏袒,更因大公子生性不羁, 又没受过继母养育恩德,兼之他为狼子, 众人皆知他不受教,对他也就少些约束要求。因是姑爷这洒脱性子,只肯过畅快日子,姑娘也就有了畅快日子。” 何青圆搁下碗筷,道:“我知道,我是指着他过日子的,不该同他使性子,只我受不住他,他…… 秦妈妈等了半晌,见她说不出口,想了一想,试探道:“莫不是姑娘来了月事,姑爷强要行房?” 何青圆震惊地了瞧了秦妈妈一眼,道:“妈妈这话也太骇人听闻了,没有,只是他视女子月事如玩笑,见我来了月事,竟替我去拿了月事带,又谈及他养母来月事用的是干草包,他,他怎能谈论这些!?” 一则冒犯妻子、养母,二则何青圆自觉月事污秽,受不了祝云来随意揩之的做派。 她还记得自己初潮时正坐在窦氏屋中替她读一本经,忽觉那处湿湿热热的,以为是自己溺了出来,下意识要站起来。 窦氏掀开眼皮瞧她,问:“怎么了?” 何青圆只盼着没漏出来,道:“祖母,我想解手。” “不就只有三段了?这都念不完?”窦氏挥了挥手让她去,却见那绣凳垫上一抹红,便‘啧’了一声。 何青圆惶惑地看着窦氏,只听她叹气摇头,道:“偏偏赶在念经的时候来这脏事,白念也就罢了,还玷污了佛祖,阿弥陀佛。” 何青圆手足无措地站在那染红的垫子旁边,像是同罪证一道呈堂。 窦氏身边的妈妈带她去换衣裳,教她系月事带,又交代摇春,洗这脏东西的时候,得偷摸在夜里,晾也不能晾在日头底下。 老妈妈一口一个脏,让何青圆觉得自己体内灼灼流淌着的,都是脏血。 回京之后,何青圆发觉母亲、阿姐、嫂嫂待月事也是一样态度,遮遮掩掩,讳莫如深。 祝云来那触血,拿月事带的举动,于何青圆而言,就跟眼睁睁看她溺脏了衣裙无甚分别。 秦妈妈听了何青圆的话,虽也惊讶,毕竟比何青圆多经些事,道:“许是那些蛮人女子待月事的态度随意些?所以姑爷也就不以为然?” 何青圆不说话了,半晌才道:“许是,妈妈别担心了,等他回来我会服软的。” 秦妈妈知道何青圆会服软,她从来都清楚自己是倚仗谁过活的,所以掂量着任性的范围。 祝云来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次日的午后,施氏院里的眼线自他一进家门就报给了施氏。 “这么快就回来了。”施氏往好处想,笑道:“昨个夜里,怕是在什么青楼楚馆好睡了?” “城里吃花酒的地方没有他的消息,”小秦管事手底下的人跟不上祝云来,只能上地方打听去,一无所获。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146章 施氏心愿落空,摆摆手让人下去,又对祝薇红道:“季七成亲的喜宴,你同何氏一道去。” 祝薇红要是能去当然想去,光是看何青圆的脸色都算一出好戏。 “可人家没给我下帖子,上次诗会是见不得她们猖狂,这回是喜宴,季家又给那个狼崽,还有二哥下了帖子,也不是没把咱们家看在眼里,我怎么去?” “哥哥嫂嫂带你去啊,不是天经地义吗?”施氏挑起一边细眉,她并不适合做这个表情,整张脸都歪掉了,“该借的势要借,周家与季家素来有交情的,周少卿那妹子又同姜氏是手帕交,你去处处关系。” 祝薇红原本犹豫,听了这话倒是心动,点点头。 祝云来说回来就回来,也没给何青圆一个准备,忽然就出现在她身前了。 两人相顾无言,屋里的人急急退出去,又轻手轻脚把门带上了。 门一关,凉风停。 祝云来这一夜不知去了哪里,身上有股子淡淡的檀香,散在这屋里,叫何青圆静下心来。 “夫君回来了。”何青圆柔声道。 祝云来见她张罗着给他斟茶递水,周到体贴,却刻意避着他的目光。 “既然还不开心,为什么要对我示好?”祝云来接过帕子揩了揩手,抓成一团扔回盆子里,溅开一捧水。 “没有不开心。”何青圆回内室去摆弄一副她新临摹的黄雀啄杏图,“只是那事儿腌臜,我不愿叫夫君沾染,一时激动,有些失言了,还望夫君见谅。” 祝云来倚在内室门边,隔着珠帘看她慢慢收拾桌上散落着的物件,觉得自己不在这里,何青圆似乎还多几分闲情逸致。 “其实我们部落的人也视女子月事不祥污秽,”祝云来忽然开口,何青圆推拢多宝匣的动作一顿,听他继续道:“我阿娘、阿姐若是来了月事,只能在夜里偷偷去洗衣。我那时人小,她们不避我,而部落里的其他孩子又视我为异类,不同我玩,我整日除了玩牛羊粪块,就是跟在阿娘、阿姐身后做小跟屁虫。” “你,记事这样早?”何青圆迟疑着侧身问,她听说祝云来跟着狼群的时候,也还是个小娃。 “算早吧。反正我最早的记忆是阿娘从火堆上揭下刚烤好的饼,热腾腾塞到我手里,让我吃,”回忆中那股灼烫感烧了上来,祝云来甩甩手指,笑道:“烫啊!所以记忆深刻。” “阿娘倒是,蛮粗心的。”何青圆继续收拾压尺和臂搁。 “不是粗心,她那时候才十五六吧,自己都是个孩子,不会照顾孩子也正常,其实阿姐也是她半路上捡回来的小女娃,比她小两岁,她却非要做人家的娘,其实阿娘到死也没生过自己的孩子。” 那么可以想见,祝云来养母带他从胡人营中一起逃出来时,只有十二三。 何青圆一时间有些想哭,轻问:“因为她们不避你,所以你对月事,才,才…… 她找不出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 “是吧。”祝云来其实没深思过这种问题,扯了一下嘴角,笑道:“我小时候总觉得夜里同她们一起去湖边看月亮,这是很好玩的事。天上一个月,水里一个月,湖水像银水一样漂亮。但长大了才知道,那其实是很危险的,她们洗身子、洗衣裳的野湖离部落有些脚程,我和阿姐来历不明,阿娘自己又曾为奴,只有族长和少数人接纳我们,大部分人其实是摒弃我们的。所以就连女子夜里一起去洗身,也不带着她们的,而她们一走,我无人关照,所以只好一起带上。” 他脸上的笑容愈来愈淡,最终定成一个有些落寞怀念的神色。 何青圆看着他,珠帘的光斑在他深刻的面孔上,像泪痕一样流淌着。 虽然他没有哭,但这一瞬,他的确是脆弱的。 何青圆难免动容,缓步走了过去,把那些泪一样的光斑从他面上拨开,轻道:“夫君。” 祝云来被她轻唤回神,看着她的眼睛,道:“月事的血和伤口的血闻起来都是一样的,没有什么脏的,至于不祥…… 他停顿了好一会,“可能对于女子来说,的确有些不详吧。我的小阿姐有天夜里独自去洗身,结果误入草甸,没进去了。” 何青圆全然不知该说什么好,去牵他的手,带他到椅子上坐下。 “但我实在不觉得这点子血对于男子来说有什么刑克。” 何青圆快要被祝云来说服了,垂着眼道:“可祖母说,女子经血是天底下最阴毒之物,母亲也说月事污秽,要避开清洁。” 祝云来把手伸到何青圆眼下,何青圆不解地看着。 “你可别说的自己这样厉害,我这手指还是一样使唤啊,也没觉得摸了血就有什么…… 祝云来又被何青圆捂住了嘴,她眼睛红红,鼻头又红红,急急道:“罢了,别说了,我懂你了,心里已经没疙瘩了。” “唔。”祝云来把她的手抓下来,道:“原来刚才心里还是有疙瘩的,却说自己没有不开心。” 何青圆抿了抿唇,转而问:“夫君昨夜去哪了?” “去老二那了,他宅子前头那吊桥可有意思了。”祝云来道。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147章 何青圆应了一声,回过味来,惊慌失措,道:“你不是跑去同二弟说这事儿了吧。” “没有提月事,你都叫得跟被踩了尾巴一样,我哪敢跟别人说去。只是说你嫌我这也不懂,那也不懂的。” 难得有俯视祝云来的时候,他的眸子被睫毛虚虚实实地藏着,显得毛乎乎的,有种绒绒可爱的质感。 何青圆想起自己的确这样说了,想他在京城也没个能说话的人,只能漏夜出城去山上道观找祝云晟。 如是想着,心中愈发不是滋味,这么大个人,挤坐在圈椅里,看起来居然有种可怜巴巴的感觉。 祝云来是不知道何青圆的念头,否则早就跳起来‘哗哗’打上一套杀人拳。 “那二弟怎么说?”她低头问。 “他怎么说?他笑了我一通!”祝云来真有点气,拍大腿道:“我也是傻,才知道他跟你姐姐也乱七八糟呢,我居然跑去问他?” 何青圆抿起嘴角,又听祝云来道:“噢,还有上回你问我的那个赵丰如,老二说的和我查的大差不差,这人有些手腕,虽贪钱些,但也不算失了底线。只是赵丰如那表妹妾室已经给他生了一双庶出子女,听说是琴瑟和谐,你姐姐嫁过去也是干瞪眼,自讨没趣。” 何青圆听得一脸严肃,道:“这不行,我得叫母亲知道。” 她说着就要出去找人回家报消息,却被祝云来一跨步揪了回来。 “听消息不给好处,下回办事我可不尽心。” “什么好处?” 祝云来倚在门边,点点何青圆的唇瓣。 何青圆就知道是这样,垂眸等他俯身下来。 可等了半晌,他却不动,抱着胳膊整好以暇的看着她。 何青圆只好忍羞踮起脚尖,去够他的唇,整个人快挂在他身上了,可他不低头,就是亲不到。 祝云来见她快要力竭,才一把搂紧了她,将她反抵在门洞上深吻。 珠帘一阵乱晃,有一串甚至如情丝般绞住了何青圆的手腕。 第72章 季先生 七月将近, 越发是盛暑天气。 院里的婢女婆子们午膳都添了一碗绿豆汤,因是何青圆这两日来月事,暂撤了冰。 但既是同冰行定了冰的, 就没有一日要,一日不要的道理, 照样是送了来, 银子都花了,难道不用? 何青圆终于得空细细打理院中事, 把西边一个敞间收拾了出来, 把冰鉴都搬来了,说要给祝云来做书房用。 祝云来正翘脚仰面躺在那张从库房里抬出来的硕大凉床上,道:“你这是在看我笑话呢?” “才不是, 但夫君手大胳膊大, 配套的桌椅书案,哪哪都要大的, 挤在小茶桌上写大字实在憋屈, 我早就该理出来的。” 何青圆说得一本正经, 却听祝云来笑得‘吭吭哧哧’,竟是停不住了。 她抬头一看, 只见几个婆子忍笑忍得黑里透红, 唯有摇春、浮夏同自己是一样的迷茫。 何青圆毕竟见过,不多时就回过味来, 羞得别过身去摆弄从库房里取出来的几件小匕首,心道,‘这人心思淫得很, 大白日也拿这事做笑话!’ 祝云来在凉床上瞌睡了小会,抹了把脸走进来, 就见书房内室已经弄好了。 何青圆正坐在那张大圈椅里,小小一只,拍拍扶手,抬头逡巡,似乎还算满意。 祝云来笑着瞧着,目光也随着她的视线转了一圈。 这屋里几乎没有摆什么瓷器古玩,唯一一个六足碧青瓷香炉靠墙摆在一张高脚小香案上,那张乌色的书案是屋里最大的家具,沉沉玄色,看起来天然清凉。 书案后的墙上被何青圆挂了一张重弓,配套的箭囊挂得矮一些,纵横大小似一把长刀,可以想见那把重弓的硕大。 “这弓你从哪弄来的?”祝云来瞧着那把弓,眼神都有点变了。 何青圆见自己猜对了他的喜好,有点小得意,笑道:婆文海棠废文都在抠抠裙依五而尔七五贰八一“库房里,是圣上早些年赏给公爹的。” 祝云来应该是很喜欢,但听到这话又有点别扭。 不过他本性豁达不拧巴,只摸了摸鼻子,道:“老头好东西不少。” 祝云来扭脸看向另一边,见两扇窗畔挂了两幅画。 一幅是八骏图,一幅是夏日雨芙蓉,像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入口。 何青圆还在那张大书案前摆摆弄弄,祝云来留意到她嫁妆里的那个好多抽屉,能层层打开的匣子也被摆了过来。 “我用不上这样好的东西。”祝云来走到何青圆身后,道:“季先生说我拿刀枪太久,又喜欢重弓、重刀,力气定了型,落笔轻重掌握会有些困难,他说要帮我做一只笔,笔由大转小慢慢练。唉,可不着急,慢点做。” 何青圆听着他苦恼的口吻有些困惑,正要问他与季随海为何这样投缘,就听他拍了拍额头,道:“季先生太上心了些,上次还说亲自要给我开蒙。” 何青圆忍不住笑出声来,被祝云来一揪腮帮,“笑我啊?” “那你怎么说。”何青圆嘴里灌风,口齿不清地说。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148章 “我说你这么大个先生,给我开蒙?别开玩笑了!”祝云来似乎也挺无奈的,“结果他立马就说让他儿子来教我认字!” “哪一位?”何青圆问。 “三哥啊,你知道吗?”季家这一辈行三的是季悟律,祝云来喊人家三哥还挺顺嘴,应该也都见过了,摸着下巴上的一条竖纹道:“季家人还是蛮随和的,不知道为什么头次去的时候,秀水紧张兮兮的,说什么读书人脾气倔,有一两句不中听的,委屈我忍一忍。” 谈到季家,何青圆心里总是怪怪的,背过身去说:“他可是书法大家。” 祝云来没这个了解,只道:“看他挥笔的确有些气势,啧,季先生还说,舞文弄墨,舞刀弄枪,其实有共同之处,若是拿捏到了,就算入了门了。” 何青圆含糊地应了一声,没有再把这个话头延续下去的意思,只摩挲着两块印石,想着祝云来没有章,得给他刻一个才是。 “那喜帖也是季先生给我的。” “什么?” 何青圆一下回过身来,意识到自己反应太大,又很快转过身去,道:“晚辈的事,季先生也管?” “顺手吧。” 祝云来可能还是不太理解一个大家族的庞杂,身为家主的季随海应该不太会过问这种事。 又或者,是何青圆低估了季随海对祝云来的好感? 季随海如此上心,总归来说是很让何青圆不解的。 “还叫我带上你一起来,说想见见你。”祝云来轻描淡写一句话,如五雷轰顶砸在何青圆脑袋上。 何青圆缓了半晌,才挤出一句,“见我?为什么?” “可能是因为我总说你好话吧。”祝云来一边说一边挪挪挪,终于挪到了墙边上,点脚一跃,把那副重弓取了下来,“他很好奇。” 何青圆惶惶惑惑,实在不明白祝云来和季随海怎么变得好似忘年交。 “你怎么了?”祝云来拨了一下弓弦,觉得需要更换了,又侧眸看何青圆,道:“怎么每次提到季家,你都不大自在,季家里有你仇人?” “怎,怎会?”何青圆忙道:“夫君说笑了。” 祝云来虚扯了一下弓弦,没有看何青圆,却道:“有什么不能说的?” 何青圆将两块印石放回匣子里,道:“季家族系庞大,能做一家之主的人,必定老谋深算,心有城府,我只是想到要与这样的老先生见面,有些心慌。” “头次见面我也觉得他有些高高在上,不过熟了就好了。”祝云来宽慰道。 他没见过季随海与别人相处是什么样的,只以为这老先生外冷内热,皆是如此。 ‘月事怎么不迟些日子来?’何青圆想着,否则就好名正言顺不去了。 她的的确确不想去季悟非和姜氏的婚宴,但许许多多的人却很想去。 祝薇红叫丫鬟带了口信给何青圆,说已经让外院备了一辆十人可做的大马车,等着那日要与何青圆同去。 她的算盘,何青圆算是猜到一半,心中又怎么会畅快,转而去问几个妹妹要不要同去。 众人都是想去的,哪怕只是开开眼界,露露面,为未来的婚事争取到一点零星的可能也好。 只又畏惧施氏,不敢给何青圆一个准信。 “四妹叫人备了那样大的马车,想来她也是愿意的。”何青圆说。 十二娘体会到她口吻中的一点怨气,便点了点头,道:“那就沾嫂嫂的光了。” 只是临去前,施氏院里也来了几个客人,十娘被施氏叫去伺候了,杨姨娘也被她叫去弹琵琶助兴,她女儿十四娘忙说自己也不去了。 十二娘和十三娘今日虽是赴宴,穿戴也家常,只一件褙子是新做的,被施氏院门口的婆子一通打量,倒是没说什么。 十二娘一掀车帘,就见何青圆已经端坐在马车里面了,膝上摆着一个小匣子,里头是几件金红首饰。 等祝薇红摆架子姗姗来迟的时候,何青圆已经给十二娘、十三娘装扮好了。 祝薇红扫了她们一眼,虽瞧见她们身上有新首饰,但样样比不得她身上这些。 今日毕竟是赴宴,总要妆点一二,没得出去丢人现眼。 “十娘怎么不来?”祝薇红问。 在这些个庶妹里,因为十娘在施氏跟前侍奉较多,祝薇红自觉与她关系最好。 十三娘都不敢说话,十二娘抬眸看了祝薇红一眼,又去看何青圆。 “母亲来客人了,要她去跟前伺候。”何青圆冷淡地说。 祝薇红露出一个有些恍然的神色,也作势等着何青圆来问。 只她们一个两个都曳着扇子不开口,祝薇红觉得无趣,道:“是阮夫人她们吧,阿娘是叫十娘去给未来婆婆看呢。” ‘又来又来又来!’何青圆觉得很烦,手腕晃得快了几分。 凉风铺了几丝在祝薇红面上,惹得她瞥了何青圆好几眼,可何青圆都不说话,十二娘、十三娘自然也不说话。 祝薇红憋了一会,道:“阮夫人的儿子是礼部贡院的郎中。”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149章 “哦。”何青圆干巴巴地应了一声。 十二娘觑了她一眼,见她特别的面无表情,像个呆呆的小人偶,莫名就觉得好可爱,掩在扇后无声一笑。 “你身为长嫂,怎么都不关心一下妹妹的婚事啊?”祝薇红还挺义愤填膺的。 何青圆瞧着她,问:“那四妹也是姐姐,四妹可曾关心过?” “我怎么没有关心?你们知道阮夫人的儿子是郎中吗?你们知道他生得白净斯文,同十娘性子很合吗?”祝薇红觉得何青圆问得可笑。 “那六娘的夫君,四妹知道他口齿不灵便吗?”何青圆当即反问。 “这,这谁能知?”祝薇红果然就气短了几分。 “这怎不能知?口吃又不是暗疾!很难查证吗?”何青圆趁势追了一句,但六娘的婚事木已成舟,便也点到为止,道:“这便罢了,四妹若真有心,看在十妹素来恭顺的份上,也多替她的亲事把把关,若有门路,也探听一番。” “我自然会!”其实若不是何青圆言语相激,祝薇红才懒得去查。 她与十娘略好些,只是因为相处的时间多了些,但还是瞧低人家。 祝薇红心中憋气,只是离季家越近,心里的气散得越快。 “嫂嫂紧张吗?”她故意问。 何青圆也知道她已经迫不及待要看好戏的,硬声硬气道:“还好,就是饿!” 说着还拿出食盒来,将各种点心分发一通。 十二娘和十三娘都知道何青圆嫁过来之前,与季家行七的公子定过婚。 这消息在祝家不算秘密,施氏有意传扬过了,所以才会连她们这些久在深闺的庶女都知道。 十二娘拿着一块薄荷糕吃着,觉得有东西吃真好,顺理成章占着嘴,不用费心想话来说。 第73章 季家婚宴 季悟非成婚, 何霆昭、祝云晟总有一张帖子的。 何霆昭不在家,那就是林谨然和何风盈来。 季家一贯在这种人情场面上低调,可有些要紧的人总不能缺席, 更何况这一遭娶的还是公主的女儿,女方的人情总要顾, 上下四房人, 零零总总的亲朋好友加起来,人是很不少的。 季家的宅子又这样大, 男宾女客这样多, 有些人想不见就好不见的,一转身就再碰不到头了。 祝薇红同未来的小姑子到一块说话去了,何青圆乐得清静, 带着两个妹妹寻了个角落坐下。 季家的下人很周到, 见她们坐定,立刻奉上茶水点心, 还说:“等何少夫人、何姑娘到了, 我将她们引到这来。” “你倒是人头熟络。”何青圆笑道, 觉得这小丫鬟有些眼熟。 “我原是梅苑里伺候的,诗会那日是我给您引路, 今儿人手不够, 所以被调了来。”小丫鬟道。 梅苑里的下人平时都没什么机会伺候人前,也难有什么油水。 何青圆见她机灵, 就赏了她一粒银珠子,道:“留着打副小银花戴戴。” 十三娘少进漂亮雅致的园子,又是头次见这样人来人往, 云鬓堆叠的场面,慌得都不知该怎么办了, 十二娘见她一个劲喝茶,道:“吃糕吧。等下一趟趟的去解手,也麻烦。” 十三娘忙是搁下茶盏,却听一女子道:“祝夫人今日也来了?” 何青圆侧眸看去,就见是那日诗会上作诗讥讽施氏,差点同祝薇红掐起来的秦愫。 她改梳了妇人发髻,也胖了些,圆脸上小小下巴挂不住肉,所以拼命扬着脸,不想堆出肉来。 冯妈妈俯身轻道:“秦姑娘嫁了大理寺卿常林。” 何青圆还没来得及说话,秦愫就怒冲冲走过来,指着冯妈妈道:“你这婆子,说我什么坏话?!” “老奴怎么敢?”冯妈妈忙道。 “我不知姐姐嫁了人的,只怕失了礼数,冯妈妈只是提点我。”何青圆见周遭目光闪烁,忙请秦愫坐下。 同上次诗会相比,秦愫似乎受欢迎了些,明明边上有人说话,她却撇下人来寻何青圆。 “你不知我嫁了常林啊?”秦愫似乎不相信,又问。 何青圆苦笑,道:“我都不知常大人名讳。” “也是,我比你早几日出嫁的,你那时候肯定没心思管别人的事。”秦愫说着,目光从十二娘、十三娘身上掠过,道:“怎么不见祝薇红。” “四妹同周姑娘在一处。”何青圆道。 “哼。”秦愫冷哼一声,道:“那你怎么不去看看?她巴结起人的样子,也难得呢。” 她虽句句刻薄,但何青圆觉得秦愫好像不是特意讥讽她来的,就道:“戏虽好看,但我觉得过日子,还得是一份清静才养人。” 秦愫似有所感,瞧了她一眼,何青圆笑道:“姐姐瞧着气色真好。” “你就说我胖了吧!”秦愫把一把牡丹扇挥得飞快,但又渐扇渐缓,遮着半张脸,有些别扭地道:“我家里是清静呢。公婆早就去了,小老头是自己念出来的前程,苦惯了,我没带人嫁过去之前,他家里只有几个都快老成人干的下人,还有个小叔子,也乖乖念书呢。除了宅子小了点,他那刑官的名头不怎么清贵之外,没什么不好的。”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150章 “小老头?”何青圆诧异地看着秦愫,再怎么着,秦国公府也轮不上老夫少妻的一桩婚呐! “什么老头!他才三十出头!”秦愫急了,忙道。 何青圆有些困惑,笑道:“你这是朝我显摆来了?” 秦愫见她真是一点都不懂,便白了冯妈妈一眼。 ‘你倒是给我时间说啊!’冯妈妈忍不住腹诽。 手肘被人一碰,何青圆转脸过去,就见十二娘在给她添茶,唇瓣几乎未动,却有话语轻轻传出。 “原本四姐曾同常大人议亲,爹虽属意,但母亲不肯。” 何青圆转回身子看秦愫,道:“姐姐真是有福气,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这日子舒心不舒心,有没有嫁对人,只有咱们自己心里清楚。” 秦愫咬下一角糕来,扬起下巴问:“那你呢?” 何青圆正想回答,就见林谨然笑着走了过来,何风盈却不知在哪里。 “姐姐呢?”何青圆等林谨然和秦愫见了礼,才问。 “说是更衣去了。”林谨然转了一下头,微微蹙眉道:“也不知是不是迷了路,怎么还没跟上来?” “夫人别担心,但凡是亮堂的地方,都有伺候的人在。”奉上茶水的丫鬟道。 ‘那不亮堂的地方呢?’何青圆脑海中忽然晃过这样一句,也没深思。 林谨然和何青圆都是温和不挑事的性子,秦愫纵然是个小炮仗,炸了一两回,也能好好说话了。 同下人请她们入席,秦愫还有些没聊尽兴,瞧了何青圆一眼,许是碍于祝家、秦家到底不对付,还是没有说什么。 林谨然道:“咱们不坐在一处,下回请妹妹来家中吃茶,我们说个尽兴。”秦愫倒也点头了。 喜宴的座次是季翡之排布的,因为十娘、十四娘是临时不来了,何青圆这一桌上还有些空,季家的姑娘们便来了两个填数。 何青圆瞧她们同十二娘、十三娘是一般年岁的,就请她们坐到一处去。 她们一个是二房行十二的季银珑,一个是三房行十六的季澄珠。 “你行十二,我也行十二,但算算年岁,还是我长你一岁。”季银珑笑道。 她刚才走过来的时候,十二娘就看见她了。 相仿的年岁,季银珑已经出落得已经很有模样,不似十二娘还全然是小孩的骨头皮肉,一头黄发勉强梳拢,身子都还佝偻着,不曾舒展。 而季银珑是这样从容得体,落落大方地一站,玩笑着同何青圆讨要一个座位,施施然带着妹妹坐下,同一桌子素未谋面的阿姐阿妹们说说笑笑。 “那我就叫一声姐姐了。”十二娘掂量着道。 平日里她的瑟缩都是装出来的,但今日却真有些自惭形秽了,看来做戏真是不能做太久了,否则入了戏,假也成真。 明明她在祝薇红跟前,从来也没感觉到自卑自怜的。 “叫了姐姐,就有礼物收了。” 季银珑拔下花簪替十二娘簪上,顺势瞧了何青圆一眼。 她来之前得了季翡之的吩咐,要待何青圆周道热络,有什么不好听的话语,见个苗头就要掐灭。 季银珑一直想见一见何青圆,现在见到了,瞧她拢在一件灰竹绿的褙子里,含蓄柔顺,美好娇婉,像一柄上好玉如意,心烦时握在手心,就能令人平气。 ‘新嫂虽说容貌也端正,可病气缠绕,发肤干涩,她性子又是那般傲慢冷淡,哥哥虽说温和,但其实也是冷性子,从前没都想过他有朝一日会亲自同母亲开口,只为求娶一位姑娘。眼下这姑娘嫁做人妇,他今朝另娶姜氏,又不是他所喜欢的,往日这日子可怎么过呢?’ 季银珑收回手,把自己的心思藏住,就见十二娘反手摸了摸花簪,就低头在荷包里翻找回礼。 “不用了。”季银珑笑道。 “我没有姐姐这样贵重的东西。”十二娘道:“但礼是要回的。” 她说着,往季银珑手心里放了一只铜丝绞成的小麻雀。 “你做的?好可爱!”季银珑漫不经心一瞥,却是惊叹。 “嫂嫂教我们做的,她自己用银丝做的小狼更可爱,不过还没做完,有手掌那么大。”十二娘道:“银丝抿得很细很细,细得好似白毛。” ‘狼。’季银珑在心里回味了一下,又细细看了十二娘一眼,笑道:“你嫂嫂好巧手。” “是啊,只是前些日子替母亲分忧,送两位姐姐出嫁,她没了空闲,好些小玩意收在小笸箩里,前个才叫我们看见的的。” 十二娘也不希望何青圆与祝云来的关系出什么差池,言语间想彰显他们亲密。 席面吃了小半,何风盈才回来,坐在林谨然边上,对何青圆点点头。 “去哪了?怎么这样久。”林谨然难掩埋怨。 “不小心弄脏了衣裳,去换了。”何风盈看起来尚算平静,坐下来一连饮了两碗汤才罢。 林谨然同何青圆对了一眼,神色之中,皆有些忧虑。 幸而这席面吃罢,也未有什么风波再起,何青圆算是松了一口气,想着快些从季家离开。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151章 岂料出去时,何青圆听摇春道:“姑娘。” 她抬眸看去,就见祝云来倚在侧边门洞旁。 他今日是何青圆亲手打理的,束发檀木簪,额角茸发微微乱,身着交领莲花灰黑纱袍,罩住他一身钢筋铁骨,腰上挂着何青圆的海棠玉坠,压着他的气势,只显出几分不羁来。 这门洞不是出去的路,不算惊扰了女客们。 但他站在那,却偏有好些妇人绕远去瞧他,因不知他是谁,还以为是季家哪房藏着的公子呢。 众人正暗自留意时,却见何青圆快步走了过去,唤道:“夫君?” 大家这才知道他就是祝家那个狼崽子,一时间倍感失望,却又更加好奇。 “走吧,季老先生在等我们。”祝云来扫了眼回不过神来的季银珑,又对十二娘、十三娘道:“秀水会送你们回去,只要留我们一匹马就好了。” 何青圆被他一拽,小跑回身时裙裾飞扬,道:“季姑娘,烦请你带我妹妹们出去。” 季银珑张口想说不可在廊上奔跑疾走,却见拐角处季随海的书房里伺候的姑姑正笑着朝他们行礼,徒留她惊诧不已。 第74章 晦气东西 祝云来在席上坐久了, 想跑跑松松筋骨。 虽有祝云晟陪着,也是无趣。 他今日也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先是姗姗来迟, 新郎官来敬酒,被他一个劲堵话, 又忙着替新郎官喝酒, 喝得烂醉,只能回家去睡了。 而那新郎官, 看着也奇怪。 一双眼睛跟雪珠子一样, 冰凉凉地盯着他,穿着一身红到极点的喜服,但就没笑过, 他这样子, 换了孝服更合适。 这席面上冲祝云来笑的人不少,冲他哼鼻子的人也多, 祝云来统统没看在眼里, 只觉得酒薄菜淡, 吃不痛快,只瞧见何青圆了, 心绪才有几分舒展。 季家的回廊曲曲折折, 墙上花窗门洞一处一处,勾连贯通, 若是生人误入,只怕会被迷得昏头转向。 廊柱上悬着的灯笼雅致,一盏盏昏黄摇曳, 照得玄男绿女衣袍飘逸飞扬,好似梦境般虚无缥缈。 何青圆随着祝云来跑了几步, 等进了一处绿松盘踞的院子里,终是停了下来,只觉得清凉袭来,叫她发颤。 门一开,书案前的白袍先生转过身来,目光如炬。 何青圆怕他,幸好还记得礼数,行了一礼后抬头,就见季随海笑得慈爱和善,几乎要叫何青圆以为方才那一眼是错觉。 “先生,我媳妇来了。”祝云来熟门熟路拽过椅子坐下,趴在椅背上问季随海,“没见先生去前头吃席啊,吃过了吗?” “吃了一碗粥。”季随海看着何青圆不敢落座,压压手,笑道:“坐,坐。” “粥?”祝云来一皱脸,又问:“吃肉了吗?” “吃了,佐了一碟蜜卤五花肉,入口即烂。”季随海看着他,问:“你呢?吃饱了吗?” 祝云来摇摇头,道:“那些菜好看量少,我抢吃半天,才五六分饱。” 来人家做客,吃了席面,还说不饱,何青圆想提醒祝云来,但又根本不敢开口。 季随海却笑,又问何青圆,“那你吃饱了没有?” “吃饱了,先生。”何青圆随着祝云来叫,就见一个黑漆攒盒递到眼前,里头是各种蜜饯凉果。 “吃饱了那就清清口吧。” 何青圆诚惶诚恐地接过来,杏干的滋味还没有在嘴里蔓延开来,方才那位姑姑亲自端着一水的吃食进来了。 牛乳米糕、卤肉粗面,还有炸春鹅并一碗玉井饭。 何青圆的困惑已经压过了她的紧张,下意识看向季随海的时候,老先生正也看她。 “我与小友投缘,喜欢他率直的性子,你也不必奇怪。” 他既然这么说了,何青圆抓着扇柄,低头小声道:“多个长辈疼一疼他,也是好的。” 祝云来把牛乳米糕递给何青圆,何青圆去拿一块最小的,就听季随海道:“他父亲待他不好吗?” 何青圆哪敢吃啊,垂下手放在膝上,道:“也好的,好又不嫌多。” “那他母亲呢?”季随海含笑又问。 何青圆觉得这个老头很坏,偷偷去看祝云来,见他被面面饭饭肉肉迷了心窍。 ‘吃吃吃吃,就知道吃!这是饭馆子吗?’ 米糕被捏得扁下去一个洞,何青圆小心翼翼道:“阿娘给了他一身骨血,后来又得养母护佑,倾尽所有,用‘好’字形容这两位娘亲都太薄了。” “先生知道我娘好,他问姓施的。” 祝云来还不如吃饭呢,嘴里没饭就闯祸! 见何青圆眼睛圆圆瞪他,祝云来后知后觉,对季随海道:“噢,不能说的,老头娶了她,摆在这做娘的位置上,她就是坏透了也不能说。” 何青圆没忍住竖起扇子挡住脸,季随海这坏老头居然还问:“如何待你不好?” “对我好不好还轮不上她,只是家里那些个兄弟姊妹,但凡不是她肚里出来的,肉都轮不上吃,还…… 祝云来虽说不明白许多界限规矩,但清楚女子清誉要紧,本想说施氏还会私下动刑,只怕季随海会疑惑为何动刑,到时候祝八娘的事情就破了。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152章 季随海见他埋头吃饭去了,也不追问,只道:“外头的席面有这么难吃吗?” “不难吃,”何青圆移下扇子,侧眸看祝云来,目光是她自己都未曾觉察的柔和无奈,道:“只夫君是来正经吃饭的。” “那别人都是来做什么的呢?”季随海盯牢何青圆。 何青圆自知失言,犹豫了一下,道:“交际要紧。” 季随海笑了一声,意味不明地点点头,道:“还算般配。” “劳驾。”祝云来把空碗交给季姑姑,又咧嘴冲季随海笑,“是吧。般配啊。” 季随海似乎真的就是想见一见何青圆,留祝云来吃饱饭,又叫季姑姑捧了个匣子来,道:“你们新婚,我也没有什么好东西,只当这一点,拿去玩吧。” 何青圆不好当面打开看,只随祝云来道谢。 季姑姑送他们出去,季家从来都是安静的,只季随海院里格外静些,越往外走,人声越闹。 原本何青圆该是最早离去的那一拨客,但因为被季随海留了一留,正赶上季家送亲戚回去。 “我想阿璧,我想她啊!我不想娶那个田氏,娘,我不想娶!你知道不知道!?” 这一声愤怒悲苦,划破虚浮的喜色。 祝云来与何青圆脚步一顿,知道前头不好过去。 季姑姑原本掐算了时辰,该是碰不上的,估计是姜氏的哥哥姜贤柏吃醉了酒,所以歇一歇,耽搁了。 “祝公子、祝夫人,如果不介意的,我们走偏门?”季姑姑轻声道。 何青圆面色微微发白,忙道:“好。” 祝云来虽然不明白,却也不想去打搅撞破他人的不堪痛苦,转身欲走,却听一妇人喝道:“是谁在那里鬼鬼祟祟窥听!” 季姑姑安抚地看了何青圆一眼,肃容走出去。 在场除了方才出声呵斥的德欣公主,还有她的夫君姜侯,季翡之,以及扶着姜贤柏的季悟非。 “姑姑,您怎么在这?可是三叔有什么吩咐?”季翡之口吻敬重,又点名了是季随海的人,饶是她不说,德欣公主也看得出这下人有些体面。 “替家主送两位客人出去。”季姑姑并不想何青圆、祝云来露面。 德欣公主却哼道:“什么客人?躲躲藏藏的。” 她这样不依不饶非要见一见,无非是怕姜贤柏方才醉后咆哮泄露。 等看见是何青圆和祝云来时,德欣公主更是怒不可遏。 “这种晦气东西,为何今日会来参加我女儿的婚宴?” 祝云来只见她扬袖一指,还以为她是嫌弃自己,就道:“我怎么晦气了?啊?上回御前见圣上,你不也在吗?那时候没听你嫌我晦气呢,也没见你这样难说话呢?” 德欣公主气极,偏他话中带着圣上,言语要掂量一番,留了空隙给祝云来继续发挥。 他瞧了眼烂醉的姜贤柏,摇摇头道:“老实孩子,我都说那帮人灌他酒,要看他出丑了,他还喝。” 姜侯扫了祝云来一眼,问:“哪帮人?” “我哪认的?”祝云来摸摸耳朵,“有一个是耳朵边长拴马桩的。” “伍家的小子。”姜侯皱眉,“他与柏儿同窗,一贯交好的。” “嘁,人家哪跟他好啊,跟那个马脸猴嘴的才是好。”祝云来不知内情,只说他瞧见的。 “马脸猴嘴?”姜侯稍稍一想,道:“那不是…… 他刚想说是勤王世子爷赵丰旭,也就是何家有意议亲的赵丰如的嫡兄,但被德欣公主一斜眼,还赶得及闭口。 季翡之见祝云来三言两语挑破窗户纸,虽也如了季家想要提点姻亲的意,但怕他说出更多,从而不好把握,更见季悟非目光怔怔,落在何青圆身上,忙迎上来,道:“姑姑,送贵客回去吧。天都晚了。” 何青圆也巴不得要走,刚抬腿,就听德欣公主道:“晦气,说的是你身边那个。” 祝云来看向季姑姑,但转念一想,不解地看向何青圆。 他那双眼睛在夜色下也泛光亮,像月亮照在深潭上。 “她有份害死我儿媳,我儿媳是这季家的姑娘,今日更是我女儿的…… “公主!”季翡之与季悟非同时出声,如此高声呵断,已是不敬。 德欣公主的目光绕过季翡之,径直看向季悟非,冷冷一笑,挑衅道:“如何?” “不要再说了,那桩案子到底如何,您心里很有数。”季悟非身上还挂了个姜贤柏,被坠得摇晃,艰难站定。 “红颜祸水,其实貌美男子也逃不过。”德欣公主却将这事都栽在季悟非身上,全然刨去自己与林乔儿那秘而不宣的共识。 “是,那都是我的错处。”季悟非认了,只想德欣公主能安生些。 “你倒情长!?”德欣公主气极。 “喂,既然是他的错处,什么叫我媳妇也有份害死你儿媳啊?”祝云来看得出在场之人只有他云里雾里,自然要问个明白。 “回家同你讲好吗?”何青圆拼尽全力稳住情绪,祝云来一垂眸,就见她的扇子不知什么时候都掉了,落在裙畔。 他俯身捡起,就要随何青圆出去,却在这时听德欣公主道:“祝公子到底是出身奇特,吃过苦的,别人嚼剩下的渣滓,你也吃得下!”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153章 祝云来当即返身回去,何青圆拖他,反被他拖去了。 “什么意思?”祝云来站在德欣公主前头问她。 德欣公主睨了何青圆一眼,嗤笑道:“你娶妻前,都不查查清楚吗?你没瞧见他们方才那眉来眼去的样子吗?听不出我这位好女婿,大婚当日还一副旧情难忘,割舍不下,出言回护。” 何青圆只怕德欣公主说出更难听,更添油加醋的话来,紧紧抓着祝云来的胳膊,颤声道:“我与季公子先前曾议亲。” 季悟非见何青圆单薄可怜,畏惧祝云来,心下忧虑着急,忙道:“祝云来,你不要迁怒…… 闻声,祝云来转脸看去,目光冷厉,“如果你聪明的话,现在就该闭嘴。” 季悟非默了一瞬,更道:“我与何氏只是曾经议过亲,并没有任何逾矩行径,你二弟同大何氏也曾议亲,这并非什么…… 他本想举例,以便这狼子能更好的理解议亲、定亲、结亲,意义是完全不同的。 只是话未说完,祝云来一脚踹在他腹上,连同挂在他身上的姜贤柏一并摔了出去。 众人一拥而上,连德欣公主也上前扶自己的儿子。 “夫君,你别这样。”何青圆生怕祝云来闹出人命来,想要上前查看,却被祝云来一把攥住腕子扯到身前。 季姑姑刚想劝阻,就听祝云来咬牙低声道:“你姐姐开席前,正同我二弟在假山里缠吻得难分难舍,若不是时间有限,只怕袍裙都要撩起来了,原来议亲后,就算没有结果,也还可以这样吗?” 她听了半句,飞快退下。 何青圆被何风盈与祝云晟的事惊得说不出话来,只呐呐道:“我没有,我与他没有…… “你与谁?”祝云来又掐得何青圆一抖,“你只有与我!” 何青圆吓得闭眼,连连点头,道:“是,是,我只有你。” 季悟非被祝云来踹得厉害,酒水全部呕了出来,泪水朦胧间见何青圆瑟缩颤抖,更是心疼。 姜贤柏倒是没伤着。 德欣公主见祝云来动了手,季悟非吃了教训,心里竟是舒畅了些。 “你竟还高兴?”祝云来觉得这妇人很匪夷所思,冷笑道:“也不管这是女儿的洞房花烛夜?还是你本看不上这厮,奈何欠人家的,赔了个女儿?” 德欣公主被祝云来说中,恼羞成怒道:“来人,把他给我抓起来。” 她虽为公主,但早就没有亲兵护卫了,有的只是几个公主府的家丁。 “抓我去哪?”祝云来不慌不忙,把扑过来要挡在前头的何青圆扯到身后去,道:“什么名目?公主府可有审讯之权?” 他虽未学汉字,却先让秀水给他读过了律法。 毕竟是没蹚过的河,水凉水暖没所谓,水深水浅却要有个数。 第75章 受罚 德欣公主下不来台面, 一定要给祝云来好看。 只这时季悟律、季悟庭从廊上快步走来,一个冷冰冰,似要执剑上战场, 一个笑盈盈,彷如踏青游春山。 姜侯与季悟律是同年生人, 也算自幼相识, 见状忙上前一步,挡住德欣公主难看至极的面色。 “诸位贵客, 可有什么怠慢的?”季悟律问的是众人, 看的是德欣公主。 “你们季家同这个狗东西有什么交情,居然请他来参加我女儿的婚礼?” 德欣公主的脾气还是这般压不住,只当老太后还在, 庇佑她的天还在。 祝云来最讨厌被人骂成狗, 觉得这死老太婆真是又蠢又坏的,在自己女儿婚礼 上闹事, 把亲家脸面扯得稀巴烂, 还以为自己厉害得很。 刚要发作, 就被季悟庭一挡,听他笑道:“祝公子于我季家三房有恩, 我祖父生前在北丘寒留下一座碑林, 因与狼族比邻,也算与祝公子做了多年邻居, 缘分深重,且还要仰赖祝公子替三房寻回祖父墨宝,故而奉为座上宾。” 季悟非腹部疼痛, 努力站直身子,难掩诧异地看着季梧庭, 不明白他话里话外,为什么要待祝云来如此亲近。 季家求人办事,一向是报酬丰厚,就算寻回祖宗碑文要紧,也不至于要跟祝云来拉扯得这样亲近。 德欣公主冷哼道:“一个狼子也好意思…… “公主殿下,”季悟庭的声音不疾不徐,十分和气,“祝公子是祝将军的儿子,福大命大,被狼群收养,如此奇异的命数非寻常人能有,圣上也曾感慨夸赞。但他毕竟长在草野,肆意惯了,言行失当,还望公主海涵。” 祝云来抱着胳膊在他身后冷哼了一声,一旁季悟律侧眸看了他一眼,清清嗓子咳了一声。 季悟律长得跟季随海一个样,只是年轻些,生性冷肃,不苟言笑,季家小辈夜里哭闹,都用他的名头来吓唬。 但祝云来没收住戾气,只更冲着季悟非去,季悟律扫了一眼,一把将他扯下台阶去了。 祝云来刚一挣,何青圆就听季悟律厉声斥了一句她听不懂的话,很简短,像是一个人名。 祝云来的动作滞下来,看着季悟律的目光有些困惑惊讶。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154章 季悟律继续扯祝云来下去,祝云来显得听话了许多,还歪着身子,曲着长腿迁就季悟律,只怕自己步子太快,把他给带翻了。 何青圆被季姑姑扶着也跟了下去,两人一道被塞进季家的马车里,驱车回祝家去。 一时间,两人独处于昏暗恣闭的车厢内,周遭只有车轮滚动的声响。 何青圆不敢开口说话。 祝云来也没有说。 等何青圆终于积攒起一点勇气,小心翼翼开口,才唤了一声,就被祝云来呵断,“闭嘴。” 她再不敢开口,埋头掐着手心。 下人们都跟着十二娘她们先回来了,祝云来一下马车就骑马跑了。 何青圆站在马车上,看着他的背影没进夜色之中,觉得他好像再也不会回来了。 秀水抱剑等在门边,见状一惊,跑到马车边单膝跪地,用手给何青圆垫了一脚。 “多谢。”何青圆忍住眼泪道谢。 “少夫人,这是怎么了?”秀水急得要跟上,招手令人牵马。 何青圆忙道:“他去哪,你知道了,捎个信给我。” 秀水点点头,上马一夹腹,飞快跟上。 守门的两拨人,护院们低下头,小厮们睨着她。 何青圆定一定神,不去看他们,垂眸瞧见绢扇上的刺绣不知什么时候被刮蹭了一下,芙蓉莲叶上横纵一条呲毛的丝线,算是毁了。 她独身一人一步步走进府门,走进一重又一重院门,在众人担忧的簇拥下走进屋门,听得门窗关上的声音,她终于忍不住,跌坐在榻上哭得肩头轻颤。 秦妈妈那双手一搭上她,她更放肆哭出声来,把自己藏进秦妈妈怀中。 这一夜,何青圆在泪水中入睡,次日才断断续续说出德欣公主所为。 “天下竟有这样做娘的?为逞口舌之快,竟也不顾自己女儿了!”秦妈妈愤愤然,却也更加担忧。 浣秋用冰鉴中取出银勺敷在何青圆红肿的眼皮上,道:“姑娘这样还要去请安,老夫人真是一刻都不消停。” “她见我与夫君有了嫌隙,巴不得要看我笑话。” 何青圆刚起的时候,眼睛都差点睁不开,眼下好了一些,只是双眼皮变单眼皮,看着可怜滴滴的。 她不想让施氏瞧见这样子!却也没办法。 施氏堂中今日人齐全,她坐在上首,一见何青圆哭容难掩,差点没笑出来。 祝薇红品着一盏牛乳燕窝,扫了何青圆一眼,定了定,有些惊讶,“不至于吧,昨晚上闹什么别扭了?居然哭成这样?” 何青圆没有回答,只给施氏请安行礼,在祝薇红对面坐定。 她右手边是十娘,斜对面是十二娘,两人皆是觑了她一眼,也不想拿她的伤心当笑话,便都垂了眸子。 “是啊,这是怎么了?老大昨晚上都没回来,你们是吵嘴了?”施氏假惺惺地问。 “有几句口角。”何青圆没办法答了一句。 祝薇红嗤笑一声,道:“是季家什么人说破你跟季七的事了?不应该啊,季家不至于连下人的嘴都管不住吧?还是什么人酒后失言啦?啧,那在饭桌就该才传出来的呀。” “我同季公子是议过亲,仅此而已,不碍着各自婚嫁,常大人不是也好好地娶了秦姑娘吗?”何青圆被她幸灾乐祸的口吻刺得受不住,道。 “何氏,你自己立身不正,不要在这里含沙射影!”施氏严厉地道。 祝薇红更是当场发作,扫了十二娘她们一眼,“哪个嘴贱的告诉你的?” “秦姑娘婚后日子惬意,夫妻和睦,只是没找到你,特来找我炫耀,我还不想听呢。”何青圆自然不会把十二娘泄露出去,只道。 “秦愫那货色也就嫁个成日进出牢狱的刑官,且还沾沾自喜呢。”祝薇红虽这样说,却也好奇秦愫炫耀的内容,只是问不出口。 常林没有家世,是自己一步步用功绩铺路爬上来的,虽有官身,但家底实在单薄。 施氏更是不屑,道:“小秦氏只怕是人前笑人后哭,做戏来的。你身为祝家长媳,不令她闭嘴,回护你妹妹清誉,反而把这话拿来刺你妹妹的心,你真是歹毒啊!” 最歹毒之人居然说她歹毒,何青圆几乎要笑出来,但她性子软乎惯了,说不出太刻薄的话,只是忍了忍气。 施氏见她不言不语,也觉无趣,只道她不敬嫡母,不顺丈夫,罚她在庭中站了两个时辰。 这两个时辰横跨午时,最是灼热,何青圆被晒得头顶滚烫,浑身是汗,衣裳都黏在肌肤上了。 十娘、十二娘坐在绣墩上做针线,偶尔朝外瞥了一眼,就听施氏冷笑一声,道:“怎么?心疼你嫂嫂。” “没,没有。”十娘忙道。 十二娘也摇头。 祝薇红翘着脚看了一眼,道:“娘,差不多了吧。” 施氏道:“你怎么也替她说情?” “我只怕那狼崽子回来。”祝薇红对祝云来有种天然的畏惧,说不清,就好像是怕祝山威的那种感觉。 “回来又怎样?我这是替他出气,调教儿媳,他还要谢谢我!”施氏却道:“说不准那狼崽子已经厌弃了何氏,这世上那个男人不好面子,知道是一回事,被人说破又是另一回事了。”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155章 十二娘的脑袋在施氏眼皮底下一转,朝外看去,施氏哼笑出声,问:“十二娘,你要不要陪你嫂嫂?” “母亲。”十二娘轻道:“女儿只是觉得不必急着一日就将事情做尽了,如果嫂嫂真的遭到厌弃,日后有的是机会调教,可若罚得久了,把嫂嫂罚得进了暑气。大哥哥原本一副冷硬心肠,若是回来见嫂嫂楚楚可怜,倒要误会母亲,而原谅她了。” 施氏闻言就笑了,道:“还是十二娘想得细致,那你叫她回去吧。顺便也教教她,不要只嘴上喊母亲,这心里也要有母亲才是。” 十二娘应声站起,朝何青圆走去。 何青圆在日头下晒久了,一时间走到阴凉处,看什么都是黑一团,缓了好久,眼前才出现正常的明暗。 “怎么叫你来?”何青圆看向搀扶她的十二娘,疲软地问。 “叫我来劝嫂嫂,日后要同我们一道,好好服侍母亲,打心底里敬重她。”十二娘说得平静。 何青圆虚弱而讥讽地笑了一声,道:“打心底里敬重她?她乃蛇蝎!” 十二娘四下瞧了一眼,见只有摇春和浣秋一脸愠色地随在后边,就道:“是啊。” 何青圆看着她习以为常的样子,咽了咽泪意,道:“要不要吃薄荷蜜和卤鹅?” “要吃,不过嫂嫂也有心思吃吗?”十二娘问。 “没有,但也要吃。”何青圆抽泣了一声,哽咽道:“想吃什么便吃什么的日子,我也才过了几日而已。” 十二娘很少哭,现下也没有哭,只是借何青圆的眼泪泄掉心头一点悲凉,吃了薄荷蜜和卤鹅,在凉榻上昏昏欲睡着。 秦妈妈使小丫鬟张了屏风,又在她身上盖了一条薄毯。 “有姑爷的消息了吗?”她听见,秦妈妈着急地问。 浮夏从外头回来,接了茶水没功夫喝,又搁回去,杯盏相碰一声脆响。 “方才秀水传话来说,说姑爷在城外的坟庄上。” 秦妈妈叹了口气,望向刚沐浴完毕,脸上晒红却未退的何青圆,只听她道:“我去找他,我同他说清楚。” 迷蒙中的十二娘有些惊讶,她以为何青圆是那种内敛温吞的性子。 “姑娘想好怎么说了?”秦妈妈一句问,又把拿了锥帽就要出门的何青圆定在原地。 “没有。”何青圆的声音低低的,很难过。 如果祝云来很介意她曾与季悟非议亲,那的确有过这件事,她该怎么辩白呢? “先认错吧。”何青圆小心征询着秦妈妈的意见,祖母生气的话,不管是不是她错,总是要先认错的。 “那姑娘有什么错处呢?”秦妈妈瞧着她抓着锥帽站在明暗之间,神色惶恐,真是满眼心疼。 “没有提前把这事儿告诉他?”何青圆自己也不肯定。 “哪有姑娘家无端端提起的,况且只是议亲而已,只怨旁人多嘴多舌,用那样难听的话说了出来,姑爷是面上挂不住,才会生气的,姑娘去了,要同姑爷说自己心里只有他一个人,别人都是别人,过眼云烟罢了。你与他夫妻一体,望他不要因外人挑唆而怨恨,盼他垂怜。” 秦妈妈一字一句教了,见何青圆点头,也是不放心的。 但这事儿是他们夫妻的事,她一个老婆子,再多叮嘱也没用。 第76章 竹楼 何青圆要出去, 竟还出不去。 楼管事递话进来,说施氏额外授意了,说什么不许内宅女眷出出入入, 谁家也没有这样的规矩。 秦妈妈提防起来,只怕何青圆若出去了, 要叫施氏栽上一个不堪的名目, 也先叫何青圆按捺。 只隔了三日,祝云来还是没有回来。 施氏装模作样派了韩管事去坟庄问祝云来怎么不回家, 韩管事去时正遇上祝云来从坟庄出来, 吃了一蹄子的灰,见他还是没有要回来的意思,高高兴兴回来报消息。 “说不准就此回狼窝了。”施氏心情舒畅, 愈发得意。 十二娘替祝薇红绣了半日的嫁妆, 终于可以起身,不遮不掩地往何青圆院里去了。 “母亲要我来看着嫂嫂您, 有什么动静要报给她知道。” 十二娘夹了一筷子的酸浆肉丝, 并一大口饭扒进肚子里去, 腮帮子吃得鼓鼓的,眼睛担忧地看着何青圆。 何青圆正强逼自己喝一碗鱼糜羹, 把浮夏剔出来的蟹腿肉给她推过去。 “嫂嫂不是说怎样都要好好吃点东西吗?”十二娘道。 “这不喝着么。”何青圆恹恹地说。 “嫂嫂知道大哥哥在哪吗?”十二娘问。 “秀水说, 在城北瀑布崖边的竹院里住着。”何青圆把脸藏进汤碗里,低声说。 “怎么上哪去了?”十二娘犹豫了一下, 问:“可请二哥哥去找他说说,大哥哥生性洒脱,我觉得他不会在意旁人闲言碎语的。” 何青圆看向十二娘秀致的面孔, 不解问:“何以这样说?” “因为那些不在乎的人,大哥哥是真不在乎, 只嫂嫂是他在乎的人,所以大哥哥介怀的,应该是嫂嫂的心意。”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156章 十二娘稍微说得逾越了一点,见何青圆移开了目光,心下也有几分忐忑。 不过何青圆没有生气,她只是有些不好意思同妹妹谈论这个,默了半晌,才道:“我的心没有在别人那里。” “但,也还不在大哥哥这里?”话一出口,看着何青圆抿紧的唇瓣,十二娘觉得自己有点过分。 仗着何青圆好脾性,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她,推她去哄祝云来回来,从而与施氏抗衡,让自己能够挣扎出一片可以喘息的空隙。 “他很好的。”何青圆轻声说:“同别人,是不一样的好。” 十二娘难得做了个有些稚气的动作,捧脸看着何青圆,问:“嫂嫂,是不是怕把心交出去呀?” 何青圆一怔,十二娘道:“那就不要交出去,咱们自己的心就留在自己这。嫂嫂既然觉得大哥哥是个很好的人,那就顺着自己的心意对他好,大哥哥乃赤诚之人,不会筹谋算计,轻重取舍,你待他的好,他都会回馈给你的。” 何青圆觉得十二娘在说祝云来的同时,似乎又在说另外的人。 “你……,”何青圆一时语塞,苦笑道:“施氏害得你小小年纪,就揣摩起人心来了。” 十二娘垂下眸子,轻道:“求生而已,嫂嫂不要厌弃我。” 何青圆蹙了蹙眉,摸了摸十二娘的发顶,道:“可别这样想,我虽不是庶出,但养在祖母身边的时候,她一直拿我当姑母的替身,我除了揣摩她的心思,还要揣摩一个死人的性情,很多时候也觉得自己不是自己,而是别人。” 十二娘以为何青圆良善没心机,可以轻易看透,却不知自己站在这个剔透的人儿面前,也早就一览无遗了。 她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低下头,吞下一声哭。 送走十二娘,何青圆怔怔坐了一会,道:“我不想等了,我现在就想去找他,但他若不见我,就算了。我不想再像对祖母那样,一夜夜跪求她原谅我,伏低做小,熬得太难受了。” 屋里只有浮夏,听见何青圆这番话,看着她单薄的肩头,回忆着她只有十二娘那么大的时候,因为不想失约陈姑娘,所以顶撞了窦氏一句。 就因为这样,窦氏足有半月没有理会她,视她如无物,连着院里那些自恃有资历的下人也开始无视何青圆。 直到何青圆受不了这种沉默的鞭刑,跪在窦氏床前直至晕过去。 浮夏思忖良久,道:“我叫秀水带您去。” 何青圆的马车从偏门绕出来,却是得顺着道出去的。 守门的小厮瞪大了眼,顷刻间就叫施氏知晓了,她又怒又喜,既为何青圆轻视她的权威而愤怒,又为抓住了何青圆的把柄而喜悦,更有期待,盼着自己安插在竹院里的棋子可以起作用。 何青圆颠簸一路,又在小轿中摇上半山坡,出轿子时身架子还算挺得住,戴着锥帽,也看不见她脸色如何。 祝家在北山崖边的地盘说是竹楼,其实也是个两进的小院子,后院里有一栋高高细细的竹楼,说是前朝一位风雅王爷养乐伎的地方。 竹楼就是琴楼,为的是一个听琴声与松涛风声合奏的意境。 “爷出去了?”秀水挎着刀,仰起脸问。 翠碧的细挑竹楼上,二楼小窗里居然画着个清秀女子。 她没有答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然后消失在窗子里。 片刻之后,竹楼的门打开,女子纤腰间挎着木盆走了出来,反手把门掩上了,慢悠悠给何青圆行了个礼。 看样子,是这院子里伺候的婢女。 这崖边院里只有七八个下人,大多是从那王爷手里留下来的,并不是活成老妖怪了,而是下一代,乃至下下一代了。 浮夏见那盆里是祝云来的袍子,下意识看了何青圆一眼。 锥帽的白纱轻轻晃,人面朦胧不清。 秀水见状有些慌,道:“放那,我来洗。” “这是奴的份内事,哪能叫您来洗。”婢女一把好嗓子,想来念词唱曲,都是好的。 她说的也在理,秀水一个亲卫,怎好洗衣? “你是从前那些个乐伎的后人?”浮夏忽然出声,问得尖刻。 婢女被这样一问,身上那种随意自得之感裂开了一条缝,她有些不忿的看了浮夏一眼,避重就轻地道:“奴不是乐籍,奴是良家子。” “良家子?”浮夏不屑反问,“这院子的房契地契,奴仆的身契都在我们夫人手里收着,签了死契的有四个,还有三个是五年、十年长契的,就近雇的一些个短工倒是都捏在管事的手里,你是哪个?” “章氏。”那婢女微抬下巴,道:“奴原是签了十年长契的,前月里刚满了十年,只打小在这院里,管事见奴得用,就许了月钱继续在这伺候了。” “噢,倒是前朝皇族姓氏,”浮夏口气嘲弄,见秀水愣愣看自己,更愈发讥讽起来,道:“难怪口口声声称什么良家子。” 章氏觑了何青圆一眼,这少夫人带着锥帽,什么也看不出,委屈道:“姑娘何必与奴置气,奴不过是这院里的浣衣女,可有什么碍了您的眼?”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157章 “爷去哪了?”何青圆终于开口问了,声音很轻,似乎累了。 “边上季家也住进人了,来请爷,爷就去了。”章氏倒是对祝云来的行踪清清楚楚。 何青圆如今一听季家就怕,一鼓作气从府里出来,上山寻祝云来,路途颠簸,心中勇气也漏掉了好些。 “那我在这等他吧。”何青圆道。 “夫人不进屋里等吗?屋里我们也是拾掇过的。”章氏又道。 “多嘴。”浮夏斥道,章氏不做申辩,只低了低头。 “你叫什么?”何青圆扶着栏杆往竹楼里进,轻问。 “奴叫闻乐。”闻之喜悦,是个叫起来动听的好名字。 此时此刻,何青圆彻底明白了林谨然把紫绫改成毛姨娘的心境。 竹楼的门被浮夏轻轻一推就开了,一楼没什么陈设,二楼才有一大张竹床和可以远眺出去的四面清风。 北窗一望,甚至可见潭水和瀑布。 美景轻易可得,何青圆的目光却始终离不开那竹床。 章闻乐这婢女分明才出去,但却撇下一床凌乱没有打理。 竹床上的薄纱被皱堆着,像是有谁先出去了,留一人在床上娇眠至日晒三竿才懒懒起身,穿衣梳妆,然后抱起昨夜换下的纱袍去洗了。 何青圆立在那竹床前头,被一阵阵山风吹得浑身冰冷,虽在炎夏,却似寒冬。 “姑娘。”浮夏轻唤,“总是要有人打点起居的。” “可他素来不喜欢。”何青圆不愿自欺欺人。 祝云来凡事都习惯自己动手,不喜欢别人近身。 唯有何青圆替他打理的时候,他觉得甚有情趣,才让她摆弄。 这竹楼最是避暑,可何青圆站了不多时,却觉气闷,转身下楼去。 进正屋待着又觉得像是顺了闻乐的意,何青圆心里别扭,就从后门出去了。 出了院子,瀑布水声隐约可闻。 何青圆无意识地顺着水声走了好一会,才意识到自己是在顺着瀑布的方向而去。 她心神不定,又有浮夏搀扶,路都不看了,等瀑布细碎飘散的水雾拂到面上时,何青圆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瀑边。 湿漉漉的凉意让她情不自禁地闭上了眼,深深吐纳了一口,还未松懈一分,就听浮夏有些警惕地叫了一声,“谁?!” 何青圆睁开眼,隔着溅落下来的碎玉珠沫,隐约像是瞧见了季悟非,惊得她倒退一步。 “何妹妹,是我。”一身男装的季翡之忙出声。 “季姐姐?”何青圆这才定了定心神,不解道:“方才说季家来人请夫君去,是你?” “不是,是我三哥。听玉这段时日断断续续病着,身子怎么也好不全,我就请她来北山别院小住养病。三叔是今日才来的,似乎只是为了见祝公子一面,我见他似有与祝公子独处的意思,就避出来了。” 季翡之穿上男装,真与季悟非有三四分相像,远看就是更是了。 “卢姐姐还好吗?”何青圆问。 “嗯,只是要静养。”季翡之道。 寒暄过后,长久沉默。 “他,伤得可重?”何青圆终于是问了出来。 季翡之犹豫了一下,道:“有些骨裂,大夫说要卧床两月。” “我对不住他。”何青圆自责地说。 “若要这般清算,还是他对不住你多些。祝公子这几日都住在外头,你们……,”季翡之摇了摇头,道:“害得你们还添了嫌隙。” “我会同夫君说清楚的。”何青圆的语气听起来似乎连她自己都不肯定。 季翡之担忧地看着她,道:“我还会陪听玉这里住上几日,你若有什么要帮忙的,请人来说一声就是了。但我只怕,你们夫妻之间的事,我们这些姓季的出面反都是帮倒忙。” 她其实很想问何青圆,知不知道季家三房为什么对祝云来屡屡示好,但想了想,还是没有问。 “回去吧。季家的别院离这瀑布远得多,”季翡之走到潭水边,扯下一丛靛蓝的小花,她似乎就是为这个来的,“我出来前还给听玉喂了药,算上我走了过来的时辰,也好一会了,祝公子应该回去了。” 何青圆与季翡之告辞,一路慢慢往竹楼小院里去。 这间用做避暑的院子总是给人一种清清凉凉的感觉,偶尔埋头走过的下人像影子一样安静。 何青圆才松了一口气,似有所感,抬头看去,就见祝云来穿着一身银灰的纱袍,跨腿坐在竹楼的北窗上,正在远眺瀑布的方向。 浮夏被突然出现在头顶的祝云来吓了一跳,吞气的响动在何青圆耳边放大了数倍,她自己却连呼吸都停掉了。 祝云来没有低头看她,只是伸手在虚空的风里抓了一把,漫不经心道:“回来了?” 第77章 无耻下流卑鄙龌龊之人 祝云来的态度还算平和, 但何青圆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些畏惧。 “嗯。”她定了定神,道:“夫君回来了?我听下人说, 你去季家的别院了,季大家是特意来寻你的吗?” 何青圆边问, 边绕进竹门里去。 祝云来含笑的声音顺着陡峻的楼梯飘下来, “那姓季的倒是什么都与你说。”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158章 “她一早避出来了,只知道季大家请你去, 旁的也没说什么。”何青圆仔细解释着, 转身对浮夏挥了挥手,示意她不要跟上来。 浮夏犹豫了一下,站住脚。 上了二楼, 祝云来还是坐在窗边, 没有看何青圆。 何青圆局促地在原地站了一会,走向茶桌, 伸手摸一摸茶壶, 尚有余温, 便斟了一杯,小心翼翼捧着端过来, 道:“夫君吃茶。” 祝云来盯着远处的瀑布潭水, 转首审视何青圆。 他的眼神像舌尖一样,从她眉眼鼻唇一一舔舐而过。 “可惜啊。”祝云来接了何青圆手中杯, 却将茶水泼出窗外,轻蔑笑道:“你比你姐姐的运道要差一些。” 何青圆不全明白他的意思,但知道他在讥讽自己, 委屈悲愤一时间涌上心头。 祝云来见她眼圈红了,却是半丝怜惜都无, 只冷笑道:“你胆子还不够大,就算没有黑夜、假山遮蔽,又如何,青天白日,潭中做戏岂不更痛快!?” 这说的都是什么混账话!何青圆简直不敢相信,气极了,竟是抬手一巴掌扇在祝云来脸上。 她用尽了力气,掌心痛麻,浑身都在抖动。 祝云来被这一巴掌给打得懵了一瞬,龇了一下牙,扯了一下麻木的脸颊,简直不敢相信,怒道:“你居然还打我?!” 何青圆被这一声叫得回过神来,很怕,也很气恼,索性豁出去了,声嘶力竭地叫着,“你混账!” 眼泪一下就淌了出来,何青圆颤着身子要走。 祝云来一把将她抓回来,钳在怀中难以置信问:“你出去会男人,回来还打我?你可真厉害啊!” “无耻!下流!你恶人先告状!卑鄙!龌龊!你颠倒黑白!” 何青圆像一只被捂在掌心的绿蚂蚱,崩溃绝望地挣扎着,全然不顾自己就悬在窗边,纱衣和散落的黑发都飘在半空中,像纸鸢一样脆弱易折。 祝云来发觉她竟有投身跃窗而下的趋势,忙是抱着她沿墙滑坐在地,被她一阵乱打乱掐乱拧,因不敢松手,只能生受着。 他挨了好几个嘴巴子,还被指甲刮得火辣辣疼,终于受不了了,抽了袍带将何青圆压在地上,一圈圈捆上手,又把她拉到怀里,跨坐在自己腰上。 不能打他了,何青圆的委屈难以宣泄,只有哭。 “这还是娶了个悍妇。”祝云来揉着脸嘟囔,却凑过去要亲她。 何青圆扭脸躲开,被他搂了腰掐了下巴,热烫的吻密密落下,吮掉泪珠,让她都来不及哭出更多来。 祝云来已在欲望之中,但何青圆还游离在外,被他松了衣带,抚弄揉搓,只觉酸楚至极,奈何被蜷曲捆缚,动作不得,觉察他探舌进来,便是狠狠一咬。 祝云来退开时满口的血,染得唇瓣胭红。 他震怒不已,道:“你真是对他余情未了?见了他一面,就这般不肯与我亲近?我至今没有破你的身,怎么?你这心和身子都是要留给他的?” “你混账!”骂人的话,何青圆已经词穷,被祝云来这样贬低折辱,只觉肝肠寸断,字字泣血道:“他被你踹得骨裂,至今还在床上养着!你眼力不是很好吗?怎么看不出那是季三姑娘!” 祝云来怔了怔,脸上有些挂不住,道:“他那身子也太脆了,这样的男人要来有什么用?” “你还说!” “我说怎么了?” 见何青圆一脸泪水,为季悟非而流,祝云来才下去一点火气又上来了,道:“此番是我错认,可你口口声声回护他,只当我是死人吗?怪不得每次提到季家,你心跳总是乱糟糟的,收到喜帖那日我想与你亲近,什么花样都用了,你还是干得像旱季的河谷!” 何青圆哪里受得住他这种形容,羞愤交加,用被捆着的双手不住捶打他,叫道:“滚,你滚!” 祝云来气在心头,一把将她拎起来扔到竹床上。 何青圆一挨这张竹床更觉恶心,逃下来又被祝云来推倒,挣起身又被他按下去。 “你龌龊!你下流!” 听何青圆这般骂,祝云来气得要笑出来,道:“你我夫妻行房,怎么龌龊下流?” “你在这床上才与人做了夫妻,难道不龌龊下流吗?”何青圆说着,忍不住蜷作一团,哀哀哭泣起来。 “我与谁做夫妻了?”祝云来把她拉到身下,不解地问。 “闻乐!” “谁?” “姓章的!” “谁?” 祝云来脸上的困惑不似作伪,何青圆哽咽道:“她进来拿你的袍子去洗。” “噢,她进来拿我的袍子去洗,真是好大的嫌疑,好暧昧的勾当啊。”祝云来讥道。 闻乐的确在何青圆面前营造了一种曾与祝云来春风一度的感觉,但祝云来嗤之以鼻的样子,又表明了他的不屑与清白。 何青圆一时哽住,祝云来趁势俯身下来,一吻落在何青圆额上,说:“看来这无耻,”他又吻在她的轻颤躲闪的眼皮上,“混账,”他吮住她的唇,把‘卑鄙’两个字和着血气一并顶进来。他在她的脖颈上啃咬,一面说着‘下流’向下流去。 舌尖轻轻一勾,听得何青圆发出藏匿不住的吟声,祝云来却抬起身子,笑着给出评价,“龌龊。”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159章 何青圆妄图替自己申辩,可每一个字经由还酥麻着的唇舌吐出后,就变得娇娇软软,断断续续,暧昧不清。 捆缚住她的腰带已经被解掉了,但何青圆也没力气再抵抗。 只听得祝云来一句,“颠倒黑白之人该是你才对,要受罚。” 罚,总是疼的。 疼,也有一些。 但比何青圆想象的要和缓很多,清凉的竹床被反反复复的熨热,水液一股股沁进细密的竹席里,把原本素雅的棕绿涂得晶晶亮。 藏着竹楼的这间小院里早就被浮夏清了场,什么人都不许进。 天色渐晚,但祝云来一点要停下的意思都没有,不过何青圆还是觉得有些庆幸,觉得昏暗可以覆盖一点她的羞耻,可她也应该想想,这也就意味着祝云来所剩无几的顾忌,将会荡然无存。 更漏过半,祝云来才要了水,吃食和干净的衣裳。 浮夏和闻乐低着头走上来,凉风习习的竹楼里,气味一般都散得很快,但有些味道太黏腻了,又那样浓重炽热,总会有残留的。 浮夏放下吃食,又去取水和何青圆的衣物。 竹床边的花凳已经倾覆在地,闻乐一时间不知道应该把祝云来的袍子搁在哪,试探了一下,竟是上前一步,放在了床尾,袍子的纱料蹭过祝云来的足。 祝云来原本正低头看着怀中昏睡的何青圆,他没穿衣裳,薄被也都拢在何青圆身上,只何青圆在他怀里,所以被角覆住了他身上的部位。 闻乐被祝云来扫了一眼,强作镇定地展开袍子,道:“爷要不要奴伺候您穿衣?” 祝云来觉得这个婢女有些不对劲,不管是跟着何青圆来的春夏秋冬四个,还是原本院里的婢女,即便是主动地近身伺候他,举止总还是会生涩局促且不自在。 只看浮夏就知道,她走路都同手同脚了,眼睛都不知该往哪里放。 “你就是章,章闻乐?”祝云来问。 闻乐喜不自胜,忙道:“是。” “我前一遭来竹楼的时候,倒没见过你。”祝云来就觉怀中人动了一下,声音放轻了些。 “奴的十年长契已经满了,只是觉得旧主好,所以前月才回来伺候的。”闻乐倒也答得上,见他精壮,待何青圆又体贴,心中更为意动。 “是吗?”祝云来笑了一声,垂眸看着何青圆轻颤的睫毛,道:“还是算了,你走吧。别在这里伺候了。” “爷,可是奴哪里做得不好?”闻乐忙是跪下了,当即便红了眼。 “我管你做得好不好?”祝云来抬眸示意端着水上来的浮夏,又去捏努力装睡中何青圆的鼻子,道:“只是不想有人污栽冤枉了我。” 祝云来指的其实是何青圆,但闻乐却是一颤,被浮夏看出了不妥,带着她下了楼就先关起来了。 何青圆刚与祝云来行了房事,滑溜溜裹在薄被里示于人前,虽都是伺候的婢女,但她还是觉得羞,被祝云来捏醒了也不能装睡,只把被褥蒙过头。 祝云来拽了拽,没有强拽,只道:“灯熄了。” 何青圆试探着露出眼睛来,见他真把油灯熄了,只留窗外月色照明,才坐起来,四下摸索衣裳。 祝云来早就挑好了,把最外层的一件纱衣给她。 何青圆躲在被子里穿上身,还以为自己有了遮蔽,掀被出来,却见祝云来目光灼灼,恨不得烙在她身上。 她低头一看,羞得卷被而逃。 “衣裳。”何青圆小声道。 祝云来摇摇头,若无其事地说:“过来吃饭。” “给我衣裳。”何青圆又有点想哭了。 “你不饿啊?”祝云来问。 “饿,”何青圆真是饿了,“我要穿衣裳吃饭。” 祝云来散着袍子站起身,将托盘端到竹床上来,假模假样与何青圆打商量。 “要么就别吃,我还没吃够你呢。要么,你现在过来吃。” 何青圆简直不敢相信他在说什么,结结巴巴道:“没有这样的。” “有这样的。”祝云来这几遭下来,算是摸到了何青圆的脾性和身子,知道她柔软包容,敏感娇气,说是不许不许,但若是做到了点子上,她也无力抵抗自己的欲望。 尤其是黑乎乎的时候,被他藏在怀里、被褥里的时候,她觉得安全了,就会把羞耻心放下一大半,余下那一小半,全充当情趣了。 “过来。” 祝云来拽着被角把她扯过来,让她往自己腰上一骑,何青圆猝不及防,所有失控的破碎话语都被祝云来吞吃。 求饶,眼下是不顶用的。 哭诉,他只会愈发猖狂。 斥骂,何青圆本就不擅长。 纵然艰难想出一两句来,也在唇齿间碎成诸如‘唔,畜,你,唔,你畜生’‘嗯,蛮,嗯蛮子’之类的。 听得祝云来回回都笑,笑时更用力。 何青圆今日算是彻底领教了祝云来的力气,托举她轻轻松松,完全都不用她费力。 颠簸间,她脑海中跳出祝云来起先不满的那一句‘你还是干得像旱季的河谷’,心中一时间又再度羞愤起来,却又迷乱地想着,‘原,原来身子真是不说谎的。’ 祝云来天然明白这个道理,她来时在心里准备的那些致歉服软的虚话全都无用,比不得欢好一场来得明白。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160章 第78章 月下梅花环 一餐饭吃得断断续续, 幸好浮夏体贴,备了一些蜜水让何青圆好喝,可这样也叫她更撑得住祝云来的折腾了。 祝云来见她睡睡醒醒, 自己倒是一点睡意都没有,替她虚拢了纱袍, 抱着她倚在窗边看月。 何青圆再醒时, 就瞧见清冷月色披在祝云来身上,照得他脖颈上挂着的梅花玉环也泛起一点淡淡蓝色。 祝云来见她醒了, 低头吻她, 沉醉地追逐她的舌。 何青圆被照得剔透,悬在窗边,高洁又糜乱。 她侧眸往下看了一眼, 有些虚。 “不怕, 打着桩呢。”祝云来笑着说。 “住嘴。”何青圆无力地说。 她其实无从比较,画册子也好, 秦妈妈的教导也罢, 终归是片面而单薄的。 何青圆也知祝云来荒唐, 但却不清楚他这一夜昂然的份量,只生受着, 虽也喊停, 但略缓过来几分,就又随祝云来去了。 祝云来喜她如此, 半刻也不想抽身,便是这样搁着,才叫他消停些许。 月光清明, 入目满山墨绿,瀑布声哗啦哗啦, 像一场落在远方的雨。 何青圆的理智稍微回来一点,悄声问:“你,怎么叫章氏走了。” “留着叫你冤枉我?”祝云来说得随意,见怀中人神色怔怔的,又问:“怎么就疑上她了?” “她,就是做出那个劲儿来,”何青圆此时口吻神色,皆染着浓浓娇媚,她不自觉,只道:“你又要笑我了。” “不笑,不笑。”祝云来连声道。 他对于章氏是这样的无所谓,只叫何青圆也不想提她了。 她一时也忘了自己的处境,在祝云来怀中动了动,听他呼吸一下就重了,忙又乖乖蜷着,轻声道:“你不恼了吧?” 祝云来的面孔在月色中分外明晰柔和,很干脆地摇了摇头,额角碎发上坠着的汗珠子溅在何青圆唇上,像融化的雪花,凉凉的。 他整个人似乎被何青圆熨软润平了,又勾唇笑起来,缓缓低头在何青圆唇上蜻蜓点水般触了一下。 何青圆直面了这个吻,看着他闭目、凑近,长睫浓掩,唇瓣炽热。 她被这个清淡的吻打动,被其中蕴藏着的情意包拢,久久回不过神来,有些困惑。 “那你还生气吗?”祝云来这样问。 何青圆不解地喃喃道:“我?我为什么要生气?” 祝云来一歪头,摸摸自己脸上脖子上几道抓痕,道:“不生气把我弄成这样?” “那是误会。”何青圆几乎是无视了自己的情绪,用指尖小心触碰祝云来脖颈上的血痕,说:“是我不对。” 祝云来看着她,道:“为什么又道歉?” 何青圆不解,抬眸看他,“因为我,竟把夫君打成这样。” “哪样?猫挠一样?我又没头破血流。我误会你,你生气,你打我,这是对的。”祝云来把这个思路捋了一遍,觉得比较正确,就点点头。 何青圆顺着他的话想了想,苦笑了一下,道:“一直都会‘对’吗?” “嗯?”祝云来一下没有听明白,眸子微微睁大的样子,有种天真诚挚的感觉。 何青圆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眼下他非要这般支着她,居然还会觉得他‘天真’。 “我是说,夫君对我,”何青圆也不知道要怎么表达,她大着胆子,问:“夫君但凡做错了,我都可以使性子吗?骂你?打你?永远都行?” 她觉得自己在说很荒谬的事,祝云来的心思却落在‘永远’两个字上。 “你!”何青圆被饱胀的感觉惊得说不出来,祝云来却笑。 “打就打呗,你打我还跟我商量啊?怎么能这么乖呢?那点劲儿就当挠痒痒了,最好别留指甲,容易劈。”祝云来捏着何青圆的腕子抖一抖,道:“看,你这指甲就劈了,看看我这腰上背上叫这指甲给剐的。” 祝云来顶顶自己的腰,露出腰侧的血口子,何青圆知道他是故意的,跟着颤了几下,泪盈盈地瞧着他,垂在窗外的细腿晃得像银白枝丫,足踝上的红痕像熟烂的艳红果子。 何青圆实在累了,伏在他胸膛上小憩,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祝云来颈上挂下来的梅花玉环。 祝云来垂眸看着她指尖的动作,抓起她的手指,把她劈裂的指甲给咬平了,吐进月光里。 那一片碎甲很快消失,何青圆听着他的心跳,忽然听祝云来用一种异样平静且淡漠的声音说到:“季先生,应该是我舅舅。” “什么?”何青圆惊讶,随即觉得季随海对他的态度都顺理成章了,下意识问:“那梅相就是阿娘的父亲?” “嗯。碑林里的石碑都被季家运回来了,其中一块石碑上写得很清楚,季,季轻鸥在北丘寒被遗民收留,也曾成家,但因痨病缠身,命不久矣,没看到阿娘降生就去了,只留下这个玉环。” 祝云来覆上何青圆的手背,把那个梅花玉环盖住,继续道:“我外祖母不知他汉人名姓,更不知他身份,他也从未提过自己的来历,只说是个犯了事的书生,他留下的那些碑文大多是写北丘寒的风土人情,只有那一个石碑上,写了三两句他自己的事。”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161章 “怪不得季先生待你这样随和亲昵。”何青圆重新伏在祝云来身上,又道:“那三哥特意来这找你,又是为得什么?季家要认你吗?” 祝云来笑了一声,声音听起来有些冷淡。 “他们没有这个念头。” 何青圆有些意外,她能感觉出季随海很喜欢祝云来,不由得问:“为什么?怕错认了?” “这玉环的梅花图样别处没有,是他季家,乃至三房独有的家徽。”祝云来似乎也不太在意的样子,道:“碑林里的石碑已经被季家全部运回来了,他们不想被别人发现这个秘密,也说了不会认我,不想这层关系摆到台面上来,起码眼下不成,但季悟律又说可以教我学文习字,当做友人一般往来,只不要挂上季、祝两家的名头就可以。” ‘夫君他,不称季大家为三哥了。’何青圆见他神色淡淡,心里却觉得祝云来应该是想要这门亲缘的。 “这是什么意思?”何青圆替祝云来不平,有些生气,道:“教书先生多得是,又不是只有季家才有,实在不成,二哥前些日子才来信说,九溪有几位沾亲带故的举子要上京赶考,想着请他们上家里来住,以结善缘。教几个字罢了,用不上他一个书法大家,九溪的才子也有名啊。” 见她替自己不高兴,替自己委屈,祝云来吐出压在心头的一口气,无所谓地一笑,道:“是啊,我又不是没舅舅,又不是没兄弟。” 这两句话出口,祝云来发觉自己有点想家了。 他的家分散各处,在狼窝里,在西牧部落,在北丘寒的冷镜湾畔,一抔黄土上。 祝云来一直很想要一个扎根的来处,这样的话就算他一直在流浪,也会知道自己的去处。 “风花,”祝云来抬眸看着被月光照亮的浮云,“是我娘的名字,季轻鸥取的,落在了碑文上,我在那碑林里来来去去多少回,娘的名字就在脚边,却不认得。” 大字不识,笔都没拿过,想来也辱没季家门庭。 “季大家那时候,就是对你说了娘的名字吗?”何青圆顺着祝云来的目光看向天际,看着月畔一丝丝流动的云,恍然大悟道:“风花,就是云的意思啊?” “是。”祝云来真切地笑了起来,道:“老头那时候说云来这个名字,是娘给我的,我只当他是蒙我,现在想来也不错。” ‘难怪去了坟庄,是去见阿娘了。’何青圆心道,‘他想娘了。’ 见他神色间有些怅然,何青圆小心翼翼问:“夫君想念北丘寒了吗?” “有些,”祝云来道:“北丘寒的月亮与这里不同,好像格外近一些,伸手可摘。” 何青圆心下滋味复杂,又问:“夫君,会回去吗?” “会啊。我又不是没腿,我想着带娘一块回去,我总觉得她不喜欢待在那小坟包里,”祝云来脱口而出,转首看着惊诧的何青圆,道:“咱们一起去呗。不是说要猎鹿给你做小皮靴吗?” “可不能掘坟啊!”何青圆忙道。 “不掘坟怎么带娘走。” “这,入土为安,怎么能掘阿娘的坟呢?” “可阿娘应该更愿意埋在北丘寒。”祝云来看着慌里慌张的何青圆,道:“我还没想定呢,那老头发起颠来,也是够呛。” “夫君还会顾念公爹,也是好的。”何青圆赞许。 祝云来拨着她的碎发,道:“什么?我担心他颠起来又拿我兄弟开刀,他是北丘寒的土皇帝,我可以一走了之,但我兄弟不行,再者,我也愁他把媳妇收回去了怎么办?” 何青圆没想到祝云来还顾忌着那日祠堂的事——她是祝家的媳妇。 她一时语塞,祝云来反问:“你想回九溪吗?” 见她想都没想就摇头,祝云来倒好奇了,又问:“为什么?过得不高兴?” “嗯。”何青圆点点头。 “在九溪,你是同祖母在一块?老太太很严厉吗?”祝云来轻声问。 如果何青圆要答,说的只会是一些大逆不道的言语,她想了一想,道:“祖母想我做姑姑的替身,我却始终是我,是我不孝。” 原来她身上那种不安的感觉是这样来的,祝云来早就觉察到她压着性子曲意讨好的劲儿,只是归拢不出缘故来。 “什么老太婆,往后都不理她了。”何青圆竟是和他一样,都是来处飘飘渺渺,根须虚浮的人,难怪祝云来第一面见她,就觉得她可怜可爱。 何青圆没有阻止他的不敬,只道:“嗯,不提了。” 祝云来摸摸她的发顶,忽然蹭下一点皮来,道:“你发顶怎么蜕皮了?” 何青圆也觉得隐隐作痛,反手摸了摸,道:“之前晒的,我用丝瓜水抹了脸,没想到头顶也被晒狠了,我一向这样,晒狠了就红,红褪了就蜕皮。” “上山一路很晒?不是坐轿子吗?”祝云来对她的嫩又有了新的认知。 何青圆犹豫了一下,道:“母亲罚我站晒了两个时辰。” “什么!?”祝云来一听到施氏罚何青圆,脑海之中立刻想到那夜的祝八娘,怒道:“她凭什么罚你?老东西真是活腻了!” 听他这样说,何青圆哽了一下,道:“说我不敬母亲、夫君。”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162章 祝云来没想到自己心烦任性撇下她几日,竟就让她遭了罚。 他默了一会,冷声道:“我把她杀在外头,会处理干净的。” 何青圆被他这话惊着了,忙道:“别胡说了,你回家了,她再不敢动我什么的。” “不能杀吗?”祝云来不甘心地问。 何青圆摇摇头,她的耳坠子少了一只,不知丢在哪里,另一只孤单而急切地晃着,道:“怎么能杀人呢?” “怎么不能杀?”祝云来在心底掂量了一下,道:“能杀的,莫说我能处理好,就算我露了马脚也无妨。她在老头心里份量不重,祝云赋和施轩也不是什么血热男儿,不会为她搏命的。” 何青圆被他这细细盘算弄懵了,竟顺着他的思路想了想,问:“还有祝薇红呢?她报复起我来怎么办?后宅的事情更是防不胜防。” 祝云来摸摸下巴,掐着她的腮帮子亲了一口,道:“她不年后就嫁了吗?不过也是,仇人窝里住着不踏实。我做的小心些,不会有破绽的。要真是露了马脚,我们就走呗,去哪都能活。我挺能挣银子的,训一匹野马做种马,倒手一卖都有个百来两,你别愁跟我没吃没喝的。” 听着祝云来这些荒谬的假设,何青圆莫名觉得很踏实,想来这疯劲是会传染的。 她赶紧晃晃脑袋,重申道:“不,不能杀人。” 第79章 亲密无间 祝云来的身体是很舒服的一张床, 何青圆睡得很好,拔出来时反而醒了醒。 “嗯?”祝云来在她耳畔笑,“舍不得?” 何青圆用被子把自己卷起来, 不想回答。 “还睡不睡?”祝云来隔着薄被蹭她,“不睡我带你去山里逛逛。” 何青圆倒是没什么睡意, 只是不好意思地道:“我走不动啊。” “我背你就是了。” 祝云来软乎乎的人搂起来, 服侍她一件件穿好小衣,里衣, 外衫, 外裙,他是生手,屡屡犯错, 屡屡打乱重来, 害得何青圆难以自抑又哭又叫。 “嘘。”祝云来吓她,“这个时辰了, 可不似昨晚那般无人听见了。” 何青圆果然害怕, 咬着唇不敢再出声。 竹楼这院里还是只有浮夏一个人在楼底下守着, 见祝云来背着何青圆出来了,她行了礼没上前, 等他们晃晃悠悠地出去了, 才上楼收拾打理。 闻乐就被她关在正院的柴房里,浮夏心情好, 拿着灶上端来的一盆山里野果子进来,就坐在闻乐前头吃。 听着闻乐说自己是良家子,浮夏若敢对她如何, 她是可以报官的。 说词一套叠一套,而浮夏问她的, 她是半个字也不答。 “我怎么敢啊,章郡主。”浮夏讥讽地说,“爷既说了让你滚,你自己是能好好滚的。” 跟着何青圆来的孙婆子已经把闻乐房中的细软包袱都递了进来,浮夏一件件抽出来抖散了看,见她好东西不少,银镯子、金簪子、玉扣子,不是靠几个月钱就能攒下的。 “这院里倒是流水的主子,铁打的奴才,”浮夏已经找几个老人问过闻乐的底细了,摇摇头道:“做下人的,总有身不由得的时候,可你这,未免也太下作了。” 浮夏没有说破,闻乐的脸色却难看了许多,甚至有些愤怒。 “你既知道,你还敢这样对我!” 浮夏看着她,目光有点可怜她,但又难掩鄙夷。 “老将军收用过你又怎么样?你有名分吗?通房?侍妾?你只是服侍过他的一个婢女。可既是老将军的人了,怎么好意思惺惺作态,上赶着去我们爷跟前献媚,他们是父子啊!你都不知羞的吗?!” 闻乐看得出浮夏还是处子,也看得出何青圆待她不薄,衣裳首饰,比得过寻常人家的小姐,心下酸楚,更觉她不过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浮夏姑娘运道好,做奴才也做到我们前头去,可有朝一日叫主子□□了,你还是个伺候人的丫鬟,还得在床上伺候,主母原本待你亲如姊妹,立马变得视你如眼中钉。” 她说这话的时候神色狠毒,分明是在咒浮夏。 孙婆子都听不下去了,冲进来要打闻乐,浮夏却是一抬手阻止了。 她也不敢深问闻乐的经历,只道:“你真是拿月钱的短工?” 闻乐没有回答,神情冷漠。 “那就不是。你的身契在谁手里?”浮夏今日猜定是施氏的作为,只有她才想得出父子共淫这样恶毒的招数。 “真蠢,我的身契在谁手里,谁不就是主使了吗?去衙门一查就查到了。”闻乐笑了一声,轻蔑地看着浮夏,道:“我的确是自由身,只一个孤女,又是破了身的,上外头嫁不了什么好人,又没办法自己养活自己,回到这竹楼里来,起码还清静。郎君威武,我若得了他的青眼,只有好没有坏。” 施氏早就敲打过了,不可能让闻乐入府,只给了她两条路,一条自生自灭,一条随意配人。 直到这院子给了祝云来,才出现了第三条路。 浮夏出去时重重关上了门,过了很久很久,才随着一阵食物的香气又打开了。 闻乐看着眼前的粥饭菜肉,还有一包碎银子,不敢置信地看向浮夏。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163章 “这是我们少夫人给的,长辈的事她不好置喙,只叫你拿了银子过日子去,”浮夏警惕地看着闻乐,“要知道,我们少夫人可不欠你的,你还敢起歪心思,到时候就不是银子是鞭子了。” 闻乐跪坐在地,喃道:“我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她生在这竹院里,打小就做奴才,又跟了祝山威,以为会有一个去处,但没想到被他抛之脑后。 被施氏打发后,她在外边晃了几日,像浮萍一样无以立足,受人欺辱。 “拿着银子去城里找中人赁住处,多打听几家,别叫人给骗了。你有什么手艺就拿出来,若没有,就学一学,替人缝补浣衣,卖卖炊饼凉浆。”浮夏走之前瞧了她一眼,道:“你若还想着做小,也得看清了人家,别一头扎进火坑里,还以为是享福了。” 闻乐的身份,浮夏也报给祝云来知晓了。 他的反应倒是平淡,草原部落上,父死子继的事情其实不少。 只不过祝云来跟着狼长大,他的狼娘死了伴后,也有落单的公狼企图咬死他几个兄姐来让狼娘接纳它,但都被狼娘赶跑了。 幼时的记忆潜移默化,忠贞是埋在他心底的定律。 祝云来其实没深思过罗石帐子里为什么要装那么多的红脸姑娘,也没有指着鼻子骂祝山威浪荡的念头。 他只知道自己仔仔细细挑了一个很喜欢的伴侣,想要一辈子同她在一块,老了死了,埋在一块。 “那不叫她回祝家去?要不要送到西京给老头,要个说法?”祝云来语出惊人,倒也是个法子。 “咱们小辈不好管长辈的事,更何况母亲不会让她进门的,且她如今又是自由身,怎么叫送到西京去给公爹呢?如若她自己去了西京找公爹,那就与咱们无关了。” 何青圆终于好坐下来认认真真吃一顿饭,想了想,又道:“再把这院子的人捋一遍,有个不妥的都择出去,公爹还给了夫君多少庄子、别院?都捋一遍。” 浮夏应了声,迈出门槛的时候,听见祝云来笑道:“怕还有人图我啊?” “得捏在自己手里才安心。”何青圆听了祝云来这话,心下却有些波澜,垂眸搅着汤水,轻道:“夫君若有纳妾的意思,我会办好。” “纳妾?就跟老头似得,摘一个吃一口扔脑后边?”祝云来摇摇头,道:“我不需。” 他拒绝得干脆利落,没有任何矫饰的成分。 祝云来看着何青圆讶异动容,又有些不敢置信的目光,歪了歪脑袋,道:“敢情你一直觉得我还会有别的女人啊?” “嗯。”何青圆低低地应了一声。 祝云来看了她一会,凑过来轻轻用鼻尖碰了碰她的鼻尖,声音轻得像是在呢喃。 “我说要与你亲密无间,还记得?” 何青圆瞬间羞红了脸,他是在她身子里的时候,故意说这话来羞她。 祝云来蹭着她,摸着她的心口,道:“要是多了别人,就再也做不到了,是不是?” 何青圆没有说话,但别过去的眼神已经给了祝云来答案。 “所以,”祝云来吻过她的面颊,耳发,把脸埋在她的肩窝里,嗅嗅闻闻,沉溺如醉,“我也有求的,只是求的东西不一样。” 何青圆紧紧抓住自己的心,怕它一跃钻进了祝云来的胸膛里。 “可我总有不方便的时候,”何青圆声若蚊呐,“你又,又这般不知餮足的。” “法子多得很。”祝云来继续蹭蹭,从何青圆的肩头滑下来,埋在她胸脯里好一会,又滑下来,躺在她的大腿上假寐。 何青圆是骨细肉丰的身段,轻盈柔软,白腻沁香,脾性又好,哄顺了就是温温柔柔,水汪汪的。 祝云来这两日吃得是玉液琼浆,过得是神仙日子,虚着眼看这个不知自己多美好的小人,笑道:“你是我千挑万选搂回来的,我是你蒙头转向嫁过来的,合该我担心你会跑才对,你担心什么?” “我怎么会跑?”何青圆想都没想过。 “又是哭哭啼啼的表哥,又是做新郎还不安分的…… 祝云来说着说着就有点气,见何青圆涨红了脸,就道:“你说是不是?” “夫君还是介怀?”何青圆提着心问。 祝云来皱眉想了一想,问:“你与那姓季的可曾…… “没有!”何青圆想起他说的那事,别过眼去,道:“我不知姐姐与二弟怎么会那样,实在荒唐。” 半幕活春宫一闪而过,真叫一个活色生香,两人都是好样貌,亲得那叫一个缠绵悱恻,银丝勾连,祝云来倒想看个清楚,只不过见主人公是祝云晟和何风盈,怕自己在这太点眼,招了旁人过来撞破他们,到时候两家人都没面子,只睨了两眼。 何风盈傲慢自矜,在那种地方能情动至此,与祝云晟难分难舍,想来是爱煞了。 祝云晟看上去无欲无求,温润如玉,却也有忍得青筋暴起的时候,回到席上灌了一坛子冷酒才算平复些。 祝云来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把戏,倒是觉得蛮刺激。 想着他们俩是青梅竹马,他又皱了皱眉,道:“那你同那个哭包可有什么?”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164章 “没有!”何青圆被他气到,红着眼圈申辩。 “那我就不气了呗。”祝云来伸手捏她的鼻子,道:“哭什么。” 何青圆扁了扁嘴,被祝云来瞅准空隙一把捏住唇,气得她打掉祝云来的手。 祝云来虽是这样说,但也清楚季悟非、董寻舟这两个人,怕是都对何青圆余情未了,还得提防。 但只有做贼千日,没有防贼千日的。 要把何青圆的心也填满,叫她容不下别人才是。 回府的时候,祝云来和何青圆自然是一起回去的,只是送到了家门口的时候,祝云来还要去一趟兵马司衙门,就把何青圆放下先走了。 “夫君现在就要去衙门吗?”何青圆很不好意思地看着他颧骨和脖子上的抓痕,希望他别去。 祝云来不以为意,道:“这有什么,走了啊。” 何青圆不能耽误他的公事,拖住他,道:“给你擦点粉盖一盖吧。” “笑死人了,抹粉才叫丢脸。”祝云来看着何青圆窘迫的表情,咧嘴笑道:“叫你打我,我就要这样出去,把你这悍妇的名头传遍。” “别,别。”何青圆真叫他拿捏了,握着他的腕子不叫他走。 祝云来无奈,道:“那就说让树枝剐的,行吗?” 何青圆点了点头,祝云来得以上马,扬鞭时撇下一句,“瞎子都不信。” 何青圆呆在当场,又气又急,回到院里的时候,还一脸的忧心忡忡。 秦妈妈一见何青圆是自己回来的,又是这副样子,心都凉了,但浮夏又笑眯眯冲自己眨眼,更是疑惑。 “爷忙去了,回来用膳呢。”浮夏说。 秦妈妈什么都没问,何青圆就红了脸。摇春还疑她是热着了,急忙去打水。 秦妈妈也不问了,只道:“姑娘去请安了吗?” “没有。”何青圆没忘,只是身上酸胀,实在不想送到施氏跟前,又叫她发落一番,“等夫君回来,再一道去吧。” 第80章 走不脱 何青圆虽想着等祝云来回来再去请安, 施氏却是不饶的,很快使了十二娘过来探问。 十二娘这几日一直在给祝薇红绣嫁妆,绣得都没什么精神了, 眼睛也不舒服。 藏冬给她调了一盏菊花枸杞茶,让她先熏眼睛, 熏了再喝。 十二娘低着头, 让热热的水汽沁进眸珠里,久违得感受到一点滋润, 道:“我倒也罢了, 还是十姐姐惨一些,她还要绣自己的嫁妆呢,全都没时间了, 到时候捡绣房现成的, 很容易就叫婆家人看出来了。” “十娘的婚事已经定了吗?”何青圆问。 “面上是还没有,但依着母亲的意思, 十之八九就是阮家了。”十二娘眨眨眼, 觉得舒服了一些, 又啜了一口菊花茶。 “阮大人说是都进奏院的,讲起来也没什么不好, 可母亲太有本事了, 不知打哪凑出那么几个好皮子烂里子的人家,”何青圆叹了口气, 道:“也不知阿娘能不能帮我打听到阮家的情况。” “常夫人说不准更好些,”十二娘道:“我听母亲和四姐姐说,阮大人是她的表舅舅。” “罢了。还是先叫阿娘打听吧。”何青圆勾了勾十二娘的鼻子, “若叫秦愫打听,万一走漏风声, 母亲头一个疑心你。” 十二娘摸着鼻子笑,她是清秀的相貌,如用水墨淡痕画就,可微微侧过脸的时候,才看清她鼻骨有结,微微隆起,是个犟种。 “秦妈妈说,季家的十二姑娘给你下帖子,邀你去游湖了?”何青圆问。 十二娘轻轻颔首,问:“帖子截在母亲那里,嫂嫂怎么知道季姐姐是邀我去游湖?” “冯妈妈在外院碰见了季家送帖的妈妈,问出来的。”何青圆看着她,又问:“不叫你去吗?” “母亲已经拒了。”十二娘摇摇头,道:“她埋怨季姐姐不把四姐姐看在眼里,又是一顿污蔑指摘。好难听的话她都说得出来,季姐姐好端端的遭受恶语,我…… 十二娘就此打住,有多少愤恨无奈都吞进腹中,没有力量的话,她不喜欢多说。 何青圆不愿十二娘为她受施氏的嗟磨,同她说了几句话,就往施氏院里去了。 秦妈妈和浣秋一并跟去,却被阻在施氏院门口。 “你去外院等着,爷一回来,就让他来给老夫人请安。”秦妈妈对浣秋道。 浣秋忙是去了,只祝云来才去的兵马司,哪有这么快回来,她来来回回踱步,地上都快被她蹭出坑来了。 终于等到祝云来的时候,浣秋差点没飞起来。 祝云来背着手在身后,晃着从酒楼里拎回来的两只脆皮浇蜜肥鹅,看起来心情很不错。 听得浣秋说何青圆在施氏院里,他立刻就跑去了,肥鹅也来不及撇下。 肥鹅是直接从烤炉里拎出来,滴着油,三两张油纸一裹,到家时已经沁得油纸透光,香气‘呼啦呼啦’顺着晚风飘进施氏院里。 十娘正坐在绣架前一针一针挑着,被这香气一熏,还以为是幻觉。 何青圆正坐在她侧边配丝线,祝薇红刚缝了几针做样子,又站起身吃糕品茶去了。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165章 祝云来大跨步走进来的时候,通传声如尖叫一般此起彼伏,施氏也是一惊,但她又没对何青圆怎么样,定定神笑道:“这是怎么了,这都回家了,反倒急得走路都没规矩了?” 祝云来没理她,直接走进来,吓得祝薇红忙把茶盏搁下,给他请安。 何青圆坐在小杌子上,起身的时候下意识扶了扶腰。 祝薇红暗骂她惺惺作态,却不知道这小杌子要坐久了,尤其手上还捏着刺绣这样的活计,腰骨是会僵掉的。 “怎么上这干活来了?”祝云来上上下下地打量她,问。 何青圆不愿生事,只解释道:“四妹妹的嫁妆东西,我既来了,帮把手。” 祝云来嗤了一声,道:“你的嫁妆,怎么叫别人来绣?” 祝十娘埋着头不敢说话,祝薇红梗着脖子道:“我才站起来喝口茶,你撞见了,就这样说我。” 祝薇红是施氏心头肉,哪里肯让祝云来训斥,便出声把话头茬了过来,假模假样地说起祝云来这几日不在家中,他如何忧心忡忡,又教导他们要夫妻和睦,相互扶持,还叮嘱祝云来往后不可这样一言不发就离家,一家子老小都牵肠挂肚的。 这话似乎有触动到祝云来,他垂眸看着何青圆,道:“往后不会没有交代。” 他那日也是太心烦了,不然怎么会跑到娘亲坟前坐了一夜呢? “好。”何青圆柔声应他。 施氏在上首瞧着他们你侬我侬,自己还推了一把,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又道:“凡事总有规矩的,你几个弟弟平日的去处从来都有交代,只将军疼你,给了你一支亲卫进出,你也觉着我们不配知道你的行踪。” “诶。”祝云来出声打断施氏,道:“好端端的,你别加个‘们’。” 施氏气结,祝薇红到底是亲生女儿,忍不住出言,“大哥,娘毕竟也是你的母亲,你怎能对她这样不敬重!” 祝云来扫了她一眼,一拳握住何青圆不断扯他的两只手,道:“首先,她没生我。其次,她没养我。再者,她不配。” 前两项祝薇红都辩驳不得,只揪住最后一项,怒道:“我娘怎么不配,她是嫡母,她是爹的妻子,她是明媒正娶入了族谱的!” 祝云来瞥了她一眼,嗤道:“配不配,跟是不是老头明媒正娶的有什么干系?你娘是你娘,可照你的道理来说,她也得是你兄弟姊妹的娘,但在我看来,她只是你和祝云赋的娘,何曾做过别人的娘?娘是什么?把崽子藏在肚皮底下的是娘,咬最嫩的肉给崽子吃的是娘,至于你娘么,她藏在肚皮底下的只有你俩,还会咬死别窝崽子喂给你俩吃呢。” 他说得又快又狠,施氏来不及打断,来不及阻止,眼睁睁看他把所有的粉饰都撕碎。 “祝云来!”施氏拍案而起,怒道:“你少在这里胡言乱语,信口雌黄!说些似兽非人的浑话,你想污蔑我什么?” “我污蔑你什么?你当自己多有本事?不留外伤的水刑折磨?把那些个不是你生的女儿,乱七八糟一通嫁?瞧她们过不好,你就爽快?你有什么倚仗呢?礼法?规矩?都不是,就是因为老头常年不在这,又不管事,由得你摆弄,我再告你一句,往后就算我同我媳妇有什么争执的,也不许你打着什么名头罚她!你那些腌臜的法子,要敢动到她身上,我就勾了你的肠子,让马活活拖死你,到时候秃鹫吃内脏,豺狼吃骨肉,也算你有去处。” 这话把施氏震在原地,祝薇红也吓傻了,何青圆听得畏惧,被祝云来展臂揽在怀中,闭了闭眼。 “从刑帐里学了一招半式的,就以为自己是什么行家里手了?见过活着的血肉白骨架子吗?见过虫一样蠕在地上的人吗?”祝云来看着忽然瑟缩了不少的施氏,冷笑道:“这才哪到哪?” 施氏猖狂多年,被无法无天的祝云来吓老了十来岁,吓小了一圈。 祝薇红看着要扬长而去的祝云来,气弱地说:“你,你太过分了。我要告诉爹爹。” 祝云来头都没有回,道:“说起来还是你最狠,我窝里也没有吃自己姊妹的,还得是你,吃得满嘴流油,牙缝塞肉丝的,你好歹也擦擦,别他娘的得了便宜还卖乖!叫人恶心!” 祝薇红被他这话钉在原地,直接就气哭了,刚转脸要同施氏哭诉,就见到十娘缩在绣架后边,正扯起袖口擦眼睛。 祝薇红僵了片刻,冲上前给祝十娘一巴掌,道:“你哭什么!我欠你了!?叫你做几件衣裳,等你出嫁的时候,我自也有添妆补给你的!” 巴掌声传出去,何青圆听得并不分明,但脚步还是一顿。 祝云来一手抱着肥鹅,一手牵着她,见何青圆犹豫踌躇,就道:“怎么了?屋里那个挨巴掌了?叫她出来。” “可是,”短短一瞬,何青圆却想到了很多很多,道:“我们这次要是进屋接了妹妹出来,夫君往后就走不脱了。” 祝云来连十娘行几都不记得,真是没什么兄妹情分,眼下帮了她,往后呢?何青圆还记得他说自己要回北丘寒去的。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166章 “这有什么相干的?”祝云来一下没明白。 “给人撑腰,不能只撑一回。”何青圆依在他臂膀上,轻问:“就比如说,夫君今日为我同母亲撕破脸,若有朝一日撇下我离开了,我要如何自处呢?” “我来就是为了偷你啊,贼不走空,怎么会撇下你走呢?”祝云来并不能彻底理解何青圆的患得患失,但那夜听她说起那个不愿回去的家乡,隐隐摸到一点缘由,“不过我也知道,草原上的日子对于女子来说太多不便,居无定所,风霜苦寒,你太娇嫩,我不会贸贸然就要你跟着我走的,只是要施氏安分点。” 何青圆很动容,但浇蜜肥鹅的香气又实在太难以忽视,香香热热,甜甜蜜蜜得挤在他们中间,实在不合时宜,叫她哭也哭不出来,反而含着泪笑了起来,道:“夫君何以待我这样好?我再寻常不过了。” “哪里寻常了?”祝云来道:“你别说的我好像没见过世面,见的姑娘多了,就会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看见你的时候,差不多就知道自己会栽在你身上。只你这样养在匣子里的,糊里糊涂的,才会冒出这种困惑来。” 两人说话的这会子功夫,屋里传出哭声,何青圆脸色一变,担忧地望过去。 祝十娘捂着脸跑了出来,见他们还立在院门口,脚步一滞,抬臂挡着脸,边哭边走了过来。 何青圆虽有自己的思量,但还是上前去迎她了,小心翼翼抓下她的胳膊,看着她面上清晰的掌印,到底是按捺不住心疼。 祝十娘缓了一会,后撤一步,对何青圆和祝云来行了一礼,竟然返身要回去。 “你都被打了你还回去?”祝云来比何青圆惊讶得多。 祝十娘看着祝云来,目光很复杂,像在无声地尖叫呐喊,但最终,她只是惨淡地笑了笑,转身回去。 “这什么意思?这丫头疯了?”祝云来不解。 何青圆却全然明白祝十娘的举动,为难自责地道:“因为她没觉得咱们会帮她,毕竟委曲求全十来年了,不想功亏一篑。” 第81章 小先生和大戏台 祝云来警告过施氏之后, 何青圆的日子变得非常清静安逸。 施氏见都不要见他们了,但也不是全然不顾了,依旧把十二娘当做探子和眼线, 她每次从何青圆院里回去,都要受足施氏的盘问。 “嫂嫂性子本就静, 我去了也是陪她做做针线, 聊聊闲篇,大哥一回来, 我就只能走了。嫂嫂前个倒是回了一趟娘家, 请回来一位夫子,说是教大哥认字的。” “什么夫子?有名吗?”施氏问。 “是个举子,备着明年考春试的。”十二娘说得轻飘飘, 瞥了眼长在绣架上的祝十娘, 不动声色移开视线。 施氏果然不屑,嗤道:“我当何青圆有个什么人脉, 能请的到什么大家, 一个举子, 嘁,笑死人了。” 十二娘没有说的是, 那位穆文嘉先生得中解元时才十五岁, 明年考春试的时候,他也不过才十七岁, 可谓是年轻有为。 此次从九溪上京来的举子共有四人,何家住了两个,何青圆本意是想请另一位陈先生的, 陈先生是陈大夫的庶弟,有妻有子有家产, 这回说是来应考,倒是玩心更重一些,实在不成,已有举人身份,回九溪谋个一官半职的,也不是难事。 至于小穆先生,何青圆也觉得他前途大好,不想耽搁。 却不曾想,陈先生性子温吞和善,瞧见祝云来好大一个人,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一点先生气势都没有。 倒是穆文嘉饶有兴致看着祝云来,等何迁文有事一走,张口就来,“我教姐夫认字,姐姐给我发工钱吗?是论天算还是论字算?” 好端端一个清俊公子,一开口满嘴市侩。 何青圆目瞪口呆,祝云来倒是笑出声,道:“你这样说话,啧,很破坏自己才子的气质啊。” “气质?”穆文嘉掸了掸身上布袍子,道:“没用,换不了我娘的药钱,凑不齐我姐的嫁妆。” “你年纪轻轻,前途不可限量,等明年春试金榜题名,到时候好婚事好前程自然上门来,你还愁没银子。更何况你已经是举子,合该有人送的银子呀。”何青圆缓过神来,不解问。 “送了,”穆文嘉说:“我叔伯拿出许多字据,说是我家从前欠的,全拿走了。” 他自爆家丑,面不改色,倒是听得何青圆一愣一愣。 “我爹死后,家产尽数被叔伯侵吞,还欠了许多。我小时候说话不知作伪,曾言日后如有出息,必定不饶他们,所以他们见我中了举子也知攀附无望,索性做得更绝一些。我还有余力能读书,全靠娘亲、姐姐浣衣贩浆,此番我上京来,也亏得何二哥给了盘缠。” 穆文嘉说这些话的时候,神色始终平静,甚至有些戏谑,道:“会写文章不代表会做官,我性子耿直难改,就算春试榜上有名,只怕日后做官也做不得太好,爬得越高死得越快。官路不通,钱路也不通,唉,还是得一文一文攒呐。” 这样年轻的一个小郎君,通透至极,也不知是天生的,还是后天磨出来的。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167章 何青圆看看祝云来,见他一耸肩,对穆文嘉道:“只你可别想我叫你先生啊,我真叫不出来。” “那就加个小,小穆先生,好吗?”穆文嘉眨眨眼,极想促成这笔买卖。 祝云来被他逗得也失笑,觉得他瘦巴巴的,却有点男人样子,就道:“可以。” 穆文嘉当日就跟着祝云来、何青圆回了祝家,被何青圆安置在离内院墙很近的一处小院里。 从何青圆的院子出去,走小径很方便就能到,离外院的喧闹也远,吃喝也都从何青圆院里出。 宅子里新添了一个人,施氏又有些不安生,虽不敢明说何青圆什么,却在背地里散了好些闲话,说她从九溪请回来一个先生,成日在她自己的小院里进进出出,说得暧昧极了。 穆文嘉虽然有来过何青圆的院子,却是只进了祝云来的书房,而且大多数时候,是祝云来去他院里学。 祝薇红出门交际之时,也时常对别人感慨兄嫂待母亲言语不敬,态度恶劣,晨昏定省,周到侍奉,更是奢望。 于是,何青圆不恭不顺不孝不悌的名声渐渐就传了开来。 这一日,秋分。 恰好是王意如成婚的,她嫁的是秘书郎邓彦。 邓彦是凤梧书院读出来的,是季随海的门生,与王意如又是打小定亲,可谓是知根知底,有情有缘。 何风盈本与王意如说好了,这日她要陪在王意如身边,可每每近身总会被婢女或婆子有意无意的撇开。 三两次后,何风盈明白了,王家这是嫌她不吉利。 她自然也是气的,远远看着王意如上了花轿,在婢女的催促下入了席。 这席面上季家的女眷很多,王家的座次也不知是怎么排的,竟把何青圆、何风盈、祝薇红与季家人排在了一块。 何青圆边上就是季翡之和瞿氏,不管她心里自不自在,面上倒是还好,看不出尴尬来。 季翡之也竭力调和氛围,盼着能安生吃过这席面。 只那四房的叔母李氏一向是个喜欢看热闹说闲话的,见何风盈来了,便把那话头继续到她身上,“这是何家大姑娘吧?你说说,就算是继母,也是母啊,虽说出嫁从夫,可郎君有不周到的地方,咱们做女人的,总也要提点才对。” “叔母!”季翡之再度出声。 李氏却摆摆手,道:“我这是在教你们小辈不懂事的,知错能改,也别叫你妹妹在人家婚宴上,委屈得想哭又不敢哭。” 何风盈瞧了祝薇红一眼,果然见她红着眼,倒是没了往日嚣张。 她又去看何青圆,心想,‘装可怜么?我妹妹掉起眼泪来,自比你要更惹人怜惜的。’ 但何青圆偏是一脸硬气,还道:“委屈便对吗?妹妹说我目无尊长,那你又做了几分?人前倒是长兄长嫂的叫,人后便是狼种、蛮…… 她顿了顿,忍气道:“更难听的,我说不出口,你自己心里有数,在这一桌子外人前头,三言两语把我这个做嫂嫂的架在火上烤。我不敬嫡母,诸位只听她说了,可没看见吧。那她祝薇红不敬长嫂,这可是在你们眼跟前演着呢!” 李氏听得津津有味,何青圆扫了她一眼,不客气地道:“季夫人,你下巴上有瓜子皮。” 季翡之又气又想笑,瞿氏不知何青圆是这样厉害的性子,讶异地看了她一眼,又见祝薇红擦着泪还要再哭诉,忙是道:“罢了,你自己家事,自家管去。婆母管儿媳,嫂嫂管妹妹,都是天经地义的。” 何青圆红了红眼,她低头掩过,轻道:“夫人说的是,咱们这位置好得如戏台一般,但咱们都不是唱戏的人,不犯这个蠢!” 王家也分好几房,王意如这一房已经有些势微,不知是素日里就有嫌隙,还是不满王意如带走了一大笔嫁妆,总之是有些冤孽的,不好宣之于口,就暗地里给季家人排了这个座次。 何青圆和瞿氏坐在一块,本来就尴尬。 祝薇红那些话本也不是在席面上说的,偏有好事之人多嘴一传,提前敲锣打鼓,逼人上戏台。 李氏是个蠢的,只以为自己是看戏的,却不想自己也是被人看的! 这桌上总算安生下来,何风盈看着何青圆,见她眼眶上悬着一粒泪,要坠不坠的,趁着摇春盛了热汤的时候,何青圆眨眨眼,让这滴泪悄无声息地掉进碗里,不想哭给外人看笑话。 何风盈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从未真切了解过这个妹妹。 祝薇红来时就不与何青圆坐一辆马车,走时也气呼呼的。 何风盈看着她上马车,放下车帘,道:“你怎么同小姑子处成这样?” “祝薇红、施氏是什么样的人,姐姐不清楚吗?”何青圆倒也没有讥讽何风盈的意思,只是心里这么想着,就这样说了。 何风盈觉得何青圆今日很不好说话,便闭了口,不想与她说了。 何青圆却看着她,道:“姐姐与二弟,如今到底是怎么个说法。” “怎么‘怎么个说法’?”何风盈含糊道:“他与我有什么相干?陌路人罢了。” 何青圆见她一脸云淡风轻,简直气到不行,“陌路人相逢在季家的假山里?”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168章 何风盈如遭雷击,整个人白了又红,红了又白。 “你,你…… 何风盈吓得根本说不出一句整话来,何青圆平了平气,缓声道:“除了夫君之外,应该无别人知晓,否则这种消息,早就传遍了?” 何风盈这才找回自己的呼吸,又听何青圆道:“既然还有情,你又同别人议亲?” “我轮不到你来教训我!”何风盈恼羞成怒,竟是道。 “我这是在教训你吗?你知不知夫君看见你们…… 何青圆本想说祝云来看见他们缠吻之后,也误解了她与季悟非的关系,害得她吃了好大的苦头,但想了想,还是不好意思说出口,只道:“姐姐,何必自讨苦吃?能光明正大结为夫妻,为什么要偷偷摸摸呢。” 何风盈与她说不清,别过脸去,道:“你少管我的事。” “我管?我管得了吗?我分明同娘亲说了,赵丰如有爱妾,还有庶出子女,为何你与母亲都不以为意?”何青圆真是不忍见何风盈做傻事。 何风盈看着何青圆,有些讽刺地笑了。 “妹妹,不是我和娘不以为意,是爹爹不以为意。我与祝云晟是不可能了,你已经嫁了祝家,何必再叫我嫁祝家。” 何青圆怔怔道:“可嫁的是人呐。” 何风盈见她落泪,知道她是世上少有的,真心替她着想的人,心下软了软,又不知为什么,仰脸道:“你别哭了,自有该哭的人。” 何青圆一时想不到还有谁该哭,回了家倒是听秦妈妈说,祝薇红一路进来都用扇子挡着脸,似乎是哭进来的。 她倒也没有去施氏院里,倒是施氏听说她这样回来,去了她院里看她。 祝薇红把何青圆在席上的话一倒出来,更叫施氏怒不可遏,奈何顾忌祝云来,只能生生忍下。 “你以后在外头不要同她相争,万事都不及你的婚事要紧,娘一定要你热热闹闹,风风光光嫁人。至于何青圆,叫她猖狂得得意吧!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我不信那狼崽子能守她多久!”施氏发狠咬牙道,手上盛甜汤的动作却温柔。 祝薇红哭了很一会,在施氏和一众奴仆的劝慰下渐渐收了声。 进了秋月,扇子捏在手里都觉得有些不合时宜了,婚期好像一下就近了。 祝薇红想起未婚夫那般品貌,心中期盼,但更有些惴惴不安。 看着琥珀色的桂圆汤在白瓷碗里撞出声来,祝薇红心中的那种不安愈发明显,她抿了下唇,道:“娘,那狼崽说的水刑,是什么东西?” 第82章 寿礼和补品 自从被祝云来戳破之后, 施氏就防备着祝薇红会问。 她把甜汤递给祝薇红,用一种漫不经心的,随意的口吻道:“就是灌那贱人多喝了几口水, 你知道轩儿的事,我是恨毒了的。” 祝薇红拢了拢肩上的披帛, 道:“我知道娘是因为看重表哥才会如此, 叫那狼崽子和贱妇抓住了,浑说个不休。说起来, 表哥到西京了, 可有给母亲书信?” 施氏微微蹙眉,道:“来倒是来信了,只说在将军府里住着, 一切都好。” “那西京府里的那个李姨娘母子, 他可看着了?”祝薇红又问。 “只说孩子长得好,李姨娘倒是没瞧见, 说是, 将军待她也不是特别上心, 这话也不知是不是说来宽我的心。” 施氏已经有些不信施轩了,毕竟祝八娘的枕头风, 可是每天都能吹。 她们母女在屋里自觉众叛亲离, 好不可怜,别人也瞧着她们烦心。 光是秦妈妈一个, 每日心里的唾骂都能不重样的写上三大篇。 “姑娘,这不行。这祝家的交际都由老夫人把持着,她这样在人前装模作样, 说您和姑爷的不是,我知道姑爷不在意这些, 可您得在意啊。只这一个月来,您收的帖子可比从前少多了,而且季姑娘请您去,您怎么给拒了呢?” 秦妈妈有些焦急,却不知何青圆这心里也顾及着祝云来的感受。 舅甥这样亲密的关系,在哪里都是一样的,所谓天大地大,娘舅最大,戈勒是祝云来的表舅舅,待他都如亲子一般,季随海这唯一的亲舅舅却不愿认祝云来。 何青圆不知道他有什么考量,只是替祝云来觉得有点委屈。 “季家,还是先搁一搁吧。”何青圆道。 秦妈妈当她心有余悸,便也不多说什么。 “不过六妹妹要给婆母办生辰宴,这不就要出门去了吗?”何青圆道。 帖子都是下了一遍的,但祝薇红肯定是不去的。 何青圆直接往施氏院里去,说自己要带几个妹妹同去。 可能是因为瞧不上祝六娘家的席面,施氏没怎么拿捏就同意了,但根本没有提礼物的事,庶女这一门亲戚,她是根本就不想着交际。 祝六娘的婆母是吃斋念佛之人,何 青圆选了一樽三寸高的镀金菩萨相做寿礼。 也想着几个妹妹囊中羞涩,所以开了库房让她们来挑选。 “嫂嫂别愁,我们几个拿到的帖子的时候就备下了,给老夫人做的一席被面,用的是嫂嫂刚进门时赏下的缎子,绣得是寿字纹,还配了佛手、如意。”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169章 十二娘引何青圆去看被子,就见十娘还坐在那里绣,最后用银丝绣流云,用金丝绣霞光,好让这幅被面看起来活一点。 “难怪昨个来管我要金丝银丝,”何青圆细细看,忍不住夸道:“真有画龙点睛之妙。” “主意是十二妹想的。”十娘小声道。 “可只有你来绣才拿得准呢。”十二娘道。 这被面十娘也只赶得及绣这几针,其他都是妹妹们做的,她手上还有祝薇红的嫁妆,实在忙得不来。 只她这几针飞上飞下,就与别个大有不同。 这一回是四个妹妹都去的,十娘、十二娘、十三娘还有十四娘。 施氏虽不把杜母的生辰宴放在眼里,但在几个庶女们看来,这是头一回去姐姐婆家走亲戚。 “头一回吗?”何青圆诧异地问:“二妹的夫家在京城里也有买卖好做,家宅虽在京畿,但也离得不远,三妹嫁的左家也住在京城里,你们从未去过吗?她们也,从未回来过?” “二姐姐生子的时候,就只有母亲身边的魏妈妈去了一回,送了些陈年的药材,只听说有些长白霉、黄霉、甚至绿霉,她叫人擦了擦,照样送去,看倒是看不出的,要是吃下去,”十二娘的表情变得有些黯然,都不忍说下去了,“二姐姐那时候还在月子里啊。” “那我们这一回就好好的去六妹妹家里,替她热闹热闹,等中秋节的时候,我给二娘、三娘、六娘都下帖子,叫她们往家来。” 何青圆说着说着,感到一种悲凉,自家的姐妹都疏远着,却要她想法子去结交外人,以平息风言风语。 施氏到底也不是多么有声望的主母,祝家在外就是祝家,哪里还分了一个施氏,又分了一个何青圆呢? 她只不过是将些谈资拱手奉上,叫别人笑话罢了。 “三姐姐,有身子了。”十娘忽然道。 “什么时候的事?”十二娘都不知道,更别说何青圆以及十三、十四两个妹妹。 “其实已经有三月了,左家婆子来说的时候,三姐姐好像就已经满了四个月了,她落了孩子之后,月信就乱了,她又没生养过,只以为自己怀不上,怀到肚子里觉得有东西,吓一跳,才知道怀上了。” 十娘越说越是小声,怕被嫂嫂、姐妹指责,施氏跟前听来的消息,她一向不怎么敢往外漏。 “怎么这样可怜?身边想来是没个妈妈照顾的。”何青圆听得感慨,当然也没有怪十娘的意思,只道:“明个,我看看她去,她若是好走动的,我叫她一道去六妹家里吃席。” 何青圆这个决定下的突然,午后飞去左家的帖子,次日午后就到左家门口了。 左大人从前是太仆寺寺卿,但因为身子不大好,眼下只挂了个闲职。 祝三娘的夫君左志是太仆寺的寺丞,在监当局衙门里当差,用祝云来的话来说,“啊,那小子是养驴骡骆驼、大象,管马鞍勒绳的。” 往边关或者地方运送粮草装备之类的东西,也由监当局备好牲口,所以还算同祝云来的差事有点关系,但祝云来不知道左志是哪个。 婚礼那日,左家虽也来人了,但祝云来根本没看着,更别提何青圆了。 她今日就是带着补品来看看祝三娘,对左志的‘丰功伟绩’‘大好前程’实在没什么‘愿闻其详’的兴趣。 “左夫人。”何青圆假笑了一下,打断为娘对儿的‘滔滔不绝’,道:“我这来的时候就不早,也不能赶着天黑回去啊,三娘就算没睡醒也没关系,我瞧她一眼就是了。” 左老夫人表情有些扭曲,她勉强笑了笑,道:“三娘打嫁过来的时候就身子弱,怀了孩子也难留住,我这…… “夫人,”何青圆轻轻柔柔地打断她,“这都怀到七个月了,不好说这样的话吧。” “呃,我这,”左老夫人见何青圆已经迫不及待要起身了,忙道:“她眼下就只大了个肚子,吃什么也不长肉,只叫你这做嫂嫂的,要看了心疼了,跟前伺候的人可多很,一日三餐也是有鱼有…… “老夫人要与我同去吗?”何青圆明白她的用意,忍不住再一次打断。 左老夫人也听了不少何青圆的闲话,但以为是祝云来性子狂傲,举止无度,何青圆只是从夫而已,却没想到她也有股劲儿,便嗤了一声,阴阳怪气地道:“你倒是个急性子,同你母亲说的一样。” 何青圆忍气不发,露齿而笑,反倒甜美。 “是啊,老夫人同我母亲都是一样怜我的,知道我性子急,就请带路吧。” 左老夫人话说尽,没办法了,这才叫个小丫头带路,自己却是不去的。 何青圆愈发奇怪祝三娘的处境,进了她的院子一看,倒是挨挨挤挤的住满了人。 浣秋站在屋外没有随她进去,四下瞧了一圈,只觉左右厢房里闪烁着好些眼睛。 “这么早就挂帐子了?”何青圆看着撩起的门帐,问。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170章 婢女含糊应了一声,没有回答。 何青圆扫了一眼,发现这帐子底下都脏了,不只悬了一两日。 “不是夏日里就挂起来了吧?!”何青圆又问。 其中一个婢女被她盯牢,躲不过去了才道:“少夫人有孕,怕她吹了凉风。” 进了屋里,内室传出不少响动来,门帘一动,何青圆就见白面红唇的女子走出来,身上的袍子晃荡着,凸出一个圆鼓鼓的肚子来。 她在笑,很别扭,像是很久没笑了,忽然被人逼着笑,嘴巴不知道要怎么咧,眼睛不知道要怎么弯,只挤出一脸苦涩的褶子。 “三娘?”何青圆试探着。 “给嫂嫂请安了,还劳动您来看我。”祝三娘说话声音呆呆板板,动作倒是殷勤周到,似乎做惯了端茶递水的活计,腕上那对赤金镯晃着何青圆的眼。 她身后跟着两个婢女打扮的人,何青圆看了她们一眼,见她们穿得朴素,也没有涂脂抹粉,可看起来却是溜光水滑的。 “哪个是小桃娘?我听妹妹说,你有个叫小桃娘的丫头。”何青圆问。 祝三娘细细长长的脖颈转了一下,似乎在虚空里寻找一个不存在的人,她瘦得连喉结都分明了。 浮夏掂了一下钱袋,做出一副要给赏的样子,独家文都在疼训群五而斯旧令把一救尓就听其中一个婢女忙不迭道:“奴是。” 何青圆看向那个婢女,要她站起来说话。 祝三娘低头看着自己的茶盏,没有说话。 “你在左家吃得倒好,不是说才十五岁吗?倒比我们三妹妹还有妇人相。”何青圆脑海里冒出个荒谬的念头来,又问祝三娘,“她是小桃娘吗?” 祝三娘眼里无光,愣愣道:“她说是就是。” “怎么会不是呢?左家待我,待咱们夫人,一向是好的。”那婢女笑嘻嘻地说,神色自在,仿佛她才是这院里的女主人。 何青圆觉得很诡异,一时又摸不到关窍,只叫藏冬把补品端来。 “这乌骨鸡汤,这是烙的薄麦饼,你配着慢慢吃。” 祝三娘嗅了嗅鸡汤的香气,捧起来一气喝了半碗,顿了顿,从碗沿望出去,见何青圆对她微微笑,忙垂下眸子,一饮而尽。 “慢些喝,瞧你太瘦了,生产的时候要没力气的。”何青圆净了手,一边给她撕麦饼吃,一边道:“我明个也给你送补品。” 祝三娘转了一下眸珠,就听藏冬道:“三姑娘受不受得住药气?如果受得住,参归猪腰汤倒是很好的。” 祝三娘依旧没有说话,只偏了一下脑袋,看着藏冬。 “后日的话,停一停,只吃一个糯米黄芪养胎粥就好。”藏冬观察着祝三娘的面色,奈何她涂了太厚的脂粉,只看出一双眼里都是郁色,“大后日,倒可以吃一个陈皮木香烧肉,姑娘喜欢吃粥,还是米饭?” 祝三娘愣愣看着藏冬掰手指,一日又一日。 “饭。”她忽然道。 “那姑娘吃得硬点还是软点?”藏冬又问。 “硬。”她又挤出一个字来。 藏冬点点头,道:“奴有数了,离三姑娘产期还有三月,多吃几次固胎八珍鸡,一定能把您的气血补好的。” “哪敢叫您劳烦啊,这些都是有吃的,只是补不进去罢了。”‘小桃娘’忽然插进来一句。 “我有我的心意。”何青圆笑道,“不会不叫我送吧?” “这倒不能够,只是我们这院里也有小厨房,何必劳烦您呢?”婢女睨着祝三娘,用目光催促着她什么。 祝三娘喝光了鸡汤,等藏冬给她盛第二碗的时候,小口小口地吃着饼。 “嫂嫂明天真得还来吗?” 她说这话的时候,像是终于用上了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祝八娘有些像,也是脆脆的。 “真的。” “后天呢?” “后天要去六娘家里吃席呢。” 何青圆随口一句话,让祝三娘眼里炸开一团光,“六娘家里?” “嗯,我和十娘、十二、十三、十四都去。”何青圆看着她的眼睛,忽然想起那日转身往施氏院里去的祝十娘,意识到什么,柔声道:“今日我来,就是想看看你的身子能不能支撑,本来想请你同去的,但眼下瞧着不行,还是先养好身子吧。” “当然不行了。”‘小桃娘’又道:“大着肚子怎么能出去呢?” 何青圆转首看了她好一会,连她自己都以为要挨斥了,绷紧了面皮要承受,却见何青圆笑了起来,道:“受教了。” 第83章 席散偶遇 何青圆又坐着同祝三娘说了几个妹妹的近况, 祝三娘听得很认真。 “你和六娘嫁得近,日后要多多走动,若是前门不便利, 走西偏门,只说是来找我的, 没有人会拦你们。”何青圆说着, 就见祝三娘眼神很是不可置信。 “时间也不早了,我这就走了。”何青圆站起身, 看着祝三娘迅速佝偻下去的身子, 她缓缓瞧了一圈,目光落在‘小桃娘’身上,道:“这混账丫头我就带回去了, 明个给你送个稳重些丫头回来, 妹妹心善,可这‘小桃娘’是该好生调教了。”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171章 “你凭什么带我走啊!”‘小桃娘’紧张起来, 便是祝三娘也有些无措地站起身。 “你是三妹妹嫁妆里带来的, 自然是祝家的人, 没成想叫你养成这样,倒似半个主子, 我是祝家长媳, 带你一个祝家的奴才回去调教,有什么不行?” 何青圆示意婆子拿人, 那所谓‘小桃娘’被婆子提出外头去,祝三娘扶着门框看着,眼角瞧见厢房里那些个姨娘都在探头探脑的。 “我不是你们祝家的奴才, 我是老夫人派来伺候少夫人的,你岂敢动我!”那婢子尖叫着, 蹬着腿。 “那你为什么冒认小桃娘,小桃娘在哪?”浣秋厉声问。 那婢子颤了颤,不敢言语,另一个伺候祝三娘的婢子快步走了过来,道:“祝夫人息怒,小桃娘因为编排辱骂我们老夫人,挨了罚之后,我们老夫人也算过往不究,可她自己又怕,吓出病来,就死了。” 何青圆安静地听完这番粉饰,轻道:“原来是咎由自取。” 那婢子看了她一眼,竟是点头道:“是,为了周全两家人的颜面,阿柳才会冒认了,咱们也没有别的意思。” “她叫阿柳,你叫什么?”何青圆问。 那婢子抿了下唇,道:“枣香。” “阿柳,枣香。”何青圆看着她俩,笑道:“既然有你们在,那我也放心了,好好照顾三姑娘,我明日再来。” 何青圆最后回身看了祝三娘一眼,对她点点头,迈出这个紧窄的院门。 “你手下哪些个丫头、婆子能担事?”坐在马车里的时候,何青圆问浣秋。 浣秋想了想,很快说出两个人来。 “明日带来给了三妹妹,改日再叫了人牙子来,再挑拣几个好的,这些个妹妹身边,估摸着都没有得用的。”何青圆道。 浣秋点点头,轻问:“咱们这是要管了?” “不管?她们在家里就由着施氏糟践了,嫁出去了,还是糟践。”何青圆闭了闭眼,眉宇间浮动的悲悯之色,让她此刻近似一樽白玉瓷菩萨,“同这几个妹妹比一比,我都不觉得自己在九溪的日子苦了,想想元娘,再看看三娘,她可怀着左家的孩子。冒名顶替这样大的谎,左家的这些人随口就说了,一点也不担心会被戳破,她们就笃定我是一时兴起来的,不会再有下一趟了。” 何青圆就不如左家的意,第二日又去了,第三日要去祝六娘家,便让秦妈妈跟着藏冬去了。 杜家与左家一样,都给何青圆一种拥挤的感觉。 何家虽也不大,但人口简单,祝家虽人多,但家宅大。 祝六娘和杜寻早就等在门口了,一见祝家的马车,笑得眉眼舒展。 杜母的生辰宴是家宴,只简简单单摆了两桌。 外头那一桌是杜寻的同僚好友,以及两个庶弟,里边这桌主要就是何青圆她们几人,再加上杜寻的一个亲妹和一个庶妹。 杜寻亲妹杜兰虽不口吃,但腼腆得压根不怎么说话,与祝六娘倒是很亲近,像个影子一样依恋着她。 倒是她那个庶妹杜鹃机灵活泼,能言善道,很快就姐姐妹妹称作一团。 何青圆早知杜寻有亲妹,给她准备了一个小小的玉佛,悬在一根勾着金扣活结的红绳上,看起来十分细腻小巧。 杜兰素来也没有好东西,看见了自然是喜欢,却下意识推辞。 “这玉佛啊,玉质是很好,养人呢。但是我一批买下的,所以价钱有便宜,你只戴着玩吧,已经送到庙里开过光了,你几个姐姐妹妹都有。”何青圆指了指十二娘她们,又道:“你母亲信佛祖,想来也会喜欢你戴着这个。” 杜兰去看祝六娘,祝六娘笑道:“嫂嫂给你的,你就拿着。” “谢谢嫂嫂。”她小声说,把玉佛藏进衣裳里。 给杜鹃的东西,就要场面多了,只是一对银小花,捶得算精致,虽是首饰铺里常见的玩意,但也不寒酸。 她是庶妹的庶妹,这见面礼过得去就够了。 何青圆又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出身,若不是嫁到祝家,嫁妆少说要薄一半。 十二娘她们彼此间赠礼,也只是拿自己的绣件来送。 相比起方才的热络,杜鹃一下就冷淡了些,脸上的笑模样再等杜母入席之后,更是淡了很多。 十二娘她们几个自己就是庶女,也不会想着要看低了杜鹃,同她也是好言好语,有说有笑的。 但她们若遇上这事,相当于祝薇红吃肉她们喝汤,只有觉得自己今日捡漏,哪里会嫌不足的。 施家本就没什么积累,她们除了幼时拿过几次数得上数的压祟银之外,再没有收过任何礼物。 十二娘只依稀记得祝元娘从前的箱笼里有不少拿得出手的东西,都是祝云晟的生母给她的。 后来她死在舅家,嫁妆原本也算物归原主,可施氏居然有脸索取,人家顾忌面子,被她搅回去一部分,原本要由祝云晟收着的,但眼下,怕是都在施氏的私库或者祝薇红的嫁妆里。 十二娘脑中思绪纷纷的时候,杜鹃似乎也缓过来了,起身敬酒说祝词,巧笑嫣嫣,很是大方,衬得杜兰愈发瑟缩。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172章 但杜母毕竟是杜兰的生母,最亲近不过,她再怎么害羞,也还是在众人的鼓励之下站起来,轻道:“阿娘,望你身体康泰,年年岁岁开怀。” 杜母今日气色很好,看着满桌花一样的姑娘,笑得和蔼,又对祝六娘道:“我儿,今日可辛苦你了,瞧着这一桌的好菜。” 祝六娘也笑,道:“阿娘,菜自有厨子烧,我又不费劲儿。” 何青圆看着几个妹妹都盯着看她们婆媳间的和睦相处,神色有种说不出的如释重负。 杜母的确是个很怜惜孩子的人,但对上杜鹃总是很木然,连装都不装一点。 她给众人的见面礼是佛珠手串,妹妹们的是檀香木,何青圆的是红玛瑙。 那串红玛瑙一晃出来的时候,祝六娘都有些惊讶。 何青圆忙是推辞,杜母却道:“供在佛前时诵念时,我向六娘要了你的名讳,这就是你的了,只保佑你一个人。” “阿娘还有这样的好东西呢。”杜鹃笑道。 杜母没有理会她,只慈爱地看着何青圆把玛瑙佛珠戴上手腕,藏进袖中。 送客时,祝六娘知道她们会有疑问,拂开发顶斜斜一支松枝,道:“阿娘就是这样耿直的性子,藏也藏不住,兰妹妹五六岁的时候,被杜鹃勾去钟姨娘的院里,她们院里的人众口一词,说是兰妹妹贪吃,伸手进炭盆里拿芋子,右手烧得红烂,养到现在,五指伸开并拢都有碍,更别提针线了。” “啊!”何青圆听得右手幻痛,道:“我还以为她惯使左手的,难怪总是缩着手,看起来那般瑟缩。” 祝六娘摇了摇头,道:“三岁看老,我只疼兰妹妹的,想着要给她物色个好人家,至于那个,我是不敢碰,往后有什么事,叫她生母张罗去吧!反正她自视越过主母,本事大得很。” “今儿倒没见她出来搅弄?”何青圆问。 “她兄弟替大户占良田被人告了,盼着夫君能过问一两句,正夹着尾巴做人呢。”祝六娘叹了口气,道:“但夫君已经将自身的干系禀明上司,不管这桩官司了,也刚好得闲给婆母祝寿。” “那姐姐为什么叹气呢?”十娘不解地问。 “等她晓得夫君不管事了,又要在公爹前头闹。”祝六娘有些头痛,皱皱眉又笑起来,道:“虽有些烦心,但总归是我能做主的事儿多些。” “若有什么事儿,来家说一声。”何青圆道。 祝六娘看着她的神色别样崇敬,笑道:“好,什么嫂嫂去看三姐姐,我若得闲也去,不必来接我的,家里的小马车,我也能用一用。” 何青圆这一趟席面吃得算是落胃,带着几个妹妹说说笑笑就往家里去了。 途径闹市,忽然听见祝云来的声音,何青圆撩了车帘就见祝云来从酒楼里出来,衣襟稍稍松散,神色轻快,同身边几个同僚笑得爽快,似乎也是刚散场。 “夫人!”祝云来扬着声调唤了一声,眉眼一动,瞬间柔和了下来。 何青圆还要遮着妹妹们,只小心翼翼撩开车帘圈出自己的面庞对他笑。 美人如玉,笑眼弯弯,真只有扑面而来的似水温柔,哪有丝毫的凶悍? 祝云来往马车边上一靠,身上的酒气就拢了过来,他冲那些个同僚挑挑眉,颇自得地道:“我夫人啊。” 兵马司、御前弓马子弟所还有讲义所、皮剥所这些衙门都属枢密院,设在一处。 祝云来那次把御前弓马子弟所里几个不堪用的草包一顿锤之后,就兼了一个骑术教头的官,且那支马房、省马院的官吏也时常来有请教他的。 他这官还算不上越当越大,倒是越当越满了。 也亏得祝云来精力旺盛,倒还吃得消,还得空与同僚共饮呢。 何青圆只听‘嫂夫人’‘嫂夫人’叫个不停,有些羞赧,道:“诸位万福,恕我不便行礼。” 众人只道无妨,一一上前见礼。 何青圆忽听得其中一人姓阮,目光在他身上多停了一停,祝云来当即便发觉了,一撑胳膊挡住她的视线,揪揪她的腮帮,眯眼道:“不准看太久。” 外头人都笑,何青圆羞得一下缩回马车里,车里妹妹们也在笑,只十娘笑不出,面色紧张。 何青圆赶紧催车夫走,马车一动,她又轻巧地挤到后车帘那,小心翼翼掀开一角,招呼十娘来看,“那个,绿袍那个,说是枢密院管河西一路军报、边防消息的阮大人。” 十娘看罢,十二娘又看,十三、十四也都来看。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十二娘奇道:“竟是端正样貌,瞧着也还年轻,差事也不错。” “倒不见得是他。”十娘摇摇头道:“阮家儿郎也多。” 第84章 当父母 马车虽然先走, 但祝云来很快就追了上来,同她们一道回家去。 他生得虽然高大,但因为习武的关系, 身形动作都显出一股随意自在的感觉。 官袍他早就穿不住了,脱了扔在马背上, 何青圆取下来叠了两叠, 抱在怀里。 妹妹们都先进去了,祝云来牵着何青圆去小先生院里看他这两日的功课。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173章 这时候穆文嘉正在用膳, 三菜一汤, 有荤有素。 他还有伴,祝云旗也在这里,两人年岁相近, 说说笑笑, 倒是少见祝云旗这样放松不拘谨。 “哥哥嫂嫂。”祝云旗见到他俩,起身行礼。 “你吃你的。”祝云来道。 穆文嘉望着何青圆笑, 道:“何姐姐, 我收到阿姐的信了, 说您给的束脩已经到她手里了,多谢您。” “该给的, 不用谢。”何青圆笑道。 穆文嘉教祝云来得顺着祝云来的时间, 所以有空闲的时候何青圆就让他也教教祝云旗,也算一份束脩给他。 祝云旗开蒙时还在北丘寒, 回了京城就在官学里念书,后来大了一些,因算是功臣子弟, 所以进了宗学,但不知道为什么, 只读了半年就退下了。 穆文嘉说祝云旗心细缜密,又有秀才的功名,倒是可以请两个人举荐进算学里读上几年,若是有所成,正正经经在京中衙门里寻个小官做做,绝非难事。 “我倒想进律学。”祝云旗轻声道。 何青圆正站在书案前看祝云来写的字,每个字有碗那么大,一张就只能写四五个字,看起来倒是挺气势恢宏的。 她有些惊讶,本以为会写成歪歪扭扭不成样子的,没想到还不错,耳边一过祝云旗的话,更是意外。 “律学?行啊,还有点想法。”祝云来有些鬼祟地将身后一个箱笼的锁扣扣好,清清嗓子对何青圆道:“写得不错吧。” 穆文嘉心想着,‘真是什么样的男人都会在媳妇跟前好面子啊,百来张里捡出来这几张稍微规整点的,一箱子的乌漆嘛黑还上锁呢!’ 他啃着梨子摇摇头,说:“可是律学只有命官或者举人才可以进,举人还需得两个命官举荐呢!三公子,你家里两个哥哥都有官身,倒是不缺人举荐了,你若真想读律学,不若再考一回?得个举人身份,日后官途上也方便你父兄替你运作一番。” 穆文嘉话刚说完,被何青圆掷了一个小小纸团在头上。 “你倒是人小鬼大,什么都说,考都没考,就想着人情运作了。” 穆文嘉嘿嘿笑,祝云来见祝云旗沉默不语,抓了个砚台盖子砸他。 砚盖祝云旗脑袋上敲出‘咚’一声,又蹦出去,砸向穆文嘉。 吓得他龇牙咧嘴,手忙脚乱地抓住盖子,下意识揉揉脑袋,觉得还是何青圆的小纸团温柔。 祝云旗捂着脑袋看祝云来,就见他皱眉睨过来,道:“人家离试院几千里都来了,你离试院两条街还支支吾吾的,是家里要你出去打猎弄口粮,还是要你出去劈柴攒柴火啊?” 祝云旗被他骂得抬不起头,也不说话。 祝云来瞧他这样,心里更气,真想打他一顿。 何青圆倒有心问一问,见穆文嘉识趣地溜达出去消食了,就道:“可是有什么顾忌?” 祝云旗低着脑袋,抓着膝头,半晌才道:“我得中秀才之后,十三妹夜里病了一场,熬到天明,姨娘求母亲请大夫,被她院里的婆子斥骂一通,妹妹就那么干烧了两日,我姨娘也跪了两日,才求得一剂药。” “这老东西真是。”祝云来真觉得施氏脑子有问题,旁人家里嫡子也罢、庶子也好,总是延绵家族荣光的期盼,偏她连半个都不容不下,恨不得统统摁灭了。 “可你不挣,姨娘妹妹永远在她手里捏着,若挣了,还算有些盼头。”何青圆道。 祝云旗缓了缓神,瞧着祝云来和何青圆,烛光照得他面庞明亮分明,其实算得上好看。 只不过他的气质太庸懦平常,七分样貌,也只得三分了。 何青圆不由得道:“你同你阿娘生得很像。” “嗯,不像爹。”祝云旗看向祝云来,仰望着他英武的身姿面孔,又低下头道:“阿娘也说我不争气,骑射平平,否则阿爹也不会将我们送到京城来,她就能一直待在北丘寒了。” 吕姨娘在北丘寒时,可是祝山威唯一的‘夫人’,打理他的饮食起居,什么都经了她的手。 原本一切都好好的,偏偏有一日得了消息,说某部落里有个孤儿,同‘祝云来’年岁相近,胎记相仿,可能就是他。 祝山威连夜赶去,空欢喜一场,回来时瞧见祝云旗被重弓伤了胳膊,正在哭闹。 他冷漠地看着孩子哭,随后什么交代也没有,就将吕姨娘和祝云旗送到了京城。 至此,祝山威但凡在北丘寒,身边都是没有侍妾的。 “父母爱子女,有时也叫人想不通。”何青圆默了一会子,开口道:“重长子,爱幼子,喜欢嘴甜的,喜欢养在身边的,不喜欢那笨嘴拙舌,不贴心的,这些都是常见的。但也有些父母精明过了头,会掂量分量,比较才干,更偏疼那能给自己、家族带来好处的子女,可也有父母却觉得能干的的孩儿不操心,偏疼那没用的。今日在这里,我也说一句大不敬的,父母亲缘你若得了,自然是最好,可若淡薄,也随它去吧,抓得越紧,看得越重,反而伤了自己。” 祝云旗愣愣听着,忽道:“就像逞强拉了一把拉不动弓。”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174章 这比喻似乎没那么恰当,但从祝云旗嘴里说出来,有种呕出淤血的畅快。 祝云来瞥了祝云旗一眼,又歪头看着何青圆,道:“没事,咱们以后当父母,绝不偏心眼子,不过有那太混账的玩意,可得…… 祝云旗看着何青圆往祝云来嘴里塞废纸,堵他的嘴,羞得连露出的一截腕子都泛着粉。 他赶紧低下头去,不敢再看。 祝云来嚼了一嘴的墨味,唇上也黑乎乎的,拦腰抱起何青圆就要出去。 祝云旗赶紧让路,脑袋被祝云来拍了一计,差点没栽到地上去。 只听得兄长抛下一句,“好好学,好好考,别拿俩老家伙给的枷锁捆自己!你没那么差劲!” 祝云旗听得末了那一句,觉得身上都烫了烫。 穆文嘉这院里人少,只一个洒扫小童,一个茶水小童。 从这院里出去,绕进西侧进内院,除开守门的婆子,更是不见什么人了。 “爷,给您个灯笼吧。”婆子道。 “用不着。”祝云来转过脸来,就把黑乎乎的唇往何青圆腮上擦了擦,满意地看着她白皙肌肤上的墨痕。 虽说守门的婆子是何青圆手里的人,但在外头被祝云来这样搂抱着,何青圆还是怕。 气得她一边挣扎一边道:“男女不分还说自己眼睛好。” 祝云来挑起眉,掐了一把何青圆的腰,道:“好啊你,知不知那隔了多远?我是叫你给气昏头了!” 何青圆被他掐得发痒,忍不住地笑,顶着一脸墨痕,像只傻乎乎的小猫。 祝云来掂着她的臀把她高高搂了起来,吓得何青圆忙矮下身子,四外看。 “放我下来。”她搂着祝云来的脑袋,轻声道。 “怕了?”不趁火打劫就不是祝云来,“亲亲我。” 祝云来旋了一圈,吓得何青圆缩身子闭眼,赶紧低头胡乱在他唇上亲了一记。 “要舌头勾勾。”他说着这些荤话,瞧着何青圆越羞,越是放肆。 “回屋里好不好?”何青圆同他打商量,祝云来却又把她往上举了举。 何青圆搂紧他,没办法趴下身来,漂亮的眸珠左转转右转转,一边凑过来亲他,一边说:“看着点人。” 祝云来顿生一种偷欢的感觉,搂着她往那树丛密密处进。 何青圆专心履行他‘勾勾舌头’的要求,捧着他有些扎手的面颊亲得很仔细。 “我明早上给你刮脸吧。” “你刮脸?那手脚慢的,要半夜起来,你可起不来。” “我还不是怕割你脸了。” “你割了我左脸,等刮到右脸的时候左脸伤口都长好了。” “哪有!” 她娇嗔的样子实在太乖了,乖得总是叫祝云来忍不住要欺负她,不过要是欺负得狠了,也是有脾气的。 祝云来又被她咬了几口,要她一点点吮舔了唇瓣舌尖上的血才肯,但最后也没有在外头办成事,就那么支应着回了院里。 他一路上攥着何青圆的手,掌心都要把她烫化了,还好秋袍略厚了一点,朦胧夜色下,也没那般点眼。 祝云来生得眉浓目深,血色染唇,反而有种别样的凛冽。 何青圆有些怕,在他欺身过来时把心一横,先扑过去抱紧了他。 祝云来哪能叫她扑倒,一手将她搂起来。 何青圆自觉用腿缠住他的腰胯,这叫祝云来有点开心,又故做出一副不快的样子来,道:“老是这不行,那不行的。” “在外头本来就不行,叫人看了,传出去像什么话。” “那你的意思是,不叫别人看见,就行。” “不是,才不是!”何青圆这样说着,又贴近了他一些,抚抚他的额头,道:“在屋里,在床上,其他都不行。” 祝云来觉得她摸自己的方式跟摸小煤球差不多,昨个她就是一边摸小玄猫一边说:“不许上床,不许上桌,其他都可以。” ‘还不如猫呢。’祝云来晃晃神,掐得何青圆嘟起嘴来,先被狠狠亲了一遭,颠弄着让她在身上就去了一回。 何青圆从前哪里会知道这桩子捣进捣出的事情能这样要命,只叫她魂都淌出去了,无力反抗的时候,又伏在桌上受了一回。 第85章 护肘 祝云来早起出门时哼着小曲小调, 灶上给他卷了个硕大的卤肉卷饼,严严实实用油纸封好,香气四溢。 他手里还拿着一个小两圈的, 路过外院的时候瞥了眼祝云词,见他已经在站桩了, 就晃晃手里的卷饼, 在祝云词的哀嚎声中拔了那根烧到一半的香,换上一根新的。 “叫得怎么像被马踩了卵蛋?站好了, 过几日我休沐, 带你去监当局看大象。”祝云来轻松拿捏。 祝云词登时就挺直了腰板,点头点得像鸡啄米。 有了大象吊在眼前,这一炷香的时间也没那么难捱了, 祝云词眼瞧着线香灭绝了, 才从梅花桩子上一跃而下,抱起卷饼就啃。 “老夫人院里还送了糕粥来。”每日会陪着祝云词练一个时辰的护院道。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175章 “我不吃, 我得吃肉, 练了桩之后吃糕粥不顶用, 搅得我胃里泛酸,你吃了吧。我要长个, 像大哥那么高。” 祝云词大口大口吃着, 又瞧见一个眼熟的婆子走了过来,这是何青圆院里的, 给他送了几回东西,他已经记住了。 “小公子,您要的护肘, 姑娘给您赶出来了。” 祝云词把剩下的几口往嘴里塞,嚼吧嚼吧接过护肘, 道:“唔,做得还挺细致,你问问十二,看她要什么,我给她从外头带点。” “姑娘总是要些笔墨书册,但也不急要,这些都是消磨晨光的,她眼下手上有活,也没太多闲功夫。”婆子笑呵呵地说。 “忙什么?”祝云词随口问。 “四姑娘的嫁妆,她帮着十姑娘给绣,还有些秋衣什么的,而且徐姨娘秋来身子不大好,她还要看顾。”婆子的口吻也寻常。 祝云词听过耳,没深思,只把护肘往胳膊上捆,又道:“缺什么?我上外头给她买现成的就是了,院里的绣娘干什么吃的?手脚怎么那么慢,还得她们自己动手?” “有公子这份心就好了。”婆子点到为止。 祝云词回屋里换过衣裳,就要去学堂了,小厮替他背着书箱,嘟囔道:“您这样也太辛苦了,又是站桩又是念书的,晚上回来还要练拳脚、温书。” “可大哥说带我去看大象。”祝云词兴奋地说:“但大哥又听嫂嫂的话,要是季末功课不好,先生没好话说,大哥往后肯定不带我出去看新鲜了。” “老夫人都要心疼坏了,叫您晚上去她院里用膳。”小厮又道。 “今晚上啊?”祝云词抓抓脸,道:“可穆先生昨个说今晚上嫂嫂小厨房里给做锅子吃呢,牛羊鸡肉都做上了,我还想偷点酒喝。” “但您好些时候没去夫人院里了。”小厮又道。 这话可把祝云词说恼了,“胡讲,我每天回来不都去请安的吗?!早起娘是免了我请安,你瞎编排我什么!?” “奴,奴才的意思是正经坐下来同夫人亲近亲近。” 闻言,祝云词狠瞪了他一眼,小厮吓得抽自己嘴巴子。 “那就去娘院里吃,往后把你嘴皮子收收牢!你也以为自己是我哥呐?什么玩意!” 虽说一日忙忙碌碌,把祝云词过分旺盛的精力消耗了好些,但骨子里还是个顽劣少年。 晚上祝云词从学堂回来,正遇上何青圆从左家回来。 天凉昼短,瞧着何青圆这时候还在外头走动,祝云词摆摆手,让小厮拿着书箱先回院里去,张口便问:“嫂嫂从哪回来?怎么这个时辰还在外头?” 这说话的口吻颇有些替祝云来不满的意思,何青圆心下委屈,但想着他年岁小,又见他袖口上都是墨,好言好语与他解释。 “三姐姐怀孕了?”祝云词听了原委,情绪缓了缓,又问:“左家几口吃的还养不起了?嫂嫂送几日饭食了?” “有几日了。左家那老夫人是个把儿子看做宝,儿媳看做草的,”何青圆也不知道要不要同祝云词说这些,想着他毕竟是祝家男儿,就道:“她原来陪嫁的丫头叫左家人打死了,我前些时日才给送去一个婆子一个丫头,知道了一些事。左家不大,三四个姨娘就住在你三姐姐院里,伺候她的婢子还是左老夫人给的,这些婢子还是伺候你三姐夫的通房丫头,没有半个人与她贴心,吃喝都不放心,一夜夜睡不着,掉头发掉得只能用好大个假髻来充当。那婆子与我说,初去那几夜,你三姐姐是握着她的手睡着的,睡着的时候还在哭,一夜起来,枕头透湿。” 祝云词与这些姐妹是至亲,但又疏离至极,就算是十二娘这个同父同母的妹妹,也就是这几个月才通过何青圆院子边上的西偏门有了些交集。 坦白说,若是前些时候,祝云词甚至都想不起来十二娘长什么样,更别提这些早早嫁出去的姐姐了。 听了何青圆这番话,祝云词怔了半晌,道:“左家敢这么欺负三姐?!” 何青圆看着他,没有说话,缓缓地眨了一下眼,说:“小弟回自己院里吗?” “今晚上娘叫我去她院里用膳。”祝云词道。 “噢。”何青圆轻轻应了一声,见那小厮还没回来,就道:“若母亲问起十二妹,小弟不要太夸她,不要说她给你做了什么东西,不要说自己给她带了糖果子,不要说起西偏门的事。” 祝云词愣愣听着,问:“为什么?” “因为母亲不喜欢。”何青圆道。 祝云词却皱起眉来,道:“娘怎么会不喜欢,她…… 他想反驳,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何青圆看着小厮从道上过来,对祝云词说:“我知道小弟是母亲的好儿子,那么,也可以做姐姐的弟弟,妹妹的哥哥,外甥的舅舅吗?” “这个自然,但嫂嫂,什么意思啊?”祝云词很困惑地望着何青圆,见她有些怅然地笑了笑,转身离开。 “少夫人同您说什么呐?”小厮问。 祝云词心里正烦,斜了他一眼,道:“那你下回干脆割只耳朵留在这,问问问!我还得什么都同你交代啊!?” 施氏院里,已经备上了一桌子精致吃食,晓得祝云词这段时候就爱学祝云来,说话气势学,走路样子学,吃喝喜好也学,便捏着鼻子让灶上也做了锅子来。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176章 祝云词一进门就看见个锅子,愣了一愣,但也没多想。 祝薇红和施氏一人一边给他夹菜,时不时问上一两句。 “娘只管问去,先生保准夸我呢,我文章虽也没有写出花来,但字好了许多。先生说了文章好不好有天资,但字好了,说明我用功了,他都看在眼里呢!”祝云词说得自鸣得意,大口嚼吃。 施氏也笑,又问:“这便好,这便好,只瞧着你瘦了好些。” “不是瘦,是精壮,您捏捏,肉硬了!”祝云词拍拍胳膊,拍拍腿。 祝薇红早吃不下了,搁下筷子就问:“你同嫂子一起进院里的?” “嗯。”祝云词点点头。 “成天往外头去,真是不安分。”祝薇红道。 祝云词觉得她与自己一样都误会了何青圆,就替她解释了一番。 施氏却冷哼一声,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哪有这样日日上门盯着的,说出去咱们后边的姑娘还嫁不嫁了?” 祝云词被她理直气壮的语气迷惑了一下,迟疑着说:“可三姐姐的婆家不像话。” “你听她说了几句就信了?左家难道不是正经人家吗?还差了你三姐的?”施氏皱起眉,道:“左老夫人可叫人给我捎口信了,说你嫂嫂这做派,要逼得她没脸见人了。” 祝云词本来还想说左家打杀了三娘的陪嫁,但他也知道施氏必定又有话好回出来,还是吃肉吧。 “你那嫂子叫你大哥护着,愈发无法无天,只当我是死了,在外头当祝家的主母呢!”施氏说着,还有些委屈。 祝云词塞了一口的肉,他毕竟是个男孩子,平日里也是在外院多些,好些弯弯绕绕没碰过,也想不明白。 他又喜欢祝云来,有那么点爱屋及乌的意思,嬉嬉笑笑道:“娘享清闲多好,她毕竟是长嫂啊,跟姐姐妹妹们多走动,护着她们也是好事,四姐姐往后嫁了人,想起还有这么个肯操心的嫂嫂,也会安心…… 祝云词被祝薇红一瞥,话也断了。 “我用得上她?我有亲哥哥,也会有亲嫂嫂!”祝薇红拂袖而去,叫祝云词有些尴尬。 其实这么多姐妹里,也就祝薇红同他算是亲近,但这份亲近在此刻,又显得很虚伪。 施氏看出祝薇红这话把祝云词撇远了,忙道:“也有你这个弟弟会护着她,你自小就是她看着长大的。” 祝云词点点头,强笑了一下,不由得想到自己的亲妹妹——近乎空白的记忆,为什么? “听说十二娘给做你了个护肘?” 施氏这话问出口,只叫祝云词以为自己被她看穿了心思。 “啊?嗯,我让她做的,凑合用吧。”祝云词不知道为什么,故意说得不屑。 其实是十二娘先给他做了一对绑腿和捆袖之后,祝云词觉得针线细致又很好用,所以管十二娘讨要。 “交谁送出来的?”施氏给他夹了一块快炖化的肥肉,祝云词已经吃饱了,看着反而有点恶心。 “大哥顺手给我的。”他又说了谎。 祝云词还是半大孩子,又是心计不深,情绪外露的性子,遮掩不住什么,抓着筷子盯着锅子看。 锅子里煮过好些肉,浮沫脏兮兮,暗红一片,炭火又旺,‘咕咚咕咚’像是烧了一锅的血。 祝云词咽了口沫子,忽然感到一阵发冷。 施氏见他话少了许多,神色也有点不自在,明白他心里有了些不对劲。 想着自己待他好了这么些年,才多久的功夫,也不见得祝云来对他有多上心,不就是打一鞭子,给个甜枣吗? 祝云词的心居然就偏了! 想到这,施氏不由得恨了起来,看着祝云词离去的背影,转脸问魏妈妈,“赋儿几时到家?” 祝薇红的婚期在冬月末,说起来还有些时候,施氏早早问起祝云赋,也是心里不安,要找个依靠。 “夫人,还早呢。”魏妈妈在心里算了算,“少不得还得两个月。” “他也不知在外头忙些什么,”施氏有些忧心,“轩儿说他往北丘寒去了,要护送新铸造好的兵器回来,供给河西一路的官兵,可那不是何氏兄长的活么,人家新婚不久就去当这桩差事了,如今守了一年了,这谁都知道,且又不是什么大功劳,何必去抢这一遭?” “咱们爷有他的算计。”魏妈妈道。 “他什么都不与我说,嫌他舅舅伤了之后在将军跟前不得用,与我们施家也不亲近了。”施氏有些黯然地说。 “夫人别这么想,要不,把咱们爷的婚事定下来,娶了妻了,心里总会安定些。”魏妈妈劝道。 “我何尝不想,总指望将军能给他弄个响亮些的官当着,亲事会好说一些。”施氏越说越是恼火,道:“那狼崽子的官论起来都有从五品了,老二虽说告了假,进山修道去了,但那些同僚上司挂念他,官职也还挂着。前个红儿去周家做客,周夫人居然问了老二一嘴,也不知是哪户人家有意。” 虽然周夫人只是略提一句,但施氏心里还是膈应,祝云赋就从没被人叩问过婚事。 “早两年给他看好的刘家姑娘就不错,他又嫌人家样貌不好,这才给他找了舞儿、乐儿两个。也不知刘家如何打探了去,早知就先娶过门,再抬人了。”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177章 施氏自觉失策,怨祝云赋贪色,却更恨舞儿、乐儿两人,实在是心性扭曲。 第86章 小色猫 这一日, 祝云来休沐。 何青圆眼下都有些怕他休沐的日子,每月这个时候,前一晚必定会要她数次。 怎样才算做一次?是祝云来和何青圆都到了极乐, 算做一次。她若不到,或是祝云来不到, 就不算一次。 有时候做了大半夜, 竟还没有到一次。 何青圆的脾气都被他折腾没了,为了早点睡觉, 甚至是无师自通了一些花样。 被夹出来的时候, 祝云来惊异地笑了一声。 何青圆顿感后悔,只听他呼吸声愈发重,且含着她的耳朵道:“再使使劲儿, 明儿就带你练练马去, 大腿有劲了,就更会夹弄我了, 对不对?” 他后边还说了一些话, 可能是太污秽了, 何青圆受不住,所以忘掉了, 只记得他起床时说午后就回来, 带她去骑马,只记得他落在耳垂上的吻。 其实祝云来都不用交代, 何青圆直到他回家了才醒过来,散着一头细细软软的长发,坐在帐子里出神, 看起来呆呆的。 浣秋给她抹了把脸,把她脸搓红了一点, 脸颊嫩嫩粉粉的,润泽至极。 祝云来进屋第一件事情就是脱衣,浣秋一件件接。 “爷吃过了吗?”秦妈妈问。 “跟老小在摊头吃了几个胡饼,夫人吃的什么?”祝云来肚子里还有富余。 “鱼粥倒熬得不错,稠稠绵绵的,有那腌萝卜、辣刀豆,还有松仁瓜齑,爷若要吃上一碗,就再添个肉鲊?” 秦妈妈也算摸透祝云来的脾胃了。 祝云来点点头,捏着何青圆的腮帮子嘬了一口,在床边坐下,笑着看她撑着腿翘着脚,慢慢悠悠给自己穿袜子。 “你给老小说的三妹家的事?” 何青圆被问得一懵,愣了愣才道:“嗯,怎么了?” 祝云来歪身子给她拿鞋,道:“今儿不是带他看大象吗?遇见左家那小子了,老小叫了一声三姐夫,把他叫住了。左家小子还乐颠颠过来攀交情呢,老小接着就问他,左家打杀了祝家的陪嫁丫头,凭什么闷声不响就把事儿给糊过去了?” 何青圆彻底醒神了,吃惊非小,道:“云,云词就在,在监当局里问的?” “嗯,你放心,大象围场里没几个人,就左家小子和他几个手下,边上还有几个小吏,不知道听不听得见。” 祝云来似乎觉得事儿还挺好玩。 “然后呢?”何青圆忙道。 “左家小子说是顾全两家人的颜面,说那丫头犯上。他睃着我,好像是觉着我能叫老小闭嘴。我哪能做这事儿啊!”祝云来挑了挑眉,道:“你不跟我说,三妹的院子里住满了姨娘吗?我瞧着他眼神发虚发淫,上马下马都打趔趄,就问他,‘要那么些姨娘,喂得饱吗?那院子又跟麻雀笼子一样,你一晚上拆成几份使?进了东院西院馋,进了北屋南屋哭,怎么怀了孕了,也不给个安生地方住,弄几个你娘给的通房丫头伺候她,是伺候,还是给她难受啊’。” 何青圆捶了祝云来一拳,祝云来攥着她的拳头笑,“我这是关心他身子啊!” 她知道祝云来没规矩,跟祝云词一个娃娃似得半点不留情面,但又觉得他说得很痛快,忍不住问:“那他怎么说?” “这小子,”祝云来摇了摇头,皱眉道:“还不比六妹嫁的那个杜什么老实,又比施轩还多两根花花肠子。” “杜寻。”何青圆听得揪心,被他扯到桌前吃粥。 “嗯,老小说有回从学堂出来,看见杜寻下了值,在铺子里买豆面芝麻糕,说六娘喜欢吃。”祝云来端去粥碗喝了一口,夹一块脆瓜吃了,觉得爽口,往何青圆碗里夹了一块,道:“左家那小子么,倒是个当官的人才,被下了面子也不太挂脸,只是一叠声地赔罪,说自己官小事忙,顾不得家里,多有怠慢三娘的地方,又说你去了几回,给丫鬟给婆子的,送吃送喝,三娘瞧着气色好多了。还说什么,往后内兄内弟多多走动,要请我上家里吃酒去。” 何青圆吃了一勺粥,筷子尖尖夹了一粒辣刀豆吃了,觉得不怎么辣,又夹一粒,又夹一粒,终于叫那后上来的辣劲辣皱了脸,忙又喝粥,搁下碗才有功夫道:“你应了?” “我才不去,同他喝酒肯定喝不爽,一杯酒里千句话,要喝叫老二跟他喝去。这小子老爹当过太仆寺寺卿,他有心学他爹,倒也卖力,只是没什么往上爬的机会。”祝云来瞧着她皱鼻子的样子笑。 “这样的性子,当初娶三娘必定也有所求的,但没想到她这个女儿当了也是白当,所以就由着左老夫人这样作践三娘,还弄一箩筐的妾室、通房盯着三娘,这哪里是做主母,是坐监来的!” 何青圆气呼呼地吃粥吃菜,吃个半天,还没祝云来两口吞的多。 听到他话里方才提及祝云晟,何青圆不由得想起何风盈与他的纠缠,轻声问:“你近来与二弟有见面吗?” “前日在国子监与他碰了一面,好像是先前翰林院的上司手头有套书要他校正注释。”祝云来道。 “那夫君去国子监做什么?”何青圆不解问,才吃了饭,又马上去吃清口的梅子。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178章 “老四不是想去律学么,我就带他进国子监看看。”祝云来不以为意地说,却见何青圆认真地望着他,轻轻往他唇边抵了一粒梅子,用指腹推进去他嘴里。 “怎么了?”祝云来含着梅子,将她搂到腿上来,手又开始不安分起来。 “诶。”何青圆抓住他的手,不让他乱摸,很不好意思地告诉他,“还有点麻呢。” “谁叫你用这种眼神看我,还喂我吃梅子。”祝云来捏着她的下巴亲亲她。 何青圆只得抱住他一双乱动乱摸的手,脸颊晕红,道:“本来是想夸夸你的。” “夸我什么?”祝云来双手被她抱在怀里,顺势就隔着衣衫颠了一下酥团。 何青圆连忙就松了手,又被祝云来钳进怀里,被他压着亲了一通,一边亲还一边追问,“夸我什么?” 何青圆被亲得发痒,笑得喘不匀气,只能蜷起来护着身上的软肉。 “夸你做哥哥做得好。”她埋着脑袋说。 许久,没有听到祝云来的声音,只感觉他宽厚的手掌一下一下抚弄着她散着的发。 何青圆抱膝坐在祝云来双腿上,抬头侧眸瞧了他一眼,祝云来正靠在长塌软枕上,手指虚点着额角,看着她微微笑。 “做夫君做得不好吗?”他问。 “也好的。”何青圆说着,觉得他情绪似乎有些低落,就往他身上攀近了些。 祝云来神色一动,笑道:“不是说还麻吗?又来撩拨我?” 何青圆缩了一缩,又探身倚在他胸前,问:“怎么了?” 祝云来垂了垂眼睫,道:“那天在国子监里也碰见季大家了,原来他是国子监特意给书学请的先生,两月才去点拨一回。” “想到他,心里不爽快?”何青圆轻问。 “倒也没那么矫情,只是你刚才说我做哥哥做得好,想起那天他也看着我和老四,说,‘长兄如父,应该的’。其实我也没有想做什么好哥哥,只是不明白老头这爹心里是怎么想的,这些个兄弟姊妹到头来跟我一样,也都没爹,老二、老小连娘也没有,老三倒是有娘,被关在墙里,一年见不得一回面,我好歹还有个上坟的地儿呢。我觉得他们,很可怜。” 祝云来说他们可怜的时候,何青圆心里对他的怜惜也都快溢出来了。 他的眸光晃了一下,似乎在回忆那日的事,“后来,季大家听说老四想读律学,就给引荐了两位律学的先生,只说明年过了举人就可以来,手续都便利。若真考不上,也可以学,只是刑官也属文官一路,连个举人功名都没有的话,做个笔吏没有意思,还是使使劲考一个好。” 何青圆安静地听着祝云来说话,他其实说话一直都有一种不疾不徐的从容,此刻声音沉缓,似乎要掩住一点落寞。 “我觉得,人家也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认不认的,也就那么回事,是我有点执着了。”祝云来摸摸何青圆的脸,觉得她此刻趴在自己胸口的样子很像猫猫,勾了勾嘴角,道:“你同季姑娘出去玩吧,我觉得你蛮喜欢她的,你不在京城长大,朋友本来就不多,不用为了我还疏远了一个。” 何青圆眼睛热热的,趴在他胸膛上,用他的衣裳擦擦眼泪。 “哭什么?”祝云来不明白,他今日穿的是圆领袍,被何青圆揪起一块衣料来,往里头灌凉风,他倒不冷,只是捏捏何青圆,道:“小色猫。” “你不要太体谅别人。”何青圆按了按眼睛,揪着他衣襟道:“不要太给别人找借口,找理由,他们叫你心里不舒服了,就是他们有不对的地方,你觉得无所谓,不在意,不纠结了,那是你想开了,是你心胸豁达,不是他们做了什么好事。” “这么向着我?”祝云来很想把她搂紧,便把她抱起来,往自己腰上坐。 这个姿势叫何青圆生出一种马上要被贯穿的幻象,忙是紧了紧身子,趴在他肩头道:“不然还向着谁?” 祝云来绕着她的头发,垂眸看这个乖乖的小人,道:“那你也不要太体谅别人,不要太给别人找借口,找理由,他们叫你不舒服了,就是他们有不对的地方,找我给你出气,知道吗?” 何青圆抿了抿唇,把脸抵在他肩窝处,闷声道:“那今晚上歇一歇成吗?” 祝云来这一箭射出去扎自己身上了,笑道:“我叫你不舒服了?你不是说很舒服嘛。” “我没说!”何青圆又急又气,跳得像被踩了尾巴。 “怎么没说?”祝云来见她这样就笑得更厉害,道:“噢,对,你是叫的。” “才没有!”何青圆头皮都红了。 “不承认?不承认就再来嘛。”祝云来在这种事情上,简直坏到骨头里了。 “不要,你叫我不要体谅别人的。”何青圆赶紧拿起个‘不求人’抵着祝云来,祝云来一把夺过来扔掉,也道:“不能不要,你叫我不要体谅别人的。” 两个小傻瓜在屋里不要来,不要去,体谅来,体谅去的辩了好久,直到口干舌燥,才开门管秦妈妈要水喝。 秦妈妈谨慎地放了一只眼睛进来,见他们衣衫还在身上,这才放心迈进来。 “夫人,二姑娘回信了,说是中秋那天不方便出门,就算了。”秦妈妈道。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179章 “二妹家离这有多远?”何青圆问。 “大安县到咱们这,总有一日的车程。”秦妈妈道。 何青圆想着二娘有孩子牵绊,可能真不方便,就道:“那就派人去一趟,给她送点中秋节礼吧。” 秦妈妈想了一想,道:“刘家买卖多,冯婆子说御街上就有他们一间米铺,刘公子隔三差五就去一趟的,姑爷去衙门的时候,不妨就顺路带给刘公子,若是遇上了,敲打几句,也全了您的心意。” 第87章 中秋家宴 中秋节, 十二娘很盼着。 何青圆先是带着她去逛了花市,买了好几盆菊花回来应景,粉黄紫白, 扁球蟹爪。 十二娘从前只在书中见过只言片语,没有亲眼见过那细细伶伶, 盛放烂漫的花瓣。 当她见到的时候, 莫名有点想哭,却听何青圆惊叹道:“果然漂亮, 跟表哥画上的一样好看。” ‘原来嫂嫂也不曾见过。’十二娘侧眸看着何青圆, 见那紫粉花团坠下如流星尾翼般纤长,映在她琉璃般剔透的眸珠里,美好极了。 何青圆问:“这菊花能养几年?” 店家道:“寻常三五年, 养得好, 十数年。” 越漂亮的花越贵,算上何青圆自己, 以及在西京的祝八娘, 何青圆一共要八盆, 每个妹妹都有份。 ‘噢,也不是, 四姐没有, 她院里有的是盆景,何必送去叫她糟蹋。’ 十二娘想着, 就何青圆掰着手指算了算,道:“除开年份,倒是不贵。” 她不禁失笑, 道:“贵是贵的,嫂嫂哪有这样算的, 岂不是自欺欺人?” 何青圆谨慎地问:“要是快养死了,能不能送回来叫你们救呢?” 店家也笑,道:“夫人,您府上该有花匠的吧。” 堂堂将军府自然有花匠,不过都是打理庭院和伺候盆栽的,施氏、祝薇红院里的盆栽由他们按着时节更换,从未有过花叶凋零的残态。 “只不比你们专侍弄菊花,手上更有数些。”旁人斤斤计较起来,难免俗气市侩,但何青圆只叫十二娘觉得可爱,也是奇怪。 “能救自然救。”店家也是做生意的,不往外头推客,也不往里找麻烦。 何青圆早打发人牙物色花匠,只不过都是男的,不能进院里来侍弄,想想算了,还是叫手下的丫鬟自己学着好了。 浮夏去付了银子,要店家送到将军府去。 “你喜欢哪盆?我可偏心你,叫你先选。”何青圆笑道。 十二娘也不客气,道:“就那盆黄墨杂色的吧,瞧着像斑斑的脸。” 斑斑便是十二娘养住的那只小玳瑁。 何青圆与十二娘先回去,浮夏押着满车的菊花跟在后头,进院门的时候正碰上祝薇红指使人去周家送中秋节礼,她极是看重,在门口看着他们装车,半点磕碰都不许。 瞥见这一车的菊花,祝薇红也猜到了是何青圆买回来送姊妹的,‘嗤’了声道:“谁要这东西,我院里丢出去的都比这好。” 自作多情,真是好笑。 浮夏不欲挑事,顺着她的意思就道:“姑娘既不要,多了一盆,我们就送到施家去了。” “施家也不缺你这惨兮兮的一盆菊。”祝薇红却蹬鼻子上脸起来。 “八姑娘虽没回来,只当是给一点子心意罢了。”浮夏道。 祝薇红‘哼’一声,瞧着她们把花一盆盆捧进去,扭了身子去施氏院里,又要多这一嘴。 中秋这日,早起先遣人去左家给三娘送节礼,三娘孕中疲惫,何青圆早叫她不要忙碌,不需得回礼,但浣秋回来,却是带了一份礼。 “三姑娘说,是三姑爷吩咐备下的。” 何青圆正要看看,忽得顿住,道:“这该往正院里送去吧?” “不,这礼帖上写了,就是给您,给咱们爷的。”浣秋把礼帖给何青圆看,“给老夫人的,另有一份。” 浣秋悄悄压低了声音,道:“三姑娘说,远没有咱们这份精细,但东西名目上一样的。” “节礼罢了,也不必这般吧。”何青圆觉得有点拱火。 “三姑娘说,三姑爷在看过咱们和老夫人遣人送去的两份礼之后,亲自备下的,她也不好说什么。我瞧着三姑娘身边虽有了您给的人,院里的姨娘也迁出去了,但有些事儿,三姑爷还是计较。”浣秋道。 “罢了。”何青圆道:“她自己给出去的因,总要结果的。” 中秋这日,何青圆在院里置了香案、圆桌,备了茶果、点心,还提前备了菜单子,给几个妹妹看过。 十二娘瞧着那两长行菜名,一行肉,半行素,半行羹汤和面饼,没吃就觉得馋了。 午膳是大厨房里的菜,因中秋算大节,所以多了一碗蒸蛋。 十二娘让给徐姨娘吃了,留着肚子等晚上去何青圆院里吃,却不想正要出去,就见施氏院里来人请她们,说是中秋家宴,叫她们去正院用膳。 祝山威、祝云赋不在的日子,施氏从没有办过什么中秋家宴,便是有,也只是叫祝云词、祝薇红去她院里吃一餐饭,旁人是没有份的。 偏偏今日。 十二娘真恨,她早该想到的,施氏见不得她们好,哪怕只是一餐饭。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180章 祝六娘喜洋洋地带着杜兰来,也算过个女儿节,屁股还没坐热,就要去施氏院里,吓得她当即就想把杜兰藏在何青圆院里不叫她去,可杜兰进门有人瞧见。 她去了,施氏不见得会问,但不去,施氏一定要问的。 杜兰见祝六娘的脸色变得极难看,不明白怎么会这样,轻轻唤了一声,“嫂嫂。” 何青圆还给祝云词、祝云旗备了菜,都送到外院给他们吃了,祝云来也被她推到外院去吃,只想叫姐妹几个在一处松快松快。 施氏院里的婆子又来催了一道,恨得连十娘这老实人都忍不住道:“她早先没有半句交代,我们只当同往年一样没的吃。嫂嫂只怕她生事,还去请了四姐。四姐冷言冷语打了回来,也没说母亲院里会有席面,现下又说置了,要一家子欢欢喜喜?这叫人如何欢喜!莫不是看我有空当吃喝,却不去绣她的嫁妆,所以这样恨我?!” 十二娘见她气得浑身发抖,又捂着心口,怕她要气坏了,忙道:“十姐,是恨咱们,咱们生出来就碍了她的眼。” 十三、十四看着姐姐气恼,也跟着掉眼泪,恨施氏片刻松快都不肯给。 婆子催命一般,好些难听话都说出来了,逼得一众人跟上断头台似得一齐去施氏院里。 十二娘还记得自己做了两面人,站在施氏跟前的时候,还算拿捏住分寸。 何青圆有些挂相,祝薇红冷眼看着她,道:“好吃好喝摆在这,怎么一个个苦瓜脸,像是欠了你们。” “我问四妹妹的时候,妹妹不曾说母亲今夜会置席。” “中秋家宴,是规矩。” “是规矩,那怎么从前不曾有?” “何氏!中秋家宴天经地义,你便是叫你家大爷来砍了我,也是我占理。” 施氏心里其实有些发虚,架不住祝薇红哭诉抱怨,说何青圆常带着其余几个娘出去玩,进进出出,说说笑笑,叫她看得厌烦,今日才摆这样一出,也算给祝薇红出气。 “这缘由说出去,是因为我这做母亲的要同女儿们吃一顿饭,我倒要看看他敢不敢。” 何青圆看着一桌子菜,觉得施氏好歹也算掏银子了,便道:“娘说笑了,自是不会的,只是觉得五脏庙有福气,今日吃了母亲院里的好菜,明日又有宫宴可以去。” 明日宫宴乃是皇后赐下,名目是赏月,但实际上是为着皇室里那些个未娶妻的宗亲谋划的。 十三、十四还太小了些,只十娘、十二娘论起来是够格去的。 虽说十娘同阮家在议亲,但还没有定下来,便是去一趟宫宴也无妨。 何青圆让祝云来探问了,那位阮大人说没有听到要为自己议亲的风声,且他前头还有一位嫡兄未娶,还轮不上他。 ‘嫡兄’,竟是那阮夫人的亲生子,可阮大人的这位嫡兄也太深居简出了,场面上竟是一点消息都没有的,叫人心里发寒。 十娘如此老实本分的一个人,也忍不住悄悄跟祝薇红打听阮家的事,很受了她一番讥笑,说十娘想男人都想到她跟前来了,害得十娘回来只能对着十二娘哭。 何青圆那时候就想着,宫宴十娘一定要去,说不准也是一条路。 施氏虽不愿意,奈何来传凤谕的宫人指明了‘适龄女儿’,她也奈何不得。 这一场家宴虽说饭菜还好,但吃得人很堵心。 十四娘的生母杨姨娘还被叫来弹唱,唱得也是花好月圆的曲子,清灵灵的女声散在月下,却显出一种幽怨的感觉。 杜兰见十四娘眼圈红了,悄悄去看祝六娘,见她一味沉默,只给她夹菜,抿了唇也不敢出声。 长辈初次见晚辈,总是要破费的。 施氏给了杜兰一个银月饼,祝六娘同何青圆对视一眼,知道这是府上中秋赏几个得力下人的玩意,空心的,不值当几个钱。 杜兰不知道这个,觉得还挺有趣。 只施氏目光在她蜷着的右手上扫过,道了句‘可怜’,又抓了一把银豆子给她。 杜兰见她随手一抓的架势,如赏下人一般,心里虽觉得不对劲,只是见的市面不多,一时间没回过味来,单手去接又被魏妈妈瞧着,只得伸出双手去捧。 夫妹是来家中做客的,也遭施氏如此羞辱,祝六娘的指甲都嵌进掌心里了。 杜兰捧着银豆子走回来,那只蜷曲畸形,满是疤痕的手就这样暴露人前。 祝薇红一眼看见,惊得‘咦’了一声。 杜兰见她这样大的反应,自觉吓到她了,窘迫地把手缩回来,银豆子掉了好些在地上,咕噜噜地滚到桌下椅下,众人脚面底下。 她还觉得这是长辈给的礼,忙不迭蹲下身去捡,却被人一左一右的捏着臂膀,将她架了起来。 “嫂嫂?”杜兰不解地望着她们俩。 杜兰攥着的掌心被祝六娘轻轻掰开,她一挥手,残余的几粒银豆子也都被拂了出去,有几粒蹦到祝薇红身上,惹得她又惊又怒道:“祝六娘!你疯了?!” 祝六娘一言不发,带着杜兰离开。 祝薇红与施氏勃然大怒,几个下人婆子斥骂不休,何青圆垂眸看着脚边的一粒银豆子,不走心地福了福,道:“儿媳看看六妹妹去,远来是客,怠慢不得。”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181章 第88章 周氏 杜兰觉得祝家的姐妹们待自己都很好, 残手被她们看见了,她们也绝不会讥笑,心里虽然有些难过, 但还可以承受得住。 可祝六娘却受不了,回了何青圆的院子里就是大哭一场, 吓得没跟去的浮夏和浣秋都不知该怎么办了。 幸好何青圆很快就回来了, 祝六娘一见她,连声道歉。 “你有什么错?我都看不过眼, 你这个做嫂嫂更是心疼了。”何青圆柔声劝了几句, 见杜兰惶惶惑惑,苦笑道:“你嫂嫂也苦。” 杜兰早就陪着祝六娘一起哭了,方才施氏那样做派, 她又不蠢, 当然能感觉出来。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几个妹妹们悄悄打偏门进来了, 祝六娘忙道:“没叫你们受气吧?” 十二娘摇了摇头, 道:“光听她们母女骂你和嫂嫂了, 骂累了就遣人走了,好菜都没怎么动。” 众人在施氏院里都没吃饱, 重新摆了菜上了酒, 总算能痛快喝一场。 祝云来从外院进来的时候,笑声满院子。 “杜寻接你们来了。”祝云来道。 祝六娘和杜兰还有些依依不舍, 被几个婆子从偏门好生护送了出去。 何青圆一方院落像是把祝家隔开了,走在她这一边是安全无虞的,但进了另一边, 就不是桩桩件件好估量的了。 十二娘酒量不错,走了几步路, 酒气尽散。 她不觉得自己有嫁入皇族的本领,也没有做过这个春秋大梦,十娘也是如此。 明日宫宴不过是走走过场,她们姊妹俩的姿色才情皆不算太出挑,倒是十娘针黹出众,可皇族选媳又不是选绣娘,锦上添花是最好,但什么都没有,便也罢了。 唯一的一项,约莫就是看在爹的份上。 其实祝家的这些个女儿,若是要高嫁,也不难办,只是祝山威没有这份心。 本朝得用的武将着实不多,祝山威算是其中拔尖的了。 圣上疑心病重,要用他,又怕他。 十二娘有时想着,施氏把她们一个个都嫁得乱糟糟,是不是也如了祝山威的意呢? 如果这些个女儿,各个配了嫁妆,嫁得相得益彰,祝家的权势网也就越结越大了,祝山威还能好好的在北丘寒做他的土皇帝,在西京称霸王吗? “可是爹爹,”十二娘到底还是有些醉了,盯着油灯看得眼发酸,落下一行泪来,自言自语地道:“略过得去些,也行啊。” 祝薇红已经定亲,宫宴不是强求她去的,只她有一个去陪周家小妹的由头,便也要去。 其实周家小妹有位庶姐嫁给了郡王赵丰佐做侧妃,赵丰佐的正妃早些年病故,周氏生子生女后扶了正,有郡王妃陪着,实在不需祝薇红一个未过门的嫂嫂。 祝薇红在这边感到一点冷落,扭脸又见何青圆带着十娘、十二娘两人与季家几位姑娘相谈甚欢,心道:‘何氏实在猖狂,居然还敢跟季家人搅弄在一块!记吃不记打的东西!’ “那是你妹子吧?”周氏问。 “呃,是。”祝薇红赶忙回神,道。 “倒是一个端庄沉静,一个清秀可人。”郡王妃周氏远远瞧着,权当做闲话家常,就问了一句,“瞧着都还小呢,没有许人吧。” 赵丰佐是郡王里头年岁最大的,与他同父的兄弟也都成婚了,周氏这一问,并不是替自家问的。 祝薇红犹豫了一下,周氏笑道:“与我说说无妨的。” “阮家对十妹妹倒有意思,不过什么都没定呢。”祝薇红倒还知道界限。 “阮家。”周氏轻声重复了一下,“哪位公子?” “嫡出公子。”祝薇红说得痛快,以彰显母亲对庶女的厚待。 “嫡出?”周氏轻抚云鬓,看了周小妹一眼,周小妹微微蹙眉,又问:“阮家有两位嫡出公子,大公子娶的是郡王的表妹,至于二公子…… 周小妹顿了顿,又问:“有意的是二公子吗?” “这样说来,就应该是吧。”祝薇红不解地看着周小妹。 周小妹虚虚挽发遮掩口型,轻道:“可二公子,据说相当天真无邪,性若稚子。” 说的已经很直接了,祝薇红若再听不懂,她也是个傻子。 见她怔住,周小妹忙道:“是否误传了?若是他家的庶长子,倒还匹配。” 祝薇红很有些窘迫,她是嘴硬的性子,有理没理都要回击,下意识要回护自己和母亲的形象,一下忘了在周小妹跟前的装扮,就道:“庶子如何匹配?我家姊妹嫁的各个都是嫡出。” 这倒是真的,也算施氏掩人耳目的把戏。 “呵。”周氏笑了一声,祝薇红这才明白自己说错了话,周小妹也瞧了她一眼,不言语。 周氏簪了一块瓜果入口,拍了拍周小妹的手,笑道:“祝家的女儿,的确只有妹妹福分最好。不似我们周家,虽然嫡庶有别,但嫡母宽和,叫我们这些庶出的,也能一个好出路。” 祝薇红几乎是被周氏指着鼻子在骂,又羞又恼,只敢道:“约莫是我听错了,我到底也未出阁,母亲也不会把妹妹们的婚事同我交代。” 周小妹点了点头,算是附和。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182章 周氏嗔她一眼,看都没看祝薇红。 祝薇红借口更衣离开,周小妹便扯着周氏衣袖,嗔道:“姐姐何必同她置气,不多时就要过门,到底也是嫂嫂。” “你性子柔,我来给个下马威,好叫她继续这么在你和母亲跟前弓着身,不敢抬头!否则就她这性子,嫁过门就要原形毕露了。”周氏还未完,望向何青圆,对她一笑。 何青圆只能过来回礼,两个妹妹也跟着来了,受了周氏一顿夸,还收了礼,祝薇红回来时见到的便是这其乐融融的一幕。 “这绣花都是你自己绣的?”周小妹将十娘的帕子摊在桌上,细细打量着那片松纹,觉得同祝薇红送过来的一些绣件风格虽不同,但技艺贴合。 “嗯,在大哥书房里看了几幅画,描下来的花样,不是我自己想的。”十娘受不得夸,夸她反而窘迫。 周氏奇道:“你大哥的书房,你们也进得?” 十娘不明白这个问题的意思,望向何青圆。 何青圆不好说自家的书房里压根没几个字,不似别人还有机密公文,就婉转道:“他无妨的。” 周氏莞尔一笑,望向祝薇红,道:“看得出,你们哥哥嫂嫂待你们是极好的。” 十二娘觑了祝薇红一眼,见她尴尬赔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你也有今日。’ 周公子和周小妹一母同胞,听说都是同一路数的温柔性子。 这性子打哪来,是像了她们的母亲,祝薇红的未来婆母。 施氏呕心沥血给祝薇红说下的这门亲事,门第体面,家风端正,真是处处完美。 不曾想还有一个庶姐会给她难堪,还没进门就敢打压她的脾性,要按着她的脑袋才许进门的。 何青圆也看得咋舌,坐回原处时,十二娘一下就与季银珑、季澄珠她们挨到了一处。 姑娘们在何青圆身侧碎碎叨叨,像搁了好几层帷帐听黄雀叫唤。 “周公子当官,但掌家的是他庶兄。”季银珑消息灵通得很,一下挑出关窍告诉十二娘她们。 “周老夫人也肯?”十娘奇道。 “这有什么不肯,良才也要摆对地方。”季银珑道:“总不能单累一个人吧?” 十二娘想起什么,问:“嫂嫂家也是这般吧。” “嗯,我二哥早些年读书不成,就回家继承祖业了,小弟如今还在念书,我父兄对他一直很有要求。” 何青圆心中感慨,祝薇红在祝家那般偏斜的家庭里待惯了,周家的公正,反而要叫她受不住了。 十二娘和季银珑很快就说到别处去了,这两位姑娘投缘,总有说不完的话。 季澄珠年纪小一些,一边听着姐姐们说话,一边托着何青圆送她的彩珠小兔,美滋滋地看着。 何青圆抬眸正要说话,却见一个嬷嬷冷着张脸走了过来,对季银珑、季澄珠道:“姑娘,咱们去那边赏灯吧。” 季澄珠出来前得了嘱咐,当即就道:“我就不去了。” 嬷嬷瞧了她一眼,倒是没敢说什么,只拿眼睛看着季银珑,鼻翼翕动好似在强忍怒意。 季银珑是季悟非的亲妹子,说起来很不该同何青圆坐到一块来,有些不顾念姜氏的面子。 但姜氏今日一改常态,同同宫妃、公主们相谈甚欢,引荐季银珑时言语夸大,像个卖瓜的王婆,叫季银珑好不别扭,寻了个空隙,才来找季澄珠来了。 季澄珠是季随海的老来女,平素在家最是疼爱,今日本不想来,奈何姜氏问了又问,言辞殷切催逼,看在她是新媳的份上,又是头一回张口,三房才予了几分面子,所以就由季姑姑带着季澄珠进宫来。 季澄珠要同何青圆说话,姜氏也管不着,而季银珑本来只是想同十二娘打个招呼,越说越投机就聊得久了些,眼下被姜氏的嬷嬷抓住,不免有些心虚,忙是站起来,道:“我这就过去。” 季澄珠牵住季银珑的手,叮嘱她,“姐姐,小心脚下。” 季银珑本就是个剔透姑娘,否则姜氏这般眼高于顶的人,又怎么会拿她做人情。 得了季澄珠这一句话,季银珑便知道叔父没有非要她嫁入皇族的意思,今日种种全是姜氏,或者说德欣公主的主张。 瞿氏也曾与她浅显谈起过婚事,只说圣上年迈,皇子力壮,接下来几年都会是风雨飘摇的时候,这浑水季家可以蹚,但还没到要用女儿蹚的地步。 季银珑想着姜氏若是做得过火,自己少不得要冒犯了,到时候又害得季悟非要与她起争执。 “姑娘这妹妹当的,也太叫人心冷了。姑爷刚下床没几天,你就上赶着去捧仇人了。”嬷嬷斥道。 季银珑也只平心静气道:“祝公子为何对七哥动手,你我都心知肚明,眼下都是盖过不提了,要真论起来这账还得扣在自己头上。” 说到头,这不是德欣公主挑起的火吗!?祝云来和何青圆这桩姻缘没叫毁了,已是万幸。 季澄珠看着季银珑的背影出了一会神,觉察到何青圆在看自己,转首对她一笑。 “不过去,没关系吗?”何青圆谨慎地问。 “她怕爹爹。”季澄珠道出根本,又说:“您也别在意她,太贪心的人,过不好自己的日子,也有些可怜。”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183章 圆脸短下巴的可爱女童含笑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真叫何青圆惊讶,心道,‘不愧是季先生的女儿。’ 但何青圆并不能全然领会季澄珠这番话的意思,她觉得姜氏出身尊贵,父母疼爱,嫁妆丰厚,夫家体面,还有什么需要贪图的? 第89章 急怒攻心 何青圆是出嫁妇人, 今日这宴席的重头戏就不在她身上,也不在祝薇红这种已经定了亲的人身上。 她本性不善交际,但为着两个妹妹, 总还是想着去挣一挣,岂料十娘、十二娘一左一右抱着她的胳膊, 坠得她坐了回来。 “嫂嫂吃糕。” “嫂嫂喝茶。” 何青圆无奈道:“就这么坐着呀?” “嗯。”十二娘小声道:“季姐姐那般品貌, 也没有这个念头呢,罢了。” 谁也没想到, 这一场宫宴下来, 最糟心的会是祝薇红。 秋雨淅淅沥沥,冷冷惨惨。 祝薇红瞧着那半屋子的鞋袜衫帕,花鸟鱼虫, 全是祝十娘绣的, 周家人人有份,施氏一个个点数过来, 不敢漏掉。 “怕她作甚, 一个外嫁女, 还能成日伸手管娘家事?”施氏不信周氏有这般本事。 区区庶女没有,但身为有子有女的郡王妃, 自然是可以过问娘家事的。 更何况除开娶了季家女的赵丰威之外, 赵丰佐在圣上子侄一辈当中也算是得用的。 祝薇红知道施氏见识短浅,不欲与她多说什么, 只道:“娘,我问你,十娘同阮家议的那门亲, 你是预备叫她嫁一个傻子吗?” “什么傻子?”施氏皱起眉头来,像是有谁冤枉了她, 又道:“只是没那么聪明罢了。” “娘同我还打马虎眼!?这事儿就是周妹妹说破的,你还瞒我,要叫我在她前头做不成人了!”祝薇红越说越是气恼悲愤,站起身绕着屋子打转。 施氏也急,攥帕道:“这又还没成婚,你何苦到她们前头说十娘的婚事,自找的不是?” “你倒说起我来了,郡王妃自己是庶出,自然要为庶出说话,那唾沫都喷在我脸上了!周妹妹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个恶鬼!”祝薇红一把将案上堆叠着的绣件推到地上去,又急又气,道:“更何况十娘、郭姨娘这些年来待你一直恭恭敬敬,伺候也周到,你作甚也弄这么一门亲给她?阮家还有个出仕的庶长子呢!换换手的事儿,你何苦这么作践人来?” 她拍着案几同施氏高声叫嚷,迎头就被掴了一巴掌。 祝薇红整个人都晃了晃,话一下就断掉了,捂着滚烫肿胀的脸发懵。 这些年来,从来只有她嗑着瓜子看施氏打别人的份,哪有自己受过? “你你,你这混账!”施氏泪如雨下,声嘶俱裂,“我,我还不是为了你们两个,你真以为周家就高洁了?要不是你那一长卷的嫁妆,周家会看得上你!?你想想你那些好东西,死物就屯了三间大屋子!还有你平日里穿的吃的,那样我不是叫你用顶好的?我是个没嫁妆的!才会叫那死丫头那般奚落!她手里捏着朱氏的嫁妆,院里上下都听她的,婆子都敢骑在我头上!那时候你还小,可你也该有点印象,自打她被我料理了,你才有酥酪喝,有丝绸穿!” 祝薇红捂着脸不说话,施氏越说越是心酸,冷笑道:“自己的嫁妆攒够了,你也不替你哥想想!他娶媳妇不要风光吗?你知不知道你爹给了老大多少东西?他根本没有把你哥哥放在眼里!还有朱氏从前那些,老二你看着他可可怜怜?修道?狗屁!” 施氏声音都喊哑了,扯着破嗓子叫道:“你真以为他是吃素的!?你知不知他这些时日在做什么?!除了你嫁妆里那些死丫头吐回来的仨瓜俩枣,旁的庄子、铺面,他全一样样收回去了!” 说到此处,施氏也哭,哭自己孤立无援,哭祝山威的偏心,哭祝云晟的心计歹毒。 “你这个没用的东西,你的嫁妆!都是我卖她们挣回来的,有本事你就还回去,我倒要看看,你要怎么在周家立足!?” 祝薇红看得账册都是皮面上的,但也隐约知道,可从不敢揭破这一层,今日施氏气极,什么都顾不得了。 施氏气得心头一阵阵痛,祝薇红哭得发呕,吐光了胃里的酸水还不算,还在一个劲‘呕!’‘呕!’不停,都快喘不上气了。 魏妈妈劝了这个劝那个,也是忙得慌手慌脚。 “恶人我做了,里子、面子都留给你,你倒好,自己粗粗笨笨,被人下了套挖了话去,只敢回家冲我这把老骨头发脾气,我生你养你,处处替你盘算,到底有什么用!?”施氏咬牙发狠道。 她这些年来,身子总有些毛病,但又说不上是什么大毛病。 夜里发冷难入眠,晨起又容易被梦迷了,耳边听得见人唤她,却醒不过来。 所以免了何青圆的晨昏定省,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她自己支撑不住。 今日又是这样的悲伤暴怒,施氏只觉眼前一黑,暗道‘糟糕’,登时就头昏脑胀起来,伸手去抓桌沿边,却只抓到一块桌布角,随着满桌的茶器一通倒了下去。 祝薇红吓得登时就停了呕,忙是喊娘,只施氏怎么叫都叫不醒,急得魏妈妈赶紧打伞去找大夫。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184章 动静一大,何青圆院里也晓得了。 祝家早些年养着的老大夫回老家去了,只前年新请了一位钱大夫,五六十岁的年纪,进出也不容易招人闲言碎语。 魏妈妈请钱大夫进院来的时候就见何青圆从道上过来,忙是拦了她,说用不上她。 又听人说施氏也开始呕了,倒是遣人去叫十娘、十二娘来伺候脏污。 秦妈妈听得直撇嘴,道:“这老东西真该死了!叫姑娘来清理秽物!院里都是死人呢?主子都成这样来,一开口还是惯会作践人的。” 十二娘来的时候脚步轻盈,见何青圆等在外头,就摆摆手,示意下雨天凉,让她快点回去。 十娘举着伞,神色有些惴惴不安。 何青圆回了院子,冯妈妈出去打探了一圈,回来时眉飞色舞的,道:“母女俩吵呢!吵得很凶,似乎说是为着十 姑娘的婚事。” “阮家你打听了,嫡出的二公子真是个傻子?”何青圆还是难以理解施氏的恶毒,但把这事儿当成买卖来看,就能明白了。 “绝对是。”冯妈妈斩钉截铁地说:“否则谁家公子当成姑娘一样养在闺中?就算是个憨货,也会出来溜啊!” 上面的人有上面的交际,底下的人有底下的路数。 冯妈妈压低了声音,掩口对何青圆道:“且那阮家婆子说了,脑子是娃娃,身子却是男人了,院里还有通房丫鬟呢。” 何青圆听得一阵恶寒,通身上下起了鸡皮疙瘩,浣秋忙给她取衫子披上。 “阮家瞒得这样好,这回怎么就叫你打听出来了,还这样细致。”何青圆有些疑虑。 冯妈妈点点头,皱眉道:“您这样一说,那婆子的嘴的确太容易撬开了。老奴虽也是同她攀了几日交情才问的,但我每回去那茶水铺子等她,她不多时就来,反倒不像是我在等她,倒像是她在等我。” “看来阮家也有人想叫咱们知道。”何青圆想起车帘外那个身姿端秀的绿袍郎君,轻道:“阮大人早到了该成亲的年纪,为何还未娶呢?” “这老奴同那婆子闲聊时也问了,主母说是他心气高,要先立业后成家。”冯妈妈这话一说出口,几人不约而同地嗤了一声。 何青圆不禁感慨,道:“这阮老夫人同咱们母亲,真是一丘之貉。” 入了夜,雨下得愈发大。 十二娘来的时候被冻得瑟瑟发抖,被何青圆抱在怀里,浣秋替她除了湿掉的鞋袜,浮夏端来炭盆给她烘脚,摇春给她送上一盏热热的红枣姜茶。 “有什么话非要现在说,瞧你冻的!”何青圆怜惜地埋怨着。 “大,大哥哥怎么还没回来。”十二娘打着颤,牙关不受控磕了好一会,才在怀抱和姜茶的安抚下平复下来。 “遣人递了话来,说是叫什么事儿给耽误了,具体的我也不清楚,等他回来再问吧。” 十二娘没来之前,其实何青圆有些坐立不安,外头的雨像一件黑黢黢的衣衫,蒙头照了她一脸,叫她心里发慌,却不知是什么缘由。 “想必是公事,”十二娘反过来宽慰何青圆,道:“每年秋来北边都不太平,听季姐姐说,今年河西一带又屡生叛乱,这虽不是大哥哥的差事,但同在兵马司,可能是有牵扯吧。” “咱们宫宴上去一回,也长了不少见识。”何青圆搓着十二娘微微潮湿的发,不安并没有消失,但也没有压着她,只是散在心头上,她想到祝云来的时候,心里会安定一些,微微笑着说:“你大哥哥便是这点最好,从不拘着我出门,他总说,人哪能拘在匣子里养?十二妹,我会骑马了。等下回,我们带你一道去。” 十二娘反抱住何青圆,把头靠在她肩上,依恋地问:“我是嫂嫂最喜欢的妹妹吗?” 何青圆忍不住笑,道:“是啊。” 十二娘满足了,闭着眼缓缓吐出一口气,轻道:“母亲病得很重,痰里有血沫,听大夫的口气,一时半刻下不来床了。” 何青圆有些惊讶,又问:“这样突然?” 十二娘睁开眼,目光定定地望着炭盆里猩红的火光,道:“是报应吧,来得太晚,太心慈手软了。” 何青圆是不怎么相信报应这回事的,只当十二娘这样说是为了出气,就道:“怕不是气的?” “嗯,钱大夫也这样说。”十二娘愉悦地勾起嘴角,“被自己的女儿忤逆,应该很生气吧。” “四妹难不成是替十妹说话才同母亲吵起来的?”何青圆心里感受有些复杂。 “算她有三成是吧。”十二娘讥诮地说:“余下七成,约莫是觉得施氏做得太露骨,怕被婆家知道,面子上过不去。” 十二娘并不知道周氏揭破阮家嫡子的事情,只是一猜。 她想起祝薇红在施氏病榻前涕泗横流,懊恼忏悔的样子,半点怜悯也没有,只是冷冷淡淡,有些讥讽地说:“四姐姐同她娘比起来,其实不算恶人,对我们并不常打常骂的,顶多是颐气指使了些,刻薄傲慢了些。但她也不是好人,否则怎么会这样习以为常,自私至极呢?” “很多人都是这样的,自己能暖一分,饱一分,就不顾别人会冷一分,饿一分。”何青圆长长叹了一口气,道:“明日她院里再叫你们去侍奉,你们就别去了,拗不过也装个病也好,她这病来得突然,不知会不会传染。”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185章 “不会。”十二娘随意却笃定地说。 一丝狐疑在何青圆心头飞快掠过,正要说什么,外间喧闹起来,祝云来回来了。 第90章 母女情分 祝云来是冒雨回来的, 钢筋铁骨的人也会湿,蹚进屋里来的时候,地上登时就湿了一大片。 “怎么不穿蓑衣, 该是都备了的。”何青圆急切地说。 幸好灶上有热水,立马就可以沐浴了。 浣秋取了披风、油伞, 把十二娘先安生送回去。 十二娘瞧着祝云来的面色, 像是有什么事,走到院中时回眸一眼, 见他赤着上身, 用帕子擦了擦手,按住何青圆的肩头,小心翼翼弯下腰背, 正要说什么。 ‘是嫂嫂家出了什么事吗?’十二娘想着。 “圆儿。”祝云来轻唤。 这本是床笫间的称呼, 他唤时皆是低哑沉醉的口吻,羞得叫何青圆一阵阵发麻。 但此刻他语气郑重, 神色严肃, 叫何青圆紧张地都忘了应。 “你听了别心慌, 你兄长回程时不知为何离了队,眼下人不见了。”祝云来看着何青圆的眼睛说。 何青圆紧紧蹙眉道:“兄长又不是小孩了, 怎么会贸然离队?他又不是武官, 队伍行进也不需得他来管,只消好好跟着就行了。” “是, 护送兵器的队伍是老三领头的,他送了这个消息回来,旁的谁也不清楚, 我明日一早会带人去你兄长失踪的地方探查,来去总要些时间, 你一个人在家里,要好好护着自己,实在不成,回娘家住些日子。” 祝云来是把这事儿都问明白后,禀明了上级,又去过何家,这才回来的。 “你要去?”何青圆松口气又紧着心,“那你千万千万要小心啊。不要太担心我了,莫说眼下娘亲、嫂嫂心惧忧思,我回去理所当然,便是我就在这院里住着,母亲她自己今日急怒攻心,想来也无暇挑剔我的错处。” “急怒攻心?”祝云来拧眉问:“什么事?” 何青圆简单提了一下,祝云来赤身往浴桶里一浸,也懒得管她们母女。 雨还在下,次日晨起时天色好似夜半。 何青圆站在大门口,看着祝云来消失在重重雨幕之中,天色灰浓,她只觉心里空落落的。 下雨时候是闹也是静,落雨声覆盖了一切。 何青圆站在施氏屋里,内室不让她进,她就不进了,脚沾一沾地,省得说她这个做儿媳知道婆母病了还充耳不闻。 祝薇红和十二娘进来的时候,何青圆已经待了一会子了,但也没吃茶,也没见到施氏。 “嫂嫂回去吧。”祝薇红手里亲自端着药碗,看了她一眼,没什么气力地道:“这里有我。” 何青圆倒是巴不得,她想回家去瞧瞧。 看着她急色匆匆,也没有安生日子过,祝薇红心里好受了一点,转而对十二娘道:“这两日你不必在这伺候了,去她院里盯着。外院递来消息说,她哥哥失踪了,大哥是去找他了。她哥哥照理来说也是叫我哥哥护送着的,如今丢了,她肯定要抱怨,若有什么污蔑我哥哥的,你要回来说与我听。” “姐姐一个人能行吗?”十二娘摩挲了一下自己纤薄如玉般的细甲,担忧地问。 她要伺候施氏,又要绣东西劈丝,所以同十娘一样,只留长了两根尾指的指甲。 “不是还有下人吗?”祝薇红说着就往内室去,十二娘随她进去。 施氏已经醒了一会,正是喝药的时候。 祝薇红柔声宽慰,“哥哥还有三两日就回来,阿娘,您宽宽心,左右都是我的错,您养好身子要紧,我是个没用的,全都要指望您。” 施氏昨夜噩梦频频,祝元娘的头颅飘在半空追着她,一会哀哀哭泣,一会愤怒咒骂,叫她受了一夜折磨。 祝薇红这几句软话的确有用,施氏闭了闭眼,流下两行泪来。 十二娘站在一旁,蹙眉装出一脸担忧,难得手里没活,只需要忍着恶心,看一出母女情深的好戏。 “这是什么药,怎么一碗比一碗酸苦?”施氏皱眉不愿喝。 “钱大夫开的药,我亲自煎的。”祝薇红想了想,问:“很酸苦?那我等下问问钱大夫,如果于药性无妨碍,可以加些干草、红枣之类的,会好入口些。” 她一向是没做过服侍人的事,一整碗药喂下来,手臂都酸了。 世上鲜有感同身受的事,除非自己也受一遭。 祝薇红安抚施氏睡下,搁下帷帐,示意众人都出来,只留了一个婢女守着床。 她捏着自己的右臂看向十二娘,口吻是从未有过的轻柔,道:“你回去歇着吧。” 十二娘眨了眨眼,似乎不解。 祝薇红要去施氏院里的小厨房,同行的几步路,只听她道:“十妹之前问我阮家的婚事,约莫也是听到风声了吧?你让她放心,那婚事不会作数。” ‘为什么?为什么?她现在才善心大发?为她娘增福增寿吗?’ 十二娘痛恨地想着,拼命咽了咽喉头的血腥,竭力平静问:“姐姐能做母亲的主吗?” “能。”往常若是十二娘顶真问一句,祝薇红必定没什么好声气,今日也不是累了,还是对施氏的歉疚太满,令她没有别的情绪了。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186章 十二娘一颔首,道:“好。” 她正要走,祝薇红忽然又叫住她。 十二娘转身看她的时候,祝薇红面露尴尬,咬了咬唇,问:“若叫你认一认,你可还认得出哪些是大姐姐东西吗?” “我不知,但二姐姐、三姐姐应该知道,她们那时住一个院子。”十二娘佯装不解,问:“四姐姐,怎么了?” 因为施氏昨夜梦魇中,呼喊祝元娘的名字,一会求饶,一会发狠,一会缩手缩脚像是藏在什么角落里躲避追击,一会又张牙舞爪像是在与恶鬼缠斗。 听得祝薇红痛苦不堪,想要把祝元娘嫁妆里的东西都拿出去,悄悄还给祝云晟,但她也不想闹得人尽皆知,也不想施氏知道,要她病中又生一场气。 这心思太可笑了,祝薇红说不出口。 “姐姐可要保重身子,若有个忙不过来的,只管叫我就是了。” 十二娘福了一福,转身离去,走到院外时拇指轻弹尾甲,掸掉一点几不可见的尘埃。 因为何家母忧嫂惧,连何迁文都是坐立难安的,所以何青圆这几日去何家去得很频繁。 直到祝云赋回来那日,她也在何家。 祝云来、祝云晟不在家中,祝云赋一回来就有种巡视地盘,要称王称霸的感觉。 祝云旗被他从小穆先生院里抓了出去,上上下下扫视一通,当着下人的面又将他贬个体无完肤,丢在道旁。 祝云旗已经习惯祝云赋这样的行为了,差不多每次他回来都会这样挑三拣四地说上一通,把他在外头受的那些不顺心统统呕到祝云旗身上,他自己舒服了,并不会管祝云旗的死活。 祝云旗弯腰捡起地上那卷书,忽然瞧见个人影蹦出来,叉腰道:“有你这么当哥哥的吗?你凭什么这么说他!?他一事无成?你成什么事儿了?挣前挣后,新当了个都头?” 穆文嘉‘啪啪啪啪’鼓起掌来,道:“好大本事,好大本事。” 本朝重文轻武,都头只是微末小官,若是一县的都头,也就是个衙役之首罢了。 祝云赋算是祝山威手下精兵指挥使下属分队的都头,论起来身份要高一些,可论起品级来,却连县令都比不得。 穆文嘉显然清楚这个,才会如此讥讽。 祝云赋已经打听过了,知道这院里住着祝云来请回来的教书先生,不过是举人身份,年岁不大,在<a href="https:///tags_nan/guanchang.html" target="_blank">官场上没有任何建树。 被这样一个人指着鼻子讥讽,祝云赋如何能忍,大步返身回来,伸手要就提着穆文嘉扔出祝家去,却不料祝云旗竟冲了过来,挡在穆文嘉身前。 祝云赋推得他趔趄一步,他又摆回身子,护着穆文嘉往后退。 “老三,你这是要造反?”祝云赋阴恻恻地喊他。 “三哥,我行四。”祝云旗咽了口沫子,道:“造反这个词,三哥还是不要乱用。” “这就是那狼崽子养的一条狗,穿了书生袍罢了,还装什么大先生,你要保他?”祝云赋紧紧盯着祝云旗,问。 祝云旗不是不紧张,盯着鞋面硬着头皮道:“先生是大哥请回来的,束脩也是大哥给的,三哥凭什么处置大哥的人?” “好啊,我才多久不在家,这院里上下居然都跟了他了?你就这么自信自己押对宝了?”祝云赋一把掐住祝云旗的脖子,但很快就被穆文嘉一戒尺打在胳膊上。 戒尺扁弹,就是用来打人的,穆文嘉跳起来重重挥下,就算是个书生的力道也够疼了。 祝云赋咬牙忍着,但祝云旗毕竟是男子,一使劲甩开他的手,拼命咳了几声,喘着粗气道:“我当他是大哥,他当我是弟弟,就这么简单。” “四哥。”下学回来的祝云词正撞见这一幕,有些迟疑胆怯地唤了祝云赋一声。 说起来也是怪,这个小霸王一样顽劣性子的男孩怕祝云来也怕祝云赋,但细细品味起来,他其实更怕祝云赋。 就好比说祝云词做错了事,祝云赋和祝云来都有可能会打他,但如果有人一时失手打死了他,那这个人一定是祝云赋。 祝云赋转身看他,咂摸了他此时此刻出现在此地的意思,问:“去过母亲院里问安了吗?” “没,还没有。”祝云词忙不迭道:“四姐说母亲没什么精神,叫我有这份心就成了。” “哼。”祝云赋冷笑一声,道:“那你有这份心吗?” “我,我有。”祝云词小声道。 祝云赋看了看祝云旗,又看了看祝云词,连说了几个‘好’字,伸手扯着祝云词就往内院去。 “三,三哥,我自己走,自己走。”祝云词被拽得磕磕绊绊,摔得更厉害。 第91章 两面人 正当祝云词一个不稳, 正面要扑到地上时,一双算不得太健壮的胳膊扶住了他,祝云词被追上来的祝云旗扶了起来。 “我同小弟一起去问安。”祝云旗道。 “你这张蠢脸, 我母亲看了恐添不适。”祝云赋睃了祝云词一眼,自顾自往前走。 祝云词拍了拍膝上的土, 知道祝云旗不入祝云赋的眼, 赶忙是推推他,道:“四哥先回去吧。”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187章 祝云旗有些担忧地看着他, 从他的目光中, 祝云词迟钝地感觉到,原来他同祝云赋并不是同一边的人,同祝云旗才是。 施氏院里安安静静的, 祝云赋皱眉道:“怎么半个人都没有, 都死了不成?” 祝薇红挑了门帘出来,又轻又急道:“是我叫她们都不必来的, 母亲病中要静养, 有我伺候就成了, 要那么些人在跟前做什么!哥哥来了就好了,母亲眼下有了些精神, 可以同你说说话了。” 祝云赋却是不满, 道:“见不见是母亲的事,到不到是她们的事。何氏愈发猖狂, 婆母在病中,还日日回娘家,只当这里是客栈不成?!” 祝薇红也知道自己这个兄长脾性偏执, 就道:“已经叫她回来了。这事儿我倒要问问你了,她哥哥那么大个人了, 又是文官,怎么丢的?” 祝云赋嗤笑一声,道:“何霆昭那么大个人了,还好意思来问我?” 祝薇红这几日煎熬得很,亏得施氏病情虽没有太大的气色,但也不见恶化,比较平稳,她才不至于崩溃。 原本亲哥哥回来,应该是多了个主心骨才是,可说了这一两句,越说越是烦心。 见他在床前坐了,施氏拉着他的手一个劲地诉委屈。 祝云赋已经知道施氏是被祝薇红气出病的,看这个亲妹妹的时候,眼神也颇叫她胆颤。 十娘、十二娘几人得了祝云赋的令,又都来施氏跟前站规矩了。 施氏病中疲倦,她们便都站到厅堂去,一个个如人蜡一般,点了她们,就能给施氏延年益寿。 祝薇红如今可算知道名声要紧了,试探道:“哥哥,十娘她们手上还有我的嫁妆要绣,叫她们去吧。” 祝云赋正看着门外飘然而下的雨丝,漫不经心地一摆手。 四个娘依次出去,祝云赋瞥了一眼,道:“等一下。” 几人俱是一颤,只听祝云赋道:“十二。” 十二娘低着头转过身来,怯怯捏着帕角。 祝云词已经先走一步,走到院门口时回了一下头,正看见十二娘被遗在屋里,祝云赋正冲她一勾手指,姿态轻佻。 十二娘小心翼翼地走上前,轻道:“四哥,有什么吩咐?” “何氏与你很要好?”祝云赋端起茶盏,轻轻吹开面上的茶叶,啜了一口。 “是。”十二娘坦然道:“何氏心计浅薄,一直用些小恩小惠笼络我们。” “她同狼种关系如何?”祝云赋又问。 “大哥他倒是很喜欢嫂嫂,嫂嫂貌美,也不奇怪。”十二娘竭力平静。 “噢?”祝云赋的笑声令十二娘有些作呕,他自己不觉得,笑了一阵才道:“那何氏对那狼种呢?” 这话一反过来,滋味就有点不同。 弟弟问哥哥,感觉还凑合,弟弟问嫂嫂,就有些逾越。 十二娘觑了祝薇红一眼,她下意识避开目光,朝内室走了几步,推门的时候犹豫了一下,问:“哥哥问他们做什么?还嫌不够烦吗?” 祝云赋没有理会祝薇红,瞟了十二娘一眼。 十二娘对祝薇红死了心,谨慎道:“算得上相敬如宾吧。” “相敬如宾。”祝云赋品味着这个词,笑道:“人与兽也能相敬如宾吗?何氏看着娇嫩,竟也受得住?” 祝薇红已经进内室去了,这里只有十二娘一人,听着祝云赋这句轻浮的揣测,只当自己不能体会其中龌龊的深意。 祝云赋起身朝外头走去,对十二娘勾勾手指。 十二娘垂眼跟上,做出一副紧张的样子,揪着帕子,不敢答一语。 一路上,祝云赋都在问祝云来的事情。 十二娘其实与祝云来相处也不多,他的目光不会长久地停留在妹妹们身上,只是瞥一眼,像是在看一株小花苗长得好不好,好就不管了,若是不好,倒是会问一句。 要她多吃,多吃,还是多吃。 十二娘一想起祝云来,脑海里总是他歪头看着自己的样子,满脸的费解。 “你怎么就不能吃胖一点呢?” 她不敢说,祝云来那个样子,真的很像一只毛茸茸的狼青犬。 叫人想摸一摸,但肃目立耳怒眉的样子又太凶了,十二娘绝对是不敢的。 祝云来行事说话毫不婉转,有时粗鲁,有时无知,但何青圆颇为包容,只是红红脸,浅笑着望他。 十二娘见过何青圆教祝云来如何磨墨,细白的一双手握住祝云来研墨的一只手,轻声细语道:“下力不能太重,墨浓不好写字,也不能太轻,墨淡不着色,不能一下重一下轻,否则出墨不好,字迹斑驳不美。” “这么烦啊?”祝云来把站在边上的何青圆拢到自己身前,顺着她的力道一圈圈墨着墨块。 “是呀,但是磨着磨着心就静了,对不对?”何青圆问。 祝云来把下巴搁在她发顶,左右晃晃脑袋,道:“没有,磨得更烦了。” 十二娘觉得得亏嫁给祝云来的是何青圆,要换了别家大才女,好话说尽换来这样一句赖话,得要气哭了吧?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188章 “那往后你写字,我帮你磨。”何青圆只是这样说。 见祝云来收拢双臂,钳住怀中人之后,十二娘急急遁走喂猫去了,哪里还敢再看? “照你这么说来,他倒是对兵马司的差事很上心?”祝云赋听罢十二娘真真假假一番话,道。 “毕竟与大哥故土有些关系,他上心也不奇怪。”十二娘谨慎地答。 祝云赋长出了一口气,又论到何青圆身上,道:“何氏温柔,待你们又好,这嫂嫂做得真是无可挑剔啊。” 十二娘把脑袋低得更深,打算不回这话了。 祝云赋却不放过她,走过一段路后,又俯身轻声逼问她,“倘若日后真做了祝家的主母,你们就跟着有福了,是不是?” 十二娘一凛,连忙扔了伞跪下,道:“十二不敢这样想,嫂嫂毕竟是小门小户出身,勉强给我们些小恩小惠,平日里看她应付大哥都吃力,哪有余力妄想其他,她没那个脑子,也没那个心计!” 等她说完,才听到道上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止在她眼前一丈开外的地方。 十二娘抬眸看去,就见何青圆站在那里,身边还跟着个与她年岁差不多的瘦高少年。 那少年本来表情很不好,预备着望过来的眼神很有些凛冽,但走过灌木丛,见她淋跪在鹅卵石小径上,发丝上飘满了雨珠,衣裙也渐渐濡湿,他难看的面色缓了缓,移开目光,反而上下审视了祝云赋一眼。 十二娘死死咬着唇,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 何青圆当做没听到十二娘那番话,只问:“十二娘跪在这做什么?快起来吧。” “她有孝心,”祝云赋抱臂瞧着对面姐弟,见何青圆装作没听见,就笑着说:“要为我母亲祈福,劝都劝不住呢。” 何青圆当即瞪了祝云赋一眼,走过他身边。 祝云赋被她的目光刺了一下,像是出其不意地咬到一颗花椒,很是回味了一番,转身看着她弯腰捡起伞,强拽十二娘起来。 “祝都头。”何霆义很不喜欢他看何青圆的目光,就肃声问:“我兄长是受你护送,咱们两家又是姻亲,为何你回来一夜一日了,却是连一句交代也没有呢?” 祝云赋瞧着何霆义,隐约记得他与祝云词在一间学堂,见他孩子脸上一副大人表情,嗤了声,道:“这有你什么事儿?” “没消息的那个人是我兄长,怎么会没有我的事?”何霆义怒道。 “倒把自己当根葱。”祝云赋不屑道:“你兄长离队出了事与我何干,我又不是他的老妈子,他解手我还要跟着擦腚?” 这事儿到底如何,谁都不知道,只由祝云赋说了算,何霆义反驳不得,只道:“可你也该留下人等他!” “我领的是军令!若是延误了,何霆昭他担得起这个罪过吗?!”祝云赋口吻鄙夷,“说不准是他自己体弱,蹲久了站起头昏滚下坡去了,倒是怪起我来,难道是什么三岁小孩不成?” “你这人委实荒谬,口口声声军令如山,你既领了这个军令,也该履行彻底,我哥哥是兵部主事!论起来官职比你还高,你护他不利,还推诿责任,我哥哥若真有个什么,我爹爹定参你一本!林尚书也饶不了你!” 何霆义年纪尚小,但见识不缺,胆气也不弱。 十二娘挣开何青圆的怀抱,不想弄湿了她的衣裳,但还是被她扯到伞下,怔怔看着何霆义的愤怒化作利剑刺进祝云赋的心里。 祝云赋果然被刺痛,手也按在了腰间佩刀之上。 何青圆被他这个举动吓到,快步走上去,道:“内院之中,四弟不该佩刀的。” 祝云赋睨了她一眼,嘶嘶道:“祝云来进出难道都除刀吗?” “他善使大刀,本也不方便随身。”何青圆厌恶祝云赋,又道:“更何况善武之人,不必靠着凶兵壮胆气。” 祝云赋这一口气吸得极长,缓缓吐出的时候有点拂到何青圆鬓角的碎发上,叫她恶心极了。 “呵。”祝云赋睃了她一眼,又去看十二娘道:“啧,你似乎,了解她不深呐?” 十二娘瘦弱畏寒,又穿着湿衣裳,说话打着颤,“四,四哥,何家毕竟是姻亲,母亲又在病中,咱,咱们还是把这事儿好好处置了,人总要找到。” “唔,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啊。”祝云赋点点头。 “祝云赋!”何霆义挡在何青圆身前,道:“奏本上定会多你一条口舌不敬,心存诅咒之罪!” “你爹,林尚书?”祝云赋轻蔑一笑,但似乎又有什么顾忌,不好多言,只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何青圆解下披风穿在十二娘身上,十二娘握着她的手,眼泪落在冰冷的手背上,烫得几乎在烧。 “嫂嫂,我…… “我知道,你不用解释的,走,去我院里喝碗姜汤。” 何霆义好奇又同情地看着十二娘,刚要跟上去,就见一块粉帕浸在脏泥水里,是十二娘落下的。 他犹豫了一下,觉得可惜,还是捡起来拧干,摊开一看,只见帕角有一张小小圆圆黄墨阴阳猫儿脸,呆呆萌萌,称得上传神。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189章 第92章 羽翼坍塌 何霆义虽是何青圆的亲弟弟, 但于祝家来说也是外男,他为了等消息不肯走,昨夜就住在祝家外院。 “我记得, 何霆义与你是同窗吧?”祝云赋拿起祝云词搁在篓子的几个绑腿沙包,颠了颠, 又丢回去, 抬头看着祝云词,“你说他是个只知道讨好先生的马屁精。” 祝云词正在屋里颠蹴鞠练脚力, 耸肩勾脚好不忙碌, 闻言就道:“不是了,他今年开春就进季家的凤梧书院了。” “什么?”祝云赋皱皱眉道,“他走了谁的门路?何氏?她不该避嫌吗?何霆昭?他那时在北丘寒, 也管这事?” 祝云词本想说何霆昭管弟弟不是好正常吗?又一想祝云赋这话里的意思, 无非就是觉得何霆义是庶出,何霆昭是嫡出, 身份有别。 蹴鞠从肩头滚下去, 他一个分神, 脚没勾住,这一通耍蹴鞠练了好几天也没太大的精进, 祝云词有些郁闷, 道:“好像不是靠谁举荐的,是我们院长挑了好文章送去凤梧书院, 人家挑了三个人去考问,只取了他一个呢。” 祝云赋不屑地冷哼了一声,道:“一家子无用书生。” 祝云词擦了擦额上汗, 没有说话。 他虽对做学问没有兴趣,祝云来、何青圆对他的要求也不过就是尽量把字写好一些, 不要在学堂上捣乱,背一些名篇熏陶一下,仅此而已,谁也没有逼他考学问。 但祝云词心里也清楚,学堂里共有学生两百名,其中近半学子都比何霆义年长,可凤梧书院偏偏只取了他一个人去,只能说明他的确有过人之处。 祝云词与何霆义还是不对付,他就不喜欢长得娘唧唧的男子! 何霆义生得像柳姨娘多些,眉眼很漂亮,走势微微飞斜,幸好是个安静稳重的冷性子,不至于叫人觉得女气,偶尔睃人一眼,还总令人觉得他目下无尘,即便何霆义没有这个意思。 祝云词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几日总往祝云旗这院里来,碰见何霆义也在这里,撇撇嘴。 他往满桌早膳里又扔了两个新炸的油饼和油炸鬼,见慢慢悠悠喝豆浆的何霆义掠了自己一眼,他怒道:“看什么看!一大早的,瞧见你就讨厌!” 祝云旗有些担心他会欺负客人,觑着祝云词。 祝云词也瞧他,揉揉鼻子,伸手过来扒他的棉袍领子,动作拉拉拽拽很粗鲁,似乎在掩饰内心的不好意思。 “三哥下手也太…… “没事,嫂嫂让绣房新做的棉袍都是高领子,裹得住。”祝云旗轻拽祝云词的袍角,道:“坐下来一起吃些吧,都是嫂嫂从内院送来的,这芝麻糊不太甜,很香,你肯定喜欢的。” 祝云旗也是清秀的样貌,性子又庸懦,所以祝云词看他才会那么不爽。 但祝云词还没到不识好歹的地步,被人关怀记挂当然也有触动,便挨着祝云旗坐了下来,故意去够何霆义跟前的一个肉饼。 何霆义无语地看着他幼稚透顶的举动,道:“你那三哥…… “喂!”祝云词瞪着他,“轮不到你说我三哥坏话!” 何霆义顿了一下,迎着他的目光冷声道:“他让十二姑娘跪在雨中,还笑嘻嘻称她是为母祈福,自愿为之,她看起来那般瘦弱,你三哥倒是堂堂男儿,他为何不跪呢!?好了,我说完了。” 他仰脖把剩下一点豆浆喝光,起身拂袖而去。 祝云词嘴里喷香的肉饼顿时一点滋味都没有了,他很生气,但又不知道生气的对象是谁。 气何霆义?可他只是告诉了祝云词这件事,又或者是怪他何必做出这样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来?心里指不定在怎么看他祝家的好戏呢! 气十二娘?怪她在人前做出这样一副样子来,把祝云赋栽成一个不友不悌的罪人? 还是,气祝云赋呢? 祝云词狠狠撕下一大块肉饼,不想看见祝云旗的目光,于是瞪着眼朝门外看去。 今日的院落总算有几分爽朗,可又不代表昨日的湿冷没有存在过。 浮夏来收碗筷的时候,祝云词在边上不肯走又不肯问,祝云旗瞧了他一眼,道:“我听闻十二妹昨日淋了雨,她现下可好?” 浮夏低头收拾着,轻叹一口气,问:“不大好,昨夜烧了一晚上,晨起吃了些米粥又呕出去了,方才勉强喝了些药,要不是用糖梅子压着,只怕也要吐。” 祝云词倚在门框边,硬声硬气道:“怎么淋了点雨就病了?大夫怎么说?” 这风凉话谁听了都要气恼,浮夏提着食盒迈出去,又转首看着祝云词,道:“大夫的话奴没听见,奴也不敢说是十二姑娘孝心感天动地,要与老夫人共担病痛,不过三公子口口声声为母祈福,他金口一开,老天爷也要顺他的意。” 祝云词瞪着这个牙尖嘴利,讥讽本事一等一的婢女,却见她表情回归平静,微微蹙起眉头,道:“小公子,十二姑娘很难受,您得空去见见她也好。” 祝云词就是个得打一巴掌顺个毛才能服帖的性子,他吸了吸鼻子,大跨步从浮夏身边走过,扔下一句,“我先去买点糖腌货再去见她。”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190章 等他提着两大包腌梅子、杏干之类的吃食回来时,一瞅前面是祝云赋,祝云词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子就先猫起来了。 他换了条路进内院,西边偏门守着的都是何青圆的人。 祝云词下意识不去想为什么去看生病的十二娘要躲着祝云赋,但他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只那答案有些残忍,叫他不敢揭开。 祝云赋好比是一剂定心丸,他回来了,眼看着施氏的精神就一日日振作起来了。 可毕竟是那样闹了一场,施氏的精力回不到从前了,且四肢虚软,走不得几步路,大解尚能忍住,小解一日要溺湿七八次。 施氏最清楚自己的身子,离好还远得很,但钱大夫每回诊脉都说今日好过昨日,夫人福泽深厚云云。 祝薇红伺候了多日,整个人瘦了一大圈,施氏到底心疼女儿,怕她这样出嫁不好看,也舍不得再叫她伺候了。 祝云赋虽不知道施氏的身子虚损到了那种地步,只瞧什么都不顺眼,觉得钱大夫回回应答都是那么几句说辞,到底是何病症,也说不出个名目来,又觉得祝薇红矫情做作,施氏偏宠太过。 换了庶妹、姨娘几人伺候着,他疑心病又犯了,一句句话刺探敲打着,吓得十娘把药碗都打烂了,药汁溅到祝云赋鞋面上,十娘忙不迭去擦。 “哥哥既不瞧着人多心烦,就让她们出去烧冥钱吧。”祝薇红道。 今日这道场祝云赋是不愿意办的,显得他们有什么亏心,更何况他不似祝薇红那样一夜夜陪着,没见过施氏蓬头散发惊惶醒来的样子,没听过她被吓得胡乱叫嚷时的疯话胡言。 外头诵念着的佛音又密又快,本该是叫人静心的,但却更令人心烦。 祝云赋耐着性子道:“河西一路战事起,我已经打点好了,朝中必定有人顺势举荐我,一个指挥使是跑不了的,等我打了胜战回来,更有封赏,到时候婚事还不是拣现成的,哪里用得到您操心。” 施氏只听得他要领兵,就觉心惊,只盼着儿子在家中就现成好做官的,但她也知道这不可能,反反复复叮咛嘱咐,搅得祝云赋更烦扰。 只忽然间,施氏不说话了,面色一变。 “儿,你先出去吧。” 祝云赋觉得有些奇怪,也没放在心上,起身走后。 魏妈妈和几个丫鬟婆子已经熟稔该换褥子换褥子,该换衣裳换衣裳了。 施氏被祝薇红和魏妈妈搀扶着起身到榻上暂歇,她一侧眸,忽然瞧见个陌生老婆子出现在这屋里,施氏正奇怪呢,皱眉细看之下尖叫起来。 祝薇红吓了一跳,连忙安抚,“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施氏颤颤巍巍伸手指向镜中,不敢置信地问:“那,那是谁?” 她这一病,老态毕现,白发丛生,风韵尽散。 “娘,没事的,都会养好的,咱们多吃些补品,都会养回来的。”祝薇红不住地宽慰着,但对于施氏来说却毫无用处。 她癫狂起来,将屋中能够到的物件统统砸在地上,直到力竭腿软,眼睁睁看着自己朝一地碎瓷摔去。 祝薇红和魏妈妈连忙去扶她,护住施氏上半身没伤,只膝盖嵌进了瓷片,但祝薇红却被划伤了胳膊,颇深的一个口子,血止不住地流。 看到祝薇红手臂上的伤口,施氏总算恢复了一些理智,连忙找大夫替她包扎。 一个婆子嘴快道:“夏日里怕不能穿半臂的褙子了。” 施氏登时又发作起来,要将她拖出去活活打死。 祝薇红忍痛道:“娘,外头都是请来做道场的僧众,今个怎么能打死人呢!?” “打死了一并超度,我还怕了谁不成。”施氏发了狠。 她自己院里的下人,还是头一回被这样重的责罚,即便有魏妈妈求情,也还是挨了好几棍子。 祝薇红只当是施氏病中狂躁,还记得让魏妈妈好生安抚那个婆子,不要再节外生枝。 她从前没生出这种脑子,也不会有这种考虑思量。 祝薇红在施氏的羽翼下活了太久,眼下羽翼稍塌,风雨都还没有淋到她,只是需要她撑手支应一二,她就感到了疲惫劳累。 话说再多,万般无用,不及亲历一遭来得真切。 院中庶妹们都在,或是跪在蒲团前叩拜,或是在铜盆前烧冥钱。 何青圆也来了,不知是不是因为她跟在祖母身边长大的缘故,祝薇红见她操持起这些来十分顺手,应对僧人礼数也全。 她侧身避过檀香袈裟,素手拈起三炷香,合上眼,神色平静之中隐含悲伤,不知在祭奠谁,缅怀谁。 祝薇红出神地看了她一会子,又在她抬眸望过来的时候匆忙低头。 ‘娘的身子若好不全,我出嫁的事宜岂不是要她来操持?’ 这种心思盘亘不去,但祝薇红不敢提也不能提,盼着施氏快些好起来,可就算好起来了,也要宽心休养,一场婚事操持下来费心费力,难保不会更加折损施氏的身子。 这桩事情若放在别人家,自有外祖家的舅母、姨母来帮着主持,大半舅母早亡,施氏虽有几个姊妹,可都嫁在北丘寒或者西京一带了,且施氏同她们毫无联系。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191章 祝薇红依稀还记得早年间有个姨母来信求施氏办事,施氏拿着那封信大发牢骚,大肆讥讽,只数落了一通从前姊妹间抢头花抢糕饼的事,自然也没有帮她们。 祝薇红耷拉着脑袋叹了口气,只觉得头痛无比。 第93章 血脉牵连 何青圆可不是揽事上身的性子, 祝薇红的婚事她压根就没往心里去。 更何况十二娘病得厉害,根本离不得人,额上帕子半盏茶的功夫一换, 换下来都是热热的。 如此高热不退,人自然是有些糊涂了, 看着祝云词的时候, 目光都是迷迷蒙蒙的,像是隔了一层帘子。 祝云词净了净手, 伸手去摸她的额头。 女子的手和男子的手不一样, 祝云词这几日又在练棍,掌心粗糙了不少,十二娘虚着眼, 被这种感觉吓了一跳, 往床铺里缩了缩。 “别怕别怕,我是哥哥。” 祝云词脱口而出一句话, 叫侍奉着的摇春都替十二娘红了眼, 更别说十二娘自己, 眼泪一粒一粒从眼眶里掉出来,看得祝云词手足无措。 十二娘淌了一会眼泪, 复又轻轻笑起来, 接过祝云词手里的药碗干脆地喝光。 祝云词见过祝薇红嫌苦不肯吃药的样子,她大十二娘许多, 却要人左哄右哄。 而十二娘只有在着急忙慌嚼下杏干的时候,看起来才有那么一点孩子气。 “母亲院里,”十二娘摩挲了一下双手, 轻声道:“在做法事。” “嗯,你歇你的, 说这作甚?”祝云词只以为她想去操持。 “水陆道场是给这宅院里的亡灵设的,我不能去,哥哥帮我给姨娘上柱香,好不好。” 如此请求,祝云词怎么可能拒绝,又不想同祝云赋打照面,就道:“我迟些去,一定去。” 他看着十二娘睡下,在床边盯着她的睡颜看了一会,一转脸又瞧见铜镜里的自己。 祝云词打了个愣神,那一飘而过的念头是,‘我同爹只有下半张脸相似,其他地方是像姨娘吗?妹妹生得好细巧,一点都不像爹,是全像了姨娘吗?’ 祝云词在施氏院里上香的时候颇有点鬼鬼祟祟的,十娘她们都在,见到祝云词来上香,她们都很惊讶,一个两个起身在他身边晃,似乎是在遮掩什么。 “您在哪做什么呢?”魏妈妈的声音忽然钻出来,吓了祝云词一跳。 十三娘利落地掸掉他手腕上沾到的一点香灰,故意声高了些,道:“烟熏火燎的,五哥别在这了。” 祝云词懵懵地从烟雾中走出去,绕过靡靡佛音走到廊下,正要进屋的时候,魏妈妈摆着个脸又问了一遍。 “替母亲祝祷。”手腕处被十三娘掸掉的香灰还留了一点痕,像流过一行泪,祝云词盯着看了一会,试探道:“也给我姨娘上柱香。” 魏妈妈脸皮子抽了一下,没说话就进屋去了。 祝云词硬着头皮跟了进去,幸好祝云赋已经离开了,屋里只有一个心事重重的祝薇红。 祝云赋这几日都是踌躇满志,斗志盎然的等着自己的好前程。 今日朝上议河西战事,圣上要百官举荐人才。 每一本奏上都是一个人,这一个人后又牵扯着丝丝缕缕的网。 季随海在朝中任职的门生不少,但他们所举荐的人都被驳了回来,圣上越是年迈,越是多疑。 不愿见世家壮大,不愿见武将多功,不愿见皇子力壮,更不愿见自己的那些叔侄蠢蠢欲动。 圣上膝下多子,但除却一些蠢笨不堪用的,再剔掉一两个略有残缺的。 朝中百官所能挑选的储君也就只能在瑞王、安王、文王三人之中选择,若是圣上的寿数能再长一些,那些尚未封王的皇子也还有可能,其中最为年幼十五皇子是林乔儿所出,若问这世上谁最盼着圣上万岁,恐也只有她了。 圣上的兄弟大多是闲散王爷,只有勤王、励王还有平王算是得用。 励王是圣上的亲弟弟,嫡子赵丰威娶了季随海的长女,与圣上关系一贯密切,因为是侄儿的关系,隔了一层,离皇位也更远一些,有些时候反倒比儿子更亲昵。 平王的身子不大好,年轻时领了一些清闲差事,年岁大一点就不管了,统统推给的儿子们,其中最得用的嫡子赵丰佐便是扶正了周氏的那一位。 勤王是因为军功而封王,且这王还不是当今圣上封的,而是先皇,所以分量更重一些。 圣上初登基时颇受其桎梏,亏得祝山威一个无依无靠的毛头小子横空出世,填补了武将空缺,勤王的军权才削得下手。 赵丰旭、赵丰如都是勤王的儿子,赵丰如担着一桩不大不小的差事,与何家这门不上不下的婚事也在敲定之中,不比他父兄在朝中颇有经营,但毕竟是庶子,外祖家只是寻常商贾,比起争权,他更喜欢挣银子。 赵丰如生得不高不矮,长得不胖不瘦,看着机灵,但又挺内敛,文一般武尚可。 何风盈曾等在茶楼上看赵丰如下值回勤王府,他浑身上下没什么公子架势,牵着马一路从街头买到街尾,一手的糖葫芦串、小风车,还甩了一马背的糕果点心。 他似乎觉察到何风盈的目光,抬头看了她一眼,不闪不避,明明白白就是告诉她自己庶子庶女齐全,还有心爱表妹,做得好爹好郎君。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192章 她若要嫁,就老老实实地嫁,别嫁过来又叽叽歪歪地使些花样。 何风盈被那道挑衅戏谑的目光吓得赶紧缩回去,更透彻地明白,包容爱护本就是难得的,这世上没几个人会这样对她。 她被何迁文训斥了好几回,就算对这门婚事百般不满意,也已经不敢提了。 眼下何霆昭生死不明,人人心头乱麻丛生,谁也没有心思管她的事。 原本今岁的腊月二十八是何霆礼与陈家大姑娘成亲的日子,何迁文本想早些告假回去主持婚礼,带上一家老小顺便祭祖,家中仆役已经在打点行装了。 在嫁人之前能回一趟九溪,算是出远门散散心,何风盈也觉得挺好,可何霆昭又出事了,叫众人心中悬吊,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 何风盈想起那年何青圆的及笄礼,也是因为何霆昭边关消息断阻,所以董氏和她都没有回去。 但何风盈那时候的心境与现在不一样,她那时知道不用回去了,心里冒出来的感觉是放松,在京城家中多惬意?风尘仆仆的赶回九溪,一路上船舱闷热摇晃,叫人多少难受? 何风盈与何青圆的确没什么姊妹情分,她想着同父同母,血脉亲情砍不断,也用不着费心经营。 可近来每每见她与祝家的女儿们相处融洽,笑眼温柔的时候,何风盈总会想着,姊妹也不一定要血脉牵连。 “大姐,你站在风口做什么?”何霆义的声音震了何风盈一下,她转过身来,想说话时觉得面皮紧绷,这才发觉自己已被风吹得面庞冰冷。 “等你,也等嫂嫂。”何风盈伸手给何霆义拢了拢披风,道:“她回娘家找林尚书去了。” 何霆义垂了垂眸,道:“姐夫的亲卫才递了个消息回来,只说已经到地方了,正在山谷里找大哥呢。” “山谷?”何风盈想问又不敢问。 “嗯,那处山谷虽深,却是个缓坡。”何霆义也抱着希望,他虽是个有自己心思的,却更是个脑子清楚的,父兄若都健在,自己身上的担子会轻很多。 就连柳姨娘也日日跟着董氏、林谨然在烧香念佛,人人都真心真意盼着何霆昭快些回来。 想到这,何霆义微微皱起眉来。 何风盈忙问:“怎么了?” “噢。”何霆义犹豫了一下,只道:“想着祝三言语猖狂,有些不快。” 他觉得自家虽不太平,但起码是一条心,再瞧那祝三不把姊妹兄弟当回事的样子,实在叫人发恨。 “他同他母亲是一脉浅薄的性子,最是个欺善怕恶的,在他爹跟前乖怂,在旁人跟前傲慢。”何风盈忍不住感慨,道:“妹妹还好吗?” “二姐独门独院的住着,倒省却许多事,还能庇护一下祝家的姊妹。”何霆义简略地提了一下,道:“大姐,我先去给母亲请安,还有些功课要做。” 何风盈轻一颔首,道:“去吧。凤梧书院先生教学严苛,你一定要认真应对。” 何霆义与何风盈其实不算太亲密的姐弟关系,因着这几日在祝家的见闻,何霆义脑海中忽然冒出这样一个念头来,‘我若生成了祝家的孩儿,今日是对祝家的兄姐说出这番话来,那她们会说什么?’ ‘哥哥生死未卜,你这没心肝的要去读那几本死书?!’ ‘你且去,有种就去!生怕误了你大好的前程!’ 何霆义虽是一番胡想,却莫名觉得真实。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忽然觉得家风正不正,真是顶顶要紧的。 林谨然回来的时候,何风盈身上一点热气都没了。 她一摸手,忙把暖手炉渡过来给何风盈,道:“怎么不进去等,外头多冷?” “冷些好。”何风盈近来不顺心的事情太多,反而把她的性子磨平了些,只道:“热乎了,容易胡思乱想。” 林谨然应该是在车马上重上过一层脂粉了,但只看一双眼,还是明显能看出是哭过的。 “怎么了?”何风盈瞧着她,小心翼翼开口。 林谨然飞快地眨着眼,要扇掉涌上来的一层泪,“爹说都在找人打听,只是没什么消息。” 她回到家中就见林府居然是一副喜气洋洋的装扮,红绸悬挂,双喜张贴,门房笑盈盈一张面孔,像是一点也不知道何霆昭生死未卜,只道:“姑娘回来,可是来帮着张罗喜事的。” 林谨然这才想起来,后日就是林维信娶妻的日子。 第94章 马粪挡路 林维信养伤养了这样久, 腿脚的跛瘸已成定局,他原本就质素平平,也没有野心, 可姐姐妹妹都推着他逼着他成才,要他去挣前程。 自从大夫说他的腿脚最好也就是这样了, 林维信反倒获得了清净。 林茹儿和林萍儿也不像从前那般三天两头就亲手给他做些吃喝, 一手包办针线了。 等林茹儿戕害何青圆的消息隐隐约约在场面上传扬后,林尚书就让严氏给她找了一门外地的婚事。 林乔儿对此自然是百般反对, 最后还是由她做主, 让林茹儿嫁到了青州,给青州府尹做继室。 林萍儿私心觉得,这婚事还不如严氏给找的河间府指挥使, 起码是做原配嫡妻, 河间府又近一些。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193章 可严氏又没那么好心,河间府指挥使虽无父母, 但兄弟众多, 各个草莽出身, 赖在他身上吃喝,一家子琐事可以想见。 但那青州的府尹今年三十有八, 说起来都要四十了, 虽说是没有年纪轻轻就能当府尹的,但林茹儿一个俏生生的姑娘, 又是个心气高的,如何能肯? 只林乔儿有她自己的盘算,多添了两台嫁妆就压她嫁去了。 自此, 林茹儿的每封信林萍儿都要搁一搁才敢看,通篇就没有一个好消息。 她又是埋怨夫君身上有股子难闻气味, 不愿与他亲近,又是埋怨青州近海,一桌子白煮海鲜,吃得她手脚发麻。 林茹儿的这些信让林萍儿的一肚子心思都消停了许多,嫡母、亲姐,她两头都不敢挨着了,倒是想起自己的残废哥哥来,时常去林维信房里坐坐,忙前忙后给他打听勤王的那个庶幼女。 林维信的这桩子婚事也是林乔儿给定的,林尚书并不是太满意,但也知道以林维信的条件,这已经是个顶天的媳妇了,只默许了。 “她姨娘早就死了,一个人住在王府北角的院子里,估计着是咱们贵妃姐姐伸手给你要媳妇,才把她扒拉出来的,模样估摸是好不到哪里去,否则也会卖高价,瞧那嫁妆薄成那样!只两个宫造的琉璃花瓶撑门面。”林萍儿一边说一边吃,剥了一桌的花生瓜子壳。 林维信正伏在桌上刻一张皮子,这是他新养出来的爱好,闻言道:“够吃够用就成了,我都这样了,什么姑娘配我都过得去。” 虽是事实,但林萍儿听不得他这样说,只愤愤道:“何霆昭把你害成这样,林谨然居然还有面目来见你!” 林维信一听这话下刀重了三分,皮子刻毁了,他叹了口气,道:“萍妹,我说了,不是姐夫的错,是我自己跌坏的,人家为了保全我的脸面,已经往好了说了。” 林维信的婚事是早就订下的,也不好为了何霆昭的事情变动,该去还是要去,何霆义只能代替兄长去露个面,花在课业上的时辰一时短了好些,困得他在马车上就睡着补眠了。 到了凤梧书院门口,被随从喊起来的时候,何霆义还回不过神来,坐在车厢里呆呆的。 他是注重仪表的人,面上睡痕红红的,就想缓缓再出去。 “您刚睡醒,容易受风,先缓缓。”小厮又吩咐车夫使马儿退到边上去,可千万不要碍了后头的人出入。 但拉车的驽马笨重,动作慢吞吞的,还甩着尾巴屙屎。 何霆义正在车里犯迷糊,就听外头有人叫骂。 他最不想在书院门口生事,连忙一掀帘钻出去,被迎面的冷风激得连打了两个喷嚏。 何家的车夫是个老实人,后来的马车上跳下来一个婢女,指着他鼻子骂一通也没半句回嘴的,只拿起拴在车边上的粪袋子就徒手拣粪。 “抱歉。”何霆义对那婢女道,“你们过去吧。” 眼前的路分明是够他家马车行进的,只那婢女还是柳眉倒竖,指着那几块马粪指桑骂槐起来。 “管不住的牲口,恶心死了,要是叫我们主子脏了眼睛,要你们好看的!” 何霆义不知道这车里坐的是谁,也不明白自己好端端的凭什么要为了这几块粪挨一通骂。 “姑娘,这几块粪也没有你说得这样污秽不堪,寻常人家还养不起马骡呢,这粪袋子就是预备着拾粪的,积了几筐子起来,还专有人来收买,再卖去给人沃肥,咱们人吃的五谷杂粮,瓜果蔬菜,哪样不是这样来的?你实在没必要这样咒骂,别自己口舌尖利,反倒坏了主子名声。” “你居然敢说我们吃粪?你这狗嘴狗牙的,真不是东西。” “我何曾?”何霆义张了张口,又紧紧闭上,心道:‘对牛弹琴,不外乎是!’ 此时学堂门口走出一人来,何霆义一眼望见,拱手行礼,道:“七哥好。” 季悟非过来时听门房匆匆来报,说门口有些矛盾,他走近时正听见何霆义说几块马粪也没什么,又听见姜氏的婢女在无理取闹。 “今日怎么迟了?家里有事吗?”季悟非这几日也很替何霆昭担心,也动用了季家的关系去找他,只是还没有消息。 “没有,只是替哥哥去了林家观礼,我已经同先生告假了。”何霆义拎着书箱走了过来,只道:“七哥,那我先进去了。” 季悟非正要点头,却听一道傲慢女声从帘中传出,“口口声声叫得亲热,却不知你是哪位弟弟?又是哪家的姻亲呢?” 何霆义刚转脸,季悟非就拍拍他的肩头,道:“曲先生今日讲《孟子二章》,已经开始了。” “哎呀!”何霆义心里记挂着念书,什么也不管了,甚至不庄重地小跑起来。 季悟非看着他的背影,只很羡慕这孩子年纪尚小,心里没有木瓜琼瑶,只有至纯学问。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转身朝马车走去,掀帘入座,就见姜氏穿着一身狐毛大氅,拢着一张蹙眉小脸,目光怨怼地看着季悟非。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194章 “这称呼是随他兄长的,我与阿昭多年好友,小弟初次见我只有五六岁,已经是叫我七哥了。” 与何青圆无关。 姜氏的眉头动了动,呼气时脖颈边上的狐毛微微翕动着,倒比她的面色要鲜活一些。 “这样冷的天何必来接我?不是说等我回去了,再一起去公主府吗?可是想出来逛逛?”季悟非道。 “我这样一个自私自利的蠢人自然是只想着自己畅快的,我这身子除了回娘家还能去哪?听戏还是看杂耍?去游船都怕晕晕吐吐坏她们的兴致。”姜氏不刺上两句就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 季悟非剥掉她话里填充的埋怨,才听得出她真正要说的内容。 “都入冬了,哪里还有游船?秋日里她们是出去玩了几趟,只是前几回请你去,你身子不好都推了,想着你不好挨冻,湖上风大,这才没有来请你。”季悟非替姊妹们解释。 “别粉饰太平了。”姜氏动了动身子,垂眸一扫,婢女就将一杯阿胶枣茶递给了季悟非。 季悟非受了她的好意接过,只听她继续道:“谁不知道是为了请那位祝夫人一道来玩,也不知她给你们姐弟都吃了什么药!竟叫你们一个个都为她痴狂。” 阿胶枣茶浓甜,甜得都发苦了,季悟非心中也是不快,但只怕答的不合姜氏心意,她气性上来,又要犯心疾,只得艰难咽下一口,道:“祝夫人与三姐一直是要好的,银珑不是已经避了几回吗?” 至于季澄珠,她交友不是姜氏能管得到的。 “哼。”姜氏娇哼一声,面色总算缓和下来,收了收姿态,给季悟非留出一个空缺可以靠近她。 季悟非似乎是在专心吃茶,没有觉察到。 “你三姐也真是的,这辈子就打算赖在家里了?”姜氏气恼,另寻借口对季悟非找不痛快,“都是嫁过一回的人了,还挑三拣四的,续弦不也是正妻吗?” “三姐没有挑三拣四,她本就不想嫁,而且三叔已经打算把申儿打算过继给大房了,请三姐教养。”季悟非无奈地道。 季家的下一辈是正字辈,季正申是三房季悟庭的次子。 “这算盘打得真是够精明,大房的积业也不少,把自己的…… “姜芷岚。”季悟非的声音不高,语气却很硬,“三叔原本选的是四房的正志,可嫂嫂割舍不下,才听见这个消息就病了一场。所以三叔这才从自家身上选,选正申是因为他姨娘早逝,过继大房也是一条好出路。我们季家做人做事皆有考量,你不要红口白牙一张嘴,就随意编排!” 姜芷岚怔了怔,眼圈登时就红了,扭过身子看一旁,再不与季悟非说话。 到了公主府,就更是姜芷岚的地盘了。 季悟非的品貌也算得上品,姜侯见了他几次,已经放下成见。 姜贤柏是季悟非的姐夫,早就认识他,觉得处处都好,只是出自二房而非三房这一点略差了些,其他也很配得上姜芷岚。 只德欣公主不满意女儿拣何青圆的剩菜,一直对季悟非十分刻薄。 许多时候姜侯、姜贤柏都有些看不下去,奈何娶了公主,这一辈子顺她惯了,也不好多说什么。 姜芷岚满腹委屈回到娘家,哪里还有季悟非的好果子吃。 只她自己明白不占理,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还叫德欣公主以为季悟非是如何如何欺负了她,怒瞪季悟非一眼,扶女儿回房细问。 “没有,没有。”姜芷岚见德欣公主一脸严肃地问她,季悟非是否强逼于她,顿时羞红一张脸,连声道:“他都没挨过我。” 听到这个答案,德欣公主却是一副不太满意的样子,道:“他收用香蕊了吗?” “也没有,我让香蕊去伺候他,还被他赶出来了。”其实姜芷岚见到香蕊红着眼回来的时候,心里很松了口气。 “看来他心里还是有何氏!” 德欣公主一句话,姜芷岚心头火烧,但又不想承认。 “人家都嫁了,他也口口声声祝夫人,哪有还有什么念想?” 德欣公主摇摇头道:“可这世上就没有茹素的男人,香蕊是依着你的模样寻的,虽逊你一些,但也论得上漂亮,且又让嬷嬷教了她许多把戏,那般小意侍奉,他却还不与她行房,你觉得他是为什么?难不成还是为你守身呐?” 姜芷岚被她说得有些难堪,小声道:“他似乎是最不喜欢那样,我瞧着季家的姨娘也都是端正清秀样貌,老实温驯做派。” 德欣公主见她居然揣摩季悟非喜好,微微蹙眉道:“你管他喜欢什么?你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清闲日子,收不收用香蕊也不是他能说了算的!你膝下总得有个孩子好打发晨光!你不会想自己生吧?你的身子可受不住!” “我知道。”姜芷岚有些黯然地说。 德欣公主瞧着她的神色,道:“你莫不是有些中意他了?” 只有在德欣公主跟前,姜芷岚才会说几句真心话,嚅嗫道:“女儿没想到,他生得这样好,瞧着也,赏心悦目。”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195章 “做个男宠,倒的确够格。”德欣公主思量了一会子,觉得女儿既嫁了人,叫她守一辈子活寡也难受,有些情爱滋润,日子也好过些,只是嫁到季家,人人都不好拿捏,季悟非不可能由着姜芷岚的性子。 瞧着姜芷岚一副没在季悟非跟前讨到好的样子,德欣公主极是不爽,就道:“你且等等,若有机会,咱们可以设计栽他一件事儿,叫他狠狠跌个跟头,就季悟非这般性子,若觉得对你亏心了,必定是俯首帖耳。” 德欣公主是公主,早些年又受宠骄纵,但姜芷岚与她毕竟不同。 姜侯的爵位是因为尚了公主才得来的,她的尊贵,只在德欣公主的裙踞遮蔽之下,虽也向往季悟非对她无有不依的样子,只还欠缺一些手腕和底气。 第95章 烂柿子 也不知是不是做了道场的缘故, 施氏的身子还真有了些好转。 何青圆见她面色潮红,虚火浮于表,像是被补过头, 但又滋补不进内里,只发散在皮肉上。 虽然是一大早叫她们去请安, 但施氏也没支撑多久, 斥了何青圆几句,又敲打了十娘一番, 便散了。 “所以还是身子最要紧, ”何青圆百般感慨,“没了身子,什么事儿也做不成。” 十二娘这几日都在何青圆院里休养, 此时刚喝过最后一剂药, 棕色的药汁还有一滴黏在她唇珠上晃荡。 何青圆用帕角轻轻按了她的唇,十二娘才回过神来, 道:“我自然会小心保重身子的, 嫂嫂不必担心。母亲的身子, 钱大夫是如何说的?嫂嫂可听见了。” “只说虚损。”何青圆的声音低了点,轻道:“不过冯妈妈打听到, 说母亲在吃一些滋补美颜的方子, 也不知会不会适得其反。我今日一见她,只觉她面上好厚的脂粉, 发髻也用假髻拢高好多,鬓角白发却遮不住。从前只觉她五官身段虽不出挑,但肌肤风情远胜她这个年岁的其他妇人, 这一病啊,的确是老了好多。” 十二娘的嘴角挑了挑, 正欲说话,只听外头秦妈妈急急忙忙走进来,面上神色悲喜交加。 何青圆看她一眼,就知道是何霆昭有了消息,见她皱眉攥拳,知道就算是找着了,这人定然是伤着了。 果然就听秦妈妈不敢停顿,一连声道:“姑娘,爷递来消息,说是找到咱们家大公子了,只伤重得很,腿骨肋骨全断了,动弹不得,担架一抬,他都受不住,更怕断骨头一个移位伤了脏器,所以就近寻了个农家休养,找了大夫来看过,只说过个一年半载都不一定能好全了!” 何青圆听得含泪,秦妈妈也落泪,又道:“来人还说,找到人的时候他已经在泥坑里躺了十来天了,幸好那坡底全是一树一树的烂柿子,又下着雨,这才撑到爷带人去寻他!” 这该有多痛多绝望啊。 何霆昭能活命,全靠那几株柿子树,又是接了他一把,又是给他吃喝,虽是情况不明,但好歹是保住命了。 “家里知道这消息了吗?”何青圆忙问。 “知道了,是先去何家报的信!爷的意思是叫何家送人去照应着,他也留几个人守着,还报了当地的县衙门。”秦妈妈说:“爷还说,季家也派了人去找,两拨人都汇到一块去了,只等当地县衙门派了人来,爷就要往回赶了,说是兵马司衙门发了好几条令,要爷回来!” 因为不想何青圆听得七上八下,心里焦急,所以秦妈妈是把事情都打听清楚了才进来告诉她的。 此时说了一气的话,都有些喘不上了,手边忽然出现了一杯茶。 秦妈妈一瞧是十二娘下了床给她端茶,连忙接了道:“多谢姑娘了,怎么下床来了?您可穿严实了啊。” 十二娘身上的袄子是今岁新做的,暖暖软软,最是舒服。 何青圆还给每个妹妹都挑了一件皮货,十二娘得了一件镶兔绒的银灰袄子,这个冬天就算出门也不怕冷着了。 “还要怎么穿才叫严实呢?”十二娘扶着何青圆坐下,宽慰道:“人找到了就好,伤可以慢慢养,我记得爹有很多圣上赏下来的伤药骨酒,是不是给大哥了?咱们可以找找。” 何青圆这才想起来,一边起身就朝外去,一边道:“对对,我理库房的时候好像瞧见过。” 十二娘也想跟去,只被何青圆给拦了回来。 “出来做什么?歇着。” 十二娘温顺地笑着,看着房门轻轻掩上,她的嘴角缓慢地掉下来,显得有些烦心。 屋里炭盆烧得旺盛,爆炭声很偶尔响一下,不似她们院里的那些劣炭,总是噼里啪啦炸个没完。 这几日十二娘病着,却她难得体会到了被人呵护的滋味,被何青圆,被秦妈妈,被春夏秋冬四个姑娘,以及被祝云词。 真好啊,可也实在太容易麻痹心智了。 如果施氏就这样死了,十二娘觉得自己可以像蛇一样顺利地褪掉一层丑陋的皮,获得新生。 但施氏没有,虽然苟延残喘也是折磨人的好选择,但十二娘的耐心有些不足了。 原本依着份量和频率,施氏身体里积年累月的毒性应当被冬日的寒冷一激,然后顺理成章致使她重病沉疴。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196章 以祝薇红的自私和施氏的心性来看,她的婚事不会推迟,但一定是寥寥草草,无比晦气。 十二娘自觉还是有善心的,祝薇红可以不必守孝三年再出门子。 祝云赋的性子她也了解,他不会为了施氏而停留太久。 他既然已经知道施氏病重,那么在离京之后,在冬末春初的某一日,得到了施氏病逝的消息。 虽然祝云赋生性多疑,可能会有诸多揣测,愤怒暴躁,无理取闹,即便拿捏不到证据,也要强逼人给施氏陪葬。 但有祝云来和何青圆在,他翻不出什么花来。 十二娘都想好怎么下这一盘送走施氏的棋了,只祝薇红突然地发了善心,为了十娘和阮家的婚事与施氏争执,让这一切都提前了好几个月。 毒性不足,施氏眼下能吃能喝,且祝薇红破天荒当起孝女来,令十二娘不能近身伺候。而且祝云赋疑心大发,还不许十娘她们伺候,累得祝薇红满是倦容。 十娘来探望十二娘的时候,忍不住说:“痛快,真痛快!” 十二娘看着她攥拳切齿的样子,只觉得十姐姐真是善心人,祝薇红不过是伺候亲娘几日,她就觉得人家已经得到了惩罚。 祝云来还没到家,这几日何青圆既要护着她们,要照看外院的祝云词、祝云旗,还要为自家的事情忧心,着实也心累。 何青圆找到了伤药骨酒,取了出来,正要叫人一并拿到何家去,送到何霆昭眼下所在的鞍匠县上去。 一转脸见十二娘开了窗户,趴在窗沿边往外头看,就指指她,对她做了个关窗的动作。 十二娘关了半扇窗,一左一右把斑斑和煤球举起来,并排三张可爱面孔,中间最可爱的那个还鼓起腮帮子冲何青圆撒娇。 何青圆忍不住笑起来,揪了揪衣领,示意要穿得保暖。 十二娘赶紧点点头,斑斑和煤球的脸都被她蹭歪了。 何青圆领了几个下人就出门去了,秦妈妈已经使人去备车马了。 她出入向来是从西面走的,只自从祝云赋回来之后,这西院守门的小厮就换了两拨了。 新换的小厮总喜欢拦下人询问,送出去给祝云旗他们几个添菜,他非要一格一格的打开来看,冬日里这样一耽搁,菜都凉透了,害得浮夏几人只能另备炉子来热。 浮夏也与他们争执过,斥责他们犯上。 这几个小厮都是厉害的,只说:“妹妹可别这么说,我就是为了主子好,人心难测啊,万一夹带了些什么,还拿主子来压我们,我们手一松放过了,到时候吃罪的还是我们!” 这一回是何青圆带着人出门去,他们一打眼瞧见她,眼睛就低了低,可再一瞥,瞧见药膏匣子上的金印,还有药酒坛子上的黄丝带,便跳了起来,道:“慢着!” 秦妈妈斥道:“什么狗东西在乱吠!” “少夫人,您这拿出去可都是御赐之物啊?”一个小厮上前来,另一人飞快遁走。 若是搁在平时,何青圆还会解释,此时心急如焚,怕耽误了,只一句,“公爹给的,管得着吗?” 小厮明显一噎,却更道:“可,可将军是给大公子的吧。眼下这大公子不在家里,您非得挑这时候拿出去,恕小的冒犯了,我就是一条看门狗,从我眼跟前漏出去的东西,总要有个说法才是啊。” 何青圆本想解释,只这时候又下起雨来,想着何霆昭在烂柿子、泥水、雨水里浸了那么些天,受足了罪,她个做妹子的叫人觉得可欺,连那点药送去都被下人拦阻,心里不由得绞成一团,怒意上脸。 她闭了嘴,睨了孙婆子一眼。 孙婆子自跟了何青圆之后,就不怎么动手了,此时被她一看,脑子里打了个转,又见摇春、浮夏也都示意自己,这才快步走上前去,一把揪住那小厮衣襟,左右开弓扇了他一个满堂彩。 何青圆缓缓吐出一口气,忽然笑了一声,心道,‘说什么我哥哥情况紧急,又说什么我夫君不会介意,他们不许的总是不许,多说无用,比不得这几记巴掌叫我顺心。’ 她自顾自领人带东西朝外去,眼瞧着秦妈妈在院门口迎自己,便加快了脚步,只祝云赋忽然从斜刺里走出来,若是不是摇春挡了一记,何青圆就要撞到他身上去了。 摇春是干干净净的姑娘家,她挨了祝云赋一下,还觉得恶心呢,却见祝云赋装模作样,上上下下掸个不停。 “嫂嫂这么急,走路不看人,这是要上哪去?” 何青圆瞥眼瞧见他身后那个溜走报信的小厮,就知道他是诚心的,冷着脸道:“不是人的自然不看。” 她刚一动,祝云赋就一侧身挡住她,道:“都夸嫂嫂贤淑温柔,我却只觉得嫂嫂冷口冷面,好不伤人,拿着我祝家的这些东西是要上哪去?我难道连问一句也不能了?” 何青圆忍了忍气,抬脸瞧着祝云赋,道:“能,我告诉你。我这是拿着圣上赏给公爹的,而公爹又给了自己原配嫡妻所生长子的药膏骨酒,立马就要送去给因三儿子护送不力而受伤的大舅兄。”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197章 祝云赋的目光极冷又极玩味,何青圆强撑着与他对视,不肯退让,见他不发一语,又问:“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祝云赋抽了一下嘴角,笑得扭曲,“嫂嫂声若乳莺。” “三公子不可言语轻浮!这是你长嫂!”秦妈妈呵道。 何青圆气得有些发抖,只死命稳住,怒视祝云赋,道:“你实在是阳刚正气全无,揣着一肚子的阴私诡计,成日打些歪门邪道的主意,难怪成日跟在公爹身边,比旁的兄弟都要与公爹更紧密,却也不得他欢心!不受他看重!” 何青圆生性柔善,好些东西看破不说破,只是这下叫祝云赋逼急了,统统倒出来,也是毒辣透彻得很。 祝云赋显然被何青圆剜痛,痛得他一时间都说不出话了,只鼓着一双眼。 浮夏几人护住何青圆,径直绕过他,眼下不是争执的时候,还是先把东西送去何家要紧。 第96章 夜雨梦境 到了何家正赶上林谨然上马车, 董寻舟已经骑在马背上,众人都在门口给他们送行。 何青圆从马车上几乎是掉下来,看得董氏、何风盈都一叠声道:“慢些慢些。” 何迁文瞧了眼从马车上搬下来的药膏骨酒, 眼神动了动,对何青圆道:“你婆母有心了。” 何青圆本想宽慰爹爹几句, 闻言一转脸朝林谨然走去了, 只道:“干她什么事?这些都是公爹给了我和夫君,哥哥这样的情况, 我不过是拿些出来, 她那不中用的儿子还好意思拦我呢!” 不知是何青圆的口气太生硬,还是这话的内容惊到何迁文了。 他有些不可置信地去看董氏,董氏只顾拭泪, 没有理会。 何风盈只觉何青圆这一通抢白好生痛快, 便也不看何迁文,只道:“幸好妹妹能做主, 祝云赋也实在该死!爹, 您的折子递了几回了?怎么都没个声呢?” 何迁文张了张口, 一拂袖道:“朝堂上的事,你懂什么?” 董寻舟只同何青圆打了个照面, 点了点头, 听她这般说话,知她在祝家过得不畅快, 心下愁苦。 林谨然已经上了马车,又是心乱如麻,所以没有听见他们这番对话。 何青圆站在车外, 踮脚问:“嫂嫂,你一个人去啊?” “还有管家、婆子, 十来个人呢。父亲母亲年岁都大了,还要坐镇家中,妹妹又是未出阁的姑娘,小弟年岁不足,二弟又在九溪赶不过来,幸好表弟已经考过秋试,可以送我过去。你别担心,我也宁愿是我去,我想去!” 林谨然撩着车帘对何青圆说,说着说着,眼泪不住地往下掉。 原本董氏提议让毛姨娘去照顾何霆昭,只林谨然不放心,舟车劳顿之苦怎比得过牵肠挂肚之痛? 她执意要去,声泪俱下,董氏也很受感动,匆匆收拾了一些行装,这就要上路了。 林谨然心急如焚,等行装束稳,就要出发了。 领头马上骑着的人是祝云来亲卫之中的一个,何青圆对他嘱咐了几句,对方抱拳道:“是,请夫人宽心。” 董寻舟这时才终于寻到一个机会同何青圆说话,轻唤道:“小妹,别担心。” 何青圆仰起脸看他,神色与幼时在屋檐下给他扶梯子时一样,生怕他一个不稳,从梯上掉下来,到时候,他摔坏了,他画好的灯笼也要摔坏了。 “表哥,你也要小心些。” 董寻舟看着她,看着她,长久地不愿移开目光,只是看着她,就不自觉的微笑起来,道:“好。” 他们终于启程,何青圆也要回祝家去了。 她坐在微微摇晃的马车里,盘算着林谨然需要多少时间才能到鞍匠县,又再想祝云来需得多少时间回来。 “就算是姑爷的话,四五日总要的吧。”秦妈妈也在心里掐算着,道:“得好好备些吃喝,跟着姑爷的那些亲卫这几日也都是跟着风餐露宿的,叫灶上割两条猪腿来。” 祝山威给祝云来的那支亲兵有百余人,不过祝云来只带回来其中一只小队,总计是十二人。 余下差不多一百人还在北丘寒,训马、喂狼,以及遵循兵马司的指示办事。 可下边走的程序太多太繁琐,油水也要层层盘剥。 譬如一笔拨给北丘寒建立边市的银子,从户部出一千银,同时北丘寒的衙门里出五百银,用以边市初步的建立、维护和巡防。 边市还没挣银子的,已经论上税了,还得缴两处,户部一处,北丘寒的衙门里也要抽。 祝云来听得头大,但也知道没税没钱,什么都搞不起来,只听着他们议论,这都没什么,只这笔款子到了北丘寒,像是从京城运一块冰到北丘寒,原本该是越冻越结实的,却化得干干净净,只留下几粒水珠子。 祝云来纳闷极了,甚至都不知道该找谁讨要这笔钱,只立刻让人传信,叫手下人直接去北丘寒的衙门盯着那余下的五百银。 就因为这,祝云来更看不上那些人了,衙门的章程归衙门,北丘寒的事情归北丘寒。 祝云来很多事项都直接交给自己人做,常常是公文还在路上,北丘寒的事已经办好了,效率高还省银钱。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198章 因此,他在兵马司多了拥趸,但同时也更添了些明里暗里不满他针对他的人。 何青圆本来不太清楚这些事,只有一回,他休沐,懒洋洋抱着最后一个熟透的秋西瓜倒在软塌上吃。 浮夏与何青圆坐下来看账本,因为管了弟妹们的吃喝穿戴,所以账上开支添了不少,但这点子开支并不吃力。 田亩、庄园的收成,加上铺面宅院的租子,紧够了。 何青圆越是伸长了手,就越觉得祝山威当初把好些产业、现银乃至死物都拨到她和祝云来手里,好像就是为了叫他们管事的。 “裘老头那一家子,我瞧着是该敲打敲打了。”浮夏翻过一页她做了折角的账,指给何青圆道:“这么拙劣的手笔,不改改就呈上来,仗着自己是多年的老人了,还算得用,庄子收成年年最高,就这样猖狂,也不想想祝家的好地多半在他庄子上,比别人多是最应该的!” 何青圆瞧了一眼,道:“这卖掉的豆粮他占了多少?” “起码得有一百五十两。”浮夏已经让人打听了。 何青圆点点头,道:“这一回就罢了,秦妈妈说他秋收后要嫁女,听说要嫁的是个读书人家,贴了许多嫁妆,怕是手里短了。他也算为女儿打算了,等忙过喜事,冬月来家里请安的时候,你同秦妈妈再给他紧紧皮就是了。” 祝云来听得津津有味,对户部那东挪西借的德行又有了些别的看法,道:“你倒是思虑妥帖。” 何青圆有些不好意思,笑道:“姐姐和嫂嫂都说过,管家就是管人管钱,钱是重要,可要是人管不好,钱漏得更快,人人有私心,所以太苛刻太放纵都不行,其中的分寸最难拿捏。” “你姐姐教的?”祝云来有些惊讶,他也从祝云晟那里知道了何青圆糊里糊涂嫁给他的缘由,对何风盈的观感有些微妙,虽然也谢谢她同祝云晟别扭,成就了他的顺风顺水,但也清楚知道她对于何青圆的淡漠。 “是啊,姐姐对着我的时候虽有些不耐烦,可但凡教了,都教的很透彻。”何青圆有些感慨,道:“毕竟是亲姐姐。” 祝云来瞧着她看了一会,吐出一句来,“真好哄。” 何青圆当然也不想做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被祝云来这样一说,只觉得自己在他眼中就是个好拿捏的软柿子,心下郁闷,埋头拨算盘珠子了。 除了有几次大白日关门赶人要同她行事惹恼了何青圆之外,在平时生活之中,何青圆很少同祝云来置气,言语上的不快她总是默默吞下,就连拨算盘的声音也还是缓缓的。 祝云来听着听着,发觉她的指法不似初次见她算账时那么钝了。 那天是他刚下值回来,何青圆似乎是头回理这院里的开支,仔仔细细核对每一条账目,手指迟疑地拨来拨去,好半天才算好了一笔,一抬头见祝云来站在门口瞧她,顿时羞红了脸,很为自己的笨拙而羞赧。 这才多少时候,她就游刃有余了,算盘拨得像是弹筝。 祝云来听十二娘弹过一回筝,她是同乐伎出身的杨姨娘学的,旁的姊妹也学了,只她学好了学深了。 虽说施氏不曾请什么女先生来教庶女们,但这几个姑娘都能认几个字,琴棋书画也总有涉猎一两项的,全靠大的带小的,凑在一块把自己的看家本领都倒出来,一起学。 六娘和十娘会吹埙,三娘和八娘能弹琵琶,十三娘跟着吕姨娘学了胡琴,不过偏偏是杨姨娘生的十四没有学这些,认字学诗倒是很上心,常常来何青圆这里借书看。 何青圆在诗词方面是个半吊子,被她逼得上进,回回去见季翡之或者卢听玉的时候,总是带着十四的一大堆问题。 可论起乐器来,何青圆只说不会,不会就不会吧,也没有人生疑的,是她自己却说漏了嘴。 那是在清算了庄子秋来收成的次日,为了给十三娘做生辰礼,何青圆和十娘、十二娘两人在她的针线箩筐里翻找东西,祝云来刚下了值,在内室沐浴换衣裳。 针线筐里有很多何青圆做了半截的东西,掐金丝的香球,攥珠花的簪子,还有一件她描了样子,开了一个头,但因为做起来太难而荒废的珍珠叠链。 十娘给何青圆出着主意,十二娘捞起一件比毛笔套大一些的细套,看着七彩的碎玉在油灯下折射出晶润的光泽,不由得好奇问:“这是做什么用的?” 何青圆看了一下,抿了下唇,道:“装笛子用的。” “挂身上的?”十娘对这些东西总是很感兴趣,十二娘把碎玉套放下去,她又拿了起来,见何青圆点头,又问:“那是不是还缺根链子好挂住?” 何青圆见十二娘垂眸抚着绣片,神色有些故作不感兴趣,心道,‘这丫头真是敏锐啊。’ 她定了定心思,道:“我原本是配了个扣,可以直接挂在腰带…… 说着,内室的门一开,祝云来散着长发走了出来,何青圆立刻闭了口,起身拿来干帕子,想给他擦头发。 祝云来站着她肯定够不着,便斜斜往榻上一坐。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199章 十二娘见状拉着十娘走了,临出门前一回头,见何青圆被祝云来拽到身前,困在两条长腿里。 十二娘宽了心,何青圆也松一口气,仔仔细细攥干他还坠水珠的发尾。 祝云来不太喜欢雨天,一到雨天他就恹头耷脑的,像是通身毛发都被淋湿了那样不爽,洗了头发也是一副恨不得马上干的样子。 “那不如别洗了,就舔舔吧。”何青圆与他逗趣,笑道:“像煤球那样。” 狼,本来就是舔毛的,只何青圆没想到这一点。 祝云来小时候因为没毛的关系,让娘和兄弟姐妹都觉得很担心,所以他无时无刻不在被舔,彷佛多舔一舔毛就能出来。 而每次舔他头发的时候,它们又都很小心,像是怕把他这点仅剩的毛给舔没了。 后来祝云来长大了,同人类有了交集,知道穿衣裳了,可一回狼窝,他就得光屁股出来,护得紧一点,裆上还能有几缕布。 要是没有,他宁愿等到天黑都不要捂着夹着腿出来,要被人看见这姿势,他不用混了。 闹了几回,它们终于接受了自己这个小弟这辈子都要没毛,只能靠布遮蔽的事实。 何青圆这话有点戳到祝云来,他挑眉瞧了何青圆一眼,压着她在榻上开舔。 她先是痒,随后那点痒就淹没在了阵阵酥麻之中。 祝云来喜欢舔她的耳朵,咬她的脖子,含她的唇肉,吮她的樱果,勾她的糖珠,会在她腿肉上啃一啃,落下齿痕,还喜欢叼着她的脚踝,她越是缩腿,他捏得越牢,越开。 羞得她总是忍不住哀求。 但 奇异的是,此刻的何青圆丧失了羞耻心,她甚至连一点疼痛都感觉不到。 祝云来滚烫而密集的亲吻、抚摸也如隔靴搔痒,只有无边无际的空虚几乎要将她淹没。 被这种虚妄而强烈的感受折磨了好一阵,何青圆蓦地睁开眼,难以置信地摸了摸鼻骨上蓄着的一点泪,听到外头有一场不知何时开始下的夜雨,哗哗如落沙。 “天呐。”何青圆闭了闭眼,扯了扯被子挡住脸,眉头微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做了一个如此渴求他的梦。 第97章 虚浮的爱 雨只下在夜里, 晨起就歇,不像九溪的雨那么缠绵,缠绵得好似一个痴女的爱意。 何青圆这两日有些沉默, 众人只以为她担心祝云来,也没做他想。 这猜想是对的, 只是很不全面。 何青圆是在跟自己较劲, 梦也应当反思。 先前,她也曾梦见季悟非, 但只是梦见他而已, 留下了一个模糊的笑,一种令她如沐春风的感觉,其他什么都没有, 像天上那朵云。 美好, 悬浮。 但季悟非对何青圆而言,始终是不同的。 他是很好很好的一个人, 并且以他的性子和所受的教养来说, 他已经穷尽所有来表达对何青圆的喜欢了。 何青圆其实有一点不可置信, 在看到那片不褪色的枫叶之前,她没想过季悟非会喜欢自己, 又或者说, 她不觉得自己会被季悟非喜欢。 何青圆有什么可让他喜欢的呢?季悟非没有对她说过,再没有机会说了。 请姐姐把何青圆骗出来一诉衷肠, 估计是季悟非于男女关系上做过最出格的事情了,所以匆匆来,匆匆走, 怕坏了何青圆的名声。 他心里应该有很多的念头,想把她娶回来, 慢慢告诉她。 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一场夜雨中醒来之后,零碎的时间里,何青圆时不时会想起季悟非来,似乎并不是一种对于他的相思,而是一种对于自己的遗憾。 其实说到底,她其实并不是个太多情的人,皮相的柔美和温驯的性子很好的遮掩住了这一点。 有时候,连自己都没有发觉。 一夜过半,雨声愈急。 纸张上密密地落满了字,这一封信是要送回九溪去给她二嫂陈氏的。 “敏如芳启。”何青圆轻声念着她的名字,又在这个信封外套上了另外一个,仔细写上,“二哥亲启。” 陈敏如其实算何青圆想象中的一个好友,因为她们没有怎么真正相处过,不曾了解对方。 何青圆那时很想很想与她做好友,不能赴她的约,何青圆难受得要命,于是给她写了一封长信。 那封信比眼下这一封还要长,上面写满了自己的歉疚和期盼,鼓鼓囊囊地挤进信封里。 可能是信件内容实在太交浅言深,以致于吓到陈敏如了,过了好几天她才回了一封信,信很短,只说无妨。 何青圆应该体谅陈敏如,她性子开朗,交际广泛,而何青圆只是一个锁在老宅里,似鬼一般了无生气的姑娘,忽然就捧出一颗心来给她,多少有些吓人。 更何况信是先落在窦氏手里的,何青圆更应该感激陈敏如的淡漠。 何青圆把一部分的自己扔在了老宅里,丢在了行船途径运河里,剩下的她,纯粹是一个温柔可怜,人畜无害的姑娘。 但那些灵魂的碎片是认主的,总是像水鬼一样,时不时从湿漉漉的记忆里爬出来,重新附在她身上。 在她意识到何风盈并不欢迎她的时候,在她接受母亲对她的爱,的的确确是子女中最少的时候;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200章 在她见到何霆昭撕掉兄长表皮,咄咄逼问于她,却无半点回护之意的时候; 在她其实比何风盈更快更深地明白了父亲望向她的目光,是一种价值的掂量的时候; 在她生平第一次受到他人垂青,就被嫉恨一箭穿心,污水泼身的时候。 但是何青圆把这些都压下了,大部分时候她让自己觉得自己很爱他们,所谓家人。 行动上,她的确也是这么做的,可以说是自欺欺人到了望尘莫及的地步。 但其实,她似乎只有在见到或者听到他们某些消息的时候,才会被激发出那种虚浮的爱。 比如说,婚后她从没有与何风盈私下见面,只是按着规矩要回家了,或者在外头的交际场面上碰见,她才像是被打开了某种机关,向何风盈表示着关怀。 此时此刻,夜深人静,何青圆独坐桌前,她坦白地看到自己的内心,其实就算何风盈婚后苦涩,她也鲜有触动。 触动,是自己的心肝跟着一起颤搅,而非只是旁观宽慰。 相比起何家的那些人,祝家几个妹妹倒是给何青圆一点真切的感受。 可能是因为她们在某种程度上都依附着她,可以说是向她讨要着怜爱。 何青圆被她们抬到了布施者的位置上,而她们则陷在何青圆从前卑微示好的处境里。 纵然何青圆比窦氏好太多了,但这种上下位置没有变。 何青圆想透了这一点,忽然觉得自己也很虚伪,像是用妹妹们的不幸滋养自己残破的情感。 象牙裁纸刀在雨夜里摸起来都有一种润暖的感觉,何青圆一直很感念林谨然对她散发的善意,纵然她在几个庶妹眼里,可能只比祝薇红好了一点。 何青圆慢慢划开了给陈敏如的信,把写了她闺名的信封撕掉,重新中规中矩地写了‘嫂嫂陈氏玉启’。 看着写好的信,何青圆被自己忽如其来,挥之不去的自怜自艾弄得有些烦。 不知道为什么一个梦会勾出她这么多的情绪,简直太匪夷所思了。 这时候,摇春轻轻叩门,适时地端着甜汤走进来,笑眯眯地说:“牛乳来喽。天冷了就是好,牛乳存得住了!” 何青圆觉得这房间都暖了暖,她当初选摇春,就是因为那一帮在张妈妈的巡视下各个低眉敛目的小丫头里,只有她在偷笑。 “摇春。”何青圆抱着膝盖,看着在她椅畔蒲团上坐下的摇春。 “嗯?”摇春仰起脸,把勺子里的牛乳举高喂她。 何青圆抿了一口,把脸往膝盖里埋了埋,问:“你觉得夫君他,好不好?” 摇春又要再喂,何青圆推了推她的腕子,让她也喝。 “唔。”摇春很认真在想,“好的。” “怎么好呢?”何青圆问。 “姑爷只在您身上会嗅嗅,我从没见他凑别人脖子后头嗅。” “这算个什么话呀?” 摇春又举着手喂了何青圆几口,见她不喝了,捧着一饮而尽。 “姑爷是简单的人呢。”何青圆闻言点点头,摇春就道:“不好藏不住,他也懒得藏,好也藏不住,都会冒出来的。” 见她发怔,摇春忽然直起身子,轻轻摸了一下何青圆的脸,认真道:“可就是再好的人,您都值得。” 何青圆看着摇春,想起小时候某一夜,她烧得难受,迷迷糊糊乱喊娘,每一声都有人应。 摇春那时候也还小,扶起她喂水都有些吃力,可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在耳畔说:“姑娘,我给你当娘,我疼你。” 何青圆伸手捧住摇春的脸,轻轻揉了揉,笑时落下两行泪来。 摇春服侍何青圆重新歇下,忽然听到院里有响动,连忙出去看。 何青圆抓着被子,只听她叫道:“姑爷?!您这时候就回来了?您怎么又不走门呐!还想吓着姑娘?” “你这丫头还挺记恨我呗。”祝云来的口气颇有些不耐烦,若是换了别人,早就被吓住了,但不善察言观色的摇春却偏偏是最早习惯祝云来豪放粗鲁做派的。 他们俩声音一撞,何青圆蜷在被子里转了个身,忽然就有了浓浓睡意。 祝云来离得越近,脚步越缓,动作越轻,只是还没有掀开帷帐,就听他笑道:“怎么还不睡?知道我要回来?” 何青圆闭着眼,慵懒而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我醒着?” “听出来的。”祝云来没有撩开帷帐,何青圆等了他一会,只听到他卸刀、卸腰带的响动。 她撩开帷帐看他,瞧见他脱了最后一件里衣,露出线条分明的腰胯来,何青圆盯着看了一会,目光往上移了移,对上祝云来转过来的面庞——好黑半张脸。 何青圆眯着眼看了看,是胡子。 他胡子长得快,日日要刮,蓄起这么多也不奇怪。 虽然外袍已经脱在外头了,但祝云来好几天没洗澡了,不想把她和床碰脏了,只松裤带一边笑看她,问:“想我没?” 何青圆想起那个梦,坦诚地点了点头。 祝云来笑出四颗尖尖犬齿,挑眉道:“等着啊,我先搓搓兄弟。”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201章 何青圆捂住耳朵闭上眼,倒进床铺里,牢牢把帷帐边角塞好,以示自己并不欢迎他的兄弟。 外头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祝云来沐浴的响动,像是把这场雨挪到了屋里。 何青圆在近在咫尺的雨声中安然睡着了,就算祝云来带着一阵清新的水汽凑近,也只是微微浸润了她祥和的梦境。 祝云来正想亲一亲这个蜷睡着的小人,觉察到外院有响动,不由得一皱眉,边系袍带边走出去。 院门上那个一拳大小的门洞开了,秦妈妈正一脸严肃地听着门外婆子说话,见祝云来过来了,忙问:“爷,说是外院进歹人了?还一路杀进三公子院里了?” “歹人?说我?”祝云来笑了笑,但神色冷了几分,语气很是鄙夷轻蔑,“叫门门不开,我有什么办法?只好跳进来,抓了个管事的问,才挨了几拳头,他说是老三吩咐的,那我就去问老三喽。” 说到这,祝云来微微皱起眉,露出嫌恶之色来,道:“见他那敢做不敢认的德性就恶心,所以就打了他一顿。” 秦妈妈虽听得担心,但也解气,还没把祝云赋言辞不敬的事情表给祝云来听呢,他就先把人给打了。 祝云来纳闷地扫了秦妈妈一眼,见这老妈妈居然没有第一时间开口,大惊小怪的说上一堆‘啊?打了?这,这怎么能行呢?!’他也奇怪呢。 “肚子还饿呢,吃了几日的干粮,给我饿得火气大。” 秦妈妈以他为先,就道:“我这就叫灶上做去。” 一时间这晚上两处院落两种光景,一边是请大夫贴膏药包纱布,一边是烧灶台吃面炸卤肉排,倒都是各得其所。 第98章 寅卯辰时 大公子刚回来就把三公子给打了, 满脸青黑,鼻骨都断了!这消息在祝家传得飞快。 施氏既想让人知道祝云来的可恶,又不想让人知道祝云赋敌不过祝云来, 一时间痛恨踌躇,倒也没刻意散播过。 可祝云赋前几日的猖狂放肆, 与现如今的狼狈相比起来, 实在像一个巨大的笑话,人人可乐。 施氏惧怕祝云来, 能杀人的凶汉谁不怕, 更何况祝云来还不是横冲直撞到没脑子的类型。 但她爱子,也看重面子,亲生子在宅院里被打成那样, 她一句都不过问也不可能。 鸡刚叫就来捶门, 秦妈妈挡了一遭,话说得很不客气。 魏妈妈忍气而去。 此时何青圆正在祝云来臂弯里安睡。 寅时, 魏妈妈又来了一回。 这个时辰, 在灶上操持的下人们陆续都要忙活开了。 藏冬一边用帕子裹头发一边看孙婆子抱臂倚在门口奚落魏妈妈, 秦妈妈还在房中涂面脂,已经不想搭理魏妈妈了。 她打了个呵欠, 并不太往心里去, 只盘算着入冬好添羊肉、猪肚一类温补的吃食了。 主子的屋舍自然是清静无扰的,但祝云来若是认真听, 也能听见外头渐渐浮动起来的脚步与细语。 但此刻,他没那个心思,只垂眸看着甜睡中的何青圆, 手指不安分地游走着,抽掉她脖颈后的细带, 又解掉她的身侧衣带。 何青圆睡得很沉,没有一点觉察,侧身躲开祝云来的追吻时,她也无知地敞开了自己,轻易被他揭开了两片交裹着的里衣,露出内里一抹薄柿色的小衣。 这颜色算浓艳,但又比朱色浅淡,衬得她如一块价值连城的沁红白玉。 祝云来没有贸贸然揭开这片温柔的红,而是探了进去,特意挑在何青圆醒来那一刻,恶劣地一把揉住。 啊。 卯时,祝薇红来了。 说起来她也是难得这个时辰就起了,听闻祝云赋被打,祝云来拒不给个交代,连何青圆也不露面,气得施氏泪涟涟骂不休,身子还没养好,就又要大伤一场,这如何受得住? 许是见祝云来待几个庶妹都不错的关系,祝薇红觉得他也应该不至于对自己动手,她毕竟是女儿家,于是壮着胆子就来了。 这个点,其实西边的院门已经开了,下人都各司其职,只近施氏那边的院门一向开得晚,今日则更晚些。 祝薇红等了又等,倒不敢上前叫门,终于是有个机灵点的下人引她绕了一大圈,才得以从另一边进去。 莫要以为进去了就能由她了,这是祝云来和何青圆的院子,说是另外一个祝家一点也不夸大。 祝薇红被引到了偏厅坐等,即便再怎么看她不顺眼,何青圆手底下的人与施氏不一样,不会刻意嗟磨她。 “姑娘吃过了吗?”浣秋手下的一个丫鬟来伺候她。 祝薇红只喝了杯油茶就来了,但也没胃口,只问:“大哥醒了吗?” “没有。”小丫鬟见她没有别的吩咐,只退在一旁。 祝薇红坐立不安,起门扶着门框往外看,她待着的这个偏厅还不在正院里,而是在侧院里。 十二娘养病那几日曾在这里住过,所以正屋的廊上早早就封了帐子,怕人进去带了寒气。 这一日云散晴好,下人们都在打扫归置,敞开门进进出出的,帐子也撩在两旁。 祝薇红看见她们一样样把细净熏香的帷帐被面都拿进去,一水的淡粉烟柳色,茶具也顺应着时节从碧青瓷换成了花团枝的彩瓷,这样是备着妹妹们哪天还要来住,一推开门就是家。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202章 她看着看着,心头冒上一点涩意。 “姑娘慢走。”小丫鬟对着祝薇红的背影福了一福,去找浣秋递消息了。 祝薇红是从卯正等到了卯末也没见到祝云来,这时候,没人敢打搅他。 在外头的时候风餐露宿的,祝云来也不想着这事儿,可到了家里,挨着她的时候,他脑子只有这事。 身下的小人绵绵软软,叫声细细嫩嫩,粉润的唇瓣紧紧地贴着他的脖子,偶尔亲上他的下巴,喘出的气,漏出来的声音,都顺着祝云来的脖子往上游。 何青圆此时像一株看起来清秀至纯的绿藤蔓,一边缠绕着,一边开出红糜花瓣,展露艳烂蕊心。 祝云来感觉何青圆好像有点变化,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似乎是那双玉臂绕得他更紧了些,似乎是声音更酥软了,自然也有咬唇不肯吟的时候,但又忍不住。 浮暖的蜜声断断续续从那沁着密密汗珠的鼻尖里透出来,嗯嗯哼哼,显得故作矜持,像是有勾人的意图,叫祝云来总也忍不住要发狠待她。 辰末,这一阵狠劲才全遗在了何青圆身子里,祝云来搂着她翻了身,让她歇在自己的胸膛上。 何青圆乏力地掀开眼皮瞧瞧他,甚至没有力气往下蠕一点,好叫那物什出来。 ‘混蛋。’她只心里骂了一句,还没骂出口,就又睡着了。 帷帐里,男女的气息缠在一块,难分彼此,令祝云来很满意。 这一觉睡醒的时候都要下午了,一碗稠稠的人参补益粥正等着她吃呢。 藏冬卤了一碟羊肝,蒸了一些羊羔肉给她做零嘴吃,祝云来从外院进来,面上干干净净泛着青,下巴沿上有一道细细的血口子。 祝云来伸手就拿吃,何青圆把他手按住,去摸他刮胡子的伤处,祝云来浑不在意地一歪头,轻咬她的手指张嘴讨喂。 “你用不着吃羊。”何青圆道。 祝云来好笑地瞧着她,见她粉腮水眸,看得满意极了,又故意叹了口气,揉了揉腿,按了按腰,走路忽然虚浮不稳了起来,卸了外袍往回走的时候,甚至装模作样地一瘸一拐起来。 还好眼下在屋里伺候的是藏冬和浮夏,若是摇春的话,就不仅仅是抿嘴忍笑了。 何青圆红得发烫,他重新往身边一坐,就赶紧往他嘴里塞羊肝、羊肉,以免他非但做出这样子来,还要说出更露骨的话来。 祝云来吃得满口油香,对退出去的藏冬道:“肉不够,再来点!” 院里的吃食并不奢靡,但采买都很讲究,只买好的回来。 羊肉嫩而不膻,羊肝细腻嫩滑,甚至有点回甜。 祝云来一口气干了两盘,何青圆托腮看着他吃肉,粗野是粗野了点,但不乱砸吧嘴,只叫人觉得他吃什么都香,生机勃勃的。 “衙门里耽误事儿了?你怎么瞧着没吃饭的样子?” 祝云来摇了摇头,道:“我是在家吃的,昨晚上回家前就去见过几位管事的了,唔,这肉肝好吃,我就多吃些。枢密院的几个老东西也不知道是不是看我挡财路不爽,竟赶我去河西平乱,连夜上了折子,今日在朝上议了,若没人跳出来不允,我就要去了。” 何青圆小小心心问:“哪几个老东西?” “就是那个姓诸葛的老头,一天到晚板着张脸,我都没听他说过两句话。”祝云来夹起羊肉在油醋碟里一过,又吃了两块,琢磨着道:“不过他都做到一品枢密使了,兵马司过手的银钱又比其他枢密院下的衙门要少多了,也不至于要撬我滚蛋吧?我干得有那么差劲吗?” 何青圆道:“定然不是,眼下缺将才,是看上夫君英武了。” 祝云来笑了起来,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就等你夸我呢。” 何青圆看着他的笑容一时无语,祝云来怎么会自我怀疑呢。 以他的性子,哪怕是觉得枢密使诸葛大人是敌军奸细,都不会觉得自己不行。 “河西的战难打吗?”何青圆已经饱了,不过吃零嘴的胃是另外的,她揽过一个果盒子,在里头捡剥好的核桃肉吃。 祝云来在兵马司,自然有所耳闻,想了想道:“一个叛乱的逆王不难打,只是那个占了关要的寨子难打。” “夫君都说难,那应该是难的。”何青圆顺着祝云来的话说。 祝云来擦了擦手,端起茶盏漱口,笑道:“杀人和打战可不一样,正经来说我可没打过什么兵马排布拉锯的战,且河西那地方我又没去过,只是晓得那个同逆王搅在一起的寨主诡计多端,折了好几只先锋队了,我闲来听了几耳朵,想着那些领头的都太年轻太冒进了,换个通熟地形的稳重老将军,这一关就好解了。偏偏这朝堂上,就缺这样的老人。” “那要叫夫君去打这场战了呢?”何青圆发觉祝云来自信却不自大,性子调和得正正好。 “说起来好笑,我虽是武人,可在兵马司的职位,论说起来还是文官。”祝云来其实没怎么想这事,趴在桌上张嘴讨何青圆手里的梅子吃,只道:“就算因着老头的缘故,在圣上跟前露了回脸,也不至于叫我浑无历练的,直接领兵打战去,要知道带着一百人去突击胡人,与带着近万人去攻城攻寨,根本不是一码事情。”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203章 “那最好别叫夫君去,”何青圆心下忐忑,捡了颗顶顶厉害的酸梅子丢进他嘴里,又想起祝云赋巴不得求这一场战扬名,便问:“那祝云赋呢?朝上可有人举荐他?” 祝云来本想摇头的,忽然想起议事厅里某人在同他套近乎的时候似乎提了一句,说是祝云赋的名字也被拿进拿出议几次,正要说话,酸得捧脑袋。 “他总觉得老头在压他,不给他出头的机会,所以想换条路数出人头地吧。”祝云来被酸得口水都要兜不住了,微微皱眉道:“这小子的性子真是越磨越坏,老头那种只贬不夸,只打不教的风格不适合他。” “贬和打不就是教了吗?还要怎么样才是教呢?”何青圆微微笑着,脱口而出,却见祝云来的目光变得有些不满困惑。 “谁用贬和打,教你?”他缓缓问 第99章 告状 听到祝云来这样问, 何青圆笑容稍僵,扬了扬嘴角,道:“没, 就是小时候挨了戒尺几下,谁没挨过呀?” “姑娘和小子怎么一样?更何况你又乖乖的, 根本没有必要贬斥和责打啊。” 祝云来一想何青圆摊着手叫别人用戒尺打的情景, 就很不爽。 “那如果,就是因为这样教过了, 才变乖呢?” 何青圆的说法绕了圈, 祝云来的目光也在她脸上逡巡了一遍。 “那你本性是什么样?”祝云来凑近她,鼻子嗅了嗅,又用微凉的鼻尖去碰她的鼻尖、耳垂, 还有脖颈。 很痒。 何青圆轻笑了一声, 被搂到他腿上。 “嗯?”祝云来催促她答,但又不住地咬吮含吻。 何青圆不想答这个问题, 一阵阵酥麻蔓延, 她索性任由自己娇喘发软, 正好不答。 祝云来揽住她往后弯折而去的细腰,咬开层层衣襟, 埋首香腻。 在何青圆以为祝云来也沉浸欲望的时候, 却被抚着腰背揽了回来。 祝云来与她交颈厮磨,揉着她圆润的肩头, 握着她纤长的脖颈,舔舐着她的耳垂,轻道:“坏些也无妨的, 只要是你喂的酸梅子,我都吃的。” 何青圆颤了颤, ‘嗯’一声,不知是应,还是吟。 这一番温存过后,何青圆扯着松散的衣襟去镜前梳妆打理,镜中人春情满溢,脖颈上红梅朵朵,一路往下开去。 她自己都不好意思盯着看,理好衣裳,漫画广播剧小说都在疼训裙4而2二午玖幺伺七就着之前梳的一把细辫子将头发绾束于顶,又在髻底插了一把玉梳,看起来家常简单,又有些俏皮。 胭脂、口脂,更是不必了,何青圆甚至要薄敷一层粉来遮一遮。 祝云来用腿挎着一把纤弓,正在上弦。 何青圆想看他是怎么弄的,时不时就转过脑袋来,要么就是从镜子里瞧。 若是重弓,上弦也算个体力活,但这样一把轻弓,于祝云来而言实在轻而易举,只一下就弄好了。 现在轮到祝云来歪在椅子上看着她打扮自己,只觉得赏心悦目。 美人摆着腰肢站起身,走过来,立在他身前,眼眸晶亮,欢快道:“咱们走吧。” 祝云来看着她,先是占据了什么宝贝,莫名得意。 他在院里设了一个靶子,要教何青圆练箭。 弓是一把非常简素的弓,连漆面都没上,但磨得很细腻了,一点毛刺都没有。 何青圆是在祝云来出发去找何霆昭之后,才在他书房里发现这把小弓的,就那么摆在那张乌沉沉的大弓底下,显得那么纤细轻盈。 等何青圆拿在手里的时候,又发觉还是有些分量的。 祝云来替她收着力道,教她缓缓拉开。 何青圆兴致勃勃,神色娇娇,声调甜甜。 “都不知夫君是什么时候做的。” “衙门里的柳树枝叶太茂,抵着墙了,就被锯了半个身子,我瞧着是老柳,做轻弓趁手,就拿了一截。兵马司老是议事,一天一小议,三天一大议,我靠这个打发辰光呢。” 祝云来微微屈着腰背,将她的身子拢住,感受着她的力道。 两人一同松手,弓弦一震,微尘荡漾。 “那弓弦是用什么做的?”何青圆又问。 “我原本就有一簇极好的马鬃,找到你哥的时候,弄了点牛尾汤给他喝,给的银子人家破不开,我也没想着要,就拿了些牛筋,想着揉一块做弓弦是最好的。” 祝云来说得随意,何青圆却莫名动容。 “这样好的东西,给我做弓箭岂不浪费了?” “那你喜不喜欢?”祝云来几不可见一皱眉,问。 “喜欢的。”说话间,一根真正的箭笔直飞出,钻进靶子边沿。 “嘿,有点准头啊。”祝云来没替她张眼,只替她收力了。 何青圆小试即中,欢喜极了,握着弓细细摩挲,“夫君怎么能做得这么漂亮?” “我不做漂亮点你看上眼吗?就喜欢漂亮东西。”祝云来道。 何青圆眨眼看他,祝云来挑眉,道:“不是吗?上回给我拿个夜壶,你都在库房里挑了半天,拿了一个银锤纹,一个月白瓷的,唯一一个陶还是虎型的,乍一看还以为是酒壶呢。”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204章 “我哪有。”何青圆没什么底气的反驳着,“夜壶别跟酒壶相提并论。” “一进一出的,也没差。”祝云来说。 何青圆红了脸,低头抽出一根箭来,轻轻反驳,“胡说八道。” 因为祝薇红的再度到来,何青圆没能练上几箭。 “我自己打的,我心里有数,全是皮外伤,吐血是因为他嘴里破了,跟肺腑没关系,你要瞎七瞎八的说上一通,我就按着你说的这些,给他打全乎了。” 祝云来这句话撂在前头,祝薇红还能怎么说,小声道:“三哥有三哥的错处,可再怎么样,动手打人总是不对的。更何况那个时辰了,谁家不是锁门庇护,城门也是关了的,大哥是如何进来的?” 话毕,祝云来和何青圆皆瞧着祝薇红,看得她身上沁汗。 祝云来是擦着城门关的时辰进来的,他纵马入城,守城官兵自然要盘问,见了兵马司发给他的令,就说兵马司衙门递话了,让他一回来就去一趟枢密使府上。 所以祝云来本就在城里,不过是被公事耽搁了才迟回家。 “漏夜出城和进城可不一样,我能寻个隙出去了,却不能从外头进来,否则叫他们也一同乱箭,当贼人拿了,岂不如了你们的意?” 祝云来说这话的时候口吻含笑,对祝薇红的试探,乃至一点遮遮掩掩的威胁不以为意。 何青圆却很不舒坦,道:“那四妹以为,夫君该如何应对三弟的挑衅呢?” 祝薇红何曾小心翼翼与人周旋说话?即便在周小妹跟前示好,可人家性子温和,台阶一向给的及时,哪有这般思量再三却不好开口的时候? “那四妹眼下来我这,到底想要我们做什么?”何青圆见她支支吾吾,又问。 祝薇红觑了何青圆一眼,觉得祝云来一回来,她说话都底气十足,一点都不客气。 她也根本没办法把自己心底的念头说出来,要祝云来去低头她是不敢想的,她盘算的是能叫何青圆去说上几句软话,好歹能平一平施氏的气。 何青圆其实已经猜到祝薇红的意图,瞧着她顾忌着祝云来,想说而不敢说出口的样子,觉得挺好笑的。 半晌,祝薇红才道:“打也打了,兄长教训弟弟也是应该的,看在母亲还在病中的份上,请哥哥嫂嫂去看看三哥,咱们把这事儿抹过去就是了。” 祝云来纳罕地看了祝薇红一眼,道:“你娘病了,倒叫你学会做人了,最近的嫁妆都是谁绣的?” 祝薇红有些挂不住脸,说:“有些针线还要十妹帮忙,不过我打算折一笔现银给她,再从我的嫁妆拨十匹布,十个金丝线圈,二十个银丝线圈,一匣子金银细针给她。” 她说得很流畅,应该不是现编出来的。 祝云来却哼笑一声,道:“打算?那就是还没给了。” “我既说了就会给的。”祝薇红嚷了一句,声音又低了下来,道:“过几日开库房点嫁妆的时候会取出来给十妹。” 何青圆算了一下祝薇红婚期,已经不足月余,就道:“其实三弟一向自诩习武之人,是他先给夫君设卡,被打了也是他自讨的,一点子皮外伤养养就好的,你的婚事远比他紧要。母亲虽说病中,但你的婚事也应该备起来的,眼下是冬月,好些食材都短,送亲酒的单子可下了吗?采买了吗?试菜了吗?” 祝薇红叫她问得几乎要哭出来,只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这两天外院的采买都在忙这件事,原本说这两日试菜的,母亲为着三哥的事情分了心,怕只能延后了。” “哦。” 祝云来看着何青圆吐出这样一个呆呆板板的‘哦’来,真是想笑。 而祝薇红的目光顿时就是一恼,何青圆好似后知后觉,又道:“放心,你是母亲掌上明珠,你的婚事,她怎么会不管呢?” 正此时,祝云旗跟着秦妈妈快步走了进来,瞧见祝薇红在这,祝云旗只是掠了她一眼,就飞快对祝云来道: “大哥,兵马司衙门来了两位大人,虽换了常服,但我瞧着官位都不低的样子,可是他们被母亲引走了,又把三哥扯出来,像是在告你的状。” 祝云来笑出了声,摇了摇头,道:“告我的状?” 祝薇红也听得急切,便也跟着祝云来、祝云旗起身往外院去。 来人是枢密院承旨程大人和副枢密院承旨杜大人,祝云来与杜大人关系好些,程大人与祝云来同级,素来有些瞧不他,虽不曾宣之于口,但祝云来感觉得出来。 祝云来走到外院厅堂的时候,施氏还在哭,病中糊涂,脑子也不清楚了,竟做出这样自曝家丑的事。 祝云赋似乎很不情愿,一直在打断施氏的哭诉,只道:“他是兄长,我不好还手罢了。若是还手的话…… “若是还手的话怎样?”祝云来迈过大门,朝厅堂里喊道,“你只当两位承旨大人都是文官,不晓得功夫路数?可武功不过就是一攻一守,就当你说的是真话,只守不攻?看你这脸,就该知道你是个废物。” 眼见祝云赋要暴怒反驳,杜大人连声叫道:“祝大人,祝大人。”他是个白面长髯的斯文相貌,被施氏哭得手足无措,“您可别这么说了,快快,寻个清净地方咱们好说话。”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205章 这是打算无视掉施氏的哭诉,程大人比他气定神闲一些,略略叹一声,道:“祝大人在家中也该收敛一下自己脾性,毕竟是亲兄弟,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呢?要祝老夫人一把年岁了哭哭啼啼的,伤心伤身,多少不孝。亏得我们二人不是言官,也并非长舌妇,否则这事情要是漏出去,叫哪个贪功的言官知道了,告你一状,实在有碍仕途。” 施氏被‘一把年岁’了这个描述刺激地都忘了哭,听程大人所言偏向她,又装模作样地哼哼唧唧几句,何青圆和祝薇红急忙上前扶施氏。 施氏挥了一下肘,想击开何青圆,但被她侧身避过了,腕子又被她紧紧攥住,听得她轻而怒地道:“母亲,你该知道爹虽然不在乎许多事,但基本的脸面还是要的。这脸面不在我脸上,也不在你脸上,更不在几个妹妹脸上,只那么几个儿子,零零总总摊到一点,凑齐了祝家的脸面,你可别破了,惹怒了他!” 施氏被她扼住之际,又听祝云来笑道:“程大人实在高看我了,我一个大字不识,看公文还要书吏来念的人,难道会有什么更好的仕途吗?” 第100章 雪窝 自以为是的筹码威胁, 祝云来根本不在乎。 “话也不是这么说的,祝大人年轻有为,前途自然不可限量。”杜大人用眉眼示意, 何青圆和祝薇红连忙就把施氏给架了出去。 施氏并不情愿,情急之下祝薇红竟捂了她的口, 还使了两个婆子一起钳制她, 等一路拖到僻静厢房才松了手。 “你这没心肝的,竟然…… “娘!你看看清楚, 哥哥那种脸色, 他也恨不得你闭嘴!多少丢脸!你以为丢的是大哥的面子吗?全家的面子都给你丢完了,你真以为外头的人也喊你母亲吗?也是你能摆布左右的吗?!你还好意思说大哥没有做大哥的样,人家看你这副模样, 顶着母亲的名头, 为一个儿子告另一个儿子的状,连爹爹的脸面都没了!” 祝薇红直接呵断了施氏, 几乎是咆哮。 全屋子的人都愣住了, 何青圆看着祝薇红, 见她嘴唇抖个不停,脸也渐渐白了, 脸上没有一丝痛快之色, 全是后悔。 ‘真不愧是亲生女儿,真就知道该怎么戳她的心窝子。’何青圆平静地看着, 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只是有些遗憾妹妹们没瞧见这一幕。 施氏从婆子身上滑了下去,怎么拽也拽不起来, 只仰脸看着祝薇红。 她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倒置的神色,这是一种时常出现在孩子脸上的表情, 当他们做错事被父母发现的时候,迷茫、惶恐乃至畏惧。 何青圆很快离去,安排茶水吃喝招待两位大人去了。 施氏的举动已经够失礼了,何青圆没有再入内,只让浣秋进去伺候的。 奇怪的是,祝云赋也没有出来,一道在里头议事。 “奴听了几句,听不太懂,只说咱们爷和三爷都任了队将,明日就要启程,随秦老将军一道去河西平叛。” 军中官职杂乱,讲法也不一样,大略应分统帅、正将、副将、各指挥使、都头,以及百夫长之类的小军头。 所谓队将,约莫是直属正将、副将的精锐将领。至于统帅一职早已不设,权力归属枢密院这些文官。 而秦老将军荣养多年,不知这一回怎么把他给弄来坐镇了。 “夫君岂不是又要离家了?”何青圆眼底的失落像藤蔓细细的绒叶,在她自己都没有觉察到的时候,就紧紧地缠住了祝云来。 他看着何青圆,一把把她拽到怀里来,揉着她亲了又亲,道:“难怪都说,‘温柔乡,英雄冢’。” 何青圆被他说得难为情,伸手摸摸他微扎的面颊,道:“那我明早帮你刮脸吧。” 祝云来没回答,只是去吻她的唇,撬她的齿。 屋里屋外一时静谧无声,何青圆只听见自己和祝云来的喘息声,唇瓣碾转的黏糯声。 祝云来亲得很仔细,也很温柔,不似在床榻上那般充斥着倾轧之感。 何青圆渐渐溺在这份宽厚的温柔里,残存的理智像一根纤细易断的丝线,很费劲地提一提,勉强令她恢复些许理智。 她开始生出一种无理取闹的情绪来,埋怨祝云来,埋怨他可以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何青圆太清楚被抛下的人是一种什么样的处境,她会生出怨恨来,也会生出徒劳的爱意。 怨恨是真的,那爱意是不是呢? 何青圆合着眼,听着庭院里堆积着的枯叶发出沙沙声,因为养着猫儿的缘故,何青圆只让她们两日一扫,留些给猫儿玩。 树梢上也挂着些零碎的叶子,干燥的北风吹拂过来的时候,孤零零的枯叶颤动着,声响是不同的,显得很寂寞。 这种天气令祝云来感到熟悉,身体愈发有力而轻松,将何青圆带上云端,久久不落。 而祝云来享受着她的裹缠夹弄,同时又细细看她失神时眼底真实的情绪,似乎含着一种他不太理解的忧愁。 祝云来想不明白这些细腻的东西,只觉得应该让何青圆更加快乐一些,于是也不顾她还在震颤,又再度吞噬她。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206章 何青圆压抑不住的哭叫,似乎痛苦到了极点,但又彷佛是因为享有了凡人轻易不能承受的极乐,而情不自禁地发出忏悔之声。 可她用这般糜乱的声色来表达自己的愧怍显然是口是心非,何青圆被惩罚了一次又一次,直到她失去了任何的遮掩,将所有的欲望在身体上展示得一干二净。 她恨恨地咬着祝云来的唇,又慢慢地松开来,用舌尖点了点渗出来的血丝,眼神姿态是她自己绝想不到的魅惑。 祝云来被她这一眼看得有些发麻,低了低头,把自己的血做胭脂,印在她的唇上。 “旁人做夫妻,也是这般吗?”何青圆忽然好奇,认真问祝云来。 她的嗓子哑掉了,像柔顺清甜的草丛里忽然冒出来几株会勾人衣裳的棘草。 祝云来听得非常舒服,像是浑身被她用酥团揉了一遍,咽了口沫子,故意问:“哪般?” 何青圆蜷在他臂弯里,指尖虚虚搭在他胸前,道:“这般。” 祝云来一歪头,故作不明,又问:“这般是哪般?” 何青圆张了张口,实在描述不出口。 “那这般好不好?”祝云来又问她。 何青圆手心发烫,把自己闷进被窝里,祝云来也钻进来。 棉被一压,祝云来觉得这种感觉很像雪后躺在不堪重负的帐子或者雪窝里,只不过身边绝对没有这样一个柔软美好的人在陪他。 祝云来在荒原上遇到恶劣天气的时候,独自一个人挖个雪窝过夜的次数多了去了,晨起钻出来的时候都要闭着眼。 “为什么呀?”何青圆听他说自己孤身一人进无人野地里追一匹好马的事,正听到遇到风雪就地挖洞,早上起来继续追的时候。 “眼睛一夜都黑乎乎的,猛地一白,会瞎的。”祝云来说。 两人都趴着闷在被子,这样听故事讲故事,都更加的身临其境。 祝云来伸手把软枕给她掏过来了,让她垫着趴,还道:“别压扁了,我好不容易揉大的。” 何青圆使足了劲儿捶他,都没把他捶出一声哼哼来,不满地趴在枕头上。 “其实就算藏在雪窝里也不安生的,之前部落里有个老猎手是个破脸独眼,一辈子跟熊有仇,只要遇见熊了,公熊杀就杀了,母熊的话,他还会跟着它回窝里,连崽子一锅端了。” “啊。”何青圆不免生出怜惜的情绪来。 “我原本也觉得他太毒辣,可后来才知道,他的眼睛就是被熊害的。因为一次赶路的时候,睡在了雪窝里,被熊闻见味了,直接扒拉开,想把他掏出来吃,但没成功,一挥掌把他半边脸皮撕下来了,不人不鬼地活了大半辈子。” 何青圆吓得不敢说话,呼吸都急了些,为难地说:“这还真是有仇怨,雪窝这么容易就扒开了?” “可不敢压紧了,雪要压紧了,那就是砖块石头啊,睡上一夜,就是冻上一夜,到时候想出去出不去,成什么了?那个词怎么说来着?” 何青圆说:“自掘坟墓?” 祝云来道:“对,岂不就是自掘坟墓了?要是这样,我宁可叫野物吃了,好过冻冰尸。” “不要说这样的话!”何青圆听不得。 祝云来笑起来,又说:“有时候也有好玩的,会挖到别人家里去。” “啊?”何青圆听得惊诧。 “蛇啊,獾子啊,刺猬啊。”祝云来慢悠悠地补充。 “这,人家不怎么好客吧。”何青圆想了想,认真说。 “我管它好不好客,我是鸠占鹊巢,又不是上门做客。”祝云来做了个丢出的动作。 何青圆批了个注脚,“坏人。” 两人这样不着天际地说了一夜,何青圆一点也不困,祝云来也不困。 天光微熹的时候,何青圆跨坐在他身上,点了一桌子的油灯,替他仔仔细细地刮脸。 祝云来的胡子很不好刮,太硬了,同祝山威一个样,须发可扎针。 不过祝山威蓄须,祝云来没有。 靠在椅子上,任由人拿着利刀在脖颈旁晃来晃去,祝云来实属头一遭。 不过何青圆时不时会捧一下他的脸,像是准备吻他。 几次落空,祝云来努了努嘴。 何青圆看见了,眸光一羞,垂眼下来,微微张唇亲了他一下,笑了一声。 “笑什么。”祝云来道。 “想起公爹拨过来那些东西,里头还有一匣子的缠须绳,也是御赐的,说是很多年了,但朱色一点都未改。” 何青圆眉眼弯弯,刀片在她手中轻轻刮过面颊,酥酥麻麻,带着一点细微的疼。 “夫君若是蓄须,会同公爹更像的。” 祝云来‘嗯’了一声,问:“想我蓄须?” 何青圆连忙摇头。 她否定地太快,也太坚决,牵连出一种只有他们两人才明白的心虚与暧昧。 祝云来翘起嘴角,何青圆就知道要糟糕,忙正色道:“不要笑,要刮伤了。” 她这样欲盖弥彰,简直像一只嗜甜不敢言的小狐狸。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207章 祝云来忍笑,道:“我在家自然要日日刮,否则怎么伺候你呢?” 一抹羞红自鼻尖横抹开来,何青圆咬着唇不说话。 祝云来却不满,非要讨一点夸奖,动来动去不配合她,又卖着可怜,道:“这一去啊,也不知要多久,大冷的天,媳妇也不说句好听的话来。” 何青圆又气又羞,道:“这叫好听的话?这算什么好听的话!?” “我说算就算。”祝云来无赖起来。 何青圆踌躇半晌,只好朝他依过去,贴在他耳畔说了两句,说完连耳朵都红了。 祝云来满意了,乖乖歪过另外半边脸给她刮,脖颈上筋脉分明。 何青圆伸手托住他的面庞,另一只手小心翼翼执刀。 祝云来看着她专注的样子,因为有些紧张,所以不自觉张唇吸气,唇瓣干得很快,她时不时就要舔一舔。 “出去我就不剔胡子了。”祝云来忽然道:“蓄着回来等你刮。” 何青圆看了他一眼,掉进他沉沉的眸子里,情不自禁地道:“好。” 第101章 不得空 谁都没想到祝云来会这样匆匆来, 匆匆走。 倒是祝云赋早些时候就说了自己会谋一个差事,创一番功劳,所以众人都知道他巴不得去。 施氏旁的不懂, 只知道祝家和秦家素来不合,秦老将军此番当统领, 在他手底下能讨到什么好? 况且队将, 是要冲在前头的,只比马前卒好一些。 “欺将军不在京, 就这样祸害他的骨血!” 往毒辣处想, 施氏这话也未必没有道理,虽说她是替自己儿子抱不平,但这种话传进何青圆耳朵里, 也难免不叫她多想。 她的脑子真是出了些问题, 疯疯癫癫又说是祝云来使了诡计,叫祝云赋去的。 “哥是甘愿去的, 只是嫌弃官儿不够大!你忘了他说朝中有人可以举荐他?只是这人没怎么使劲, 没把他直接推做将军了, 他跟大哥可不一样,他是能不去的, 非得去, 掂不清自己的斤两!” 祝薇红的婚事近在眼前,家里却处处不如意, 脾气压了几日,但终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与施氏的不快屡屡爆发。 施氏的身子好到原先的七八成了, 钱大夫说她年岁摆在这了,难有再好的。 这倒也罢了, 祝薇红盘算着买了好药材,叫她仔细养着。 只施氏的脑子却变得愈发糊涂,账册看不下去,记性也越发不好,好些私房体己藏在哪里都想不起来了,亏得还有魏妈妈这个心腹替她拿着。 十二娘瞧着祝薇红对施氏既忧虑又嫌弃的态度,忽然觉得让施氏活久一点,也不是不好。 想到这,她轻轻移开脚面,踩着那些茶盏的碎瓷片,对祝薇红道:“姐姐,我先回去了,您也别太急了,这婚事好歹还有嫂嫂可以操持呢。” 十二娘说的就是祝薇红想的,可她开不了口,正巴望着有个人替她说去。 但这事儿不能当着施氏的面儿提,十二娘就见施氏又抄起一个茶盏扔了过来,忙是做出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掩面而去。 只是就连十二娘都没想到,何青圆竟也不得空。 何家递来一个消息,说是窦氏身子有些不好,想见她,要她回去。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何青圆打了个寒噤。 十二娘今夜来与她作伴,正蹲在猫窝边上看两只猫儿吃小鱼干,见何青圆一副被冻住的样子,不由得轻唤,“嫂嫂?” 何青圆这时才想起来,她成亲了,在京城扎了根,不再是窦氏的一件收藏,窦氏不能再强将她搓圆捏扁,也不能再将她涂墨描彩,就算要她重新踏入那个老宅,还是能出来的,并不会一脚踏空,永陷囹圄。 但何青圆心里还是很不情愿,十二娘聪慧如斯,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我若说我不想回去,是不是显得很不孝,很冷血?”何青圆替十二娘梳着发,轻声问。 十二娘没有动,依旧是乖乖抱着膝,不答反问,“那我若是说,想一片片割下施氏的肉,直至见白骨,再将她的骨头舂成齑粉肥田,是不是显得很冷漠,很恐怖,很病态?” 何青圆垂眸攥着十二娘的发尾轻轻梳弄,轻道:“这说法是有些恐怖,咱们这么想一想,倒也解气,省却夜里磨牙,费齿。” 十二娘笑了起来,挽过自己的发在胸前摸了摸,道:“在嫂嫂这吃得太好,觉得头发都亮了些,果然是发乃血之余,气血好了才会有好头发。 她蜷进被窝里瞧着何青圆,也伸手摸一摸她的头发,“嫂嫂的头发真软啊。” “你们姓祝的都是硬头发,像公爹。”何青圆摸摸十二娘的额头,瞧着她那双干干净净的眼,道:“钝刀子割肉,其实也不错。” 十二娘缓缓眨了一下眼,笑道:“若是畜生老实,片片割瞧着也有趣,若是四蹄乱蹬的,还是一刀结果了好。” 何青圆戳了她脑门一下,道:“这脏事咱们不必做下,不是天生的屠夫命,夜夜想起来,岂不还算做惦念那畜生了?” 十二娘默了一会,笑道:“嫂嫂说得是。”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208章 何青圆在她身边侧躺下来,又道:“祖母养育我多年,此番我不能不去,留下冯妈妈和浣秋在此守院子,你有什么事儿可叫她们去,也可以带着姊妹们来开小灶吃,侧院里也尽可住着,有什么事儿,就藏进来,知道吗?” 十二娘点了点头,觉得何青圆把龟壳敞开给她这条小泥鳅待了。 “库房。”她忽然说:“嫂嫂要多派些人手,要签了死契敢抡棍子的那种,换上几把大铁锁,很沉很沉的那种。” “你觉得母亲会抢我库里的东西?”何青圆问。 “她那般性子,什么做不出来?”十二娘道:“谨慎些总是没错的。” “好。”何青圆答应了。 十二娘又问:“嫂嫂觉得她不会抢吗?” “倒不是觉得她不会抢。”何青圆的声音浮在昏暗中,显得有点轻飘飘,“只是觉得公爹给画了一个圈,她就不敢跳进来,也不敢跳出去。你大哥先前在北丘寒的时候,被公爹拖进帐子里谈心,夜半有亲卫送来书信一份,说是母亲给的,公爹随手就丢到炭盆边上的篓子,后来聊到夜深,公爹去生火,就用那封信引火,一边烧一边瞄了眼,许是看清信上没有要紧事,只有一些诉衷肠的话,他直接就丢进火里了。” “她的确很喜爱爹爹,她对爹爹、对亲生子女的爱,恐怕是她这个人最趋近于善的部分了。”十二娘的双足被暖婆子的余温拢着,让她全身都暖洋洋的,只是口吻依旧冷淡,“从前见她在我们跟前一个样,在父亲跟前又一个样,私下里还笑她不庄重,娇声细语,惺惺作态,叫人恶心。不过爹爹恐怕是受用的,可受用归受用,爹爹看着施氏,乃至姨娘们的目光,就好像,好像在瞧一件东西,一件玩意,总是带着一种戏谑、把玩的意味。” 何青圆说不出话来,只在被窝里轻轻握住了十二娘的手,以她这个年岁来说,实在不该看到这些。 十二娘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声调微微扬起,“不过,我总觉得大哥的亲娘与施氏、与姨娘们相比,应该是截然不同的。因为看着爹爹对待施氏、姨娘们的态度,我实在很难想象爹爹会真正喜爱一个女子,但在大哥身上,似乎又残存着他的爱意。” 祝云来书房里有一个搁信的匣子,是何青圆给他准备的,寻常是放在高架上的。 匣子里的信大多是祝山威写的,冗长得不像话,婆婆妈妈,事无巨细。 回信通常都是祝云来三两句话口述完毕,再由何青圆执笔拉成一长篇。 有一回,匣子拿出来没放回去,就搁在书案边角,十四娘与十三娘嬉闹,把匣子碰掉了,散了一地的信。 十二娘立刻去捡,但一蹲下去就站不起来了,看着那些信封上的‘吾儿启’‘儿启’出神。 即便有几封信上只有一个字,那也是‘儿’,而不是‘启’。 空缺了那么多年的‘儿’,自然要日唤夜唤来补齐。 那一刻,十二娘真的很想看一看这些信,那是祝山威不肯交付给她们的慈父之心。 她得不到,也想不要脸凑上去,感受一下温度。 何青圆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她的心声,居然真的满足了她。 她选了一封信,拆开来截了几段念给她们听。 说的是祝云来抓回来的小白马生了一匹小马崽,出生不过半个时辰就能小跑了,品相极好。 令十二娘惊奇而心碎的是,祝山威的言辞轻盈温柔地让她不敢置信。 “马驹蹦蹦跳跳,甩尾雀跃,毛色乳栗参半,柔滑可爱。” 余下的部分何青圆就没有往下念了,几个妹妹从没见过马驹出生,听了这一段,也觉得满足。 只十二娘抬眸与何青圆对了一眼,见她目光有些闪烁,忽然猜到了下半截信的内容,一定是勾起了祝山威舐犊之情,不过,只限于祝云来而已。 “如果不是嫂嫂和大哥都这样好,我恐怕会因嫉妒而生恶。”十二娘坦诚地说。 “才不会,”何青圆笃定地说:“你动过祝薇红一指头吗?” “我会挑软柿子捏。”十二娘故意道。 何青圆嗔怪,“我看起来就那么像软柿子吗?” “只是看起来罢了,谁叫嫂嫂生得乖,但这也好过外强中干呐。”十二娘笑道。 姑嫂夜话,越说越精神了。 “听夫君的舅舅说,阿娘有一头乌溜溜的发,骑马的时候束成一束,在马背上散成疾风的模样。她没有姊妹,全是兄弟,打小混做男孩一般教养,性子很蛮,觉得天地间没有什么是不敢做的。骑射、追猎、套马,只要不比死力气的话,她胜过很多男子。但她又比男子多一份细腻温柔,舅舅说自己小时候个矮单薄,别的兄弟不与他玩,他成日跟着阿娘,两人掉进过春日野果丛里,躺在阳光和酸甜里吃了整整一个下午,也曾张着网子,等着大鱼小虾自投罗网。舅舅说,她烤的饼子会放最多的酪,她剁的野葱也是最细的,榨出每一丝滋味,香极。” “果然还是磊落明媚,生机勃勃的人讨喜。”十二娘喃喃道:“听着真好,我也喜欢。” 舅舅描述的其实是他的风花阿姐,而不完全是祝云来的母亲,也不是祝山威的妻子。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209章 但就是这样一个迷人的切面,轻易越过漫长的时间,在后来人的思念中鲜明璀璨。 第102章 行船走马 何青圆离京十数日后, 祝薇红寥寥草草嫁了。 家中兄弟只有祝云词全程在,祝云旗这段时日在备考,早几个时辰与穆文嘉一道去季家求教了, 直到吃送亲酒的时候才回来。 临近年末,各路衙门里公文繁忙, 祝云晟被上司同僚借来调去, 也是姗姗来迟。 至于几个姐夫,上不得台面的施氏根本没叫他们来, 来了的也就是缩在人堆里不出声, 喝彩都是寥寥无几,只等着喝酒吃肉。 说是潦草,但鞭炮还是放足了, 听着比几个庶女出嫁时的动静响亮很多, 但那些亲友都是恹恹的,又没有嫡亲哥哥镇场子, 庶妹们又是那样困顿局促, 显得场面不够亲热。 祝薇红叫婆子背出去的时候, 腹中委屈到了极点,连施氏连声唤她, 她也只是略微偏了一下头。 但跨过门去时她又后悔了, 直起身子半撩盖头回望,可只瞥见施氏如杯点大的身影被转角的树杈一把抹去。 嫁妆在新娘前头先从祝家出去, 十二娘与十娘请冯妈妈帮忙开了西边的院门,从长长的夹弄望出去,就好像一股股鲜红浓稠的血, 怎么淌都淌不完。 十娘扶着门框看着,长久地没有说话。 她拿到祝薇红给她的‘补偿’时, 当然是欢喜的,但看着眼前的这些嫁妆——从姐姐们身子抽出来的血,又觉得自己的那点欢喜,简直愚蠢又恶毒。 “大姐姐的那些嫁妆,你姨娘和冯姨娘认出来多少?”十二娘问。 “差不多都认出来了,二哥的生母性子沉静,喜欢檀木、银镂花,那些首饰、摆件的风格都很清雅,与四姐自己喜欢的那些很不一样。”十娘顿了顿,“只听姨娘说,冯姨娘说那柄翡翠如意也是大姐姐的时,四姐姐有些怀疑,又问‘当真?’” 十二娘笑了一声,道:“那冯姨娘怎么说?” “冯姨娘说,‘自然,二公子的外祖父从前在西南一带当过官,所以才有这等品相的翡翠。姑娘可在别处见过?’我姨娘扯了她几下,她也还是没改口。”十娘叹了口气,道:“四姐姐面上挂不住,她毕竟说了要归还,又这么大架势让两位姨娘去挑出来,所以如意到底还是被拿出去了,等着今日二哥来归置。” “原是这样。”十二娘这才晓得祝云晟今日何以会过来参加婚宴,祝薇红也有她的心思,她笑了一声,道:“冯姨娘不愧是伺候佛祖的人,为了别人说谎造口业实在太不合算,那翡翠如意你瞧着怎么样?” “通体碧色,只有一点白,白的部分也很沁润,绝好品相。”十娘道:“听闻周老夫人最喜翡翠,这如意原是有用处,只眼下不知四姐要用什么来补。” “何苦替她操这份心。” 终于,巷口的血流干了,十二娘拢了拢披风,对冯妈妈道谢。 送亲酒宴上,施氏是病后头一回露面,纵然浓妆,也难掩衰老憔悴。 几位‘好友’简直藏不住欢喜,一些说她舍不得女儿,看起来憔悴了,一些说她是筹办婚宴累着了,总之字字句句,无不在说她年华已逝。 除了冯姨娘外,其他姨娘的年岁都比施氏要小,只她们没有一个敢打扮的,首饰妆容一个赛一个老气,但再怎么样,衰败藏不住,鲜嫩也遮掩不了。 十娘的生母郭姨娘这几日在施氏跟前伺候着,总是无缘无故吃气,累了一身的伤,藏着掖着不叫十娘看,十娘还是看见了,心疼地抹眼泪,眼泪沾到郭姨娘破皮的伤处,更渍疼了她。 “难怪十二妹说,眼泪无用,真真是无用的,无用的,无用的!”十娘喃喃重复着,好似有些魔怔了 祝薇红三朝回门时看着春风满面,进了家门就与周公子挨得近了,一路说说笑笑打外门进来,多少下人都瞧见了。 施氏早就等着她们了,见女儿笑容真心真意,女婿温和有礼,风度翩翩,如吃了仙丹饮琼浆,头脑都清明了一些。 周公子名选,字子蔚,三分长相七分气度,是个看起来很容易相处的人。 施氏的心情好极了,哪怕是祝薇红要姊妹们出来拿礼物认人,她心里都没什么起伏。 周家也并不小气,给几个庶妹庶弟的礼物看起来都很体面。 姑娘们是一匹春绸,一支珠花,公子们是一本文选,一支好笔。 饶是祝云词不喜欢这些,也很恭敬地道了谢。 “只不凑巧了,不能得见几个哥哥嫂嫂,礼物我就先呈上了,待他们回来再来拜会。” 祝云来是一个墨玉包金的扳指,祝云晟是一个羊脂玉带钩,祝云赋的不同一些,是一柄剑。 “怎么给你三哥送个不一样。”施氏笑着说,心里已经有了不痛快,倒不是说剑比不得玉石价贵,只是觉得玉石像是文人喜好,独独给祝云赋送了兵器,将他衬得粗陋不堪,只知道舞刀弄剑。 “二哥不会武,夫君他也是听说大哥功夫好,可库里没有合适他的兵器,送他扳指也是为着防止射箭的时候割伤手指。”祝薇红一过耳就晓得施氏的意思,连忙解释道:“这剑长度宽窄都是哥哥惯使的,也是大伯哥精挑细选了。”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210章 施氏才接受祝薇红的解释,又听到大伯哥三个字,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蹙,被周子蔚看在眼里。 她的目光稍移,落在独一份,给何青圆的礼物上。 那是一件麒麟送子的金扁牌,雕工精细繁复,流苏轻灵华美,可以做项圈,也可以佩在腰上。 一眼望去,最是用心。 “这给老大媳妇的肯定最合她心意,也难为你兄长一个大男人,会这样心细。”施氏熬了一会,才道。 许是面皮松了,她面孔上的细微表情闪闪烁烁,十二娘看得一清二楚,又见周子蔚施施然喝茶,平淡处之,心头被轻轻一拨,忽然觉得这姐夫的眼睛虽不大,倒是好使。 祝薇红一颗心向着如意郎君,有些分神不察母亲的情绪,只笑道:“哪能呢?妹妹和嫂嫂的礼物都是嫂子挑的。” “这些先送到哥哥嫂嫂院里吧。”祝薇红吩咐道。 魏妈妈看了施氏一眼,只道:“姑娘不急,等少夫人回来再说,她那院门可严实了,轻易也难叫开。” 祝薇红有些不满魏妈妈在周子蔚跟前这样说,下意识觑了他一眼。 周子蔚果然多瞧了魏妈妈一眼,又看祝薇红,但想了想,开口只道:“听说嫂嫂是回九溪探望祖母了,真是至纯至孝啊。” 施氏哽了半晌,才道:“养她多年,重病缠身要见她一面,便是爬也要爬去的。” 何青圆倒不至于沦落到要爬回去的地步,可行船走马,也不是什么好受的滋味。 没谁风尘仆仆回了家,还能一脸容光焕发的。 这一次与何青圆一道回来的是何迁文,何风盈与董氏留在京中,除了重伤的何霆昭要顾之外,何风盈定亲、何霆义读书,也有诸多琐事要操心。 父女二人行船时在两个船舱,走马时在两个车厢,投宿时也在两个房间,全是一前一后。 一路下来,竟然没有直接面对面说过一句话。 屋里迎出来的是赵姨娘,她很满意何青圆先前给送来的贺礼,又因为怕窦氏死在何霆礼婚礼上而忧心忡忡,故而是带着一脸愁色笑迎上来。 忧虑是浓重的,笑容也是真心的,何青圆见她面孔虽未大改,可鬓边生了丝丝缕缕白发,显然也受足窦氏之苦,便宽慰了她几句,道:“姨娘服侍爹爹歇去吧。我先瞧瞧祖母去。” 赵姨娘本想让她梳洗一下,但也实在太盼着何青圆能安抚窦氏,只吞了口气没说话,也知道是难为她了,点点头道:“身子不舒服的人脾气躁,您多担待。” 何青圆没说话,只是笑了起来,脸上的这个笑容保持得有点久,显出一种古怪的自嘲来,让赵姨娘有些不知所措。 她刚想叫人给何青圆引路,就见摇春和浮夏已经熟练地拿来了灯笼,替何青圆拨开灰暗。 ‘也是,这家里谁能有二姑娘熟啊。’ 这一路上遇到的下人纷纷给她请安,声音听起来或多或少有些惊讶。 “姑娘。”“姑娘安。” “姑娘您回来了?”“给您请安了。” “姑娘!” 何青圆抬眸看去,就见出声的是窦氏身边的杨妈妈,绷着一张讨债脸,正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杨妈妈瞧着,一点都未变。”何青圆拾级而上,声调轻快似在说笑。 “姑娘也知道要回来?”杨妈妈从鼻孔里滚出来一长串气,道:“快去瞧瞧老祖宗!这俩丫头就在外头等着吧。” 门一开,暖烘烘的药气像是有了实质,将何青圆拥得步伐艰难。 她慢吞吞地站在内室门口,像是与屋里的婆子斗气,直到她们终于伸手替自己撩开帐子,这才走了进去。 床上的帷帐半遮着,窦氏的身子被厚重衾被吞吃,只有一颗脑袋端端正正摆在枕头上,还严丝合缝地缠着一个乌色的抹额,透出一种诡异的僵硬。 何青圆走了过去,等了半天,没有人递一个团凳,倒是扔了个蒲团在脚踏上。 她早有预料,走过去跪了下来,窦氏过了好一会才缓缓睁开眼,彷佛做戏一般。 何青圆等着她说话,可她只是看着何青圆,就那么看着,然后忽然闭了闭眼,滑下两行浑浊老泪,别过脸去不愿再见她。 何青圆心头像是被掐了一下,但她又清楚深刻的明白,这不过又是窦氏的一种应对罢了。 她有些麻木地绕过窦氏的戏本,扯了扯被子,太厚重了,何青圆两根手指没扯动,只好收回来了,问:“祖母,可是哪里不适?” 第103章 痴肥圆敦 窦氏没有说话, 眼泪陷在她眼尾的沟壑里,看起来油亮亮的,不那么干净。 何青圆也不再开口, 就那么跪着,跪着, 直到何迁文在赵姨娘的伺候下沐浴完毕, 又用了一碗汤面,浑身舒坦地来了。 “娘。”他叫了一句。 窦氏依旧不语。 “娘?”何迁文看看杨妈妈, 杨妈妈也不说话, 只用眼神瞧着何青圆。 何迁文皱了皱眉,对何青圆道:“祖母与你说什么了?” “祖母疲乏,不曾说话。”何青圆有气无力地说。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211章 何迁文见她疲色难掩, 裙摆上还有一路行来的尘土, 就道:“既是这样,那你…… 他话未说完, 窦氏忽然咳嗽起来, 老人一咳起来总是惊天动地, 像是要把自己的心肝都呕出来,以示子孙的不孝。 何青圆扶着床沿站起来, 替窦氏拿枕头垫高后背, 摸到她背上骨头分明,皮肉稀烂松垮好似是穿了一件太宽松的衫子, 骨架都在皮肉里滚动着。 何青圆无声叹息,窦氏的确又更加苍老了。 何青圆端茶倒水供她清喉漱口,何迁文束手在边上看着, 只觉得何青圆侍奉得很好,不由得松一口气。 见窦氏喘息平缓了些, 何迁文略挽一挽袖子,觉得自己也要表现一番,日后说起来,好歹也算是在老母亲床前侍奉过汤药了。 “爹爹。”何青圆起身让位置给他,两条腿都在发麻发颤,饥肠辘辘,实在不想熬受这种不必要苦楚,“我先去换身衣裳。” 何迁文没多想就点了点头,只见窦氏目光一斜,杨妈妈就道:“姑娘,这屋里还收着您的衣裳呢。” “我长了些斤两,怕是穿着不舒服。”何青圆说的也是实话。 “怎么吃得如此肥圆?”半点不似从前精雕细琢的那片影了。 这一开口,何青圆便知窦氏离死还有些时间,刻薄话语无比熟悉,但其实于窦氏而言,当她终于肯对何青圆说话的时候,恰恰说明她正将仁慈宽恕施舍给何青圆。 那时候,只要窦氏肯与何青圆说话了,那么不管她说的是什么,何青圆都会感恩戴德地遵从。 眼下则有些不一样了,何青圆受不住了,她着实缓了缓,才道:“爹娘嫁妆丰厚,公爹也大方,手头宽裕,吃喝就畅快了。” “痴肥圆敦,这般模样。”窦氏故作嫌恶地道。 杨妈妈在旁帮腔,道:“姑娘还是在咱们院里吃些素,净净肠胃才好。嫁了人可不是一了百了的事,也要爱护容颜身段,才得郎君长久喜爱。” 何迁文似乎也觉得窦氏说得太重,悻悻笑了笑,恭敬地喂过去一勺药,道:“嫁了人是该胖些的,若是太瘦,丢了将军府的脸面反倒不美。” 何青圆看着他弓着腰背给窦氏喂药的样子,想着这也算何迁文头一回替她说话了。 窦氏抿着唇,何迁文捏着药勺僵持了一回,把药给倒了回来,自说自话,“老小孩老小孩,母亲也怕苦。” 这其实有些出乎何青圆意料,窦氏亦没有多少好脸色给何迁文,不过何迁文不是何青圆,不至于那样委屈自己。 何青圆离开这间闭塞屋子后,过了一个多时辰还没有回来。 何迁文一时间没择到由头好离开,母子二人久久未见,做儿子的没什么好说,做母亲的倒有一大堆想问。 只是碍于体弱气短,大部分时候由杨妈妈开口问,偶尔听杨妈妈说不到点子上,窦氏才放下掩口的帕子,补上一两句。 “你说阿圆的夫君打战去了?” “是,他生得英武,朝中又缺人手,上官举荐他去的。”何迁文打心眼底觉得祝山威这几个子嗣里头,祝云来是最能继承衣钵的。 窦氏思量了一会,道:“那也好,就留阿圆在我这多住些时日,我这把老骨头都不知还能活多久,死了也不烦你们相送,有她就够了。” 何迁文张了张口,显得有些为难,何青圆毕竟嫁做他人妇,万一战事顺利,祝云来早早回来向他讨人怎么办? “怎么会呢?娘,我瞧着您精神头也足,想来是冬日里寒气重,一开春就好了,后日就喝孙媳妇茶了,娘,您可要保重身子,千万别多想。” 窦氏冷哼一声,道:“我可不敢喝陈氏递过来的茶,本就没有多少命数好活了!” “娘,您这说的是什么话呀?”何迁文不好接。 “你二儿子本来就昏头昏脑,像个白面袋子一样软趴趴站不起来,再个厉害的来,这家还当得住吗?要叫女子骑到头上了!” 窦氏说了这一长句,喘得有些厉害,何迁文什么都不敢回嘴了。 但他其实做的就是这个打算,何霆礼虽说平庸了些,但也不至于糊涂软弱,配上一个爽利能掌事的陈敏如,他还是能挑起一房的,更何况九溪是条清灵小溪,又不是大江大河。 等何青圆过来的时候,何迁文着实松了口气,本想质问她怎么这样迟,可这话又好像在埋怨她让自己服侍窦氏过久了,可窦氏是他的亲娘啊! 何迁文瞧了她一眼,道:“快进去吧。杨妈妈把你的被褥都铺好了。” “还是睡在祖母脚边吗?”何青圆原本都与何迁文擦身而过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这一瞬也忍不住了,出声问。 何迁文步伐匆匆,已经走到亭中的,隐约听见这一句,拧眉回头看她,道:“你从小不都这么睡吗?还说要给祖母暖脚的。” 窦氏的床非常大,纵使一横一竖的睡着,也还有辗转的余地,并不是脸贴脚,但谁会喜欢睡床尾呢? 何青圆走进去的时候,屋里的油灯已经熄得只有两盏了。 窦氏正在屏风后擦洗身子,可就连那股子水汽都透着一股腐朽沉闷的气味。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212章 老人家的屋子里大多有这种味道,更别提窦氏久卧在床。 “这冷天的,祖母擦一擦就算了吧。”何青圆忍不住道。 过了好一会,杨妈妈端着水盆从屏风后头绕出来,道:“本就只是擦一擦,让老祖宗舒坦些。” 窦氏已经躺下,似乎也没有话好对何青圆讲的,她默默爬进那张黑沉沉的床里,钻进自己的被筒里,窦氏已经睡着了,但她这一觉又短,似乎只是为了养回来一点说话的精神。 在窦氏开口的刹那,何青圆似乎有预知,睁开了眼。 “在京城,好吗?”窦氏问得简略。 “要有意思些。”何青圆答得直接。 窦氏可能是被气住了,长久地没有说话,只是再一开口,却是问:“去见过张妈妈了吗?” 何青圆的沉默让寂静显得更加空洞,只是她笑出来的时候,着实有些吓到窦氏。 “祖母还留着她?做什么呢?指证我吗?”何青圆笑着笑着,有些停不下来了,她笑得像是在喘气,勉强停住了,擦去一点泪,叹了口气,道:“祖母到底想要我怎么做呢?永远留在您身边嘘寒问暖吗?可若想我掏心窝子待您,您为什么不对我好一点呢?” “我对你还不够好?!” 窦氏这话混着痰涌出来,何青圆在黑暗里摸到了床下痰盂的所在,端起来服侍她吐。 “小姑姑她,能摸黑找到祖母床下的痰盂吗?” 窦氏回不出话来,何青圆没有祝云来的好目力,她的轮廓模糊一片,但何青圆却能猜到她现在的表情,恼怒不满,甚至会有些怨毒。 何青圆没有再说话,只是重新躺进被窝里,被褥里的樟脑气味让她一点睡意都没有,但旅途颠簸,她这具身子又是累煞了,睡得很不安稳。 窦氏起夜频频,每一次都需要何青圆和杨妈妈侍奉。 她胖了些,也长了点力气,撑着窦氏的那一边身子很稳当。 窦氏偏过头打量她,又道:“伺候人的事情,你倒是一点没忘。” “还是祖母的调教深入骨髓,”何青圆一点也不客气的反讽回去,道:“婆母是继室,又畏惧夫君凶悍,鲜有叫我侍奉的。” 窦氏并非什么手眼通天的能人,她只是一个刻薄又古怪的老婆子,只晓得何青圆嫁进将军府,连祝云来是谁,是什么身份都弄不清楚,何迁文、董氏也没那个心思告诉她。 赵姨娘和何霆礼知道一些,但每每提到何青圆,窦氏总是极尽斥责不满,所以他们也都不敢提。 窦氏死死攥着何青圆的腕子,但其实一点也不疼,她没什么力气了,何青圆觉她也不是为了弄疼自己,只是怕摔。 何青圆忽然觉得跟一个寿数将尽的老人翻旧账没什么意思,再怎么服侍她,日子也是有限的。 “那样的悍种,你降得住?咳咳,”窦氏虚咳了两声,躺进被窝里,还不依不饶地道:“过日子不能只看眼前,对婆母都不敬重,对你能有几分好?看在你如今还有几分颜色的,予你些脸面,等你年老色衰,他自寻鲜嫩的去,哪里还有你的好果子吃?” “祖母说的是,人心都在自己的肚皮里,谁也瞧不见,求不到。可果子吃甜在先,吃酸在后,起码是甜过了。要是打头就是酸的,一粒粒咽下去,骗自己总会吃到甜的,直到末了也没有一颗是甜的,这辈子就更没有意思了。” 窦氏闭着眼摇了摇头,杨妈妈就道:“姑娘这话说得剔透,心里却还是盼着攀高枝儿的,窦家二爷如今连娃娃都有了,谁的福气更好,这不是明摆着吗?” “我已经嫁了人了,妈妈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呢?”何青圆不冷不淡地道。 杨妈妈住了口,何青圆将被褥拉过耳朵,但还是听见窦氏用她一贯讨厌的腔调说:“嫁人也不是一了百了的事,更何况你那相公,还是个脑袋别在裤腰上的武夫命。” 第104章 佛前自白 她根本是在诅咒祝云来。 何青圆坐起身, 一言不发地穿衣。 “姑娘这是做什么?闲话几句罢了,您还当真了?都是晚辈,老祖宗说上几句怎么了?”杨妈妈有些急, 见何青圆真得穿上衣服要出去,声音也尖利起来, 道:“您可想清楚了, 这院门关了轻易不会开!老祖宗要是气出个好歹来,您这辈子的名声就毁干净了!” “妈妈叫嚷什么?”何青圆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头, 转脸看她们。 见窦氏那双眼陷在脸里, 泛着蓝的眼珠子一动不动,就这么盯着她,估量着她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 “我只是要去跪佛堂, 祈求佛祖多多垂怜, 盼您能福寿绵长。” 何青圆说罢这一句,即刻就出去了, 只听到门‘吱呀’一声响, 随后一切归于寂静。 佛堂里常年供着香火, 除了冷一点外,香火气味可比窦氏屋里的要好闻多了。 何青圆叠了两个蒲团抱膝坐下, 仰脸瞧着佛龛里慈眉善目的菩萨。 “菩萨。”何青圆轻声道:“许久不见了, 您还好吗?” 菩萨温柔地注视着她,只是没有回答。 “祖母老了很多, 是不是?”何青圆自顾自地说着,“可她还是一样的刻薄,您说, 祖母到底求什么?小姑姑可能早就轮回转世,做别人的女儿, 说不准都做了别人的娘亲了,她还是这样割舍不下。爹爹这回来,不全是为着二哥的婚事,还因为祖母对窦家接济太过。窦家表兄生了个女儿,只是投其所好,取了姑姑的小名,祖母就动了要把老底都交给窦家的心思。”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213章 何青圆叹一口气,又道:“祖母把对姑姑的思念全寄托在我身上,用我来消磨这宅院里乏味的时光,我是无从选择的,只要祖母能给我一点真心真意,我说不准就死心塌地,为了她那点疼爱,摇尾乞求,无有不依了。毕竟我自小就是个没人要的,一点甜头就足够了,菩萨,您说呢?” “可我如今想通了,也不是没人对我好的,摇春待我好,浮夏待我好,秦妈妈和浣秋也待我好,”何青圆苦涩地笑了一下,“这话若叫祖母听见,她会怎么说呢?她会说,‘巴望着下人待你的那点好,真是贱到骨头里去了’您觉得我学得像不像?” 何青圆沉默了一会子,继续道:“阿娘待我,总归也是好的,我不去比就是了。可祖母不愿她靠近我,她风尘仆仆来接我回京,她搂着我的时候,我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活了,她身上的味道真是好闻,又暖和又柔软,我怎么嗅都嗅不够。可祖母如临大敌,百般嗟磨她,要她站规矩,又装病胁迫。我与阿娘稍稍亲热些,她叫阿娘去她院里日夜侍奉,张妈妈体察祖母的心思,威胁我说要叫牙人来发卖摇春和浮夏。” 何青圆闭了闭眼,抬眸看向烛光里莹润圣洁的菩萨像,道:“菩萨,我有罪。您肯定是知道的,那夜我们想用枕头活活闷死的人不是张妈妈,而是…… 那两个字卡在何青圆喉咙里,她艰难地吞咽了一下,硬生生抠出两个字来,“祖母。” 烛火猛地颤了一下,何青圆也随着一抖,但还好,火苗又晃了回去,端正地燃烧着。 何青圆盯着看,看得她双眸刺痛,淌下泪来。 “其实,祖母心里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才会放手让我走。她害怕了,终于发现我快被她逼疯了,怕我早晚有一天会对她也动手。” 寂静狭窄的佛堂里,只有何青圆一个人的自白声,这声音很小,小得只有她和菩萨能听见,但又很响,响在天地之间。 “方才,我的确又动了杀意。”何青圆敛目,唇瓣都在轻颤,“我知道,祖母那话不仅仅是毒舌刻薄,她是真的,真的盼着夫君会遭逢不详,我以寡妇身份回家侍奉她终老。但她没有左右这件事的能力,只能靠日夜诅咒,菩萨,我求您,请让这些卑劣的话语不要作数。” 何青圆很怕很怕,与幼年时被罚跪佛堂的心境不同,她此时的畏惧竟是害怕窦氏怨毒的诅咒会成真,这种虚无的念头所滋生的恐惧却是浓重的,压得何青圆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他待我很好,好得让我心口发烫,”何青圆哭着跪在佛龛前说:“我不知道他怎么会待我这样好?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待我这样好?但我不去想这些缘故了,我只想让这份好久一点。菩萨,求求您。” 何青圆虔诚磕下一个头,没有再抬起来,而是缓缓闭上了眼,蜷在这蒲团上睡着了。 鸡鸣破晓,是摇春第一个找到了何青圆。 她和浮夏推门进来的时候甚至觉得这一幕过分熟悉,摸了摸何青圆的手脚冰冷,摇春一惊,又赶紧去摸何青圆的额头,更是烫得厉害。 俩人什么也顾不得了,一个背一个扶,直接就带着何青圆走了。 赵姨娘靠儿子的喜事吊着精神,所以起得很早也不是太委顿,打着呵欠就瞧见她们主仆三人这模样,一瞧就明白了,急得一砸手,赶忙迎上去,道:“姑娘怎么了?” “发烧了。”浮夏红着眼说。 赵姨娘一抹,果然是装不出来的滚烫,指使身边的婆子去背何青圆,又赶着让人请大夫去,忍不住在心底狠狠咒骂了一句,‘老不死的!’ 何青圆这一病,昏昏沉沉,连何霆礼的婚事都错过去了。 等她好转一些,愣愣看着坐在自己对面,一身新妇打扮的陈敏如,真有种误入仙人洞的恍若隔世之感。 “摇春,把我给嫂嫂备下的礼物拿过来。”何青圆忙道。 陈敏如的神色有些局促,垂眸瞧着那个精细的薄扁匣子笑了笑,她打开一看,就见是一套长短不一的金针,供医者施针术所用的。 这是何青圆花了高价同季家四房买的,虽是给了钱的,但若没有季翡之代为沟通,季家制针的工匠也不轻易接私活。 只因为何青圆记得陈敏如曾说过,家中兄弟都有金针继承,她虽学了施针之法,却没有金针。 陈敏如看着那套针具,紧紧地抿着唇,何霆礼正坐在她边上敲山核桃,敲一个剥给陈敏如,敲一个剥给何青圆,再敲一个剥给自己,自得其乐。 好半天等不到陈敏如说话,就连他这般迟钝之人,瞧了一眼,眨眨眼,轻轻挨了陈敏如一下,玩笑道:“不喜欢叫妹妹换一个?” “比这再喜欢的没有了。”陈敏如似乎羞愧,说话都有些哽咽。 何霆礼也发觉她情绪不对,关切地盯着她看。 “我备的礼不好,只是寻常东西。”陈敏如低着头,慌里慌张用帕子擦泪,倒叫何青圆和何霆礼一时无措,“但其实还有一份礼,我早就想给你的。” 陈敏如说着起身就快步出去了,何霆礼一脸莫名,赶紧跟上。 就见她回到院里,开库房翻嫁妆,最后从箱笼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件东西,抱在怀里又跑了出去。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214章 何青圆不知道陈敏如要给她什么东西,倚在门边等她,见她跑得气喘吁吁,云霞满面,笑脸盈盈,一如当年少女模样,怀中则搂着一件拢了竹骨的丝绢风筝。 “我知道你没有风筝,这是我给你做的,只是那时候没有缘分一起放。”陈敏如又抿起了唇,她其实也能感觉到自己当年的处置伤害了何青圆。 “没,没事,敏如,没事的。”何青圆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但已经迫不及待伸出手,去接那个风筝。 那是一个五彩的蝴蝶风筝,陈敏如画了很繁复的花纹,她虽在画画上没什么天分,但是医者能施针的手很稳,线条流畅干净,她甚至撒上了一些珠贝粉末,来模仿蝴蝶鳞羽的光泽。 何霆礼跟在边上探头探脑,可媳妇妹子都不理他,他自己窝在边上偷偷听,总算听懂了她们从前的事。 “啧,祖母也真是的,这也要管?还天天说自己对妹妹有多少养育之恩,养个猫儿狗儿的,都比这自在。” 何霆礼素来不是太婉转的人,又心疼赵姨娘被窦氏嗟磨已久,陈敏如去给窦氏请安,也未得好脸色,这些何霆礼看在眼里,如何不记在心里? 他又道:“妹妹才回来就留她在房里伺候,病了,她还说风凉话,说妹妹是见不得我成婚喜事,故意闹的。 呵,我就没见她这样揣摩人心的,哪有尽往坏里想的!” “好了好了。”陈敏如道:“背后议论长辈,毕竟不妥。” 何青圆正垂眸撑风筝竹骨,轻问:“爹爹怎么说?” 陈敏如忙道:“姨娘同爹爹来看过你的,姨娘说你那时候烧得满脸通红,喊都喊不醒,爹爹虽没说什么,但心里有数,不会怪你的。” 何霆礼被展开的风筝挤到边角,四下看看,神色有些贼眉鼠眼,陈敏如见状道:“知道什么,说吧!” “爹爹在祖母跟前也吃瘪呢。”何霆礼道:“姨娘说的,就昨天晚上,从祖母院里回来都气得睡不着!” 陈敏如不好意思听公爹的私隐,但又架不住好奇,抿了唇不说话,只等何霆礼说。 “为的什么?”何青圆从前也不知窦氏与何迁文的关系竟这般冷淡。 “就是祖母要把自己的私房体己统统留给窦家的那事,爹去问,祖母 说‘那些都是你妹妹的嫁妆,她本来就是要嫁给窦家的,嫁妆给窦家怎么不行?’然后爹反问她,‘您先头说您自己的嫁妆是窦家来的,百年之后要送回去,我答应了,怎么反过来,妹妹那婚事八字都没一撇,也要把嫁妆送给窦家?横竖道理都是您说了算?’” 何霆礼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道:“姨娘说,爹都气哭了。” 第105章 彩宝珠串 “回门礼置办了吗?”何青圆见何霆礼闲人一个, 总黏着陈敏如,赶也赶不走,陈敏如想与她说说私房话, 何霆礼也跟傻子似得听不明白意思。 “妹妹晓不晓得自己烧了几日?”何霆礼反倒说她脑子不清,笑道:“早就回过门了, 爹今儿早起同我岳丈吃茶去了。同老友见见面散散心也好, 他出门前我和敏如去给他请安,他正坐在那发呆呢, 我还是头次见爹脸上有孩子一样的表情呢。” “揶揄长辈, 你还说个没完了。”陈敏如嗔道。 何青圆好奇问:“什么表情?” “就那种,”何霆礼琢磨了一下,道:“小时候爹从外头回来, 给我一个小木牛, 给小弟一个小木马,给大哥啥也没有, 大哥脸上那种表情。” 何青圆听着觉得很离奇, 道:“居然还有这种事?” “大哥那时候都上学堂了啊, 爹哪会给他买那些孩子玩意,可总也想要的嘛。”何霆礼也不真那么白目, 笑道:“好了, 你们姑嫂说话吧,铺子里的账好几日没管了, 我得出去一趟。” 陈敏如抬眼看他,何霆礼弯下腰在她耳畔道:“等下可帮帮我,码头那几个赖货不识字, 用他们自己的鬼画符记账,管事的心眼子也多, 他说的我不信,你看得懂那鬼画符,你替我对对账。” 陈敏如笑了一声,道:“给我开多少工钱?” “浑身家当都给你,院里的钥匙账本,还有我这个人…… “住嘴。”陈敏如赶紧推何霆礼出去,脸红红对着何青圆。 何青圆浅笑吃茶,陈敏如拣了个何霆礼剥好的核桃肉吃了,道:“还要他说?姨娘昨个把钥匙账本那些东西给我交代了。只她说,她自己手里也仅有这些,大宅里的很多东西,都还在祖母手里拿捏着,我倒奇怪了,祖母不说病重,起码是精力不济,要如何拿捏这些?再说操持一场婚事不易,人力物力皆要调配,但我这婚事操办下来,爹娘也是处处满意的。” “你的婚事是赵姨娘,母亲身边的刘妈妈,还有父亲派来的大管事一并操持的,银子开销有一部分是从京城带来的,有些则是直接从这一季的账房上划过来的,直接之前的那些积蓄,除了送上京一部分,那些都还在祖母手里捏着。” 何青圆的话还有未尽之意,但是陈敏如聪慧,已经品出来了,她笑笑道:“姨娘毕竟身份不够,又空长了一张精明脸,却是个实心眼子。”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215章 何霆礼瞧着有些散漫,不那么稳重,但陈敏如倒觉得这样好些,宁愿枕边人傻气些,也不想他是心机深重,处处要算计的。 但也因为如此,这母子回老宅好些时候了,很多事情都还被窦氏拿着。 他们不急,一是野心不大,二则是觉得窦氏毕竟年迈,还有多少时日呢?她愿意拿着就拿着吧,百年之后总是要留给子孙。 可没想到,她都这把年岁了,还想着把夫家的东西搬回娘家去,如何不叫子孙心寒呢? “姨娘的意思,想叫我来劝劝妹妹,让你去哄哄祖母。”陈敏如全说出来了,见何青圆看她,她叹了口气,道:“姨娘有私心,你别怪她。” “不至于。”何青圆的心眼没那么小,只道:“可我不想哄着她去。” “我知道,”陈敏如道:“把身子养好些就上京去吧。你毕竟是嫁了人的,我这孙媳妇也进门了,也没有硬留你在身边伺候的道理。” 人总要付出些什么才算得见真心,何青圆看着陈敏如一笑,觉得自己与她之间再没有什么缺憾了。 “你能少去还是少去,”何青圆说着就见陈敏如明显一愣,随后目光和缓下来,伸手握住了她的手,“祖母是个能从别人身上抽精神的人,在她身边伺候越久就越萎靡不振,她反而一日好过一日,延年益寿。” 这纯粹是何青圆的经验之谈。 送走了陈敏如,何青圆在门外站了一会,天上开始细细碎碎掉雨和雪,又冷又湿。 摇春从屋里拿了一个换了炭的手炉递给何青圆,热乎乎的,浮夏从另一边走过来,轻唤:“姑娘。” 何青圆侧眸看她,就见浮夏表情很不好,皱眉道:“她就在姑娘这院里,也还在她先前的屋子里,我在窗子里瞧了她一眼,见模样应该是有些痴傻了,拉撒都在身上,倒是派了人伺候她,瘦了很多,都没什么人模样了,像根木头桩子,只是吊着命。” 何青圆没有说话,静静听着浮夏说。 “院里还有几个丫鬟是从前的老人,但不敢同我们说话,婆子们更是鼻孔朝天。这几日的吃喝都是赵姨娘从她院里的小厨房送来的,赵姨娘还说刚来的时候,她和二爷吃喝都混在外院的大厨房,同下人们一个灶,幸好带了银子来,添买了人手,才能一样样置办起来。这次二爷成亲,若是别家祖母,早就掏了压箱底的宝贝疙瘩出来赏人,可她竟什么都没有,赵姨娘在二少夫人跟前都臊得没脸站,还是老爷拿了一双玉佩出来称作‘祖母赏给你们的’。” 浮夏越说越上火,平了平气,继续道:“窦家二爷那个孩子满月的时候,老祖宗还把您小时候那对小金镯赏给人家了。” “这种东西姑姑的遗物里肯定也有,怎么偏拿我的?”何青圆的语气很平静,听不出生气的意思,只是问浮夏,“这么细致的消息,赵姨娘是怎么打听到的?” “说是老祖宗院里的下人嚼舌根,被她身边的丫鬟听见的。”浮夏皱了皱眉,道:“听着,更像是故意漏出去的。” 何青圆想了一想,道:“她刻意想叫我知道,不讨好她,她手里的银钱和东西,一点都不会留给我。真是好笑,小金镯甚至不是她给我打的,我离京的时候什么都没有拿,娘也不敢开口问,怕多问几句,她又要生事扣下我。姐姐也曾问过我,说我是被祖母养大,照理来说她该给我出一份嫁妆的,其实家中子女嫁娶她都该出一份的,毕竟她手里捏着很大一笔进项。” 说到这,何青圆的目光忽然温柔起来,她伸手进袖筒,摸出一串雕琢痕迹不重的彩色宝石来。 这串彩宝珠子一看就不是汉人喜好,每一粒都比大拇指甲盖还大,很有些粗粝狂放之美,因为边边角角没有规整的形状,只是稍微磨了磨,让佩戴者不至于损伤肌肤而已。 “这其实是夫君的舅舅给他备下的,说是娶媳妇的彩礼,”何青圆微微笑了起来,一粒粒点数过去,说:“海兰、金绿宝、粉碧玺,北丘寒一带有产出的宝石里,舅舅都挑了最澄澈漂亮的,串成这一串。其实新婚那夜,夫君就趁我在睡着时给我戴上,可他发觉我戴了不多时就压了一圈的红痕,他就摘下来了,一颗颗磨平了又给我。” 何青圆很喜欢这串彩宝,藏在袖中,很少示于人前。 她又想起季先生在书房里递给她的那个匣子,那是里面是男子用以约发的小冠和女子用以挽发的簪子,同样都是梅花纹饰,羊脂玉的,珍贵高雅,玉质温润细腻,像是被人养熨过,根本就是长辈以心爱之物转赠晚辈的举措。 何青圆想,其实季先生,或许早就在心里认下了祝云来,只是有他的顾忌和考量。 这两位舅舅对祝云来而言很不相同,一个领他回归人群,只是走得太早,一个远远近近,让他琢磨不透。 若是年岁论,都很短暂,又怎么比得过窦氏与何青圆相处的日日夜夜呢? 可他们起码都真心期盼祝云来得到良缘,而窦氏却只会扣下她的嫁妆以作要挟,何青圆都已经不要了,她又做出这档子事情来恶心人。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216章 何青圆知道祝云来身世坎坷,但此刻却忍不住羡慕起他来。 “去看看张妈妈吧。”何青圆道。 “姑娘。”浮夏和摇春异口同声,都是担忧口吻。 何青圆轻笑一声,转身朝张妈妈的屋子去,边走边说,“这辈子我只做了这一件害人的事,还做的不利落,不够狠,弄了个半吊子在这,受人拿捏,但我不后悔也不亏心。” “我做梦倒是梦见过张妈妈,我也很害怕。” “可我是梦见她把你们扯走了,卖到她说的那些脏地去。” “还梦见小时候她在祖母面前唾沫横飞,说浣秋如何不检点,说秦妈妈如何挑唆。” “梦见她居高临下的看着我,说就凭我,也敢跟她斗?” “梦见她龇着牙对我说,我是小姐命,丫鬟身。” “就算是为虎作伥,伥鬼也该死。” 她一路走,一路说,末了一句话,不轻不重落在两个守门婆子眼前,她们的脸色变了变,显然是听见了。 “开门吧。祖母留着她不就是想让我见见吗?我来了。” 两个婆子低着头把门打开,屋里透出一股有些呛鼻的尘土味,还混杂着一些说不清的污浊味道,何青圆等屋里的味道散了散,才迈步走了进去。 这屋里早就不是原来一个体面妈妈该有的陈设了,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张妈妈穿得倒还齐整,正蜷在床角嚼棉絮,涣散的目光落到何青圆身上时,依旧涣散。 浮夏叫了她几声,张妈妈的表情很空白,眼珠子荡过来又荡过去,似乎也有在打量她们,但就是认不出了,像是关于她们三人的记忆都在那一段窒息的时间里被抠挖走了。 何青圆有些发愣,张妈妈却忽然朝她扑了过来,摇春和浮夏吓了一跳,连忙挡在何青圆身前。 门口两个婆子探着头看戏,一个不察,张妈妈竟是晃身瞅准了一个空档,逃了出去! 第106章 宝相青莲 年节将至, 今年老宅人多,所以格外喜庆些,内院外院的人进进出出, 都在忙着张灯结彩。 刚办过喜事,倒是不用太多的打扮, 只一流水地往屋里头倒年货。 外院的人被发落了一批又提拔了一批, 改头换面好气象,何迁文背着手从外头回来, 看起来心情好了不少, 却见赵姨娘面色凝重地走了过来,轻声将张妈妈逃走的事情说了。 何迁文有些不明所以,赵姨娘又解释了张妈妈背后牵连着的事。何迁文还以为何青圆回京去的事很顺利, 没想到竟险些闹出一条人命来, 喃喃道:“何至于此,真是何至于此啊!” 张妈妈要是被有心之人撞见, 问出个什么, 一顶不孝的帽子扣下来, 莫说何青圆,便是何迁文都要吃几本奏! 何迁文如何不明白此事棘手?面色一下就难看到了极点, 抬头看看打开着的正门和偏门, 不敢相信地问:“那种老东西,还替她吊着命?还这样不小心地放她逃出去了?” “她一下窜到姑娘眼跟前, 守门的婆子只束手瞧着,自己身边漏了个空隙,反倒叫她溜出去了, 内院找了一圈没瞧见,只怕逃出去了。” 何迁文抚额倒跌一步, 险些晕到,闭了闭眼,又问,“痴疯到何种程度?” 赵姨娘一脸难色,道:“还能说话!” ‘好啊好啊,娘这一辈子就没替我办过一件顺心的事儿!我虽不在她跟前养着,难道就不是她的儿子了!?只有妹妹是她肚子里出来的?’ “娘这下开心了。”何迁文黑着脸甩出一句,令心腹四下探查抓人去了,一个本就堵心的年,更是过得七上八下。 窦氏坐在软椅上,瞧着何迁文惴惴不安,何青圆木然不语,的确有种出气的感觉,满桌子孙就算心里再怎么不痛快,还是要来陪她吃团圆饭,给她请安说吉祥话。 桌底下的炭盆烧得滚热,何霆礼年轻血旺,烫得双脚发痒,见大家都坐得端正,也不敢动。 本以为窦氏撑不住多久,却不想她越坐越好精神,把一碗肉粥吃得干干净净,真是奇怪。 何霆礼幼时对窦氏的印象不深,这些年来觉得她就是个老妖精,惯会嗟磨人的。 今夜赵姨娘逃过一劫,何青圆和陈敏如一左一右站着侍奉窦氏用膳,她分明只吃粥的,却也不开口让她们落座。 一想到今夜还要在窦氏院里熬夜,何霆礼都有点绝望了。 终于,窦氏乏了些,先回屋里洗漱了。 何霆礼见她还扒着何青圆不放,高声道:“妹妹,同你嫂嫂一道吃些先,还要熬一整夜呢。” 杨妈妈狠狠瞪了何霆礼一眼,何霆礼只当做没看见,冲何青圆招招手,道:“祖母身边那么多人伺候,你先吃些酒酿圆子,还有新炊出来的肉团子,姨娘已经端去了。” 摇春感激地看了何霆礼一眼,扶着何青圆回来,同陈敏如坐在一处榻上。 何霆礼越过茶几,一边把小毯子铺在陈敏如膝上,一边对何青圆说:“我听说妹夫凶悍得很,你病才好,可别孝顺过头,又有个什么好歹,你叫爹拿什么还。”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217章 何迁文本想当做听不见,可架不住何霆礼小酒眯眯,肚量空空,吃醉了还浑不晓事,说着说着还把自己拉下水,就咳了两声。 何霆礼摸摸鼻子,见食盒来了,殷勤地去拿。 除了吃食之外,赵姨娘还拿来了好些烟花爆竹,提在两个小竹篓里,说是给她们玩的。 何青圆从来没有玩过这些,只是远远见下人放过,一时间都忘了吃,捏着调羹柄歪头看去。 何迁文瞧了一眼,皱眉道:“多大了,还要凑热闹。” “姨娘买了‘宝相青莲’呐!”陈敏如惊喜的声音全然压过了何迁文的扫兴之语,赵姨娘怯怯看了何迁文一眼,道:“这个烟火还要抢着买呢,我就抢到一个,说是放的时候许愿,愿望就能被烟花带给佛祖,而,而且,这烟火又合了咱们姑娘的名字,我想着有缘,放了给姑娘掸掸晦气…… 晦气从哪来? 何迁文瞪大了眼看赵姨娘,何青圆可算知道何霆礼这嘴像谁了,赵姨娘急忙往回找补,“啊啊,那个,镇镇邪祟!” 谁是邪祟?! 陈敏如又着急又想笑,忙道:“去去病气!” “对对对。”赵姨娘连声道,尴尬地缩着身子瞧着何迁文。 虽是妾室,但毕竟是在晚辈们面前,何迁文还是给她留了几分体面,让她在边上坐了。 赵姨娘受宠若惊,明明都是忙了一天的人,坐下来腰还不敢塌,捧着茶盏一口一口喝。 何迁文本可以去歇了,只是张妈妈没抓住,他心里总是不安,而且午前又收到了祝云晟的书信,他是真喜欢这孩子,何风盈任意妄为,坏了两家姻缘,祝云晟却还是亲热周道胜过祝云来。 信上说圣上已经多日不曾早朝,听说是身子很不好,已经瞒不住了,京中势力蠢蠢欲动,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改朝换代了,劝他还是在九溪多留些时日,不必急于回来。 “爹,爹?” 何霆礼连唤两声,何迁文才回神。 “唔?嗯。” “您是不是累了,去西厢房睡吧,姨娘已经去铺床铺了,我们守着就成。”何霆礼道。 何迁文想了想,点了点头,他又不是年轻人了,一夜不睡,精力很难补救回来。 “您别担心,等过了年,街面上冷一冷,她一个疯婆子能躲到哪去,肯定就露头了,这些天又是庙会又是耍把式的,挤得人山人海,找不见也正常。”何霆礼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一味劝着。 何迁文被他扶到厢房门口,叮嘱道:“放烟火要小心,照顾好你妹妹和陈氏。” “我知道,敏如让下人去瞧过水缸了,都是满水的。”何霆礼大大咧咧道。 “啧,有些话不必说出来,也不嫌不吉利吗?”何迁文无奈地说。 何霆礼悻悻然笑,掩上房门后脚步轻快地回去了,回到屋里,就见陈敏如在回杨妈妈的话,“怎么也得等妹妹放了宝相青莲这个烟火,专门给她买的,祈福祝祷的,妈妈还是先去服侍祖母吧。” 杨妈妈还要说什么,何霆礼不耐道:“一个烟花多少工夫?老妈妈,你别是自己要躲懒吧?还不去看着祖母,大晚上的,外头一串串鞭炮响,别给祖母吓着了!” 杨妈妈被他堵了话头,扔下一句似威胁似泄愤的话,“姑娘自己看着办吧!” 走过半截回廊,杨妈妈特意等了等,没见到何青圆跟上来,只随着一声爆响,檐角溅开一簇璀璨火花。 年轻男女的笑声似乎也散了开来,摇摇晃晃地飘过拐角,杨妈妈听得直摇头,骂道:“没心肝的东西!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可年三十这日天气很好,晒干了潮冷雨雪,满天的银星映火花,恐怕不会有旱雷。 何青圆不合时宜地想起了从前的事,窦氏同别的老人家不一样,她就不喜欢过年,过年的鞭炮声太突兀,会惊着病弱女儿,心悸气喘,又是一番提心吊胆的折腾。 何青圆还记得自己小的时候,窦氏只有在这两天会搂她在怀,捂着她的耳朵睡觉。 每每这个时候,何青圆都睡得特别好,特别沉。 直到有一天,窦氏瞧见她掩在门后,兴致勃勃地看小厮放鞭炮,半点不害怕。 似乎就是那以后,窦氏对何青圆就渐渐只剩下了钳制和雕刻。 “阿圆,快看。”陈敏如笑着晃晃她。 宝相青莲的烟火是淡绿色的,在半空中烫出一朵青莲来。 何青圆微微笑了笑,道:“真好。” 屋里,窦氏正服睡前的药,听见外头的鞭炮烟火声音没个断绝,心里已经暗火丛生,道:“我还没死呢,赶着放起炮仗来了,上梁不正下梁歪!孙辈也没一个是好货!” 服侍她的老人有几个已经力不从心,告老了,身边这婢子年岁还轻,一向有些怕她,便道:“奴瞧瞧杨妈妈回来了没。” 她打开房门张望,见杨妈妈一个人回来了,何青圆没跟着来,心下不免慌乱,迎上去想同杨妈妈讨个应对的说法。 眼角瞧见一溜的丫鬟婆子端着窦氏浸足的热汤、药包和深桶进来了,她没多想,走出去几步见杨妈妈目露惊恐之色,伸长手臂戳指着什么。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218章 “来人呐,来人呐。”杨妈妈尖叫着,“那老疯子进老祖宗屋里了!” 烟花盛放的时反而是安静的,何青圆隐约听见杨妈妈的声音,与陈敏如对视了一眼,就要往后头去。 何霆礼正兴致勃勃要去放下一个,见何青圆和陈敏如往廊上走,也跟上去瞧。 “快快,快抓住她,别伤了老祖宗。” 院里很乱,婆子婢女按做一团,可疯子劲大,手里又捏着个托盘,一拍过去扇倒了两三个人。 “老祖宗,老祖宗,我给您磕头来了。”张妈妈原来没逃出去,而是一直藏在宅院里,方才被鞭炮声一吓,脑子有些错乱了,不知年月,循着声音一路进了窦氏院里,笑嘻嘻地又要往屋里进,想要讨过年的赏钱。 见杨妈妈拦她,张妈妈恶狠狠唾了一口,道:“你这老不死的,又挡道,怎么?见不得我来讨赏啊!我辛辛苦苦一年了,老祖宗赏我点怎么了!?要是没有我日夜盯着,那丫头能那么老实服帖?你知不知道,她偷摸躲起来给她娘写信呢!还攒了银子收买小厮给她送信,多大的本事!” 她说着还摸了摸胸口,疑道:“信呢,信呢?” 陈敏如和何霆礼同情地望着何青圆,却见她掩在柱后,神色平静。 第107章 一夜 那封信是到了窦氏手里的, 何青圆跪在她跟前,听着婢子念她从心窝里掏出来的话。 她的字字斟酌,变成了字字可笑。 时不时, 窦氏会一挥手止住婢子的念,拿信里的事情质问何青圆, “你倒关心你母亲的身子, 我在你跟前日咳夜咳,不见你问上一句。” 窦氏每逢季节更替, 冷暖失当时就会咳嗽, 何青圆贴身侍奉,自然也有问候,可窦氏说没有, 那就没有了。 “祖母, 我…… 何青圆没有说话的机会,窦氏合上眼, 又让婢子继续念, 念了一段她又问:“你还真是个地地道道的告状精, 你爹娘那些东西是给你的吗?那都是孝敬我的,我待你好, 才给你吃用, 你表哥表姐吃上一点怎么了?没见过你这样小气的!” “可是表姐她没吃,她扔了, 踩烂了。” “又不是什么金贵东西!”窦氏皱起眉头,“你还敢顶嘴?” 通常,窦氏把何青圆的信当笑话看, 但在那封信里,何青圆若说自己想走, 窦氏就会很生气,冷上她十天半个月的,皆是寻常。 “阿娘,您送来的芝麻糕我没吃着,那天窦家表姐来了,她说自己喜欢吃,祖母就都给她了。您要是回不来接我,能不能再给我一包芝麻糕呢?” “阿娘,我从前听秦妈妈说,京城冬日里会下雪,一夜就能积起来的,九溪真的没有什么雪,我一回都没见过,您能不能带我去京城见见雪,见了我就回来。” “阿娘,我上回给您做的袜子您收到了吗?两双单袜,两双棉袜,棉袜很暖和,您如果收到信就来接我的话,回程路上可以穿,就不冷了,我还给您做帽子,不会冷着您的。” 何青圆给董氏写过很多信,小时候的那些信,十成十都没寄出去,长大了后,她就不写了。 何迁文和赵姨娘赶到的时候,张妈妈已经被按住了,只还一个劲地叫,“老祖宗,老祖宗,那丫头有胆子说咱们姑娘绣的花样沉闷,自作主张改了几股颜色,我瞧她得意得很,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我给她划烂了要她重绣,那眼泪汪汪的样子呦,老祖宗,老祖宗,那丫头的事您都交给我,我办事妥,这世上还疼着咱们姑娘的,只有我和您…… 杨妈妈恶狠狠往张妈妈嘴里怼了几团破布,累得浑身是汗,抬头瞧着廊上站着的几个人。 “杨妈妈手脚轻些。”何青圆开口时居然是含笑的,“张妈妈从前是小姑姑的乳母,也是祖母的陪嫁。论起来,比你要资历更深。” “姑娘袖手旁观到这种地步,也不怕天打雷劈吗?!”杨妈妈厉声道。 何青圆抬头看了看天,道:“不怕。” 杨妈妈一声姑娘,让张妈妈好奇转脸看何青圆,也安静下来。 何青圆瞧着她,问:“妈妈记得我是谁吗?” 张妈妈仔仔细细地看了看她,见她穿着一身绯红斗篷,兜帽沿边包拢的白狐毛像鞭炮红纸地上的一圈雪,将她这个人给圈了出来,耳畔金珠摇晃,唇上血色胭脂,眸光熠熠,神采饱满动人。 何青圆看张妈妈困惑摇头的样子,忽然笑出来,好像收到了一份极其合乎心意的大礼。 何迁文正要斥她不知所谓,却听她朗声道:“说明祖母一丝都没有成功,我永远是我,不会是她用来缅怀小姑姑的傀儡。” 何迁文一时语塞,听见窦氏里屋喊人,说是她有些不好,匆匆自何青圆身边绕过去,扔下一句来。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种风凉话!” 何霆礼和陈敏如听见了,都很替何青圆抱不平,她却神色淡淡,强大地好似有铜墙铁壁可以抵挡,其实全因她从未对何迁文有过什么期盼,自然也鲜有失落伤怀之感。 张妈妈其实并没有伤到窦氏,只是她突然出现在窦氏眼前,又是双目圆睁,笑容怪异的疯子模样,窦氏被吓了一跳,当时心口就很不舒服,歪在榻上缓了好一阵,等何青圆那句话一冒出来,窦氏有种被迎面抽了一耳刮的感觉,气得无法言说,喘不上来劲儿来了。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219章 何青圆慢吞吞落在最后,窦氏却谁都不看,眼睛只盯着她。 “娘,您还好吧?”何迁文关切地问。 陈敏如上前给窦氏搭脉,两只手都换过了,她一蹙眉,道:“先扶祖母进屋去休息吧。” 窦氏竖起一根指,对着何青圆,那双瞪大的眼看起来有些死不瞑目的意思,何迁文瞧着都有些害怕,何青圆却走了过来,一把攥住窦氏的手指,道:“孙女来了。” 等窦氏在屋里安置了,陈敏如才道:“脉象很沉很乱,不太好,我看了祖母的脉案,原先就颓了,只妹妹一回来,又扬了几分,眼下又虚了,也没什么药好用的。” 何迁文随意点了点头,见陈敏如去拿药材了,微微侧首对赵姨娘道:“把你手下人叫来,把那婆子好好处置了,大过年的,真是晦气。” 赵姨娘犹豫了一下,道:“她的身契还在老祖宗手里呢。” “那就先扣了,等,”何迁文有些嫌恶地皱皱眉,道:“再料理了。” 赵姨娘轻声应了,示意何霆礼跟着何迁文进屋去,她则悄悄退了下去。 窦氏叫被褥压了个严严实实,鼓着一双眼,就那么盯着何青圆,只是一呼一吸都费劲,不好说话了。 何青圆在她床边坐了,道:“祖母可有力气说话?若没有,就睡吧。” 见何迁文进来了,窦氏终于挤出一个名字来。 何迁文听了后,眼神变得有些冷,只道:“年三十不好惊动,明儿他们就拜年来了,娘再等等吧。” 这话也没错,窦氏又不是今夜就要死了,她坐在席上的时候分明还那样有精神。 窦氏气得颤抖起来,抖得像是被什么脏东西附体了,看着十分可怖。 杨妈妈癫叫起来,被何迁文一巴掌掴懵了,又连滚带爬扑倒床前去。 陈敏如才配了药还没煎上,听说窦氏发起羊角风来,连忙来看,又是灌药又是施针,可收效甚微,杨妈妈言语含刺,窦氏目光怨毒,觉得陈敏如不是来救窦氏的,而是来杀她的。 陈敏如自家祖母宽厚慈悲,待孙辈们极好,一间堂屋敞开来供孙辈们戏耍,今夜必定也是热热闹闹,承欢膝下,哪里见过窦氏这种类型的长辈,简直像这宅子里的吸人精气的妖怪! 这一夜众人都在外间熬着,只有何青圆同杨妈妈守在烛火明亮的内室,听着窦氏费劲的呼吸声。 那声音不似人声,像是某种怪物牙疼的哼唧声。 窦氏原本还有些寿数,只是被接二连三的惊惧愤恨耗空了。张妈妈潜进来的时候,窦氏依稀看见她身后有个黑乎乎的影子,想来是催命鬼提前上门了。 杨妈妈见药喂不进去,有些不好预感,已经不再说话了,只跪在脚踏上流眼泪。 见何青圆眼睛干干的,她忍了又忍,终于还是道:“姑娘,您就心硬到这种地步?” 何青圆没有回答,她有些犯困了,但也不想睡,窝在床沿边上,只要微微垂眸,就能看见窦氏的脸。 窦氏睁着眼瞪着她,一眨也不眨眼,眼珠子似乎都不觉得涩,上嘴皮还呲住了,掀不下来,露着几颗牙。 何青圆用帕子擦干净她嘴角的口涎,把她的嘴皮翻下来,又轻轻捂了一下她的眼。 窦氏不肯闭眼。 临死之人的注视是很叫人畏惧的,杨妈妈都不敢盯着看,何青圆却是敢,且道:“祖母是想死不瞑目,好叫世人唾骂我们这些子孙吗?最少,也能让窦家人有借口多管爹爹要些钱财?” 何青圆说中了窦氏的心思,她笑了笑,道:“我是不是很了解您?嗯?我有时候觉得我了解您,甚至胜过了解我自己。您这辈子,小姑姑那一关就过不去,自然,旁人也会过不去,可人家都是藏在心里疼,您这性子,非要摆出来,总是不肯放过,不肯放过别人,不肯放过自己。” 窦氏喉咙里的响动渐渐有些微弱,何青圆抚了抚她的额发,忽然想说一些不相干的事情来打发时间。 “娘说,小姑姑生得像祖父,反而爹爹像您多一些,您的头发灰褐、细软,我、爹爹还有小弟,都是随了您的。” 窦氏的目光有细微的晃动,似乎是在寻找何青圆的头发,但烛光昏沉,何青圆没有留意到,而窦氏自己,也已经有些看不清东西了。 “您都没见过小弟吧。他是个很乖很聪明的孩子,有些心机,但不是坏事。” 窦氏在不知不觉间闭上了眼,听着何青圆轻柔的声音,觉得很困很乏。 “您也没见过我夫君,”何青圆笑了一声,道:“他也是很乖很聪明的,没什么心机,但也不是坏事。” “不过您眼下若能说话,您肯定说自己死都不想见。小姑姑走了之后,您什么都排斥。别人在笑,您恨他们不知道你的苦,别人在哭,您又觉得哭什么?谁能比我苦?” ‘对啊!’窦氏脑后最后一个清明的念头就是,‘我这辈子多苦!’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多少苦楚只能咽下,可生下来的骨血却被养在婆母院子里,只因公爹和婆母门当户对,都是书香门第,只是不善谋财,所以纡尊降贵娶了她这商贾女做儿媳,还嫌弃她浑身铜臭,恐沾染了孩子。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220章 何迁文出生起就喝乳母乳汁,在祖母祖父房里长大,开蒙后上学堂,窦氏几乎只在年节里才能见他。 孩子谁养跟谁亲,何迁文对祖父祖母亲近,耳濡目染,也敬重父亲,只是对于窦氏,他观感模糊,只晓得要叫娘,感情浅淡,被她搂在怀里都别扭。 窦氏的心早就在何迁文一次又一次从她怀中挣脱的时候冷透了,直到她生下了那个病弱的女儿,她才觉得终于有个孩子真正属于她。 可老天爷实在太狠心,窦氏只求死的人是自己,却也不能够。 她生出恨来,有样学样地抢了何青圆来。 小小人儿粉糯可爱,也给过窦氏慰藉,但何青圆越长大越有自己的主意,像植物横生的枝杈,超出了窦氏拟定的框架,是必定要剪掉的。 起初,窦氏以为枝丫断了就断了,可总是萌发新芽,剪不完。 她渐渐就恨上何青圆,她自己也清楚这恨来的冤枉,只是不寻点什么恨一恨的话,好像这日子就没法过了。 窦氏能感觉到何青圆一直坐在床头,影影绰绰看见一团明亮的光芒贴着她,有些阴邪的东西因此被照退,她甚至感到温暖。 但,何青圆柔软的手忽然从发顶挪开了,窦氏想拉住她,叫住她,可她站了起来,毫不留情地离开了。 第108章 丁忧 窦氏已经不太能理解这一切, 只觉得一下冷了,寒气从地底丝丝缕缕冒出来,像无数双手, 齐齐将她的魂魄扯落。 外头的子子孙孙无一知晓,只是嫌这一夜难捱。 何霆礼正在嗑瓜子, 陈敏如与赵姨娘在商量寿材的事, 何迁文心事重重站在门边,招手示意何青圆过来, 低声问:“你祖母房里那些, 你知不知道在哪?” 听到何迁文的问,何青圆愣了一下,下意识转脸看床上的窦氏。 窦氏还是那样, 但她就是觉得有点不对劲, 在何迁文困惑的呼唤声中快步走回去。 杨妈妈也起身在窦氏鼻端试探了一下,只觉气息全无, 哀嚎一声。 此时已过子时, 窦氏算起来是死在大年初一, 何迁文大感晦气,又扯过何青圆道:“那些东西都在哪里?” 何青圆正恍惚着, 蹙眉看着何迁文, 站直了身子打量他,良久才道:“在小姑姑的牌位底下, 有一个机关,按住就会有暗格弹出。” 何迁文头也不回地走了,何青圆被他走时带起的风吹得一颤, 只感到一阵恶寒。 窦家每年来给窦氏拜年时人都来得很齐全,因为有好处可以拿, 今年也是不例外。 人死了的事情瞒不住,何迁文久不在九溪,拉帮结派,论起亲族来,在场面上还真没什么威势,幸好还有陈敏如的父亲帮他镇场子。 否则窦家人哭哭啼啼,言语威胁,何迁文还真是难以招架。 何青圆换了孝衣从廊上走过,被表姐呵住。 “你今年倒有脸回来,祖母养你这么些年,你说走就走,气她伤她,不知折损了多少寿数!” 何青圆转身看她,通身素白如落雪,衬得她面目愈发冰冷。 “表姐才是祖母心尖上的人,有你在,我不过是个补缺的。” 原本窦氏的打算是何青圆嫁入窦家,后来不成,又想让何霆礼娶这位‘窦表姐’的,只是两条路都没通,窦家对何家、陈家都是心有怨怼的,也知道窦氏之死是他们能榨出来的最后一笔了,便撒开了闹。 他们掰开了揉细了一笔笔讨要,窦氏允诺过的每一项他们都要拿到手,亏得何迁文狼心狗肺,早早拿了钥匙和契书,左右就是同他们耗!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样丧良心的话!”窦表姐提裙快步而来,一路追着何青圆骂。 灵堂前的人都换过一波了,陈敏如正守着,见窦表姐居然追骂进来,她忙快步走过来,却见摇春浮夏早有准备,忽然顿住脚,返身一左一右钳住窦表姐两双手,将她直接架了起来,推进了一间屋子里。 陈敏如本来还想劝一劝,可晃了一眼,瞧见窦表姐裙带上坠着的一个祥云金扁匣有些眼熟,那是陈家送给何青圆的及笄礼,身子不适的时候用来存储随身丸药,若无恙则配些香丸避瘟。 ‘及笄礼,居然也会被窦家人拿了去。’陈敏如止住脚步,决定替何青圆看好房门,封住下人口舌。 何迁文在外头应对何家人,何青圆料理了窦表姐,押着她跪灵堂来了。 赵姨娘这两年也见过窦表姐好些回,每见一次,都无比庆幸她没能嫁给何霆礼。 她假模假样打人家前头走过来走过去,看清人家脸颊红肿,哭哭啼啼的样子,心生疑惑,跟在何青圆后头问:“姑娘打她了?” “打她了。”何青圆还有闲心撒娇,道:“手还疼呢。” 赵姨娘忙替她揉着手,又问:“怎么被打了还这样老实?她可猖狂呢!” “从小到大,她在我跟前从不遮掩本性,留了好些把柄,她还未嫁人,如何敢闹?”何青圆说着同赵姨娘走到前厅,道上守着的下人都离得远,看见是她们才不阻拦。 两人走近些就听见窦家一个舅舅扬声道:“这也好办,叫阿圆带了她姐姐上京,给她也安排一桩好婚事,她不是嫁了将军府嘛,多少有些面子,那祝家听说不只一个儿,姐妹做妯娌,和和美美多好!?”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221章 何迁文的声音一改平日的沉稳,似乎是被气得跳脚,嗓门都很市井气。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疯魔了不少,就算豁出命给她引荐,她一没家世,二没样貌,三没德行,人家是瞎的聋的,都不要她!” 何青圆听得失笑,转身就走了。 赵姨娘有些担忧不想走,想继续听,但见何青圆走了,也只好跟上去,问:“姑娘,您不担心啊。” “窦家人虽然不敢宣之于口,但也是拿捏着父亲好名声,重仕途,若是不满足他们的贪欲,就要散播父亲不孝云云。可祖母死了,父亲要丁忧三年,三年过后,还能不能重新任用都两说,窦家人没蠢到这份上,闹得厉害,最后也是要偃旗息鼓的。” 何青圆说得赵姨娘都心静下来了,也不管这档子事了,窦家人闹了一通,拿了窦氏的嫁妆回去,窦家其中一个还算脑筋清楚的晚辈出面又说了几句和缓的话,再加上陈伯父打圆场,何迁文还是捏着鼻子认下了这门亲。 上报吏部之后,何迁文决定在九溪住些时候再做打算,但还是得先回一趟京城,他心里也还牵挂何霆昭,只是书信寄过去之后没了消息,吏部的批文也迟迟没有下来。 何迁文心里有些没底,一连好几夜无法安睡。 他的情绪浸染了整个家,虽然没跟任何人说过自己的心思,但就连陈敏如都感到了一点紧张。 何青圆也写信给十二娘,同样是没有回音。 倒是进了二月这一日,季翡之的信到了。 何迁文拆了一角才发现是女儿的信,拿着就去找何青圆。 何青圆看信的时候他就在边上踱来踱去,何青圆也不吊着他,边看边说。 “季三姑娘说,勤王反了,趁着京畿几个府城的兵力大多支援秦老将军去了,勤王就带着他儿子反了,多亏瑞王救驾及时,圣上惊后病重,无力起身,眼下瑞王已被封为太子了。” 何迁文听了这个消息,比窦氏死了还要有冲击,浑身一麻,头昏眼黑,瘫在椅上吃了一碗定惊茶才缓过来。 “爹爹,先别自己吓自己,姐姐与那赵丰如只是定了亲,并没有成亲,咱们还算走运的。”何青圆匆匆看下一页,大舒一口气,道:“季姑娘说了,勤王庶子没有参与谋逆,但一家子也被判了流放,已经往西北去了,因为爹爹同吏部报了丁忧在前,所以朝上也无人用这事来弹劾您,算是躲过去了。” 何迁文捂着心头,连连摆手,道:“也罢,也罢,谋逆之罪,沾染上一点就是万劫不复,我这官怕是做到头了。幸好你大哥与太子次子素有交情,只是不知道他的身子如何了?” 他这边感慨着,赵姨娘觑了何青圆一眼,也道:“真是可怜了大姑娘。” 何迁文闭了闭眼,下意识要附和一句,只是一琢磨,便冷哼一声,道:“她若早些时候不闹脾气,哪里还轮得上这事!?” “爹爹,”何青圆唤了一声,何迁文转脸看她,就见她似有不赞同之色,且道:“姐姐日后婚事怕是阻碍颇多,算她任性也罢,爹爹还是别说这些了。” 何迁文觉得何青圆挺有意思的,就问:“你就对她没有一丝怨怼吗?” 何青圆静默地看了他一会,嘴角一翘,神色仿若小女儿撒娇,却道:“有怨也都先冲着爹爹去了。” 她的口吻让这句话听起来不难受,但何迁文看见她笑意消失时的面孔,是那样平静冷淡,甚至含着一丝讥讽。 何青圆如今惴惴不安,便格外谨慎起来,龟缩家中不出门。 窦氏院里的人都料理得差不多了,何青圆没再见到杨妈妈、张妈妈两人,赵姨娘只说让何青圆安心,没人敢胡说坏她的名声。 何迁文左右无事,亲自料理起窦氏留下来的东西,产业、田亩自然交给何霆礼打理去,还有库里的一些东西,拿出来一一点数重新入库。 至于窦氏房里的一些细软,陈敏如领着婆子们也都收拾了出来,好东西着实不少。 “这些都是小姑姑从前的,”何青圆看着那两箱笼的衣裳、首饰甚至是画,写废的纸,窦氏都留下来了,“能烧的就烧了吧。” “那这些首饰呢。”赵姨娘打开那个匣子给何青圆看,“不少呢。” “金银就熔铸了再用吧,没人戴着,玉都废了,不值当什么了。”何青圆给了话,赵姨娘就有底了。 何青圆上京后,窦氏把她做的一些针线活都扔了,只在床底下遗了一条她做的棉帕子,全是灰了。 陈敏如都替何青圆觉得心酸不值,她却只是看着,看着,再开口时只道:“我的小箱笼姨娘找到了吗?” “是那个吧?就是钥匙找不见了,正撬着呢。”赵姨娘努努嘴。 何青圆瞧见两个正使劲的婆子,走过去,扬起一把小斧头把锁头劈开了。 摊开一箱子的零碎小首饰,一样是银旧玉涩,何青圆该融融,该扔扔,只是翻着翻着,游出一捧小金鱼儿来。 一尾尾模样各异,神采飞扬,何青圆记得这是窦氏每年生辰会给她打的金小鱼儿,因她五行缺水,所以是金鱼儿。 而小姑姑是五行缺土,所以她有一匣子的金小龟,喜欢往沙土里钻的那种。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222章 何青圆数了数小金鱼的数目,恰是她眼下的年岁。 没断过。 她没感到任何的释怀或是宽慰,只是想着,何必呢。 第109章 回京 三月里, 何青圆和何迁文踏上了回京的路途。 吏部的批文已经下了,因何府是在册的官宅,以廉价赁给官员们, 何迁文如今回乡守孝,这官宅应该要腾空才是。 因何霆昭隔了一辈, 除非主动请奏, 否则不一定要去官持服,林尚书又一连替他上了多本奏, 称他是因公务而重伤, 忠义两全。 所以何霆昭得以全俸留京养伤,但以他的官位,又不该住这一间宅邸, 林尚书替他另讨了一间, 毗邻林府,也方便看顾, 何宅虽还没有退, 但为了不让何霆昭搬来搬去受颠簸, 他与林谨然就直接去了小何府安置。 董氏也要跟随何迁文回九溪去,只是放心不下何霆义, 虽说九溪也能学, 但又怎么比得上季家的书院。 何迁文早已经有了盘算,何霆义留在京城, 何霆昭养病需清静,就先在祝家借住一段时日,祝家适龄的孩子多, 也方便何青圆照看着。 至于何风盈,等过了孝期, 就给她在九溪找一门过得去的殷实人家,也就是了。 “你妹妹已经答应了,义儿这两年就交给她照顾管教了。”董氏看过何迁文的来信,心里有了底,一切就有条不紊了。 何风盈这段时日可不好过,门都不敢出,先前何青圆还曾写信来,说是请她有时间去祝家替她看看妹妹们,只怕祝薇红嫁了人,施氏成日无聊,又做出嗟磨人的事情来。 何风盈去祝家本就尴尬,怕遇见祝云晟,也怕遇不见他。怕遇见了,他说些不阴不阳的话,又怕遇见了,他连不阴不阳的话也不说了。 早先硬着头皮去了一回,没觉得十二娘她们几个有什么不好,只十娘很有些惴惴不安,也是愁自己的婚事。 何风盈对此无能为力,只宽慰了几句,再也就没去了。 眼下自己要随父母回九溪,何青圆却能长留京中,何风盈不说嫉恨,总是艳羡的。 这一日何迁文归家,何风盈有些讨好地迎上去,却见何青圆没有跟随,而是径直去祝府了。 “顺路也不肯来一趟吗?”何风盈道。 何迁文瞧了她一眼,道:“在道上遇见祝二了,他也从城外往城里赶,跑得马儿直喘,似乎是宅院里有些事,里头递了话出来给他,要他赶紧回去。他们说了些什么我不清楚,约莫是那几个姑娘的事。你妹妹脸色大变,匆匆与我交代了几句,就连行装都卸在我的车上,让马夫快快驭马奔进城了。” 何风盈想了想,道:“那咱们要不要瞧瞧去?免得妹妹强出头吃了亏。” 何迁文觑了何风盈一眼,道:“我与你娘怎好露面,你去上一趟也好,只说你想妹妹,来看看她。” 何风盈得了这话,连忙出门去了。 此时何青圆已经到了祝府门口,却见周家的马车也在,祝薇红也回来了。 “居然喊女儿来了?”祝云晟用折扇给何青圆搭手时下马车时低声说了一句。 何青圆的裙踞急切地晃了晃,这话过耳,她很快道:“她在四妹跟前也遮掩,今日怎么?难不成?占理?” 小厮一开门,就见祝云晟与何青圆快步走了进来,冯妈妈原本只盼着祝云晟能来,没想到何青圆也回来,连忙迎上去,道:“姑娘!十姑娘要被打死了!” 何青圆骇了一跳,道:“十妹妹?她素来安分乖顺,闹出什么事情了,要打死她?!” 三人一边说一边走不敢停,冯妈妈其实也不太清楚,施氏院里锁的严实,知道的只有十二娘的小丫鬟递出来的一句话。 “求我让二爷回来救十姑娘的命!” 施氏的院门锁闭,根本进不去,冯妈妈叫了几声都无人回答,越是这般越叫人心急,何青圆寻了偏门用上了斧子,让祝云晟来砍,祝云晟还是头一回做这样的事,有些犹豫。 何青圆一蹙眉,拿过斧头砍了第一下,又交给祝云晟,道:“我先砍的,可行了吗?” 祝云晟的心思被她看穿,但何青圆眼底似乎并没有鄙夷轻蔑,而是体谅和焦急。 祝云晟没有再迟疑,木屑落了一脚面,里头的丫鬟尖叫着跑去报信。 门被踹开的时候,婆子也拥上来了,只是见祝云晟手里拿着斧子,便道:“只是开门慢了几分,二爷就要砍…… “我砍的!”何青圆夺过斧头,叫人拿到外头去,婆子还拦,被冯妈妈几人重重一推搡。 一进院子,祝云晟就不得已偏开了眼。 院里散着好些箱笼、匣子,绢花首饰,乃至一些内衫都散在砖地上,婆子们还在肆意翻捡。 姨娘、妹妹们战战兢兢站了一屋子,祝薇红护着施氏在上首,居然是满脸的泪,还止不住哭泣。 而最令何青圆心惊的是十娘和郭姨娘,她们母女瘫在屋子中间,十娘满手血,应该是被上过刑了,此时倒在郭姨娘怀里一动不动,郭姨娘看起来整个人都溃散了,只一味痛哭悲鸣。 “嫂嫂!”十四娘一瞥见何青圆,惊喜地叫唤起来。 施氏的婆子反手就是一个巴掌,把她扇进了杨姨娘的怀里。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223章 杨姨娘哀叫一声,捂着十四娘的嘴,忍着眼泪不敢哭。 祝云晟见状就挥手用扇子打了那婆子手背一记,只是还没收回手,手中扇子就被何青圆夺了去。 就见她用那折扇往那婆子脸上连抽了数下,抽得折扇纸页都破开了,那婆子脸上全是道道红痕,而杨姨娘颤抖着松开手,掌心一口血,还有一粒牙。 何青圆有些没力气了,摇春把扇子拿过去,最后重抽了那婆子一下,抽得整个扇面全部散架了。 “何氏!”祝薇红显得十分愤慨,道:“你身上带孝冲撞前来我还没有指摘你,你这般下马威是要给谁看!?今日的事你知情吗?你知不知十娘做了什么事!?” “做了什么?”何青圆把折扇扔回给祝云晟,极轻地说了一句,“六娘她们能来都叫来。” 随后她半跪下去察看郭姨娘怀里十娘的情况,十娘还有气,只是痛得说不出任何话来,眼皮颤了颤又合上,唇瓣蠕了一下,似乎是想喊嫂嫂。 她惨白的一张脸,衣襟上也乌糟糟都是血。 “她给我娘下毒!人赃并获!”祝薇红说着,落下泪来,“若不是被魏妈妈抓住,她就得手了!” 何青圆随身的行李里有陈敏如给她的一匣子丸药,其中有一瓶人参丸,何青圆喂了两颗给十娘,轻道:“慢慢抿着,先提住气,伤都在哪里?” “手上,背上。”郭姨娘不过是换了一下手,十娘就发出了极痛苦的闷哼声。 “何青圆!你不要装模作样!”祝薇红见她不理不睬,又道:“年前母亲忽然重病,想来也是因为她,这难道不是罪大恶极,这难道不该死!?” “十妹的性子你应该很清楚,温厚老实。”何青圆站起身,问:“我真是很好奇,她为什么会给母亲下毒呢?” 祝薇红抽了一下鼻子,还是中气十足,“下毒就是错,罪该万死!你还有脸面问为什么!” 何青圆看着郭姨娘小心翼翼把十娘移到浣秋怀里,然后脱出了自己的一只袖,露出胳膊上斑斑点点的火烧伤疤,随后又挽起裤腿,露出一条腿上还在溃烂的烫伤。 祝云晟已经避到门后,听见祝薇红道:“她自己不小心踢翻了炭盆,也要为此记恨我娘?” 何青圆紧跟着就道:“四妹声泪俱下,又气得脸红脖子粗,这样为母亲报不平,可见母女感情深厚,怎么换到别人身上,竟一分也不能体会呢?” 随后便是十二娘有些喑哑的嗓音响起,“郭姨娘手上火烧的疤痕新旧不一,不是一日造成的。” 祝云晟没有再听下去,而是依照何青圆的吩咐去接几个外嫁的妹妹们了。 “我现在说的是下毒!你们知道谋害嫡母是什么罪过吗?!”祝薇红呵道。 “妹妹这样不忿,不如报官吧。”何青圆赶路累了,声音有些轻,唇上都有些起皮。 “你当我不敢?”祝薇红看了施氏一眼,见她体虚疲倦,精神不济,心中如何不恨! 秦妈妈不敢叫何青圆吃施氏院里的茶水,端了自己院里的油茶给她喝,何青圆啜了一口,瞧着祝薇红,道:“妹妹有这份果敢最好,这一家子的账,也好算一算了。” 自打她进门起,那些个姨娘、庶女都渐渐挪到她身后去了。 而祝薇红身边,只有施氏和几个下人。 “你,你们欺人太甚,她下毒啊,她!”祝薇红愤愤地指着十娘,浣秋正往她手指上撒止血止疼的药粉。 十娘指腹有血口,每一根手指都有,何青圆盯着看了一会,问:“用什么戳的?” “钉子。”十二娘颤声道。 何青圆抬眸看祝薇红,道:“也是,左右你的嫁妆绣好了,她的手指于你们来说也无用了。” “我折了银钱给她的!”祝薇红其实一直没敢去看十二娘的手,她不是不懂,她只是不能认,施氏是她娘啊! 何青圆一气油茶喝尽,道:“四妹把几个姐姐妹妹的彩礼都从自己的嫁妆里拿回来,还给人家,再这样声若洪钟也不迟。” “何氏,红儿是嫡女,她的嫁妆多一点,怎么就这么碍着你的眼?将军给了你们夫妻俩多少家财,你敢说吗?你只会说别人,不会说自己!” 施氏终于是开了口,她应该也被十娘敢下毒这事给吓着了,瞧着又坍缩了几分,眸子愈发缩在眼眶里,看着很老态。 第110章 算账 “我分到多少东西, 不都是过了明路的吗?婆母难道不清楚?公爹办事哪有藏着掖着的?”何青圆一听这话,再打眼一瞧施氏,知道她是怎么揣度自己的, 于是站起身,就道:“夫君是长子, 公爹不在家中, 底下弟妹还小,倚重他一些, 自然也要给些实在的, 否则我们想叫弟弟妹妹吃好些,喝好些,这么大的人了, 也成亲了, 总向母亲摊手要钱多难看?公爹是照顾我们面子,这才移了些钱财权柄。今日在场没一个是外人, 我就说得直白些, 我是拿了钱, 我也用了钱,我也管了事, 我也做了主!每一分银子花的有地可查, 可不是故意做的糊涂账,银子进进出出, 总往自己的私库里漏,这种事儿我可没干过,我晓得人人有眼睛有心眼, 才不会把别人都当了傻子!”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224章 施氏知她字字句句都是在指责自己,气得喉头一甜, 剧咳不止,呕出一口满是血丝的浓痰。 这时候,祝云旗、祝云词不知是打哪听到的消息,也闯了进来。 祝云词见施氏呕血,冲上前去,看清真的是血,他也吓着了,转身就质问何青圆。 “嫂嫂一贯好脾气,今日怎么说这样的话?母亲掌家,天经地义的呀。” “祝云词,你闭嘴!”十二娘厉声道。 祝云词被她呵住,吃了一大惊,傻乎乎地站在那里。 “何青圆!你口口声声嫌我拿多了家里银子,你自己难道没嫁妆吗?伪善至极!”祝薇红一见施氏如此折损了身体,只恨不能将十娘入千钉折磨,倚在祝云词身上一边哭一边道:“别以为你们人多我就怕了你了!我娘是她嫡母!这桩官司不论在哪里打,十娘都是要死的。” “你娘是嫡母没错,可郭姨娘是生母,一样是母,这官司拿到那些读书人嘴里,更有一场好辩的!嫡出如何?庶出如何?瑞王就并非圣上嫡出,如今他获封太子,生母已经是西宫太后。”何青圆看着施氏的脸色渐渐染上惶惑,又道:“母亲自己做下的罪孽有多少,恐怕只有您最清楚,我劝母亲自认,佛前赎孽。” “可笑!你少拿什么太子太后吓唬我娘!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祝薇红快步走到何青圆跟前,她今日的眼泪流了太多,面上胭脂全花了,擦都擦了好几回,脸上素净苦涩,额上全是火气重而发出来的小红包,“十娘下毒人赃并获!我已经请了周家的大夫验过毒,与之前害我母重病一场的毒素当属同一种!我母亲受苦至此,给她上了刑又如何?自有家法在此,名正言顺,叫祝十娘死上十次也够了!” 祝云词不可置信地寻找着十娘的身影,可一看见了,又被她的惨状惊得说不出话来。 祝薇红是真伤心愤恨,但何青圆就是没办法站在她的角度看这件事,一丝一毫的体谅都不愿意给。 十二娘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何青圆边上,伸手在控诉不休的祝薇红眼前打了个响指,道:“错了错了。” 祝薇红滔滔不绝的话语一下断掉,何青圆似乎知道十二娘要做什么,只见她垂眸轻道:“十二妹。” 口吻之中,似有不赞同之意。 但十二娘却对她笑了笑,瞥了祝薇红,又侧眸去看施氏,目光最后落在祝云词脸上,她的笑容变得有些惨烈,一字一顿,好似在赌桌上下筹码。 “因为早先的毒是我下的,不是十娘。” “不…… 十娘的‘不’字扭曲变形,听起来像是鱼儿跃出水面时,努力又无用的一个气泡。 “是我,是我。”两颗人参丸给十娘提了中气,她不顾身上剧痛,叫道:“十二妹,都是我,是我沉不住气,可我忍不住,忍不了了,天暖和了,姨娘身上的伤疤结不了痂,化了烂脓,那个,那些个老贱人… 十娘含恨看向施氏和魏妈妈,又紧紧闭上眼,把涌到嗓子眼的呼痛声吞下去,才道:“她居然说,反正爹这两年都没有要过姨娘伺候,这身子烂也就烂了,我,我,我无用,我太,我太恨了啊!” 祝薇红最是愕然,缓过神来之后,哑声喊着婆子上前要把十二娘也拿下! 何青圆院里的婆子横在前头,使劲护住十娘,但这毕竟是在施氏的院子里,且还有祝薇红带回来的一些人。 正乱着,十三娘忽然一个健步冲上前来,用脑袋将一个婆子狠狠顶翻在地。 祝云旗怕妹妹受伤,上前拉拔了两下,推搡间祝薇红被打了一下,踉跄几步。 祝云词起先被十娘的惨状吓住,又被她的控诉哭嚎惊住,但见到祝薇红跌倒,还是下意识要去护她。 正当他伸手的时候,却听十二娘有些癫狂地叫道:“把我们都抓起来!有本事就直接见官,这性命这前程这祝家的脸面我一分都不要了,你们也别想要!” 祝云词捋不清这状况,下意识道:“十二妹,你疯了?你是不是说胡话?你怎么会下毒呢?你别…… 他话未说完,就见十二娘挤出重围,把一壶茶摔在他身上。 “怎么不是我下的?我要给姨娘报仇,我还要给你这个白痴醒醒脑子。” 茶水已经冷得不能再冷,祝云词被砸了一脸,湿了半个身子。 他震惊地看着十二娘,嘴里无措冒着一些胡话。 十二娘眼白都红了,被何青圆一把护在怀里,她还盯着祝薇红看,指着门外,厉声道:“报官,快去!有本事叫你那亲亲相公一起来,叫他看看自己到底娶了个什么东西?” 祝薇红不敢应这话,望向何青圆的目光之中甚至有一丝藏不住的哀求。 十二娘又转脸去看施氏,笑道:“母亲,要不要去施家找舅舅来替你做主?当年你把二姐姐烫得走不了路,二哥替她出头,爹爹也在,原本都要发落你了,可惜被舅舅两出苦情戏摆平了。不过听说自此以后,舅舅腿伤越发不好,原本只是小腿痛紧,渐渐蔓延到大腿,这么巧,二姐姐被你烫伤的地方就是大腿。你说,这算不算一种报应呢?”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225章 角落里,二娘的生母冯姨娘手中佛珠断裂,滚了一地,只是无人发现。 施氏气得只叫婆子拿人,“一个个都给我抓起来!反了天了!” 但因为有祝云旗在其中拉偏架的关系,何青圆院里的人又带了麻绳冒进来,撕扯间所以渐渐占了上风,将施氏和祝薇红手底下的人一个个捆了扔在地上。 冯妈妈把房门一关,屋里暗了好些。 祝薇红和施氏紧张起来,施氏将祝薇红掩在身后,道:“何氏?你想做什么?!你敢动我一根毫毛,我都叫你身败名裂!” “我做什么了?关了门,同母亲坐下来好好说说而已。身败名裂?母亲是在担忧自己吗?” 何青圆见祝薇红脸色惶恐,抓着施氏的手臂不敢松快,只怕何青圆一声令下,几个婆子就要上前拿了她。 “你,你想怎样?”祝薇红蹦出一句来。 “既然妹妹问了,我就说一说自己的意思。”何青圆牵着十二娘,将她护在怀中,竭力平静都爱:“我想母亲日后静静心,别出门,别见友,别管事,安安分分,若真待不住,同冯姨娘请教一些侍奉佛祖的心得,也好为自己赎一赎孽。” 施氏不可置信地嗤笑一声,道:“你想软禁我?我是你婆母!我是那狼崽子的继母!我是他们所有人的母亲!你有什么资格软禁我?你做下这等事,满京城谁会不说你忤逆?!一定都把你的脊梁骨戳烂!你们何家的脸面也别想要了!我倒要看看你爹还怎么做这个官!” “我祖母死了,我爹已经去官持服,官宅都正在腾空呢。”何青圆任由施氏说完,然后笑了笑,道:“母亲其实还是挺清楚的,说来说去,满京城都说遍了,居然也没有提到公爹会为你做主。很有自知之明啊,我想公爹也不会管这事,你刻薄庶出子女,苛待吃穿克扣用,动辄打骂,公爹看不见就懒得管,反之,其实你也是一样,你于公爹而言,也没有什么要紧的。” 施氏明明已经小心避开自己最不想触及的隐痛,却被何青圆敏锐发现,当众揭露。 十二娘放肆地笑了,十娘忽然也笑,边哭边笑。 祝云旗原本以为自己就足够惨了,可看着妹妹、姨娘面上那种欲杀之而后快的神色,忽然觉得自己住在外院,已经是走运了。 祝云词看着十二娘那悲愤的笑容,突然上前了几步,到施氏前头问她,“娘,她,妹妹她…… 众人都知道他要问什么,施氏自然也清楚,见他满脸的茶水,伸手替他揩了揩。 何青圆就觉十二娘手紧了紧,眼神也骤然冷了下来。 “十二娘,你也真好意思说这个事情,你娘就是因为生你才死的,若说是谁杀了她,不就是你吗?” 祝薇红总算掰回一局,十二娘出生那年她已有些记事了,记得有个姨娘因为生孩子难产而死,最终女活母不活。 在她的记忆里,真的就是这样,所以说的无比笃定,神色傲慢又窃喜。 十二娘一时反驳不出,祝云词转首看她,兄妹俩目光相对,十二娘开口问:“你信她信我?” 祝云词十分为难,又看向其他人,“诸位又怎么说呢?” 郭姨娘见没人说,便挺起腰杆,对祝云词道:“你姨娘是宜生养的身子,一贯体健,那日忽然就血崩昏迷,的确蹊跷。十二娘差点生不下来,是元娘见你姨娘没气息了,忙给稳婆塞了银子,呃,用剪子绞开了,才把她扯了出来。十二娘刚落地的时候都没声,元娘嘴对嘴吸了她口里的羊水,才算哭出来。” 十二娘知道这个大姐姐很好,却不知道自己的命也是她救的,一时间百感交集,堵得她根本说不出来话。 “你姨娘那时候很得将军宠爱,头胎生了你,不多时又怀了十二娘,夫人对她很是忌惮,将军那时候一去北丘寒,她就罚你姨娘一夜夜熬做针线,后来发现我们替她做,又罚她到跟前站规矩,可十二娘这丫头命硬,稳稳地,从没有折腾过你姨娘。这样一个人,如何会昏迷着被抬回来,血崩不止?” 祝云词看向说话的冯姨娘,他不知道宅院里还有这样一个姨娘,他之前都没见过。 “怀胎本就是险事,她血崩关我娘什么事?你们谁亲眼看见了我娘害她了!?谁敢无凭无据,红口白牙一张嘴,污栽我娘!”祝薇红乘胜追击,又道:“何青圆,你自己不也害得季氏殒命吗?!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看见了。” 忽然,一道有些摇晃不稳的声音自门外响起。 而何青圆直到冯妈妈打开了门,才真切地意识到是何风盈来了。 第111章 回忆 何风盈穿着一身灰绿的春衫绸裙站在门口, 乌黑的长发被门页开启时的风带起,在她肩头微微翻动着。 她有些恍惚地看着屋内的情景,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方才说了什么, 踯躅不前。 “怎么连你这个扫把星也来掺一脚?”祝薇红哪里会把何风盈的话当真,只以为她胡乱说的, 为了给何青圆撑台子。 何风盈的表情有些奇怪, 她也很久没见施氏了,视线落在施氏脸上的时候, 她有些迷茫, 但看着看着,原本游离的神色渐渐回拢。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226章 何风盈走了进来,看向迎上来的何青圆, 伸手摸了摸她方才在混乱被一个婆子撞红的面颊, 轻声道:“对不住,我明知道这个家是这样的, 我躲了, 把你塞进来了。” 何青圆没想到自己能得到何风盈的道歉, 喃喃道:“姐姐,如今就不说这个了。” 何风盈愣一愣, 看向了祝薇红, 开口道:“那天,你不记得吗?” 祝薇红打了个冷颤, 浑身鸡皮疙瘩都立起来了,她强撑着道:“你想胡编什么?” “那是秋日里,晴好有微风, 咱们几个人捉迷藏来着,你、我、云赋、云晟。” 何风盈的这句话对于几个妹妹来说简直像天方夜谭, 她们怎么也想象不出祝云晟与祝薇红、祝云赋一起捉迷藏的情景,就算是只是小孩子,也觉得很不可想象。 但祝薇红没有反驳,只是看着何风盈的目光愈发惊惧。 “那一轮云赋猜拳输了我们,于是他背过身去数数,我们就赶紧逃去躲。本来,你我都是一起跑去藏的,藏得很近,只上回我裙子长,拖了落叶一地留痕,一下就被云晟抓住了,你也顺带被抓住了,你就嫌我拖累,一溜烟跑没影了。” 何风盈回忆起这件事的时候,眉头蹙着,语调却轻快,像是当时那个小女孩的心境。 但渐渐,何风盈的语气变得怯弱、畏惧。 “我不想被云赋抓住,因为他总是抓得很疼,很用力,所以我就一个劲往深处藏,那时候祝家对我而言好大,一个个门洞,一座座假山,我也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里,怕祝家的下人给云赋漏风,我还特意避开她们,寻了一个有些冷僻的园子,藏进了假山里。” “可能是我躲得太好,祝云赋一直没有找到我,我瞎跑了一日,有些累,那个假山是往里凹的,有个窝窝可以靠人,我窝在里头睡了一会,是被几人说话的声音吵醒的。” “好啊,这就要开始瞎编乱造了!你接下来可别说是看见我把人给怎么了!”施氏扯着祝薇红的手摇了摇,祝薇红似乎正出神,有些混乱地附和了一声。 “不是你。”何风盈却道。 众人都一愣,祝薇红松了半口气,何青圆看着何风盈,见她看着魏妈妈,又道:“甚至也不是你。” 祝薇红刚想说还算何风盈有良心之类的话,却听她道:“从假山那一个洞眼里望出去,只见廊上站着一胖一瘦两个妇人,还有一个女子背对着我。胖的那个妇人生得很滑稽,豆眉豆眼,而瘦的那个颧骨凸凸,我不知道她们的名字,只记得瘦的那个妇人,后来似乎给元娘阿姐做了陪嫁。” “莫嫂子。” 十二娘刚说出这个名字,忽然剧烈干呕起来,倒在何青圆怀里,整个人弓背如虾,好一会才缓过来。 何风盈静静看着十二娘,她之前也见过十二娘几次,每回都觉得很心虚,不敢直视她。 但今日,何风盈总算可以坦然直视她因痛苦而扭曲的面容。 “胖瘦两个妇人咄咄逼人,而那个女子在求饶,她背对着我,我始终没有看到她的面容,直到她被两个妇人推下了栏杆,落在地上时,她的头发全散了,蜷缩护着肚子,我隐约看见她的脸孔,痛苦不堪。” “何风盈,你倒是会编人,你…… 施氏刻意将语气放缓,显得心里没鬼,但何风盈像是没听到一般,自顾自道:“她叫太惨,而那两个妇人追下来,又往她后腰踢了几脚,她就不叫了。” 院里有脚步声密密响起,但众人一时都无心顾及,只见何风盈皱着眉,轻轻摇了摇头,道:“可能也不是她不叫了,是我太害怕了,除了自己的便溺声之外,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 “姐姐。” 何青圆不想她说出这些细节来,可何风盈却要说,觉得说出来,那种下裙尽湿,贴在腿上,被秋风一吹浑身透凉的幻觉反而消退了很多。 祝薇红也想起捉迷藏的事了,是因为那是何风盈最后一次来祝家同她们玩,那次之后,在祝薇红的记忆里,何风盈就没有从前那般活泼好相处了,总是别别扭扭,说话含沙射影惹人嫌的。 “我不知道自己在假山里待了多了,我只记得自己回神的时候,胖瘦两个妇人和那个大着肚子的女子都不见了,我不敢出去,又不知过了多久,才悄悄走出来,只敢像老鼠般藏在阴暗处,”何风盈太陷入回忆了,她抱着头,慌乱地说着,“出去的路更长,长得好像永远走不完,我总觉得那两个婆子会从下一个拐角,或者下一个树丛后猛地跑出来,挡住我的去路,一把将我提起来,从高处摔下去。我走啊,走啊,走,直到…… 何风盈一个转身,忽然对上一团银蓝的忍冬花,现实与记忆交叠,叫她一怔又一醒。 她缓缓抬头,看见祝云晟愧疚的脸。 何风盈转身看着祝薇红,用手背拭去泪,道:“后面我遇到了你二哥,说自己被茶水弄脏了衣裙,要回家。你还哭闹,说没有玩尽兴,但…… 何风盈伸出手指,点了点魏妈妈,道:“被她呵斥了。”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227章 魏妈妈看着何风盈,眼神闪躲。 “你那时候是不是有怀疑我?”何风盈问魏妈妈。 魏妈妈当时那种探究而狐疑的目光,简直要吓得何风盈瘫软。 但现在再看她,再与她对视,何风盈欣慰地发现自己已经不再惧怕。 魏妈妈自然没有回答,何风盈又看向祝薇红,道:“事实就是这样,我太害怕了,我至今发噩梦,也总还梦见那胖瘦两妇人施力时狰狞的脸。” 她看向十二娘,道:“听见你娘的惨叫。” 她又看向施氏,道:“梦见你皮笑肉不笑的脸。” 何风盈自嘲一笑,道:“我才不愿嫁,以致于宁愿把我的亲妹妹推进来。” 其实这件事也只有何风盈的一面之词,莫嫂子已经被祝元娘勒死了,胖妇人也害了病死了,祝薇红开口就要驳斥,但好半晌,她却只是空张着嘴,什么都说不出来。 因为祝薇红清楚明白的知道,何风盈所言就是她经历过的,那时候她就是在那里,目睹了那一切。 施氏有些无措地道:“红儿。” 祝薇红这才回了回神,垂眸道:“口说无凭。” 祝二娘在角落里不知与冯姨娘说了些什么,上前几步撩起裙摆就将腿上烫痕露给祝薇红看。 她一步步进,祝薇红一步步躲。 “这算凭据吗?” “我身上的疤算凭据吗?” “四妹还记得是为什么烫的?” “四妹记不得了吧?” “就因为我没看好你,害得你跌了一跟头,叫你腿上落了个疤。” 祝二娘站在祝薇红眼前,没有在追近一步,而是定定看着她,苦笑道:“就因为这个,我留了一腿丑陋的疤,新婚之夜夫君跑去与妾室合宿,这种奇耻大辱,四妹连想都不敢想吧?” 祝薇红哑口无言,只脑海中忽然想起祝云来曾骂她的那句话,‘说起来还是你最狠,我窝里也没有吃自己姊妹的,还得是你,吃得满嘴流油,牙缝塞肉丝的,你好歹也擦擦,别他娘的得了便宜还卖乖!叫人恶心!’ 祝薇红震了震,却又见祝三娘上前来,一下拔掉了自己的簪子。 施氏以为她要同祝薇红拼命,忙挡在祝薇红前头,祝三娘只沉默着,撩起自己覆着的发,露出底下酒杯口那么大的一处光秃秃无发孔的疤皮。 只这一眼,就叫祝薇红想起来了。 她小时候跑去庶女院子里玩,被祝三娘的一个夹扣卡了头发,一下拔了七八根,痛得她大哭大叫起来。 魏妈妈听到动静,当即就冲上前就拽祝三娘的头发,祝薇红本以为是以牙还牙,扯扯头发而已,见祝三娘叫得凄惨,还觉得顺气。 “我,我不知道,不知道下手这么重。”祝薇红慌乱地解释着。 在她的记忆里,庶妹们是从来都不跟她一起玩的,翻花绳,跳百索,只要祝薇红一出现,她们就立刻收起来。 祝薇红心里其实是想同她们一起玩的,可自尊心又让她没办法开口,心里一味埋怨,却不想这背后的缘由。 今日再度提到祝元娘,祝薇红幼时那些压在深处的模糊记忆渐渐复苏,她记得大姐姐带着她跳过百索,教她唱过‘猫儿跳,狗儿跳,小小老鼠米仓跳;花儿跳,草儿跳,小小蜜蜂树间跳。’ 玩闹时总有擦碰的,祝薇红伤了一点,施氏就让人百倍讨要回来,谁受得住? 这样的事情太多了,祝薇红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瘟神。 “你知道也好,不知道也罢,这罪妹妹们是受足了的。而且元娘的死,那些带血的嫁妆,还有许许多多细碎的折磨,难以数清。”何青圆开口道:“如果祝家还有长辈在,这事儿少不得要叫长辈出来做个裁断见证,但既是没有,我只问母亲,你认不认这些年来的罪?我说的‘静心休养’一事,你应不应?” 施氏怎么可能认,只叫道:“你们有本事就杀了我!” 何青圆叹了口气,仰起脸来时对祝薇红道:“母亲怕是有些失心疯了,妹妹觉得呢?” 祝薇红看着何青圆,目光中满是恳求之意。 何青圆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又问:“如若妹妹觉得我这么做不妥,也可以请妹夫乃至亲家老爷、夫人替你主持公道。” “不。”祝薇红几乎是立刻道。 这下,何青圆也不看祝薇红,只问:“那妹妹是应了?” 祝薇红面无人色,不顾施氏连声轻唤,脚步虚软地从她身边离开,战战兢兢走进底下那帮姊妹中间。 何风盈退开一步,与祝云晟轻擦而过,两人心头具是一跳,却都不敢看彼此。 此时只听见‘扑通’一声,祝薇红重跪在地,呜呜哭泣起来。 何青圆很想掂量一下这哭声,有几分愧悔,几分自哀,又有几分暗恨呢? 而十二娘甚至不愿想这些,只冷眼看着,觉得恶心。 第112章 丧门星 施氏被彻彻底底软禁了起来, 对外只说忽然病重,闭门谢客静养。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228章 她之前老态毕现,所以称病, 并没什么人感到奇怪。 更何况祝薇红在场面上被人问到这件事的时候,也说母亲病重, 这下便无人怀疑了。 只还有一个人前来试探了两回, 那便是阮夫人。 十娘的婚事过了订,彩礼都在库里了, 礼单何青圆也拿到手了, 这婚事不是说退就能退的。 十二娘直接去了周府,问祝薇红,“姐姐先前说十姐姐的婚事您能做主, 这话, 还算数吗?” 满屋子的周家下人,祝薇红连忙就跟着十二娘回来了, 她原本不是太情愿, 觉得何青圆十二娘都在逼自己, 可一见那婚书上是嫡次子,祝薇红就觉得迎头盖脸一耳光, 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脸上热辣辣的。 祝薇红僵了半晌,在阮夫人连声催促与试探中开了口, “若是嫡次子,我十妹妹不会嫁的。” 阮夫人不至于愚蠢到问为什么,只是脸色极难看, 道:“我与你娘都说好了,你娘呢?再怎么生病也不至于连面儿也见不到一面, 魏妈妈呢?婚嫁大事,没得叫你们几个小辈出来同我说话。” “我娘病中糊涂。”祝薇红干脆道:“许多主意都错了,眼下也认了老,家中一应大小事都劳烦嫂嫂操持,有什么,您就对我嫂嫂说好了。” 何青圆将那张礼单拿出来,道:“如若夫人执意为次子求亲,恕我们不能答应。” “荒唐!这彩礼抬过来的时候人家都是瞧见的,你说退就退,两家人的脸面是都不要了?”阮夫人没想到何青圆会直接要退亲,斜睨她一眼,道:“真是家风如此!莫不是你亲姐退了又许,许了又退,丧门星一个!你也巴不得把这些个妹妹也弄的没人要!” 何青圆瞧着阮夫人,不解问她,“‘丧门星’这个词,旁人说说也就罢了,夫人你为何也能做到张口就来呢?” 阮夫人的次子痴傻,这种‘丧门星’‘扫把星’之类的话必定也没少听。 “你!”阮夫人气结,站起身道:“你祝家别欺人太甚!” “夫人。”何青圆也站起身,神色并不咄咄逼人,反而有些无奈,道:“我没有羞辱您的意思。可您比谁都应该知道,男也好女也好,美也好丑也好,嫡也好庶也好,聪慧也罢,蠢钝也罢,皆是由娘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我知道您为儿精打细算的一片心,可十妹妹也是她娘生的,我怜惜她,我做不到。” “我不管!彩礼已经过府,婚书都下了,你说不嫁就不嫁?真当我阮家无人!?” 阮夫人这恶形恶状的样子让祝薇红都心生厌烦,她在心中骂了几句,忽然意识到在别人眼里,施氏也是这样的,或许更恶劣一些。 “夫人,彩礼我可以悉数退还,甚至还可以赔您的折损。”何青圆居然能把话说到这份上,这世上,拿得出银子的人就做得了主。 阮夫人一时无言,只想道家中痴儿,心中酸楚,咬牙道:“这婚事两家人都过了明路,更改不得了。” “怎么就更改不得?”祝薇红只差要拍案,她真切感到自己的无能和虚伪,也无可奈何地承认施氏的执拗与残忍。 “这门婚事从来都是母亲一人做主,我们都不清楚,父亲、夫君,还有弟弟们一概不知情。”何青圆好言相劝不得,只好隐含威胁,“阮夫人晓得我母亲没有攀附高门的心思,庶女们嫁的都比较寻常,但起码那些个女婿总还出得了门,藏着掖着算什么?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我们既已经知道了内情,没道理叫妹妹还嫁。我如今还能这样好声好气坐下来与您谈这事,若等公爹、夫君回来了,只怕更有难听难看的。阮夫人既说两家的婚事过了明路,这我也知道。据我所知,阮家这一辈倒还有几个适龄男子,夫人若是愿意,这婚事咱们坐下来好好再议,彩礼可以不要,嫁妆我一定备好。夫人若是不愿意,我养这妹妹一辈子,也不是难事。” 阮夫人看着何青圆,半晌才道:“那底下可还有一串的孩子没做亲,你这话说出来,是想叫她们都别嫁了?!” “低头娶媳,弟弟们总会有媳妇,至于妹妹们,我若是睁只眼闭只眼,把十妹妹的婚事坐定了,她们日后还敢嫁?我养了十妹妹在家里,她们才活得轻松,嫁不嫁的,都有娘家。”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阮夫人呆坐了一会,又不甘心地问祝薇红,“你娘真是病了?” 祝薇红别过眼去擦眼泪,没好声气地道:“没病前头怎么会答应这种婚事!?” 她回来了,总是要去看看施氏的,先头几次施氏求她,求她去给施轩递消息,叫祝云赋回来杀了何青圆,救她出去,祝薇红全都没有应。 这一次施氏索性就不见她了,门虽不开,可骂声却传了出来,很是难听。 祝薇红在门口站了一会,转身离去。 她实在做不到颠倒黑白,她实在太心虚内疚了。 嫁妆单子被她来来回回翻了好几遍,所有东西都在周老夫人眼前过了明路,有很多不能动,但祝薇红还是抽了一所在京的宅院出来给了祝二娘,又拿了一间毗邻左家的铺面给祝三娘,旁的若动了太多,怕周家人发觉蹊跷,祝薇红更盘算着每年拿些进项出来添补姊妹。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229章 她铸了几个实心金元宝,打算借生辰节庆的名头送给祝二娘的一双儿女,又想着三娘的孩子周岁宴上,她可以送上足金的项圈手镯脚镯,还有六娘,她刚有了身子,所以那夜祝云晟不敢惊动她,可六娘后来还是知道了,同妹妹们抱头痛哭了一场。 知道祝六娘怀孕后,祝薇红派人给祝六娘送了上好的燕窝山珍,但她没有收。 祝薇红又去了一回,亲自去的,泡好了拣干净,用冰糖细细炖化,全是在杜兰眼皮子底下做的。 做好了,她一碗、祝六娘一碗,还给杜兰做了一碗,祝薇红先吃尽了,红着眼睛坐在那任由杜兰打量自己。 祝六娘总是个心软的,也吃了,但心里还很膈应。 祝薇红擦擦眼泪,又给她留下两匹细布,说是给孩子做里衣最好,还说自己往后会再来看她。 杜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转身看祝六娘,见她出神,唤道:“嫂嫂不想原谅她,下次她再来我就挡了,母亲有私房,咱们吃得起燕窝。” 祝六娘笑了笑,道:“嫂嫂昨个还送了也一匣子燕窝来,我都吃不完了。我自然是不原谅她的,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我不管她多少愧悔,说到根子上,难道不是顾念着自己在婆家的处境?我不会原谅,只是有些意外。” 关于软禁施氏的这件事,何青圆、十二娘给祝山威写了一封长信理清情由,其中由几个妹妹一起写的部分,信纸上斑斑驳驳全是泪痕。 而祝山威至今还没有回信,不知道是不想回,还是不知道怎么回。 因为祝山威的态度不清楚,所以众人不是太安心。 与其他姊妹的忐忑相比,十二娘很淡定,很冷静,她写的那部分平铺直叙,没有丝毫乞求怜悯的语气,何青圆甚至隐隐看出了谴责的意味。 但何青圆没有改,就那么寄给了祝山威。 众人都知道施氏这件事还没有完,因为祝云赋还没有回来。 就连祝薇红也不敢说自己能劝得住祝云赋,坐立不安了许久,才道:“大哥与三哥一道去,自然也是一道回的。” 京城朝局渐渐稳定下来,秦老将军捷报频传,已经在归 途上了。 施氏从祝薇红嘴里听到一点零星的消息,便整日躺在床上做梦。 睁眼假想着下一刻祝云赋就进来,拿着剑把他们都杀了,闭上眼梦见祝云赋获封获赏,自己得到诰命,将何青圆、十二娘等人统统剥皮抽筋。 她沉溺在幻想里,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起不来身了,一日日拉撒都在席子上,直到晚上才会有婆子来稍微收拾一下。 门轻轻开了,进来的人带着外头清新宜人的风,施氏的眼珠费劲地转了转,见是十二娘,索性闭眼。 十二娘每日都要进来欣赏一下这滩烂肉,也没有多话,但这一日她却走近了些,站在床沿边,静静注视着施氏。 施氏就算闭着眼也知道自己被她盯着,正要斥骂,就听十二娘忽然开口。 “下人说,大哥已经在门口了。” 施氏猛地睁开眼,从喉咙里挤出诡异干瘪的笑声,她嘴一动,唾沫就流出来了,含糊不清地说:“怕了?来找我求情?” 十二娘其实没听懂,但猜到她的意思,就轻轻摇了摇头,道:“我只说大哥回来了,没说三哥回来了。” 施氏一下睁大了眼,企图翻身下床。 十二娘往后移了一步,看着她重重滚下来,又道:“战打到一半,三哥就被扣在刑帐里了,朝中有人向太子殿下检举,说他受林贵妃指使,暗中戕害小何大人,致其重伤。” 施氏蠕在地上,唾沫淌了一地,口中念念有词,但完全听不清楚在说什么,只晓得她肯定在骂人。 “林贵妃与小何大人算是有私怨,此事一经查明就被幽禁了,原本看在爹爹的面子上,三哥还要发落回京再经由大理寺问讯定罪,咱们动动关系,说不准还能叫母亲见上一面。”十二娘笑了起来,道:“唉。只可惜后又牵扯出林贵妃与勤王叛乱一事牵连颇深,勤王甚至嫁了个庶女给林贵妃亲弟,而在查这件事的时候,发现三哥也在其中。这下林尚书也好,爹爹也好,一个脱了乌纱帽在府上寸步不出,一个正在回京途中。” 林尚书和祝山威虽不至于升堂受审,可里里外外也要叫人查个遍。 “刑部来人把爹爹、大哥、二哥的书房都给查抄了。说起三哥也算本事了,一个人差点把全家都拉下马,眼下在大理寺天牢里,谁都不敢打点,大哥倒是立了不少军功,才到家中,秦老将军就遣人请他吃茶去,以证自己对他的信赖,相信他与勤王谋逆一事无关,大哥这人,男儿本色,率真雄伟,真是讨喜啊,人人都喜欢他,不似三哥鬼蜮伎俩,寡廉鲜耻,真叫人恶心。啊,对了,母亲还记得秦愫嫁了大理寺卿吗?多顺手的关系啊。啧,其实当初如果让四姐姐嫁了寺卿大人,眼下怎么着都得看顾一下内弟,呵,唉,这又是母亲走的一步好棋啊。” 十二娘说了这许多,低头看看扭成蛆状的施氏,又道:“母亲应该多疼疼我的,眼下哥哥嫂嫂正烦,这些事啊,也只有我会来说与你听。”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230章 第113章 不要脸 因元娘是自戕的缘故, 所以夫家不肯收容她进祖坟。 祝云晟独自一人去领她回来,受了很多冷言冷语,他都觉得没什么所谓, 路上颠簸,风尘仆仆, 他也不觉得劳累, 只是那一包袱细伶伶的骨头,好重啊, 坠得他浑身都痛了。 祝云晟把祝元娘和她姨娘葬在一处, 她们俩也不在祝家的祖坟里,就在道观边上的小山坡上,清风拂岗, 阳光明媚。 谁都知道, 她们根本不会稀罕祝家的坟庄。 祝元娘的姨娘身上偷人那个的污名也洗干净了,魏妈妈全都招认了, 签字画押, 供纸随信寄给了祝山威。 何青圆带着十二娘来给祝元娘扫墓的时候, 看见墓碑前已经站了两个人,何风盈和祝云晟。 两人离得不近, 目光却黏黏的, 瞧见何青圆来了,神色颇有些尴尬。 “嫂嫂, 那里的野菊开得真好,我去采一些。”十二娘识趣地说。 何青圆略一颔首,蹙眉朝那两个不知所谓的家伙走去。 十二娘在野菊花丛里蹲下, 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只瞧见祝云晟和何风盈低着头, 神色尴尬局促,偶也争一句,被何青圆一瞪一斥,又低下头去。 ‘嫂嫂好神气。’十二娘想。 她微微笑着,垂眸看着黄蕊细瓣的小野菊将自己团团簇拥,抬首看蓝天白云悠悠,只觉得身子轻飘飘的,有种不真实的,不在人世间的轻快。 扫完墓,祝云晟和何风盈去道观,而何青圆和十二娘下山去。 十二娘抱了一怀的野菊,侧眸看何青圆,见她神色恬静,似乎并不为何风盈担忧。 “这世上,能由咱们自己选的事情其实很少,姐姐既决定修道几年静静心,同二弟换种方式相处,我也不好拦,若拦了,我也不能保证她日后会过得更好。但起码她离我近一些,就算有个万一,我总能托她一把。” 十二娘又想,‘能有嫂嫂这样的人做亲人真好。’ 两人回到家门的时候,祝云来也正回来,因为祝云赋牵涉进谋逆的大案里,所以他这两日十分的忙碌,被各路衙门提来提去不说,又被各色人物打着安抚的名头来回盘问,弄得他不胜其扰。 施氏被何青圆拘禁的事情,祝云来十分地赞成,道:“早该关起来的,这祸害人的老东西还留着她耀武扬威做什么?” 而祝云赋一下狱,施氏伤心欲绝以致痴傻失智的消息就顺理成章地传了出去。 照理来说,姻亲是要上门看望的,周老夫人确实也来了,但却很有分寸只在何青圆院里坐了坐,吃了她一盏茶,看着周小妹同十二娘她们在院里摇着羽毛签子逗猫,直到要走了,也没提到要去看一看施氏。 更别提杜家、左家他们,更只是走走过场了。 何青圆如今敞开门欢迎几个姐妹回来,祝二娘又带着子女在京城里安顿下来,该上学的也找到了合适的学堂 。 祝云旗、祝云词加上何霆义都还是读书的孩子,穆文嘉春闱得中二甲第七名,是进士里头最最年轻的一位。 放榜那日何霆义、祝云旗与穆文嘉一道去看榜,穆文嘉差点就被人劫去当女婿了,祝云旗和何霆义自己都是嫩肉,还去抢穆文嘉,要不是祝云来在边上看够了好戏,大笑着去把他们三个拉回来,迟一点,都得抱孩子回来了。 祝二娘的儿子到了上学堂的年纪,毕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铁了心要在祝薇红还回来的那间宅院里住,时不时的,可以带孩子同娘家人亲近。 她一冷,人家反倒热络起来,她夫君巴巴地跟着来住,手底下那几间铺子的进项也装模作样的报给祝二娘。 “我说,不稀罕管你的帐,一股子墨臭,拿走拿走!”祝二娘揽着小女儿,好笑地说给姐妹们听,“结果他憋了两日,回家不知同他爹娘说了什么,到底算是分了家,往后的进项就归我们自己管了,非年非节的,我也不回他那老家去了,我呀,就在这,同咱们姐妹在一块。” 祝三娘这一胎生下一个壮壮实实的小子,孩子越好,她越不愿意见左志,总是推他去姨娘那边,自己带着孩子常往祝家来。 何青圆这两日同十二娘琢磨着,要将姑娘们住的几间小院全部打通,然后并成一间大院子,原本的格局太恣闭阴暗了,等打通了一些墙,多开一些窗门,住就要在亮亮堂堂的地方住,像花儿一样。 “要是咱们也能回来住就好了。”祝三娘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了一句,却见何青圆和十二娘异口同声指着画上的一间屋子道:“这就是你的屋子呀。” 祝三娘急忙探头去看,重新坐回来的时候,侧过脸偷偷擦泪,又瞧见自家小子正坐在祝云来肩头上,双手还牢牢抓着他的耳朵,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左看右看,极是讨喜。 “他们姓左的凑一块都拼不出一只大些的眼睛,还好意思说宝儿像他们家人?”祝三娘越说越是生气,但却不流眼泪了,气呼呼道:“真是不要脸!” 姐妹们谈兴正好,忽又听外头递话进来,“左大人在门口等您呢,说今儿是左老夫人寿辰,就等您和孩子回去一道开席呢。”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231章 祝三娘冷笑一声,道:“等我开席?这还真是破天荒头一遭呢!” 何青圆见她家中事情还是有些棘手,就道:“我同你大哥一道送你出去,寿礼也备下了,你一路带回去。” “谢谢嫂嫂。”祝三娘感激地说。 何青圆走出去,也没多解释,只对祝云来道:“咱们送送三妹和小宝。” 祝云来就那么扛着小娃娃就出去了,走到门口,发现人多得很,小厮急吼吼跑了半步,一抬眼见到祝云来,忙道:“大爷!将军回来了!” 祝山威骑马时穿的已经是轻甲,但就算是轻甲,看起来还是十分刚冷严肃。 左志缩在一旁,对着祝山威赔笑,听见小厮的声音,两人抬头看去,就见祝云来步伐稳健地顶着小人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何青圆和祝三娘。 虎头虎脑的孩子谁见了都要喜欢,祝山威虽不常在京城,可何青圆总是借由祝云来的口吻,事无巨细的给他写信,姊姊妹妹的事情都写,所以他看了一眼,就想起这孩子应该是祝三娘的孩子。 “来,姥爷抱抱。”祝山威朝那孩子伸出手,可甲胄冰冷,孩子抻着腿抵触,看祝三娘和左志恨不能替孩子去搂祝山威。 “爹爹,卸了甲再抱吧。孩子皮肤嫩,夫君手粗,摸了一下就红了。”何青圆道。 “没事,没事,男孩嘛,没那么娇气的。”左志生怕祝山威不高兴,想从祝云来怀里接过孩子,赶紧塞给祝山威。 岂料孩子更抵触他,直接在祝云来怀里拧了个声,用屁股对着左志。 祝山威看得哼了一声,扫了左志一眼,招呼随从卸了甲,又朝孩子拍拍手。 孩子看看阿娘,见她好着急,又是努嘴又是转眼珠子,又看看他顶顶喜欢的漂亮舅母,见她也对自己眨眼睛,他咬着手指打算看看顶顶厉害的高高舅舅,可还没看着就觉得舅舅把自己往那人怀里塞。 ‘那好吧。’小娃娃有点无奈,伸出软乎乎白泡泡的手臂去揽那个凶巴巴老头的脖子,摸摸他的脸,揪揪他的脖子,又嗅嗅他的味道,‘呕。’ “呀呀,吐奶了。”祝三娘惊呼。 祝山威看着胸口的奶渍发笑,看着孩子,却是对祝云来道:“长得同你小时候有些像。” “外甥肖舅!”祝三娘和左志也是异口同声道。 他们对祝山威的讨好是下意识的,何青圆甚至感到了一点狂热,她不觉得可笑,她觉得有点可悲。 左志甚至都不提他老母亲过寿的事情了,想陪着祝山威进屋,再说说话。 倒是祝山威看他不爽,要赶客了。 何青圆一路将祝三娘送出去,扶着院门笑道:“宝儿,明日再来呀,你的小纸鸢才上了浆糊,要明日才能飞呢。” 祝山威循声回头看了她一眼,再转过脸来时就见几个姑娘笑着从拐角跑了出来,各个笑颜如花,美好清丽,仿佛新生。 打头的姑娘手里握着一个线轴,咕噜咕噜,放线不止,眼前这一条长道少高树,放风筝最自由。 祝山威不由主地往天上看了一眼,就见那是只棕黑色的大老鹰风筝,利爪凶悍,尖喙可怖。 他视线再移回来时,就见几个姑娘都站住了,有些惶恐不安地看着他。 这一阵有风,所以不跑了也没关系,风筝遥遥飘远,十二娘一把攥住不停转动的线轴,把老鹰钳在掌心。 十三娘、十四娘连忙给祝山威行礼,十二娘垂下眸子,在她们的问安声中无声地福了一福。 祝山威的目光在她身上多停了一停,转脸看了何青圆一眼。 何青圆忙道:“爹爹车马劳顿,要先回院里歇歇吗?” 祝山威似乎是想说什么来着,但又懒得讲,回了院里,就见洒扫丫鬟似乎都还挺面熟,只几个婆子妈妈都换了人。 正屋里的归置变得更开阔了,吕姨娘正使唤丫鬟们一桶桶的拎水进去,一眼见到他了,诚惶诚恐迎上来,道:“将军。” 祝山威点了点头,看着吕姨娘。 吕姨娘不敢直视他,只轻声道:“在后头屋子里,将军要见见吗?” 祝山威摇摇头,道:“先沐浴吧。” 他沐浴后也还是没要见施氏,只说要同孩子们一道用晚膳,就在这院里置办。 人来得很齐,满满当当坐了一大圆桌,众人心里忐忑不安,一点声音都不敢冒。 “事儿办得老辣,”祝山威瞧着他们一个个鹌鹑般,伸筷夹散酥烂的肘子,道:“话倒不敢说了。” 祝云来正吞肉,忽然见何青圆站起身了,鼓着腮帮不解看她。 “爹爹,这一切皆是我做的主,再把当家的权柄交给她,妹妹们这辈子都要折损了,我不忍见。” 祝山威漫不经心道:“我有些好奇,若是老三没自寻死路做下那蠢事,等他回来,你们要怎么应对。” 他说‘你们’。 十二娘果然就见祝山威瞟了自己一眼,她拿掉黏在唇上的一根细细鱼刺,迎上祝山威的目光,道:“他若忌惮大哥便罢,若执意要同我们作对,我就送施氏一程,他还能起死回生不成?看这疯狗乱吠也算有趣,若开始乱咬了,大哥一定会出手,手足相残说起来太难听,爹爹不会坐视不理,就算大哥把人弄死了,死都死了,您也会遮掩周全。”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232章 这话说完,屋里一片死寂。 祝云来把喉咙口的肉咽下去,偏首打量了一下十二娘,不解问:“你是中了什么一定要说真话的咒术吗?” 第114章 父女 “听起来, 你对我很有怨怼啊。不满我心疼你大哥?”祝山威看着十二娘,又好像并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爹爹这话又说的不好了,怎么引我去嫉恨大哥呢?别拽了, 袖口破了手也疼,”十二娘轻轻抓住十娘依旧青紫难退的手, 看向祝山威, 道:“爹爹不疼我们,是爹爹自己的缘故。” 祝山威的目光在十娘手上闪了闪, 又看着十二娘, 从她面上渐渐看见了另一个女人的轮廓,柔顺静默,擅长用眸子倾诉爱意。 祝山威的面孔难以觉察的温暖了一点, 笑了笑, 道:“你这性子是像谁呢?可一点也不像你姨娘。” “姨娘什么性子?爹爹与我说说,我一点也不知道。”十二娘夹枪带棍地说。 “反正肯定不敢杀人。”祝山威也回得很快。 “所以年岁轻轻就见阎王了。”十二娘依旧是一句一句顶回去。 “你真当自己做下的事, 是轻飘飘可以揭过的吗?”祝山威有点忍无可忍了。 “那我不知道, 我自己不觉得有愧就行了, 反正虐杀庶出子女这种事,在咱们祝家的确是轻如鸿毛。” 两人这番对话语速极快, 众人听得胆战心惊却没办法插嘴, 直到十二娘说出了这话,祝山威拿杯的动作一顿, 起身向十二娘走来。 他杀过人的人头可以垒山,暴怒的时候自然杀气腾腾,几个姑娘吓得瘫软失声, 只有何青圆和祝云来反应迅速,一个冲过去挡在祝山威身上, 一个护着十二娘往后退。 祝山威抬手冲着祝云来肩头就是一虚掌,祝云来避过一侧身,展臂横住他,连声道:“爹!爹!” 这是祝云来第一次叫祝山威‘爹’,他一般都是叫老头的,祝山威怔了一下,侧眸看他,又看十二娘,见她站在何青圆身后还是一脸不认错的倔强,怒道:“你的反应她都算住了!你知不知?” “我知道啊,她自己不都说了嘛,”祝云来揽了揽祝山威的肩头,摇了摇他,道:“她是妹妹,只不过想我护她几回而已,这也叫算计吗?爹,她是你女儿,是你骨肉啊,她们都很苦,你看看她们吧。” 祝山威满腔怒火堵在胸膛里,酿成了酸涩,他看着十二娘那双眼,又看看半个身子掩在桌面下的十娘,她那双青紫难看的手搭在长凳上,简直像冬日里的烂萝卜一样。 祝山威记得这双手给自己缝补过甲片,十指纤纤如玉。 “你是不是很恨我?”祝山威问十二娘,但其实是在问众人。 “是!”十二娘斩钉截铁道。 “也很想杀了我吧?”祝山威又问。 “不。”十二娘挑衅般道,“爹爹留着尚且有用,等大哥长成了,能肩挑一府了,再死不迟。” “住口!”何青圆和祝云来异口同声呵道。 十二娘被他俩一骂,很想哭,但就是不哭,咬牙忍着,憋得眼圈通红,直淌鼻涕。 祝山威看着她这样,像一只没长成就敢犯浑的小兽,龇牙咧嘴的,火气不知道为什么就消了,心底冒着一股熏呛的烟味。 这桌饭是吃不下去了,十二娘被姊妹兄弟们藏在身后推了出去。 何青圆也出去了,但推了祝云来一把,把他留在屋里给祝山威了。 祝云来前后看看,见何青圆一边冲他摆手一边关门,又见祝山威坐在上首,微微垂着脑袋,烛光在他身后勾勒出一圈更大的轮廓,看起来像一座沉默的山。 祝云来抓抓脑袋,坐回桌上继续吃肉。 祝山威抬头看他,看了一会,道:“检举老三的人,是季家的门生。” “是吗?”祝云来想了想,伸手给祝山威倒酒,道:“季七同何霆昭是好友,季家本就拥立瑞王,此举既能替他报仇出气,也顺应家族之选,不奇怪啊。” “只是这样吗?”祝山威看着杯中酒满了出来,低头啜了一口才端起来。 祝云来吃饱了,抓起个桃子啃,边啃边说:“想问什么直接问呗,怕我不跟你说啊。” 祝山威看着他,笑了笑,道:“怕问了你生气。” 祝云来腮帮子耸得慢了些,他有些别扭地转开眼睛,摸了摸耳朵,道:“不至于,诶,你别这么小心翼翼的,我又不是姑娘,你对那几个丫头和缓些,也多笑笑,你一发火,她们都打哆嗦,小十才好一点,能下床了,被你吓趴在桌底下。” 祝山威此时看着祝云来的目光就很柔和,让祝云来觉得有些承受不住。 “小十二,可是个狠的。” “狠什么?憋了十几年,才发一回疯,够乖了。就算狠也是像你的,像你不好吗?” 祝云来把祝山威问得没了话说,他叹口气,道:“女孩像我算怎么回事?” “咋?女孩不能像你?会反抗不是挺好的吗?人就一条命,受欺负了,杀一个算平,杀两个算赚。” 祝山威听着祝云来这话,笑着问:“那她要是杀我呢?你会拦着吗?”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233章 “怎么?怕了?”祝云来还真是什么话都能应,问:“承认自己错了吗?” “哪有长辈认错的?”祝山威皱了皱眉。 “嘁,别那么大架子。”祝云来问:“你给我娘认过错吗?” 祝山威轻道:“是只给她认过错,又不是有错才认的,她不高兴,我就认喽。” 祝云来看着他,声音也不由自主轻下来,道:“爹,对阿娘的心意你藏着就藏着,谁也抠不出来。可你既没守身如玉,又娶了别人,总也要待别人好,哪怕不能全心全意,总也要给几分真情吧。不平则生怨,人之常情。” 祝山威快被祝云来气笑了,道:“不平则生怨?我是祸根呗?这话谁教你的?这两天见过季随海了?” 祝云来摸摸鼻子,问:“你知道?” “季家人在碑林那么大动静,我不知道?我是傻子不成?”祝山威听起来并不高兴。 “怎么,我有这么一厉害舅舅,你不喜欢?还是觉得他面上扭捏不肯认我,你不满意?”祝云来问。 “我这副身家挣下来都是给你的!我用得着他?”祝山威顿了顿,又道:“不过他不认你,是有他的考量,与季家交好是好,可关系太密切了,反而不好。” 细枝末节都解释到位了,生怕他失落。 祝云来看着祝山威,心里生出对几个弟妹的愧怍来。 “你既说这身家都是给我挣的,那现在是我媳妇管家,你不挑事吧?” 祝山威有点无奈,道:“怎么说也是谋害嫡母,私设刑堂…… “啊,那去衙门升堂,叫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你回来不得宰了她们?”祝云来抢白一句。 祝山威揉了揉额角,又道:“毕竟是犯上…… “放心啦,幽禁施氏都费了她们几条命,她们还敢动你吗?” 祝云来说的轻巧,祝山威却沉默下来。 他其实根本不太在乎这些孩子,因为他并不爱他们的母亲,且生育之苦不用他受,一年到头又没见过几面,所以难有感情。 但十二娘那句话居然像剑一样捅在心上,一时间难以拔除。 “不杀我,只因为我还有用,还扛着这个家的根本,呵,居然将这种话直接说出来,只图个痛快,她也的确是孩子。”祝山威幽幽叹气,道“那等我老了,无用了呢。或者我还没老,而你却已经长成了…… “那你要杀了我吗?”祝云来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祝山威惊愕,道:“我杀了自己也不会杀了你的。” “可在小十二的构想里,我是你的威胁,以你一贯为人处事,自然是要未雨绸缪。”祝云来道。 “你是我儿子。”祝山威觉得祝云来在说胡话。 祝云来看着他认真的眼神,想起何青圆曾说过的那番话,父母爱子,从来都不公允,有失偏颇是常态。 祝山威与祝云来后边谈了些什么,谁都不知道,只晓得祝山威默许了他们对于施氏的处置,把正院一些伺候他起居的琐事分给了吕姨娘和杨姨娘,至于整个家的中馈,则都交给了何青圆。 祝山威要在京中住一段时日,直到祝云赋的事情调查清楚为止。 因为姨娘在正院伺候祝山威的关系,十三娘和十四娘时不时也会跟在边上,但她们也不敢跟祝山威多说话,几乎不敢看他。 吕姨娘和杨姨娘逮着机会就替何青圆、十二娘说好话,只一句半句,绝对不多说,多说又怕触怒祝山威。 不过她们隐隐也有一种感觉,祝云来回来后,祝山威似乎变得柔和了一些。 她们将自己的位置摆得太低了,所以不觉得酸楚,只觉得庆幸。 “爹爹吃茶。”十三娘怯怯把茶盏放在祝山威手边,等了一会,见他没有别的吩咐,猫着身子退下去了。 杨姨娘忙道:“早上少夫人给您请安的时候说了,要带妹妹们出去放风筝。” “家里地方不够放吗?”祝山威的语气听不出情绪来。 吕姨娘和杨姨娘对视一眼,斟酌道:“可每位姑娘都有一个大风筝,放开来怎么都挤,少夫人要带她们去草坡上放,她说这时候草地长得好,厚密绿浓,踩着舒服。” 祝山威回头看十三娘欢快地跑出去,掩在朱柱后的十四娘伸出一只手牵住她,两人头也不回的从这个大院里的逃出去了。 他总觉得这些个女儿像跳在自己脚边的小猫儿、小狗儿,可怜柔弱,没什么所谓。 但十二娘忽然就站起来了,指着他的鼻子道:“我是人!你是混账王八蛋!” 众人都不明白十二娘为什么忽然如此直白露骨,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甚至到了有些愚蠢莽撞的地步。 只有祝山威明白,她是在逼着自己正视她,看清她作为一个人的存在。 她也许算到了祝云来与何青圆会护着她,但即便他们护不住,她也无所畏惧,她有向死之心了。 第115章 宅家 何青圆这些时日也忙得很, 又要玩,又要管事。 人牙进了好几拨,每个姑娘身边都要添伺候的人, 哪怕是嫁出去的也给她们补上。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234章 妹妹们的院子正在修葺,所以挨挨挤挤住在何青圆的侧院里, 每天叽叽喳喳像一窝小鸟。 不过场面上交际的事情少了些, 祝云赋做下的事情还没有理清,所以很多人都观望着, 同祝府保持着距离。 圣上薨逝, 又是国丧,禁歌舞取乐,这一家子忽然就窝在院里过起了自己的日子。 春日渐渐转夏, 桃李丰硕, 滋味愈发浓郁甜蜜。 国丧期间,有官身的人家一年内不可嫁娶, 庶民只消三月。 十娘的婚事顺理成章地拖了下来, 让她大为松快, 身子都好了不少。 众人都闲在家里,连祝山威也是不怎么出门, 偶尔有人来家中寻他, 只在外院说话。 只有祝云来是有些忙的,不知在忙些什么, 祝山威总指使他去跑腿露脸,应对周旋,有时候还需漏夜去季家。 夏夜黏热, 何青圆本就睡得不好,只穿了件单薄的绯色纱衣, 挽了满头青丝,露着一截柔白细腻的脖颈伏在牙色玉编席子上半梦半醒。 忽得,颈后软肉被轻轻叼咬,又酥又疼,直叫她在梦中就吟出了声。 好个滚烫的身子贴了上来,是撑住了几分的,虽不至于全压在她背上,但也贴得够紧了。 何青圆的腿被拘起了一边,折在他臂弯里,她太知道这动作是什么意思了,一下就清醒了,但已经来不及了。 她连张口唤一句夫君都做不到,只软软地叫了一声,就难耐得用指甲勾住了席子上一块块的玉片。 嫣红唇瓣微微张着,凌乱破碎的嗯哼啊哦随着呼吸热气一阵阵荡漾出来,在薄薄玉片上覆上一层又一层的水汽。 在叽叽咕咕的水声里,媚色氤氲,格外肆意。 这玉席上润了好多水液,淌进玉片和细筋的缝隙里,擦都擦不干净。 “难怪你说玉要人养,这席子刚从库里拿出来的时候多干涩,亏得你大方,肯淌水养着,你瞧瞧都发亮了。” 何青圆是不会应他这些胡话的,勾了他的脖子叫得像只乞食的小狐狸。 祝云来卖力地喂着小狐狸,他把小狐狸喂得很好,油光水滑,神采飞扬,笑起来的时候,有种不缺人爱的明媚。 但若要问他有什么窍门,他又是答不出来的。 他不会让她饿,不会让她忧,不会让她疑。 就这么简单吗? 祝云来想了想,好像真就是这么简单的事,何青圆要的从来也就很简单。 小狐狸蜷进他的怀里,满足地抱着他的一只胳膊。 因为脸在席上压了好久,所以印了方方块块的红印子,睫毛也压得翘翘的。 看起来既妩媚,又很傻。 祝云来忍笑。 何青圆狐疑地看着他,问:“笑什么?” “爽呗。”祝云来揉揉她的脸。 何青圆有些不信,低头瞥了眼,通身朱砂白玉块,她羞得不行,连忙缠紧了薄被。 “刚还说热呢。”祝云来扯了扯,何青圆叫道:“再热没你热。” “没良心,你吃饱喝足不认账。”祝云来同她打商量,凑过去亲亲她,“我还要呢。” 何青圆稍稍退开一点,揪了揪他的面皮,道:“夏日果然不该进补的,你是不是补得太过了?” “哪有啊,不是白日里那些个臭丫头都缠着你么,只能在夜里做。”祝云来有点委屈。 “这事儿本来就要在夜里!”何青圆道。 祝云来把脸往被子里埋,一边含一边摇头。 何青圆抵着他的手渐渐没了力气,可又担心夏日衣裳薄,被妹妹们瞧见痕迹,只好推说席子有些硌。 岂料祝云来有好法子,只叫她在上头骑着,他在底下也不觉得硌。 何青圆起初羞得不要,可叫他渡了几口冷酒,又弄起了兴,渐渐纵欲驰骋起来,青丝全颠散了,像件疏疏漏漏的衫子。 祝云来实在是又享清闲又饱眼福,直到何青圆一叠声叫着去了,软软伏在他胸膛上,都这般了,还叫他一个翻身压着狠欺了一番,逼得她紧绞不断,连脚趾都在使劲,祝云来这才心满意足了。 祝云来把何青圆搂进怀里来,问她:“这两日家里事多不多?” 何青圆合着眼,睫毛湿漉漉的,不知是汗是泪,她摇了摇头,道:“不累,有些糟心事儿姨娘们都揽去了。” “什么糟心事?”祝云来问。 “天热,施氏生褥疮了,身上烂了一个个碗口大的脓洞。”何青圆睁开了眼,轻道:“我没管,让妹妹们拿主意了。” “嗯。”祝云来应了一声。 何青圆感慨道:“到底是她们得讨回来的债,我也用不着插手太多,有时候我的不忍,对于妹妹而言太高高在上了。施氏是这样,其实爹也是这样。” “爹?”祝云来没有一点替祝山威辩解开脱的意思,“也是。” 何青圆摸摸他濡湿的发,意识到这其实是祝云来与别的男人最为不同的一点,也是最珍贵的一点。” “爹可还忌惮十二?”何青圆问。 “小丫头片子,忌惮什么?”祝云来道:“小十二心里有恨,约莫这辈子也不会原谅爹,但叫她再害爹,她也不是那样的心性。”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235章 何青圆叹一口气,道:“袖手旁观者,未必就比动手的人少些错处。咱们得了爹不少好处,很多东西说不得,有时候对着妹妹们,会觉亏欠,替自己,也替爹。爹现如今看见十二妹,恐也有些膈应。” “是有些,但我不太知道他在膈应什么,因为十二妹动过杀心?”祝云来问。 何青圆将头发都拨到枕头后边去,光洁的背上立刻就攀上了一双有些粗糙的大手。 “不全是吧。爹爹怎么看几位姨娘,怎么看几位妹妹?泄欲的工具?欲望的衍生物?总之没有太当个人看。”何青圆说这话的时候,神色冷冷的,看得祝云来心里有些难受,低下头用鼻尖在她额上嗅了嗅,“而十二妹那话,将他视为一个出去挣银子和家族体面的工具,不当他是父亲,不当他是亲人了,只消顾及利益的交换和权衡,这样的话,恨也就能压住了。” 何青圆顿了顿,轻轻笑了一声,“呵,我觉得十二妹这话很有趣,很有意思。有时候想想,我对于阿爹、兄长,似乎也一直是抱有这种念头,这会让我觉得轻松一些,只是我虽这么想了,却没有意识到,直到十二妹那天说了出来。我那时其实就在心中附和了,对,对,就是这样。” 祝云来撑着脑袋倚在他身侧,何青圆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得他黑沉沉的眸子透着柔和的光。 他落下一个很温柔的吻,只有唇瓣相触,互相给予慰藉。 只是这样简单的吻,却令他们两个不自觉的发出喟叹来。 笼罩在祝家上空的那一丝阴云,随着祝云来在兵马司的升迁而退散开去,祝山威明面上未受牵连,只是奉旨在家休养,北丘寒的事项暂时都交给了副将。 除了瞪眼看着一桌公文的祝云来之外,众人还算松口气。 祝云来粗粗识字,看公文实在吃力,就把穆文嘉也弄进兵马司了,官位品级比一般的进士要高出不少。 他仕途走得越好,与季家越要避嫌,不过有些事情倒是可以由何青圆和季翡之二人通传。 这一日,何青圆带着妹妹们一道去季家做客,她是直接去的大房院里,从季家的北门进去最近,还可以避开季悟非那一房人。 其实几扇院门一锁,几房是可以独立成院的,否则何青圆顾忌这个,顾忌那个,也不好来。 进了大房院里,僻静清幽,夏日也隔绝在外了。 季翡之和卢听玉早早在院里备茶以待,两人容貌各有千秋,姿态慵懒惬意,皆穿着半臂,双双倚在池边竹塌上,重重绿影后,透出肌肤清凉似瓷。 小丫头们乍见大姐姐们的曼妙风姿,一个两个都有些面红,叫几个姐姐好一番打趣。 季翡之此时看着闲适,其实一连几日在外头巡了铺子、田庄,进了些暑气,方才睡了一短觉,精神才好了些,正喝一碗解暑茶。 十四抱着自己的诗册坐在竹塌畔的蒲团上,恭谨地向卢听玉请教不足。 十三娘与季澄珠钓鱼儿去了,唯有十二娘转了转眸珠,抚裙坐在何青圆身边,乖乖听她们说话。 “二房这两天阴云罩日,银珑想来,可又不想看她嫂嫂脸色,只叫我把这个给你,还有她做的薄荷小点,你尝尝。”季翡之看出十二娘的心思,把一册书递了过来,道。 十二娘忙把之前看完的书递过去,请季翡之转交给季银珑,又听何青圆问:“二房怎么了?” “先前公主不知是听了谁的唆摆,还替勤王求情,把先皇气坏了,虽然先皇的病是早就有的,当今圣上将这事也算在她头上,收回她不少封地食邑。她面上过不去,心里又窝火不安生,就挑唆起女儿来。姜家有个失怙恃的堂姐来投奔,公主竟想设计我七弟与她有私,以此好让姜氏能以此拿捏我妻弟。” 季翡之似乎觉得恶心,压了口茶才继续道:“只临了的时候,姜氏反悔了,弄了个不上不下。堂姐痛哭,公主发癫,姜侯跳脚,可惜啊,这热闹我没看着。” 季翡之眼里可没有看热闹的心思,只是满眼的心疼,瞧见何青圆微蹙的眉头,她轻轻叹了口气,替季悟非遗憾。 “她既反悔了,可见心里是有七公子的。”何青圆轻声道。 季翡之的神色有些不屑,但压下情绪后一想,道:“许是吧。我也盼她早日想通,我这弟弟,其实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傲慢骄矜那一套,对他是无用的。” 第116章 摇雪晃树 何青圆一行人离去的时候, 也是从北门直接走。 季悟非只瞧见了祝家的宽敞马车在道上轻快地驶离,他有片刻的恍神。 姜芷岚站在他身侧,也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笼统算起来, 姜芷岚与何青圆其实没有怎么见过面,就算她来到季家, 季翡之也把她护得很好。 有一次姜芷岚想碰一碰何青圆, 但被季翡之三言两语请了回去,她从门缝里瞥了一眼, 瞧见何青圆坐在梧桐落下的叶雨里, 浅笑盈盈。 姜芷岚对何青圆充满了偏见,她觉得何青圆应该是那种明明充满心计却还要佯装纯然的性子。 天真、简单、纯粹,对于他们这种出身大家族的姐弟来说, 简直是最缺乏也是最向往的特性, 如何能不喜爱?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236章 但姜芷岚就是觉得何青圆并不是一口浅池,偶尔几次场面上遥遥相见, 她从来都没有躲过姜芷岚的目光, 总是稳稳接住, 不卑不亢。 祝家这两年多事,总也有人拿些话语讥刺她, 她认认真真地听了, 张口就揪住那人的痛处,狠狠戳下去, 脸上还是淡淡的笑。 也有过别人嘲讽她,但她抓不住别人短处的时候,姜芷岚那一回等着看好戏, 却见何青圆只是挑了挑眉,扫了那人一眼, 说:“要你管?咸吃萝卜淡操心。” 姜芷岚觉得何青圆可能是个坏女人,她很想让季悟非看看何青圆这高傲的样子,这轻蔑的做派。 可瞧见何青圆身后护着的那几个祝家庶女时,姜芷岚心里有微妙的动摇,忽然又庆幸季悟非没有看到这一幕。 那些祝家庶女每每出现一回,身量似乎都长高一截,肌肤充盈着焕发之感,尤其是那几个小的,变化之大,甚至叫人疑心是不是换人了。 她们像是杂草变玫瑰,说明养花人有着鬼斧神工般的能耐,很多关于何青圆的诽谤流言渐渐消退。 就算有人再说,附和的人也少了,姜芷岚自己都觉得没趣,张不开那个口。 马车很快消失在拐角,纵使季悟非只有片刻出神,但姜芷岚素来敏感,定然也发觉了。 不过令季悟非纳罕的是,这一回,她没有耍什么性子,也没有阴阳怪气,只是看着细纹密布的掌心,轻道:“你不该娶我的。” 季悟非一怔,就见姜芷岚低垂着眸子,道:“我阿娘已失帝心,阿爹碌碌无为,哥哥失了所爱,对建功立业一点兴趣也无,而我又蠢笨,在那些皇姐皇妹皇姨面前周旋艰难,我看人家如云山雾罩,人家看我一览无遗,我帮不了你什么了。” “也不尽然。”季悟非默了一会,道:“姜侯好人缘,很多人跟前他都能说上几句话,内兄他娶了田氏做继室,田氏一族盘踞在京东路一带,族中子弟人才辈出,颇有欣欣向荣之态。更何况没心计,并不是缺点。” 良久,姜芷岚苦涩地笑了一下,伸手去触季悟非俊秀的面孔,道:“如此直白?” 季悟非眼底有歉意,抬起手道:“走吧。” 姜芷岚轻轻搭上他的手,顺势挽住他的臂膀。 她知道季悟非是不会拒绝的,更会迁就她孱弱的步伐,但这一步一步,姜芷岚不知道要走多少步,才能稍微触及季悟非的心。 姜芷岚再一次见到何青圆的时候,已经是这一年的冬天了。 雪落了一夜又半日才歇,她烧了一炉漂亮的香,留下的香灰印子是一朵繁复的祥云。 姜芷岚觉得这是一个好兆头,望向书案前正理庶务的季悟非,轻道:“我想去梅苑赏雪,你可不可以陪我去?” 季悟非看着她期盼的目光,想着她在书房相伴多日,就将签子竖在账册里,做好标记后盖上,起身道:“如此好雪的确不能辜负,三姐姐调教了两个好管事,账也做得利索,省却我好些精神。” 姜芷岚有些雀跃,梅苑虽说是季相的故居,并不是季家中公的产业,但三房也不会计较这些。 自家人心血来潮短宿一晚,夏夜纳凉,冬夜赏雪,一切开销都是从三房的账册上走,便是当年的诗会,也是季翡之出面主持,而由三房包揽开销的。 可等到了梅苑,门房却露出为难神色来,说是要先通传一声。 “怎么?是哪房的叔叔婶婶在里头?”季悟非不解问。 他从来没有被拦在梅苑外过,即便梅苑里有人,那也都是自家人,进去碰个面,还能一道赏雪呢。 “是祝家的大爷和夫人。”门房道。 姜芷岚有些紧张地揪住季悟非的袖口,蹙眉道:“怎么是他们?” “因有祝家大爷相助,才取回咱们老祖宗刻下的那些碑文,为表感谢,所以这梅苑对祝家大爷都是敞开的。” 其实季随海的本意是想把梅苑送给祝云来的,只是梅苑实在珍贵,恐惹人猜度,便只交代了两个儿子。 这下,季悟非和姜芷岚有些进退尴尬了,想走的时候,里头却出来一个丫头,道:“请七爷和七少夫人进去吧。” 姜芷岚想走,但又莫名赌气,觉得走了像是怕了何青圆一般,反倒先季悟非一步,牵着他进屋去了。 季悟非本以为何青圆这次也是带着妹妹们的,她对祝家那些姑娘真的很好,什么都舍得,画舫游湖,戏楼包场,还请了卢听玉做夫子来教她们。 但这一回,只有他们夫妻二人。 季悟非和姜芷岚进去的时候,他们已经准备要离开了,但走的时候又起了玩闹的心思,打算把树上的雪摇下来。 银灰色的大氅拢着何青圆,但脖颈处有些漏风,祝云来把兜帽给她罩上,又分腿撇成一个‘大’字,矮下身子正在给她弄颈处的扣子。 可能是他手指太粗大,而兜帽的扣眼又是一粒圆滚滚的朱砂扣,他怎么抿也抿不进去。 “好笨。”何青圆笑着说。 祝云来终于弄好了,捏着她的下巴亲了亲,伸手摇了摇那棵琼堆玉砌般的树。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237章 何青圆笑眯眯地闭上眼,感受那一阵温柔的冰雾。 祝云来的头发上都是雪,像是忽然白了头。 何青圆伸手揉揉他的发,拂掉他眉毛上的细碎冰珠。 “仔细手冰。”祝云来握住她的手,两人慢慢从雪地里走到廊上去,瞧见了立在廊上的季悟非和姜芷岚。 四人相互问好,显得僵硬而生疏。 祝云来并不是一个小心眼的人,却始终对董寻舟、季悟非这两人没有半分好脸色。 董寻舟现如今宫中当御用画师,轮休时出宫也多住在小何府上,祝云来与何霆昭本也不太对付,但何霆昭被困在床上养了一年的伤,性子里的棱角都快磨光了,他又是死过一回的人,看破了一些事情,有时候说起话来,像个老僧一样。 也正因如此,祝云来与他的关系缓和了一些,坐下来一起吃喝谈天的时候,偶尔会遇上董寻舟。 董寻舟近来名气很大,好些达官贵人向他求画,也有要给他介绍亲事的,但他大多都拒了。 他越拒,祝云来越觉得他不死心,当然看他不爽了。 直到秋日里,董寻舟奉命替圣上画万里江山图,先去了北丘寒,祝云来才算是消停了。 至于季悟非么,祝云来原先对他敌意颇重,但后来因为季随海的关系,他好像与季悟非私下见过几面,关系谈不上和缓,就算见到了也就是打个照面,不会有什么过多的交谈,但也不必担心祝云来会忽然暴起伤他。 何青圆隐隐觉得,祝云来更加介意季悟非这个人。 是因为自己与季悟非曾经议亲?可董寻舟与她是自幼相识,难道不是情分更浓呢? 何青圆其实知道原因,无非是她曾属意于他,而非董寻舟。 可是祝云来是怎么觉察出来的呢?何青圆哪里会去问呢? 何青圆笑着走上来的时候,面颊粉粉的,气色极好,看得姜芷岚很是羡慕。 若问她最盼望什么,其实并不是季悟非的垂怜喜爱,而是一个康健的身子。 何青圆同季翡之时常一块玩的时候,把两家的姑娘都带上了。 她们有时在外头,有时在季家,若在季家里,姜芷岚有意无意地靠近大房,偶尔会听见她们的笑声零星从院里飘出来,鲜活极了。 而她呢,多跑上几步都受不住,有时候同季悟非置气,没争上几句就心口闷,季悟非可怜她,常常就此作罢。 可真正意义上的大是大非,尤其是涉及家族利益的那些方面,他从未退让过。 起初,姜芷岚觉得这实在是太不可理喻了,她注定是寿数短的人,总觉得自己不该活得谨言慎行,而母亲又是公主,肆意妄为惯了,若不是她喜欢搅事,姜家另外几房人,也不至于那般疏远冷落。 但姜芷岚渐渐发现,自己正是因为季悟非身上的那种克制与周全的处事风格,才对他更为倾心,而不是只因为皮相。 祝云来和何青圆走过他们身边的时候,通身的冰雪梅香让姜芷岚回了神。 下人说他们昨夜是住在这里的,就在一个叫做酒庐的小屋里,那是梅苑看夜雪最漂亮的地方。 姜芷岚很难自欺欺人地认为何青圆过得不好,季悟非也是如此。 祝云来与何青圆摇树晃雪的时候,季悟非是光明正大站在廊上的,却莫名有种窥伺的感觉。 看着何青圆的笑容,季悟非忽然感到她离自己很远,她的喜怒哀乐与他没有关系。 反之,其实也是一样的,他的一切,何青圆再也无法体察到了。 “他们倒是有情趣。”姜芷岚轻声道。 季悟非低低应了一声,似乎是觉得自己这反应有些消沉,就扬起语气,道:“是啊。” “瞧着祝公子应该是个性格开朗率直,不拘小节的人。”姜芷岚又道,“我从前没怎么见过他。” “他在兵马司任职,年节里这几日才有些空闲吧。”季悟非顺着她的话说。 姜芷岚点了点头,又道:“祝公子与他夫人,想来是相衬的。” 季悟非不明白,犹豫了一下,问:“何以这样说呢?” “祝夫人,看着有几分活泼,但我总觉得她像是个会咽心事的性子,非要直截了当的人,才挖得出她的心思。” 季悟非难掩讶异,又问:“你怎么会,会做这般想?” 姜芷岚想了想,道:“在场面上见过她几次,大多数情况下,她是个很替别人着想的人,那种考虑与抉择几乎是下意识的,这样的人总是习惯委屈自己,但祝公子一看就是个不乐意委屈的性子,既做了夫妻,对外一致,他要痛快过,自然也不许她委屈,这样便好了。” 季悟非看着她,那眼神像是第一次见她。 姜芷岚似乎明白他的心思,笑了笑道:“我并不擅长观人术,只是对于她,我太在意了,所以时时刻刻在琢磨。” 季悟非不语,往前走了几步,先用脚蹬裂台阶上迅速凝起的薄冰。 “忆之。”姜芷岚忍不住轻唤了一声。 季悟非已经站在台阶下,闻声抬眸看她。 “我注定寿数不长,先占着你夫人这个位置,咱们也如他们一般,高高兴兴过,好吗?”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238章 她说得心酸,听得季悟非也难过起来。 他本就不是心硬的人,便伸手给她,道:“说这些做什么,日子平平淡淡就很好。再者说,那棵古树粗得需五人合抱,祝公子摇得动,我可摇不动。” 也是难得听他说一句玩笑话,姜芷岚握住他的手,笑道:“那可以找一株细腰的树吗?” 第117章 唱曲儿 又是一年秋, 祝山威要启程去北丘寒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十二娘一箭正中靶心,笑眯眯晃着弓箭来向何青圆讨糖吃。 “那岂不是赶不上十二妹的及笄礼了?”十娘有些遗憾, 十二娘的及笄礼是在次年的春日。 十二娘却是嘎吱嘎吱嚼着硬糖块,笑道:“更好!” 何青圆轻轻戳了一下她的腰, 十二娘笑软在她身上, 窝在她怀里撒娇。 “嫂嫂给我备礼物了吗?”她问。 “要看看吗?”何青圆道。 “不要。”十二娘瞥见过何青圆给工匠画的头面图式,一处处圈出来标明材质, 她晃了一眼就不看了, 要保有惊喜感。 “那还问来做什么?等不住了?”何青圆问。 “等有什么等不住的。”错过了的那些,才是永远等不到的。 “谁给妹妹主持呢?”十娘关切地问。 “这倒还没定下,我心里的主意想请兵马司枢密使诸葛大人的夫人崔氏来给妹妹簪发的。” 崔氏出身好, 嫁得好, 生育之事上得两男一女,相当完美。 “我想请季姐姐来主持。”十二娘知道崔氏, 她曾跟着何青圆去给崔氏祝寿, 也知道崔氏看起来人生无憾, 幸福安乐。 何青圆居然不是很意外,只是又问了一遍, “当真?” 十二娘郑重颔首, 道:“我喜欢季姐姐的日子。” 她说着,却见十娘在对自己轻轻摇头, 十二娘意识到这会让世人诟病何青圆,连忙又道:“自然了,诸葛夫人也是好的, 我能得她簪发,三生有幸。” 何青圆看着十二娘, 伸手挽了挽她的耳发,道:“翡之的确不是世人眼中女子最好的榜样,甚至,差了些。但你我都不这么想,既是你的及笄礼,自然是你的喜好最要紧,我可以请她来主持你的及笄礼,不过原本拟定的观礼宾客就要剔除几位,我不想翡之听到一些令她不舒服的闲言碎语。” 十二娘握住何青圆的手,摇了摇头,道:“嫂嫂,我的及笄礼并不想昭告全城,我到了可以谈婚论嫁的年岁,这有什么趣儿呢?我更愿意同亲近的人一起过,我们关起门来,小小办一场,给所有姐姐妹妹都办,还有嫂嫂您,请把这场及笄礼,当成给所有人的吧。” 何青圆听着十二娘这番话,想起自己的及笄礼。 在一个湿漉漉雨日里,檐下水珠成串成串地掉落,屋里欢声笑语,茶水点心上了一轮又一轮,窦氏被表姐哄得合不拢嘴,而她躲在角落里局促地绞着手,因为亲人的缺席而怅然失神,所以屡次被拿来当做一个阴郁不讨喜的对照。 而十娘她们的及笄礼了呢?几乎就没有。只是昭示着她们可以被买卖了。 秋天的阳光太舒服了,干燥又温柔,何青圆懒洋洋地动了一下身子,说:“这主意听起来真好。” 祝山威启程那一日,风有些大,吹得人睁不开眼。 何青圆刚诊出了喜脉,月份尚浅,祝山威根本没叫她出来相送,就算是祝云来也挥挥手让他进去陪着何青圆了。 孩子们一个个进屋去了,祝山威坏心眼起,单把十二娘留下来,要她送自己出城。 十二娘是最不愿意的人,也知道祝山威就是清楚自己不愿意,这才非要自己相送。 祝山威骑马,她坐马车,本也没有什么话好讲的。 但祝山威谈兴不错,道:“你嫂嫂有孕,往后你可要帮衬着她一些。” “这个自然。”十二娘道。 “快及笄了,要什么礼物?” “要北丘寒的冰玉,听说宫里有一张冰玉床,炎炎夏日摆在屋里,便不觉酷暑了。” 冰玉哪是那么好得的?就算是宫里的冰玉床也是只床面上有一尺宽两尺长的冰玉镶嵌,且那块冰玉虽大,却不怎么通透,便知那种极品冰玉有多难得了。 十二娘就是故意的。 祝山威笑了起来,道:“我尽量。” “还是不要了。”十二娘见他答应了,并不怎么欢喜,道:“尽量就是有做不到的可能,我就不冒险了,爹爹多买些宝石吧。嫂嫂有一串彩宝手链,是舅舅备下的彩礼,爹爹给我们姊妹也都弄一串吧。所有姊妹,元娘阿姊那一串,要海兰石多些,她应该会喜欢。” 她这话又是在挑衅,祝山威用刀鞘挑起车帘看她,看着她望过来的目光,依旧是一丝惧意也没有。 “好。”祝山威这一声,几乎是在赞叹。 十二娘却觉得,宁愿他不要答应。 马车驶到城门口的时候,祝山威让十二娘回去了,十二娘瞧见城门口有老婆婆卖秋芙蓉,是很不太常见的白绿色,于是下车想买一盆回去。 她捧起那盆花的时候,瞧见城门口有个女子跪在那里,似乎与祝山威认识。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title="西瓜珍宝珠" target="_blank">西瓜珍宝珠 第239章 可祝山威费了很一会才认出她来,是竹楼里他收用过的一个婢子。 见她哭得楚楚可怜,又阻在官道上不像话,于是就先带上了她。 十二娘看了一眼,就猜得七七八八,心下有些鄙夷。 可若是她早知道一年后祝山威会被这个女人刺伤,伤口恶化以致寿数大减,今日又会不会阻止呢? 午夜梦回时,十二娘也摩挲那串金绿宝璀璨如猫眼的彩宝手链思来想去,但最终,她觉得应该是不会的。 因为那是祝山威的因果,她若干涉,岂不是要背了他的因果,承了他的罪孽? 秋芙蓉摇摇晃晃,十二娘面无表情地端花走人。 离家越近,她心情越好,一步步走进去,还没到何青圆的院里,她就忍不住笑着唤她,“嫂嫂,快看我买了什么?” 祝云来从屋里出来,嫌弃地挥挥手,道:“睡着了,去去,一天七八个时辰黏着你嫂嫂,臊不臊?” “哪有七八个时辰,大哥小气!”十二娘轻手轻脚往里走,想瞥何青圆一眼,但被祝云来提溜出来,她进不去,只好把花放在院中显眼处,还挺记仇冲祝云来捏鼻子,故意道:“大哥身上又是一股肉味。” 何青圆这两日时常犯呕,很多东西都吃不下,闻见都想吐。 祝云来想吃肉得躲到外院去,吃过了要刷牙漱口,通身的衣服也要换。 “胡说八道!我今天都没吃肉!”祝云来往院外哄人,“自己院子都盖好了,还见天往我这跑。” 十二娘扒拉着门,吐吐舌,“大哥就是一股肉味!” 祝云来还真嗅了嗅自己,明明就只有一股子皂角味,便冲着跑走的十二娘叫道:“你不是肉做的?!你是个素人?豆腐人?” 何青圆其实还没有睡着,祝云来说谎了。 等十二娘走了,他又回去了,乖乖趴在床边守着何青圆。 何青圆的眼睫越眨越慢,越眨越慢,渐渐就睡着了,可等她再醒来的时候,祝云来还是睁着一双黑亮亮的眸子,一眨也不眨眼的看着他。 “难得休沐,怎么就守着我呢?”何青圆刚睡醒,声色柔软似水。 祝云来弯了弯眼睛,“没有别的事情想做。” 何青圆往床里缩了缩,道:“要躺一会吗?” 祝云来脱了外衣钻进她的被子里,将她搂在怀里。 何青圆在他怀里赖了一会,觉得实在太惬意舒服了,脑子里什么都没想,四肢躯干都被安放。 而且最要紧的是,她能安然得享受这份舒适,不会患得患失。 不过,好像太安静了一点,她这孩子来得晚,也来得很体贴,一切都刚好的时候才来。 秦妈妈有些太紧张了,走路都恨不得叫人踮着脚。 “夫君会唱曲吗?”何青圆点着他的下巴问。 “不会。”祝云来从来没有唱过什么曲儿,“但阿娘哄我的时候,嘴里总是念着歌,不过应该都是她自己编的。” 祝云来低低地哼了几句,乱七八糟的,听得何青圆直笑。 “脏脏牛儿脏脏马,脏脏雁儿脏脏鹰,脏脏的娃娃黏泥巴,阿娘来替你擦一擦,擦擦眉毛黑又浓,擦擦眼睛亮又清,擦擦鼻子高又挺,擦擦耳朵听八方,擦擦嘴巴不愁吃。阿娘的娃娃,阿娘的宝,阿娘的心肝,阿娘的命,乖乖睡,饱饱吃,一天比一天壮壮实。” 唱着唱着,祝云来忽然沉默下来,神色有些恍惚。 何青圆摸摸他的脸,祝云来回过神来,道:“这好像是两首歌,后头的,好像不是我养母唱的,她养我时年岁还小,不像会说这些话的。” 何青圆微微笑,道:“那是阿娘唱的吧,孩子忘不掉娘的,只是融在心底了。” 祝云来点点头,道:“但是能想起来,真好。” “两首歌合起来,倒是严丝合缝的,”何青圆抚向自己的小腹,祝云来的手随之搭了上来,她反手握住了他的手,道:“往后我也会唱给孩子听的。” <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宅斗文<a href="https:///zuozhe/opt.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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