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慕》 第1章 《顾慕》作者:荔枝杨梅【cp完结+番外】 文案: 千珠碎罢凝地墨,汇尽沧桑万卷书。 破阵之术,是启发肉身虽腐,精神永存,修仙修百年,不断修正自己心中所想,这个过程便是修仙、便是企及大道。不一定得是寿命万万年,如果只是想要寿命,那山顶的石头不就是天道吗? 受:顾慕 攻:严谨 标签:修仙 剧情 正剧 强强 第1章 水镜 严谨修仙不是自愿的。 没入衡阳山以前,严谨是个实打实的皇子,因避祸宫闱争斗,刚满十四岁就被迫入了仙门,不知不觉竟也修了五年。 时光荏苒,无数光阴飞逝而去,当初的刚上山的稚嫩小皇子长成了翩翩少年郎。 今日下雨,衡阳山弟子暂停修练,聚在一起闲聊,刚开始还是有模有样讨论剑法心得,后来渐渐走样,说起了仙门八卦。 严谨刚从弟子窝里出来,听了一耳朵情史,好几个编的驴头不对马嘴,都不知道怎么传出来的,啼笑皆非了好一会儿。 他穿过课室回廊走入在仙山深径,抬头看天,密雨如丝,让一景一物都笼罩在薄薄的水汽中,看起来像是宣纸被笔墨晕染,顺着纹理细细四散。除了脚下的青石板路,被雨水洗刷的露出本来颜色。 不知道这下了大半天的雨什么时候会停,早上出门时忘记带雨伞,他便任由雨水打湿衣服,随着他越走越远,弟子们热闹的吵闹声渐渐听不见了。 衡阳山内大路没几条,小路特别多,严谨选了一条最近的回住处,碰巧路过山门前立着的水镜,发现它今日出了差错,竟然指路让凡人上了仙山。 衡阳山立水镜是为了阻隔凡尘浊气,浊气太多,不利于修行。 他正想使个法术,把误入仙山的凡人送到山脚下,身后就传来了一个声音:严谨师弟。 那声音低沉,像是最后一抹琴音,不用回头也知道出声的是大师兄梁以升。 严谨想,这人八成又是来找茬的。 其实刚开始来衡阳的时候,大师兄与严谨还是兄友弟恭,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梁以升就变了一副模样,从斯文有礼转为冰冷尖锐。 并且有段时间严谨总觉得梁以升,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对劲,但是如果要说出个具体来,又不知道打哪儿开口。 聪慧如严谨,琢磨半天也不知道大师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正施法结印打算修正水镜的时候,严谨除了他那句师弟,还听到了琴弦声。 大师兄梁以升的法器正是一把古琴,不过他从来不用整把琴示人,而是别出心裁的用琴弦。 严谨皮笑肉不笑一转头道:大师兄,你怎么出来了,不躲在背后摆弄你那琴弦吓唬人了。 整座衡阳山被结界笼罩,通往山顶路全靠水镜封锁,眼看那凡人拐个弯就要带点浊气进来,梁以升先下手为强,没让严谨使法术,而是自己拨了法器琴弦,然后那一声琴音转化成了鬼哭狼嚎之声。 大师兄的本意是想吓走这凡人,没成想事与愿违,那凡人不仅没有掉头下山,而是大叫一声鬼啊!加快了速度要冲破水镜。 严谨看了一眼水镜外的凡人道:你这一吓唬,这人被你吓得激发潜能了,大师兄,这倒忙帮的好啊!顿了顿,又讥讽挖苦地补了一句,净添乱。 然后捏诀,将那凡人直接送到了山脚。 使完法术之后,严谨一抬头,看见了梁以升眼神中的晦暗,还没等他想清楚些什么,大师兄神色一滞,然后招呼也不打就飞走了。 一个月没见,越发的阴阳怪气了,严谨想。 刚刚谈话间,梁以升说封山门的仙器是被风吹歪的,严谨走到水镜旁,抬眼一看,圆柄状的封山栓果然歪向一边。 他没有多想,手掌中打出一道金色真元,将封山拴回正,却见封山拴上有一缕白色真元散去。 白色真元?梁以升特有的真元颜色,这颜色除了他,整个衡阳山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 他收回真元,不禁怀疑,大师兄是故意将封山拴打开。 可是为了什么?难道大师兄搞这一出,就是为了等在这里,跟自己说几句话? 梁以升没病吧! 严谨没有打伞,正好雨水好像又大了点,这一扰乱便没了猜测梁以升心思的心情。 立在山门口的水镜除了隔绝浊气,它像是普通镜子一样,可以照出事物,不过因为有仙气在,可以看的更远一点,严谨拨完封山拴随意扫了一眼水镜。 这随意一扫,不由得睁大了眼睛,山脚二里地开外,好像有个熟悉的身影,模模糊糊的一小团正在挪动。 严谨对着水镜使了个扩大视野的法术,水镜晃动了一下,果然在二里地开外的乡野小道上,清楚地看见他脸色不好的师父。 严谨与梁以升不是同一个师父,严谨师父名唤司空山里,是个一辈子长不大的老顽童,一把年纪了只喜欢云游四海。 要不是他动不动就游历,自己也用不着到离住处很远的地方蹭其他师叔的课,风吹日晒,霜打雨淋,对一个皇子来说,真是太辛苦了点。 辛苦的严皇子想,难道刚刚送凡人下山的法术使得力气大了些?顺手把自家师傅也误伤了?如果真是这样,那真有些头疼。 第2章 倒不是他怕司空山里,只是那老顽童心情不好,回来之后肯定会变着花样折腾。 谁让人家是师父呢!自己这皇子身份再尊贵,做徒弟的也要尊师重道。 他不禁又记恨了三分梁以升那厮,刚刚自己使法术的时候,梁以升正对着水镜肯定看见了司空山里,却没有提醒。严谨越发觉得梁以升这人可真表里不一,道貌岸然,其心可诛! 这般想着,那厢司空山里眨眼间就到了水镜外头,他被严谨那霸道法术害得摔了一跤。 头上还插了乡野小道上的几朵小野菊,鹤发童颜,一身泥水,再配这一头黄色小菊花,模样很是滑稽。 严谨不禁被他师父老人家的尊容吓了一跳,这模样,凡间跳大神的都比师父要花容月貌,实在太诡异了,便伸手顺了顺自己的心口。 皇子都是敢作敢为的,至少严皇子是如此定位自己。 但是有的时候,必要的滑头还是要耍的,他正在心里想怎么把老顽童糊弄过去,司空山里却没有给他充分考虑的机会,他把水镜当做凡间的大门,一边将水镜拍的嗡嗡作响,一边跳脚道。 快打开水镜,让我进去,刚刚是谁使得什么玩意,将老子蹶出了二里地,要让我抓住了,非逮去丢进炼丹炉炼了他不可! 司空山里的炼丹炉很可怕,连万年寒冰玄铁都能融化,何况是肉骨凡胎。 衡阳弟子没有人想惹急了老顽童,被他丢进炼丹炉里去被火烧,他也不例外。 迫于炼丹炉滋味不好受,只好匆匆打开水镜,化作一个虚影赶紧开溜,期望他老人家不要发现是他使得法术,顺手还将衣角幻化成了梁以升今日穿的那件颜色,试图嫁祸给梁以升那不怀好意的。 不过没什么用,这点小伎俩没有骗过那老顽童。 老顽童又一闪身,人到了山门内,在水镜中看见自己滑稽诡异的模样,完全没有平日的仙风道骨,他果然愤怒大吼道:严谨,你这个不孝徒弟,我教你的招来逐去术你居然使到了师父头上,看我不罚你去后山 这些话顺着风灌了一半进了严谨耳朵里。 严谨在空中飞了一半,突然觉得身后有熟悉的感觉传来,扭头一看,不出所料,果然是司空山里追了上来。 不由得扶额,他这飞得还是慢了些,应该再快点,让他师父追不上才对,此时此刻,躲不过去了,只好身形一凝,落到了岳清峰。 第2章 画册 岳清峰一年四季草木葱茏,前有飞流瀑布,后有竹海听涛,不管是阴雪雾晴,还是白天夜里,都美丽动人,就像是严皇子的长相。 岳清峰上有一处宅子,叫飞阁流丹1,正是严谨的住处。 将整座山头全给一个人住,在衡阳弟子辈里,只有严谨一个人有这份待遇。 在他没有上山前,衡阳山的课室或者长老住的地方远没有现在华丽舒适。 这是因为严谨有个有钱的舅舅,年年给衡阳山源源不断的提供供奉,让衡阳山成为了所有修仙门派中最有钱的,衡阳掌门也是个妙人,供奉照单全收,作为回报,给严皇子一座山头。 严谨身形起落,最后在飞阁流丹寻了一处平坦点的屋顶,落稳身形,也没对着老顽童行礼,一回头,面露早就准备好的震惊之色道。 师父,您老人家这是怎么了,这要走簪花敷面的路子吗? 司空山里翻了个白眼,毫不客气地反击道:少装模作样,你会的法术都是我教的,什么簪花敷面,少胡说八道。 严谨走近他的老顽童师父,主动伸手扫下他头上的小黄花,然后又使了个洁净类的法术,让他又恢复了鹤发童颜的模样,并不打算承认是自己做的。 师徒二人站在屋顶上用眼神博弈了一会,最后,司空山里甩了甩袖子,看着他这唯一的高徒,摸着良心,苦口婆心。 衡阳山有禁制,不得无故乱用术法,为师不怪你让为师一把年纪了还带花,就罚你去后山割些凝血草,割完以后为师带你出衡阳山。 严谨眉毛一挑,心里一放松,居然不是丢炼丹炉,随即对他鹤发童颜的师父露出了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同时避重就轻不接惩罚的话茬,而是对惩罚的后半话兴致勃勃。 师父,出衡阳山,我们去哪儿?是借着除魔卫道出去玩吗? 司空山里抖了抖袖子,不知道是不是嫌站着累,抖着腿晃着屁股蹲在飞阁流丹的屋顶上,冲他的高徒严谨招了招手。 严谨再怎么说也是皇子,虽然现在不在皇宫,没有了礼仪束缚,但是如此不雅的蹲房顶,还从未有过。 他有的时候会觉得,修仙与坐牢大同小异,一想到可以出衡阳山去外面沾沾烟火气,形象算什么,于是动作迅速地学着他这没形象的师父一起蹲房顶。 师徒二人像是卧底接头一般,将气氛带入另一番韵味。 老顽童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道:徒儿啊,你来衡阳山已经五年了,这术法学的已小有所成,这次,为师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严谨最近练剑确实小有所成,将全身肌肉练得发达了些,去年的裤子穿着嫌紧,只好先抻了抻裤腿道:师父,什么好地方? 司空山里虽然占了衡阳派长老之位,其他长老都是德高望重,尊号雅致,唯有他叫老顽童,这不仅因为他容貌鹤发童颜,也因为他为人处世其实很不长老,佝偻着肩膀还有点猥琐。 第3章 为师这次去了一趟这个方向。老顽童一缩脖子,显得更加猥琐,手往南边一指,接着神秘兮兮地说,那地方其他的不说,专出美人,各式各样的都有,徒儿,你已经长大了,还长的人模狗样,为师带你去见见世面。 严谨站起身,不感兴趣道:美人?我打小见多了,见多也就习惯了,师父你刚刚指的是南边,南边?南边最近闹出动静的只有南溟宫,是不是南溟宫后边海里里有什么? 司空山里一拍大腿道:不愧是我高徒,就是那海里,那里有漂亮到勾人心魄的女妖,你指定没见过。 严谨眯着眼睛,怀疑地看着司空山里道:师父,您老人家平时不是不让我出衡阳山吗?说什么刚刚修仙要保持心静如水,外头红尘浊气重,会污了道心清净,怎么这次一改往常,非要拉着徒儿去溟虚宫。 司空山里道:你是刚刚修仙吗?你都修了五年了,不想出去看看吗? 严谨眉毛一挑,没有话说,脸上的表情写着,就算如此,那师父您老人家到底打什么如意算盘。 司空山里见严谨不说话,又问了一句:徒儿,你这是什么表情?到底去不去! 严谨蹲房顶久了,腿有点麻,站起身干脆利落的道:不去。 司空山里跳着脚破口大骂不孝徒弟那一套,毫无师父形象可言。 严谨站在一旁,看着司空山里像是皮球一样弹了几下,收起眉眼间的疑惑。 他这师父不靠谱的很,除了教术法还成,其他的事情,要多扯淡就有多扯淡,歪理邪说一套一套的。 像是别的师父都会教育徒弟,要尊师重道,司空山里初次见严谨,一把握住他的手。 你是皇子,我没修仙前是草民出身,这一见了皇家的人,就忍不住膝盖发软,哎呀呀,你别用这种疑问的眼神看着我,要不,为师给你跪一个表表心意! 严谨还清晰的记得自己当时的震惊,连带着身边,从宫里带出来的伺候严谨起居的侍女也震惊了。 司空山里却当真要跪,严谨还没从宫里的那一套脱离出来,当即拢起袖子去搀扶,不料司空山里只弯了半个膝盖,借坡下驴的站直了身体。 严谨从此以后,再也不能用尊敬师长去看待司空山里了。 跟着这鹤发童颜的老不正经修了几年的仙,不知道三观被震惊了多少次。 那年严谨刚满十六岁,司空山里又来祸害严谨,神秘兮兮地塞给了他几本画质上佳的画册,并说,这几本画册是全天下男人的挚爱,珍藏多年的绝版,有银子都买不到了。 严谨好奇,到底什么画册会是全天下男人挚爱,还有钱都买不到?莫非是哪位名家的绝笔。 少年好奇地伸出一根手指,翻开了画册,这一翻开,只见花花绿绿的一片,各式各样的不堪入目,严谨的脸腾的就红了,这果然是全天下男人挚爱的画册。 只是天底下其他的师父只会告诫徒弟不许看这些闲书,若是有不成器的私底下偷看,当师父的也要板着脸训斥一番,没收这些不成体统的东西,还没见过主动给徒弟塞这些东西的。 那老不要脸的兴致勃勃的对严谨道:徒儿,为师帮你留意了一下,这衡阳山上,就数你那霍许卿师姐长的最标致,你这大好时光,正是需要这些画册的时候!可别什么都不懂,让人耻笑了去,丢了为师的脸。 严谨刚刚十六岁,脸皮也没现在厚,加上被那画册唬得一愣一愣的,愣是没想出来用什么话回那老不正经的好,面红耳赤了一个下午。 这画册一事过后,衡阳山的弟子就开始盛传严谨与霍许卿的谣言,本来修仙就要讲究道心清净,但是一帮十几岁的孩子聚在一块,难免会讨论一些除了修行以外的话题,这严谨与霍许卿正好成为了谈资。 也就在这个时候,向来斯文有理的大师兄也变了,严谨一度怀疑,大师兄是因为深爱霍许卿师姐,才如此对待自己。 这下好了,多一个人掺合进来,三角关系,更令普通修行弟子兴奋,三个人的爱恨纠葛,私底下不知道被翻来覆去说了多少遍,一直传到今天都没结束。 严谨有时候也会好奇,在司空山里如此背道而驰的教育下没长歪,是不是因为自己特别身正,连影子都没斜出去多少。 严谨提了一口气,从屋顶上飞了下来,落到处处精致院子里。 他从宫里带来的侍女听见动静,从屋里走了出来:公子回来了,茶已经沏好了,今日雨下的大,公子怎么也不打把伞,这衣裳都湿了。 严谨道:秋月,怎么就你一个人在这,夏露呢! 秋月生的普普通通,衣着打扮也走简约之风,老老实实地低着头回话道:夏露姐姐在厨房。 严谨看了看身上已经湿了大半的衣服道:我进去换件衣服,让夏露准备开饭吧。 秋月应声而去。 飞阁流丹设有单独饭厅,严谨换好衣服走到饭厅时,毫不意外的看见了司空山里正坐在上座。 其实严谨一点也不想跟这老顽童同桌吃饭,这老顽童吃饭就跟猪拱食差不多,有碍观瞻。 严谨刚要生出嫌弃之色,就被自己硬生生的压下去了。算了,谁让人家是师父,相处了五年,总归有点师徒情分。 第4章 雨幕未停,衡阳山的灯施了法术,不用人去点自己会亮,司空山里猥琐样子在灯火里显得更加猥琐,他一抬头看见严谨,毫不见外地冲他招招手道:在外奔波多日,一回来就有吃的,徒儿,你不饿吗?快来吃饭。 严谨走了过去,坐到凳子上,秋月给他递上了新的碗筷,然后与夏露一起出去了。 ---------------------------------------------------------------------------------- 荔枝杨梅: 1处出自王勃《滕王阁序》 第3章 三分心法 衡阳山清修之地,一年有一多半的日子是仙气飘渺,在这种地方吃东西,好像就应该吃点清淡的,最好喝点露水,口味重一些,仿佛对神明不敬一般。 夏露受了这种气氛感染,做的菜少荤腥,多清淡。 其实严谨不爱吃寡淡的饭菜,尤其不喜欢吃清蒸的鱼。 司空山里那老不正经见他筷子都不往清蒸鱼处伸一下,便也没客气,将鱼盘子揽向了自己,利索地挑刺拆骨,独自一人享用。 他边吃边说:这衡阳山的吃食太无味,徒儿我跟你说,外面好吃的东西多的是,到时候你揣上一包银子,去酒楼里想吃什么便吃什么,还有人站在台上唱小曲,那滋味,啧啧! 严谨吃完一口青菜道:师父,您老人家这么想我出衡阳山,到底是为什么?我好歹身份尊贵,若是出了衡阳山碰上了意外,掌门师伯就不怕今年的供奉少上一半吗? 司空山里搁下筷子,似乎十分欣慰。 怕啊!好在你是个有分寸的乖徒儿,五年了,为师就没见过你踏出山门一步。 严谨不是不想出山门,老顽童每年出门游历,每年都说要带上他。 第一年,严谨十分心动,仙山再美再好看,看了整整一年也看不出好来了,何况每天清修更是吃力乏味,于是十分兴冲冲的让秋月收拾衣服,让夏露打包细软,整整收拾了一个时辰才结束。 结果,严谨再一次被老顽童坑大发了。那老不正经的自己带了一大马车的东西,就给他堂堂高徒留了巴掌大的地方,连多搁一件衣服都不够。 皇子出门,如何能掉价寒酸,必然要行李齐全。 严大皇子深觉自己不是个浮夸的,不过六大马车的东西,跟他当初上山八十辆马车行李相比,简直不值一提,六辆马车,规格不过是富贵人家的少爷出门而已。 老顽童只让他带一个包袱。师徒二个人因为行李的事情吵了起来,最后徒弟妥协,六辆马车浓缩到一辆马车。 这样便也罢了,司空山里还心疼拉车的瘦弱老马,只让老马拉随身物品,人得自己跟在马车后头吃灰啃土的步行。 马车马车,什么叫做马车,那就是马来拉车才叫马车,严谨满脸不可思议,只觉得他师父这番做法多少有点毛病,心情十分暴躁。 司空山里还冠冕堂皇的告诉他的高徒,徒儿,这匹老马与为师并没有区别,今日这匹老马拉车 严谨没等司空山里说完,咬着牙,打断他的话:师父,你没修仙前是不是就干拉车的,才觉得自己与这匹老马没有区别。 司空山里瞪大了眼睛,当看不见他的怒气,摸着下巴。 哎呀,正是如此,被你发现了,嘿嘿嘿。 最后那三个嘿嘿嘿笑得尤其奸滑。 严谨看了那马车车厢,被塞得满满当当的都是辟邪用的破烂,既没吃的也没喝的,司空山里还不让他带随身物品,更别提带着秋月夏露随车照顾,严谨心中猜想,这摆明了就是老顽童反悔了不让他去的意思。 他磨了磨牙,心里十分不舒爽,便甩脸色说不去了。司空山里听了没哄他也没劝他,只是脸色可疑的在原地愣了一会,这次没吵架。 然后从车厢的一堆破烂里,先掏出了一把破烂剑,然后又寻了本破烂剑谱一起递给了严谨,说不去就不去了吧,也好,留在飞阁流丹好好练剑谱。 司空山里给了二件破烂东西以后,深觉自己把徒弟对付完了,牵着会仙术的老马原地飘然而去。 再后来,司空山里年年如此做派糊弄人,今年自然也不例外,只当这狗屁师父又故技重施。 外头的雨还在下着,严谨收回思绪,见司空山里已经吃完了一整条清蒸鱼,鱼刺乱七八糟的甩在鱼盘子边。 他将筷子搁在一旁,继续这个雨夜供奉减半的话题:怕?那可真看不出来。 司空山里约莫也想起了前几年自己的种种不靠谱,加上衡阳山整座山每个出入口都有禁制阻拦,严谨想出去玩,也只会落得个有心无力。 老顽童瞪大眼睛道:这次不一样! 严谨:哪里不一样? 司空山里道:这次去的是溟虚海,徒儿,你可曾听说过潜龙在渊、蛟龙入海的故事? 严谨:听过,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司空山里一脸不可描述的表情道:当然有关系了,徒儿你是皇子,身上自然有些龙气,为师刚见你的时候,险些被你的气魄压的跪在地上,由此可见,徒儿你一身正气可辟邪,一身龙气可镇妖,带你去溟虚海,再好不过。 第5章 严谨才不信司空山里的鬼话。 师父与那拉车的老马是亲兄弟,那马车上有一车厢的辟邪法器,还不够师父使的么? 司空山里嘿嘿一笑,半真半假地说:今年不带老马了,师父去马棚里重新套个车,带上你比带什么辟邪法器都管用,对了,把为师送你的那把剑一起带上。 没等严谨答应,司空山里吃完晚膳一溜烟地跑了。 反正这师父向来不靠谱,他不想深究,同时也没了继续吃饭的心情,让秋月进来将碗筷撤了下去。 吃完晚膳以后,缠绵一整天的雨也停歇了。 天幕低垂,让幽静的飞阁流丹更加静谧,虫鸣低浅,侧耳倾听,与不远处瀑布流水声捻在一起,成了一曲夜的吟唱。 严谨的卧房在二楼,需要爬一段木制楼梯才能上去,房内陈设硬朗,不见雕花刻字,多的是冷冰冰的兵器。 司空山里送他的把剑就搁在檀木架上,那剑很古朴,换言之就是有点旧,他看了好几年了,也看不出那剑到底是把绝世好剑还是一块废铁,见造型不错,没舍得扔,搁在一旁当装饰。 除了剑之外,司空山里还甩给了严谨一本剑谱,那倒是本不错的东西,剑谱第一页是心法,剑谱严谨看了几年,心法早就烂熟于心,从第一个字入眼之时,体内真元就像是齿轮转动,慢慢的自己运转起来。 严谨闭上那双生的过分好看的眼睛,专心致志地感受着体内真元的运转,盘腿坐在小塌上,只觉得真元越转越快。 仿佛像是走夜路的人,突然触摸到了一扇门,只是推开那扇门,会看见些什么呢? 这念头一起,他体内真元全部一股脑的往那扇门顶去,将那扇门冲撞的微微露出一条缝隙,那缝隙露出淡淡的金光。 而不远处的架子上,司空山里丢给他的那把剑的剑身,也发出微微幽光。 那把剑,剑身中间盘着一条灰不溜秋的青龙,那青龙其实很有气势,只是那嵌在灰色的古朴老旧的剑身上,拉低了青龙应有的霸气与威风,显得气势不足。 那剑被青龙从中间分成三分,左一分,右一分,青龙在中间占一分,这剑原名其实叫赤焰斩魔陨天蟠龙剑。 这名字倒是威武霸气,就是太长记不住,只因剑身又被青龙分成三分,所以又叫青龙三分剑,叫着叫着就变成了三分剑。 好像真元与这把剑有了感应,从外表上来看,严谨只是盘腿坐在榻上,并没有什么动作。 可若是有人走进一看,就会发现他额头上早就渗出了汗珠,他脸色发白,嘴唇发青,俨然是一副十分吃力的模样。 三分剑上的蟠龙也发出淡淡金光,沉睡的青龙像是快要被人唤醒,发出金红色的光芒。 隐隐的,飞阁流丹上空有龙吟虎啸之声。 所有虫鸣都在一瞬间被折断,好似连不远处的瀑布声都凝滞住了,静谧换成了死寂,一切细微的声音都被龙吟死死压住。 就在此时,夏露敲了敲严谨的房门:公子,洗澡水备好了,可以 严谨房门并未关严,夏露只是随手一敲,房门就自己开了。 金光从房门中泄了几缕出来,夏露好奇地伸头一看,一股仿佛有着无穷之力的飓风,伴随着金光狂涌而出,瞬间割断夏露飘散在额前上的一缕碎发。 被割断的一缕碎发还未飘散到地上,夏露感觉到了危险,下意识往后退了一下步。 这一退,严谨房门大开,那金色的飓风仿佛像是十几柄利剑,一起冲着夏露而来。 她只来得及发出一句惊恐的声音:公子 随即嘴角流出淡淡的血迹。 榻上打坐的严谨无知无觉。 他所有的气力都被引着去唤醒那把剑,太过专心致志,让他的五感暂时失去了作用,额头上汗珠越滚越大,整个人被那一层金光笼罩住了。 夏露是一个凡人,无法对抗仙门这奇妙的法力,不过一个呼吸间,她像是被人撕扯着咽喉,又像是五官内脏被人搅动,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发出沉重的喘息。 就在夏露感觉整个人快要炸裂开来之时,身后突然传来破空落地之声,正是去而复返的司空山里,老顽童飞快的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瓷瓶,取出一粒红色药丸给夏露服下。 药入肺腑,夏露感觉那强烈的压迫感一点一点散去了,新鲜的空气重新注入她的鼻间,这是生还的味道。 那金光依旧源源不断的从房门处像是流水一样泄露出来,带着霸气与威压,司空山里来不及多问什么,一把将夏露安置在身后,左手飞快结印。 幽蓝光芒从司空山里手中溢出,见风就涨,不过须臾,就将严谨的卧室全部包裹住了,淡淡的金光在幽蓝的屏障中不断的攻击。 与此同时,严谨卧室内,三分剑的青龙龙尾处被点亮,发出刺目光芒。 司空山里手中幽蓝光芒随即也亮了几分,鹤发童颜的老不正经神色一瞬间变得无比端庄,如果此时严谨睁开眼睛看看他的师父,大概会觉得有人冒充了那个老顽童。 老顽童两鬓皆白的头发无风自动,灰白色道袍猎猎作响,整个人都变得仙风道骨起来。 严谨,回头,睁眼,醒来! 第6章 司空山里的话音仿佛重锤击鼓,严谨周身金红色光芒一瞬间散去,三分剑的剑尾也失去了夺目的光泽,重新变成了装饰一样的废铁。 飞阁流丹好似经历过了什么,连承重的房梁都忍不住在颤抖,又好似什么都没有经历,依旧如初。 塌上的严谨,身体一软,昏睡了过去。 第4章 受沉 再醒过来的时候,一缕阳光照在严谨的眼睛上,高低错落的眉眼配上长睫毛,留了一点阴影在眼窝深处,即使是躺着,也是惊人的好看。 他视线移动,大为意外的见到了一个人,唔,看他不顺眼很久了的大师兄梁以升。 梁以升坐在他床前不远处的一把椅子上,神色一如既往的清淡,好似那盘清蒸鱼。 你醒了!梁以升的声音有些沙哑。 闻声,他点了点头,然后心绪慢慢回归,问:大师兄,你怎么在这? 梁以升低垂着眼睛道:司空师叔与我师父在孜暮厅议事,你缺人照顾。 严谨这才想起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怪不得身上还是有些乏力。睡久了头晕,他用手撑着身体慢慢地坐直了身体。 梁以升见状,想过来帮一把,手还未触及他的衣角,又缩了回去,表情痛苦,眼神嫌弃。 他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这大师兄,刚刚才觉得他有点人样,怎么又开始嫌弃起自己来了,不想来飞阁流丹照顾自己就直说好了,又这般扭扭捏捏,只会用表情嫌弃自己。 眼睛往上一抬,严谨嘴角勾起一抹讥笑,刚想出言讽刺梁以升几句,霍许卿师姐的声音就传了进来,梁以升顺势往后一退,他酝酿了一半的讽刺之言,也没来得及说出口。 阿谨,你醒了! 霍许卿手捧着一大丛山花走了进来,淡黄色的山花在霍许卿怀中显得更加幽静,严谨的这位师姐,只要不发脾气,那就是人间仙子。 严谨看到她,收起脸上的表情,故意笑得比花还灿烂道:师姐,你怎么也来了。 果然,大师兄梁以升的脸色又暗了几分。 他心中很是解气,接着亲亲热热的对霍许卿道:师姐,你这花哪里采的,真好看。 霍许卿瞧了一眼他,疑惑道:阿谨,就在后面的山坡上,好大一片,你平日没看见过吗? 严谨自然见过。 但是刺激刺激大师兄梁以升更加有趣,谁让他平时总喜欢端着,比他这个皇子还要会摆谱,他不就是比自己早入门几天,有什么可值得骄傲的。 师姐采的,自然格外好看一些,秋月,夏露,来个人寻个花瓶把花插起来。 霍许卿将花搁在一旁桌子上。 别找人了,夏露受了伤,秋月正在照顾她,所以我和阿升才来飞阁流丹照顾你。 严谨对误伤夏露一事一无所知。皱眉面露担心与不解之色:夏露受伤了,怎么受的伤? 霍许卿很是奇怪地看着他道:阿谨,十日前你练功出了差错,不记得了吗? 严谨心道,十日,与那把三分剑有了感应不是昨天晚上的事情吗?怎么眼睛一闭一睁,十日都过去了。 他看了看霍许卿的神色,见她不像是在说笑,心里飞快的将事情前因后果联系了起来。 自己练功不知道出了什么差错,误伤了夏露,可能是司空山里那老顽童帮了自己一把,才没有出什么大事。 也只有在这种时候,严谨才觉得,叫司空山里的那一声师父不算亏得慌。 霍许卿见严谨没了下文,只当他练功伤了身体还没好,从一旁的架子上拿出一个什么花纹都没有的白瓷瓶,将花一朵朵插了进去。 一直站着一旁的梁以升终于收起了那副被人欺负的表情,将一碗白粥递给了他:四师弟,你昏睡了十日,现下肯定饿了,粥不烫了,快吃吧! 梁以升一说话,严谨立刻从自己练功受伤这件事情中脱离出来,看着梁以升表现前后差距,又看了看旁边的霍许卿师姐。 心道,原来大师兄还会这样人前一套,背后一套,师姐不在,大师兄就嫌弃他,师姐在,大师兄就对他嘘寒问暖,连粥都端过来了。 他偏要戳破大师兄这表里不一的模样,故意对着霍许卿大声叫嚷:师姐,我手好疼,没办法自己吃粥。 霍许卿扭头:阿谨,你胡说八道什么,你伤的是筋脉,又不是手。 梁以升果然上勾,神色一变,动作僵硬地将粥往大师姐怀里一塞:许卿,你喂他吧,我前殿还有事情。 说完以后,气呼呼地拂袖而去。 严谨挑了挑眉毛,眉宇间俱是得意洋洋的笑容,看着不像个正经人,正经人哪里会像他笑得这样放浪不羁,像是个恶趣味得逞的登徒子。 霍许卿是衡阳山的开山大师姐,年轻一辈弟子中她最大。 她照顾了严谨五年,先入为主的认为他还是十四岁,是师弟,师弟就应该被师姐照顾,所以对严谨的种种要求并不感觉到奇怪,只当是弟弟对姐姐的依赖。 霍许卿端着碗坐在严谨床边,拿起瓷勺搅了搅粥,有些无奈地看着严谨道:过来,师姐喂你。 他哪里真的是要霍许卿喂,不过是气一气大师兄罢了,眼下计谋得逞,双手接过霍许卿手里的粥,老老实实自己舀了一勺吃了起来,边吃边道:我手突然又不痛了,就不麻烦师姐了,我自己吃。 第7章 严谨饿了许久,一碗白粥很快就见了底。 霍许卿坐在椅子上,看着他:师父跟师叔还不知道你醒了,我去孜暮厅禀报一声,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严谨摇了摇头,自己好得很,连内伤的痕迹都没有。 霍许卿道:那就好,你没事了就不耽误我们一起去溟虚海。 严谨:一起去溟虚海? 没记错的话,司空山里那老顽童在自己昏迷前也说过要去溟虚海。 霍许卿点了点头:对呀,溟虚海有异动,北辰殿半个月前就派人来送了帖子,邀众仙家去溟虚海斩妖除魔,为民除害。 严谨哦了一声,没了下文。 霍许卿接过他的空碗,略一思索问:阿谨,你很讨厌阿升吗?怎么最近你们之间在闹别扭? 严谨一挑眉毛,深感冤枉,皱着眉靠在床头道:我哪里敢讨厌大师兄,我看是大师兄讨厌我还差不多。 霍许卿看待严谨与梁以升之间的关系,跟严谨自己感觉到的,完全不一样,她莫名其妙的问:阿升为什么会讨厌你?倒是你行事向来无所顾忌,做了什么事情,惹他生气了吗? 严谨依旧觉得自己无辜,明明都是梁以升先找事。 霍许卿:那你为什么老是呛他?阿升最近修练很是辛苦!还要安排此次去溟虚海的事情,你少惹他生气。 梁以升不来惹他,他自然也不会刺激梁以升。 吃完粥的严皇子顺势往床上一躺,不知道怎么跟霍许卿解释这其中关节,心中冤枉成倍增加,闷声闷气的甩出三个字,知道了。 霍许卿见她这师弟又躺下了,带上空碗出去了。 又过了几日。 严谨彻底恢复如初,感觉到自己的真元又深厚了几分,流转的速度也比之前快了许多,那把三分剑还搁在特制的剑架上,依旧是灰不溜秋的废铁样,看不出什么神奇来。 但是这一次他知道,这把剑不像是外表这般的没用,那把剑与自己之间的特殊联系,很微妙。 修长的手指抚上剑身上的龙纹,严谨又尝试了几次用真元沟通这把剑,可是这剑再也没有了反应。 难道就像是市井话本里写的那样,是自己的修为不够,才不能催动这把剑? 他自己瞎琢磨了一会,伸手一把将剑从剑架子上取了下来,没有浪费力气催动真元飞行,而是像个普通人一样,提剑走在山路上。 衡阳山的一草一木随着严谨的脚步变幻。 出了飞阁流丹所在的岳清峰,就是灵瀑泉,瀑布倾泻而下的水流汇聚在了池子里,随着河道流遍整座衡阳山。 灵瀑泉后头还要一座主峰,是衡阳派掌门司徒安的窥天殿。 窥天殿面积很大,占了衡阳山的三分之一,不得不说,有了皇家供奉之后,整座衡阳山仙气更盛,堪比天宫。 衡阳山不见得是仙门中术法最强的,但绝对是仙门中最不缺银子的。 窥天殿右边是春涧堂,正是司空山里那老顽童住的地方,这老东西住的地方也很奇特,要不是写着春涧堂三个字的牌匾,严谨压根没找到门在哪里。 那本该是路的地方都铺满了半人高的花花草草,就连春涧堂这三个字也快被藤蔓植物遮住看不见了。 严谨没办法,拿着三分剑当棍子使,拨开了半个高的杂花丛。 只见那三分剑刚一碰到花花草草,就像是被烈火灼烧过了一般,突兀地留下残缺的痕迹。 后面的花花草草似乎有灵性,不用三分剑再出手,纷纷退让,硬生生花挤花,草挤草地退出一条路来。 严谨从不知这剑还有开路的作用,错落有致的眉眼又瞄了一眼那剑,抬腿走进了春涧堂里。 师父,师父,你在哪里? 将春涧堂里里外外的找了一圈,严谨没寻到司空山里,倒是看见了司空山里上辈子的好兄弟,那匹瘦弱的老马。 那老马见严谨走了过来,喷了个鼻息,然后不知道为什么后退了几步。 严谨看了看手中剑,又看了看老马,将三分剑往肩上随意一扛,风流潇洒地问:老马师伯,我师父呢? 以前老马从来不搭理严皇子,今天改了性,抬起一条马蹄往后院一指。 他挑眉一笑,脸上的表情十分玩味,拍了拍老马的背道:多谢师伯。 司空山里平时生活不怎么讲究,好好的春涧堂跟一个垃圾堆差不多。 角落里堆着一堆五颜六色的破铜烂铁,严谨看了一眼,约莫都是仙器,有些仙器还是专门用来画阵法。 他抬脚踢走一个挡路的鱼叉状仙器,那仙器飞到角落里没了声音。 师父,你再不出来,你每年倒腾的这些法器,我就把他们都丢进炼丹炉里。 几道破开之声凭空而来,司空山里的声音出现在耳边:你这败家玩意,那都是上好的法器,丢进炼丹炉里炼化了多可惜。 严谨转身一看,果见司空山里出现在眼前,依旧是鹤发童颜的老顽童模样。 师父,您干什么去了,我找了你许久。 司空山里将被严谨踢飞的鱼叉捡了回来,宝贝的拿着丝帕擦了擦。 第8章 师父,这是什么? 严谨跟司空山里生活了五年,知道他并不是一个多爱惜法器的人,如此小心翼翼的对待这鱼叉,必定是有什么过人之处。 这法器名叫受沉。 严谨道:受沉?师父,这法器有什么用处? 司空山里:你看它像什么? 鱼叉?这真不会是用来捉鱼的吧。 司空山里的表情分明就写着,那自然是这样。 严谨挑眉一笑,笑得肆意张扬:您不会真的相信这世上有什么鲛人、鱼人,那都是上古神话,骗小孩子的。 司空山里脑门一皱,不欲跟他扯鲛人还是鱼人的事。 徒儿,你这个时候来找我做什么,明日就要出发去溟虚海,你不好好收拾东西,来找我做什么? 严谨几步走近司空山里,将三分剑递至其眼前道:师父,你给我这剑什么来头? 司空山里不答反问:怎么,用着不顺手? 严谨当然不是问顺不顺手,而是想问问这把剑的来历。 司空山里看了一眼他的神色:你管他是什么来头,用着顺手不就行了。 严谨道:可是我催不动这把剑。 第5章 南溟 严谨内心很疑惑,他不明白为什么,明明能感觉到真元跟这把剑有联系,可这把剑就是没反应。 司空山里:你年纪轻,压不住这把剑,或许等你从溟虚海回来,就能真正催动这把剑了。 他将剑举了起来,看着剑身龙纹:师父,你给我这把剑,为什么从来不教我剑法。 所谓剑法,一招一势,皆有固定,可是剑法如人生,哪里有标准的剑招,只要心法不变,剑法可以千变万化,阿谨,你的剑招得你自己去想。 严谨愣了愣,没料到有一天司空山里那老不正经能讲出这样的话。 虽然听着很有道理,具体做起来也不知道怎么做,但是这番高谈阔论挺能唬人的。 他就这么被司空山里唬出了春涧堂,都忘了本想要一本仙门十大剑谱来看一看。 等再回到飞阁流丹,夏露与秋月已经替她收拾好了行李,整整三个大包袱,比前几年动不动就几马车,现在这样,总体来说比较符合大众。 这二个侍女与严谨相处多年,仙山常年幽静,加上又没有外界的纷纷扰扰,对他的照顾十分用心。 严谨心里也明白,他看着夏露已经恢复如初的脸色,便知她的暗伤都好全了,对于误伤夏露,心中的愧疚减轻了几分。 秋月笑意盈盈的对主子道:公子,出远门不比在家里,这一包是换洗的干净衣裳,这一包是日常用品,这一小包是点心吃食,给公子路上吃。 夏露又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荷包塞给他:公子,这是碎银子,虽然仙门对钱财不像是凡间重视,备一下好做应急之用。 严谨笑了起来,知道二位侍女真心实意待他,而他当皇子的时候,认为侍女对他好是天经地义,从来没有生出过感激之心。 多谢,夏露,秋月,我这次去溟虚海不知道要几个月,山中太安静了,要不要明日一早,我跟掌门说一声,送你们二人回家陪父母几日,等我从溟虚海回来了,再把你们接回来。 夏露秋月对视一眼,就要跪倒在地上谢恩。 严谨一把托起二人道:不必行如此大礼,快起来吧。 夏露秋月千恩万谢的走了。 要出远门,还是很远的地方,严谨的心情有些不可抑制的激动,一个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折腾到三更才睡着。 这一次,是真的要出衡阳山去看看大千世界。 次日清晨,严少爷醒的很早,太阳刚刚露面,表面上还算冷静的少年已经坐在饭桌上用早膳了。 吃完早膳以后,他独自去了窥天殿殿前,一道与挑选出来的弟子听司徒安掌门训话。 日光淡如流水,司徒安站在高处道:各位,我衡阳派已立派百年,虽然走的是修仙问道之路,但是并不是不问世事,上天有好生之德,衡阳窥天机而存世间,当以斩妖除魔为己任 司徒安在高处说的慷慨就义,振振有词,严谨偷瞄了自己师父一眼,见他低着头站在司空安身后,几乎都快睡着了。 严谨发现,老顽童作为师父,在那为数不多的优点上又发现了一个好处,司空山里从来不给他做人生导师,灌输人生理想,想修什么,想学什么,全凭自己兴趣。 司徒安在高处抖足了掌门派头,说了半晌的话,突然大手一挥:好了,时辰已到,出发吧! 众弟子齐刷刷弯腰抱拳:是,掌门。 日晷刚过巳时,衡阳派被选出来的精英纷纷踏上巨型大鸟拉的车架,那车架两边还系了白色纱幔做装饰,一飞起来,先不说其他,纱幔在空中抖动翻飞,自有仙家风范。 严谨跟师姐霍许卿站在人堆的最后面,看着第一批的仙家风范已经展翅高飞远走他乡了。 师姐,这拉车的是什么鸟,我怎么在衡阳山从来没有见过。 霍许卿今日打扮不同以往,没有梳繁复发髻,而是将头发全部束至头顶,结了几缕小辫儿,一根黑色发带齐至腰间,看着清爽利索,这副打扮,少了娇媚,多了英气,倒是更符合霍许卿的性格。 第9章 霍许卿:阿谨,这是掌门刚刚从外头买的巨型白鸾凤鸣鸟,年纪还小,没开神智,用来拉车正好不过。 严谨摸着下巴,心想,哦,原来如此,这还是他家的供奉,白问了,都是皇家的钱,怪不得早上司徒安见到他笑的比以往更慈祥。 霍许卿:师弟,快上来,白鸾凤鸣鸟落地时间太久,它就不肯飞了。 严谨应了一声,拎着三分剑,正想踏入车内,不料这只白鸾凤鸣鸟看着体型比别人大一些,本以为是个身强力壮的,却比别人笨上许多,突然不肯好好的往天上飞,一个劲的缩着脖子咕咕的叫着。 霍许卿从造型古朴的车上下来,手中拿着几颗红彤彤的果子,给白鸾凤鸣喂了几颗,又做出温柔师姐状轻声哄了几句拉车的鸟。 不料,那鸟吃了果子还是不肯飞,气的霍许卿柳眉倒竖,叉着腰毫无大师姐的风范学那泼妇骂街:这什么傻鸟,不肯好好飞,等我回来清炖了它,现在再给你一个机会,快点好好飞。 严谨早已习惯霍许卿的温柔外表,暴躁内在,衡阳山人多,还有些弟子不知大师姐真面目,傻愣在原地看着要喷火的温柔大师姐霍许卿。 就在霍许卿的火冒得要更旺盛一些的时候,大师兄梁以升驾着早些年收服的红顶仙鹤来了。 那红顶仙鹤身后也套了车厢,不过没挂唬人用的白纱幔,就是尘世间经常用的那种普通车厢。 梁以升的仙鹤轻轻的停在霍许卿与严谨身边。 车厢门被推开一半,梁以升道:是不是白鸾凤鸣不肯飞?上来吧,我这里还有地方坐。 梁以升对着霍许卿与严谨二人,没有说出具体的名字,严谨想自己向来与大师兄不对付,肯定不是叫自己。 恰好严谨那不正经师父司空山里驾着老马师伯走了过去。 严谨:师姐,你跟大师兄一起走吧,我跟师傅挤挤。 梁以升看着严谨去了司空山里的飞马车,眼神几乎无人发现的暗了暗,霍许卿性格虽然爽利开朗,也不失女儿家的细腻,她有些奇怪的看着梁以升:阿升,你不想我坐过来吗? 梁以升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道:没有,许卿,你想的太多了。 天上一串的飞禽走兽实在惹人注目,为了不引起凡人不必要的误会,司空山里见飞在最前面的弟子已经出了衡阳山,让老马几步飞过去赶上,同时左手结印,使了法术隐去了衡阳派弟子一行人的踪迹。 司空山里出门,必带一堆法器,飞马车厢里,塞了一半的法器,严谨看了一眼,连上次看到的受沉也在。但是比起前些年的夸张样子好上太多了。 严谨是皇子,娇气与大少爷脾气肯定是有的。 他娘亲严贵妃,本以为这儿子忍受不了清修之苦,为了他以后人生打算,天天在皇宫与皇后掐架,就怕有其它皇子将手伸到衡阳山。 大概严谨也知道自己处境,整整五年,说不出衡阳山就真的没有出过衡阳山。 不知道是不是与司空山里这老顽童待久了,他身上没有梁以升那样板板正正的斯文气,而是额头饱满,眉眼错落有致,一张脸骨骼感与力量感兼备,在配上一薄唇,挑眉一笑时,自有一番亦正亦邪的风采,像是好人没有好到家,坏人也没坏透。 这样的混合魅力,衡阳山有不少女弟子钦慕,只是碍于严谨、梁以升与霍许卿之间不明八卦,没有一个女弟子敢对严谨直抒心意,这让他省去了许多时间去拒绝别人。 一出衡阳山结界,久违的凡尘气息扑面而来,脚下路过了凡间集市,有各种各样的食物香气扑鼻,隐隐约约的人声,还有马蹄疾奔踏在路上的声音。 严谨推开车厢一扇车窗,低头往下看市集凡尘,飞马车飞得很高,视线将人拉的很小很小,严谨只看了一眼,又关上的车窗。 司空山里坐没坐相的歪一旁道:怎么不多看两眼? 严谨摇了摇头道:人间市井,看久了会忍不住多看两眼,那不如一开始就别多看。 司空山里忍不住啧了一声。 阿谨,你这般年纪,看不出来,还懂克制二字。 严谨没接话,隐去皇宫里种种辛密,反问道:师父,这次去溟虚海,掌门怎么派出了那么多人,我看衡阳山修为不错的弟子全部出动了。 司空山里打了个哈欠,忍不住身体又往下沉了沉:你昏睡了十日有所不知,前几日北辰殿给我们送帖子,名义上是去为了南溟百姓,实际上是为了溟虚海以及南溟宫。 南溟宫跟衡阳山,北辰殿一样,都是修仙问道较大的门派。 上千年来,三大门派井水不犯河水,一直友好相处,直到最近几年,南溟宫经常闹出些匪夷所思之事。 青天白日,南溟宫附近先是出现不明断肢,然后就出现了许多残缺尸体漂浮在半空中,住在南溟宫附近的百姓吓坏了,纷纷逃离南溟,有的甚至逃到了北辰殿的地盘,北辰殿约莫觉得自己一家去向来神秘兮兮的南溟没有底气,连夜书信一封给衡阳山,这才有今日这一出。 第6章 红蕊 衡阳山地处中原,四季分明,气候宜人,而南溟宫则不同,地理位置上离中原很远,气候炎热湿润,听说冬日也不会下雪。 第10章 千百年来,凡尘间修仙问道的门派不计其数,有的壮大,有的湮灭,浮浮沉沉多年,传闻只有南溟出了一个静虚道长飞升企及大道。 听说静虚道长飞升之后,用法力截了一段银河水落地成河,后来慢慢成了溟虚海。 南溟宫远离中原,距离上已经给人一种独特的神秘感,而且背靠浩瀚无垠的溟虚海,神秘中更是增添了一份诱惑。 有了溟虚海加持,修仙问道但没有飞升的仙人们都想沾一沾银河水的仙气,当年各大修仙门派为了溟虚海争的你死我活,比皇子抢皇位还热闹三分。 后来不知道又打了多少年,比南溟宫强大的门派自相残杀死的差不多了,南溟宫突然放出消息说,溟虚海就是个有灵气的海,没有传闻说的那么神乎其神。 又请剩下的长老亲自去溟虚海查看,溟虚海并不能让人飞升,就这样,本来不起眼的南溟宫不仅绝处逢生,还一跃成了百家仙门之首。 严谨听司空山里说到此处。 不对啊师父,静虚道长飞升之后,南溟宫就应该合情合理的成为仙门之首,可听刚才的传闻,南溟宫有今日的成就都是因为溟虚海。 司空山里抖了抖灰色道袍,拿手支下巴:传闻传了千百年,当年的各大修仙门派都不在了,这些事情是真是假也难于甄别了。 那这些事情师父又是怎么知道的。 一行人飞了整整一日,刚开始严谨心中,对出远门一事充满了新鲜好奇,但是一整日都在飞马车上,坐的腰疼屁股木。 出远门看起来是很美好,真的在飞马车上迎着冷风坐一日,才知道有多难受,怪不得有那么多梦想走天涯的少年,后来慢慢的就都算了。 司空山里那老顽童早就坐不住了,躺在一堆破烂法器里,连往事也不愿意好好说了,敷衍自己唯一高徒。 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徒儿,你累不累,老马刚刚跟我说,它又累又饿。 司空山里根本不是在询问严谨的意见,没等他说话车厢就往下落去。 老马师伯大概是真的越飞越热,喘着粗气停稳。 老马识途,位置选的不错,停在了山坳里,头顶有大树遮阴,最重要的是有干净清甜的溪水穿过山坳。 南溟地方湿热,一路上过来,附近土地僵硬结块,看起来很久没有下雨了。 但是这山坳里却草木葱茏,大片大片淡紫色花朵迎风招展,日光下,散发着淡淡的幽光,竟然是灵气,这丝丝缕缕的灵气似乎也是薄薄的淡紫色,伸手去触碰,淡紫色的幽光就会留在指尖一会,然后再悠悠的化为虚无,十分梦幻,如果有修仙当然仙子见了,肯定会不亦乐乎。 严谨在灵光中抬头一看,果然见老马师伯在吃那些花花草草补充精力。 到是忘了,这些灵草,本就是这些仙禽走兽的最爱。 他不再管那些淡紫色的幽光,从随身行李中拿出水囊喝了几口水。 转过身一看,司空山里从飞马车厢里拿了几块破铜烂铁在布阵法。 徒弟了解师父,就像是熟悉自己的左右手,这老顽童最喜欢布阵法,为此专研多年,衡阳山有些奖惩弟子的变态阵法,都是这老顽童布的。 严谨没去打扰师父,此处风景不错,便往前面走了几步看风景。 淡紫色的幽光随着他的脚步漂浮,像是夏日夜晚跟随在人身后的萤火虫。 花海与溪水,蓝顶之下的幽光,目及之处,都是轻轻浅浅的颜色,严谨拿着水囊,信步而行,走至一处背阴的地方,打算寻个平整地方坐下来吃点东西。 那背阴之处光线黯淡,幽光闪烁也没了光亮,原来这些淡紫色灵气,得在阳光下才会发光。 严皇子借着身高腿长的优势,几步走近阴影里,顿时觉得凉丝丝的阴气袭来,盛暑天气里,凉丝丝的气温只会让人觉得舒服,可是没过多久,那一丝丝的凉意像是水面涟漪慢慢放大,顺着他的腹背慢慢往上爬去。 没有配剑的少年人瞳孔一缩,突然转头看去,这山坳的阴影里,不知道什么时候长出了一大片艳丽的花朵,那花朵似血,红的诡异,花蕊处还残缺了一瓣 那些淡紫色的灵光不敢靠近这如血残花,只敢在不远处打转,好似在看不见的地方有屏障暗生。 那如血残花无风抖动,从残缺花蕊中生出晶莹剔透的冰珠,每多一颗冰珠坠地,严谨就感觉凉意更甚一分。 不过须臾,这一处天地,如同寒冬腊月,如果是没有真元的凡人落入这一方天地,肯定是如坠冰窟,结局会是毫不意外的被寒气侵袭,冻死在这里。 严谨体内真元转动,他体质属火,与同样属火的三分剑十分契合,三分剑不在,只能默念三分心法,三分心法与真元一同作用,飞快游遍全身经脉将周身寒意驱散。 如血残花见吐冰珠这一招没用,诡异的红烟四起,烟雾还没散干净,一张楚楚可怜的脸浮现,那红烟幻化出的女子眼眸中泪光点点,我见犹怜。 仔细一看,那女子额角贴着红色花瓣,脸上露出淡淡的害怕神色,身上披着半露不露的薄纱卧在地上。 阿郎,你来了,我等了你许久,我好冷,你过来扶我一把好不好。 第11章 那女子一开口,魅惑之音,勾人心房,尾音上挑,又软又酥。 严谨挑了挑眉,错落有致的眉眼发出探究的光芒,整个人看起来竟是比那女子更出色三分。 那女子见他神色动了动,不由得一愣,不过飞快的反应过来,自己可是再魅惑别人,怎可被别人反过来诱惑。 那女子神色更加缠绵,眼角的泪几乎就要夺框而出,更加勾魂道:阿郎,你过来呀,你过来嘛! 严谨的手指动了动,闻言走了过去。 那女子薄纱红雾掩身,见猎物上当,不由得露出一丝得意的神情来,妖邪之气浓郁了几分,声音继续魅惑。 奴家走不动了,你过来扶奴家一把好不好。 严谨一步一步的走过去,面无表情。 那红雾薄纱女子以为自己的魅惑之术起了作用,一只手从红雾中伸出递给他,用意明显,让严谨拉她起来。 严谨没有去接那只柔若无骨的手,右手闪电般的出手,弯腰一把扼住那女子喉咙,那红雾薄纱女子尖叫一声。 你,你,你,她一口气说了三个你,咽喉在别人手中,剩下的的话断断续续的出口:你长的这么好看,心中竟然没有惦记的人。 严谨手腕白光闪动,一串玉色青绳结珠就代替了严谨的手卡在了红雾女子纤细的脖子上。 他降低身高,与红雾女子平视,端着惊为天人的容貌,吐出一句十分欠扁的话:是了,本少爷还没动凡心,你这红雾散一散,敢不敢露出全貌来,半遮半掩的,什么也看不清。 那女子被掐着脖子,声音尖细道:你,你这登徒子。 不是你让我过来扶你一把吗?登徒子?你是什么花,魅惑这门手艺,练得太差劲了些。 那女子被严皇子三言两语说的面红耳赤,就跟夸青春美丽的少女长的丑一样,怒道:今日之前,我魅惑别人从未失手过。 花妖被玉色结珠束缚还能维持人形,道行不低,就连四周寒意都没有散去。 严谨点了点头:哦,原来你这么厉害啊。 那被卡脖子的花妖艰难道:你,你放开我。 严谨闻言,面露淡淡的遗憾,语气更加的亦正亦邪,让人猜不透他下一步要做什么。 你这么厉害,我放了你,你要挟我性命怎么办? 那花妖翻了个白眼,不知道是被白玉结珠勒的,还是被眼前的严谨气的。她都被控制住了,哪里来的力气去要挟他的性命。 我,在这,五十年,没有伤过,人,性命。 花妖泫然欲泣,这次不是故做媚态,是真的快被勒哭了。 严谨听这花妖从来没有害过人,这才给白玉结珠松了松,那花妖缓过一口气。 那你在这装神弄鬼做什么?我还从来没有见过会吐冰珠的花。 那花妖道:奴家本来就是红蕊冰珠花,背阴而生,这山坳虽然灵气旺盛,但是冰珠花习性使然,奴家不能见太阳,只好取过路男子的一点阳气来补,但是公子放心,奴家虽然是花妖,也修炼了媚术,但是从来没有伤过人性命。 红蕊冰珠花身上的红雾薄纱不知道什么时候散去了,变成了一件绿色的长裙,脸上媚态全无,正正经经的,看着像是好人家的姑娘。 严谨见这花妖不像是说假话,收回法器,那珠子自动飞回他的腕间,然后被宽大的衣袖遮住。 那花妖见他肯放过自己一马,学着民家女子施了一礼道:公子,奴家红蕊,多谢公子不计较。 严谨:没什么谢不谢的,你不伤人,我不杀你。 那花妖一愣:见公子衣着,像是修士,不过,公子跟普通修士有些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就因为我没有杀你。 红蕊脸色红了红:自然有这个原因。 严谨转过身,右手结印,打算动用一点真元破开红蕊设下的结界,不过他真元虽然刚烈霸道,却破不了结界。 公子,不必浪费力气,这结界一会儿自己会散,但是在它消散之前,什么法术都不会对它起作用。 严谨转过身:这结界你设的? 红蕊点了点头。 你这法阵设的讲究,从刚刚开始,你就一直站在原地没动,你站的地方就是法阵中心?一般来说,找到法阵中心,就可以破阵。 他作势就要去拔那花妖,吓得那名叫红蕊的花妖一股脑的什么都往外说。 别,奴家是花妖,本体离开土壤就会死的,公子,你别急,等一等,等一等法阵就会自己打开,你要是着急赶路,我,我告诉你一件事,公子,我在别人的梦里见过你 严谨闻听此言,不由得一愣。 那花妖见严谨神色,连忙道:是真的,就是 花妖话没说完,那坚不可摧的结界,被人从外头,一剑破开。 他见状,看了一眼红蕊,用眼神询问,这法阵不是破不开吗? 红蕊无奈地叹口气,心道,这法阵结界只是从里面打不开,从外面还是能打开的。 第12章 结界碎掉的一瞬间,红雾弥漫,不过须臾就全部都消散了,天地又重新被淡紫色的灵光充斥。 阳光下灵光闪动,严谨居然看见了大师兄梁以升和霍许卿师姐。 霍许卿师姐手中还拿着长鞭,鞭子上灵气未散,结界被谁破掉,一目了然。 师姐,大师兄,你们怎么在这? 那花妖看着眼前的梁以升,抖着手指道:是他,他的梦里有 那花妖话音未落,大师兄梁以升脸色一变,周身突然出现无数琴弦,根根竖立,然后一齐往红蕊袭去。 红蕊惨叫了一声,衡阳山大弟子的琴弦有多厉害,严谨自然知晓。 一击之下,红蕊毫不意外的维持不了人形,迅速矮身下去,变成了一朵不会说话的红蕊冰珠花。 严谨神色微动,斜飞入鬓的剑眉皱了皱道:师兄,她没有害过人,不过是一株借点人气的花妖罢了。 梁以升面不改色,端的一副衡阳窥天殿首徒的风范道:师弟,妖就是妖。 严谨看着大师兄的眼睛道:她没有杀过人。 梁以升还是那副平静无波的表情:没有杀过人,但妖就是妖。 第7章 分歧 梁以升与严谨那双眼睛对视了一会,那双眼睛里好似真的有怒意,他在这目光里心中生出了杂念,于是先移开了眼睛,转过身看着远处一片灵光,声音不轻不重。 师弟,那花妖魅惑之术了得,你不要被她迷惑了。 严谨的脸上神色有些凝重,连声音也不似平日那般,透着一股寒意:我没有别花妖迷惑,师兄,你一招将她打回原形,她不知道要辛苦修炼多少年才能恢复人形。 梁以升听了这话,转身又看着严谨道,眼中饱含痛苦:你这般,为了区区一个花妖,还说你没有被她迷惑,师弟,你清醒一点,我们是衡阳山弟子,修仙问道之路上的佼佼者,当以斩妖除魔为己任。 修仙问道怎么了,她是花妖没错,可是她没有害人之心。 你怎知她没有害人之心,那花妖告诉你的,一个妖而已,她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眼看着严谨与梁以升剑拔弩张,霍许卿挡在二人中间,拿出大师姐的架子道:阿升,别说了。 梁以升气呼呼的不说话。 严谨也面如寒霜。 气氛尴尬,死一般的沉寂。 过了良久,霍许卿一甩发带道:阿谨,不过一个低等花妖罢了,你若是怜惜她,这山坳里灵气充沛,你给她结个法阵,保她重新修炼不受外物干扰,如此也算二全其美。 此时离溟虚海还有半日路程,衡阳山特有的哨音轻响,吹促掉队的弟子跟上。 霍许卿有些庆幸这个时候哨音响了,打破二个师弟间的不对付。 红蕊冰珠花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天地万物,所有生物修炼皆不易,草木又是最不易中的不易,草木荣华,春夏秋冬,只有一年的风华正茂,可能上千百年才只有这一株花,得了机缘化为人形。 严谨褪下手腕见的白玉结珠,取下一颗珠子,左手结印,飞快的布了个结界,然后又将取下的珠子放在结界中间,有白玉结珠在,只要没有大的变故,这法阵可以五十年不破。 梁以升见师弟连珠子都送出去了,脸色更是不对劲,只是刚刚跟严谨吵了一架,大师兄还不知道怎么开口解释比较好,那花妖真的会使妖法,能看穿一个人最想要的什么,心中翻江倒海的无处着力,脸上维持着一贯的面无表情,最后,骄傲地一甩袖子走了。 鲜花铺就的山坳,淡紫色的灵光中,梁以升的红顶仙鹤长鸣一声,化为一道耀眼的红影,率先在这片美丽中冲上天际。 严谨的老马师伯也吃饱喝足,慢吞吞的踩着清风,在叽里哐当声中踏上云头。 严皇子觉得,有的时候,自己的忍耐力真是很好,居然能容忍司空山里这一堆掉价的破铜烂铁跟自己在一辆飞马车里。 司空山里瞧着自家将不高兴挂在脸上的高徒,不得不说,皇家血统有时候还是有点作用的,至少严谨生气的时候还是很有气势的,眼眸低垂,嘴角微抿,那股寒霜一样的冰冷劲儿,很少有人拿捏的这么有精髓。 如果其他师父见徒弟不高兴,肯定要凑上前去问问事出何因,不过司空山里是一般的师父吗? 那老顽童不咸不淡地看了一眼严谨,然后打了哈气,将身子缩了缩,歪在破铜烂铁中,不多时,鼾声轻至,任由他的高徒在一旁生闷气。 严谨被他那斯文败类的大师兄一打岔,只顾着生闷气,也忘记了问司空山里在那山坳里布了个什么法阵,飞马车的车厢里少了好几件法器,不过鱼叉状的受沉还在。 红顶仙鹤与老马师伯就这么一路沉默的往南飞。 时间流逝,南溟的夜晚悄悄以至。 生了一下午闷气的大少爷这时候心情才好了一些,抬眼一看,见司空山里那老东西还在睡,不是说年纪大的人都浅眠吗?怎么这老东西能睡得跟一只冬眠的大乌龟一样。 严谨出身皇宫,自小耳濡目染了皇宫中种种利益纠葛,这次来南溟,尽管师父或者掌门司徒安,没有对他多说什么,但是他知道,北辰殿一力促成中原两大修仙门派来这俗世的最南边,不会只为了看看南溟夜景。 第13章 严谨坐在飞马车上,见前头有不少法器的光亮在夜空中飞来飞去,再往前头飞,恐有危险,他不知道司空山里是怎么和老马师伯沟通的,并不能让飞马车停下。 这不孝徒弟一挑眉毛,一脚踢在老顽童小腿上:师父,师父,别睡了,醒醒。 老顽童不知道在做什么美梦,砸吧着嘴翻个身,又睡着了。 严谨叫了老顽童好几声都没有把人叫醒,灵机一动道:哇,师父,前面有一个比霍许卿师姐还漂亮的仙子在换衣服。 此招果然有效,不知道是漂亮仙子还是换衣服哪个字眼,赶跑了老顽童的睡意。 那鹤发童颜的老东西立刻含糊不清的悠悠转醒:在哪里?在哪里? 严谨又不尊师重道地掐了师父一把:师父,醒醒,你看,前面有不少法器在飞。 司空山里睁开一只眼睛,打着哈欠懒散地说:法器飞有什么好奇怪的。 师父,前面就是南溟宫,北辰殿这次拖上我们衡阳山,不会真的是为了南溟异动,大老远的过来帮南溟百姓斩妖除魔吧! 司空山里:当然不是,斩妖除魔只是顺便,北辰殿一个月前来找掌门说,溟虚海里有异宝,听消息说,溟虚宫自己为了那异宝已经打的死去活来,北辰殿不敢自己一个人来凑热闹,非要拖着我们衡阳派一起下水。 严谨扶额道:师父,你向来对这些打打杀杀不感兴趣,怎么还来? 这老顽童只喜欢坑徒弟与专研阵法。 司空山里已经完全清醒了,推开车窗往外瞄了一眼,果见五颜六色的法器在夜空里飞舞,发出稀奇古怪的碰撞声,吓得他立刻关上车窗。 嘴上还在忽悠:徒儿,你生的花容月貌,你瞧不上你大师姐,为师只好另辟蹊径,带你来溟虚海找一找漂亮女妖,带回去,给你当童养媳。 严皇子心中诧异,司空山里居然还没忘记溟虚海妖物,给自家徒弟乱点鸳鸯谱,咬牙切齿。 你老人家可真是品味独特,漂亮女妖,师父自己留着吧! 说话间,南溟炎热的夜幕法器飞的更甚,前方隐隐约约有打斗声传来。 严谨借着光亮一看,前头乌泱泱的一堆修士都漂浮在空中,用来赶路的坐骑不知道去了哪里,看衣服服饰,有身穿天青色衣服的衡阳弟子,也有身穿墨色衣服的北辰弟子。 司空山里不疾不徐地窝在飞马车里,没有丝毫要下车的意思,严谨担心飞马车体积太大,会变成靶子,想了想开口道:师父。 剩下的的话还没说出口。 司空山里摆了摆手:南溟宫唬人的阵法而已,没事的,不必担心! 话音未落,一柄长剑带着暴虐的气息疾驰而来,眨眼间,穿透了飞马车的车厢。 严谨心道,这打脸打的也太快了点。 飞马车承受不了那暴虐一剑,顷刻间四分五裂,师徒没二人了坐的地方,司空山里那老东西完全没有被打脸的觉悟,车厢变成一堆破木头,法器没了容身之所也跟着往下坠去。 这时,老顽童脸上有一阵天地可鉴的心疼,从袖子里掏出一只灰扑扑的口袋,闪身瞬移接住所有往下坠的法器,而后全部收入那灰扑扑的口袋中。 连老马师伯都变成了一张画纸卷入那袋子里。 此地诡异非常,司空山里捡法器的空挡,他尊师重道的替自家师父挡了好几道破空真元。 师父,你有这么好的收纳袋,为什么不将法器搁在袋子里,费要那么占地方的搁在车厢里。 老顽童还有闲心,给袋子系了个蝴蝶结,然后才无限惋惜地说:这袋子虽然好,但是搁久了会损伤法器,我这都是宝贝啊,还有老马,你也先在袋子里忍一忍。 又是一道不知道从哪里斜飞出来的真元,严谨抽了抽嘴角,提着三分剑,催动真元转动,打算接下这道真元。 司空山里将收纳袋收回袖中,抬头一看,心道不好。 这南溟阵法不知道是谁布置的,刚刚天太黑,居然瞒过了司空山里的眼睛,法阵中心竟然会自行移动,他们师徒二人刚刚是在最安全的后面,现在因为阵法中心的改变,俨然形式大改。 严谨没有系统的学过高深阵法,这么复杂的阵法他一个入仙门不过五年的弟子,万万是看不出门道的。 司空山里难得没有不正经,他神色一变,脸上担忧之色尽显。 阿谨,别往那飞,那是阵法中心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他提着三分剑的身影刹不住身形,就在司空山里眼前消失不见。 司空山里顾不上其他,体内比严谨更加深厚的真元转动,口中默念咒语,眨眼间,跟着宝贝徒弟也入了那阵法中心。 南溟炎热的夏日夜空,暑气磅礴,各种各样的法器光芒如同流星划过夜幕。 梁以升将红顶仙鹤安置在更安全的地面,飞上半空时就见严谨与司空山里身影隐没在夜空,那吞噬了严谨与司空山里地方,微微凝滞以后,凭空卷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大师兄向来稳重的风度一瞬间不复存在,他神色大变,焦急地唤了一声:阿谨! 第14章 然后毫不犹豫的跳入那漩涡之中。 那漩涡转速极慢,在黑漆漆的夜空中不仔细观察根本看不见。 那漩涡慢慢闭合,渐渐地凝聚成一只诡异的眼睛,只是这超控阵法的人应该是个生手,这眼睛没有维持多久就消失不见。 好巧不巧,霍许卿也在阵法中心附近,不过与前面三个衡阳弟子不一样的是,霍许卿不是自己跳进去的,而是被那缓缓闭合的阵法之眼给吸了进去。 南溟宫上空结界困住了的北辰殿与衡阳山所有弟子,乌泱泱的一堆人,混乱四起,少了四个人,一时间,竟然没有人发现。 这混乱仅仅维持了一小段时间。 下一刻,衡阳山特有的传音大法响起,俨然是掌门司徒安浑厚有力的声音:各位衡阳弟子,不要被眼前的景象所迷惑,这是南溟宫的幻术,收起法器,不要妄动真元。 第8章 初见 严谨误入那奇怪的法阵中,他立刻就察觉情况不对,反应迅速的做出应对,右手手腕白玉结珠全部各自分散祭出,形成一个强大的保护层,这白玉结珠没什么攻击性,用来做防护罩倒是很合适。 他有些庆幸出门的时候将珠子给带上了。 做完防护罩之后,误入阵法中心的少年人,左手指间飞快的逼出一丝真元,那丝真元强行灌入三分剑中,蟠在剑身上的龙纹隐隐发亮。 这种危险时候,居然催动了三分剑,虽然感觉十分生疏,并不得心应手。 刚刚做完这一切之后,秘法通道就被阵眼给错裂扭曲了,好似一只看不见的巨兽,要将人撕成碎沫。 如此强大的力量之下,玉色的防护罩咔擦一声碎裂了,与此同时,严皇子被一波冲击力给拍飞了出去,不知道摔到了什么鬼地方,那串白玉结珠也被碾压成了齑粉。 一阵阴风吹过,这串救了他一命的珠子化为虚无。 严谨被摔得右肩生疼,不知道是不是脱臼了,疼得他都没有来得及心疼损失了一串法器,那可是上古珍品。 过了好一会儿,他从摔倒的地方站了起来,艰难的动了动身体,好在没受太大的伤害。 又是一阵阴风吹过,盛暑酷热的天气里,体质属火的严谨居然又一次感到了寒冷,这地方的冷比红蕊冰珠花弄出来的冷要强上许多,简直比寒冬腊月下过雪后的天气还要冷上十倍。 如果不是有同样属火的三分剑在手,来不及反应用真元护住体温,严谨很怀疑自己一落入这地方就会被直接被冻成一根直挺挺的冰棍。 原地盘腿而坐,调息了几个呼吸间,身上的疼痛一点一点退去,真元也流转顺畅,严谨这才开始打量四周。 此处地方围了一圈木栅栏,原本木栅栏没什么稀奇的,只是此处的木栅栏上,到处长的成年男子手臂粗的冰棱,这些冰棱尖锐的长满了一整圈木栅栏,看起来又阴森又狂野。 他将三分剑握的更紧了一些,走近那些冰棱,只见那冰棱后头,是一望无际的银色海水,那银色海水平静无波,在一轮新月的照耀下,放肆的妖异。 最为奇特的是,整个海面上没有倒影出月亮的影子,月亮的光辉好似被无声无息的吸入了海水里。 不知怎的,严谨看见这银色的海水,直觉这便是南溟最神秘的溟虚海。 原来仙门吹嘘的神乎其神的溟虚海是这个样子。 司空山里说过,溟虚海就是因为灵气充沛才被人惦记,眼前这个,却让人察觉不出有丝毫灵气。 这溟虚海分明就是一个诡异的死海。 严谨提着三分剑,借着月光顺着木栅栏往前头走去,此处不知道有什么禁制或者其他法阵,提剑少年人感觉真元耗损起来比其他地方快上许多。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此处灵气稀薄到几乎没有的缘故。 灵气充沛的地方一般情况下都会十分美丽,好比衡阳山,北辰殿的北辰山,或者来南溟路过的那个山坳。 眼前的溟虚海给严谨一直错觉,仿佛自己行走在一副画里,画里的景色虽美,可你深知它不是活的。 阴风阵阵,只掀动了严谨的发丝,其他一切仿佛静置,提醒着严谨得在真元耗尽之前,找到出路出去。 不过往前走了五十余步,严谨突然听见了一点点哭泣声。 三分剑重新亮起,握剑少年人背后似乎有隐隐龙吟声,这龙吟之声与轻轻的哭泣声相互交映。 他神色警惕的往前探去,下一刻,就看见了此生难忘的场景。 布满尖锐冰棱的木栅栏处,一个身穿白色长衣的人披头散发,赤着足弯腰趴在冰棱木栅栏上,那人不知是男是女,看身影倒是纤细瘦弱,像是女儿家,难道这就是司空山里那老东西说的女妖。 你是谁?趴在哪儿做什么? 严谨出声。 那趴在冰棱木栅栏上的人抬头,这一抬头,空气中似乎有水珠滴落之声,准确无误的滴在了严谨的心尖上。 自小在皇宫中见过无数漂亮皮相的严皇子,如果不是绝顶的好看,看完了便也过了,可是眼前这人容貌惊为天人,尤其是那一双眼睛,清澈神秘,不沾尘诟,像是繁星误落人间,看过那双眼睛,再去看死寂的溟虚海,仿佛也能看见一丝灵光浮动。 第15章 严谨还是没看出来这人是男是女,就像是清澈与神秘,截然不同的风格在这人身上融合,又或许是被那双眼睛所吸引,向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严皇子走了过去。 一步两步,那白衣之人也看着严谨走近,神色都没有变上一变。 走近之后,严谨看看清那白衣之人正在弯腰拉着一位女子,那女子被捆了双手,面如死灰,将死未死。 他想再走近一点帮忙拉一把,却被一股邪力推了回来,无疑是触碰到了结界,看似那白衣之人近在咫尺,却无论如何都碰不到人家衣角。 眼看着那纤细瘦弱的白衣之人就要拉不住那面如死灰的女子,只差一点点,双脚就要触碰到溟虚海的海水,提剑少年人手腕反转,一直隐隐嗡鸣的三分剑出鞘,及其霸道的剑招劈碎结界。 四周星光散落,全是结界破碎后灵力消散的痕迹。 严谨走近那白衣之人,催动真元,使了法术将快落入溟虚海的女子解救了回来。 那被捆了双手的女子晕了过去,紧闭双目倒在了地上。 你们是凡人还是修士?是被困在这里的人吗? 严谨问那白衣之人,那白衣之人没来得及回答,赤足直起身。严谨这才看清,他的腹部一大片血迹,染红了他的白衣,那白衣之人似乎想说些什么,还没来得及张口,苍白无力的嘴角溢出了血丝。 难道是有人将这二人困在溟虚海? 他这般猜测着,伸手去探白衣之人的鼻息,鼻息微弱,不小心触碰到了那人鼻间肌肤,毫不意外冷的跟冰块一样,这人腹部血迹未干,还赤着足,真不知道是怎么撑到现在还没去见西天佛祖的。 白衣之人穿着血衣倒在地上,看起来有些可怜,严谨将三分剑放在他的怀中,借三分剑的温热来护住这人体温。 转过身去看那差一点掉入溟虚海的女子,同样的探鼻息,更微弱,称得上命悬一线,那女子手腕上还绑了一个月饼大的小木牌,上面写了二个字顾雯。 借着月光,严谨仔细观察着木牌上的字,心中猜测,顾雯是不是这女子的名字。 突然,他身后突兀的传出一个声音。 你小子怎么乱跑,害的我好找! 严谨差一点被吓得魂飞魄散。 下意识的握紧手中木牌。 回头一看,见是司空山里,缓缓回魂道:师父,你走路能不能有点声音,吓死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司空山里道:我一直都这么走路,你自己没发现我还怪上我? 严谨不想跟着老顽童扯皮,又反应过来,自己误入阵法,司空山里肯定是追着自己来的,心中不一由的一热,关键时刻,这狗屁师父还是心疼自己的。 司空山里看着自己那高徒笑得跟朵花似的,站在原地捋了捋胡子,装深沉。 师父,你怎么来了,不过来的正好,快来救人。 司空山里闻声走了过去,先确定了倒在地上的确实是人,不是什么女妖男妖,有些微微失望。 在老顽童的微微失望中,他三言两语,条理清楚的将如何发现这二个人的经过说了一遍。 司空山里虚摸着下巴,学着仙风道骨的老头捋胡子。 此处气温极低,如你所说,这二人身上没有根骨,那就不是修士,不是修士就没有真元,那他们俩是怎么活下来的。 严谨扶额:我怎么知道! 司空山里对着不会动的月亮吐了一会气,陷入沉思。 严谨身上的真元越来越慢,他不是司空山里,修仙年头尚短,没有那么多真元可耗,没有碰任何东西的指尖,已经可以感觉到一丝寒凉。 师父,别发愣了,这二个人快没命了,还是找找出路吧! 司空山里却没有回答严谨,转过身若有所思的看着地上二人,脸上神色一片正经,就像是大师兄梁以升。 严谨没想明白这时候师父装什么大师兄,只见他先是给躺在地上的二人随手套了个保护层,然后马上恢复不正经,猴子附身一样的翻起了袖子。 低着头在这里宽大的灰袍袖子里折腾了半天,掏出了一个灰扑扑的袋子,正是收纳了无数破烂法器与老马师伯的那只。 司空山里扯开自己精心打了半天的蝴蝶结,在袋子里又翻了一通,找出来一个小白瓶。 这里头有丹药,倒出一粒给他们二人各自服下一粒。 司空山里将小白瓶往他手中一抛。也不担心严谨若是没接住,那丹药就全没了。 这丹药不知道司空山里什么时候背着人偷偷炼制的,带着一股淡淡的花香,很好闻,也不知道功效如何。 严谨拔开塞子,倒出一粒在掌心,先给那可能叫顾雯的女子服下一粒,然后又给不知姓名,腹部流血的人喂下一粒。 那丹药一服下,效果立竿见影,躺在地上的二人脸色红润了一些。 师父。 父字尚未出口,严谨抬头一看,见司空山里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那灰扑扑的口袋里找出了受沉,那鱼叉被司空山里施了法术,正漂浮在半空中。 此处是溟虚海,师父又拿着鱼叉,是想去溟虚海里捉鱼吗? 第16章 可是溟虚海里会有什么? 会有鱼,会有妖怪,还是奇珍异宝,可是此处灵气全无,大概也是长不出什么好东西来。 在没有灵气的地方指使法器十分受阻,可是司空山里掌控下的受沉却没有丝毫凝滞之感。 受沉流星一样的落入那银色海水中,在平静无波的银色海水中划下重重一道印记,严谨站起身走到冰棱横生的木栅栏旁边,看着溟虚海像是一匹巨大的布,被受沉剪刀一样的剪成二块,只是溟虚海太大了,渐渐的,受沉在溟虚海底的痕迹就看不见了,融入前方的夜色里。 司空山里的额处渐渐有汗水溢出。 严谨虽然平日没大没小,对司空山里也不怎么从心里尊敬,可是老顽童若真的有危险,他是真的会担心。 师父?你在溟虚海里找什么? 司空山里:鱼人,鲛人,或者是长的像人的怪物! 可是这溟虚海里什么都没有,师父,你快停下来,真元耗尽,我们会命丧于此。 司空山里眼神复杂的看着他:我找了许多年溟虚海,每一次都无功而返,不料今日托你的鸿福却误打误撞,让我见到了溟虚海,如何能不探究竟。 师父,溟虚海里有鱼人?你听谁胡说八道,有些事情不过是传说,当不得真的,传闻还说溟虚海灵力充沛,可是,师父你看,这哪里像是有灵气的样子。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话起了作用。 司空山里有些茫然地停下下来,看起来很失落,他左手飞快结印,幽蓝光芒从掌间溢出。 受沉鱼叉得了主人召唤,跃出海面,转瞬之间,又回到了灰扑扑的袋子里。 第9章 青龙摆尾 被受沉划破的海面久久未能愈合,溟虚海在月光下,就这样固执的一分为二,看起来竟有些意外的波澜壮阔。 司空山里见状,大概也真相信了传言不能当真,一个死海怎么能有异宝。 蓝色的幽光完全消失在司空山里的指尖,严谨听见老顽童霜打了茄子一样失落无比地说:走吧。 严谨道:去哪儿? 自然是带你还有那二个拖油瓶出去。 师父,你有办法出去? 司空山里敷衍地点了点头,弯着腰看了看倒在地上的二个人,左看看右看看。 这是二个女娃娃吗?细皮嫩肉的,长的都还不错!尤其是左边这个穿白衣服的。 严谨听说司空山里有办法出去,顿时感觉到了危险陌生之处的压迫感少了不少,他最后看了一眼溟虚海的银色海面,转过身问司空山里。 师父,刚刚带我们来溟虚海的是什么阵法,它怎么会悬在南溟宫的上空? 司空山里从袖子里掏出几块破石头,搁在手中掂了掂道。 不知道,我没看出来。 哟!这世上还有您老人家看不出门道的阵法? 司空山里听了这话,没有像往常那样打了鸡血般兴奋,语气十分平静。 这世上我专研不透的阵法,太多了。 严谨从未见过司空山里这般平静失落过,他这师父,除了爱琢磨阵法就爱收藏些世面上轻易寻不到的书画,就连几年前最喜欢的绝版特殊画册丢失了,他也没这么失落过,一时间,气氛低垂。 严谨正想着怎么开口比较好,不料,司空山里那老东西早就缓过来了,丢了几块破石头给宝贝徒弟。 这地方能冻死人,早出去早好,徒儿,你将这些顽石按青龙阵的位置摆好,压阵脚。 严谨点了点头,右手结印,手中金光闪烁,不远处的三分剑也有所感应,发出一点点金色的光芒,顽石黑漆漆如铁,在金光的映衬下,有了一丝丝灵气。 严谨飞快地摆完前七个阵脚,摆到第八个时,突然脚下踩到了一个异物,低头一看,是一块圆圆的木牌,正在摆阵脚的少年人捡起那木牌一看,这木牌跟写着顾雯的木牌如出一辙,上书顾慕二字。 严谨转过头去看那个靠着他佩剑维持体温的人,心道,原来这位让他惊为天人的人,叫顾慕。 想了想,他便将那木牌塞进自己的腰带里,打算出了溟虚海,再还给人家。 最后一颗顽石落下,黑漆漆的地面异光亮起,然后转动升空。 司空山里口中念念有词,手中挥舞着一只跟筷子差不多的法器,在虚空中写写画画,随着他的写写画画,那虚空中的光亮越来越强烈。 那光亮越升越高,渐渐地越过司空山里的头顶,淡蓝色的幽光笼罩住了他的全身。 严谨没有看他做法事一样画阵的师父,他捡起那个上书顾慕二字的木牌后,所有的注意力都被木栅栏上的冰棱吸引住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木栅栏上的血迹颜色也些不对劲,正常的血迹应该是红色的 严谨正看冰棱上的血迹入神,司空山里那厢法阵已经画的差不多了,他将手中筷子一挥,幽蓝光芒笼罩随着他的动作,笼罩住了溟虚海畔的四个人,严谨眼前一花,被自家师父的仙光普照了一身,再抬眼去看那冰棱血迹,好像又看不出什么来了,便疑心自己看错了。 第17章 就在严谨疑心自己眼花之时,司空山里颇有气势的大喝一声:阵成,青龙摆尾! 此阵名为青龙摆尾,就是依靠青龙摆尾的时候,将在阵中的人横扫出去,严谨有幸见识过横扫出去的人被摔得鼻青脸肿,咳!虽然看着就很像是不靠谱的师父作风。 但此阵有个绝佳的好处,就是一次性可以带许多人,布阵人的法力越深厚,可以带的人就越多,司空山里可以在没有灵气的地方指使受沉横行千里,按理来说,此时的青龙阵只带四个人出去,肯定不会有什么问题。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青龙阵明明已经画成了,幽蓝的光芒照亮了溟虚海畔的一隅,透射到冰棱上发出更幽微的光芒,阵法中的四个人,却还停留在原地。 司空山里有些微僵的愣住了。 严谨反应过来,走向司空山里道:师父,这是怎么回事? 老顽童眉头紧蹙地摇了摇头。 随即,青龙阵幽蓝的光芒渐次黯淡下去。 这又是怎么回事? 司空山里不信邪,低头看着手里的法器,片刻凝滞过后,飞快的又将法阵重新画了一遍,幽蓝光芒重新绽放盛亮。 这些光芒映在不远处严谨的脸上,让他锐利的五官变得不那么咄咄逼人,只不过留了一点侧影在溟虚海畔,错落有致的眉眼勾勒,水墨丹青,横舟渐渡,隐隐约约的放大了皇子身上的贵不可及。 青龙阵上空的青龙仿佛离活过来只差一口气,在月亮下不安挣扎,却无论如何都睁不开眼睛。 司空山里双手结印,幽蓝光芒暴涨,在这小型阵法中不知道注了多少真元,压阵脚的顽石几乎要碎裂。 严谨看着老顽童与青龙阵较劲,无穷无尽的木栅栏隐没在看不见的夜色深处。 没有人知道这溟虚海畔奇特的木栅栏与冰棱有多长。 直到一阵细微的声响传来,那声响很轻,恰好此时溟虚海畔没有阴风阵阵,让这细微声响传到严谨耳中。 师父,有声响。 司空山里回过身,神色微动,停下结印的双手,仔细侧耳倾听。 无人强灌真元,青龙阵的光芒回落了一些。 师徒二人没有再说话,用眼神交流,又看了看躺在地上的二人一个双手被捆,一个腹部受伤 难道南溟宫真的在练什么妖法,需要用普通的凡人做祭?现在,他们师徒二人误打误撞坏了人家的好事,所以人家找上门来了? 师徒二人不过对视一眼,就透露了这许多讯息,可见五年时间相处,连这狗屁师徒之间也能培养出点默契。 那细微的声响不过片刻功夫就转为不轻不重。 严谨从听见动静起,就没有放松警惕,仔细的观察着周围情况,他原本以为那些声响都是从远处传来,那些奇异的冰棱与木栅栏,视觉上太像是指示牌,让人不由自主的像前看去,仿佛就是故意修建成这般的一样。 严谨闭上眼睛,所有真元飞快转动,将耳力发挥到了极致,于是,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那些声响很沉闷,像是隔着什么东西一样,水,水底,声音是从溟虚海底传来的。 被受沉一分为二的海面此时此刻才缓缓闭合。 严谨睁开眼睛,又重新走近那带着顾慕血迹的冰棱处,附身向下看去,只见满目无懈可击的银色海水,在月光下死气沉沉。 突然,溟虚海水翻滚起来,像是沉睡突然被惊醒的野兽,暴怒的嘶吼,转瞬就壁立千仞,结出一道水墙,如此惊天动地的动静,严谨仍然听见了那不轻不重的奇异声响,不由得一怔,下意识的倒退一步。 司空山里在严谨身后道:小心,快退回来! 普通的海面如果被狂风卷起水墙,达到一定高度之后会自己倒下来,严谨眼前的面水墙却真的像是一堵墙静止不动了,近在咫尺的银色海水就这么诡异的直立着,伴随着不轻不重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司空山里得守着青龙阵,不能随意走动,他见自己高徒被那水墙给吓傻了,一时间不知道是先使个招来逐去术把严谨弄回来,还是给这没用的青龙阵强灌真元,寄希望于奇迹发生,青龙阵能带他们出去。 严谨当然不是被吓傻了,他不顾自身危险没有撤回来,而是在那静止不动的水墙上,看见了一个虚虚的人影。 那人影只是一个大概轮廓,五官模糊不清,勉强可以看出是一个男子,严谨想在看清楚一下,便又走近了一点,司空山里在严谨身后见他这般举动,担心的想破口大骂,正在想词。 突然,那不中用的青龙阵突然发挥了作用,幽蓝光芒暴起,一个摆尾将四个人甩出了溟虚海。 就在被甩出去的一瞬间,司空山里有些摸不着头脑,这阵法怎么就突然好用了,同时老顽童心里清楚,青龙阵能用,绝不是因为自己那些强灌的真元,那问题就出在自己的高徒身上。 被青龙阵甩出去的滋味觉得不好受。 司空山里给自己加了一个保护层,四个从溟虚海逃生出来的人中,就严皇子一个人用血肉之躯抵挡着阵法强大的威力。 三分剑护主,蓦的从那个可能叫顾慕的白衣少年怀中飞回严谨手旁,要不是有三分剑一份威力在,严谨很怀疑自己先脸着地,摔个血肉模糊,不过就算有三分剑护持,严皇子还是倒霉地摔裂了右手的整条手臂。 第18章 这南溟地界是对他这右边胳膊有什么执念吗?还没有到一晚上,已经摔了二次了,现在好了,成功摔折了。 严皇子疼得龇牙咧嘴的勉强站起身,突然想起身后还有二个半死不活的,忍着巨痛去看顾雯顾慕。 只见这不知道是兄妹,还是姐弟的二人好端端的平躺在地上,身上一点幽蓝光芒刚刚消散,倒是忘了,司空山里给这二人加了保护层。 第10章 华酌冰鉴 向来养尊处优的严皇子顾不上其他,喘着粗气一屁股坐到地上,不止右手手臂,脸上也有血迹。 倒是司空山里那个老顽童,好端端的站在一旁,连衣角都没有沾上一丝灰尘。 严谨心里咬牙切齿,出溟虚海那一刻,他体内真元恰好耗尽,无法给自己结保护层,他那不靠谱的师父愣是没想起来给他也加一个保护层,四个人里,就他一个血肉之躯摔得七荤八素。 出了溟虚海那冰冻世界,南溟盛暑夜晚很热,没有一会儿,严皇子就感觉自己后背已经汗湿了,粘在身上十分不舒服。 严谨坐在地上将师父暗骂了一顿,觉得他太不会照顾徒弟了,就算没想起来给他加防护层,也不给来问问他伤的怎么样,从那破口袋里给他掏几颗仙丹补补也行啊。 等回到衡阳,一定要写信给舅舅,让明年给衡阳山的供奉少一成,这么一想,严谨心里的气愤就散了大半。 这时候才顾得上观察四周,淡紫色的灵光浮动,一闪一闪,与夏季的萤火虫一起点缀南溟夜空,这淡紫色灵光很眼熟,他们又回到了白日歇脚的那个山坳里。 原来白日司空山里还有远见的在此处布了一个逃生法阵,本打算给小一辈衡阳弟子用,不料还没跟南溟宫打起来,倒是自己先用上了。 司空山里不知道为何在原地眉头紧锁了一会,他指望不上不靠谱的师父,身边又没有秋月夏露伺候,这山坳灵气四溢,稍歇片刻,体内真元就恢复了一点。 严谨身残志坚的从地上爬起来,自己去寻了几根平直的树枝,忍着巨痛给受伤的胳膊固定好,固定完以后,又一只手去扯自己衣服的下摆,奈何皇家衣料太好,撕了半天没撕动。 酷暑难耐的天气,严谨折腾的一身汗,额角鬓发全部被汗湿,他本来胳膊有伤,脸色发白,但又被天气热的脸色红润,两下相抵,反而没显出疲态来。 我来吧! 他正低着头与自己的衣摆较劲,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严谨抬头一看,是溟虚海畔那个腹部受伤的白衣少年。 南溟盛暑的夜晚,月光柔和,四周淡紫色灵光悠然闪过。 严谨坐在一块平整些的石头上抬头,手中依旧捏着衣摆,看见了一张清秀俊美的脸,他长发低垂,大半张脸都隐于发丝中,除了那双清澈又神秘的眼睛,此时此刻,那双眼睛里俱是清澈,清澈到让严谨怀疑,溟虚海畔那惊鸿一瞥,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可能这个叫顾慕的白衣少年年纪尚小,他的声音淡淡的,很好听,像是风抚过贝壳做的风铃。 严谨目光有一瞬间的凝滞,脑海中有些空白,然后就飞快的察觉出不妥,逼着自己移开目光,看向别处道:好,我胳膊受伤了,你帮我包扎一下。 顾慕走了过来,他明显想了一下,然后伸出女孩一般的手指,撕下自己白色长袍,可惜,撕的太短太细,根本不能用做包扎。 严谨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顾慕又扯下了自己身上的一块布料,比上一个还细还短。 在严谨的目瞪口呆中,顾慕自顾自地撕了一柱香的衣服,没一块能用的,地上雪花似的飘散着他扯下的白布条。 长的挺好看,可惜是个笨蛋。 严谨抚额,有些遗憾的想。 顾慕还在一本正经地撕着自己的衣服,那件白色长袍被他撕的短了许多,依稀可以看见小腿,以及没有穿鞋子的双足。 严皇子见状,不顾手臂还疼着,转过身去道:姑娘,你别撕衣服了,男女授受不亲,你再撕下去,就该衣不蔽体了! 顾慕听了他的话,停下手中动作,心中想,姑娘?姑娘是什么意思? 山坳里,淡紫色灵光似乎更多了一下,没有夜风,空气湿热,连夏虫都懒得叫唤。 就在一个不清楚自己到底是男是女,一个害羞不敢看,二人仿佛在二个世界。 这时,那不靠谱的老顽童走了过来,一巴掌拍在严谨的肩膀上,严谨疼得龇牙咧嘴。 这狗屁师父,不仅不给亲徒弟疗伤,还伤上加伤,严谨疼得想拿三分剑砍死老顽童。 师父,你这一巴掌,拍死我算了! 司空山里却道:徒儿,你印堂饱满,地阁方圆,一看就是有福长寿相,哪里那么容易死。 严谨咬着牙:师父,您什么时候还改行算命看相了。 司空山里没反驳,呵呵一笑道:略知一二,略知一二! 然后趁着他一个不注意,眼中精光大射,快准狠的上手拧了一下严谨的胳膊,只听那胳膊咔擦一声脆响,错臼的骨头归位了。 严谨疼得眼泪差一点掉下来了,又想起身后还站了一个笨蛋。 十九岁的大少爷,已经有了大丈夫气概,即使疼得钻心,也万万不会在女孩子面前失了面子。 第19章 司空山里仔细看了看高徒的情况,只是骨裂脱臼,无性命之忧,见他疼得一脑门的汗水,也不肯叫出声,于是放心的补一刀。 徒儿,你刚刚叫他什么?姑娘?他是男子,那个躺在地上还没醒的,倒是个货真价实的女子,这娃娃生的过分清秀,我也差点认错。 严谨听了司空山里的话,转过身去看顾慕,只见那笨蛋一直站在原地没动,一双清澈的眼睛直白的盯着严谨,不遮不掩的,好似飞阁流丹不远处的灵池。 严谨看着眼前气质过于清澈的人,下意识的脱口而出:你真的是男子? 顾慕似懂非懂,还是看着严谨的眼睛,好半晌都没有说话。 就在严谨等的不耐烦,劝自己不个跟一个好看的笨蛋计较时,那笨蛋开了口,一开口,严谨就更确定顾慕是笨蛋。 男子是什么意思?姑娘又是什么? 性别之分,三岁的小孩也该有点意识了,这顾慕看起来十五六岁,就算再不谙世事,也该知道自己是男是女。 严谨眼神复杂的看着眼前这张漂亮脸蛋。严谨的眉眼生的过分优越,正经看人的时候很威严,不正经看人的时候,坏的恰到好处,不会让人生厌。 司空山里那老东西给自己高徒正好骨,并未理小辈,又去捣鼓阵法了。 留下二个年轻人大眼瞪小眼。 顾慕看着严谨的眼睛,一脸询问探究,对上他的眼睛,分明是还在询问刚刚的问题,倒是严皇子自己先败下阵来。 故作轻松,镇定地咳嗽了一声道:男、女是性别之分,你和我这样的,就是男子,像是顾雯那样的,就是女子。 顾慕回头看了一眼躺在一旁的顾雯道:那,我与她,有什么不一样? 严谨道:不一样的地方太多了,男子女子,本来区别就很大,我说,顾慕,你是叫顾慕吗? 顾慕脸上的表情还是有些疑惑,他似乎在努力的消化严谨说的话。 顾慕?顾慕! 严谨从腰带中掏出从溟虚海带出来的小木牌,递给顾慕。 认识吗?眼熟吗? 顾慕伸出手指接过,仔细地看了半晌道:好像见过。 严谨将那块木牌递给他,先入为主道:这大概就是你的东西,顾慕,你跟顾雯是什么关系?你们为什么会在溟虚海? 顾慕从他手中接过刻着顾慕二字的木牌。 严谨感觉到了他微凉的指尖,大夏天的,很少有人有这样冰凉凉的体质。 顾慕盯着木牌没有说话。 可是严谨却从他迷茫的眼神中读出了一些信息,这个笨蛋多半是被折磨的失忆了,这个清澈透明的少年,可能已经被不怀好意之人,关在溟虚海很久了,否则严谨解释不通这一切。 不知道过了多久,顾慕看着他道:我不记得了。 对他这样的回答,严谨一点都不意外。 从他口中问不出什么,只能寄希望于还躺在地上的顾雯,能知道些蛛丝马迹,于是,这场问话到这便也结束了。 司空山里布了阵法,将这方天地暂时隐没在天地间,此处灵气太盛,很容易招来一些修炼将成未成的妖物。 布好阵法以后,四个人坐在一颗大树下休息,此时夜已经很深了,阵法可以遮风挡雨,可以藏匿身形,唯独不能降温。 司空山里不知道打哪里摸了把漏风竹扇,有一些没一下的扇着,边扇边道:徒儿,你看天上星辰,得有子时了吧! 严谨抬头看了看天,点了点头,心道,才子时,还有二个时辰天才会亮,万万没想到,出衡阳山的来南溟的头一个夜里,是以天为被,地为席的遭遇为开端。 徒儿,为师水米未进了一日,哎!你这个不孝徒弟,别藏了,我都看见了,那是夏露给你备的点心。 严谨无奈,只得将华酌冰鉴从施了法术的储物袋中拿出来。 那华酌冰鉴四四方方,四角翘起,材质看着像是青铜的,这不知道是那个吃货修士练出来的鸡肋法器,既没有攻击力,也不能护身,除了往里面塞点冰块保鲜食物,没什么大用处。 修仙问道,到达一定境界之后,就会辟谷,吐纳天地灵气即可,对食物的需求没有平常人那样非要一日三餐,所以,很少有修士浪费修为去练怎么个法器。 这也就是严皇子有钱,才不知打那里弄到了怎么一个。 打开冰鉴的盖子,严谨从里面拿出夏露早就备好的点心。 老顽童早就捧着自顾自的吃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消耗太多真元,司空山里吃的跟逃荒一样。 顾慕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手里还那拿着那块刻字木牌,长发低垂,有些散落到了地上,那身白衣让他看上去,像是一幅没有涂抹色彩的画,虽然青涩了些,却难掩神韵。 严谨分了一个栗子饼给他:饿不饿,吃点东西。 顾慕坐着抬头仰视,眼中疑惑不解。 你是不是不知道什么是饿? 他只是盯着他看。 严谨有些头痛,饿了吃东西,渴了喝水,性别意识,这不是一个人成长过程中自然而然就应该知道的事情吗? 第20章 就算是一个正常人失忆,还有本能,本能也会让他们知道我饿了应该吃点东西了。 这一切本能,顾慕都没有。 第11章 笨蛋 严谨看着这个除了长相一无是处的笨蛋,也不打算多费口舌,以己度人,直接把一块板栗饼往他手里一塞。 吃吧! 顾慕清澈如水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严谨,这双眼睛,大概这世上再没有第二个人能有这样清澈透明的眼神。 他被那双眼睛蛊惑:快吃吧!要是觉得不够,我再分一块给你。 天气太热,冰鉴不宜放置在这种温度里太久,严谨又走回自己原来坐着的地方,打算将冰鉴盖子盖上。 这一坐下,就发现顾慕那个笨蛋拿着板栗饼翻来覆去的看,好像不知道怎么下嘴。 然后,下一刻,严谨的眼睛就有些不能忍受了。 因为,顾慕顶着那样的一身皮囊,学着司空山里那老顽童猪拱食一样的吃板栗饼,吃的最外层酥皮半张脸都是。 严谨本来对别人的吃相什么的也没那么在乎,他甚至不止一次的和司空山里同桌吃饭,可同样的情况发生在顾慕身上,严谨就莫名其妙的觉得,觉得看着不舒服。 可能是顾慕长的太好看,好看的人做不优美的动作都不协调。 就在他想纠正一下顾慕的吃相时,顾慕已经吃完了板栗饼,他赤足走了过来,随着他的走动的动作,酥皮渣又抖落了一地,然后,他十分坦然自若的对严谨说:真好吃,你再分我一块。 严谨看着他洁白的脚丫子想,总算还没傻到家,还知道东西好不好吃。 他重新打开华酌冰鉴,里面是满满当当的点心。 顾慕的眼睛亮了亮,未束起的发丝柔顺的铺在他脑后。 严皇子不知为何,喜欢看这个笨蛋眼中的神采,似乎是因为知道他是个笨蛋,所以他的反应是真实直接的。 他长眉斜挑,像是一个小朋友对另一个小朋友展示玩具一样地说:喏。 那冰鉴一共上下二层,放了四种糕点,顾慕指着板栗饼旁边的枣泥糕问:这是什么? 严谨递了一块枣泥糕给顾慕。 顾慕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低下头,仿佛要将整张脸埋进枣泥糕里。 严谨又恐顾慕学司空山里的吃相,先下手为强一般的说:你慢慢吃,别狼吞虎咽的。 顾慕看着严谨,眼神询问,仿佛觉得自己新学的吃相并没有什么问题。 饭得一口一口吃,糕点也是一样,别吃的太急,小心噎到。 说完,严谨低头咬了一口自己手中的枣泥糕。 顾慕的眼睛眨了眨,似乎在心中比较谁的吃相更好一些。 最后,他思量了一下,学着严谨的样子,一手拿着糕点,一手托在糕点下面,这次没有将整张脸都埋进枣泥糕里,一小口一小口的品尝着枣泥糕。 见这笨蛋愿意改,严皇子的心情好上很多,有种莫名其妙的成就感。 严谨本不是一个爱多管闲事的人,他在皇宫里长到十四岁,明面上暗地里见过无数肮脏之事,哪怕是清修之地衡阳山也有一些不为人知的弯弯绕绕。 他总觉得大师兄梁以升讨厌他,不光全都是因为大师姐霍许卿的缘故,很可能梁以升以后想做衡阳山的掌门人,觉得自己来头大,会挡了他清修的路,种种原因,大师兄才会和自己生分了。 可眼下这个笨蛋不同,顾慕看人的时候,眼睛心里仿佛只有这一个人,很是全心全意。 不爱多管闲事的严皇子又从储物袋中拿出一囊清水来,并分了个青瓷杯子给顾慕:糕点吃多了口渴,水。 顾慕吃完枣泥糕,自然而然的接过严谨递过来的瓷杯。 严谨啧了一声,皇子什么时候伺候过人啊,向来都是人伺候他,错落有致的眼睛一挑,故意逗一逗眼前的笨蛋:顾慕,我给你东西你怎么不说谢谢! 顾慕充耳不闻的捧着青瓷杯子,像是咬枣泥糕和板栗饼那样,一口咬在了杯壁上,牙齿与瓷器相摩擦,发出刺耳的嘎啦声,动静不小,严谨不光没有听到谢谢,还不知道这笨蛋的牙齿有没有被崩飞了出去。 他一只手拿着那罪魁祸首的茶杯,一只手下意识地捂住嘴巴,眼神像是受了天大委屈一样。 严谨无奈地叹气:你这真的是 向来口齿伶俐的他一时词穷,想了半天没有想到一个词能准确的表达此时此刻的震惊。 笨蛋! 那笨蛋缓了半天,估摸着牙齿酸痛缓和了些,才面带疑惑道:这不是吃的? 严谨:自然不是! 顾慕不解地看着他,像是再看一个不懂的问题,还很理直气壮地说:不是吃的,你给我干什么? 严谨又抚额:这是喝的! 喝的? 皇子大少爷拿起水囊,倒了一点清水在另一个青瓷杯里,仰头喝了一口。 喝完之后又低头看了一眼顾慕,没有说话,用眼神告诉这笨蛋,这杯子是用来做什么的。 顾慕学的他的样子低头喝了一口水,许是这一天之内发生的事情太多,让严谨没有发现,顾慕喝水时的动作表情,仰头的角度,跟他一模一样。 第21章 顾慕将杯子里的水咽下:是这样吗? 严谨扫了笨蛋一眼,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 子时过后,南溟夜空暑气似乎减退了一点。 吃饱喝足,严皇子将华酌冰鉴收回储物袋中,他今日真元耗损过度,脱臼的胳膊虽然已经归位,却还酸痛着。 何况,劳神费力了一日,就算是修道之人也疲倦不已,便不再管那笨蛋与操心阵法的师父,一个人背靠着大树闭目养神。 与往常一样,他一闭上眼睛,三分心法自顾自的在他体内流转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山坳里灵气充沛的原因,他感觉三分心法比以往转动的速度要快上许多,快到让他心绪浮动,他想醒过来自视经脉看看怎么回事,却实在太困倦没有睁开眼睛。 后半夜,天地极静,阵法中更是没有一点声响,被阵法隔绝在内的淡紫色灵光最后闪烁了几下,似乎也困倦极了,便落到了地上,有些也落到了睡着的严谨身上,以及同样睡着的顾慕身上。 那些淡淡的紫色在夜幕中独自寂静,有一粒飘飘悠悠的落到了顾慕裸露的小腿上,眨眼就消失不见,仿佛像是一束光被吸进了幽井里。 可是这一切,无人发现,也包括折腾了半宿的老顽童,他当时正从袖子里掏出一卷薄毯,往地上一甩,舒舒服服的睡到天亮。 四个人在阵法中睡到日上三竿,全部都忘记了时辰。 最后,还是老东西司空山里最先醒过来,他年纪最大,觉最少。 他先是翻了个身,又睁开眼睛看看了四周。 只见自己高徒背靠着大树睡得正鼾,旁边是睡姿如出一辙的顾慕,还有躺在地上依旧没有苏醒的顾雯,看身上的铺盖,严谨将自己的薄毯给了顾雯。 这顾雯伤的很重,从外表看几乎没有什么伤口,但是筋脉俱毁,内里出血,伤及根本,昨夜那颗仙丹虽然保住了性命,只是这辈子修仙问道之路算是断绝了。 反而是那个叫顾慕的,看着伤的重,其实只是腹部被冰棱擦破了点皮,同样一颗仙丹下去,没多久就自己醒了过来。 司空山里站了起来,心中暗自猜测,一个好端端的姑娘,看着年纪不大,也不像是吃过苦头的样子,为什么会被绑住手脚吊在溟虚海? 那溟虚海阴冷至极,不是修道之人踏进,瞬间就会被冻成冰雕,这顾雯顾慕从气脉上来看,分明都是凡人,既然是凡人,他们二人又是怎么在溟虚海阴冷至极的环境里活下来的? 就算这二个凡人天赋异禀,或者走了大运,幸运的从溟虚海活了下来,那他们二人又是被谁丢在了溟虚海? 还有那溟虚海,也是怪异至极,哪里有海水那样的死气沉沉。 司空山里这般想着,一挥袖子抬手撤掉了保护结界。 今日是个阴天,山坳里不见了太阳,还有一丝微风吹过,只是盛暑天气,这一丝微风也是热的,温度丝毫没有降下去的意思,反而更加闷热。 睡了一夜的薄毯已经被蹂/躏的皱皱巴巴,老顽童也顾不上嫌弃,弯腰随手卷了卷,塞进袖中储物袋。 随后醒过来的就是严谨,他是被活活热醒的,山坳里既没有高床软枕,也没有避暑用的清凉珠,如果不是太累,严皇子大概也不会想到,修行就是有朝一日会靠着一颗大树睡一宿,睡得他头重脚轻,全身哪里哪里都疼。 他一动,顾慕便也醒了。 严谨轻轻的打了个哈欠。 顾慕也学着他的模样哈欠连天,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没睡好,哈欠没打完,眼角周围还沾染了一点眼泪。 严谨偏了偏头,又打了个哈欠。 顾慕也打了个哈欠,二个人跟照镜子似的的诡异。 严谨皱了皱眉,昨夜那股心绪浮动的感觉又涌上心头,无论如何都无法压制下去,于是不悦道:你在做什么? 顾慕眨巴着眼睛,看着他的眼睛:昨天晚上你不是让我学你的吗? 严谨习惯性的想动一动右手,骨裂的胳膊突然传来一阵刺痛,他嘶了一声:昨天晚上,我什么时候让你学我了? 顾慕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严谨瞬间就明白了,昨天晚上吃东西的时候,他确实希望顾慕可以像自己文雅一点,但这也不代表事事都要学自己,一模一样的言行举止,想想都觉得奇怪。 他不想跟一个笨蛋多过纠缠,直截了当地说:以后,不要再学我。 顾慕不解,歪着头道:为什么?为什么不要学你?那我去学谁? 严谨睡得不太好,脾气也不太好,身上多少有点皇子的臭毛病,平时被掩盖住了,此时此刻却被顾慕再三追问全部激发了出来。 他一双眼睛半眯着,语气有些低沉道:你喜欢学谁就学谁? 说完,严谨就闭上眼睛盘腿调息,想尽快赶走身上的沉重感以及浮躁的心绪。 顾慕一个人在原地平静的看着他。他虽然失忆,行事仿佛三岁孩童,却不失敏锐,也无人注意到顾慕学东西也很快,他见严谨闭着双眼调息打坐,就去找了在套飞马车的司空山里。 顾慕赤着足走到司空山里处,不解地问:为什么我学他,他就会生气?昨天晚上明明他希望我学他的! 第22章 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司空山里也知道,便也明白这顾慕可能也被伤了脑子,是个傻子,正常人谁会和一个傻子计较。 顾慕没头没尾的对司空山里说了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话,正在拿毛笔画车厢的司空山里抬起头,看着他。 顾慕,你是叫顾慕吧!你要学谁? 顾慕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正在打坐的严谨。 司空山里与严谨相处了五年,深知他的脾性,见他一脸不虞,就明白严皇子的少爷病又犯了。 严谨刚来衡阳山的时候,能装模作样的很,经过老顽童这么多年改造,已经恢复正常了不少,至少会将喜怒哀乐写在脸上,不会再憋在心里。 司空山里乐呵呵的朝着笨蛋一笑:别理他,他大少爷脾气,没睡好还受了伤,正闹心呢? 顾慕记忆全失,依着本能反应,觉得会笑得白头发老爷爷不是坏人,昨天晚上那个打坐的人说什么来着,要说谢谢,顾慕融会贯通地道:谢谢! 司空山里一挑眉毛:呦!还挺懂事,孩子,你还记不记得你家在哪里? 顾慕皱了皱眉,并不明白这个白头发老爷爷的意思。 司空山里见他不说话,以为他不记得了,心里叹了口气。 这几日他们到南溟,对南溟情况有所了解,普通百姓大概都被漂浮在南溟宫周围的浮尸给吓坏了。 衡阳派与北辰殿赶来的路上,一路都可以看见北上逃命的百姓,不知道还能不能在剩余的南溟百姓中,找到顾雯与顾慕的亲人。 想到衡阳派与北辰殿此行的目的,司空山里眉头一凛,不知道掌门师兄与衡阳弟子如何了。 思极此处,司空山里收起画笔,给纸上车厢施法,那纸上的车厢就变成了真的,又将老马从那灰扑扑的袋子里放出来,同样原地化为真马。 司空山里转头对顾慕道:孩子,你牵着老马,别让他受惊,等套好了飞马车,我带你回南溟,带你找一找家人好不好哇! 第12章 燕雀之鸟 司空山里画出来的飞马车又重新飞上了天,仓促之下,车厢画的又小又简陋,无法坐下四个人,他便充当车夫坐在外头赶车,三个小辈坐在车里。 顾雯还未醒,坐在车厢中间,严谨与顾慕一人一边,谁也不搭理谁。 一路气氛低垂,跟今日的天气一样,阴沉沉的。 老马师伯兢兢业业,踏着清风上云端后,载着一行人往南溟宫飞去。 昨夜留宿的山坳在脚底渐渐变小,只是还未触摸到云头,老马师伯就低低嘶鸣一声。 司空山里突然吁的一声勒马,这让马蹄在空中高高扬起,整个狭小的车厢重心改变,都向后倒去。 顾雯稳稳当当的坐在中间倒是没什么事,顾慕稳不住身形脑袋哐叽一下撞在了车厢上。 严谨看了顾慕一眼,只见他眼泪汪汪的捂着脑袋,心中又默默的说了一句笨蛋。 顾慕抬着泪眼与严谨四目相对,被撞的脑袋鼓包的人闷哼了一下。 这时,空气里突然有翅膀搅动空气的声音,远远的伴随着一声声长鸣。 严谨刚想问司空山里发生了什么事。就听见司空山里站在半空,低声道:燕雀鸟?善追踪! 严谨闻听此言,飞快的从狭小的车厢中钻出:什么? 只见山坳上空,一只长的巨大无比的麻雀在上空拍着翅膀,这小麻雀不知道被人灌了什么妖法,足足有半个山坳那么大,比成年男子腰还粗的爪子上血迹斑斑,一看就不是善茬。 得亏今天是个阴天,要不然这么大体型的麻雀能把山坳里的日光遮的一丝不剩。 严谨刚刚露出头,那燕雀鸟就对着飞马车方向尖叫一声,声音凄厉,好比狼鹰,仿佛像是冲严谨来的一般。 司空山里不禁眉头锁的更深,他蓦的想起昨夜在溟虚海畔,青龙阵法本来不能用,可是严谨不知道碰了什么一下,青龙阵就突然活了过来。 司空山里不由得看了一眼自家高徒油光水滑的脸,难道南溟宫最近流行抓美男子去献祭? 开口却是:阿谨,你回车里去! 司空山里很少这样叫他,一般都不怎么正经的叫徒儿,他这样忧心忡忡,倒是让严谨难得担心起来。 那燕雀鸟水缸一般的眼睛紧盯着严谨,让他立刻明白了些什么,低声问:师父,燕雀鸟,燕雀鸟是冲我来的吗? 司空山里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他只是默默的从袖子里抽出一把长剑,严谨认得,那是老顽童的佩剑长生。 老顽童很少用长生剑,除非是出了了不得的事情。 严谨神思一动,原本搁在马车车厢里的三分剑听从主人召唤,从车厢中飞射而出,稳稳当当的落到他手中。 这让他吓了一跳,来南溟一趟,这前几天还跟摆设一样的剑,居然肯听话了? 有意外收获,严谨在体内转了转真元,发现比干涸之前更加旺盛。 师父,您老人家从不教我剑法,说让我自己去想,这燕雀鸟来的正是时候,正好让徒儿试一试,三分剑与我的契合程度。 司空山里神色微动,似乎在心中思量,他一挥手中长生剑,剑锋低鸣,回应主人召唤。 第23章 师徒二人体内真元皆迅速运转,老顽童低头想了想,须发皆顺风而飘,又能装神弄鬼的变成老神仙。 司空山里的真元是蓝色,笼罩在身上十分祥和,而严谨不一样,他身上金光大涨,散发着锋利的锐气。 老顽童看了一眼自己的高徒,突然开口:再出色的弟子也需有领路人,阿谨,修道之人,当以斩妖除魔为己任,可是人一旦沾血太多,就会变得弑杀,切记,无论到什么时候,都不要放任心中杀意,不存一丝善意,那人就与魔没有区别。 这种听起来很有道理的大道理,要是搁在平时严谨肯定不会听,可是这一次,严谨却听进去了。 他蓦的心中一惊,脑中叮铃一声,那股从昨夜睡着以后就躁动的心绪蓦的沉寂了下去,这感觉像是有人在烧着的木炭上浇了一盆凉水,滋啦一声,心绪恢复宁静。 提剑迎敌。 不过那燕雀鸟也不是好惹的,先下手为强,张嘴一吐,无数小麻雀从它口中吐出,像是下雨一样对着飞马车奔袭而来。 这些召唤出来的小麻雀没什么太大的杀伤力,目的只是为了纠缠人。 司空山里站在马车车门前,打头阵,手腕反转,一剑扫干净一片小麻雀。 那些小麻雀连惨叫声都没有,直接在空中化为一丝丝缭绕的黑气。 那燕雀鸟看见自己放出的徒子徒孙居然这么轻易就被消灭了,随即长唳一声,这次无数羽毛化作的箭雨纷至沓来。 严谨看准时机,一剑破开一道一人高的缺口,同时剑锋金光大盛,化作无数剑影,顺着那缺口直逼燕雀鸟。 燕雀鸟体型虽然庞大,动作倒是迅速,闪身避开那一剑,剑影化气为利刃,劈落了不远处的山峰一角。 司空山里在严谨身旁挥剑为弧,身侧幽蓝光芒暴涨,一瞬间,燕雀鸟释放的箭雨就被凝固在了半空中。 严谨趁机脚步轻点,人与三分剑一起像前飘去,转瞬就到了燕雀鸟附近。 这一逼近,他才看清那燕雀鸟血迹斑斑的脚上有一根琴弦缠绕,琴弦上的流转白光还未完全失去光芒,仿佛还带着主人未消散的真元。 严谨不由得眉头一皱,脑中瞬间浮现一个人名,大师兄梁以升。 不对,大师兄不是随大波人马在南溟宫吗?怎么又会折回来出现在山坳处?还是说,衡阳弟子在南溟宫门口,被这小麻雀教育了? 这样一想,严谨剑身光芒更甚,所有剑法皆暴力无情,没有给自己或者眼前的妖物一丝退路,强大的剑意让燕雀鸟周围空气都晃动了。 这般密集的进攻,那燕雀鸟鸟腹被挨了好几下,大麻雀凄厉的惨叫了起来,扑腾着翅膀想要往高处飞去。 三分剑继续在空中化为无数剑影,挡住了大麻雀的去路,那燕雀鸟见势不对,口中喷出一团黑气,撞碎了三分剑无数分身,一瞬间无数金光在空中流逝坠去。 严谨心中果然泛起杀意,哪里能仍由这大麻雀逃之夭夭,何况,这事还牵扯了衡阳山普通弟子与大师兄。 虽然这几年跟梁以升之间怪怪的,但到底是同门,总有些情分在。 三分剑再次挥出惊天动地的剑光,这一次,盘在三分剑剑身的龙纹,居然也听从了主人召唤。 隐隐龙吟声凭空出现,燕雀鸟被这强大的剑光压制了下去,庞大的身形瞬间小了一半。 严谨心中杀意波动,只想赶尽杀绝,于是龙吟之声更甚,天地间狂风大作,风雷涌动,眼看就要一剑破碎整个山坳。 司空山里那一通大道理突然出现在脑海里。人心中不存一丝善意,那就与魔没有区别! 嗡执剑人稳住心绪。 三分剑微微一顿,天地间狂风稍息,风雷退去。 严谨闭了闭眼睛,压下心中杀意,站在燕雀鸟眼前,错落有致的眉眼一挑,扯出一个漫不经心的笑意。 哎,小麻雀,我问你,你脚上的琴弦是哪里来的? 那燕雀鸟似乎十分畏惧严谨身上的龙气,缩了缩脖子,没敢不答话,伸长了脖子往底下看了一眼。 难道大师兄真的在这山坳里? 严谨将疑惑问出口。 小麻雀点了点头。 山坳这处打的风云变幻,这么大的动静,若真的是大师兄,那也应该知道了。 下一刻,梁以升出现在刚刚被三分剑削平的山峰上。 淡淡的琴音微动,像是无意中被风拨动的一般,梁以升也看见了严谨。 师兄弟隔着很远的距离对视一眼,都看不清对方眼中神色。 那燕雀鸟机警的很,见严谨的注意力分散了一点出去,巨大的身躯突然一滞,双翼之下浓郁的黑气一闪,学着乌贼放墨逃生。 感知妖气,梁以升的琴弦比三分剑更加敏锐。 只见站在山头上的大师兄一跃而起,天青色衣衫在空中飞舞,梁以升不愧为斯文败类,就连打妖怪也飞得文质彬彬,转瞬就至半空中。 严谨低声呢喃一句:打不过,就想跑。 三分剑破空而去,直避燕雀鸟那小山头一样的身躯,截断它的去路。 不料,这麻雀狡猾的很,只听见喀喇一声,这妖物拆分自己的羽毛身躯,化为无数只蚊子大小的麻雀,遮天蔽日的盘旋在山坳里,叽叽喳喳扑腾着翅膀一顿乱飞。 第24章 严谨曾经听司空山里讲过,妖修有一招化整为零,此法是将自身皮骨拆分,化为无数幻影,极损修为,但是往往很容易得逞,这么大的麻雀群中,只有一只是燕雀鸟的真身。 这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办法。 就算是司空山里或者掌门这样的长老,遇见了都束手无策。 梁以升是不肯放弃派的代表,无数根琴弦凭空而起,割韭菜一样对付着麻雀群,可这些麻雀群数量实在太多,总有漏网之鱼。 大师兄紧抿嘴唇,心有不甘的收回了琴弦。 片刻后,金光与白光慢慢淡去,很快就连燕雀鸟的黑气也没有了,天地间又恢复了宁静。 打了一架,严谨耗损了不少真元。修道的人,真元变少,流动时也会缓慢。 他发现自己不仅没有变缓,反而更加流畅,飞快内视其中,修为好像又增加了一点,同时对身体的感应程度也同样有所增加。 除了右手手臂的酸痛还残留在身上,他突然感觉到自己握剑的指尖,有些细微的疼痛,低头一看,食指尖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一粒小小的红痣,那痣太小太淡,不注意查看根本不会发现。 严谨用另一根手指去碰了碰那一粒小小的痣,果不其然,那细微的疼痛就是那粒红痣传来的。 这是什么时候弄出的? 他还没有想清楚,大师兄就走了过去,他看见严谨好端端的站在自己眼前,昨天晚上的提心吊胆,变成了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惊喜,声音却淡的不能再淡,一如往常。 师弟! 严谨放下自己的手,抬眼仔细看着梁以升,见他衣袍染血,本着同门情谊问上一问。 大师兄,你受伤了吗? 梁以升正欲回答,司空山里的声音就从身后传来。 阿谨,你救回来的人醒了! 第13章 水晶 于是,顾不上叙旧的二人一同走向马车处。 即使在这荒郊野岭,梁以升也将彬彬有礼进行到底,他见了司空山里,双手抱拳,弯腰行大礼。 以升拜见师叔! 司空山里满不在乎地抬了抬手:不必多礼,以升,你怎么会在这里? 梁以升对长辈向来稳重,他没有因为老顽童不在乎礼数就草草起身,答话时不疾不徐。 回禀师叔,昨夜在南溟宫门前,我不小心误入了阵法,一阵天旋地转之后,不知为何又回到了白日歇脚的山坳里。 司空山里听了梁以升的话,飞快的前后之事捋了捋。 昨夜,南溟宫上空的阵眼不知为何会移动,刚好就出现在严谨身边,严谨反应不及被吸了进去。 仓促之下,他一边捞人一边催动严谨身上的衡阳印,严少爷身上的衡阳印没有来得及反应,还是被吸入了阵法。 为了怕严谨出事,自己也被不知名的阵法吸了进去,那催动的衡阳印就落到了梁以升身上,是衡阳印将他带到了这里,这一番误打误撞,实书巧合。 想清楚之后,他此时表现的像是一个关爱小辈的长辈,笑得特别慈祥,一点也看不出对自家高徒的随意敷衍。 这山坳灵气过盛,昨夜可遇到了什么危险? 多谢师叔关心,不曾。 那你衣袍上的血迹? 大师兄看了看自己衣袍上的血迹,解释道。 我昨夜落到这山坳里,便设了防护结界,衡阳秘法结界,可阻隔人气,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轻易寻不到,这身上的伤是早上与其他妖物打斗时粘上的,就是刚刚的燕雀鸟。 如此说来,昨夜我们倒是错过了。 梁以升道:是。 严谨没有与梁以升一起跟司空山里闲话,他看了一眼场中情况,不必多问,也能猜个大概,于是径直走向昏迷许久的顾雯。 顾雯是场中唯一女子,司空山里这老顽童还挺怜香惜玉,大夏天的也没让她直接坐在石头上,不知道从哪里寻了块布料充当垫子。 她昏迷许久,看起来神思倦怠,有气无力,一只惨白的手扶在石头上,支撑起身体大半的重量,顾慕就像是一个不懂事的弟弟一样,顶着个绣花脑袋站在一旁干看着,根本没有打算上前扶一把。 顾雯见严谨走了过来,挣扎着要起身,可惜身上实在没有力气,没能站直身体。 严谨见状:姑娘,不必多礼,坐着说话就好。 顾雯容貌简单,谈不上好看,只能说清秀,尤其是身旁还有严谨与顾慕二个人人间绝色在,更显得寻常。 严谨打量着她道:姑娘闺名可是顾雯? 正是。 那顾慕是姑娘什么人? 是我弟弟。 严谨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顾慕,心道,原来这笨蛋是顾雯的弟弟,还真是一对姐弟。 不料,顾雯许是看出严谨想法,道:恩公别误会,这位公子不是我弟弟,我弟弟不过是个普通人,也没有他这般出色的容貌。 顾雯一说出这话,严谨的神色微动,不由得想起溟虚海畔一幕。 姑娘可还记得自己与这位公子为何会出现在溟虚海畔? 第25章 顾雯:溟虚海!什么溟虚海?可是传说在南溟宫后面的溟虚海! 严谨点了点头。 顾雯自报家门道。 恩公,我本是南溟漠城人,一场天灾,家中亲友不幸都不在了,便与弟弟一起历尽艰辛,逃命来了会仙术的南溟宫,祈求仙人庇佑,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溟虚宫附近总是有尸体漂浮在天上,我们一起逃难的人吓坏了,便再也没靠近过南溟宫,后来,我们就莫名其妙去了一个很冷的地方,有人好像祭祀一样的念咒语,还有人绑了我的手脚,再醒过来时,就看见了恩公。 严谨听了顾雯的话,便知南溟宫真的有人在练什么妖法,那他们这一趟还真是斩妖除魔,框扶正义来着,便将解救的过程草草说了一遍。 然后,又指着一旁的顾慕问:那他是谁?姑娘可认得。 顾雯看了看顾慕,见他虽然容貌不俗,但是披头散发,一身白衣破破烂烂,衣服下摆不翼而飞,脚上更是连鞋子都没有。 不认识,许是逃难途中一起被抓走的苦命人。 严谨看着这个他叫了一整日顾慕的人。 这个笨蛋好像对刚刚的谈话一点都没有听进去,他也看着严谨,眼神明亮清澈。 宫里曾经一度流行水晶做首饰,各宫娘娘在装饰打扮是从来不惜余力,严家本商贾,生意做的极大,大到可以将女儿送进宫为妃。 严舅舅除了送给各宫娘娘的极品水晶外,还给小外甥留了一个水晶挂饰,眼前的这个笨蛋,偏偏拥有比水晶还漂亮的眼睛。 他转过视线,接着对顾雯道:姑娘,这位公子什么都不记得了,我将他错认成姑娘亲属,占用了令弟姓名一整日。 顾雯垂下眼睛,脸上神色哀伤。 依公子刚刚所说,我弟弟,小慕可能已经不在了。她顿了顿,才更低声道:恩公,让小慕用另一种方式活着,也未尝不可。 话至此处。 司空山里与梁以升走了过来。严谨便将刚刚得知的信息又说了一遍。 司空山里略一沉吟:一个重伤,一个失忆,都带上吧!先去南溟宫,与掌门师兄会合,剩下的事情,以后再说。 严谨没什么意见。 梁以升更是将斩妖除魔,造福一方为己任,根正苗红到心里装不下其它事情,至少所有衡阳长辈都是这样看待大师兄。 老马师伯又重新踏上云端,一行人往南溟宫方向而去。 梁以升尊敬长辈,无论如何也不敢让司空山里在前头赶车,他在后头坐着,于是,便也坐在了外头。 车厢里依旧还是三个人,严谨跟梁以升不一样,他完全没有师父劳苦功高的赶车,自己坐享其成会脸红的觉悟。 刚刚被正主默许可以叫顾慕的笨蛋,是个什么都不懂的。顾雯是一介重伤弱女子。 所以三个人心安理得的马车中安安静静地坐着。 飞了整整一个时辰,时值正午,不过外面没有日头也看不太出来,唯有炎热的空气提醒着众人时间流逝。 三个人一路无话,率先打破宁静的是顾慕,他托着下巴,眨巴着那双比水晶还要好看的眼睛:我饿了。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看向任何人,声音轻轻的,向是自言自语。 严谨看着他,盯着他未束起的长发看了一眼,心中随即而动,装点心的冰鉴凭空出现。 倒是吓了顾雯一跳,她本就是一介普通凡人,此时在天上飞,已经很不真实,遑论还有人在她眼前变戏法一样的拿出东西来。 顾雯脸上一热,似乎在为自己的失礼感到害羞:原来恩公也会仙术。 严谨打开冰鉴道:雕虫小技而已,姑娘,饿不饿,要用些点心吗? 她昏迷了整整一天一宿,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不过这一行人都是男子,还都是修仙,对于饿不饿这种事情并不像凡人那样敏感。 所以,飞了这么久,并没有人问过她需不需要食物,她实在不忍饥饿,点了点头。 严谨从袖子里拿出一方帕子包了二块点心给顾雯。 被定义为绣花枕头的人被点心吸引,转过头来看着点心,严谨便也托着下巴,打算用点心再诱惑一番,企图能让他说点有用的。 顾慕,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顾慕歪着头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严谨,眼神中皆是不解。 严少爷总觉得一个人就算失忆,也不会什么都忘记,错落有致的眉眼一凛,继续追问:你家住何方?父母是谁?有无兄弟姐妹?这些,你都不记得了吗? 严皇子想有气势的时候,气势便十分骇人。顾慕在皇子的威压下,竟显得有几分可怜。 顾雯看了看严谨,又看了看顾慕,女子心肠素来比男子软一些,何况,眼前这个人也叫顾慕,便搁下手中吃了一半的点心道:恩公,顾慕看起来不像是坏人,他不记得自己的身世,许是有什么其他缘故,以前在漠城的时候,我家后头有个孩子,摔了一跤以后,也什么都不记得了,逃难途中吉凶未知,顾慕会遇到什么危险也说不定。 这番说辞,倒是有些靠得住,这笨蛋看起来确实不像坏人,严谨又摸了一下自己指尖红痣,溟虚海畔的一幕,这只手碰过冰凌上的血迹,也许,是自己多想了,这红痣跟他没有关系。 第26章 严谨收起故意外放压迫人的气势,又看了看这不知来历的笨蛋,轻易的就放过了他,还将冰鉴递了过去:想吃什么,自己挑。 顾慕收起脸上的疑惑,没有去碰那些看起来很好吃的糕点,化身十万个为什么。 你为什么会生气?我不记得家住何方?父母是谁?有无兄弟姐妹?是很不好的事情吗? 每个人都有来历,可是你没有。 来历很重要吗? 严谨又看了一眼顾慕脸上的不解,见他神色不像是假装,确定他不是妖物幻化而成,妖物才不会像他这样天天问为什么。 他有些不耐烦,不想回答他的十万个为什么,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糕点,敷衍道:不是说饿吗?先吃东西吧! 顾雯大概是将对弟弟的包容与温和,全部转移到了眼前这个顾慕身上。 小慕,不记得以前的事情没关系,慢慢想,总有一天会想起来的。 第14章 落花之阵 修道之人耳聪目明,严谨也未使用法术隔音,车厢内对话一字不落的落尽了梁以升与司空山里的耳朵里。 盛暑天气,即便大中午的在天上飞,风也很大,呼呼呼的只往耳朵里灌,梁以升使了个法术,让自己与师叔免受风啸之苦。 梁以升恭恭敬敬的对司空山里道:师叔,这顾雯与顾慕是您从什么地方救回来的,听起来那个叫顾慕的,记忆全无,是发生了什么事了吗? 司空山里看着眼前稳重有礼的年轻人,便将在溟虚海一事粗略的说了一遍。 说到最后,司空山里正色道:溟虚海一事过于古怪,顾雯亲眼所见有浮尸漂浮在南溟宫附近,这存于世间千年的南溟宫,到底有什么见不到人的秘密? 梁以升:师叔所言甚是,等见到我派掌门与北辰掌门,如若南溟宫真的罔顾道义,草芥人命,做出伤天害理之事,那我们名门正派讨伐南溟宫替天行道,义不容辞! 老顽童挠了挠自己的头发,直觉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老马师伯兢兢业业又飞了一个时辰,到了目的地,它缓缓停下马蹄,一行人又回到了南溟宫附近,昨天晚上天黑,无人注意到南溟宫究竟长什么样子。 严谨出了车厢,隔着很远遥遥一看,这南溟宫的房子建的是蓝顶白墙,不同于中原修仙门派喜欢把房子往山上盖,南溟宫整体地势平缓,建筑色彩浓郁,精致秀丽,中原建筑很少用蓝顶,严谨初见蓝顶,耳目一新。 南溟宫附近种植着许多不知道姓名的花,一大片一大片绵延到天际。 此处风景独绝,唯不见衡阳派与北辰殿弟子,昨天晚上这里明明有打斗发生,现在却四周宁静无一丝打斗痕迹。 师父,与我们一起来的人呢?是不是已经进了南溟宫。 梁以升也神色惊讶,拿出衡阳印联系同门,淡淡的白光在他指尖流转。 司空山里神思微动,闭上双眼,衡阳派传音秘法已经使出。 肉眼无法看见的音浪一波一波往前袭去,此秘法不仅能寻人,修为高深的人还能听见残留在天地间的打斗之声,自然修炼及其困难,整个衡阳山也就司空山里与掌门师徒安可以使出。 突然,司空山里睁开眼睛。 掌门师兄不在这里,昨夜与南溟宫恶战,双方都没有讨到便宜,你们几个修道年纪尚短,别看那片花海,小心道心受损,南溟宫死去的修士,落地为花,死后长眠于此,成为这落花阵的一部分,落花阵布成,困住的魂魄终身不能离开南溟宫,以最后魂力供南溟帝尊驱使。 梁以升道:师叔,那这些人魂魄被困,是不是无法再入轮回,重新为人。 司空山里点了点头。 严谨抱着三分剑,错落有致的眉眼一弯,形成一个亦正亦邪的弧度。 师父,我算是听出来了,我们大老远的来找南溟宫麻烦,堂堂二大修仙门派,连人家的落花阵都没有破开,然后就被灰头土脸的赶出去了。 司空山里一噎,老顽童脸上有些挂不住,过了良久:徒儿,你这说的不错,以后,可不许再说了。 梁以升有些想笑,可是他道貌岸然惯了,只好维持一贯的斯文有礼。 严谨本还想再说几句风凉话,站在一旁的顾慕突然道:南溟静虚宫。 严谨一抬头,修士可以比凡人看得更远,那蓝顶建筑中,秀丽精致的匾额上写着南溟静虚宫几个大字。 严谨转过头看着顾慕:你知道南溟宫? 顾慕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那你怎么知道那是南溟静虚宫? 顾慕伸出秀气的手指指着匾额道:那不是写着吗? 严谨眯了眯眼睛,看着顾慕。 你是凡人,凡人怎么会看得那么远,还有,你不是什么都不记得了了吗,居然认识字? 严谨一步一步逼近顾慕,想弄清楚自己指尖的红痣与这位看起来柔弱的少年到底有什么关系。 可是,恩公,我也能看见南溟静虚宫这几个字! 严谨身后的顾雯开口道。 第27章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看着顾雯。 顾雯见众人将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其中还有严谨与梁以升这样的年轻男子,脸上一热,低头道:恩公,公子,都看着我做什么,我是真的能看见。 俨然不觉得被误打误撞解了围的顾慕诚实道:我不光能看见那几个字,我还能看见那屋顶上的瓦碎了一块。 严谨再次抬头,却看不清楚屋顶上的瓦片有没有碎,只见他眼底淡淡的金光闪过,真元灌入眼底,再去看南溟宫屋顶瓦片,果然看见其中一片瓦碎了一角。 严谨收回视线,低头眼神复杂地看着顾慕道。 你一介凡人,居然视力这么好! 顾慕赤足踩在地上,个头只到严谨的肩膀,与金尊玉贵养大的严谨一比,有些过于瘦弱苍白。 严谨看着顾慕那张白净的脸蛋,心中突然升起一个想法,这笨蛋二天吃他一半多的糕点都不知道吃哪里去了,怎么看起来嘴唇还是有些发白。 严谨浑然不觉自己走神想错了方向,一头白发的司空山里走近的顾慕。 那老顽童笑眯眯的装慈祥道:孩子,你把手伸出来给我看看好不好哇! 顾慕许是对这位白头发老爷爷印象不错,闻听此言,将手递至司空山里眼前。 司空山里一把握住顾慕的手上下其手,左看右看,落在严谨眼里老顽童成了老流氓。 严谨倒抽一口凉气道:师父,你这摸什么呢? 司空山里头也没抬道:摸骨,这娃娃天赋异禀,就是不知道根骨如何?我看看是不是修仙的好材料。 顾慕的手任由司空山里摸了好几把,梁以升那道貌岸然之徒早就背过身去看天,严谨也觉得师父摸顾慕的手摸的太久了,正欲开口说点什么,就听顾雯说。 老神仙,小慕只是个孩子,还小,还小。 司空山里不知道是不是听进了顾雯的话,松开了顾慕的手道:不应该啊,这娃娃天赋那么好,为什么好像又没有修仙的根骨?还是我摸错了? 司空山里百思不得其解,正暗自奇怪着,浑然不觉自己被一个糟老头轻薄的顾慕又道:有动静,老爷爷,你别摸我的手了,有人来了。 严谨一怔,收敛心神,转动真元,屏气凝神仔细侧耳倾听,果然听见细微动静。 这笨蛋不光目力惊人,就连耳力也了得,严谨目光幽深,随机反应很快道:师父,南溟宫机关重重,掌门师尊与北辰殿那么多人都讨不到便宜。 司空山里如梦初醒:徒儿你说的对,此时不宜现身,掌门师兄留了印记,我派弟子与北辰殿弟子都在东边四十里开外的镇子上,走,先去与他们汇合,其他事情,从长计议。 说完,司空山里率先化为一道幽蓝光芒飞走了。 四十里的路程,对修士来说不过是抬抬脚的事情,喝盏茶的功夫就到了。 司空山里约莫忘记了剩下的四个人里还有二个不会飞的凡人。 梁以升素来以名门正派大弟子标榜自己,从来不会做让女子为难的事情,他先是看了一眼师弟严谨,然后就对在场的唯一女子顾雯,作揖施礼:姑娘,得罪了。 说罢,一只手揽住顾雯的腰,二人化为一道白光也飞走了。 剩下的就只有严谨与顾慕大眼瞪小眼。 严谨对顾慕招了招手,像是招小动物一样:过来,我带你走吧! 顾慕看着严谨却摇了摇头,他觉得他今日有些凶。 严谨皱了皱眉:你不走,不走等着南溟宫的人把你带回去虐待吗? 耳畔的细微声响越了越近,严谨主动走近顾慕一步,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顾慕不知道怎么了,被严谨抓住胳膊还是往后退了一步。 这一退,赤裸的脚丫子就踩到了一个尖锐的东西,顾慕闷哼一声。 严谨皇子出生,少爷脾气,他不打算跟笨蛋废话,直接一弯腰抱起顾慕,不由分说的带着他化为一道金光消失在原地。 随后,就是一声大门被缓缓拉开的厚重声,有南溟弟子从门内走出 严谨就这么一路抱着顾慕到了十里开外的小镇上,落到了一处平坦点的屋顶上。 衡阳派二弟子江远嵊刚刚吃饱了饭,从落脚的小客栈饭厅往院子里走,一抬眼,就看见四师弟严谨抱着个人站在屋顶上。 江远嵊生的也算尚可入眼,穿一身白衣,二师兄与众人的最大不同之处是身上永远挂着一个小医包,听闻江远嵊会拜入衡阳派,就是因为上山采药不幸遇上蛇妖这个老梗,医术精湛的江远嵊被衡阳掌门司徒安顺手救下,从此结了仙缘,也踏上了修仙问道之路。 好一幅俊俏公子抱美人图啊! 二师兄性格淡然,除了医书,平时不太愿意管闲事,要不是好奇四师弟抱回来的究竟是谁,大概也不会有意摸着下巴啧啧了二声。 严谨听见客栈中动静,抱着顾慕从房顶上飘然而下,当着二师兄的面也没将顾慕放下,毫不避嫌。 江远嵊眼睁睁的看人落到眼前,好奇道:四师弟,你这抱着的人是谁啊? 第28章 刚刚用真元疾行,速度极快,不是修仙之人根本无法适应,严谨看了一眼顾慕被惊吓的神色,开口道。 算是路上捡的,二师兄,此事说来话长,他受了伤,记忆全失,还请二师兄给看看。 江远嵊看了一眼顾慕,那长相,居然不比严谨师弟的差,甚至更漂亮清秀些,先是在心里惊为天人了一会,然后道:记忆全失?前面就是我住的客房,先进屋再说。 二师兄带着二人进了客房,严谨将顾慕放在了一旁的榻上。 江远嵊搬过一张凳子坐定,对顾慕温和一笑:伸出手来,我给你把个脉。 顾慕伸出手腕。 江远嵊低头给顾慕把了整整一柱香的脉,又抬头看了看看严谨:阿谨,你带来的这人脉像健康的很,身体上绝无顽疾,倒是你,我看你右肩僵硬,可是受伤了? 严谨没有理会自己的右臂骨裂,对江远嵊道:他没有失忆? 二师兄不知内情,奇怪的回过头反问道:你为什么会觉得他失忆? 严谨道: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什么都不记得,也未必是失忆,人的脑袋复杂的很,若是疾病引起,可是这位小公子绝无顽疾!头部也没有外伤的痕迹。 江远嵊顿了顿,看了看顾慕脚丫子上被尖锐之物划破一点皮的地方。 你不会因为他脚上被扎了个头发丝大的小伤口,就抱着他来找我吧!阿谨,我可是名医,这种小伤口,你自己找个金疮药给他上一点,不出二天就没事了。 严谨:不,二师兄,他真的失忆了,你再给他看看。 江远嵊道:他真没病。 顾慕看着眼前二个人,不明白二人在争执些什么,已经自己从榻上爬了起来,双脚落地就要往外走。 严谨立刻不与二师兄纠缠,看着顾慕道:顾慕,你去哪里? 顾慕低头看了看严谨与江远嵊鞋子:这个,我去找这个,有了这个,我就不会被扎到。 江远嵊看着严谨,一幅了然于心的模样。 鞋,阿谨,他要鞋,还有,你看他这白袍,不仅烂的不成样子,还血迹斑斑,好端端的一个俊俏小郎君,何至于受这份委屈,阿谨,听二师兄的,客栈对面刚好有卖成衣的,不如你带他去买几件衣服。 买衣服?我给他买? 二师兄见他反问,更不可思议 :人不是你带回来的吗?你不去谁去。 严谨无语凝噎。 二师兄醉心医书,何况二人除了小伤又没病,完全没有他这个名医用武之地,一心想将二人打发走。 见严谨语塞,二师兄趁热打铁:早些去,可以多买几件。 于是,严皇子领着着顾慕往客栈外头走出。 还没有走出二师兄的房门,江远嵊就冲着严谨抛过来一瓶药。 阿谨,他没事,你有事,你右肩上的伤,用这个药膏早晚二次涂抹,好的会更快一下,这二日注意,别使太大的劲,留下病根可不是闹着玩的。 严谨一抬手接过药膏:多谢二师兄! 第15章 成衣 客栈饭厅里,有许多弟子在用饭,有些吵嚷。 好在二师兄的客房有一回廊,可以直通客栈大门,并未惊动其他人,严谨领着顾慕一路往成衣店走去。 到了成衣店门口,发现这小镇萧条的很,这里原本应该是无比繁华的地段,却冷冷清清,十家铺子关了八家。 这周围,好像除了他们这一群修士,再也没有其他落脚客人。 严谨扫了一眼周围环境,然后径直走进二师兄所说的成衣店。 成衣店老板夫妇见有客人来,无比热情的上前招呼:哟!二位客官,想买点什么!随便看,看好了试一试,不打紧! 严谨指着身后的顾慕道:他穿,有合适的拿几件。 老板娘立刻笑脸相迎了过来。 这位小公子如此俊俏,我们店里正好有合适的衣服,来来来,里面请。 顾慕被老板娘热情洋溢地请进了里面换衣服,这附近已经许多天不曾有过生意,老板殷勤的给严谨倒了一杯茶水。 那是一个很普通的杯子,里倒满了同样普通褐色的茶水,搁平时严皇子肯定不会下嘴。 但是凡事都有例外,他从昨天早上到现在,折腾了太久,正需要一杯热茶热热喉咙,于是喝了一小口。 老板见严谨面相生的矜贵,且是从对面客栈里走出来的。 如果不伪装的话,修士与普通凡人很好区别,对面客栈住的,一看就是修仙问道的修士。 南溟近日不太平,人心惶惶的紧,有许多百姓都出了南溟去别处避难。成衣店老板舍不得祖业,并未离去。 自古修仙界也划分区域,南溟远离中原,且别处修士来并此不多见,便有意攀谈。 严谨也想打听南溟的事情,一个卖家,一个买家,无需多熟稔,自能聊的顺风顺水。 店家老板看了一眼严谨握住茶杯的手指,试探的开口道:客官可是从其他地方来的南溟? 严谨搁下喝了一口的茶水。 第29章 是,正是从中原来,这几日刚到南溟落脚,店家,我来之前听人说,南溟盛产矿产,市面上的好多顽石都是出自此处,市集交易热闹的不得了,怎么我一来就如此冷清,我瞧着外面的铺子关了七八成,这是为何? 店家老板听严谨如此说,以为他真是个做生意的公子哥,心中微微失望,叹了一口气。 公子看着眼生,想必是头一回来南溟,对近些年的南溟有所不了解。大约五六年前,我们这地方是很热闹,距离此处四十里就是修仙门派南溟宫,因此我们这镇子也叫临仙镇,临仙镇与南溟宫隔着一片树林,这片树林不光是镇子与门派的分界线,也是凡人与仙人的分界线,很多年了,临仙镇都平平安安。 大家都以为是南溟宫的仙人在庇佑,逢年过节就在树林附近插香烧供奉,希望仙人能长久的庇护。直到有一天,那树林里突然死了一个人,刚开始大家以为偶然,并未放在心上,想着南溟宫附近死了人,那修仙的人肯定不会不管,后来确实有人看见天上飞来了几个修士,将尸体抬进了南溟宫,因为这事,第二年去插香烧供奉的人少了一些。 哦,原来如此。 不过这事还没有完,第二年,去树林烧供奉的人是少了点,但是还是有不少人去,这次树林里没有死人,而是死了不少鱼。 严谨尾音上挑:鱼? 店家老板道:就是鱼,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鱼,有的还有一人多高,生平罕见呐! 严谨:还有这种事,那后来呢? 后来,去插香烧供奉的人越来越少,第三年的时候,南溟宫的供奉已经少了大半,不过除了死人与死鱼也没在出现其他的事情,就这么安静了二年,就在大家以为事情都过去的时候,南溟周边突然爆发了天灾,有不少缺衣少食的难民投奔临仙镇,还有人跑到南溟宫去请仙人做法,这一去,先是发现了断肢,再后来,就有碎尸块漂浮在南溟宫周围了,把那些逃命的难民全吓跑出了镇子,顺带将镇子上原来的人也吓跑了。 严谨听完这一段话后,手指无意识的抚摸着指尖新长出来的红痣。 这红痣仿佛已经与严谨的手指融为一体,再也感觉不到那淡淡的疼痛,像是一个普通的红痣,安安静静的呆在他的指间。 他听了老板的话在心里想。 南溟宫与凡人交界处肯定设有结界,并不会让凡人轻易闯入,这些难民身无长物,又是怎么越过结界的? 结合顾雯所说,他们一行人去南溟宫并未有什么阻拦,而且,他们两大门派修士来闯南溟宫,都通通被赶了出来 除非,这些难民,是南溟宫故意吸引过去的。 一定是如此,有这么多地方可以逃荒避难,特别远的难民,为什么非要舍近求远的来南溟宫?在附近没有受灾的镇子,岂不是更合理。 不过严谨也知道,难民逃命为什么非要来南溟宫,这问成衣店老板,未必能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不如,问些其他有用的。 老板,那刚开始发现死尸的时候,可有什么异象。 店家老板:异象?有什么异象? 时隔久远,点家老板好像有些想不起来了,严谨提醒:像是天象有异,或者是惊鸟投林。 店家老板沉思片刻:没有。 过了一会,店家老板又说:不过中间太平的那两年,倒是有些不一样之处,隔开南溟宫与临仙镇的那树林总是有红光浮现,这个算吗? 严谨还未回答,店家老板娘就传来一声惊呼:哎呦!我的小公子! 这一声惊呼将严谨的思绪打断拉回。 店家老板探头往里看了看,然后提高音量。 娘子,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 严谨与顾慕一天一宿的相处,想起这笨蛋种种,心底不禁生出一系列的想法。 不会是不会穿衣服吧?里衣外穿?衣带打死结?或者是跟本不会系?鞋子左右反过来? 严谨询声而去,脑海中浮现一个又一个离谱的画面。 成衣店不大不小,严谨几步走到里间,正好看见笨蛋顾慕掀帘子出来。 没有里衣外穿,没有系不上衣带,鞋子左右也没有穿反。 只看了一眼,就明白刚刚老板娘的惊呼是为了什么。 一套简简单单的白衣,做工谈不上出色,黑色腰封上系着红色腰带,头发也不过是用了寻常发冠束起,露出全貌来,不仅将披头散发的雌雄莫辨扫了个干净,更显得少年清朗俊美,唇红齿白,像是一朵荷花初初开放,真是赏心悦目。 那店家老板娘道:这小公子颜色真好,现在年纪还小就这般出色,若是再长个几年,不知道要惹多少女儿家乱了方寸! 严谨看着他,眼睛里并未有波澜,顾慕生的好看,他知道,于是转过头对老板娘:就这身吧,多少银子? 老板娘还未答话,顾慕看着严谨道:刚刚给我把脉的人说,要多买几件,是什么意思? 严谨嘴角上扬,露出一丝笑意来,谁说顾慕是个笨蛋,这不是精明的很吗? 第30章 修士出门少带金银,严谨打小也不带银子出门,自有秋月负责管理,不过严皇子身上,总归有些值钱的。 一颗鹌鹑蛋那么大的琉璃珠出现在店家夫妇眼前。 严皇子财大气粗:老板娘,你看着再给他包几件衣服。 老板娘笑道:公子,你这珠子太贵重了,若是真的,都够买下午这小店了。 皇子身上什么时候有过假货。 无妨,剩下的,就当我喝茶钱。 他如此说,老板娘立刻道:好好好,我这就再去给二位公子包几件衣服,店里还有几件上好丝绸的。 老板娘飞快的将衣服整理成一个小小的包袱。 夏季衣裳薄,好几件衣服打包在一起也不过是个小小的包袱。 严谨将那包袱扔给顾慕。 多买几件,就是这个意思,自己拿着吧。 严谨还想跟成衣店老板打听些什么,系在腰间的衡阳印就亮了起来。 衡阳印闪烁频率不同,传达的信息也不同。 这衡阳印闪烁的如此之急,是发生了什么事? 严谨按下想起其他地方找线索的想法,又带着顾慕回到了客栈里。 一入客栈,就见司空山里在寻他,严谨腰间的衡阳印闪烁的光芒金色与幽蓝交替,他师父司空山里正在一个劲的往自己的衡阳印里灌真元。 严谨几步上前:师父,衡阳印的指示那么急,又发生了何事? 司空山里收起输真元的手,连脸上的漫不经心都不见了,变得无比正经。他先是看了一眼严谨与顾慕,然后稍稍放下心。 阿谨,别乱跑,我刚刚与你大师兄一起去见掌门,商讨接下来如何让南溟宫解释浮尸缘由,掌门师兄随口一句,怎么不见许卿那孩子,以升,她不是跟你在一起吗。 大师兄今早跟我们一起重新回的南溟,并未见到大师姐,什么?师父你是说,大师姐不见了。 第16章 失踪 司空山里面色不虞。 掌门师兄与北辰殿的那群人,昨夜都被困在了重重阵法里,两家掌门一直在找阵眼,折腾到今日白天才破阵而出,只不过比我们早到这客栈半个时辰,二家修仙门派加起来足足有三十余人,独独少了你大师姐一人,她身上的衡阳印没有半点回应。 大师姐向来稳重,不会做出无缘无故失踪之事。 司空山里点了点头。 严谨:师父,那阵法中心会移动,大师兄是因为师父的真元正好对上接应阵法才回到了山坳,如果大师姐正好也被阵眼吸了进去那地方极冷,衡阳印被阻隔了也说不定。 司空山里蓦的心中一沉,他白的十分彻底的头发无风自动。 掌门师兄正与北辰殿掌门在商议此事,等会就会有结果,先等等看。 严谨看着司空山里神色,他本打算让师父看了看他指尖红痣,可是大师姐无缘无故失踪,事有轻重缓急,打算此事晚点再说,先说南溟宫的事情。 对了师父,关于南溟宫,我刚刚去了对面成衣店,跟店家夫妇打听了些东西。 严谨便对司空山里将刚刚打听来的对话复述了一遍。 司空山里听完之后,负着手在原地走了几圈。 树林?南溟宫附近哪来的树林?不过是一重又一重的结界罢了,落在了凡人眼里就成了一片树林? 身后拎着包袱的顾慕突然道:有树林,我看见了。 司空山里勉强和蔼的对顾慕笑了一下道:小慕,你是凡人,你看见的当然是树林了。 在场的三人约莫一个时辰前,刚刚从那揭不开神秘面纱的南溟宫处回来,虽然用耗损了巨大的真元闪现疾行,但是浮光掠影间,严谨确实只看见了层层结界波动。 严谨扭头看了一眼顾慕,他有种莫名其妙的直觉,总觉得那红痣与顾慕有关系,虽然司空山里说顾慕是凡人,可严谨心里总是存了一丝疑虑,这人耳聪目明的能力明明远超普通人,于是,他看着顾慕的眼睛,带着探究之意问道:你看见的真的是树林? 顾慕神色平常的点了点头,还是一幅清澈透明的模样道:是树林,绿色的。 凡人与修士眼中的世界是不一样的。 严谨心底呼出一口气,对顾慕的戒心稍稍放下,还好,这笨蛋不是什么妖怪伪装的,只是一个漂亮的笨蛋。 三人站在客栈回廊处,司空山里脸上愁云惨淡,严谨也在担忧霍许卿,唯有顾慕这什么都不太懂的人神色如常。 霍许卿之事压在众人心头,一时无话。 大师兄梁以升此时从内院走来,他对司空山里拱了拱手道:师叔,许卿师姐不见之事 司空山里一把托起梁以升,让他不要行那些酸腐之礼,直截了当地问:掌门师兄怎么说? 师父当然是同意去救的,但是北辰殿的人,好像北辰掌门有些犹豫。 司空山里一脸了然的表情,这老顽童冷笑一声。 北辰殿的掌门可真不是个东西,拉着我们衡阳来南溟时,诸多好话,说什么天下苍生,修道之人应以拯救百姓为己任,真出了事情,却推三阻四! 第31章 老顽童越说越气,然后一撸袖子,甩下众人大步流星的往客栈内院走去。 严谨眉毛一挑,自然知道老顽童要做什么,于是跟了过去。 大师兄见势不妙,立刻也去了后院。 严谨一跟过去,顾慕自觉也应该跟过去。 于是,一群修士夹着一个凡人浩浩荡荡去找北辰殿掌门算账。 司空山里可没有司徒安那般好的心性,他一脚蹬开议事的大门,司空山里的那一脚直接将那门踹成了一堆木屑。 师兄! 老顽童先是冲司徒安胡乱行了个礼,然后就对着正在喝茶的北辰殿掌门道:齐莫渊,你们北辰就是这么处事的,平时一幅天下苍生的仙人样子,怎么一出了事情就当缩头乌龟。 那北辰殿掌门看起来年过四十,头发黑白各半,穿一身锦袍,很有凡人宰相的气势,齐莫渊被司空山里指着鼻子骂,也不生气,老神在在的搁下手中茶杯。 司空道友,咱们是上百年的道友,这般冲动易怒,对修行没有什么好处,贵派弟子之事,我们北辰殿并非坐视不理,而是要商量个章程来。 老顽童道:哼!那什么时候出发救人,许卿不过是个入门没几年的小丫头,可没有齐掌门法力深厚。 齐莫渊道:不是不去,而是要准备齐全再去,我们这么多人不是没有去声讨过南溟宫,可是却连南溟宫的大门都没有破开,司徒道友,这南溟宫邪门的很,合你我二派之力,居然没有铲平阻隔在门口的阵法,毫无准备的去,不是更危险,若是你我二派再丢一个弟子怎么办。 好你个齐莫渊,你这般推三阻四,是不是不想去? 一直站在齐莫渊身后的北辰殿大弟子郑明,站出来为自己的师父出头。 司空前辈,晚辈敬重您是前辈,可是您这话说的也太难听了,许卿师妹失踪之事我们都很焦急,可是谁又能证明许卿师妹一定是被南溟宫的人掳走了,此事并未有人亲眼目睹,就算破开法阵找上门去,若是南溟宫不承认又怎么办? 一直站在司空山里身后没有说话的严谨紧了紧衣袖,他目光锐利的看了一眼郑明,错落有致的眉眼生出一股锋利之意。 郑明,你不愧叫郑明,若是事事都要证明,浪费时辰在这浪费口水,别说救人,人早就一命呜呼了。 两人在前些年仙家大会,比试的时候就摩擦不断,现在更是针尖对麦芒。 严谨,原来是你这大少爷,少在这说风凉话,他是你大师姐,你怎么不舍下你的荣华富贵亲自去救! 我自然是去的,我舍得下荣华富贵,你就能舍得下生死吗?你少逞口舌之快! 你 北辰殿掌门齐莫渊满肚子的花花肠子,他一扬手打断了郑明将要钻进去的套,扭头对司徒安:司徒道友,昨夜破阵,我们北辰弟子也折损了几人,眼下还有五六个伤着,我北辰殿一脉精英数人,如今已损伤过半,我深知师徒兄心疼弟子,可是,愚弟实在是有心无力啊! 话说到这份上,师徒安额角脑筋跳了跳,张了张口道:北辰掌门 司徒安刚说了一个字,司空山里就怒不可遏的截话道:齐莫渊,是你将我们衡阳派拉来壮胆的,如今出了事,你这个掌门却要当缩头乌龟!底下弟子法力薄弱,守在外围即可,可你怎么也得随我一起入阵中寻人。 齐莫渊脸色一变,南溟宫阵法有多诡异莫变他昨夜已然领教过,虎穴入一次即可,没有人想进二次。 司空山里与严谨见齐莫渊脸上的犹豫之色,师徒二人异口同声:不去也得去! 郑明见自家师尊受气,立刻上前维护。 衡阳弟子这是什么意思,我们一起来南溟宫可是为了拯救百姓于水火,怎么现在变成了所谓的拉下水。 显然郑明对北辰殿来南溟宫真实意图并不知晓。 严谨察觉到了这一点,冷笑一声:拯救水火?那敢问郑明少侠,来南溟斩妖除魔了吗?收服精怪了吗?我看,一个阵法就将你除魔卫道的心给打散了。 郑明又一次被说的哑口无言。 就在这客栈内院争吵不休僵持不下之时,忽然听见门外有衡阳弟子傅余齐前来禀告:掌门,南溟静虚宫派人来了。 此言一出,内院厅里一片寂静,众人脸上表情各异。 司徒安一派掌门,很快镇定下来,对门外三弟子傅余齐道:余齐,将南溟使者请进来! 然后严谨看着三师兄将人带了进来。 来人穿一身暗红色衣袍,眼角眉梢皆吊着一股风流媚态,薄薄的唇边生了一颗小痣,更显得妩媚,这南溟使者竟是个艳丽的女子。 那自称是南溟使者的女子微微俯身,束在脑后的头发渐次从这女子肩膀上滑过,看起来礼貌到淡然疏离。 这女子的神态举止让严谨想起来宫里的皇后娘娘,一样的端着高高在上的架子,好似心里没有多余的感情。 落情身后站了二排穿着褐衣的门人,皆低眉敛目。 房中人太多,便将这群门人留在了门外。 第32章 落情缓缓开口道:不知哪位是衡阳派掌门,哪位是北辰殿掌门? 司徒安与齐莫渊二人纷纷应礼。 那南溟使者又施了一礼,她一开口,声音清冷:二位掌门,我乃南溟静虚宫大祭司-落情。 南溟大祭司落情顿了顿,又垂下眼睛。 近来南溟异象频生,总有无缘无故浮尸漂浮在周围,又恰逢我教南溟帝君闭关修炼,帝君功法未有成,没有多余空暇整理教务,我身兼大祭司之责,帝君不在,只好一人撑起教中大小事物,二位仙者大驾光临,本该帝君来迎,也只好由我越俎代庖。 严谨看着这位南溟宫大祭司,见她有礼有节的自报家门。 司徒安摸着下巴上雪白的胡子道:衡阳派掌门师徒安,落情大祭司,请上座。 南溟大祭司便彬彬有礼的坐到了一侧的椅子上。 北辰殿掌门齐莫渊在一旁招呼自家大弟子郑明给这位南溟大祭司上茶。 南溟大祭司落座之后:二外仙友可是听闻南溟的事情,才不远万里赶来,在此,落情代帝君多谢二位道友。 场中众人皆自诩名门正派,脸色不变。 司徒安轻押一口茶水道:修道之人,理当如此,不过敢问大祭司,南溟为何会生此异变? 落情低垂着头,低垂的弧度刚好能让人发现她的疲惫。 二外仙友,此事说来话长,不过是我教几个不听话的劣徒搞出来的阵仗,昨夜已经被我全力镇压了下去,那些劣徒对南溟宫地形熟悉,惟恐他们逃脱,所有南溟宫外阵法全开,不想却误伤了二位远道而来的仙友。 南溟大祭司说着,便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黑玉瓶子。 此乃安魂瓶,里面装的是二位仙友弟子魂魄,贵派弟子魂魄只要在这瓶子里静养三年,寻一灵气充沛之地放出,便可重新入轮回,再世为人。 落情将那瓶子交付在司徒安手中,司徒安双手接过,然后他二指虚空化圈,灵力从指尖流转溢出,去查看那些装在黑玉瓶子里的魂魄。 严谨一直紧抿的嘴唇不由得放松,衡阳派上上下下想的都一样,难道大师姐霍许卿的魂魄也在其中,大师姐是遇到了什么危险已经身故了吗? 就在严谨不安等待之时,司徒安已经收回手指,将黑玉瓶交给了齐莫渊。 北辰殿掌门接过黑玉瓶,收回袖中对南溟大祭司行了一个平礼道:多谢大祭司。 第17章 南溟祭司 南溟大祭司解释了南溟异变的缘由。归还魂魄之后,顺势也还了齐莫渊的一礼,她边行礼边说。 教中琐事繁杂,还有几个劣徒等着我回去发落,二位远道而来,本该依凡人礼数热情款待,但是家务事总得处理,也不好污了二位仙友的眼睛。 看得出这位南溟大祭司真的琐事缠身,艳丽的脸庞美则美矣,眼角的皱纹脂粉都盖不住。 南溟大祭司说完这些话后,就欲回去了,她带来的门人皆在厅外半蹲相迎。 司徒安就在此时道:大祭司请留步! 落情转过身,眼神不解,不知道衡阳派掌门还有什么事要说,美艳的脸庞上滑过一丝疑虑。 衡阳派掌门司徒安,干巴巴地笑了一声,这才开了口。 大祭司,我派有一弟子误入贵教阵法,大祭司能否在处理教中事物闲暇之余,能帮忙寻找一二。 落晴略一思虑。 衡阳掌门说的阵法可是南溟宫上空的那个,那阵法被我教不听话的劣徒修改过,原本固定的阵法中心出了差错,如果贵派弟子真的被阵法卷入,大概还留在南溟宫附近某处,司徒掌门若是不嫌弃,跟随我回南溟宫寻人如何? 司徒安是个妙人,收严舅舅供奉毫不手软,这时做出不好意思的姿态来。 落晴:我派刚刚经过内乱,人手不足,实在没有多余人手去帮忙寻找,只能勉强分出一二个第子给掌门带路了。 北辰殿掌门这一趟来南溟就是寻异宝的,本来还有个天下苍生的的幌子遮一遮,现在这天下第一神秘的南溟宫主动撩开面纱,哪里有不去之理。 于是,刚刚还推三阻四的北辰殿掌门齐莫渊,这次不用人开口,欣然前往。 天上又重新排布着一列列的车架,为防止南溟百姓慌张,各派都在各自座驾上施了障眼法,凡人看不见,修士却可以。 就在趁众人将一干座驾升上天的时候,三师兄傅余齐走了过来,塞给了严谨一个馒头。 四师弟,见你没吃饭,给你! 严谨这三师兄平时婆婆妈妈的很,性子比妇人还妇人,却也是众人中最细心的一位。 严谨拿着馒头吃了起来,吃着吃着却觉得不对劲起来,便四下看了看。 婆婆妈妈的三师兄傅余齐问严谨。 你找什么呢? 三师兄,我带回来的那个人,他叫顾慕,大概这么高,看起来十五六岁,长的挺好看的,三师兄可曾看见他去哪了吗? 严谨想着该如何形容一下顾慕的长相,想了一会却没有一个准确的言语,只好顺从内心的真实感受,化为好看二字。 第33章 傅余齐听了,迅速反应过来。 你说的是他啊?是不是手上还拎着一个包袱的那个,他刚刚要跟着你一起进后院厅里,过拐角的时候,正好被大师兄带回来的那个看见了。哎对了,四师弟,大师兄带回来的那个女子是不是叫顾雯?顾雯?顾慕?名字那么像,姐弟吗?可是长的不怎么像啊? 这段话完美呈现了傅余齐的特质。 严谨很耐心的听三师兄问完无数个问题,然后才在一大段话中挑到重点。 所以,三师兄,顾慕是被顾雯带走了,带去了哪里? 严谨一句话将傅余齐带回了正途。 哦!顾慕被顾雯带去了前厅用饭了。 严谨听到了那笨蛋没有饿着自己,稍稍放下心接着啃馒头。 天上的车架一个接一个的升上去,傅余齐闲不住跟个老妈子似的开始操心起来。 哎哎哎!这车没套牢,别飞一半掉下来。 天上的弟子还遥相呼应:知道了,三师兄。 操心的三师兄满意的转过身。 严谨觉得天上弟子会应傅余齐,多半是不想再听三师兄罗里吧嗦。 闲不住的三师兄一转过身,就面带惊喜,严谨眼睁睁的看着三师兄笑成了一朵小菊花,这小菊花一边笑一边往前走去。 大师兄,你怎么来了,没有陪师父一起招呼客人吗?咦!大师兄,你这手上拿的是什么? 严谨闻言,啃着馒头一转头,只见大师兄梁以升手上拿着吃食,听闻临仙镇的芝麻烧饼十分出名,刚出锅的又香又软。 下一秒,妇人之妇的三师兄就惊奇道:芝麻烧饼?哪来的? 大师兄神色平淡的看了一眼正在啃馒头的严谨,神色几不可察地变了变。 三师弟,给你! 说完,大师兄将芝麻烧饼往傅余齐手上一塞,头也不回的走了。 留下原地目瞪口呆的傅余齐自言自语:大师兄,什么时候那么好了。 不怪傅余齐有此疑问,梁以升自小就被当成衡阳派的未来掌门再培养,言行举止,心法功力,无一不被要求精益求精。 别人用三分力做一件事,大师兄就得用十分力做一件事,长此以往,梁以升成为了所有衡阳弟子的榜样。 被架在这样的框框里,梁以升就是其他门派掌门口中别人家的大弟子,在同级弟子中,大师兄是仰头之月,是不可攀摘的湖心之莲。 突然有一天,这样的楷模无缘无故的给你送了一个饼,你奇不奇怪,慌不慌张。 严谨走过去一拍三师兄的肩膀。 大师兄给你,你就放心的吃,还能毒死你不成,真有毒,你再去找二师兄看看。 傅余齐点了点头,觉得很有道理,遂放心的一口咬在了香喷喷的烧饼上,吃的唇齿留香。 严皇子看着三师兄的吃相,手中的馒头就不香了,心中埋怨道,这梁以升忒小气了些,芝麻烧饼也不知道多买几个? 等一个啃完馒头,一个啃完烧饼,天上的车架也套好了。 坐在后院喝茶的长辈们也走了出来,那带着二排门人的南溟大祭司车架并未落地,不远不近的漂浮在半空中。 严谨远远的听见南溟大祭司道:那二位仙友,我就先行一步了。 一阵低低的寒暄声之后,南溟宫座驾鸣喝一声,率先飞出去老远。 衡阳派与北辰殿弟子都有受伤的,便留在客栈内休整。 二师兄江远嵊善医术,与几个没有受伤的年轻弟子一起留下来照顾伤者。 这样一来,天上套的车架就多了出来,一人一架绰绰有余,终于不用挤在一起伸不开手脚。 众弟子上车架,一个接一个飞远了。 严谨刚刚馒头吃的有点噎,便在原地站了站,等到弟子走的差不多了才动身,他正要上白鸾凤鸣车,顾慕与顾雯从客栈里走了出来。 那笨蛋见严谨要飞走,快速几步上前道:你要去哪? 那眼神语气十分骇人的紧张。像是一只灵犬,可怜巴巴地看着即将出远门的主人。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顾慕清澈透明的眼睛,那双眼睛里,倒影着自己的身影。 即将要说出口的我去哪儿,你管的着吗怎么都说不出口。 你去哪儿?怎么不说话。 顾慕看着严谨又追问了一遍。 去南溟宫。 南溟静虚宫? 嗯。 顾慕长长的眉毛动了一下,光洁的脸庞在白鸾凤鸣鸟发出的光芒里明明灭灭。 严谨看着这个手无寸铁的笨蛋,没有狠下心一走了之,反而解释了一下。 你在这客栈里等我回来,有什么事情就去找二师兄,就是刚刚给你把脉的那个。 顾慕一把扯住严谨的袖子:你不带我去?为什么? 因为危险,你留在客栈里会安全些。 严谨想要收回自己的衣袖,扯了几下没有扯回来,顾慕看着瘦弱,力气着实不小。他的衣袖在二人拉拉扯扯中,竟也没撕碎,皇家的布料就是结实。 顾慕不肯松手,还两只手一起扯住严谨的衣袖:什么是危险? 第34章 严谨看着自己被扯变形的衣袖,剑眉一挑,连声音都提高了些:顾慕! 你还没有回答我什么是危险?为什么不带我去南溟静虚宫? 严谨发现顾慕就跟三岁孩童差不多,心底有种无力反驳感。 身后的顾雯见状,上来劝解道:小慕,先松手,恩公去南溟宫想必是有事儿,别耽误恩公行程。 顾慕并未听从顾雯的话语,双手还一直紧紧的攥着衣袖。 眼看着同门们越飞越远,再耽搁下去,恐怕白鸾凤鸣车,就追不上前头的人了。 他不依不饶,严谨无奈,一把托起他,二人闪身进了白鸾凤鸣拉的车架里。 果然一带着顾慕进了车里,那抓住严谨衣袖的手就松开了。 白鸾凤鸣车不同与司空山里的飞马车,没有车厢,为了凸显仙气,只在四周挂了纱幔,伴随着淡淡的灵光飘动,一飞起来,确实很好看。 严谨渐渐接近云端,抬头看天,白色的云层天际无边;低头看地,脚下万物逐渐变小,也因此可以看的更加广阔,不禁心生波澜壮阔之意。 顾慕第一次坐车在天上飞,那双眼睛里的愉悦快要溢到嘴角。 严谨早就对飞来飞去没有了新鲜感,他看了一眼顾慕神色,然后闭上眼睛,回顾着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千头万绪间,不知不觉想起了南溟大祭司所说的话。 浮尸是南溟内乱所致,可是成衣店老板说,异状几年前就出现,还有凡人看见的那些红光,又是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严谨的错觉,那美艳的南溟大祭司落情,好像有些过分心大。 昨夜人家在你家门口打的热火朝天,第二天早上,主人还能心平气和的来帮你寻人,这是真的修仙修到心胸开阔,什么都不计较,还是另有所图? 四十里的路程片刻就至,不容严谨多想,白鸾凤鸣车发出一声低鸣,又到了南溟静虚宫。 第18章 韩霜 这南溟宫不知是何人建成,只有站在云端上看,才能看得到全貌。 严谨并非没有见过世面的山野村夫,想完事情后粗粗抬眼一扫,蓝顶无边无际,像是大海一般,简直比凡人王宫还要大上数十倍。 怪不得南溟大祭司会说抽不出人手,这么大的地方寻人,确实有些难度。 一列列白鸾凤鸣停在云端自顾自的休息,并不落回地面。 大祭司落情已经将南溟静虚宫上空的法阵全部撤去。早上的时候只能看见一隅,现在又能看见全部,都说南溟宫神秘,恐怕与这层层结界阵法脱不开关系。 上空没了阵法,地面上唯落花阵还在,严谨扫了一眼那些粉色花海,用魂魄滋养出的花朵,朵朵都闪烁着诡异的灵气,这南溟宫给人的印象,真是又诡异又壮阔。 严谨带着顾慕从白鸾凤鸣车一跃而下,动作飘逸流畅。 南溟宫大门口站了三个门派的弟子,他不欲惹人注目,带着顾慕站到了人群后头。 最前面的掌门与大祭司正在说着话,不必动用真元去听,也知道是在说商量找人一事。 果然不肖片刻,所有弟子被分为三五个一队,由南溟宫门人领着往四个方向长驱直入,地毯式寻人,天黑之前返回南溟宫大门处集合。 站在前面的弟子,都被南溟宫的门人领着去了。严谨站在后面,恰好与斯文败类大师兄还有婆婆妈妈的三师兄一组。 哦!对了,还要加上一个凡人顾慕。 这时,一个褐衣女子走了过去,她先是看了一眼场中众人,然后行了一个半蹲之礼。 众仙友安好,小女子韩霜,乃是大祭司座下右护法,敢问仙友,这怎么还有个凡人? 严谨看了一眼韩霜,脸上带着三分温和笑意,留了个心眼,没有实打实的将在顾慕的底托出。 这位小公子是我来南溟路上遇见的,他与家人走散了,没有地方去,暂时先安顿在鄙派,韩霜仙子,可是贵教不能带凡人进入? 韩霜显然没有想到严谨会问这个,愣了一下,随即很快的反应过来。 那倒不是,只是我们南溟宫灵气过于充沛,不是修士在里面待久了,会头晕眼花,身体无力等症状,看起来就更凡人醉酒差不多,公子若是放心,不远处有茶庐,这位小公子可以在茶庐饮茶,稍等片刻。 顾慕听了韩霜的话,难得的没有不明白意思,清晰明了地说。 我不想喝茶。 严谨听了韩霜的话,仔细拆分她话语里的每一个,然后他回头看了看顾慕,顾慕伸出一根手指扯了扯他的衣角,扯着衣角不撒手。 扯衣角这事,顾慕是有前科的。严谨并不想当着外人的面与顾慕拉拉扯扯,便对韩霜一作揖。 多谢仙子告知,不过他不愿意,我给他施个隔绝灵气之术,就带他一起进去吧。 严谨指尖金色光芒划过,淡淡地飘落在顾慕身上。 韩霜看了一眼顾慕,没有阻止,转过身道:那就请诸位跟我来。 说完,这位右护法带着严谨一行人,往正前方大门走去。 厚重的大门缓缓开启,发出呕哑嘲哳之声,韩霜领着众人,踏进了南溟宫。 这南溟宫外表看着气派,本以为里面也该是富丽堂皇之相,不料却是处处厚重古朴,像是早已存在经年。 第35章 低垂的房顶让光线不能直接通过,勉强通过又变得十分低暗,然后落到暗红色的墙壁与装饰上。 韩霜仙子带着一行人走进门内。 诸位仙友,这是我教暗红门,存在已有千年,穿过暗红门,前头就是藻葵殿。暗红门内有些路段有我教先祖遗迹,不过诸位不用紧张,先祖不会伤人,不用理会往前走就是了。 大师兄走在前头,三师兄次之,顾慕再次之,严谨自己提着三分剑垫后。 韩霜仙子一步入暗红门长廊内,那暗红色开启之处像是湖心被投入了一粒石子,肉眼可见的晃了晃,韩霜仙子的身影就消失不见了。 梁以升回头看了看师弟们,他身后蓦的竖起几道琴弦,白色灵光浮动,大师兄竟给每个人都套了一个音弦符。 众人随即踏入了暗红门内。 严谨看着这处处透着古怪的教派,带着探究与怀疑深入虎穴。 一脚步入,只觉充沛的灵力从头顶一路灌入脚底,要是稍有修行天赋的人在此处清修,境界想必自会一日千里。 长长的回廊光线更加黯淡,透着一股无法言明的错觉。 回廊二侧摆放着许多石像,这些石像通通庄严肃穆,带着睥睨天下的霸气,那低垂的光线也没能让他们柔和些,反而更添阴森之感。 三分剑随主人心意而动,发出耀眼的金色光芒,照亮了一段幽暗的回廊。 严谨的注意力,刚刚被那些石像所吸引,没有注意看其他地方,现在回过神,却发现大师兄、三师兄、韩霜仙子与顾慕通通不见了。 其他人都好说,肯定不会缺保命的东西,可是顾慕不一样,他只是一个凡人,这里阵法机关重重,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不禁生出想要快点找到顾慕的想法。 三分剑的光芒更甚,蟠在剑身的龙纹隐隐躁动,严谨不禁有些怀疑这所谓暗红门也是一个阵法,不过可惜的是,他那精通阵法的师父不在。 就在他思虑要不要以蛮力破开法阵之时,突然,幽深的回廊亮光一闪,似乎有人影一闪而过。 严谨身影一动,整个人像是一把金色的箭羽飞射而去,转瞬就到了那人影闪过之地,他稳住身形,定睛一看,却什么都没有。 环顾四周,只有一粒光飘飘悠悠。严谨指尖一划,一道金色真元打在了那一粒光芒上,那光芒不闪不避,不仅接住了真元,而且光亮未灭。 那一粒光芒往更幽深之处飞去,严谨紧握手中剑,发现此处回廊更狭窄了些,这整个回廊连起来看,简直像一个被拉长的棺材。 那光芒一路往前飞去,严谨脚步不由自主的跟着那光芒往前走去,不知不觉中,二侧石像不知道什么时候全部消失了。那一粒光芒明亮的继续往前飞去,突然,不知哪来的幽暗光芒,不动声色的照亮了一射之地。 严谨看见了一个接一个的幻像,那些幻像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皆身穿南溟宫的服饰,想来这就是韩霜仙子说的先祖遗迹。 那些幻像身态各异,有喜有怒,有嗔有痴,那一粒光芒比所有光源都亮一些,悠悠飞过,那些幻像就化为灵光消失在空中,像是戳破了一个又一个的肥皂泡。 严谨心下狐疑,看似一直放松警惕跟着那粒光芒往前走,实际上心中早就将三分心法默念起来。 大师兄梁以升缠在他腕上的音弦符一直没有发出声音,这说明其他三个人都安好。 虽然不知道韩霜右护法与大祭司落情葫芦里装的什么药,但是皇宫十四年生存经验,让他知道谎话有三分真才最容易让人相信。 果不其然,下一刻,严谨就证实了自己的猜测。那光芒带着他穿过了整个暗红门回廊,来到了一处祭台。 这里的祭台与中原祭台十分不一样,中原祭台大多露天而建,堆一高处用来祭祀即可,但此处祭台确是一座尖尖的塔,至于严谨为什么知道这塔是祭台,因为门扁上写着祭台二字。 塔门上还写着二行字,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这二句诗一出,显而易见,此处是谁的地盘。 严谨挑了挑眉,错落有致的眉眼掩下多余情绪,伸手一推,那祭台塔门红光一闪,应声而开。 推开门之后,严谨只感觉自己指尖好似被针刺了一下,抬手凑道眼睛处看,那粒留在他指尖的红痣消失不见了。 指尖变化,让他留在祭台塔前思量了一会,心中不由得疑窦丛生,这南溟宫与溟虚海种种,到底是在搞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名堂? 空气中似乎有滴水之声,嘀嗒一声脆响。 来都来了,进去看看又如何? 严谨抬脚进入祭祀塔,不管这里面关着的是妖魔鬼怪,还是魑魅魍魉,既然已经到了门口,就断没有回头之理。 祭祀塔内,空气中似乎有淡淡的海水的咸腥味,严谨警惕极了,四处看去,只看见了祭祀塔暗黑色的岩壁,除此之外,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的祭祀塔,这又是怎么回事? 严谨信步走了几步,走到墙壁处,伸出一根手指,敲了敲,那暗黑色的花岗岩发出沉闷的回音,是实心的没错。 他又仔细查看了一番,什么都没有发现,这就是一座空的祭祀塔。 严谨寻了一圈什么都没有发现,停下动作,站在原地想这两天发生的所有事情,蛛丝马迹,只要能找到头绪,肯定会知道什么? 第36章 此时盛夏傍晚,落日余晖透过窗户,落在严谨身上。他从窗户往外看,祭祀塔四周都有小路四通八达,不知通往何处。 一阵轻轻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严谨转过身,看见了南溟大祭司落情与韩霜右护法,以及她们二人身后,那不变的二排褐衣门人。 严谨与一群女子对视,还是在人家祭祀塔里,不管如何,衡阳派的脸面也要端好。 严皇子一甩袖子,双手作揖,拿出皇家气派来。 大祭司,韩霜仙子,在下头一次来南溟宫,不免生疏,寻错了路,失礼了。 那南溟大祭司落情神色不变,脸上表情妩媚,总体艳丽,落情迟缓了几个节拍才答话。 我教多阵法机关,严谨仙友一时迷于曲直,也是有的,走吧,严公子,我带你出去。 第19章 幻影 严谨跟随着落情走出了祭祀塔。 一路上,他不动声色。 心想,刚刚在客栈的时候,他并没有说过自己姓名,这位大祭司居然知道他叫什么。 想必他会与师兄们在暗红门内分开,肯定有人做了手脚?单独让自己一人入这祭祀塔,这位大祭司想做什么? 难道是与指尖那粒红痣有关?还是与顾慕顾雯有关? 不可能,那二个人分明都是普通的凡人。 那就是与指尖的红痣有关,严谨飞快的联系起前因后果。是不是南溟宫在练什么妖法,用凡人做祭,自己误入阵法卷入溟虚海,误打误撞的救了顾雯顾慕,顺便还坏了南溟宫的好事 二大修仙门派已经联合起来到了南溟宫的大门口,那传说中的南溟帝君,为何连面都不敢露! 严谨心中盘算,又低头看了看手腕上没有动静的音弦符,索性以不变应万变,不开口比着耐心。 祭祀塔的大门刚合上,果然是落情大祭司先开了口。 严谨仙友,这祭祀塔里没有令师姐,这是我教弟子初一十五祭祀之处,寻常并不对外人开放。 严谨对大祭司施了一礼,然后起身负手道。 大祭司见谅,并非晚辈硬闯,是过暗红门时,有幻影指引我来的这里。 落情神色如常地问:幻影指引?那你,可在祭祀塔里看见了什么? 对话有来有往,严谨仔细地看着落情的神色,发现她比在四十里开外客栈时的样子又憔悴了些。 众所周知,做仙人有许多好处,有了天地灵气滋养,肉体凡胎不仅能抵御疾病,而且能延缓衰老。 就像司空山里,活了不知道多少年,早就记不清自己年龄了,除了满头白发,脸上皱纹并不多。 可为什么落情大祭司不过一个下午,就会看起来衰老了最起码三岁。 严谨摸着下巴笑着问。 大祭司希望我看见什么? 他本就生的风流潇洒,入仙门之后,司空山里对他的教育也是解放天性,更有皇家血脉,龙气加持,这一句话问出口,让严谨身上那股亦正亦邪的味道更甚。 落情还未开口,她身侧的韩霜右护法就坐不住了,刚要说话,却被大祭司一个眼神制止了。 这么说,严谨仙友什么都没有看见,那就好办了。 话音刚落,落情指尖暗红色光芒流转,封住了祭祀塔的大门。 同时外放的真元浩瀚如海,一瞬间就压住了严谨不过入门五年的真元,三分心法凝滞不动,血海翻涌逆流,全身灼痛。 刚刚落情那话语好似有威胁之意,仿佛严谨窥见了什么天大的秘密一般。 严谨立刻锁住心脉,三分心法散去,同时控制血脉逆流。他一挥三分剑,身上的龙气与三分剑上的蟠龙遥相呼应,金色光芒中隐隐有龙的模样要成型。 落情大祭司眯眼一看,似喃喃自语道:你居然能使得动蟠龙剑,你究竟是何人? 他眉眼一弯,仿佛看不出落情大祭司浩瀚真元中的巨大杀意。 衡阳派四弟子严谨,大祭司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落情大祭司神色一凛,一甩暗红色袍袖。 是吗?本座怎么觉得你一身戾气,这南溟宫连着后头的溟虚海,妖孽,别以为你化为名门正派的弟子,本座就不敢收了你。 严谨冷笑一声,这落情大祭司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居然能这样胡编乱造。 初见之时,还算温柔可亲的韩霜右护法也神色一变,举起手中武器一起往严谨袭来。 严谨提着三分剑身法如松,带着睥睨天下的霸气,一剑就往大祭司劈去。 这一剑,暴虐至极。金色光芒灼眼,龙吟震颤,震的众人脚下的地面晃了三下,同时也震碎了大祭司对严谨的压制,三分心法重新流转。 他头一回尝到了暴虐之剑带来的快意,这种快意点燃了少年血液中的呼喊,杀吧!杀吧!杀个痛快! 司空山里从未教过严谨剑法,连衡阳派每一位弟子都学的衡阳剑法也只是粗粗演示了一遍,不走心的程度比糊弄三岁小孩还不耐烦。 很明显,刚刚那暴虐一剑是严谨自己悟出来的,若是南溟宫众人细看,就会发现那剑法中睥睨天下之意,与暗红门内先祖石像如出一辙。 从剑锋射出的金光还在往前压制,大祭司抬手一捻,一朵暗红色的幽花在空中生成。 第37章 暴虐的剑气遇上那暗红色幽花,暗红色幽花吸收了暴虐的剑气,剑气在花蕊内翻搅,二方都不肯低头,只听空气中一声巨响,爆炸之声灌入耳膜。 大祭司指尖的暗红色幽花被撑碎了,当下花瓣如同被撕碎的钢片,片片打入祭祀塔的大门上,那本是完整的大门随即就成了破洞的筛子。 挂在门框二侧的诗句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也被震碎,变成一地木屑。 这般大动静,严谨自然也没讨到便宜。他一身锦袍被钢刀般的花瓣划的乱七八糟,还有一片躲闪不及打入了他的心口上,巨大的力道让他五脏内府都一缩,一口血就要脱口而出,被他生生地咽了回去。 蟠龙之剑,宁死不屈! 大祭司回头看了看祭祀塔快要碎掉的大门,神色狠历。 妖孽,居然还挺厉害!看招,今日就把你镇压在溟虚海底,永世不得超生! 严谨错落有致的眉眼一拧。 妖孽?大祭司,别血口喷人了,到底谁是妖孽?你看看你指尖黑气,怎么,不遮一遮吗? 大祭司被戳破是妖物的身份也不恼,冷笑一声,将所有指尖黑气重新凝成一朵幽花。 严谨重新提剑,打算一剑连人带塔劈了这处干净。 这一次,他受暗红门内那些石像的影响,没有想起司空山里对他说过的话语,要控制力量,控制心中杀意,任凭眼底被渡上了金光,身上更是龙吟之声低吼,像是在蓄积无数力量 凡人就算有龙气,想要彻底驾驭一把蟠着上过青龙的剑,也不是那么简单的,没有足够的修为与定力,十分容易被心中杀意感染,从而变得弑杀暴虐,从此踏上入魔之路。 严谨仿佛又看见自己推开了那扇金色大门,这次大门的缝隙比上次误伤夏露的那次,要宽上许多,只是推动起来依旧十分费力。 不过窥见金色大门,就是窥见天外,窥见天外的这一剑要是挥出,不知道能不能破了南溟宫那阴森森的暗红门? 严谨整个人被他无法掌控的力量给慑住了,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修行之路,修士一念之间,便可令天地失色。 下一刻,一道幽蓝光芒与一道白光一闪而过。 司空山里看了一眼严谨模样,就发现了他的不对劲,右手飞快在他拿剑的手腕上一点。 一阵酸麻之意直通百骸,老顽童想要化解这极具爆发力的一剑,可是自己高徒心中早就杀意丛生。 眼中金色光芒不仅丝毫未减,还大有遇神杀神之势,司空山里的封穴没能让他丢了剑,他不顾一切手腕反转,已经分不清敌友的冲着司空山里过起了招。 一时间,空中幽蓝光芒与金色光芒交替。 一旁的大师兄看着严谨身上挂着的破布条,再看看他的严谨神色,也发现了他的不对劲。 大师兄眼中复杂情绪翻涌,连带着神色也暗了暗,然后周身气压一凛,指尖涌出无数根琴弦,那些琴弦都往大祭司与韩霜右护法涌去。 梁以升以琴做武器,却从来没有人见他弹过琴,只知道他的琴弦神出鬼没,可以割破许多仙家法器。 白色灵光一闪,逼进大祭司的琴弦在空中抖动飞舞,不知何时梁以升的眼中,也有了一丝丝凛冽杀意。 琴弦上下翻飞,割破的暗红色幽花碎片如同钢针落地,不多时,地上也出现了好多窟窿。 祭祀塔前混战一片,各色真元乱窜,大有拆了南溟宫的趋势。 轰隆隆 噼里啪啦 司空山里努力想平复严谨心中杀意,三分剑上的蟠龙不知何时已经成了一条恶龙,随主人心意变得弑杀,粗暴不安的低吼。 严谨本来一身纯正金色光芒,不知道什么时候染上了一丝黑气,错落有致的眉眼也变得更加深邃。 司空山里心道不好,这是走火入魔的先兆。 严谨虽说修仙时间没有梁以升长,但是天赋奇绝,悟性高,前五年不入凡尘,潜心修炼,并没有被凡尘俗世所侵扰。 又有三分心法日日做引导,寻常歪门邪道影响不了他,到底是什么引导了严谨误入歧途。 这小子为什么会和南溟大祭司动起手? 司空山里眉头一皱,从袖中掏出一块幽蓝色冰片,这可是上好的法阵材料啊,在人间寻了三百年才寻得了这一枚,不禁肉疼了一下,他心疼完了之后,左手并起二指,在那幽蓝色冰片上画了个镇压符,随即打入严谨眉心。 那幽蓝色镇压符一落入严谨眉心,蟠在三分剑上的龙吟一顿,只这片刻功夫严谨就清醒了过来,眼底金光渐渐淡去,直到看清了眼前的司空山里。 师父! 严谨忍着心中杀意,艰难地叫了声。 影响严谨的邪物还在翻腾,折腾的他鬓角直出汗。 蓝色冰片又从眉心释放无数凉意,与气血一起作用,冷热交替,真元乱窜,让严谨的四肢经脉巨痛。 司空山里看着严谨。 严谨却感觉心神恍惚,仿佛听见有人在他耳边道:静胜躁,清静为天下正,守住心神!1 嗡 伴随着敲钟声,让人醍醐灌顶。 这话又成功让严谨身上的黑气淡去不少,黑气与金光分离相撞,一下子激的他吐出一口黑血。 第38章 蟠在他身后的真龙,颤抖着落入三分剑里,渐渐归于平静。 另一侧的梁以升还在与大祭司缠斗。 见自己高徒没事,司空山里这才分出精力,去管这南溟大祭司与韩霜右护法。 只是在看见大祭司的眼睛之时,他发现了不对劲,眼前这个人,模样是大祭司不错,可是神态似乎有些不对劲。 梁以升操控着琴弦,居然以一人之力挡住了南溟宫众人。 突然,大师兄那号称能割碎无数仙器的琴弦,碰到了大祭司的脸颊,只听见大祭司怪叫一声,脸上的面皮如同年久的墙皮一样,居然脱落了。 面皮落到了地上,在脸颊上留下一个黑黢黢的黑洞,大祭司抬手一捂,源源不断的有黑气从她指缝溢出。 这黑气缭绕,明显就是个魔物。 ---------------------------------------------------------------------------------- 荔枝杨梅: 1处出自道德经 第20章 恶灵 就在众人疑惑不解大祭司为何变成魔物之时,北辰殿掌门齐莫渊领着众人走了过来。 这北辰殿掌门很是惊讶地看着场中情况。 诸位,你们在干什么?怎么打起来了! 此言一出,原本在打斗的众人分出一点心神看向齐莫渊,这一看向齐莫渊,众人也惊讶了。 因为,那齐莫渊身侧,分明也站着个南溟大祭司,大祭司身后,还站着韩霜右护法,就连身后二排褐衣门人都没有变化。 北辰殿的大弟子郑明,很快将众人疑惑问出:这,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二个大祭司,二个韩霜仙子? 梁以升右手画圈,琴弦便结结实实的缠住了魔物大祭司,大师兄又看了严皇子的那一身破衣烂衫的惨样,不动声色的将手中琴弦又紧了紧,那魔物吃痛,闷哼一声。 不待众人开口,真正的大祭司跃众而出,她美艳的脸庞上有了一丝了然,而后神情肃穆,对着幻化成她的魔物厉声道:妖孽,你居然胆敢化作本祭祀的模样,还毁了我教的祭祀塔! 那魔物见到南溟大祭司,长吸一口气,全身的皮肤刷刷掉落,除此之外,这魔物身后的韩霜右护法与二排门人皆化为黑烟。 这么多人,居然都只是幻影。 那魔物在众人眼前变成不人不鬼的模样,整张脸有一半被黑影攀附,一看就知道是个怪物。 南溟大祭司看着那张被黑影攀附的脸,恨铁不成钢。 影壁,你居然自甘堕落,自愿被困在溟虚海里的妖物侵占躯体,你看看你,变成了什么样子! 那名叫影壁的魔物发出一阵刺耳地笑。 妖物侵占?大祭司,你苦修多年,哪里知道有人真正关心的滋味,郎君懂我,愿意为我付出一切,现在这个样子,我们可以永远的在一起,有什么不好。 大祭司怒道:影壁,你冥顽不灵,那妖物不过是个恶灵,他侵占你的身体,你现在非人非妖,连轮回转世的机会都没有,那妖物在你身体里作祟,你帮着他在南溟宫里躲躲藏藏这么多年,非要搅的天下不宁才安心吗? 影壁又笑了起来,笑声诡异非常:大祭司,天下苍生与我又有什么关系,我快饿死的时候,天下苍生的没有给我一口吃的,我被恶人毒打的时候,天下苍生没有对我伸出援手,苍生给了我一个又一个白眼,哦!还有脏兮兮的咒骂与口水,人心冷漠啊!都说人间有情,我觉得说错了,应该是众生皆恶才对。什么是善?什么是恶?你所说的妖物他愿意对我好,愿意听我说话,会在月亮升起时给我唱歌,而你说的苍生,他们没有一个人在意我,那我,又为什么要在意他们?不觉得好笑吗?至于安心,我已经与郎君永远在一起,有什么不安心的。 大祭司听了这话,气的手指颤抖:那你就私自改动阵法,害死同门无数,普通百姓未经教化伤害了你,那你的同门呢?他们与你无冤无仇! 影壁漫不经心:这一切都要怪大祭司你啊,你追捕妖物,郎君被逼的想出南溟宫,可这地方结界重重,根本出不去,那我只好将那阵法改动了,对了大祭司,那阵法卷入了好几个人,最后一个,是一个女弟子。 刚刚打斗之声闹出不小动静,衡阳派掌门司徒安带着傅余齐一行人,神色匆匆地赶了过来。 除了顾慕,他走在衡阳弟子后头,凡人气息被严谨用法术隐去,在一堆修士中,并不惹人注目。 师徒安一到场就听见了女弟子这几个字,此次进入南溟宫的目的就是寻人。 他不由得的出声:女弟子?难道是许卿? 大祭司的脸色一阵比一阵难看,堂堂千古一教,竟发生了这种事情,还被其他门派当众围观,多少,面子上会有些挂不住。 那影壁仿佛并不在意大祭司,她看了一眼司徒安:原来她叫许卿,名字不错,尊长,她是你的宝贝徒弟吗? 司徒安见影壁漫不经心,火气一下子上了来:孽障,快说,你将许卿弄到哪里了? 影壁却一低头,丝毫不在意司徒安的发火,故作为难。 哎呀尊长,我一时想不起来了,那阵法好复杂,你们是不是将南溟宫翻遍了,也找不到人,哈哈哈哈。 第39章 严谨正在一旁努力控制心中杀意,听到霍许卿有消息之后,刚刚有些平静的真元又随主人心意开始翻江倒海。 场中众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影壁身上,无人注意站在一堆弟子身后气息微弱的顾慕。 严谨心中默念平心静气,不可被杀意控制,下一刻,一只手就附上了他的手臂。 坐在地上打坐的严谨蓦的睁开眼睛。 只见顾慕神色平静的看着严谨。 严谨在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的倒影,以及此时此刻,自己眼睛里无论如何都无法摒弃的杀意。 严谨看着顾慕,飞快地眨了眨眼睛。 二个人就这般在一堆乱糟糟中静静对视,耳边的声音嘈杂万分,顾慕伸出二只手,轻轻的捂住严谨的耳朵,那人指尖有些凉意,并不温热。 你是不是不想听他们说话,你不想听,我帮你捂上耳朵。 这带着些孩子气的话语顾慕说起来十分自然,仿佛他就应该这般说一般,明明那人的声音语气又不像一个孩童。 这一切明明不合理,但是严谨心中杀意却渐渐退去,眼底的金色光芒全部收敛回了丹田,随之沉寂。 恢复平静的严谨,四肢经脉被暴虐真元游走的疼痛还在继续,不过与无法控制杀意相比,这些但是小事。 严谨伸出一只手,将顾慕的手从自己耳朵上拿下来。 你捂的太紧了,我耳朵疼,松手! 闻言,顾慕松开了手。 严谨看着他,完好无损,心中松了一口气。 刚刚过暗红门时,你去哪儿了,怎么我一回头你就不见了。 我一直往前走,走了很久很久,终于走到了藻葵殿,我一直在藻葵殿等你。 那你在暗红门里,有没有遇见什么东西? 没有,我什么都没有看见。 那暗红门果然有古怪。 没等严谨细想,顾慕又道:他们在说什么,霍许卿是谁? 我大师姐,衡阳派的弟子。 严谨缓过一口气,便站了起来,顾慕便与他并肩站在一处。 人群里,影壁身上的黑气越发浓厚,衡阳派上上下下都在追问霍许卿的下落。 那影壁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一直不肯松口。 南溟大祭司见状,一甩暗红色袍袖,左手飞快在空中结印,一道真元飞速打入影壁身体里。 那真元一打入影壁的体内,二种痛苦的呻吟一同从影壁口中溢出。 一种声音是影壁自己的,另一种明显是男声,是寄宿在影壁身体内那个恶灵。 顾慕看着影壁,对严谨道:她很痛苦,我觉得她很可怜! 严谨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看着顾慕的神色道:你还知道什么叫可怜?你分的清楚什么样的人应该可怜吗? 她的声音听起来很痛苦!大概是值得可怜的吧。 严谨笑了一下:你还是先可怜可怜自己吧!我们现在在南溟,你能想起来你家住哪里吗?我,我可以送你回去。 顾慕听了这话,仰头看着严谨的侧脸,那张脸,棱角分明,刀削斧阔般的英俊。 他没来得及说话,因为站在不远处大祭司的话语打断了二人的窃窃私语。 南溟大祭司落情声音凌厉。 孽徒,说,你将衡阳女弟子弄到什么地方去了?你若不说,本座刚刚在里身体里打入了流萤火,那火不仅能焚烧恶灵,还能焚烧你的血肉。 南溟大祭司话音刚落,影壁的身体里的恶灵痛苦的低吼起来。 她被黑影缠绕的半张脸上,流出了黑色的血泪,衬着那张不人不鬼的脸,看起来格外瘆人。 影壁的身体倒了下去,梁以升用来控制束缚她的琴弦,被流萤火之力灼断。 琴弦割破的地方也在不断的渗血,影壁身上全是伤口,在祭祀塔前的空地上来回痛苦的滚动,血肉被剥离,像是煮熟的鱼肉一样,片片凋零,地面上红色与黑色的血迹相伴流淌。 各派掌门也算见过大世面,头一回见这场景,不由得脚步后退。 司徒安对着大祭司张了张口,终是没有说出一句求情的话来。 北辰殿掌门与大弟子郑明也神色一变。 大祭司带过来的二排穿着褐色衣服的门人,皆低头屏气凝神,神色如常。 严谨看到司空山里握住的拳头紧了又松。 是了,影壁知道大师姐的下落,事关他们衡阳派,衡阳派的人这个时候说什么做什么都不太合适宜。 顾慕站在严谨身侧,在众人身后对严谨低声道:为什么这些人要这样对待她? 严谨手握着三分剑道:修士以身饲恶灵,她的血肉有一半被恶灵啃食了,她,她已经算不得是人了。 那这算惩罚吗? 严谨没有说话。 第21章 冰牢 少年人总是对人世间的一切报以宽容同情,影壁正在经历着常人无法忍受的痛苦,看模样很凄惨,又联系起刚刚影壁说过的话,再看场中众人神色,好似都动了恻隐之心。 可是,严谨一想到影壁作为修士居然以身饲恶灵,还不知道将大师姐弄去了何处,又觉得自己的恻隐之心不应该。 第40章 所以,他没有回答顾慕,或许,只有南溟宫的大祭司才有资格惩罚影壁,其他人都只能沉默。 影壁在地上痛苦的翻滚,一不小心翻滚到了司徒安的脚边,司徒安看着痛苦万分的影壁,老脸一沉。 影壁姑娘,我派弟子霍许卿,到底在哪里? 回答司徒安的依旧是影壁痛苦的叫声。 地上的血污越来越多,司徒安在影壁眼神中看到一丝求救。 影壁姑娘,许卿在哪里?大祭司,可否将流萤火撤出,烧死了她,我派弟子的下落就再难寻出? 南溟大祭司闻言,暗红色衣袍一闪,从她身上收回那道真元。 身体的巨痛一减轻,影壁躺在地上剧烈喘息。 司徒安又问了一遍霍许卿下落。 不知道是不是畏惧流萤火还是被司徒安再三追问的诚意感动。 影壁躺在地上气若游丝:她,她被阵法中心碾碎了,你们当然在南溟宫找不到她! 严谨心头一震,什么,大师姐已经不在人世了。 早上在客栈时,大祭司带来的魂魄里并没有霍许卿。 修士相信前世今生,这辈子英年早逝,只要魂魄还在,投入轮回道再世为人,费上几十年的功夫从头来过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毕竟对于修士来说,几十年的光阴不过是匆匆一瞥。 司空山里俨然也想到了这一点,追问道:那许卿的魂魄呢?肉身不在了,她的魂魄去了哪里? 影壁趴在地上剧烈的喘息,断断续续:不知道,她的魂魄,没有留在南溟宫,去了,去了哪里,我,我不知道,或许,是自己飘,飘回门派,去了。 她说完话后,虚弱无力的倒在了地上,南溟大祭司站在一旁神色不虞,场中更是一片寂静。 各派都神色不一,对于衡阳派来说,南溟异变的罪魁祸首已经找到。 方才对话,早已说明南溟种种异变,就是眼前的影壁作乱,霍许卿的魂魄也有了下落;至于北辰殿,整座南溟宫都被翻了一遍,并没有传闻中的异宝。 剩下的,就是南溟宫自己的家务事,家务事关上门怎么解决那是内务,衡阳派与北辰殿再不好插手。 最后,大祭司开口打破怪异的沉寂:韩霜,将影壁拖进冰牢,她犯下死罪,等候帝君发落! 事已至此,衡阳派与北辰殿再不走就有些不识好歹了。 司徒安与齐莫渊纷纷告辞。 南溟大祭司美艳的脸庞一敛神色,彬彬有礼地吩咐门人送各位掌门出去。 至此,南溟宫这一场异变以影壁认罪体面收场。 出南溟宫时,韩霜右护法亲自带路,这次不过花了一盏茶的功夫,众人就又回到了当初集合的大门前。 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夕阳如残血,无与伦比的美丽,白鸾凤鸣鸟与其他坐骑一起在天上漂浮,落花阵的粉色花朵,依旧在诡异的盛开。 韩霜右护法对众人行了个南溟特有的半蹲之礼,然后一如既往的温柔开口。 二位掌门,今日种种,让诸位见笑了,大祭司教务缠身,不便相送,韩霜也只好送诸位到此,各位仙人,若日后有机缘,我们不平之地再相见。 在场的都自诩名门正派,纷纷见礼,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场面话,又纷纷踏上回程。 待所有人都出了南溟宫,韩霜右护法领着门人,重新将南溟宫上空的结界一一打开,众人再回头看,隐于结界的南溟宫,又成了一个普通的蓝顶建筑。 不多时,一行人又重新回到了客栈里。 顾慕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这位记忆全无的人,对周围的一切并不设防,好像格外信任严谨。 盛夏夜晚,在他的身边睡得无知无觉,连白鸾凤鸣鸟发出的长鸣都没有影响到他。 严谨拍着他的脸叫了他几声,这个笨蛋睡梦中不满的嘟囔几声,转过身又睡着了。 叫不醒睡着的人,严谨想找个弟子,搭把手一起将它挪回客栈,不想所有弟子折腾了一日,一个个都打着哈欠回房睡觉去了。 严皇子无奈,带着伤不情不愿地将人拎进了客栈里。 月色如华,整座临仙镇都十分安静,客栈对面的成衣店老板已经打烊休息了,黑漆漆的巷子里只有二人的影子忽长忽短。 客栈掌柜的还没睡,正在柜台上算账,见严谨抱着一个人进来,热情的迎上来。 客官回来了!后院二楼还有上房,敢问客官,是要一间房还是二间房? 严谨打小就没有跟人同睡一张床的习惯,掏出银两道:二间房。 掌柜的转头取了二间房的门牌给了他,他双手抱着顾慕,腾不开手来接门牌。 掌柜的年过半百,体型瘦弱,这客栈最近生意不好,连个帮衬的店小二都没有请。 二个人面面相觑了一会。 客栈老板机灵,抱了拳道。 客官挪不开手来,我这去二楼给客官开房门! 好。 掌柜的一溜烟地去了。 严谨抱着顾慕往这客栈内院走,心想,今晚总是可以好好睡一觉了,不用在外头露宿喂蚊子。 这客栈客房众多,看得出来没有生变之前生意很红火。 第41章 内院很大,栽种的花草多日无人打理,自有一番生机勃勃的野趣,倒是比精心修剪过的更加诗情画意。 内院里还栽种了一颗大榕树,遮天蔽日的占了一半的地方,月影在其间摇晃,更衬得树下公子斯文飘逸。 严谨走近一看,果不其然,是大师兄在装神弄鬼,不知道大晚上的站这是赏月还是赏树。 人家赏景都是心情愉悦,大师兄非得板这个脸,四目相对,严谨感觉到,那种无法用言语描述的怪异至极的气氛淡淡升起。 手里抱着一人,手臂骨裂还没好,他实在没有多余精力去猜测大师兄这又是怎么了!于是快刀斩乱麻。 大师兄,你在这等我?有什么话要说吗? 梁以升的面容在月色下好像渐渐朦胧,一身白衣站在原地没有动静。 严皇子就受不了他这有话不说憋着的模样,阴阳怪气个没完没了,以前他也不这样啊。 当下皱了皱眉,抱着顾慕径直越过大师兄,往前走去。 走了三步开外,闷嘴葫芦一样的大师兄开了口:四师弟,你的伤 梁以升的话没有说完,客栈的内院四通八达,顾雯从一处走了出来,她手上还拿着一块客栈的托盘。 恩公,你回来了!这是,小慕? 他睡着了,你给他备了些吃食? 顾雯点了点头。 以往我弟弟去山上砍柴,也差不多是这个时辰回来,我在院子里等他,也会给他准备些吃的。 严谨了然,真正的顾慕已经不在了,顾雯便把对弟弟的疼爱转移到了自己怀中这个少年身上。 他房间在前头,东西放屋里,明天一早,等他醒了,再给他也不迟。 顾雯点了点头,然后道。 恩公,我备了二份,下午的时候恩公与仙人们走的匆忙,这么晚回来,应该还没吃晚饭吧? 那就多谢姑娘。 三人径直上了二楼,梁以升身影更加落寞地站在榕树底下,看着月亮。 客栈夜空月朗星稀,空气湿热,吹过来的风也是火热的。 严皇子纡尊降贵的将睡成一滩烂泥的人搁在竹席上,然后甩了甩痛的更厉害的手臂。 顾雯将吃的东西放在一旁的竹桌上,见桌子上放了壶凉茶,抬手给严谨倒了一杯。 恩公,南溟暑气重,喝杯凉茶降降暑。 多谢姑娘,姑娘不必如此客气叫我恩公,我姓严,姑娘不介意的话,随师兄师弟叫我严谨即可。 那严公子也不必多礼,叫我顾雯就好。 严谨点了点头。 不知不觉间,夜色已深。顾雯一个女儿家也不便多留,带上门出去了。 次日清晨,南溟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雨声清浅,更衬得人好梦。 严谨薄毯都没盖躺在光秃秃的竹席上,正睡得香甜,就被一阵拍门声给吵醒了。 迷迷糊糊的开门,映入眼帘的就是二师兄江远嵊那张欠打的脸。 二师兄!大清早的不睡觉来找我做什么? 江远嵊手里拎着药箱,将门缝推的更大了一些。 堵门口做什么?还站着不动,让我进去,你是不是房里藏人了! 严谨打着哈欠道:是,我金屋藏娇,藏了一屋子! 江远嵊一把扯开严谨,自己进屋道:少鬼扯! 二医仙将带来的瓶瓶罐罐拿出放在桌上,抬头见严谨还站在原地,拍了拍身旁的凳子。 少爷,坐下吧!让我来看看你的手,外面有多少人排着队等我去把脉,我上赶着来,你还不当回事! 严谨慢悠悠的转过身:二师兄,你什么时候也学三师兄了,婆婆妈妈个没完。 江远嵊啧了一声,低头从药包里掏出银针,谁要跟那个一天到晚叽叽歪歪的傅余齐一个德行。 衡阳派弟子里,二师兄的银针不仅可以治病救人,也是二医仙最趁手的兵武器,淬剧毒,入大穴,那是真正的神仙难医。 别,二师兄医者仁心!肯定不会做出毒杀同门的事情。 说完,严谨便将左手搁在了桌面上,江远嵊伸出二个手指号了号脉。 左手号完了,伸右手! 四师弟乖乖照做。 第22章 摄魄 二医仙煞有其事的把脉把了许久,江远嵊给人把脉的时候喜欢闭着眼睛,据他自己说,这样可以平心静气更好的辨认脉搏。 在严谨看来,二医仙把脉都快睡着了,于是开口:二师兄! 江远嵊缓缓的睁开眼睛:我给你的药你是不是没用,骨裂怎么更严重了些? 我没什么大碍,二师兄,你那药闻起来太臭了些,现在天热,一抹上我怕苍蝇都来找我,等回来衡阳派,多养养就好。 良药苦口利于病,它臭是臭了点,可是管用啊。 严皇子坚决不从:它不苦口,是臭。 二医仙了然,又从药箱里挑挑拣拣,翻出一瓶什么玩意来:这个药也很管用,是真正的良药,也苦,给你! 严谨抽着眉头道:二师兄! 第42章 江远嵊却利落的收拾完了药箱道:骗你的,那药不苦,饭后吃上一颗,别一受伤就用真元封住穴脉止痛,长此以往,伤身!小心以后当和尚,可记住了。 雨水淅淅沥沥了一个时辰,客栈老板煮了一大锅清粥供这些修士们食用。 严谨也坐下与师兄弟们一起喝了一碗粥。 刚搁下碗就隐隐听见三师兄的声音。 原来是衡阳派的小弟子正被三师兄指派喂白鸾凤鸣鸟。 红彤彤的仙果没多久就被瓜分完了。 傅余齐偷偷的拿过一枚仙果塞进自己的嘴里,口齿不清地问严谨:阿谨,你怎么来了? 严谨从昨天晚上就没有看见司空山里,便问道:三师兄,怎么没看见我师父? 傅余齐拉着严谨走远了一点,压低声音:师叔跟掌门还有北辰殿的齐莫渊掌门正在商议什么事情?我偷偷听了一耳朵,好像跟什么宝物有关? 严谨想起,来南溟之前,司空山里好像有提到了什么宝物。 三师兄,什么宝物? 傅余齐:我哪知道什么宝物?师父们的修为远在我之上,我根本听不到? 宝物?南溟宫? 不知道为什么,严谨总觉得这趟南溟之旅,来的声势浩大,结束的又快又合理。 会不会太过合理的事情,本身就是不合理的。 他正回忆着南溟宫种种细节,傅余齐用胳膊肘轻撞了他一下。 四师弟,看,北辰殿的大弟子郑明,他怎么去二楼了,你不是住二楼吗?这是打算去找你? 严谨收回思绪一抬眼,果然看见郑明的身影一闪而过,闪的太快,显得鬼鬼祟祟。 过去看看。 三师兄不愧为婆婆妈妈的代表人物,这个时候还不忘对喂仙果的小弟子们吩咐一句。 好好喂鸟,喂好了就去套车,今日我们就要回衡阳了,还有,记得将车套牢,别让车从天上掉下来。 几个小弟子有气无力地回答:知道了,三师兄。 严谨隐匿身形,不惊动一片落叶上了二楼房梁。 他想知道郑明想要做什么?便四下看了看,眼睛一扫,就看到这客栈有二侧楼梯可以去二楼,一边是严谨顾慕住的地方,一边是北辰殿弟子住的地方。 站在高处,可以发现住着北辰殿那侧的楼梯年久失修,有些坍塌了。 有没有可能,郑明并没有想做什么,只是单纯的想回个房间? 严谨刚冒出这个想法,只听见吱呀一声轻响。 傅余齐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手拿一个粗麻袋,利索无比的将堂堂北辰殿大弟子郑明给整个灌进了麻袋里。 郑明在麻袋里挣扎了几下,修士反应惊人,如果被郑明发现绑他的是衡阳派,会伤了二派的脸面。 严谨见状,为了二派能和谐相处,也不知道自家三师兄想做什么,一个手刀上去,利索的劈晕了郑明。 然后对视一眼,二人拎着麻袋一闪,已经到了临仙镇一个陌生的地方。 此处僻静非常,除了花草树木就没有其他东西。 刚刚下过雨,地面上还是湿漉漉的,只能委屈堂堂北辰殿大弟子睡在泥水里。 对天发誓,严皇子生平第一次做麻袋套人这事,他跟着傅余齐一起将昏迷的郑明从麻袋里掏出来。 三师兄,你要做什么? 傅余齐:我刚刚看见客栈角落里有个麻袋,又见你跟着郑明,发现郑明鬼鬼祟祟的去了楼上,顺手就将他套了进去,怎么样,是不是够干净利落。 严谨无奈的点了点头:是够干净利落,不过他醒了,我们怎么解释。 什么怎么解释? 我们为什么把他套进麻袋里! 傅余齐:这小子从小就讨厌,太爱耍小聪明,所以不管什么仙家大会,总是他拔得头筹!明明他年岁比郑舟小,他却是大师兄,还有二年前,他与我比试时还耍了阴招,害的我输的可惨了。 严谨道:要不打一顿撒撒气,打完再给他放回去? 傅余齐:打人不打脸,打其他地方也看不出被打,算了,我们还是问问他鬼鬼祟祟去二楼做什么?对了四师弟,司空师叔不是会一门抹去人记忆的法术,你会不会? 司空山里确实教过严谨许多小法术,这些小法术有的十分有意思,就跟民间变戏法一样,使出来不过是图一个开心,有的很鸡肋,学了也不顶事。 三师兄接着道:等我们问完了话,再把他记忆抹掉,不就没事了,对了,顺便问问宝物的事情,难道你不想知道北辰殿掌门口中的宝物是什么? 事已至此,什么叫做上了贼船,严谨这一次有了深切体会。 趁着郑明没醒,严谨突然问傅余齐:对了三师兄,昨天我们去南溟宫,你有没有见过一个灵气全无的地方,不仅灵气全无,还有一片海,那海十分沉寂,死气沉沉的。 傅余齐点了点头道:你说的这个地方!我去了,那地方还很冷很冷对不对。 严谨点了点头。 那地方是北辰殿的冰牢,南溟宫的带路仙子说,那冰牢是用来关押犯错的门人的,那个以身饲恶灵的影壁,肯定也被关在了冰牢里。 第43章 严谨低着头,心中暗暗猜测,难道他与司空山里初到南溟宫的那个诡异地方,不过是人家的冰牢,并不是什么溟虚海,顾慕与顾雯不过是押在冰牢里的普通人。 那为什么青龙摆尾会失效?难道是因为南溟宫上空的种种阵法?种种相抵,所以发挥不出威力? 傅余齐盯着严谨的脸色看了一会。 阿谨,你想什么呢?不会是怕了吧!你不是这样的人啊,你还记不记得,你十四岁来衡阳山,我们一起做过多少 他连忙阻止了傅余齐的碎嘴,不让他说出种种丢人之事。 说起来都要怪司空山里,没事给他塞什么花花绿绿的画册,有一次,傅余齐来飞阁流丹,偶然在书房夹缝里见到了那些画册,因为这个原因,至此,傅余齐就自认为与严谨共同做过坏事,关系突飞猛进,虽然后来也确实突飞猛进。 为了转移傅余齐的注意力,他故意打岔。 三师兄,你不是想知道北辰殿想找什么宝物吗?不如来问问齐莫渊掌门最疼爱的大弟子。 那等我把他叫醒。 严谨摇了摇头:还是别把他叫醒,抹去人记忆的法术,会对记忆产生干扰,我们与郑明没有什么大的深仇大恨,不必如此。 他这人油滑的紧,醒着肯定不会对我们句句说实话,对了,四师弟,我想起来了,我偶然从古仙籍上知道了一个术法,叫什么搜魂还是摄魄的,总之就是侵入人的梦境,说是中了法术人知道的东西,你都会知道。 三师兄,这个术法你用过吗?会不会出什么问题? 傅余齐:没有,不过只是侵入人的梦境,对人体无害,至于准不准?试试不就知道了。 说完,傅余齐拉着严谨一起,空中念念有词,双手结印,将魂魄强行抽离本体,只见金色光芒与橙色光芒一闪,就落入了郑明的脑袋里,那郑明诈尸一样的抽动了一下,又恢复了被打晕的状态。 严谨一进入郑明的神识里,只见白茫茫的一片,里面什么都没有,二人走了几步,四处看了看。 这是怎么回事? 傅余齐:我也不知道,难道那本是古籍骗人的。 严谨猜测了一番:是不是我打晕了郑明,他还没来得及做梦,所以我们什么都看不见! 傅余齐点了点头:你说的十分有道理,那我们等一盏茶的功夫,若是什么都探不到,那就算了。 严谨点了点头,二人闲来无事,就呆着人家神识里聊天。 傅余齐:不知道大师姐的魂魄有没有飘回衡阳山,山上还有禁制,没人给大师姐打开门,大师姐就进不去! 魂魄只能晚上借风疾行,白日阳气重,走不了,我们肯定比大师姐先回去。 傅余齐唉声叹气:这倒也是,不过四师弟,大师兄肯定比我们还心急,这几日我瞧着他心情越发的不好,都没敢上去跟他说话。 提起梁以升,严谨也皱了皱眉。 第23章 还乡 傅余齐见严谨神色动了动,不禁八卦之心熊熊升起。 四师弟,你老实跟我交代,你近来跟大师兄闹别扭,是不是也是因为 就在这时,前方突然出现了一道明亮的色彩。 严谨有些庆幸,郑明这个时候神识波动,关于那些流言蜚语,他不知道哪里空穴来的风,压根懒得接话。 那道明亮的色彩渐渐汇聚成一幅画面,不过皆是些杂乱无章的景色,渐渐的,杂乱的景色清晰了起来。 神识里可以看见许多不认识的人,身上都穿着跟郑明一模一样的衣服,想来是北辰殿的弟子。 然后画面一转,无数长长的台阶看不到尽头,只见无数台阶的尽头是一座气势恢宏的殿宇,那殿宇造的如同大鹏展翅一般,人间绝不可能有这样的鬼斧神工。 北辰,有乾坤镇国的意思,想必北辰殿这个名字的由来也是因为这座殿宇。 严谨摸着下巴在心里对比了一下,发现不管是南溟北辰,只有他们衡阳山还稍微适合凡人对修仙之人的想象。 常年仙气缥缈,唬一唬凡人绝对没什么问题,而北辰殿过于威猛刚硬,像是培养战神之地,南溟过于神秘,像是培养祭祀女巫之地。 严谨边看边再心里琢磨,怎么这北辰殿大弟子也不透露些有用的信息。 傅余齐也发现了这一点,压低了声音:四师弟,这郑明都做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梦 话音未落,那些明亮的色彩暗了暗,只见视线一转,又到了晚上,北辰殿在夜幕里金碧辉煌,招摇无比的立于那些快要通天台阶之上。 郑明提着佩剑,路过北辰殿的一处议事厅,能听见北辰殿掌门齐莫渊的声音。 修道是为了什么?是为了长生,是为了与日月星辰一起共存万万年。 齐莫渊不知道与谁一起对话,只能听出声音也是个成年男子。 掌门所言极是,修士求长生,学子求功名,商贾求利禄,这世上所有人都有所求,可是我们北辰殿立派以来,有无数先祖无限接近大道,却没有一人真正得道。 第44章 齐莫渊:人有爱噌痴,想要丢弃这些谈何容易?留恋这滚滚红尘,不过是凡人本能罢了。 那男子又道:不过掌门,听闻南溟的静虚道长能飞升成仙,就是因为得到了一个宝物,只要能参破那宝物里的秘密,人人都能得永生,那南溟帝君早已不问世事,就是参那宝物去了! 齐莫渊:此事我也有所耳闻,不过那南溟宫的宝物是什么?这世上恐怕除了南溟帝君,也无人知晓。 那男子道:掌门,那宝物肯定在溟虚海里,衡阳派的司空山里最近也去了南溟寻找溟虚海,听闻,那助静虚道长飞升的宝物就是溟虚海里的一根鱼骨? 鱼骨? 能助人得大道的宝物,自然不是普通鱼骨 怪不得司空山里会带着一根鱼叉来南溟,还在那没有灵气的死海里捞了半天。 严谨与傅余齐正听到紧要关头,郑明神识里所有画面突然凝固寂静,所有的光亮全部消失,耳边传来了郑明不断加重的呼吸声。 三师兄,郑明快醒了,我们快出去! 说完,郑明的脑袋里闪出一道金色与橙色光芒,严谨与傅余齐的魂魄又重新回到本体。 眼前的郑明正揉着后脑渐渐苏醒。 二人对视一眼,趁郑明还未发现,严谨道:走! 空中光芒一闪,二人又瞬间回到了那间客栈里,严谨抬头往天上一看,衡阳派小弟子的白鸾凤鸣车还未套完。 只是苦了那北辰殿大弟子郑明,在荒郊野外悠悠转醒,不知道被谁丢在了泥水了,一身的泥污不说,身上还有好几处被虫子叮咬出来的包。 无人之处,只听北辰殿大弟子气急败坏:这到底是谁干的!! 回答他的只有被惊起的一树飞鸟。 严谨与傅余齐回客栈没多久,郑明也面色不虞地回了客栈。 回来的时候郑明身上已经恢复清爽,大概已经使了清洁类的法术。 三师兄这幸灾乐祸的还非要凑上去给郑明打招呼,语气贱兮兮的,莫名其妙被丢在荒郊野外的郑明心中的闷气未散,心中怀疑,奈何没证据,冷哼一声走开了。 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三师兄也不恼,笑嘻嘻地看着北辰殿大弟子愤怒的后脑勺。 严谨内心摇了摇头看着他这三师兄,怎么会有人如此热衷于触霉头,转念一想,三师兄本就有些村头妇人的习性在身上,又释然了。 天上的白鸾凤鸣车放的差不多了,这时候二医仙走了过来,他身上还带着药香,对严谨道:四师弟,你在这?大师兄正在你的房间里等你,说有事情找你。 严谨回过头看着江远嵊:大师兄?找我? 梁以升没事又抽什么疯。 二医仙点了点头,十分肯定道:对呀,就是找你。 严谨不解道:找我做什么? 二医仙道:有什么事吧,大师兄没跟我说。 雨后湿润的空气里,客栈的栏杆上也沾了雨水,上二楼可以看见那颗大榕树的树顶,每片树叶都别雨水洗刷过,显得格外翠绿。 大师兄一身水烟纹薄衫,头上系着同色发带,背对着人站在严谨暂住的屋子里。 严谨一步一步的走近自己的屋子,不知道大师兄又要做什么,训话?找茬?欲言又止? 总之不管是那一种,他都不喜欢与梁以升单独呆着,这人最喜无病呻吟,在衡阳山的时候,好比下雨下雪天这种惹人愁的天气,众弟子都免了训课,遇上此等好事他不好好的呆在自己屋里睡觉,非要寻一凉亭凝气成琴弦,弹一些让人听了心情更不好的曲子,最关键的是,衡阳山那么多凉亭他不去,非要挑离飞阁流丹最近的那一处。 严谨有时候觉得,梁以升就是故意的,自己不知道什么地方得罪了他,才让他如此怀恨在心,换着方法折腾自己。 他不紧不慢地走到了自己屋子里。 梁以升听见动静以后转过身,严谨抬头一看,怪不得三师兄那个碎嘴的说遇见大师兄要绕道走,昨晚天黑没看清,大师兄眼角全是乌青,眼底血丝弥漫,大师姐的事情对他打击那么大! 严谨想到这,以为梁以升是个专情之人,有些佩服,于是收起眼眉间的那股年少轻狂气,正正经经地叫了一个声:大师兄! 随即又接了一句:大师兄,二师兄说你找我,什么事? 梁以升低垂着眼眸,淡淡地开了口。 没什么大事,掌门说,南溟事情已经结束了,我们也该动身回衡阳山,你与师叔误入阵法救回的那对姐弟,他们并无修行根骨,那就需得送回原籍。 此事严谨没什么意见,反正不过是萍水相逢救了二个人,本来还有些怀疑顾慕是不是妖孽所化,不过这几日下来,三大门派掌门长老都来了这客栈,如果顾慕真的的妖孽,早该被收了才是。 至于顾雯,司空山里说过,她这一世绝无修仙问道的可能,不如就留在自小长大的南溟,做一个普通的凡人,安稳过这一生。 于是,严皇子点了点头道:好! 梁以升见严谨答应,松了一口气。 不过顾慕受了伤,记忆全无,不知道还能不能想起家在哪里? 第45章 梁以升:不如我们再去问问他,这两日有没有记起什么?正好沿途顺路送回,就算绕点路也没什么。 二人一起走到了隔壁顾慕的房间,恰好顾雯也在,如此正好,省的多跑一趟。 二人正在用膳,见严谨与梁以升过来,顾雯起身道:严公子,梁公子,二位用过早膳了吗,早上我在厨房多拿了些粥。 梁以升:姑娘不必多礼,坐下说话吧! 顾雯点了点头。 从二人进屋,顾慕从头到尾屁股都没有挪一下,捏着把白瓷勺喝粥,那粥有些烫,时不时地吹一吹,发出淡淡的呼气声。 顾雯微微俯身道是,骨子里的教养却没有让她真的坐下。 梁以升看了一眼外面吵吵嚷嚷的弟子,思虑了一会说。 诚如姑娘所见,我们今日就要离开离开南溟回门派了,在下无意冒犯姑娘,只是我听严谨师弟说,姑娘已经没了家人,那南溟可有姑娘其它亲眷! 一场天灾,全村镇的人都跑了出来,后来人一多,就都走散了,不瞒公子,我也不知道村里还有没有其他人。 梁以升点了点头:那在下可送姑娘回原籍,看看有无亲属回去重建家园,摸清了情况之后,再做打算。 顾雯点了点头,连声道谢。 问清楚了一个,梁以升又转过身问正在喝粥的顾慕:这位小公子,你还记不记得你家里有什么人? 顾慕:我不记得了。 梁以升看着顾慕,正思考着怎么问出点东西来,那喝完粥的人问:严谨,你想把我送回哪里? 第24章 留魄 严谨一怔,没想到顾慕会反问,这个笨蛋好似这几日变得聪明了。 你想去哪里?我都可以送你去。 想去哪里?想去哪里!我想去南溟宫,可是已经去过了。 是啊!迫害南溟百姓的影壁已经伏法,顾慕亲眼目睹,也算替自己报了愁。 梁以升问道:那除了南溟宫,你还想去哪? 就在这时,一个不速之客不请自来:小兄弟,没地方去啊!正好,来我北辰殿。 顾慕并不认识此人,满脸疑惑。 小兄弟不认识我,在下郑明,北辰殿齐莫渊掌门座下大弟子。 顾慕看了看郑明道:北辰殿? 小兄弟你应该听过北辰殿吧,不用我过多解释了吧,留传千年的十大修仙门派,北辰殿就是其中之一。 顾慕一脸真诚地摇了摇头:没听说过! 这脸打的猝不及防。 郑明脸色黑了黑,看他吃瘪,严谨掐着自己的手心没让自己笑出声。 你知道南溟宫却不知道北辰殿? 顾慕又一脸真诚地点了点头。 那你现在知道了吧,他们衡阳派不愿意收留你,正好,我们北辰殿还是愿意收留的,以后,你就在我们北辰做个普通洒扫弟子吧。 严谨正欲开口,什么叫衡阳派不愿意收留?就见顾慕神色顿了顿,问:洒扫弟子?管饭吗? 郑明:自然是管的。 那个眼睛清澈明亮的少年笑着点了点头,这一笑,笑得郑明眼睛花了花,更加坚定要将人带回去的心。 听闻这个结局,梁以升的心中又松了一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顾慕愿意去北辰殿,严谨的心中升起了淡淡的情绪,一个漂亮的笨蛋有了着落,不是一件好事吗?难道是暗红门里那堆石像,对心性的影响还没有全部消除? 他正想着这事,又听顾慕道:那顾雯也跟我一起去北辰殿吗? 郑明上下打量了几眼这个长相普通的女子,推脱道:我们北辰殿男子居多,一个女子去了,恐怕不方便。 顾慕点了点头,似懂非懂的模样。 梁以升这时开口:姑娘,我与严谨师弟一起护送你回去吧。 凡人面对仙人,从来都是没有拒绝的权利。 顾雯点了点头,她低眉敛目,似乎看出北辰大弟子心术不正,于是当着众人的面对顾慕说。 小慕,我住在南溟漠城的溪湾镇顾家村,记住了吗? 她自己也是泥菩萨过河,这样说,尽了最大的善意。 顾慕点了点头,大概是不懂顾雯的苦心。 分别终究来临。 梁以升的红顶仙鹤一声长鸣,带着顾雯率先化为一道白影隐于天际。 十五六岁的顾慕仰头看了看飞走的三个人,并不能像常人那样,敏感地理解发生了什么。 郑明觉得自己从衡阳抢了东西,得意洋洋的一甩袖子对顾慕道:走吧!俊俏小郎君,别看了,跟我回北辰殿吧! 不到中午,这座住了二个修仙门派的客栈,彻底的空了。 到了下午,南溟雨过天晴,盛暑天气里,离太阳越近感觉越热,梁以升一扯挂在车厢上的纱幔,那毒辣的太阳就变得柔和起来,还不止如此,火热的风也变得温和。 一路上,三个人都没有说话,严谨打了个哈欠,没多久就睡着了。 大师兄的仙鹤尽心尽力地飞了整整半日,终于赶在天黑之前到了漠城的溪湾镇。 第46章 三个人一起从红顶仙鹤车上下来,落到了一满是房屋遗迹的地方。 红顶仙鹤自己去找水源补充体力,顾雯踉踉跄跄的往前跑了几步,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时隔一年再回故土,有些砖墙瓦砾都已经成飞灰状了。 她走到一处,蹲下身,徒手开始翻瓦砾。 严谨跟在她身后问:你要找什么? 他正欲帮忙,顾雯原本快要溢出眼泪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找到了,找到了,严公子,你看。 是一块早已干涸的砚台,表面上还有着裂纹。 她说:父亲从小疼爱我,南溟少有女子习字,但是我周岁之时,父亲就送了我这块砚台,告诉我女子也可习文断字,次年阿娘又生了弟弟,父亲便给我们二人一起请了先生。 严谨:你父亲送你的,那就好好留着吧。 顾雯点了点头。 梁以升四处看了一眼,此处房屋密集,没有降天灾的时候,人口密集,商业繁华。他看着顾雯:姑娘,除了这溪湾镇上,你还有其他亲友吗? 顾雯低声,眼眶泛红:我们家世世代代都住在溪湾镇,没有其他亲友了。 严谨并不知道怎么安慰人才好,提着三分剑站在一旁神色一变。 顾雯将手中砚台放在一旁,她在梁以升与严谨中间选择了一会,然后不顾瓦砾扎人直直地跪了下去:严公子,如今我无依无靠,举目无亲,能不能求公子收留。 严谨将三分剑收回,腾出双手将顾雯拉起。 你先起来说话,顾雯被掺扶着衣袖起身,严谨又道,姑娘也知道,我们都是修士,山中清苦,姑娘如果忍得了这份清苦,以后就跟着我吧,我还有二个侍女,你去了,正好与她们做伴。 如此多谢严公子。 严谨又对着身后的梁以升:大师兄! 严谨原以为大师兄不会同意,毕竟普通凡人入仙山多少会让仙山灵气参杂人气,不利于修行,至少三年五载都不会散干净,这也是为什么各派收徒总会精挑细选控制人数的原因。 梁以升一甩仙人袍袖:你愿意留下就留下吧!回去我自会禀明掌门。 顾雯暗地里庆幸自己赌对了,梁以升看着温文尔雅,实际上墨守成规,未必会愿意收留她;严谨看着凌厉,实际上有一副带刺的软心肠。 有了着落之后,她一屈膝道:多谢梁公子。 眨眼之间,半年就过去了。 日子回到了正轨,山中宁静,严谨与众弟子一起每日读经书,修道法,参悟天地本质,希望有一日能企及大道 顾雯也习惯了在飞阁流丹的生活,她与夏露秋月相处的很好,仿佛忘记了那个占用了自己亲弟弟姓名的少年。 不过是偶然相逢,记不记得又如何? 天道轮回,世事无常!月看似永恒,都有圆有缺,何况寿命只有匆匆百年的凡人,站在天地的角度来看,人的一生与路边的草木并没有太大区别。 昨日还艳阳高照,今日就大雪纷飞,没到下午,整座衡阳山就银装素裹。 早在二个月前,刚刚入冬时节,严谨就被司空山里丢进一个不知名的小山洞里闭关,顺手塞给了他一本《天书》,告诉他需得好好参悟,有看不懂的地方先用笔记下来,等他游历回来再给他讲解。 这狗屁师父刚刚从南溟回来没多久,就又出门了,不过此次不是打着游历旗号出去瞎玩,而是受掌门司徒安所托,去找大师姐霍许卿的魂魄。 如果真如影壁所说,大师姐肉身被南溟阵法中心碾碎,那足足二月有余,再怎么慢魂魄也该飘回来了。 为此夏天的时候,刚刚从南溟回衡阳的第二日,司空山里与几位弟子一起在衡阳山的大门口做了一个留魂法阵,另外还栓了十几个铃铛在那法阵上。 只要霍许卿一回来,铃铛就会响,新鲜的魂魄无需净化就可以重新投胎做人,到时候司徒安再在霍许卿魂魄打上衡阳印迹,不出二十年,大师姐只需变成小师妹,便还是衡阳派的弟子。 那留魂法阵一做好,第二天铃铛就响了,众人满怀惊喜的打开法阵一看,只见里面飘出了十几只孤魂野鬼。 也不知道这些鬼漫无目的的飘了多久,有的缺胳膊少腿,有的口眼歪斜,不仅没有一只是完整的,也没有一只是大师姐霍许卿。 那几日,衡阳弟子课业便多增加了一项,每天天不亮就起床画阴阳阵,画完阴阳阵开始打坐念佛经,坐一打佛经一念就到半夜,念的一个个口干舌燥、两眼泪汪汪。 到了夜里子时,总算洗清这些野鬼身上的戾气,众第子又要合力打开法阵,通过阴阳阵将这些野鬼送上奈何桥。 最后,不知道衡阳派究竟渡化了多少只野鬼,整日渡鬼,累的衡阳众弟子头晕眼花。 不过努力也有回报,严谨感觉自己的境界都提升了不少,三分剑剑尾的光亮又往前多亮了一小节,本来门派里还有许多胆小怕鬼的女仙子,经此一役,已经可以面不改色的与野鬼讨论为何他的死状如此凄惨!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月终于结束了,想必是周围百里的野鬼全部都被渡化光了,可是大师姐依旧没有回来。 第47章 司徒安先坐不住了,便派了数名弟子沿路去南溟寻找,衡阳弟子在重新恢复平静的南溟,来来回回寻了十几趟都没有寻到。 一折腾,日子不经意的入了秋,司徒安觉得底下弟子不顶事,便来找司空山里再走一趟,反正司空山里每年都出门游历,今年多一次也无妨。 于是乎,严谨就被老顽童打发闭关去看《天书》。 看了整整二月有余,严皇子越发觉得这《天书》是本奇书,书上的每个字他都认识,合在一起并成一个句子也能看得懂,就是这其中深意无法体会,总有种似懂非懂的感觉萦绕其中,这感觉十分玄乎,玄乎到严谨也说不上自己哪里真的懂了,哪里卡住了。 到了这一步,严谨便明白,这次闭关该结束了,再闭下去也不会有什么进益。 如此无奈的闭关,又如此无奈的出关,严皇子觉得老天爷大概体会到了他的无奈,于是,无奈地下起了雪。 第25章 留白 那雪松松软软的,一脚下去踩了个扎实,闭关之处肯定是极清净的所在,清净就代表没有人会来,没有人会来就没有人扫雪,得自己趟一条路回飞阁流丹。 不多时,雪地上有了一串整齐的脚印。 天上飞舞的雪花没有丝毫停歇,它们铺天盖地的落下来,不仅落到石头树枝上,也落到严谨的头发与睫毛上。 大雪无差别的落在万物上,无差别,无差别这难道就是《天书》中说的天道之道在于天道无情吗? 可是如果有枝繁叶茂的大树遮挡,或者是躲在山洞里,那大雪就无法平等的将每一片雪花均匀的落到万物头上,而这又是什么呢? 严谨不禁回头看去,白茫茫的一片雪地上,有自己的一长串脚印。 修士对于天地来说,是不是就像是在雪地上留下一串脚印,如果这雪一直下,这脚印会被大雪重新覆盖,或者是春暖花开,雪也会自己融化,那修士悟出的天道会不会也随着脚印的消失而消失? 严谨甩了甩头,觉得自己大概是魔怔了。 想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得亏没将那书带出那闭关之地,要不然还得在胡思乱想一阵子,管它什么,入什么道便修什么。 这样一想,严谨便又感觉自己明白了许多,正好走到了有弟子打扫过的大道,路好走了许多。 在大道上走了几步,他越发觉得自己刚刚参悟的有误,在大道上走多省力气,为何一定得去走一条僻静非常的路?一个人苦哈哈的上下求索,求索半天也不见得是对的。 大雪天气,山谷陷于宁静,鸟叫声都没有。 严谨顶着大雪一直翻过一整座山峰,才看见自己住的岳清峰。 衡阳山里禁制,不得乱用法术,要不然他真想直接飞过去,浪费那个体力做甚。 不知道哪个缺德先祖立的铁律,修仙门派在自家地盘不准乱用法术。 很快,严谨就明白了为什么需要这条铁律。 因为大师兄梁以升,又捡大雪天在凉亭里弹琴,又选了离飞阁流丹最近的那处。 那琴声低低的,声音其实并不大,只是曲调过于哀伤。 严谨以前只觉得大师兄无病呻吟的烦人,无数次想一个飞来逐去术将他送回七八个山头外。 可是这一次,不知道是不是《天书》看多了,竟从那恼人的琴音里听出了无数的悲意与凄凉。 衡阳派的大弟子,处处都优秀到无可挑剔的大师兄,也会心有悲意吗? 他停下脚步,站在远处看着梁以升,只见四面透风的凉亭覆雪,唯有中间露出一点顶尖,亭中大师兄一身素衣,抱琴对着灵池弹奏,那灵池没有结冰,雪花落进去眨眼就消失不见了。 苍茫天地间,大雪给万物留白,似悲似喜,难以琢磨。 严谨听着琴音,突然就想起司空山里曾经喝醉了酒跟他说过的一段往事。 有一日,他修行的年轮增加到了一百,境界也突飞猛进,衡阳山一草一木好似没有多大变化,他一高兴,便没跟任何人说跑出了衡阳山,去了曾经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 可是司空山里发现,再也找不到那个村庄了,小时候认识的亲朋全部入了土,路途中遇见的每个人都不再是相熟的面孔。 逢人一打听,才知道他出生的朝代早已颠覆,帝王将相整整换了三代。 百年光阴,除了衡阳山好似什么都改变了。 一瞬间,司空山里有些失落,好似心里有一股凉意生了根,慢慢的往四肢百骸走去。 司空山里本以为自己窥见了大道,刚入门时看草木觉得生机勃勃,现在看草木,又觉得它是如此卑微渺小。 修士的心静忌大悲大喜,最好是宁静如湖面,这样的沉寂于悲意中,不是个好兆头。 随意捏了个诀,眨眼之间,老顽童已经到了数十里开外的小镇上,大街上人来人往,热热闹闹的气氛总算打破了他心中的伤感。 严谨还记得司空山里对他讲这个事情的那一年,他十七岁,正是年少不知愁的好年纪,他意气风发,精神饱满,并不能理解司空山里所说的那种伤感的感觉。 那师父,你到了繁华集市,心情不就好了,不过是见不到物是人非罢了,一会也就过去了。 司空山里抱着酒坛子。 第48章 是啊!到了热闹的地方,我看见了无数普通的凡人,他们脸上带着笑,失落的时候有人对你笑一笑,心境确实大不相同,这时候,有个卖酒酿汤圆的马脸婆子尤其热情的跟我打招呼,我便吃了一碗她的汤圆,一碗热乎乎的汤圆下肚,我心情又好了起来,觉得虽然万物都会腐朽,但是我是永恒的。 严谨随口一问:那后来呢? 司空山里伸了个懒腰:后来,我就回了衡阳山,等再过一年,我又去了那个镇子,又去找了那个卖酒酿汤圆的马脸婆子。 严谨扣着自己手指甲:师父你又吃了一碗她的汤圆? 司空山里面色一沉:没有,那马脸婆子,死了,从此以后,我再没有吃过她做的酒酿汤圆。 严谨满不在乎:师父,酒酿汤圆而已,谁做都一样。 这次司空山里没有说话,低声的笑了笑。 大师兄梁以升的琴音还在继续。 严谨现在回忆起师父的每一个表情,竟感受到了师父说起那碗酒酿汤圆时的心境是恐惧! 大师兄的伤感! 师父的恐惧! 而严谨已经敏锐的发现自己的心境变了。 以前发现不了的事物突然有一天就能体会到了,这一切,严皇子将这种感觉归功于,是对那坛清澈透明灵池水为何没有结冰的疑惑不解! 他不知道在原地站了多久,思绪纷杂,任由大雪落满了肩头。 琴音一挑,划破了幽幽惆怅,变得柔和起来。 原来梁以升已经发现严谨就站在自己的不远处。 他依旧端着大师兄的姿态,隔着鹅毛大雪看着他的师弟,又是那副半死不活的表情。 严谨不喜欢惆怅,他逃离皇宫,可不是看人惆怅来的,于是心想,这凉亭是回飞阁流丹的必经之路,要不然自己肯定绕道而行。 师弟,你出关了? 错落有致的眉眼在风雪里更加生动,严谨几步走到凉亭,收回思绪,不紧不慢的嗯了一声。 大师兄的琴长什么样子,听说没有几个人见过。 严谨想趁着梁以升还没来得及将琴完全收起,偷偷瞄了一眼,挺古朴的造型,黑红色,也没什么特别的。 见他偷看,大师兄利索地收好琴,仿佛里面有见不得人的东西。 此次闭关,师叔已经让你摸索《天书》,若你能从中参悟到东西,修行就会更近一步。 严谨:师父也这么说,不过那《天书》我越看越糊涂,大师兄,当初你闭关看《天书》的时候,悟出了什么? 梁以升负手背身,头上的发带迎风飘扬,差一点甩到严谨脸上,他便往后推了一步。 每个人都是不同的,从《天书》中悟到的东西也不一样,就算你知道我悟出了什么,对你的修行之路也没什么用处。 见大师兄不愿意说,严谨这次没像以往一样腹诽大师兄摆臭架子,因为他饿,参悟那劳什子书二个月,见天的喝粥吃素,一口荤腥都没有沾。 哦,原来如此,大师兄回见,风雪太大,我先回去了,师兄回去也小心。 几句话的功夫,严谨已经掠过梁以升。 一直在赏雪落池水的梁以升转过身,叫住严谨:师弟,等你完全参悟了《天书》,境界稳固 严谨一脸懵地回头,看着他,嗯,境界稳固,然后呢? 梁以升那话转个弯:等你境界稳固,我们可以一起讨论剑法! 严谨奇怪道:师兄,你不是练琴的吗?琴音与剑法相差甚远。 梁以升笑了一下,兀自说:也是。 风雪未停,这次谈话无疾而终。 站在凉亭里看雪的大师兄面色如水,严谨越过大师兄的背影,最后看了一眼灵池,头也不回的去了飞阁流丹。 不知道在凉亭里站了多久的大师兄突然伸出一只手,摸着凉亭的柱子低声道:傻瓜! 也不知道这傻瓜说的谁。 飞阁流丹的院门大开着,三个姑娘早早站在院门处等着严谨。 这三个姑娘此生无缘仙途,也没有真元护体,更没有其它仙子抗冻,所以一个比一个穿的厚实,圆滚滚地站在门板处。 秋月正哈着气搓手,猛然间一抬头:公子,公子回来了! 严谨:怎么都站在门口,不去屋里待着? 夏露道:想早点看到公子回来。 严谨看着顾雯,觉得她好像比初见的时候气色好多了。 顾雯,山中清苦,你在南溟受的伤,都养好了吗? 顾雯:江公子每隔几日就过来,现下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严谨点了点头:那便好。 夏露一弯眉毛笑着说:公子,你是不是忘记今日是什么日子了? 山中清净,有的修仙之人已经活了好几百年,至少掌门司徒安并不注重节日,弟子们也从刚开始的不适应到习以为常。 第26章 除夕 见严谨果真不记得了,秋月在一旁提醒:今日是除夕! 严谨笑了起来:原来竟是除夕,山里静悄悄的,我都给忘记了。 第49章 飞阁流丹难得的有大团圆的烟火气,二医仙江远嵊从屋里走出来,抱了抱拳:四师弟,恭喜你又长一岁,按俗世算,你也到了加冠之年,这是人参补气丹,修行之路多辛苦,送你。 婆婆妈妈的三师兄跟着二师兄的身影从屋里走出来:四师弟,只要过了参悟《天书》这道门槛,你就正式有了追寻大道的资格,恭喜恭喜! 傅余齐说着说着,一扭头:咦,大师兄呢?刚刚还在这。 严谨:大师兄?大师兄在灵池旁的凉亭里弹琴,你们没听见吗? 众人皆摇了摇头。 严谨心里一惊,这是什么意思?还是说大师兄弹的东西只有他能听见。 发现这个,比忘记了今日是除夕问题千百倍,迂回了一下追问:二师兄,三师兄,大师兄经常在凉亭里弹琴,你们不知道吗? 二人点了点头:知道啊!大师兄参悟《天书》后,就修炼了音律道,他找一清净地弹奏,不是很自然的事情吗?不过他弹了什么?我跟你二师兄住的远,倒是没听见。 闲不住的傅余齐来了一句:原来大师兄在凉亭里啊,马上要开饭了,我去叫他。 说完,一溜烟的跑开了。 严谨拳头暗地里握了握,心中腹诽,梁以升那个斯文败类,要吃饭为什么不跟他一起回来? 飞阁流丹的饭厅里,秋月已经摆好了一桌子的菜,夏露起了红泥小火炉,正在烫酒,于是顾雯来叫众人:严公子,江公子,吃饭了,傅公子,梁公子又去了哪里? 二医仙:他们二人去去就来。 饭厅里生了火,几个姑娘们便脱了厚斗篷挂在一旁,桌上的菜冒着丝丝热气。 素菜多,只有鱼算是荤菜,秋月是从宫里出来的侍女,素菜照样做的可口精致,很久没有吃了,甚是想念。 待严谨在一旁的木盆里洗净了手,三师兄傅余齐一个人跑回来道:大师兄不来吃饭了,他衡阳印亮了,掌门寻他有事,让咱们先吃。 没有歌舞,没有烟花爆竹的年,过了今夜,就是第修仙的第六个年头了。 六年,这也是第一次大家安安静静的围在一起吃个饭,修士不同于俗世,对男女之防要求不高,三个姑娘便也同桌而席。 吃着吃着,傅余齐问:四师弟,师叔有没有传信回来,找到大师姐没有啊? 严谨摇了摇头:师父走后我一直闭关,身上挂的衡阳印一直都没有亮过。 江远嵊:师叔出去寻师姐,肯定是日落而作,日出而息,这日夜颠倒的日子,与修士要顺应的五行不符,恐怕这一趟回来之后,师叔的头发又要更白了。 三师兄傅余齐举着酒杯,十分惆怅:哎!也不知道师姐魂魄去了哪里?怎么半年了都没有回来? 严谨难得多喝了几杯,声音有些沙哑,大过年的不想聊些伤感话题,于是不动声色的引开。 大师姐肯定会回来的,对了,三师兄,衡阳弟子走到参悟天书境界的,共有几人? 傅余齐答:没几个,二师兄,我,你,大师兄,大师姐,还有雨清长老座下的女弟子,叫梦宜。 二医仙道:那梦宜二个月前刚上山,短短二个月,就比得上我们几年甚至十几年修行? 傅余齐:二师兄,不能这样比,雨清长老那一脉只收女弟子,不仅从不授剑法,也不要求弟子体魄强健,专攻占卜与心法,自然境界一日千里,不过占卜一脉,难成大器,不仅打起架来谁都打不过,还有,你听说过有掐指算命的飞升的吗? 严谨搁下筷子问:三师兄?我来衡阳派那么久了,为何从未听说还有个雨清长老? 傅余齐一说起前尘往事,眉飞色舞: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三师兄故意停顿了一下,享受了会剩下两男三女的追捧目光,接着说:雨清长老是跟咱们师父,还有与司空师叔差不多的时候,一起拜入衡阳派的,四师弟你也知道,入我派时,新弟子都要摸甄选石,那甄选石会分辨弟子的天资是否上乘! 这时候二医仙拆台道:我只听说过,从来没有摸过。 严谨:我也没摸过,直接拜的师。 江远嵊这时候补了一句:三师弟,据我所知,大师兄大师姐都没有摸过,难道你摸过? 我自然也没摸过,傅余齐皱了皱眉道:你们要不要听了,我还没说完呢 就当过年听故事了,众人示意傅余齐继续。 咱们都没有摸过甄选石,是因为咱们不怎么学掐指一算,但是雨清长老那一脉不一样,重占卜,占卜要求的天资不像咱们仙骨,仙骨可以手摸,天资摸不到,那得甄选石亮了才入门,听说这三百年来,雨清长老一直在看星象,从来没有出过仙门,久到别说咱们,怕是连师父师叔都忘记了还有雨清长老的存在。 三师兄,那这些你都怎么知道的?严谨拖着下巴问。 二医仙拆台:他日日闲不住,操心劳碌命,像极了村头带头巾的妇人,自然知道的事情也多。 第50章 傅余齐一扔酒杯,指着二医仙的鼻子:江远嵊,你那多层药箱还是我送你的,不想要拿回来。 二医仙:送人东西哪里还有要回去的道理。 严谨也搁下酒杯,等三师兄的气撒完了问:那雨清长老看了三百年的星象,看出什么来了? 三师兄指着房顶道:星象一事,变幻莫测,我哪能知道那么多,再说了,那梦宜就入门的时候匆匆见过一次,二三个月前的事情了,我都快忘记她长什么样子了,雨清长老又住在最后头的明悦峰上,那地方比我们闭关的山洞都人迹罕至,想打听都找不到人打听。 他说完,神色憧憬。 严谨一看傅余齐的神色,就知道他想做什么,指不定是好奇心又犯了,想找人陪他一起去明悦峰打听占卜的八卦,正好大师兄还不在,这简直是天赐良机啊。 果不其然,傅余齐脸上神色流转,看着二师兄与四师弟。 二医仙显然不想去明悦峰,平白无故的惹三百年都没有出关的长老做什么,轻咳一声:啊,我想起来还有医书要看,这饭也吃的差不多了,四师弟,雪夜路难行,我还是早些回去吧。 顾雯见江远嵊要走,起身相送,饭厅的门吱呀一声轻响。 相送至飞阁流丹的大门口,江远嵊对着顾雯行了一礼:姑娘,风雪太大,你身子暗伤还需得静养,快些回屋去吧。 顾雯笑靥如花,双手将一把油纸伞奉上:公子,雪还未停,带上这把伞,遮一遮风雪吧! 江远嵊接过油纸伞:多谢姑娘。 说完,一身湖绿衣衫的江远嵊踏着风雪远去了,并未打开那把油纸伞。 待顾雯又回到饭厅里,夏露与秋月已经吃完了,只见傅余齐还在滔滔不绝。 四师弟,你愿不愿意跟我去明悦峰看一看?你跟我去探险一趟,我就告诉你一个消息,你看看,是不是很公平。 严谨装出兴趣缺缺的样子,将筷子伸向松鼠桂鱼,那鱼炸的外焦里嫩,再不多吃两口,彻底放凉了之后就不好吃了。 傅余齐:你怎么这么能吃,我都吃饱了,你还在吃? 我饿!再说了,我就吃了一碗饭,哪里多了。 那僻静的山洞里只有清水和几粒大米,煮出来的米粥比清水稠不了多少。 傅余齐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严谨刚刚闭关出来,主动将鱼盘子挪近了一些。 严谨又吃了几筷子的鱼,看着他期待的眼神,知道不配合着将问题顺下去,这人估计会用这不怀好意地眼神盯自己一晚上,那太可怕了,于是主动将话续上。 三师兄,你刚刚说,有什么消息? 傅余齐立马又恢复神采奕奕:前几天,你还在闭关的时候,我看见了北辰殿掌门来传信了,北辰弄了个佛法节,日子定在开春之后,你想不想去啊! 刚刚大师兄被掌门叫走了,也是因为这事? 傅余齐一甩袖子:不愧是天资仙骨都上乘的四师弟,聪明,你若是女子,说不定我派雨清长老直接收了你做关门弟子。 严谨吃饱了饭,搁下碗筷站起身。心道,北辰的佛法节,北辰?半年之前,凡人顾慕也去了北辰 傅余齐见严谨半天没有动静:你想什么呢?半天不说话。 严谨回过神:幸好我不是女子,要不然天天得防着受你骚扰。 这时,秋月走了进来,将刚刚沏好的茶水放在一旁的小案上。 严谨与傅余齐一人一杯茶水站在窗口,喝茶赏雪。 即使是夜晚,因为有皑皑白雪的缘故,也没有多黑,原本被山花铺就的斜坡,此时此刻一片纯白。 第27章 渺小 傅余齐飞快地喝完手中茶水,将杯子往旁边桌上一放:走吧! 严谨低头看着傅余齐,面露不解:去哪? 傅余齐:我告诉你消息,你陪我去明悦峰啊,刚刚不是说好的吗? 严谨扭头看了看窗户,又看了看傅余齐,突然,那错落有致的眉眼迸发出一丝邪恶的光芒,声音却诱人动听:三师兄,去明悦峰我送你一程。 傅余齐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人已经被整个拎起,塞进窗户里顺着山坡扔了出去。 啊!严谨,你这个王八蛋。 一声重物落地巨响之后,窗户外面传来激烈的惨叫与咒骂声。 严谨拍了拍手,利索的关上窗户,将三师兄与雪景都关在了外面,同时没忘叫顾雯,把大门锁上,别让闲杂人等进来。 顾雯目瞪口呆的目睹了这一切,又目瞪口呆的去将飞阁流丹的大门落了锁。 夏露与秋月一起进来收拾碗筷的时候,疑惑地问顾雯:咦!怎么一会儿功夫人都走光了。 顾雯指了指窗户,夏露秋月心照不宣,相视一笑。 严谨的卧房在二楼,出饭厅往左拐上楼梯,顺着回廊走再几步就是卧室的大门。 疲累了二个多月的严公子,一推开自己的房门,看见了热气腾腾的洗澡水。 夏露秋月做事情向来很仔细,外头鹅毛大雪纷纷,她们二人还是备好了沐浴所用的一切东西,刚刚还想直接睡觉的人,忍不住宽了衣服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然后才去床上躺下。 第51章 次日清晨,大雪下了整整一夜未停,严谨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鹅毛大雪变成了雪渣,固执的不肯停歇。 睡了这许久,严皇子感觉自己神清气爽,一扫闭关时的种种疲累。穿戴整齐之后,挂在黑色腰带上的衡阳印诈尸一样的亮了起来,这衡阳印已经大半年不亮了。 他拿起来来一看,幽蓝光芒一闪而过。伸出右手在衡阳印上一抹,衡阳印慢慢地升空飞起,严谨跟着衡阳印指引的方向一路往前飞,可是耗费了不少真元。 最后那衡阳印停在了水镜处,往水镜里一看,果见司空山里那张欠打的老脸,那老顽童拉了把椅子悠哉悠哉的坐在山脚下,就跟冬日蹲墙根晒太阳的老大爷差不了多少。 严谨都不必问,就知道司空山里想做什么。 许久没有欺师灭祖想法的严谨又想提起三分剑,干脆一剑劈死那老顽童的师父好了,八九不离十因为下大雪,所以懒得爬山路,就让自己的徒弟下去接。 矫情! 可恶! 严谨站在水镜前咬牙切齿了一会,心里将司空山里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遍,然后心不甘情不愿的打开了山门,去接蹲在山底的师父。 司空山里坐了半天约莫是渴了,手指在虚空一抹,一杯热茶凭空出现,老顽童捧着茶杯喝了几口,就看见脸色黑的像锅底一样的高徒出现了。 老顽童呵呵一笑,模样要多慈祥就有多慈祥:徒儿,你来了,为师等了许久。 严谨:师父,是不是我一直不来,你就一直等下去。 那必然不会,你不来,我就去找其他人。 那其他人呢? 你这不是来了吗? 严谨气的不想再说话,认命道:走吧,师父,你是想让我背你上山,还是抬你上山。 老顽童抬头看了一眼不知道有多少级的山路:不必,严谨,你陪我走上去就好。 司空山里说完,就站起了身,他一起身,身后的椅子就消失不见了,连带着喝水的茶杯也不见了。 衡阳山的山路还算平坦,师徒二人一阶一阶拾阶而上。 走了大约三分之一,严谨就感觉有些不对劲,虽然不知道司空山里今年多少岁了,可他是衡阳派的师叔,修为高深,境界莫测,更是在阵法上的造诣一骑绝尘,这样的师父,怎么会爬个山路脸色煞白,气喘吁吁吗?除非 师父,你怎么了?是不是受伤了? 司空山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没事,年纪大了,腿脚不利索了。 司空山里越说没事,严谨越怀疑有事。 师父,你是不是没有找到大师姐的魂魄? 司空山里气喘吁吁地点了点头:南溟已经平静了,原来往外逃的人,已经都回去了,凡人多自然阳气也足,鬼魂也不敢白日就出现,我便一路夜行,路上捉到鬼魂无数,那些死鬼都说没看见许卿那孩子! 严谨扶着司空山里坐在台阶上,这时,下了许久的雪终于停了。 师父,我总觉得南溟宫有些古怪,不如再去南溟宫打探打探,说不定师姐的魂魄还在哪? 司空山里:当初我们将南溟宫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有发现什么,如今人家南溟帝君闭关,再去叨扰,于情于理都不合适。 师父,你难道没有看出来,当初南溟宫种种行事,好似就为了脱干系一般。 就算是脱干系,南溟宫也将里子面子都照顾到了,到底是千年门派,不好过于得罪,万一因为这个引起大战,岂不是造孽。 那大师姐怎么办? 我在南溟画了个招魂阵,看看能不能用阵法将你许卿师姐的魂魄招回来,使了半天,只发现你大师姐的魂魄可能认错了路去了北边,大概你师姐活着的时候就不分东南西北,御剑飞行经常跑偏。 严谨一时语塞,竟不知道拿什么话来为霍许卿开脱。 山谷传来几声鸟鸣,在刚刚下过雪的天气里显得格外悠长。 司空山里以手撑地站起身:休息够了,走吧,还有一半的路要走,总得在天黑之前,走到山顶。 师徒二人一步一步往山顶而去,走了半晌,严谨像是想了许久才道:师父,北辰殿弄了个佛法节。 司空山里奇怪道:你想去?以往你不是不喜欢这些吗? 严谨仰头看了一眼满山的雪,说的义正言辞:您老人家不是受伤了么,大师姐的魂魄可能在北边,我趁此机会去一趟,正好寻一寻大师姐。 如此也好,你想去的话,等过几日,我去跟掌门师兄说,给你批出门的木符。 师徒二人走走停停,远远看去,像是二只虫蚁一样在山路上匍匐,那么的渺小,可台阶上都是结结实实的脚印,同时山路蜿蜒曲折,好似永远也走不到尽头。 严谨忍不住想起《天书》,刚想问老顽童《天书》究竟怎么看才能看的懂,又想起最初的话题被老顽童带的跑偏了,于是又绕了回去。 师父,你是怎么受的伤?怎么会连飞上山的力气都没有。 我没事,回来路上遇见了个上古阵法,里面有二只怨灵,耗费了不少真元将那恶灵给压了下去,现在不过是脱力罢了,打坐调息几日便好。 第52章 他低头仔细看了看司空山里,见他还是老样子,没有变年轻也没有变老,除了气喘吁吁之外,确实看不出有什么大问题,于是放下心来。 又走了一大段路程,山顶的风变得大了些,也变得更冷,师徒二人都是修士,这点风霜倒不算什么,最后一起踏上一块巨大的台阶,一站上去,眼前所有的景象便全部消失了,像是凭空站在了一块石头上。 严谨指尖一动,一道金色真元打入虚空,衡阳山的山门慢慢露出全貌,石门发出一阵沉闷的声响,师徒二人身形一闪,整片山门又隐于天地间,红尘气息与被隔绝在石门外。 此时天幕已经低垂,这段山路师徒二人整整走了一个下午。 仙山内部,严谨护送着司空山里回到了春涧堂,春涧堂依旧是主人离开之前的模样。 老顽童寻了一处矮榻,鞋都没脱直接盘腿而坐,指尖发出的幽蓝光芒比之前黯淡了许多,这是修士真元耗尽的表现。 严皇子不由得一怔,在南溟时,在没有一丝灵气的死海里,他尚能指使受沉横行千里,是什么样的法阵能让这样一个真元深厚的修士累到力竭?可惜老顽童已经封闭了六感,不能回答他了。 整座衡阳山里有阵法结界保护,但一个修士真元耗尽,想要靠打坐调息补回来,这一过程耗费时间颇久,多少容易出岔子。 师徒二人关系时好时坏,司空山里也不像寻常先生那样端方可敬,教的东西也七零八碎,让人时长怀疑跟错了师父,只是风风雨雨了六年,其中也有过以命相护的时候。 严谨瞥了一眼师父那张童男脸,拉过一旁的矮凳坐下,一边打坐一边给他护法。 春涧堂的破旧小院里,幽蓝光芒与金色光芒交替闪烁,修士一旦进入冥想状态,就不会再受外界扰乱,全心全力进入一个别有洞天的世界。 不知何时,春涧堂外的白雪全部融化了,枯死的藤蔓渐渐抽出嫩芽,老马低鸣一声,寒风一分一分减退它的凛冽。 不知不觉,已经过去整整七日了,司空山里还没有从冥想状态中醒来,但是指尖幽蓝光芒一日比一日亮,那是修士恢复真元的征兆。 第28章 北辰小镇 严谨足足在春涧堂守了七日,到了第八日,司空山里总算是挣脱了冥想,幽蓝光芒大盛,然后才缓缓的睁开眼睛。 师父,您老人家可算是醒了!再等下去,我的衣服就该臭了。 司空山里收起那团真元,跳下矮榻,他先是完全没有长辈模样的原地转了几圈,又看了看自己大了一圈的腰带,又恢复成了那个不正经的老顽童,夸张地叫道:徒儿,快给为师弄些水米,衣带都渐宽了,再饿几天,为师就可以去见列祖列宗了。 严谨伸手挠了挠眉心,很想把司空山里也塞进窗户里扔出去。 后来一想,自己大概打不过司空山里,只好作罢! 师徒二人移步飞阁流丹。 跟师父同桌吃饭,飞阁流丹的饭桌上鱼刺乱飞,肉骨头成群,其中夹杂着几粒白米饭,总之一片狼藉。 众人见怪不怪的该干嘛干嘛。 司空山里饱餐了一顿,觉得肠胃还没有得到满足,拿起秋月新做的甜点吃了起来,边吃边满意的眯着眼。 严谨坐在一旁捧着碗半天都没有下箸,司空山里没有自知之明的问:徒儿,你怎么不吃啊? 严谨搁下筷子,觉得老顽童脸皮越发厚了,直言提醒:师父,后日就是北辰殿的佛法节。 一提起北辰殿,这位几日前山路都不能爬的老顽童神采奕奕,一甩头上的白发道:徒儿啊!你去了北辰,有几大名胜古迹必须要去。 严谨兴趣缺缺:不会是什么什么山,什么什么水,什么什么庙之类的吧! 你说的没错,正是北辰的望江山,还有鱼庙街。 什么玩意,我不去。 时光飞逝,眨眼便至两日后。 白鸾凤鸣车又一次飞上了天空,只是这一次是一路往北飞。 北辰殿在盘古大陆的北边,占了一半的中原温热气候与一半的黄沙干燥气候。 听说北辰殿恰好坐镇此二种气候的分界线处,面朝商旅繁华,背遮万顷黄沙。 这北辰殿建立的如此有气魄,且地理位置让人一看就是功德无量。本来北辰有无数个修仙门派,后来随着时间推移,就只剩下北辰殿一家独大。 论霸气与独断,衡阳与南溟都做不到地界上只有一家修仙门派。南溟离得远不知道详细情况。 至今衡阳境内,还有几家号称修仙的寺庙与尼姑庵,也存在了好几百年,只不过来历不如存在千年的衡阳派名气大罢了。 此次佛法节,衡阳山皆由弟子出任,以往都是司空山里或者司徒安,带着几个弟子赶赴。 司空山里打坐结束后,感觉境界不稳,又飞快的去寻了个山洞闭关,参悟他心目中的大道去了;掌门更是要日理万机不得空;还有一个雨清长老从未理过俗物,存在感低到严谨来衡阳山六年才知道有这么一号人物;至于其他长老,从未踏出仙山半步。 那这佛法节,名正言顺的落到了梁以升身上,大师兄行事素来周全,掌门向来倚重,此次北辰之旅,合情合理的由大师兄带队,最后拍板所有参悟《天书》的弟子都去辩一辩佛理,以助修行。 第53章 衡阳一众八千弟子,能真正有机缘参悟天书而不被反噬的凤毛麟角。 衡阳派有修各种各样的道法,像是大师兄的音律道,二师兄的医道,三师兄符道,严谨用三分剑,修剑道,大师姐习惯使鞭,修得是武道。 表面上看起来每个人的道法都不相同,入门的关键点也不一样,加上人的天资仙骨修炼速度也不尽相同,但是最后不知道是不是应了那句三千大道,殊途同归,所有的修士都会走到参悟《天书》这一步。 衡阳早有上古典籍记载,只要功德圆满,过了参悟《天书》这一境界,便可企及大道,但是衡阳历代天资仙骨齐绝的修士无数,全部被卡在了这一关上,数名修士本以为抓住世界本源的精华,无限的靠拢大道,却只差头发丝那么细的距离以失败告终,湮灭在无穷无尽的时光洪流中。 难倒无数修士的《天书》只有三卷,上册,中册,下册。 严谨闭关两月看的只是天书上册,就已经觉得处处掣肘,奇怪的是明明是处处掣肘,他的境界不仅没有遭到反噬,反而连带着剑道也精进了一点。 难道修行路上,十分需要这种一知半解的疑惑吗? 白鸾凤鸣车低低的叫了一声,越过了无数高山流水,进入了北辰境内。 三师兄傅余齐打着哈欠问众人:白鸾凤鸣鸟叫了,是北辰殿已经到了吗? 大师兄盘腿打坐,眼睛都没睁开,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没有,只是刚入北辰境内,离北辰殿还很远。 二医仙道;来之前我看了看盘古大陆图,原以为我们衡阳离北辰近一些,不料却跟南溟差不多的距离。 大师兄缓缓睁开眼睛:北辰疆域辽阔,只是看起来距离近,实际上差不多。 外头拉车的三只白鸾凤鸣鸟此起彼伏的咕咕了几声,这辆白鸾凤鸣车足足有半个房子那么大,修士清高,看不上金银钱财,这辆车自然是严谨舅舅大手笔置下的,今日头一回使用。 严谨没跟师兄们一起打坐,而是歪在一旁的软榻上看闲书打发时间,长时间飞行使人困倦,那本闲书就落在了严谨膝上,他一手撑头,一手翻书,有一下没一下的发出一点纸张翻动的声音,将慵懒写在那张英俊的脸上。 梁以升扫了一眼坐在对面的严谨,见他手里书是介绍天下十大名琴的,在无人发现的空隙,大师兄嘴角微微翘起,心中不由得愉悦,连旅途的劳累都减轻了不少。 三师兄傅余齐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看了一眼正在一旁睡得十分安宁的小师妹,话题落到了她的身上。 咱们这新收小师妹,倒是十分适合出远门,一上白鸾凤鸣车就睡着了。 严谨瞧了一眼躺在不远处的小师妹梦宜,然后合上闲书,声音略有一丝长途跋涉的疲倦:小师妹修的是占卜之道。 三师兄傅余齐恍然大悟:四师弟你是说,小师妹是白天睡觉,晚上活动。 废话,看星星自然是要在晚上。 这时,大师兄站起身,白色灵光一闪,只见空中出现五道琴弦,一声清脆的琴音过后,白鸾凤鸣鸟随即呼应着长鸣一声,缓缓下落。 前面就是北辰的城镇,时间还早,我们去找个地方吃点东西休息一下,明天一早再赶路不迟。 傅余齐看了一眼梁以升,十分惊奇的问出声来:大师兄,你这次怎么肯休息了,以前赶路,你都是到了地方才休息的。 白鸾凤鸣车已经停稳 ,大师兄一马当先的跳下车,嫌弃傅余齐话多,拿出首徒的架势。 三师第,你拿着行李,再把小师妹抱下来。 傅余齐哀嚎连连:为什么大师兄?我哪里有那么多手! 手不够,嘴来凑。 丢下这句话,大师兄狠心的头也不回的走了。 二医仙拍了拍傅余齐的肩膀,也走了。 严谨也站起身准备跟上二师兄,不料却看见了三师兄眼含泪花,可能傅余齐眼含泪花看错了严谨的眼神,误会他那四师弟的眼神里有对他的几分同情。 四师弟,我就知道你最好。 不料,严谨拍了拍傅余齐的胳膊:三师兄,你误会了,我先下去点些吃的,放心,我会给你留一份。 说完,也翩然而去。 傅余齐眼泪汪汪的惨叫:天啊!这就是修仙大家的同门情谊啊。 傅余齐干嚎了几声,抬起双手,先是几道橙光在他手中浮现,然后又从袖子里掏出几张白纸,那些橙光一瞬间落到了白纸上,也不见那些白纸有什么痕迹,只是往梦宜小师妹身上一贴,本来娇俏的小师妹就成了个巴掌大的小娃娃,原来修符道的三师兄画了几个缩小符用在了自家小师妹的身上。 傅余齐将巴掌大的梦宜小师妹往袖子里一塞,翩然落地。 北辰殿的街道宽敞明亮,高高的建筑与干燥的空气构成盘古大陆特有北方的气氛,不同于南溟的多彩细腻,衡阳包罗万象的温润,北辰是热烈奔放,怪不得连修士都没有沾多少飘飘仙气,倒像是战士,现在是下午,街道上的行人三三两两,更多的是行商的商人牵着骆驼在行走。 北辰的衣服色彩明亮华丽,大街上有采买胭脂水粉的姑娘走过,看见衡阳弟子一行人,见他们服饰不是北辰人且容貌不俗,便大大方方的偷看,被发现了抿嘴一笑,冬日的暖阳之下,更衬姑娘们落落大方。 第54章 严谨素来不在乎姑娘们炙热的目光,顶着那些目光目不斜视的走向江远嵊。 二医仙脸皮薄,被姑娘看得怪不自在的,面色一红。 他道:怎么三师弟没有跟过来,我们梦宜小师妹看着也不重啊,一个十三岁的孩子罢了。 严谨抖了抖自己的衣袖,对江远嵊说:怕三师兄受累,我的包袱在储物袋里。 二医仙:我的也在,看来我们都是心疼三师弟的。 严谨挑眉,身上那股亦正亦邪的气质更甚:自家师兄,只好多多担待。 二医仙听完笑了起来。 第29章 女子发怒 这时,傅余齐翩若惊鸿的从天上飘下来:哎,你们二个,又在说什么? 严谨与二师兄左看看右看看,都不见小师妹。 三师弟,梦宜小师妹呢? 严谨猜测了一番:你不会将她一个人丢在白鸾凤鸣车上了吧。 没有没有。傅余齐一展开袖子,给师兄与师弟展示了巴掌大的小师妹。 江远嵊惊愕出声:这,三师弟,梦宜小师妹是女孩子,如此对待女孩子,当心师妹生气。 三师兄摇了摇头,神情十分得意地说:不会不会!大师姐还在的时候,我经常给她缩小符去拿你练的丹药,你每次都没发现。 闻听此言,二医仙暴怒:我就说有段时间为什么我的丹药数量对不上,原来都是你搞得鬼。 傅余齐见二医仙要找他算账,一甩袖子,脚底抹油开溜:嘿嘿嘿,二师兄,我去看看大师兄客房有没有订好。 凡尘俗世,新年伊始,商贸往来还没有完全活络,客栈门口的马桩上栓着几头骆驼,在北辰的街道上晒着太阳。 严谨师兄弟四人围着一张桌子坐好,掌柜亲自给这四人端来了一份炙羊肉,那羊腿烤的外焦里嫩,撒上特有的香料,散发着浓郁的香气。 跟这烤羊腿一比,衡阳的菜品略显清淡。 掌柜贴心的将烤羊腿分割成片状,方便食客下箸,一口酒,一口肉,又身处在北辰辽阔的景物里,很是有种快意江湖的错觉。 严谨酒量不错,一杯又一杯辛辣就酒水下肚,他觉得五脏六腑都得到了满足,总算不用吃清蒸鱼,可以换一换口味。 大师兄这时候都不改道貌岸然本色,吃的很斯文,不同于师弟们喝酒一口闷,他只是用唇边轻轻沾了点酒渍,尝了个味道,这一点点酒大概也会让人醉,大师兄借着这点酒意看向严谨,轻声问:师弟,你喜欢炙羊肉? 大师兄没有点名说的是哪个师弟,除了严谨之外的二个头都没有抬就答喜欢。 严谨自然也听见了,他抬起头看了大师兄一眼,刚好大师兄背对着客栈门而坐。 匆匆一瞥,严谨看见了一个与似曾相识之人,那人赤足,穿一身破破烂烂的白衣,似乎腿上还有伤。 毫不意外,心头闪过的会是顾慕二字。 严谨丢下筷子,丢下酒杯,没有与众师兄打招呼就跑了出来。 三师兄不明所以的看着严谨道:四师弟,你怎么了? 北辰小镇,一个普通客栈门口,夕阳西下,余晖落在门口二只骆驼的身上,严谨没回师兄问话,先看到骆驼乱糟糟的毛发被风吹的更乱。 远处突然一声惊天铜锣响,惊的人不由得抬头一看,一大片黑压压的人群在起舞。 他站在客栈门口,与骆驼并肩而立,在来往人群中四处搜寻,哪里还有顾慕的身影。 于是低下头,错落有致的眉眼在夕阳余晖下稍显落寞,也是,怎么会是顾慕,北辰殿好歹是修仙大家,怎么会让弟子门人衣不蔽体就出来,况且已经半年过去了,十五六岁的顾慕肯定已经长了个子,怎么还会跟梦宜小师妹差不多身高。 师兄们以为严谨看见了什么稀罕物件,都跟着跑了出来,连掌柜也跟了过来。 大师兄问:四师弟,你看见什么? 严谨目视前方,觉得自己有些魔怔了,于是笑了一下道:没什么,是我看错了。 此时,祭祀的队伍越走越近,震天响的铜锣声吓得骆驼不安的打着响鼻。 原本在算账的掌柜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出了柜台,来到了众人身旁,他伸出拍了拍那骆驼,将骆驼的不安驱散。 那掌柜边安抚骆驼边道:几位客官一看就是远道而来,没见过我们北辰的习俗吧,这是转山舞,除鬼祟保平安的,客官看见那条山脉没有,要跳一整圈呢! 掌柜指的不知道是什么山脉,虽然低矮,看起来无边无际。 二医仙:掌柜,这山脉这么长,什么时候可以跳完? 那掌柜随口答:估计要到明天一早,所以此舞名唤转山舞。 众人在原地看了一会,锣鼓声渐渐远去,大师兄:回去吧,再不吃炙羊肉就凉了! 再回到饭桌上,炙羊肉依旧美味,刚刚的转山舞看过之后一笑了之,无人特意去记住。 吃完饭以后,众人上了二楼客房休息。 梁以升道:这家客栈只剩下四间房,小师妹一人一间,剩下的,我们三个分一分。 第55章 师弟们自然没有异议。 此时,天色已晚,夜幕不知不觉就降临在山脉上。 突然,一个清脆的女声从三师兄的衣袖中传出:可恶,这是哪里?为什么我站都站不起来! 众人脸色一变,皆看着傅余齐。 只见三师兄在袖子里掏了掏,掏出一个巴掌大的小人。 那小人揉着眼睛站在三师兄的手掌上。 小师妹,晚上好,你睡醒了,呵呵呵! 梦宜小师妹目瞪口呆的看着变大了无数倍的傅余齐,又伸出自己一只手看了看,疑惑道:三师兄?我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傅余齐一阵尴尬的笑:那个,小师妹啊!是这个样子的,你不觉得你现在这个样子很可爱吗?浓,浓缩就是精华...... 梦宜一听见这话,愤怒的叉腰跳起道:傅余齐,我师父让你们几个好好照顾我,就是这样照顾的,大师兄,大师兄呢! 梁以升被众人推到前头。 至少江远嵊十分确定自己不会医女子发怒这一病症,绝不开口掺合此事。 严谨也十分自觉的后退一步。 大师兄背靠这群帮不上忙的师弟们,脸上勉强挤出一丝温和笑意道:师妹啊! 梦宜小师妹皱起小小的眉毛,对着大师兄难得的热情笑脸怒气稍降:大师兄,我这怎么才能变回去? 梁以升一把扯过傅余齐:师弟,师妹问你,她什么时候能变回去! 傅余齐:今夜子时之前,符咒就会失效,师妹,我是真没想到你会那么早醒过来! 梦宜小师妹在傅余齐手上一直蹦哒,横眉倒竖:大师兄,我刚刚听到你们在分房间,不必分了,我跟三师兄一间房?剩下的,你们一人一间! 大师兄道:师妹,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与礼节不符,还是 礼节?大师兄,你看看我现在这模样,还没有他巴掌大,能做些什么? 言之有理。 众人不想面对发怒的小师妹,纷纷躲回了房间。 传闻,那一夜,梦宜小师妹折腾了傅余齐一整夜,变着花样的折腾,夜半依旧可以听见带着哭腔高歌的三师兄。 傅余齐无限埋怨他的师兄师弟们就跟聋了一样,宁愿大半夜听魔音穿耳,也没有人来将他从小师妹的魔爪中救走。 从此以后,三师兄得出一条铁律,千万不要得罪女子,要不然会生不如死。 次日清晨,休息了一整夜的众人继续往北辰殿飞去。 小师妹照例白头睡觉,睡之前还狠狠的瞪了一眼傅余齐,那眼神仿佛在说,你要是再敢给我贴缩小符,我就饶不了你。 傅余齐昨天晚上一夜未眠,眼下困倦非常,白鸾凤鸣起飞没多久,晕晕乎乎中便也睡着了。 很快,赶在中午前一行弟子到了北辰殿。 一行人在天上整了整衣冠,省的给门派丢脸,就连作息跟大多数修士不一样的梦宜小师妹打着哈欠转醒。 傅余齐看着这娇俏的小师妹道:原来你白日也会清醒! 梦宜:你昨夜也没睡,不也清醒着! 二人话不投机半句多,各自安静。 前头郑明已经代表师门过来寒暄,衡阳脸面梁以升拿出帖子递给郑明查验。 傅余齐大概觉得跟小师妹站在一起压力太大,自觉后退一步走到严谨处,压低声音:北辰殿的佛法节可真够隆重的,你看,好多人。 严谨:北辰这么大的地方,只有北辰殿一家修仙门派,这么多人来参加佛法节的,北辰殿自己人先占了一大半。 傅余齐仰头看了一眼北辰殿那大鹏展翅一般的殿宇,果真就像是半年之前在郑明梦中看见的一模一样,不禁感叹道:可真巍峨壮观啊! 这话正好被郑明听见,这位北辰殿大弟子不禁洋洋得意:那是自然,我北辰殿威武雄壮,有气吞山河之势,哪里是一般小门小户可比的,贵派衡阳,是不是至今还建在山里,修仙也得与时俱进,窝在山林里有什么劲儿,你看看,我们北辰端着王者之气,大大方方接受世人朝拜! 三师兄听到此处,脸色一变,正要开口呛声两句,严谨拉了三师兄的衣袖,用眼神阻止了他。 严谨那错落有致的眉眼一弯:是,郑明师兄说的对,北辰殿确实气吞山河,有顶天立地之势,不过郑明师兄,我怎么没看见南溟宫的人啊?是不给北辰殿的面子吗?我们衡阳虽然小门小户,但还是来了几个人的。 第30章 浮雕 郑明脸色一变:哼!南溟宫大祭司早就回了信,说要整顿南溟内务才不来的,你少在这胡说八道挑拨是非。 严谨见郑明要生气,一把上前拉住证明的胳膊:原来如此,郑明师兄别生气。 他边说边将郑明很有技巧的带到一边:郑明师兄,这北辰殿确实很有气魄,可供人瞻仰! 皇子很少拍人马屁,偶尔拍一下,让人无比受用,郑明觉的通体舒畅,得意洋洋的回赠一句:那是自然。 是,郑明师兄,您今日事物繁忙,佛法节已经开始了,我们便先进去了。 第56章 说完之后,严皇子又煞有其事的对郑明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连环马屁?今日这是怎么了?严谨,大少爷一个,那厮也能好好对自己行礼了!北辰大弟子不禁抬头看上看了看北辰殿的招牌,难道真的是被雄鹰展翅给镇住了。 这时,厚重的钟声敲了三下,金碧辉煌的大门缓缓开启,有一长老模样的人率众人立于门中央:佛法节,开始,众弟子落座! 刚刚站在台阶上的人群纷纷往上走去。 傅余齐边走边悄悄地问严谨:你刚刚跟郑明说了什么? 严谨:等会你就知道了。 可容纳千人的大殿宽阔无比,梁以升领着师弟师妹寻了一处僻静地,期望此次佛法节,师弟师妹们千万别生什么事端。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千人大殿座无虚席,三千蒲团跪坐,单手结佛印,以视心诚。 北辰殿不光外面金灿灿,里面也黄澄澄,将凡间皇帝奢侈那一套学了个十足十。 有几个身穿北辰弟子服的门生站在一旁伺候,一个个皆低眉顺目屏气凝神,严谨的蒲团在最边上,正好就有一个门人就在他身侧。 最前头的光头大师声音嘹亮的在宣传佛法,他充耳不闻,对着一旁的北辰殿门人招了招手。 那北辰殿门人见严谨气度不凡,衣着打扮亦不俗,于是毕恭毕敬地挪过来问:这位公子,有何贵干? 严谨:这位仙友,在下衡阳弟子,与贵派大弟子郑明乃是好友,头一回来北辰,郑明师兄刚刚答应带我去北辰殿四处看看,可是我见他诚心聆听佛法,不忍打扰,仙友,在下可否自行参观? 北辰殿建在人人都可瞻仰之处,这些年不知道有多少人慕名而来,严谨不是第一个有如此要求的人,那门生并没有露出惊讶之色,他思虑了一会道:那公子请等一等,容我去禀报一声。 严谨又道:仙友,我刚刚在门口见过你,你就站在郑明师兄不远处,我已经与郑明师兄说过此事,若是不可单独参观,不如,你带我参观如何? 那门生确实在刚刚的门口处,见到严谨与郑明先是勾肩搭背、亲亲热热的说着话,然后又看到严谨恭恭敬敬的给郑明施了一礼,看起来二人确实很有交情。 严谨吃准了郑明是个爱出风头的,佛法节这种盛典,必然坐在最前头。 那门生果然看了看最前排郑明的后脑勺,又看了看眼前的严皇子那周身十分能唬人的气度:那好吧!仙友请随我来。 严谨十分有礼的跟着这北辰殿门人从侧门出了大厅。 那门人边走边道:公子,请随我来,我们北辰殿只有前端供人詹赏,后端是不对外人开放的。 严皇子做出十分叹服的表情,驻足欣赏了会北辰殿的奢华浮雕圆球。 那浮雕有一个花园那么大,全部都流光溢彩的浮在半空之中,浮雕上还有看不出什么材料的圆球在不停的转动。 眼前的浮雕造型精美,凡尘少有,估计拿出去卖了能换不少钱。 严皇子半真半假地叹服:郑明师兄果然没有骗我,北辰殿果然是一景一物都是奇绝,令在下大开眼界,不过刚刚仙友说,只有前端可以观看,后端为什么不可以? 领路门人道:后端是我派门人生活起居之所,所以不对外开放。 严谨点了点头,脑海中画面一闪而过,是在郑明梦中看到的北辰殿后端,有藏书阁,有兵器阁,确实还有弟子的起居室。 他话一转峰。 仙友,我听郑明师兄偶然提前,半年之前从路上捡了一个凡人回来做门生,那门生是不是也住在后端? 半年之前捡回来的人,公子说的可是顾,顾慕?领路门人想了半天才想起顾慕的名字。 严谨不动声色:好像是叫这个名字。 公子误会了,顾慕只是一个普通洒扫弟子,不是我派门人。 只是洒扫弟子? 正是,公子特意打听,认识顾慕? 有过一面之缘,他生的不错,印象深刻了些! 那领路门人叹了一口气:是生的很好,不过那般容貌在一个凡人身上,可谓是红颜祸水! 严谨一怔:红颜祸水?有人欺负他了? 领路门生面露尴尬之色,不想揭自己门派的短:没有,没有。 这神色,令人心生怀疑。 一个笨蛋,一个长得挺好看笨蛋,在一个满是比他厉害比他强的修仙门派中,会遇见什么事情?不能细想,一细想就觉得心中灼热。 严谨的那句顾慕在哪里就要脱口而出,傅余齐出现在身后。 四师弟,原来你在这?大师兄正找你呢? 领路门生见又来了一个气度不凡的,弯腰又对着傅余齐施了一礼。 三师兄,你怎么过来了? 早上茶水喝多了,出来方便。傅余齐彬彬有礼的上前问那领路门生:敢问仙友,请问贵派方便之处在哪里? 离此处不远,仙友请跟我来! 领路门生说完,向东而去,傅余齐捂着肚子跟了上去。 第57章 严谨兀自在原地低垂了一会眼眸,跟上了傅余齐。 傅余齐见他跟过来,低声问:四师弟,你也内急? 严谨压低声音,确保那领路门生听不到:三师兄,你有没有那种一贴上我问什么他就答什么的符纸? 有啊!那叫真言符,怎么?你要真言符做什么? 打听点东西。 傅余齐从袖子里拿出储物袋,又从储物袋里拿出一沓符纸,那符纸还没有注入真元,没有丝毫灵气,看起来像是凡尘的冥币,三师兄翻了翻那冥币,从中抽了一张递给严谨:就是这张。 严谨将符纸拿在手中:真言符,好用吗? 四师弟,我可是符道都走到了参悟天书的境界,我画的符纸,当然好用!不过这符得在人清醒的状态下才能用,睡着了就不行。 恰好此时,领路门生指着前方道:二位仙友,到了。 哦,来了。傅余齐将剩下的符纸一股脑的塞进袖中,去解决茶水喝多了的问题。 剩下的严谨与领路门生四目相对,他错落有致的眉眼一弯,一道金色真元瞬间注入真言符,在领路门生还没有来得及反应,那符纸已经贴到了领路门生的心口上。 领路门生四肢一顿,眼神涣散,严谨试探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章赴。 师承何派? 北辰殿。 看来这真言符效果不错,章赴说的都是实话。 严谨顿了顿:顾慕,顾慕在哪里? 章赴:不知道。 为什么不知道? 他离开了北辰殿。 他离开北辰殿为什么? 因为他生的太出众,郑明师兄将他带回来安排做了一个普通洒扫弟子,过了一段时间后,师兄弟们发现顾慕什么都不懂,就都喜欢捉弄欺负他。后来,欺负的越来越过分,有些修士心术不正,将顾慕当成小娘子一般调戏,顾慕再不懂事,也明白男女之间的差异,便跟调戏他的人打了起来,可是他一个凡人,哪里打的过修士,他不从,就被打的浑身是伤,最后,二条腿都被打断了。 严谨听到此处,双拳不由得紧紧握住,指尖红痣隐隐透出皮肉。 他现在在哪里? 章赴:不知道,大冬天的,他被丢出了北辰殿,一个凡人,可能已经被冻死了。 真言符的金色光芒一闪而过,消失在空气中。章赴眼神有一瞬间的迷茫,随即恢复清明,仿佛对刚刚的一切并不知情。 严谨不好再问他细节,也无心在兜什么圈子,于是,这趟走马观花的欣赏北辰殿的气派之旅就结束了。 师兄弟二人又回到了大殿里,光头大师依旧在对众人传授佛理。 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佛音潺潺如流水,很是能安抚人的心境,这对修士来说,很有助修行。 可是严谨怎么都静不下心来,他一会想起章赴的话,顾慕大冬天的被丢出北辰殿外,可能已经被冻死了;一会又想起昨天傍晚看见的那一抹身影,二幅画面扭曲纠缠,光怪陆离的像是恶梦。 光头大师的佛法,对他不仅没有平复心境的作用,反而更加心浮气躁。 这佛法节要开整整二天,第一天名师讲佛,第二天各派弟子辩佛理,辩佛法才是佛法节的最精彩环节,往往会有很先进的思想在此诞生。光头大师作为当代最得道的高僧,会赠领悟佛法最深的弟子一颗舍利子。 第31章 相逢 严谨脑海中不断的想起初见顾慕的场景,极寒之地,木栅栏冰棱丛生,他披头散发,赤足而立,雌雄莫辨,一双眼睛干干净净,不带一点尘埃的看着你。 明明已经过去了半年之久,他本以为会淡忘那人模样,可是没有,他的轮廓藏在脑海深处,在人群中,只要有人的轮廓与记忆中有相似之处,严谨就能翻出那人身影,清晰的仿佛上一秒才见过。 于是,错落有致的眉眼轻轻皱起,指尖微痛,那粒红痣又隐藏在血肉里,相似细小的伤疤愈合。 就在这时,光头大师唾沫横飞的讲了一个时辰,吩咐休息一盏茶的功夫。 佛学讲究众生平等,给修士讲完佛理之后,下午光头大师会在北辰殿空旷的殿前给凡人讲学。 这一举动无疑会吸引诸多目光,北辰殿修仙入世,需要众生的关注,不在乎红尘浊气牵绊,上午讲学还没有结束,大殿台阶下,已经挤满了凡人。 严谨听着耳畔各种声音。似乎摩肩接踵间,有人被挤倒,那人呼痛 被踩我的鞋子 谁踩你鞋子了,这不是人太多了吗? 遥远的南溟,有个声音也这样说过,我想要鞋子,这样我的脚就不会痛了 他再也坐不住,趁着休息的功夫走到无人之处,金色光芒一闪,强劲的真元破空而出,就这么一路往南飞去。 白日金色的光芒一闪,并不引入注意,但是这自然瞒不过自家师兄弟。 北辰凉亭,衡阳弟子聚在一起品茶,抬头看见天空一闪而过的金色光芒。 第58章 大师兄率先反应过来:......那是严谨的真元? 二医仙正在不紧不慢地端着一碗茶水喝:四师弟刚刚还在这,大师兄,看错了吧。 傅余齐哪里哪里都有他,见缝插针地说:没有啊!四师弟不在这里了。 衡阳山的弟子围坐在一张圆桌上,大家都说完一句话之后,很有默契的看着梦宜小师妹,小师妹双手抱胸看着天,十分笃定:那就是四师兄,我刚刚看见他飞走了。 大多数修士非紧急情况,一般不会动用真元直接飞行,真元耗尽之后,修士的状态好比凡人不吃不喝疾行了一整日,不仅疲累不堪,如果再遇到紧急情况,不能自保才是最糟糕的,所以修士出远门,一般会用飞骑代步。 众人不知道严谨出了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连飞鸟车都没用,直接飞走了。 一个时辰后,金光一闪,严谨又回到了昨天的那个镇子上。 这镇子不知道有什么节日,热闹非凡,宽阔的街道上挤满了人群,昨天晚上跳转山舞的人群们俨然身在其中。 初春的寒风里,午后阳光明媚,修长笔直的树木还没有来得及长出嫩芽,就已经被顽皮的孩童捷足先登,站在高处,远远地看着高台上的表演。 严谨逆着人群往后走,希望可以找到昨天晚上入住的客栈,来来往往的人群里,入目的是拥有各种肤色、各种眼睛的人,他们或男或女,或老或少,没有一个人像是顾慕,他茫然回头。 一声又一声的锣鼓喧天里,时间就在热闹的喧嚣里到了晚上。 北辰不像是中原,会在街道上挂秀丽的灯笼,此次风土人情,让他们更喜欢用火堆,火堆温暖明亮,转山舞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热烈奔放的舞蹈。 严谨身影一闪,借着夜色掩护上了屋顶,他走了一个下午的路,将这座小镇的街道都寻了遍,此时双腿像是灌铅一样的沉重。 金色的光芒在四周散去,寻人不得,最后只得坐在屋脊上歇脚,这次没嫌脏,坐的结结实实。 夜晚的星星很亮,一颗一颗的嵌在夜幕中。 并未出正月,春寒料峭,夜风寒冷,严皇子难得挫败,长长的呼出一口白气。 心中有些失落,或许那章赴说的对,顾慕是一个凡人,被打断双腿,又没吃没喝,肯定是死在了寒冬的夜晚里,说不定尸骨都腐坏了,昨日的匆匆一瞥,仅仅是错觉。 北辰特有的粗矿歌声飘入耳朵,脚底下的人群狂欢已经到达了最高点,咻的一声,满天的火树银花在空中炸裂,形成绚丽的图案,让人眼花缭乱。 人群在狂欢,各种乐器在奏乐,骆驼与马吓得惊慌失措,牵绳的人赶紧拽住缰绳防止它们乱窜,真热闹啊! 屋脊上,少年低垂眼眸,想到人的悲欢并不相通,热闹被凡夫俗子占据,而失落是他的。 这时,骆驼被主人缓缓的牵出拥挤人群,天空的火树银花一朵又一朵,所有的声音都在继续,骆驼主人总算寻了个僻静地走了进去。 就在那骆驼渐次走过的缝隙里,严谨看到了一抹白色身影,那身影纤细单薄,形同鬼魅,在这热闹的景象里格格不入。 他的眼神立刻亮了起来,从屋脊上站起身,身姿如松,翩然落地。 那抹白色身影像是感应到了什么,轻轻回过头,拥挤的街道上,四目相对。 严谨轻声吐出二个字:顾慕! 他从未想过再遇见顾慕会是这样的场景,寒冬腊月,周围吵吵闹闹,那人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走到自己身前问,你,你怎么在这? 人潮川流不息,严谨似乎感觉自己的指尖又微微痛了一下,只是时间太短,痛的太轻,还没留神就过去了。 这一走近,严谨就发现顾慕的变化。他瘦了许多,比初见之时更加羸弱,双颊无肉就算了,下巴尖的可以当暗器用,唯有那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这一刻,严谨心中的失落又莫名其妙的变成了后悔,后悔当初放任郑明将他带回北辰殿,没有一意孤行的带他回衡阳,觉得衡阳再不济,也不会任由弟子流落街头。 他一边这样想着,一边视线下移,低着头看顾慕的双腿,膝盖处的骨折伤痕明显,皮肤青紫一片,脚上的冻疮一个接一个。 顾慕! 严谨叫着这个名字。 顾慕看着他。 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北辰殿? 一提到北辰殿,顾慕神色大变,不顾周遭人潮汹涌,赤足扭头就跑。 顾慕,你站住! 人群中有人被无意中撞倒,发出一声声惊呼与抱怨。严谨身影一闪,从背后捉住顾慕,却遭到了他剧烈的反击,像是被逼急了的野兽,发着狠,一口咬在了严谨的手腕上。 你,你住口...... 顾慕目光锐利,捧着严谨的手腕丝毫没有松嘴的意思。 严谨感到一阵皮肉绽开的疼痛,鲜血顺着腕骨滴落在地上。 顾慕咬完严谨,一把推开他,又拼命的撒足狂奔,完全是一幅逃命的姿态。 北辰殿里,他都经历了些什么?才能让他一听见北辰殿三个字就会发急咬人。 严谨身形一闪,这次直接动用真元追上他。 第59章 顾慕神色焦急,双手在空中飞舞挣扎着:你放开我,你放开我。 无奈之下,严谨使了点力气,将他制服。 别怕,我不会送你回北辰殿,你别害怕。 顾慕神色一变,反抗的太剧烈,让他喘息声又急又重。 你别怕,你别怕! 空中火树银花还在闪烁,发出刺目的白光照耀在顾慕的脸上,映的他的脸色更加苍白,而地面上,是一个又一个的血脚印。 顾慕抖着声音:北辰殿,我不去北辰殿,好可怕,好可怕...... 好,不去北辰殿,我不会再让你去北辰殿。 严谨拉着顾慕的手腕:你的脚,痛不痛? 顾慕神色一变,许是感觉到了严谨指尖的善意,他没有再反抗,呼吸声也渐渐平稳。 这么多天,你怎么活下来的?身上还有哪里有伤? 顾慕飞快的眨了眨眼睛,他神色有些冷淡,问他:你这是,在关心我? 严谨没有回答顾慕的问题。 错落有致的眉眼轻轻地蹙了一下,他心中一片澄澈的空白,仍由烟花在头顶炸裂,然后不由分说的将顾慕拦腰抱起。 先治伤,我带你去找二师兄! 人群很热闹,大家本以为这是一场公子哥追逐小乞丐的戏码,不料最后竟以公子哥抱着小乞丐离去而结尾,小乞丐不从,拼命挣扎,人群唏嘘,这次版本又变了,纷纷感叹世道艰难,世风日下,公子哥强迫好人家的儿郎哟。 严皇子满头黑线,没理会胡说八道的人群,抱着顾慕闷头往僻静地钻。 还没有走几步,空中白光一闪,凭空就出现了个人,正是大师兄梁以升。 来的正好,严谨几步走近他:大师兄,你怎么来了,二师兄在哪里? 梁以升目光转了一圈看向严谨怀中的人:这是谁? 顾慕,大师兄你见过的。 他怎么会在这? 此事说来话长,大师兄,他全身都是伤。 二师弟在后面,马上就过来,我们先找个地方坐下。 严谨点了点头。 幽静的巷子里,暂时将一切喧嚣隔绝在外。 梁以升往衡阳印里注入真元,片刻功夫,二师兄与三师兄就一起出现在这幽静的巷子里。 傅余齐永远好奇心过剩,惊讶地看着严谨怀中的人,然后问了与大师兄一样的问题:这是谁啊? 梦宜小师妹没有真元,她们观星之道可以速成到达某种境界,代价就是没有真元,无法像普通修士一样直接御空飞行。 小师妹一看就是被贴了缩小符装进了钱袋里,她被挂在三师兄的胸前,此时正一脸不屑道:废话,能让四师兄不管不顾丢下正事追过来,肯定是心上人呗! 第32章 治伤 傅余齐看清严谨怀中人是顾慕后,立刻回击:小师妹,你看清楚了,四师弟怀中人可是个男子。 梦宜小师妹冷哼一声,抱胸将头偏到一边。 严谨没有理会师兄师妹斗嘴,而是对江远嵊道:二师兄,他全身都是伤。 江远嵊也认出了顾慕,对梁以升道:大师兄,天色已晚,还是先找个地方住下吧,顾慕身上的伤,我也好仔细看看。 梁以升:还是回北辰殿吧,不打招呼就走,于理不合。 听到北辰殿这三个字,眼看顾慕又要激动一番,严谨按下怀中人:大师兄,今晚就别回北辰殿了,我真元耗损过多,随便找个客栈先对付一晚上。 梁以升从善如流地改了口,于是,半个时辰后,衡阳派众人落脚了客栈里。 托严皇子的鸿福,衡阳派弟子出门,才能财大气粗的一人一间房。 最大的一间客房,严谨将顾慕放在床榻上:劳烦二师兄,给他诊个脉。 师弟,你与这顾慕,可真是有缘,兜兜转转,大半年了还能相逢。二医仙一撩衣袖,顾慕,把腿伸直,我看看。 严谨站在一旁看他膝盖下方的伤痕,蚯蚓一样的攀附在苍白的皮肤上,丑陋而又触目惊心。 江远嵊:你的腿,被人打断过? 顾慕点了点头。 那是谁帮你接的骨,只顾着接骨,没有包扎,这些伤?看起来是被一些坚硬的东西划出来的。 顾慕:我自己接的,看过一些医书,我包扎了,撕的衣服下摆。 江远嵊震惊:没有止疼的药物,那得多疼,你一个人怎么做到的? 天很冷,还下了雪,冻的久了,也就感觉不到痛了,再冻一会,好像连冷都感觉不到了,我在雪地里挣扎坐起,想起看过的医书,便试一试,没想到就试成功了。 严谨站在江远嵊身边,沉声问:那后来呢,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顾慕:雪很大,我在雪地里爬了很久,从天黑爬到天亮,先是爬到一个死人堆里,从他们身上找到御寒的衣服,后来又爬到一个地方,离死人堆不远,那里全是墓碑,墓碑前面有吃的,一个多月后,我吃光了所有墓碑前的吃的,我的腿也能站起来了。 第60章 他的话一说完,严谨与江远嵊一阵沉默。 把完了脉,二医仙看着顾慕,从药箱里拿出几粒闪着灵光的药丸,又从桌案上拿了热水,递给他。 你身体亏损的严重,能活下来真是个奇迹,这些都是温和补药,顾慕,你以后要好好养一阵子。 严谨心中翻江倒海,握着拳头在心里,将北辰殿里里外外的骂了一通,同时心中悔意更甚,觉得亏欠这个笨蛋。 二师兄,他这样忍饥挨饿又受冻,会不会落下什么病根? 江远嵊:凡人的身体承受会有极限,顾慕已经在那个临界的线上,现在他没有性命之忧,至于以后,阴天下雨,多注意些。 在凡间,有些病症,再好的大夫也诊断不出,天气稍有风吹草低,就会不可避免的疼痛,而这些疼痛,会跟随凡人一辈子,至死方休。 严谨看着顾慕的腿:自己接的骨,能行吗? 江远嵊点点头:他接的不错,骨头不仅没有歪,长的也不错,现在他身上最要紧的是这些大片冻疮,不止腿上,其它地方也有,庆幸的是,脸上没有。 那些冻疮肿胀流血,江远嵊诊治之时依旧没有停歇,很快,被褥上就有了点点血迹。 严谨不想看见顾慕的惨样,对江远嵊道:二师兄,我去让店家准备点热水,给他洗洗一身的泥污血污。 江远嵊:四师弟,他现在不能洗澡,等身上的皮肉愈合一些了再说,先拿热毛巾擦一擦就好,他饿了很久,先给他弄些吃的吧,要清淡好消化的。 严谨点了点头,转身出去了。 严谨一出去,顾慕就径直下了床,不顾双脚的血污,警惕地站在窗边看着江远嵊,那模样,仿佛只要二医仙一有什么危险动作,他就能迅速反应跳窗而出。 都经历了些什么,才会有这样的反应? 江远嵊看着他:顾慕,我不会伤害你,你回到床榻上,你现在需要休息。 顾慕:以前那些人也是这样跟我说的,我不相信你。 江远嵊哭笑不得:我刚刚还给了你二颗仙丹,我要是坏人,刚刚就可以毒死你。 顾慕的神色缓和了一下。 你很虚弱,就算有仙丹,也要好好休息,躺回床榻上去。 他依旧固执的站在窗边,摇了摇头。 那你信四师弟吗?他救你回来的。 顾慕站在窗边,犹豫了很久,摸了摸指尖,点了点头。 我是四师弟的师兄,半年前,在南溟,也是我你把的脉,记得吗? 顾慕点了点头。 所以我不是坏人懂了吗? 不懂。 与一个笨蛋扯逻辑,有点吃力,二医仙扶额。 祖宗,你回到床榻上,躺下休息好不好。 笨蛋依旧摇了摇头。 江远嵊:祖宗,那你要如何? 顾慕警惕地指了指门:你出去。 好好好,我出去。 江远嵊走到门口,将开着的门关上,二医仙自然没有敢真的走远,他莫名其妙的觉得,如果房间里那个祖宗丢了,他的四师弟会跟他拼命。 严谨这个人,眉眼一挑自带三分多情,看起来风流潇洒的很,衡阳派弟子里有许多漂亮女弟子,却从来没有见他凭着那张脸去招惹桃花债。 不是没有人感慨过,四师弟空有惹情债的皮囊,没有惹情债的心。 江远嵊还没有想明白为什么会生出,四师弟会为了一个满打满算,相处过二天的人跟自己拼命,他的好师弟就提着一个乌木食盒回来了。 四师弟,你回来了,你快进去劝劝他,他那一双脚,要是不想烂掉,从现在开始就得好好养,吃完灵药之后,怎么也得休息一晚上。 严谨一愣:他怎么了? 不待二医仙回答,他已经手比脑子快,推开了门。 顾慕一身素缟,赤足而立站在窗边,伴随着他的依旧是几个血脚印。 顾慕,你为什么站在窗边? 二医仙站在严谨身后替笨蛋回答:为了方便逃跑,他全身都是伤,可能被欺负怕了,留下什么阴影,现在除了你,他不太相信任何人。 严谨小心翼翼地走到窗边,带着怜悯走近顾慕,脱口而出一句:过来坐下,以后,我会保护你。 这话严皇子说的自然而然,他自己都没弄不清楚,为什么想保护一个笨蛋。 顾慕于他,好似有一种特别的牵引。 客栈四四方方的桌子上,摆了几道清淡的小菜,还有一碗红豆糯米粥。 顾慕的手上缠满了绷带,二医仙替他缠的时候,留了活动的空间,这只缠满绷带的手握住勺子,一勺一勺的吃着粥。 江远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去了,房间里只剩下二个人。 碗筷碰撞之下发出细微的声响。 顾慕吃的很快,严谨几口茶的功夫,他已经吃完了一碗热乎乎的粥,吃完以后。 严谨,你为什么要保护我? 因为你需要保护。 那你以后会一直保护我吗? 第61章 会。 你身边的那些人都可以相信吗? 可以。 顾慕点了点头。 严谨的三分剑就搁在一旁的桌子上,顾慕搁下勺子伸手摸了摸那宝剑,脸上带着一丝神往。 你想学剑? 想学。 严谨脑海中不由得想起他初入衡阳派,司空山里问他的一句话:你为什么想学剑? 为什么,还能为什么?为了逃避逃避皇权倾轧,舍弃荣华富贵,去追求虚无缥缈的长生。 严谨将问题复述一遍问了顾慕。 顾慕:不知道,就是觉得自己应该握着剑。 等回了衡阳山,我带你去见师父,让他老人家教你。 顾慕:师父? 严谨以为时隔半年,顾慕已经忘了司空山里,提醒道:我师父,在南溟的时候,他也救过你,一头白发,你还记得吗? 顾慕:你是说,那个身上有腐朽气味的白头发老爷爷。 严谨蓦的音调一变:嗯?你说什么? 顾慕见严谨的态度,神色有些惊讶: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 严谨看着顾慕全身的伤痕,想来这笨蛋被人欺负的这么惨也是有缘由的。 终使司空山里常年游荡在外,不爱洗澡,也不常用清洁类的术法,总是一副邋里邋遢小老头的模样,但是从未有人这样口无遮拦的直接说出来。 他在面对顾慕那算眼睛时,那点微不足道的怒火就熄灭了,最后,他严肃地说了一句:这种话以后别出去说,说多了容易别人打,知道了吗? 顾慕缩回放在剑上的手,疑惑不解,低头沉默。 无人说话,气氛就低沉了下来。 二人相对无言了一会。 最后,严谨摸着自己的脉搏:师父他老人家除了不爱洗澡,不怎么教剑法不靠谱之外,还是很好的一个师父 第33章 修门 顾慕整张脸都埋在光线的阴影里,他看不到他的表情,那本该丝滑如绸缎的头发,现在看起来是干枯毛燥的。 严谨身上总是带着两三分傲气,他刚刚维护了自家师父一顿,见顾慕愣住了,气氛不对劲起来眼下似乎不适宜开口再说什么,便连招呼都没打,径直走了出去。 这落在顾慕眼睛里如同生气,心中困惑四起,心想,难道这个世界是不可以说真话的吗? 夜深人静,小镇渐渐回归平静。严谨出客房时经过一段回廊,听见小师妹与三师兄正在吵架。 小师妹修观星之道,作息规律跟常人反着来,傅余正在抱怨。 小师妹,你夜观天象就自己一个人在房顶上观着呗,非要拉上我干什么,我又不懂你们看星星的乐趣,打我出生起,星星天天不都那么多吗?位置也大差不差,我肉体凡胎,尚未脱离吃睡,现在已经子时了,子时了,师妹,你知道子时意味着什么吗?已经半夜了,再不睡觉我会憔悴的。 梦宜也不甘示弱:观星之道,变幻莫测,晦涩难懂,星象之术,哪里是你这种普通资质的人能明白的,还有我知道子时就是半夜,你不用特意强调,三师兄,你给我贴了缩小符,我现在只有巴掌大一点,这符纸明天正午才会失效,如果今天夜里来阵大风将我刮跑了,害的我中断修行,你付得起这个责任吗? 二人吵吵闹闹。 严谨听了只当没听见,提着三分剑,加快脚步往客栈门口走去,还没来得及出大门。 大半夜的,大师兄正在喝茶,那茶不知道放了多久,已经不冒丝毫热气了。 严谨脚步声渐渐放缓,目不斜视,假装也没看见大师兄,可是他能一叶障目,大师兄目光如炬。 四师弟,这么晚了,你干什么去? 严谨抱着三分剑,将你管的着吗几个字挂在脸上,将台阶踩的噔噔作响。 梁以升站起身,维持着翩翩君子的风度,语气却十分严厉:严谨,你干什么去? 他的好师弟顿了脚步,一皱眉:我出去看看,大师姐的魂魄在不在这地方。 梁以升面色一冷:撒谎,追魂术你只懂皮毛,许卿的魂魄就算在这,你也追踪不到,别说这镇子白日还有转山舞,那舞阳气重,一看就是驱鬼的,你入门已经五年,不会连这个也看不出来。 我 梁以升看着严谨的神色:别跟我说,睡不着出来看星星这种借口。 严谨抱着剑依在一侧的柱子上,神色怠慢:啊,大师兄,你说对了,我就是想去找小师妹一起去星星,多有诗情画意的事情。 梁以升脸色黑了黑:哦,是吗?看星星去房顶视线最好,我陪你一起去小师妹。 严谨嗤笑一声:几个大男人,挤在屋顶上看星星有什么意思,不过,如果有几坛酒就不一样了,我出去买酒。 说完他又往外走了几步。 梁以升:站住! 严谨转过身,叹了口气:大师兄,你早知道我想去做什么?怎么不接着兜圈子了。 第62章 梁以升皱眉:你看见顾慕的惨状,想替他报仇,想单枪匹马去北辰殿,可是师弟,顾慕现在的模样,不是一个人二个人就能欺负出来的,你难道要把北辰殿所有弟子都打趴下吗?四师弟,你怎么从来不看大局,二派和睦,因为一个微不足道的凡人闹僵,值得吗? 严谨:大师兄,你不是一直把苍生挂在嘴边吗?怎么现在又变卦了。 梁以升:顾慕一个人不是苍生,但是因为他,确实会伤了二派和谐,身为衡阳弟子,你应该顾及师门。 大师兄,我不想跟你讨论一个人是不是天下苍生?北辰殿既能做出大雪天将一个凡人腿打断丢出去这种事,他们根本就不值得衡阳结交。 严谨越说越气愤,越过台阶就想往天上飞。 梁以升见状,手中琴弦如钢丝,一起奔向严谨的手脚,想要缠住他。 站住!今天说什么你都不许出这个门。 严谨手中剑鞘飞过,三分剑对上琴弦,发出一阵尖锐刺耳之声。 龙吟对上琴音,空气都在震荡。 神仙打架,一出手客栈的大门就化为齑粉。 巨大的动静,率先惊动了房顶上的傅余齐跟梦宜。 三师兄一跃从房顶上跳下来,看见自己师兄弟掐起了架,低头跟挂在钱袋里的小师妹说: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小师妹:夜观星象,最近应该没有血光之灾,什么师门相残的事啊! 傅余齐:你们看星星的能准吗?算命都算不到师门相残这种事吧,眼前的都已经打起来了,这大半夜的打架多扰民,还把人家门给劈烂了,哎呀呀,我还是罩个结界,省的被人看见,丢衡阳派的脸。 橙色光芒一闪,梦宜眼珠子朝天看了一眼三师兄,跟翻白眼也没什么区别。 严谨手中三分剑亮光大盛,他最看不惯大师兄这副德行,一会说天下苍生,一会又说大局,这个人从来不敢按自己的心意行事,只会粉饰太平,好像只要装聋作哑,发生的事情就不存在了一样。 大师兄,我刚入衡阳山的时候,是你教我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怎么刚刚过去了五年,我们对事情的看法,就掉了各。 梁以升看着严谨的眼睛:今时不同往日,你以前也不会为了无关紧要的人跟我动手。 严谨:你以前也不会阻止我惩奸除恶,师兄,是你跟我说,惩恶扬善是衡阳宗旨。 不知道哪句话戳中了大师兄,他一挥衣袖收回带着锋芒的琴弦,也没去管那杯冷掉的茶水,径直越过师弟师妹们上了二楼,边走边道。 等佛法节结束,这事再商议,现在都回去睡觉,对了三师弟,你陪着小师妹不用睡,那就顺手把门给人家修好。 傅余齐莫名其妙得了个半夜修门的差事,一脸懵圈,哭诉了一会没有人理他,只好认命地修起门来。 大师兄一走,严谨提着三分剑,眼角带笑上二楼回自己的客房。 刚刚打斗之声不算小,二医仙此时正站在楼梯口,脸上的表情若有所思。 严谨:二师兄,这么晚还不睡? 江远嵊看着他:阿谨,我怎么觉得,你是故意和大师兄动手,你若真想给顾慕出气,刚刚我给他处理伤口的时候就去了。 严谨就知道瞒不过江远嵊,几步走近二医仙。 我又不傻,真一个人跑去北辰殿揍一群人。只是年前掌门刚刚金口玉言的说过,衡阳弟子太多了,不打算再收徒,就连挂名的都不打算要了,我看他可怜,想带他回衡阳,刚好顾雯也在飞阁流丹,他们也能再续前缘做个姐弟。 二医仙震惊:你搞这一出,就是想让大师兄帮你去劝掌门? 严谨冠冕堂皇:二师兄,怎么能说是帮我,是帮修士心目中的大道,助人为乐,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江远嵊: 正在修门的傅余齐怒道:你们耍小九九,就要连累我大半夜的修门!有没有同情心。 江远嵊与严谨充耳不闻,回房睡觉,明天一早,还要再赶回北辰殿去辩佛理呢! 次日清晨,太阳高高升起。 一缕阳光照耀在顾慕的脸上,他悠悠转醒,抬眼看见严谨坐在一旁凳子上,手里拿着一本书,有一些没一下的翻着。 顾慕慢慢地坐起身,身上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呼吸急促了些。 严谨丢下手中书:你醒了。 顾慕点了点头。 严谨嗖的一声丢给他一个药瓶:这是内服的灵药,边上还有外敷的,上完了药,我带你出去找点吃的。 好。 一阵悉悉索索的动静,顾慕脱下了身上的破布条。 冬日的气温,就算有太阳也高不到哪里去,寒冷的空气中,严谨看到了顾慕胸前的排骨,以及满身的伤痕与淤青,真是一块好地方都没有。 顾慕脑袋问:你看着我做什么?不是说弄好了,就吃饭吗? 严谨:你能走路吗? 顾慕:为什么不能。 严谨看了一眼他的双脚,不知道是不是二医仙给的灵丹妙药十分管用,早一粒、午一粒的下去,已经不流血了。 第63章 在严皇子的认知里,不流血了也应该养养才能走路。他张了张嘴,按下想要背他出门的冲动。 那起来吧。 顾慕套上他买来的衣服鞋子。 衣料普通,样式也普通,是北辰当地男子惯穿的面料,斜纹配方格,头发用头色系发带随意绑好。 顾慕光脚的日子过久了,加上冻疮实在严重,套上鞋子适应了好一会才会走路。 他又忍不住的动了恻隐之心,咳嗽一声。 不能走的话,我打包带上来也可以。 顾慕摇了摇头:不用。 一片好心,没了下文。 这座小镇在北辰与衡阳的交界处,中午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热闹繁华,人口松散,看上去辽阔宁静。 大街上各式各样的吃食铺子还未开齐,只有一两家面馆冒着热气,皇子现在已经学会了不讲究,有什么吃什么。 面馆老板见有人来,十分热情的将二人请了进去。 二位客官,这是本店最新推出的鲜鱼烩面,这可是请专人从外头运来的,鲜鱼咱北辰这地方少有的很,要不要尝尝? 第34章 逗你 严谨不爱吃鱼,衡阳山有灵池,秋月就地取材,十分爱做清蒸鱼,早八百年就吃腻了。 不过还未等他开口,顾慕捷足先登地摇了摇头,他们俩的口味倒是一致。 面店老板见推荐失败,脸上的表情讪讪的,严皇子向来不看人脸色,直接开口。 老板,来二碗鸡汤面,顿了一会,他看了一眼顾慕,再给他加一个荷包蛋。 面店老板应声而去,二人寻了个空桌子落座。 顾慕手上还缠着昨天晚上的绷带,他先是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指,又抬头四处看了看,然后问:只有我们二个人? 嗯。 其他人呢? 睡觉,办事。 严谨看了一眼顾慕的神色:怎么?那么着急打听,是怕我把你卖掉? 顾慕:卖掉,你真的会? 他一挑眉毛,露出一个坏坏的表情:这顿饭小爷没银子给,正好卖掉你抵钱。 顾慕神色一变,眼神里的温度慢慢地降了下去。 正好此时,老板端着二碗热气腾腾的面走了过来:二位客官,面来了,这碗加荷包蛋是小公子的,不加荷包蛋是公子的,客官慢用。 严谨拿起筷子正要吃,顾慕像是屁股下有钉子,径直站起了身,这举动弄的他一愣:你要去哪里? 顾慕:你不是说没有银子,没有银子不能吃东西。 他神色又一愣,放下手中筷子,乐不可支道:怎么我说什么你都信。 我 顾慕看了看自己的手指,至从遇见严谨之后,他指尖的微痛就彻底消失了。并且,顾慕敏锐地发现,自己会莫名其妙的信任这个人。 从南溟那有些神秘的地方入世之后,顾慕像是一个潜力无限的婴孩,拼命的吸收学习周围一切知识。 不过由于入世时间过短,对好多东西的认知都是模棱两可的,就像是此时此刻,他内心是疑惑不解的,不明白严谨为什么会说出,要卖掉自己这种话。 在心里绕过80个弯以后。 你说什么我都信,不对吗? 严皇子笑了起来,眉眼弯的弧度像是山峰轮廓。 对,特别对。 你笑什么? 他嘴上说着没什么,脸上笑意半分未减,逗一个漂亮笨蛋的乐趣,妙不可言:没,没什么。 顾慕傻站在原地,张了张嘴,无言以对。 严谨笑完之后,冲他招招手:坐下吧,吃饭。 这话一出,顾慕内心深处相信严谨没有恶意。显然,他暂时还没有弄明白尘世间逗逗你这一套,因此表情很是困惑。 一碗面下肚,他还是没有想明白这事,因此这饭吃的没滋没味。 不过他对这个世界不能理解的事情太多。 就好比,为什么在大雪地死里逃生之后,冥冥之中会选择一直往南走,明明无人给过他方向与地图,可路线却是分毫不差的往衡阳山方向。 吃完之后,严谨从袖子里拿出碎银子付账。 顾慕看见了,他又从凳子上跳了起来:你撒谎,你明明就有钱。 面馆老板听了半截话,以为俩人是兄弟,看这情况,约莫是当哥哥的没良心,克扣了弟弟的零花钱,于是他善心大发,将找零的铜板,放在了顾慕缠满绷带的手心里。 严谨并未阻止面馆老板这样做,看着顾慕手中铜板,哄孩子一样:现在,你也有钱了,外面有卖糖葫芦的,这些铜板正好可以买一串。 边说边往外走,顾慕捧着铜板:这不是糖葫芦的事情,是你骗我的事情。 严谨嘴角微微上扬,发现顾慕这个笨蛋比在南溟聪明多了,现在都糊弄不过去了。 不远处叫卖糖葫芦的声音越来越近。 那你要不要吃糖葫芦? 他也没有那么难打发,一句话就被转移了注意力,何况那糖葫芦又大又圆,看着就很好吃样子。 第64章 叫住卖糖葫芦的生意人,严谨抬手挑了一串圆润饱满的,然后往他手中一塞。 吃吧! 透明的糖浆在阳光下亮晶晶的,衬托的里面山楂红艳更甚,顾慕咬了一口,糖浆与山楂的味道,又酸又甜。 真好吃! 他果然忘记了计较你骗我这回事。 面馆离客栈不远,顾慕吃完第三颗糖葫芦的时候,迎面撞见了一个打着哈欠的人。 那人闭着眼睛走楼梯,也不知道小心看路,撞了个满怀,不过这桩案子很好破,是最近被迫熬夜的三师兄。 四师弟,你起这么早? 傅余齐这几日眼下乌青越发的沉重,北辰殿辩佛理都没去,自古以来,佛理是越听越困,如果没有强大意志力支撑,上下眼皮会不由自主的粘在一起。 严谨:不早了,三师兄,已经正午了。 傅余齐又打了一个哈欠。 我卯时才睡下,统共没睡几个时辰,这日夜颠倒的作息,不知道小师妹是如何习惯的,刚睡了没多久,又被饿醒了。 顾慕吃着糖葫芦,默不作声的听着二人对话。 傅余齐一看见顾慕,仿佛想起了什么,瞬间困意全无。 严谨看着傅余齐的神色,投去疑问的目光。 傅余齐一把拽过四师弟,将他拉道一边,神秘兮兮地道:阿谨,梦宜小师妹昨夜夜观天象。 哦,小师妹看出什么来了。 她说顾慕是天人,是那种不应该存在凡尘的人。 说完,二人很有默契的回头看了看正在啃糖葫芦的顾慕,天人? 天人会被北辰殿弟子欺负的小命差一点丢了,连补二颗灵药都没有好,现在还浑身抹着药呢;对了,你听说过会生冻疮的天人吗;天人会吃糖葫芦吃的嘴角两边都是糖浆吗;天人会是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吗? 傅余齐明明白白的从严谨脸上看出了不信二字。 根据上古卷轴《天人》记载,天人是修炼天赋极高的生物,不一定是人的形态。 传闻中的天人姿态曼妙,不食人间烟火,可以不动用真元就在天上飞来飞去,眼前这个顾慕,有那一点符合天人的特征? 仙门存在几千年,从来没有出过天人。更有甚者怀疑,天人不过是一个传说,是个哄小孩玩的故事,就跟你不好好吃饭,就会有狼把你叼走一样。 傅余齐转过头对严谨道:小师妹就是这样说的,她们观星一脉是怎么看出来的,我也不明白。 严谨:梦宜小师妹如果真的参破天象,那天象有没有告诉她,大师姐在哪里? 傅余齐叹了了一口气。 我也觉得不靠谱,小师妹不过入门数月,修行之路,哪里有这样顺利的,天人一说,可能小师妹是女孩子,顾慕又长的容貌不俗,惊为天人而已! 傅余齐顿了顿:算了,不说这个,附近有什么好吃的?我饿得前胸贴后背! 严谨手指往前一指,指了刚刚那家面馆。 傅余齐拔腿就要走。 严谨叫住他:对了三师兄,大师兄说,入夜之后,让我们一路往北寻一寻大师姐的魂魄,最后在北辰善业镇汇合。 北辰的辩佛理环节,衡阳派最后只去了二个人,大师兄与二师兄,剩下的师弟师妹们,因为各种原因没去成。 日头一晃,到了晚上,衡阳弟子一行人退了客房,打算踏着夜色,往善业镇方向赶去。 傍晚时,众人见到的梦宜小师妹,已经恢复正常大小。 严谨与傅余齐去挑选赶路的马车去了,小师妹正与顾慕在客栈门口,大眼瞪小眼。 远处深巷隐隐有犬吠声传来,夜晚的万家灯火零星散落,比天上的星星还要稀疏一下。 顾慕抬头一看,见月色正好,又大又圆的像个银盘子,他一低头,正好对上梦宜小师妹好奇探究的目光。 昨天傍晚天黑,顾慕又是脏兮兮的一团,加上梦宜被贴了符纸,只有巴掌大,视野并不开阔,还没有发现这个顾慕长的不比严谨师兄差,不,是比严谨师兄更加秀色可餐,就是太羸弱了些。 顾慕不解地回看着梦宜:你看着我做什么? 小师妹从顾慕的容貌中清醒过来:你好,我听三师兄说,你叫顾慕,我叫梦宜。 顾慕点了点头。 小师妹:三师兄还说,你不记得自己的来历。 他又点了点头。 你之前,是受过什么伤吗? 顾慕在月色下低着头:我不记得了! 月光的银白色与顾慕不俗的容貌相得益彰,那不知道怎么长的侧脸在月色下一低头,轮廓柔和,像是一朵雪花轻轻落地,无端的让人印象深刻。 梦宜正是花朵一样的年纪,不由得怀疑自己被媚术蛊惑,从惊艳中回过神,干笑一声。 你不记得就算了,有些事情不记得也好。 这样安慰人的说法他只好又点了点头。 梦宜见师兄们还没有回来,二人就这样在月色下干站着,也怪尴尬的,没话找话:顾慕,你想修仙吗? 第65章 修仙? 梦宜点了点头:对呀,修仙修真元,有了真元就可以在天上飞来飞去,还可以移山填海,做凡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最大的好处就是,人人都知道的长生不老。 顾慕:梦宜,那你有真元吗? 小师妹轻叹一口气,那口气很快就在寒冷中化为一团雾气:没有,我们观星之道没有修炼真元的窍门。 第35章 雾河 提到观星,梦宜突然想起昨夜偶然看见的天人合一星象。这星象意义重大,门派里如果出一个天人,说不定可以让三界匍匐脚下。 她暗恨自己,光顾贪图人家美色,忘记了正事,不由得再抬头往天上看,今天夜空再也没有那神奇的星象。 她心下狐疑,狐疑了一会,又怀疑昨天夜里是自己眼花,看错了星象。 顾慕见梦宜神色忽明忽暗,问她:梦宜,你在看什么? 看星星,找对应星象的人。 顾慕并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但是他可以感觉到梦宜不是坏人,且严谨说过他身边的这些人都可以信任。 于是问:那你找到了吗? 小师妹扯了扯自己束起的发尾。 这昨天晚上,星象一闪而过,今天怎么找都找不到。 顾慕走近一步:什么星象?在哪里? 梦宜指着天上的星星:看,那是中恒紫微星,对应的上边是天勾造父星,找天人合一之象,就要紫微星周围的二十八星宿全部完整才行。 顾慕仰着脖子看了一会:二十八星宿? 梦宜一甩头发:星象之事太神秘复杂,二十八星宿只是统称,实际上不止二十八星宿,要所有的星象对应的上才行。 顾慕看着稀稀拉拉的星辰,觉得它们都长差不多。 梦宜仿佛要的就是这样效果,遂很满意地道:所以,你现在明白了吧,看错星象,是很正常的事情。 顾慕了然地点了点头。 突然天上有一束流星划过,梦宜小师妹一蹦三尺高。 顾慕,你看,你快看,是流星! 顾慕刚想问,有流星又怎么了,梦宜已经双手虔诚合十,闭上眼睛许愿祈祷。 流星拖着长长的尾巴转瞬即逝。 小师妹睁开眼睛:传闻对着流星许愿,就可以心想事成,顾慕,你刚刚许愿了吗? 没有,我不知道应该许什么愿望。 梦宜有些遗憾:啊!是人怎么可能没有愿望,哪怕祝自己身体健康也可以呀。 洒满月光的路上,马蹄声哒哒而来,两盏明灯挂在马车高高翘起的檐角上。 梦宜发现了严谨与傅余齐在车上,清脆的女声高声呼唤:三师兄,四师兄,我们在这。 宽大的马车停稳,傅余齐笑着对二人道:小师妹,顾慕,快上来。 那马车不知道花了多少银两买来的,不仅宽阔,里面还架了一个炭炉,上面搁了一只描金山水紫砂壶,壶里正煮着茶水。 有了这只小炭炉,马车空间有限,可以不必浪费真元取暖,倒是一举多得。 严大皇子已经坐在了车厢里,他以手托额,正在闭目养神,听见有人上马车也没睁开眼睛。 坐在外头赶车的傅余齐冲里面道:坐稳了,我们先去望江山。 橙色光芒在夜空中一闪,马儿低低地嘶鸣一声,马车疾驰在路上。 顾慕坐在车窗附近,透过缝隙往外看,只见房屋树木飞快后退,化作黑影在月色里一闪而过,周围金色与橙色的光芒缭绕。 他收回视线,看到车窗上的花纹,不是平日见惯的,而是很复杂的交错勾连,原来是仙家符纹。 抬手抹了一下那符纹,金色光芒倏的大亮了一下,顾慕露出微微惊讶之色,整个身子往后一退。却不小心撞到了正在加热的紫砂壶,紫色壶的水温不低,若真被烫一下,掉一层皮是必然的。 就在顾慕以为自己又要倒霉的时候。严谨睁开了眼睛,他指尖发出金色光芒,那本该倾倒的紫砂壶缓缓回正,流出的热水也倒流回了壶里,一切在极短的时间里恢复正常。 金光消散在狭小的空间里。 顾慕知道严谨让自己免于被热水烫,自知闯祸的人轻声说:呃,对不起。 严谨没什么表情,似乎早就料到这个笨蛋会有这样的举动,坐直了身体,伸手从小碳炉的架子上,拿出一个紫砂杯子,倒了一杯热水递给闯祸的人。 顾慕乖乖地接过茶杯。 严谨又从一个匣子里拿出一粒仙丹,依旧面无表情:吃药! 顾慕又乖乖地接过,吃下那颗补气补血什么都补的仙丹。 小师妹在一旁目瞪口呆,想起前几天,她要喝水,让严谨帮忙倒一杯,只得到了三个字,自己倒。 两下相比,于是有了伤害。 四师兄,平日你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少爷做派,今天怎么端茶倒水了? 这是明晃晃的找茬。 严谨心里了然,一挑眉毛,指着车厢顶部的大圆盘,给他小师妹找点事做。 第66章 看见这个追魂阵法了吗,你盯着它。 小师妹抬头一看,果然见车顶有个阵法,在颠簸车上仰脖子盯着阵法,看见了不免头晕眼花,果然是个好差事。 好汉不吃眼前亏。 亏在没有真元。 梦宜谄笑:四师兄,这阵法太复杂,我看不懂。 严谨好不怜香惜玉,又斜斜地靠回车厢软枕上:哦!简单,什么方位亮,你告诉三师兄就行!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小师妹闷闷地答应了一声,不情不愿的给傅余齐报路线。 马车疾驰了一个时辰,小碳炉燃尽了半块碳,茶水发出清浅的香味,微微晃动的车厢像是摇篮,让人昏昏欲睡,顾慕不小心睡着了。 就在这时,画在车顶的追魂阵法一齐亮了起来。 小师妹诈尸一样地蹦了起来,对着以手托额的严谨:四师兄,四师兄,追魂阵法全部亮了! 闻言,严谨睁开眼睛。 驾车的傅余齐勒马,让疾驰的马车停了下来。 刻在马车车身所有符纹亮了起来,金色与橙色光芒一起流转,夜空之中,很是璀璨。 除了追魂法阵,车身还有乾坤阵,遇到危险不仅会自动发出警报,还有保护作用。 严谨神色凝重地一扭头:你们呆在车上别动,我出去看看。 梦宜将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她没有真元,自保能力实在有限,真遇上什么厉害的东西毫无招架之力。 因此,整个盘古大陆,观星师不过寥寥数人。 四师兄,小心啊。 对于师妹的关心,他不走心地点点头,然后打开车厢,见傅余齐正面色凝重地看着前方:三师兄,发现什么了吗? 傅余齐:阿谨,这些雾气,有问题。 微弱的天光下,白色雾气似流水,缓缓流动,里面一闪一闪,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游荡。 傅余齐左手一闪,一张与追魂阵法差不多的地图凭空出现,他边看边说。 此处离忘江山不远,地图上并未未标注这样古怪的地方,这雾大的什么都看不清,怪不得马都不肯走。 严谨四处打量了一会:三师兄,你看这些雾,都往一个方向流动,现在没有风,这些雾应该凝滞不动才对,这难道是雾河。 傅余齐收回地图:我打一张照明符出去,探探路。 橙色真元一闪,照明符融入雾气中,强光大盛,影影绰绰,二人勉强看清有飞鸟一样的东西被惊吓四处逃离。 雾河里,翅膀煽动空气的声音忽远忽近,突然,又有野兽咆哮的声音传来,那声音低低的,带着无尽的压迫感,让人听了不禁头皮发麻。 有危险。 三分剑出鞘,严谨调动真元注入其中,发出隐隐的龙吟之声,剑上蟠龙纹被唤醒。 严谨走剑道,自身属性的原因,赋予了三分剑至刚至阳的威力,寻常小妖小兽看见他都要绕道走,断没有凑上来送死的道理。 眼前这凶兽在严谨祭出剑之后,非但没有退缩,像是受到了挑衅,咆哮声更加粗重。 三分剑上的蟠龙不甘示弱,兴奋地颤抖低鸣。 至从半年前,在南溟与影壁一战之后,严谨修身养性了大半年,三分剑再也没有饮过血,饥渴难耐的像是春闺怨妇。 三师兄,我去会会他,你守着马车。 他说完,足尖轻点,提着剑钻进雾河中。 傅余齐只来得及说一句:你,你小心啊! 这雾河不知深浅,深入其中,白茫茫一片,眼睛是用不上了,严谨索性屏住呼吸,听那野兽喘息声辨别方位。 他整个人悬浮在雾气上,注意力十分集中。 突然,雾气被搅动严谨原本漂定的地方有一只利爪袭来,带着妖兽特有的浓厚血腥气袭来。 这妖物先下手为强。 金光一闪,三分剑剑招凌厉,带着睥睨真元往那妖兽利爪上砍去。 叮的一声,浓重雾气被这一剑逼退了许多,趁着这空挡,严谨看了一眼那妖兽。 似虎非虎,似狼非狼,水缸大的脸盘子非要配绿豆大的眼睛,四只獠牙掀翻嘴皮根本包不住后槽牙,口水就这样恶心地流了下来。 咦!真是伤眼睛。 不过挺厉害,接了那锋芒毕露的一剑居然没事。看不出来,这流口水的妖兽,居然有金刚不坏的本事。 忍着恶心,严谨又闪身贴近,出手极快地砍了那妖兽几刀,却无一例外的像是刀划在了石头上,除了摩擦间发出了一点火花,那妖兽毫发无损。 严谨微微皱眉,龙吟声也为之一顿,看来这一次是踢到硬骨头了。 呆在马车上的三个人,只听见前头噼里啪啦的声音,听起来打斗之声无比激烈,却被浓重雾气遮挡,看不到一丝画面。 有的时候,看不到只会让人觉得更加可怕,人很容易会被未知的事情唬住。 第36章 星梦 梦宜小师妹最先按耐不住,推开车厢的门,焦急道:三师兄,四师兄会不会出什么事?怎么那么大的都静? 第67章 傅余齐:四师弟有蟠龙剑,寻常妖物伤不了他,最近百年,没听说过北辰地界出现什么大妖大魔! 他话音刚落,只听见雾河里发出更加激烈的声音,仿佛蟠龙剑被打落在地。 梦宜被吓得一惊,下意识脱口而出:四师兄? 这下傅余齐也坐不住了,他跳下马车,看了一眼雾河。 马车上有符纹,还算安全,梦宜,你待在里边不要出去,我去帮四师弟,真有什么情况,你就将这符纸贴在马背上,马车会自动往回跑,还有,记得要用衡阳印通知大师兄! 小师妹点了点头。 说完,傅余齐塞给了梦宜一沓冥币一样的符纸。 二人说话间,只听见雾河里又是一阵打斗之声,严谨的金色真元光芒被浓重雾气阻隔,只能透过一星半点,看起来更加诡异。 傅余齐交代安排好小师妹,一张照明符开路,直接闯进了雾河里。 雾河里湿气凝重,一张照明符没撑多久就熄灭了,傅余齐无奈,又打出一张照明符,二张照明符下去,傅余齐总算勉强看见了一个人影。 四师弟! 正在与那野兽缠斗的严谨回头一看:三师兄,你怎么过来了? 担心你,你 你有没有受伤,这句话傅余齐还没有说出口。 严谨就急促道:快躲开! 好在傅余齐反应迅速,身形一闪,避开了妖兽的利爪。 那妖兽看见严谨找了帮手,张开长着獠牙的大口嘶吼一声,音浪巨震,连雾河的雾气都被震散了一点。 颇有种输人不输阵的风范。 但是很快,那些雾气又重新聚拢,形成伸手不见五指的视觉障碍。 傅余齐见状:四师弟,这鬼地方什么都看不清楚,打起架来太辛苦了! 说完,傅余齐不待严谨反应,手中橙色光芒一闪,数十张照明符一起祭出,穿透力极强的光芒点亮了雾河。 严谨反应惊人,三分剑龙吟嘶吼,整个人化为一道金色流星直直往那妖兽的眼睛而去。 这野兽的皮肤刀枪不入,眼睛却是例外,事实证明,他猜对了,三分剑并入瞳孔的声音清晰的传入众人耳朵,同时,还有那妖兽吃痛的嘶吼声。 严谨立刻从妖兽瞳孔中,拔出三分剑,一捧冰冷的血喷到了他的脸颊上,不过此时此刻也来不及处理,剑锋对着妖兽的喉咙一剑送入。 嘶吼声更加剧烈,期间还夹杂着咯血之声。 血液的腥臭味一瞬间弥漫开来。 见状,傅余齐提着的心稍稍回落! 照明符还剩下一半,傅余齐顺手又补了几张。 那妖兽吃了苦头,不欲再战,扭头往雾河深处跑了过去。 三分剑被它一扭头甩出,噌的一声又回到严谨手上。 雾河外,梦宜抱着傅余齐给的一堆冥币,十分紧张地蹲在车厢里,那妖兽逃跑的脚步声很大,仿佛巨雷砸地。 顾慕,你听,那妖物逃跑了,四师兄赢了! 二人推开车厢门,顾慕也探出脑袋看着雾河的雾气。 突然一阵夜风袭来,梦宜手中一沓符纸全部被吹进了雾河里。 呀!符纸! 小师妹跳下马车,一头扎进了雾河里,娇俏的身影仿佛鱼沉河底,转瞬就不见了。 所有人都在雾河里。 顾慕见状,跟着梦宜也下了马车。 梦宜,梦宜,你在哪? 雾气霭霭,隔断了顾慕的呼喊,他看着眼前的雾河,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触碰了雾河的雾气,那雾气一碰到他的手指,自发往后退了一步。 危险! 顾慕收回手指,轻声吐出这二个字。 雾河内,傅余齐的几张照明符,依旧在兢兢业业的提供光亮。 他刚刚迷失在雾气里,现在才找到方位,奔至严谨身侧:四师弟,你怎么样,你脸上都是血,是不是受伤了? 严谨:没有。 就在傅余齐奔向严谨的时候,雾河的雾气,像是被一只巨大的手拨置一边。 照明符的光亮,少了雾气阻隔,瞬间亮了许多,让人有种从黑夜瞬置白天的错觉。 三师兄,你点了多少张照明符? 没多少张啊,我出门一共带了二十几张而已! 傅余齐也发现了不对劲:咦?怎么会那么亮? 就在二人有些摸不着头脑的时候,前方有一大团白色的东西飞了过来。 啊?这又是什么东西? 很快,他们就看清楚了前方是什么东西,那竟然是一大群白色的蛾子! 这些蛾子个个都有碗口大,翅膀煽动发出嗡嗡声,它们煽动翅膀带出的风,原来是它们让雾河的雾气散开了不少。 三分剑在空中一挥,利索的用真元结了一个保护层。 这些碗口大的蛾子铺天盖地撞到保护层上,保护层被撞的发出颤抖着声响。 三师兄,快把你的照明符熄灭,这些飞蛾最喜欢发出光亮的东西! 站在严谨身侧的傅余齐一愣:呃!这有些困难,我画照明符的时候,没有想到会有这个问题,只能等符纸自己燃尽,光亮也就消失了,等一等吧! 第68章 严谨满头黑线。 本来就是,谁画照明符的时候,会想它烧到一半就没用了。 没了雾气遮挡,傅余齐这个财大气粗的娘们,刚刚点了十几张照明符,雾河现在亮如白昼,暂时只是引来蛾子,如果等会再引来什么更奇怪的东西,又该怎么办? 就在严谨低头,默默在心中思虑对策时,听见小师妹捏着嗓子大叫一声:师兄! 小师妹! 那些碗口大的扑棱蛾子,尽是个看人下菜碟的,见她好欺负,个个皆往上凑。 妖蛾子的翅膀一煽动,白色粉末簌簌掉落,落到了小师妹脸上,严谨又听见她叫道:啊,这什么什么东西,它咬我,好痛!师兄救我!救命啊。 无法,只得一剑亲手破开自己结的保护层,挥剑往小师妹处掠去。 三师兄傅余齐虽然走的是符道,好歹有真元傍身,总不能让几个大蛾子欺负了去,于是,雾河里又出现了更多奇奇怪怪的符纸。 橙色光芒一闪又一闪,竟然雷声大雨点小的,吓退了不少扑棱蛾子。 严谨没有那么多花里胡哨,三分剑一路斩杀,不一会儿,雾河里有了许多死蛾子。 它们死了也要发挥余热,空气中白粉飘飘,严谨没有来得及封印呼吸,一下子吸进了不少,喉头一痛。 小师妹初入仙门,万万没想到,会遇上这样惊险的事情,被吓得快要哭出来。 严谨顾不上其他,极霸道的真元笼罩住小师妹,然后这些真元剧烈往外反弹,震碎了停留在小师妹身上所有的扑棱蛾子。 梦宜顿时见到了亲人,双手惊慌的在空气中挥舞。 四师兄,四师兄,这是什么东西?好可怕啊!我的脸好疼啊! 没事,只是一些蛾子而已! 这些蛾子是不是有毒?我的脸好疼,我是不是要毁容了,身上也疼,我是不是要死了? 严皇子不改腹黑本色,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吓一吓小师妹,神色正经严肃。 师妹,这些蛾子有剧毒,俗称三步倒,你现在站在这别动。 小师妹被吓得三魂丢了七魄:三步倒,那岂不是没救了!我今年才十六,还没来得及嫁人,还没有子孙满堂 一旁的赶蛾子的傅余齐听不下去了:师妹,你可是当今为数不多的观星师,可参破天下大势,会那么容易死吗? 小师妹立刻恢复清明,对呀,自己可是珍贵无比的观星师。 严谨在一旁扇凉风:哦,原来师妹的理想,是嫁人生子,我还以为是,与天象打一辈子交道呢? 梦宜:四师兄,你这样会得罪我的,观星师修炼到一定境界,可以操纵星轨,影响大势,小心我让你变成亡国皇子,再也没银子花。 严谨挑了挑眉,对师妹的威胁丝毫没有放在心上,给她罩了一层护体真元,然后道:你出了马车,顾慕呢? 当然还在车厢里啊! 遮天蔽日的扑棱蛾子,暂时被傅余齐的符纸挡在外头,雾河的雾气,不知为何从中断了一节,视线因此变得十分清楚。 修士修炼,五感比普通人强上许多,小师妹观星师,看得到的距离,甚至比修士还要远上许多,三人分明一起看见了马车厢门大开着,哪里有顾慕的身影。 严谨指尖一顿,然后他抬手抹了一把溅在脸上的鲜血,主持大局道:师妹,通知大师兄二师兄,我去马车处看看。 小师妹点了点头,她没有真元,无法像师兄们一样,对着衡阳印输入真元来通知其他人,不过观星师有自己的秘法,只见她咬破自己的食指,往系在腰间的衡阳印上一抹,双手结成一个谁都看不懂的法印。 不过片刻功夫,衡阳印就如同一颗璀璨的星星,被她双手一举,直接托上了天空。 仿佛夜空中,凭空多出了一颗星星,只是那星星虽然升到了天上,却没有与星轨同行,衡阳印本就是灵石,观星师以血做媒,赋予衡阳观星一脉秘法,用来标记位置既清楚又快速。 傅余齐头一回见观星师出手,不由得目瞪口呆:师妹,怪不得你们观星一脉没有真元,如果让你们有了真元,随时随地往天上送上一颗星星,从而影响星宿,那观星师真与神仙无异。 梦宜擦了擦咬破的手指道:万物自有平衡定律,我师父说,观星师最重要的是观星,如果真的走了改变星轨之路,会遭到反噬的!对了三师兄,我给这个秘法起了个名字,叫星梦,有了星梦指引,大师兄二师兄很快就会找到我们的。 第37章 剑招 傅余齐抬头看了看天,又看了一眼星梦。 希望大师兄二师兄可以快点看到,我总觉得这地方怪怪的,为什么追魂法阵会把我们带到这个地方来? 那厢严谨飞身掠至马车旁,他没有出声,警惕的往四周看了看,此处密林环绕,是北辰黄沙境内少有的地貌。 常言道,事不同寻常必生妖异。 突然,身后有踩踏枯木枝叶的动静,他回头一看,雾河岸边密林处,露出了一个硕大无比的脑袋,又来了一头妖兽。 不,不是妖兽,似乎是神兽。 第69章 傅余齐担心严谨,视线一直跟着他,他见四师弟停顿在了原地,眼睛跟着往前,也看见了那只神兽。 刚刚那些扑棱蛾子跟这只神兽一比,简直不算什么,神兽的威力可想而知。 傅余齐心中一惊,泄露了真元,唬人的符纸瞬间失去了作用,扑棱蛾子没有了阻碍,一拥而上,抖动的翅膀,让粉末铺天盖地,好在他跟小师妹身上还有护体真元,这次粉末没有造成什么实质伤害。 严谨与神兽对视一眼,那神兽立刻扑了过来。 无论是皮毛色泽,力量反应速度,与刚刚那只被严谨砍伤的妖兽,不可同日而语。 那神兽长的像虎,怒吼一声,虎啸连连,先下手为强,一头撞碎了刻满符纹的马车。 严谨立刻闪身急退,防止被碎裂的车厢误伤,退的过程中,发现拉车的马居然纹丝不动,咦!这北辰的马,如此淡定? 再一看,原来那马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死了,车厢被撞碎后,它淡定地倒在了地上。 夜空之中,倏地有数十道金光划过天际,严谨与它过了十几招,不敢分心。这神兽左闪右突,虽然体型庞大,但是却很灵活,撞碎了几颗树之后,毫发无损。 三分剑脱手而出,双手结印,他将自身霸道真元注入,龙吟对上真正的虎啸,这次可谓真的是气势十足。 金光在夜空中眼花缭乱,伴随着木屑四处飞射。梦宜看的胆战心惊。 三师兄,那是什么神兽? 傅余齐:栖息神虎兽。 什么?那那不是传说中才有的吗? 谁知道呢。 这时,严谨左手将三分剑召回,右手结印,剑尾处光芒一闪,他随后闭上眼睛,三分剑分出无数剑影,在神兽附近一齐写写画画,这是以剑影为器,摆法阵。 司空山里善阵法,闲来抽风时也教过严谨几个阵法,困兽之阵,就是其中之一。 这神兽虽然凶悍,但是皮毛油光水滑,体型健硕,看起来品像十分不错。 严皇子至今没有自己的坐骑,他瞧上了这头神虎兽,想收服带回衡阳山养上几年,先除除野性,再培养培养感情,异想天开的,让它心甘情愿给自己当坐骑使。 困兽之阵很快画好。 出门太急,忘记带压阵脚的顽石,他解下腰间衡阳印当顽石使,都是灵石,衡阳印比顶级顽石还要结实上许多。 严谨完全没有想过,如果衡阳印在困兽之阵中碎裂了,司空山里作为师父,会不会清理门户。 就在严谨用衡阳印压阵脚时,突然,梦宜小师妹天真烂漫道:四师兄,顾慕没事,他在大树后头! 这一嗓子差一点把严谨喊的破了功,飞快稳住心神,将衡阳印打入阵脚。 做完这一切,严谨缓缓呼出一口气睁眼,就听见小师妹颤颤巍巍地又叫了一句。 四,四师兄,顾慕,顾慕面前还有一头妖兽! 严谨抬眼一看,只见刚刚被他戳瞎一只眼睛的妖兽,去而复返,正对着顾慕流口水。 他只能看见顾慕的后脑勺,以为他一介凡人,被吓傻了,连躲一躲都忘记了,恨恨道:该死! 此时此刻,傅余齐与梦宜还站在雾河中央,见顾慕有危险,打算摆脱扑棱蛾子纠缠,上岸救他。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顾慕身上,没留神雾河里的照明符,已经全部燃烧殆尽,光线霎时幽暗。 小师妹看着傅余齐:三师兄,你还有照明符吗? 没有了,刚刚都点完了。 小师妹:完了完了,我什么都看不见了,顾慕,顾慕不会已经被妖兽吃掉了吧! 雾河河岸上,困兽阵中发出阵阵不甘的嘶吼。 与此同时,严谨提起三分剑,真元如瀑,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爆发式的往前跃去。 对上妖兽,顾慕肯定要吃亏,几乎没有考虑其它,身体已经抢先做出反应。 要救他,救那个凡人。 月光下,幽暗中,雾河的雾气又重新开始暗流涌动,刚刚打开的雾河缺口,重新被雾气添满。 熟悉的翅膀煽动声又出现,更多的白色扑棱蛾子从雾气中钻出,仿佛索命幽灵。 傅余齐与小师妹又重新被蛾子纠缠,看不清方向。 困兽阵的神兽还在咆哮,一声比一声用力,如同惊雷瓢泼,场面声势浩大,衡阳弟子仿佛在渡劫一般。 严谨打算掠过困兽阵,以最短的距离,把顾慕从妖兽口中捞回来。 不料,神虎兽突然以蛮力挣脱了阵法一角,顿时破碎之时响起。 照明符熄灭的一瞬间,神兽比肉体凡胎更加能适应幽暗,准确无误的一爪子招呼在了严谨的背上,将他拍落在地。 严谨顺着力道,滚了好几圈才停下,同时后背巨痛,口中咳呛出鲜血。 他想伸出手指去拿三分剑,但是三分剑与他的契合程度,远没有到人剑合一的程度,不往里面注入真元,根本命令不动。 三分剑在不远处嗡嗡地颤鸣着,他最后挣扎了一下,没能抵抗过巨痛,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幽暗中,顾慕以凡人躯体,独自面对着被打残了的妖兽。 第70章 妖兽还在流血,腥臭味让他皱了皱鼻子。 而在妖兽眼中,他羸弱不堪,只配当下酒菜。 独眼见顾慕从地上捡了一根树枝,当做宝剑对付它,妖兽愣了愣,随即兴奋地咆哮起来。 仿佛在嘲笑,你这个没用的凡人,居然妄想拿根树枝打我。 顾慕与严谨,一人对峙一只野兽。 一个被妖兽嘲笑没用。 一个胆大妄为,想将神兽收服当坐骑,然后被拍晕在地。 一时间,竟不知道二人谁的状况更惨。 他身后,被阵法束缚的神虎兽,堪堪要挣脱困兽阵,二只前爪已经可以灵活使用。 它想要将设阵困住它的人撕碎,一展它作为栖息神虎兽的威风。而二只后腿,却被衡阳印充当的阵脚死死卡住,动弹不得。 神虎兽气急败坏地挣扎,急促嘶吼声不断,地面泥土被刨了三尺深,差一点将严皇子活埋了。 衡阳印许是知道弟子有难,发出一阵又一阵金光压制。这无疑给了严谨喘息的机会,不至于全军覆没,让后续故事没了发展。 三分剑一直颤鸣,严谨倒在地上嘴角血迹未干,他以为自己晕了很久,实际不过几个呼吸间。 他睁眼,甩了甩身上的泥土。突然,指尖消失了许久的红痣,隐隐浮现。眼底,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红光。 尘土飞扬,三分心法受激飞速运转,三分剑也自动飞回严谨手中,以剑为驻地,他从地上站起,长喝一声,没理他想要收服的神兽,反而转头一剑没入对着顾慕流口水的妖兽。 与此同时,顾慕手中的树枝,也捅入了妖兽的血盆大口中,它瞪大眼睛,喉咙呼噜了几下,睁大眼睛,死不瞑目,随即轰然倒塌在地,震起落叶无数。 这一剑回光返照,严谨喘着粗气扶剑道:拿根树枝对付成了精的妖兽,能管什么用,你怎么不跑? 顾慕:跑不掉,用你的剑招对付它试试。 我的剑招? 嗯。 司空山里曾经糊弄自己的高徒,说什么自己的剑招得自己去想。 严谨闻听此言,不由得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中剑,难道不知不觉中,真的练成了剑招。 顾慕:你的剑招很霸道,我使起来很吃力! 这话听起来就像是恭维一样,尤其是顾慕说这种话,他眼神清澈透明,带着一幅不谙世事的透明,仿佛说的一切都出自本心。 严皇子听了,心情不可抑制的愉悦起来,笑了一下:就你这小模样,真拿剑,别闪了腰。 顾慕:还有一头神虎兽,它快挣脱禁锢了。 严谨后背疼的厉害,被神兽拍一下,那滋味可真是百转千回,最后都化为一个疼字。 空中莎莎声不绝于耳,没有光亮吸引,扑棱蛾子四处飞散,有的已经飞到了密林里。 这些蛾子带着微毒,若不及时救治,也会慢慢中毒而亡。 严谨给顾慕罩了一层保护结界,顾慕回身看了一眼神虎兽。 它不流口水,比刚刚那一头好看多了。 花力气结保护结界后,严谨伤势更重了,用三分剑撑着身体。 刚刚那一头,不过是杂交的虎狼妖,这一头可是实实在在的神兽! 只见顾慕微微皱眉,一脸惊讶地问:虎狼妖,杂交的虎狼妖,什么是杂交? 严谨一愣神。 不料,顾慕看着他神色又道:怎么了,你也不知道什么叫做杂交? 严谨:你关注的重点,难道不应该是神兽这二个字吗? 顾慕的想法有些异于常人,他指着还在挣扎的神兽。 你刚刚不是说了吗?它这样的就是神兽,那我为什么还要问什么是神兽? 严谨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心想,他刚刚为什么会觉得,顾慕总算有点懂世事了。 小师妹与傅余齐不知道什么时候上了岸。 她惊喜道:顾慕,你没事,太好了。 第38章 栖息神虎兽 傅余齐就没那么惊喜,他带着一个毫无真元的师妹,趁着照明符熄灭,甩开那扑棱蛾子纠缠,眼下中毒加真元耗损,让他看起来有些疲倦。 傅余齐走符道,符道与阵法在某些方面有共同之处,他匆匆扫了一眼困兽阵,就知道严谨想做什么。 阿谨,你想收服这头神虎兽? 严谨点了点头。 四师弟,你这阵法恐怕撑不了多久。 傅余齐这倒霉催的嘴,不知道是不是开了光,刚刚说完,困兽阵就碎裂了。 神虎兽终于挣脱禁锢,重获自由,气势十足的对着眼前所有活物嘶吼一声。 它有仇报仇,盯准了对它下手的严谨,猛地扑了过去。晓萤蒸呖 祸不单行,刚刚大多数只在雾河飞行的扑棱蛾子,被阵法破碎发出幽光吸引,眼下正一股脑的全部涌上岸来。 又要开打迎敌,严谨飞快地伸手封住自己身上几处大穴,又逼出胸腔内一口淤血,感觉好受些,三分剑重新嗡鸣。 这时,他使了个飞来逐去术,将站在身旁的顾慕送到安全地带,然后自己提剑一剑挡住了神兽利爪。 第71章 傅余齐反应迅速,一把抓住小师妹飞至更加安全的密林树梢,这下帮不上忙的全部躲开,让四师弟可以安心御敌。 真元御空飞行,小师妹低头,见脚下神虎兽凶悍无比,又抬头看看了星梦,焦急道:三师兄,大师兄怎么还不过来,四师兄受了伤,不会撑不住吧! 傅余齐边飞边说:再等等,星梦如此显眼,大师兄肯定会来的。 哦!不过三师兄,你怎么往四师兄身后飞? 四师弟一个人打神虎兽太辛苦了点,站在他身后,好歹可以送他二张增加法力的符纸。 说完,他将小师妹放在树梢上,伸手往怀里掏符纸。 神虎兽怒目而视,不过几个呼吸间,已经与严谨过了七八招,它还有扑棱蛾子助阵,空中面粉似的下起了粉末。 严谨稳住身形,指尖金光闪闪,真元如刃,眨眼间碾死几只碍眼的飞蛾,然后三分剑脱手而出,他集中注意力,以法术为媒,控制剑招,凌空招招紧逼神虎兽。 那神虎兽接被霸道剑招,逼着连退了好几步,突然,它改变了打法,矫健身形一跃而起,摆脱剑招,竟从严谨头顶飞跃而过,径直用身体撞碎了一整排树木,因地势斜坡,它想借冲击之力重创严谨。 这一下,树木倒塌声轰然四起,枝叶砸在地上,巨大的力道回弹了几下,地面砰砰作响。 站的老远的顾慕幸免于难,不过刚刚落在严谨身后树梢上的傅余齐与小师妹就遭了殃,他增强法力的符纸还没祭出。 与此同时,轰的一声,脚下树已经断成了好几截,三师兄被神虎兽巨大力道压制,一撞之下,没留神,脚一滑从树上掉了下来,正好有一张缩小符从傅余齐手中掉落,又贴到了小师妹身上。 小师妹瞬间变成了巴掌大,落地时摔在了傅余齐身上,她倒也没什么大事,只是苦了三师兄,当了肉垫又从树梢上脸着地,抬头抽搐了一下,摔得半死不活。 严谨很快从原地拔起,追上神虎兽,这时候也顾不上它那一身,油光水滑到让人垂涎的皮毛,一剑就往上招呼。 神兽到底是神兽,不仅通人性,修为也不弱,并不是那么好收服的,它嘶吼一声,利爪一下子刨飞了一截断木直逼而来,严谨提剑打飞,毫不退缩。 一旁的顾慕站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看着严谨的身法,来来去去的,不知道又过了几招,他皱了皱纤弱的眉,直觉严大少爷剑招,因为受伤弱了一分。 果不其然,那柄三分剑不受控制,嗖的一声飞出去老远,同时还有人哇的吐血的声音。 严谨身体往后倒退了几步,俨然吃了大亏,嘴角血迹斑斑。 神虎兽得意嘶吼一声,吼声如雷,音浪如波。 可怜巴掌大的小师妹,她的位置,只能生受了这波音浪,好在有一截大木头替她挡了一下,让她没受伤,不过这截木头帮她也拦住了她去路。 没有办法,小师妹只能踩在三师兄晕过去的身体上,缩小的手脚只有手指粗,她像是一只小蚂蚁,难以翻越大木头这条鸿沟。 四师兄,你有没有事啊! 没有人回答她,只有神虎兽粗重的嘶吼在低低回应。 那嘶吼声越来越近,月光下,梦宜看见一个老虎状的巨大黑影在移动。 她心里无比害怕,心想,是不是四师兄已经拦不住神虎兽了,刚刚那吐血声,四师兄是不是已经倒在了地上 完了,这下是真完了,她哭丧着脸想,自己可能是修仙历史长河里,死的最快的观星师。 顾慕见严谨落了下风,从安全处一步一步走到神虎兽身后,伸出缠满绷带的手,弯下腰拣起落在他眼前的三分剑。 凡人执三分剑,蟠在剑身上的青龙毫无反应。 不远处,严谨赤手空拳,不小心又吃了神虎兽拼尽全力的一撞,被撞的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置,正半跪在地,痛苦的以手掩口,指尖一片血迹淋漓。 神虎兽也好不了多少,一身皮毛伤痕累累,身上几处血洞也在滴血,虽然也是强弩之末,却比严谨强上一点。 它本欲上前,用虎爪一掌将这个胆大妄为的年轻人拍成肉泥,却听见身后细微动静,它转过庞大的躯体,红着一双眼睛瞪着纤弱的少年。 顾慕不过是一个凡人,他看着神虎兽,眼神没有起伏,这跟以往那些人的惊慌失措形成了对比,在这种眼神里,神虎兽感觉到了挑衅。 它想,今天真是巧了,修士与凡人都想挑衅上古神兽,于是喷了一个鼻息,甩下一点血水在地上。 严谨见顾慕来送死,吓得三魂丢了七魄:顾慕-快跑!二字还未来得及出口。 神虎兽已经咆哮一声,掉头冲了去 顾顾慕 严谨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他中毒受伤倒在地上,一种无力感摄住了他不忍去看顾慕的结局,于是闭了一下眼睛。 夜空,小师妹衡阳印化作的星梦还在天上闪烁 民间有种说法,人死后会变成星星,可是变成了星星那就隔着天与地的距离,也叫做生离死别。 生离死别 第72章 严谨突然从身体深处迸发出一股力道,他借这力道,挣扎起身,一时间,后背痛,胸口痛,左下腹肋骨应该也断了几根。 他就着这许多疼痛默默地骂道,梁以升,江远嵊,你们二个再不来我们全都死在这里算了,以后做鬼,一起索命报仇。 几丈开外,顾慕提着三分剑,纤弱的身形毫不畏惧的与神虎兽对视,落在这雾河万物里就是蚍蜉撼树! 扑棱蛾子兴奋地绕着他打转,打算在这个漂亮纤弱的少年死后,分一杯肉羹。 神虎兽怒吼一声,四足蹬地发力,张大虎口,一跃而起,正欲上前咬死这个弱不禁风的东西。 可就是这样一个毫无攻击力的少年,眼神蓦的一变,绯红光芒一闪而过,他提着昼亮的三分剑,对准神虎兽的血盆大口用力一挥。 嘭 严谨身受重伤,聚起最后一丝力气站起来后,一只扑棱蛾子给他鼻尖洒了点毒粉,这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他成功的昏死在地。 仿佛毁天灭地的动静里,巴掌大的小师妹什么都做不了,害怕地抱头窝在傅余齐的心口。 雾河里七零八落,没有人看见一介凡人顾慕,是如何一剑敲碎神虎兽的二颗虎牙。 纤弱的少年还举着三分剑,所有扑棱蛾子一下子轰然飞开,有些聪明的已经重新扎进了雾河里。 他指尖那颗红色朱砂痣,蓦的全部隐于血肉之中。 栖息神虎兽,终于在他一击之下,溃散了全部力气,被打晕了过去。 红痣隐没,如同提线木偶断线,他的腿一软,手中的三分剑哐当掉落在地,纤弱的少年,就这么倒在了神虎兽身旁,无意识地吞噬着金光。 一切归于寂静,连飞蛾振翅之声都消弭了,仿佛雾河万物都睡着了。 雾河睡着了。 百里之外的北辰殿灯火通明。 佛法节早在傍晚已经结束了。北辰掌门齐莫渊,亲自邀衡阳大弟子梁以升留宿一晚。 长辈热情相邀,不便拒绝,大师兄与二师兄一起留在了北辰客房里。 师兄弟二人闲来无事,坐在北辰客房院内品茶。 白日的种种,还未从江远嵊这个医仙心中消退,他有点头昏脑胀。 佛法节重论道,有想法的弟子都可以直抒己见,光头大师跪坐蒲团于高处,听了年轻一辈弟子各种各样的想法,笑而不语,如同活佛降世。 江远嵊修医道,对佛法领悟不深,直听得昏昏欲睡。好不容易打着盹熬到了未了,众人散。 光头大师从跪坐了一日的蒲团上站起身,那蒲团上留下来二个深深的膝盖窝。 向来是仙门楷模的大师兄,不知道是不是起的太早有些累,居然在佛法论道日沉默了一整天。 这些自然不能让二医仙头昏脑胀,而是另一件事。 ---------------------------------------------------------------------------------- 荔枝杨梅: 虎年,写个可爱萌萌哒宠物老虎玩一玩,明年兔子年,可以考虑写个宠物兔子! 第39章 妄念 北辰殿里,金光闪闪的大殿蹩脚处,光头大师正毫无形象地伸着懒腰,缓解跪坐一整日的酸麻,那圆溜溜的光头正随着大师左扭扭右扭扭,如同一颗滑溜溜的蛋,一扫高僧的正经样。 江远嵊与大师兄一起走到高僧身后,光头大师被抓了个现行,得道高僧不愧是得道高僧,见有人来,丝毫不慌张,嘴角一弯,慈祥友爱道:阿弥陀佛,二位施主,有何贵干。 梁以升一弯腰,双手交叠:大师,晚辈有礼了。 常有弟子来找光头大师请教佛法,大师并不意外,他见梁以升面容似有疑云,端着得道高僧的架子道:施主是不是有佛法不明,有疑惑之处尽可直说,老衲也可为施主点拨一二。 梁以升神色一敛,低垂着眼睛,似乎在心理争斗了一番才开口。 大师,晚辈,晚辈确实有一事想请教大师。有一山谷,困着一个凡人的妄想执念,那凡人日日被妄念纠缠,请问大师,何解? 光头大师看着梁以升神色,又开口念了一声佛:施主,那凡人既然知道是妄念,就该放下!佛法所说,四大皆空,才能得到平静,不过,若是人生了执念,就跟一根钉子打入木桩,难以拔除。 光头大师又看了一眼梁以升神色,又补了一句:那凡人既然知道,将执念困在山谷,那山谷里有什么,只有那凡人才知道,有些执念深重,必遭反噬,不如,将一切都忘记,归于天地。 梁以升:是,晚辈顿悟! 光头大师不愧是得道高僧,这一番高谈阔论,二医仙反正没听的太懂,倒是大师兄不知道怎么被唬住了,十分恭敬的对大师行了大礼,恭送大师离去。 夜晚月光柔和,洒在北辰殿客房的石桌上。 二医仙瞧了一眼梁以升,见他眼底出血,印堂发黑。 大师兄,你精神不太好,是不是病了,需要我为你把脉吗? 梁以升摇了摇头:不必。 说完此话后,大师兄捧着茶盏抬头望月,喝的明明是茶水,二医仙莫名感觉大师兄有种喝闷酒的感觉,似乎在压制心中痛苦,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第73章 江远嵊正欲开口说些什么,问大师兄究竟怎么了,天空突然有繁星一闪,带着特有的衡阳印记。 梁以升眉头一皱:师弟,你看,天上的那是什么? 江远嵊也搁下茶盏,走至开阔处一看:衡阳印? 能让衡阳印升到天上明确标记位置的,只有一个人可以办得到。 站在月色下的二人同时脱口而出:梦宜小师妹? 阿谨!! 梁以升说完阿谨二字,连茶盏都没来得及搁下,啪的一声摔碎在地上。 白色光芒一闪,大师兄甚至没有招来坐骑,就这般着急忙慌的直接动用真元破空飞行。 二师仙在他身后,连忙招来白鸾凤鸣车,慢一步御空飞行。 白鸾凤鸣车比直接用真元飞行慢上不少,二师仙从袖中掏出一粒仙丹,塞进鸟嘴,塞完又有些心疼,制这仙丹的材料那可是实打实的珍贵药材,那白年人参,千年灵芝啊 果然仙丹一灌进去,效果立竿见影,白鸾凤鸣鸟飞得很快,甚至赶超了大师兄。 二医仙一推车窗:大师兄,不必耗费真元,师弟师妹们不知道遇见了什么事,快上来吧。 二人跟随小师妹的衡阳印,朝着望江山方向而去。 雾河凝滞不动,一切归于寂静,唯有小师妹在断枝残木中害怕的无声哭泣。 白鸾凤鸣车很快赶到雾河河畔,没等车停稳,大师兄率先跳下车查看现场情况。 扑棱蛾子的毒粉末还在流动扩散,不过有江远嵊在,这点毒变得无足轻重,只见二医仙随手一撒,眨眼间解决了这毒。 雾河密林处,打斗的痕迹十分明显,到处都是血迹斑斑,梁以升先看见了倒在地上的神虎兽,以及旁边的顾慕,见三分剑掉落在他身侧,心中一惊,没管那生死未卜的少年,加快脚步往前走去。 二医仙紧跟其后也看见了顾慕,上前一步扶起他,见他双手缠的绷带全部碎裂,指尖有血渗出,脉搏鼻息微弱,脸色苍白,俨然一幅脱力的模样。 二医仙少不得又掏出一粒仙丹,塞进顾慕口中,这凡人实在是虚弱的很,不知道要精心养护多少年才能结实些。 前头的大师兄很快发现了严谨,见他浑身是血,向来端方稳重的大师兄脚步微颤:阿谨,阿谨!阿谨!! 唤了二声无人答应,梁以升对着后头的二医仙吼道:二师弟,你快过来,阿谨受了重伤! 那语气态度,焦急难掩的模样,让江远嵊心中一惊,他的猜测仿佛有了佐证。 二医仙没敢耽搁,飞快动用真元替四师弟检查了一番,又倒出一粒仙丹,塞进他口中护其心脉。然后伸手封住他身上几处大穴。 严谨肋骨骨折,这是他身上最严重的伤,江远嵊左手发出光芒,飞快的再他肋骨上一点,骨头声咔咔作响,听得大师兄直皱眉。 严谨更是痛的晕过去还在无意识地哼哼。 你轻点!大师兄握紧拳头克制道。 大师兄,接骨而已,有仙丹护持,放心,过一会他就会醒,他体质结实的很,修养几日就没事了。 大师兄道:你那仙丹呢?再给他喂几颗,他看起来流了许多血。 二医仙:大师兄,仙丹不是喂的越多越好,四师弟身上的血也不全是他的,他自身真元也在疗伤,缓过劲来,肯定没事,别担心。 见江远嵊再三说严谨没事,梁以升的拳头又松了下来。 小师妹还在哭泣,她守着这巴掌大的身体,实在是什么都做不了。 大师兄这时候才想起他的小师妹,闻声从一堆乱糟糟的地方将她捡起来,至于小师妹为什么又变小了,众人没问,反正又不是第一次缩水,八成是给小师妹当人肉垫子的傅余齐做的好事。 梦宜小师妹一看见梁以升,哭的更厉害了:大师兄,你快看看三师兄,他是不是快不行了。 二医仙任劳任怨,只得又去看看他的三师弟。 不料傅余齐自己揉着脑袋醒了过来,他看见梨花带雨的小师妹,然后缓缓回神,他的记忆还停留在打斗时。 师妹,你哭什么?四师弟,四师弟怎么样了,还有那个凡人顾慕呢?神虎兽,制服神虎兽了吗? 无人有心情回答这娘们唧唧的三师兄,大师兄白了傅余齐一眼,去了那神虎兽处。 梁以升周身白色光芒一闪,无数琴弦如同利刃出鞘,带着杀意正欲灭了那头,让衡阳弟子吃尽苦头的栖息神虎兽。 就在此时,身受重伤的严谨清醒了过来,三分心法运转飞速,他身上的一些小伤口开始愈合,真元一流动起来,三分剑听从主人召唤,飞回他手中。 一睁眼,就看见梁以升要杀他的坐骑,三分剑一挥,一道金色真元打出,阻挡了大师兄的琴弦,叮的一声,琴弦应声断裂。 严谨:大师兄,你要做什么? 梁以升听见这熟悉的声音,周身杀意飞快散去,白色光芒一闪,那些琴弦又回到主人袖中。 你醒了! 听见大师兄公事公办的语调,严谨点了点头。 大师兄又道:这头凶兽伤及无辜,理应 第74章 他知道大师兄又要说那一套大道理,截口打断:大师兄,我觉得这神虎兽长的不错,想带回去当坐骑。 梁以升听完,看了看那小山一样的威武神兽,试探地问:神虎兽,你喜欢这个样子的?你以前不是说喜欢高雅些的吗? 严谨哪里还记得年少的玩笑话,看着倒地的神虎兽道:它长的健硕,用来拉车正好。 这次大师兄难得的好说话,转过身:你想留着就留着吧! 梁以升说完,扭头就要去前方。大师兄。严谨叫住他。 梁以升脚步一顿,听见他下一句话。 大师兄,呃,谢谢。 严谨以为是梁以升及时出现救了众人,回想起这些天无数次顶撞大师兄,心中稍显愧疚。 而梁以升因为心中大石落地,妄念又升起,他只想摆脱这样的心境:都是同门,理应如此,好了,我得去前面看看。 严谨看着他的背影,想自己老是呛声他,是不是有些过分,他本想道歉,又没好意思说出口。 梁以升跑远了,他心里似乎又一松。 一个时辰后,一行人稍作休息,恢复了体力,就连看起来最孱弱的顾慕也清醒了过来。 没有生火,怕光源再招来扑棱蛾子。 严谨打坐调息了半个时辰,除了断裂的肋骨需要时间愈合,其它的伤势在三分心法与仙丹的共同作用下,已经无大碍。 不甚明亮的环境里,大师兄正在给那头死了的妖兽超度亡魂。 他见状,想起自己的坐骑,趁着栖息神虎兽还没醒,给它贴了缩小符,装进储物袋里,带回衡阳后慢慢调教。 二师兄在检查这雾河附近是不是还有其他有毒生物。 梦宜被吓得不轻,傅余齐有些娘们唧唧的属性在身上,他安慰小师妹最合适。 师妹身旁,顾慕一个人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看着自己的手指,上面布满了裂纹,依稀是旧伤。 严谨见白鸾凤鸣车上有水囊,走过去拿了一袋水囊递给顾慕。 给你,有没有哪里受伤? 他伸出手接过水囊,摇了摇头:没有,这些都是旧伤。 第40章 红绡鞭 严谨坐在顾慕身旁的大石头上道,拧开水囊喝了一口,对他说:看不出来,你这模样,还有胆量拿着剑对付神兽! 顾慕眼角低垂扫视自己一眼:为什么不敢? 你看起来跟个小姑娘似的,自己不知道吗? 顾慕将水囊重重放在一片石头上,脸色沉了下来:我不知道! 严谨向来是个管杀不管埋的,知道顾慕不高兴,也不会放低声音去哄人,在他的意识里,压根儿没有哄人的概念。 二下无语,将天聊死。 那孱弱的少年心有余气,看了一眼梦宜,突然道:至少我没哭。 他的意思是,女孩儿才会哭,这样蹩脚为自己辩解,严谨笑了起来。 顾慕,我发现得重新认识你了。 为什么要重新认识我? 有骨气,我喜欢。 那夜危险过后,满天星辰,一个人随口一句话,另一个记了好久。 二医仙转了一圈,没发现有什么毒物,回头见严谨顾慕正聚在一起闲聊,思量了一番,拿着个小药瓶走了过来。 四师弟,正好,这药对愈合伤口很有好处,你给顾慕小兄弟涂点,这是绷带,涂完了给他包好就行。 严谨接过药瓶。 白色药膏发出清苦的味道,手指碰上去还有些凉:顾慕,手,过来。 刚刚还有些不开心的人乖乖伸出手,白色的药膏轻轻的抹在了伤口处,像是结了一层薄薄的水膜。 痛吗? 痛。 有句话叫良药苦口利于病,用在现在好像不是特别准确,但是差不多,忍忍就过去了。 顾慕盯着严谨的眼睛看了一会,清澈透明的眼神有些疑惑不解,严谨给顾慕抹好了药膏,见他如此眼神盯着自己。 怎么,我脸上有花,值得你看那么久? 没有,你脸上没有花。 那你看什么? 我只是不明白,你问我痛不痛,我说了痛,你又说让我忍一忍,忍了还是会痛,这前后矛盾是为了什么? 严谨正在给顾慕的手指缠绷带,听了这仿佛挑衅的话,用了些许力气,给绷带打了一个死结。 绑带压到了顾慕的伤口:啊?疼,疼! 他眉眼一拧,觉得自己好心安慰喂了狗,还不如管杀不管埋:疼,忍着! 顾慕眼中又浮现疑惑不解,他蔫蔫地低下头,发出一个哦字。 见顾慕这可怜巴巴的小模样,严皇子忍住气,把绷带松了松,又凑上去没好气道:另一只手,过来,上药。 哦。 严谨:你除了哦,就不会说其它的话了吗。 顾慕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小心翼翼地问:你是生气了吗? 严谨就看不得顾慕低眉顺眼的模样,这只手上的伤比刚刚那只严重许多,放轻了动作语气:没有。 第75章 顾慕看着他低垂的眼睛,那是一抹难得的柔和,突然笑了起来。 严谨抬头,见他眉眼弯弯,像是一滴露水滴落在花蕊中,瞬间荡开万千涟漪。 顾慕,你笑什么? 你没生气,你真没生气。 我没生气你就笑成这样。 回答他的是一串笑声。 你怎么跟个孩子一样! 夜幕低垂,二医仙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大师兄身旁。 梁以升神色平静地看着不远处的顾慕严谨,看他们打打闹闹,场面一片温馨。 江远嵊试探着开口:大师兄。 梁以升转过身,看着他。 江远嵊掐着自己手指,重重吐出一口气:大师兄,你看着严谨与顾慕小兄弟,有说有笑很久了。 二医仙这句话试探成分很重,几乎要将那层窗户纸捅破。衡阳首徒面色不变,既没承认,也没逃避,面上处之自如。 二师弟,我不过是担心四师弟的伤势,现在看他模样,应该是没什么大碍了。 说完,大师兄若无其事地走到一旁。 二医仙笑了一下,如果真的是这样,梁以升的掌心为什么会被自己掐出血来。 发现了这不得了的事情,江远嵊回想过去种种,以前没往这上面想,还能打着师兄弟这个幌子,现在仔细想想,他竟不知,大师兄什么时候起的这心思。 医仙不医心,这种事情,偏偏又无药可救。 还有,严谨执意要带顾慕回衡阳山,多一个缺心眼的人进来,说不定以后还要发展什么狗血淋头的事情,那衡阳百年积攒下来的清誉,因为弟子间的情仇,沦为仙家源远流长的笑柄,江远嵊只是浅尝辄止地想想,觉得自己头昏脑胀的更严重了。 大弟子二弟子都在想着心事,久久无人说话。 过了好久,还是小师妹想起来,遇见凶兽妖兽之前,马车上的追魂法阵亮了起来。 这里是望江山,来此处本来就是为了寻找霍许卿魂魄。 月上中天,已经子时了,阴阳交错之际,操纵罗盘寻找魂魄最为准确,还好这折腾许久没有耽误正事。 大师兄将自己万千思绪强行压下,祭出罗盘。 罗盘听从召令,发出齿轮转动的声音,指针原地转了一圈又归了原位,连刚刚重新画的追魂法阵也四角齐亮,这一切种种迹象表明,大师姐的魂魄就在雾河。 梁以升收起罗盘,往刚刻在半扇车门上的追魂法阵注入法力,让它可以凌空漂浮。 众人见法阵亮起,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纷纷站起身。 大师兄一马当先地走在前头:休息够了,就走吧。 众人继续深入雾河。 追魂法阵可以锁定人的魂魄所在位置,罗盘指引方向,这条雾河不知道有多长,走了很久也没看到尽头。 不过没有人不耐烦,月下光阴斑驳,密林参差,雾色霭霭,景色是从未见过的细腻朦胧,仿佛是美人在烟雨迷璃的江南,撑着把油纸伞对人回头一笑。 真有人回头,顾慕一扭头问严谨:我们在找什么? 他从未见过霍许卿,又在北辰待了大半年,不知道衡阳山的事情。 严谨:找我大师姐的魂魄。 二人没说几句话,前头大师兄跟着罗盘停下了脚步。 许卿的魂魄就在密林里,师姐在外飘泊许久,魂魄可能染了戾气,遇见了小心为上。 二医仙:大师兄,带路吧,我们会小心的。 梁以升点了点头,此处是雾河与密林交错之地,遮天蔽日的雾气遮挡视线,一行人谨慎地出雾河踏入密林,正值冬末初春,枯枝败叶很多,踩上去咯吱声不绝于耳。 往前走了没几步,突然,前方有一团黑影拦路。 顾慕:前面树上好像挂着什么东西,很像是个人。 众人抬头一看,只能见一团黑影。倒是忘记了,顾慕的目力比修士都要好。 严谨将真元注入双目,果然看见了前方的一棵树上,上面吊着一个细长的东西,远远看去,确实像是人影。 淡淡的金光闪烁在雾气里,三分剑低低嗡鸣,这一行人中,严谨修剑道,论杀伤力与武力值,只有他可以与修武道的大师姐一战,其它人遇上了大师姐已经戾气化的魂魄,未必能制服得住。 大师兄,我去看看? 梁以升皱了皱眉:四师弟,你刚刚受了伤,我跟你一起去,其他人待在这里别动。 傅余齐这个不长眼的硬凑上来:大师兄,若真是大师姐魂魄,她不会真的对同门师弟下死手吧,我也跟着去看看。 二医仙:三师弟,染了戾气的魂魄,生前脾性温柔可亲的都会变得十分暴躁,何况是我们大师姐那等英姿飒爽的女中豪杰。 严谨:大师兄,大师姐修为不弱,不如我们一起过去,彼此也好有照应。 梁以升点了点头,同意了。 傅余齐手中捏着专门对付厉鬼的镇压符纸,谨慎的跟在众人身后。 又走近了一段距离,那颗隐在雾河中的黑隐不足一丈。 第76章 顾慕又道:那不是人影,是一根绳子,细细长长的,他用手比划着,大概有这么长。 严谨看着顾慕的手势:绳子? 淡淡的金光一闪,一个熟悉的武器挂在树梢上,那是霍许卿一直用的红绡鞭。 于是,衡阳弟子一起往前冲去,不料,那树木与红绡鞭被法阵禁锢住,人一靠近就会被反弹回来,试了几次,都是这样的结果。 二医仙:大师兄,大师姐的魂魄是不是也被禁锢在了法阵里。 闻言,梁以升周身白光一闪,无数琴弦破空而出,万根细丝径直破开了法阵。 红绡鞭上,残留着一丝大师姐的气息,破开结界时,一缕残魂飞散成了一把灵光,像是一把银水从高空泼下,这代表着霍许卿的魂魄碎裂,再无轮回转世的可能,是真正的从三界消失不见了。 衡阳弟子皆面色凝重,立在原地沉默良久,红绡鞭从树上跌落了下来,咯噔一声。 严谨看着那辫子疑惑不解,为什么红绡鞭会在此处? 这时梦宜打破了沉默。 诸位师兄,星梦还有一个用处,可以结魂魄,万一大师姐还有一丝残魂,千万年之后,说不定残魂吸收了日月精华,重新结成了一个新的魂魄,那大师姐又可以重新投胎做人了。 一时无话,众人皆有默契的退后一步,将场地让小师妹。 傅余齐在空中连打了四道锁魂符,分别镇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祝小师妹一臂之力。 梦宜仰望星空,口中念念有词,空气有露水降落的声音,伴随着露水降落的声音还有星光散落,照映着雾河圣洁无比,熠熠生辉,余光落尽红,星梦超度亡魂,梦成。 一场特殊的超度后,大师兄上前一步捡起起红绡鞭,对众师弟道:雾河多生异变,我们走吧。 第41章 回衡阳山 顾慕比众人晚一步转身,发现原本挂着红绡鞭处的树枝,黑红色荧光一闪,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指碰了一下。 这一碰,他指尖朱砂痣蓦的闪现。 与此同时,严谨觉得指尖一痛,那浅浅的疼痛来的又快又短,让人怀疑是错觉。 他伸出手指看了看,心里狐疑再现,最近好像经常会出现指尖微微疼痛的现象,这是怎么回事? 修士的真元有排查身体异处的作用,金色光芒一闪,他自身真元流过四肢百骸,内视其中,没有发现丝毫异常之处,于是疑虑微消。 回头一看,见顾慕正在触摸那颗树。 顾慕,你在做什么? 顾慕还没有学会撒谎,实诚道:刚刚挂着红绡鞭的地方,亮了一下。 严谨闻言,折了回去,仔细观察着那根树枝。 这树上什么都没有,走吧! 恰好此时,前面的大师兄的声音也传了过来:四师弟,天快亮了,走吧! 斗转星移,月色隐没在明亮里,黑暗散去。 众人又回到了白鸾凤鸣车所在之处,这一来一回竟没有遇上什么奇怪的东西,连那扑棱蛾子都没有遇见。 日出东方,太阳的光线驱散了一点雾气,很快众人发现,雾河在日光下渐渐蒸发,像是一场来无影去无踪的奇迹。 怪不得北辰殿的地图,没有标注这地方有雾河。 雾河只有在夜晚才会形成,此处僻静,没有修士凡人会夜晚过来探险,如果不是因为寻找大师姐魂魄,这雾河还会继续神秘。 明亮的光线下,昨夜的阴森可怖好像随着雾河一起不复存在,若不是地面上还留着血迹,提醒着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众人重新登上白鸾凤鸣车,从车窗往外看去,此处密林如海,虬枝盘旋,自有一番旷远辽阔的古意。其实北辰殿要是愿意把殿址选在此处,会比原本的更好。 车里桌上搁着霍许卿的红绡鞭,衡阳弟子面对那鞭子寂静一片,无人说话。 巴掌大的小师妹,她年纪小,没有见过大师姐,所以面对大师姐魂飞魄散,感情上没有那么浓墨重彩,并且观星师本就是日夜颠倒的作息,她刚一上白鸾凤鸣车,已经歪在钱袋里睡着了。 严谨心里涌现出一点酸涩,他与大师姐感情甚笃,亦师亦友的那种,面目上染了一层哀伤。 他伸手抹了把脸,一偏头,见大师兄表情凝重地盯着窗外,仿佛整个人沉浸在了难以自拔的忧伤里。 大师兄与大师姐相识更早,最初的时候,衡阳弟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相依为命了许多年,才又来了一个江远嵊。 二医仙性情温和,他见梁以升的状态很不对劲,喝了一口手边茶水,压下心中种种情绪,率先打破沉默,同时也在帮衬着顾全大局。 大师兄,我们现在去哪?北辰殿那边,我们还未向齐掌门辞行。 一听到北辰殿,顾慕整个人神色依旧不可控制的变了起来,差一点跳车跳跑。 严谨一把拽住他的袖子,这几乎是种无声的安慰,后者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又恢复了正常神色。 大师兄闭了闭眼,感觉到双目细小血管爆裂,一阵刺痛,然后他用手撑着额头,拍了板:先回衡阳,向师父禀告大师姐的事情,至于北辰殿,事后我代表师门去说明缘由,再赔失礼之罪。 第77章 剩下的师弟自然无异议,于是,在空中盘旋了半天的白鸾凤鸣鸟,长鸣一声,径直往衡阳山方向飞去。 在车上的这几天,有二医仙在身旁,每日一颗仙丹喂养着,顾慕身上的伤口已经愈合的七七八八。只是很嗜睡,在白鸾凤鸣车上赶路的两日,这唯一的凡人除了吃东西就是睡觉,连小师妹都自叹不如。 严谨一度怀疑,二师兄给顾慕的仙丹全是安神的药,二医仙却说,顾慕这是暗伤愈合,他的身体曾经临近崩溃,这是身体应激后的自然反应。 果不其然,睡了二日的顾慕脸上隐隐有了红晕,看起来不再是苍白的可怜。 白鸾凤鸣鸟迎着朝阳又一声长鸣,隐于云端的马车缓缓落在山脚,衡阳水镜重新开启,封山栓转动让仙境露出真容。 顾慕惊奇地看着突然凭空出现的石阶,一层一层往上盘旋而去,一眼望不到尽头。 大师兄依旧站在众人前面,一甩袖子道:走吧,我们先去孜暮厅拜见掌门。 这时已经到了春天,冰雪消融,万物复苏,衡阳山脚下无数花花草草探出脑袋来,有的已经长到了凌空的石阶旁边。 傅余齐看了看长长石阶,认命地拨了拨自己背上的脑袋,大白天的,小师妹睡得人事不知,估摸着被卖了都不知道。 三师兄托了托背上越来越沉的小师妹,忍不住问道:大师兄,为什么我们不直接将白鸾凤鸣车停在山顶上,然后再将山顶的结界撕开一个口子,从口子里钻进去,这样回去岂不是比爬山方便! 大师兄:你见过谁回家有门不走,没事去翻墙? 傅余齐是个逻辑缜密的,反问:那出门的时候,为什么就能直接从山顶结界飞出去! 大师兄又道:白鸾凤鸣鸟拖着车厢往山脚跑,不觉得奇怪吗! 众人想象了一番那样的场景,好吧,着实奇怪。于是将这有些不合理的地方,堪堪圆了过去。 左右是爬山,只动腿,嘴闲着,有了话题开头,众人将白鸾凤鸣车上没有说的话,补了回来。 严谨道:三师兄,我记得还你以前告诉我,这石阶不知道我们衡阳哪代掌门规定的,不能动用真元直接飞上去,必须得自己一步一步的走上去。 傅余齐背着小师妹,一个人爬山已经很累了,还要背着一个更累,哭丧着脸,十分懊悔自己知道这条门规,觉得不知道也挺好,这样直接飞回去,还能跟自己师父说不知者无罪,偶尔被自己的真元反噬一下也无伤大雅。 大师兄见状,如何能不知道三师弟在想什么,冠冕堂皇,外加站着说话,不腰疼:小师妹是女孩子,女孩子都身轻如燕,三师弟,也就十来里的山里。 他说完,一扭头端着大师兄风范踏上了石阶,道貌岸然的让人想打他一顿。 大师兄是指望不上了,傅余齐背着小师妹,眼含泪花都看着江远嵊,二医仙抬眼望天当没看见,傅余齐又看向严谨,严谨转过身对顾慕道:顾慕,走吧,上山。 这一幕似乎似曾相识,傅余齐内心有点凌乱。 除了草木随季节变换,能看到绿色黄色靛青,衡阳山石阶千百年一如既往,高高低低,仰头望去又平铺直叙。 今日天气晴朗,石阶周围没有云深雾饶,清晰可见周围山谷风光。 顾慕看见还没来得及抽出嫩芽的树木,裸露的石壁,以及石壁上枯死的藤蔓,大片大片枯枝与落叶堆积在山谷里,风一吹,偶有二片落叶被掀起。 这样不算生机盎然的景色,顾慕非但没有看出颓败与衰落,反而看出了坚韧与倔强,那些没有被藤蔓包裹的石块,每一块都曾被风雨侵蚀,留下了一圈一圈暗褐色的石纹,像是睿智老者脸上的皱纹,带着洞悉一切的痕迹。 修士修行之路漫漫,上下求索时,区区十里山路实在是不算什么,就连背着小师妹的傅余齐看起来也游刃有余的,完全没有他刚刚在山脚抱怨的那般吃力。 此时的顾慕看着仙山,对这世间种种,头一次有了不一样的认识。 最初的他,是一个婴孩。阴差阳错的被带回北辰殿,在北辰的半年里,被动的接受了侮辱与伤害。 无人教过他报复与仇恨,于是,他凭着本能将北辰殿欺辱他的人揍了回去。 但他的纤弱与毫无背景,甚至是过分出色的容貌,每一样在北辰这样入世的仙门里都是错误,而这些加在一起就是错上加错,只会换来更大的伤害。 被那群报团的北辰弟子打断了他的双腿,将他像是丢垃圾一样扔进了雪地里。刚被丢进雪地的时候,顾慕不是觉得屈辱还是疑惑,原来反抗的代价是,被打的更惨。 他的膝盖上的血迹流在雪地上,自顾自地画出一副殷红海洋,顾慕见识有限,类似的场景让他想起南溟影壁,那个以身饲恶灵的女子。 于是南溟一幕幕,在他脑海里走马观花,他想起影壁的眼睛,想起她眼中的反抗与不甘,那个柔弱的凡间女子,是不是真如她所说,以身饲恶灵,只是她反抗命运,付出的沉重代价? 不过顾慕对影壁知之甚少,很快这页就翻了过去。衡阳山落叶依旧在飘落,让让顾慕想起北辰冬日,鹅毛大雪飘落那夜。 第78章 他被打断腿之后,无意中寻到了一片墓地,见到了灰色天空与灰色墓碑融合在一起,有点阴森可怖。墓地,这里埋葬着许多死人,不过生死似乎是相互纠缠的一根线。 他记得自己有点庆幸爬到了墓地,墓碑前有足量的供奉,又因没几天要过年,供奉不仅数量多,而且种类也多。 二十多天后,墓碑前的供奉都被顾慕吃的差不多了,眼下只剩下一个硬邦邦的糕饼,没有了食物,生死似乎又再次纠缠。 他在北辰的日子,从来没有光亮。似乎南溟影壁也是如此,又想起影壁,大概是因为,感同身受。 第42章 净化 大雪纷飞,夜风呼啸,顾慕蜷缩在坟头旁,身上的衣服又脏又臭,破破烂烂的根本抵御不住寒冷,冻的直哆嗦,他抱住自己的双臂,掌下一把骨头,几乎没有血肉。 过分的骨瘦如柴,让顾慕一双眼睛看起来大到不和谐,他看着落雪,无边无际。 连这满天的雪,看似温柔飘逸,实则毫无温度,四季分明,所以老天爷连雨雾阴晴都分配不均。 他手中捧着冻硬的糕饼,内心突然恐惧起来,感知到了今夜的大雪夜格外难熬,膝盖上的伤,又一次针扎似的疼了起来。 恐惧了一会之后,顾慕心中又生出了莫名怨气。 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世间会下雪?只落在他的头顶,为什么北辰弟子里龌蹉事一件接一件,与书中写的什么兄友弟恭、尊敬师长之类的完全不一样。他继而扩大思绪,为什么王侯将相,构建的政权以后,还会有人吃不饱穿不暖。 似乎人间没有什么,书里才有什么,提倡什么又似乎一切都是假的。 顾慕想到此处,心中怨怼更甚,他憎恶这丑恶的人间,恨不得人间不复存在。 他生了这了不得的怨气,只见他蜷缩的坟头晃了晃,片刻后,连带着墓碑都变得古怪起来,不仅黑气缭绕,而且在隐隐震动。 这震动慢慢向四面八方传递,没过多久,整个坟场都在震动,那些黑气像是被什么吸引,一缕一缕的游蛇一般,钻入他的膝盖处。 满天纯洁的雪花还在飘落,掩盖了这一切,竟让北辰殿的修士没有一个发觉此处有异常。 黑气没入顾慕的膝盖之后,顺着经脉往上走,刚刚走到大腿处,他指尖蓦的一亮,一粒红色朱砂痣出现在他指尖,那些黑气见了朱砂痣,如海水退潮般,退回了被打断的膝盖处。 那粒朱砂痣见黑气后退,光亮一闪,又重新隐没在快死之人的血肉里,震慑住了那些黑气。 顾慕不知道为什么,他走衡阳山里会想起北辰坟场,抬头看了看四周景物,仿佛看到了有青绿色的灵光在闪烁,安静平和。 在这祥和里,他收回思绪,低着头走在台阶上,凌空台阶过后,有了不凌空的,他这时才有了脚踏实地的感觉,心中不禁想,刚刚傅余齐说的对,爬山需走路是挺累的,不可以省事动用真元飞行,那修仙的意义何在? 突然,顾慕双腿一软,险些摔出台阶。 严谨走在他前头,听见动静,停下脚步扶了顾慕一把。 你怎么了? 顾慕额头全是虚汗,他深呼吸平复了心绪,还没有来得及回答,严谨第二个问题就来了。 怎么出了那么多汗,是身上的伤还没有好全吗? 顾慕摇了摇头,用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没事,休息一会就好。 大师兄与二师兄走在最前头,顾慕与严谨走在中间,走在最后的是背着小师妹的傅余齐。 中间的一停下,傅余齐几步走赶上了他们,看着顾慕满头大汗道:四师弟,顾慕小兄弟这一看就是很少走山路,脱力了吧? 严谨:你还能走吗? 可以,我休息一会就好。 严谨看了看他满头的汗水以及惨白的唇色,在师妹师兄面前,心中的皇子自尊挣扎了一下,然后毅然弯下腰:上来,我背你。 阳光璀璨明媚,落到严谨一侧的脸颊上,他的轮廓在阳光里更显英俊。 啊? 啊什么啊,快过来。 哦。 最后,傅余齐与严谨一人背着一个走着山路。 又走了一会儿,走到了半山腰上,能听到阵阵悦耳鸟鸣。 原来大师兄还没有狠心到底,与二师兄站在一处平坦的地方等着师弟们。 不过见严谨背着顾慕上山,梁以升的神色暗了暗,这次他掩饰的很好,站在他身侧的二医仙也没能看出异样来。 他又端着大师兄的风范道:四师弟,顾慕小兄弟这是怎么了? 严谨:体力弱了些,走了一半就走不动了。 二医仙不知道怎么想的,很失水准的来了一句:阿谨,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背了个小媳妇儿! 严谨二师兄,开什么玩笑,顾慕可是男的。 一旁的傅余齐听了笑得十分开心:我背着的是个货真价实的女孩儿,四师弟许给你要不要! 严谨:你自己留着吧,三师兄! 顾慕听明白了众人在开玩笑,抿嘴一笑,他突然觉得这条山路,也许真的需要自己亲自走上来才能算数,因为阳光终于照耀在头顶上,而不是躲在阴暗处期待光明会降临。 第79章 傅余齐头一次见顾慕露出笑容,表情夸张的调侃了一番:原来你会笑啊!我还是头一次见你笑,你笑起来挺好看的,以后多笑笑。 顾慕头一次被人提这种要求,表情上有一种安心般的不知所措。 严谨:三师兄,咱们衡阳有你一个活跃气氛的就够了,再多来一个,未免太吵了些。 你们一个个,年纪轻轻,天天装老成,没意思透了。 说完,傅余齐想伸个懒腰,后来才发现小师妹在背上,二医仙站在傅余齐身侧,伸手托了一把。 三师弟,你稳重些,你这左摇右晃的小心将师妹摔出去。 傅余齐:知道了知道了,二师兄,你来背会,小师妹长大后留给你当媳妇。 不重的小师妹又落到了二师兄手中。 师兄弟们笑闹了一阵子,最后,还是梁以升轻咳一声,打断吵吵闹闹:掌门正等着我们回去复命,快一些走吧。 笑闹声渐渐停止,众人又继续向山顶走去。 顾慕伏在严谨的背上,看了周围问:衡阳的每一个人回衡阳山,都要走这么久的山路吗? 严谨摇了摇头:也不全是,真元深厚的人出门回门派,也会动用真元直接回。 顾慕想了一会:就像你师父? 嗯! 我好像明白了,你看,这些岩壁上的花纹,像不像是法阵条纹,脚踏实地的走这条山路有净化浊气的作用。 严谨一怔:净化? 此时正好走到衡阳山的正门前,严谨放下顾慕站在山门往下看去,整条山路俨然就是个净化法阵。 包括大师兄在内的衡阳弟子都回头往下看,果然发现了这条山路的不同寻常之处。 在外游历的弟子走这样的一条净化之路,不仅可以坚定心性稳固境界,而且如果弟子在外不留神被妖魔鬼怪附体也会被识别出来,衡阳派规定弟子不得动用真元,脚踏实地走山路居然是这样的用意。 二医仙听到顾慕的话,感叹道:顾慕,你小小年纪,居然能看出衡阳山路的寓意,看来,你确实跟我派有缘。 大师兄面无表情地看了看站在严谨身侧的顾慕,心绪又开始不宁,他飞快压下藏在心中的一点酸意,指尖白光一闪,水镜开启,衡阳内景展露真面目。 处处都是满目苍翠,或秀丽或端庄的建筑隐于树木中,远远看去,飞檐四角高高翘起,廊下挂着一排五颜六色的彩球做装饰,那彩球大约被施了法术,光辉流转,熠熠生辉。 绕过几座山头,又走过一段长坡路,窥天殿端庄的立于半山腰上,待再走近一些,可以看见窥天殿旁边的孜暮厅,不是正式训/诫八千弟子,窥天殿正殿并不开放,只开了一侧的孜暮厅。 顾慕跟随众人进了厅里,只见一个长得跟司空山里差不多的白胡子老爷爷稳坐上首。 小师妹没有睡醒被搁在一旁的椅子上,剩下的几个人站成一排,恭恭敬敬地弯腰行礼:掌门。 司徒安掌门接受了弟子的行礼,一挥锦袍让众弟子起身。 以升,你回来了,此次去北辰殿,怎么还带了一个小公子回来? 梁以升:师父,这位小公子叫顾慕,与我们衡阳派十分钟有缘,去年再南溟的时候,师叔与四师弟就救过他一命,此次弟子前去北辰殿,机缘巧合之下又遇见了他,见他无家可归,便带回衡阳。 司徒安看着顾慕,那样的容貌世间少有,记忆深刻:我记得他,他不是被北辰殿的大弟子郑明带回去了吗? 梁以升偏过头看了一眼严谨,然后才说:是,不过我们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流落街头很长时间了,师父,我衡阳乃名门正派,且上苍有好生之德,弟子知道衡阳八千门众,门人众多,就让这顾慕先做一个挂名弟子,先送去启悟堂学一些修炼入门书籍,如果过了考核再记在我派长老名下,若是没有仙缘通不过考核,再送往山下做一普通人。 掌门司徒安捋着胡须思量。 衡阳八千门众,并不是指这山里真有八千个弟子。 自古以来,修仙贵精不贵多,每年都会有得仙缘的人来到衡阳学艺修炼。 数百年积累下来,曾经做过衡阳门生的人众多,这其中又有许多仙缘浅薄的人早早就断了修炼之路,只能下山做一普通人,有的心胸开阔,一辈子或隐居或入世,各有各的风采,有的心胸狭窄,打着衡阳派的招牌招摇撞骗,有幸被真的衡阳弟子识破,上报衡阳派处罚,司徒安这些年有些精力不济,当下决定不再收门生,绝了这些招摇撞骗。 第43章 取名 严谨见掌门面露犹豫,捅了捅站在身旁的三师兄。 傅余齐被捅的莫名其妙,然后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掌门师伯,顾慕上山的的时候,竟参破了我派净化法阵的寓意,可见他天资聪颖,仙骨独绝,必能参悟天书,企及大道。 严谨忍不住用咳嗽声打断傅余齐,这娘们唧唧的人,夸的也忒过了。 但是夸张点也有好处,掌门听说他参破了净化法阵,果然表情一变,又重新恢复了慈祥和善:这孩子小小年纪,竟然能有这样的领悟力,看来确实与我派有缘,阿谨,你救过这孩子二次,等会你带他去启悟堂,以仙缘者的身份计入挂名弟子。 第80章 是。 就这样,顾慕成了衡阳挂名弟子。 随后,梁以升表情一变,将霍许卿的红绡鞭从储物袋里拿出,递给司徒安。 师父,此去北辰,我们在望江山附近,找到了大师姐的红绡鞭,不过师姐魂魄在外流浪那么久,不知其中发生了什么,等我们从雾河寻到大师姐的气息时,她已经已经彻底魂飞魄散了! 司徒安听闻此事,表情凝重,对着红绡鞭沉默良久,最后,虚发皆白的掌门对着虚空挥了挥手。 一路舟车劳顿,你们几个也辛苦了,都各自回去休整,许卿的后事,过几日再议。 师兄弟几人对掌门行完礼,依次退出孜暮厅。 不知不觉,夕阳西下,月亮东升,还有星星做陪衬,在仙山上看夜色,整个天幕美如画卷。 顾慕跟在严谨身侧:我们现在去哪?你要送我去启悟堂吗? 严谨看了一眼月亮道:不,先回飞阁流丹。 飞阁流丹?那是什么? 顾慕,你什么时候才能不说疑问句或者反问句。 天上的星星眨巴着眼睛,地上的顾慕同样也眨巴着眼睛。严谨很快调整自己,跟一个顺眼的笨蛋多费什么话。 走吧! 他没有多解释什么,径直将顾慕领回了飞阁流丹。 夏露秋月正在院子里打水,一抬头就见主子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小公子,都面露疑惑之色,看着小公子相貌,皮相绝佳,不禁猜测,难道严家最近又出了新的小主人? 顾雯正从房内拿着一个新的水桶出来,她先是看着严谨,又看了看他身后的顾慕。 小慕,小慕,你还记得我吗? 顾雯放下水桶神情激动的走向顾慕。 我记得你,你是顾雯姐姐。 顾雯表情许是意识到自己表情失态,走到院落门口又紧急刹住了车:公子回来了,公子此去北辰殿,我还想着能不能见小慕一眼,没成想公子就将小慕带了回来。 严谨省略过程对顾雯道:碰巧遇见了,就将他带回来了。 顾雯:那公子,小慕以后还要送回北辰吗? 这次顾慕没有再让严谨替自己回答:刚刚掌门说,我现在是衡阳挂名弟子,不用再回北辰了。 这不太懂人情世故的笨蛋回答完顾雯,转过身一本正经的严谨道:你看,我现在就可以不说疑问句和反问句。 严谨表情很是生动,有些想笑又没有笑得出,于是没有理会他,大步流星的往内院走:夏露秋月,有没有吃的? 还傻站在院门口的顾慕对顾雯道:他不让我说疑问句和反问句,自己却说了起来,顾雯姐姐,他总是这般反复无常吗? 顾雯脸上的表情越发的疑惑:小慕,你在说什么?是不是失忆症还没有好,没关系,衡阳山有医仙,他一定可以医好你。 顾雯顾慕的再次相逢,就在顾雯的疑惑中开端。 严谨遥遥的在院内转过身道:傻站在门口做什么?顾慕,你不饿吗? 哦,来了。 饭厅里摆了一桌子菜,不知道是不是秋月夏露早有预感严谨会回来,做了他最爱吃的水晶丸子。 这道水晶丸子很费功夫,寻常百姓不会舍得花费整三天去做这样一道菜,宫廷御膳的手艺做出来的水晶丸子圆润饱满,鲜味十足。 秋月怕凉了影响口感,连着蒸屉端了上来,顾慕毫不客气的连吃了三个。 严谨举着筷子在半空中问:好吃吗? 吃的唇齿留香的人含糊不清:好吃好吃。 你还真不客气,半屉都被你吃光了。 顾慕咽完口中水晶丸子,说话终于利索起来道:这还有一半。 严谨也夹了一个水晶丸子咬了一口,依旧是从小到大的味道,吃完一个后,顾慕同时也飞快的吃完了一个,一屉共六个水晶丸子,转瞬只剩下一个。 顾慕舔了舔嘴唇道:只剩下最后一个了! 亏你还知道只剩下最后一个。 严谨正想一口咬下去一品鲜香,瞥见笨蛋咽了咽口水,那清澈透明的眼神透露着对食物的渴望。 给你。 最后一个水晶丸子落到了顾慕的碗里。 真好吃!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这世上美食这么多,你才吃过几样,没见过世面。 顾慕完全没有听出他话语中的调侃,十分感兴趣地问:那你都吃过吗? 衡阳地大物博,好吃的东西不胜其数,哪里能品尝的完,御膳严皇子吃了不少,听说有些民间小食不比御膳差,一直都没有机会去尝一尝。 没有。 顾慕歪着脑袋,十分天真的立了一个远大志向:没有的话,以后我陪你一起去吃,吃遍这世上所有好吃的。 严谨:你知不知道吃东西要给钱的,你有钱吗?还有,你现在走了修仙问道之路,修士修行到一定境界是要辟谷的。 辟谷? 第81章 辟谷就是不吃东西,吐纳天地灵气。 那你辟谷了吗? 没有,过了参悟天书第一卷 之后,大概会辟谷一段时间。 顾慕低下头又喝了一口米羹,低垂的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时顾雯正好端着一盘清蒸鱼走了过来。 北辰气候多干燥,少河流多黄沙,受地理位置限制,自然没有什么像样子的鲜鱼,顾慕在北辰殿大半年,从未见过清蒸鱼,于是好奇地问顾雯:这是什么? 顾雯将盘子轻轻的搁置在桌上:清蒸鱼,我弟弟以前在南溟的时候,最喜欢吃我做的清蒸鱼。 顾雯提起真正的顾慕,心情许是有些伤感,眼睫低垂了一下,然后又道:公子,厨房还有一个清炒虾仁,若是不够,我在做些。 这些够了,不用再添了,顾雯,天色已晚,西边还有一个空屋子,你收拾收拾,给顾慕住下。 顾雯应是转身去了。 严谨与顾雯说话的空挡,顾慕已经吃了一口鱼肉,他皱了皱眉,吐出鱼刺,筷子转向去了其它菜品。 严谨看的明明白白:怎么,清蒸鱼不好吃吗? 好吃。 好吃怎么就吃了一口。 不太喜欢。顾慕飞快吃完了碗里的米羹,然后说,我吃饱了。 严谨正欲开口说别挑食之类的话,他袖中储物袋里突然传来声响,是低低的愤怒地嘶吼,他这才想起,袖子里还揣了一只栖息神虎兽。 神虎兽不甘的咆哮,若不是被法器束缚,早就冲了出来。 严谨将储物袋拿出放在饭桌上,指尖金光一闪,一道真元直接打了进去,神虎兽吃痛大吼一声,没有消停,挣扎的反而更厉害了,震的整个饭桌都在晃动。 见状,严谨错落有致的眉眼一挑,一巴掌拍了过去,那小小的储物袋被拍瘪了下去。 老实点。 不过神兽显然不听他的,储物袋里有灵光闪烁,没有放弃挣扎。 顾慕站在一旁看了一会:它是不是也饿了,从雾河一路回来,我们好像没有给它喂过东西。 顾慕这样一提醒,严谨这才想起来确实如此。 栖息神虎兽可以听懂二人在说什么,当下不挣扎了,委屈巴巴的呜咽一声,储物袋里还传出来了肚子叫的声音。 金光又一闪,储物袋被打开了,普通家养的猫一般大小的神虎兽,从储物袋里一跃而出。然后它没有丝毫犹豫,对着盘子里的清蒸鱼大快朵颐,连骨头渣子都没有放过,吃的一干二净。 顾慕看着栖息神虎兽,伸手抹了一把它油光水滑的皮毛:你是不是很喜欢吃清蒸鱼? 栖息神虎兽似乎很畏惧顾慕,缩了缩脑袋点头呜咽了一声。 严谨:栖息神虎兽,你给我当坐骑,以后我天天给你清蒸鱼吃。 神虎兽蹲在饭桌上犹豫了一会,伸出前爪挠了挠自己的虎头,然后又回头看看了本来装着清蒸鱼的空盘子,费了老大决心点了一下头。 严谨本来还以为要跟这神虎兽恶斗一番,使用暴力打服了才行,万万没想到堂堂一头神兽,也是个没出息的,一条清蒸鱼就收买了。 他看了看顾慕,又看了看神虎兽,深觉自己养成计划任重道远。 既然你答应当我坐骑,那以后就要听我的。 饭厅金光一闪,严谨左手在虚空中飞快写写画画,飞快画好了一个契约阵。 来吧,这是灵兽契约,签了以后你就是我的坐骑了,本少爷答应你,天天有清蒸鱼。 听到每天都有清蒸鱼可以吃,神虎兽双眼冒泡,毫不犹豫的一跃而起,前爪伸入契约阵的一侧。 金光闪烁,不一会儿,它前爪上就留下了一道金色的印记,这颜色与它皮毛颜色很是适宜,神虎兽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卖身契,从野生变成家养,暂时有些不适应。 顾慕走了过去,想再摸一摸神虎兽,刚刚还畏惧顾慕的没出息神兽,现在有了主人,呲牙咧嘴的不人碰。 它好凶! 严谨走了过去,对神虎兽道:过来。 它龇牙咧嘴的不肯过去,保存着神兽最后一点尊严。 严谨当下没有客气,弯下腰提着神虎兽的脖子一把拎了起来。 神虎兽当下没了脾气,泄了气似的窝在严谨臂弯处,发出几句不满的呜咽。 公子,这是哪里来的猫? 秋月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她身后还跟着夏露。 顾慕道:这不是猫,是老虎。 夏露好奇的走了过来:老虎?以前只在画里见过老虎,还从未见过真的。 栖息神虎兽傲娇的将头扭到一边,不想被人当猴子一样观看。 公子,我看看。 这长的真好看,跟大一点的猫也没什么区别。 夏露抱着栖息神虎兽,正给它顺毛,抬起头问严谨:公子,给这猫起名字了吗? 这话提醒了严谨,他的坐骑还没有名字,那取个什么样的好。 我想想。 第82章 趁严谨给坐骑想名字的功夫,秋月收拾起了饭桌上的碗筷。 顾慕在一旁突然道:阿寅。 严谨笑了起来:寅虎卯兔,顾慕,我要是带回来一只兔子,是不是得叫阿卯。 顾慕:不好听吗? 严谨:不是不好听,长辈们有时候叫我阿谨,这样算起来,好像我跟它一个辈分,我想想,今天是十七,不如就叫它寅七。 栖息神虎兽再一旁狂翻白眼,起的这是什么破名字,还不如它们一族统称,就叫栖息神虎兽算了,不过没有人在乎一只猫翻白眼。 顾慕觉得十分满意,逗弄着神虎兽:寅七,寅七! 从此以后,飞阁流丹又多了一个叫做寅七的可爱猛虎。 第44章 启悟堂 次日清晨,严谨起的晚了一些,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 近来天气都十分的好,阳光明媚,万里无云,推窗一看,满山谷已经可以初见翠绿,淡淡的,像是一层轻纱温柔落在山坡上。 他穿着寝衣对着后山发了会呆,连日劳累,加上左腹肋骨骨折伤痕还在,一点也不想练剑,想再回床上再睡一会回笼觉。 正欲往回走,就听见了门外顾雯与二医仙的声音。 姑娘的身体将养了这许久,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只是平日还是要注意保养,春寒料峭,不要受凉了。 是,多谢江公子。她顿了顿,眼神含着一点春光看着江远嵊,公子,吃早膳了吗?厨房里有新做的红豆糕,公子要不要用一点。 不必了,我用过早膳,姑娘若是有事可自行先去,我自己去找四师弟就行。 那江公子自便,有事情叫我。 多谢姑娘。 严谨听着二人脚步声越来越近,从一旁屏风上随手拿了一件长袍披上,打开房门,正好看见江远嵊正欲敲门,手中还拎着药箱。 严谨将人请了进来。 四师弟,我来看看你的伤,还疼吗? 严谨摇了摇头:你给的镇痛药丸,我每日都吃,效果不错。 二医仙将药箱搁在桌子上,又从药箱里拿出诊脉用的腕垫。 来,师兄给你诊诊脉。 严谨坐下,从善如流地伸出手。 把完了脉,二医仙又道:恢复的不错,这几日忌辛辣刺激,凡人伤筋动骨一百天,咱们修士体魄虽然比凡人强,但是还是要注意些。 严谨点了点头,收回了手,话题一转:二师兄,你来飞阁流丹的时候,可有路过春涧堂? 二医仙:没有,我从另一条路过来的,只有大师兄的住处来你这,才必须路过司空师叔的春涧堂,咦,怎么问这个? 说曹操曹操到,二人正在二楼说着话,听见楼梯处又有了动静,几声脚步声之后,顾雯带着面无表情的大师兄站在了严谨房门外。 春光明媚,阳光透过大开的窗户落到严谨房里,江远嵊与严谨面对面坐在靠窗处的矮桌上。 梁以升的眼睛忽略掉江远嵊,只看到四师弟。 严谨整个人被阳光笼罩,错落有致的眉眼,在明亮的光线下微眯着,猫一样的慵懒,偏偏周身线条硬朗,大师兄不由得心跳快了几下。 江远嵊见大师兄来,站起身施了一个礼。 严谨又犯了少爷病,懒得动弹,就这么直白的坐在原地。 梁以升劈头盖脸地问:四师弟,顾慕昨天晚上住的你这里? 严谨理所应当地点了点头。 梁以升没有走近严谨一步,就这么站在门口又道:启悟堂里有空房间,还是单间,专供挂名弟子居住,怎么没带顾慕过去。 他的话里话外指责严谨不守规矩,跟找茬无异,今日少爷心情好,不跟大师兄一般计较。 遂漫不经心道:大师兄,大早上你怎么还有火气,顾雯,去给大师兄沏壶凉茶。 顾雯见势不妙,趁机赶紧下楼去叫还在睡觉的顾慕。 梁以升:今天一早,我跟授课长老,在启悟堂等了他整整一个时辰,实在等不到,又来飞阁流丹寻他,他居然还在睡觉,区区一个凡人,真是好大的架子,这般不用功努力,我启悟堂不需要懒惰的弟子。 听授课长老也在等顾慕,严谨这才慢悠悠地站直了身体,他未系结实的寝衣结,随着他的动作被晃的散开了,恰好露出左下腹一大片黑紫红肿淤青,那是与栖息神虎兽打架留下的伤。 不知道是不是那伤口安抚了大师兄的神经,又见严谨动作迟缓,又想起雾河那夜,他连肋骨都断了,当即懊悔自己刚刚发的邪火。 严谨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春光乍泄,然后伸出二根手指将衣带系上,外袍还是随意的披在身上,没有束腰带,配上那张英俊的脸,更显放荡不羁。 见他一步一步的走过来,大师兄的心不可控制地乱跳,可惜严谨不会读心术,从头到尾只见大师兄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口,连房门都不愿意踏进一步。 严谨很快走到自己房间门口,径直略过大师兄又走了几步,见大师兄还傻站着,不由得回头道:大师兄?不是说要去找顾慕吗?他昨天晚上住在楼下,许是舟车劳顿太久,他又年岁尚小,受不住多睡一会也很正常,我带你去叫他。 第83章 二人前后脚的往楼下走,大师兄想关心一下严谨伤势,正好迎面碰上送热水上来的秋月夏露,不知道是不是出于心虚的心理,到嘴的关心就成了大师兄的严厉。 四师弟,现在天气还未完全脱离寒冷,将衣服穿整齐些,如此衣衫不整,成何体统。 严谨听了这话,停下脚步,转过身对梁以升,这找茬还没完没了了。 大师兄,我在自己房间里想怎么穿就怎么穿,再说,我也没出飞阁流丹的大门,有何不可? 梁以升听完,心中更不是滋味,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跟阿谨之间见面不是争执就是吵架,闹的不欢而散的次数也太多了些,他的本意不想这样。 秋月夏露见这二人就站在楼梯上吵架,不便再上前,对着二人行了一礼,匆匆去了。 二医仙拎着药箱走了过来,他是在场唯一的明白人,深觉衡阳派狗血剧情要上演,越发的忧心忡忡,心不在焉地掺合进来问:大师兄,四师弟,这是怎么了? 梁以升并不想责备严谨,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越不想如此,事情就会往此方向发展,这时候江远嵊过来,无形中好像给了个台阶给梁以升。 没什么,二师弟,走吧! 严谨见大师兄态度软了下来,他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伸手胡乱的将外袍拢了拢,没有腰带,没走几下便又散了,不知道是不是拢衣服的时候碰到了伤口,下楼梯的时候,脸色变了变,大师兄心中更加懊恼。 仿佛一切罪魁祸首的顾慕,正睡眼朦胧的被顾雯拉着走到了院里。 阿姐,阿姐,你别拽我。 顾雯替顾慕对着众人行礼道:梁公子,江公子,公子,小慕,小慕年纪轻,一时贪睡,误了进启悟堂的时辰,还望梁公子别责怪。 顾雯见顾慕还在状况外,傻傻地站着,伸手拉了他一把。 顾慕虽然搞不清楚状况,但是他知道顾雯是真心实意待他,于是对着众人也行了一礼。 二医仙看了看场中众人,又见顾慕一脸茫然,揣着明白装糊涂,打起了圆场:顾慕在北辰受的伤很重,身体本来就需要静养,大师兄,他第一天来衡阳山,也就别多挑理了。 严谨:大师兄,掌门原话让我去送他,先是我今日起的晚了,昨天晚上也忘记告诉夏露秋月叫他起床,他不认识路,没有我带着他,凭他自己也找不到启悟堂。 见严谨把过失往自己身上揽,大师兄雷声大雨点小:这次就算了,顾慕,走吧,去启悟堂。 见梁以升没有追究,顾雯替顾慕松了一口气:多谢梁公子。 日上三竿。 顾慕跟着梁以升一路无话的走到启悟堂,启悟堂透着古朴的宁静,院落门口还栽种了二棵不知名的仙树。 他走近一看,发现启悟堂很大,足够辽阔的内院没有摆什么装饰,除了院墙就这样空荡荡的空无一物,仿佛喻示着修道之人心中就不该装着杂念。 梁以升将他领到中间的一处房间里,里面正有一个年纪约莫四十左右的仙者在手持书卷,这位仙者一身凡尘书生打扮,头发也黑白参半,看面相有些严厉。 梁以升对那仙者施礼:李闻师叔,顾慕昨日第一次来衡阳山,没有寻到启悟堂在何处,故此来晚,还请李闻师叔见谅! 李闻一身凡人夫子打扮,捋了捋胡子,又摇了摇手中书籍:以升,你怎么亲自带他过来了,无碍,下次别来晚就行,顾慕,最后头还有座位,自己挑一个坐下吧。 顾慕走到最后一排,找了一个角落坐下。 其他挂名弟子的桌子上都有书本笔墨,唯有顾慕桌子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这讲课的地方古色古香,加上顾慕大约有十个挂名弟子,每一个挂名弟子都神色崇敬的看着李闻,毕竟对凡人来说,长生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 诸位有仙缘者,可以自行修炼我派吐纳之法,此法对人体百利而无一害,就算诸位日后修行之路中断,这吐纳之法也可强身建体。 李闻的话音刚落,众人的课桌上灵光一闪,然后就出现了一排蝇头小楷。 李闻轻轻搁下手中书本,开始念法诀第一句:平心静气,静心凝神! 众人跟随李闻,闭着眼睛学着小楷内容,室内一片轻轻的吐纳之声。 整整半个时辰,李闻讲了什么顾慕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他的目光不由得被其它东西吸引。 衡阳仙山灵气十足,日光下头可以看见五彩斑斓的光线,那些光线被光影分成一束又一束,虽然层次没有雨后彩虹分明,却因为没有分明的层次反而让色彩更加丰富。 第45章 寝庐 顾慕以手托腮,想着如果能把那些光芒抓一束回来,会是什么样的场景。 这样想着,他闭上眼睛,思绪不由得飘向外头,脑海中心念一动,仿佛元神出窍。 片刻后,他觉得自己真的触碰到了光芒,柔和的光线停留在掌心,然后渐渐旋转起来融成一粒水晶,蓦的被吸入掌心,将光纳入掌心,似乎感觉很不错他正想多抓几束光。 这时,一声异响突然冒了出来,顾慕心中一惊,外放的思绪仿佛又回来了。 第84章 神游太虚的人揉了揉眼睛,回过神。 原来那异响是桌椅在地面上摩擦的声音,只见前头有一癞头道士站起身问:敢问先生,这书上所说修行之路多经历,多经历可是指要我们去多游历? 李闻笑而不答,反而走近众人,他走到顾慕处停下,笑着用手指点了点书桌:这位最晚来的仙缘者,你来说说,修行之路在于什么?多经历,又作是何解? 顾慕神色有些茫然地站起身:先生? 李闻拍了拍他的肩膀,和蔼道:此次有仙缘者,就数你最年轻,你看起来分明还是个少年,人这一生可以分成好几个阶段,但是不管怎么分,少年时最意气风发,想法也多五花八门,你说说,怎么看待多经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顾慕身上,等待着少年的答案。 顾慕犹豫了一会儿,声音有些许的迟疑道:多经历,先生,要经历些什么呢?什么样的经历才算是经历? 顾慕这番话听起来很没有道理,想起来也没有什么道理,就跟废话差不多,但是很凑巧,这李闻就是个咬文嚼字的老夫子,他容易多想,啧了一声摸了摸胡子,捧着书本往前头走去了。 李闻站在前头沉吟良久:世事无常,人生多磨难,有些经历我们可以选择,有些则避无可避,顾小仙缘者,什么样的经历都算是经历,或许年少多困惑,等你再长大些就好了。 这间屋子里的一角放置了一个用法术做成的小翠鸟,每隔半个时辰就叫几声,以示休息一段时间。 李闻夫子说完这番话后,那用来计时的小翠鸟,清脆的叫了几声。 他一合书卷:各位仙缘者,今日的修行到此就结束,各位回去后可自行安排时间。 说完,一身书生打扮的李闻夫子,夹着一卷书头也不回的走了,姿态潇洒,身姿轻盈,俨然境界高深,是个活生生的仙人。 众人又羡慕不已,不知道何时才能真正的进入仙门。 李闻一走,刚刚说话的那癞头道士立刻奔过来,十分自来熟的对顾慕道:顾慕,你是叫这个名吗? 顾慕点了点头。 哦,我叫张西柳,是衡阳最后一批收的挂名弟子,顾慕,我瞧着刚刚送你来的是衡阳派的大师兄,他是不是叫梁以升,怎么?你跟梁师兄很熟吗? 顾慕从对这个世界有了认知还不到一年,很多事他懵懵懂懂。 在北辰殿的时候,刚开始并没有人欺负他,因此闲暇之余看了许多圣贤书,圣贤之书多赞誉美德,他便以为这世间得了圣贤书的教化,人人都是清雅君子。 可最后,顾慕双腿断掉的时候,方才明白书本里的世间与这万千世界不一样,这世间不全是书中的条理清楚,逻辑分明,多的是鱼龙混杂,浊气与戾气纠缠不清,人心隐藏在血肉中,它是何模样,没有人能看得清。 顾慕神色闪了闪,直觉张西柳不怀好意,但是无人教过他撒谎,只好老老实实地说:不熟。 那癞头道士继续追问:不熟?那梁师兄怎么会亲自送你来启悟堂? 顾慕神色有些茫然,这种聊天套路,一般人打个哈哈或者随便应付几句也就过去了,但是顾慕不一样,心里明白这张悟柳想挖掘点什么东西,但是他又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一脸茫然的看着他。 顾慕的年纪配上这种神色,落在别人眼里,难免引入遐想,本来衡阳派早就说过不收挂名弟子,可没过多久就自己打自己的脸,硬塞进来一个,且还是梁以升亲自送上门的。 那癞头道士眼珠子转了转,故作亲切:难不成你是梁师兄的亲戚?你是他凡尘的远房表弟? 张西柳的声音不算小,其它的仙缘者自然也听见了,纷纷侧头看着他,看着这个少年。 顾慕一脸懵,还没有想好怎么回答。 恰好这时,衡阳派的一个小道童大张旗鼓的跑了进来,然后唯恐天下不知的高声呼喊。 敢问各位仙缘者,哪位是顾慕,我们大师兄让我来带他看一看新收拾的屋子。 此言一出,无异于平地一声雷。 所有人的眼神都蓦的一变,有艳羡的,有嫉妒的,有艳羡转为嫉妒的,顾慕不知不觉中成为了众矢之的。 那天真无邪的小道童见没有人应他,歪着脑袋又问了一句:到底哪位是顾慕?怎么不应我一声。 顾慕无奈,在张西柳复杂的眼神中慢慢站起身,轻声道:我。 那小道童笑得没心没肺,对顾慕道:顾小仙缘者,请跟我来。 顾慕低着头,他十分明锐的察觉到了众人的情绪变化,顶着那些过分炙热目光走到院子里。 偏偏那小道童还没有自知之明,不仅没有丝毫低调,跟招摇过市没什么区别的领着顾慕,到了启悟堂最大最好的寝庐。 这寝庐不仅独门独院,只住一个人,而且设施齐全。 小道童:顾小公子,我们大师兄说了,以后你就住在这里,这可是启悟堂最大最好的住处了。 以张西柳为首的其它仙缘者跟在顾慕身后,见了这一幕,不由得脸上表情十分精彩,心中还很不舒服。 第85章 小道童天真烂漫的将寝庐钥匙递给了顾慕:这是钥匙,还请收好,顾小仙缘者,事情办妥了,我得回窥天殿当值去了。 顾慕就这般,被人塞了把钥匙,被迫的住进了寝庐,更是自然而然的成为其它所有仙缘者的眼中钉。 见顾慕转过身,以张西柳为首的人不好当着他的面表露出不快,只好暗中记下,怀恨在心。 一群人稍微走远了一点就窃窃私语。 大家都是被上天选中的仙缘者,怎么这后塞进来的顾慕待遇就比我们高处一截。 那顾慕到底凭什么啊?不是说仙家最讲究众生平等吗? 就是,凡尘俗世有亲缘牵绊也就罢了,怎么堂堂衡阳派,修行大家也搞这些名堂。 修仙问道,众生平等,怎么衡阳派就让我们几个睡通铺,这个时候就不提平等了。 有人明面上劝解,暗地里拱火。 哎呦,西柳兄,这世上哪里有什么众生平等,老话说的好,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这龙凤跟老鼠能是一样的吗?天壤之别啊! 这劝人的话说完,张西柳非但没有消下嫉妒之心,反而更加熊熊燃烧,觉得自己半只脚踏入仙门,怎么依旧是阴沟里的老鼠,那他顾慕,就他那一幅弱不禁风的可怜样,又凭什么做人中龙凤? 剩下的的几个仙缘者问:悟柳兄,你在想什么?表情如此阴沉。 癞头道士这才放松了神态:没想什么,我能想什么啊? 众仙缘者又道:悟柳兄,你这是嫉妒了吧! 一个看起来贼眉鼠眼的仙缘者道:嫉妒可是犯了修行忌讳的,西柳兄,可别走了茬道。 另一个仙缘者道:也是,不过这小子的待遇,可真令人眼热啊! 哈哈哈哈,这又扯哪里去了,走走,先吃饭,吃完饭以后,下午我们一起打坐修行。 众人暂时掩下嫉妒的种子,打着哈哈往远处走了。 顾慕在原地沉默了一会,皱了皱眉,啪嗒一声,钥匙插入锁扣,寝庐的大门应声而开。 修行多清净。这寝庐随了启悟堂的古色古香,先入眼的漆红的八仙桌。 顾慕看了桌子上的摆放的茶盏,然后往里走了几步,同样颜色的木床,木床上的被褥叠的整整齐齐,临窗的台子上还放着当季的鲜花,粉蓝色的花瓣点缀着粉黄色的花蕊,看起来清新可人,一旁的柜门半开着,里面挂了几件衡阳弟子服饰,平日用来换洗足够了。 他坐到一旁的矮踏上,知道梁以升亲自安排的这间寝庐,甚至不比昨天晚上,他在飞阁流丹住的那间差。 矮榻的一侧放了一张矮桌,方便主人搁一些茶水点心,而此时此刻,这矮桌上放了一本泛黄的书。 在顾慕之前,这寝庐的主人不知是谁,好像十分爱看书却不爱护书,这泛黄的书页被翻的破破烂烂,有的卷页,有的没有卷页直接秃了一块。 一只纤细的手轻轻的拿过那本书随意的翻了起来。 吐纳之法,在于循环,此法往复繁琐,辅助修行之路,效果甚慢;吸纳之法,在于吸收,接收天地灵气汇与一处,此法暴虐,效果显著。 顾慕看了一眼,这书没有书名,也不知道是谁搁在矮踏上的。 刚刚夫子李闻所教的是吐纳之法。 不过李闻教吐纳之法时,顾慕正在神游太虚,压根没有按照夫子所说的去做。 纤细的手指又将书随意的往后翻了翻,也不知道是不是命中注定,这一翻,顾慕正好翻到了吸纳之法,这一页纸的内容,详细的介绍了吸纳之法的应该从何练起。 顾慕深吸一口气,然后按照书中所说步骤,无师自通的学习起了吸纳之法。 第46章 吸纳之法 修行参悟之路,过于投入其中,往往不知时光流逝,不知不觉中,衡阳万物皆披星戴月。 飞阁流丹里,严谨正一个人在用晚膳,顾雯端着一盘时令野蔬从厨房走来,见他脸色有些苍白,便问:公子,你脸色不太好,是受的伤还未痊愈吗? 严谨摇了摇头,从中午的时候,就觉得有点不舒服,就去睡了一下午,以为醒来就会没事,不料非但没有变好,反而变本加厉,头晕眼花,毫无力气,对此状况,他心道,难不成真被梁以升那个乌鸦嘴说中了,没有好好穿衣服,就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就伤寒侵骨了。 我没什么大事。 顾雯在飞阁流丹待了大半年,自然知道严谨体魄强健,想来小小病症,应该不会难住修仙问道之人,于是,搁下手中盘子打算出去了。 她走了一半,终究没有放下心,轻声问:公子,小慕 正好二人同时开口,严谨手握筷子也问她:顾慕回来了吗? 没有,公子,小慕早上被梁公子带走,现在已经戌时了,还没有回来。 严谨搁下手中筷子,伸出一根手指揉了揉晕乎乎的脑袋道:启悟堂离我这很远,我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顾雯没有说话,眼神透露着感激,话一转锋:公子,要不要顺道去找一下江公子,他善医术,正好给公子您瞧一瞧。 第86章 严谨点了点头。 顾雯听了更是一脸惊喜。 春寒料峭,我给公子拿件披风,陪公子一起去。 片刻后,顾雯手中拿着一盏明亮的灯笼,刚走到院中,飞阁流丹的大门吱呀一声轻响。 抬眼一看,今晚上怪心有灵犀的,想谁谁来,开门的人正是二医仙与三师兄傅余齐。 傅余齐见严谨裹着披风一幅要出门的样子,惊讶地问:四师弟,你这是要去哪里? 说话间,双方就走近了,江远嵊抬眼一看就知道严谨这是病了。 二师兄,我正要去找你。 江远嵊道:呦!早上大师兄刚说完,晚上你就真病了!你怎么看起来虚弱成了这样,走,进去吧!我给你号号脉。 于是,还未真正出飞阁流丹大门的人又回到了飞阁流丹,严谨坐在一张桃木椅子上,生出手腕,二医仙默不作声的号了半天,表情越号越凝重。 夏露秋月见有客人来,沏好了香茶送了上来。 三师兄坐在另一侧的椅子上,兀自端了一碗茶水撇浮沫。 二医仙号完脉,脸色古怪的转过身去,也端着一碗茶水若有所思,眉头越皱越深。 严谨收回手:二师兄,你怎么这副表情,不知道还以为我要得绝症了,不就是小小风寒而已吗? 二医仙张口结舌,好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衡阳派大师兄与二师兄,都属于稳重一派,一般他们的脸色如果有什么改变,那就真的说明大事不妙。 严谨正襟危坐,不由得心里也有了一丝紧张。 二师兄,我到底怎么了?真有什么不好没事,你直说就是。 江远嵊喝了一口茶水,然后艰难地开口道:阿谨,你的脉象很正常,没有病。 最先跳起来的是娘们属性的傅余齐,他搁下茶盏,夸张的大叫:二师兄,你说什么呢,四师弟这脸色分明就是病了啊?你看看他,脸颊酡红,额头冒虚汗,这难道不是伤寒吗? 傅余齐说完这话,又掩饰性地咳嗽了一声:二师兄,我不是那个意思,不是说你医术不精啊!呵呵 严谨虚弱的靠在椅背上,错落有致的眉眼全部往下走,这种表情出现在他身上十分罕见,就跟太阳与月亮同时出现在天上一样,众人脸色皆变,一时间,没想出话来安慰一番四师弟。 连二师兄你都诊断不出我得了什么病,看来这真的是世间仅有的顽疾! 二医仙一时语塞,看了看自己的指尖,头一次对自己的医术产生了怀疑,他沉默了一会,搁下茶:四师弟,如果我学的医术没问道,你真的没病。 严谨:二师兄,我现在头晕脑胀,还发着烧,又是怎么回事? 江远嵊:我我不知道! 场中所有人一时无话。 严谨虚弱了一会,虚弱到连三分心法都没有运转,他好半晌有气无力地问:二师兄三师兄,你们大晚上的来找我做什么? 二医仙还沉浸对自己医术的怀疑中,碰着茶盏发呆不说话。 接话的是傅余齐:哦,刚刚不久前,窥天殿座下的一个小道童来报,说我们一起带回来的顾慕,他在衡阳派的身份是仙缘者,大师兄按着规矩安排他住在了启悟堂,当时我正跟二师兄在一起下棋,二师兄听了,惦记你身上的伤,于是便说拿着药箱过来看看你,就将那报信的小道童打发回去了,后面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严谨点了点头,挑出重点:顾慕今晚,住在启悟堂的寝庐里? 傅余齐点了点头:四师弟,你就放心吧,大师兄的安排,什么时候出过差错。 他有气无力的哦了一声。 平素生龙活虎的师弟变成了霜打的茄子,二医仙见了更不好受了,他搁下茶盏,先暂时将自己从医术不精的错觉中撕扯出来。 阿谨,去二楼,你将上衣脱了,我动用真元内视你的五脏六腑,你的病,我定要查出个所以然来。 于是,所有女眷皆避嫌的都留在了一楼。 二楼,卧室里,严谨光着上身趴在床上,露出健硕的脊背来。 二师兄,我腹部骨头还没有长好,非要趴着才能查看五脏六腑吗? 二医仙面色凝重:你那肋骨断一百次我都可以给你接回来,包你完好如初,趴着我看的清楚,我今天非要弄清楚,你为什么发热不可。 严谨无言以对,只好忍着疼趴好,方便他二师兄对他下毒手。 从外面看,飞阁流丹二楼传出一阵又一阵的浅淡光芒。 傅余齐守在一旁看了许久,直到月上中天,子时都过了大半,衡阳山处在一片沉寂之中。 二医仙颠倒来回了几百遍,将严谨五脏六腑的每一根小血管都查看清楚了,也没弄明白严谨究竟为什么会生病。 严谨现在觉得头晕脑胀也不算什么了,他趴了许久,趴的浑身血液都不通了,再趴下去,觉得自己没有先病死,应该会因为血液循环不通而亡。 艰难的自己一手撑着身体翻过来:二师兄,还是查探不出病因吗? 第87章 二医仙面色苍白的点了点头,对于修医道的来说,连病人的病因都查探不出,好比考试教白卷,说不出来的焦躁。 严大少爷此时,已经困的上下眼皮直打架,扯过一旁的锦被盖在身上,连洗澡都省了,给自己捏了个清洁诀:师兄,我困了,就先睡了,若是实在查探不出,不如就先住在飞阁流丹,明天早上起来再说。 严谨头一沾枕头就进入了梦乡。 他脸色酡红的仿佛涂了一层胭脂,脑门上有一股热血一波一波的往上涌,严少爷上一次有这样的感觉,还是在五六岁的时候,那时他贪玩着了凉,病了整整三日,严贵妃领着御医衣不解带的照顾了三日。 人在虚弱的时候总是会容易想起双亲。 严谨又梦见了他的父皇,在御花园里陪他踢蹴鞠,一片欢声笑语,后来,画面一转,他本以为一直会宠爱他的父皇,亲手把他赶到了衡阳山 见他真的睡着了,无奈之下,二医仙只好作罢!拎着药箱与傅余齐一起去休息了。 待二人走后,名为寅七的栖息神虎兽,悄无声息的从房梁顶下一跃而下,正好落到严谨的身边,堂堂神虎兽像只猫似的蜷缩在主人身旁,将头埋在腹部,没多久也进入了梦乡。 寂静笼罩着飞阁流丹,自然也不会错过启悟堂。 不知道什么时候,顾慕停止了练习吸纳之法,怀中抱着书,倒在矮榻上睡着了。 顾慕一睡着,他指尖的那粒朱砂痣无人看见的亮了一下,同一时刻亮起的,还有严谨指尖的那一颗。 次日清晨,依旧是明媚的一天,日头缓缓升起,衡阳山一派祥和,在春风的吹动下,冬日的枯枝重新焕发生机。 李闻夫子夹着一卷书姗姗来迟,他甩着宽大的袍袖,走的慢慢悠悠。 一进传授衡阳最基础秘法的课室,李闻就感觉有些不对劲,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原来是少了一个人。 坐在最后面的那个顾慕,怎么没有来? 张西柳眼珠转了转,挠了挠他的癞头道:回先生,顾慕今日还未出现过? 李闻是个尊师重道的,十分在意这些繁文缛节,又想起这顾慕昨天早上就迟到,当下垮下脸:顾慕在哪里?去个人,将他给我带来?修行之路,怎可这般懒散。 张西柳一听,飞快的与他身后一个贼眉鼠眼的仙缘者相互看了一眼,同时答:是。 说完之后,二人同时跑去启悟堂最好的那间寝庐寻人。 贼眉鼠眼的先猜测着问:西柳兄,这顾慕不会还没有起床吧? 第47章 翻找 春光明媚,弱柳扶风,寝庐沉浸在暖洋洋的阳光里。 癞头道士满不在乎地说:谁知道呢?刘良兄,走,进去看看。 刘良:正好,门都没有落锁! 二人大喇喇地走了进去。 这地方真不错,你看,那儿还有单独的书房,这儿还弄了个单独的洗澡的地方。 安排照顾的这么好,这顾慕要是跟梁以升不认识才奇怪。 刘良兄言之有理,我也不信。 二人一路走近内室,四处看了看,只见顾慕什么都没有盖躺在一张矮榻上。 癞头道士嗤之以鼻道:好好的床不睡,去睡跟门板没有什么区别的矮榻,真是糟蹋床铺! 西柳兄,我们先把他叫醒。 好。 二人走近顾慕,张西柳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顾慕的肩膀。 顾慕,顾慕,你醒醒。 哎,醒醒,别睡了。 顾慕睡得很安静,似乎连呼吸声都没有。 他奶奶的,这走后门的睡的那么死,再不起来,老子把他拎起来丢后山水沟里。 贼眉鼠眼的刘良趁机蹲下身子,眼睛不怀好意地看着顾慕:呦,这皮相真不错,看看这小脸蛋儿,怎么长的,跟大姑娘似的。 刘良起了坏心,刚想上手摸两把,就在他手指快要碰到脸颊时,顾慕忽然睁开眼睛,那眼睛看起来仿佛两口深井,让刘良仿佛一下子掉到了冰窟窿里,后背脊梁骨一阵发寒。 啊 顾慕在贼眉鼠眼的尖叫声中渐渐苏醒,他眨了下眼睛,从矮榻上缓缓起身,又恢复了人畜无害的少年模样。 你,你,你的眼睛 顾慕不明所以的看着刘良,一旁的张西柳看了一眼顾慕,没察觉有什么不对,一巴掌拍在贼眉鼠眼背上:没事你鬼叫什么?吓我一跳。 顾慕没有理会这二人的开场白,看着二人: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癞头道士心眼转的很快,他见顾慕已经彻底清醒了,讪笑着说:顾慕小兄弟,你醒了啊,李闻夫子正找你了呢?见你没有去启悟堂,便让我们来寻你。 顾慕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他在北辰殿被欺负了半年多,被欺负的多了,很容易就能看得出谁想欺负他,张西柳与这贼眉鼠眼的算计都快写在脸上了。 原来如此,我醒了,那便走吧。 顾慕没有理会二人,将手中书搁下在矮桌上。 第88章 可惜张西柳不这么想,他见顾慕睡觉都抱着一本泛黄的书。又联想起谣言,便以为那是梁以升给顾慕开的后门,这个念头一升起,越想越觉得对。 于是趁顾慕转身不注意,眼疾手快的偷换了那本泛黄的书,这事情他做的心不跳气不喘,神色自如,顾慕没能看出什么来。 哈哈哈,走走,我们一起去启悟堂,李闻夫子还在等着呢? 春风拂面,气温彻底脱离了凉意,被二医仙诊断身子骨奇差的顾慕,在矮榻上睡了一晚上,竟然破天荒的没有生病,也不知是不是十几粒的仙丹起了作用。 一盏茶的功夫后,顾慕走到了启悟堂。 见众仙缘者都在,顾慕总算摸索出了如何在这世间活下去的一点儿规矩,他微微低垂着眼睛,学着昨天梁以升的模样对李闻施礼:夫子,今日我起晚了,故此来迟,还望夫子恕罪。 顾慕彬彬有礼的模样,再配着那样乖巧的脸,着实让人生不起气来。李闻脸上表情松了又松,让顾慕以后注意,然后大手一挥,轻飘飘的放过了他。 多谢夫子。 顾慕走了几步,又回过头对李闻道:夫子,请问仙法书卷在何处领?我见众人都有书卷,唯独我没有。 李闻这才想起,昨天自己忘记了给这后来的发仙卷,只见他指尖随意掐了个诀,顾慕原本坐的位置桌面缓缓打开,露出一条狭长的缝隙,那缝隙中缓缓露出一卷书籍。 顾慕见状,又对李闻施了一礼道:多谢夫子。 这一出之后,众人又回到了各自位置上。 李闻夫子主要负责传授一些,初阶修炼小窍门。像是什么吐纳之法、打坐调息、还有引气入体。 启悟堂又是一阵呼气吸气吐纳之声,顾慕跟着练了一会吐纳之法,觉得越练越累,完全没有昨天的吸纳之法来的顺畅,于是所有仙缘者都在修习吐纳之法,唯有他摆了个花架子,没有真的练习。 摆了一会花架子,他觉得头晕眼花,心道,难道自己对吐纳之法这么不合缘,连花架子都不能摆?突然想起来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东西了,除了头一晚上在飞阁流丹用过饭,已经漏掉了四顿,马上快要五顿。 顾慕捂着肚子,只觉得北辰墓地那些饥肠辘辘的日子又出现了。 李闻授课每天只有一个时辰,其它时间并不管这些仙缘者做什么。 一个时辰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熬了一会,就在顾慕感觉胃部隐隐作痛之时,总算听见了小翠鸟清脆的叫声。 小翠鸟一叫,李闻夫子果然放下手中书卷,那句令人感动的今日的授课就到这里 ,终于出现了。 其它仙缘者三三两两的各自散去了。 无人告知顾慕启悟堂里有吃饭的地方,他站在启悟堂院里,思考着要不要回飞阁流丹去找严谨,只是飞阁流丹离启悟堂实在太远,足足横跨二座山头,他怕自己还没有走到飞阁流丹,就先倒下去了。 张西柳见顾慕一个人站在原地,他摸了摸刚刚从顾慕手里顺来的书,主动上前打招呼:顾小道友,你怎么站在这儿,我昨天在饭堂也没看见你,是不是不知道饭堂在何处?来来来,你看那有条小路,顺着一直往前走就是了。 顾慕看着张西柳,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改了性子,抬手道谢后,顺着他指路方向去了饭堂。 见顾慕转身离去,张西柳从怀中摸出刚刚偷来的书,阴恻恻地笑了起来,贼眉鼠眼的刘良一把抢过书:西柳兄,见者有份,要看,大家一起看。 张西柳这癞头道士一转眼珠,见甩不他:刘良兄说的是,这是自然。 四处无人,二人站在原地翻看了起来,越看越惊呼:原来还有此等速成之法,那顾慕还说他跟梁以升没有关系,这宝贝仙籍,肯定是梁以升给他的。 刘良道:西柳兄说的是,不过,梁以升会不会不止给了一本这样的仙籍给顾慕? 张西柳:刚刚顾慕出门的时候,我亲眼看见的,他又没锁门。 当下中午饭都不吃了,又对寝庐杀了个回马枪。 二人翻箱倒柜了一会,所有能藏东西的地方都找了一遍,却没有再能找到有价值的东西。 刘良:西柳兄,算了,别找了,再找下去,顾慕那小子就该回来了。 好不容易把顾慕支去了吃饭,居然一无所获,张西柳原地气闷。 刘良在一旁也是咬牙皱眉:一个月后,夫子会对我们进行考核,通过的就留下来,领衡阳印当入门弟子,不通过的就送出山外当挂名弟子。 张西柳:衡阳挂名弟子不计其数,你看看至今有哪一个修炼成仙了,自然是入门弟子更有希望。 刘良又摸了一把那本泛黄的书道:西柳兄,李闻夫子天天教我们吐纳之法,一个月后是不是就考这个? 张西柳又挠了挠他的懒头:多半如此!要不然为什么会给顾慕这本书,还教他什么事半功倍的吸纳之法? 二人一合计,深觉就是如此,当即寻了个更加清净的地方,将吸纳之法抓紧时间融会贯通。 第89章 有人寻个歪路用功,就有人在正途上偷懒。不过也有被伤病拖累的,飞阁流丹内,严谨一觉睡到日上三竿,心法落下了好几日。 半梦半醒间伸手胡乱一摸,结果摸到了一个毛茸茸的东西,还未完全清醒,心中有些惊奇这毛茸茸的东西是何物? 抬眼一看破了案,原来是寅七。 春天了,这头坐骑有些掉毛,严皇子发现自己的锦被上全是老虎毛,好了许多年的洁癖顿时犯了,一巴掌把睡得比主人还香的宠物拍飞。 寅七被拍醒,噌的一声上了房梁,躲在房梁上叫了呜呜的叫了两声。 听见严谨房内有动静,二医仙立刻过来敲了敲房门。 四师弟,你醒了吗? 严谨指尖真元一闪,利索的开了房门。 阳光顺着开着的房门有一些落到了地毯上,二医仙的身姿逆光而来,身影被阳光拉长,仿佛医仙的圣光普照。 待走近了一下,那阵光芒过去,严谨看到江远嵊的神色很凝重,眼窝还带着青黑。 找不到病因,让二医仙抓腮挠心了一夜都没有睡好,大清早的就来守株待兔。 果不其然,江远嵊问:四师弟,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严谨寻了件衣服给自己穿好。 不仅感觉全身松快,而且神清气爽,于是试着在体内运行三分心法,他俨然发现,北辰殿一战收服寅七,让他体内真元又深厚了些。 师兄,昨日的症状好像都没有了。 江远嵊走近严谨,一甩袖子道:手伸出来,我再给你号号脉。 分明是与昨日一样的脉象。 一样的脉像,为何严谨昨天晚上的状态和今天早上的状态截然不同。 找不出病因,已经让江远嵊想了一夜,本以为今天早上会破解这个谜题,不料却越陷越深,往百思不得其解这个方向发展。 第48章 樱花 严谨见二医仙皱眉若有所思,也不打扰他钻死胡同,利索的收拾好自己的衣带。 楼下的顾雯秋月听见楼上声响,便知他已经起身了,捧着热水上了楼。 严皇子身上还保留了一些在宫中的生活习性,他来衡阳山已经十四岁了,有些习惯根深蒂固,实在难以改变,好比早上洗完脸之后,需得先喝一盏甘草山楂配出来的白茶,这茶制作起来很是费银子,也就是皇商供得起。 秋月给站在屋里的师兄弟三人一人倒了一杯。 傅余齐倒是能品出点名堂来,匝吧嘴巴全部喝完了。 二医仙手捧茶盏半天没有动静。 江远嵊没心思喝那茶,将茶盏搁在一旁:你睡一觉,就不难受了? 严谨点了点头:是。 傅余齐在一旁听着二人对话,他又知道来龙去脉,摸着下巴:四师弟,你是不是中邪了? 严谨:三师兄,你见过哪个修士会中邪,邪祟看见我们都躲着走。 这倒也是。 二医仙一手握拳另一手包住握拳的手,熟悉江远嵊的人都知道,这是他陷入困境的小动作,每一次有这样的小动作,他都在怀疑自己的医术。 严谨见状:二师兄,别纠结了。 江远嵊:不,这有违医理,你的脉象与表怔完全不一样,我从未见过这样的病例。 傅余齐:二师兄,天下之大,什么稀奇古怪的病没有,四师弟他这不是好好的吗?不要纠结了,我好饿啊!我们我楼下吃早膳吧,或许等二师兄你参悟了医道天书,就知道是为什么了。 江远嵊纠结了很久,最后,因为实在没有探查出个所以然来,他只好暂时先放下此事,随着众人去用早膳了。 山中多幽静,其实只是看起来幽静。 入春后,飞阁流丹旁的灵池活跃了起来,山顶冰雪消融,全部都补了冬日消耗的池水,这几日满池春皱,配上远山青黛,煞是好看。 寅七刚刚吃完一条清蒸鱼,满足了口腹之欲,飞阁流丹只有它这么一只宠物,连个伴都没有,堂堂一只神兽百无聊赖的晃了一早上,觉得这小小的飞阁流丹远不如北辰密林有趣味,这会正觉得意兴阑珊。 它四足轻轻落在屋顶上,尾巴高高翘起,耳朵轻轻抖动了几下,听见了水流声,闲出花来的大猫一蹬四足,转眼落到了灵池旁。 常年生活在北辰沙漠之地的神虎兽,没有见过这么深的灵池,四足一提,带着探究走到了灵池河畔旁,伸出前爪挠痒痒似的碰了碰那池水,水面被触碰,淡淡的灵气如同白蝶,绕着大猫旋转飞舞。 正玩的不亦乐乎,严谨走了过来,他见大猫戏水,有意逗弄,于是指尖一道微弱真元闪出,在不触及衡阳禁制的范围内,将大猫掀翻在灵池上空。 寅七并没有掉到水里,而是四足腾空的悬浮在水面上,这是明目张胆的逗弄。 大猫唧唧哇哇的叫了起来,心中甚后悔不该为了一条清蒸鱼做人家坐骑。 大猫的主人还在说扎心话:寅七,我找了你许久,休息了一整日,我得去找师父,你是不是该履行你坐骑的本职? 大猫唧唧乱叫,大概意思是,它刚来衡阳山,不认识路。 不认识路,没关系,我先带你走一遍,等你熟悉了可要好好当我的坐骑。 第90章 大猫又唧唧乱叫,大概意思是,他严谨解了它身上的真元,让它下来。 哦,你要下来啊!可是我若是直接撤了真元,你就会掉到池子里,哎呀!这池水也不知道冷不冷? 大猫悬空想了一会,又摇了摇头。 哦,你又不要我撤了真元,那你自己一个人待着吧,我自己去找师父。 大猫暗自磨了磨牙,瞧瞧站在凉亭那人脸上的恶趣味笑容,大猫想,它这主人的心性可真够恶劣的。 虎落平阳被人欺。 寅七十分聪明的换了眼神,翘起的尾巴摆正放平,装出一幅我很可爱的乖乖模样来,一只公老虎为了生活,被迫对主人眨巴着眼睛。 严谨看了寅七一幅谄媚模样,恶寒。 不过见寅七肯卖乖,他又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当下将大猫平安送回池畔,没让一只沙漠虎成了落汤鸡。 走吧,我带你去春涧堂。 一人一虎就这般踏着日光去找司空山里。 春涧堂还是老样子,严谨拨了拨更加杂乱的花草,走了进去。 老马师伯没有栓绳,正在内院吃灵草。 师父,师父,你在吗? 老马师伯没有向往常一样抬着蹄子往哪个方向一指,而是摇了摇头。 严谨瞬间明白过来,他的不靠谱师父,闭关还未出。 司空山里这次闭关委实久了一些,走阵法之道的修士闭关往往不会很久,阵法阵法,需得画出来才知道功用是什么。 司空山里自己就曾经说过,他有一半阵法都是在危及关头画出来的,有一些更是无意中灵感爆发,天马行空画出来的,因此闭关的作用远不如游历来的更加实在。 这么久了还没有出关,那只好过几日再来。 严谨正打算回飞阁流丹午睡一小会,这几日春困的厉害,早上都提不起精神来练剑。 寅七,我们走吧。 不料,严谨一个扭头的功夫,大猫跟老马不知为何呲牙咧嘴。 寅七全身虎毛倒竖,努力装出很有气势的模样来,不过在体型比自己大许多倍的老马面前,那气势弱了不少。 老马早就成精,不吃虚张声势这一套,一抬马腿,一脚将寅七踢飞,大猫大叫一声,一身油光水滑的皮毛在日头下变成一个闪亮亮的小点,不知道被踢飞到了何处。 老马收回蹄子,严谨正欲打算为自己爱宠报仇,低头一看,这才发现寅七这个畜牲在老马吃的灵草上撒了一泡虎尿。 怪不得向来不爱发脾气的老马师伯忍无可忍。 留在原地的严皇子挠了挠头,这有错在先,只好尴尬的呵呵一笑:师伯,寅七是我刚带回来的,还不懂规矩。 老马哼了一声,大概意思是,不懂规矩,就扔出衡阳山。 师伯,师父若是出关了,您去飞阁流丹告诉我一声,我这就先回去了。 说完,严谨拔腿出了春涧堂,凌空踩着日光踏上屋檐与山顶,顺着方向去找它那不懂事的坐骑。 老马师伯这一蹄子踹的寅七直接挂在了樱花树梢上。 正值初春,寅七落在树梢惊起花瓣无数,春风拂面,吹动落花顺着山坡飘落到刚刚冒尖的草丛里。 寅七撞到树梢有些晕,抱着树杈缓了好一阵才缓过来,它喘了会粗气,见四周樱花开的正好,大片大片粉红,顺着山坡地势连绵起伏,好似彩云在人家流连忘返。不由得伸出一只爪子去接被风吹落的花瓣,被大片粉红樱花吸引注意力的寅七,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落到了启悟堂对面的山坡上。 顾慕顺着张西柳所说的方向,找到了启悟堂用饭的地方,饭菜量很足,只是清汤寡水的半点荤腥都没有,好在能填饱肚子。 顾慕有了上次在北辰殿与众人相处的经验,觉得不引人注目才是最好的选择,于是,他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坐在角落里吃着饭菜。 一个人吃饭的好处就是可以专心致志,在别人都三三两两边吃饭边谈笑时,顾慕已经飞快的吃完了。 吃完饭后,又一个人顺着原路回到了寝庐。寝庐院门没有落锁,他伸手推开半掩的房门,入目是空荡荡的院落,他有些不适应,觉得自己心里也跟院子一样空空的。 四处飞舞的樱花花瓣,有一片正好落到了他的肩膀上,与此同时,顾慕听见了空中有人从头顶略过的破空之声。 肩膀的那瓣花瓣,只要有一点风吹草低,就顺势飘落在地。 过来寻寅七的严谨自然看见了顾慕,他停足落在墙头。 顾慕! 闻声回头,正午阳光和煦,顾慕看着严谨的眼睛:你是过来看我的吗?我好高兴。 果然还是一个笨蛋,哪里有这样直接问人的,懂不懂迂回,万一不是来看你的,那多尴尬。 严谨微微一愣神,摸了摸自己的指尖道:顺路过来看看,寅七可能跑到了这里。 原来不是特地来找他的。 顾慕的表情看不出失落还在不在乎:寅七,不在这里。 严谨大概感觉到了顾慕心中那一丝丝的希望,他没有亲朋好友,刚被带回衡阳山又人生地不熟,或许,这个笨蛋是真的希望有人来看他 顾慕,严谨又叫了一声,从墙头翩然落下,天气变热了。 第91章 顾慕抬头看了看万里无云的天空:天气变热 严谨面不改色接着自己刚刚的话:所以我有些口渴。 你要喝水吗? 自然是要的。 这里只有凉水。 于是,从未喝过凉水的严皇子跟顾慕进了屋。 启悟堂这屋子,我记得以前是李闻夫子的地盘。 寡淡的凉水入盅,严谨轻轻抿了一口就放下了。 你昨天晚上没有回飞阁流丹,就是住在了这屁大点的寝庐。 顾慕点了点头。 严谨搁下盛水的盅,一回头看见矮榻与矮桌相连,那矮桌上还放了一本泛黄的册子,他几步走到矮桌旁,拿起搁在上面的泛黄册子问。 这是什么书? 顾慕:练习吐纳的书,不过这书里,跟夫子在课上说的有一些不一样 他话未说完,严谨就翻开那泛黄册子,入眼的是一片令人血脉喷张的画面,纸张画法姿势虽然并不如司空山里珍藏的绝版,但是自有一番说不出的放荡野趣,有些地方的描述,意外的大胆。 严谨稳了稳心神,脸上的表情难以形容:你看这本书练习的吐纳? 第49章 元胡 顾慕不明所以:嗯,我觉得书里的方法更适合我。 严谨脸色更加古怪:你说,这本书更适合你? 顾慕看着他脸色,走过来道:嗯!它里面讲了 严谨将书递给他,顾慕顺手接过,一翻开 这是什么? 严谨:你问我这是什么?不是你自己说这书里的内容更适合你吗! 顾慕百口莫辩,神色不解。 我,这不是我昨日看的那本书。 严谨拍了拍他的肩膀:顾慕,我知道,你年纪还小,没抵抗住诱惑。 这真不是我昨天看的那本书!还有,这书里画的是什么? 纸页翻动声沙沙作响,春日中午的日光明媚,仿佛能消融一切冰霜寒冷。 严谨心中有些想笑,于是勾动了一下嘴角,驻足欣赏着顾慕脸上焦急的神色。 这书里画的到底是什么?我以前怎么没有见过?这神情姿势怎么那么别扭奇怪! 严谨不由得想起自己差不多也像他那么大的时候,被司空山里强塞了闲书,看完之后臊的脸红脖子粗。 见顾慕脸上的表情是最真实的疑惑,他轻轻咳嗽了一声。 你咳嗽什么?是嗓子不舒服吗?还是这书里内容不能说? 严皇子眉眼一低垂,这种事情怎么好自己说出口,不都是自己躲起来偷偷观摩的吗?光天化日之下,谁会拿出来与人分享,不害臊。 然后他一抬眼,仿佛后知后觉的想起了什么似的:寅七可能去那边了,我再去找找。 说完,他一抬腿就走到了院里。 这般拙劣的逃遁之术,连顾慕都看出来了,连忙拎着泛黄册子追了上去:你,你别走,这妖精打架,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顾慕一只手拉住了严谨的袖子。 阳光和煦的倾泻在二人身上,不知道从何处来的飘来了大片樱花花瓣,兜头落下,纷纷扬扬的洒满了半个院子。 顾慕迎着日光,日光有些刺眼,他微微眯眯了眼睛,敛住了眼神中的疑惑不解,白皙通透的脸庞近在咫尺的晃了晃。 那一瞬,严谨心中被种下了一片粉红樱花瓣,那片粉红樱花瓣眼看就要落入心湖。 道心理应清净,不应该被一片花瓣侵扰,心湖中,一只手接过那片花瓣,却恍惚间流于指缝,没有抓住。 你真的想知道那是什么? 顾慕点了点头。 你先松开我的衣袖,再扯下去就皱了。 闻言,他松开了手指。 顾慕目不转睛的盯着他,期待着那个答案。严谨没有去看顾慕不染尘埃的眼睛,侧开半个身子道:世间情爱,男女欢好之书! 顾慕疑惑地啊了一声,没听明白。 严谨回过头看着他,自认为说的已经够清楚了。可顾慕还是一脸茫然,恨铁不成钢:就是春宫图,懂了吗?笨蛋! 顾慕愣了半天没有说话。 严谨留在原地有些微微尴尬,正想着要不直接走了算了,他心中总是有些负罪感,像是教会了乖宝宝一些坏事。 他正打算走,突然听见身后的人发出一声轻轻的喘息声,于是回头撇了一眼,这一看,他吓了一大跳,只见顾慕突然捂住了鼻子,鲜红的血从指缝溢出,染红了袖口。 你这是怎么了? 严皇子从袖中掏出一方墨色帕子给他擦拭血迹。 别低着头,低着头血会越流越多,仰着头。 二人手忙脚乱的弄了半天都没有止住那血。 血腥味伴随着樱花瓣,刚刚的那一点点旖旎渐渐散去。 我的鼻子好痛。 严谨面不改色的胡扯:你这是欲火焚身,烧的慌。 我不烧,我觉得有些冷。 第92章 冷? 顾慕想了一下:昨天晚上我不小心在榻上睡着了,没有盖被子,还有,仙丹也吃完了,可能染了伤寒。 严谨伸手探了一下顾慕的额头,好似有些热意,春寒料峭,肉体凡胎,最容易生病的季节。 我带你回飞阁流丹。 金色的真元在日光中闪烁,看起来像是一场华丽的梦境。 衡阳山为防止弟子私下陷害斗殴,特地设有禁制,每日不可过量使用真元,否则必遭反噬,且真元越是过量,反噬的力道越大。 严谨一直住在飞阁流丹与世无争,虽然其中与大师兄有过别扭,实际上二人并未正在的动过手,上一次在水镜前动用法术将司空山里撅出二里地,除了后背有些微麻以外,并未感觉有其它地方不适。 严谨不知道的是,那一次的反噬是他那不靠谱的师父,蹲在屋顶上偷偷替他化解了。 后背微麻的感觉又一次出现了。 带人飞行,所需真元更多。 不过片刻,二人就落到了飞阁流丹院内。 顾雯一抬头见严谨与顾慕,惊喜道:公子,小慕!你们怎么回来了? 顾雯又见顾慕捂着的帕子血迹斑斑:这是怎么了?小慕,有人欺负你吗? 顾慕瓮声瓮气:没有。 顾雯看了一眼严谨,得了默许,扶着顾慕往屋里走:那你怎么会流血? 顾慕手里还抓着那泛黄的册子,他想了想,理智的没有提那册子,而是道:可能是身上伤病还未好。 不知不觉中,顾慕也学会了顾左右而言他的胡扯。 顾雯扶着顾慕到床上躺下,依旧是头一夜到飞阁流丹所住的那间屋子。 严谨拿着凝血丹走了进来,脚步声由远及近:怎么样,按压有用吗,还流血吗? 顾雯:公子,好像并未止住。 严谨:这是凝血丹,先让他吃一颗。 公子,小慕身上有些凉,要不要去请梁公子来看看? 江远嵊没能弄明白严谨为何无缘无故脉象与表征不符,深觉自己修为不够。 严谨:半个时辰前,二师兄决定闭关参悟医道天书,现在去请,怕是来不及了。 顾雯:难道是春日干燥,怎么会流那么多血? 严谨:可能是这些日子仙丹吃多了,上火。 顾雯点了点头,觉得挺有道理。 不过这确实不是严谨瞎扯,二医仙给顾慕的都是大补仙丹,里面人参、当归、阿胶放的量十足十,吃了的确容易引起上火。 一颗凝血丹下去,出血渐渐止住了。 严谨瞧了一眼顾慕,没有大意,而是招来秋月,让她去找平日伺候二医仙的道童元胡。 元胡跟了二医仙许多年,耳濡目染之下,医术不比名间名医差多少。 秋月听了,对严谨行了一礼,自行去了二医仙的药仙斋。 顾雯则打来一盆温水,浸了帕子给顾慕擦拭围在下巴上的血迹。 冷,我好冷。 说这话的时候,顾慕皱着脸,像是一个没有自保能力的婴孩,顾雯本就将所有对亲弟弟的亲情转移到了他身上,他一说冷,立刻转过身将手中帕子放回盆里,拎起被子给他盖好。 顾雯的动作很温柔且迅速,以至于站在她身后的严皇子只来得及伸出一只手,然后又垂落了下去。 严谨看着顾雯,愣了一会,觉得自己有些不对劲:元胡一会儿就来,顾雯,你去厨房熬碗姜汤来吧。 说完之后又想起顾慕说,昨天晚上没有盖被子睡在榻上,心中自然而然认为他着了凉,又撇见他衣襟上的斑斑血迹,改口道:呃,姜汤先不必熬了,还是熬些粥吧。 顾雯答了一声是,端着被血染红的盆走了出去。 房中只剩下二个人,一个躺着,一个站着。 严谨后背的酸麻越来越重,这不痛不痒的反噬之力居然这么久都没有消失。 顾慕躺在床上,没有闭上眼睛,看着严谨。 严谨走近一步,先一步认为,自己的不对劲是这书造成的,于是将他手中书夺下道:我先替你保存着,等你长大些再还给你。 顾慕看着手中书被夺走,又一把拉住严谨的衣袖。 怎么?舍不得这书? 顾慕摇了摇头:不是,寅七你找着了吗? 为了把你先带回来,没顾得上找它。 顾慕突然笑了一下。 严谨不明所以地问:你笑什么? 顾慕永远忠于自己内心的感受,他对有些事情一知半解,对有些事情又通透明亮。当初那个什么都不懂的纤弱少年,短短一年时间,快速的明白了单纯的喜不喜欢。 虽然认知跟普通少年比起来还是欠缺了些,却再也不是当初什么都不懂的模样。 顾慕想了一下,认认真真地说:不知道,我喜欢住在飞阁流丹。 严谨莫名其妙地松了一口气,下一句话脱口而出:喜欢住,就一直住着吧。 说完之后,他又觉得这话有些暧昧,脸色红了红,似乎迷茫间,不动声色中,将那种旖旎的氛围续上了,他觉察出支开顾雯,自己的心跳更不对劲了。 第93章 你先休息,我出去会。 顾慕点了点头。 严谨提着一口气,跑到了二楼,将顾慕捏了一路的小黄书扔进柜子里,关上柜子门的时候,心神不宁的手被夹了一下,这一夹,后背的反噬之力就减轻了一点。 再出房门的时候,又一头撞在了门框上,这一撞,反噬之力又小了一点。 他捂着被撞红的脑门,成功将不对劲的感觉撞没了。 同时心想,难道以前觉得像是耳旁风一样的衡阳山禁忌,都是真的。他疑惑地走下楼梯的时候,秋月带着元胡已经过来了。 元胡年纪跟顾慕相仿,十几岁的年纪,一张圆脸,看着很讨喜:严师兄。 来了,秋月,带元胡去给顾慕看看。 秋月点头称是。 元胡年纪不大,却是个细心的,见严谨额头红红的,便问:严师兄,你的额头怎么了? 严谨笑着摸了一下,没有告诉元胡这是各种不对劲带来的倒霉,搪塞道:不小心磕碰了。 第50章 明悦峰 严谨整个下午都没有在飞阁流丹。 寅七那只大猫,见了衡阳山连绵起伏的山脊,仿佛天地都是这条山脊撑开的,此景有种一往无前的豪迈。 大猫心中顿时被点燃豪情万丈,想自己堂堂一只神虎兽,如何能被一个修士束缚,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当下想撕毁自己身上的契约阵。 它身上兽性未除,在没有人的山头对着山脊怒吼一声,虎啸连连,十分有气势的震起鸟群无数。 可惜契约阵不是靠吼一吼就能解开的,于是光芒闪了闪,契约阵还在。 寅七这只傻大猫一叫,严谨就知道它在哪里,遭受禁制反噬,不能在乱动用真元飞行,只好徒步绕着山头跑了好几圈。 等好不容易找到寅七的时候,天色已晚。 今夜月亮升的早,大猫在衡阳山嘶吼了一下午,着实有些精疲力尽,正靠在一丛还没到时节开花的蔷薇里伤春悲秋,精气神很足的虎眼里含满了悲伤。 严谨拧了拧自己的眉心,眉眼一弯,有些好笑的盯着寅七。 过来! 寅七听见了主人唤它,嗅了嗅蔷薇的嫩芽,心不甘情不愿的走了过去。 寅七,我找了你这半天,召唤了你无数次,怎么不回应我? 寅七身上的契约阵,亮了暗,暗了亮,直到此时此刻才正真的归于安静。 它抬头看了看天上月亮,喵呜一声,又低头用爪子刨了几下土,表达着内心的烦躁。 严谨当然看出这大猫当人坐骑心不甘,摸了摸鼻子,又道:天都黑了,还折腾什么?你是想留在这里过夜吗? 大猫气势汹汹的低吼一声,回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契约阵,内容明确,自己就要流浪山林,不甘心当一个宠物。 你是不是挨了老马师伯的揍,觉得心中憋屈。 好吧!大猫承认,多多少少有一点儿。 过来,我看看你身上有没有伤。 野兽也渴望有人关心爱护,刚刚还想撕毁契约的大猫,低鸣一声,翘着尾巴高傲的走了过来。 月光下,四足神兽表情要多臭有多臭,眼睛往天上看,恨不能把心不甘情不愿发挥到极致。 这样的走路不看路的奇葩姿势是要栽跟头的,大猫很快就承受了现世报。 那刚刚抽出嫩芽的蔷薇丛很有欺骗性,遮住了山路高低不平的窟窿。 寅七一脚踩空,活像被人掐住嗓子怪叫一声掉到了山坡下。 严谨以手掩额,心道,他带回来的都是些什么玩意,一个顾慕有些傻气在身上,现在就连坐骑看着也是不大聪明的样子。 好在大猫是堂堂神虎兽,摔一下不至于一命呜呼。 严谨认命的掉头去山脚下找大猫。 出门的时候还是白天,他没有带灯笼,就连照明的珠子也没带上一颗,眼下虽然山中月光皎洁,但总有阴影黑暗处扰乱视线。 严皇子只好一边走一边喊:寅七,寅七!寅七? 不知道大猫落到了何处。 天上的月亮一会将严谨的身影拉长,一会将身影缩短,所有的影子都落在道路两旁的灌木丛上,片刻过后,又重新被月光笼罩。 严谨走着走着就看见了一个娇俏的身影,看身形还很眼熟。 大晚上的他一时没想起来是谁,倒是那娇俏的身影先认出了他。 咦?四师兄,你怎么来了明悦峰? 这娇俏的身影原来是小师妹,她身旁还摆放着几样观星的法器,看着很古老,像是用了百年的模样。 梦宜? 梦宜屈膝对严谨行了一个平礼。 四师兄,你是来找我的吗? 严谨摇了摇头,便将寅七一事说了出来。 北辰一趟出行,虽然观星师昼伏夜出,但是不妨碍梦宜与几位师兄已经相熟,听完严谨陈述以后,梦宜笑得只捧着肚子,还没忘记打趣。 四师兄,寅七这样笨,你还留在它做什么?一头坐骑却连路都认不清。 寅七品相上佳,血统也纯正,如果真的能收服它,将来拿出去的确可以让人艳羡一番。 第94章 梦宜小师妹不太能理解男修士之间,对坐骑威不威猛有种莫名其妙的在乎。 明悦峰这么大,平时也不会有人过来,师兄,我陪你找找吧! 严谨没有拒绝,虽然大家都同住一片仙山,但是衡阳山太大了,山头山洞多如繁星,且有些地方结界无数,眼睛看见的未必就是真实。 明悦峰很僻静,鲜少有人造访,于是严谨被小师妹领着漫山遍野的寻大猫。 夜晚的明悦峰只能看见山影轮廓,虽说再过几日才是惊蛰,却早有春虫发出一两声鸣叫,混在月光下闲的很悠闲清净。 严谨走着走着,发现自己从未见过梦宜小师妹的师父:师妹,雨清长老在何处?如果离得不远,我是晚辈,来了明悦峰,理应去拜见长辈。 梦宜歪头想了一下:我们观星师走的是一条独木桥,境界越高路也会越窄,我师父肯定在山顶参悟星象,还是别去打扰她了。 闻言,严谨点了点头。 观星占卜一事听着很神乎其神,实际上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去研究星势走相,这个过程复杂繁琐,且无法与外人道,说了人家也听不懂。 于是,梦宜小师妹毫不犹豫的转移了话题:对了师兄,你在北辰救回来的那个顾慕,现在怎么样了? 严谨:他现在正在飞阁流丹。 梦宜:怎么住在飞阁流丹,没有留在启悟堂吗? 想起白日留在心湖的樱花花瓣,严谨只觉后背又开始震颤发麻,他掐了掐指尖:此事说来话长,小师妹,我们找了那么久,寅七这个不省心的,到底跑哪里去了。 二人顺着山坡地势,又看了看大概方位,锁定了一处斜坡。 梦宜小师妹虽然没有真元,却可徒手敛星光,她将星光凝聚在手中成为一个类似照明的珠子,照亮了脚下的路。 严谨刚吐槽完,突然,前方树梢上发出几句呜咽声。 二人抬头一看,果然是寅七。 大猫被挂在了书梢上,可怜巴巴的等着主人去救。 严谨将它从树梢上救出抱在怀中,摸了摸它的脑袋。 寅七是头顺毛驴,当下不觉得委屈了,连身上被剐蹭的伤口也不觉得疼了,乖乖的在主人手中蹭了蹭。 大猫撒起娇来很是惹人怜爱。 梦宜见了,将星光珠子悬浮搁在半空中,腾出手摸了摸大猫的脑袋。 大猫现在正在享受主人给的慈爱,没想起来计较梦宜摸它的脑袋。 这是栖息神虎兽?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师兄,还挺可爱的。 可爱?被人欺负了一次,跟我甩脸色了一下午,我若不出来找它,我看它能在明悦峰待上一个月。 梦宜充耳不闻严谨对寅七的吐槽,被它光鲜亮丽的皮毛所吸引:师兄,太可爱了,我能抱抱寅七吗? 严谨闻言,将寅七梦宜怀中。 哇!它的皮毛摸起来真滑溜,还挺软,不扎手。 这明悦峰晚上黑黢黢的,且诺大的山头只有二个人住,严谨正想问梦宜怎么出明悦峰最快速方便。 梦宜抱着大猫主动道:四师兄,我带你出明悦峰吧。 二人一边走一边闲聊。 严谨随口闲扯:小师妹,你最近夜观星象,看出什么来了? 梦宜抱着寅七爱不释手,一边摸着手感绝佳的皮毛一边道:四师兄,我在北辰的时候,无意中看见过一次天人合一之象。 严谨:天人合一,出现了会如何? 梦宜:传闻天上出现天人合一之象时,就会有修士飞升成仙,我们观星一脉相承千年,好似只有南溟静虚道长飞升时也出现了一次这种星象。 严谨:竟有此事?难不成最近有人要得道成仙了。 梦宜却摇了摇头道:我是无意中看了一眼,在仔细辨认时,那星象又消失了,我从北辰回来,第一时间就将事情禀告给了师父,师父却说,那一日,她也看见了那罕见的星象。 严谨道:现在世间实力最强劲的三大修仙门派,除了我们还有南溟北辰,就是不知这天人会出自哪一派? 梦宜点了点头。 二人说着话,小师妹怀中的大猫不知何时发出了轻轻的鼾声。 不知不觉间,月过中天,快要子时了。 梦宜小师妹一路抱着大猫与严谨一起走回了飞阁流丹。 路过灵池时,过于旺盛的灵气在月光下散发着幽幽的光芒。 四师兄,此处的灵气太足了,真是个风水宝地! 梦宜与严谨一路闲扯,眼看着飞阁流丹近在咫尺,小师妹是女孩子,段然没有让女孩子一个人走夜路再回明悦峰的道理。 不过是沾了地貌的光,衡阳山哪里灵气都不差,师妹,天色已晚,不如留在飞阁流丹一晚,明日我再送你回去。 这话正中小师妹下怀,她一个明媚的少女,跟着一个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师父天天昼伏夜出的看星星,完全没有少年人的打打闹闹,心中自然渴望对同龄人的相处。 飞阁流丹灯火通明,众人都未睡下,夏露一直守在门口,见严谨回来,立刻迎了上去:公子,可算是回来了,若是再不回来,奴婢就该去寻梁公子找人了。 第95章 严谨笑了一下,三人一虎边说边走,严皇子甚至没有先对夏露介绍小师妹,而是问:夏露,顾慕呢? 夏露:顾慕小公子正与顾雯在屋里。 严谨又问:元胡什么时候走的? 元胡给顾慕小公子瞧完病之后就回了药仙斋,留下了一大堆治伤寒的药,还有一堆仙丹,顾雯熬了一副给顾慕小公子喝下,小公子年轻,病症已经轻了很多。 抱着大猫的梦宜突然对前方一笑,开开心心地跳了过去:顾慕! 夏露没有见过梦宜,于是问自家公子,从哪里带回来了这么个娇俏姑娘? 小师妹。 严皇子三个字点明梦宜身份。 第51章 努力无用 飞阁流丹屋檐下挂着二个灯笼照明,夏露所言不虚,顾慕的气色看起来好了许多,他站在门口处,目光沉静的看着眼前娇俏的少女。 春风撩动悬挂着的灯笼,仿佛将月色也晃了晃,或许天上的圆月会发现,在场的人除了严谨,这么多的女子,各有各的好处,竟无一人能压得住顾慕的容貌,他是好看的,无关男女。 下一刻,严谨就听见顾慕的声音响起,声音似乎很高兴:梦宜,你怎么来了? 顾慕,好久不见了,我来找你玩! 年纪相仿的少男少女,不必有多言语,往那儿一站,就好像自动凑成了金童玉女。 灯笼下,金童玉女叽叽咕咕的闲扯着有的没的,什么你最近怎么样啊?住的习不习惯啊?衡阳山哪里有什么好玩的,改天我带你去玩?言语亲近,举止亲密,看着赏心悦目的一副画面。 严谨皱了皱眉,突然觉得一些累,走了好几个时辰山路的疲倦,突然一股脑的涌上心头。 夏露觑着自家公子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公子,要不要吃点东西,厨房里还热着饭菜呢? 严谨刚刚要拒绝,想径直回房间睡觉,就又听见夏露补了一句:我们大家一直在等公子,都还没有吃晚膳呢。 他听完,看了一眼还在与梦宜不知道说些什么的顾慕,打消了回去睡觉的念头,对夏露道:正好我也饿了,将饭菜拿到饭厅。 于是,午夜子时,飞阁流丹的饭厅热热闹闹的吃起了晚膳,整个过程,梦宜一直拉着顾慕没完没了的说话。 顾慕,启悟堂都教些什么? 最近教的吐纳之法。 吐纳之法?修炼入门才上的课程! 梦宜,你没有上过吐纳之法的课程吗? 小师妹摸了摸寅七,将大猫轻轻的放在一旁的软椅上。 没有,观星一脉,看的是天赋,努力对我们来说,毫无用处! 顾慕歪着脑袋:听起来有些残忍! 小师妹不明所以:为什么这样说? 顾慕:我在书上看到过,说这世上天分不足,可以笨鸟先飞,勤能补拙,可一件事若是连勤奋努力都没地方使,是不是很残忍! 梦宜在原地愣了愣,她娇俏的脸庞上俱是惊讶:顾慕,你这样一说,好像是很有道理。 顾慕看着梦宜:这不是道理,是事实。 梦宜哑口无言了好一会儿,娇俏的少女是个乐天派,过了半晌才道:不过天赋不够,别选观星师就是了,可以走剑道、医道、或者像大师兄走音律道啊! 二人说到此处,严谨正好走了过来:说什么呢?说那么久,顾慕,你吃不吃果脯? 今天晚上的甜点需要一出锅就吃,过了时辰风味不再。严舅舅送来的果脯很不错,于是拿果脯充甜点。 严谨一来,刚刚那个话题被打岔带了过去,顾慕点了点头。 小师妹天真烂漫道:四师兄,你怎么不问问我吃不吃? 严谨:师妹,别藏了,我看见你手里抓了好几个。 一顿太晚的晚膳,很快连果脯用完了,吃完以后,严谨打着哈欠抱着大猫去了二楼。楼梯正走了一半,顾慕叫住了严谨,他哎了一声,就没了下文。 少爷身上乏得紧,抱着大猫懒洋洋地转过身,懒洋洋地回了一个带着尾音上挑的嗯。 夏露秋月顾雯三人很少熬夜,匆匆收拾完饭厅里的碗碟,就各自回去睡觉了。 此处好像只剩下了这二个人,默默的对视了一会,一个将自己悬在楼梯上,一个站在原地抬头仰视。 等了半晌,严谨见他没了下文,倒抽一口气:顾慕,你叫住我又不说什么事,逗我玩吗? 顾慕底下头,脸上似乎有为难之色。 严大少爷:到底怎么了,吞吞吐吐的,有话直说。 顾慕:我只是在想,应该怎么称呼你比较好?你救了我许多回,也救了阿姐许多回,阿姐叫你恩公,我是不是应该叫你恩公。 严谨没有想到眼前的人犹犹豫豫就是为了说这个:恩公? 顾慕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站在楼梯上的人突然弯下腰,错落有致的眉眼露出一点笑意,他怀中依旧抱着大猫,便将胳膊搭在楼梯上:你叫我恩公?许多人都叫我恩公,听腻了,这个不好? 第96章 顾慕没有动弹,依旧站在原地看他。 那你希望我叫你什么?阿谨?少爷? 烛火啪的一声,震的火苗轻轻跳动。 严谨驻足欣赏着顾慕的花容月貌,仿佛被绝佳的皮囊所蛊惑,突然脑子一抽道:不如你叫我阿-郎。 剩下的那个字,严皇子半路刹了车,深觉自己是被白日的那本小册子上的内容洗脑了,阿郎,阿什么郎,只有恩爱夫妻之间才会这样叫。 顾慕看着他的脸色:叫你什么?怎么不说话了,你刚刚还说我吞吞吐吐。 严谨:那就叫 这怎么称呼,可真是太难想了。 恰好此时,梦宜小师妹从这二人旁边路过,欢快地说了一句:四师兄,我去房顶观天象了,明天早上喊我吃早膳! 此言一出,给冥思苦想的大少爷提供了思路。 你如今是仙缘者,是衡阳派的挂名弟子,勉强算是我派中人,那就随着梦宜,叫我一声师兄吧! 顾慕听见严谨如此作答,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从善如流的改了口。 哦,师兄,我明天早上得去启悟堂听李闻夫子授课,从这儿到启悟堂,太远了,我走过去要好久。 严谨还沉溺在为什么自己会想让顾慕叫自己阿郎的困惑里,随口应道:那早上早点起,我送你过去。 嗯,师兄再见,我回去睡觉了。 顾慕说完也没等严谨回答,抬腿回去睡觉了。 严谨还保持着刚刚与顾慕说话的姿势,挺拔的身姿微微屈起一点趴在栏杆上。 他脸上的表情有些微微疑惑,直觉自己有些不对劲,又说不出来究竟哪里不对劲,于是蹙着剑眉,若有所思了一会,抱着大猫回去休息了。 二医仙江远嵊所担心的衡阳狗血剧情,居然在他闭关不到一天,已经初具成型。 严谨鲜少睡懒觉,作息时间很规律,卯时起亥时睡,雷打不动,除非有特殊情况。 次日清晨,天一亮顾慕就醒了,收拾妥帖之后,顾雯正好熬了米粥热了包子,顾慕斯条慢理的吃完了。 吃完之后,见楼上还没有动静。 顾慕对顾雯道:阿姐,师兄还没有醒吗? 顾雯不知道师兄一事由来,问他:小慕,你并未拜师,何来师兄一说? 顾慕:我昨天晚上去问师兄怎么叫他,他说让我叫他师兄。 顾雯听了笑了一下,她身上颇有大家闺秀潜质,懂得识时务,看事情也长远,并且毫不犹豫地为顾慕打算。 等过些日子,你不如直接去拜司空恩人为师,与严公子做真正的师兄弟,这样你在这世间也算有了着落。小慕,二楼一点动静都没有,严公子大概还没有醒。 顾慕:从这边到启悟堂要走一个时辰的路,我从第一天去就迟到,今天是第三天,阿姐,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迟了!有道是,事不过三。 顾雯:那我先上楼去看看,严公子很少睡懒觉的。 顾慕:阿姐,男女授受不亲!还是我自己去吧。 如果严谨此时此刻要是醒着,听见顾慕嘴里说出男女授受不亲这种话,估摸着要震惊一下。遥想当初,二人南溟初见,顾慕连自己是男是女都分不清,如今都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了。 顾雯没来得及阻止,顾慕已经三步并做二步,蹭蹭蹭地跑上了二楼。 他一鼓作气,连门都没敲一把推开严谨房门,吓得蜷缩在严谨床尾的寅七嗖的一声上了房梁。 大猫低声抱怨了一下顾慕大早上扰人清梦,它警觉的不敢对顾慕发脾气,只好趴在房梁上接着睡觉。 昨天来来回回爬了不知道多少趟山的严少爷,着实体力消耗的有些大,再加上过了子时才睡,卯时正是酣眠的好时机,顾慕推门他全然不知。 少爷的睡相很好,既不卷被子也不蜷缩着,板板正正看着很舒服。 顾慕走到他身旁,轻轻弯下腰:师兄,师兄,起床了! 严谨睡着实在深沉,充耳不闻。 顾慕又叫了几声,这次严谨微微掀了眼皮,只是虚虚看见了一个人影,实在困倦的少爷又将眼睛给闭上了。 别吵,我再睡会! 师兄,师兄,我是顾慕。 严谨轻轻嗯了一声,也不知道有没有过脑子,顾慕留在原地等了一会,只见他长长的睫毛抖了抖,然后又没了下文。 顾慕皱了皱眉,心道这人真贪睡,忍不住伸手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 这一推,严少爷睡梦中以为是寅七跑到了他的肩膀上,于是伸手一拉。 第52章 移情别恋 修士的力气比普通凡人大上许多,就算是睡梦中的无意一拉扯,顾慕整个人都被他扯到了一边,更加要命的是,这一拉扯之后,严谨躺在床上,顾慕半跪在床榻,二人变成了一种诡异的面对面的姿势。 许是察觉到了不对劲,严少爷纡尊降贵的睁开了自己的双眼,一大清早就看见了顾慕那张放大的脸。 严谨身子一僵,吓得半条命没了:顾慕?你要干什么? 第97章 想干什么?你扯了我一把,还问我想干什么?我还没问你想干什么? 顾慕没有说话,慢慢地直起腰想离师兄的脸远一点。 不料严少爷不明所以,也缩了一下,正好撞到顾慕放在床侧边的手,这次一幢,成功的让顾慕趴了下去,下巴狠狠地瞌在了严皇子的额头上。 二人都疼的倒抽一口凉气。 这次磕碰,顾慕好似更惨一些,那不小心的碰撞中,顾慕的牙齿不小心咬到了自己的下唇,血珠顺势流了出来。 你严谨急促的喘息一声,所有困意像是海水退潮,你疼不疼? 顾慕眼泪汪汪的看着严谨,没有说话。 行动比理智更快,严谨的手指已经轻轻的抚上了顾慕的嘴唇,又软又温热的触感,配上白皙通透的脸庞,看的人心猿意马,就连唇中那一点儿血迹也演变成了一抹胭脂。 他蓦的收回手指,不敢再看唇中那一点嫣红,转而怒气冲冲:大早上的,你怎么不敲门就闯了进来,顾慕,你胆子越来越肥了。 严皇子掩下心中难以言说的滋味,虚张声势的对顾慕发了通脾气。 顾慕抬手抹了一把嘴唇,发现自己流血了,皱眉道:昨天晚上,你答应送我去启悟堂。 他这才回过神,好像是有这么回事。那一点嫣红还留在他唇上,并未被擦干净。 严谨从床上半坐起身,伸手从床头一侧雕花描金的柜子里,拿出一方手帕递给顾慕。 给你,擦擦吧。 哦。 一只秀气的手接过那方帕子。 严谨发现自己,看只手都能看出秀气来,他脑袋里的一根筋颤抖了一下然后他仿佛如临大敌一般,飞快地砍断一切不对劲,捂着被子对顾慕道:你先出去,我换好衣服就下来。 初春时节,虽然有百花争艳,但是早上的空气仍然透着一丝丝凉意。 严少爷飞快地穿好衣服,脸上的困意重新浮现,睡眠不足般打着哈欠下楼。 夏露秋月将早膳端上桌,消失了大半宿的小师妹从房顶上飘了下来了,她身上仿佛还带着星光。 四师兄,早! 秋月拿起一个空碗给梦宜盛了碗粥,小师妹长的娇俏却不娇气,见秋月给她盛粥,甜甜地冲秋月一笑:不必劳烦姐姐,我自己来。 秋月含笑搁下碗退了下去。 梦宜坐定吃了一半,突然抬起头问:四师兄,顾慕呢?怎么没有看见他。 严谨正在剥水煮蛋吃,将圆鼓鼓的蛋,敲的砰砰作响:他早吃完了,正在跟寅七玩。 那我等会,也去找顾慕和寅七一起玩。 严谨闻言,停下了剥蛋壳的手,探究地看着梦宜的侧脸,多么天真活泼的师妹,蓦的想起二人站在灯笼下说话的和谐模样,不禁往更深处想了想,顾慕,他也是男子,会不会很喜欢小师妹这种天真无邪型的。 他的视线不可避免的被小师妹注意到,于是,梦宜抬起头疑惑地问:四师兄,怎么了? 严谨回神,立刻无比自然挪开视线:没事,顾慕等会得去启悟堂,恐怕没时间和你一起玩。 小师妹有些失落:这样啊?那好吧! 梦宜正说着话,秀气地打了个哈欠,别人的白日是观星师的黑夜,此时困意来袭:师兄,我熬了一宿,好困啊!我先找个地方睡一会再回明悦峰,你这里还有空房间吗? 严谨搁下手中剥好的蛋,洁白细腻的触感停留在指尖。 飞阁流丹没有多余的空房间了,吃完之后,我找三师兄送你回明悦峰。 年纪尚小的小师妹,完全没有注意到严谨是婉拒,真的以为大到离谱的飞阁流丹没有地方住,于是点了点头,哦了一声。 飞阁流丹内院里,靠近山坡有一处连着亭阁的游廊,这亭廊没有什么大用处,就是用来看风景。 精心雕刻的亭廊下,初露的晨光里,顾慕已经跟寅七混的很熟了,大猫趴在他的膝盖上,讨好的摇着尾巴,堂堂神虎兽正在卑躬屈膝,好像忘记了自己是一只一不高兴,就敢对主人甩脸色的大猫。 严皇子斯条慢理的吃完早膳,拿起帕子擦了擦嘴角,然后闻声走到内院找到一人一猫。 顾慕,什么时辰了,不是说要去启悟堂吗,磨磨蹭蹭的干什么呢? 顾慕听见严谨的声音远远传来,抬头笑着答应了一声。寅七不知为何粘在顾慕的身上不肯下来,于是他抱着大猫走到了严谨身侧。 严少爷有些不爽,自己费尽心思收服回来的神兽,除了对自己,对谁都是热乎的,包括小师妹。 他眉眼下移,撇了一下顾慕,严皇子不知道用了什么样的语气开了口:寅七倒是跟你粘得紧,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收服了它。 顾慕不知道严谨吃错了哪门子药,怎么大早上的就不知道在说什么,于是看着严少爷。 严谨此人,万里挑一的容貌,凡看过一眼就难以忘记,真正的表达了什么叫做见之忘俗。 他早年生活在复杂的皇宫,因此年纪轻早熟的厉害,复杂的皇宫让他不觉得好人与坏人分割线有多明确,所以严皇子也从来不用好人来标榜定义自己。 第98章 更多的时候他忠于自己的内心,也不管那些想法对不对,加上司空山里从不用天下苍生那一套给他洗脑,长久下来,严皇子好似跟衡阳山其它修士略有不同,少了十成十的正经。 严谨见顾慕站在原地,眼神清澈透明,于是自嘲的想,怎么自己也学会了口是心非,无事挑刺。 但是顾慕很显然不会搭个台阶给他下,于是二人站在原地僵持了一会。 寅七,过来。 没有台阶,严谨只好自己给自己搬梯子。 大猫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嘶鸣,很有眼力见的没有甩主人的面子,从顾慕怀中一跃到了他怀中。 师兄,你是不喜欢我抱着寅七吗?顾慕不解地看着严谨。 严谨张口结舌,无法跟他解释自己的心路历程,因为从昨天晚上开始,他看见顾慕与小师妹站在一起就觉得不对劲,浑身别扭,刚刚更是拒绝了师妹留宿的要求算了,这些东西就算说了出来顾慕大概也不会听懂。 但是顾慕又一直不明所以的追问,严谨压根儿没想好,是回答喜欢好,还是不喜欢好。 见他半晌不吭声,顾慕惊人地蹦出了一堆排比句。 寅七很喜欢我,我也喜欢寅七,师兄,你这样抱着寅七,寅七会不舒服的。 严谨摸着大猫的虎须,有点心烦意乱,他头一次理不清思绪,于是走的飞快,顾慕紧跟其后,二人像是赶集,迅速地走出了内院,正与被严谨用衡阳印叫过来的傅余齐撞了个正着。 四师弟,这大早上的叫我干什么?有什么事情非得大早上的办?傅余齐又一次发挥了他的妇人属性,叨叨了个没完,让其他人完全插不上嘴,嗯?还有顾慕你居然也在,你不是被大师兄安排住在了启悟堂吗?怎么又回了飞阁流丹。 傅余齐说完了一大段,众人本以为可以接上话,不料他又开启了一大段:四师弟,你这怀里抱的是栖息神虎兽,哎呀呀!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跟猫一样,来,让我抱抱。 说完,傅余齐不由分说的从严谨手中接过寅七抱了起来。大猫很神奇的没什么意见,安稳地趴在他的胳膊肘上。严谨见傅余齐好不容易说完了话,正想说点什么,只见四师兄摸着大猫的虎毛,很自然的接过他的话头,熟练的程度一看就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 对了四师弟,你找我来做什么? 顾慕在一旁听得十分清楚,他甚至敏锐的从严谨脸上看出了习以为常的无奈。 被打断了话的严谨道:三师兄,小师妹在我这里,你不是一直想去明悦峰吗?送师妹回去,如此正好去看看。 傅余先生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啊!四师弟,小师妹为什么会在你这里?她不是要夜观天象的吗?难不成你就你,你,师妹才多大啊!大师姐尸骨未寒,你就移情别恋! 严谨眉毛一皱:三师兄,你在说什么,又关大师姐什么事,都是哪里来的谣言,至于小师妹为什么在我这里,你自己问师妹,她会跟你说的。 傅余齐点了点头,大清早的八卦了一番师弟,妇人属性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哦,你把师妹交给我,那你自己去哪里? 严谨一把将自己的坐骑从傅余齐胳膊肘上扯下来,想结束这个混乱的早晨,看着身旁的人道:我送他去启悟堂! 傅余齐点了点头,单调的哦了一声。 顾慕站在这一早上,感觉早膳都快消化光了,此时日头已经高高升起,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 他扯了扯严谨的衣袖轻声问:师兄,已经辰时了,还有二个时辰,李闻夫子的授课就结束了。 这次严谨倒是痛快,一手抱着大猫,一手抱着人,真元一闪,转瞬到了启悟堂的寝庐。 第53章 判若两人 二人落在寝庐里,严谨放开了他,顾慕不适应在天上飞,有些站不稳,严皇子伸手扶了他一把。站稳之后,他看了一眼寝庐的摆设:师兄,我什么时候才能像你一样,可以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严谨:怎么,你真的想走修行这条路? 顾慕点了点头。 据我所知,仙缘者划入挂名弟子那一栏,入门一个月后,就有一场考试,通过的就可以留在衡阳山,不通过的就遣返出山,此事归李闻夫子安排,大师兄也会从旁协助。 顾慕:考试?考些什么? 大概是修行基础一类的吧,看看资质与悟性如何。 师兄,我想留下来。 那就先好好听课。 经过前面不知道如何形容的二天,顾慕总是在第三日赶上了李闻夫子的授课,照例教完吐纳之法与修行典籍之后,熟悉的小翠鸟叫声一响起,时辰又到了中午。 他正要跟随着众人去饭厅,张西柳与刘良突然出现,二人一左一右的拉住他。 张西柳亲亲热热道:顾小仙友,是不是去吃饭啊?一起啊。 刘良在一旁附和:是啊,顾小仙友,一个人吃饭多无聊,不如与我二人一起凑个伴。 到了启悟堂饭堂之后,二人更像是牛皮糖一样的黏住顾慕,过分的热情让人难以招架。 第99章 顾慕捏着筷子:张仙友,刘仙友,不必如此客气,快坐下吧。 癞头张与鼠目刘对视一眼,讪笑了二声,坐在顾慕对面。 癞头道士张西柳:顾慕小仙友,昨夜月朗风清,正是赏月的好时节,你我虽然萍水相逢,但是能同在一处仙山修行就是缘分,在下便跟刘仙友一起去了寝庐找你,结果敲了半天的门,你都没有开。 顾慕没想到,在人生地不熟的衡阳派,还有人大晚上的找他,搁下筷子道:昨天晚上我没有在寝庐,二位找我何事? 没有在寝庐,这句话的信息量太大,仿佛更是印证了张西柳与刘良的猜测。 贼眉鼠眼的刘良:那你去了哪里? 顾慕直觉二人问话有些奇怪,飞阁流丹差一点脱口而出,话到嘴边不由得打了个弯:我昨天晚上有一段时间不在寝庐,也许跟二位仙友错过了时辰。 癞头张与鼠目刘又对视一眼。 原来如此,想必是错过了。 顾慕点了点头,慢悠悠地开了口道:二位仙友去过寝庐,正好,我有一事想请问二位,可曾见过我桌子上的一本书? 癞头张立刻紧张了起来:什么书?我们可没有看见,顾慕小仙友,我们二人虽然进过寝庐,可是都在你眼皮底下,什么都没有没有看见。 二人说完,脸不红心不跳的在心中想,那本记载吸纳之法的书,果然是个宝贝,要不然顾慕为什么这么着急地问,这本书的下落。 鼠目刘又道:顾小仙友,是什么书让你这般紧张,那书又是什么人给的你? 顾慕:也不是什么大事,那书没什么人给我,它本来就在寝庐的桌子上,应该是上一个住在寝庐的人不小心落下了,细算下来,也不能算是我的。 话到此处,张西柳与刘良二人总算没有再说话,安安静静的吃起了午膳。 顾慕用完午膳之后,心中还想着那本吸纳之法的泛黄册子,于是又回到了寝庐,看看是否在搁在了其它地方。 顾慕没有锁门的这个概念,寝庐的门依旧一推就开。这一开他看见了一个意料之外,惊喜之中的人,严大少爷居然还在。 他好像刚刚练过剑法,身上的外袍已经脱了随手扔在一旁,寅七那只大猫正趴在墙头上舔自己的爪子。 师兄,你还在这里。 顾慕急跑几步赶到严谨身旁,脸上笑容比春日阳光灿烂。 严谨手中三分钟脱手而出,自动的插入剑鞘,发出叮的一声嗡鸣,转过身以后,看见了顾慕的笑脸,于是,严皇子的嘴角也翘了起来。 今日的授课结束了吗? 顾慕点了点头。 那回飞阁流丹吧,练了一早上的剑,又顺便等了你整整一个上午,等的我都饿了。说完之后,严谨又随口一问,顾慕,你饿不饿? 顾慕没想到他会如此问,实话实说:师兄,我在启悟堂的饭厅里吃过饭了。 此言一出,严谨嘴角勾起的弧度不由自主的往下回落了一点,心底生出了满腔热血付东流的不值感。 心道,我好心好意的在这里等你,想着带你回飞阁流丹一起吃中午饭,居然落了个空。严皇子何时受过这种不明不白的委屈,但是这种委屈说出来又好像有些矫情。 于是,严大少爷神色依旧正常的说了一句:哦,你吃过午膳了啊。 顾慕很显然没有那么高的情商来顾及严谨的心情,但是又敏锐的察觉有些不对劲:师兄我 严谨拿过外袍穿好,眉眼低垂着看着顾慕。 师兄!顾慕又叫了一句。 严谨:怎么了! 我,我 严谨安静的立在原地等着顾慕。 可惜顾慕的入世程度远没有达到,如何解决这个矫情问题,他抓耳挠腮的想了许久,也没能想出一个词来表达此时的心情,脸色为难了一会,实在不知道如何开口。 严谨看了一眼他的表情,在心里叹了口气,生平第一次给别人搭梯子,照顾别人的情绪,就怕别人下不来台:顾慕,你昨日还有些药留在飞阁流丹,想必顾雯已经给你煎好。 顾慕笑了一下,回答好的时候,语气里带着轻松,仿佛解决掉了比飞升成仙还要难的问题。 严谨也笑了起来,对寅七招了招手:过来,我们回飞阁流丹。 寅七老大不情愿的做起坐骑本职工作,一次性背了二个人回去,这一打岔,让顾慕并未想起去寝庐内室找一找那本吐纳之法的泛黄册子。 飞阁流丹内。 傅余齐手握紫檀毛笔,正在发黄的符纸上写写画画,他写的很慢,每一笔都很吃力。 寅七做完坐骑的本质工作又恢复了大猫体积,自顾自的找了个地方窝着晒太阳。 傅余齐见严谨顾慕回来,一丢那紫檀毛笔:四师弟,你可算回来了! 三师兄,你怎么在我这画起了符? 第100章 傅余齐双手向上拢了拢衣袖:师弟,小师妹在你这飞阁流丹发现了一处好地方。 跟傅余齐说话的好处就是,你不用担心他会说一半。 你看,飞阁流丹的那个地方,是不是一处阁楼,那阁楼的房顶可以打开,正好,小师妹需要夜观星象。 严谨:所以呢? 傅余齐哂笑一声:小师妹没有回明悦峰找雨清长老,而是留在了阁楼里睡觉。 严谨:那就留师妹睡一会儿,等睡醒了再回明悦峰也不迟。 傅余齐接着道:四师弟。 三师兄这一声四师弟叫的磕磕绊绊,明显的欲说还休。 严少爷一看就明白了大半:怎么,小师妹是想长期霸占我的阁楼! 傅余齐点了点头。 严谨一皱眉,想也不想的甩出三个字:想的美! 说完,严皇子径直走去了饭厅,夏露秋月、顾雯三个人见他回来,于是上菜。 顾慕跟在严谨身旁道:师兄?梦宜也要住这里吗? 严谨点了点头。 人多住在一起不好吗?师兄你为什么不同意? 严谨停下脚步:因为小师妹已经是大姑娘了,有道是男女授受不亲!还有,明悦峰那么大的一个地方,只有小师妹跟雨清长老二个人住,都来我这里凑什么热闹。 顾慕点了点头:原来你是为了怕男女授受不亲?这句话师兄,你刚见我的时候也说过。 严谨见顾慕椅忆起了往昔,停顿了一下脚步道:那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我知道啊,顾慕抠着手指头,就是说,男女之间得保持一定的距离。 严谨笑了起来。 怎么,我说的不对吗? 眉眼一弯,严谨身上的凛冽味道弱了三分,变得柔和起来:不,你说的对。 说话间,二人走到了饭厅。 吃饭吧。 师兄你忘记了,我已经吃过饭了。 我知道,我叫的是傅余齐,于是,严少爷又拉高了声音叫了一声,三师兄,过来吃饭。 又拿着紫檀笔画符的傅余齐听见声音,也拔高嗓门回了一句:等你等的太饿,我刚刚先吃过了。 严皇子很有个性的回了一句:我叫你一句而已,你爱吃不吃! 这与知道顾慕先吃饭时候的态度判若两人,严少爷不仅没有觉得自己的心意付之东流,反而觉得傅余齐没吃饭省点粮食也好,他也不觉得自己前后不一样的态度有什么不妥。 上一次这么两面派,还是刚来横阳山的时候,他十几岁,心里是不愿意接受父皇如此安排,面上挂在得体应景的表情,在皇宫的生存法则里,似乎每个人都在画假面。 他长成如今这模样,得感谢司空山里,某种程度上,环境造就人、改变人。每天面对的是山清水秀与风和日丽,以前再复杂的生存环境总能被抹去一二,露出几分本性来。 第54章 绫罗镇 而天气的本性就是,雨雪雾晴,轮番更替。很快,白日的阳光退去,下午就阴晴不定的天气,终于让黑夜带着丝丝雨水降落。 梦宜小师妹在阁楼里慢慢转醒,睁眼闻听雨声,观星师只好看雨了。 她睡了一整个白天,已经养足了精神,在雨声中下楼,正好瞧见顾慕在跟寅七玩的不亦乐乎,大猫任由他捏扁搓圆,毫无二话。 顾慕。 顾慕一转身:梦宜,你醒了! 梦宜点了点头,娇俏的脸庞在灯笼下显得更加灵动。 顾慕,我三师兄跟四师兄呢? 大猫叫了几声,在雨夜里显得十分寂静,顾慕的话语也在雨声的背景里轻轻浅浅:我刚刚听秋月说,师兄们都被叫去了窥天殿。 梦宜一屁股坐在楼梯上,看着黑漆漆的夜幕里的雨丝,她本就是活泼的少女心性,没有下雨的时候,还能看看星星,可惜今夜连星星都没得看。 顾慕不知道梦宜为何无缘无故一副苦恼的样子:梦宜,你怎么了? 梦宜顺势盘起退,一手托着下巴忧愁:哎?师兄们都不在,连天象也没有办法去观一观!我好像没有事情做了。 他抱着大猫,看了一眼外面的丝丝雨水:嗯,你不知道做什么,我也不知道做些什么。 梦宜:原来你会说这么拗口的话。 顾慕:自然。 春雨贵如油,不知道是不是受灵池灵气扰乱,飞阁流丹的雨量一会儿大一会儿小。 小师妹先是百无聊赖地看了几眼雨水,低头看顾慕与大猫时,突然萌生了一个想法。 少女活泼的心性,日日被关在仙山里昼夜颠倒的看星星,除了无尽的黑暗与夜风,好似没有其他的东西。 这样的日子一日两日,一年两年,想想都觉得索然无味,这便是梦宜为什么喜欢留在飞阁流丹的缘因,这儿人多热闹,就算知道她们不能陪自己一起享受这百年不变的孤独,但是知道自己脚下这片屋顶有人,好像意义又会变得不一样。 第101章 顾慕,我好想出去玩梦宜突然出声。 顾慕听见她的声音,停下正在摸寅七虎头的手:出去,去哪? 我没有拜师之前,俗世的家就在衡阳山三十里地开外的绫罗镇,那儿的夜市很热闹,卖什么的都有,好吃的好玩的可多了。 大猫许是听懂了梦宜的话,发出一声低鸣。 小师妹眼睛里透露出对俗世热闹的渴望,尤其是这种纷纷雨夜,少女心性又将这种渴望无限放大。 顾慕,我带你出去玩好不好,吃许多好吃的! 顾慕眼睫动了动,然后才开了口道:衡阳山是仙山,梦宜,上次爬山的时候你睡着了,那山路足足有十多里,我们俩个都没有真元,走出去的话,天就快亮了,明天一早我得去启悟堂。 梦宜:谁说我们要从衡阳山正门水镜走了。 那从什么地方走? 那你先告诉我,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去。 出去玩吗?哪个少年人能拒绝这样的诱惑,可是顾慕还有一丝顾虑:梦宜,今夜下雨,你确定绫罗镇会有夜市吗? 小师妹从木质楼梯上跳起,瞧了一眼外面的雨丝,摇头晃脑,老神在在:有道是,春雨贵如油!就这么点雨,一会儿就没有了。 衡阳山很大,上至青天下至山坳都布满了法阵结界,但是地方太大,总有法阵结界衰弱之处。 衡阳山有许许多多的山峰,它们平日里各自寂静的立于天地,而有的山峰周围法阵结界已经多年没有加固过,脆弱的仿佛像是一层窗户纸。 走观星占卜之道的明悦峰,恰好是最寂静所在,它遗世独立,安静到严谨在衡阳山好几年,都不知道明悦峰还有人住。 寅七虎躯暴涨,化为神兽应有的威风凛凛,低鸣一声,带着梦宜与顾慕齐齐往明悦峰飞去。 梦宜娇俏活泼,与师傅雨清长老娴静的性格截然相反,入门不过几个月,就闲不住的将明悦峰翻了个遍,恰好让她找到了明悦峰法阵结界的漏洞。 栖息神虎兽对法阵结界有所感应,这也是为什么寅七上次被老马师伯一马蹄踹飞,径直跑到明悦峰的缘故,严谨当时还以为是大猫误打误撞跑去了明悦峰。 寅七,错了错了,不是西边,是东边。 梦宜见大猫飞错方向,一拔虎须,让它调转船头。 这也太东边了,再回去点,看见那个小山包了吗?就是那二个山包的夹缝里,那地方的结界稀薄的很,我上次看见的时候,已经能感受到凡尘浊气了。 大猫低低的嘶鸣一声,按照梦宜说的方向,一头扎了过去。 叮铃一声,穿破法阵结界的声响过后,顾慕感觉久违的喧嚣又重新涌入耳中。 其实那只是一种错觉,仙山附近荒无人烟,其实安静的很,不过是红尘滚滚涌来,一时没有接受,所以觉得吵罢了。 真的出来了!顾慕有些难以置信。 梦宜对着虚空发出几声兴奋的笑声:寅七寅七,我们去绫罗镇! 大猫御空飞行,差不多到了绫罗镇附近,找了个没有人的地方将二人放下。 站在高处俯视,能看见山脚灯火通明,游人如织。 斜风细雨不须归,寅七御空飞行了许久,也只是湿了表层皮毛而已,自己站到一旁抖了抖,俨然又是一个出水芙蓉的大猫。 寅七,你慢点抖水珠,都甩到我和顾慕的脸上了。 顾慕丝毫不介意:梦宜,我没事,擦一擦就好了。 寅七低鸣一声,似乎是在回应。 顾慕身上摸了一把自己半干不潮的衣服,空余一把湿意在掌心,又见脚下绫罗镇无一人打伞,似乎这雨,只是给这春日里的热闹加了一笔勾勒,勾勒出万物的生机勃勃。 梦宜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摸出二方帕子,一方给了自己,一方塞给了顾慕。 小师妹擦干自己脸上一点点雨水,扭头道:寅七,你这个样子是不是太大了,这样直接下去会吓到人的。 顾慕拍了拍寅七的虎脑,轻声说:变小一点,我抱着你走。 人声鼎沸之声越来越近,烟火气只扑脑门。大猫不适应,还打了二个喷嚏。 梦宜,好热闹啊! 那是当然了,你知道绫罗镇为什么叫绫罗镇吗? 梦宜小师妹不知道是不是重温凡尘太过兴奋,还是最近跟傅余齐待的多了,自说自话:那是因为呢,绫罗镇盛产绫罗,绫罗呢,又比较贵,所以这个镇子实际上是很繁华的。 顾慕简简单单的答了个哦。 没有人捧热场,感觉有些冷场。 顾慕,你不觉得绫罗镇很厉害吗? 顾慕有一些没一下的薅着大猫的虎毛,其实他觉得北辰殿的镇子更繁华,但是看梦宜很兴奋的模样,胡乱地点了点头,然后道:梦宜,你不是说有许多好吃的吗?我看前面的有许多人,我们过去吧。 有了这话转移注意力,小师妹果然不再纠结绫罗镇到底厉不厉害,少女娇俏的身影往人多的地方跑去。 葱油蚕豆,油炸豆干好香啊! 第102章 原本安安静静窝在顾慕怀中的大猫,一个机灵伸长了脖子。 顾慕闻着空气中弥漫的食物香味,好像是比衡阳山浓墨重彩的多。 顾慕,你要吃什么?梦宜跑了一半,转过头笑盈盈的问。 我不知道什么好吃,梦宜,你别跑那么快,这儿人多当心走散了。 没事没事,这儿我熟,真走散了,看见街头那棵大槐树没有,你站在那里,我肯定会找到你的。 顾慕点了点头,小师妹说完了这番话,连最后一点心理压力也没有了,专心致志地瞧起了吃食来。 顾慕怕梦宜真的走散,几步走近。 老板老板,我要这个,还有这个,这个仙女酥给我来三份。 顾慕满耳朵都是少女欢快的声音。四周嘈杂之声此起比伏,仿佛比贵如油的春雨还要密集。然而下了许久的雨,立在远处的青石牌坊只湿了一个顶。 小姑娘,这些一共六十文铜钱,见你买的多,我再送你一个油煎包尝一尝。 好! 梦宜欢快的一点头,将手中食物大半塞给了顾慕,低下头去找系在腰带上的钱包。 大猫趁梦宜低头寻钱包的空档,已经将赠送的油煎包啊呜一口吞入腹中,满足的舔了舔舌头。 那吃食铺子老板见顾慕怀中大猫跟普通大猫不一样,主动询问:小公子,你这猫精神的很,十分有虎像。 顾慕心道,因为寅七本来就是老虎。 是有一点。 见顾慕答话,那吃食铺子的老板又道:这猫是雌是雄,春天到了,要不要配种,这样的猫我也喜欢。 顾慕还在想雌雄是什么意思,就听见配种二字,最近无师自通的学会了反推问题,很快就明白了老板在说什么。 不必了,我怀里的猫,主人不是我。 老板以为顾慕爱惜大猫,推脱不肯,十分遗憾地叹了口气。 那厢梦宜突然有些难为情的抬头。 吃食铺子见二人穿着打扮不似寻常人家,刚开始并不觉得二人会缺金少银,但是吃食铺子老板开门做生意,每天来来往往见得人也多,只一眼,他就瞧出了梦宜的窘境。 顾慕满手的食物,怀中大猫还惦记着仙女酥,正垂涎三尺的留着口水。 顾慕:怎么了,梦宜? 梦宜:顾慕,我忘记带钱了! 吃食铺子老板闻听此言,立刻变了脸色:什么,没带钱你买那么多东西!你等等,把东西搁下 梦宜十分机灵道:顾慕,跑! 第55章 绫罗镇(二) 说完,小师妹一溜烟就跑进了涌动的人流中。 梦宜,梦宜等等我。顾慕叫了二声,见吃食铺子老板已经怒不可遏的要过来逮人,十分灵活的一手抱着大猫,一手拎着吃食,撒足狂奔。 大猫眼看着就要伸头够到香喷喷的仙女酥,没成想顾慕跑动间身体一晃,那块仙女酥就掉到了地上,酥皮如同雨滴落地,砸了个四面开花。 站住,别跑,把吃食银子给我! 顾慕边跑边回头看了一眼,那块落地仙女酥起了大作用,吃食铺子老板一脚踩上去,摔了个四仰八叉,惹得周围人一阵惊呼。 顾慕边跑边道:对,对不起,我们不是故意的,是真没带银子。 大猫则是虎眼泪汪汪,到嘴的仙女酥没了。 吃食铺子老板摔倒之后,很快以手撑地站了起来,又飞速去追吃白食的。 顾慕一手大猫,一手吃食,负重前行本就不易,因此很快被身经百战的吃食铺子老板追上。 老板喘着粗气,一把扯住顾慕的肩膀:可算逮着你了,你你还跑不跑了! 那吃食铺子老板五大三粗,手下的力气使了十成十,疼得顾慕倒抽一口凉气。 给钱,不给钱就想吃白食,没门! 顾慕疼得脸皱了起来:老板,你先松开我,疼,好疼! 那老板道:我松开你,你跑了怎么办? 顾慕:我的腿受过伤,跑不快的还有,你抓着我的衣服,我就跑不了了! 老板见顾慕如此说,半信半疑地松了手上力道:刚刚那个小丫头说没有带钱,你带钱了吗? 顾慕摇了摇头:没有! 那老板听完之后更是火冒三丈,一把扯住顾慕的衣袖,拖着人往回走:真是岂有此理!你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是诚心来捣乱的吗? 说话间,吃食铺子老板拽着顾慕又回到了原点。 不是,老板,我们不是故意捣乱的,是真的忘记带银子了! 哼!你这样的人我见多了,你年纪轻轻,学什么不好,专学人家坑蒙拐骗。 顾慕:老板,我没有坑蒙拐骗,我今天第一次出家门。 没有?没有那你给银子啊。 顾慕:我没有银子,有的话就给你了。 吃食铺子老板被他这车轱辘话气的火冒三丈,当即用力推了他一把,啪的一声响,顾慕手中吃食全部落在了地上,有的还原地滚了几圈。 第103章 没有银子你说个球啊!吃食铺子老板火气不减,他这一推,寅七顺势从顾慕的怀中跳落在地。 大猫一落地,吃食铺子老板眼睛一亮。 不给银子也成,小兄弟,要不我看这样吧!你把这猫留下,就当抵债了。 顾慕:不行,寅七不是我的,我不能把它给你,而且它也不是猫。 老板只当顾慕是在推脱,那大猫走动间,皮毛更加油光水滑,让人忍不住想伸手摸一把。 这猫可真灵气,寅七是这猫的名字吗?来,让我抱抱。 寅七正欲去捡地上,刚刚跌落的仙女酥去吃,突然感觉有人在它身后伸手。 栖息神虎兽虽然有契约阵束缚,但是家养时间太短,野性还在,瞬间炸毛暴涨,从一只大猫变成一只威风凛凛的神兽。 它仰头发出一阵虎啸,震得周围百姓大惊失色,吃食铺子老板摸了老虎屁股,被这一声吓得腿软在地,瑟瑟发抖。 寅七体内的野心,随着体积的变大也变得膨胀,它几步走近吃食铺子老板,露出尖尖的獠牙,似乎要给点教训,让人知道老虎的屁股摸不得。 老板这辈子没见过真老虎,见它流着口水靠近,吓得牙齿一个劲打颤。 寅七,住手,他没有恶意,你不能伤人!顾慕挡在老板面前,纤弱的少年好似在螳臂当车。 周围混乱四起,惊呼连连,慌乱跑动间,顾慕甚至看见了有几只鞋留在了原地,鞋的主人正在连滚带爬。 一旦挣脱束缚,大猫被压抑住的野兽本性,此时此刻都被释放了出来,哪里是顾慕几句住手就能停下的,它只想把挑衅它的人,全部撕碎。 跑了一半的梦宜回头一看,见顾慕没有跟上,还暗怪这少年不够机灵,怎么连脚底抹油这事干的都不利索。 直到梦宜听见了寅七的虎啸。 小师妹当下被惊出一身汗,她心想,完了完了,这下完了,寅七怎么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变成神兽? 她立刻回头,一路撒足往寅七方向狂奔,奈何逆着人群跑路根本跑不快,梦宜险些被撞倒好几次。 顾慕,寅七!顾慕。 大猫没有主人在身旁压制,肆无忌惮的发着老虎威。 顾慕眼神透露着对峙的光芒,他又一次开了口:寅七,停下,变回去,你看看,周围的人都在害怕。 大猫充耳不闻,依旧一步一步靠近,眼看着离顾慕只有一步之遥。吃食铺子老板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在顾慕身后,惊呼一声,小腿打着颤的跑开了。 梦宜恰好此时赶到,见眼前情况,不由得也吓得变了脸色。 小姑娘,你怎么回头跑,那可是老虎啊!会吃人的,赶快逃命吧!有一好心的老伯见梦宜吓得脸色俱变,劝解了二句之后,见梦宜不为所动,叹息一声,跟着人群远离此是非之地。 寅七又发出一声嘶吼,它身上的契约阵发出一阵金光。 那个白衣少年依旧站在神虎兽面前,他背对众人,无人可以看清他的神色,只有寅七看见,顾慕的眼睛很漂亮,总是透露着一股纯净,像是早上凝结在柔软花瓣上的一粒露水,而此时此刻,那眼睛里仿佛装了一汪冰泉。 顾慕,寅七,哎呀!我真的闯祸了。梦宜见此情况,也顾不得其它,立刻从腰间解下衡阳印,逼出指尖一滴血,往衡阳印上一抹,双手结印。 可惜今夜下雨,无月无星,不能借助自然之力,小师妹没有真元,星梦升空总是失败:该死怎么会那么倒霉! 梦宜当下心一狠,逼出更多指尖鲜血,又重新双手结印念了一段更加复杂的咒语,这次,星梦总算是颤颤巍巍的升上天空,虽然颜色幽暗,但是足够了,衡阳山离此处不远,师兄们已经可以看清。 顾慕纯净的眼睛里发出幽蓝之光,阴冷的仿佛从地狱带来的寒气,从他身上迸发,寅七不由得一愣,仿佛被威慑住了。 贵如油的春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绫罗镇湿润温热的空气里,仿佛夹杂着一股咸咸的气息。 夜风不轻不重的刮过街道,十分顺畅的穿过二人一虎到达街尾。 顾慕眼中幽蓝变为丝丝黑气缭绕,他站的地方离吃食铺子很近,一伸手便拆了铺子的木棍支架,没有了支点吃食铺子的顶盖轰然倒塌。 他手握木棍,一出手便是剑诀,甚至剑招比严谨更加霸气暴虐。 梦宜在他身后看着,急得直跳脚,凡人拿根木棍跟神虎兽打架,是疯了吗? 可神奇的是,一击之下,寅七真的停止了前进的脚步,喉咙如同风箱,发出不甘的嘶鸣,虎嘴鲜血淋漓,似乎掉了一颗老虎牙。 一人一虎就这样对峙了几个呼吸 ,空气似乎都被定格。 梦宜以为是寅七念旧情,她咬了咬了嘴唇,也从地上随意捡了个玩意。心道,死就死吧!如果不拦住寅七,它只需轻轻一跃,就可以让这整条街化为灰烬,到时候,普通百姓怎么办造了大孽了。 没等梦宜冲上前去,寅七已经等不及的发出了攻击,它奋力嘶吼一声,声音震耳欲聋。顾慕手持木棍,没有半分退却,霸气至极的剑法出手,这次一木棍打在了寅七的喉咙处,他眼中黑气更甚,好似一滴露水变成了墨水。 第104章 大猫吃痛,此时野性占据了上风,它自然认得顾慕,可是那一丝丝认识在野性的压制下变得微不足道,身上的契约阵金光更甚,它想要撕碎,撕碎这个拦住它撒野的人。 停下,寅七,如若不听,死。除了寅七无人发现顾慕的声音变得阴冷粗粝。栖息神虎兽不是吃素长大的,它自然可以感觉到顾慕的不同寻常,可是神兽骨子里的骄傲热血,让它又重新嘶吼了一声。 顾慕眼中的黑气渐渐扩散,眉梢眼角也隐隐有黑气流动,寅七那一声嘶吼,成功让顾慕往后倒退了一步,这落在梦宜眼中就成了不敌。 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兄、四师兄,你们快随便来一个人啊,梦宜当下在心中哀嚎。 很快,寅七又开始重新嘶吼发出攻击。 顾慕背对着梦宜,再次冲了上去。 人入虎口,有来无回。 顾慕,别,不要冲上去!小师妹大叫一声,也扑了过去,寅七,你认认清楚,他是顾慕,是顾慕啊。 神虎兽喘着粗气,丝毫没有将梦宜的话听进去。顾慕木棍对准虎头,直直要敲下去。然而谁也不知道,这一棍子下去,寅七必死无疑。 就在这危及关头,嗖的一声,一枝羽箭破口而来,一下子立于神虎兽眼睛前。 寅七虎目怒视,是何人胆敢插手闲事? 来人一身蓝灰对襟长裙,外面罩了一件暗红色披风,头上珠钗轻晃,这位女子服饰妆容打扮皆与衡阳不同,有股说不出的娇媚与冰冷。 啊!大救星啊!这是谁?来的如此及时,梦宜在心中感慨一句。扭头一看,那大救星身旁还站了一个身材矮小的男子,长的不好看也不难看,脸上还有一堆雀斑,刚刚那一枝箭竟然是那雀斑男子射出。 不过那男子手中没弓没箭,那箭是怎么射出的? 梦宜还没有想明白,半路刹车,停止了自己冲上去送死的行为,看着大救星虚空挽剑,足尖轻点应了上去。 那冷脸娇媚大救星出手很快,一剑逼退了寅七好几步,顾慕手拿着木棍,突然指尖红痣一闪,然后就软软地倒了下去。 前方大救星与寅七斗了个天昏地暗,剑影飘渺,梦宜唯恐二人打架伤了顾慕,拼着这天下少一个观星师的代价冲上前去将顾慕拖到一边。 顾慕,你看着挺瘦,怎么这样沉啊?四师兄是把你当猪喂了吗? 第56章 丢剑 梦宜刚说完这话,天上星梦一闪,所有灵气耗尽,衡阳印又自动飘回她手中。 小师妹疑惑地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怎么星梦也会无缘无故的破碎,难不成下雨天连咒语都会失效? 咒语会不会失效暂且不论,但是契约阵肯定不受影响,寅七身上的契约阵一动,被掌门拉去商议事情的严谨,立刻就有所感应。 窥天殿里,司徒安说完拯救天下苍生的正事,突然话一转峰,说要给大师姐霍许卿立一个衣冠冢:以升,阿谨,许卿那孩子很小就跟着我,这么多年下来,与其说是师徒,不如说更像父女,如今她仙去了,连尸骨都没有寻回来,你们二人一起跟着余齐,在衡阳山寻个地方,将这红绡鞭入土为安,也好有个念想 正在说大师姐的事情,严谨明知大猫闯祸,也不好立刻掉头就走,只好耐着性子听完,好在司徒安没有多说二句,简单交代完之后,就挥了挥手让众人出去了。 一出窥天殿,严谨立刻发现星梦:大师兄,三师兄,你们看,小师妹的星梦怎么会出现在衡阳山外? 严谨掌心契约阵更是金光闪闪。 梁以升见状,皱眉问:四师弟,你的契约阵又是怎么回事?莫不是你带回来的那头栖息神虎兽,又出现了什么问题? 傅余齐看看天又看看严谨,纠结道:那我们现在是去找小师妹,还是回飞阁流丹去找寅七? 严谨:没必要回飞阁流丹了,寅七不在飞阁流丹,它的位置也在衡阳山外。 傅余齐吃惊道:什么?你是说小师妹和寅七一起出了衡阳山,师妹没有真元,她们是怎么指挥神虎兽出去的。 严谨:不知道,不过小师妹祭出星梦告诉我们位置,是不是,她有什么危险?走,去星梦标记的位置看看。 他话音刚落,大师兄掌心白光一闪,动用琴弦将窥天殿前结界强行割开一道裂缝,师兄弟三人也不废话,从裂缝中一跃而出,直接动用真元御空飞行,不过片刻,就一起落到了绫罗镇。 严谨一到绫罗镇,寅七就感觉到了主人带来的蟠龙威压。 眼前街道空无一人,只有前方真元在夜色里呼啸,看起来打的挺激烈。 傅余齐抬头一看:四师弟,你的坐骑正在被人追着打,这人谁啊,连栖息神虎兽都能招架的住,还是个姑娘,咦?这姑娘我怎么看着眼熟,好像认识,是个熟人。 严谨一眼认出那冷脸娇媚大救星是谁:南溟静虚宫,韩霜仙子! 傅余齐:啊,对对对!就是韩霜仙子。 大师兄梁以升:南溟静虚宫的人,无缘无故怎么来了衡阳? 傅余齐想不到这里面的深层次的东西,只有严谨与梁以升二个人在冥思苦想。 第105章 前方战场,大猫只不过抽空看了一眼主人位置,脑袋上的虎毛就被韩霜仙子削去了好几块,威风凛凛的栖息神虎兽,顿时变得滑稽了起来,连挥爪子都变了味道,不伦不类的好似乞丐套龙袍。 小师妹梦宜看见三位师兄一起出现,感动的差一点涕泗横流:大师兄,三师兄,四师兄,我在这里,顾慕顾慕他晕倒了。 众人这才发现,躲在墙角的没有真元二人组。 傅余齐脸色大变,跳脚道:什么?怎么连顾慕一个凡人也在,他们到底是怎么跑出衡阳山的。 韩霜仙子在南溟宫身份不低,各大门派之间虽然少有往来,各自管着各自的一亩三分地,但是真论起来,有什么轰动大事,还是会选个地方一起坐下来商议的,不会真的舞刀弄枪。 梁以升衡阳大弟子,这种时候,由他出面对话韩霜仙子最好不过,他身形一闪,主动往前飘去。 严谨则没管大猫被人虐,走到了墙角,他见顾慕脸色苍白的躺在地上,于是难得哄孩子,蹲下身问:小师妹,发生了什么事? 梦宜战战兢兢的,将刚刚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严谨听完以后,又担心又生气,脸色发青:真是胡闹,他一介凡人,拿什么木棍装宝剑,寅七没咬死他,算他命大。 梦宜有错在先,不敢搭话,低着头指望能少挨点骂。严谨紧张的摸了摸顾慕手脚,发现完好无损,又很不放心地打出几道真元护他心脉,果真没有顾得上骂小师妹。 见收养的人没事,严谨将心放回肚子里,只用眼神谴责了一下装死的小师妹,然后站起身,对跟在身后的傅余齐道:三师兄,你看着他们,我去找大师兄。 他除了捡回来一个人,还有一只猫,都不是省心的玩意,越发觉得养成路上,道路险阻万千。 说话间,寅七身上已经被缠了几根琴弦,大猫被韩霜仙子与梁以升双双围困住,别二人练手打服了,没了挣扎的力气。 严谨赶过去的时候,自家坐骑早就谢了顶,变成了个半秃不秃的秃瓢,正炸毛用利齿啃琴弦。 寅七,住手,你给我停下来! 大猫正委屈自己被毁了皮毛,正喘着粗气发泄出来。它不能反抗严谨命令,看清了场中形势,身上的契约阵发出一阵金光,主动哼哼唧唧的收敛了身形,又变成了可爱的小小一只。 严谨见寅七的野性完全被压了下去,冲还算懂事的自家宠物招招手:还不过来。 大猫屁颠屁颠地迈着小碎步跑到他脚边,一弯腰,大猫又窝在了严谨怀中。 作乱的神虎兽被压制,此时绫罗镇总算是真正安的静了下来。 梁以升拿出衡阳弟子的规矩,风度翩翩的双手抱拳,脸上挂着恰如其分的微笑:不知韩霜仙子驾临,我衡阳有失远迎,失礼了。 韩霜仙子还记得梁以升,当下回礼道:原来是梁公子,有理了。 梁以升:敢问仙子,是何时来的衡阳? 韩霜仙子收起佩剑:今夜刚刚路过此地,正想找个地方落脚,就遇见这只神虎兽发怒,我还以为它是从哪个深山里跑出来的,不料竟有了主人。 被提及的神虎兽主人严大少爷,少不得要纡尊降贵的对韩霜仙子道一声谢。 寅七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自己被削成了秃瓢,主人还去像罪魁祸首道谢,当下傲娇的一扭脸,挣扎着跳出了他的怀抱,严谨正跟人分心说这话,让它不费吹灰之力的得逞了。 大猫一路跑到顾慕处。 其实它很喜欢顾慕,顾慕那双眼睛,似乎可以看到别人看不见的东西,他比主人严谨更懂它的想法,相处不过短短几日,栖息神虎兽对顾慕很亲近,要不然也不会在野性发作时还有所收敛,自然而然的就想往他怀里钻。 顾慕晕倒在地,还未清醒。大猫突然愣了愣,蓦的又想起他眼中可怕的黑气,这让它愣了愣之余,又有些胆战心惊,那样的压迫力,真的是凡人可以拥有的吗? 可惜大猫不会说话,在原地绕着自己尾巴转了几圈,自己挑挑拣拣了一番,最终一头扑入了梦宜小师妹的怀中。 小师妹刚从害怕内疚中缓和了过来,见寅七主动扑过来,一开口就是精准打击:寅七,你这脑袋上的毛怎么没了,真丑! 大猫远远的对着韩霜仙子龇牙咧嘴了一番,然后窝在小师妹怀中,安安静静的当起了宠物。 站着的三个人,不知道话说到了哪一步,只听见梁以升的声音低低传来。 原来韩霜仙子是被落情大祭司派出来,寻丢失之物才路过衡阳。既然遇见了,以升便斗胆请仙子入我衡阳山里,见过掌门。 梁以升跟严谨一样,都怀疑这韩霜不怀好意,出现的时间不仅敏感巧合,且问她丢了什么,支支吾吾的不肯说,大师兄彬彬有礼的相请,想着真有问题,不如将人带给师门处理。 韩霜一动作,一直站在远处的满脸雀斑的矮个子男子,也跟了过来。 严谨一挑眉问:韩霜仙子并不是单独前来,这位是? 他是我座下弟子,生性木讷,不爱说话,还望诸位海涵。 第106章 那满脸雀斑的矮个子男子,果然面无表情的看着众人,仿佛天生不会转动眼珠,傻愣愣的。又是一个不太聪明的样子,还难看的不聪明但是他是南溟宫的人,严谨心里嫌弃,也不好意思在明面上说。 天色已晚,且大师兄刚刚在窥天殿前开的结界还未补全,为了方便你我他,梁以升带着众人抄近路直接从结界处进入了衡阳山。 窥天殿里。 梁以升领着韩霜仙子,面见了掌门。刚刚才见过若司徒安,面容沉静的在殿中高座上打着瞌睡,他歪坐在殿中长案上,以手扶额,案面上还放了一本书,那书打开了一半。 最近掌门瞌睡的次数越来越多了,梁以升已经发现了好几次,扰人清梦,未免良心不安,于是轻轻上前开了口:师父,南溟宫韩霜仙子来了。 听到这话,司徒安悠悠转醒,好一会疑惑不解道:韩霜仙子,她怎么会来衡阳? 司徒安只去过南溟宫的一次,且是在大半年之前,他也不明白为何南溟宫的人,会来中原衡阳。 双方面见之后,司徒安恍然大悟。 原来韩霜仙子是为了寻东西才到此处,敢问仙子,不知大祭司丢了何物,若是方便说出来,当初许卿的事情,投桃报李,我派也好出力尽一份心意。 韩霜仙子踌躇了一会,似乎真的有难言之隐:不敢欺瞒掌门,丢的是镇宫之宝,鱼骨剑! 司徒安当即站起身:什么?鱼骨剑丢了! 看掌门反应,是知道鱼骨剑的作用。 南溟静虚宫临海,传闻鱼骨剑是静虚道长,从海中取出赐予南溟宫,鱼骨剑来自溟虚海,有调动操控海水之用。 掌门说的不错,大祭司正是担心鱼骨剑,落入有心人之手,特派我出来寻找。 司徒安点了点头,略一思虑片刻过后:今夜天色已晚,且我衡阳境内并未发现鱼骨剑踪迹,韩霜仙子,你也奔波劳累了一日,不如就暂时歇息在我派。 此话正中韩霜仙子下怀,毫不推迟,一点也没有中原仙子的客套。 余齐,你给韩霜仙子安排个妥善住处! 第57章 入住 此时的窥天殿里没有了外人,在殿外等候的小师妹才被准许入殿。 梦宜自知闯祸,跪在鎏金大殿中。 司徒安看着娇俏的少女,没有发怒,静静的等待她开口反省。 小师妹偷偷抬眼看仙风道骨的司徒安,咂摸出掌门意思,以头触地道:掌门师伯,梦宜一时贪玩,才跑了出去,我知错了。 司徒安看着这女娃娃,这才开口:胡闹,大晚上的带着一个凡人一只神兽,违反门规穿结界而过,还好那神虎兽没有伤及无辜,如若不然,定不轻饶你,就罚你去明悦峰闭门思过一个月,去吧。 梦宜没料到掌门师伯这样轻飘飘的就放过了自己,看来雨清长老百年不出世,面子犹在,一脸惊喜道:是,梦宜领罚! 小师妹还没有完全走出窥天殿,就听见司徒安对梁以升说,要把明悦峰那个结界缺口给堵上,她在心里长叹一声,大师兄办事向来不打折扣,看来以后是没有机会再透透溜出去玩了,心中微微遗憾。 衡阳夜雨连连。 严谨抱着昏迷不醒的顾慕,并未跟随众人去窥天殿,而是径直去了药仙斋。 这短短几日,顾慕不是流血发烧就是昏迷不醒,可谓跟医道之人十分有缘分。 二医仙正闭关,少不得还得麻烦元胡。 一走近药仙斋,草药香就飘进了鼻间,在雨夜温润的空气里仿佛更加醇厚。 元胡还未休息,见严谨亲自抱着人来,赶忙迎了上来:四师兄,这是怎么了? 元胡,顾慕刚刚在绫罗镇与神虎兽他将顾慕搁置在一旁软榻上,停顿了一下,对峙,等我赶到的时候,他晕倒在地上,我检查过了,没有外伤。 元胡听了个大概,挪过一方小凳坐在顾慕榻旁给他把脉。 无星无月的夜里,从药仙斋半开的窗户向外看去,似乎十分黑暗,平日会在星光下跳跃的灵气仿佛也沉寂了,严谨盯着暗夜看了一会儿,元胡把脉也从左手换到右手。 少爷平日自己受伤嫌烦,都靠自己真元堵上,绝不寻医吃药,现在陪着人把脉,不仅没有出声打扰,看起来还十分有耐心。 他看着湿漉漉的雨夜,竟然有轻轻的鸟叫声传来,药仙斋建在山腰上,如果要下雨,这里只会比别处更大。 外头雨脚缠绵,淅淅沥沥,又是一声鸟鸣叫,严谨突然觉得不对劲,正常下雨天,什么傻鸟不去躲雨,在雨夜里叫唤个什么劲儿?今夜的衡阳山,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严谨带着疑惑,探着身子往外看了看,随手打出一道真元去探查,什么都没有发现。 四师兄,怎么了,你在看什么? 严谨回过头:没事,顾慕怎么样了? 元胡:他身体很虚弱,四师兄,小公子没事,只是晕过去了,过一会儿就会醒。 严谨摸着下巴道:虚弱?他怎么会虚弱? 元胡点了点头:他确实很虚弱,为什么四师兄如此发问? 第107章 元胡你有所不知,这十多天,他简直把仙丹当糖豆吃,他是个凡人,寻常人这样补下去早就流鼻血了。 见严谨如此说,元胡犹豫了半晌,对自己医术产生了怀疑,又去细细查看一番,纠结皱眉良久,揣度道:四师兄,是不是那仙丹不太好消化,顾慕吃了也没吸收。 严谨一怔,头一回听说仙丹不太好消化,他十年也吃不了一粒仙丹。 这时,元胡从一旁拿出一个小盒,里面装了数百粒小小的仙丹:这是我炼制的仙丹,虽然功效一般,但是给凡人强身健体,却也够了,最重要的是,颗粒小,容易吸收。 严谨心中明白,元胡炼的仙丹不可能比二师兄的更好,而且顾慕看起来也不像是消化不良的样子,但是不想扫了小元胡的面子,便伸出手接了。 就在此时,顾慕的眼皮动了动,睫毛轻颤。 元胡道:四师兄,他醒了。 顾慕悠悠地睁开眼睛,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过了好一会儿才适应。 元胡将小盒里的仙丹,拿出一粒给他服下:怎么样,现在是不是感觉好多了? 元胡的仙丹见效快,后劲不足,而且现在也没到后面,于是顾慕点了点头。 严谨斜斜的倚靠在一旁的窗户台上,这本是个没什么特别的姿势,可是放在他身上,无端的就生出几分风流潇洒来,再配上眉眼的淡淡神色,更是风流不羁。 他靠在窗台上想,二次了,雾河,绫罗镇顾慕二次对上神兽,每次都能全身而退,究竟是他运气好,还是这捡回来的人是什么大妖邪,他察觉着种种不对劲,斟酌着开了口:顾慕,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 顾慕感觉自己的力气渐渐恢复,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寅七突然想伤人,我阻止了它。 严谨一下子站直了身子,他提起这个,他正要跟他理论理论:它是神虎兽,你一介凡人 顾慕接话道:师兄是想说,我一介凡人应该有多远躲多远,不应该凑上去送死? 站直身体的人又一怔,他本意是想关心一下这个笨蛋,不料这个笨蛋却以为自己在质疑他的没用,皇子殿下张了张口,心里泛起了冤枉。 可是我若不阻止它,寅七会撕碎整个绫罗镇,我在它眼睛里,看见了杀戮。 严少爷眉眼一拧,那不由自主的担心与关心突然就变了味道,只觉心中突然有一股无名火,无处发泄。他本就不是什么温柔的人,傲气傲娇的很,跟梁以升那种道貌岸然、斯文儒雅完全是二个物种。 一开口,说的话真的变成了讽刺:是,就你最伟大,绫罗镇的百姓应该给你建个庙!逢年过节的给你上三炷香。 躺在榻上的那厮完全不能理解:师兄,我没有这样想过。寅七是我带出去的,不让它伤人是我的职责。 寅七是我的坐骑,什么时候变成你的职责了,不自量力。 不自量力我不自量力,师兄,你如此看我。 他严谨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又哑口无言。 一旁的元胡见气氛突然不对味,干笑一声打圆场:四师兄,顾慕大概是没事了,脑筋清楚,思维敏捷,呵呵呵呵 元胡这一出声,好似一个台阶,严谨借坡下驴道:我看他也没事了,话说一半,语气软了三分,能站起来吗?跟我回去! 顾慕点了点头,慢慢地站起虚弱无力的身体,然后往门口走去。 严大少爷没理他,自顾自闷头走路,连雨都不打算替顾慕挡,谁让他一天到晚惹他不高兴,还职责,职责个屁,他也不看看,他自己那熊样,都需要靠别人履行职责。 元胡见这假师兄弟情份破裂,好心在后头提醒道:四师兄,药丸带上,切记,每天一粒,顾慕这身子遭过大罪,且得好好补呢! 严谨本来打算闷头走路,元胡一出声,他回过头,看见顾慕惨白的脸色,心中蓦的就软了下来跟一个笨蛋计较那么多做什么!他也被寅七吓坏了,还有,能以凡人之躯抄根木棍对峙神兽,虽然不管看起来还是听起来都有些愚蠢,但是总归是勇气可嘉的,还有自己的本意也不是想呛声他。 严谨转过身接过药盒,对元胡道了谢,借机走近几步,不由分说的扶上顾慕的胳膊,他干咳一声,就当给自己再搬了个梯子:天色已晚,元胡应该也要休息了,我扶你,走吧!别妨碍别人休息。 这翻脸比翻书快的模样顾慕就这样被好师兄扶出了药仙斋。刚一走到门口,就见大猫顶着秃瓢脑袋,侯在门外。此时它兽血冷了下去,见严谨扶着顾慕出来,发出几句呜咽声。 严谨没理它。 大猫眯了眯眼睛,跑到严谨腿边蹭了蹭衣角,状似猛虎撒娇,蹭的人想飞起一脚踢开它。 寅七,你答应了做我的坐骑,三天两头想反悔,做人做兽,最讲就的就是言而有信,你现在怎么不威风了。 大猫愣了愣,肯定没有听懂,但是它知道严谨生气了,于是底下虎头,顶着个秃瓢脑袋继续装可怜,以它这几日对严大少爷的心性了解,这是个吃软不吃硬的。 第108章 这个月没有清蒸鱼,秋月做什么你吃什么,不喜欢的话,你自己去后山觅食。 严谨丢下这句话,在黑漆漆无人的仙山中,控制着真元一闪,径直回到了飞阁流丹,大猫委委屈屈,顶着秃瓢脑袋自己跟上。 飞阁流丹。 房门吱呀一声轻响,严谨不甚温柔的将顾慕丢在床上,硬梆梆丢下一句:睡吧。 同时一心二用的想,还是得去查探一番那鸟叫声。 顾慕手脚有些发软,发出一声短促的呼吸:师兄! 见他叫他,严谨停顿住想往外走的脚步,等待着下文。 绫罗镇上有很好吃的仙女酥,还有麻酱烧饼,还有寅七它盯着隔壁铺子的大肉包看了好久。 然后呢? 梦宜没有带银子,我们白拿了那个老板许多东西都没有给银子。 哦!你不会想让我现在替你,替你跟小师妹去付银子吧!严皇子说道顾慕处停顿了一下,决定还是带上小师妹。 顾慕:师兄!我没有银子,可是我看你好像不缺银子。 严谨错落有致的眉眼带出一点儿笑意,咬牙吐出一句:修仙问道之人,淡金银,重修行。 可是师兄,修行淡金银是没错,书上说,吃东西不给银子是很可耻的,还有,我记得有一本书上写,像小师妹那样的女孩子,出门吃东西忘记给银子,都会有阔少自愿掏腰包的。 严谨差一点笑出声:你前半段说的还行,吃东西给银子,确实天经地义,后半段你看的什么书? 什么书会写娇俏些的女孩子吃东西,就不需要给银子了。 皇子的宠妾! 第58章 挖山洞 正经八百的严谨皇子差一点没当场撅过去,都是些什么桥段。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顾慕已经通过晚上的事情,自己修正了想法:看来书中所言,也不全部都是正确的。 嗯。严少爷扭头应了一句,生怕自己对上顾慕的神情,会笑出声。 就在他想说你快点睡觉,我出去看看时,刚刚在药仙斋的鸟叫声突然又出现了。 严谨收敛脸上的笑意,真元一闪,掠出了顾慕的房间。他不放心的绕着飞阁流丹四周查看了一番,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停留在屋顶上想了想,今夜南溟韩霜仙子还在,不宜弄出太大动静,惹人笑话,只好先把飞阁流丹结界又加固了一圈,然后传信给大师兄,借用他的威信让各位弟子都小心为上。 次日清晨,顾慕照例去启悟堂聆听李闻夫子的授课。 启悟堂离飞阁流丹很远,严谨依旧亲自送顾慕上学。 一场春风化雨,彻底浇散了冬日的阴冷,那一场洒在绫罗镇的细雨,让人们脱了蓑衣就穿单衣。 顾慕习惯了衡阳山的生活,习惯了每日走很远的山间小径去启悟堂,也习惯了顾雯对他的照顾。 所有的习惯都是用时间铸就,很快,热闹了好一阵的樱花开始渐渐掉落,仙山满径落花,有些顺风飘落进灵池,转瞬即逝。 至从小师妹被罚面壁思过之后,已经快有一个月没有来飞阁流丹。寅七日日对着明悦峰方向哀嚎,它内心十分渴望小师妹能再带它去凡尘俗世热闹一番,但是叫的过于难听,被忍受不了聒噪的主人挥拳揍了一顿,大猫很识趣的闭了嘴还众人清净。 寅七不敢开口叫唤,不代表内心真的屈服,它在飞阁流丹里打着转,实在是要憋出病来。 正好顾慕已经熟悉了衡阳山环境,便对严谨说:师兄,启悟堂的授课只有半日,现在已经是下午,正好我也没什么事,不如我带寅七到后山转转。 严谨:后山多悬崖峭壁,寅七自己都不敢去,你带它过去凑什么热闹。 顾慕:昨天下午傅余齐师兄跟我说,后山有宝藏,他还给了我一把铁锹,让我过去挖呢。 他说着从自己房屋内的桌子肚里,拿出一把精铁打造的铁锹。 严谨一看就知道傅余齐要做什么,他们衡阳山有禁制,比如不可以在山内过量使用真元,就是为了防止修炼不凡的弟子们私自斗殴,有损仙山形象。 这种禁制不光针对私自斗殴,也针对一些好奇心重的弟子,好比衡阳山山多,相对应的山洞就多,有些山洞洞门口封印了无数层法术结界,有些山洞一点结界都没有,可以直接走进去。 傅余齐是个话多爱探险的。 他先是好奇明悦峰,这几日借口看小师妹面壁思过,将明悦峰探险完了,不知怎么又惦记上了严谨飞阁流丹,后头的悬崖峭壁处的山洞。 顾慕虽然是挂名弟子,也占了仙缘者这个称号,依然挡不住他还是个凡人,凡人自然不必理会衡阳山禁制,若是再过几日过了李闻夫子的考核,正式拜入衡阳,那就没有人替他挖山洞了。 严谨洞察了傅余齐的心机,搁下手中毛笔:三师兄跟你开玩笑,你别当真,后山山崖很险,掉下去,没有人救得了你。 顾慕拿着铁锹点了点头:我也是这样跟傅余齐师兄说的,他指天誓地说会救我。 第109章 这肯定是谎话,傅余齐一个画符的,哪里来的那么多真元。 严谨:大师兄这几日陪那南溟仙子去找什么圣物,无人管束,他就敢这般口出狂言!你还指望傅余齐救你,真出了事,他跑的比兔子还快。 顾慕脸色突然微微一动。 严谨看着他的神色:怎么?你又身体不舒服?还是仙丹全吃完了。 顾慕摇了摇头,往前跑几步,主动坦白:师兄,其实我昨天晚上已经去后山挖了一半,带着寅七一起。 严谨突然觉得脑门上的血,突突往上涌,这二个蠢货一个比一个胆子大,后山峭壁每年摔死多少只野兔子,他们知道吗? 看来仙丹功效不错,你都有力气去挖山洞了! 见严谨不怎么真心的挖苦讽刺,顾慕突然停下脚步侧头微微一笑,那画面明亮生动,就这么不管不顾的撞入严谨心中。那片一直飘荡在他心中的樱花花瓣,不动声色的又往下沉了沉。 师兄,你没发现,我最近胖了一点吗? 严谨抬眼仔细看着他,原本削瘦的脸颊已经有了圆润的痕迹,不枉费顾雯日日操心顾慕的饮食,除了正常一日三餐,晚上睡觉之前还要给顾慕做一顿十全大补汤。 胖了一点的顾慕仿佛即将枯死的花瓣重新焕发生机,变得明亮柔和,在日头下照一照,就能折射出太阳的光线。 严谨看着这样的顾慕,觉得赏心悦目,但是嘴上不能输:发现了,再胖下去,小心你有了真元也没有办法飞行。 顾慕已经对他师兄的说话风格有了了解,不理会他说风凉话,抬手招来寅七,另一只手握着铁锹,大猫的脑袋长了小一个月终于长出了硬茬,摸上去有些扎手,顾慕摸着大猫的脑袋道:那也没有关系,寅七可以背我。 大猫骄傲的一甩脑袋,眼睛里俱是不屑。 严谨明明是要禁止顾慕去挖山洞,但是最后,不知为何又放纵了。 飞阁流丹后山山崖,草木荣盛,蔓蔓日茂。 樱花凋谢,可后山山崖还有山花荼靡,淡黄色的花朵每年都开,每年都不厌其烦开的如此美丽。 大猫竖起尾巴,傲娇的四爪依次落地,熟门熟路的找到傅余齐感兴趣的那个山洞。 那山洞洞口封了许多结界,不过看模样都是草草了事,顾慕一个凡人拿铁锹刨一刨,也能将那结界撕碎了一点。他挥舞着铁锹道:师兄,就是这儿,你看,那结界已经松动了,再刨下去,结界缺口就打开了。 严谨看了一眼,随口答了一句什么,漫不经心的敷衍。养成路漫漫,带孩子不能事事都较真,挖吧挖吧,挖出个鬼吓死你,到时候有的哭的。 顾慕似乎也没有在意严谨,转过身接着去刨那山洞结界。 后山严皇子很少来,虽然这地方离飞阁流丹很近,景色也算宜人,但是基本上每次来,都是被司空山里那老东西罚去山崖下面采凝血草。去山谷得过山崖,顺带着也就将山谷风景赏了个七七八八,仿佛走马光花般的司空见惯,久而久之,也就没了探寻的心情。 严谨领着大猫往前走了几步,低头往山谷一看,只见是大片大片的凝血草,在灵气中轻轻摇曳。 大猫轻轻的发出叫声,严谨闻声回头,就在此时,顾慕最后一铁锹挥下去,咔擦一声闷响,一阵灵光碎裂之声划过耳膜,那山洞结界,真的碎裂了! 顾慕不由得被灵光碎裂的动静逼得倒退了几步,险些站不稳,严谨见状,身形一闪,飞快掠过山花荼靡,一把接住顾慕。 顾慕纯净的眼睛里有着笑意,丝毫没有在意自己会不会摔倒在地,得意洋洋的炫耀:师兄,结界碎了! 严谨将顾慕扶稳站好。 顾慕:山洞已经打开了,傅余齐师兄怎么还不过来,昨天说好的,这个时辰来飞阁流丹找我。 严谨心道,三师兄那个娘们唧唧的祸害,就知道霍霍小孩子。 少爷刚刚腹诽完,那山洞突然发出一声闷响,不同于刚刚结界碎裂的闷响,此时此刻听见的闷响带着长长的回音,一听就知道是从山腹传来。 这是什么声音?严谨一抬眼看着幽深的山洞道。 话音未落,寅七嗖的一声给严谨留下一个虚影。 顾慕:寅七! 栖息神虎兽移动速度极快,顾慕的声音远远留在山洞洞口,大猫并未听见。 严谨五指在虚空一抹,三分剑金光一闪出现在他手中。山洞虽然在衡阳山境内,为了二个闲的没事找事做的玩意,还是将剑祭出。 顾慕跟在严谨身后,二人放慢脚步,走入山洞内。 这山洞不知道是天然形成,还是有人特地开辟,内部黑漆漆的一片,视线很差。 严谨闭上眼睛适应了好一会儿才能看见东西,倒是顾慕,天赋异禀的不需要适应,好像光线暗不暗,对他能不能看见东西并没有什么影响。 暮春之时,天气温暖,中午只着单衣也不会觉得冷,但是越往山洞内走越觉得阴冷之气源源不断的冒出,还有阴风阵阵吹过耳畔。 严谨停下脚步问:顾慕,你冷不冷? 顾慕没有说话,轻轻的用指尖碰了一下严谨的手,只这么一会,顾慕的指尖冰凉一片。 第110章 这么冷!怎么不早点说? 你也没问啊? 你你这个笨蛋,冻死你算了。 骂归骂,嫌弃归嫌弃,金色光芒一闪,严少爷还是给他套了一个隔绝冷暖的法术结界。 见状,顾慕笑了起来,不跟严谨计较:师兄,这地方好黑,我们没有带火折子,我带你走吧。 说完,顾慕冰冷的手指准确的握住了严谨。严皇子的手很暖和,他看着自己被他握住的手,目光在黑暗中停止了几个呼吸间,准确无误的感受到自己指尖的热量,传递到了顾慕冰冷的手指间,似乎有种有种奇妙的牵绊。 第59章 考试 严谨自觉自己比顾慕知道的多,懂得多,他刚想说要带路也是我给你带路,就已经被顾慕引着往山洞更深处走去。 师兄,寅七跑到哪里去了? 不知道,不过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动静传来,它应该没什么事。 你住在这里那么久,有来过这个山洞吗? 没有。 为什么? 严谨:不是人人都像你和三师兄这般好奇心这么重,好奇心害死猫,你还冷吗? 昏暗的光线中,顾慕笑了起来,他哦了一声,对于这样的赞赏生受了。 过了这许久,严谨已经适应了环境,但是他没有放开顾慕的手,仍由他牵着并肩同行。二个人沉默了一会,山洞中只有脚步声在回荡。 前方传来几声寅七低低的叫声,顾慕挣脱了严谨的手往前奔去。 寅七,寅七!你在哪里? 严谨看着顾慕往前奔去的背影,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指尖,自己先不适应了起来。 寅七高声尖叫了一声,山洞声响回荡不断,听起来很刺耳,严谨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没理会那股不适应,立刻跟了过去。 前方是一个需要拐弯的山洞,严谨顺着山洞方向,身形一转,本以为会看见什么惊心动魄的场面,不料,却是两两四目相对。 山洞久不见太阳,待久了让人感觉阴冷逼仄,就在这阴冷的地方,严谨看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师父!怎么是你,你怎么在这山洞里? 司空山里身上幽蓝光芒闪烁,在昏暗的环境里看起来有点像是鬼火,要不是其中蕴含的灵气祥和平静,谁都会看错。 大猫十分怂包的跳到了顾慕的肩膀上,四爪并用的抱着,让人一看就知道刚刚那一声尖叫是怎么回事。 司空山里缓缓撤去身上真元。 顾慕安抚般拍着寅七的虎背。 见司空山里似乎要起身,严少爷难得有眼力见的想上前扶一把,却晚了一步,司空山里已经站起了身。 许久不见老顽童,司空山里还是那副吊二郎当的模样:徒儿,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严谨放下扶了一把空气的手道:意外而已,师父这是要出关吗? 老顽童点了点头,随即看到站在一旁的一人一虎。 哟!这小公子长得真俊俏,怎么还抱着一只猫? 司空山里瞧了一眼顾慕,昏暗的光线让他没有第一眼认出顾慕,随即反应过来:咦,你是顾慕? 顾慕看着司空山里,抱着寅七道:神仙爷爷。 孩子,你不是随郑明去了北辰殿,怎么现在在衡阳山的山洞里? 顾慕还未及答话,严谨道:师父,这地方太阴冷昏暗,不适宜说话,我们出去在说吧。 脚步声轻轻响起,不多时,众人就走出了山洞。 走出山洞,外头阳光灿烂,寅七一身油光水滑的皮毛在日头下闪闪发亮。 司空山里:这原来不是个猫,是只老虎,还是栖息神虎兽? 提起这个,严谨不免心中得意,寅七长的比老马贵气不少:师父,这是徒儿新收的坐骑。 司空山里大概是很喜欢寅七,拍了拍手掌装慈爱:过来,让我抱抱。 不料平时对严谨呲牙咧嘴,非武力不可镇压的寅七,居然乖乖的跳到司空山里的怀中。 顾慕见大猫窝在神仙爷爷的胳膊弯里,微微一愣,他本想说些什么,却没有开口。 此时正值下午,云淡风轻,严谨将话题续上:师父,闭关那么久,伤都养好了吗? 严谨提及此处,司空山里仰头看着天,无限伤感:年纪大了。 严皇子一愣,立刻关切的上前:师父,你以前闭关,最多七日就出关了,这次都多少个七日了,难不成以师父如今的修为,还治不好区区普通内伤? 老顽童一反常态,神色一默,低下头岔开话题:现在不管内伤外伤都好了,对了,有些日子没有去你的飞阁流丹,走吧让秋月给我做点好吃的。 常年笑呵呵的人,一旦伤感起来就会显得很奇怪,严谨敏锐的发现老顽童避而不答。 不过司空山里走的飞快,没有给宝贝徒弟探究的机会。 时间流逝,夜幕低垂时,飞阁流丹的饭桌上,已经摆满了好吃的,就连严谨禁了一个月的清蒸鱼也重新上了桌。 第111章 大猫一口叼过鲜嫩的鱼肉,吃的心满意足。老顽童依旧没什么吃相,狼吞虎咽很不优雅。 用完饭之后,老顽童破天荒要求道:徒儿,天色已晚,不如你送为师回春涧堂。 严大皇子本想拒绝,但是这种要求是头一次,乍一听,有些新鲜。于是出门时穷奢极欲的,顺手拿了一块照明水晶当灯笼使。 看的老顽童一阵肉疼,本来想开口训斥他两句,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也闭了嘴。 师徒二人慢慢的走在石子路上,大多数时候,司徒山里有着不输傅余齐的聒噪,在这天色将黑未黑的时候,老顽童居然反常的没有说一句话。 到了春涧堂,老顽童参破人生似的,摆摆手对严谨道:徒儿,飞阁流丹到春涧堂的路,统共就那么远,为师想着,还能多和你走一段,但是夜深了,你先回去吧。 严谨觉得这话有些不对劲,正欲问究竟怎么了?老马师伯低低嘶鸣一声,将老顽童迎了进去。 安全将师父送到窝,严谨调转船头,春涧堂大门开合了一下,从门缝里飞出一本书。 顾慕连师兄都叫上了,想想你大师姐当初怎么教你的,你便怎么教顾慕,基础入门书给你,你也感受一下带徒弟的苦恼。 阿呸,这是指桑骂槐的在说严谨总是跟他唱反调。天地良心,除了刚来那一年,其它时候,少爷还是挺尊师重道的。 不过,没几日顾慕那假师弟,的确要考试了。 严谨修仙的时候,不是自愿,所以入仙门的时候,也没见得有多高兴,反而是带着脱离泼天富贵的惆怅。莫名其妙的,顾慕能入仙门,他倒是先替人家忍不住的愉悦。 少爷拎着书回飞阁流丹,在书房里消磨了三日,樱花全谢,荷花初露尖尖角,衡阳弟子换夏衣,终于到了顾慕测试的日子。 所有仙缘者一字排开,坐在启悟堂的院子里,早就铺好的书桌上,放着答题用的笔墨纸砚,书桌上施了法,可以答题答的慢一些,但是绝对不允许作弊。 第一场是笔试,考一些仙门基础题,都是些什么妖魔鬼怪怎么区分,或者当今盘古大陆主要有几大修仙门派,再或者修仙途中最主要的是什么 有选择题,有填空题,最后是简答题,卷面分只要过半就算及格。 上午的笔试算是送分题,基本上没有仙缘者会卡在这一关。 最主要的是下午的武试,衡阳山热爱和平,不爱打打杀杀那一套,为此还专门设置了禁制,防止弟子私斗。 这武试主要考的就是吐纳天地灵气,怎么考,从启悟堂的水潭里,摘下二十来朵闭合的莲花,每人一朵,只要弟子们使用灵力将莲花花瓣打开就算过关。 早上的笔试一般不会有人来观看,实在也是没什么好看的。 严谨本来也不打算去的,就坐在飞阁流丹的书房拿着《天书》温习,天书纸张散发着灵气。他看了一会,发现这书不是特别能看得进去,于是起身在书房里站着了一会。 要不要去看顾慕考试? 这个念头一起。 不多时,严谨已经抱着大猫,站在启悟堂对面的山顶上,远远的看着顾慕的后脑勺。 启悟堂的庭院里。 李闻夫子一人监考,正坐在上面喝茶,一旁的道童低头垂手站在一旁。 严谨摸了大猫脑袋上扎手的刺毛,只不过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就有人交卷。 大猫最近迷上了吃核桃,它被严谨抱在怀里不到一柱香,就耐不住嘴馋,跑到一旁给自己拍核桃。 先找一平整的石头,将鸡蛋大的核桃放在上面,一虎爪下去,核桃粉碎,挑不出核桃仁来。这大猫也聪明,几次过后,力道控制的十分均匀,壳是壳,核桃仁是核桃仁。 过了一会,山顶上一地的核桃壳,大猫吃的嘴巴都涩了起来,它就把剩下的的核桃仁献宝给主人,那核桃仁有不少沾了大猫的口水,严少爷很是嫌弃,于是没接宠物讨好的心意,低头往山脚下一看,所有人都交卷了,只有顾慕还捏着毛笔。 顾慕怎么回事? 李闻夫子的茶水不耐烦续了三盏,日晷指针转向中午,小翠鸟欢快的叫了七八声,最后时限,顾慕才不得不交了卷子。 小道童收好卷子跟李闻夫子去了,严谨才抱着大猫翩然而至启悟堂大门口。 顾慕,都写完了? 被问话的人脸色有点怪怪的。 严谨看了一怔:怎么了?你不会交的白卷吧! 顾慕:没有,不过,也差不多。 严谨大为震惊:什么?哪道题你不会? 大多数都不会。 第60章 净瓶荷花 初夏时节,衡阳山有蝴蝶飞舞,白色的翅膀闪着光,大猫不用考试,玩心四起,追着灵蝶跑来跑去。 师兄,他们交卷交的好快,交卷的时候还说,题目很简单如果我文试不过的话,下午武试 顾慕低着头,垂下的弧度,让脸颊线条圆润,他看着脚下的石子,鼻尖在日头上被晒得有些红。 严谨捂着脑袋,毫不留情的责怪了顾慕一通,责怪完了后又想,如果真的没有通过测试,有什么办法能让他留下来。 第112章 严谨不由得想起老顽童说的徒弟不好带,憋着气狗嘴里吐象牙道:武试好好考,考的好也能成为正式弟子。 其实严少爷也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他修仙是皇家保送来的,没打听过这些需要考试进来的仙缘者入门流程。 顾慕听了之后,好似考砸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一样,重新高兴了起来。回了飞阁流吃完午饭后,他还很心宽的睡了一觉才去参加武试。 严皇子不禁被他师弟的心大折服了。 武试一般会有许多衡阳弟子前去观看,且监考的人不是李闻夫子,而是掌门司徒安。 早有弟子去启悟堂附近的水潭里摘足了荷花,那些荷花被放入同一只净瓶里,净瓶表面有刻度一样的线,只要弟子注入足够的灵力,净瓶上的浮标会下沉,荷花就会展开花瓣。 衡阳门规规定,只要能展开一片花瓣就算过关。 衡阳众弟子喜欢看武试,是因为每年都会闹出许多笑话来。 一瓣荷花都没有打开是最不好笑得,吸引众多弟子的秘密就是那些净瓶,那些净瓶是大嘴巴蛤蟆打造的。 大嘴巴蛤蟆打造法宝喜欢给它们增加点属性,净瓶是嘴贱毒舌,最喜欢捉弄这些只有一脚踏入仙门的仙缘者。 武试同样还在启悟堂的庭院里,顾慕拿了名帖站到了考试台上,看台下围了好几圈的衡阳弟子。 严谨抱着大猫捡了个阴凉处待着,大猫今天吃多了核桃仁有些消化不良,躲在主人怀里一动不动。 四师兄,你也来了。严谨一侧身,发现是梦宜小师妹,她困倦地打着哈欠走了过来。 大猫耳朵一竖,好长时间没有见梦宜,立刻跳到了梦宜怀里。 严少爷有些疑惑:梦宜?你怎么来了,一个月已经结束了吗。 梦宜一跺脚:哎呀四师兄,掌门罚我面壁思过,连个监管的人都没有,他不过是嘴上说说罢了,别太当真,对了,大师兄他们呢。 小师妹被罚在明悦峰不知道,梁以升跟傅余齐这两天出衡阳山了,陪着南溟宫的韩霜去寻什么宝贝。 二师兄因为没有搞清楚严谨上次为什么生病,觉得自己医术有待提高,也闭关去了。 梦宜听了点点头,总算知道了师兄们的去向,撸着大猫接着看武试。 最后一届收弟子,衡阳山居然还挺重视,十大长老到了九个,个个法相庄严的坐在宝座上。 时辰一到,掌门司空安甩了甩宽袍,一声令下:开考! 第一个去考试台的是贼眉鼠眼的刘良,他彬彬有礼的对着长老行礼,然后指尖挽诀,对着净瓶荷花输灵力。 那净瓶感知到了灵力,突然张开蛤蟆一样的嘴:哼!你太丑。 人群传出低低笑声。 贼眉鼠眼的刘良一阵无语,他蓦的一使力,净瓶中的荷花缓缓打开了一瓣,掉落在案台上。 这是通过了。 下一位,仙缘者准备。 净瓶蛤蟆一样的嘴:哼!你太老。 哼,你奸诈! 哼,你狡猾。 哼!你不行。 哼,你无齿。这个那个仙缘者小时候调皮缺了一颗牙齿,不料居然被一只瓶子调笑,碍于长老都在,没有当时发作摔了这破瓶子。 哼,你太胖。 净瓶以哼为开头,一直哼到了顾慕。他最后一个仙缘者,众人一看,荷花花瓣也不过掉落了二瓣,除了贼眉鼠眼的刘良,还有癞头道士张西柳。 那净瓶蛤蟆嘴开合了一下,对顾慕吐出语句:哼哼 这就完啦? 净瓶对顾慕意外的好说话。 顾慕使出李闻夫子所授的方法,左手双指并拢,右手搭其上,转动灵气化为真元出。 净瓶荷花,纹丝不动。 顾慕又使了二次,脸都憋红了,荷花依旧没有要开的迹象。 严谨看到这一切,不由得心一凉,好像比小时候自己在上书房,对着皇帝老爹背不出书,还有心凉,他不由得皱了皱眉。 小师妹还在旁边放风凉话:完了完了,顾慕催不开那荷花花瓣。 站在考试台上的顾慕抿了抿嘴,见净瓶荷花毫无动静,他先是茫然四顾的看了一眼人群,严谨个子高,他在人堆里看见了严谨的半张脸。 四目相对,顾慕看见了严谨的眼神。 那一眼对视之后,顾慕心中升起了一个念头,吐纳之法不成,那就换吸纳之法! 他指尖微动,咔擦一声,净瓶荷花展开了全部的花瓣,就连嘴贱的瓶身也有了裂缝。 净瓶荷花落一瓣说明经脉通顺,可以摸到吐纳真元的门路,落二瓣说明根基稳固,落三瓣就该知道自己修什么道,花瓣上会显示出对应的标志。 全落衡阳山开山立派以来,从未有之,这动静一出,所有长老目瞪口呆。 掌门司徒安蓦的站起身来,快步走到净瓶荷花前。片刻功夫后,所有长老全部屁股离了宝座,一股脑的上前,都围着顾慕与净瓶荷花。 第113章 净瓶裂了一条缝,不能再毒舌,只能听着场中众人说话。 司徒安站在考试台上冲顾慕招招手:孩子,你过来。 顾慕也不知道自己使了多大力,怎么就把净瓶都弄裂了,神色茫然的走了几步。 司徒安想,凡事不同寻常,要么是大好事,要么是大坏事,看着顾慕生的干净俊俏,一张小脸像是羊脂白玉光滑细腻,先入为主的觉得这孩子应该是个大才。 于是一道真元打入顾慕天灵盖,那是看修仙根骨的法术。 其实最早给顾慕看根骨的是司空山里,顾慕看起来修仙天资不错,却没有修炼的根骨,司徒安自然也没有摸到。 这堂堂一派掌门的脸上浮现出思考的表情,对门下弟子道:去藏宝阁,请一块甄选石过来。 所有的衡阳弟子都在看热闹,低声细语不时传入耳中。 甄选石难得请一次,一块用完之后就不能用第二次,算是消耗品,修仙门派法器中,还算娇贵。 梦宜小师妹打着哈欠:四师兄,我听三师兄说,我们这一代收弟子,不是改了规矩,只看根骨,不摸甄选石了吗? 严谨正在心焦,他看了一眼去藏宝阁请甄选石的弟子:甄选石比探根骨更准确一点,可以准确的看清一个人的天赋资质。至于改了规矩,主要因为你师父,雨清长老不收男弟子,我们这一代男弟子居多,而且天资探根骨也能知道个七七八八,不像是观星师完全依赖天赋,所有除了你有人摸过甄选石。 小师妹咧嘴一笑:这么说,我还挺幸运的,就我一个人摸过甄选石。 严谨正担心着顾慕,嗯了一声算是对梦宜的回应,敷衍得紧。 甄选石是一块平平无奇的黑色石头,看起来跟书房里普通笔筒差不多。 严谨这是头一回见甄选石,他立刻态度热情地问小师妹:梦宜,你摸甄选石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哦,就把手往上一放,然后那石头就会亮一下,接着半空就出现了一片星空,然后我师父就收我为弟子了。 同样,考试台上,顾慕伸出一只手,放在了那平平无奇的甄选石上。 明明是顾慕接受甄选严谨远远的看着他侧脸,心绪起伏,手心盗汗,甚至比顾慕自己还紧张些,他心里默默的祈祷着那石头可以发出光亮。 可惜的是,那甄选石一点动静都没有,端上来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司徒安好一阵失望,他挥了挥手,让弟子重新把甄选石请回藏宝阁。 严谨看着这样的结果,袖中手指不由得握的更紧些。 小师妹又在说风凉话:啊?居然没有亮,四师兄,我刚刚还想着,顾慕能成为小师弟呢! 人群里的众弟子也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的说着些什么。 顾慕独自站在考试台上,低垂着脑袋,初夏衣衫薄,后颈脊椎的骨头透过衣衫,清晰可见。 司徒安就站在顾慕三步远的地方,正跟司空山里商量顾慕这种情况该如何解决。 严谨心中无比后悔,几天前送司空山里回春涧堂的时候,就应该直接求了老顽童,让他收了顾慕做弟子。 不过他又想起来,自己直接去求,司空山里大概也不会同意 。 老顽童在衡阳山就收了自己这一个徒弟,原因无他,他这一辈子对收不收徒弟没什么兴趣,只对修得长生有执念。 收他也是个意外。司空山里本来只想一个人静静地修仙,奈何表哥司徒安硬给他塞了个身份尊贵的皇子徒弟,说什么修仙也要有供养,有了皇子做依靠,衡阳山就不缺供奉了,他的炼丹炉也可以换个新的。在新的炼丹炉的诱惑下,这才有了徒弟。 就在司徒安与司空山里,这对修仙界的表兄弟还没有商量出来个结果的时候,那去请甄选石的弟子跑了回来。 掌门,掌门 司徒安素喜稳重端装之辈,好比梁以升或者江远嵊那样的,见这小弟子慌慌张张,不悦地回头瞪了一眼那小弟子:何事如此慌张? 掌门,甄选石,碎了。 第61章 甄选石 司徒安一张老脸震惊的无与伦比:什么? 他说完之后,不等小弟子作答,上前几步,一把掀开平时盖在甄选石上的黑色绒布。 甄选石果然一分为二,从中间碎裂了。 掌门不由得回头看那细腻如玉的脸颊,这不是大好事,那就是大坏事。他一敛袍袖:你是何人?是不是什么善于幻形的妖怪? 严谨站在阴凉地看的分明,心中一惊,飞速上前,他拨开几个想凑上去看热闹的弟子,看了一眼顾慕,发现小笨蛋连给自己辩解一句都不会。 顾慕与甄选石?顾慕没有问题,那就是石头有问题。严谨这么一想,突然发现这石头的纹理,怎么那么眼熟? 好像在哪里见过。 掌门师伯!这块不是甄选石,只是山脚下一块普通的石头,被人打磨成了甄选石的形状。 司徒安凑上前去,仔细看了看,灵光一扫,发现还真是普通石头。 司徒安暂时压下究竟是谁掉包了甄选石,对那小弟子道:你再去藏宝阁,去请一块新的甄选石,看看仔细,别再拿个假货。 第114章 那小弟子仓皇去了。 初夏午后,阳光炙热,顾慕衣服后背有些汗湿,严谨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别怕,别担心,我在这里。 这话一说完,小笨蛋眼睛亮了亮,像是水晶在阳光下折射的光圈,明媚的不可思议。 严谨看的心头一震,只觉得今日的太阳可真大,晒的人直发晕,后背火辣辣的,就连耳垂都发起了热,不自在的咳嗽了一声,又跑回了阴凉地。 这时,一块新的甄选石被重新端了过来,顾慕手覆盖在了上面,平平无奇的黑色石头发出淡淡的光亮来,那光像是火苗居然是红色的,红色的真元,衡阳山还没有弟子的真元是这种颜色。 看热闹的都忘记了交头接耳,全部眼神惊诧的看着甄选石的光亮。 梦宜小师妹摸甄选石是璀璨星空,命定的观星师。 严谨抬头看着顾慕发顶,一片红光中闪烁这几条金色弯曲的线,众人都不解这是何意? 甄选石会判断一个人的天赋,会直接显示出弟子最适合的修炼的门路。 像是剑道,就会现实出一把剑;医道,就是草药的形状。 那这是一片红光,还有那弯弯曲曲的线条 衡阳山十个长老都围着那片红光看,都不明白甄选石判定的是个什么意思,长老们窃窃私语,讨论激烈,说的唾沫横飞,还有二位意见不合的,差一点打起来。 严谨掐着段挤了进去,眉眼一扫,对司徒安行了一礼:掌门,这片红光里闪现的金线,像不像是一个阵法。 阵法?司徒安似乎来了兴趣,这不太像啊? 严谨:掌门,布阵的时候,除了用顽石压阵脚,有时候也会用上朱砂跟红线辅助,顾慕头顶上的这些线条,说不定就是什么阵法线条。 司徒安似乎被提醒,眯着眼睛道:你这么一说,似乎十分有道理。 严谨乘胜追击:掌门,武试过后,留下来的弟子就要拜师,顾慕被甄选石判定是阵法,衡阳最精通阵法的人正好是我师父,何不顺应天意,来个顺水推舟。 司空山里本来正在扣手指玩,被自己徒弟直接点了名,他错愕的抬头,看着自己的高徒。 严谨自然清楚老顽童是个什尿性,唯恐他拒绝,先一步将人认下,对着顾慕就是一句亲亲热热的师弟! 司空山里一句掌门师兄,我不想再收徒还没有出口。 司徒安就点了点头道:如此甚好,那就这么定了。 此次过关的三个仙缘者,一个已经有了着落,还有二个没有安置,癞头道士张西柳与贼眉鼠眼的刘良。 十大长老都带了不少弟子,不愿意带新徒,司徒安就把这二个人归置在了自己的门下。 这时,癞头道士眼睛转了转,他早上笔试交卷时,看到了顾慕卷子上的一片空白。 张西柳一抱拳道:掌门,我派收弟子,共有文武两试,顾小仙友武试已过,这文试好像不太理想,按门规是不是不能拜入我派门下。 司徒安没想到居然会有人不过文试,扭头问李闻夫子:文试卷子在何处?取出一观。 李闻夫子只好一甩袍袖,调出顾慕的卷子,好大一片空白 严谨脑子一抽,暗地里骂娘,居然忘记了这小笨蛋文试没过。 掌门转身看着司空山里道:司空,顾慕既然拜在你的门下,你说,该当如何? 严谨热切地盯着老顽童,唯恐他来一句那就送回山下。 司空山里摸了摸自己雪白胡子:这孩子从南溟又到北辰,兜兜转转又到了我衡阳,罢了罢了,就再给他一次补考的机会吧。 司空山里看着自己高徒,发现他一瞬间就高兴了起来,又想到顾慕这小徒弟,也是他擅自做主替自己收下的:徒儿,你顾慕小师弟笔墨差了些,就由你教他几日,过几日,请李闻夫子出卷,在重新考上一次。 严谨长到加冠之年,从来没有为人师过,这乍一听,还挺新鲜。 倒是那癞头道士张西柳,见衡阳大弟子与四弟子,全部护着顾慕,还专门给了补考的机会。 而且场中只有他跟刘良学习过吸纳之法,过今日的净瓶荷花那一关,是不是也跟那法术有关,不由得暗地里皱了皱眉头。 飞阁流丹。 考完试之后,顾慕那小笨蛋彻底放下了心中大石,一个人躲在房间里睡得天昏地暗。 寅七从窗户里进进出出看了他好几次,顾慕依旧睡得香甜。 夏日清晨偶有薄雾,到了正午就会被日光驱散。 严谨已经打坐运行完了一整套三分心法,站在二楼,先看了一眼远处灵池碧莲,低头又见大猫动作,就知道顾慕还在睡懒觉。 严谨今日换上了舅舅送来的新衣服,月白色捻金劲装,肩膀处到后腰,斜斜绘了节墨竹,这本该是件柔华润泽的衣衫。 他穿上后没有想象中的书卷气,而是带着锋利的金戈铁马之感,好像背上绘着的那些竹叶,会割破人皮肤一般,不过这衣裳颜色很衬他的气质。 他从二楼回廊上一跃而下,飘然落到飞阁流丹的院子里,寅七刚好从顾慕的窗户出来,它嗷呜一声窜到严谨怀里,四个爪子在雪白的衣服上留下四个爪印。 第115章 严大皇子额头青筋跳了跳,一掌拍开大猫,又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爪印,顺手掐了个洁净咒,然后去了顾慕屋里。 这小笨蛋一直没有锁门的习惯,门一推就开了。 师弟。 刚刚升级为师兄的人叫了一声。小师弟还在好眠,一点动静都没有。 严谨等了半晌没有动静,于是往前走近了几步。 屋内刚换了装饰,淡黄色纱帐系在雕花床上,床上铺着浅白色床单,枕头套自然也是同色,顾慕睡觉很不老实,双腿夹着一条灰色薄毯,蜷缩着趴在床边,半边脸窝在枕头里。 不知道是不是刚刚翻过身,他鼻窝处有二道红痕,半边脸都睡得红扑扑的,嘴还微微张着,随着呼吸一张一合。 严师兄在师弟床前看了一会,越发觉得眼前这人,越看越欢喜。这脸蛋红扑扑的像是水蜜桃,仿佛透着粉光蛊惑人去染指一番。 不知道摸起来是什么样?手指随心动,练剑的人指尖会有茧,硬硬的摩擦在脸颊会有异样的痒。 睡梦中的顾慕咕哝了一句:寅七,别闹! 然后抱着严谨的右手放在心口处接着睡,就像是搂着大猫一样。 严谨整个人一顿。他的手覆在了顾慕的心口处,顾慕寝衣的扣子少系了一颗,胸口露出一大片肌肤,他的手正好贴在了那片肌肤上触感微凉。 而手掌是火热的,严谨只觉掌心温度连带着喉头都干涩起来,他想挪动手指感受那份细滑。鬼使神差的,仿佛回到了与三分剑有感应的夜晚,那扇金色重新出现。 推开门,推开它 这声音好似蛊惑。 正要逾矩。 师兄! 一声饱含睡意的声音,回荡在正午阳光里。 严谨立刻夺回自己的手,一丝隐秘的羞涩与愉悦同时占据心头,他后退一步:醒了。 明明是普通的两个字,这个时候说出来,偏偏声音有些异样。 顾慕揉着眼睛悠悠转醒,黑色的乌发倾斜在枕头上:嗯,师兄你声音怎么了,偶感伤寒吗? 严谨故做姿态:咳!我没事,醒了就赶紧起来,日上三竿了,你可还记得自己有《修仙基石》没有看。 顾慕坐在床上,整个人还是懵懵的,细腻光洁的小脸蛋泛着玉色光泽,肌理细腻骨肉匀,尤其是眼前的这段脖颈,称得上腻颈凝酥白:嗯,我记得,师兄教我。 刚睡醒的人,声音都有些哑。 严师兄这个时候想起来师父给他的画册,那些绝版珍藏里,有各种各样的妙不可言,轻拢慢捻,细细品味,最有滋味 要是能将手放在顾慕颈侧细细摩挲是不是正好应了轻拢慢捻? 见他有些愣神,顾慕道:师兄!你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走神的人突然清醒,一把抄起搁在一旁的衣服,兜头落在顾慕脑袋上。 赶紧起来,起来了来书房找我。撂下一句,师兄溜了。 一直走到二楼楼梯口,严谨摸了摸自己热起来的耳朵,在心里说了一句邪门! 第62章 书房 下午。 书房。 严皇子的书房一看就很有钱,画阁朱楼,绣闼雕甍,书桌临窗处镇着尺寸江山,是他们皇家地界山河模型。 大猫就趴在那江山处晃着脑袋,过了一会又嫌热,跑到了书桌底下爬着。 就在大猫刚爬下准备闭目养神,听见顾慕从门外叫了一声师兄。 坐在书桌前的严谨没有抬头,他正在看顾慕考的那张卷子。 几个呼吸间得出了结论,答的可真是狗屁不通。 第一题,当今盘古大陆主要有哪三大修仙门派? 顾慕写的是南溟,衡阳,仙女酥。 严谨看着仙女酥三个字差一点又要撅过去。 第二题,盘古大陆修家典籍,曾经记录有一人飞升入大道,他是谁? 顾慕答鱼骨剑? 严谨看着鱼骨剑三个字想,这是什么驴头不对马嘴南溟静虚道长的名讳应该如雷贯耳才是。 第三题,修仙途中你认为最重要的是什么? 写的更是连狗屁都不是,毫无逻辑,严谨略过,略过 中间无数判定题,小王八蛋连叉都没有打,且那判定题,哪怕蒙都有一半的机会猜对。 简直脑袋疼。 严谨直接翻过最后一题。 大道茫茫,修行之路慢慢长,你可曾记得你的初心是为何? 顾慕这个小笨蛋也不知道究竟有没有看懂题目,他一手狗爬字,爬的是我想留在飞阁流丹,我想跟大家在一起。 想留在飞阁流丹 看到此处,严大皇子心里对批了一张废卷子的怨怼,忽的消散了不少。 答题少,批起来不怎么费时间。 严谨手里握着一根朱砂笔,他将握笔的手搭在头上,神色愁苦地问:小师弟,你这卷子你知道你考了几分吗? 第116章 顾慕刚跨入门的脚站定,然后摇了摇头。 十四分,一百分卷子,你只考了十四分,衡阳山开山立派到如今,从来没有一个人考这么低的分。 顾慕又点点头。 严谨将朱砂笔随手搁下问:你点头干什么?你很骄傲? 顾慕:不是,师兄,我的意思是我知道了,在我之前,从来没有一个人考这样低的分数。 原来当个负责任的师兄是要脑壳疼的。 严谨抬眼看了一会小笨蛋,见他隔着书桌,站在自己对面,一副站等挨批的模样。 你就站在哪儿? 顾慕:不站在这里,那我应该站在哪里? 严谨的脑壳疼转化为牙疼,他的本意,是让顾慕自己搬张椅子坐到他身旁,他还是高估了自家师弟的领悟能力。 不过严大皇子傲娇惯了,脱口而出:那你就继续站着吧。 顾慕看着严谨皱起的眉,直觉他是有点生气,又看他手中卷子,深觉自己考砸了,是该挨批受教育。 哦! 一个简简单单的哦字,就将严师兄打发了。 二个人隔着书桌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顾慕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严谨有一大堆话不知道怎么说。 大猫睡意被吵没了,躲在书桌底下鄙视着二个人,伸出爪子去吃搁在木匣里的核桃仁。 它吧唧吧唧的声音从桌底下传来。 严皇子正烦躁的不知道怎么办,听见大猫吃东西的声音,更加恼怒,左手划出一道金色真元,将大猫带匣子一起从窗户口丢了出去。 大猫与匣子一起轻柔落地,严谨看起来气势汹汹,实际上连寅七一根虎毛都没有伤到。 大猫被赶出书房落到庭院里,觉得主人最近情绪越发的成谜,有时候还一个人发呆,于是不满的叫了二声。 严谨没有理会寅七的叫声,一低头又看见了那张卷子,发了一通邪火之后,他的心情又莫名其妙地顺了过来。 为什么要跟一个捡回来的笨蛋生气,他不是第一天不懂这些,你又不是不明白,这样一想,严师兄又心平气和了起来。 他清了清嗓子,指着角落的圆凳道:顾慕,去把凳子搬过来,坐我身边。 顶着小笨蛋名号的顾慕,确实也没看明白严谨的操作,一会生气,一会不生气,前后矛盾的紧。 他听从指挥,巴巴地跑到墙角端过凳子,乖巧的坐在严谨身边。 师兄,我坐好了。 见他坐的方正,一副你说什么,我都听的模样,严谨立刻忘记自己刚刚的失态,从善如流的翻开那本《修仙基石》。 从今天起,我教你这书上的东西,鉴于你有失忆症,我会讲仔细一些。 顾慕又乖巧的点了点。 严谨看着书与卷子道:如今三大修仙门派,分别是南溟,衡阳,北辰,你跟我说说,你写仙女酥是为何? 顾慕低着头不答话,扣着自己手指头。过了好一会儿,才闷声闷气地说:不想提及北辰。 严谨这才想起,顾慕的腿被北辰弟子打折一事,心中升起不忍,自己岔开话题:那这第二题呢?怎么也写错了? 顾慕咬着手指头道:我没有写错啊。 说话就说话,别咬手指头! 哦,可是中午饭都没有吃,洗漱完了我就来找你,师兄我饿了。 严谨合上书,午后阳光炙热,他看着顾慕:你不仅饿,是不是还渴! 顾慕咧嘴一笑,完全不能体会严谨话里话外的反问。 是啊,师兄你真厉害,连我渴了都知道。 严师兄的脑壳又开始疼了起来,顾慕这不热爱学习的样子,跟自己小时候在上书房一模一样,他现在总算能理解当时太傅的心情。 不过师兄,我们能不能别老吃清蒸的东西啊?我不喜欢,吃多了腻的慌,外面的小摊子上更好吃,仙女酥,拔丝地瓜,烤苕皮,我还看见了炸蚕蛹,都还没来得及尝一尝。 一提起吃,顾慕滔滔不绝,严谨神色平静听着,周身严厉劲儿四散,顾慕这次总算察觉到了不对劲,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严谨揪回差一点被顾慕带跑偏的思绪。 师兄!顾慕眼神清澈的看着严谨,低低地叫了一声。 严师兄吃软不吃硬,愣是没舍得责怪他。只是重新翻开书,拿起朱砂笔圈圈画画了几个重点,朱砂的殷红留在纸墨上很醒目。 握笔的人唯恐自己有疏漏,画完重点之后,自己又细细的检查的一遍。 仙山夏日,桑枝在暖风里低垂,书房外的一树飘香藤开的正好,粉紫色的花朵偶尔招过来一两只灵蝶。 严谨将画好重点的书递给顾慕看,然后起身去厨房捡了几块点心。 绿豆糕散发着清甜的气息,整整齐齐的码放在锅里。 严大皇子伸手挥开水汽,纡尊降贵的替师弟将糕点拿到书房,正看见顾慕坐不住的扭来扭去。 顾慕三心二意的瞟着书上内容,对细微的脚步声很敏感,一偏头:师兄,你给我拿了绿豆糕。 第117章 过了饭点,秋月这几天身子不爽利,厨房没有备多余的饭菜,只有这个,吃完后,好好看书。 小笨蛋欣然接受,细白的手指捻起一块绿豆糕,慢慢的吃着,与第一次在南溟的吃相不同,细嚼慢咽,绝不掉渣。 书房外蝉鸣一声又一声,又到了夏天,不知不觉,时间竟然已经过去了一年。 严谨与顾慕,也相识了一年,同住一个屋檐下,一个月零三天。 灵蝶飞舞,看着顾慕吃完绿豆糕,又要了解腻的茶水,吃完之后,他便乖乖去温书了。 这似乎有了学习的样子,严谨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拿过字帖临帖,不去打扰师弟用功。 然而他描完一整页,都没有听见纸页翻动的声音,这个顾慕,无师自通地将推脱学习的套路,升级了。 严谨不由得想起自己小时候调皮的日子,自然知道怎么治这种调皮最合适,于是搁下手中的狼毫笔。 师弟,如果你在天黑之前,把这些都看完,我就带你去绫罗镇。 顾慕的眼神攸的一亮,扭头对严谨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清澈明亮的好似水晶。 这招果然奏效,接下来,纸页翻动的速度明显就快了许多。 砚台里的墨汁表面凝滞了一层油脂,趴在窗口的飘香藤反射出一点夕阳的弧度,落到那层油脂上里就成了金色。 一转眼,一个下午过去了。 书的脊背划过书桌,发出声响。 严谨抬头,见顾慕正推开翻看了一半的书。 师~兄,我看完了,你说好的,看完书,带我出去玩,你不会诓我吧。他的声音透着几分期待。 严谨正好也写完了最后一笔,他将字帖收纳整齐,放到书架上。 此时立在飞阁流丹廊下的琉璃灯亮起,半人高的琉璃灯呈玉兰花状,三头并立,花蕊处就是灯芯,无人点自明,透过薄薄的窗户纸落在书架上。 书架上的书籍各式各样,书脊上的字在琉璃花灯的照耀下闪着金光,俨然有仙气流动。 严谨走过一排闪着金光的书架,顾慕已经跑到了廊下,初夏夜晚温度适宜,站在廊下看远处,满天繁星点点,映衬的笼罩着衡阳山的结界也熠熠生辉。 师兄,我们怎么出去,上次我跟梦宜,还有寅七偷跑出去,是沾了结界不牢的光,后来结界都加固了,那这次我们要禀报掌门吗? 第63章 心湖 严谨摇了摇头。 皇子出门,还要知会旁人。 他以前不偷溜出去玩,是因为懒的出去玩,可不是因为惧怕掌门。 顾慕只见师兄袖中金光一闪,三分剑出鞘,蹭的一声停在半空中。 过来。严谨冲他一招手,顾慕走近了一步,依旧离他有二个人的距离,哎,你再走近些。 依言,顾慕又走近了一些,严谨嫌他磨磨蹭蹭,一把扯过顾慕,将人揽在怀中,提着三分剑站到了飞阁流丹的屋顶上。 严谨身上有种淡淡的熏香,顾慕不认识几种香,却觉得那味道好闻极了,他揪着师兄衣领,悄悄的抬头看了一眼他的下颌,干净的线条很有力量感,还没欣赏完,身体一顿,一脚踩在了瓦片上。 顾慕只顾着看师兄的下巴,没留神脚下,差一点滑掉到庭院里。 惊呼声还没来得及出口。严谨已经一把拉住顾慕,大力之下,人重新撞入怀中。 小心。 顾慕双手竖在胸前,又闻见了师兄身上淡淡的香味。 真好闻! 嗯?你说什么? 师兄,你身上的味道,真好闻。 顾慕仰头看着严谨,一双眼睛比头上的星星还亮,被看着的人,心中一颤,心里跟蚂蚁爬过一般,耳朵渐渐的染上薄红。 严谨被他一眼看的心里不自在了起来,干咳一声:今日熏的大概是甘松,你若是喜欢,回头我让夏露拿一点给你。 说完之后,三分剑聚足灵力在结界上一划,划出一道长长的裂缝。然后他收起三分剑,带着顾慕飞出了衡阳山结界。 久违的红尘气息又包裹住了顾慕,他兴奋的欢呼出声,愉悦的像是一个三岁孩子。 不比梁以升的琴弦,三分剑的破坏力极大,划开的结界需要补上,如若不然,红尘浊气会很快涌入飞阁流丹内。 金色的真元一闪,严谨又画了个简易法阵将那口子封上,这法阵只能维持几个时辰,不过对于只是出去吃点东西的二人来说,足够用了。 师兄,你飞慢一点,我们脚下的衡阳山真漂亮,哇! 闻言,严谨将速度慢了下来,看着星光下的结界像是银纱飘渺,映着各个山峰的灯火朦胧,有些山峰灵气很足,化灵气为点点星光,好似一片萤火虫在飞,与低垂天幕中的星光在远处相接,宛若似梦。 哇!哇哇!哇哇哇!真的好漂亮。 顾慕,你再吵下去,被寅七听到,它该破结界来找我们了。 上次跟寅七出来的意外还历历在目,顾慕只好闭了嘴。 他们出来的巧,今夜绫罗镇比上次更加繁华,满目布衣荆钗与灰衣路人。 严谨境界已到达参悟天书,无需对红尘浊气特别防范,但是顾慕不一样,他刚刚入门,境界随时可能掉下去,丹田刚刚聚集的那丁点灵力,会被红尘浊气冲散个干干净净。 第118章 一道金色真元打出,严谨不动声色的护住顾慕丹田,保证聚集的那缕灵气不受干扰。 顾慕毫不在意这些,也可能是压根就不知道这些,他像是刚刚放出笼的鸟,回归山林,叽叽喳喳。 师兄,上次我跟梦宜就是在这家摊子上吃的东西,那天晚上,忘记给钱了。 说完之后,顾慕从严谨的眼皮底下跑到了那摊子处。 摊子老板刚刚做完一单生意,正低着头把铜板放到钱盒里,钱币碰撞,发出轻轻的声响。 老板,上次的吃食多少银子? 那摊主抬头,他还记得顾慕,他太俊秀,身上还有一股子干净清澈的感觉,找遍这绫罗镇也找不出第二个来。 小公子,是你呀!你那老板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可能是寅七化身给他带来的影响太大,他声音有些颤抖,小公子,没有几纹钱,便算了吧! 顾慕歪着头,不太理解摊子的老板想法,追问道:没有几纹钱是几纹? 许是顾慕的神情太认真,摊子老板只得道:六,六十纹。 顾慕转过头看着严谨。 严谨低头看了看顾慕。 你看着我做什么? 师兄,六十纹钱。 摊子的檐角挂着一盏纸糊的明灯,顾慕伸出一只手来,在明灯下,理所当然的跟师兄要钱。 严谨认命解下荷包,拿出银钱给小师弟结账。 摊主老板看着两个容貌绝佳的人站在面前,一个高大英俊,一个纤弱清秀,气质不同,可都品貌非凡,一直都说绫罗镇离仙山衡阳很近,于是老板猜测道:多谢二位仙人,多谢二位仙人。 严谨也收起风范,像是普通百姓那样,客客气气的对摊主老板还礼。 皇子出门,不会带琐碎的铜板,一出手就是一枚银锭子,与摊主分别时,顾慕手上已经拿了许多吃食,其中就有写在卷子上的仙女酥。 买了很多,严谨尝了一口,味道不错,口感很新鲜。他默默吃完一块再一抬头,顾慕小鸟已经坐到了远处临时搭建的小摊子上。 那摊子是卖的是卤煮,与甜甜的仙女酥不一样,麻辣鲜香才是卤煮的特色。 顾慕自己给自己点了一碗,拿着筷子一口一口的吃着。 严谨走过去看了一眼顾慕碗里,热气腾腾的什么都有,他好像偏爱丸子,圆溜溜的有大半碗,剩下的才是些什么心肝脾肺肾。 皇子出身的严谨,还没有机会与民同乐的坐在街头吃一碗卤煮。 红红的热油依偎在洁白的丸子底下,汤头熬的厚重,撒一把香菜提香,卖相一般,但是那股热辣劲一直往鼻腔里钻。 顾慕被辣的嘴巴通红,莹白如玉的脸颊透着粉,顺着腮边一直蔓延到脖颈,额头也有点点薄汗。 师兄,好辣,可是很好吃! 说完,一双普通竹筷夹着一个丸子递到严谨嘴边,浓烈的食物香气近在咫尺,红油覆在丸子上,慢慢的往下滑,不用多久就会凝成一点滴落,顾慕又将竹筷往前递了递,眼神询问你要不要吃? 他嘴唇微肿的哈着气,清澈透明的容貌因为肿有了一丝异样诱惑。 顾慕本以为严谨不喜欢吃,蔫蔫的想把筷子收回去,眼神也移开了视线,他忘了,他这师兄可是个讲究人。 严谨却一张口,吃了那个丸子。 顾慕立刻转头笑眯眯的问:师兄!好吃吗? 很浓烈的味道,舌尖先感受到了麻辣,然后又是混合着辛辣的鲜香,那丸子又软又滑,包裹着千百种滋味滑入喉咙。 顾慕瞧了瞧严谨神色,见他没有抗拒,大着胆子捉住严谨的手,一把拽过,于是,二个人一起坐在刷了桐油漆的长板凳上。 他拽了他的手。 严谨心中随着顾慕的动作,心中突然像是被点燃了一把爆竹,噼里啪啦好一顿狂跳。 他什么时候与人共用过一双竹筷,吃着同一碗里的东西?又什么时候挨着一个人肩并肩的坐着?又什么时候被人不管不顾的拉着手? 即使是刚到衡阳山,与大师兄大师姐最亲近的那几年,也没有过这样的事情。 严谨举着顾慕用过得筷子想,这样,是不是,有些亲密过头? 师兄,好辣好辣,你给我银子,我要一碗江茶水,解解渴。 严谨低头,又默默的掏出钱袋。 卤煮摊子很会做生意,知道客人吃了辣的会口渴,还卖一些冰饮。 顾慕那小王八蛋只点了自己的,他对一般的世俗礼节没有概念,行事完全只凭本能。 卤煮明明是他要点的,却只吃了几口就受不了,专心致志喝起江茶水,褐色的茶水有茶叶起伏,在他微微红肿的唇边留下一圈印记。 严谨见了,想都没想的伸手替他擦去唇边茶渍,其实他怀中有一方帕子,手指沾了茶水之后才想起来。 这动作太亲昵顾慕那傻瓜无知无觉,还能以己度人,转过头笑嘻嘻的对严谨说:师兄,这茶水有点甜,你要不要也尝一尝? 严谨刚刚只替顾慕擦去唇上一半茶水,下唇还有一星半点的,顾慕大约也是感觉到了,自己伸手抹了抹,也不嫌脏的往衣袖上蹭。 第119章 别动。 严谨有了用武之地,从怀中拿出一方棉帕,上面绣着他的名讳。 墨色棉帕触感极好,贴在肌肤上犹如春风拂面,顾慕一抬眼,将手覆在严谨搁在自己唇边的手上。 师兄,我自己来,你都没有吃东西。 严谨手里一空,他的帕子就到了顾慕手里。偶然瞥见后桌有一对新婚夫妇,刚刚挽起妇人发髻的年轻女子,也一脸温柔的拿帕子给身边良人擦拭唇边汁水。 这样的举动,只有拜过天地的人才会做 拜天地 夫妻 啪嗒一声。 在心中盘旋多日的那片樱花瓣,在卤煮摊子这样嘈杂的环境里,一下子落入了心湖,悠然沉入湖底冥冥之中,严谨似乎明白了什么,不由得怔了怔。 顾慕见严谨出来一直不怎么说话,连东西也很少吃,还眼神怪怪的盯着自己看,以为他清修习惯了,并不喜欢凡尘俗世的热闹。 师兄,是不是我点太多了,你生气了? 他眼睛里有了一丝丝顾忌,似乎在担心严谨又会生气。 第64章 犯戒 严大少爷低头看他,在他胳膊上拍了一下,意思是瞎担心,然后拿起顾慕刚刚用过的竹筷,夹起一个丸子吃掉。 满口的辛辣刺激,有滋有味,让舌尖又重新活跃了起来。 衡阳口味偏清淡,三大修仙门派中,唯有北辰口味最重,顾慕会这样想念外头的吃食,想必也是流落北辰时,吃习惯了重口味的东西。 严谨心想,以前觉得没有必要,看来现在是时候告诉夏露,多做些口味偏重的菜色了。这样想着,不知不觉间就将那碗卤煮吃完了。 顾慕捧着江茶水,眼巴巴的看着他:师兄,你都吃完了吗,我还想再吃一点呢? 不是你说,这个东西太辣了吗? 那是因为我刚刚不小心吃了一小截野山椒,这才辣的受不了。 顾慕说完之后,看着严谨也被辣的有些红的嘴唇,师兄嘴唇薄,微微肿的时候反而中和了他身上的凌厉感。 严谨搁下竹筷,不仅没有嫌弃师弟前后矛盾难伺候,并且十分好脾气的好说话:还想吃什么?一起去买。 顾慕眼睛又亮了亮。 夜市很热闹,大槐树底下,有人表演喷火杂耍,半人高的火龙从棉棍上席卷而出。 顾慕看的目不转睛,他手中是各种各样的食物,有的吃了一半,有的吃了几口,堂堂皇子甘愿做小跟班,拎着一手食物,站在树下陪人看喷火,黄色的火龙倒影在顾慕的眼睛里,像是落了一把星光在里面。 人群欢呼雀跃,所有人都在看表演,欢呼雀跃的鼓掌,只有严谨在看顾慕他摸了摸自己微麻的嘴唇 师兄,那火喷的真高,真热闹!顾慕兴奋的一转头看着严谨,见他手指覆在唇上,师兄,还是很辣吗? 有点儿。 我刚刚看前面有卖冰糖葫芦的,酸可以解辣,我去买一串回来。 顾慕说完,就要往最外跑出,突然双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 小心!严谨眼疾手快的扶住顾慕,却只来得及拉住人,无法挽救手上那一堆辛苦卖回来的吃食,它们全部摔在了地上。 顾慕神色突然变了变。 你怎么了? 师兄,我的腿,突然好痛,像是针扎一样。 不过片刻,顾慕就疼得直喘粗气,冷汗直流。 严谨在一片熙熙攘攘中,一道真元打出,先探查了一番,却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后来又想起师弟是个凡人,有些急症不是真元能探查出的,抱着他就往对面医馆跑去。 医馆大夫约莫年过半百,一身灰袍,头发花白,唇边还有一颗黄豆大的痦子。 大夫正在背对着柜台秤药,转身时眼角一闪。 大夫!严谨堪堪稳住情绪说,我师弟突发腿疾。 灰袍大夫没有惊讶严大少爷的速度,几步绕出柜台,一撩袍袖道:还请公子将令师弟抱入后堂,后堂有小榻,让老朽为他诊治一二。 医馆里散发着中药独特的香气,大夫在前面带路,严谨随后将人放在榻上。 一方圆凳,大夫坐定,拿过顾慕的一只手替他把脉,又掀起他的衣摆看了看他的小腿。 这位公子,令师弟的腿疾病症,实在奇特,想来这位公子应该有名家圣手,辅以灵药治病,我这里的草药比不过名家的灵药,这样吧!公子,我拿些镇痛的麻沸散给他服下!镇痛之后,还需得以前的名家医治。 严谨想起二师兄说过,顾慕的腿疾要格外当心些,于是一点头。 灰袍大夫一撩帘子出去了,外间传来药瓶碰撞的声音。 顾慕蜷缩着身躯,疼的脸色青白一片:师兄,我的腿,好疼。 严谨手中金光闪闪,他想用灵力封住他膝盖上的几处大穴,这样的止痛方法立竿见影,但是要承担经脉不通的后果,严谨自己受伤后,经常会用这样的方法快速止痛,不过他体魄强健,这样方法没有太大问题,事后只需要细细调养一段时间即可。 第120章 可是顾慕不一样,如果他以后再疼呢?以他的灵力修为,还有羸弱的躯壳,能经得住几次灵力封穴,到时候恐怕这双腿,就真的废了。 思前想后,严谨手中金光又暗了下去,放轻了声音安慰:再等一等,大夫在配药,吃了药就不疼了。 师兄师兄! 淡淡的药香中,顾慕的脸因为疼痛变得扭曲,双眼紧闭,浓密如扇的睫毛抖动。 严谨弯下腰,伸手替他擦汗,在那种名为喜欢的情绪作用下,他无法眼睁睁看着顾慕在自己眼前疼成这幅模样。 顾慕的薄汗在指尖湿滑,严谨心念一动,俯身在他耳边说:师弟,疼得厉害的话,师兄给你止个疼! 说完,炙热的嘴唇就贴上了顾慕微微张开的唇瓣。 一触及放。 轻轻的,像是极品丝帕划过,又像是衡阳山灵蝶落在了一朵山花上,然后悠悠的飞走了。 顾慕瞳孔放大。 连疼都忘记了喊。 睁着眼睛与他四目相对。 严皇子不是一个纠结的人,大多数时候,他都无比遵从自己内心的喜怒哀乐。 刚刚轻薄完师弟,心情有些异样的愉悦,不能表露出来他想。这个小笨蛋未必会懂这些,他连最基础的修仙理论都搞不清,自己那点上不了台面的心思,又怎么能立刻跟他说清楚明白。 这法子,可以止痛。严谨混水摸鱼的骗师弟。 顾慕指尖红痣一闪,眼神随之一变,他刚想说什么,灰袍大夫拿着麻沸散走了进来。 药配好了,二位公子,以酒淬服,药效更快。 带着浓浓烈酒味道的麻沸散递到了顾慕眼前,他接过一口饮尽,带着苦味的烈酒滑过喉咙,让他忍不住呛咳出声。 严谨顺手拍了拍他的背。 此时天上星辰闪烁,有几颗隐于云雾中,带着困倦安眠去了。 酒淬的药,见效奇快,顾慕的疼痛如潮水消退,冷汗也消了下去。 谢过灰袍大夫,出了医馆之后,刚刚卖杂耍的已经不在了,大槐树的阴影在地上摇曳生姿。 夜市上的人并未散去多少,各种吃食叫卖声依旧不绝于耳。 顾慕依依不舍的看着这一幕繁华,严谨笑着轻轻拍了一下他的头发。 上来吧,我背你,该回去了。 顾慕从善如流的趴在师兄的肩膀上。背着一个漂亮师弟,不好招摇过市,严谨寻了一个僻静的巷子走了进去。 或许是严大少爷也很眷念这一幕繁华,他并未动用真元直接飞回去,而是像一个普通凡人那样,背着一个想背得人,静静的走在幽巷中。 顾慕体温偏凉,不及他的手掌热,隔着衣料将人托稳,听着远远传来的犬吠声,慢慢地走着。 顾慕双手揽着严谨的脖子,他含着酒意出声:师兄! 嗯。 我今天看《修仙基石》,里面说,修士最好戒酒,戒色,戒杂念?追寻大道,理应清净修行,那我今天晚上喝了掺了酒的麻沸散,算不算破戒。 严谨:那你觉得算不算? 顾慕似乎思考了一阵子:大概是不算的!我不是故意去喝的酒,是因为我的腿疾犯了。 严谨:你说不算就不算。 顾慕似乎在严谨背上点了点头,过了一会,他又问:师兄,为什么书里要把妖魔鬼怪划分的那么清楚? 严谨:人死之后,不入轮回会变成鬼;不走人道之物修炼成人形就是妖,将成未成算是怪;至于魔,不管走天、地、人哪一路,疯了以后都会入魔,不是划分的清楚,是总得有个区分。1 顾慕:入魔?入魔的人似乎总会让生灵涂炭,那这些妖魔鬼怪的本质不都是一样的吗?对于大道来说,那我们与妖魔鬼怪或者花草树木,也没有什么区别。 严谨脚步慢了下来,想了一会才道:原来你是这样想的,所以入门考试的时候,那些题你一题都没有答? 顾慕将严谨的脖子搂的更紧了一些,呼吸轻轻洒在严谨的颈窝:世间的三六九等,那些制度的制定者不是天道,而是我们这些修士,可是书中又说了大道殊途同归,好像又有平等的意思。 严谨:平等?顾慕,这世间没有所谓真正的平等。世人眼中,我是个皇子,父皇有十几个儿子,唯独挑中我入衡阳山,前些年我不明白为了什么,现在我明白了,所谓平等,大概都是在规则里,相对的结果。 顾慕环着严谨的脖子:师兄,我有好多事情都想不明白。 严谨轻轻笑了出来:你一个只考了十四分的修士,也有那么多烦恼?参悟大道,玄妙莫测,修仙修长生,与日月同寿,走的足够远,看什么都会豁达,以后你会明白的。 幽巷深长。 顾慕的酒意渐渐上来,他有些热,脸颊到耳朵绯红一片,他在严谨背上不舒服的动了动:师兄,走的足够远,站的足够高,是看什么都可悲,我好热,也困。 第121章 那你在我背上睡一会,我带你回飞阁流丹。 好,我跟你回飞阁流丹顾慕的声音越来越弱,到后面低如蚊呐,直到严谨听见一句,师兄,你今天晚上是不是也犯了戒? 严谨心中一跳。 ---------------------------------------------------------------------------------- 荔枝杨梅: 1处,立意来自三个铜钱,然后想到了羡羡,为避免不必要的误会,有一说一,故此标注。 第65章 糖葫芦 原来他不是什么都不懂。 远处梆子敲了三下,走过的屋檐瓦舍交界的阴影,飞鸟在夜色下展翅高飞。 严大少爷先是心中升起一阵多年不见的凌乱,这股凌乱还没来得及走到嘴角,他就自己咽了回去。他为什么要凌乱,顾慕懂这些,难道不是最好不过的事情吗? 与其自己凭空想象,徒增烦恼,不如 顾慕,我他正打算打开天窗说亮话,背后的人已经在麻沸散的作用下,彻底睡着了。 严谨的一肚子话没地方说,只好暂且先放一放。 飞鸟远去,一段幽静的小巷也走完了,又回到了主道上。 有稀疏人声传来,就在这时,有一位老人扛着一树草靶,从严谨身旁经过,草靶上插满了红艳艳的糖葫芦。 没有睡着前,背上的人,似乎嚷着要吃糖葫芦。 老人家,来一串糖葫芦。 那老人听见有人叫,放下草靶,看了一眼笑着道:哎呦,公子,你这背着一个人,哪里空出来的手拿呀? 严谨也笑了一下,在心中感叹,是自己的考虑不周。此处是街道与屋舍的十字路口,旁边正好有一处水磨盘,他将睡着的顾慕轻轻放在水磨盘上。 老人家,你这些糖葫芦多少银子,我都买下来。 一共八十五文钱,公子你一串不好拿,一草靶也照样不好拿呀? 严谨财大气粗的赶人:无碍!老人家,卖完了货,就早些回家歇息吧。 那老人自然高兴有人包圆,收了银子以后,腿脚利索的走了。 待老人走远,此处重新安静,糖葫芦酸甜的气息扑面而来,严少爷手中金光闪闪,一道真元打出,将那一树糖葫芦凌空托起,半夜闹鬼似的飘在半空中。 他重新背上顾慕,金色的灵力从他掌心倾泻,在夜色里,流星拖尾般流动,很有仙家风范。但是头顶上还有一树又大又红的糖葫芦作配,就显得有些滑稽,将那股仙家风范破坏殆尽。 不过大皇子显然不在乎,美感被破坏,仍由灵力源源不断地送了出去。 修仙历史长河里,大多数修士爱惜灵力,断不会为了一点小事去耗损修为。很多年前,修仙界还流行御剑飞行,这夏天还好,冬天十分冷。 后来大家发现养坐骑更省事,还能在豪华车厢里看看书喝喝茶什么的后来的修士便与时俱进了一番,导致现在已经很少有人会御剑飞行了。 大猫不在,绫罗镇与衡阳山相距甚远,步行最少需要二个时辰。严皇子就这样心甘情愿做一人飞马车,将人背着一路走了回去。 他边走边细细回味,回味与顾慕相识相遇的全过程,同时将呼吸放轻。不由得思绪就偏了题,他想起小时候,在上书房偶然翻到一本闲书。 上面说的是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粉面花花绿绿,郎才女貌,配色十分吸引人,于是他花了一柱香的功夫,看了个大概。 看完之后,更爱治国良策的少爷没放心上,一笑了之。化蝶比翼双飞,世界哪里有这样的事情,他不屑地想,这些不过是凡人写来哄骗凡人的罢了。 时至今日,他却又突然能体会那种喜欢一个人,愿意为他倾其所有的感觉,看他欢喜,他便欢喜。 千言万语,思绪延伸下,他霸道的总结陈词:你的喜怒哀乐,俱要与我有关,如果没有,那就自己下来走回去。 顾慕早就睡的香甜,如何能自己走出去。 严谨笑了一下,不由得将睡的香甜的人,往上托了托丝毫不觉得自己想法有什么不对劲。 次日清晨。 灵池里的荷花开了一瓣,阳光炙热的落下,让满池荷花更加娇艳。 顾慕还没有醒,像是服用了什么安神药物一样,睡得特别深沉。 大猫显得无聊,又从窗户里跳进来叫他起床,它先是绕着他的床头转了几圈,突然发现了那一草靶的糖葫芦。 糖葫芦,看起来很好吃。 大猫被甜味吸引,一下子跳到柜子上,伸出一只爪子,想去拨一串糖葫芦私吞。 柜子与糖葫芦距离有点远,大猫头一次感觉自己不够修长,短手短脚,果不其然,它没吃到糖葫芦,反而将那草靶推倒在了衣架上。 哐当一声,动静不小,摧枯拉朽,顾慕一下子被惊醒。 他揉着眼睛从床上坐起,往有动静的地方看了看,一眼发现了歪着的糖葫芦。 他回忆起昨夜种种他是怎么回来的,好像是被人背回来的。 第122章 趁他回神的功夫,大猫回头看他一样,对吃的执念深重,让它没有放弃那香甜的味道,既然已经闯祸,索性闯祸到底,叼了几枝糖葫芦飞檐走壁地跑了。 被大猫祸害的草靶倾斜的更厉害,眼看要倒在地上沾土,顾慕一跃而起,身姿流畅轻盈,扶了个正着。 扶稳后,他想了想,摘了一串糖葫芦就往二楼跑。 师兄,师兄!你在哪里? 顾慕一把推开严谨的卧室房门,错彩镂金的屋子里不见他那傲娇的师兄,只有一身换下的衣服挂在屏风上。又路过几盏玉兰花灯,又跑到另一头的书房,也没人。 飞阁流丹后山,除了有山花满地,还有一大片空地。 清晨早起,最宜练剑。 三分剑是重剑,重剑所过,剑影重叠,嘶嘶破风,剑花如莲,残影阵阵。 握剑之人目光如炬,神情傲决。不过加冠之年,剑法框架已经带着睥睨天下的雄心壮志。金色真元一闪,蟠剑青龙脱剑而出,一声龙吟,能在日光下隐隐看见青龙全貌。 几招过后,龙吟更甚,严谨一剑执起,对视青龙,气势不输,那青龙与严谨对视片刻后,被剑主人身上的龙气压住,又嘶吼一声回到了三分剑里。 随着严谨的境界提升,当初废铜烂铁一样的三分剑,焕发出新的光彩,浅青色的剑身透着淡淡寒光,蟠龙龙身金光闪闪,将重剑的威武霸气发挥了淋漓尽致。 最后一招练完。 噌的一声,三分剑没入一旁剑鞘中。 严谨一转头就看见了顾慕,脸上的锋利神色在看见他那一瞬间,就全部转化成了柔和。他手中还拿着一串糖葫芦。 天气热,昨天晚上严谨怕糖霜融化,特地注入了灵力保存,所以那串红的发亮的糖葫芦上,现在依旧有灵力流动。 师兄,师兄,糖葫芦,你买的吗? 严皇子矜持的嗯了一声。 谢谢师兄。 举得糖葫芦的人笑得开怀,一脸的喜悦,仿佛抓住一串糖葫芦就抓住了全部。 严谨额头因为练剑出了汗,身上的熏香味比之前更甚,他拿出放在一旁的棉帕擦了擦,看着笑的眼不见牙的人,思绪不禁微动,将昨天晚上的打开天窗,说亮话。给续上。 顾慕。 嗯。 严谨顿了顿,他昨天晚上没有睡好,借口止痛偷来的一吻,好比作茧自缚搅得他内心天翻地覆。睡不着,所以一大早就起来练剑,反而似懂非懂的人,睡得安安稳稳。 喜欢糖葫芦? 喜欢。 那你喜欢我吗? 什,什么? 严谨抿了抿唇,心想,对付傻瓜,大概迂回是没有用的,最有效的办法是直接点。 于是他直白地直抒胸臆:你喜欢我吗?顾慕。 眼前人依旧笑得如沐春风:喜欢啊! 你的喜怒哀乐要跟我有关,在这一刻,成了真,严谨不由得心里乐开了花。 我也喜欢阿姐,梦宜,秋月夏露,还有寅七! 心里乐开的那朵花,渐渐消失,严谨的眉眼一顿,拉出一道失落:什么?你说什么? 顾慕咬了一口糖葫芦,感受着又酸又甜的滋味在舌尖蔓延:师兄,你怎么了?反应那么大,我说我喜欢你,喜欢阿姐,喜欢梦宜,喜欢寅七!有什么不对吗? 对,当然对,严谨咬着牙想,气焰高涨。 顾慕突然吃到一颗特别酸的,呸的一声吐出老远。偏生这个天生缺根筋的,还捂着半边脸雪上加霜:这个好酸,酸的我的牙都要倒了。 红的发亮糖葫芦一直在严谨眼前晃,他的傲气与恼怒混在了一起,堵的他心口发麻,又见糖葫芦,辛辛苦苦用灵力背回来的糖葫芦,严谨一把夺过顾慕手中的糖葫芦,没好气道:嫌酸?嫌酸别吃了。 然后一口又一口,含着心中没法说的又恨又气,把酸的掉牙的糖葫吃的精光。 师兄你又怎么了?犯犯病了吗?最后几个字,顾慕很有眼力价的没说出口。 严谨吃完糖葫芦,只觉得从头发丝到脚后跟,都被酸醋泡了一遍,简直跟这个王八蛋说不清楚,他明明那么直白的说了出口,可这个笨蛋这么就领悟不到。 他昨天晚上昨天晚上,明明是懂他的意思的,不然为什么问他有没有犯戒? 心中又闷又气,口中又酸又苦。 傲娇的皇子一甩袖子,拎着三分剑走了。 走到一半,又停住脚步,泄愤似的,当着顾慕的面,将那串糖葫芦的竹签,碾为齑粉。 留在原地的顾慕茫然失措,喃喃自语道:难道我不能喜欢师兄,不能喜欢阿姐、梦宜、还有寅七吗? 我明明写在了卷子上,只想留在飞阁流丹。 第66章 顾木 下午书房。 严谨依旧用朱砂笔给顾慕划出重点。 顾慕咬着狼毫笔笔杆,他直觉师兄生气了,可是又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偷偷从纸页间抬头,看着莫名其妙生气的人。 第123章 早上练剑出了汗,顾慕此时见到的师兄,是已经洗完澡换了衣服的,黑金绣锦长衫,腰系玉扣,那玉扣一看就很贵,像是大家闺秀嫁人时,压箱底的传家宝,平日里,随意打发的头发也用墨玉冠全部束了起来。 师兄平日已经很好看了,今天这样收拾一番,更加惹眼,身上依旧有甘松香的味道。 严谨心中愤懑未散,头一次直抒心意的表白就以惨淡收场,这打击让他暂时没能缓过来,虽然闲的无聊时,在房间里将自己弄的容光焕发,脸色还是臭臭的。 不好好看书,看我干嘛? 顾慕咬着笔杆子摸不着头脑:师兄?你到底为什么生气? 说完之后,一双眼睛里俱是不解,直勾/勾地盯着严谨。 被人看得面色微动,严谨僵硬地转过身,神色拧了拧,他再一次张了张口,想说点什么:我 我喜欢你!这句说过了本来修仙途中,喜欢师弟这样的事情已经够刺激的了,现在师弟不解风情,自己还要上赶着,一而再,再而三的剖白心意给他看。 严谨又将嘴巴闭上,再说一次又能如何?你看他那一脸傻兮兮的模样。 算了,你好好看书,我去春涧堂看看师父? 得暂时离他远一点,省的自己的火气与郁闷把衡阳山填满。 什么算了,师兄,你别走等等我,你不说出来的话,你为什么生气,我怎么会知道? 严皇子一听,果然更加火冒三丈,顾慕真的是仗着自己喜欢,要多过分有多过分,问问问,问什么问?把人家伤疤反复揭开看,很好玩吗? 顾慕,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从一个月前,从昨天晚上到现在,我们日日朝夕相对,你就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吗? 顾慕被严谨严厉的语气问的满脸问号? 严谨看着顾慕神色,真是要被气出一口老血,憋屈的简直想找人打一架。 最后,他咬着牙说:我去春涧堂,你别跟过来,好好看书,晚上考你功课,有一个答不出来,晚饭就别吃了。 严谨一路生着闷气往春涧堂跑,大猫想过来卖个乖被他一手挥开。 顾慕,顾慕,他可真是个木头!干脆叫顾木算了。 夏季树荫浓密,火热的风一吹,阴影在石阶上晃动。 还没有走到春涧堂,严谨就遇见了多日不见得傅余齐。 傅余齐大老远的看见打扮亮眼的严谨,挥手道:四师弟,四师弟。 几步走近。 严谨还没有从郁闷生气中走出,声音又冷又硬:干吗? 四师弟,了不得,不得了。 平日就算了,今日严谨实在没有心情听三师兄叽叽歪歪:什么事,挑重点! 傅余齐:哦,就是甄选石,我有一次好奇,就去藏宝阁摸了一块甄选石,然后又弄了个假的放回去,前两日师弟们入门考试,就是顾慕摸甄选石的时候,此事就纸包不住火了。 严谨:然后呢? 傅余齐不要脸的奸笑:四师弟,好阿谨,你写封信给咱舅舅,让他从外头买几块石料回来,我亲自炼化甄选石给掌门赔罪,这事我都没有敢让大师兄知道 山间小路,最容易狭路相逢。 狭路相逢后最容易摔进沟里去。 严谨负手而立,看着不远处天青色衣袍的梁以升道:三师兄,大师兄在你身后。 傅余齐惊恐的抬头:啊!? 午后阳光炙热,傅余齐只觉得汗都要下来了。 大师兄缓步走了过来,正想教育一番三师弟,发现今日的严谨师弟打扮的特别整齐,给他一种男为悦己者容的错觉,精致的一如初见。 十四岁的严谨,刚来衡阳山的时候,也是这样将头发全部束起,露出整张脸。 傅余齐抖着声音:大,大,大师兄,你不会去告诉掌门,是不是? 严谨抱着胳膊肘想,才怪,大师兄可是楷模,在衡阳山能做掌门做半个主。 不料大师兄却将甄选石一事放下,问严谨:四师弟,你这是要去哪儿? 严谨心不在焉地答:去春涧堂,看我师父。 大师兄问清了严谨要去哪里,这才转过头对傅余齐道:三兄弟,罚你跪经面壁已经不管用了,你居然敢打起藏宝阁的主意,这次就罚你去司空师叔的炼丹炉里待一个时辰。 严谨就知道,梁以升道貌岸然的紧,怎么会放过自己抖威风的时候。 司空山里的炼丹炉不仅能炼丹,当作为一种惩罚手段时,那炉子可以任意变大,变大了以后就跟凡间的铁笼子一样,再加上有铅华之火,那火又叫粉身碎骨火。 倒不是能真的粉身碎骨,只是衡阳山犯了错误的弟子们有幸领教过铅华之火,出来以后,个个都说,七天之内,只觉得每个关节被火烧的灼痛难忍,还觉得很渴,一喝水,非但不能解渴,那种剧烈的灼痛的感觉更甚,只会更加难受。 好在只罚一个时辰,不算很重,傅余齐瓮声瓮气的应了,三个人并立往窥天殿方向走。 第124章 严谨还没有从失落中走出来,一路低头不吭声,大师兄本来就不多话,一向聒噪的傅余齐知道要去炼丹炉里待一会儿,也没有兴致说话,一路寂静,只有灵蝉鸣鸣。 受罚的地方在窥天殿的铭记厅里,取铭记二字就是为了让弟子谨记教诲。 严谨本以为大师兄会领着傅余齐去开炼丹炉,却听见大师兄道:三师弟,你自己去开炼丹炉,甄选石一事,我自会禀明掌门。 倒霉催的傅余齐哦了一声去自己罚自己。 过了窥天殿再往前走才是春涧堂,严谨脚步未停,路过窥天殿就要往前去。 梁以升那厮阴魂不散,几步跟上来。 四师弟。 严谨转过身,自从他们吵架吵得多了以后,就很少在衡阳山单独相处。 梁以升道:我去寻师叔有点事,走吧,一起去春涧堂。 严谨点了点头。 春涧堂外头的杂草长的越发的厉害,老顽童这些天不知道在干什么,院子门口成了这样都没有出来管一管,严谨一挥手,直接用灵力扫出一条路来。 杂草不光掩了路,屋内角落也到处都是。春涧堂原本是很雅致的住处,粉墙黛瓦,檐廊圆窗,墙上字画泼墨写意。 后来司空山里糟蹋了这处雅致,他打通了后院的三间禅房,专门用来炼法宝,鱼叉受沉,炼丹炉,阴阳伞都是老顽童在这里炼出来的。 梁以升一直认为,其实司空山里实在是个妙人,精通阵法,会炼仙器,还有各种各样寻常修士听都没有听过的小法术,他不善与人动手打架,却教出了严谨这样一个驾驭得了蟠龙剑的弟子。 整个衡阳山,最善动手打架的除了严谨就是霍许卿。 可惜,大师姐已经不在了。 梁以升:四师弟,明日是许卿的生辰,你随我一同去看看她吧。 提起没了的师姐,严谨紧绷的神色软了下来,他这段时间对顾慕太上心,都忘了大师姐的生辰,她生前对自己那么好,真是不应该,于是神色眷念地说好。 梁以升看着严谨的神色,眷念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中神色暗了暗,抿了抿唇。 两个人走过前院,来到春涧堂后院,大师兄已经收拾好心中落寞。 这次老马师伯不在,无人答应。 老顽童有时候孩子心性,故意躲起来不见人,严谨便一间一间禅房找过去。 最后在房梁上寻见了司空山里,他正抱着一个玉盘子一样的东西睡得香甜。 严谨一跃而上,飞上房顶将老顽童揪了下来。 司空山里被惊醒,破口大骂:你这个不孝徒弟,严谨,你个兔崽子,王八蛋,居然敢揪为师的衣领。 严谨将老顽童搁在檀木桌子上,没理会老顽童的话,疑惑地看着他:师父,你怎么变得这样轻? 司空山里的重量,只有一件厚衣服那么重,修士就算辟谷,再怎么不吃东西,骨头还在,也不会这样轻飘飘的吧。 还是说,修行到了一定境界,都会变得轻盈。 变轻了就变轻了呗,这是为师新练的功法,以后教你,对了,你不在飞阁流丹好好待着,来找我做什么? 这一问,把严谨问倒了,他是因为什么来找老顽童,是因为一块不解风情的木头。但是又不能当着大师兄的面直接说,师父,我头一回跟人表白,就失败了。 没什么大事,来看看师父。 老顽童不屑冷哼:得了吧你,你会主动来看我,你嫌我这没有你那飞阁流丹风雅,才不会主动过来。 严谨哑口无言,司空山里又道:咦?看你这神色,似乎有些不开心? 老顽童可真是料事如神,严谨道:明日是大师姐的忌日。 哦,原来是因为许卿那孩子。 严谨低着头,将大师姐拉出来当挡箭牌。 第67章 封镇盘 等师徒二人说完话,梁以升看了一眼严谨神色,一贯大弟子的作风开了口:师叔,师姐身死后的头一个生辰,还想请师叔在师姐衣冠冢前,布一个祈福法阵,希望师姐下辈子能别这样薄命。 霍许卿年纪轻轻就没了,还是魂飞魄散,这对参悟大道的修士来说,有点残忍。 司空山里点了点头,搁下手中一直抱着的玉盘子:好,以升,你将许卿生辰八字誊抄给我,明日我就给她去布阵。 那玉盘子上搁在了桌子上,有脸盆那么大,通体晶莹剔透,严谨俯身仔细一看,内里有淡淡蓝色真元流动,一看就知道是老顽童的手笔。 严谨:师父,这是什么法器? 司空山里:这是封阵盘,我上次出衡阳山时,在路上遇见了一个残阵,顺着前人手笔顺手改造了一下,那阵法威力强大,于是做了个封阵盘将那阵法罩住,省的有外人不小心闯入,误了人家性命。 他立刻想起来,那是二个月前的事情,司空山里被伤的不轻,连动用真元自己上山的力气都没有,还是让自己下山接的他。 师父,都过去二个月了,现在才去封阵,会不会晚了点,误闯的人,要死早就死了。 第125章 老顽童一撅胡子:你懂什么!那阵法可是我这一生见过最厉害的阵法,光是专研它,就花费了我一个月。 司空山里虽然大多数时候都不靠谱,但是他的实力严谨还是知道几分的,好奇的一挑眉问:什么阵法?那阵法你在哪里遇见的。 老顽童切了一声,抱着白玉盘子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那么厉害的阵法,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回去好好练你的三分心法。今年可是有仙家弟子比试的,你跟你大师兄,记得要给师门争光。 梁以升那厮最会给长辈面子,一拱手:师叔放心,以升一定会全力以赴。 司空山里左右看了看二个人,然后打了个哈气:你们来找我就是为了许卿?现在事情说完了,赶紧出去,别耽误我睡觉,成日往我这里跑,不如去多找几个漂亮女仙子修习双修之法。 老顽童毫不客气的赶人。 严谨一甩袖子,对他这毫无师德的师父随意说了句:哦,谨遵师命,走了。 梁以升毕恭毕敬地行礼,沉稳可靠地说:师叔安歇,晚辈先行告退。 走出春涧堂,日头斜落,一个下午竟然就这样虚度过去了。 山间幽静,梁以升饲养的红顶仙鹤不知道怎么跑到这里,立于一片青翠中单腿站立着。 大师兄看着那仙鹤,不知道想了些什么,扭头道:四师弟,许卿的事情你很难过吗? 严谨:我刚来衡阳山,二师兄常年在外采药,三师兄闭关画符,只有你和师姐陪着我,师姐虽然脾气暴躁,但是心地善良,她走了之后,我自然很难过。 梁以升敛下眉目,低沉着声音接着问:在你心里,我是不是比不上师姐,我们总是吵架。 正在这时,红顶仙鹤叫了一声,严谨转头看了一眼那仙鹤。 梁以升却突然不敢听师弟的回答,自顾自的唤了一声仙鹤,呈懦夫状,跑了 严谨站在原地,心想,大师兄这是什么意思,是被大师姐的死打击到了吗?以前隔三差五的就要吵上一回,好像他们最近吵架的频率是比之前少了许多。 梁以升将自己龌蹉心思掩饰的太好,这让严谨一直未能发现,可眼下他突然发现了大师兄的不对劲之处,神色一顿。 严谨脸色变了变,压下这个了惊人的发现。怪不得二医仙闭关前,特地来找他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竟是如此,这般想着事情,他赶在了月上柳梢回到了飞阁流丹。 走至庭院中,只见二楼书房的窗户上映着二个人影,一个纤弱清秀,咬着笔杆正在冥思苦想,一个温婉和静,正在研墨。 光看影子就知道顾慕和顾雯。 修士耳聪目明,她们两个人说话的声音很轻,但是依旧被严谨听了个正着。 书房里。 顾慕咬着笔杆发愁,一双亮晶晶的眼睛里画满了愁容。 顾雯停下研墨的手问:小慕,怎么了?书上的内容很难吗? 阿姐,师兄回来了吗? 还没有。 顾雯停顿了一下,素白的手指又重新研墨:你找严公子,有什么急事吗? 师兄说晚上要考我书上内容,错一题就不给吃晚饭。 不会的,小慕,严公子不过是想让你好好看书而已,你有机会修仙成道,可一定要好好珍惜。 顾慕点了点:知道了,阿姐,这话你跟我说了很多遍了。 修成正果之后,也要记得感念严公子的救命之恩,姐姐是个凡人,寿命不过短短百年,你如果企及大道,更要知恩图报 顾雯正在拿顾慕当自家弟弟絮叨,顾慕突然来了一句:阿姐,你喜欢师兄吗? 顾雯一愣,没料到他会这样问。 顾慕自顾自的接着往下说:师兄今天早上跟我说喜欢 严谨听到此处,心中警铃大作,他没料到顾慕会跟顾雯说起这个,大家同住一个屋檐下,未免尴尬,立刻大声咳嗽打断这个傻瓜的话。就算要昭告天下,也应该他来昭告天下。 二楼里,正好大猫尖叫一声,不知道从哪里蹿了出来,胖嘟嘟的身子在窗户纸上一跃而过,打断了书房姐弟的对话。 严谨松了一口气。 今夜月色如华,衬得飞阁流丹恍如月中仙邸,如果在抄起大猫当兔子抱,大概也能凑个美人思情图。 二楼书房窗户一下子被推开,顾慕的半个身体从窗户里探出来:师兄,你回来了。 严谨抬头看着他,点了点头。 说完这句,顾慕也不管那大开的窗户会有夜风灌入,吹乱书房里的纸张,脸上带笑转身就跑。 严谨仰头在楼梯拐角处看见他,便知道他要下楼。 金色真元一闪,窗户被关上,书房被风翻动的纸页全部安静,大少爷处理好书房窗户,几步走去了楼梯口处等他。 我温了一个下午的书,已经看懂了不少东西 顾慕一边说一边从木楼梯上下来,走到半路腿一软,仿佛又要摔倒,好在他自己机灵,扶稳楼梯并没有倒下来。 第126章 严谨:下个楼梯也能崴脚,你小心些。 顾慕弯腰拍了拍自己的膝盖:我知道了,师兄。 他这样乖巧 下来吃饭,吃完了,我再考你功课,省的你再饿晕过去,我飞阁流丹,可担不起这责任。 顾慕煞有介事的点点头:师兄多虑了,我,我不用你担责任,不会赖着你的。 这句话无意于撇清关系,严谨咬住后牙槽,有一种跟傻子谈感情的无力感,休想指望这块木上道。 本还想再多说几句,顾雯跟在顾慕身后走了出来,只好作罢! 吃饭的时候,大家只感觉严少爷心事重重,但是无一人开口问,修仙问道小有所成,都解决不了的事情,那她们这些凡人女眷更帮不上忙,问了也是白问。 严谨托腮皱眉,头一回遇上这样棘手的问题,喜欢师弟,师弟不解风情,这样不入流的事情,不好意思去找亲眷师友诉说。 本来想用我心悦与你,与你无关这样的鬼话安慰自己一番,但是少爷不想骗自己,心中到底希望,每一分感情都有所回应。 他越想越生气,越生气越郁闷。给自己灌了一口凉茶后,火气下去了不少。 冷静下来他又想,是他没克制住自己的内心,自作主张地亲都亲了,有了肌肤之亲,那四舍五入一下,顾慕就是他的人。 既然是他的人,那他跟自己人,生什么闷气。他现在似懂非懂,那寻着机会慢慢跟他说就是了,反正他日日都在自己书房晃,自己这般玉树临风、一表人才,还怕凑不成一个日久生情吗! 想到此处,严少爷只觉得心情舒畅,一扫白日的郁闷,心满意足的上楼睡觉了。 浮云遮日,日升日落,一朝一夕,很快就到了第二天晚上。 霍许卿八字奇特,给她布祈福阵需得在晚上。 戌时三刻,严谨沐浴之后,换了一身朴素墨衣,唤了秋月来给他束长发,缎子一样的长发在秋月指尖飞舞,用一支青色玉簪挽好。 顾慕抱着大猫睡不着,他刚刚吃完一串糖葫芦,正觉得有些甜腻,想找人说说话,于是自顾自的跑到了二楼,就见严谨如此郑重其事的装束自己。 师兄?怎么这么晚了还沐浴焚香,连装束都换了一套,是要去做法事吗? 严谨拿起一旁的腰带给自己系好,黑色素衣配同色腰带,越发衬得人宽肩窄腰,身姿挺拔。 不是做法事,今天师姐是冥生辰。 冥生辰。 顾慕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 严谨以为他不明白冥生辰的意思,特地解释:就是给死去的人过生辰。 第68章 血祭之阵 顾慕摸着寅七的脑袋:我知道冥生辰的意思,师兄,我也想去。 严谨正准备出门,闻言,回过头看了一眼他。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位师姐,是不可以去吗? 严谨:你想去就一起去吧。 六角灯笼发出淡淡的光芒,照亮四周幽暗,寅七窝在顾慕怀中不肯出来,最后,严谨只得把猫也带上去看大师姐。 师兄,你每次去见这位师姐,都沐浴换衣吗? 师姐在衡阳地位超然,凡间有句话叫做长姐如母,为表尊重,严谨修长的手中握住灯笼细细长杆,点了点头说:以后去见,恐怕都要如此了。 顾慕揪了一把大猫脑袋上的毛,这几日,大猫虎毛又长长了一些,虽然远远没有达到之前的长度,但是已经初见柔软。 师兄,你这样在意这位师姐?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里夹着一丝糖葫芦的酸。 严谨听了,心念一动,就着灯笼光芒,转过头看了看他的脸颊,却什么都没有看得出。 严少爷只在心里暗暗动想,难道是自己太敏感听错了吗? 顾慕垂着头,手指用力,薅着虎毛,将大猫薅的小心肝一起震颤了一下,它惧怕心绪有所起伏的顾慕,而这种感觉,现在又出现了。 大猫尖叫一声,从顾慕怀中逃走。 严少爷蹙着眉啧了一声:寅七,大晚上的,你抽什么风,又鬼叫什么? 大猫被主人吼了之后,出于灵兽对主人之间的信任,反而躲到了严谨怀中,扒着少爷衣袖,一双眼睛紧盯着顾慕。看了一会儿,见他又没了动静,虎胆熊心又渐渐放下。 衣冠冢立在老远的山头上,走了半天才到。月光下,没有一抷黄土掩艳骨1,掩得只不过是一柄红绡鞭,一方太白青的碑石刻着大师姐名讳,高高鼓起的坟包像是一座小山。 新坟长新草,夜风一吹,草跟着晃动。 坟包,无数个坟包 顾慕本来起伏的心绪渐渐平缓,他一见坟包,又想起了在北辰无数个难捱的冬夜,膝盖一软,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被严谨扶稳。 慢点,我给你掌灯开路,还能摔一跤,踩到石头了吗? 一块钱币大的鹅暖石正静静地躺在顾慕脚下,严谨没料到这样巧,顾慕真的是踩到了石头。 大猫又心肝一颤,一晚上,二次感受到了那种无法描述的血脉压制,看来严谨这里也不安全,它顺势从主人怀中跳出,往前一扑。 第127章 顾慕站稳,他笑了一下,指着大猫蹿走的方向道:师兄,那坟前,好多人。 严少爷抬头一看,果真好多人,司空山里,大师兄,三师兄,梦宜小师妹,还有新晋弟子张西柳与刘良都在。 司空山里正在布阵,手中黑色顽石围着坟包打出几粒,那几粒顽石按照着北斗位置摆放,最后一粒顽石落地,发出幽蓝光芒。 老顽童布阵极快,最后一捧铁锈色一样的东西挥手洒出,整个山头都发出微微橘光,看起来异样温暖。 碑石上的字迹发出莹莹白光,温婉的仿佛一段水波,大师姐身前脾气暴躁,没想到死后残存一丝灵气却是这样温柔。 司空山里画完法阵之后,就退至一旁休息,他是师叔,辈分比霍许卿高,剩下摆香烛之类的事情,由小辈们代劳。 梁以升寻常不怎么穿墨衣,要么一身天青,要么一身白,墨衣并不衬他温文尔雅的气质,让他显得有几分苍白,不过好在是晚上,众师弟皆站在他身后,无人仔细观察。 将师姐平常爱吃的几样吃食摆放在碑前,大师兄一挥手又将香炉点上,那香炉是珐琅彩绘,被施了灵力之后,彩绘好似活过来一样,三柱红香一点,冉冉青烟升起。 师姐,我是以升,今天是你的生辰,我跟几位师弟来看看你 梁以升话还没有说完,原本在一旁舔自己爪子上毛的寅七,突然脖子上的虎毛倒竖,低低嘶喊一声,扑上那珐琅彩绘香炉。 严谨一怔,这大猫今天晚上怎么老是抽风,可只过了须臾,他便知道寅七不是在抽风。 大猫一扑之下,香炉碎裂,一阵黑色青烟从众人身边飘过。神虎兽对妖邪感知能力比修士好,这是长期在森林里锻炼出来的警觉性,众人这才发现,那香炉里有不干净的东西。 黑色青烟好似幽灵鬼魅,慌不择路,一下子落入司空山里刚刚绘制的祈福阵法里。 大猫的前爪,刚刚不小心被香炉燃香烫破,指甲处流了米粒大的血珠,它下意识的一甩,那一滴血落入了刚刚布好的阵法里。 有神虎兽的鲜血做引,这个祈福阵变成了血祭之阵,宁静祥和的橘色光芒一下子变成了殷红。 那殷红光芒诡异非常,从坟包底部流转一直往上,一圈又一圈,好似永远不会停歇。那光芒渐渐缩紧,又突然一下子撑开,一伸一缩,像是活物,在这样的夜晚里格外阴森可怖。 张西柳与刘良刚刚入门三天,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吓得当即惊恐出声:鬼啊! 场中无人理会这二个被吓破胆子的人,一个个皆面色凝重。 司空山里站起来,一甩脏兮兮的衣袖,看着藏匿阵法中的一丝黑气。 师叔,这一缕黑气是什么?梁以升问。 司空山里眉头紧缩:我派四周都是阵法结界,何时混入了这些宵小之辈。 严谨看着那宛如心脏收缩的的血祭之阵,噌的一声,他将三分剑握在了手中。 受主人灵力感染,寅七怒吼一声,恢复栖息神虎兽形态,虎视眈眈的看着坟包。 严谨墨色衣衫无风自动,一身真元几乎暴虐,三分剑隐隐发出龙吟低鸣。 那一丝黑气不知道是个什么妖魔,严谨没有感觉到很重的妖气,能潜伏在众多修士眼皮底下这么久,大概是用了什么秘法遮掩。 退后,都退后,小心阿谨剑气。 三分剑横切一剑往阵法中挥去,金光闪烁宛如实体,撞上血红光芒发出一阵噼里啪啦。司空山里不愧布阵高手,随意布的阵也结实的不得了,那金色真元不仅没有没有打入阵法,反而被反弹回来。 司空山里那一嗓子退后,吼的实在及时,让众人险险避开。 被反弹的真元落在了山石上,顿时一阵碎裂之声。 寅七怒吼一声,也想参战,但它到底是一只神兽,没有人的思维能力。严谨刚刚一剑其实挥得有所保留,他怕毁了大师姐的衣冠冢。 但是寅七出战,它不会考虑那么多,微一思量,严谨一挥手,用真元压制住它:寅七,你不许上前。 寅七被主人强悍真元压制,又重新变成宠物大小,大猫有些不爽,好不容易有架打,那妖魔还是他第一个发现的呢!怎么也该算个首功,可是半途居然不让它参战。 在场的都是些臭男人,它又是一只公猫,缩小版的大猫仰着脑袋看了看,找准梦宜,跳入她的怀中,小师妹身上有少女馨香,总算是安抚了它受伤的幼小心灵。 四师弟,我来助你!梁以升五指一拢,数道琴弦应声而出,半立于空中。 严谨闻言,转头看了一眼梁以升,算是默认。三分剑第二剑已出,锋芒霸气的往阵法上招呼,梁以升也将琴弦灌入真元,二人一起发力,不料那阵法红光越转越快,这次没有反弹真元,而是将所有真元吸了进去,众人眼睁睁看着大师兄的琴弦全部没入阵法。 这是怎么回事?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 司空山里反应几块,他掠至坟包后头,左手随意从储物袋里掏出一根细长法器,想拆掉顽石,借此毁去法阵。 第128章 老顽童使的这一招釜底抽薪,约莫也被困于阵法中的妖魔知道,妖魔嘶吼一声,带着血光的黑魔之气拍到了老顽童身上。 老顽童生受了这一击,忍着锥心巨痛,强行压下喉间腥甜,手上法器一用力,强行捣碎一块顽石。 血祭之阵倾斜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衡阳山灵气太盛的缘故,这阵法只是倾斜震颤了一下,并没有立刻崩塌。 隐于阵中的妖魔大概也知道了衡阳众人投鼠忌器,黑气缭绕的飘浮在坟头上,发出阵阵阴森的声音,好似飓风刮过峡谷,带起无数沙砾,粗粝难听,大猫嫌弃的举起爪子捂住自己的耳朵。 妖魔像是掐住了衡阳弟子七寸,果然,严谨与梁以升的攻势缓和了下来。 司空山里强忍受伤心脉,继续强毁顽石,手中法器正欲对准第二颗顽石,阵中妖魔又发出一击,那隐隐红光险些打在老顽童身上。 这时,站在一旁观战的顾慕,飞身上前一把推开了司空山里,这个看起来总是很柔弱,也一直磕磕碰碰在受伤的小家伙,替司空山里身受了那一击,在空中发出砰的撞/击声。 师父,你你不能再受伤,你身上的味道越来越重 他嘴角溢出丝丝血迹,脸色一瞬间青白。 老顽童心中大骇:小慕,小慕,徒儿 ---------------------------------------------------------------------------------- 荔枝杨梅: 1处,原文出自曹雪芹《黛玉葬花》。 然后被 安意如 引用到她的散文里,我引用安意如。 第69章 妖魔 严谨眼睁睁的看着顾慕倒下,只觉得心头一惊,心口仿佛遭受重锤,又疼又突然的让他顾不得其它,好久没有出现在指尖的朱砂痣一闪,又隐藏在他的血肉中。 三分剑在主人的心意下暴躁起来,龙吟更甚,仿佛要摧枯拉朽的毁天灭地,严谨眼中杀意波动,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顾慕,居然敢伤顾慕,这妖魔是在自寻死路。 金色真元隐隐掺杂红光,这一次,他无所顾忌,在南溟暗红门悟出的剑招,齐齐往那阵法上旋转而去。一剑斩十四洲,1咔擦一声,宛如心脏的血祭之阵发出脆裂声响。 阵法有了缺口,那妖魔发出桀桀的笑声,依附在阵法上的红光流转更快,严谨好像隐隐约约听到一句搞错了。 搞错了,什么搞错了? 这妖魔死到临头,说这样一句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严谨不管他究竟搞错了什么,接着又补上了一剑,直直往它光芒流转最核心地方劈去。 老顽童不愧是修仙问道阵法大成者,布的阵也太结实了些,居然能抵得住三分剑的暴虐,又是一阵火花四溅,蛮横的真元四处乱窜,落到地上,砸出细坑无数。 那阵法中妖魔见打不过,突然从坟头上一跃而起,借用从严谨梁以升刚刚打入的真元,将整个血祭之阵连根拔起,红光流转间,以全射之力悍然撞向衡阳上空的结界,用意实在是明显不过这妖魔想撞碎结界逃走。 结界相连,轰的一声,整座衡阳山都在晃动,各色真元在半空中对撞,发出及其刺目耀眼的光芒,好似天地震怒。 严谨皱眉,看到自己被吸入阵法中的真元,被妖魔这样妙用,怒极反笑。他刚刚握剑的手被音浪反冲,震得的发麻。那妖魔一撞之下未成,紧接着又是一撞,比刚刚还要剧烈震动声再一次席卷衡阳山。 严谨不顾手臂酸痛,提剑追了上去,半空之中,三分剑还未来得及出招,众人就感觉有一阵流星坠落之声。 再抬头一看,这整座山头的结界全部碎裂了。无数红尘浊气顺着缺损之处疯狂涌了进来。 傅余齐反应迅速,顺手给癞头道士与贼眉鼠眼打上二道固元符,帮助二位长的不甚喜人的师弟稳住境界,省的他们被妖魔影响,做出残害同门的事情来。 红尘气息扑面而来,就这眨眼之间的功夫,众人抬头再看,只见被妖魔抬起的血祭之阵仿佛鸡蛋裂壳,被人从中间一分为二的斩碎,刚刚相撞的各色真元带着血坠落,其中还包含着大师兄的无数根琴弦。 这显然妖魔受伤了,严谨正欲乘胜追击。 就在这时,那些琴弦灌入的灵力被抽取干净,平平无奇的好似面条一样,跟着压阵脚的顽石碎块一起往下坠。琴弦是梁以升的武器,他想也不想的挥手,将自己的武器招了回来,完全没有发现那琴弦上有红光闪烁。 那妖魔有了琴弦上的灵力,缓过一口气,声音嘶哑道:皇天不负有心人,我找到了,找到了少年人,我打不过你,但是我跑的过你,桀桀桀 严谨体内真元极速调动,还欲再追,却被妖魔招来的一块巨石迎头砸下。三分剑暴力一击,将那小山一样的石头劈成碎块。 就这片刻功夫,那妖魔卷着黑气跑了,眨眼之间,就到了千里之外。 一片黑气缭绕中,严谨没有看清那是何种妖魔,傲娇的皇子心中怄的要死:鼠辈,你跑到人家来兴风作浪,还敢口出狂言。 第129章 到手的鸭子飞了,他越想越生气,怒骂:无耻的混蛋,总有一天,本少爷活剥了你,将你叉起来放在烧烤架上,活活烤死你。 梁以升晚一步赶上来,只看见了妖魔的黑气尾巴:阿谨,你可有受伤? 仓皇之下,梁以升一心急,直接唤了严谨为阿谨,严少爷意识到了什么,看了一眼大师兄,回了一句我没事然后一跃飞走。梁以升显然还想说什么,对着四师弟的背影张口结舌。 衡阳弟子是没事,但是这个特别善于脚底抹油的妖魔,给山头留下了一堆烂摊子,结界破碎,红尘浊气肆无忌惮地蔓延。 就在严谨跟那妖魔斗的难舍难分之时,司空山里扶着顾慕坐在一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打斗所吸引。 司空山里擦去顾慕嘴角血迹,看着这个刚刚自己亲口承认的小徒儿。他倒在地上,有一张不输大徒儿严谨的相貌,睁眼看人的时候,总是清澈灵动;闭上眼睛时,面容又显得宁静祥和如果没有眉心那一缕红光闪烁的话。 司空山里惊疑不定的看着他的眉心,只见那红光几乎要破皮而出,却又被什么东西死死压制住。在南溟时,老顽童不止一次用真元探查过他的体内,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之处。 为什么过了一年后,会发现顾慕的身体似乎被人改造过,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捡回来的人身上到底有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老顽童一道幽蓝真元打入顾慕体内,想探寻个究竟,不料打入的真元全部被逼回指尖。他心中大骇,神色不由得怔愣,撤掉所有真元,伸出一根手指去摸顾慕眉心一点红,这一摸,心中的震惊更甚几乎要把眼珠子瞪出眼眶。 严谨从半空中一拢真元,飘然落地,他快速走到顾慕与司空山里处,焦急的开口:师父,顾慕怎么样了? 老顽童的神色很不好,惨白着一张脸,皱着的眉头。 严谨看了,自觉刚刚说的话有些不妥,于是改口道:师父,你跟师弟没事吧? 你看为师像没事的样子吗?还不赶紧拉为师起来,地上这么凉。 严谨将三分剑插入一旁的泥土里,伸出一只手,老顽童正欲搭着自己乖徒的手起来,那手却改变了方向,大皇子俯身抱起昏迷的顾慕道:师父,现在是夏天,地上不凉。 老顽童: 严谨心念一动,三分剑噌的一声回到了他的袖中。隐隐的,他感觉到自己的境界好像上了一个等级,还有,刚刚用了那么多真元,也没有被反噬的征兆,难道衡阳山的禁制也被刚刚那妖魔震碎了吗? 严谨抱着顾慕一回头,司空山里也从地上自己站起身,老顽童仿佛看出了严谨要问什么,拍了拍身上的泥道:你现在已经过了参悟天书第一阶段,衡阳山弟子不得无故乱用真元的禁制,只对境界是天书以下的弟子有束缚作用。 严谨心道,怪不得每次比御空飞行,司空山里都比他快,原来人家是无所顾忌,他还以为是老顽童真元深厚的缘故。 师父,您怎么不早说。 老顽童冷哼一声:早告诉你干什么,你知道了以后,是能多升几个境界吗? 严谨正想反击老顽童几句,怀中的顾慕轻轻动了动,似乎要从昏迷中清醒,果然下一刻就睁开了眼睛。 师兄?你怎么? 顾慕四处看了看看,仿佛才想起刚刚发生了什么:师兄,你放我下来。 顾慕的脚一落地,就听见无数真元在夜色中破空飞行。 那些真元有快有慢,不过须臾,衡阳山长老全部聚集到了此处山头。夜色茫茫下,所有人都抬头看着御空而来的司徒安。 掌门。 一片参差不齐的行礼。 司徒安挥了挥手,让众人起身。 大师兄很快上前说明缘由,司徒安听后,眉头一皱:我衡阳历代清修,且山门紧闭,又有防护结界层层保护,怎么会有妖邪混入其中。 众弟子一片静默,除了傅余齐,他正在往破损结界处粘符,暂时堵住结界的缺口。 严谨与顾慕站在老顽童身旁,听着司徒安发了好大一通火。 司徒安位列天下三大宗师。三大宗师之位,除了北辰掌门齐墨渊,还有南溟帝君,听闻天下三大宗师法力深不可测,严谨一直没有见过司徒安出手。 余齐,你让开。司徒安越众而出,站在大师姐被毁的差不多的坟包处,对还在努力贴符的傅余齐道。 司徒安掐了几个决,口中念念有词,碎裂的结界像是海水涨潮,不过一柱香功夫全部复原。 补完防护结界之后,掌门转身对众弟子道:今夜此事发生的实在古怪,虽然结界已经补全,但是还需要各位弟子小心行事,以升,你乃衡阳首徒,带着法力深厚一些的师弟们,这几日多多巡防衡阳山,以防妖魔再犯。 最大的安全隐患结界补好之后,严谨随着众人一起收拾这僻静山头残局,他惊奇的发现,从飞阁流丹带来的六角灯笼居然安然无恙,挂在一旁的树上放着光明,严谨一道真元打出,将那六角灯笼光芒放大,让整处山头亮如白昼。 第130章 借着亮光一看,这才发现大师姐的衣冠冢不仅连墓碑都成了一堆碎石块,按照凡人礼数搁置的棺材板也裂开了。 立衣冠冢那日,是所有人亲眼看着大师兄将红绡鞭,以及师姐生前穿过的衣服放入棺内,而现在,只有衣物大师姐的红绡鞭,不见了! ---------------------------------------------------------------------------------- 荔枝杨梅: 1处,出自唐代贯休的《献钱尚父》。 第70章 提帕寄情 衡阳山这几日戒备森严,百年清修之地,头一次出现妖魔入侵,偷盗已故弟子法器这种骇人听闻的事情。 掌门司徒安,频频让十大长老去窥天殿议事,而且还让所有精英弟子跟着。 司空山里占十大长老的第二席位,虽然平日不怎么管事,但是逢重要时刻还是很能说得上话。他稀里糊涂的收了顾慕,但是那小笨蛋修为实在太低微,真元法力都弱的很,所以这场群英荟萃,理所应当是师兄严谨去参加。 众人口干舌燥说了一个上午,到了饭点也没能商议出什么章程,于是作罢! 众弟子三五成群往各自饭堂走去,衡阳山太大了,且十大长老各自分散而居,几十年不来往也是常有的事情,就像是明悦峰的雨清长老,在弟子面前露面的次数比掌门还少一些。 春涧堂与飞阁流丹在二个方向,严谨本打算回去吃饭,却被老顽童叫到了春涧堂。 师父,您老人家辟谷,吃不吃饭都可以,可是我还没辟谷呢? 老顽童简单粗暴的打断:一顿不吃饿不死你,过来,为师跟你商议个事情? 严谨看着老顽童有些正经的神色:商议,商议什么? 司空山里:顾慕是不是一直住在你的飞阁流丹? 嗯。 为师跟你说,为师年纪大了,需要小弟子伺候,你把顾慕送到春涧堂来,跟我住几日? 严谨原本带笑的脸松了下来,小笨蛋去照顾司空山里,还不知道谁照顾谁呢。 师父,顾慕怎么会照顾人,这样,秋月夏露,或者顾雯,您觉得谁利索,我都拨给您,您看怎么样? 徒儿,男女有别,为师不知道比那些小丫头大多少岁,住在一起多不方便,我就要顾慕,明天早上,你把他送过来,就这样说定了。 老顽童不理会严谨,说完之后,一溜烟的跑回春涧堂,不理会严谨在他身后的不同意,在某些专横独断上,师徒二人很是相似。 正午。 飞阁流丹。 严谨一脸郁郁的去了书房。 书房门柩刚刚上过一层漆,在日头下油亮亮的闪着光。他不知不觉就对着门柩走了神,忍不住想,老顽童是不是知道些什么?难道自己这点心思没有瞒过他? 不可能啊!自己起了这个心思不过没几日,同在一个屋檐下的秋月夏露、顾雯都不知道,老顽童光棍了一辈子,对情爱一事有这么敏锐吗? 还是说,老顽童并没有什么其它心思,真的只是想要个小徒弟去伺候几日? 书房的门被打开了一点,严谨看到顾慕的背影他端坐在窗前,窗户开了一条细缝,淡淡的花香顺着风吹了进来,顾慕半披在脑后的头发被卷起,露出天青色弟子服背后的花纹来,这样的弟子服严谨有许多件,知道绣的是远山纹。 许是听见开门动静,顾慕握着笔一转头,看见严谨,露出一个笑容道:师兄,你回来了。 严谨回神,看着顾慕亮晶晶的眼睛道:功课看得如何了? 顾慕乖巧道:师兄说的,我都记住了。 下午得空了,我会亲自考你。严谨话刚说完,就见书桌上搁了十来盘点心盘子,摞的有十本厚书那么高,看残渣有红有绿,有黑有白。 大早上就吃那么多点心,你中午饭还吃得下吗? 顾慕摸了摸肚子:吃得下,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天饿得格外快,对了师兄,你去窥天殿议事,昨夜的妖魔有线索了吗? 严谨:一点头绪都没有,连这妖魔,什么时候进的衡阳山都不知道? 那衡阳山岂不是很危险? 顾慕这句话提醒了严谨,衡阳山所有弟子里,大概顾慕是灵力最薄弱的一个,如果真的遇上什么特别厉害的妖邪附身,顾慕大概率也逃脱不掉。 严谨有许多稀奇古怪的法器,都是司空山里闲来无事随手制造的,有些被他送给了夏露秋月她们,有些就搁在了严谨的卧室里,但是那些法器造型都十分司空山里,十分难看。 皇商舅舅曾经给严谨送过许多水晶,水晶作为装饰品,只有极少数能作为制造修仙法宝的材料,且需得是上上品,刚好那一批里有一块极品水晶,严谨便往里封了一些灵力,外表绘以阵法加固,那阵法与灵力相互作用,原本透明的水晶,居然成了独一无二的带着灵力的蓝水晶。 那块蓝水晶一直搁在三分剑旁边的木匣子里,这块水晶尚可入眼。 好漂亮的东西,这是什么?师兄你要送给我吗? 这是水晶,里面有我的真元,你随身带着,如果遇见危险,它说不定会救你一命。 第131章 那块蓝水晶棋子大小,用一段刻符文的细链子串好。严谨亲手给顾慕带上,不长不短,仿佛就是特地为他打造的一般。 顾慕爱不释手,把玩了一会蓝水晶,看真元被封印其中隐隐流动,像是此起彼伏的连绵海面。 严谨在顾慕眼中看到真切的喜欢,不由得嘴角上翘,下一刻,顾慕突然撞入严谨怀中,亲昵的抱着严谨精壮的腰。 他在抱他。 这样的亲密过头的举动,如果不是知道顾慕赤子心性,依着严谨对顾慕的心思,会以为他在故意撩拨他。 可惜身后这个人未必真懂这些,才能毫无顾忌的做这些举动。严谨被抱得浑身僵硬,从脊背到后腰更是异样的僵直,仿佛顾慕缠在他腰上的不是手臂,而是什么厉害武器。 师兄,这是你第一次送我东西,我喜欢。 严谨抬起手,想依着内心那点心思,趁机摸一把顾慕的腰,又想他最好能多抱一会儿,让自己感受这片刻的满足愉悦,他心如擂鼓了一会。 最终,还是克制地推开了顾慕,严谨转过身,用几根手指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不带一点儿猥琐的心思道:你喜欢就好。 顾慕把那蓝水晶坠子放在衣服内里,在自己的衣服袋子里摸索了半天,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师兄,我找不到我的帕子了。 严谨看着顾慕,不明白他这思维为什么跳跃的如此之快,问:你找帕子做什么? 顾慕:我上次看见江远嵊江师兄,送我阿姐一盒什么东西,我阿姐就从怀中摸了一块帕子送给江师兄,礼尚往来嘛。 等等,顾慕,你是说顾雯给二师兄送帕子? 恩,对呀。 严谨: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顾慕仔细回忆了一会:就在江师兄闭关前一日。 严谨神色微微讶异,随即又恢复了平静,顾慕看到严谨的神色转变,问道:难道是帕子只能是阿姐送?我就不能送? 严大少爷飞快地理清了一桩情事:顾慕,你知道提帕寄情吗?他说完之后,又兀自摇了摇头道,算了,你肯定不懂。 顾慕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生动起来,他道:不就是在帕子上写几句表达心意的诗吗,谁说我不懂了? 顾慕还想说什么,想说说自己最近的心绪,恰好此时,顾雯见二人迟迟不去饭厅,便上楼来叫人:公子,阿慕,吃饭了。 顾雯嗓音在身后响起,严谨回过头看了看她,发现顾雯容貌虽然不出色,但是因为读过书,气质柔和,一举一动都很有分寸,又是二八年华,青春正好的年纪。 严谨深知二师兄为人,他若是真的喜欢顾雯,大概会跟自己讨要了她去,趁机闭关,那就说明顾雯被拒绝了。 思极此处,严皇子不由得同情起顾雯,她跟自己的遭遇一样,本质上都是爱而不得。 严少爷走出书房,看着姐弟俩的背影,发现一句爱而不得不能简单概括,最起码二师兄是个明白人,顾慕顾慕连个明白人都算不上。 想起这个,傲娇的严皇子心中一阵无力。 更无力的事情还在后头。 次日清晨,严谨一大早领着飞阁流丹所有人赶到了春涧堂。 司空山里昨天晚上睡得晚,今天早上起晚了,一开门就看见了门口站了一排人,不由得吓了一跳。 师父。 严谨这一声师父,老顽童收起被吓到的神色。 徒儿,为师只要顾慕一个过来,你怎么将所有人都送过来了。 严谨:师父你不是说需要人照顾吗?我想了想了,春涧堂也不比飞阁流丹小,索性我就带着人一起照顾师父。 司空山里无言以对了好一会,眼睁睁的看着夏露秋月,将一堆行礼搬到了禅房里。 自己那不要脸的高徒严谨,大剌剌的选了最大最好的那间禅房,做了自己卧室,同时撂下一句:师父,您老人家放心,我一定会照顾您到飞升成仙的那一日。 司空山里: 而且此处离窥天殿更紧,早上议事我也不必起个大早,可真是一举多得的美事。 大猫还在一旁附和着主人,嗷呜嗷呜的叫了二声,被老马师伯瞪了两眼才消停。 大猫还记得自己被老马一脚蹬飞的事情,心有余悸的闭了嘴。 第71章 长莓果 夏季搬家有个好处,衣服被子轻薄,占地有限,因此少了几口箱子。 不过半天功夫,原本空荡荡的禅房变得拥挤。 老顽童一个人住,个人卫生这件事他不怎么在意,想起来就用法术扫扫地什么的,但是大多数时间他是想不起来的,好在仙山邪气少,除了一掌深的灰尘,倒也没有老鼠蟑螂之类的。 再想想飞阁流丹,所有屋子日日有人打扫,打扫完了还要焚香,焚香之后还要摆放些新鲜的花草,严谨的衣服不仅日日换洗,而且好些衣服穿一次就不穿了,床铺更是不让外人坐一下,有一次傅余齐不小心坐了大少爷的床,最后连纱帐都换掉了。 第132章 师徒二人在注意个人整洁这件事情上,一个天南,一个地北。 师父,您现在这院子这么多人,是不是生机勃勃。 老顽童蹲在树桠上,看着禅房里百十来口箱子的行礼,知道这还是高徒不奢侈的结果,但是他心里怎么就那么不舒服,抓耳挠腮:哼!穷讲究。 严谨丝毫不觉得自己行礼多,当听不懂师父的冷嘲热讽:这怎么能是穷讲究呢?师父,您难道不是嫌膝下寂寞,才想让弟子陪伴的吗? 司空山里脸色一阵复杂,他看了看严谨,又看了看正在一旁拿菜叶子喂老马的顾慕。 谁稀罕要你这个少爷陪!你爱陪不陪,不想待在这里,赶紧回你那飞阁流丹去。 严谨心道,才刚刚搬出来,大热天的,是傻吗?刚过半天就搬回去。 陪师父谈天说地,师父说累了给端茶倒水,这都是弟子本分。 司空山里:拉倒吧,你跟我修行了这么多年,什么时候给我端茶倒水过。 呃,一次都没有,这倒是真的。 老顽童不想跟严谨在这些小事情上纠结,招了招手问:说正事,少扯些没用的,我问你,你在你师姐坟前跟妖魔动手,能不能看出是哪家门派的路数。 严谨仔细回忆起那晚厮杀,那个妖魔一直隐藏在阵法中,刻意隐去真身,但是能利用阵法将自己与大师兄的真元化为己用,那个妖魔阵法造诣也很高,不会在司空山里之下,最后逃跑的方向,是北边。 严谨将心中疑惑说出。 司空山里:这些年各仙家弟子比试,大多少是比法术的破坏力与影响力,北辰弟子是所有仙家门派中最多的,天赋卓绝的也不少,你大师姐的红绡鞭也是在北辰境内找到 严谨:师父,是怀疑北辰殿? 司空山里从树桠上跳下来:没有证据,就不能轻易去质问,仙家门派动起手来,生灵涂炭起来,比凡尘二国交战厉害了何止千百倍。 司空山里如此一说,倒是让严谨想起一件事情来,他跟傅余齐曾经进入北辰大弟子郑明的梦境,梦里有北辰掌门齐墨渊跟人的对话,对话内容还提到了司空山里。 师父,南溟宫的韩霜仙子前些日子来衡阳,说丢了宝物鱼骨剑,师父您这些年找一根鱼骨,那鱼骨剑和鱼骨可有什么关系? 司空山里:大概是没什么关系的,鱼骨剑,不过是南溟宫的一件武器罢了。 严谨:那鱼骨呢?传闻能助人得道成仙的宝物鱼骨,又是什么? 司空山里摇了摇头:我不知道,鱼骨的秘密,我苦苦追寻多年 老顽童没有继续说下去,又陷入了沉思。 严谨想起去南溟宫那次,老顽童满心欢喜的以为找到了溟虚海,拿出鱼叉受沉准备捞秘宝,结果只带回来了二个凡人,其中一个还成为了他的师弟。 到了晚上,乱糟糟的春涧堂,已经被夏露秋月收拾的井井有条,再也看不到像是垃圾堆一样的场景。 不过大猫跟老马还是不对付,有时候能站在一起吵架吵半天,一个马鸣,一个虎啸,将春涧堂弄得吵吵嚷嚷。 不止春涧堂吵吵闹闹,整个衡阳山都不平静,为防妖魔没有除尽,大师兄组织弟子夜夜巡逻整座衡阳山。 每天晚上从窥天殿出发,早上到窥天殿集合,这样紧锣密鼓的防止了一个月,灵池里的荷花从含苞待放到完全绽放,山坡的花换了一茬,衡阳山风平浪静。 这样的平静让衡阳山众修士逐渐放松警惕。 又过了一个月,大师兄的巡逻安排变成了二天一次。 衡阳山清修福地,换成通俗易懂的话就是好山好水好无聊,有些年轻弟子生性活泼,日日对着自己师父那张老脸苦修,可能苦修了多日境界也不一定提升,这样一折腾还有境界倒退的。 白天修行已经十分痛苦,晚上还要满山的跑,连心爱的闲书都翻不了几页,感觉日子没滋没味。 加上二个月过去了,连一丝妖气都没有,于是有弟子开始生了其它心思。 癞头道士张西柳修行时间尚短,他跟贼眉鼠眼的刘良本来灵力就比不上其它师兄师姐,更是日日担心境界不定,误了长生不老的大事。 张西柳对梁以升道:大师兄,我们二人灵力低微,这夜巡一事,可不可以免了我二人。 刘良也附和:是啊,大师兄,我派多是精英弟子,能者多劳嘛!我们二个人连境界都不稳,真遇上了混入的妖邪,也是束手无策。 癞头道士又道:就是,大师兄,昨天晚上夜巡,司空师叔的徒儿,那个叫顾慕的半路竟然折回,大师兄不能因为顾慕跟您有旧,您就偏袒他。 梁以升是个爱面子的,又向来被小弟子爱戴,张西柳与刘良给他扣上一顶偏袒的帽子,让他有些恼怒:我什么时候偏袒顾慕,还有,什么叫做我跟顾慕有旧? 癞头道士张西柳没有修仙之前,走街串巷多年,看人脸色十分有一套,当下就明白梁以升跟顾慕没有关系。 张西柳眼珠子转了转:我等误会了师兄,以为顾慕跟大师兄有旧,要不然怎么敢公然违反掌门指派,说回去就回去,说不去夜巡就不去夜巡 第133章 刘良继续添油加醋:就是,顾慕这般行事,显然没有把大师兄您放在眼里吗? 梁以升神色一变,不过他不是偏听偏信之人,皱眉道:住口此事我已知晓,自会有决断,你们二人先出去吧! 张西柳跟刘良对视一眼,走出了窥天殿。 全然不知自己在别人口中过了一遭的顾慕,眼下正躺在灵池的凉亭边上。 张西柳与刘良的大实话,只对大师兄说了一半,因此事实大改。 昨夜夜巡,顾慕与傅余齐分在一组,三师兄向来是个心大的,路过岳清峰时,见一株树上仙果长的正好,夜色茫茫中,发出淡紫色微光。 这树不知道多少年前栽下的,约莫过了百年,这是头一次开花结果。 傅余齐来来往往各大山头无数次,以前没发现,有这样一颗会结果的仙树,当下好奇心按耐不住,飞到树上去采摘。 月明星稀,蛙声四起,四周安安静静,唯有傅余齐的声音远远的从树上传来:顾慕,这果子看起来很像是蓝莓,不过蓝莓是圆的,这个果子是长长的。 三师兄说着说着,摘下一颗仙果,那不知名的仙果轻轻一掐,顿时汁水淋漓,发出甜蜜的味道,那味道又香又甜实在是诱人。 傅师兄,你小心些。 知道了。 于是傅余齐采了一把仙果,用衣服兜着,飞到树下,分了顾慕一把。 小师弟,来,吃吧! 师兄,这是什么果实? 傅余齐随口胡诌:长莓仙果。说完,自己先吃了一大颗。 那仙果入口果然甘甜,吃起来也很像是蓝莓,傅余齐一连吃了好几颗。 顾慕见傅余齐吃的欢实,便也吃了一颗,仙果的果皮很薄,牙齿轻轻放在上面,汁水就在唇舌间迸发,随后一股清甜的味道充盈着喉舌。 一颗吃完,顾慕又吃了一颗,那边傅余齐已经十几颗下去了。 等等,顾慕,我怎么感觉我舌头发麻了呢? 顾慕抬头一看,发现傅余齐嘴唇变得很紫,眼眶也变得很紫。 三师兄,你的脸变紫了 傅余齐先是呆愣了一会,然后拿出符纸化镜,镜中明明白白照出他中了毒的脸。 啊啊啊这是衡阳派哪个先祖种的什么树?结的果子这么香甜,是要借这颗树毒死我吗? 最后几个字傅余齐已经讲不清楚了,他的舌头彻底发直,顾慕手里还捏着几颗仙果,傅余齐一把打掉他手里那些果实 师弟,我去找闭关的二师兄,你记得去找元胡,让他给你解毒。 夜空中橙光一闪,傅余齐整个人消失不见了。 顾慕张了张嘴,发现毒果起了作用,自己也舌头发直,说不出完整话来。 元胡住在药仙斋,顾慕正打算自己走过去,穿过一道山涧后,是一条青石板路,就在此时,他遇见了张西柳与刘良。 今天夜巡,他们蛇鼠一窝,这二个人一直在练从顾慕哪里得来的吸纳之法,配合着衡阳的其它心法,往往能事半功倍。虽然法术没有早入门的弟子强,但是已经可以御物,像是轻一些的板凳桌椅,都可以灵活指挥。 二人对视一眼,立刻心有灵犀的知道对方所想,得去再套套近乎,打秋千。 癞头道士上前一步:顾慕小师弟,你这怎么一个人在夜巡? 顾慕唇舌一阵发麻,艰难的开口道:回去 张西柳:回去?回哪里去啊! 回去 这夜巡当着值呢?你要回哪里去。 不夜巡回去 那仙果不仅让顾慕唇舌僵直发麻,还有一股迷糊劲儿往脑袋里钻。张西柳接下来的话,顾慕一个字都没有听见。 顾小仙友,你修行境界到什么地步了,是不是已经入门,你修行的是哪类法术,攻击还是治疗啊!咦?刘良,这顾慕是不是喝酒了,怎么感觉他晕乎乎的。 山涧多溪流,顾慕摇摇晃晃的一直往前走。 第72章 跌落灵池 刘良道:西柳兄,你跟他说那么干什么?你看,他自以为有靠山,根本不屑理睬我们,要是想知道他境界,我们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顾慕脑海中的清明渐渐消失,只记得自己要回去,其它的一切都恍恍惚惚起来。 刘良这二天的驭物练得不错,不过他还从来没有驭过人,指尖真元一闪,将顾慕高高托起在空中。 张西柳见状,立刻恭维道:刘良兄的术法已经小有所成,愚兄佩服佩服! 刘良得意一笑,手中突然泄了真元,顾慕直接从半天中咕咚一声掉落在溪流里,溅起巨大的水花。 那溪流连着灵池,看起来清浅,实际上不仅很深,而且灵气充沛,顾慕一落入水中就沉入水底,顺着溪流一直往前飘去。 二人一个箭步往前冲去,奔至溪边看顾慕的情况:刘良兄,这人刚刚就是掉在这里,怎么我们跑过来,就这片刻功夫就不见了。 第134章 那刘良也有一丝慌乱:不会,不会被淹死了吧?他刚刚看起来像是喝醉了酒,这水看起来不深,要不我们下去捞他一下。 月色下,溪水泛着亮光,张西柳心思一转,拉着刘良:捞他?捞他做什么?刘良兄,你别忘了,那本助你我过武试的册子,原本可是顾慕的。 心术不正的人,最会推脱,刘良道:那,那是他自己失足掉水里的,如果淹死了,也是他自己的活该命短,跟跟我们可没有关系。 张西柳的脸色在月色下闪着寒光:自然是这个理,刘良,旁边有大石头,你用法术挪一块石头扔河里。 凡事最怕万一,万一顾慕没被淹死,再补一块石头,砸也砸死他,这样就永远不会有人知道,是他们偷了那本册子。 张西柳与刘良二人丢完石头后,匆匆离开了溪流边,第二日天一亮,便去找了梁以升恶人先告状。 梁以升知道此事之后,便想去找顾慕问明缘由,居然没找到他。 严谨昨夜没有当值,一大早带着寅七来接顾慕,也没有接到人。 隔着老远,严大少爷就看见梁以升,二人狭路相逢。 大师兄,顾慕怎么不在,是还没有回来吗? 梁以升还没有说话,张西柳与刘良就在一旁道:严师兄有所不知,昨夜小师弟夜巡了一半,就折回了窥天殿,我们半夜,还在岳清峰看见他呢? 严谨:岳清峰?这是怎么回事?我看了夜巡分布图,顾慕夜巡的地方不在岳清峰。 难道顾慕是回了飞阁流丹一趟,不过这一句,严谨没有说出来。 梁以升:他们二人说最后在岳清峰看见顾慕,那我们一起去岳清峰看看便知。 整座岳清峰只有飞阁流丹这一处地方能住人,寅七跟老马吵架吵了多日,一大早见严谨带着它回飞阁流丹,还以为要搬回来住,撒丫子跑的飞快。 在飞阁流丹它一人称霸为王,整座山头是它的,所有人的关注是它的,清蒸鱼也是它的,住在春涧堂,所有的东西都被分成了二瓣,大猫不爽了很久。 熟门熟路的走在回家的路上,路过开满荷花的灵池时,大猫突然发现了灵池里躺了个人,灵池的水是流动的,水纹流动,躺在灵池里的人也上下浮动。 寅七被吓了一跳,一蹦三尺高的到了凉亭顶,居高临下的看见躺在灵池里的人是顾慕,它丝毫不顾神兽形象尖叫了起来。 大猫鬼叫了几声,严谨跟它有感应,大皇子身形一闪,眨眼便至灵池,顺着大猫视线往下看去,看到顾慕一身天青色弟子服,被起伏的水纹推到灵池与凉亭的相连的台阶上,水浪打在他的身上,头发缠着枯枝。 顾慕,顾慕! 严谨心中大骇,他见师弟落水,来不及多想什么,立刻使了法术把人捞上岸,还不惜浪费真元替他把弟子服烘干。 衣服还没有干透,顾慕指尖红痣一闪醒了过来,他一睁开眼睛,就看见了严谨:师兄,你怎么来了? 梁以升晚一步也到了灵池,张西柳刘良紧跟其后。 见顾慕安然无恙,张西柳刘良神色一变,这二个人相互对视一眼,无数想说的话在二人鼠目中游荡,这小子命可真大这样还不死! 梁以升则以为顾慕一直躲在凉亭,上来便质问:顾慕,你昨天晚上一直在岳清峰的灵池? 顾慕点了点头。 大师兄又道:那你可知你本该去夜巡? 顾慕又点了点头。 据衡阳山弟子规五十三条,无故不遵命者,罚去藏宝阁擦地。 藏宝阁不难打扫,但是因为宝物众多,且有的宝物很容易受真元影响,所以擦拭的时候,必须踏踏实实的打水拿抹布擦,不得动用真元。 这对习惯了使用真元的弟子来说,实在是麻烦的很,这就好像习惯了在天上飞,突然要你走路一样,还是跋山涉水走长途。 所以后来,只有犯了大错的弟子才会被罚打扫藏宝阁,梁以升这样罚,他自己皱了皱眉,不能否认,自己有一点点公报私仇,他总觉得,顾慕与严谨之间,有某种特殊的联系,似乎剪不断,理还乱。 这种特殊的联系究竟是什么? 没听大师兄想明白,他听见严谨开了口:大师兄,刚刚顾慕跌落在了灵池里,夜巡都是二个人一组,顾慕?昨天晚上,你跟谁一起? 顾慕:三师兄傅余齐。 严谨:你跟三师兄一起?那三师兄呢? 顾慕:三师兄,中了毒! 众人惊愕。 顾慕便将昨天晚上傅余齐采摘仙果一事说了出来,听得大师兄火冒三丈。 胡闹,那是紫浆果,是用来染弟子服的,看来真是要好好罚一罚傅余齐,不好好夜巡,净给我惹事。 一直站在梁以升身后的张西柳刘良紧绷着神经,就怕顾慕说出是他们让他落水。 严谨不关心傅余齐的死活,专心的问顾慕:那你为什么会落入水中。 紫浆果吃多了会让人四肢麻痹,顾慕迷迷糊糊的记得一点,可是空口无凭,未必就能真把真凶怎么样,他想了一会儿道:大师兄,师兄,是我自己不小心掉水了,耽误了夜巡,弟子领罚。 第135章 张西柳见顾慕没有将二人供出,偷偷松了口气,顾慕则眼神扫了一下他们二人。 严谨听完顾慕的话格外忧心,感慨他只不过离开了半步,就出了茬子。他越发觉得自己任重道远,在等师弟独当一面这条路上,还要走上一段时间。 将师弟领会春涧堂,虽说夏季炎热,但是在水里泡上半宿,怕他着凉,严谨吩咐了顾雯熬姜汤。 顾慕回禅房洗完澡出来后,就见桌子上放了一碗姜汤,浓浓的姜味让他眼角一垂。 师兄,我不想喝姜汤。 严谨正抱着胳膊看窗外的枝叶晃动,闻言转过身一挑眉道:你说什么? 这姜味太浓了 废话,没有姜味能叫姜汤吗? 顾慕皱眉,脸上全是苦恼:很难喝 严谨将胳膊放下,带着一丝丝刻意装出来的严厉:快喝又补了一句,你不喝的话,等会元胡过来了,我让他专门给你开一些苦死人的药。 那张脸皱的更加厉害了,苦大仇深的端过姜汤碗,每一根手指都写着不愿意。 严谨见状,神情蓦的又软了下来,堂堂一个皇子,这辈子的耐心与柔情全花在了哄师弟喝姜汤上,他道:你喝了这碗姜汤,芝麻糖你爱吃多少吃多少。 这招屡试不爽,顾慕果然松开皱着的眉,仰头喝了半碗。 师兄,我实在喝不下了。 严谨:那芝麻糖只能吃一半。 顾慕闷声闷气的哦了一声,臊眉耷眼的低垂着脑袋,看起来比受了委屈的寅七还可怜。 严皇子一身铁石心肠,对司空山里都不见得能生出多少心慈,偏偏见不得顾慕惨兮兮的可怜样。 其实他身后藏着后续,夏天天气太热,芝麻糖放不到一天就软,少不得又要浪费真元保存。 他将后续拿出,乌木匣子在金光中闪闪发亮,盒子还没有打开,一股芝麻香已经飘出。 顾慕果然转忧为喜,他指尖一道真元打出,隐隐红光一闪,那乌木匣子已经到了他的手中,白润如玉的脸上挂在笑:多谢师兄。 又香又脆的芝麻糖入口后,顾慕的想法立刻改变了师兄说什么都是对的,他的教导字字珠玑,刚刚喝下去泛恶心的姜汤,也在甜甜的芝麻糖中消解了。 严谨表情一愣,他看着空荡荡的手指,惊奇于顾慕的灵力,他灵力修为增长的极快,算得上天赋异禀。 作为师兄,他跟司空山里聊过顾慕灵力增长速度的问题,严谨本应该老顽童收了一个天才弟子,他会很高兴,不料,他忧心忡忡的说了一句顾慕这孩子然后就没了下文。 话讲一半,听的严谨一阵无言以对,想追问下去,老顽童就给他来个尿遁。 不仅是灵力,这些日子,顾慕的个子拔高了一些,本来只严谨的肩膀,现在已经到了下巴,照这个速度下去,过年的时候,大概就跟他差不了多少了。 他收回思绪,一看,那盒三斤重的芝麻糖,只剩下最后一块:顾慕,你少吃点,最近厨房备的点心,全进了你的肚子,寅七连渣都摸不到。 师父说,我这是在长身体,师兄不知道吗?半大小子,饿死老子。 第73章 木桶师弟 少爷听了差点没笑出声。 我是你老子吗?我是你师兄!说完之后,少爷又自己反省了一下,他现在好像跟当爹也没有区别操心吃喝,他喜欢吃辣一点的饭菜,就让厨房改了菜色;操心有没有生病,怕顾慕不喜欢喝姜汤,就拿来了芝麻糖来哄;还要教读书修行,衡阳派的入门书籍统统私人辅导了一遍。 严谨深感最近的灵力修为,都花费在了他的身上,不过看他一日一日变得茁壮,心中又会有难以言喻的成就感。 顾慕将最后一块芝麻糖咬的咯嘣脆,吃的唇边沾了一点黑色的芝麻粒,好像唇边长了一颗黑痣一样。 慢点吃,都沾了上了芝麻了。 行动比脑子快,严谨一把擦掉顾慕嘴边的芝麻,骨节分明的手指上沾了一点黑色。 顾慕唇边被一根手指轻轻擦过,有些痒,像是被头发丝拂过。 他没有避开师兄的手指,只是吃芝麻糖的速度慢了下来,歪着头,表情颇为苦恼,仿佛思量的半天才开口:师兄,你不是教过我,吃完东西,如果嘴边沾了东西,用手帕去擦,用手指是不文明的做法。 严谨: 禅房弥漫着一股清甜的芝麻香,严谨心中暗恨,顾慕的心跟芝麻糊一样,黑的不见一点白。 此时此刻,又不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只好带着一丝恼怒,不想理他,扭头就走。 顾慕感觉师兄生气了,手中的芝麻糖也不那么香甜。 师兄! 顾慕一嗓子吼了出来。 严谨已经走到了窗户外面,听见顾慕叫他,隔着镂空窗外问:怎么了? 我 顾慕一时半会也想不到什么好的说辞,他不像是傅余齐,一盏茶的功夫能滔滔不绝的说上好久,我挺喜欢你给我擦嘴角的,这话说出来似乎违背师兄洁癖原则,他刚刚就因为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生气。 第136章 我,我,大师兄罚我去藏宝阁擦地,师兄,等会你送我过去吧! 他开口,严谨只得去送。 藏宝阁在窥天殿后面一个山头,那个山头很低,像是个小土包,被窥天殿与绿树浓荫掩映,当真是不显眼。 严谨领着顾慕走在山路上,夏季骄阳似火,并且这段路没有树荫可以挡太阳。 顾慕用手做扇,一边扇一边道:师兄,好热,我已经走到了树荫下,怎么还是那么热? 严谨:现在是大暑,一年四季,最热的就是现在。 顾慕:为什么师父专门做一些有杀伤力的武器,怎么不多做一些遮阳伞之类的仙器如果夏天有一把挡太阳的仙器,那该多好。 严谨转头看他:你跟着师父修习阵法,也可以顺手继承他造法器的手艺。 顾慕觉得颇为有道理,他最近看了一本书,讲经商做生意的,叫做《商贾便览》,觉得一下子打开了人生思路:师兄,遮阳伞,还有防蚊虫的药包,你说我要是把这些东西弄去绫罗镇上卖,会不会成为一代巨贾。 严谨停下脚步,笑了一下:想法不错,不过此事已经有人在做了,你这想法要落空了。 顾慕不禁瞪大眼睛:谁?居然跟我有一样的想法。 严谨:我舅舅,皇商第一人,你脖子上戴的蓝水晶,还有你刚刚吃的芝麻糖,都是我舅舅送过来的,他每年给衡阳山供奉,衡阳山给他几件实用仙器。 听是师兄的舅舅,顾慕硬起来的毛瞬间软了下午,遗憾道:那万一我要是修仙修不成,买卖不行,那我还能做些什么呢?仔细想想,好像什么都做不成。 此时,正好走到了藏宝阁,严谨停下道:谁说的,你不是还能擦地吗? 顾慕: 衡阳派的藏宝阁旁边有一颗百年枇杷老树,凡尘俗世很难见到这样粗壮的枇杷树,一抱粗的枝干上,叶子茂密到惊人,树荫斜斜的落在藏宝阁歪七扭八的三个大字上。 顾慕仰头端详了一会匾额,特别实诚地问:师兄,这是谁写的字,比我写的还丑。 藏宝阁大门缓缓打开,严谨从大门左侧的凹槽中取出衡阳印,还没有来得及回答顾慕,就有人掠过枇杷树树梢。 抬头一看,原来是傅余齐那个倒霉鬼。 他一见严谨顾慕,立马苦着脸道:四师弟,小师弟,为什么呀?我怎么那么倒霉,回回惩戒都有我我刚被炼丹炉炼了没几个月,又罚我来擦地,大师兄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傅余齐叽叽歪歪的抱怨一通,严谨见怪不怪,没有理他,静静地站在一边等他抱怨完。 这藏宝阁跟我也有仇,上次是因为藏宝阁里的甄选石,这次好了,直接来擦藏宝阁。 不知道过了多久,傅余齐总算是说累了。 树影婆娑,日头晃动。严谨依旧保持着抱胸的姿势没有动。 顾慕更是站在要睡着,他赶着来擦地,连中午觉都没有睡,被傅余齐的唠唠叨叨催生出困意来。 喂,我说你们两个,什么意思,我说了这半天,你们一点反应都没有尤其是你,四师弟,你居然用法术把耳朵堵上,太过分了你! 傅余齐抖着指尖看着严谨,严谨回神,轻轻动了动耳朵,见傅余齐气急败坏的样子,就知道他发泄完了,径直道:三师兄,你说完了吗,说完了就进去擦地。 金光一闪,严谨原地变出二个水桶与一堆抹布:这些都是必备工具,三师兄,我知道你没有带,特地给你准备的。 傅余齐翻了几个白眼:我可真是要谢谢你,好师弟。 不用谢,以后记得摘紫浆果,别带着我嫡亲的师弟就好。 嫡亲的师弟,你怎么不说我是你嫡亲的师兄? 严谨用手指挠了挠了额头:嫡亲的师兄?你昨天晚上把顾慕一个人丢在岳清峰,他失足掉进了灵池里,在灵池里睡了一夜,你知不知道? 傅余齐真不知道这件事情,立刻瞪大的眼睛:什么!转头对顾慕道,小师弟,你有没有事,紫浆果的毒都解了吗? 顾慕:没事,早上元胡师兄过来替我看过了,我误食的不多,连解毒丹都免了。 傅余齐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那就好,那就好,小师弟,此事是师兄不对,来来来,送你几张保命符。 明黄的符纸上面画着鲜艳的朱砂红,那些水波纹一样的线条将纸张一分二,一半写着太阳,一半写着太阴。 顾慕拿过那些符纸端详了一会儿,问傅余齐怎么个保命法? 傅余齐随口答:保命符隐身的,可以让自己短时间内跟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符纸底下有一个缺口,往里面注入灵力就能用。 顾慕指尖绯红色一闪,下一刻,一只木质的水桶就口吐人言:三师兄,是这样吗? 那木桶圆溜溜的,甚是可爱,而且是个实心的,并且是用把手撑在地上,看起来摇摇欲坠。 第137章 傅余齐乐不可支的看着木桶,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顾慕变成木桶之后,他的眼睛一前一后,左眼看见了枇杷树凸起的树根,右眼看见坚硬的石块与一片衣角,他有些难以适应这种分裂的视线。 师兄,我知道这符纸怎么用了,可是我怎么变回去? 顾慕说完之后,严谨也转头看着傅余齐。 呃!这是傅余齐刚刚研究出来的新符纸,用符纸的人怎么恢复正常,可能,可能过一个时辰就好。 顾慕闭上一前一后的二只眼睛道:什么?要一个时辰。 傅余齐憨笑了一声:也可能,也可能是一整天。 严谨: 顾慕只感觉继紫浆果后,又被傅余齐坑了,当下决定以后离他远点,他不仅自己倒霉,还要拉着别人遭殃。 傅余齐也觉得自己写符纸的时候,考虑不周,捡起木桶,拉着严谨转移话题:哎呦呦,这藏宝阁那么大,四师弟,你刚刚不是说,顾慕是你嫡亲的小师弟,嫡亲的小师弟变成了木桶,你做人家嫡亲的师兄,理应顶上。 严谨:三师兄,我从未听过如此无理的要求。 傅余齐继续坑师弟道:你现在不是听见了吗? 严谨不想理会,作势要走。 傅余齐只好拎着木桶顾慕,这次换了把戏,一脸泫然欲泣:小师弟,你看你嫡亲的师兄,好冷漠,好无情哟!这么大的藏宝阁,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打扫完,估计要到明天下午吧没吃没喝,打扫到明天,差不多也快被饿死了 饿,严谨听到这个字,脚步一顿,最近顾慕正是怕饿的时候。而且藏宝阁有多大,他是知道的,傅余齐的抱怨不是空穴来风。 于是他停下脚步转身道:三师兄,别念经了,打扫藏宝阁,一人一半。 少爷这般好说话,倒是本没有指望的傅余齐大惊失色,鉴于严谨以前种种不高兴就使坏的做法,他又准备了一顿漫长的唠叨,话还没有出口,他已经被四师弟甩进了藏宝阁大门里。 过天书第一层境界了不起吗?不会被衡阳禁止反噬就敢这般对师兄 不过没人理会傅余齐的内心世界。 藏宝阁总计十层,上面五层放字画典籍,显然打扫时要注意纸页的安全;底下五层放的东西很杂,兵器、灵石、晶瓷、神木、面具、法器只要是不容易腐烂的东西,全部一股脑的往里面塞,显然打扫时要安全的多。 傅余齐对下五层杂七杂八的东西更加感兴趣,同时他最近倒霉催的,也怕弄坏书籍,再被大师兄寻着由头惩罚,他拿着师兄的身份压严大皇子:四师弟,你打扫上五层,我去打扫下五层。 说完之后,他也不等严谨回答,拎着一只木桶跑了,在满是灰尘的空气里留下一段黑影。 严皇子自然明白傅余齐在挖坑,心中暗暗诅咒:傅余齐就活该待在下面,永远不配在上面! 此话很毒很辣,木桶师弟还在,不好当着他的面直接说出来。 第74章 莲花台 书室常年无人仔细打理,有一股淡淡的霉味,严谨将窗户也打开,夏季炎热的风吹进了纸页间。 细小的灰尘在地面上盘旋,顾慕被呛得连打了几个喷嚏。 为了防止飞灰落地呛人,木桶师弟被他放在了最上层的书架上,整个书室里,就那处还算干净。 书架一层一层,刻满了莲花纹,显然是一个小小的莲花台传闻只有不沾红尘的人才能坐上莲花台,如果心里有红尘千丈,莲花台就会将人震落下去,警戒凡人摒除杂念,专心修炼。 衡阳山在书架上刻莲花纹,本意是想让弟子专心修行,没想到有一人,真的会有人去坐莲花台。 顾慕本来在莲花台上待的安安稳稳,他睁开一只木桶眼,看见少爷拧干抹布,一层一层擦去蒙尘的书架,陈年老垢很快将洁白的抹布弄黑。严谨很少做打扫的活,做起来其实并不熟练,顾慕看着他有些迟缓的动作,心念一动,木桶身体从高处跌落。 严谨见状,指尖金光一闪,接住了他。 正想教育师弟几句,顾慕见严谨又要把它拎起,连忙出声阻止:师兄,别,我不想去书架上待着,要不,师兄,你拎着我去打水吧,看我变得木桶漏不漏水? 严谨一根手指在木桶上敲了敲:然后我在里面洗脏掉的抹布,你也不嫌脏。 不嫌脏不嫌脏,作为一只木桶,就要完成它的使命 顾慕说完这句话,只得到了严谨的一个白眼。 日头渐渐转西,一点落日余晖在枇杷树枝叶间穿梭,将枝叶染上一层金光。 唯有这百年枇杷树看见了这一幕。 向来是尊贵与傲娇化身的严谨,一身泼墨薄绡,腰缠勾金玉带,足蹬缎子履,头带紫金簪,一身装扮,在衡阳山绝没有人可以越过他去,相貌更是没有几个人可以跃过他去。 这样一个丰神俊秀的人,纡尊降贵地拎着一个木桶,木桶沿上搭着几块抹布,去溪边打水擦书架擦地。 第138章 这也就罢了!大皇子偶然心血来潮想做苦力,就当强身健体,更为诡异的是,丰神俊秀的人身后还有一只木桶,那木桶蹦哒的不快,蹦哒几下,就要人停下来等等他。 怎么看,都觉得这画面有些喜感,又有些说不出的温馨。 时间在清理打扫中溜走,时至深夜,一轮明月挂枝头。 严谨不知道擦拭了多少层书架,累的腰酸背痛,一双只有剑茧的手也被泡皱了,终于赶在月上中天的时候,擦拭到了第九层书室。 木桶师弟好长时间没有动静,严谨扭头一看,原来是已经睡着了。 下五层打扫起来比较轻松,傅余齐完成了任务后,拎着空桶与抹布找到了他的四师弟,这人不要脸的得意洋洋道:哈哈哈,四师弟,还是我快一些,快,叫声好师兄,师兄就帮你擦书架。 严谨擦拭书架,已然累的心情不好,还有个没眼力见的来冷嘲热讽,他对别人向来无所顾忌,直接一块抹布飞了过去:傅余齐,你莫不是忘记了,被罚的人,是你,没有我,你还记得吗? 傅余齐一愣,好像是这么回事。在严谨的眼刀下,他为自己的得意付出了代价,于是整个第九层书室归了他,有些人的倒霉催,完全是自己嘴欠惹出来的。 严谨拎着师弟,去了第十层。 第六七层的书,还有弟子借阅,这第十层,从来都是无人问津,一屋子的远古典籍,上面的字歪歪扭扭,连看都看不懂,还有好些是残卷。 这些残卷曾经指点过宗师迷津,但是历经一代又一代的宗师过后,功法更替,会出现更简便的入门功法,这些残卷落伍了,只能束之高阁。 严谨擦到了一个摇摇欲坠的书架,这个书架隐藏在边角落里,书架上只搁了一半的书,还有一半就这样空着。 最外边的那一卷书,书面上落了许多灰,擦完架子上的灰之后,严皇子好心的抖了抖那卷书的封面。 这一抖,就感觉到了纸页间的灵力,迎着朝阳一缕一缕的散发开来。他不由得心里一怔,这是什么书?过了这么多年,还能有这样的灵力。 怪不得这书架上只有一半的书,恐怕是被这书的灵力绞碎了。 灰尘散落后,严谨看着书面上的字,勉强认出几个大字失心魔的冰肉棺。 这是什么破书名!谁起的,比藏宝阁那三个字大字还难看,为了防止这书绞碎范围扩大,少爷将那书收进了储物袋里,打算回去后用灵力封存起来。 出藏宝阁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中午,严谨拎着一只木桶回了春涧堂。 老顽童正拿着一本春宫图翻阅,他坐在藤椅上,老旧的藤椅发出吱呀吱呀声,手边一盏凉茶发出淡淡的薄荷味。 喝薄荷茶看春宫,一边上火一边降火,可真是人生美事。 师父。 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小慕呢? 严谨将木桶往前递了递:在这呢? 小慕怎么变成木桶了? 三师兄最近新画的符纸。 司空山里瞬间了然,搁下手中春宫,扣着手指道:原来是余齐的杰作,我说呢,你昨天一晚上都跟小慕待在藏宝阁? 严谨点了点头。 老顽童身后是一大片竹篱花墙,种的是蔷薇,夏日里开的正好,鲜艳娇嫩的宛如天边红霞,老顽童一身白袍,猥琐的气质荡然无存,最近这人改了性子,很有当人师父的样子。 严谨想,可能是因为收了顾慕当徒弟,没好意思在小师弟面前暴露本性。 将你师弟放在一旁,过来坐,陪为师喝喝茶。 严谨:师父,我困,等我睡醒了再说。 老顽童怒道:真是大徒弟没有小徒弟贴心,我让小慕陪我喝茶,他一准同意,就你臭讲究。 严谨正欲辩解,自己干了一宿的苦力,是真困,老顽童又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让他滚蛋。 傲娇的严谨果真转身进了禅房,没有看见身后老顽童疲倦的脸色,像是人间看破生死红尘的老人。 飞阁流丹的东西有一半挪到了春涧堂,还有一半没有挪,严谨住了春涧堂最大最好的禅房,作为奢侈的皇子,严谨从不在物质上委屈自己,何况他认为自己年纪轻轻,放弃皇宫的荣华富贵,已经是退让。 人退让总得有个底线,一退再退,那就是没有底线,没底线,还活个什么劲。少爷歪理邪说向来别具一格,从来不管这歪理究竟歪到了哪里。 屋内镇着冰,冰的旁边是老顽童炼制出的法宝,一个会扇风的小人。那小人的长相,怎么看都像是严谨,所以造型很不错。 屋内凉风习习,将蒸腾暑气隔在了外头。 严谨累的连澡都没有洗,捏了个洁净法术将身上清理干净,又将纱帐放下,遮住一室亮光,躺在天蚕冰丝席的床上沉沉睡去。 睡梦中,时间流逝飞快。 不知道过了多久,蔷薇架上的花瓣簌簌落了一地,冰盘里的冰化成了水,只有扇风的小人还在不停歇。 严谨闭着眼睛,感觉怀中有一个温热柔软的东西,以为是大猫,含糊不清的道:寅七,不许上我的床,下去。 第139章 那团温热的东西纹丝不动,好像在耍赖皮。 寅七。 严谨皱眉睁开眼睛。 瞧见了一张莹白如玉的脸,顾慕闭着眼睛,呼吸清浅,躺在天蚕冰丝席上,还占了严谨一半的象牙枕,黑亮柔顺的头发,有一半压在了肩膀下面。 失神了一会,严谨脑海里冒出一个词同床共枕。冒完这个词,脑中又一片空白,现在应该做点什么? 把他弄醒,让他回房睡? 还是当自己没有醒,闭上眼睛接着装睡? 严谨又看了一眼顾慕的侧脸,见他睡的安稳,神态无邪,透着一股空灵纯净,仿佛是夏季夜空亿万星辰平铺直叙在天际,看着透明,看的时间久了,又会不由自主地看出一阵神秘来。 严谨感觉到了那种神秘,不由自主地想凑近一些。 这一凑近,顾慕突然醒来,于是四目相对,大眼瞪小眼,双方瞳孔里是对方的倒影。 顾慕刚睡醒,心里一怔,仿佛又感觉到了被莲花台震落下来的那种心悸,这种怪异的心悸让他不适应,于是他先开口问:师,师兄,我怎么会睡在这? 见他醒来,严谨抱着一半被子转身,不好再肆无忌惮的窥视,同时遗憾自己痛失良机刚刚离得那么近,明明可以一亲芳泽,他看着细软的纱帐,胡说八道:你梦游,自己跑过来的。 顾慕对严谨有种说不清楚的信任,没有丝毫怀疑:我梦游 说完之后,又觉得哪里不对劲:不对,睡觉前我应该还是一个桶,这么高的床,桶是跳不上来的。 顾慕转过头扯着严谨的衣袖,笃定道:师兄,你是在骗我。 严谨眉眼略带一点笑意,并不回答他。甘松的味道充盈在纱帐间。二个人静静地在纱帐里躺了一会儿,这静静的感觉比甘松气味还甜腻,像是一种心满意足。 此时此刻,严谨的脑子里将司空山里给他的画册过了一遍,那些绝版的东西自有好处,能让人心头炙热。 要不要一点一点教这个笨蛋?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少爷就觉得很有道理,感情都是培养出来的。 要不然以师弟这豆腐一样的脑子,什么时候才能懂这些事,凡事都应该循序渐进,严谨想,那就从最简单的教起,例如一亲芳泽。 第75章 塌床 严谨睁着眼睛,漫无目的地想着。 顾慕转过脸看他,突然发现师兄储物袋里银光闪闪,他心中好奇,以为师兄又偷藏了什么好吃的,动用二根手指用灵力探严谨储物袋。 结果大失所望,只翻出一本会散发着灵力的书。 顾慕看了看书名,见名起的也不怎么样,更不感兴趣了,便想再塞回去。突然,那书仿佛被触动了什么机关,变得异常灼热,仿佛有一瓢热水浇在他手上。 啊顾慕轻呼出声,一下子原地蹦起。 然后,春涧堂这破床不知道是几百年的古董,被顾慕一蹦,塌了 躺在天蚕冰丝席上的严谨,没来得及反应,直直地掉进了床底。 仙山宁静,远远的只有一两声虫鸣鸟啼,严谨禅房的床板一塌,立刻招来了许多人,就像是很多天没有下雨,突然有一天打雷下雨,觉得挺难得。 打头阵的是梁以升。他门都没有敲,就看见帐内有二个人,神色蓦地异样凝重。 阿谨,大师兄话还没有说全,又抖着嘴唇变了语掉,你们,你们四师弟,小师弟,你们在干什么? 梁以升一字一句说的咬牙切齿,他目露凶光,恨不能透过纱帐绞死人。 紧跟着后面来的是司空山里,还有三个女眷。 司空山里那个老顽童见状,手里拿着一杯菊花茶,半真半假的教训道:徒儿,你在干什么?真想干什么,也不要动静太大嘛。 顾雯没有司空山里这般沉得住气,她吓得背后与头皮都发麻了,叫了一声:小慕! 玉色纱帐里的二个人也愣住了,顾慕不明所以,不明白那书为什么那么烫手,一脸茫然地跪坐在破碎床板上。 禅房里的几个人,在最初的震惊过去后,一时无话,神色各异。 严谨的头刚刚磕到了床板,有些痛,他揉了揉脑袋盯着纱帐想,可真是冤枉,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怎么就被抓包了,似乎还有种被捉奸在床的感觉。 顾慕回过神,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师父,大师兄,阿姐,你们怎么都来了。 顾慕现在开口,不是一个好时机,无异于在刺激梁以升,大师兄本来对他跟严谨走的近,就心存芥蒂,听他说话,立刻火冒三丈:顾慕,你干的好事!! 顾慕非常冤,他没觉得自己干什么,不就是从师兄储物袋里,寻点好吃的吗? 无数根琴弦从大师兄袖中飞出,带着无边怒意,根根挺立在纱帐前,顾慕感觉到杀气,周身绯红色光芒暴涨,一瞬间到达战斗状态,他身旁的冰丝席被灵力震碎。 严谨本打算趁机将自己那点心思说出去算了,如果衡阳山觉得此事有辱师门,将他逐出去,他也是能接受的,反正清修多年,随便找个山林隐居对他来说也没什么不一样,待哪个山头不是待。 第140章 他是大少爷,严皇子,无所顾忌起来没什么大不了,但是他得顾及师弟,顾慕修炼速度极快,说不定真有可能企及大道长生不老,真的要为了自己私欲,毁了他修为吗? 还有顾雯,她现在算得上是顾慕唯一的亲眷,她的态度,分明也在害怕什么 大少爷心里有了牵绊,做事开始瞻前顾后,考虑大局,见顾慕与梁以升要对上,他立刻从碎掉的床板上站起身,一撩纱帐,金光一闪,逼退无数琴弦。 梁以升见严谨身上衣服完整,神色不变,好像事情不是他想的那般,神色不由得缓和了下来。 大师兄,严谨打断大师兄的施法,然后漫不经心地又对司空山里解释,师父,你这里的床板多少年了,我不过想起个身,床板就断了。 司空山里: 顾慕见房里里杀意消散,也从纱帐里走了出来,他身上的衣服更加完整,不像是梁以升清修多年,不由得怀疑是自己想法龌蹉了。 顾雯是个心细的女子,见他出来,她心有余悸,拉过顾慕轻声问:小慕,你怎么在严公子房里? 顾慕趿拉着鞋子:阿姐,我因为傅师兄的符纸,变成了木桶,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又变成了人,然后感觉手被烫了一下,总之,我蹦了一下,床就塌了。 司空山里摇头晃脑:嗯,不错,你上午回来的时候,确实是个木桶形状。 听到此处,众人纷纷松了一口气。而且二个人脸不红心不跳,也不像是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便都有了一致的看法,床塌会塌,是因为严谨在帮顾慕恢复原型。 此时屋外暮色四合,晚风吹过流云,透过门可以看见一点晚霞的嫣红,见没什么大事,所有人面色都恢复了。 严谨的心情有点酸胀,顾及别人,就得委屈自己,他讨厌这种感觉,却又愿意为人妥协,不由得重重吐出一口气。 顾雯确实很害怕顾慕走歪路,她是念过书的,明白断袖之癖是什么意思,于是拉着弟弟寻了个借口先出去了。 严谨吐一口气的功夫,顾慕背影已经消失不见了,他扭头看了看老顽童,师父虽然嘴上说着不靠谱的玩笑话,实则目光锐利的盯着自己,也不然也不会补一句顾慕早上是木桶的形状。 现在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最重要的还是顾慕情思未开,与其让刚缓和的气氛冷落,让大家都下不了台,不如将此事轻轻接过以图来日。 严谨神色自若的扫了一眼众人,他坚决不露出一丝异样:大师兄,这么晚了,是来找我吗? 梁以升回过神,这才想起来自己的来意:刚刚掌门决定,从今日起,取消夜巡一事。 取消夜巡一事,是迟早的事情,那夜妖魔撞碎境界出逃之后,众弟子齐心协力翻遍衡阳山,也没有找到蛛丝马迹,加上折腾的弟子辛苦不堪,已经有了小小怨言。 这其中,怨言最深的就数傅余齐。 什么,刚刚因为夜巡的事情罚我去打扫藏宝阁,藏宝阁刚刚打扫完,现在又说不夜巡了,大师兄到底是不是真对我有意见? 不过严谨没有理会傅余齐。 随着妖魔事情的淡去,灵池里的荷花变成了莲蓬,肥大的荷叶圆溜溜的盖在水面上,一只红色的鲤鱼打挺,越出水面呼吸了新鲜空气。 最近闷热的不像话,第二日,一场酝酿了多日的暴雨倾盆,细密的雨丝穿透结界落到春涧堂里。 老马师伯嘶鸣一声跑到廊下躲雨去了,大猫是个不安分的,滚在雨水里跟石子玩。 落雨这日,立秋之时。春涧堂的秋海棠开的正好,满树嫣红,司空山里的生辰也是今日。 以前司空山里是不过生辰的,今年一改往常,非要学着凡人好好热闹一番。 赶早,严皇商冒雨送来了新鲜的供奉。春涧堂的厨房里,摆满了新鲜的鸡鸭鱼肉,蔬菜,还有面粉。 夏露的厨艺最好,由她掌勺,顾雯去帮勺。过生辰嘛,自然少不了寿桃。 顾慕没有包过寿桃,怎么都不能把软塌塌的面团,捏成桃子状。 师兄,你会包寿桃吗? 这是继塌床事件后,严谨为了放下顾雯戒心,有意不那么宠着顾慕,师兄弟二人,足足过了二日才如此亲近说话。 其实严少爷的吃穿住行,都有人照料,他从来没有包过寿桃,但是他出于那一点想在意中人面前炫耀的心理,点了点头。 顾慕松了一口气,一想到师兄二天没理自己,他就有些心慌:那师兄教我。 雪白的面团被分成剂子摆在桌子上,严谨洗干净了手,拿过一个剂子,上下左右,十指翻飞,真的做成了一个寿桃。 那寿桃虽然有点歪,但是基本雏形已成。 同时心里想,得亏刚刚洗手的时候,仔细问了秋月包寿桃的方法,还好没露馅。 顾慕也拿过一个剂子,试着做了一个,没能成功,严谨这个半吊子上前指导。 一柱香之后,不知道是顾慕学的好,还是严谨教的好,二个人包的寿桃如出一辙,就连桃尖歪的角度都一样。 顾慕衣袖上沾了一点雪白的面粉:师兄,真的包成了。 第141章 这一句话之后,师兄弟二人之间的那点隔阂全没了。 一屉摆满之后,放到厨房的蒸锅上蒸,白色的水汽升腾,只需小半个时辰,寿桃香甜的味道充盈着厨房。 外头雨水未停,春涧堂的中庭摆了二桌子菜。 老顽童不知道从哪里拎来二坛酒。 掌门司徒安也在,看见醉千钟之后:司空,我衡阳山修行,需得戒酒,要不就把这酒水撤下去吧。 老顽童脸上似乎有伤感,今天明明是他的生辰,这样的哀伤神色似乎不应该出现,他悠悠道:表哥,你我清心寡欲的修行了一辈子,今天我生辰,就喝几坛高兴高兴。 司徒安看着司空山里,他们二人是当年那个村子里的神话,一门出二个修士,这概率比中状元高不了多少:好吧,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众弟子讶异掌门的好说话。 司空山里性子飘渺不定,洒脱的好似夏日的风;司徒安性子端庄稳重,成熟的像是秋日的果实,他们二人一左一右地坐着,执起酒盏。 第76章 坦白从宽 掌门带头喝了酒,底下的弟子自然乐的不行。梦宜也在,她今日继承了从来谋面的大师姐海量,捧着酒坛子非要与严谨斗酒:四师兄,来来来,喝! 严皇子的酒量很好,这是从小参加宫宴锻炼出来的酒量,梦宜败北,她拼不过严谨,就转头去找顾慕。 顾慕,来来来,我们来喝。 小师姐,我酒量不好,喝一点就会醉的 梦宜听见顾慕如此说,娇俏一笑,拿出师姐的架子哄小师弟玩:没事没事,你喝一口,等你生辰的时候,师姐送你一次,万里星空,这可是我们观星师才能做得到的,可漂亮了。 顾慕看着梦宜,突然发现自己没有生辰,他在遇见严谨之前,没有一丝关于自己的记忆,顾雯说,这是失忆症:我不记得自己生辰。 关于顾慕的身世,梦宜跟傅余齐在一起混久了,自然知道,她看了一眼顾慕的神色:没事没事,那就等你哪天想看了,师姐在施法给你看。 好。 小一辈吵吵闹闹,吵的衡阳掌门头疼,见酒过三巡,菜也吃的差不多了,便率先离席。 司空山里喝多了酒水,揽猫抱了一坛酒上了房顶,恐摔了他这把老骨头,严谨也跟着上了房顶。 站在高处,一览春涧堂全貌,小桥流水,曲径通幽,温婉别致,如果说飞阁流丹是大家闺秀,春涧堂就是小家碧玉。 下雨天,很适合小家碧玉诉诉愁肠。严谨满腹情思欲开口,被老顽童先截了胡。 你个不孝徒弟,你大师兄都知道给我弹一段琴,你就没点孝心要表示, 严谨只好先收起满腹情思,过生辰的人最大。金光一闪,储物袋里飘出一卷画像。 展开一看,画中人眉梢带笑,须发皆白,神态安宁祥和,透着一股端庄。严皇子的工笔丹青,浓墨重彩,细致入微。 司空山里看完笑了起来,将画揣兜里,举着玉质酒壶对天邀明月,念了一首酸唧唧的诗。 严谨:师父,今天下雨,没有明月。 司空山里:无妨,明月在我心中。 严谨看着黑漆漆的天空:扯淡。 老顽童笑着喝完了一壶酒,将酒壶随手一抛,几个起落就到了对面的屋顶,他像是一个期待热闹的年前人,背对着严谨说:徒儿,画很好,我喜欢,中秋的时候,我想吃饺子,荠菜肉馅的,记得给我包一点。 严谨左脚踩在翘起的飞檐上,跟了过去,双手抱胸道:师父,中秋节应该吃月饼。 夜风灌入老顽童宽大的衣衫,真丝布料,一顺水的往一边飘去。司空山里索性顺风站着,夜风撩起他的白发,如果真有一轮明月,这老不正经可以充当一回月下仙人。 司空山里:你也知道中秋节该吃月饼,那你跟小慕又是怎么回事? 严皇子一怔,他本以为自己没说出来,师父就不知道,原来老顽童心里跟明镜似的。 谈论到这种有些离经叛道的问题,装仙人样说不合适,师徒二人索性舍弃了,晃悠着双腿坐在房顶上。 严谨:师父,我喜欢师弟。 司空山里揪着大猫虎须,没有开口。 万事开头难,真的说出口了,也就无所畏惧了,这二天没有顾慕给他找点事情,他觉得浑身难受,严皇子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上辈子欠了顾慕许多债,这辈子才要上赶着去操心。 他一边鄙视自己的犯贱,一边又坚定无比地开口:师父,如果你觉得我不应该喜欢师弟,难以接受就请师父将我逐出师门,我带着师弟一起走。 老顽童:依你的性子,一发现自己有这苗头,恨不能昭告天下,最好让溟虚海的鱼都知道,两日前,怎么没直接说出来? 问到这个,严谨神色暗了暗,磕磕绊绊地开口:师弟他,不懂这个!对了师父,你究竟什么时候发现我我这龌蹉心思。 第142章 司空山里:你从小福贵窝里泡大的,贪图享乐,怎么会无缘无故跑来春涧堂。 严谨听完沉默了一下,他跟老顽童相处许多年,虽然平日没大没小,嫌弃他这个,嫌弃他那个,但心底终究是尊敬他的,于是有些犹豫的开口:那师父,您是要把徒儿打一顿,再逐出师门吗? 这样管用吗? 严谨摇了摇头。 老顽童神色一顿:既然知道不管用,也就没什么用,阿谨,这世上,哪里有什么应不应该,你不是个别扭性子,只有自己顺畅了,别人才能顺畅,还有一句,自己的路自己走。 严谨听了这话,明白他这狗屁师父是不反对也不赞成,然而在大少爷这,这个态度就是默许,遂支着一口大白牙,在刚下过雨的夜晚,笑的阳光灿烂。 司空山里其实是不赞同,如果这事情发生在他二百来岁,他定然会像严谨说的那样,打一顿再逐出师门,可如今,他已经看到了天命,悟到了真理,反而持默许态度。 老顽童想起,在霍许卿坟前,在顾慕额间看到的可怕死气,正好可以被蟠龙剑压制,或许一正一邪,一张一弛,或许这就是命中注定。 司空山里见自己傻徒弟笑的刺眼,不想理他,起身飞了出去,但是他酒水喝的太多,脚下一滑,顺着瓦片掉到了自己刚刚随手扔出去的酒坛子上,一脚踩上去后,摔了个四仰八叉。 严谨心道,没事就别乱扔东西,这下好了,栽了个跟头。好在寅七机灵,司空山里摔倒时,它中途自己溜走,没有摔着它。 春涧堂庭院里,老马师伯远远嘶鸣了一声。 顾慕对自己很有自知之明,一杯酒下肚之后,就趴在了桌子上,名副其实的一杯倒。 严谨刚刚对自己师父坦白从宽,最后一点心理压力也没了,做人家师兄的,自然要承担起送师弟回禅房的重任。 顾慕醉了不吵不闹,闭着眼睛任由严谨抱起。大猫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窜出来,推着门撞到了顾慕的额头上。 顾慕被撞的睁开眼睛,严谨呵斥寅七一声,然后一个法术把它丢了出去,顺手房门也被关上了。 顾慕:师兄。 顾慕又叫了一声:师兄? 严谨:怎么了? 他们身上有一样的甘松气味,袖口领口,腰带下摆,都是这样淡淡的甜味。 顾慕分辨不出这味道是自己身上散发出来的,还是师兄的,有些迷蒙的开口:我想不起来我的生辰,我想不起来许多事,我是谁? 酒入腹中,变成颊上一抹绯红,顾慕莹白如玉的脸,现在像是一颗粉色珍珠,散发着诱惑的光泽。 严谨在这种诱惑下,没能抵抗住心中那股情愫,绫罗镇的那个夜晚种种,重新浮上心头,他看着顾慕的眼睛第二次问:顾慕,你喜欢我吗? 反正他跟老顽童也坦白了,如果这块木头还是不上道,没收他所有糕点,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吃。 那双半醉半醒的眼睛依旧是朦胧,他酒后吐真言:喜欢。 严皇子得到自己的回答,他心里像是放了一万束烟花,觉得平顺安宁,抱着师弟站在门口许久。 顾慕没有再说话,他呼吸清浅,扛不住酒意,窝在严谨的心口,睡着了。 严谨不管他是否醒着,回答着他的问题:你不知道自己是谁?那我告诉你,你是谁你是我的人;不记得生辰没有关系,一年365天,爱过哪天是哪天。 说完之后,他在师弟额头上亲了一口,这才心满意足地将师弟放下睡。 明天,师兄亲自出马,给你做水晶马蹄糕吃。 昨夜的一切如梦似幻,立秋之后,天气渐渐凉了下来。 禅房的冰席被撤下,换上厚实的褥子。顾慕的体温偏低,顾雯总觉得他畏寒,给他准备的被褥比别人都要厚实。 次日,顾慕从温暖的被褥中醒来,桌上放着一碗醒酒汤,大概是顾雯早期煮的。 醒酒汤煮的很酸,顾慕其实酒意早就过了,他不晕不难受,为了不辜负顾雯的好意,还是将醒酒汤全喝了。 喝完之后,换了一身衣服去春涧堂的书房。 老顽童每半个月会抽出一个时辰教导弟子。这是顾慕入门之后才定的规矩,只有严谨这个徒弟的时候,是一个月半个时辰。 简易的书房,一张烂的掉渣的书桌,上面搁着两本书,中间放了一套精致的茶器。 有道是宝马配香车、美人配英雄这样看起来才和谐。 这套精致的茶器一看就知道是严谨的,烂木头桌子肯定是司空山里的,精致与简陋就这样怪异的搭配着,呈现在顾慕的眼前。 顾慕先到的书房,喝了一盏甘草山楂配出来的白茶。 司空山里来的很晚,打着哈欠,趿拉着鞋履,衣服下摆太长,进门的时候还被绊了一下,乱糟糟的头发像是枯草,堂堂修仙长老,不修边幅的像是乞丐。 顾慕起身,老老实实的对着老顽童行弟子礼:师父。 乞丐师父一摆手:不必多礼。然后就窝进了藤椅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烂木头桌子上的书自动飞到他手里。 第143章 老顽童将另一种手从宽袍里伸出来,用口水打湿手指,然后去翻书。 司空山里故作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道:小慕,今天我们不学《修仙基石》,你严谨师兄天资聪颖,他教你的东西必不会错。 第77章 破阵之术 顾慕道:师父,那我们学什么? 老顽童指尖幽蓝光芒一闪,烂木头桌子上出现无数立体的东西,它们好似一面面小旗,杂乱无章的悬浮在蓝色的画卷中。 顾慕定睛一看,原来那些小旗都是日月星辰,山川河流。 司空山里瞎扯:我们学破阵术! 这其实不是什么破阵术,他惦记顾慕额头红光,还有身体里的死气,想一探究竟,于是动用了本源画卷。 这画卷不管是谁进去,祖宗十八代都清清楚楚的给你画出来。 顾慕有些疑惑:什么是破阵之术,难道是说,师父你立了一个法阵,然后教我怎么破阵吗? 司空山里的手掌拂过那些小旗,灵力的作用下,被困在蓝色画卷里的万物仿佛生机勃勃,日月流转,河流奔腾。 司空山里继续瞎扯道:所谓破阵之术,最早起源于战场,例如添兵减灶,背水一战,反其道而行之,就是破阵之法。 顾慕没有听明白,修仙这个过程,不都是修士一点一点苦心修炼,然后参悟境界,再然后飞升吗? 这破阵之术,反其道而行之,也就是说,假设我已经得到飞升了,然后倒过来参悟境界再去修行吗?听着好像有些不合理。 司空山里接着道:你看桌子上的这些小旗,现在这个阵法,山川在上,日月在下,按照天地本源,这不合理,所以怎么把它破解,这就是为师要跟你讲的破阵之术! 幽蓝光芒一闪,顾慕被司空山里拽入那些小旗中。 这个阵法是司空山里布的,到处都是幽蓝色,这幽蓝色没有压迫感,宁静祥和的仿佛一片海。 顾慕在这片海里走了一会,没有看见司空山里,他在这片海里找不到日月星辰,山川河流,什么都没有,仿佛就只有无穷无尽的幽蓝色。 顾慕心意一动。 突然,大海消失,阵法中有无数蓝色星星坠落,山川河流从脚底升起,它们在半空中扭转相撞,发出刺目的光芒。 顾慕下意识的手中红光一闪,几道真元打出,他修为没有老顽童高,本以为没什么用,看这相撞力道,很可能将肉体凡胎撞碎,不料一出手,却真的定格住了星空与河流。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有办法阻止星辰河流对撞,可以压制师父的真元,无师自通的在半空中画了一个圆,双手结印,将所有灵力注入其中。 顾慕下意识的去压海水奔腾,他觉得自己好似本能与水有亲近感,果然,所有真元祭出之后,那些河流安静了下来,就连星星也不下坠了。 本源画卷里景色时常变换,风景如画,只是不辨四季,好似一切本来都是静止的,顾慕好奇,不知不觉,在这阵法里走了整整一天。 顾慕走累了,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体会到了破阵的艰辛,更是领悟到了修行不易,好似修行本身就是一件折腾肉体的事情。 画卷外。 司空山里毫不意外地看见顾慕体内死气缭绕,那些聚集了墓地冤死人的怨气,大多数聚集在他小腿里,他本想哄这小徒弟进本源画卷,看看他的前世今生,在顺手替他去去死气。 但是顾慕反而可以压制他的真元,司空山里震惊无比,明白看来仅凭自己这800年修为,想要替他压制是做不到的。 老顽童仔细端详画卷里的顾慕,看到他身体里的怨气,全部靠着指间封印压制,只是那封印隐隐约约已经有了松动破裂的痕迹。 如果那封印十分牢固,老顽童的本源画卷不一定可以看见顾慕的本像。 凑巧,顾慕的封印严谨不在身边,且他一个月前,经历过一夜泡灵池,吸收了不少灵力,松动的口子十分明显,于是,司空山里窥见了顾慕的本像。 只看了一眼,震惊的老顽童手一抖,差一点将本源画卷捏碎了 画卷中,顾慕一屁股坐在了蓝色水面上,他平心静气,想破阵出去,只见他周围山山水水,又变成了最初的蓝色大海。 这又是怎么回事?顾慕觉得自己不能理解这一切,于是大喊了一声:师父,师父,你在哪? 司空山里突然出现在半空中,面容还是一样的面容,只是头发是黑色,眼神也比平日有神,这仿佛是一个少年的老顽童。 顾慕看着司空山里道:师父,这个阵法太难了,我解不开,是不是解不开我就不能出去了。 少年的司空山里看着顾慕:没有,小慕,来,为师带你出去。 幽蓝光芒又一闪,顾慕回到了刚刚坐的木头椅子上。 顾慕在画卷中一天,其实外边才一个时辰,春涧堂规矩,授课一个时辰之后,就是午饭。 司空山里从藤椅中起身,笑着对说:小慕,下课了,去吃饭吧。 这是司空山里头一次讲这么难懂的东西,顾慕没有听明白。 师父,我没有听懂,破阵之术,到底是什么? 第144章 司空山里脚底抹油,走的飞快,咳嗽一声糊弄道:破阵之术,是启发肉身虽腐,精神永存,修仙修百年,不断修正自己心中所想,这个过程便是修仙、便是企及大道。不一定得是寿命万万年,如果只是想要寿命,那山顶的石头不就是天道吗? 厨房里传来一阵阵红烧肉的香味,夏露做得红烧肉咸甜适中,肥而不腻,入口即化。 顾慕闻着肉香,心中不由得想肉身虽腐,精神永存难道是这个意思;一头猪死了,这就是肉身虽腐,它的肉还是很好吃,不管炒着吃,炖着吃,煮着吃这就是一头猪的精神永存。 司空山里一溜烟的跑到饭厅里,捧着饭碗大快朵颐,吃的满嘴流油。 顾慕越发觉得自己想的没有错,师父老人家就是在说,红烧肉很好吃! 吃完中午的红烧肉,顾慕歪着脑袋,捧着书站在春涧堂秋海棠树下,想得正入神。 这是株垂丝海棠,长长的花梗吊着花朵,风一吹,花瓣纷飞。 殷红的花瓣落到顾慕的眼前,打断他的思绪,于是伸手接住一片,轻轻吹一口气,那花瓣又重指尖飞走,在口中旋几个圈,落到地上。 海棠花瓣轻轻擦过顾慕指尖红痣,那粒红痣越来越明显,越来越红。 顾慕曾经被北辰殿首徒郑明收留,在北辰那段日子里,他住的地方也有一株海棠树,不过那个时候,他每日都被人换着花样欺负,根本无心去看一株海棠花的开落。 一想到北辰,想到那些痛苦的日子,顾慕不由得心绪激荡,他身体里死气怨气涌动,化为一股戾气直往心中钻指尖红痣红的快要滴血。 顾慕,怎么站在海棠花下。 严谨从春涧堂外头进来,看见师弟站在海棠花下。 顾慕转头,那丝戾气在听见严谨的声音飞快的不见了:师兄,你回来了。 早上的时候,司空山里在给顾慕授课,严谨本该一起去听课,但是他衡阳印突然亮了,便去了窥天殿。 严谨点点头。 顾慕又道:师兄去窥天殿,有什么大事吗?是不是又要夜巡? 自然不是因为夜巡的事情,严谨此去窥天殿,确实听见了一件大事。 没有皇商供奉之前,衡阳山靠接大量的斩妖除魔来赚钱,后来有了皇商供奉,这类活计就很少接了,全部被底下不出名的小门派瓜分了。 小一些的修仙门派也乐的如此,由他们去斩妖除魔,不仅可以增加经验,还可以在百姓中博得美名。 但凡事都有例外。 距离衡阳山南边八百里外,有一个小小的道观,也修仙,平时最爱干斩妖除魔的事,在当地香火很是鼎盛。 这个道观名叫白云观,最近这白云观附近的山里出现了大妖,先是骚扰百姓,百姓只好请白云观道长除妖,不料那大妖法力高强,从山谷一路杀到白云观,将白云观所有弟子屠尽,只留了一个法力高强的弟子逃了出来。 这个弟子九死一生,一路从白云观逃到了衡阳山,像衡阳派掌门司徒安求救。 严谨早上的时候,在窥天殿孜暮厅见到了这位白云观弟子。 那弟子自称周呈,一身血染的道袍,神色慌张,眼神焦急,看见司徒安就跪,一股脑的将事情全说了出来。 末了,周呈道:司徒掌门,您乃修仙界一代宗师,大弟子梁以升更是仙君楷模,我白云观遭此劫难,还请司徒宗师速速派人救救我白云观。 此等惨案,司徒掌门如何能坐视不理,当下派弟子跟周呈回白云观收妖。 春涧堂的饭厅里。 严谨没有顾得上吃饭,跟司空山里禀报了这一事。 顾慕听了,就知道这次白云观之行,肯定有严谨,于是问:师兄,此次白云观之行,要去几天。 严谨:快则三五天,慢则一个月。 顾慕低下头嘀咕,要那么久。 严谨回春涧堂不仅表明行踪,也要取剑,他天生适合修剑道,一把三分剑在手,能打的很。 老顽童自然知道严谨的实力,对严谨被拉去降妖除魔,丝毫不意外。 大门派出行,不管多远,架势一定十足。 衡阳山半空,已经升起了花里胡哨的坐骑,飞禽占了大多数。 严谨召来寅七,解开它身上的禁锢,栖息神虎兽嘶吼一声,变成威风凛凛的模样,然后给人当坐骑。 连大猫都可以出衡阳山,顾慕看着严谨道:师兄,你跟寅七都可以出门,我也想去。 第78章 白云观 严谨对顾慕的心思不纯,自然是走哪里都想把他带上,可是这次出门不是去绫罗镇吃东西,是去面对大妖,实在危险,他拒绝的干脆利落:不行,你修为不够,留在春涧堂陪师父,等我回来。 顾慕的脸上一阵失望,还想再说点什么。 这时,司空山里走了出来,他的眼神好似洞悉一切:徒儿,你带小慕一起去吧,他的修为已经过了筑基,红尘浊气影响不了他。 说完之后,司空山里五指一伸,一柄长剑从禅房里飞入他手中,老顽童五指一拢,牢牢握住那剑。 严谨认得,那是司空山里的佩剑,名为长生剑,老顽童很少用它,不过这剑,确实是十大名剑,并不比三分剑弱多少。 第145章 小慕,这是长生剑,给你防身,切记,一路上紧跟着你四师兄,别离他太远。 顾慕一把接过剑:多谢师父,我会紧跟着师兄的。 司空山里嘱咐完小徒弟,又提醒大徒弟:严谨,如果小慕有什么异常,你得压制住他,知道了吗? 这压制用的微妙,严谨背着人舔了舔舌头,这老顽童真是个妙人,不愧是从小就给他塞绝版画册的师父,他脸热了热,难得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二人一起翻身上虎,顾慕乖巧的对老顽童道:师父再见。 老顽童慈祥的点点头,又一次嘱咐道:阿谨,不管什么时候,都要看好小慕,切记,在任何时候都别丢下他一个人。 这般罗里吧嗦,严谨现在心情好,没嫌师父话多,一夹虎腹,丢下一句:我知道了,师父。 等严谨飞出结界,老顽童才神色凝重地吐出一句:你知道个屁。 那么多死气,仅靠你一个已经松动的封印,能压制得住吗?你自己看看你手指头上的红痣,说不定马上就不起作用了。 初秋微凉。 寅七飞得很快。 严谨却觉得浑身燥热,顾慕很少上天,怕掉下去,一直紧紧的抱着他,勒得他最后一根肋骨都快要断掉了,他想说一声放手,可是又舍不得。 又飞了一会,严谨心猿意马的险些飞错方向,得需要换一个姿势,他想,把师弟圈在怀中,应该会好一些。 这样一想,严谨心念一动,解开顾慕圈在腰上的手,拉住他手腕在天上飞旋,天青色弟子服在云端划出一段弧度。 顾慕身上绯红色光芒一闪,惊吓之下,他下意识的想用真元保命,但是意识到严谨只是想换个位置,他又放松了身体。 严谨感觉到顾慕的放松,不由得嘴角上扬,错落有致的眉眼流露出一丝笑意。 随即一道真元打出,严谨这个做人师兄的,为了氛围,居然半空在大猫身后利索的架了车座。 同样是用法术画车,严皇子的品味不知道比老顽童好多少。金银双轮,铺绡双坐,雕花扶手,镂空海棠花纹,红色帷幔像是喜帐。 严谨足尖轻点,踩着大猫脊背,拉着顾慕坐下,此时日头西沉,西边一片火烧云,顺带着染红了南边的云。 严谨就知道,带喜欢的人在云端看晚霞,比在地面山顶更加新鲜刺/激。 大猫极速奔跑,向着霞光方向,似夸父逐日,辽阔深远,又似美人风华绝代。此景只应天上,人间哪得几回闻。 顾慕兴奋到词穷,只会用哇,好漂亮,真美这种匮乏的词汇来感慨美景。 严谨没有看晚霞,他在暮光四溢中,看浓云欲坠,感受指尖蹁跹,昨夜顾慕回答的喜欢,似乎又落在了心间。 顾慕激动之下,将严谨的手指越握越紧,对这种撩而不自知的人少爷一下子把师弟抱坐在自己膝盖上。 师,师兄! 怎么了? 这样的坐姿,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这样你不是能看的更清楚些,再说了,刚刚在寅七背上,你不也是这样抱着我的吗? 顾慕仔细想了想:不一样,刚刚在寅七背上,我没有坐在你腿上,而是坐在寅七的背上。 不上道。 严谨心中暗骂。 过了半晌没好气道:我说这样坐就这样坐,并排坐太挤了。 顾慕天真道:原来是这样! 严谨: 时间流逝,晚霞散尽,天幕低垂,皓月当空。 有车幔遮挡,无人发现大猫身后师兄弟的猫腻。 温情脉脉的时刻总是这样短暂,天黑后,到了惨案发生地。 白云观在月色下朦胧,看起来有种诡异的平静,严谨没有闻到妖气,也没有感觉到煞气。 为了不打草惊蛇,衡阳山弟子都在半空中收了坐骑,提气丹田,漂浮在半空中。 严谨托着顾慕,让他也在半空中站稳。 周呈站在严谨前面,指着一处对梁以升道:仙长,那就是白云观,我师父师叔,师兄师弟,都没了。 梁以升周身白色光芒一闪,以真元灌入双眼,去看白云观内部,只见血白的墙壁上血迹斑斑,那庭院里隐隐有真元流动,好像是有人布了阵法。 周呈一说完,不管身后众弟子脸色,脸色焦急的飞身落到白云观前。 梁以升还没有探查完白云观全貌,就被周呈举动吸引了注意力。 周呈一落地,本来悬浮在半空的衡阳山弟子也紧跟着落地。 白云观的大门敞开着,门前石阶干净非常,看起来像是被人精心打扫过,门前的铜锁上,还插了一把艾草驱邪。 严谨看了一眼那艾草,打了一道真元附上,探查了一下,这艾草没有问题。 这时,所有弟子慢慢顺着台阶进入道观内。傅余齐边走边压低声音道:大师兄,这妖怪是早上杀的人,现在是半夜,有那么傻的妖怪,杀完了人不跑,等着我们去抓它。 梁以升一转头对傅余齐说:就你想得到,我们都是傻子,那周呈已经跑到了观里,真出什么事怎么办?走,进去看看。 第146章 倒霉催的傅余齐只好哦了一声。 一踏入白云观里,顿时妖风阵阵,狂风在耳边呼啸,卷起落叶无数,一下子将白云观的大门吹得关上。 修为低一些的弟子,被风吹得摔在了门板上。 梁以升几根琴弦出手,帮助了修为低微的弟子稳住身形,衡阳山弟子随即听见了阴恻恻的笑声。 那笑声好像是从地狱里传出,带着无边哀怨,像是身前受了许多苦,死后的不甘日积月累,才能造就这样的怨愤。 梁以升深通音律道,五指一抹,无数琴弦从他手中出现,他想了想,那些琴弦眨眼间又变成了一把古琴。 大师兄很少会在众人眼前祭出这把古琴,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他要将好端端的仙器拆开使。 那把古琴琴身黑红色,琴弦流光溢彩,这笑声太能扰乱心神,梁以升拨琴,打算用一曲清心寡欲的曲子相抗。 还没有弹几个音,那笑声戛然而止,前方一团光亮出现,那光亮似月亮初升,看着很柔和,所有弟子都看着那团圣洁柔和的光亮。 梁以升也忘记了弹琴相抗,头一歪,倒了下去,紧接着弟子们一个接一个倒了下去。 严谨倒下去之前,打出一道真元,护住顾慕心脉,然后抱着三分剑装睡。 那团圣洁的光亮渐渐熄灭,渐渐化为一个女子形状,那女子一身白衣,杏眼桃腮,眉间微蹙,长相漂亮,气质忧郁。 严谨可以肯定她不是妖,她身上不仅没有妖气,而且有修士的灵气。 周呈不远万里的跑到衡阳山,将一众年轻的弟子引来白云观,到底是为了什么? 严谨本想在装睡一会儿,看看这白衣女子究竟想做什么,大师兄却捧着琴蓦的睁眼。 严谨就知道,梁以升修为跟自己不相上下,哪里会没有看出不对劲。 不过这女子不知道修习的是什么法术,着实厉害的很,恐怕场中除了还有自己护着的顾慕,其他人是真的晕了。 严谨与梁以升一同站起身,古琴与三分剑同时出手,一同往那女子袭去。 三分剑暴虐的往前冲去,梁以升的琴弦紧跟其后。 不料那女子修为不低,想也不想,足尖轻点往后掠去,严谨哪里能容她逃走,一剑追上,直送要害,不料那女子被三分剑轻轻一碰,化为了一缕白烟,消失的无影无踪。 怪不得没有妖气,原来这女子根本不是人,一个障眼的木偶罢了。 严谨心中陡然一惊,不好,中计了,再回头一看,刚刚晕倒在地的所有衡阳弟子,都不见了,包括顾慕。 严谨:这白云观,邪门的很,抓走我派的弟子,究竟是想干什么? 梁以升摇摇头,然后一发力,无数琴弦从四面八方探出,如果此处有结界或者阵法,那琴弦或者有所反应,但是没有。 严谨飞快的反应过来,他们这是,被困在了这诡异的白云观里。 这时,白云观的大门被无数手掌拍打,门外的声音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凄厉的哭喊着要进观。 严谨三分剑脱手而出,一剑钉在门板上,大门受了这青龙剑一击,看起来几块破木头拼成的大门,纹丝不动,凄厉的哭声弱了片刻功夫又重新水涨船高,吵得人头疼。 严谨收回三分剑,站在观中庭院,对着四周幽暗大声道:不知道阁下是何人,大晚上的装神弄鬼,把我们师兄弟困在此处,究竟想做什么? 第79章 红痣 等了片刻,无人回答。 严谨皱眉,在心里面焦急臭骂,他担心顾慕,因此眉宇间染上一股焦躁。 梁以升看着严谨皱眉,难得的没有跟他吵架,反而心平气和的劝了一句:四师弟,保存实力。 严谨强行运转三分心法,压下心中焦躁,就跟柱子一样站在观内庭院。他想,这道观连梁以升的琴弦都探不出所以然来,自己拿着三分剑劈一劈也会是一样的情况。 本以为要跟这不知名的妖魔鬼怪对峙一阵子,严谨却突然指尖一疼,被他遗忘了好久的那粒朱砂痣重新出现,那朱砂痣像是血,越来越红,越来越亮,妖异到最后,转瞬照亮了整个道观。 梁以升不由得紧张起来:阿谨,你怎么了? 严谨觉得冷,浑身发冷,那种感觉,跟第一次遇见顾慕的时候,一模一样,明明现在只是初秋,都没有到严冬。 那细细密密的冷顺着指尖,一直冷到心脏,三分心法的运转失去了作用,三分剑也在一旁颤鸣。 严谨咬着嘴唇,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梁以升惊疑不定的看着他,见他身上红光异起,也不敢贸然伸手碰他。 仿佛听到了冰裂的声音,严谨脑中一根神经啪的一声,他怀疑自己中了蛊,或者是撞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妖邪。 那丝丝凉气本该顺着心脏继续游走,却突然褪去,连带着指尖的红光也彻底消失了。严谨眼前一黑,彻底昏了过去。 昏睡中,他的意识模模糊糊,仿佛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恍惚间,严谨在睡梦中,又看见了溟虚海冰棱与木栅栏,它们依旧造型诡异。 严谨走了几步,溟虚海的月光如水,却很死寂,沉默的落到地上。 有人一身白衣赤脚站在栅栏边上,月光落到他的身上,有点点灵光飞舞,整座死寂沉沉的海边,唯有这个赤脚的人身边有丝丝灵光。 第147章 这场景莫名有些眼熟,似乎与第一次见过顾慕的时候特别像,严谨疾跑几步,一直跑到那人身前,却见他紧闭着双眼,面容平静,不像是活人,整个人像是冰雕刻的一般。 严谨伸出手,碰了一下他,仿佛摸了一块冰。明明这个冰雕人五官跟顾慕一点都不像,但是严谨莫名其妙就觉得,他就是顾慕。 仙家法术,也有改头换面的,只要用的巧妙,没人看得出。想到此处,严谨不由得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指尖,顾慕改变面容,会不会跟这红痣有关系? 还没等他想明白怎么回事,溟虚海远处,突然传来一阵轻响,严谨往暗处一闪,将身形藏匿好。 等藏好后,他看见被冰棱附着的木栅栏,突然断开一截,南溟祭司落情带着人走了过来,左边是韩霜,右边是一个陌生女子,容貌秀丽,他去南溟宫的时候,没有见过,所以不认识。 落情大祭司一身黑金长袍加身,跟凡尘武后临朝一般,很有气势的缓缓逼近。 大祭司走到冰雕人身前,先是绕着冰雕看了三圈,脸上得意的表情慢慢浮现。 得意之后,落情低低的笑出声,随即笑得狂妄自私,然后她突然止住笑声,措不及防地开口。 帝君,你修炼了几百年,自诩法力无边,有没有想过,自己会成为本祭祀成仙的第一个祭品,你阻止不了我,我要改变这个世道,就算你吞噬了溟虚海所有灵气,还是阻止不了我,我会踩在所有修士的脑袋飞升,以后我就是天道,尘世种种,我说了算,而你,堂堂南溟帝君,心怀悲悯,却会是天底下最大的魔头。 落情顿了顿,然后道:哦,不,我应该叫你南溟恶君,还记得死在南溟宫外的鱼吗?那些都被我喂过了尸骨毒,你杀了那些鱼又如何?有没有想过,我就是想让你杀那些鱼 严谨躲在暗处,心想鱼?他记起在南溟临仙镇时,成衣店老板说的一大段话,如今倒是对上了,那又为什么要让顾慕杀那么鱼? 落情接下来的话,解答了严谨的疑惑。 如今,那些尸骨毒转移到了你每一根骨头里,我不知道你身上哪一块骨头,是可以助人得道的鱼骨,只好用这样的办法去找,堂堂南溟地界的主宰者,不会没看出这是一个圈套,我原本以为这么显眼的计谋没有什么用,可结果真是让本祭祀刮目相看,您怎么就信了那套我不如地狱,谁入地狱的鬼话 落情可能是说累了,韩霜仙子温柔一笑,在一旁接过话:大祭司勿忧,鱼骨不会染上尸骨毒,帝君她说到这里,从善如流地改了口,南溟恶君,法力高强,只需用人献祭复活他,再从他身上抽出鱼骨就好。 落情一甩袍袖,美艳的脸庞同样无比温柔,她转过头问韩霜:那些逃荒来的难民呢?挑选一下,做祭品的祭品,也是需要命格的。 韩霜柔顺点头称是。 然后严谨看见了十来个的难民从远处走了过来,他们一个个表情呆滞,目光空洞,除了会呼吸,其它与冰雕无异。 韩霜:大祭司,这些都是阴月出身的人,用来祭祀我们恶君,再好不过。 落情大祭司满意极了,露出一个微笑。 严谨在一堆行尸走肉中,看见了顾雯,她站在最后面,面容惨白。他这时才知道,原来这个将顾慕当做亲弟弟看待的凡尘女子只是祭品的祭品。 而顾慕除了是他师弟,也是堂堂南溟帝君,还是一个身揣异宝被属下合起伙来背叛的帝君,知道了这个,严少爷心情微微复杂。 没等他复杂完,落情涂着丹寇的手轻轻一挥,复活南溟帝君的阵法开始转动。 严谨抿着嘴唇看着这一切,他下意识的想救顾慕,或者这些逃荒的人,可这是梦境,他什么也做不了。 阵法发出滋啦滋啦声,这时,严谨不认得的那位仙子跪下了下来,她神色凄婉,面容憔悴,抱着落情祭司的腿道:大祭司,曼惜求您,您复活帝君抽骨之后,到时候帝君会法力全失,能不能把帝君交由我。 落情傲慢地看了一眼曼惜,那神情仿佛在看一条狗。 一旁的韩霜挑了挑眉,也看着曼惜。 严谨不知道这三位仙子跟顾慕的恩怨,南溟内部的家务事,似乎比他现在看到的冰山一角更加复杂。 三位仙子一阵沉默之后。 落情道:曼惜,你还记得帝君救你一命,呵,可真是情深义重。 大祭司嘲讽了一番,一甩黑金袍袖:罢了,咱们帝君今日这番光景,你也出了不少力,你愿意养一个废物,那就养吧,正好我还没想好怎么处置一个废物,不过,到时候,他全身都是毒,可做不了伺候你的活 曼惜一个响头磕在地上:多谢大祭司。 抖足威风后,落情便不再管溟虚海的法阵,锦袍一挥,带着二排仪仗队走出了溟虚海,边走边道:这阵法得需要七七四十九日才能完成,曼惜,你就守在这里,你可千万注意,一不小心,你的帝君,可就变成一个傻瓜了。 第148章 曼惜跪地,谨慎答是。 落情走后,阵法全面开启,发出绯红色光芒。严谨站在不远处,看着祭品一个一个飞上哪些冰棱,然后倒挂在上面,那些冰棱像是吸血妖物,内里细细的血管流动着红色。 曼惜起身,眼含热泪,看着冰雕顾慕,轻声说对不起。那三个字又轻又软,只是不知道里面又包含了多少故事。 曼惜抬手擦了擦眼泪:帝君,曼惜给您赎罪。 然后严谨看到曼惜双手结印,那印很复杂,她边结边念念有词,通过她的念词,南溟帝君会被 封印记忆。 封印法力。 封印容貌。 封印一切。 重新复活的南溟帝君,会是一个纯净无比的新生儿。 看到此处,严谨突然醒了过来。 第80章 阵开 白云观内。 梁以升一直在一旁焦急的叫着四师弟。 严谨睁开眼睛,笼罩在他身上的寒意消失了,他慢慢地回神,想起刚刚梦中所见一切,又联系起前因后果,眼眶微微泛红了。 顾慕,南溟帝君,他的师弟这多种身份转变间,严谨思绪不由得往前推去。 复活南溟帝君的法阵,需要七七四十九日,其中或许出了什么差错,让南溟宫附近出现浮尸块,这些浮尸惊动了北辰衡阳,三大修仙门派聚首南溟。 阴差阳错,严谨被卷进了溟虚海,救下来最后一个祭品顾雯,以及被重新献祭复活的顾慕。 四师弟,你究竟怎么了?梁以升焦急地问。 严谨没有回答梁以升,只是失神地看着指尖消失的那一粒红痣,原来,他竟然是顾慕的封印,当初曼惜布下的封印法阵,最后落到了他的身上。 封印封印他在心里默念,我是顾慕的封印。 刚刚昏迷看见的那一幕幕,是不是都是顾慕的记忆,这些原本被封印的东西,现在封印破了,也就重新浮现。 一直没有过往的人。 一直没有来历的人。 一直不记得自己是谁的人。 现在都有了答案。 严谨抿着嘴唇,眼底一片忧愁,他在想顾慕怎么办?红痣消失,封印破了,顾慕会不会也想起了自己是谁? 他的小师弟,他这个南溟帝君,做的似乎碌碌无为,变成凡人顾慕后,更是被人打断过双腿,扔在雪地里冻了一个月。 想到那些冰冷的雪地,严谨重重呼出一口气,心里又有些庆幸,如果顾慕不是南溟帝君,遭受如此重创,大概早就没命了。 如果顾慕回忆起这些,会不会很伤心,严谨突然有些后悔,没有对他更好一些,如果以后他再贪嘴想吃什么,不管是酸甜苦辣哪一种,就都由着他。 四师弟,四师弟。梁以升还在叫他。 严谨回过神,对梁以升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有事。 梁以升面色凝重道:你怎么会好端端晕倒,吓我一跳,上次你发烧,你二师兄给你诊脉,就没有查出所以然来,四师弟,你是不是有什么隐疾? 错落有致的眉眼一拧,严谨特别想回一句,你才有隐疾,你全家都有隐疾他这指尖的红痣是封印,又不是病症,二师兄用医术查的出来才有鬼。 腹诽归腹诽,严谨又想,以大局为重,顾慕是谁?现在绝不能泄露出去,只得胡乱找了个理由,将大师兄搪塞过去了。 真没事,大师兄,我们还是想想怎么出去吧。 梁以升向来拗不过他,只得跟少爷站起身。 严谨用三分剑驻地站起身,然后环顾四周,这道观是一座普通的道观,正殿修的宽敞明亮,后头是几间净室。 严谨与梁以升一起,将所有的地方都找了一遍,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更没有发现什么人。最后,一无所获的两人,只好又回到了最开始进入的大殿。 白云观的大殿里,供奉着三清祖师,泥塑的金身色彩不均,有的地方都脱落了,色彩脱落的越厉害,说明道馆观年头越久。 严谨绕着祖师爷走了三圈,看着祖师爷清秀的脸。 这金身那么旧,为什么摆在案上的香炉一点香灰都没有,这白云观是从来不给祖师爷点香的吗? 这不对劲! 然后严谨不顾大师兄阻拦,欺师灭祖般对着祖师爷像一剑劈了过去。 轰隆一声,祖师爷像倒。 阵开。 严谨出阵一看,看到了一座纸扎的白云观。 民间有人去世,会用纸扎的童男童女,或者宝马香车做陪葬,以期盼在地下什么都有。 严谨想,不管是谁,等揪出人来,就把这纸糊的道观烧给他。 梁以升万万没想到,道观是纸糊的,他刚刚在里面还对祖师爷拜了拜大师兄瞬间脸色尴尬到青白。 不过严少爷显然没有心情理会大师兄,他刚刚知道小师弟身份,满心满眼只想找到顾慕。 纸糊的道观被劈碎后,严谨又落到了荒山里。 他四处看了看,月光下的荒山,光秃秃的像凡尘男子谢顶,只在半山腰上有几根树,在月光下静止不动。 第149章 突然,不远处黑影浮动,严谨提剑追了上去,那黑影掠的极快,在山谷间如履平地,踩着山头专门往深沟里跑。 严谨一甩衣袖,放出寅七,大猫嗷呜一声,直奔山沟。 梁以升也飞快赶来,两人一虎从三个方向夹击黑影。 那黑影见甩不掉追兵,化形就想跑,被严谨一剑兜头劈下,那人不敌三分剑的霸道,一下子跌落在地。 毫不意外,那黑影正是周呈。 严谨大喝一声:周呈,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我衡阳山好心助你除妖,你居然暗算我们,我派剩下的弟子呢? 只见那周呈并不答话,跌坐在地,原地也化为了一个木偶。 又是木偶,这是什么法术? 三番两次的遇上傀儡木偶,寅七感觉到了主人的心绪不宁,在一旁低低嘶鸣着。 天上月亮皎洁,照在严谨的眼睛上,坚毅的轮廓像是山峰一般,他抿着嘴唇。抬眼四处望前,光秃秃的山什么都没有,只有山脊在月光下连绵的线条,看不到边。 刚刚飞过来的时候,这山似乎没有飞禽走兽。如果刚刚的白云观是纸糊的,那这无边无际的荒山会不会也是困住他们的幻境。 大师兄,借你琴弦一用。 你要做什么? 点火。 梁以升似乎明白严谨要做什么,特制的琴弦擦过三分剑,一阵刺耳的声音过后,剑锋上火苗闪烁,全部落到了脚下。 金光一闪,那火苗被灵力催动,转瞬被变成熊熊烈火。 那荒山一接触大火,缓缓燃烧了起来。 紧接着是一阵木头倒塌的声音,百里荒山,竟然全部是纸糊的,一起燃烧,浓烟滚滚,格外壮观。 烧了这荒山,严谨又落到了一片草地里,草地湿漉漉的,青草香气弥漫,掐一根来看,青草汁淋漓。 这次,总算落到了实处,没有了障眼法,障眼法做不出汁水这种细节。 没有了障眼法后,梁以升一转头,看见了刚刚在白云观内,消失不见的众弟子:四师弟,三师弟他们在这里。 严谨跑过去一看,这堆衡阳弟子中了迷药,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唯独缺了他的顾慕。 严谨从身上香囊里拿出药粉一撒,替众人解毒,这堆弟子里,傅余齐修为最好,所以最先醒过来, 严谨顾不上其它,见他一睁眼,立刻上前一步,揪住他的衣领张口就问:三师兄,顾慕呢? 傅余齐晕的早,什么都不知道,他揉着脑袋回:四师弟,顾慕小师弟去哪里?哎?我刚刚不是在白云观里面吗?这怎么又变成了草地?大师兄,这到底怎么回事啊?我们不是被周呈叫过来除妖的吗? 说话间,所有晕倒弟子相继清醒,然后莫名其妙地看着身处的环境。 见傅余齐这个废物什么都不知道,严谨松开他的衣领,大脑飞快的转动。 顾慕是南溟帝君,周呈会不会是南溟宫的人?那南溟宫的人,只是把他们这些衡阳弟子困在这里,并没有伤害他们的性命这又是为什么? 傅余齐缓过一口气,问梁以升:大师兄,我们怎么办?要不要四处找找小师弟,他修为不高,别出什么意外才好。 梁以升道:顾慕的衡阳印呢? 严谨扶额,顾慕根本就没有衡阳印,想要用衡阳印找人,没门。 傅余齐大惊小怪:啊?为什么呀,过了入门考试,新弟子每人都会有衡阳印,然后他指着赖头张与鼠目刘道,张西柳,刘良,他们二人跟顾慕算是一批,他们二人都有衡阳印,为什么小师弟没有? 因为司空山里没有给。 严谨这时不由得猜测,老顽童是不是早就知道顾慕是谁,才没有给衡阳印,堂堂南溟帝君,又怎么会长期留在衡阳派做一个小弟子。 第81章 羁绊 没等衡阳弟子集体来一出山野寻人,寅七突然对着南边嘶吼了一声。 众弟子顺着大猫嘶吼方一看,那地方是一片灌木丛,灌木丛后有暗红色的灵光出现 灵力颜色暗红是顾慕,衡阳只有他真元的颜色是绯红色。 严谨:寅七,跟我过去看看。说完,他真元提到极速,人如飓风扫荡,眨眼便至暗红色光芒处,似乎不考虑身后师兄弟,能不能跟得上他的速度。 傅余齐在身后看的目瞪口呆,他又开始发挥自己挑事本性,捅了捅梁以升:大师兄,四师弟这修为,已经是修仙界的翘楚了吧,马上要超过你了哟,他才修炼几年啊,前途不可限量。 梁以升冷了脸,十分不客气地回头送了傅余齐二个字闭嘴,然后跟了过去。 严谨速度极快,甚至超过了寅七。灌木丛后,有一颗粗大的柳树,树干一直幽幽的冒着红光,看起来有些诡异。 他想都没想,伸手一摸那柳树树干,被一阵巨大吸力吸了进去。 一阵短暂的晕眩过后,暗红色的的灵光消散,严谨看到了一张脸,一张晕倒前,刚刚看过的脸。 曼惜。 按照南溟宫大祭司身侧左右位置排列,韩霜仙子是右护法,那这曼惜仙子就是左护法。 第150章 曼惜对严谨的到来毫不意外,甚至还对严谨行了半蹲之礼,她身上穿着南溟特有的服饰,一行礼,身上的配饰叮叮当当,伴随着配饰的声音,她说:公子既然认得我,想必公子就是帝君的封印。 曼惜的话说的没头没尾,如果没有睡梦中的那一幕,严谨大概不会听得懂,严少爷向来横行无忌,懒的与人兜圈子,他手中三分钟的光芒一直没有消散,就着这光芒,他问:顾慕呢? 曼惜:顾慕? 就是你说的帝君。 曼惜打量了一会严谨,然后侧身让开一条路道:公子请。 严谨往前走了几步,看见了顾慕正靠坐在一块大石头上,闭着眼睛,面容平静,神色安详。 顾慕的指尖红痣,依旧发出淡淡的红光,严谨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他的红痣已经彻底不见了。 他是他的封印。 曼惜见严谨看自己指尖,她是布置封印的人,主动解释起封印的作用。 这层封印不仅可以压制尸骨毒,而且二个人之间也会产生羁绊,且羁绊随着时间越来越深。 其实这一切早就有迹可循,可惜,初遇的时候,谁也不明白。 严谨伸手摸了摸顾慕的脸颊,有些冷,像是再摸一块冰。 确定了顾慕没有受伤,也没有中毒,他给他的蓝水晶坠子也没有破碎,依旧好端端的挂在他脖子底下,提心吊胆的感觉才消下去不少。 严谨随即站直身体,三分剑一闪,立在了曼惜颈侧,语气如同寒冰般逼问:你就是周呈? 曼惜点了点头,没有否认。 为什么?你把衡阳弟子都带来这个鬼地方,究竟想干什么? 曼惜看着严谨道:因为我对不起帝君,我想救他?封印破碎时,公子是不是看到了一段往昔,那是我的记忆。 严谨皱眉:是你的记忆,不是顾慕的。 曼惜:帝君那时,已经算不得活人,哪里来的记忆。 曼惜没有撒谎,那时的顾慕,的确是个冰雕。 但是刚刚梦中所见,南溟宫似乎全部听命大祭司落情。 严谨这小师弟,或许是个修仙好材料,但绝不是个合格的掌门人,堂堂一派帝君,居然落得个众叛亲离,他这帝君不如不当,留在衡阳做师弟算了。 严谨收起思绪,他打量了一番曼惜,依旧不能完全放心她,于是目露凶光,咄咄逼人:你把事情说清楚,如果敢有一句隐瞒,我的剑,肯定会要了你的性命。 刀架颈侧,曼惜轻轻地笑了:公子,你修为确实不错,不过要杀我,也没有那么容易,看在你是帝君封印的份上,你想问我什么? 二人非敌非友,且这曼惜仙子看起来跟梦宜差不多大,却不知道比小师妹复杂多少倍。 严谨心中有许多问题要问,在心中转圜了一圈,挑了一个最关心的问:封印解除之后,顾慕会如何?我会如何? 曼惜沉默了一会,眼中一片真诚:帝君的法力会慢慢苏醒,至于公子您,不会受到影响。 撒谎,你们的南溟祭大祭司,那个叫落情的,说顾慕身上每一根骨头都有毒,还要抽他的鱼骨,说到此处,他又将剑紧了紧,逼问道,他身上为什么有鱼骨,顾慕是鲛人吗? 曼惜:帝君自然不是鲛人,帝君是修炼天赋极高的天人,他 曼惜话没有说完,梁以升带着众弟子冲了进来,打断严谨的问话。 严谨对天翻了个白眼,心道,大师兄真会掐时辰。 梁以升见严谨用剑指着曼惜,立刻站到严谨身边,用关切的用眼神扫了一圈,见严谨没事,他才放下心来。 梁以升对曼惜道:看姑娘衣服打扮,并非我衡阳人士,在下有幸去过南溟宫,不知道姑娘跟南溟宫有什么关系? 曼惜又一次自报家门:南溟大祭司落情座下,左护法曼惜。 大师兄:原来是曼惜仙子,不知道仙子大驾光临我衡阳地界,想要做什么? 曼惜沉默。 梁以升:仙子不说话,来意不明,为了二派交好,那我只能带仙子去见我派掌门。 曼惜一甩身上的暗红色衣袍,身姿蹁跹如蝶,她一跃而起:我是南溟宫护法,就凭尔等雕虫小技,就妄想抓住我,年轻人,听我一句劝,我骗你们出衡阳,是为了你们好,别不识抬举。 说完,曼惜仙子大吼一声:御灵术! 此三字一出,周围凭空出现怪异嚎叫,似有阵阵狼嚎,御灵术是南溟特有的法术,顾名思义,可以同时操纵许多有灵识的花草树木。 曼惜用御灵术,直接捏爆这株已经成精的柳树,无数木屑如尘,很能扰乱视听,借着这混乱,她如蝶身姿蹁跹擦过,一把捞起顾慕,转身就跑。 严谨一直提防她。 晕倒在地的时候,不过是短短的一段记忆,就能看出南溟宫是多么复杂的地方,这曼惜还是左护法,自然也不是单纯的人。 他想也不想,足尖点地。 曼惜的真元在前头闪烁。 第151章 严谨金色真元在后面跟的很紧。 从黑夜一直飞行到晨曦微露,日头初升,曼惜仙子终于在一处山谷停下。 曼惜的脸庞,在日光下有些苍白,她长的有几分像落情,长眉桃花眼,瓜子脸,似乎南溟宫里的女子,大多都是美艳的长相。 严谨抱着胸,提着三分剑立于半空中:曼惜仙子,怎么不跑了,你昨夜装神弄鬼,又是白云观,又是荒山,耗费不少灵力吧,还带着我师弟疾行一夜,怎么,现下灵力枯竭了吗? 曼惜带着顾慕飘然落地,然后对着严谨冷哼一声。 这位不知道是好是坏的仙子,带着顾慕飞到了启明谷。 启明谷,这是盘古大陆最大的山谷,此处人烟罕迹,因此纯净,灵气充足,是修士闭关修炼的好去处。 曼惜站稳身体,原地变出一方暗红色薄毯铺在地上,然后才轻轻的扶着顾慕坐下。 公子,刚刚叫我们帝君什么?师弟? 严谨:是啊,他跟我师从一人,我先拜的师,他后入的门,自然他是师弟,我是师兄。 曼惜毫不客气道:帝君就是帝君,不是什么人的师弟,公子且记住,你只是帝君的封印,看在你一路都很保护帝君的份上,我不为难公子,带上你的猫回去吧。 严谨错落有致的眉眼一挑,清澈阳光里,那张脸锐气更甚。 曼惜仙子,你把我的师弟还给我,你自己回南溟宫去吧,我是顾慕的封印,自然不能离开被封印之人。 曼惜没有说话,美艳的脸庞浮现的表情在说,公子,你在开玩笑吧。 严谨看着曼惜,知道二个人都不会后退相让。 相互瞪了一会,总算理智的没有打起来,于是各自打坐调息。 第82章 宿主 二人静静在启明谷打坐调息。千里之外,梁以升没有跟得上严谨,他还留在柳树爆体的地方,与突然出现妖蛇厮杀。 这群妖蛇正是曼惜用御灵术召唤,除了让柳树精爆体扰乱视听,这群蛇妖也可以拖住衡阳大部分弟子,让他们分身乏术,无法追踪顾慕。 蛇妖在夜色里嘶嘶吐着蛇信,直勾勾地盯着衡阳弟子,绿豆大的眼睛里有蛇类独特的荧光,看得人背部一阵发凉。 这群妖蛇被召唤过来的时候不知道吃了些什么,随着数量增多,一股腥臭的气味直逼脑门,只闻了一口,有些修为低一些的弟子就在干呕。 梁以升祭出琴弦,他善音律,本可以用曲子赶走蛇,不过那曼惜灵力显然在他之上,灵力的压制下,音律的作用大打折扣,那只能与这群妖蛇兵戎相见。 妖蛇窸窸窣窣的从草地上爬出,眨眼之间,就将绿色的草地覆盖成了红色,看得人毛骨悚然。 白光乍起,梁以升担心严谨,一次性召唤出无数琴弦,那些琴弦一闪,缠住了最近一圈妖蛇,割裂声四起。 剩下的衡阳弟子拔剑的拔剑,掏符纸的掏符纸,各自挑了方向去扫荡蛇群。 这群弟子中,梁以升的修为最高,傅余齐平日不是耍宝就是打听八卦,分心太多,再高的天赋也架不住如此折腾,遇见这群法力不弱的妖蛇,只能自保。 梁以升只能多分出精力去保护修为低一些的弟子,数道琴弦挡在了师弟们身前。 傅余齐不知道杀了多少条妖蛇,身上衣服沾了腥臭血迹,他一回头道:大师兄,这妖蛇有毒,张西柳师弟被蛇咬了。 傅余齐这一嗓子,成功让梁以升再也没心思关注严谨往那个方向飞。 你封住他心脉,别让毒液到达心脏。 傅余齐:大师兄,你先顶住,我带张师弟去安全的地方,然后在回来帮你。 梁以升:好,我给你开出一条路。 无数白光亮起,琴弦划过妖蛇鳞片发出刺耳的声音,打蛇打七寸,蛇胆一破,妖蛇就没有了法力,迅速化为死气沉沉的蛇皮。 借着大师兄清理出的一条路,傅余齐提着张西柳眨眼掠至安全处。 梁以升的琴弦早就血迹斑斑,他心中杀意波动,又挂念着严谨,平添一份焦急。 从小到大,大师兄都是一个极有手段的人,心思缜密,算无遗策,修炼天赋卓绝,又能在长辈面前表现的温文尔雅,这样的人,如果不修仙,在凡间入仕,是可以做称霸一方的人。 其实梁以升跟严谨有些像,聪明,有天赋,唯一的区别在大师兄顾忌太多,严谨却可以忠于内心。 这样的差别,纵然有大师兄这个头衔的束缚的缘故,其中性格的成分也占了大多数。 梁以升做不到坦然,其实他自己明白,他对严谨与所有师弟的感情都不一样。 他日日夜夜怀揣着那点不可说的心思,在不敢说与不能说之间摇摆,又有不知名的害怕与恐惧,最后化为纠结与嫉妒的温床。 衡阳弟子注重清修,道心不静是很可怕的事,修为越高就越需要清净无为,梁以升心中的那股不能说,渐渐的化为一股戾气,他清醒的知道问题出现在哪里,却无法控制住邪念滋生。 他希望严谨只是他一个人的师弟,跟其它任何人都无关,又深知不可能。 妖蛇凉凉的血液,喷射到了他的脸上,一股难闻的恶臭直钻鼻尖,大师兄拿出一方墨帕轻轻擦去。 第152章 看着那墨帕上锈的字迹,梁以升有一瞬间的失神,然后又飞快恢复镇定。 杀蛇如麻,大师兄的琴弦被染红,他没有去擦拭,就着染血琴弦继续厮杀。没有修为低的师弟拖累,大师兄杀蛇的速度反而更快了。 满草地都是妖蛇的尸体,尖尖的毒牙暴露在空气中,大师兄一挥手,直接将碍眼的妖蛇化为齑粉。 他清理完妖蛇后,总算有时间能歇口气,他有些疲倦,没有像往常一样守住心神,仍由自己情绪低落。 大师兄失神的一瞬间,在霍许卿衣冠冢前,被妖魔动了手脚的琴弦上有红光被激发出来,那一缕红光顺着指尖转入他心脉,仿佛隐藏多日的病毒总算找到了宿主。 傅余齐将所有修为低微弟子全部送到了安全处,回头来了一句:大师兄,我来帮你。 却见草地干干净净,傅余齐一贯的操作,自问自答:啊,大师兄,你已经全部清理干净了。 梁以升血脉中的病毒,一瞬间达到眼里,他血红的眼睛,隐隐有入魔征兆。 大大师兄,你你你的眼睛,这是要入魔道心尽毁! 这绝对是平素唠唠叨叨的傅余齐,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他一个手刀劈晕了梁以升,阻止了他眼中的血色弥漫。 打晕完大师兄以后,傅余齐发现自己也打晕了主心骨,只得自己顶上,然后他平素大多数是听从吩咐办事,真要独当一面时,又犯了愁,该从何处下手。 傅余齐这一凝神想怎么指挥剩下的师弟,天便亮了。 太阳越升越高。 启明谷的雾气渐渐散去。 休整片刻,严谨体内真元渐渐恢复,真元枯竭带来的疲倦一扫而空。 他慢慢地睁开眼睛,见曼惜仙子还在调息,淡淡的灵力流转在她身旁。 寅七又变成了大猫的形状,趴在树梢上正在睡觉。四下除了有几只鸟正在啼叫,没有什么其它声音,算得上很宁静。 顾慕依旧闭着眼睛,莹白如玉的脸上睫毛轻轻抖动,谷中天地灵气落到他的身上,就像是雨水落到灵池里,不会更替流转,只会融合。 严谨想起曼惜方才所说,南溟帝君的修炼秘法是吞噬,原来居然是这个意思。 严少爷仔细地看着顾慕,见他睫毛轻轻颤动,像是蝴蝶振翅,又像是风拂花瓣。顾慕,不,南溟帝君沉睡了一夜,即将苏醒。 许是感知到了什么,曼惜从调息中醒来,面露惊喜之色。 第83章 帝君 空气中的甘松气味渐渐浓郁,严谨看到顾慕身上的衣服无风自动,他保持着盘腿坐的姿势,全身被冰霜覆盖,旋转着升空,在阳光的照耀下,似琉璃错镂,流光溢彩间,衡阳弟子天青色的衣服渐次变色,变成南溟宫惯用的绯红。 那衣料在光芒里,不像是人间织就,好似裁了一匹霞光披在身上,南溟帝君衣袍在半空中,高高的立领束在他的脖子上。 启明谷上方突然有无数红鹤盘缠,飞舞间,总会掉几根羽毛下来,衬得这山谷越发飘渺。 缥缈间,南溟帝君脚下,无数硕大的莲花齐齐绽放,空中似有梵音阵阵,有了梵音,南溟帝君变得法相庄严,启明谷但凡是活物,除了严谨,齐刷刷俯首称臣,比大皇子他爹上朝时,众臣跪拜还要整齐划一,场面十分壮观。 红鹤掉落的羽毛一接触莲花,似梦幻泡影悠然远去,只余红光闪闪,最后,那红鹤叫了一桩香时间,也渐渐散去了。 然后,顾慕落地,容貌有了改变,原本清澈明亮变了一种味道,像是一滴水结成了冰,不止晶莹剔透,还有棱有角。 他是顾慕的时候,已经很好看了,还因为出色的容貌惹上麻烦,他解开封印,重新回到南溟帝君的位置,上下三界,不会有比他更出色的了。 严谨与顾慕对视,发现他有一双冰蓝色的眼睛,与他脖子底下的蓝水晶遥相呼应。 曼惜跪在地上虔诚行礼,哭着说恭迎帝君回归。 严谨本以为顾慕会扶起昔日的下属,或着激动的说点什么,结果南溟帝君只是抬头看了一眼曼惜,然后走到自己身边,长长的衣摆拖在地上发出摩擦声。 有了这身衣服的阻隔,他们之间的距离似乎被无限拉长,是一派掌门与一个普通弟子,再也不是师兄弟。然而顾慕只是停住脚步,轻轻地叫了一声:师兄。 曼惜依旧一直跪在地上,颤抖着身体没有起身。 顾慕从头至尾,没有回头看她一眼,只低声说:师兄,我好饿。 是很久没有吃过东西了。帝君的语气,一如在飞阁流丹的书房里,带着想吃仙女酥时的韵味。 严谨不知道顾慕为什么回归南溟帝君后,还用顾慕的口吻说话。 他不改,他也不改,于是看起来漫不经心,实际上很艰难的开口:荒郊野外,能有什么好吃的? 顾慕偏头看了一眼森林,阳光在他脸色铺设开来,蓝色的眼眸镀了一层金光,晃的人睁不开眼睛,南溟帝君法力无边,纵使被下属联合算计背叛,修为折损大半,依旧可以一眼看穿整个启明谷。 顾慕:这个山谷里,有许多兔子。 第153章 严谨:想吃烤兔肉? 顾慕其实不是想吃点什么。 严谨直接回过头,对着趴在树上的大猫:寅七,去抓二只兔子回来。 栖息神色兽嘶吼一声,去森林里觅食。 南溟帝君见支不开严谨,也就索性不支了。 二人皆心知肚明。 严谨一直不知道解开那个封印法阵之后,顾慕会怎么样?自己会怎么样? 问曼惜的时候,她的脸色十分古怪,这其中必定有其它隐情,加上顾慕一醒就想支开他,看来顾慕知道法阵的秘密,而且不想让他知道。 大猫不知道是不是被圈养久了,抓二只兔子费了半天,一直到中午才叼回来二只肥肥的兔子。 严谨对庖厨一事,一窍不通,他从来没有做过这些,闭关的时候只会煮粥,如此简单的事情还烧穿过几回锅底,大皇子怕人笑话,出关的时候将那些黑糊的锅,都毁尸灭迹了。 顾慕封印解除,大概也回归了本性,他带着几分戾气,毫不客气的指使跪了一上午的曼惜。 先起来,去溪边宰杀干净弄熟了,然后拿过来。 曼惜惊喜地抬头,非但没觉得不愿意,反而从大猫嘴里拿过二只肥胖的兔子,开心地跑了。 严谨跟顾慕相处的时候很自在,跟南溟帝君相处,总有些力不从心。 许是顾慕看出了什么,红光一闪,南溟帝君的装备全部消失了,他又恢复成了小师弟,一双眼睛乌黑明亮,闪烁着光芒,额间花纹却变不回去了,缠生在他的额间。 你这又是怎么回事?严谨看着顾慕问。 师兄,我还没有完全恢复,被暗算之前,我受了很重的伤,灵力不太稳定。 严谨果然在他身上感觉不到了真元,他好似又变成了凡人。司空山里给的长生剑都拿不稳,当的一声砸脚上了。 他抱着脚跳了一会,大声喊着疼,一旁的寅七都对天翻白眼,堂堂南溟帝君,好没有出息。 这一闹,严谨心里的那种力不从心的感觉,反而消失了,他有些想笑出声,最后,为了顾及一派掌门的自尊心,只是唇角勾了勾,扶着顾慕金鸡独立的站姿,轻声问:砸了哪只脚?我看看。 长生剑也是重剑,份量上来说,不比三分剑轻,身量上来说,比三分剑更长一些。 坐在地上,褪了罗袜后,顾慕的左脚肿了起来,严谨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他们师兄弟二人十分有默契,闭口不谈以后的事情,例如,南溟帝君什么时候回南溟宫? 严谨低垂着眼眸,不由得问:顾慕,你这样?还是南溟帝君的本性也是这样? 我就是南溟帝君,南溟帝君也是我,有什么区别吗? 顾慕说完后皱了一下眉,只是随意地抬了一下手。寅七在一旁瑟瑟发抖,十分畏惧他的气息。 南溟帝君,独创的御灵术,天下的神兽妖灵,若他想要,都可以很轻易地收服。 寅七,你很冷吗?大白天的,抖什么? 严谨做了顾慕那么长时间的封印,对他的威压天生免疫,见大猫不知道为什么抖动起来,出声询问。 顾慕刚刚那一抬手,泄露了几分灵力,他听见严谨的话,知道自己无意识地吓着了大猫,于是将身上的威压收了收片刻后,大猫果然恢复了镇定,趴在一旁打起盹来。 操心完大猫,严大皇子又下意识的操心顾慕:师弟,你的脚肿的太高了,穿不进去鞋了。 顾慕低着头,看见肿的跟馒头一样的脚背,将罗袜撑得老高,他将袜口系好,天青色弟子服下摆遮住脚腕。南溟帝君想,他都把自己砸成这样了,为什么师兄不趁机开口带他回衡阳山养伤。 顾慕闷声闷气道:那就不穿鞋子了。 严谨看着他没有说话,似乎对于他不穿鞋子这一回事,默许了。 二个人并肩坐在曼惜变出来的毯子上,如果在摊子前摆放些瓜果蔬菜,好像只是师兄弟出来郊游一般。 严谨心中起伏,实在有点难以平静,他拿起长生剑,感受这柄剑沉甸甸的份量,没话找话道:师父给你的剑,我先替你收着。 好。 鸟雀清脆的叫着,二人极力伪装,却因为身份的改变,有些话,终究不能再说出口,例如师弟,你明明说过喜欢! 沉默。 沉默良久。 远远的有兔肉香味传来,曼惜手艺不错,荒郊野外,依旧能把兔肉烤的那么香。 严谨抿了抿唇,忍耐达到了极点,握紧拳头,艰难地开口问:你什么时候回南溟宫去? 自然是要回去的,顾慕约莫觉得自己回答的模棱两可,又补了一句,等我的法力再恢复一些。 这时,曼惜恭敬的将烤好的兔肉奉上,等顾慕开始吃了,她才撕下一条兔腿。 严谨吃得很少,远没有大猫吃得多,因为顾慕的那句要离开,他有些食不知味。 封印解开了。暂时看起来跟曼惜说的一样,南溟帝君会渐渐恢复法力,而自己,什么变化都没有,除了心情有些低落,顾慕还没有走,他已经怀念这个笨蛋。 第154章 可惜这话说出来,显得又肉麻又矫情。 没有想到出衡阳山除妖,最后会是这样的结果,师弟变帝君,周呈变曼。 师兄,你的衡阳印亮了。 严谨想的太入神,忽略了闪闪发光的衡阳印,那光芒是暖橙色,是三师兄在急召他回去。一道金色真元打入衡阳印,傅余齐会知道自己没事。 严谨不想走,只得寻点事情拖延时间,地上有几块兔子骨头,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洗碗的大皇子站起身,打算把兔子骨头掩埋掉,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 他刚刚一站起身,顾慕就紧张的仰着头问他:师兄,你现在,是打算回衡阳派了吗? 严谨转过身看他。 南溟帝君一甩袍袖,撂下一句豪言壮语:师兄,我跟你一起回去。 曼惜仙子见顾慕真要重新回衡阳山,放任南溟宫不管,当下跪倒在地,焦急道:帝君,您现在哪里都可以去,就是不能回衡阳,我好不容易把您救出来,您现在法力没有恢复,去了也无济于事,您此刻应回南溟宫,趁机将我教大权,从姐姐手中夺回来。 严谨一听这话,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什么叫做帝君,我好不容易把您救出来?还就是不能回衡阳。 顾慕在衡阳山有什么危险吗?还是衡阳山有什么危险? 第84章 痴心妄想 南溟帝君回归,神智必然全开,再也不是什么都一知半解的状态,他显然也听出了什么。 曼惜,你知道什么? 曼惜跪地,身体起伏不定,咬着嘴唇摇了摇头。 绯红色灵力一闪,顾慕又变成了帝君模样,一挥袍袖,将曼惜从底下地上卷起:说,本座的命令你也敢违抗,你一个小小灵蝶,别妄想忤逆本座。 顾慕的声音如同寒冰,他仿佛是站在暗红门里的那些石像,带着睥睨天下的威武霸气。 曼惜的嘴角有血渗出,面色苍白,她真身灵蝶,被顾慕压制的时隐时现,断断续续的话溢出:是帝君容禀,姐姐今日一早,会带人踏平衡阳山。 此言一出,严谨神色一变,为什么落情大祭司,要这个时候攻打衡阳山? 严谨不知道南溟宫内部情况,顾慕身在其中,对其中关节一清二楚,落情大祭司,精明贪婪,热衷权术,这样的人本不是个修炼的好材料,却痴心妄想与天地同寿。 顾慕额间印记:是为了本座,还是为了本座身上的鱼骨?落情她还没有死心。 曼惜道:姐姐想成为帝君,取代帝君,您是天人,姐姐她知道杀不死天人,只能将您封印,然后取代您。 顾慕听到这里,冷笑一声:你们姐妹俩,一个两个,都是痴心妄想! 曼惜仙子听了这话,眼泪突然掉落:帝君,在您心中,是不是觉得,我比姐姐更痴心妄想! 是,顾慕回答的毫不犹豫,然后顿了一下问,本座不在,落情如何指挥得动我南溟宫的人,除了跟她沆瀣一气的韩霜,还有谁? 曼惜摇了摇头:曼惜不知,一年多前,姐姐知道您从溟虚海畔逃走,本想不计一切代价将您找回来,南溟宫把燕雀鸟都放了出去。 恰好那个时候,衡阳北辰都抵达我南溟,天下二大宗师都来了,姐姐担心不敌,就把那个凡人影壁推出去抵罪,好在衡阳北辰畏惧我南溟宫实力,铁证如山面前,他们也相信了南溟种种异象,都是影壁所为。 顾慕周身气息一敛,原本的仙泽像是一汪春水,现在如数结成了寒冰。 本座不知,短短数年,我南溟宫居然天翻地覆了一回。所以你化作周呈,去衡阳山禀报司徒安,让所有弟子来跟你除妖,就是为了让本座出衡阳山。 曼惜:是,帝君,有封印在,您回归的日子必然会延长,好在,昨天晚上,属下已经帮您彻底解开封印。说道这,她还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严谨。 严谨注意到了曼惜的眼神,没有理会她暗暗责怪让自家帝君不能尽快恢复法力。只觉得听到的内容让人心惊肉跳,联系一下前因后果,信息量庞杂。 曼惜化作周呈本意只是想把顾慕从衡阳山带出,但是没成想掌门司徒安是个实心眼,一股脑的派了那么多精英弟子给她,怪不得这曼惜会说,她救了所有衡阳弟子一命。 这里面似乎有许多事情。 听到南溟宫要攻打衡阳山,严谨按下心头疑问,当下准备要回去。 寅七,我们走,回衡阳山。 大猫化形,庞大的身躯威风凛凛,它跪坐在地,等着主人。 然而严谨在大猫等他的时候,他又罕见地犹豫了一下,他自然想带师弟一起回师门,然而顾慕灵力不稳,真的对上落情大祭司他是帝君的时候都会被暗算,遑论现在这只有一半的修为。 严谨的踟蹰被顾慕看在眼里,帝君一眼看穿师兄在想什么。 师兄,我跟你一起回衡阳山。 曼惜仙子眼泪汪汪,想阻止顾慕,又畏惧的不敢开口。 严谨想拒绝他,然后还没等拒绝的话说出口,顾慕又道:落情要找的是我,衡阳山没有道理为了我,承受这种种。 第155章 严谨回头看着顾慕,二个人静静对视。 帝君自觉自己该解释的已经解释完了,手一挥,一辆颇有南溟风格的马车套在了寅七身后。 南溟似乎很喜欢红色,他变出的马车有种异域风情,内饰全部是精致的麻绣,大团大团的艳丽。 师弟不由分说的先坐了进去,他一进去,曼惜仙子以下属自居,也坐了进去。 寅七极速飞行,三个人脸上的表情都不太好。 一路上无话。 其实,严谨有许多话想问,可事情太多,千头万绪的,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问起比较合适。 他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对面的曼惜,想到她刚刚那句是不是在帝君心里,我比姐姐还要痴心妄想! 这里面要说没有事,严谨就白活了这20年,甚至脑海里无师自通的想起民间话本,给南溟帝君与他的一堆漂亮下属们,编了个爱而不得,愤而离心,既而报复的故事。 其实南溟宫的内务比严谨瞎想的要复杂七八分,遥想当初,影壁宁愿以身饲恶灵,都不愿意活着在南溟宫,可见有些恶事,就算是已经触碰到了天道的顾慕,也无法遏制,还把自己搭进去了。 在严谨思绪漫无目的时,大猫飞得精疲力尽,总算在残阳如血的傍晚到达的衡阳山附近。 脚底下隐隐有杂音传来,时隐时现。 严谨撩开车帘低头一看,只见凡人纷纷在往外跑,大批大批,像是蚂蚁搬家一般。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若非亲眼所见,必不能切身体会,那种高高在上看脚底下蚂蚁的渺小,有法器飞过,扫过一片,那些蚂蚁般的人瞬间灰飞烟灭。 大皇子不禁可怜起那些无辜遭难的凡人。他放开车帘,又坐回车上,正好有法器的光芒穿透车厢,照射在严谨的脸上,照的他身上蟠龙气息一阵躁动。 与此同时,衡阳山下。 落情大祭司一声招呼都没有打,直接攻上衡阳山,若是想抓住帝君,就需得趁现在,趁他还没有完全恢复的时候最好拿下,若是等他恢复全部法力,那一切都来不及。 衡阳山内部修为低微的道童慌慌张张,看着头顶结界片片碎裂。 落情大祭司指尖幽花微动,暗红色花瓣纷飞如雨,全部钉在了结界上。 严谨到时,正听见掌门在质问:落情大祭司,你为何要攻打我衡阳山? 落情大祭司并不答话,她身后修士万千,既有南溟普通弟子的褐衣,也有北辰弟子的黑衣。 严谨没有料到,居然连北辰殿都掺合了进去,修真界几百年的太平,就要在今日毁于一旦。 司徒安又道:齐墨渊,我衡阳与你北辰,近日无怨,往日无愁,你为何也来掺这趟浑水? 大猫拉着众人飞在顶断,众人看见齐墨渊的脸庞仿佛被人抹了一把灰黑,看起来像是中了毒,往后一看,所有北辰弟子不管老少,都是这种神情。 严谨见状,突然想起前些日子,韩霜仙子路过衡阳说要找鱼骨剑,那个时候,会不会已经在布局,北辰殿不像是衡阳山不入世,有层层叠叠的结界防护。 北辰殿像是一只金色大鸟,大剌剌的暴露在浊浊红尘中,这样的修行好处多多,如今坏处也暴露了出来,方便他人下蛊下毒。 落情大祭司冷笑一声,并不答话,专心致志的破除衡阳结界。 衡阳山头布满了修士,他们像是凿山的愚公,齐心协力,一点一点粉碎着衡阳山结界。 齐心协力果然没有白费,衡阳山所有结界咔擦一声破碎,任凭掌门司徒安如何法力通天,都不能再短时间内弥补。 红尘浊气滚滚,一盏茶的功夫就将仙山覆盖,衡阳山显露出全貌来,不过凡人都在四散逃命,无人欣赏仙山如何秀丽无双。 顾慕不知道是不是想起北辰殿往事,他皱了皱眉,额上凤凰花印记闪了闪,毫不客气的说了一句:落情那只黑蝴蝶,给一群鼠辈下了蛊,齐墨渊真的是宗师吗?这点道行,还要跟本座齐名,简直丢脸。 曼惜仙子见顾慕怒骂姐姐落情,不敢搭话,将头埋的低低的。 严谨抬头看了一眼顾慕,发现帝君化的他很是毒舌,说这话之前也不知道想一想,他自己还是落情的主子,他都被落情搞得封印了全部法力,封印之后还什么都不懂,流落北辰期间,差一点被冻死,如果他不是什么天人地人的话,估计现在二条腿还是断的。 说到腿,严谨又想起他的脚刚刚被剑砸肿,低头一看,还是肿的,堂堂南溟帝君,就这么一只脚穿鞋,一只脚没有穿鞋的坐在车架里,还好意思说别人被落情下了蛊。 严谨:帝君,你现在还有多少法力,能打的过你昔日的属下吗? 顾慕理直气壮:法力只回来了一半,落情修为不低,加上还有这么多人,不能。 严谨错落有致的眉眼一低垂,问:有什么办法能让你快速恢复法力? 顾慕:吞噬,大量吞噬灵力。 严谨不知道南溟修炼的秘法,想了一会儿开口道:飞阁流丹附近的灵池,还有灵瀑泉的灵力加起来,够吗? 顾慕又迟疑了一会,然后点了点头。 第156章 第85章 攻打 兵分二路,严谨飞快出车厢,先行作战,让大猫接着飞往飞阁流丹,带着顾慕去灵池。 顾慕坐在车里,撩开车帘,一双冰蓝色的眼睛,带着一点情绪看着自己的师兄,想说些什么,又没有开口。 严谨背对着他,没有看到顾慕脸上苦恼的神色。南溟帝君深知:如果他吞噬了太多灵气,飞阁流丹必然毁于一旦,那师兄的家就会毁掉,漫长的修仙生涯,严皇子只能住在春涧堂了。 帝君转念一想,毁了飞阁流丹他的师兄心胸不至于这般狭隘,遂又把那点苦恼放下了;在抬眼看时,严谨已经提剑飘然落地,落在司徒安身后,衡阳山水镜已经完全被毁,所有长老与落情对峙。 顾慕又想,自己已然触碰到了天道,为何会生出这样小家子气的想法,他站在灵池上空遥望飞阁流丹,看了看空荡荡的指尖,似乎心底生出了某种不舍与眷念 大战一触即发。 严谨落到衡阳队伍最后,身旁是没有真元的小师妹,她破天荒地拿着一把剑。 梦宜一看到严谨,带着哭腔道:四师兄,不好了,我夜观星象,看见大劫将至,可令天地毁灭。 严谨难得没有开玩笑,反而安慰师妹道:不会,事情会有转机。 小师妹又哭:真的吗?可现在是白天,我看不到天机。 她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眼睛里全是害怕,头一次觉得观星道有好似用处不大,真打起来,提剑都费劲。 衡阳山众长老已经在结阵,落情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召唤出无数亡灵,带着煞气直直地往前冲。 严谨认出,那是南溟宫门口,被困在落花阵中的修士,这些修士早就死去,魂魄被镇压在阵中,不能入轮回,长此以往,煞气浓厚。这些亡灵可敌千军万马,用法术结出的保护层很快就被亡灵打的粉碎,长老们纷纷召唤出武器,开始投身厮杀。 严谨三分钟金光一闪,他修为不弱,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是顾慕封印的缘故,沾了他一星半点的好处,他的真元比一般入天书境界的弟子要强上许多。 义不容辞,严谨入前斩杀,他修剑道,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那些亡灵转瞬被他搅碎一片,发出刺耳的惨叫声,那叫声好似拿着琴弦锯桌子腿,刺的人耳朵生疼。 杀伐间,蟠在剑身上的龙纹被主人强行召唤出,不再是以前的虚化,而是有了实体,青龙嘶吼一声,愤怒的咆哮声又震碎一大波亡灵,同时硬生生逼退无数南溟北辰弟子。 严皇子打架太过摧枯拉朽,已经修为低微的弟子,下意识的捂住耳朵,有的口中已经被龙吟震的吐了二口鲜血。 趁着有青龙压阵,严谨抽空看了一眼场中局势。落情大祭司指尖幽花朵朵,悬浮在胸前,那些幽花带着黑气在闪烁,想来是她控制亡灵的武器。这些亡灵打起来费时费力,如果清理他们就耗费太多了真元,那等后面的南溟修士见机冲上来,衡阳山会很被动。 有道是擒贼先擒王。 三分剑注满灵力,剑身往前笔直刺出,不管是人是鬼,掀飞无数。严谨身姿如闪电,快速跟在三分剑后,卷进了亡灵堆中,此时他在亡灵中央,距离落情大祭司的位置还有一半距离。 落情不瞎,见有人斩杀了过来,又召唤出点亡灵,将严谨刚刚杀出的重围填满。 严谨边打边看回头了一眼,见衡阳十大长老虽然不至于落下风,却无人直接像他一样用剑砍杀,都是用法术控制法器,各显神通。 遥遥相对一眼,许是明白严谨要做什么,司徒安祭出一柄长剑,在半空中分化出无数剑影,将眼前的亡灵斩碎。 掌门一出剑,衡阳派所有弟子也祭出长剑,一时间,半空中无数剑影颤鸣,吸引了大部分人的注意。 趁着法器在天上飞,很吸引目光扰乱视听间,严谨悄悄又将三分剑往前推进,打算趁乱劈碎落情手中幽花。 那些亡灵有强有弱,手里拿着身前法器,面无表情,目光呆滞,只会砍杀这一招,金色真元一道接一道打出,以风驰电掣的速度杀出一条血路来。 严谨刚一靠近落情大祭司,无数锋利的幽花花瓣凝在眼前,结成一张网阻止了他的靠近。 三分剑感觉到了千斤坠顶的压力,握剑的腕骨一阵巨痛。他咬紧牙关,眼神坚毅镇定,顶着重压将三分剑反手一挑,割断了落情的一缕发丝,可惜,没能打碎她手中幽花。 这一动作激怒了大祭司,她感觉到了挑衅,一个衡阳普通弟子,居然敢单枪匹马来杀她!神色蓦的狠历,暗红色幽花全部变黑,指尖眼角黑气缭绕,大祭司显然是入魔了。 胆敢伤我,死!落情一开口,果不其然,魔气四散。 数枚幽花,四面八方的围了过来,悬空照着严谨打来。三分剑一挡,噼里啪啦,密集的撞击声好似过年的鞭炮声,让人一阵耳鸣。 严谨真元调动的太快太猛,全力抵抗中,一口血涌出喉头,全部喷在了大祭司的幽花上,这落情大祭司不知道因为什么入魔了,见血之后,她更加疯狂兴奋,发出一阵狂笑,落花亡灵嘶吼回应。 这时,远处天空有几道身影飞了过来,原来是梁以升领着一行人也回来了,他一看场中情况,没有多余废话,领着一小部分弟子加入战局。 第157章 大师兄琴弦割裂无数亡灵,大祭司又被严谨缠困住,掌门得以有空隙,联合几位长老,手诀连连,花了半柱香功夫,重新布好衡阳山结界。 快,修为低微的弟子去结界内躲避。结界一布好,司徒安厉声喝道。 严谨又跟大祭司过了数百招,不相上下,难分伯仲,打的正欢,突然一阵声音传来,那声音好沉重,似闷鼓雷击,带着点点煞气。 落情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突然后退,神情恍惚,还带着一丝恐惧,她很明显的不想与严谨再打下去。 严谨回头一看,果然是顾慕出现了。 顾慕长袍无风自动,踏夜色清风而来,冰蓝色的眼眸凝视着一切。他容貌大改,衡阳弟子已经认不出,纷纷在想,此人是谁?怎么从衡阳山结界里跑了出来? 下一刻,就听见了他自报家门。 吾乃南溟帝君,落花亡灵,退。 他的声音像是冰棱一样冷,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威压,像是千斤重的海水坠顶。 无数亡灵迫于威压,这些行尸走肉一般的东西歪着脑袋低下头颅,全部凝滞原地不动。 南溟大祭司发出一声轻笑,远远的对顾慕行礼,身姿柔美,神情自若:属下落情,见过帝君,一别两年,帝君总算是出现了,害的落情好找。 场中众人,都听出了南溟帝君与落情对话中的怪异,除了严谨知道个一星半点,其余人都是一头雾水。 顾慕冷笑:不劳大祭司费心,本座现身了,你若现在退下,本座可以给你留一条全尸。 落情神色一顿:帝君,那可未必,说不定,你会被我重新封印。 顾慕斜睨了落情一眼,眼中的厌恶鄙夷毫不客气的飘出。 通过这短短几句话,衡阳众修士听明白了一点点,原来南溟宫这又发生了内乱,捎带脚把他们带上了。这次不是弟子改阵法小打小闹,而是一派掌门对上大祭司! 听这话音,司徒安脑门一疼,深觉顾慕必然会出手,可这一旦动手,一个不留神间,衡阳山岂不是都会没了,顿时觉得沾了塌天大祸。 好在顾慕是个爱惜师兄家一草一木的,已经毁了飞阁流丹,并不想再毁春涧堂。 严谨站在顾慕身后,看到他升起一个透明罩着,那罩着好似一个倒扣的碗,兜头将落情罩住,有人认出,那是有名的仙家神器朱雀瓶,在里面大战800回合,也碍不着别人。 下一刻,顾慕也落到了朱雀瓶结界里。 严谨想也不想,也跟着进入了朱雀瓶,他这个时候还有心情低头看看脚下。只见仙山门口,各色弟子服乱飞,蚂蚁一般混战一片。 朱雀瓶结界内,顾慕不多废话,一出手真元浩瀚如海,深不见底,同时他冰蓝色的眼睛里有丝丝黑气缭绕。 严谨抬头见那些黑气,神色一顿,修士眼中出现黑气不会是什么好事。 可为什么南溟帝君眼中会有黑气?这一丝黑气看得他胆战心惊,担心宝贝师弟也入魔了。 严谨一边收回剑身青龙,一边忧虑地想:南溟宫是专门养疯子的地方吗?落情、曼惜,怎么一个两个都不正常。 眨眼间,帝君与大祭司已过上千招,瓶身内掉落了无数碎片,像是脱落的墙皮。朱雀瓶坚硬无比,普通人拿着神兵利器去砍,也未必能在上面留下一道刀疤。而这些碎片,不过是顾慕与落情真元相撞,顺带刮下来的。 不过很快,顾慕占据了上风,落情被打的吐了一口鲜血,跪倒在地。 南溟帝君的声音在瓶内回荡:落情,你本是灵蝶,为何要入魔做怪物! 落情听了自己前主人的质问,跪在地上擦了擦嘴角血迹,做癫狂大笑状:帝君,长生本就是一种怪物啊? 前主人头一次听说这种新奇理论,施舍了点眼神给落情。 既然长生本身就是怪物,那我入不入魔,又有何妨!落晴摇摇晃晃站起身,帝君,从本质上说,你也是怪物,你无限接近大道,不老不死不灭,但是跳出生老病死后,你也没了所谓人的感受,不知人间疾苦,不懂爱恨情仇,这不是怪物,又是什么! 不,你错了落情,我不是怪物,我是南溟帝君。 落情继续癫狂:帝君,别自欺欺人,哈哈哈哈真是讽刺! 顾慕:落情,你执迷不悟,为了长生,就可以什么都不管不顾吗? 落情:当然,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帝君,你是我的试验品,我可以封印你、复活你,便也可以掌控自己的命运,从此以后,这上下三界,唯我独尊。 顾慕:痴心妄想!天道在上,你做的错事罄竹难书,你说本座是天道,那好啊,你便如蝼蚁,本座这就碾碎了你。 落情听见顾慕说天道,笑的更癫狂了:天道哈哈哈哈天道您是我封印献祭出来的,本祭祀创造了天道! 第86章 茧壳 严谨觉得落情有些不对劲,她好似在利用什么天道规则,还没有等想明白怎么回事。 顾慕不想跟这叛徒属下多费口舌,蓄尽全力一出手。 第158章 顿时天上雷霆万钧,巨大的紫黑色闪电,尽数劈在朱雀瓶上,劈的瓶身摇摇晃晃,几乎碎裂。 有几道擦着朱雀瓶身落到地面上,劈的乱石穿空,尘土阵阵,好像还连累了许多弟子,发出了几声尖叫声。 落情已经完全黑化,妖魔化间,她兴奋极了:你看,帝君,您偏不信,你才是邪恶,连老天都想除了你,大祭司黑气缭绕的手指一指严谨道,您带着您的封印又如何,是指望他给你挡雷劫吗? 严谨想起司空山里说过,如果人世间出现巨大邪祟,天道会降下雷劫劈死邪祟。 可顾慕不是宗师帝君吗,又怎么会挨雷劈? 他走到顾慕身旁,三分剑一横,悬在头顶,不知道是不是人形封印有了作用,瓶外的惊雷声小了一点,盘旋在云端,并未离去。 落情见严谨真的可以压制住顾慕的邪恶,神情古怪,好像在暗恨自己给顾慕避雷劫提供了思路。 严谨发现了自己还有这妙用 别怕,师兄在。他边说边扶了一把顾慕的胳膊。 这时,顾慕闭了闭眼睛道:落情,本座现在,很后悔将你带回南溟宫。 落情眯了眯眼睛道:提往昔,叙旧情?帝君,啊!我想起来了,最后一个祭品你没有享用到,你的法力不会全部回来,你想杀我,没有有那么容易。而且帝君,你一旦动用法力,就会牵动身上的尸骨毒? 顾慕截口打断:少废话,不劳你操心,天不天道的,且先不扯;南溟宫有宫规,你作为大祭司,滥杀无辜,罪加一等,本座用宫规治你,受死。 南溟帝君一出手,浩瀚真元如海水般卷去,他很明显起了杀心,一定要制服落情。 顾慕一动,雷劫去而复返,紫电青霜,1齐齐绽放。 严谨只好先担负起人形封印的作用,给师弟挡雷劫。 雷劫未散,大祭司身上的黑气先散,几招后,真元被压制,已然是没有了斗法的资本。 顾慕正要顶着雷劫收了她 突然,大祭司摇身一变,手中暗红色幽花变成了红绡鞭,连容貌也变成了大师姐的模样。 大师姐身上穿着绯红色衣服,普通的南溟服饰,高高束起的马尾,头上系着一根发带,黑色的,还是去南溟那日的装扮,透着英气与干练。 严谨:大师姐? 霍许卿眼睫含泪,楚楚可怜:阿谨,来师姐这,有人欺负师姐,你身后那个是怪物,你别跟他站在一起,过来,来师姐这,修士理应匡扶正义,让雷劫劈死怪物好不好? 霍许卿对严谨来说很特殊,她不仅仅是师姐,还是教导自己入门功法的人,虽然脾气急躁了点,但是确实给了严谨好几年无微不至的关怀,亦师亦友。 严谨被大师姐下了巫蛊惑,顺着她的话语往前走去。 这时,一道惊雷直接穿过瓶身,落在顾慕身上,他身上每一根骨头都带着尸骨毒,在天道的眼睛里,他比落情更加危险,没有严谨这个封印在一旁压制,灵力,黑气,雷劫相互缠绕。 顾慕嘴角溢出血丝,想起在衡阳山,严谨曾经沐浴焚香去给这位师姐过冥生辰,在衡阳山里,他也听了一耳朵,关于严谨喜欢霍许卿,霍许卿喜欢梁以升的八卦,在这则故事里,从头到尾都没有自己这个帝君什么事。 顾慕内心不禁生出了一丝丝嫉妒,他嫉妒严谨与霍许卿那种种情谊。 在顾慕的情绪中,严谨又走近了一步,霍许卿身上的衣服变成了轻铠,手中红绡鞭一扬,瞳孔绯红一片,对着严谨鞭鞭杀机。 落情心里明白,只要杀了严谨这个人形封印,有雷劫助阵,自己很有可能再次封印顾慕,夺取他身上的鱼骨,自己便可借着鱼骨直接飞升。 红绡鞭刚刚到达严谨面门。 三分剑一挡,顿时火花四溅,严谨眉眼带着嘲讽道:你个老巫婆,竟然敢变成我大师姐的模样,我说呢?师姐魂魄迟迟回不来,原来是你搞得鬼。 霍许卿没料到严谨居然还清醒着,眉眼凶狠,责怪道:你居然敢打师姐,阿谨,你忘记了吗?司空师叔总是在外头游历,你的课业都是我教的,你小时候有什么心事,也是对我说的。 落情不提这茬还好,一提这茬,严谨想起自己曾经对大师姐吐露过少男心事,他13岁时,在皇宫内,曾经对一张南溟画像有过一丝丝朦胧的想法,后来入了仙山,就忘了这茬。 严谨招招凌厉,不再答话,他体质属火,朱雀瓶也属火,召唤出的剑神青龙变成了火龙。 顾慕在严谨身后,硬生生抗住一道雷劫,站起身,一出手,暗红色幽光四起,困住了落情。 落情不敌师兄弟二个人连手,眼看着火龙越卷越近,她顶着霍许卿的脸嘶吼道:严谨,我是灵蝶,入了冬就要钻进茧里,你大师姐现在就是我的蛹壳,你杀了我,你的大师姐也会死。 什么茧壳!! 此时雷声稍顿,顾慕撑起身体,走到严谨身旁,他死死地压制住体内真元与黑气:落情,你胆敢用活人做茧,本座说过,此乃禁术,不可修炼,你全当了耳旁风。 第159章 严谨提着三分剑的手在颤抖,看着霍许卿英气的脸在他眼前疯狂。大师姐变成了落情大祭司,师弟是南溟帝君,而他是人形封印,他跟南溟宫这些人都是什么缘分? 落情向来见风使舵,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手段层出不穷。 大祭司早就接管了茧壳所有的秘密,她可以看见霍许卿所有记忆。 霍许卿道:帝君,你千万别杀了我,霍许卿若是死了,阿谨可是会恨你的,你的封印恨你,你可要遭受生不如死的反噬。 何况你今日帮这些修士杀了我,明日他们一样也会杀了你。 见劝不动严谨,落情为保自己,转而假意去劝顾慕。 人心险恶,我替帝君掌管南溟宫多年,对人心看的再清楚不过,呵呵呵,帝君,不如你我携手共进如何,您若愿意把鱼骨的秘密告诉我,助我飞升成功,我们一起清理这些无用的猪狗,您十分清楚,有些修士修炼,就是在浪费天地灵气。 落情一番话说的顾慕眼中黑气更甚,他现在心绪不稳,雷劫还要加身,很容易被煽动走火入魔。 严谨一出手,直接扼住霍许卿的脖子道:你这满口胡言灌坏了自己的脑子,还要污染我师弟的耳朵,将他变成这样,还指望他跟你携手共进,做你的春秋大梦,以后,我这个封印,会做好保护他一切的准备。 霍许卿被掐住喉咙艰难道:没用的,帝君的尸骨毒,瘟疫,瘟疫已经四起了 严谨:尸骨毒,那又是什么? 落情趁严谨分神问她,趁废话间拖着时间恢复了些许真元,狡猾的一掌拍出,闪身脱险。 不知不觉,雷霆万钧已经劈了十几下。朱雀瓶下,所有修士也打了一夜,死伤无数,魂魄乱飞,来不及收回来,只好落个魂飞魄散。 朱雀瓶内紫黑色闪电余威阵阵,打在人身上锥心的疼,三人耗了半宿真元,各有死穴在对方手中。这如了落情的意好似大家形成一个闭环,除了困死在瓶内被雷电劈糊,别无出路。 顾慕冰蓝色的眼眸一垂,压制住内心想要走火入魔的冲动抬眼看了一眼小灵蝶,只觉得她不顾一切的疯狂模样,越发面目可憎。 死不悔改,那也就没什么好手下留情的。 困守住天道? 痴心妄想! 南溟帝君甩掉眼中黑气,霸气十足的嗤笑一声,毫不犹豫地做出选择。他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施法间,落情与茧壳统统被定住,绯红光亮中,他则拉住严谨的手,飞快出了朱雀瓶,然后转身将瓶口封住。 紫黑色闪电在还在透明瓶内回荡,霍许卿的脸上闪着怨毒,她被法术定住,动弹不得,只能硬生生抗住残余雷电加身,一双眼睛血红,不断的流着血泪,盯着严谨,盯着顾慕,直劈的落情魂魄变成了一片枯树叶。 顾慕出朱雀瓶的那一刻,最后一道雷劫追着尸骨毒打在他的身上,直劈的他脸色煞白,口吐鲜血,眼睛一翻,天人没有顶住,晕了过去。 严谨的手回握住顾慕,在一片惊雷中抱住晕倒的师弟落地,飘然而下时,温柔缱绻。 落地之后,惊雷劈到了目标,便滚滚而退。 顾慕作为帝君,清理门户惩罚大祭司,她会永远在朱雀瓶结界里当标本,魂魄时时得受引进去的雷电交加之苦,不死不灭。 大祭司一倒,剩下的韩霜仙子不足为惧。南溟宫陷入群龙无首,韩霜仙子伏诛受死,她死后化为无数妖蛾。 不由得让严谨想起北辰雾河那群妖蛾,原来,这场名为长生的阴谋,棋局铺设的如此宏大,南溟,衡阳,北辰,三大门派,一个都没有逃脱掉。 ---------------------------------------------------------------------------------- 荔枝杨梅: 1处,王勃《滕王阁序》 第87章 事与愿违 这一仗牵扯了修仙三大门派,传说中的三大宗师一起出现,直打的风云变色,惊雷阵阵。足以载入修仙史册的混战,打了一天一夜,终于尘埃落定。 雷声阵阵之后,又下起了瓢泼大雨,似乎要洗刷罪恶,严谨抱着顾慕站在雨水里,看着众人。 雨水落在所有修士的头顶上,无人用真元挡风遮雨,实在是耗损过多,于是先将各种恩怨放下,专心调息。 严谨见曼惜仙子跪地,看着姐姐落情的那个透明圆球瓶子,她神色凄婉哀伤,难过了一会后,她这个左护法,需要顺延接过权柄收拢归位剩下的门人。 北辰殿的人还没有走,他们身上的蛊毒二师兄会处理,郑明远远的在跟梁以升说着话,至于说的什么?严大皇子不是很关心。 他正在思虑要不要先护送顾慕回南溟宫,顾慕现在的情况,留在衡阳未必就是最佳选择,朱雀瓶里那些骇人听闻的话,不知道三大修仙门派,听见了多少。 就在此时,掌门司徒安走了过来,经过一天一夜鏖战,百岁老人有些精神不济。 阿谨,你带着顾慕,不,是南溟帝君去一趟春涧堂看看司空吧。 刚打起来的时候严谨就有些奇怪,为什么没有看见老顽童,直到带着顾慕走近春涧堂,看见一片雪白,心中默然明白了过来。 第160章 夏露秋月顾雯三人,跪坐在灵堂前。 没有尸骨。 老顽童走的干净利落,原地化为灵气消散在天地间,干干净净,不染一尘,徒儿们想见他的遗容,竟是再也不能了。 秋月见严谨回来,拿手帕擦了擦眼泪道:公子,老神仙去了,掌门说,走的很安详! 大战一场,师父没了,严谨心里一阵难过,他将所有侍女赶出去。 许是灵力枯竭,南溟帝君又变成了顾慕的模样,师兄弟二人一起守在排位前。 这一守就是大半天。 无人说话。 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些,好似一夜之间,斗转星移,天翻地覆,回落了这大半日,严谨才找回一点真实感。 他抬头看了看司空山里的遗物修士的魂魄可以重新进入轮回,其实肉身腐朽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反正还有下辈子,看淡生死,是每一个合格修士的必修课。 师父去的时候,二个弟子都不在身边,按凡人习俗,亲人去世的最后时刻,亲近的人得聊表心意。严皇子拿着拂尘,恭恭敬敬的替老顽童擦拭桌面上不存在的灰,擦拭的时候心里居然很平静,仿佛得到了什么真理一般。 震荡过后,春涧堂好像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就连院内马厩里,老马师伯安安静静的,它最近已经不理会大猫的逗弄,甚至大猫送上门给它踹,它都懒得伸蹄子。 往昔的热闹随着夏日渐渐远去,已经过了中秋佳节,依稀记得,老顽童说要吃饺子,严谨当时还回他,说中秋节应该吃月饼。 那日生辰,严谨给老顽童画了一副画,那画就挂在床头,画中人白衣飘飘,神情祥和。 以后师父的音容笑貌,都只能是一把回忆。 严谨的眼眶热热的,险些落泪,身后有了细微动静,于是将眼泪倒回去,然后转身。 顾慕道:师兄,衡阳山之困已解,落情生出的乱子,我也是时候回去南溟宫清理门户。 严谨想也不想道:我跟你一起回去。 顾慕摇了摇头,拒绝道:师父孝期未过,师兄应该留在春涧堂守孝。 南溟帝君剩下的的话没说出,不过他想自己师兄应该也知道,他回去以后,必定要面临一场血雨腥风,动荡不安,现在告别,不让师兄跟去南溟,是对严谨好。 顾慕觉得,他带着绫罗镇的那一吻,已经足够他回味无穷,无需在有更多。至于启明谷里,希望永远跟师兄在一起的痴心妄想,怕是难以实现。 严谨看着顾慕,眼神一点点黯淡了下去。 门外湿漉漉的,下了一天一夜的雨湿气未散。这雨将停未停时,曼惜特地跑过来跟严谨说她当初会布下那个封印法阵,是因为那个封印法阵有羁绊,感情上的羁绊,它可以让原本两个不相熟的人产生感情。 曼惜本打算自己成为顾慕的封印,成全自己的一厢情愿,可不凑巧,这封印的羁绊落到了严谨身上。 南溟左护法说这番话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你们师兄弟感情好,不过都是封印的作用。 这让大皇子不禁怀疑,难道自己对顾慕种种感情,都是封印导致的吗? 他几步上前,一把拽过顾慕,眉眼间一片风雨:走,我带你去找二师兄,那个什么尸骨毒,先解了它再说回去。 顾慕轻轻一躲,手腕从严谨掌中滑落,虽然他法力没有全部回来,但是再不济,也不会低于严谨。 如果能诊治的出,二师兄早就发现了,师兄,我是来跟你道别的,曼惜在等我,整个南溟都在等我! 我 顾慕这话好似一瓢冷水,兜头浇的人全身一麻。南溟宫需要顾慕,南溟需要帝君,整个修仙界需要安定,与这些比起来,师兄弟之间那点感情,好似真的不值一提! 无人能留得住南溟帝君。 无人阻挡得住一代宗师。 顾慕走的干净利落,仿佛一点都不留念衡阳山一切。 傍晚时,二医仙解完了所有北辰弟子的蛊毒,到了这个时候,标志着这场修仙界大战声势浩大的开场,灰头土脸的结束。冥冥之中,春涧堂的安静像是会传染,一直蔓延到整个衡阳山。 入夜之后,这种安静更甚。 皓月当空,万里无云,天空疏朗,好夜景好风光。 严谨却觉得自己的心情乱糟糟的。大皇子觉得自己现在很需要喝点酒,他不知道师父仙逝与顾慕离去,哪一个会让他更加难过。 他难得脆弱,想象着酩酊大醉一场之后,如果醒来是发现这是一场梦就好了。司空山里还在,顾慕也还在,他不是南溟帝君,只是笨蛋师弟。 秋风阵阵,吹的禅房下的灯笼轻轻晃动,树叶也发出沙沙声。大猫感受到了主人的心境不同,跑过来卖乖。 以往它这样做,大概率能得到主人的顺毛,可今日,大皇子不仅没理它,连骂一句滚的力气都懒得施舍。 春涧堂酒窖的酒,被严谨搬运一空。 他一坛又一坛,挥手给自己布了个结界,为了防止有人阻止他喝酒,不想吃东西,喝酒如喝水,只求一醉 醉梦中,严谨不禁想,修仙到底是修什么呢?不是说修仙之后,就可以超脱尘世,没有爱离别,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不思量 第161章 可是他的修行途中,怎么跟世人说的不一样呢?他的父皇母后不过一介凡人,反倒是健健康康的活着。他的师父,应该千年万年存在的人,消失的无影无踪,爱别离,求不得 还有顾慕,居然是传说中的天人,他心心念念的师弟,身中无解的尸骨毒,可他连尸骨毒究竟是什么都不了解,他笑了起来,突然有些泄气,感到了一阵无能为力。 这世上最难过的事情就是无能为力,一坛又一坛的好酒,严谨彻底把自己灌醉。 第88章 一眼沦陷 严谨喝了一夜闷酒,早上醒来的时候酒气未散,就听见傅余齐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一开口就是熟悉的味道:四师弟,了不得,不得了 严谨屋顶上站起身,宿醉有些头痛,于是揉着脑袋问:怎么了? 傅余齐:我刚刚从窥天殿过来,咱们不是借了块地方给他们北辰修整吗?我偷偷听见北辰殿齐掌门不甘受辱,要去讨伐南溟宫。 严谨一听,酒醒了一半,他的心像是被人狠狠捏住,真的是怕什么来什么。 傅余齐接着道:哎呀,真的是,为什么会这样,小师弟不是已经手刃落情了吗?怎么还不放过他。 晨曦微露,秋季夜里露水重,那些露水压在眉骨上,顺着眉毛滑进眼睛里,冰冰凉凉的,严谨抬手抹了一把,眼眶就湿了。 秋月,给我收拾几件衣服,要快。 傅余齐有些摸不着头脑,跟在严谨屁股后头问:你现在收拾东西干嘛?你不会要去找小师弟吧! 严谨没有答话,他跑到司空山里以前住的禅房,从罐子里找出一堆解毒丹,其实他知道这些仙丹解不了尸骨毒。 为了了解尸骨毒是什么,昨天晚上半醉去了藏宝阁,犯禁制动用仙术找到了只言片语,实在难以拼凑出一个完整的脉络。 严谨看完那半残不残的卷轴后,把内容牢牢记在脑子里,然后将它放回架子上。 这藏宝阁不久前还是他亲手打扫的,当时顾慕就蜷缩在角落里睡着了,严谨记得回头看去,他明明只是一个天真少年而已。 短短几天,天翻地覆,第一次在溟虚海见到他时,只觉得他又清澈又神秘,如今看来,他却是又强大又可怜。 严谨便想便揣上解毒丹,又跑到自己禅房拿上几本书,将所有东西收拾好放进储物袋里,唤上大猫就要去南溟。 就在此时,飞阁流丹的书房外,一个身影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回廊下,他站在廊下阴影里,脸色憔悴,神情苍白,似乎生了一场大病。 严谨拎着剑,叫了那个身影一句,大师兄。 梁以升似乎已经猜出了严谨要去做什么,大师兄向来是聪慧的,自然也能看出严谨内心一丝端倪,他如此敏锐,只不过正好他也怀揣着那样的心思。 阿谨!他头一次在没有危急的时候这样叫他,平日只是一视同仁的叫四师弟。 严谨不知道梁以升要做什么,猜想了片刻后道:大师兄如果是为了我在藏宝阁私用法术一事想要罚我,就等我回来再说。 严谨没说自己要去哪里,但是他相信梁以升明白他要去哪里,其实与聪明人讲话很省力气,不像是那个笨蛋,连表白都听不懂。 不是藏宝阁的事情你是不是要去南溟?梁以升皱这眉说,他很痛苦,一字一句,仿佛很难开口。 是。 梁以升得到这个肯定的答案,脸上的痛苦又加重了几分,他几乎是咬着牙说:不许去。 不,我必须要去。严谨不去看梁以升神色,转过头,态度冷硬坚决,甚至做好了跟梁以升打一架的准备。 秋月想上来给严谨送衣服,看见这种情况,又悄悄地退了出去,连她都看出了这二人之间的剑拔弩张。 梁以升的痛苦外放的很彻底,大师兄很少露出真情实感,在他长达多年的默默喜欢里,一颗心被翻来覆去的油煎,他无数次想对严谨表明心意,却害怕丢了大师兄的风度与修养,所以只能抱着那点心思裹足不前。 我以为你会喜欢许卿那样的,是她便罢了如果是顾慕,为什么不能是我?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对你 严谨后退一步:大师兄,你别说了,我不想听大师姐已经去了,我尊重师姐,也同样尊重师兄。 梁以升走近一步,不依不饶,他眼神中似乎有喜悦又有痛苦:阿谨,你知道的对不对,你明白我的对不对,我以前不是故意要和你吵架我只是 他说着说着,将那把黑红色的琴亮了出来,琴的尾部,俨然刻着阿谨。这把古琴有灵性,会自动刻上主人最在意那个人的名字,永远抹不去。 严谨转过身,不去看那琴身上的字,对于大师兄为什么总是将琴弦琴身分离,他猜想过为什么,等真的摆在眼前,他连看一眼的兴趣都提不起来。 梁以升:你现在明白我的心意了吗?从你刚来衡阳山,我一眼沦陷。 严谨转过身,脸上写满了拒绝:大师兄,你别说了,他顿了顿,我不想知道,也不愿意知道,我只当你是师兄。 第162章 梁以升似乎很受伤,他收起古琴,眼神痛苦:我比他先认识你,比他了解你,以前觉得这事会耽误你,所以迟迟没有开口,既然大家都是同道中人,为什么不能是我? 严谨转过身看着梁以升:没有为什么,大师兄,劳烦你跟掌门说一声,我走了,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不介意叛出师门,大师兄,你懂吗? 你你竟如此决绝。梁以升面容更加无力。 严谨不再理会他,金色光芒一闪,带着大猫直接跃出结界,一路往南溟飞去。 严谨拒绝的没留丝毫余地,连头都没回一下,没有看见大师兄眼中血红的光芒,嫉妒的病毒在他血肉中滋生,酿成硕大的果实。 这世上唯有求而不得,最让人痛不欲生,梁以升面容扭曲,似乎已经快要走火入魔,一个声音在他耳边轻轻说。 除掉南溟帝君,除掉顾慕,他是用人命献祭出来的怪物,生来就带着罪恶,除掉他,除掉怪物,是每一位名门修士的分内之事,这是在替天行道。 梁以升无法直视自己的内心,他道貌岸然的想,是啊!顾慕是天人又怎么样,是南溟帝君又怎么样,他复活是因为吞噬了人命,生来沾血,天生带恶,何况身上还封印尸骨毒。 尸骨毒一旦控制不住,整个盘古大陆都会感染瘟疫,这太危险了,到时候天下苍生当如何自处。 中秋之后,本该有仙家比武,不过大战落情大祭司损失惨重,这仙家比武便没有提上日程。 刚刚傅余齐偷听来的消息,梁以升正好在现场。 窥天殿里。 北辰殿掌门齐墨渊顶着个宰相脸,一摔茶杯,回想起堂堂一代宗师,居然被一个女人下了蛊毒,还差点当了祭品,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本来我们仙家都好好的,明明就是他南溟宫内部出了问题,才连累我们北辰,我们这损失惨重,理应早他算账。 大弟子郑明道:师父说的对,他南溟帝君无能,任由弟子作乱,害的仙门大战,这笔账,肯定要找他讨回来。 仿佛事情又回到了原点,一如当初去南溟宫寻异宝,齐墨渊又道:不过那南溟帝君法力高强,恐怕不好对付。 郑明:师父,那南溟帝君是天人,身上带有鱼骨,落情为什么作乱,不就是想要鱼骨,然后长生不老吗? 齐墨渊压低声音道:长生不老,修仙修长生,这么多年为师境界一直上不去,再这样下去,如何能企及大道。 郑明:掌门,得到鱼骨是现成的法子,不如我们先下手为强,听说那南溟帝君,现在法力没有完全恢复,他是天人,杀不死他,却可以封印他。 齐墨渊:明儿你言之有理,如此大的诱惑,只是衡阳派就没有丝毫动心? 郑明站在别人家的地盘,依旧敢大言不惭:修士修长生,谁不想要与天地同寿,衡阳怎么会没有动心,不过是南溟帝君阴差阳错,做过他家弟子几天罢了,撕不开脸吧! 齐墨渊放在茶盏上的手紧了紧,思虑良久,然后点点头:此事宜早不宜晚,否则等南溟帝君恢复元气,那还有我们什么事? 郑明听了齐墨渊的话,他心里稍稍有些安慰,遥想当年,他觉得顾慕容貌不俗,就把他从南溟带回来,本想当个普通娈童养,正打算对他欲图不轨的时候,没成想那看起来听白痴的一人,居然誓死不从。 郑明恼怒之下,将顾慕罚去打扫庭院,他想,在北辰殿这个地方,那白痴如果没有自己庇佑,迟早也会被别人欺负死,到时候受委屈了,在好言好语哄上几句,不怕他不从。 不过郑明是个风流的,他们北辰殿又不像衡阳山,天天弄个结界把自己封起来,就算是个凡人也摸得进大门,他有时间便去找人风流快活,不论男女,长的对胃口一律都行。 时间长了,他贵人多忘事,就把顾慕忘记在了弟子舍里,等过了半年在想起来时,随便找个小弟子一问,说那顾慕因为偷窃,已经被打断腿丢了出去。 郑明看着漫天大雪想,这么冷的天,打断腿丢了出去,不会已经冻死了吧。后来他转念一想,冻死了就冻死了,一个没什么用的凡人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一年多之后,郑明没成想,当初那个凡人,会是南溟帝君,他最近老是做恶梦,害怕顾慕回过头找他寻仇,尤其是像郑明这种,从小就喜欢先下手为强的人。 见齐墨渊愿意为了鱼骨去攻打南溟宫,郑明内心暗暗得意的笑了,这次武器装备可得准备齐全。 上次落情能控制他们北辰殿,不过是借了蛊毒,何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们北辰也不是不能研制出厉害的毒药。 第89章 奔赴 严谨一路往南飞,他坐在法术幻化出的车厢里,听见车厢外风呼啸而过。 落情作乱,闹出如此大的动静,仿佛一夜之间将南溟宫的神秘面纱扯下了大半。南溟宫或许有许多秘密,但是最大的秘密必然是顾慕。 修仙门派一直有许多传说,流传千古的事情,却无一例外都是跟南溟宫有关。 而现在,这个最大的秘密,暴露在了众仙家中,怀揣异宝,如果顾慕没有足够的力量,被生吞活剥是迟早的事。 第163章 寅七极速飞行,花了一日到达南溟宫,没有了落花阵,南溟宫的蓝顶隔的很远就可以看见,严谨没有心情看景色,只想快点找到顾慕。 到了南溟宫门口,严少爷挥手收起车厢,一道金色真元打入大门的兽头中。 等了一盏茶的功夫,给他打开南溟宫大门的是曼惜,她屏退左右侍女,对严谨行了半蹲之礼,他有些意外,顾慕竟然没有降罪曼惜,她竟还能自由活动。 曼惜:严公子? 曼惜仙子,顾慕呢? 公子请回,帝君已经闭关,不见任何人。 南溟宫的大门缓缓闭合,门缝里,曼惜并不打算理睬严谨,扭头就走。 严少爷也不多废话,三分剑出手,一剑劈了师弟家的大门。 曼惜脚步一顿:你好大的胆子,竟然胆敢在我南溟宫门前撒野! 严谨本不打算这样急躁行事,但是一见曼惜,他就想起顾慕吃苦受罪的路上,她也出了一份力,气不打一处来。 三分钟青龙脱剑柄而出,盘踞在严谨身后,放大了他的皇家血脉,衬着他不可一世的狂妄。 撒野?这天底下还没有我不敢撒野的地方!小蝴蝶,别想阻拦我,你如果不让我进,我就用剑开路。 休要纠缠,不是告诉了你,所有的一切,你对帝君的非分之想,不过都是封印的羁绊,修道者,理应道心清净,你师父没教过你吗? 教了不过我师父说,这世上哪里有应不应该,得先让自己畅快了,别人才能畅快。 你如此不要脸的话,你也好意思当众说出来。 严大皇子被逗乐了:小蝴蝶,好不好意思我都已经说了,同样的话,本少爷不喜欢说二次,快让开! 两厢僵持不下,开打不可避免。 曼惜带来的门面侍女不足挂齿,严谨深知这一点,他背着二把剑,除了自己的三分剑,还有司空山里的长生剑,二把剑同时在半空中嗡鸣。 曼惜法力不弱,应对的从容不迫。不过她惊觉短短几日,这个叫做严谨的衡阳弟子,法力增长的速度如此之快,如果真的长久耗下去,自己未必能赢。 严谨从未想过打持久战,他将二把剑舞的花里胡哨,让曼惜目不暇接,然后往半空中撒了一沓符纸全部都是傅余齐加强般的真言符。 傅余齐那个不靠谱的,总算靠谱的一次,严谨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总算是暂时迷惑住了曼惜。 顾慕在哪? 曼惜双目呆滞,被定了身一动不动,在符纸的作用下平铺直叙的声音答:帝君在溟虚海。 严谨收起二把剑,趁着曼惜没清醒,唤上寅七往溟虚海赶去。 一路上光影交错,绯红与淡蓝交替,青紫与颠青纠缠,因为是夜晚,看起来像是放烟花,绚烂璀璨,这是在衡阳,无论如何都不会有的灿烂景象。 宫内有不少打斗的痕迹,显然刚刚经历了一场浩劫,奇形怪状的尸体横陈,有不少半人半花的婢女正在打扫。 严谨这才发现,南溟宫的人,大多是修炼成人形的灵虫灵蝶,花草树木也有,基本上没有凡人,而他刚刚看见的光,是萤火虫发出来的,怪不得南溟宫的结界是所有修仙门派里最厚最多的,竟是为了掩盖这个秘密。 他没理南溟宫里内政,想必他的师弟一夜之间、雷霆手段已经料理完毕,落情的余党,该扑杀的已经扑杀完了。 又走了一会,萤火虫发出的光消失,天幕露出万千星辰来,因为靠近大海的缘故,南溟的夜幕透着墨黑色的湛蓝,万千星辰闪烁,像是珠玉在日光下,光芒四射,美丽的独一无二。 这会南溟宫正混乱的时候,除了正而八经的大门口曼惜拦了拦,后面一路畅通无阻。 第二次来溟虚海,严谨发现,他误入看见的冰棱与木栅栏全部没有了,想来那是落情作乱时布下的祭祀法阵,现在被顾慕拆除了。 何人胆敢擅闯溟虚海,不知道本座正在打坐吗? 听到这个声音,严谨喜上眉梢,连声唤着师弟。 平静的海面微微起伏,一团水雾凝聚成海豚状,不过这海豚尾部有一段裂痕,随即那团水雾,原地化人形而来。 天人,他不算妖魔鬼怪中的任何一种。那一闪而过间,那只全身海豚半透明,呈淡淡的胭脂色,怪不得顾慕的真元是绯红色的,原来是真身如此。 他额间依旧有凤凰花印记,披一件绯红色丝质长袍,袒胸露/乳,清冷野艳,踩在海面上如履平地,没有束发,随着动作往后飘去。 耀耀星光落在顾慕身上,款步而行,无端的,严谨想起开在冰山上的雪莲,圣洁雅致,可是因为自己有那点心思,看他的时候,又看出了点诱惑。 怎么办呢?如果自己有无边法力就好了,可以镇住天下所有修士的觊觎之心,或者有一粒可以解尸骨毒的解毒丹,解了压在他身上的毒。 师弟脖子上依旧挂着那颗蓝水晶,熠熠生辉的像是他的眼睛,顾慕性子大约有几分南溟帝君的影子在,纯粹干净,看人的时候都是那样一心一意,没有杂质。 第164章 好比现在,他睁着冰蓝色的眼睛看着严谨,严谨只觉得心头一阵酸软。 师弟!他又唤了一声,克制住很想立刻把他揽入怀中的冲动,只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他。 师兄。天人有些错愕,一挥手撤了打坐用来防身的结界,然后发现自己有些低估了师兄的胆大包天,他在衡阳山的时候,也没表现出如此神勇。 严谨上前一步,握住他的手,眉眼间肆意横行着一段感情,看他的眼神赤裸裸的,隔了二天,也没个铺垫,深吸一口气,直接将在司空山里禅房里的话续上:我不信,我对你的种种心思,只是因为封印的羁绊,我自诩天资聪颖,不会这点事情都分不清楚。 师兄,顾慕又低低地叫了一声,他脸上有疑惑,也有高兴,还有茫然,你自诩天资聪颖,将来很有机会飞升,别耽误了自己,回衡阳去吧。 严皇子干脆不忍了,一把将人揽进怀中。 这场少年情事将他拆开,然后又重新组装,他想了很多,也想了很久。 被封印时顾慕只是一个凡人,他吃过很多苦,受过很多伤。他想:如果换一个人被封印,例如换成他自己少爷生性腹黑,脾气又臭,嘴巴有时候也很毒,如果是他遭受这些,他大概只会怨天尤人,然后将天下搅成一团墨水,管他三七二十一,要死大家一起去死,凭什么老子一个人遭受这些。 顾慕绯红色衣衫被他捏的起皱:我自己选的路,我会无怨无悔地走下去,我不走,除非你亲自将我打出去。 顾慕:你 严谨就着他的那个你字道:你别动,你身上好冷,我给你暖暖,是打算闭关吗?怎么也不选个暖和点的地方? 大猫在这里冷的受不了,打了几个喷嚏,惊的顾慕清醒,挣脱开严谨,师兄弟二人一时相顾无言,唯有看着对方。 良久沉默后 你是我师弟,你也听到了,师父最后一句交待,是让我好好照顾你,我没有办法证明封印的事情,但是谨遵师训,是为人弟子应该做的。 严谨认真地说,说完之后又害怕自己词不达意,于是又找补了一句:你不会听不出我是在拿师父当借口,想留在你身边吧? 气氛因为这句话,无端旖旎。 第90章 天道酬勤 溟虚海从来是光滑如镜,如若没有什么意外,它会一直影射着天人的内心,永远的平静下去。 严谨闭了闭眼睛,遵从内心的渴望,用嘴唇轻轻碰了碰顾慕的唇,一触即放,他将所有情绪凝聚在眼睛里,那一触即放间,像是给了顾慕思考犹豫、甚至是拒绝的缝隙。 没等顾慕反悔,严谨自己先反悔了,做什么要给师弟选择的机会,难道他真的不从,自己就要死心吗于是一把揽过顾慕,将一只手贴在师弟脑后,做足了顾慕拒绝自己就当终极不要脸登徒子的准备。 溟虚海海水翻腾不止,顾慕刚刚做了二天的南溟帝君,这海水还没适应这届帝君如此激/荡的内心,想他昨日雷霆手段,料理宫务时,也没这么大的情绪波动。 整片海越升越高,似要宣泄某种情绪。顾慕一把揪过师兄的衣襟,严大皇子的衣料不止结实还很丝滑,天人刚刚那一下没用法力,竟手抖让衣料从指尖滑落。 你严谨只说了一个字,顾慕已经重新揪过衣领,他微微踮起脚尖,仰着头用干涩的嘴唇将师兄的话堵了回去。 随着他的动作,绯红色的长袍从顾慕身上一点点滑落,先是露出肩膀,然后是整个背,一直延伸到腰腹以下。 严谨的手指仿佛是无意识,顺着顾慕的脊柱骨节,一节一节,从下往上,随着这个动作,他关押在内心深处许多天的欲/念倾巢而出。从绝版画册纸上谈兵获得的理论知识,如今尽数付诸实践,足够支撑得起他千里迢迢反客为主地吻回去。 长生剑在一旁蓦然震动了一下,似反对,又似赞成。三分剑直接抖成了筛子,盘在中间的青龙被吓得脱剑而出,见礁石上虽然衣物散落,气息怪异,却不像是有危险的样子,绕一圈只好又重新隐入剑身。 就在欲/念继续攀升时,活物寅七被直接赶出了溟虚海,严大少爷没打算让它观摩此等少猫不宜之事,顾慕动情的模样,只能由他独家私藏。 月光清冷,海水波光粼粼,向来没什么热气的银河秘境罕见冒着热气。 师兄! 顾慕额间花纹急促闪烁,原本触手生凉的皮肤变得灼热。他这一声师兄下去,在这种环境里,无疑是最好的催情药。 师兄抱着他跳进了溟虚海里,水花潋滟间月光掺杂其中似轻纱兜头落下,仿佛一顶巨大的纱帐。顾慕没由来的想起自己变成木桶时,赖在师兄床上,那天的纱帐也似今天这般轻柔,这一点微弱的相似,似乎将那天的所以不对劲给续上了。 师兄!他又叫了一声。 温热的海水打湿了顾慕的头发,顺着他的脸颊流进唇边,南溟帝君觉得自己头一次这样心痒难耐,没办法呼吸,很想变回本体直接沉入海底,哪怕现在的水温他并不适应。 第165章 严谨同样胸膛起伏,掌心烫的吓人,似烙铁般,就算如此他也没给顾慕变回去的机会。他迎着月亮,托着顾慕的腰,微一使力,将他赤/裸/的上半身抬起露出水面,那滴水珠本打算从下巴回归本源,没料到还有这样的异变,只好顺应这种力道,从主人背脊到腰椎再往下在月光里呈现出一道拱桥般丝滑曲线。 二个人自然无比兴奋,没能控制得当,丝丝缕缕灵气泄露了出去,融进海水里发出点点白光,灵气是天地清风,不融于水,从水里升腾萦绕间,照亮了幽暗的海面,有几粒落在严谨的手臂上,于是从远处看,那道丝滑的曲线似乎也在发着光月光也做了陪衬。 这副场景,神佛都不敢睁眼,唯恐看一眼,徒生心魔,永世沉入情/欲不得挣脱。 海水有浮力,顾慕的腿总感觉无处着力,他内心长出荒原般的躁动,天人跪莲花座,如同佛陀头顶闪佛光。他想要召唤自己的莲花台,心念一动,海面上一朵红莲铺设开来,花瓣被水净润,有了丝质光泽,看起来质感很像是师兄今天穿的衣服。 严谨托着顾慕的上半身,将他放的更高些,迫使他的胳膊环在他的颈上,紧紧贴合间,有一段皮肤亲密无间,连水滴也无法进入,除了无孔不入的感情,什么都不能进入。 愉悦间,顾慕神色焕发出神采,早就沦为陪衬的圆月黯然失色,躲在云层后羞于见人。 沉浸,沉寂。 海上生红莲,是师兄输了,这般异景,我没见过,不如当做聘礼,给了我如何! 顾慕踩在莲花瓣上,身后濡湿的发有规律的跳跃跳跃,他的皮肤被带有欲/念的红莲衬得像是煮熟的虾,大腿痉挛间,忍着疼回过头看严谨。 他看到了师兄的胸膛,角度原因,没能看见师兄的脸,有些微微遗憾。转过头太累,于是顾慕又扭过头去。 顾慕内心深处突然涌现说不出的东西,那种细密的羁绊仿佛不止存在于指尖,随着血脉流经了四肢百骸。天人一颗总是轻飘飘的心被红尘紧紧缠绕,拉着他不断下坠,下坠坠到海底开出一朵硕大的花。 见他半晌不回答,严大少爷这种时候愈发的小家子气,附身扯过挂在顾慕脖子上的水晶坠子,捏了个诀将注入其中的真元抽出,他像是被皇帝醉酒宠幸的宫女,不敢等顾慕酒醒,急于求一个名分。 顾慕伏在他身下,半个身子悬空,时间久了,很想有个东西支撑起上半身,本想用法术撑大那水晶,做一个水晶枕头垫在身下,舒舒服服享受师兄的特殊照顾。 可师兄停下了,还抢走了他的水晶。 水雾迷蒙,明月夜,红莲瓣尖卷起,于是,原本的半浮不沉,那抹明艳艳的红有一点点露出水面,顾慕眼角同样微红,他似出水芙蓉顶着露珠深觉自己此时十分需要师兄提供的养分,于是重新扭过头,仰着脖子看着严谨的眼睛道:好。 那一声好,似莽莽苍苍的人间有重锤落下,轰的一声,严谨脑子里有繁花万千,层层叠叠渐次绽放,他觉得昨夜的酒意去而复返,有点微醺,飘飘然到觉得有了这一句,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了。 他抽身而出。 啊,一声更加急促的喘息从顾慕口中溢出,帝君迷茫地睁着眼睛,情/欲骤歇后,初尝甜头的身体,需要更深层次的东西添满。 严谨将顾慕翻个身,水晶真元重新注入,变做枕头垫在他脑后,同时与他鼻尖靠着鼻尖,呼吸纠缠间,捧着他的脸庞哑着声音道:不许反悔!不许反悔! 顾慕的发丝浸没在越来越热的海水里,涟漪一圈圈荡漾出去,他抬了抬脖子,伸出一只手捏了捏师兄的耳垂,耳门宽阔,是福禄双全的相。 他的师兄如果不修仙,在人间追求富贵,必定也是王侯将相那一小撮人。顾慕跟严谨一个屋檐下住了好几个月,知道他的性子,不是真将他放在心里,何苦只求聘礼,那其中的奢求,奢求中的一点点卑微 顾慕手指动了动,从耳垂转到了脖颈,顺着力道拽了一把严谨,将他师兄所有担忧全部拽走,胸膛与胸膛相撞间,似编钟嗡鸣。 沉迷,沉沦。 红莲铺设的水面床榻,不禁折腾撕裂了,碎落的殷红花瓣自顾自飘零。溟虚海翻滚沸腾,严谨抱着顾慕,几乎虔诚地吻着他的嘴角,二个人漂浮在水里,晃晃悠悠间,两缕长发似触角抚摸过彼此。 水里的滋味,水底的滋味,严谨与顾慕尝了个遍,食髓知味,不知餍足。 少爷不禁异想天开,如果天地只余这方寸该有多好,安静,祥和。每个人如果都能抱着自己最想要东西,那人间便没有那么多妄念,妖魔鬼怪至少少一半。 司空山里曾经说,参悟大道,得脱离出来,凌驾于大道之上。 此时此刻,严大少爷抱着自己的羁绊,深觉自己已经别无所求。富贵于他,是母子分离的武器;功名利禄与他,是父皇唇边一句话语小时候挺想要,后来没了吸引力;温情与他,是凡尘与衡阳山的高度,只能站着山顶偶然看看人间;如今只剩下传说中的情关,他抱着他,短暂的别无所求。 第166章 凌驾于大道之上,别无所求才能抽离凌驾。 第三卷 天书突然无风自动,走马观花似的对着严谨展开纸页,一片雪白,似乎天道酬勤到了一定境界,真的会感天动地。 严谨一怔,在水底睁开眼睛,对上顾慕的眼睛,看他眼中那种神色,长途跋涉的辛苦一扫而空,仿佛师弟是什么山参补品。 严谨照顾师弟,越照顾越亢奋。顾慕餍足后,劳心劳力的疲倦感涌了上来,南溟帝君整顿宫务没来得急休息,本打算在溟虚海打坐调息,没想到世事难料,会被动承受了一波更大的冲击。 二个人静静躺在海面上,海水听话地增大了些浮力,躺在上面倒是比床板舒服许多,顾慕身上盖着一袭绯红色长袍,严大少爷不要脸的以天地为被。 十指相扣间,天快亮了。 顾慕趁着夜色没散干净,抓住心中的情愫,说了一句十分顾慕、很不南溟帝君的话,他声音轻轻的,像是春风呢喃:师兄,其实你来南溟找我,我很高兴。 第91章 南溟长街 不能真的委屈师兄不着寸褛,顾慕带着严谨回到自己的卧室,与其抵足而眠。 一室安宁。 严谨醒来的时候,感觉后背有些僵硬,坐起来一探缘由,堂堂帝君生活作风简朴,睡石板床。 身娇肉贵的皇子头一回睡这样的床,起来后只觉得被硌的全身疼,连带着脑袋也发晕,这破床,还不如春涧堂的硬板床软,运行了一柱香的真元才将后背的僵硬驱散。 二人黎明之际回房,没有点灯,黑灯瞎火,那时严谨看着师弟卧室到处飘着绯红纱帐,挺有凡间新房的感觉,心里十分满足。 可等运行完真元,就着明亮的光线再一看,就不是那么回事顾慕这帝君太聪明了,房间到处都是坚硬的褐色石头,拿着纱布一挡,就是闺房。 什么品味,这破屋子布置的跟山洞一样,原始野人住的都比这里好,心中暗暗决定,等会一定要想办法换换风格,最好能在这里重新修一个飞阁流丹。 他穿上鞋子起身,没有夏露秋月照顾,没有温度适宜的茶水,因此有些不习惯。 回想起昨夜溟虚海种种,指尖还留着那股温柔,又觉得自己全都能克服。因此一并拒绝了立在门外褐衣侍女的伺候,自己去门外找了点水洗干净脸,漱了口。 那个褐衣侍女无所事事、手足无措地等了一会儿,见严谨收拾整齐了,上前道:公子,帝君有令,让您在房中歇息片刻,他去处理些宫务。 桌子上早就摆满了吃食,大皇子看了一眼问:顾慕不,帝君在什么地方处理宫务? 褐衣侍女得了令,见严谨如见帝君,不敢欺瞒,如实回答,最后更是亲自将人引到了正殿。 一夜过去,南溟宫的混乱已经初初收拾整齐,严谨抬头看了一眼罩在整个宫内的结界,比昨天厚了不止一倍,其中灵力流转,似水波荡漾,一看就知道是他师弟的手笔。 南溟宫正殿是所有结界灵力的来源,无比粗的柱子上顶着一颗硕大的海珍珠,严谨一眼看出,那不是真的珍珠,是控制整个结界的中心。 褐衣侍女:帝君早上布完结界,就一直在召见大小护法,落情做祭祀时,冤假错案良多,更是打压囚禁了不少人,帝君昨天拨乱反正后,今天正忙着秉公处理这些错案。 严谨点了点头。 那褐衣侍女又道:除了这些,还有些琐碎宫务,严公子,正殿后头有坐下休息的地方,要不要先去那里等帝君。 严谨:多谢姑娘,不用了,你且退下,我在这里等他。 侍女听了点了点头,对严谨行了半蹲之礼,然后转身出去了。 正殿大门紧闭,里面时不时传来细微的话语,或者严惩不贷之类的字眼。 严谨一挥手,将大门隐去一半,这是一种小法术,灵力波动很小,难以被人发觉。司空山里独创,据老顽童自述,是为了观看寡妇洗澡想出来的妙招。 大皇子做的很隐蔽,以为不会有人发现,然而只是刚挥完手,就与师弟对上了眼他穿着帝君官服,高高站在上首,俯视众生,头上戴着一顶流冕,脸上表情庄严肃穆,恍惚间,大皇子以为看见了自己的皇帝老爹,还是年轻霸气版的。 霸气的帝君见师兄用法术偷看自己,眼睛微微一弯,盛着点笑意,这一笑,弄的正在汇报宫务的护法一愣神。 帝君,可是我如此安排不妥? 顾慕只好将那点笑意收回,板着脸道:甚好,并无不妥,你接着往下说。 那护法点了点,又将话续了下去。 严谨听了一会儿,发现南溟宫内务实在琐碎,林林总总,光上报就花费了一个时辰。 顾慕听完之后,开始条缕分明的一件件处理,流冕时不时晃动。 这一处理,就到了下午,大小护法从正殿散去。 顾慕等众人都走了以后,手上拿着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对襟短衫,一拿还是两件,都有些旧,这搁平日严谨肯定不会穿。 然而顾慕道:师兄,换上,我带你去南溟长街,我刚刚处理宫务时,听底下的人说,今天晚上长街有祈福祭祀,很热闹。 第167章 严谨不仅换上了,而且条件反射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储物袋,看到里面大颗大颗宝石玉珠买下整个南溟长街都够了,这才放心带着大猫一起去长街。 下午长街,人很少,来来往往的南溟女子头上皆带银饰,她们大多梳着回鹘髻,亮白的银饰插在发髻上,身上衣服像是云霞,映衬着一张一张美艳动人的脸。 南溟秋日跟衡阳夏日一样炎热,不过带银饰的女子一个个皆身段窈窕,皮肤白皙,跟雪一样白皙的皮肤不知道是如何在日头下保持的。 严谨惦记着石板床的难受,十分自觉的当起入赘女婿的本分,管理起内务,于是先去了绸缎庄,财大气粗道:老板,来五匹衾单,要锦蚕丝的,这种花纹的都要;再来二个碎玉枕,枕套也要锦蚕丝;还有再来六床绣鸳鸯的被子,颜色除了黑色不要,其它都行;纱帐也来几顶。 严谨一口气报了这许多,那店家娘子已经笑的眼不见牙,再看看二人长相,这次直接笑出了皱纹。 严谨剑眉星目也就算了,关键是顾慕,他仿佛是西方佛祖座下的灵童转世,好看到让人肃然起敬。 一路上总是有许多人回头看过来看他们。 少爷本来想多逛会,换家铺子细细挑选一番床幔,天气热加上一路有视线纠缠,最后决定同一家解决。 师兄,你会不会买太多了,其他的也就算了,现在又不冷,你买那么多被子干嘛,还买鸳鸯的。 严谨:等冬天再拿出来用,你那破山洞,可得需要好好添置些东西,这些事情你别管了,交与我,到时候等着看便是了。 反驳无用,顾慕只好跟师兄走出铺子,看着他将所有东西收入储物袋里。 顺着长街往前走,突然,空气里传来甜甜的香味,那香味源头老板卖力的吆喝着:糖炒栗子,好吃的糖炒栗子,十文钱一斤,二十纹两斤半 大热的天,烘炉里发出明亮的火焰,老板光着上半身挥舞着铁铲。 严谨停下脚步,突然问顾慕:要不要吃糖炒栗子? 顾慕从善如流地点头。 他仿佛知道过几天会发生什么,落情虽死,但是一语中的,鱼骨在南溟帝君身上的事情传了出去,天人是很接近仙人,可毕竟没有真的飞升。 不远不近是最危险的距离,如果真的飞升让人够不着便也罢了,最怕只比别人高处一步,仿佛搭个梯子就能扯下大道。 顾慕现在处境尴尬,修士天下修士觊觎他,也忌惮他,所以格外珍惜当下平静的时光,以后以后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严谨去排队,顾慕站在一颗树下看着他,看他付钱接过东西。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绫罗镇的时候,师兄也是这样给他买好吃的,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如果一直没有恢复记忆,留在衡阳山做一个小弟子,天塌下来有师兄顶着,未尝不是一种幸福,不像是现在,要借着长街祭祀祈福的由头,强行筑起一道隔开普通凡人的法术墙,以免伤及无辜。 顾慕本性通透,又自己一个人闭关清净了许多年,信奉道家清静无为,他觉得弟子只要不去为祸人间,并不怎么约束。 回想起前日,南溟帝君铲除后患之举,无数南溟弟子被打回原形,恐怕会在南溟史志上轻描淡写、而又血腥味十足的留下一句帝君归,杀无赦。 短短六字,背后是无数条命。 可若是不亲手杀了那些弟子,他们也会受尸骨毒的影响。 一想到身上的尸骨毒,顾慕有些伤神。 刚出锅的栗子很烫,外表的油花很快浸湿了牛皮纸袋。 发什么呆,是中暑了吗? 顾慕听见严谨问,他笑了起来,然后摇了摇头,没好意思想把自己永远赖在师兄身边的事情说出来。 二个人寻了一处靠河阴凉地,并排坐在石头上,借着树荫在日头下剥栗子吃。 那栗子没有开口,硬硬的壳附在软糯香甜的果实上,有些难打开,不过这难不倒严谨。 他双手拇指交合,栗子放在中间,轻轻一捏,就可以将栗子壳捏碎,露出完整的果实来。 严谨如此剥了十来个栗子,转头一看顾慕,他也剥了十来个栗子,只不过没有一颗完整的果肉,而且地上的壳像是被狗啃过,淡黄的果肉附在褐色的壳上,没有一片是与果肉完全分离的。 堂堂帝君,修仙天人,谁成想他不会剥栗子。 第92章 祭品 严谨想起初见他时,他也是这般笨手笨脚。 顾慕,你这个笨蛋,连栗子都不会剥! 宠溺的语气说着嫌弃的话语,然后将十来个剥好的栗子放在顾慕掌心。 帝君知道师兄不是真的嫌弃他,脸上挂着笑,任由他嫌弃,他的手指头因为用力不当,被栗子壳硌的通红。于是剥栗子这种苦差事就交给师兄,师弟专心吃栗子。 严谨见顾慕吃的香甜,心里莫名觉得比自己吃还甜。自从遇上顾慕,大皇子得了一种贱病,师弟不给他找点事,他就浑身难受。这病大有越来越严重的趋势。 严皇子的贱病因为剥栗子缓解了一点,他忍不住想:如果能跟顾慕一辈子住在南溟也不错,只有到了清明或者中秋时,回衡阳山看看老顽童,给他拎壶酒,陪他说说话 第168章 严谨沉静在自己想要的日子里,心里不由得百感交集。 恰好此时,顾慕吃完十个栗子,他抬头一看,居然在不远处看见了顾雯。 严谨又拿着一颗栗子正打算剥开,就听见顾慕道:阿姐。 阿什么姐,师兄给你剥话没有说完,严谨一抬头,也看见了顾雯,她低着头,看不见脸,似乎在思考什么事情。 顾雯什么时候来了南溟,这短短的一夜时间,一个凡人,是谁送她来的 还没等想明白,顾慕已经拍了拍身上的栗子壳,褐色的栗子皮像是干涸的血,落到严谨脚边。 顾慕:阿姐,你什么时候来了南溟,你出衡阳山 顾慕话音未落,只见顾雯双手如电,绝非凡人的反应速度,一把将匕首插进了顾慕的腹部。 顾慕对她毫无防备,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看着这个待她如亲姐姐的人,鲜血淋漓的落在地上,滴滴答答 顾,顾慕 严谨丢下栗子,瞬息间扑了过去,仿佛有人早就在提防他会扑过去,数道结界立在他眼前,他被撞的反弹了出去。 三分剑嗡的一声出现在手里,一道金色真元打出,破碎了那阻碍他的结界。 他劈的快,有人布结界布的更快,仿佛顷刻间就又有了十来道结界。 顾雯双眼紧闭,脚底红光闪闪,几乎是在瞬间落成一个法阵,是简易的献祭法阵。 顾慕的法力不能全部回归,大战时只能靠大量吞噬灵气,落情说,这是因为最后一个祭品没有归位。 顾雯她是复活南溟帝君的最后一个祭品,她的鲜血顺着匕首流入顾慕身体里,简易的吸血法阵渐渐流转顺畅,血脉相连间,顾慕的身体微微颤抖。 简体法阵外,一层层结界不知疲倦地叠加,严谨劈着那些结界,他愤怒嘶吼,想打断祭品献祭。 可是来不及了,天空晴朗褪去,一瞬间乌云密布,渐渐的,周围环境如同流水变换,繁华热闹的南溟长街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玉色天地。 严谨抬头一看,那改变南溟天地的东西很眼熟,是司空山里造出来的那个白玉盘。 此盘一出,说明衡阳派的人来了,眼前这阻隔他的结界布的好似将军盾牌,是北辰手法,北辰殿的人也来了。 来的如此之快,可真是令人措手不及。 献祭渐渐顺畅,顾慕额间凤凰花纹越来越鲜艳,他冰蓝色的眼睛慢慢泛红,像是嗜血的魔鬼,还有一丝丝黑气缭绕在他周围。 严谨抬头看着白玉盘子的缺口,只见修仙门派的说的上名讳的都在。 大师兄梁以升居高临下的看着严谨道:阿谨,南溟帝君快要魔化了,你快上来。 严谨站着没动:魔化?顾慕他明明可以压制尸骨毒,只要他不发疯,那些毒就可以跟他和平相处,是你们这些当中的谁?如此道貌岸然,想要鱼骨长生,就如此不要脸。 他这一句话打了众仙家的脸,北辰郑明在上头冷笑道:切,严谨,你爱上来不上来,等会南溟帝君献祭完成,狂性大发,头一个杀的就是你。 郑明你给我闭嘴,你这个卑鄙小人,你们北辰跟顾慕的帐,我还没跟你算呢! 梁以升眼神暗了暗,他知道严谨的脾气,光劝是劝不动的,于是数百根琴弦出手,硬生生将严谨捆了上来。 严谨挣扎,被提上来的那刻,大师兄数百根琴弦尽数全断,白色真元散落一地他也成功的被梁以升提了上来。 到了上头才发现,衡阳派,北辰殿,南溟宫,三派的人在混战,各种法器真元乱窜,在白日里割碎无数弟子衣袍。 南溟宫那边由曼惜仙子带领,无数灵蝶飞花结成的法阵,有些花朵自带香气,浓烈的吓煞人。 曼惜这个时候没去计较二人之间的关系,转过头道:严公子,帝君,帝君怎么样了? 严谨没有回答她,他一道真元打出,想弄碎司空山里打造的白玉盘子,只要打碎这盘子,破坏献祭就还有希望,不料那盘子不知道什么材料做的,竟然用真元都轰不碎。 严谨顾不上其它,直接抽出三分剑一顿砍,乒乒乓乓,火花与真元四溅,有些落在手上,炙热的真元在指尖燃烧,化为血洞。 梁以升看着严谨满手鲜血,想过来阻止严谨。 大少爷这个时候如何能领情,顾雯怎么会在这里,梁以升大抵功不可没,想到这一点,他悲愤交加:寅七,拦住大师兄,别让任何人过来! 大猫化为神兽形态,虎啸练练,逼退了梁以升。 梁以升:阿谨,你过来,南溟帝君无论如何都要封印,你阻止不了,他就是个祸害,如果不封印他,整个修仙界都会被他毁掉。 严谨:什么南溟帝君,他不是祸害,他只是我的师弟,他是顾慕,顾慕有什么错?他有什么错! 严谨气的要死,气大师兄帮着北辰那群不怀好意的。还有这破白玉盘子怎么都弄不碎,心中暗骂老顽童没事弄这么结实做什么? 梁以升听了严谨的话,又见他神色凝重,心中像是吞了十斤苦果,被心中嫉妒与恨意控制,他眼神中暗红色光芒一闪,无数琴弦如蛇一般涌出,其中还夹杂的麻雀羽毛。 第169章 严谨一抬头,躲过大师兄的真元,大师兄一出手,他发现了的不对劲,那些麻雀羽毛!这是修士道心受损,被什么东西附身了。 严谨与燕雀鸟交过手,很快认出它,只知道它善追踪,没成想也善藏匿附身。 一剑横扫,对着大师兄劈头盖脸而去,逼得附身之物直接脱离。突然,半空中有桀桀的笑声,这笑声跟霍许卿坟包被毁时如出一辙。 严谨这时真的错愕了,小麻雀到底埋伏在衡阳派多久?怪不得当初找不到异样,原来这里面还有一出贼喊捉贼。 燕雀鸟被逼无奈,在严谨面前显了形,依稀是当初韩霜仙子身边那个满脸雀斑的男子,只有半人高身体周围飞着无数麻雀。 燕雀鸟在梁以升身边小声道:哈哈哈哈,衡阳北辰,你们这些人类果然禁不住诱惑,我不过顺着大势,稍稍撩拨几句,你们就都来送死了,有趣有趣,用不了多久,这天下就是我麻雀的天下了。 白玉盘内,被燕雀鸟一根鸟毛控制的顾雯蓦的睁眼,一双血红的眼睛看着顾慕,这仿佛是顾雯心中真正的想法,她凄厉道:你杀了我亲弟弟,还要占用他的名字,我要杀了你! 顾慕心中一凉,他入世感受到的亲情全部毁灭,他没有想到阿姐最后的话会是恨他。 脑中不由得闪过很多片段,顾雯十分关心他。他喝醉酒,是她煮醒酒汤;他生病,是她煎草药,他饿了,她给他做糕点。 仿佛所有珍惜的一切都被摧毁,想要的一切也变得遥不可及。 尸骨毒被这一句锥心之语激的荡漾,顾慕凄厉嘶吼一声,突然化了真身,绯红色透明海豚尾巴一甩,将全身血液流尽的顾雯化为齑粉。 与此同时,献祭复活阵成! 第93章 入魔 就在阵法开的那一瞬间,顾慕身后过来了二个熟悉的人,张西柳与刘良。 他们二人同样修习吞噬之法,打算听信谣言,直接吞噬了顾慕,这样便能得道成仙。 二人一人拿着一柄宝剑,站在顾慕身后背后插刀。 说来奇耻大辱,小人的暗箭实在难防,南溟帝君背部,真的被这二个不怀好意的插/了二个血窟窿。 疼痛时,心绪激荡的更厉害,额间凤凰花纹中心蓦的多出一个黑点,此乃天人入魔。 顾慕在原地愣站了一会,然后带着一身魔气转身,双眼不带温度的看着张西柳、刘良。 一开口,声音冷漠如冰:本座如今已经沦落到如此地步,是人是鬼都敢来杀我,你们二个鼠辈,算什么东西随手一探二人真元,真元凝滞不动,哦!原来是修炼了吸纳之法。 张西柳刘良现在有些害怕,他们二人偷听了掌门对话,知道顾慕可助人得道成仙,只要在什么献祭复活阵什么的杀了他即可,于是跟随着来了南溟,找准时机跳入白玉盘内,打算吞噬南溟帝君。 这世上总是有又愚蠢又痴心妄想的人,这种人往往遍地都是,而且沾沾自喜,这种人往往觉得自己聪明非常。 张西柳刘良二人死到临头还不自知,在他们二人的记忆中,顾慕不过是那个不太聪明的笨蛋,是个连普通文试都过不了的废物。 张西柳这时不改本色,打死不承认道:什么,什么吸纳之法,我们衡阳派修炼的都是普通的吐纳之法。 顾慕仰头长笑,见他二人脸色,知道当初那本册子是谁拿走的了,其实修炼吸纳之法也没有什么,只要稳得住道心,不受外物干扰,注意反噬,虽然凶险了些,但是确实对修炼事半功倍。 吸纳之法,与本座独享的吞噬之法有异曲同工之妙,不如,本座教你们这个如何?说起来本座还得感谢你们,不是你们把我扔进灵池,本座还没有那么快破开封印,知道自己是谁。 提起灵池一事,张西柳刘良二人脸色又一变。 张西柳眼睛一转道:帝君,帝君,不是我把你丢进溪水里的,是,是刘良,是他,是他使得法术 刘良瞪大眼睛:帝君落水后,我明明想去救是你说,为了吸纳之法的册子,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怎么你现在撇的一干二净。 张西柳道:刘良,你胡说八道什么,帝君,帝君你明鉴,真不是我要做的那石头不是我丢的没想杀了你。 这二人蛇鼠一窝的内讧,相互甩锅指责,顾慕不想理会这如同蝼蚁一样的二人。 闭嘴!本座,这就赐你们吞噬之法 顾慕说完这一句,在白玉盘内释放出身上封印的尸骨毒,又强行将吞噬之法灌入二人体内,张西柳与刘良不由自主的吞噬起尸骨毒来,那毒一流进心脉,立刻让二人脸色焦黑,如同病入膏肓的垂死老人。 顾慕最后瞥了一眼二人,他是天人,修炼吞噬之法,只吞噬天地灵气,他心思纯净,像是水晶般不染一尘,可是这世间万物总是阴差阳错。 总有凡人妄想痴念,将他拉入地狱,他蓦的想起在北辰墓地,那些无数个大雪夜晚,墓地怨气从他折断的双腿中被他无意中吞噬。无数死去凡人怨气在他身上乱窜。 第170章 我住茅草屋,他住高楼大厦,这天地本来就不公平,了我恨这天地,我恨这世道 凭什么我考了状元他要冒名顶替我,还有我的娘子,跟冒名顶替的人一起杀了我 我没有杀人我没有杀人为了我诬陷我相公你怎么会如此狠心 我喜欢表哥爹娘你们为什么要逼迫我嫁于土财主做妾你们这分明是卖了女儿。 我不是自己跳下河的,有人推我入水,我要去找他索命 那死老太婆还不死,活那么大岁数,占了我的寿命 为什么要把我生到这世上,我不想出生宁愿做猪狗 各种各样死于墓地的人怨念,每一句话背后就有一个悲惨故事,听得顾慕头痛欲裂。 他想:是啊!他为什么要为了这天下苍生苦苦压制尸骨毒,他又有什么错?这些平日满嘴仁义道德的修士,不照样为了长生来截杀自己丑陋的人心,丑陋的世道,没有人配飞升。 此时此刻,那些怨气被无限放大,连着尸骨毒一起,顺带着南溟帝君的官袍也被染黑。 他要杀出去,他要冲出去,将所有人碾为灰烬,他要毁了这天地,毁了所有对不起他的人。 顾慕跃盘而出,站在结出的方形法阵中心,身上黑色缭绕,连着尸骨毒的毒气,他眼神凶狠,怒视着这一切。 北辰殿掌门齐墨渊,站在高处,一柄佩剑在手,指使着弟子斩杀南溟宫的花花草草道:郑明,好徒儿,你去杀,都给我杀,拿这些修炼成精的灵草去做仙丹,吃了可得百年灵力哈哈哈哈 衡阳掌门司徒安越看形势越不对,怒道:齐掌门,你这是在干什么?南溟帝君已经入魔,快,快,封印他 齐墨渊一边画结界一边道:司徒道友,难道你不想成仙吗?封印他做什么?他身上可是有鱼骨啊!有了鱼骨,就可以得道成仙 司徒安道:齐墨渊,来的时候你不是说,要举全派之力封印尸骨毒吗?这毒一旦流出去,普通百姓怎么办? 北辰殿齐掌门道:惹出这祸事的是他南溟宫,尸骨毒也是落情弄出来的,我是要封印南溟帝君,可是我也要鱼骨,司徒道友,难道你就没有想过要鱼骨吗? 司徒安:我只想要封印南溟帝君,让尸骨毒不能变成瘟疫溢出。 燕雀鸟压根不跟严谨纠缠,它控制着最外围的法阵,不让修士趁乱逃走,心底不由得嘲笑众人的愚蠢,明明都不知道鱼骨如何抽取,就敢轻易来南溟送死。 吞噬最后一个祭品,南溟帝君会恢复全部法力,尸骨毒也会全部发作,届时,是辨认抽取鱼骨的最好时机。 顾慕一出现,严谨立刻停下手中动作,他看着已经异变的顾慕,轻轻的叫了一声师弟。 梁以升站在一旁,唯恐毒气伤了他的阿谨,给他套了个法术结界。 顾慕走火入魔,听不到有人叫他。他一挥手,严谨就被掀飞到最外围的阵法。 堪堪用三分剑稳住身形,站在高处一看,阵法中很混乱,各式各样的人都有,刚刚还打的不可开交的弟子,看着魔化的顾慕。 严谨再次与燕雀鸟狭路相逢,他只听见无数小麻雀盘旋在头顶叽叽喳喳,同时开口道:恭贺南溟恶君归来,恭贺恶君归来。 邪门恭贺声突如其来。混乱一片,修士们听到动静,惊愕地停下双手,抬头看着头顶无数小麻雀盘旋。 这又是怎么回事? 严谨立在阵法外围与燕雀鸟一人站一个边,他昨天晚上抱着顾慕,从典籍上找不到的尸骨毒,倒是从顾慕口中问了出来。 各位道友,尸骨毒根本就不是瘟疫,而是会让人变成异类! 小麻雀桀桀地笑着,附和着严谨的话:天下所有人都变成麻雀,哈哈哈哈,都变成麻雀,落情本想将天下人变成灵蝶,不料,最后竟然是我赢了。 掌门司徒安匪夷所思:什么?这是为何?为什么要将天下所有人都变成麻雀这南溟宫都是些什么东西他们都在想些什么? 燕雀鸟道:衡阳掌门,天道所说,众生平等,可是你们这些正经修士,自诩正道,却从来瞧不上我们这些修炼成人形的精怪小麻雀边说边扑棱着翅膀,怎么?刚刚北辰殿齐掌门还说,要掠杀我南溟精怪,回去炼丹,这么快就忘记了 顾慕身上的尸骨毒一释放,果然有几个法力不深的弟子变成了小麻雀,这让本以为尸骨毒是瘟疫的众修士面面相觑,差一点惊的下巴落地。 齐墨渊:那落情不是说,尸骨毒就是瘟疫吗?还说什么瘟疫四起? 严谨:齐掌门,他们南溟宫都是些花花草草,灵蝶灵虫,头脑简单,四肢发达,说的话哪里能真信尸骨毒无药可解,就是会让人变成异类。 第171章 还有一句话严谨没有说出口,恐怕当初落情所说的,来不及了,瘟疫四起说的瘟疫,大概是指人心,人心险恶,可以比的上正真的瘟疫,落情说的也对,顾慕现在魔化,也与瘟疫无异。 没有修士想变成麻雀,回头看看那半人高的燕雀鸟,满脸雀斑,长得真丑,就更没有人愿意了。 北辰殿掌门齐墨渊一口钢牙咬碎,鄙视道:怪不得你们南溟神神秘秘,也不与我们中原深交,原来你们都是些登不上台面的精怪。 这样的真相,有些让人想笑,万一真的所有修士都变成麻雀,想想就觉得荒缪。 顾慕已经彻底入魔,他才不会管麻雀大军的多少,杀戮深埋在他心中。 燕雀鸟本就是麻雀,尸骨毒对他算是无效,他在阵法上空放出许多小麻雀看守,真身笔直的对着顾慕方向飞去,他要拿到鱼骨,做一只与天地同寿的麻雀。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鸿鹄安知燕雀之志? 严谨将剑上青龙祭出,厉声道:寅七,保护好顾慕,拦住麻雀,如果你不小心变成麻雀,我也会给你喂一辈子的清蒸鱼,记住,顶上半柱香时间。 他说完之后,纵身一跃,跳出阵法高高筑起的高台。他腰间系着的衡阳印闪烁着橙光。 白玉盘外,小师妹难得白天清醒,二师兄江远嵊也在,他们一路飞行,将小师妹带到了南溟。 严谨没有跟师兄们废话,开口问:梦宜,你是观星师,可参破天下大势,现在所有修士都聚集在此,有什么办法能阻止尸骨毒? 梦宜小师妹头痛道:四师兄,我昨天晚上一夜没睡,看了一夜的星象,星象显示,东南方位,荧惑星红,有道是秋月北斗照 严谨直截了当的打断:师妹,情况紧急,说点我们能听得懂的,掌门和大师兄都在阵法里,顾慕双目赤红,全身黑气缭绕,已经走火入魔 梦宜小师妹听闻顾慕走火入魔,娇俏的脸庞浮现去哀伤:小师弟那般纯粹干净的人都走火入魔,定是这人世间对不起他,四师兄,天人千万年才出一个,凡人之力杀不死,只能封印。 严谨沉默了一会,他心中有私,他希望顾慕能好好活着,哪怕自己一直留在南溟陪着他,可是顾慕被一堆人生生逼着入魔,于是他痛心疾首道:如何封印? 梦宜小师妹泪流满面,她是观星师,能看见未来却不能阻止,带着哭腔道:四师兄,阵法上的事情,我不知道。 第94章 冰肉棺 这时二医仙道:四师弟,尸骨毒虽然无药可救,但是天底下但凡是毒,从药理上总可以克制一二,我们带上师妹,一起上去看看小师弟。 二医仙的话让严谨很是感动,顾慕明明是个连衡阳印都没有的弟子,但是师兄们依旧愿意认他这个师弟。 傅余齐若是听了这话,肯定会翻一个白眼,废话,干嘛不认,堂堂南溟帝君,还是一条绯红色海豚状的天人,多罕见,何况这只海豚还曾经跟他一起吃过长莓果。 飞到那个方口园圆底法阵的边边上。梦宜小师妹捂着嘴道:师兄,我没有真元,你飞这么急,我差一点要吐。 场面紧张刺激,无人理会师妹的抱怨。 燕雀鸟与严谨的青龙、大猫还在缠斗,火龙灼烧了无数只小麻雀,其实如果不是气氛不对,烤肉味,闻起来倒是挺香的。 众人嗅着味,附身一看,下面一堆小麻雀的尸体,足足有三尺厚。 撇开小麻雀尸体不论,顾慕站在白玉盘底部正在显神通,剩下的二派掌门,正踩着麻雀尸山,合力攻击他,不过眼看着就要不敌。 严谨:顾慕现在,法力太可怕了,齐掌门与掌门师伯,还有那么多弟子的法力,加起来居然不能撼动他分毫。 突然,严谨感觉脚下一晃,他心道不好,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阵法居然是要塌了。 顾慕心中怨气一片,黑气从他头顶不断冒出,他勉强辨认出北辰殿那些人在什么方位,一道道绯红色真元如闪电般劈出。 这阵法如果倒塌,对于南溟这些异类来说是放虎归山,再想捉住它们的帝君谈何容易,到时候这人世间不再是人世间,而是动物世间。 傅余齐几道符纸打出,勉强补住漏洞。 严谨提剑倒飞出去,重新加入混战。 大猫嘶吼一声,一声震飞无数碍眼小麻雀,见主人来,立刻自己主动缩小,退回严谨脚边,一起回来的还有盘剑青龙。 剑影如光影,眨眼之间,严谨卷飞一堆裹乱的,这其中哪个门派的弟子都有。因为顾忌的人多,向来凌厉的剑招,不得不变得绵长。 三分剑,仿佛无形之中,他感受了一种玄妙的境界。 三卷《天书》齐刷刷自行翻动。第一卷 的时候,严谨想,自己修行留下的脚印会不会大雪覆盖; 第二卷 时,他在迷惑怀疑自己究竟会不会留下脚印,天地太大了,如何能看见他一个小小修士。并且如果修行之路,一直走的都是青石板路,根本什么脚印都不会留下。 南溟宫会出现种种异变,不过是觉得不公平罢了,有些灵蝶灵虫,明明连脚都没有,如何在天地间留下足印,何况还有修士在捕捉它们。 第172章 第三卷 天书,是一片白茫茫,真干净。 才九月的南溟突然飘落起大雪,天地似乎也在悲悯那么多的生灵即将涂炭。 顾慕还在持续黑化。 曼惜不得不给自己身上套了几个保护法阵,她正带着南溟宫花花草草与众修士厮杀。严谨低头看了看她,她是灵蝶,受不了严寒,似乎应该冬眠了。 三分剑的剑锋嗡嗡作响,满天雪花似有幽蓝光芒浮现,司空山里音容笑貌恍惚一闪而过。 师父,你要告诉我什么,我忽略了什么?这无解之局我该如何破解。 他喃喃自语,突然想起身上带的一本书,失心魔的冰肉棺。 那本书不知道是什么来头,过了百年依旧灵气逼人,严谨将它从储物袋里拿出来,上面的字迹像是在画符,寻常人根本看不懂写了什么。 不过严谨他一取出那书,它自发晃晃悠悠,飞到梦宜小师妹眼前。 梦宜不明所以,将书翻开一页,只用一眼便知道书上的内容,是用星象记载的一个古老传说。 此时,强行搭建在白玉盘上的法阵又一阵晃动,橘色灵气一闪,傅余齐刚刚补上的符纸全部崩裂失效。 眼看着真要大家一起去做麻雀严谨将心一横,收起全部剑招,三分剑悬浮置于眼前,往顾慕站的地方飞去。 顾慕脑海中不断闪现屈辱的记忆,北辰殿的人诬陷他偷盗,毒打他,一下一下的棍棒加身,打折他的双腿,衡阳山大师兄的提防,以及故意让他成为众矢之的,所有仙缘者,嫉妒他排挤他 他入世不过短短两年,就仿佛把别人一生的苦难尝尽了。 似乎还有一丝甜,师兄给买过一串糖葫芦,咬一口,又酸又甜,那酸甜的滋味似乎还在唇舌间流淌。 突然黑气缭绕更甚,顾慕听见脑中有人恶狠狠地说,严谨是你的封印,他本就是你的羁绊纠缠,可是最初相遇,他却任由你被带到北辰。 如果不去北辰,你的腿也不会断,也不会被大雪天丢在墓地里吞噬怨气 这世间烂透了糟透了,杀吧,杀吧!屠尽他们,毁灭他们,发泄你心中的怨气。 顾慕勉强认出北辰殿郑明,以牙还牙一击打碎他的膝盖,当初那些欺辱过他的的,统统击飞他们。 严谨正在半空飞,突然郑明横飞了过来,见他双膝绵软无力,便顺手接了他一把,然后将他抛飞给二医仙,有江远嵊在,郑明这条命,死不了。 不过郑明的膝盖一事,严谨想起顾慕数次不小心腿软摔倒,他似乎猜出了传说中的鱼骨在什么地方。 此时此刻,严谨离顾慕只有几米,只见他的膝盖隐隐有红光流转,鱼骨现在如同长熟的西瓜,可以采摘了,严谨默念三分心法,身上金光大盛。 见那金光大盛,傅余齐泪流满面,他虽然嘴碎,心肠也最软,站在阵法上面呼唤:四师弟! 二医仙也低低出声:四师弟! 梦宜一只手小师妹捂着嘴巴,哭出声道:四师兄! 梁以升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这些被他禁止出门的师弟师妹们为何突然出现在南溟,还如此凄厉出声。 他十分惊异,看完傅余齐等人一转头,又见严谨直直的往顾慕身边而去,没有罩法术结界,也没用剑招隔离黑气,那一瞬间,他心中的担忧到达了顶峰,似乎意识到要发生什么。 阿谨,阿谨,你回来,你快回来,别过去,别过去。 数百道琴弦如雨丝般涌出,刚要触及严谨,却被三分剑上的青龙喷出的火燃为灰烬。 梁以升痛不欲生,撕心裂肺道:阿谨,阿谨!你别过去,你要做什么 说完,向来是仙家风范的大师兄,竟然风度全无,不管不顾,形同疯癫,一瞬间想要掠至四师弟跟前。 这个时候大师兄还要来捣乱,严谨一道真元将他打了出去,看他的眼神平静无波,像是洞悉了他与北辰郑明的一些勾结。 梁以升目眦欲裂,凄厉地叫出声:啊啊 严谨以血肉之躯,一下子撞进顾慕弥漫的魔气中。 彭的一声巨响,花火四溅,金光与红光大盛,如同火树银花,又是烟花绽放,万千芳华似在法阵中炸裂 燎原般的火从南溟帝君站的地方升腾,眨眼翻滚直白玉盘外。 大猫看着主人,突然感觉脑中一松,身上的契约阵一闪,竟然消失不见了。 三分剑青龙蓦然消失不见,噌的一声脆响,似有人在嚼油炸锅巴,再回头一看,三分钟不知道什么时候,折成了两截。 落下的那场大雪在半空中被火苗卷为灰烬,所以什么也没有落下,法阵承受不住这力道,轰然倒塌。 法阵一破,天下罪恶没有了遮挡,雷劫应声而下,同样准确无误地劈到顾慕刚刚站的位置,刺目的紫黑色一闪,连同金光一起,激得所有修士一起闭上了眼睛。 法阵破裂与雷劫一起袭来,所有人闭着眼睛逃命,慌乱中,不少修士在半空相撞,又重新落在法阵里,被迫承受这雷霆万钧,一时间,重新焦味万千。 第173章 一柱香时间过后,雷劫滚滚退去。 南溟帝君站的地方只余一本书,风雪重新落下,纸张闪着灵气,画着谁也看不懂的符号。 梁以升呆呆的看着严谨消失的地方,泪流满面,心如刀绞。 众修士面面相觑,不知道为何严谨那一撞之下,南溟帝君就不见踪影。 再抬头一看,一个小姑娘,在法阵最外围托着星梦,星梦万千星辉,在白日风雪中,点点散去。 梦宜脸上泪痕枯竭,她喃喃道:四师兄,顾慕小师弟。 星梦一散,白玉封阵盘从被天劫轰成焦土的地方,一跃而起,像是流星一般往前飞去。封阵盘是取山脉灵石炼化而成,会自动寻找山脉灵气充足的地方。 第95章 封印(终章) 玉盘内,有二只垂死的小麻雀散发着黑气,严谨随手炼化了它。三分剑变成废铁从头顶掉落,青龙发出的最后一丝火苗被吹灭。 顾慕又变成了绯红色海豚状,天人不死,只能被封印。 仿佛是宿命。 顾慕被严谨以肉身为代价,永远封印在玉盘内。 严谨元神出窍,眼睁睁地站在一旁看自己的肉身慢慢膨胀,他以全身血肉化为失心魔的冰肉棺,这名字听起来就不祥,可见一本书起名十分重要。 他本以为这样做棺材的结局会很痛,可是没想到只是看起来有点血腥,却不太疼。过了一会才想起来,是了,那一撞击之后,他已经是个魂魄了,魂魄是感觉不到疼的。 老顽童曾经开玩笑,说严谨天庭饱满,地阁方圆,是大富大贵的命,可谁也没有想到,不过二十出出头就身死了。 严谨坐在白玉盘内,伸出透明的手摸了摸顾慕,突然,他肉身上穿的衣服被撕裂,里面滚落出无数只栗子来。 还剩下的二斤栗子,全部砸到绯红色海豚身上,把他砸成了个人形。 顾慕揉着肩膀,睁开冰蓝色的眼睛,额间凤凰花纹依旧明艳,黑气尤在。 直到此时,顾慕好似才明白过来什么,他眼眶突然就湿润了,低声道:师兄,你 严谨最怕人哭,尤其是心爱的小师弟哭,他伸出手指,想替师弟擦眼泪,却是徒劳无功。 南溟帝君仿佛又回到了顾慕的状态,不由得哭出了声,其中夹杂着栗子壳晃动碰撞的声音。 师兄,师兄,你为什么要做我的封印,让我,让我杀光他们他们的心好黑,都不配飞升,你又何苦为这天下,承担那么多 严谨突然笑了起来,他盘腿坐着,想摸一摸顾慕额间的花纹,那些花纹很漂亮,可是又清楚的知道自己是个虚影,便放弃了。 突然,散落了一地的栗子全部往右边倒去,白玉盘眨眼之间便飞到百里开外的荒山。 白玉盘飞得没有大猫稳,像是在玩颠来倒去,顾慕一下子拽住严谨的衣襟,却扑了个空。 严谨这时深吸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能承担。他自觉自己骄奢淫逸,也没什么拯救天下苍生为己任的远大理想,他似乎只想过一种另类的得过且过生活。 没成想,真到了危机时刻,反而脑中一片空白,既没有天下苍生,也没有得道成仙,什么都没有多想,就这样心无旁骛地跳了下去。 顾慕抱着严谨的虚影,在北辰墓地吞噬的怨气,渐渐被压制,他哭的更厉害了。 师弟,你别哭啊,我现在不能给你擦眼泪,你一直哭,显得我特别无能。 严谨的血肉骨骼全部被碾碎,融进了白玉盘内,那白玉盘飞到荒山的一处破裂处,幽蓝光芒中,白玉盘倒扣,将一人一魂关进了地缝里。 似乎有齿轮的声音作响,白玉盘上流光溢彩,司空山里生前最后一个法器,没料到会在这时派上用场。 严谨落到了地缝里,他感觉身上轻飘飘的,心想,过不了多久,自己就会魂飞魄散吧。 他虚虚地抱着顾慕,闭上了双眼,睡梦中,他看见了司空山里,老顽童冲他笑的很猥琐,就像是生前一样,师父冲他招招手。 徒儿,你知道什么是破阵之法吗对我们来说,修长生是一个过程,对小慕来说,他本就是天人,所以是历劫。无论是正反还是上下,破阵,破的是心里的结,修士修长生,关键在于,肉身虽腐,精神永存!为师命不久矣时,被你师弟影响,所以顿悟了阿谨,你天资聪颖,这是为师最后能教你的东西了。 这段话说完之后,老顽童飘飘悠悠的去了,神情自若,仿佛不是赴死,而是去赴宴。 肉身虽腐,精神永存。 严谨站在原地想了一会,这意思是说,修士修的是一种精神,一种敢于突破肉体凡胎,追求长生的思想吗? 不,不是,这样想法太片面,这世上值得流传的思想何止千百种,修行的门道也是五花八门,而且就算同修一道,修习途中也会有细微差别,好比一首曲子,你弹奏与他弹奏,因为思维想法领悟,或者生平经历不同,也会让聆听者有不同的感受。 严谨皱眉想了一会,在一片虚无中想,修士修仙,修的是一种自己可以领悟到的精神,这就是三千大道,殊途同归的最好解答。 第174章 每个人都有自己要修的道,他心中那扇金色大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他看见了一片纯白,原来门后是一片白纸,想要绘上什么图案,得自己去画。 怪不得老顽童从来不教他剑法,修行路漫漫,得自己一步一个脚印慢慢走,以前总觉得司空山里不靠谱,现在严谨觉得,这世间再也没有比他更好的师父了,他传授给他的,言之不尽,受益终身。 他的魂魄在原地停留了很久。 突然想起,司空山里将配剑长生给了师弟,让自己不要离开师弟太远,严谨不知道自己不靠谱的师父,是不是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自己会做师弟一辈子的封印。 不知道昏睡了多久,可能是几百年,也可能是一瞬,一片虚无中,严谨听见有人叫他。 那声音急切,他听了好一会儿,才发现是顾慕。 师兄!师兄,你别魂飞魄散求求你,别走。 黑暗的地缝之中,顾慕脖子上蓝水晶金色真元一闪,如数没入他的魂魄中,顾慕用尽法力保住严谨魂魄不散。 顾慕好,我不走。 师兄,顾慕举着蓝水晶道,把这当聘礼好不好? 严谨一愣,难得的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顾慕觑着他的神色,低声道:师兄是觉得我身份地位高,配不上我吗?还是觉得我位列天下三大宗师,辈分大?还是嫌我活了千千万万年,嫌我老? 严谨: 见他久不答话,顾慕以为他要反悔:师兄,你回答我好不好? 严谨错落有致的眉眼,好不容易将震惊收了回去:你不是在开玩笑? 顾慕答:自然不是。 见南溟帝君满脸急切,强行挽留的魂魄心脏跳动了一下,他想召唤出三分剑,然而召唤出断掉的剑,又不知道应该做什么,于是茫然的将二截剑丢了回去,地缝里发出一点声响。 许是他太久没有回答,顾慕脸上重新浮现哀伤。 魂魄道:呃!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不觉得你地位高,也不觉得你辈分大,你是我师弟,至于年纪大,你看着比我小。 顾慕笑了起来,额间花纹熠熠生辉,看着他的师兄,他的封印,不管不顾地直白道:师兄我爱你。 地缝里黑漆漆的,唯有头顶一束阳光照在二人身上。 光影投射中,像是这世间只有他们二人,天地万物都消失不见,他看着师弟的脸,莹白如玉,扣住师弟的后脊,不管不顾地亲了上去。 他冰凉的唇,恍如空气,依旧没有实体,顾慕配合地闭上眼睛。 2022.5.15 正文完 记录一下 荔枝杨梅 第96章 番外一(司空山里) 我叫司空山里,享年864岁。 我想了想,这一辈子,实在是碌碌无为,在我去见真理之前,碗里的最后一块红烧肉没有吃到,实在是遗憾。 我854岁那年,收了一个徒弟。徒弟叫严谨,一个刚从皇宫里来的小孩,我见他神情严肃,一脸循规蹈矩,很是嫌弃。 小小年纪,装什么老成,一辈子都这样严肃正经未免无趣,所以很是喜欢逗逗他,教他上树掏鸟蛋,下灵池摸鱼,这小王八蛋不肯,反而作怪的很,一本正经的跟我讲起为人师表要如何如何,一肚子的正经墨水。 我一生气,便将他丢给梁以升和霍许卿,被我教育了几天,这严谨身上的臭架子,总算是消失了不少,年轻人嘛!就该和年轻人多多相处。 见他们相处的不错,许卿更是教他修仙入门书籍,我便出山游历,体会世间万物,我不善剑道,但是衡阳剑法练得还行,法阵倒是有不少心得,都是游历过程中悟出来的。 说到修行,我跟李闻师兄持相反态度,他主张多多游历,实际上他一辈子都没怎么出衡阳山。我主张闭关修炼,保持道心清净,也是这样教严谨,自己却一辈子基本都在外面跑。 可能我们都觉得自己修行的道路不是最好的,所以才将相反的道路推荐给弟子。 修行之路上,我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蚂蚁,用尽毕生力气爬行,亲眼见过斗转星移,沧海变为桑田,所以害怕死亡,一辈子都想怎么才能与天地同寿。 教授严谨的第五年,他已经与三分剑有了感应,天赋卓绝的孩子,真是后生可畏,可是我近来频频感觉自己身体变轻,还总是瞌睡,睡梦中容易惊醒。 种种征兆都在提醒我,大限将至,那夜又是睡梦中惊醒,我披衣起身,推窗一看,看见老马站在院中好睡。 薄雾笼罩在院子里,看不清头顶的月亮,突然觉得很伤感,周围黑漆漆的,我想,修士求长生,怎么就求不到呢?百思之下更是难以安睡。 千百年,只有静虚道长一人飞升,于是我去了南溟,我想去看看的他的足迹,可是没有寻到。 入了南溟,倒是发现了好多精怪,不知道是不是地理位置得天独厚,这些花精蝶仙随处可见,于是吸引了好多散仙在扑杀精怪炼丹。 这世道不太公平,好似总有修士认为,精怪没有资格追求长生。 我顺手救了几朵花精,没有在南溟找到静虚道长的痕迹,于是只好作罢回了衡阳山,我前脚刚回衡阳,南溟异动了,有碎尸浮现。 第175章 于是,南溟北辰一起去替天行道,再次去南溟,我本不抱什么希望,因为我这此处流连了大半年,什么都没有求到,不料,这次居然真的摸进了南溟宫,还顺利的看见了溟虚海,不过溟虚海变成了死海。 第二次南溟之行,我没有找到我想要的,却顺手救回来了二个娃娃,一个顾慕,一个顾雯。 阿谨那孩子,初次见小慕,就告诉人家男女授受不亲后来果然应验,阿谨教了这一句,便把自己赔了进去,我原本还说,阿谨知道个屁,现在看来,是我知道个屁。 一年后,种种因缘际会,顾慕那小笨蛋做了我徒弟,(是我那高徒严谨强塞的),原本我命不久矣,不想再收徒。 但是阿谨好像很喜欢这个师弟,处处为他操心,明明当初自己学修仙基石时,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要不是天赋好,早就落人后边去了。 阿谨改了性子,几乎天天早起送顾慕去启悟堂,回想起,这可是当初睡到下午才知道起来看基础书卷的人,我觉得很是不可思议。 顾慕那孩子天赋一言难尽,好像很适合修仙,又好像不适合修仙,入门考试的时候,也是险过,我见阿谨眼神真挚,于是决定给他补考的机会。 补考还没有重新出卷,就到了许卿的生辰,一想起她早早夭折,我就心里难受,她这孩子,还没有我这师叔在这世上活的久。 整座衡阳山,就数她最明艳动人,英气十足,后来的梦宜则是很可爱,很娇俏,但我私心更喜欢许卿多一些。 也觉得许卿更适合严谨,我不想他修仙路上只有一个人,寻个伴也好少些寂寞,于是曾经在此事上倾心教导过他,可惜这徒儿不中用,看个春宫都臊的面红耳赤,更别提当面对许卿献殷勤,噫!暗自扼腕叹息。 夏末初秋之后,我的身体越发的轻,死亡的脚步越来越近,就在这时,许卿冥生辰蜡烛有变,有人潜伏在衡阳山很久了,后来就是一场恶战,打的十分激烈。 许卿的祈福法阵是我所布,我眼睁睁的看着祈福法阵变为血祭阵,可我却不能阻止法阵,我的身体越来越脆弱,一把脆的跟瓷器一样老骨头,可能承受不了暴虐一击。 勉强上去拆阵法顽石时,被困在法阵中的人给我狠狠一击,眼看着就要第二击,是顾慕,替我挡下了那一击。 他说:师父,你你不能再受伤,你身上的味道越来越重 我本来奇怪小慕这孩子在说什么?后来他额间闪烁着红色印记,便知道他能闻见我身上死亡临近的味道,我却无意中知道他身上有上古封印,我看了看场中,仔细观察,发现这封印连着阿谨。 我一时愕然,我的二个徒儿居然会有这种奇妙的缘分。这便是命吗? 我看着小慕的脸,这孩子至纯至善,一双眼睛清澈无垢,好像对着世间一切都懵懵懂懂。 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有人为了救我受伤,况且小慕还是弟子,心中很是过意不去 为怕小慕受人毒害,我本想让他一个人搬入春涧堂跟我住,顺便研究他身上封印,不料阿谨拖家带口的非要跟着来,死皮赖脸的不肯回飞阁流丹。 算了,我也快死了,徒儿们愿意跟我住在一起,那就住吧,热热闹闹的也没有什么不好,于是,最后一年,我种的蔷薇花总算是开了。 我知道小慕是天人的那一次,正好阿谨不在春涧堂,想来他身上的封印正在渐渐松动,我拿出画册本想验一验小慕身上的封印究竟是什么。 实在是出人意料,他居然在画册中,行走在立体的日月星辰中,那些蓝色的日月星辰熠熠生辉,我在他行走在画册的足迹里窥见了修仙的本质。 修行之路,修的不过是一种似是而非的精神罢了,我肉身虽然死去,但是我领悟到的精神永远存在世间,那一刻我顿悟了,死亡一瞬间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我坦然面对死亡,我的命星并没有因此黯淡,直到我魂归天地的那一刻才坠落。 除了最后一口红烧肉没有吃到,我这一生,足矣! 第97章 番外二(栖息神虎兽) 我是栖息神虎兽,很厉害的神兽,整个修仙门派加起来也没有几只,我一直生长在山间密林,自由自在的捕猎,打架,或者看密林从春到冬,看树叶从嫩芽到飘落。 我本以为我会一直自由自在的生活在密林,直到有一天我好奇心上来,跑去雾河看热闹,果然,好奇心害死猫,然后我被严谨收服做宠物,可恶! 我给主人做了大半年的宠物,看在他愿意给我清蒸鱼的份上,好吧!我承认他是一个好主人,虽然他总是不让我睡在他的床上,发现了就把我拍飞在房梁上,哼。 飞阁流丹的每一根房梁我都待过,每一片瓦片我都踩过,有时候我会看着日出日落想,我的虎生就要在这里度过吗?衡阳山再好,也不过是个山而已,哪里有外面的大千世界好。 有时间我会对着山峰胡吼,我要出去,我要吃仙女酥,我要吃肉包,我要看满大街的美女,她们有细白柔嫩的脸庞,梦宜我已经看腻了 可惜没有人懂我内心的嘶吼,我的主人不仅不能,还嫌我吼的难听,把我胖揍一顿,可恶至极。 第176章 对了,飞阁流丹里还有一个人,他叫做顾慕,我喜欢他的眼睛,黑白分明,清澈无垢,他应该能听见我说什么,不过他不明白我在说什么,他有点可怕,我觉得,他仿佛天生可以压制我,从武力或者血脉上,每次打架我都打不过他,他看起来很柔弱。 不过顾慕应该不知道自己有多厉害,听主人说,他被北辰殿的人欺负的很惨,他没有来历过往,也不记得自己是谁,比我这个大猫还野生。 我的主人很想替顾慕报仇,最起码也要打郑明一顿出出气,不过碍于门规还有什么情面,没有打的成。 又过了一段时间,我的主人抱着我,撸着我的毛感慨,说当初很后悔,我用眼神问他,后悔什么,他说,他后悔当初在南溟初遇顾慕的时候,就应该一意孤行的把顾慕带在身边,这样,他就不用吃那些苦,遭那些罪,我想了想,凡人雪天待墓地,光听着就很很惨。 顾慕有的时候,走路总是不小心摔倒,那是旧伤,尤其下雨或者天气凉的时候,需要靠灵药压制,得亏我主人财大气粗,能源源不断的给他提供灵药。 再后来,我发现我主人对顾慕怪怪的,总是看着他,比看我的时间都多一些,老顽童醉酒的时候,我还偷偷看见主人亲了顾慕一口,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本以为日子就会这样平静无波的过下去,我也不嘶吼了,偶然跟老马吵吵架也挺好,如果它不踹我的话。 可是世事难料,我的主人有一天,跟一个天生能压制我的人一起死了,我重获了新生自由,获得了重新奔跃山林的资格,原本我以为我会很高兴,可是却没有,我很伤心,伤心了好一阵子。 主人身死的原因,是因为那天众仙家打架,打的特别厉害,我也参战了,我主人那个时候修为已经很高了,我想,应该没有什么人能够轻易打死他。 可是我的主人还是死了,我觉得他死的很快,好端端的为什么去送死,他不是跟顾慕很好吗?为什么大家都要一起去打顾慕,顾慕明明就是一个纤弱少年而已。 主人死的那天,我叫的很凄厉,因为伤心,虎眼朦胧间,在我的头顶,我看见梦宜割开手腕,帮主人开启失心魔的冰肉棺,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听起来有些可怕。 一阵天崩地裂后,我跳到梦宜怀中,跟她说,严谨是个腹黑到头的傻蛋,是个短命鬼。 梦宜薅我的毛说,如果没有我主人,这世间就没有修士了,大家会变成麻雀,我也会变成老虎麻雀,所以梦宜揪着我的虎须,强迫我听什么是失心魔的冰肉棺,那是用星象记载的禁术。 传闻很久很久之前,修仙界有一对亲兄弟,哥哥修习冰系法术,弟弟修习火系法术,二个人都很厉害,不过短短二百年,这对亲兄弟已经战遍天下无敌手,无敌久了就会很寂寞,日子久了,于是动了自相残杀的心。 不过后来又觉得,杀死对方,不如把法力抢过来,来的划算,于是,修习火系法术的弟弟,开始偷偷谋划这一切,兄弟二人摩擦不断,又打打杀杀了好几百年,毁掉了无数仙山。 他们每次打架都要连累无数,哥哥动了恻隐之心,这一心软,被夺了全部法力,可惜,五行相生相克,水火不能相融,于是弟弟上半身承载着火,下半身承载着水,相互抵消折磨,这般情况下他疯了,疯魔之下,生灵涂炭的更厉害。 哥哥见状,便研习了一种吞噬秘术,以观星师鲜血为媒,星梦为引,以自身血肉为祭,召下万千星辉,封印了弟弟,所以这秘术被称为,失心魔的冰肉棺。 不过我的主人向来是个多事挑剔的,他动用这个秘术之后,觉得前人没文化,起的名字太难听,于是私自给这阵法改了名字,叫做顾慕。 那二个字被我主人刻在断剑上,就这么肆无忌惮的摆放在白玉盘旁边,远远看着,像是一个碗与二根筷子,我看了看,觉得也没有高贵到哪里去,还很滑稽。他起名一向不行,例如,我叫寅七,一股小家子气,配不上我的高大威猛。 我的主人跟顾慕一起住在白玉盘下面,那地方没有人能靠近,金光与绯红色光芒不断,去的人无一例外都被威压震慑了,百里开外,寸草不生。 那光芒直到十年后才渐渐弱了一些,这十年里,我一直蹲守荒山外,看着主人和顾慕一起生活。 也会有人来看看他们,二师兄,三师兄,梦宜,他们一年要来好多趟。 大师兄来的最勤,不过他也最惨,每来一次绯红色真元就要强上几分。 地缝里总是有些奇怪的喘息声传来,我听不懂那是什么,不过大师兄听完,每每都是一脸心碎的模样,我看着他,觉得好奇怪 后来大师兄便不来了,但是那些奇怪的喘息声还在,还日益频繁。 喘息声结束之后,我的主人总是在抱怨,说什么早知道当初,就应该多买些被褥,最好要红色喜庆的,在南溟长街定制的家具还没有来得及搬还有一些挂着好看的壁画,还有留在飞阁流丹十几本的绝版春宫 顾慕听着总是笑,他的容貌变了一个人,不过气味还是一样,我蹲在白玉盘上舔毛的时候,看见顾慕光着身子,然后他一挥手布了一层结界。切!就他那瘦弱的身板有什么好遮掩的,不给看,我还不屑地看。 第177章 于是我从白玉盘上跳了下去,顺耳还听见我主人说,为什么来南溟的时候,只带了十几本解毒的书 故事的最后,我的主人剥起了栗子。 第98章 后记 写的时候,我在想,顾慕是什么? 顾慕是阵法,是人心目中善与恶那道分界线,所以每个人心目中都有一个顾慕。 这是个悲剧,但是可以当喜剧来看,写它的时候,单机,动摇过很多次,差一点写不下去。 自己跟自己内心天人大战了很多次,因为本来想写搞笑文的,迎合一下市场,加上那个时候刚刚写完隔壁《明安赋》,那个细腻厚重写的我有点缺氧,所以想写点不一样的。 但是,咋又往深刻上面走了劝自己不能坑。 顾慕讲得是平等,众生平等,但是我们都知道,这个世界永远都不可能平等,所以这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悲剧。 我热爱和平,也不想写的太悲伤了,南溟宫的内部斗争没有写,那样的话这本小说要再长一点,最起码要再多个五万字。 最后决定,基本上都用严谨的视角来写,这样整体理解看起来会轻松很多。 落情这个形象,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没有塑造好影壁是反抗者的胜利与代价也没有塑造好我是个废物 有时间的话,可以补个她们俩番外什么的,最后,就写出了个这么个玩意,随便看看吧,博君一笑,看完就忘了吧,哈哈哈哈,抱头窜走。 希望看到这本小说的人,天天开心,事事顺利,我也会努力耕耘,写出更好的作品,希望我们一起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