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世魔妃》 第1章 不良少女 第1章 不良少女 叶阑静总觉得,这个世界和她八字不合。 辛苦挣扎了十八个年头,临了高考,还把准考证弄丢了。丢了就也丢了罢,反正高考结束她的混日子生涯也到了尽头。 找了颜拓,还有他一帮兄弟和兄弟的女人去酒吧发泄了一下。 大家都玩的很尽兴,也没有谁特别注意今天这样的日子,高考生叶阑静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一大瓶一大瓶闷不吭声地灌啤酒。 一来,这是大哥的女人。大哥都没有说什么,仍然儒雅地端坐在一片喧嚣里,他们更是管不着了;二来,叶阑静那个怪癖性子大家也不是不了解,好起来跟谁都有说有笑,脾气上来了,六亲不认,天王老子也能翻脸不认,哪个不长眼的能这会去触霉头呢。 叶阑静自认为不是一个好女孩,从小到大也没有谁期望或者教过她要变成一个好女孩。 初一的时候,交了第一个男朋友。男孩的姐姐是在道上混的,跟叶阑静非常不对盘。 女孩看不惯叶阑静乖僻的性子,经常言语不和。有次说到叶阑静是个没人要的杂种,彻底激怒了叶阑静,一怒之下,动起手来,把人的的肋骨踢断了两根,自己更是去了半条命不只。 自那以后,叶阑静的潜意识里似乎就非常迷恋探索自己到底能坏到什么程度。 之前,从没有人在乎过她的存在,她的不满。幼小的她忽然发现了这种方式能让所有人都注意到她,甚至能让她一向淡漠的父亲勃然大怒。 又惊又怕之下,却更像一个挖到了宝藏的土匪,贪婪地一再挑战自己的底线。 “不舒服吗?”颜拓目光随意在人群里扫视,头微微靠近叶阑静。 他的声音总有一种把叶阑静从自己的世界里拖出来的魔力,和煦,却富有穿透力。 叶阑静将空了很久的啤酒瓶摔到桌上,从颜拓怀里挣了出来。 “累了,先回去了。” “我送你。” 颜拓立马站起来,却被叶阑静一个转身顺势按到在沙发椅上,姿势相当地引人遐想。 “我一个人走走。”叶阑静不容质疑地说,见颜拓还要说什么,又补充道,“还不是很醉。” 颜拓无奈一笑,宠溺的揉了揉她蓬蓬的大卷发,长期培养下来的默契让他经常产生这样无言以对的情况,只能由着她去。 第2章 见义勇为的后果 第2章 见义勇为的后果 走出空气污浊的酒吧,叶阑静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那个凡事都依她忍她让她的人啊!有时候居然也能让她感到如此窒息。 仿佛自己的本质,都因为他的出现,变得不够坏了。 叶阑静心情像大多数那样,无所谓好还是不好,没有波澜,却带着小小的压抑。 也许就是因为多了这么一点点多余的压抑,导致了接下来的反常行为,以至于莫名的事件像多米诺骨牌一样连锁反应起来。 这正是差不多高考结束的时间,所以叶静阑看见萧虹的身影出现在眼前一点也不意外。 萧虹看见烫着一头明亮卷发的叶阑静,也只是斜过一眼,并不搭理。 她是那样优秀而骄傲的女孩,即便身为班级骨干,也都不屑招惹叶阑静这样的问题人物。更懒得追究她为什么在人生如此重要的考试中缺席。 今天过后,大家桥归桥,路归路,谁和谁更是没了关系。她那样的骄傲,也不需要和这样一个打心眼里瞧不起的女生沦为同学了。 叶阑静自然是注意到了那仅仅一瞥里的不屑,暗自好笑,面上却不动声色。 相对于大多数班干来说,萧虹实在是对她算得和善的了。她也不算讨厌她。 甚至觉得她的态度颇有趣味。让人好气又好笑。 也不知道那妮子这会心思放在什么上了,居然走捷径一溜钻进了情人巷。 叶阑静微微皱起了眉头,这条巷子的名字好听,名声可不太好。 叶阑静从懂事起自问没干过什么好事,尤其是对认识的人,更是少的闲情逸致去管闲事。 可偏偏今天,就这么鬼使神差的跟着萧虹进了情人巷。 就如叶阑静所料,萧虹这么一个娇滴滴的黄花大闺女,进了这么个鱼龙混杂乌烟瘴气的的巷子,不出点什么事才叫奇迹呢。 不过她运气实在不好,碰上劫财又劫色。 没看见也就算了,劫财也可以睁只眼闭只眼,可是看见人姑娘被调戏了,梨花带雨地向她这么个被瞧不起的问题学生求救了,叶阑静头皮已硬,难得见义勇为了。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这句话是有道理的。叶阑静祸害了十八年,难得路见不平了一次,小命就这么被一板砖拍没了,叶阑静抑郁地想,丫的用板砖万一拍不死我,拍个高位截瘫,我tm哪有钱过残疾人生活啊。 第3章 噩梦的开始 第3章 噩梦的开始 “王爷,凤侧妃身中剧毒,已然无力回天了……” “拖出去,斩了。”无情的声音打断了太医的诊断。 吓的太医肝胆俱裂,哭喊求饶。 “钱太医呢?”漠然地声音转像另一个瑟瑟发抖的人,完全无视被拖下去的太医的哀号。 “回……回王爷,侧王妃误食毒物,怕……怕是撑不过两个时辰了……还请……请王爷节哀……” 声音停顿了会。 “都下去吧,让凤妃安静的走,别在这里打扰她。”声音中没有一丝感情。 钱太医抹了一把虚汗,暗自庆幸自己居然逃过一劫。却不料还没踏出落凤阁正殿,便被人一把蒙住了头脸。未及挣扎,已然断气。 他呆在空荡荡的落凤阁里,看着床上面颊潮红的人儿渐渐呼吸困难,鼻尖还萦绕着屋里淡淡的花香,嘴角勾起一抹阴狠的嘲讽。 皇兄硬塞来两个御医美其名曰给他的侧妃看病,实是想派人来探探他这个一向生人勿进近的三王府的虚实吧! 现在么,他的可人儿要死了,迁怒两个医术不精的蠢奴才不算过分吧。 就算人没死,那也是误诊,是失职,是欺君,还是得死。 做走狗跑进他三王府?有命来,还得看他有没有命回去! 只是他的可人儿呢?怎么连急促的呼吸都变得无力了起来? 他那么专注地打量着她那张苍白的脸庞,企图看出一丝丝的破绽。 早在两个月前,就接到消息,知道她会再潜回他的身边,假扮成她的侧妃。 精心布置了那么多,就为了等她,看她三年后再能给他演出一场什么样的戏来。 他知道她们的计划是她诈死,趁他不备,而后联手击杀他。 可是为什么,他还是像三年前一样蠢,一点也看不出她血色尽失的脸上有什么破绽呢?甚至连那高明的易容术也完全看不出痕迹? 他的她,该不会真就这样死去吧? 自嘲地勾起嘴角,他不想再继续看眼前的假象。仿佛被再一次欺骗,却仍然无力招架。 出了门,瞥了眼侯在门外的王顺,只留了一句,“准备后事。” 这就是我们可怜的叶阑静被一板砖拍死以后做的巨寒无比的梦,虽然看不清说话的人的样貌和周围的环境,但声音里透出的冷血无情,让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最好别醒来,那才是噩梦的开始。 第4章 诈尸 第4章 诈尸 叶阑静醒来的时候,差点又被闷死。 她发现自己躺在一个不算宽敞的封闭空间里。 虚弱地躺了会恢复了点力气。刚想开口说话,才发现自己嘴里含了块什么东西。吐出来一摸,乖乖,真要命,貌似是块石头。她郁闷之极,哪个疯子在她嘴里塞了块石头这么恶心。 封闭空间的空气渐渐变得污浊了,叶阑静觉得呼吸有些困难。她努力摸索着四周,听见传来一阵哭天抢地声。 叶阑静有点嘴角抽搐,别是她想的那样吧,这东西怎么让她联想起小时候看见过的外公躺的棺材。 当然很不幸地,她确实猜中了。 她试着用手去撑棺顶,很重。再加了她现在身体虚弱,棺顶只轻轻挪了下。 她气呼呼地放下手,咔嗒一声轻响,外面地哭喊声似乎安静了会,可没多久,又重新喧闹起来。 “靠,把老娘关在这里,想闷死我啊!”叶阑静骂了好几声娘,可是不知道是这地方隔音效果太好了,还是外面呼天抢地声太大了,似乎没有人听见她的叫骂声。 叶阑静想,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老娘没被小流氓的板砖拍死却被闷死在奇怪的地方这像什么话。 力气恢复了点,可是呼吸越来越不轻松了。 终于,她一狠心,咬咬牙,爆吼一声,把棺材顶了个底朝天。 连她自己也有点惊讶,爆发力好像变得惊人的强呢,简直武侠了。 慢慢适应了刺眼的光线,往脚下一看,乖乖,还真把老娘弄进棺材了,晦气。她骂骂咧咧地,只查没作势吐口水。 然而抬头往四周一扫,顿时僵住了。 好多人。叶阑静咽了口口水。好多怪人。 一群穿着古代服饰的人围在她的棺材旁边,大多是女人,为首的是一对中年夫妇的样子,尤显富态。中年妇女的脸上挂着掉了一半的泪珠子,愣是没滴下来。她和周围所有人一样惊恐地等着叶阑静,叶阑静也瞪着他们。 “啊——救命啊——侧王妃诈尸啦——” “啊——鬼啊——” 不知道哪个丫头先喊了出来,其他人都跟着惊醒,尖叫着往门口冲,结果几个人一起堵在了门口谁也出不去。 叶阑静一脸黑线,诈尸?侧王妃?shit!她是不是可以理解成,她穿越了? 第5章 人有相似 第5章 人有相似 “排个队吧,免得发生踩踏事件。” 叶阑静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看着门口半天没挤出去一个人,倒是快把门挤塌了,无奈地开口了。而回应她的是更加惨烈的尖叫声哭声。 天啊,凤妃本就死的蹊跷,刚才还那么凶狠地瞪着他们,可怜见的显然是怨恨太重,厉鬼附身,找凶手来复仇了,谁想变成替死鬼啊。 “女……女儿啊,娘……娘知道你死的冤……冤枉,可是你你你不能祸及无辜啊……”中年妇女率先开口了。 “恩,我是死的挺冤的。”叶阑静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一板砖啊,还真就死了,你说冤不冤。她佩服地看着中年女人,颇有好感,至少她还没被吓跑,讲起话来还算有条理。 她却不知道这个她的“娘”是吓的脚底挪不动路了。 听见女鬼说自己冤,中年女人霎时脸色惨白,周围那些下人更是疯狂的尖叫了起来。 “吵死了,耳朵都聋了。”叶阑静痛苦的皱眉捂起耳朵。 “王爷到——”,一声通报,世界终于安静了。仿佛寻到了极大的靠山,众人都忐忑不安地退向两边。 杀气!人未至,叶阑静就先闪出了这个念头。汗,她是不是武侠看多了。 可当她看到这个所谓王爷的人真的出现在她面前时,她真的惊的说不出话来了。 默然。 三王爷离墨眯着眼盯着他死而复生的侧王妃苏凤起,眼里是耐人寻味的神色。 叶阑静呆呆地看着他,一时忘乎所以。 不是因为他长的太帅了身材太好了衣服太华丽了还是目光太凶狠了,而是,这张脸,她太熟悉了。 “拓……”她喃喃地开口喊,光线刺痛了她的眼睛。 是颜拓吗?是他吗?他也穿越了过来?他……果然没有活下来吗…… 叶阑静闭上眼睛,仿佛又看到水果刀刺进他的肋,好多血好多的血。 他甚至没有力气回头再看她一眼。 他本不该出现在那里的,是她害了她,是她害死了他。 “起儿,你没有死。”这是一句陈述句。 身体被拥住了,耳边响起了温柔的低语。叶阑静蓦然从回忆里惊醒。 他不是颜拓! 第6章 闹剧 第6章 闹剧 对于已经过惯了随心所欲生活的叶阑静来说,她穿越的第一天实在超出了她心理的可打击范围。 诈尸?算了。穿越,算了。重遇颜拓?也算了。 可当那个她以为是颜拓的人抱住她的时候,她忽然有一种阴森森的感觉,就好像,他才该是棺材里踏出来的那个。 她自认为不是一个大惊小怪的人。凡是看淡了,便很少感情用事。 于是乎直觉这个东西,也不太多。 只是那少有的直觉,却是极准。 她直觉自己应该离这个诡异的王爷远一点。 这种想法让她自己也吃了一惊,然后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一把推开了离墨。 推开就推开吧,她还没完,大喊了一声“鬼啊”跳出棺材开始了她的王府马拉松。 据目击者称,凤妃娘娘当时就像那个恶灵附体,状若癫狂。总共围着灵堂跑了三圈,王爷的离非苑跑了十圈,正王妃赵秋水的秋水阁跑了两圈,大概在紫心园消失了一刻钟后浑身湿透地被架回落凤阁,直接导致了数十个丫鬟晕厥,若干仆役精神错乱,数个侍卫力竭虚脱,两只御赐花瓶被砸碎,一只癞蛤蟆被踩爆,以及花花草草死伤无数。 叶阑静从没发现自己居然这么能跑,连一大群使着轻功突然窜出来的侍卫都没法奈她何,要是她临死前有这等跑功,大概也不致被一板砖拍死,也不致会连累谁吧? 打住! 趴在落凤阁温软的大床上只睁着眼冥想的她忽然跳起身来,用枕头猛砸了几下头。 有些事若没有定论,那便不要去想。不想,才不会心慌。 只是这一动作,却把在门外守候的丫鬟惊动了。 “娘娘,您终于醒啦!”丫鬟的语调似要表现高兴,偏偏又淡淡的。 “嗯,”叶阑静敷衍地应着,明知故问道,“我怎么了?” 小红顿了顿,思付着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娘娘劳累过度,不甚落水,昏睡了半天了。” 小红回答的很谨慎,叶阑静却在心里暗自好笑。 诈尸?她是不会信的。不信自然也不惧。不惧,再看这下午的一场闹剧,就颇为可笑了。 不过她并没有闲情逸致和小丫头细说她的发现。 只是不动声色地瞟了眼若有所思的小红,心理玩味着,这小丫头,这态度,很是奇特呢! “先给我倒点水来吧。”她淡淡吩咐着。 架子一摆,还真像那么回事。 第7章 镜中人 第7章 镜中人 小红顺从地应了声,便出了门去。 扫了一眼完全消失在门边的身影,叶阑静才一骨碌地从床上爬起来。那迅捷的样子,哪里像是一个溺水昏迷过的人? 下午的的那一场闹剧,是不是个笑话,她心里有数。 这个看似悠闲的王府,在她那一场胡乱奔跑中,显露出了与表面截然不同的森严守卫。尤其是那个灵堂周围,可以说的上天罗地网,那明卫暗卫的交替配合,简直叫人怀疑他们就是在那儿守着会出什么乱子。 如此想着,她能勉强从他们手里跑出去那么久,也变成一件匪夷所思的事了。更别说,在灵堂的时候,她一瞬间似乎从慌乱的人群中捕捉到的那几个异样的表情。 只是当时无暇考虑这样的事情,而且那异样的感觉也只短暂出现了片刻便消失不见了。 可现在一连串事情一起起来,连她能顶开棺材盖都让人觉得可疑了。 没错!可疑极了!虽然她跟着颜拓也学过一点散打什么的,可毕竟是皮毛,更没有让她变得力大如牛的功效吧? 这样零零碎碎的想着,也只是在几步之内。来到那花梨木制的梳妆桌,坐了半晌。 叶阑静终于决定拿起那面青铜古镜,细细看里面模糊映出的那张脸。 温润的眉眼,细致的五官,不生动,但却温婉端庄。 不是她的脸! 叶阑静忽然反扣了镜面,狠狠地压住了不在去看镜中的人。 秀气而平淡的脸,和她的气质差太多,不过这并不值得在意。 只有那双眼睛!那眼神! 竟然有着生动的哀怨和悲伤! 那不是她的表情!不是她该有的情绪! 她的脑子里一瞬间闪过了什么,把领口扯到左肩下,一个丑陋的伤疤豁然而现。疤口的肉褶皱不平,色泽较深,可以想见当时的伤口应该很深。 心口蓦地一痛,叶阑静隐隐看见一个红衣蒙面的女子将一把匕首刺进她的胸口。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慌慌忙忙扯好衣服,叶阑静暗自翻了个白眼。真是的,连声音都那么像,难不成是双胞胎么。 “王爷。”喊了一声,也想不到什么话讲,特别这个称呼对现在的她来说喊得还比较纠结。 离墨眉毛一挑,靠着叶阑静的床沿坐下来。 “起儿和我什么时候也这么见外了?” 第8章 阴冷王爷 第8章 阴冷王爷 叶阑静也学着他的样子挑了挑眉头。 这话说的,貌似以前他们之间很不见外? 意思是,她是他很宠的妃子吗? 可即便很宠,喊王爷也是正常的吧?喊名字,那可就逾矩了。这点规矩她还是能猜到的。 “过来。”离墨看叶阑静心不在焉的样子,心里有点恼火,命令的口气显得很重。 虽然不爱受人摆布,但是权衡了下目前的形势和利弊,还是少做无谓的努力好。于是听话的挪到了床边,保持了她认为的安全距离坐下。 离墨专注地看着她,用手背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 “好些了么?”他柔声问。 “恩,没事。”叶阑静很意外地并不反感离墨的碰触,也许是因为他和颜拓一样的脸吧,让她感觉很熟悉,很安全。 “以后不可胡闹了,起儿。”声音依旧柔和,只是微微皱起了眉。 叶阑静脸色沉了一下,转过头盯了一眼离墨深邃的眼眸。 那个所谓她的娘今天一直在喊她死的冤枉,猜测没错的话,这年纪轻轻的侧王妃应该是被人害死的。 而且老婆死而复生从头到尾他就没表现出过诧异的样子,现在还说她胡闹? 不过这样疑惑着,却并没用质疑出声来。 离墨同样紧紧盯着她脸上每一个表情的变化,探究的眼神几乎不再掩饰。 只是叶阑静似乎有意无意地在避开他的眼神,也没有太注意到他现在的神情。 “王爷,有人要害死我么?”叶阑静状似漫不经心地问道。 墨色的眸恍然闪了闪,手掌揉了揉她的发,安慰道,“谁会害我的起儿呢?” 叶阑静沉默了。这实在太奇怪了,显然这个身体原主已经被害死了,作为一个宠妃,也不至于这样让他当傻子骗吧。还是说,他在刻意隐瞒些什么。 “王爷,我想休息了。” 叶阑静实在觉得她了解的事情太少,完全无法揣测,甚至还不知道这里两个人的全名,想要先这么将就着应付下来,又觉得得极累。 尤其是眼前这个人,有着和颜拓太过相似的面容,却截然相反的气息。 正是这种气息,让她在一瞬间能够肯定,他不是她的拓。 她太过了解颜拓,哪怕是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也能将他辨清。 何况是这种迥然相反的气质,一个温柔淡然,一个却阴冷压抑。 是的,即使离墨竭力做出一副温柔的样子,她还是能够敏感地察觉到他身上的寒气,那种浸润到骨子里的寒气。 第9章 我不是你的起儿 第9章 我不是你的起儿 被委婉地下了逐客令,离墨心里那好不容易压抑住的怒火又往上窜了一层。 眼前的人依然顺从乖巧,可是突然间,他觉得极大的不对劲,又说不出哪里的不对劲。 所有的一切,因为她不合时宜的诈尸,被全盘搅乱了。他想,恐怕也不只他一个人的布局被搅乱了。 他以为她会给他一个缘由,摊牌或者欺骗都好。 可是不是那样。 眼前的人儿,恍若什么事也没有发生,淡定自若,不迎不拒的态度反而让人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错觉。 离墨就坐在那儿不动也不离开。死死地盯着叶阑静的双眼。 也因此突然意识到,她根本就是有意躲开着目光。 “看着我。”又是那种命令的语气,也是这种时候,他的语气最为寒气逼人。 叶阑静愣了一下,抬眼看了离墨一眼,又垂下了眼睑。 真的太像了,那种相貌会让她产生错觉,她讨厌这种错觉。 “为什么不看着我?”离墨的语气渐渐不再掩饰寒意。叶阑静那种行为已经深深惹恼了他。 无论是三年前她欺骗他,还是三年后他们互相欺骗,她都不曾出现过现在这样的神情。 一种冷暴力,无声的排斥。 叶阑静也同样越来越诧异离墨的反应,她自然也察觉到了离墨的情绪变化,可是却不明所以。 他问她为什么不看他,她很想回一句某某不敢,又想不到该如何自称比较好。 这实在是一件极苦的差事,叶阑静觉得被离墨逼到了墙角,完全没法再演绎下去。 “王爷,我不是你的起儿。”叶阑静正色道,她记得他刚才好像是这么叫她的。 也只这一句话,她感到离墨飙升的寒气忽然降下去了。 他当然知道她不是他的侧妃苏凤起,所以呢?她是要跟他摊牌了? 离墨只扬着眉,等待下文。 叶阑静却以为离墨有希望接受这个说法,抱着侥幸心态试图解释着:“古人不是相信人有三魂七魄么?人死了魂魄就会离体。我本是一介普通女子,出了意外醒来却发现了自己变成了另一个人,不是我的身子不是我的脸,我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甚至不知道你是谁。” 第10章 借尸还魂 第10章 借尸还魂 叶阑静顿了一顿,再抬眼看一眼离墨。 只见他的眉头深深皱起,目光中带点淡淡地难以置信和更多的质疑。 “我知道这件事情很难理解,我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但这就是事实。”多余的更加没法解释,叶阑静只能说道这里。 “你想告诉本王什么?”平复了之前的情绪,离墨的反应十分冷淡。 叶阑静失望了,他一定理解不了。 “算了,你当我没有说过。”很无奈啊。这也算她的一个坏脾气,认真的话不喜欢讲第二遍。 该说的她已经说过了,也许有一天,他自己能慢慢发现她不是原来那个“她”这个事实,到时也不至于从没有听说这么离奇的故事而无从自圆其说。 离墨在心理默默消化着叶阑静讲的离谱的可以的理由,自然完全无法相信这种荒诞的事情。 他只是在想,她编造这么一个谎言的目的是什么,和她那个该死的诈尸之间又有什么联系。 “心儿后悔醒来了么。”离墨试探地喊着她的名。 心儿,他的心儿,不是苏凤起。 叶阑静完全跟不上这个男人的讲话的思路,还喜欢变称呼,只懒懒地哼了哼。 “我有选择么?” “知道就好。”离墨微微一笑,眼里有冷芒闪过。 她的神色那么坦然,果然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已经被他识破了么。甚至,已经知道了她们的计划已经暴露了? 所以她将计就计,演了一出诈尸的戏? “心儿放心,本王不会让你被人害死的。” 他捏着叶阑静的肩,手上带了劲,不知是不是凑巧,恰恰捏在她左肩伤疤的位置,叶阑静的心不由一沉。 这是有意提醒她什么还是只是无意为之? 为什么感觉的那双眼里的寒利越来越不加掩饰,是她的回答错了什么问题吗?就连他的自称,也从我瞬间变成了本王。 离墨看着呆愣愣不语的侧王妃,嘴角勾起一抹嘲,转瞬即逝。 “既然起儿这么说,那就当本王和你从未相识过好了。我们重新开始。” 从未相识?那就是陌生人吗,陌生人就是说她不是他老婆也不是王妃他要她放自由,可能吗,他懂个屁。叶阑静悄悄翻了个白眼。 “好好休息吧,不要胡思乱想了。”离墨起了身,淡淡道“还有刚才那番话,不要再对人乱说了,对你没好处。” 第11章 宅猪生活 第11章 宅猪生活 这世界上有一种人,有一种气场,与生俱来,给人以泰山压倒的气势而能面不改色。 离墨无疑正是这种人。 也许换一个地点,换一个时代,叶阑静不见得会将这种气势放在眼里。可偏偏,这里的一切对与她来说,都是那样陌生而不可预测。 她就像一条蛰伏了太久的毒蛇,猛然遇见了危险,反应暴躁而激烈,又不得不小心翼翼地吐出蛇信子,试探周遭空气里的信息。 自从那日离墨放下一句不温不淡的话就离开以后,也没有再对叶阑静表现出很上心的样子。 叶阑静也懒得多追究离墨对她不太寻常的态度。 反正再怎么追究,她也不是他所认为的那个她了,不是么。 她开始自己在古代的宅女,哦不,准确的说,应该是宅猪生活。吃饱了睡,睡饱了吃。头发懒得打理,蓬乱地披着,足不出户,甚至于吃饭也只让贴身丫鬟小红和环佩给她端到床上。谁敢多嘴一句,顺手就抄起手边的东西砸将过去。 关于她的流言,王府里没有少疯传,有的说凤侧妃得了癔症,被王爷禁足在了落凤阁。有的说她魂魄被脏物勾了去,时而状若癫狂,时而痴傻自语。 起初,王府里的大夫还能进去替她看看诊,可几番徒劳无功后,侧王妃就又发癫了,强迫着那些大夫把开给她的药都喝了下去。 种种迹象下来,几乎人人都已经肯定,侧王妃是不正常的了。 离非苑书房,光线暗淡,有淡淡的熏香缭绕鼻尖。 离墨摆弄着桌前一张精致的大红烫金宴帖,丝毫不去理会那三三两两跪得战战兢兢的大夫。 那是他三王府的人,平素没少和体弱的凤妃打交道。如今亲眼得见她性情大变,竟一致了口径坚持她的脑部受毒物侵染太久,糊涂不清了。 可他们又如何知道,这个苏凤起,根本不是真正的苏凤起! 离墨恨恨地想,他的心儿若要用毒,命悬一线也能起死回生的,不是么?这是她最拿手的把戏啊! 玩弄感情于鼓掌之间,玩弄性命于鼓掌之间。这帮老东西,哪里是她的对手? 所以呢?他所有的计划都被她打乱了,所有人的行动都因为她停滞了。可是她为什么仍然那样若无其事,装疯卖傻? “王顺。” 离墨吩咐一声,老管家便应声出现在他身后。 “去把凤妃叫来。” 老管家也不应声,已然离去。 离墨玩味地将烫金红帖上的字念了一遍又一遍,唇角无声地勾起一抹笑。 她不动,便由他来动吧。 第12章 世子离善 第12章 世子离善 环佩来禀报叶阑静去离非苑的时候,她正远远地观望着桌上那面铜镜,神色里很有较劲的意思。 铜镜也是有铜镜的好处的,真是十分的耐摔。 “娘娘,王爷。” “听见了!”叶阑静不耐烦地打断环佩,“我有让你重复一遍?” 见环佩诺诺不做声了,烦躁地拨拉了一下头发,又命令道,“过来,给我梳妆。” 叶阑静自己不高兴去看那面讨厌的镜子,只随意侧坐在椅子上任由环佩梳理她那已经过分飞扬跋扈的头发。 暗自叹下一口气,果然不可能一直这么混吃混合装傻充愣下去啊。 有时候,即使你装作看不见,麻烦也会自己找上你。 简单让环佩整理了下妆容,趁着她去找替换的衣裳,叶阑静就独自踏出了落凤阁。 深深地吸了一口空气,干净,清爽,扫除了不少近日来的阴霾和不安。 自己果然还是不太会和人打交到啊! 因为和某人相处的久了,被某人宠溺坏了,连那些个虚与委蛇的本事都差不多忘得干净了么? 叶阑静苦笑一声,把负面的情绪暂时一股脑抛到了脑后去,踢踢踏踏着路上的小石子,晃悠着就往那传说中的离非苑行去。 行的久了,路上遇到的人也多了,个个睁着诧异的眼睛斜瞄她,好似大白天见了鬼似的面色苍白。 叶阑静也好脾气的不恼,回以众人一个标准露八颗牙齿的奥运式微笑,吓的人直打寒颤,心想传言果然不假。 越是如此,叶阑静心里倒越发舒坦点了。最怕的就是别人如何如何你,你却奈何别人不得,这多杯具? 胡思乱想着,某人也没有发现自己的路已经拐得有点远了,思想神游物外,路也不再看。 “哎哟,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用石子踢本少爷。”稚气的闷哼声,嚣张的语调。 叶阑静恍然回神,有点心虚,她有在踢石子,别是踢到人了吧? 等看清了眼前的小人,叶阑静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这世上怎么能有这么粉嫩嫩又漂亮又可爱的小男孩啊,墨玉般的大眼睛,修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的,白皙的脸颊有着孩子特有的那种粉润和稚嫩。 “是你用石子踢本少爷?”孩子看见目瞪口呆的叶阑静,有些气急败坏地质问道。 “不是。”某人面不改色,厚颜无耻道,“是小红踢的。” 第13章 手感真好 第13章 手感真好 “小红是谁?她人呢”孩子就是孩子,非常好骗,怒火立马转移了对象。 “早跑远啦!你伤到哪里了吗?”叶阑静状似关心地走近了漂亮的小家伙。 “我。”小男孩才要回答,忽然觉得两颊生疼了起来,比刚才被石子踢到的额头还要疼,不由大叫起来,“你干什么?” 叶阑静乐呵呵地又多捏了两把小家伙的小脸蛋,很是满足地赞道,“手感真好。” 人生得意须尽欢,难得看到这么粉嫩的娃娃,一切全是顺应心意而为,愿我佛宽恕。 叶阑静是窃喜了,小家伙却真真被惹毛了。 “放肆!哪里来的无耻女子!竟敢侵犯本少爷。”小家伙怒了,猛推了叶阑静一把,没推动,结果几秒过后被叶阑静反推到了地上。 开玩笑,管他大人小孩,想对她不客气,那都得先掂量掂量自己。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咱们可爱的小世子爷哟。”叶阑静想起来了,这个正是那天她见过的正王妃赵秋水身边的孩子,据说也是离墨的长子。 “你,敢推我!”离善的母亲虽不受宠,却也从没受到过这种待遇,气的浑身发抖。 “小朋友,侵犯这个词可是不能乱用的,懂?姐姐身体不好,你可别吓着我。”侵犯?叶阑静有点黑线,这个词可太能引人联想了啊。 “是你!”离善认出来了,皱起了眉头,嫌弃地看着眼前蓬头垢面衣衫不整的女人。 就这这等妆容,真还不如他的贴身丫鬟来的养眼,难怪起先他没认出来,竟是他父王近来新宠的小妾。 叶阑静可不高兴了,这算什么表情,好像踩到大便一样。亏她本来还想穿件中衣就直接出来的,可是环佩死活不肯,说决不能在王爷面前失了礼数。 “哼,你就是那个害死我的小玉的那个疯女人。”离善气鼓鼓的拍拍衣袍,直起身子怒瞪着她。 “小玉是谁?”叶阑静扬眉看着嚣张的离善“就是那天被你踩死的蛤蟆。” “蛤……蛤蟆……”叶阑静脸部肌肉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印象里确实有只癞蛤蟆,在她某日在狂奔王府的时候,跳到了自己脚底下,害自己一脚滑进了湖里。 “哼,那是薇薇郡主送给我的礼物,你居然把她杀死了。”小家伙怨恨地说。 叶阑静嘴角抽了抽,怎么想到周星驰哭蟑螂小强的镜头了…… 还郡主呢……哪个正常女孩子会拿癞蛤蟆送人的? 第14章 折腾世子 第14章 折腾世子 “小玉是吧?”叶阑静阴冷的笑容一转,满脸悲戚出来了,挤一挤,没眼泪,算了,将就下吧。 “其实姐姐我呢也是很爱护小动物的,姐姐以前还是野生动物保护协会的会员呢。小玉的死让我内心纠结不已,寝食难安,你看看,姐姐是不是憔悴了很多?哎,我自责犯下了弥天大过,所以姐姐决定了要补偿你!” “什么?”离善怔住了,本来只想无理取闹气一气这个和母亲争宠的侧王妃,她沉不住气闹出点事更好,谁知道是这样的反应? “姐姐决定了,送你一百只癞……蛤蟆!”叶阑静说的一脸悲壮,“姐姐虽然月钱不多,但是这是姐姐的一份心意,也算是姐姐替小玉赎罪了,世子爷千万不要劝我!” “你……”离善的脸黑了。 “怎么,一百只还不够,那那姐姐送你五百只!姐姐今个儿豁出去了!” “苏凤起,你……” “啥,对了,喊我的。”叶阑静自顾自地说下去,完全不理会离善想杀人的表情,“世子爷你就不要推脱了,要是你觉得会睹蛤蟆思小玉,姐姐就亲手帮你把五百只都杀了,让他们给小玉陪葬去。嘿嘿,说不定还能组个小型兵马俑,嘿嘿嘿,这主意不错。” “苏凤起,你在跟我装疯卖傻么?”离善突然而来阴狠的表情跟他的年龄完全不相符,“你以为,你这样装傻,就能逃过一劫吗?” “你什么意思?”叶阑静皱眉,收起了无厘头的表情,怎么好像连这个小不点也知道什么阴谋似的。 他的样子,看起来也不过五六岁吧? 但是她终究没问出来什么,有脚步声响起来,打断了他们之间的对话。 叶阑静又一次诡异的意识到自己的听觉系统似乎发达得有些离谱了。 她挑眉看了眼来人,离墨的出现还真是及时而又华丽。 之所以说华丽是因为旁边有个妖冶不失华丽的女人,正一脸傲然地看着她。 “起儿,你怎么在这里?”离墨似乎完全无视离善的存在一样,温柔地盯着叶阑静。 这副表情,还真是极致宠爱的样子,好像他们之间从没有出现过那些怪异的谈话。 “王爷不是也在这里?”其实是想问问他怎么在这里陪女人,不是约她书房见了吗都,敢情他应酬还蛮多的。 “等了起儿好一刻钟都不见你来找本王,只好本王亲自找你了。” 第15章 初见月侧妃 第15章 初见月侧妃 叶阑静狐疑地看了眼离墨。 堂堂王爷等她不到亲自出来寻她?她有那么大的面子?这是给谁秀恩爱呢。 虽然她的确出来溜达地有些久了。 不好意思地低头摸了摸鼻子,这恐怕是她能自我认知到的最大的一个缺点。 她是个绝对的路痴。 原以为,初来王府那天,好歹跑了那么多圈,路也记了大半,该是能认得离非苑的路的。 还是高估了自己么? 再看一旁的妖艳女子,瞪着自己那一双眼满是赤果果的嫉恨。 这王爷待苏凤起的态度,简直已经不作礼数讲,那双温柔的眼里也只有苏凤起一个人,哪里还看得见她的样子? 孙皎月哪里容得自己被这样忽视,瞅着叶阑静沉默的档子就插进话来。 “好久没见妹妹,眼见憔悴了很多么。” 这话这语气都老实不客气,真真是非常跋扈的一个女人,连在王爷面前装个贤淑样都不屑。 叶阑静心里冷笑,这么笨的东西,背后怕是什么势力撑着腰才能如此吧? 这些日子她多多少少也了解了一点这墨王府的大致情况,知道这孙皎月和她一样同为侧妃,还是当今右相嫡出的女儿,却从来说不得算受宠。 一个女人,背后有着连自己男人都忌惮的势力,还一点不知道收敛,不是蠢货是什么? 跟她叶阑静叫板?她还真不是任人欺侮的角色。 “我这不是思念王爷,抑郁成疾了么,哎。”叶阑静刻意说得极度做作,眼底含笑。心里却恶趣味地想着,看恶心不死你。 “起儿确定是思念本王不是思念小玉么?”离墨忽然凑到叶阑静耳边,用只他们两个听的到的声音调笑着耳语。 叶阑静老脸一窘,一脸虚假娇笑跟老鸨的满脸的胭脂粉一样,狼狈地簌簌掉落下来。 这个离三王爷,是顺风耳么?多远就听到了她和离善的对话啊? 叶阑静和离墨儿女情长的样子简直要把把孙皎月气疯了。 这苏凤起怎么就这么命大,进了棺材都没死,现在反而比以前更得宠更嚣张了。不行,一定要想个好办法治治她。 孙皎月这么想着,却不知她那些恶毒的表情全部落进了叶阑静眼底。 她可没忘记,她的前身这位侧妃娘娘本人死的是多么莫名其妙。 她不追问别人,是知道多问无果,只会打草惊蛇。可这并不代表她就此忘了追究。 毕竟她还要在这副身体里好好活下去的。 第16章 妹妹我最近得了癔症 第16章 妹妹我最近得了癔症 “妹妹和世子刚才聊什么呢,以前很少看见你们如此融洽的样子呢。”孙皎月再次不甘寂寞地插进话来。 叶阑静其实挺佩服她的不屈不挠,躲在后面也不知道多久,还明知故问。 其实她不知道的是,离墨是习武之人,听力敏感之极,早在老远就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而孙皎月这样的普通人自然是不会知道。 “以前是以前,我呀,以前事都不太记得了,现在我和他娘好,自然和他也好。” 叶阑静本身懒得理她,顺口说说,可话一出口,自己也听出了点玄机。 这皇宫里的后妃听说总喜欢拉帮结派什么的,不知道王府里倒有没有这一说? 果然,孙皎月一听这话,脸都青了。 什么叫和他娘好?难道她苏凤起和赵秋水已经沆瀣一气准备联手打压她了? 勉强扯起一个笑容,孙皎月状似很亲热的挽起苏凤起的手,套近乎地说,“听说妹妹前阵子身体抱恙,这会儿过去的事情都记不太清了,莫不是把姐姐我也忘了吧?” “我哪儿敢啊,妹妹忘记了谁也不会忘记姐姐啊。”叶阑静笑得过分热情洋溢,只听得孙皎月有毛毛的感觉。只是不动声色间挣开了她的手。 她不喜欢别人的触碰,尤其是不熟的人,又尤其是女性。 事实上,也就是女生们特别喜欢熟不熟都在一起勾勾拉拉挽挽手。 “瞧妹妹这话说的,难不成妹妹把王爷也忘了么?”孙皎月笑道,这会的戏倒是做的十足。 叶阑静睨了离墨一眼,见他只是含笑不语,继续道,“那可不是,喝了那孟婆汤,我就谁也不记得了。只是没投成胎又回来了,回来之前有不少姐姐的故人要我代他们向姐姐问好呢。” 孙皎月瞬时沉下脸来,脸色铁青。 “妹妹这话什么意思?” 叶阑静笑得云淡风清,“没什么意思,妹妹我最近得了癔症,见谁不爽都怀疑有人要谋害我。”说的毫不顾忌,颇有点恃宠而骄的味道。 有些人,既然一开始就摆明了敌对的立场,真真就没有必要在做戏装好人了,累得慌,还得白白死掉一批脸部肌肉细胞。 “你……” “起儿,莫要胡闹了。”离墨,看两女言辞间明争暗斗,沉默良久,此刻才出声打断她们,可掩不住唇角的笑意,口气里满是宠溺。 “哦。”叶阑静悻悻地住了口,难得一副小媳妇乖巧样子。 第17章 生辰宴 第17章 生辰宴 孙皎月心里那个冒火啊,还不能开口出气。 王爷这是怎么了,以前虽也宠着苏凤起,可到底是明是非的人,且最恨妇人们谙于心计,苏凤起这摆明了是挑衅她,王爷却一副受用的样子,这狐狸精到底用了什么法子迷惑了王爷? 叶阑静有时候真的很佩服古代的女人,若是把那一份互相残杀的坚韧劲儿,把那一份明争暗斗的心计耐心执着用到国家大事上,怕是这历朝历代的皇权,也得让女人分一杯羹吧? 不过女人就是女人,她们干的这些的事情似乎打心里还喜欢,还得意,她们眼里的敌人永远是她们的同性同胞,而不是三妻四妾,拈花惹草的男人。 多么可悲,多么让自己掉价的一件事啊! 就好像孙皎月,明明都被气成那样了,还能有毅力跟着他们到离非苑的书房。 不是说古人都很矜持的么,叶阑静怎么觉得她的脸皮比她还厚来的。 “起儿,看看这个?”离墨从书桌上取下一个红色烫金的帖子,递给叶阑静。 叶阑静扫了眼,捡了几个重要的字认了认,蹙起眉头,“生辰宴?” “你这外甥女的面子可不小,圣上钦赐的生辰宴。听说最近你大门也不肯迈出一步,别把我们起儿闷坏了,正好趁这个机会出去走走透透气,也好和你妹子聊聊家常。” 离墨这么一说,孙皎月可急了,原本就是听说皇上要设宴群臣,心里盘算着正王妃赵秋水已被冷落多年,新宠的凤妃又听说最近疯疯癫癫,刚好是她出头的机会。于是一大清早地来找离墨,想找个借口什么的主动请缨。谁知道这半路杀出个陈咬金。恨还只能恨在心里。 叶阑静却犹豫了。 她这个人,可以随遇而安,有好奇心,却也不大。 何况皇宫那个地方,景致虽然肯定不错,交际应酬却也不少。这是她讨厌的。 而且以她目前这个半吊子的状况,规矩不懂,礼仪不通,亲戚还不认识,指不定会出什么岔子。 再偷偷瞧一眼只看着他但笑不语的离墨,看似神色温柔,怎么她却觉得他笑里藏刀根本没有给自己选择的余地呢? “呵呵,妹妹这般犹豫,莫不是有什么为难之处?”孙皎月这会儿倒是眼神毒辣,一眼看出了叶阑静的神色不定。 “没,我在想送什么生日礼物呢!”叶阑静扬起头抿嘴一笑。 第18章 好别致的喇叭花 第18章 好别致的喇叭花 “皇宫规矩多,妹妹大病初愈,还要小心才是。” 这会儿出了离墨的书房,孙皎月一脸媚色立刻换上了冷傲,嘴里倒是还不忘吐出文绉绉地暗讽。 “打住了,废话真多。”叶阑静不耐烦地挖了挖耳朵。 别人都不装模作样,她更是懒得做好脸色,也没观众不是。 “有什么想法尽管去实行,别在我耳边叽叽喳喳的,我心烦。” “你……”孙皎月的脸一阵红白相交,最后丢下一句,“你给我等着。”愤愤离去。 这么沉不住气,想成什么大气,叶阑静笑笑。 目光落及离非苑一丛花花草草中。嘿,离墨这个人还蛮有情调的,虽然被她上次踩烂了不少,可是还有些树上开着的花却分外惹眼,看的出来是同一种花,却是不同品种。尤其以粉的和金黄的最为惹眼。 “喜欢吗?”叶阑静看得有点呆,竟然没有发现离墨什么时候竟来到了身边,“三年来,一直为你种着,看见它们,就好像看见了你。” 片刻的无言。 “好别致的喇叭花。”叶阑静点点头,一本正经地称赞道。 不动声色地按了按太阳穴,离墨皱眉,狐疑的神色一闪而过。 “心儿,那是醉心花,当真的什么都忘记了么?”离墨有点无奈。 瞥了眼身边的男人,叶阑静忍不住腹诽,这个人怎么回事,一会心儿一会起儿地喊,这个女人怎么那么多名字么,搞的她头都大了。 “哦,醉心花呀,这个名字挺不错……”后面的话说的就有点敷衍了。 赏花也得看心情的不是。 离墨忽然一把抱住了他,很自然很熟练的手法,拥的很紧,仿佛这么干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了。 陌生的男子气息萦绕在鼻尖,隐隐能感到有力的心跳隔着他坚实的胸膛打在她的心口上。 这样深度的拥抱让叶阑静这样的老油条也不由得蹙了眉,心里不由爆出脏话一句。 靠,又吃老娘豆腐。 不过看在自己名义上是他老婆的份上,也只得忍了。 “是因为怪我么,心儿,所以才这样?”叶静阑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离墨的声音居然有一点内疚? 不过即使没有听错,叶阑静也绝对不会相信这种语气的真实性。 有些人,一旦给你留下了最初的印象,不管他之后如何补救掩饰,都很难改变那种第一感觉。 第19章 莫名心痛 第19章 莫名心痛 “那个……你对我做过什么不好的事吗?” 小心翼翼地措着词,叶阑静盯着离墨的鼻翼问道。 这个鼻子和颜拓的最是不像,线条太过凌厉,太过刚硬,不容易让她产生错觉。 离墨轻轻放开她,双手握住她的肩膀,手掌宽厚而温暖,右手的拇指不断在那个伤疤的位置来回揉捏。 “我没有办法说服自己,你会忘记三年前的一切!”他的眸光幽深而犀利,叶阑静即使没有看到,也能感觉到那种目光在她的脸上灼烧。 “即便我现在做了什么,和三年前你对我做的比,难道都不值得谅解么?” 三年前?这个词一再出现,叶阑静也好奇了,三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面上却不表现出来,只撇撇嘴一副你爱信不信的样子。 绝对不能因为那些完全跟自己无关的事和这个男人纠缠,叶阑静打定主意。 “心儿,你知不知道,这样很残忍。”深邃的眸黯然低下了,看不见神色。 离墨说得似真非真,忽然也在心里反问自己。 难道不残忍么?把自己生命里所有的美好在一瞬间抹去。 即便自己现在放下身段放低姿态,她也这样无动于衷,装疯卖傻,好似自己真的不是那个该死的女人。 她太能做戏了,被骗的被玩弄的永远都是他,三年前三年后都无法改变吗? 不甘心啊!太不甘心了!看到那张云淡风轻的脸,就有恨不得撕碎这层伪装的冲动! 叶阑静本事漫不经心地听着,当耳旁风吹吹,也不甚在意。 却蓦地心口一痛。好似被尖锥突然偷袭了一记。 “怎么了,心儿?”离墨也察觉了她忽然变了的脸色。 就在她以为没事的时候,又是一阵钻心的刺痛袭来,痛得她几乎嘴唇发白,她死命揪着胸口慢慢蹲下身,离墨的呼喊声也变得很模糊。残碎的画面从她眼前闪过。 红衣蒙面女子执了匕首,白衣少年手无寸缕,仍不屑一笑。那匕首的寒光闪过,是淬了毒的莹绿。眼看着要刺进少年的胸膛。 紫衣的少女躺在白衣少年的怀里,微弱的气息里却漾着笑意。滚烫的泪划破少年的脸颊,顺着匕首的柄,融进泛黑的血肉里,他悲痛欲绝的朝她吼,叶阑静听不到声音。 而那个口型似乎是,傻瓜。 第20章 增进夫妻感情 第20章 增进夫妻感情 “心儿,这是怎么了?头疼么?”离墨眼里又是一抹狐疑的神色闪过,可看着叶阑静满脸满身的冷汗,指节都狰狞地插进了发间,似不像是假装的。 “没事,没事。”叶阑静一把推开离墨,揉揉额间,再抬头,已然满脸笑意。 这抽痛,来的猛,去的倒也快。 “和你开玩笑呢,王爷,看看你是不是真紧张我。”叶阑静半开玩笑似的说。 离墨的脸色瞬间就黑了,掩饰得住神情却掩饰不住脸色。 又是在做戏么? “诶诶诶?别生气么。”叶阑静立马也意识到了离墨突如其来的怒意,语气淡淡地有些讨好,“我这不是增进一下夫妻感情么。与其说那些有的没的我一句也听不懂的,还不如以后好好相处不就是了。” 离墨仍是面无表情,只是那种怒意却没有丝毫下降的迹象。 叶阑静懒得与他多周旋,思绪混乱得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如此下去,必然失言。 只好硬着头皮告退。 离墨只是看着她,不说同意也不说不同意。事实上,只是沉浸在了自己几乎无可抑制的情绪中。 所以他并没有注意到叶阑静离去时几乎有些狼狈逃跑的身影。 她一直微微低着头,掩着那血色尽失的唇色。 懦弱这个东西,不是可以随便可以给人看到的东西。 何况这是根本不属于她的懦弱! 仿佛灵魂被瞬间抽离,仿佛身体内有什么东西忽然复活。 脑海里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和感情不断闪过。 那白衣的少年,如干净明媚的阳光,眉眼飞扬,有着极致纯粹的笑容和淡淡的张狂。让叶阑静实在无法把他和之前那个阴鸷寒冷的王爷联系在一起。 可是她又那么清晰的知道,那少年的确是离墨无疑。 只是那个奋不顾身为离墨挡刀的紫衣女子又是谁?倾城的容颜,绝对是陌生的。 是谁,能叫离墨如此悲痛欲绝?她是否还活着? 又是谁,要致离墨于死地? 那女子红衣如火,薄纱遮面,根本看不清楚容貌。 忽然想起离墨言语间似乎表示自己三年前对他做过什么错事。 该不会那个红衣女子就是她吧? 叶阑静想到这里,自己嘴角也抽搐了一下。 肯定不是她,要真是她,她现在还能活着成为他的侧妃?这个推理太牵强了。 第21章 美人痣 第21章 美人痣 在紫心园一丛遮天蔽日的树林里平复了好一会的心情,叶阑静才往落凤阁回去。 落凤阁里,环佩和小红已经备好了午膳。 看着蹦蹦跳跳着和几个盥衣女仆嚼舌根的环佩,和一个人坐在一边做女红的小红,叶阑静若有所思。 离墨让她带一个丫鬟随她进宫,他顾不上的时候,凡事也好有个照应。 她平时跟一众下人并不亲近,但这么些日子来,对她们多多少少也算得有些了解。 环佩性格开朗,人缘不错,虽然常常口无遮拦,可大事上还是看的出是个精明知分寸的丫头;小红不太合群,性格沉默而言简意赅,隐隐中藏不住一种与生俱来的冷傲。 “娘娘,您可回来了。”眼尖的环佩一看见叶阑静笑嘻嘻地迎上来,原本和她聊天的女仆们立马作鸟兽散。 “奴婢还担心王爷留您用午膳,奴婢的午膳就白准备啦。” “恩。”她简单的点头应了下,瞥了眼放下女红活低眉站在一边的小红,对她道:“明儿要随王爷进宫,小红随我一起去吧,该打点的什么就交给你了,我对礼数什么的不太清楚。” “娘娘放心。”小红依旧一副淡淡的样子。 环佩转了转眼珠子看看主子又看看小红,没说什么。 叶阑静刚朝自己的屋子走了几步,又想起什么,回过头,“环佩,可以帮我去买五百只癞蛤蟆回来么?” 环佩眼珠子一瞪,怀疑自己听错了,“蛤。蟆?” “有没有?买来还是捉来,都可以。” “娘娘吩咐的话,我去托李管事办妥就可以了,只是娘娘,你要那么多蛤蟆干什么?”环佩匪夷所思地看着叶阑静。 “你别管,”叶阑静诡秘一笑,“买好了,给我弄死两百只,找个好看点的箱子装了,送到秋水阁世子爷的屋里去,就说凤妃对小玉聊表歉意。” 说完,再不理会几个目瞪口呆的丫头,径自往自己的屋子里去了。 没有心思用午膳,一头倒在了床,闭上眼,却不像以前那么容易睡过去了。 忽又想起离墨满园满屋所谓的醉心花。 她不是不认得,在二十一世纪,人们通常管它们叫曼陀罗,茄科多年草本植物。醉心花,则是特指紫花曼陀罗。之所以知道的那么清楚,是因为以前泡论坛时候,就曼陀罗是不是彼岸花这一问题还发生过大型骂架事件。很多人被误导。 其实彼岸花通常指红花石蒜,顾名思义,属蒜科,和曼陀罗是两种不同的植物。可能因为溯源到佛经中的曼陀罗华又或者是和黑色曼陀罗类似的死亡意义,让他们纠缠不清。 可是呀,曼陀罗性喜暖,可不适合在这种北边寒冷的国度生长呢。 叶阑静这一睡就直接睡过了晌午,到天色渐暗也没有起来的动静。 环佩急的那个团团转,备的午膳也没见动过。 按着娘娘的吩咐办好了事情,气得世子爷把今个儿的功课全撕毁了。 话传到王爷耳朵里,亲自来了落凤阁询问,却见叶阑静闺门紧闭,下人们都犹犹豫豫地围在门口晃。门边贴了一副字体不敢恭维的,暂且称对联吧,写着“我有起床气,睡觉少惹我”。下人说凤妃管这字体叫叶氏黑体,还说起床气就是睡觉被人吵醒就会不分青红皂白打人骂人,听的离墨一脸哭笑不得,悻悻离去。 其实外面的动静叶阑静都知道,她睡的不深,甚至越来越无法入眠,但是就是不想起来。小红在门外喊了几次晚膳她也权当没听见。 到下人们陆续都睡去了,估摸着也快子时了,叶阑静把被子全蹬到了地上,四仰八叉地躺着,呆呆地看着黑暗的床顶,脑袋里浆糊一团地闪着一些画面。 有时候,她会想,来到这只是巧合吗?遇到一个和颜拓长得如此相像的人只是巧合吗?可是她太清楚太清楚那个人不是颜拓了,不只因为他们完全迥异的性格、气味,还是其他什么特征,似乎有个声音,不断在她耳边,在她脑子里喊,他不是,他不是。 叶阑静天马行空地想了一整夜,从颜拓和离墨的区别一直想到平行空间论。事实证明,她真的没有当哲人的潜质,只有当国宝的潜质。 环佩一大早起来准备叫她却看见她呆呆地坐在镜子前,顶着两个熊猫眼,吃了一惊。 “娘娘,您……您这是怎么了,昨夜没有睡好么?”其实打死她也不相信凤妃睡了那么久还没睡好。 “行了,梳妆吧。“叶阑静一副恹恹的口气,想起今天还要参加那个什么劳什子生辰宴。 一大早起来就和这面镜子较劲了半天,心情越来越差。 若说有什么是她绝对无法忍受的话,那就是自己的思想不受自己控制。 那面镜子里的眼睛,那么悲伤,那么悔恨,根本不是她的情绪! 环佩这下来了精神,苦思冥想着,想帮她打扮一个最华丽最耀眼的妆容,结果磨磨蹭蹭搞一个多时辰也没有搞定。 “哎呀,这个发髻凸显不出娘娘高贵的气质,奴婢再换了一个试试。” “停,环佩!”叶阑静郁闷地掰过环佩的手,一本正经的说:“环佩,外貌不是娘娘我的诉求点。”见她瘪着着还要说什么,立马又打断道,“去把小红叫来。” 环佩一脸不甘愿地去叫来了小红,小红则一脸忐忑地看着她。 “小红,随便给我弄个简单的发髻就好了,放人堆里找不出来那种。” 叶阑静自觉自己的要求不高吧,为什么一向淡然的小红满脸为难的样子? “王妃,奴婢……做得不好,还是让环佩来吧?” 叶阑静挑眉看了她一眼,不语。 一个正常的丫鬟,难道还不懂梳妆么?想想真是,自己少有几次打扮,都真是环佩上手的。 小红见叶阑静满脸怀疑的神色,立马不敢再多说,战战兢兢就抓起桌上的桃木梳。 估摸着又是折腾了半个时辰,在叶阑静打折哈欠快要眯上眼的时候,小红终于宣告收工了。 看着镜中人华丽的妆容,简单的发式,竟相得益彰,显出一种高贵不失温婉的气质。只是,太不像她。叶阑静心底摇了摇头,脸上却笑嘻嘻地夸赞道,“还是小红深得我心。”听得小红直松了一口气,环佩不屑地撇了撇嘴。 用过了午膳,在小红的陪同下去了离非苑,离墨早已等候了多时。 突然见到穿着紫色盛装的叶阑静时,眼眸一深,紧紧盯着不肯松眼。 紫色,是曾今的她所挚爱的颜色。 叶阑静假装没有发现他的异样,只笑眯眯地迎上去,似讨好般地问他,“好看么,王爷?” 离墨没有回答,只深深看她一眼,丢下一句“走吧”,就径自先走了。 第22章 我晕马车 第22章 我晕马车 感到了他明显的疏离,叶阑静也不在意。 有困惑,又有点了然。 不过,他那一副貌似谁欠了他两百万的样子还真是挺欠揍的。 可惜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她还是懂的,无奈耸耸肩,跟了上去。 叶阑静和离墨坐在一辆马车里。 离墨也不怎么和她说话,只一句“宫里规矩多,不清楚的就问小红”就再没下文了。权当叶阑静不存在一样。 叶阑静有些不自在了,偷偷瞄了离墨一眼。 他闭着眼,面色淡然,只是嘴角似微微带了点苦涩。英挺的眉下是棱角犀利的鼻和唇,在不经意间尤其显得摄人心魄。 叶阑静的眸不自觉得黯了黯。果然只是长得很像而已。 还记得,拓的眉角有一颗浅色的痣,让他整个形象都有了点温润的感觉,她还取笑过他大男人一个居然长了颗美人痣。虽然有着和离墨几乎相同的脸型轮廓,线条却要柔和的多。 “心儿,拓是谁?”离墨没有睁开眼,声音平静,好像只是随便问问天气心情一样自然。 叶阑静却从颈椎一直凉到了背脊。 有些人,有些事实,当你觉得无法承受到一定程度时,你也许就会压抑自己,不去想,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什么也不存在。 可这些遗忘的东西一旦被人提起,就好像假象一瞬间破碎,像只被剥了皮的刺猬一样不堪一击。 “你不认识。”她低头浅浅的笑。 “是你心仪的人吗?”离墨淡淡问。 叶阑静奇怪地扭头看他,难道他没有觉得这样的问题太诡异了么,她不是他的宠妃吗,现在他和她这样淡定地去谈他女人的另外一个男人? “不是。”叶阑静顿了顿,并没有打算隐瞒“是心仪我的人。” 她从一开始就没有把自己当作苏凤起,也希望在自己所有对待离墨的态度中贯彻这一点。 “哦?那本王呢?”离墨不动声色地继续问,“是你心仪的人,还是心仪你的人?” 叶阑静毫无表情地扫了他一眼,笃定道,“都不是。” “你不信本王爱你?” 叶阑静嘴角扯起一抹冷笑,斜睨着那疲倦的容颜。 “你爱的不是我,这点我可以肯定。” 离墨睁开眼,看见一脸淡妆的女子笃定的面容,眸光清凉地直视着自己。心里又是一阵自嘲,真的倒是不像了,连眼神也不一样了。 她的心儿,不管是伪装的还是真实的,都没有这样淡定地和他谈论过这样的问题,尤其,还牵涉到另外一个男人。 “呵,那你又是谁呢?”他喃喃地自言自语。 叶阑静一愣。 他问她是谁?他不是认定她是他的侧妃么?怎么这个时候又会出现这样的疑问? 见叶阑静半天愣怔不语,离墨微偏过头,继续自语道,“如果你不是我那无情无心的心儿,又会是谁呢?” 心口蓦地又是一痛,叶阑静一咬牙用笑带过,暗自腹诽道,丫的,再这么下去老娘就要得心肌梗塞了。 显然离墨的内心出现了一丝丝矛盾。叶阑静认真地想了想,为着那份熟悉的容颜,心软了一软。 “王爷,这话我一辈子只跟你说一次,”叶阑静正色道,“我不是什么心儿,也不是什么起儿。我的名字,叫叶阑静。” 离墨审视着叶阑静难得的严肃表情,淡然无波的的脸将他的锋芒埋藏的极深,“本王该相信你么?” 叶阑静笑了,一脸正色立刻又变的了懒洋洋起来,“你不信。” 那不是一句回答,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她叶阑静别的本事没有,只是这份看人心的本事,与生俱来,太过通透。 “怕么?”离墨挑眉看她。 叶阑静一时没反应过来,怔然。 “我怕,所以我不信。”他自问自答道。 离墨确实怕,不是那种胆小的怕,而是对自己的一种不信任。 一种因为曾经被深刻地颠覆过,再也无法抹去的根植在内心的质疑。 怕重蹈覆辙,怕那些看不清弄不明白的事物,怕忘记了恨。 叶阑静并看不懂离墨的复杂的神色下的所有意义,却能深刻地感受到他内心的挣扎。 比他自己还要看的清楚。 人们总是不愿意面对自己的懦弱,但是她看的分明。 她就像一个满怀恶趣味地孩子,揪住了别人的小辫子,无声地咧开嘴笑。得意,幸灾乐祸,巨大的满足。就好像一个坏孩子,忽然发现另一个比自己还要邪恶的多的孩子,忽然就安慰了许多。 他的心里住着一个恶魔,一个可以肆无忌惮折磨他的恶魔。 只有恶魔才认得恶魔。 “你笑什么?”离墨看见她脸上出现从未有过的笑容,露骨又刺眼,忽然警惕了起来。 “你不懂。”叶阑静回得干脆,笑意更浓。 “说。” 叶阑静的眼珠骨碌碌地转了一圈,忽然觉得兴致好得出奇,非常少有的好。 “说与你听也无妨,”她笑得不怀好意,“就是发现王爷您这个人心理不怎么阳光,而这个心理不健康又会影响到生理健康。人若是长期处于一种抑郁状态,会影响内激素分泌,人的抵抗力就会下降,抵抗力下降了人就容易生病,人一生病心理就更不阳光了,一不阳光……讲回去了,总之结论就是,心理的不健康,不利于你的事业,家庭和人际关系的发展,不利于你正确世界观价值观的建立,不利于……” 叶阑静悄悄看离墨的神色,果然,眉头皱成一团一团。 她在心里不可抑制的大笑着。这是一种属于她独有的愉悦,无法和任何人分享的愉悦。 “你想说本王是变态?”离墨危险的眯着眼看眼前得意忘形的女子,很陌生的表情,却真实很多。 不可否认,他的理解能力十分地出色。 叶阑静无辜地眨眨眼,“不,我只是说你极端地不可爱。” 话音才落,只觉得腰上一紧,头一晕,已经被离墨揽进怀里。 “心儿,不要考验我的脾气。”温热的气息暧昧地吹在叶阑静脖颈上,耳边,本身就是一种有效地威胁。 叶阑静不说话了,背脊笔直的立在离墨怀里。 离墨似极满意自己一番话的效果,慵懒地倚靠在车背上假寐。 他显然并没有真正动怒,事实上,心里反而比过去都要轻松很多。 叶阑静乖顺的依从,也不可能是真的惧了离墨的胁迫。 两人好似忽然达成了一种微妙的默契,发现了一种能够短暂地和平相处的方式。 就好像叶阑静,你若不正正经经和她说实话,她也就爱跟你胡搅蛮缠东拉西扯。 第23章 外国人也穿越 第23章 外国人也穿越 古代的路况并不甚好,再加上马车本也行得颠簸,导致叶阑静在离墨的怀里坐得十分狼狈,尽力保持着笔直的坐姿又免不了磕磕碰碰,整个人就在一固定的范围里随着惯性摇摆不定。 受了罪,也没讨着好。 叶阑静深感这赔本买卖不值得做。 她素来是随心所欲享乐至上的人。 习惯性地偷看一眼离墨,似乎睡着了,便偷偷往那个已经近在咫尺的怀里软下了身子去。 果然,人体的温度和肌肉的韧性可比硬梆梆地马车背舒坦多了。 既然妥协了,叶阑静也就毫不客气地把重量全部挂在了离墨身上。反正,她素来也不是什么好女孩,装不得什么矜持。况且,又不是她自己投怀送抱的。 心里其实暗自窃喜,好奇。就好像再小一点的时候,众人发现她变得不乖不好的时候,虽然惊恐厌恶,也终于注意到了她的存在。于是她一次一次地试探着自己到底能变得多坏,更坏,再坏,坏到哪里才有底限。 这种病态的心理,在颜拓为她做的一切之后,已经很久没有再出现,如今却像燎原的星火,死灰复燃。 她的头被颠簸的晕晕的,加之前晚又一夜不曾好眠,脑袋渐渐就往离墨肩头腻去,半梦半醒间还不忘给自己故意犯罪的行为找了个正当借口,名曰,我晕马车。 不纯情的某人顺便还yy了一下,当初自己也经常这样依偎在颜拓怀里,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只是静静地躺着。 他不一定懂她,可他的怀抱给了她一切。 假寐的眼睛睁了开来,离墨定定看着毫不设防依偎在自己怀里的女子,呼吸平稳,睡颜宁静,更容易给人无害的错觉。 有那么一瞬,他真的认为她不是那个冷酷冷血的心儿,只是一个莫名其妙被卷入这场纷争的聪明女子,又或者,如大夫所说,她的脑袋,被药性毒坏了,再不记得从前种种,甚至性情大变。 只是,当他再次看到入眼的一片紫色宫装时,激荡的心情就渐渐冷却了下来。 那昏天黑地的紫,仿佛一个梦魇,盘踞在心间,挥之不去。 被离墨喊醒的时候,叶阑静回了好一阵神才想起来她是要去皇宫的。看着脸色怪怪的离墨,尴尬地陪笑了几下,暗自估计着他那条胳膊这回准麻了。 薇薇郡主的生辰宴是由皇后主持的,地点安排在沁香园,聚在一起庆贺的多是女眷。而离墨他们一帮男人们先要去觐见皇帝,听说晚上还要设宴款待外邦友人。 两人步了一阵就各自分头了,离墨也没有什么特别叮嘱。 他身上的寒意似乎又重新冒出了头来,让人不由怀疑马车里那个淡漠的人只是一个错觉。 叶阑静开始还很乐,边走边观赏着瑰丽的皇宫,金碧辉煌的琉璃瓦大屋顶、朱红的木制廊柱、门窗,和宽阔洁白的汉白玉台基,整个结构规整壮丽,气势浩大,真是非一般地方可比拟的。 她用流水账样的文字在心里不断描摹着她看到的皇宫。皇宫真的很大,皇宫真的很豪华,皇宫里侍卫宫女太监真不少。 小红跟着一副花痴状的主子嘴角有些抽搐。但依然尽职尽责地给叶阑静补习着那些贫乏的宫廷礼仪知识和人际关系问题。 比如这薇薇郡主乃是六王爷离锐的正王妃苏凤舞的头生女儿,算上来,也就是叶阑静这具身体的侄女。要是回头连自己的妹子也不认得,笑话可就闹大了。 可是两人很快就被累的再也顾不上这些。 不用说,叶阑静路痴一枚,加上这古代皇宫又非常讲究对称美和整齐划一,很快就华丽丽地分不清东西南北了。 而令她更加她恼火的是离墨派给她据说是可以依靠的婢女也一脸忐忑地不知道往哪里走。 正忍不住要质疑那个古里怪气的丫鬟,却听到不远处一声男声由远及近来。 “stone the crows,let’s slow down,ok?” 叶阑静怀疑是不是自己耳朵坏了,她听到了英文? “你……你离本宫远点,难道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 “i have to admit that you have a great reserve of energy,missprissy.” “你你你这个蛮夷之人,快给本宫走开,你你到底意欲何为……哎哟,又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 这两人简直搞笑极了,鸡同鸭讲,谁也不买谁的帐,特别是前面那个一身华丽宫装的贵妇,吓得仪态尽失,也不看着路,一头就撞上了叶阑静她们。 “大胆,见了蓉妃娘娘还不赶快行礼。”蓉妃一旁的婢女先怒了,小红急忙福身行礼,叶阑静却还是一脸呆滞状。 她实在没法不失态。那妖娆的蓉妃身后,站着一个金发碧眼,穿着华美绸缎衣裳的高大男子。 额头高耸,眼窝深陷,鼻梁挺直,肤白胜雪,每一个都是典型的白人特征。 就目下这环境来说,显得十分诡异。 这……这到底算什么状况,难道这年头穿越太泛滥,外国人也穿越到中国来了? 金发男子似也感到了叶阑静灼灼的目光,转过头来,一个火辣辣的大媚眼就抛了过来。 直看得叶阑静寒毛倒竖,嘴角抽搐。 “excuse me,miss,you are in our road.”金发男子看见又来了两个年轻漂亮的小姐,立刻转移了倾诉对象。 意思是她们挡着道儿了,还说得挺有绅士风度。 “你是哪家的女眷,如此不懂礼数。”蓉妃皱起了眉头,却又不敢太过冒失地问。 毕竟这次生辰宴来的多是皇亲贵胄,她虽性情激烈,也不好太没分寸。 “回蓉妃娘娘,我家夫人是三王府的侧王妃苏氏,夫人大病初愈,精神时常不好,刚才冲撞了娘娘,望娘娘赎罪。”小红急忙答道。 “住嘴,本宫问你话了么?”蓉妃实在是看不得叶阑静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哼,我当是谁呢,怎么,三王府没人了么?三王爷竟带了个疯女人来参加宫宴?” 不过叶阑静这罪过背的有点冤。她倒不是目中无人,实在是还没有从惊怔中回过神来。 只是蓉妃这话说的太刻薄太肆无忌惮,把恍惚中的叶阑静也震醒了。 这蓉妃也太嚣张了点,怎么说她也算一个王爷的老婆,她是欺她非正室呢?还是对她们苏家有成见? 叶阑静却不知道,宫里众所周知,皇帝与六王一母同胞,亲六王,远三王,加之六王与三王素来不和,处处和三王针锋相对。离墨本人在宫里又十分低调,前段时间传说还沉迷女色,不思早朝,三王府日日大门紧闭,不接来客。几乎为众人所不耻。 不巧合的,苏凤起就是那个传闻中的女色。 第24章 双生子 第24章 双生子 可怜叶阑静成为了倒霉的替身,还继续发展了诈尸和癔症这样的戏码,早在宫里也成了茶余饭后的消遣。 可她叶阑静是什么人?她不笨也不招摇,可惜就是脾气不好。 “你说谁是疯女人?有种你再说一遍试试?”清淡的口气,偏偏摆了泼妇骂街的架势。 “你……你……” 蓉妃一时竟真被叶阑静一脸泼皮无赖样给震住了,讷讷半天没说出话来。 “我……我,我大胆嘛,我知道。”叶阑静懒懒地顺着蓉妃的话帮她补充下去。 不是她太嚣张,而是她笃定了她即便胡搅蛮缠也没得人耐她何。 小红不是早说过了么,她脑袋不清楚。 就好比现代一个人杀了人,却发现他实际是个精神病,再咬牙切齿也只好无罪释放。 “不要以为,你是镇国将军的长女就能和本宫叫嚣?不过是庶出而已,若是惹恼了本宫,禀报了皇上,你这个疯妃的位置也别想坐稳了。” 蓉妃咄咄逼人,叶阑静却忽然笑得前仰后合。 “好!你去禀报!” 蓉妃气的那个咬牙切齿啊,小小侧妃,居然不把她放在眼里?可是,当真为了这么点小事,就去禀报皇上? 她不是白痴,只能憋着怒气心想来日方长。 叶阑静自己也是又好气又好笑。 其它事情她不敢说,只是这种事情,离墨会不会买他兄长的帐,还是未可知。他那样一个自负的人,会允许一个后妃干预他自家的家务事?岂不是笑话! 外国友人这时看不下去了,连忙插嘴道,“come,ladies,don’t be so cross.” “你住嘴。”蓉妃有气没处撒,只能朝外国人出气。反正他也听不懂,不碍什么事。 她不知道,其实她很幸运生在这个朝代。至少在以前,很少有人在这么明目张胆地侮辱了叶阑静后还能好好站着说话的,她现在之所以还耐着脾气,实在是给古人面子给皇权面子了。 小红看着叶阑静和蓉妃越来越剑拔弩张的架势,急得不知所措。 要是在这节骨眼上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向离墨交代啊!这可事关她的人生自由啊! “please,stop them,sir.” 下意地就冒出这么一句话。 一时所有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所有的人都不同程度地震惊了。 “你会说流语?”蓉妃一时也忘记了和叶阑静的冲突,惊讶的看着小红。 “呃?”小红有点愣,“流语?” “流国使节远渡重洋来到我朝,朝中还鲜少有人懂流语,这个流人缠了本宫一个多时辰了,闹的本宫头疼。” 流国?叶阑静皱了皱眉头,难道这个世界也有类似于欧洲列国的一些国家?那小红又是怎么回事?早觉得这个丫头不简单,但似乎还是小瞧了她啊! 见众人之间的注意力被转了过来,小红也定了定神,向她和蓉妃各施了一礼,转向外国人,“may i help you,sir?” 外国人顿时眼睛一亮,目光灼灼地盯着小红,“nothing,it is interesting to get on with you.” 小红和叶阑静嘴角抽搐了,敢情就是觉得逗着蓉妃很好玩,乐得看她们的好戏。 “他说什么?”蓉妃见小红和外国人果然能交流,立马迫不及待地问道。 “回娘娘的话,他说听闻薇薇郡主生辰,他也想赶个热闹去瞧瞧。”小红十分镇定的瞎编乱造着。 叶阑静眉毛一挑,对小红颇是刮目相看。 好一个胆大的丫头,连妃子也敢骗。 “那……那她为何跟的本宫那么紧,还妄图拉拉扯扯的?”蓉妃略带窘迫地追问道。 “回娘娘,奴婢刚才听得他让娘娘您走慢些,他跟不上。许是外邦礼仪与我国不同,没有这么多男女忌讳。”小红回的出色谨慎,倒是叶阑静感觉被置身事外了。 蓉妃一听顿时舒了口气,复又想起什么,“你让她离本宫远着点!” 金发男人看着蓉妃恶狠狠的表情,听着小红的翻译,表情十分无奈地耸耸肩。 蓉妃算是怕了与他纠缠了,只又狠狠瞪了叶阑静一眼,颇有“咱们走着瞧”的意思。 绕过她们行去,看样子正是去赴宴的。 外国人不急不缓地落在后面,他笑意盈盈地看着小红,自我介绍着,“i’m james,nice to meet to you.” 说着就伸出手要和小红握手。 小红哪里有这个胆子。这可是在古代,男女授受不亲的,何况还有个主子在面前呢。 叶阑静更是无动于衷,眼看着蓉妃这个免费带路的就要走远了。连忙扔下了一句,“小红,走了。”便先大步跟了上去。 外国人见她们态度冷淡,有些不甘心。 眼角挑出一丝狡黠的笑,朝着她们的背影喊了句,“宴会上见,姑娘们。” 小红和叶阑静顿时一脸黑线,怒目回瞪。 丫是装的!丫根本会说汉语! “小红的老家是哪里的?”路上,叶阑静状似漫不经心地问道。 小红一愣,低眉回道,“奴婢的爹娘原先都是二王府的下人,奴婢生在二王府。后来二王爷过世,就跟着王爷了。” 叶阑静听罢,不再言语。反是小红原以为她会追问她那个什么流语的事,却不想她只字未提,不由深深看了她一眼。 御花园,这个说法,是叶阑静自己理解的。 小红说,其名为芸苑,最早的雏形是北离开国先帝为其母文殊皇后建的养心园,后经几朝扩建,规模愈发壮大,就成了皇宫景致最好的一处游园。 芸苑以洛神殿为主建筑,对称地向四面延伸出亭台楼阁,布局紧凑,古典富丽,却不像正殿那么肃穆庄严,叶阑静很是喜欢。 踏着五彩卵石铺着的石子小径,穿行在四季常青的松柏竹林间,叶阑静时而看看那奇石罗布,时而嗅嗅那秋华芬芳,只是对那些偶尔经过的贵妇女眷,视若无睹。 有些女眷是认得叶阑静的,也听说过三王府侧妃的诡异事迹,再看眼前的女子举止怪异,毫无礼数,更不上前搭腔了。 这恰恰好是叶阑静想要的效果。 偏偏有一双粉红色的绣花鞋在她面前站定,斜斜地挡了她的去路。 不耐烦地抬起头,竟看见一张熟悉的脸,叶阑静颇是讶异。 “姐姐,好久不见。”女子的声音温婉平和,正是这次生辰宴的主要人物之一,六王妃苏凤舞,苏凤起的亲生妹妹。 可叶阑静万万没有想到,她们竟然是双胞胎!难怪那么眼熟了不是。 叶阑静不回答,只点点头表示打招呼。 第25章 炸死的秘密 第25章 炸死的秘密 反正都觉得她是疯子又失忆了,将计就计也成。 “姐姐这些日子过得可好?”苏凤舞的口气虽然平淡,却隐隐含了关心之意。 只可惜表错了对象,叶阑静可不是那种会轻易动容的人。 只觉得满脑头大,烦乱不堪。 她向来不算会和同龄人打交道,亲情意识更是淡薄。可是人家巴巴地凑上来嘘寒问暖听着还没什么恶意,不好随意发作,感觉真是窝囊极了。 感觉到叶阑静的不耐烦,苏凤舞的声音变得十分委屈,“妹妹知道姐姐身体不适,不宜打扰姐姐。可是妹妹自从出嫁以后已经许久没有和姐姐叙旧了。” “妹妹,有话但说无妨。” 最受不得弯弯绕绕,九曲回肠地说话,叶阑静干脆直奔主题,她才不信这个妹妹巴巴地等着她只是为了话话家常。 她总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揣度人心。 苏凤舞听的这话顿时喜上眉梢,眼神亮亮地看着她。 “这儿说话不方便,前边就是瑞雪亭,姐姐咱们不妨去那坐坐。”苏凤舞低低的说。 叶阑静看她一眼,点点头。 苏凤舞就遣了下人到远处等,又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小红,没有多话,携了叶阑静就往瑞雪亭去。 叶阑静一向不习惯人碰她,特别是同性这些小动作,反感的很。 悄悄挣脱了开,闹得苏凤舞又是一脸委屈。 瑞雪亭是芸苑内的四大亭中娇小的一座亭子,但是奇就奇在它是倚着一颗百年老槐树而建,并无复杂的重檐,葱茏蓊郁的树荫形成了一顶天然的翠绿屏障。遒劲的根须几乎外露在土地外一半,却完全没有枯死的迹象。也因此落脚的地不多,来此歇息的人便也不多,更多的是充当一座观赏亭。 见叶阑静饶有兴趣地打量奇异的大槐树,丝毫没有先开口的意思,苏凤舞有点忐忑不安。 “姐姐可是不记得妹妹了?”她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道。 “记不真切了。”叶阑静语气模糊地应着。 苏凤舞的眼眶瞬时就红了,清水眸子里几乎快要滴出水来。 “姐姐……”话说了一半,又看了一眼一边低眉顺眼的小红,生生把话吞了下去。 叶阑静就算再迟钝也没法忽视这么明显的暗示了。 “小红,你先退下吧。” 小红面无表情,训练有素地避开了去,留出单独的空间。 叶阑静这才回过身认认真真地打量起苏凤舞,一身喜庆的粉色宫装,浓妆粉饰,却掩不住憔悴的面容和微微浮肿的双眼。那脸孔当真和自己现在的脸皮有九分神似,难怪有些女眷即便没见过叶阑静也能猜的出她的身份。 “妹妹长话短说吧。”叶阑静叹一口气,“想必你也不能在此久留吧。” 苏凤舞听她这么一说,眼眶又是一热,小手死绞着帕子,再也压抑不住激动的情绪。 “爹爹他们真是太过分了,即便做戏,也不能拿你的身家性命当儿戏啊!我。我知道你这次出事定与他们脱不了干系的……” 叶阑静微睁大了眸子,苏凤舞这是说她诈尸的事呢?难道苏凤起的死跟他爹有关。他们……这个他们……还有谁? “妹妹你休要胡说,这事怎么能跟爹有关系呢?”叶阑静试探地将话接了下去。 “姐姐你不必瞒我。咱们家和三王爷是什么关系,我不比你糊涂,不也是因为如此,爹娘宁可牺牲咱们的幸福么……”苏凤舞的表情,慢慢地,变得有些哀怨,“从前,为了我心之所系,我心甘情愿,可如今,他们害的姐姐你也差点万劫不复……我……我……” 好像自己也察觉了有些话好是大逆不道,苏凤舞也磕磕巴巴地说不出来了。 当初,爹要和三王结盟,她本也是有希望嫁给离墨的。只是当爹知道她心系三王时,居然决定将已有婚约的姐姐嫁给离墨。 接着,自己又莫名其妙地给六王提了亲去。 这荒诞的事情,她曾经并不甚明白,可当听了自己丈夫的一番推心置腹后,她的心都快寒凉了。 她们姐妹俩的的幸福啊,不过是她们爹爹和三王爷手中利用的棋子。虽然早先出嫁的时候,她心里已隐隐地有了预感,为了离墨,她也隐约认命了。 可是此番姐姐出事,她着急去探望,却一直被扣押在了娘家,知道噩耗传来停棺已久准备出殡都没能见上姐姐一面,也不准许她回六王府,她隐隐就觉得事情不对劲。 有些事,她不可能对离忧讲,又渐渐对父亲产生了怀疑,当真是走投无路了,才想到只有这个同病相怜的姐姐。 叶阑静也是听得心惊胆战,她知道的内情甚少,所以能推断的可能就越多越可怕。 勉强镇定了下心神,才用漫不经心的声音说,“妹妹莫要听信谗言,姐姐并无什么大碍,只是……” “姐姐!”苏凤舞忽然显得异常激动,“姐姐你还要瞒我瞒到什么时候?你以前都唤我舞儿的,如今却一个又一个妹妹的叫!你当真不记得我了是不是?” 叶阑静汗颜,她怎么可能知道苏凤起以前怎么称呼她的。 “姐姐,王爷和我说,三王爷只会利用我们,最后,咱们都不会有好下场的……三王爷……他……他要……” 叶阑静看着苏凤舞纠结了半天,也不敢再接着说下去,脸色灰败地跟天要塌下来似的,心里咯噔一下。 该不是要造反吧。 心里狐疑着,脸上反而冷笑一声,“六王和三王什么关系,大家也不是傻子,六王这么说三王,便可信了?爹爹的话,你反倒不信了?难怪人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胳膊肘儿拐的快……” “不是的!姐姐!”苏凤舞看叶阑静神色不好急忙分辨道,“那日我回咱们家里,爹娘便不让我去看你,临走前,我去爹娘屋里告别,不想听到娘在屋里哭你命苦,爹……爹却说……” “爹说什么?”叶阑静不由得也有点心急,明知道这件事里有隐情,却又不好明目张胆的调查,好不容易碰到了个线索。 “爹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苏凤舞的声音压得极低,可饶是如此,脸色已经苍白得再不能苍白了,“这事,我连王爷也不敢告诉。姐姐,我只想到你了,从小咱们相依为命,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啊!” 叶阑静有一阵神情恍惚,君要臣死?谁是君?谁是臣? 显然,有人要的是她的命,那么这臣指的是她?那么君呢?当今圣上? 据说当今圣上和离墨关系绝不甚好,而听苏凤舞的口气,苏老爷似乎是离墨的心腹,若是皇帝要她死,那这事就古怪至极复杂至极了。 可若是苏老爷的这君说的是离墨呢? 光这句话就是大逆不道了啊! 第26章 琴师泊舟 第26章 琴师泊舟 而且,听那意思……离墨要她死?离墨要她死! 叶阑静倒抽一口凉气,脚底有些不稳。 叶阑静倒抽一口气,脚底有些不稳。 一股钻心的疼痛直袭而来,好似一把无形的锤子猛击在心口。一下又一下,疼得喘息也来不及。 “姐……姐姐……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啊!”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苏凤舞慌了神,这时想要四处张望寻求帮助,也找不到个人。 “没……没事。”叶阑静虚软地靠在老槐树粗糙的枝干上。一瞬间又消失了的疼痛感让她全身疲乏至极,仿佛灵魂也被掏空了。 “大病初愈,身子总还有些不好,无碍的。”叶阑静努力镇定着自己的情绪,固执地再次推开了苏凤舞搀扶的手。 苏凤舞眼泪巴巴的,显得十分无助,“姐姐,是舞儿不好……都怪舞儿……不该在这种时候跟你说这些的……” 叶阑静半眯着眼审视地看着苏凤舞,企图判断那种依恋又无措的眼神的真伪性。 若说苏凤舞对她姐姐苏凤起有着十分深厚的感情,也不是说不过去,毕竟,她自己也相信,双生子之间有某种说不出道不明的联系。 只是若果真如此,苏凤舞可感受到她真正的姐姐已经死去?叶阑静冷冷地想。 半晌,她低头,缓缓地说,“舞儿,你已经是大人了。要怎么选择,有权自己做主了,只是姐姐再劝你一句。其他的都好说,只在房门口偷听爹娘话的事,无论对谁也休要再提。不论是爹娘和你们六王爷都不要说。否则,对你我都没好处,只怕惹来杀身之祸。” 苏凤舞看不到叶阑静低着的淡漠的神情,只听的那一声“舞儿”,又满心洋溢起来。就好像姐姐还是以前姐姐,受了欺负会护她,挨了罚会安慰她。 她们只是庶出的孩子,童年过得不算悲苦也算艰辛,因为相依为命相互扶持,所以还觉得有幸福,还有倚靠。 “我听姐姐的。”苏凤舞坚定地说,显然习惯性就对姐姐十分依赖。虽然姐姐的态度变得冷淡了许多,但那是因为失忆的缘故,她相信她们之间的感情是不会受一点记忆阻碍的。 毕竟,她们是双生子。 叶阑静听了她的表态,也不置可否,依旧淡淡的语气,“你出来不少时间了,早些回去吧,莫要引起怀疑了。我再多坐一会。” 苏凤舞当下也不迟疑。 她确实是背着离忧跑出来的,此刻他被皇帝耽搁着,却也不知什么时候会回来找她。叶阑静说要晚些走,她也只当为了避人耳目,并没有多想。 等苏凤舞走远了,叶阑静倚靠在老槐树上的身子才放松了一些。眼神里却闪过一抹狠厉。 若说这世上有什么事是她最不可忍受的,就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思想,自己的情绪。 这是比死亡还要可恶的威胁。 身体里的那个情绪三番五次出来干扰,已经让她无法忽视。 叶阑静独自在老槐树下歇了好一会儿,久到小红都耐不住性子来寻了她。 但见她面色不善,只以为是和刚才苏凤舞起了什么冲突,也不便多问什么。 一路上再无心欣赏景致,直往芸苑东门偏殿的沁香殿去了。 这一路,叶阑静才想到,饶是这个宴会,也古怪的很。 一个小小郡主的生辰宴,怎么还劳得皇帝亲自提供场地,广发宴帖? 都说六王和皇帝一母同胞,是十分亲近的兄弟,也不至于为了一个区区晚辈,大宴群臣吧。 好在,去了沁香殿,叶阑静发现殿里果然多是女眷,偶尔有一两位偏偏公子,也似是跟六王熟识又或者苏家长辈熟识,特来拜谒的。 叶阑静有意低调地入殿落座,还是惹来了不少好奇的目光。有许多人甚至毫不掩饰地拿目光在她和苏凤舞之间比对,一声声窃窃私语此起彼伏。 每个人都确信自己的声音压得足够低,不至于让叶阑静和苏凤舞听去,可每个人的声音加起来,就嗡嗡嗡的像苍蝇乱飞一样忍人厌烦了。 叶阑静找了个僻静的位子坐了,十分不耐地撇撇嘴。 “姐姐,去前边落座吧。”苏凤舞携了两三岁大的孩子,前来劝说。 “不必。”叶阑静话得简洁,连理由都懒得给一个。 苏凤舞轻咬了下唇,也不逼迫,只拉了孩子上前来。 “来,薇儿,见过你大姨。” 叶阑静一口水刚喝差点有些呛住。 也对,她是苏家长女。她是大姨妈? “薇薇郡主?”叶阑静掩饰着自己的失态,上下打量了一眼粉润可爱的小娃娃。想到离善似乎提过某位郡主妹妹给他送过癞蛤蟆。 果然是信口雌黄,这么小这么乖的小女孩,看见那么恶心的动物,还不得吓得哇哇乱叫? 只是小丫头似乎十分不买叶阑静的帐,不知道是看不惯叶阑静的态度还是感觉到了母亲的伤心,左右不肯给面子喊人,最后直接急的抱着她娘的大腿哭了起来。 一众女眷连忙凑上来又劝又哄,还十分不屑地多扫了几眼叶阑静。颇有“看吧,小孩子都不待见你”的意思。 叶阑静依然无动于衷,倒是苏凤舞显得十分尴尬。 “姐姐,孩子还小不懂事,你千万莫要放在心上。” “无事。” 叶阑静这会态度爱理不理的,苏凤舞也察觉了出来,只以为姐姐如此有什么深意,就告了退,不再来饶。 叶阑静继续抿着唇喝自己的水。 人群散去,干扰她敏锐的洞察力的因素减少了。她立马觉得有一股灼灼的目光盯在自己身上。 待她转身去寻,又袅然无踪了。 来回将目光扫视了几遍,最终定格在一袭白衣的身影上。 那是一个琴师,一个挤在脂粉堆里一点不起眼的琴师。 他半垂首,轻抚琴,似是专注,又似是昏睡。叶阑静分不清,她素来不是一个高雅的人。 仿佛注意到了叶阑静的注目,又可能因为叶阑静盯得太持久太执着。那个琴师竟然真的抬起头来,直直地落尽她眼里,温和一笑。 那笑清淡谦和,那表情谦恭有礼,再加上眉目平淡,毫无特色,实在不能让人产生什么遐想。 那琴师也仅仅只抬头看了一眼便又继续低头抚琴去了。 叶阑静完全听不到那古代瑶琴的音色。甚至,她怀疑,在这么多莺莺燕燕环绕的吵杂环境里,琴师还能否听见自己的琴音。 她想起自己高中的数学老师,和这位琴师颇有异曲同工之妙之处。 他自己总是在台上天花乱坠海吹胡吹,一门严肃的数学课能吹到拉登恐怖袭击,下面学生吵翻了锅他也从不说一声不要讲话之类的,完全沉浸在自我的境界中,真真到了万象皆空的地步。 第27章 梅花三弄 第27章 梅花三弄 叶阑静素来佩服这样的人。她认为只有内心足够强大的人才能做到如此“目中无人”。 如此恶趣味地想着,叶阑静低低抿唇笑了笑。反正左右无事,欣赏这个无趣的琴师比欣赏那群花枝招展明目多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多了产生了错觉,但见那琴师轻扬了嘴角,好像一抹坏笑。 叶阑静来不及鉴定真伪,已然有清幽的琴音传进耳里。 时而清脆亮丽,时而又深邃低沉,婉转曲折,余音袅袅。 恍恍然,就让人联想到《陋室铭》里“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的境界。 再看看周围一众人,仍是彼此喧闹,嬉笑不止,对这清丽的琴音,恍若未闻。 叶阑静不由大骇,这是什么奇怪的琴技! 难道当真只有一个人定下心来,才能品味到其中韵律不成? 所幸叶阑静属于那种五音俱全,但皆不谋其位的种类。 让她听听还罢了,真要她自己或唱或作或品,就是个大笑话了。 于是也不放在心上,有一茬没一茬地听着,倒是身后的小红,悄悄拿脚点了拍子,和着琴音踩起了节奏。 叶阑静诧异地瞥了眼小红。 这丫头不但不简单,还是个才女呢! 心里的疑惑越来越大,猜疑也越来越靠近中心。 正想着一定要找个机会弄个明白,却被一声大剌剌的尖啸打破了沉思。 “hi,i’m so delighted to see you again!” 不见其人,先闻其声,待闻其声,其人也至。 说尖啸一点也不为过,那个詹姆斯拖着一口稍显怪异的英语,把“嗨”字吼得老长,目标是直奔小红而来。 小红明显被吓了一跳,一脸茫然,竟然好像不知身在何处的样子。 叶阑静皱了皱眉头,看见詹姆斯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扫向琴师,眼里有着明显的得意和挑衅。 可是琴师根本没有抬头看他一眼,纤纤十指悠然浮动,忽然间那空灵的音律就消失了。 他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半梦半醒的状态,浑然忘记周遭一切,不知是抚琴还是昏睡。 “哟,这不是侧王妃苏妹妹么。”才想说发现了点有意思的事,叶阑静的好兴致又被另一个讨厌的声音打断了。 正是那冤家路窄的蓉妃。 此行的不只有蓉妃,还有一身淡黄宫装的皇后娘娘。也不知道是宫人忘了禀报,还是众人太嘈杂没有听见,直至人进了殿,大家才先先后后地福身见了礼,客套话一堆。 叶阑静就在人群里就着众人的样子滥竽充数,恨不得自我屏蔽才好。 最受不得这种一堆束缚浑身不自在的排场。 可偏偏有人就是盯住了要和她过不去。 “侧妃妹妹怎么坐在这么个荒僻角落儿呢?今个儿可是你外甥女的生辰日呢!”蓉妃一而再再而三的在“侧”这个字上做文章,好像这样能隐喻讥讽到谁一样。 难道是想说同为双生子姐妹,自己还是姐姐,只一个侧王妃,妹妹却是正妃么。 叶阑静觉得好气又好笑。她自己也是一个小妾,何况正室就在旁边呢,怎么能有这么巨大的优越感来的? 不能理解,古代女人的思维不能理解,古代女人的志趣不能理解。 “莫要胡闹了,蓉儿。”皇后虽是阻止,语气却是包容的,“凤起妹妹别跟蓉儿计较,她就是小孩子心性,尽爱胡闹。” 蓉妃不高兴地撇撇嘴,撒娇一般的口气道,“才不是呢,皇后姐姐,我适才来的路上还碰见侧王妃,她还说要给大伙弹琴助兴呢。” 叶阑静冷冷地看着这两个女人一来一回地搭腔,心里透亮着,却一句话也不说。 女人和女人之间的感情,她从来不太能理解。可如今看到古代女人的相处模式,才真觉得大开眼界。 “蓉儿,你少为难凤起妹妹,平日儿里就没个正经的。这凤起妹妹大病初愈的,哪能经得起你那番折腾。”皇后半是嗔怪又半是试探地望着叶阑静。 “抚个琴算什么折腾。”蓉妃喃喃不满地道,“皇后姐姐真扫兴。” 叶阑静看戏般地看着这两人一白脸一黑脸地唱和,颇是觉得好笑又好气。 这两人亲姐妹似的作秀是要联合给她下马威呢。 不说她还是个侧王妃,这里的女眷品级大有不如她的在,就是说庆生,也断没有她一个长辈给一个小辈助兴的道理。这大庭广众献艺耍宝的活,是要她自掉身价呢。 可这都不是重点,叶阑静也不在乎。 重点是,她会抚屁个琴啊。 转眼一扫身边围着一众多是看好戏的女眷,满脸担忧之色的苏凤舞,恹恹无力似的琴师,和面无表情的小红…… 叶阑静忽然眼睛一亮。嘴角扯起一抹清淡地笑,缓缓地道:“皇后娘娘,妹妹身体抱恙已久,琴艺怕也生疏了,没的污了你和姐姐们的耳朵。妹妹身边倒有一个奇人,论才艺,倒也不输大家闺秀,若姐姐们不嫌弃,可叫她为大家表演一个为大家助助兴。” “哦?是谁呢?”皇后奇怪地问道。 极其恶趣味地,低眉暗笑一声。 被别人折腾,那是她所深恶痛绝的。可若换做折腾别人,就是极其有趣又省心省力的事了。 转过头,淡淡看着一脸事不关己的小红,唤道,“小红,还不过来拜见各位娘娘,今个儿给你一个露脸的机会。” 小红顿时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叶阑静要她一个奴婢献艺?还美其名曰“奇人”?她什么时候“奇”过了? 她这什么意思,成心为难她么?难道说她察觉了什么? “愣着干什么!”叶阑静忽然板起了脸,叱道,“你还端起架子来了不成?” 这么说着,叶阑静却是在心里笑了个前仰后合。 这感觉多么熟悉啊! 一瞬间,似乎就成了站到皇后和蓉妃一众的“坏人”堆里去了。 她本也不是什么好人,任人欺侮这种戏码,是扮演不来的。 无声抚琴的琴师此时有意无意地挑起眼皮望了一眼,看着暗藏阴险笑容的叶阑静和茫然无措的小红,不由皱了皱眉头,不动声色。 小红惶惶然只得上前先拜了皇后和蓉妃等人。 皇后和蓉妃却是彼此对视一眼,无声的眼里都是纳闷和质疑。 “想不到,凤起妹妹身边的丫鬟,也都是藏龙卧虎之人。”皇后言不由衷地笑着,“既如此,来呀,准备瑶琴,咱们今个儿就来开开眼界,看看凤起妹妹的丫鬟的琴技,比得咱们宫廷琴师泊舟先生如何。” 众人连忙空出一块场地,准备瑶琴的去准备瑶琴,女眷公子们也各自落座。叶阑静更是没事人一般,换了个好位置,倒了杯好酒就自斟自酌起来。 第28章 怀疑 第28章 怀疑 她能喝酒,但不懂酒,只是单纯地享受其中酒精分子破坏神经原细胞的麻痹快感。 瑶琴很快准备了上来,叶阑静故意不去看小红求救的眼神,怡然自得。 她要证实一件事情,要用最隐蔽的方法得到这件事的确凿结论。 小红走投无路,见叶阑静也故意不理会她,心里恨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一狠心,深吸了口气,平复了一下激动和恐惧的心情,款款跪立于琴案前,玉指轻抚,试了几个音。 在场女眷多是大家闺秀,多少都懂得琴艺,只听的小丫头几个荒腔走调的试音,就心里有了底。 一时窃笑嘲讽声四下传来,连高坐主桌的皇后和蓉妃也不禁面露不屑,只等着看小丫头和她主子的笑话。 唯有一直萎靡不振的琴师,此时惊讶的发现,小丫头试音极有章法,似乎是通晓其理的,但是好像又没有接触过真正的古琴。 她入门速度飞快,不久,就找到了准确的音调。 轻按住琴弦,等震动的余音完全停止了,她才重新起调,此刻从指尖倾泻出的,已然不是刚才凌乱的调子,而是清远悠长,缠绵悱恻的曲子。 “红尘自有痴情者,莫笑痴情太痴狂。若非一番寒澈骨,那得梅花扑鼻香。问世间情为何物?只教人生死相许。看人间多少故事,最消魂梅花三弄。” 一首古意十足的改版后的《梅花三弄》,伴着婉转悠扬的女声,演绎出了和原唱姜育恒完全不同的格调。 众人的喧哗渐止,或惊讶或沉思。 很多女眷都听的出来,这个小丫鬟并不擅琴技,很多调子都漏去了,甚至在转承之处还有些生涩。但那曲子本身却十分奇特,从未听过。那词亦是神深情动人,配合小丫头本身清丽悠远的嗓音,真真是相得益彰,演绎出一番别样的风情。 叶阑静端着半杯酒水轻抿了一口,不着痕迹地掩去了唇边的笑意。 答案已经再清楚不过了,小红绝对又是一个穿越的娃。 说没有高兴,是假的。仿佛一个证明,她之前的世界,是真实存在的,并非南柯一梦。 只是她没有想到,小红能自己把流行唱腔的歌曲改编成七根弦演奏的古曲。 只这一点,就足以让她刮目相看。 “梅花一弄断人肠,梅花二弄费思量,梅花三弄风波起,云烟深处水茫茫。” 旁白过后,第二段再起,悠扬的歌声中却多了另一曲空灵的琴音。正是琴师泊舟的琴音。 不得不说,他是个技艺十分高超的天才,只听得第一段零零散散的调子,已经悟到了其中意境。稍作修改,一曲流畅清新的古曲便应运而生。 又得曲词的启发,福灵心至,将曲编成了三段,重复演绎,仿佛次第绽放的梅花,凌寒留香。 这时,整个沁香殿才真正处于一种寂静的状态,只有琴音与歌音,其余人甚至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那琴音仿佛有着无法言说的魔力,让人深刻沉浸在此间的美好中,不得自拔。 众人全都浑然忘我,连刚刚出现在殿门口的皇帝,三王,六王等人也不由地驻足倾听,不忍打扰。更别说那传报的小太监,根本已经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了。 一瞬间,时间仿佛变慢了,静止了。 那琴音中的女子也似变成了超凡脱俗的仙女,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那歌音曲音如贯穿进人的灵魂里,牵动着人的每一根情绪。 笑意在叶阑静嘴角渐渐变冷。 她看着每一个人如痴如醉,如梦如幻的面孔,忽然觉得自己与她们之间筑起了一道墙,不可理喻,无法理解,如同只剩她茕茕独立在岸边,漠然看一群溺水的人此起彼伏的挣扎。 皇帝脸上的幽深,离墨脸上的惊艳,六王脸上的痴醉,苏凤舞脸上的哀戚,皇后和蓉妃脸上的茫然…… 她将这一圈表情一一看进眼底,越看越是心寒,只联想到一个词来形容如此场景。 醉生梦死。 她蓦然大惊,这才想起看漏了一个人!居然看漏了这场演奏里的关键一人。 待到转头再去看泊舟,他已经悠然截止了尾音,从始至终也不曾看众人一眼,好像自己也陶醉其中。 叶阑静皱着眉头再看如梦初醒的众人,心里直觉得诡异至极,偏偏众人似乎都无所怀疑,一会儿就全部神态自若起来。 然后她却没有注意到,就在她低眉沉思的那一刻,琴师泊舟抬头瞄了她一眼,眼神极其哀怨。 那是较劲似的花了九成功力啊!居然奈何不得她!太打击他一向优良的自我感觉了! “好!好琴!好曲!”皇帝龙心大悦,大笑着踏进沁香殿,也没追究通报的太监的失职,“这是哪家的千金呢,唱得这么一首好曲!” 众人这才发现皇帝率着一众王爷大臣已然进殿来了,连忙起身行礼见驾。 皇后首先迎了上去,笑着回禀道,“皇上也看走眼了呢,这哪是什么千金小姐,不过是凤起妹妹身边的小丫鬟呢,臣妾就说三王府可真是藏龙卧虎,连一个小丫头都如此了不得!” “哦,当真?”皇帝的语气一瞬间有点奇怪,但立即又掩饰了下来,“三弟,朕该恭喜你得如此人才啊!” “皇兄,皇后娘娘过奖了,小丫头一点微末技艺,实在难登大雅之堂。”离墨谦虚地道,态度十分恭谨。和平日在王府里简直判若两人。 只是那微垂的眼神,深藏着探究和疑惑,连当事人的小红,也感到心里微微地不安了。 “哪里是过奖!”不甘寂寞的蓉妃也凑了上来,“皇上,这丫头可厉害的紧,还会说流语呢!您看,那个流国人也在这里呢,您问问他!” “哈,这个黄毛鬼子,果然跑来了这里,让我和皇兄好一顿找!”六王毫无顾忌地抱怨嚷嚷,只当人家听不懂呢。 叶阑静乐得偷偷看了一眼詹姆斯,果然,洋溢着笑容的嘴角忽然僵硬了一下。 皇帝却是脸色更加深沉起来。 这流国的大王子,二王子远渡重洋来朝觐见,可怜北离国满朝上下,懂流语的也就只六王府里一位早些年周游过列国的门客。这会还跟在大王子身边,据说是参观隐京城的京城风貌去了。 而这位颇不知礼数的二王子,也就是叶阑静和小红她们碰到的詹姆斯,似乎对皇宫尤其是后宫更是感兴趣。 无奈语言不通,谁也没法和他解释北离国的规矩礼仪。又不好贸贸然怠慢了客人。毕竟大家也只是近来才知原来海那边还有一些奇异的国度,与中原人的文化颇不相同,也不知晓他们国家的具体底细。 但就凭他们渡洋而来的海船,就不敢轻易小看了去。那工艺,至少是他们现在还不了解的。 第29章 英雄救美 第29章 英雄救美 于是乎,这二王子就越发肆无忌惮,神出鬼没起来。搞的皇帝他们一个头两个大。 可是如今,居然听说三王府里一个小小丫鬟也会流语,让皇帝心里如何不震惊,如何不猜忌? 同样,离墨自己心里也是听得一阵不可思议。 这小红是什么身份,他是再清楚不过了。 早先年他嫡亲的兄弟二王离非还在的时候,她就是他哥哥身边贴身伺候的丫头。她从小生在王府,长在王府,哪里有可能接触到流国的语言? 这么想着,心里又是一片阴沉。 “小丫头,过来给朕瞧瞧。” 皇帝似笑非笑地唤过小红,意味深长地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了一番,看着果然只是个普通丫鬟装扮,笑意更深了。 “小丫头,你怎么懂得这个流语的?” 小红腿一软,跪在了皇帝面前,脸色一分一分苍白下去。惊恐之意,比之要她当众献艺更甚。 这要她怎么说?来这里一个月有余了,这身子的身份多少也清楚了七八分,这离墨和皇帝同时在场,前是狼后是虎的,瞎编不成,说实话更是雷人。 谁能想到普普通通一个英语能招来这么多麻烦?若她交代不出一个所以然,是不是会被当作奸细抓起来? 这简直是走投无路。 她忽然恨意萌生,颇是不忿。 那个身份诡异的侧王妃苏凤起,分明是察觉了什么在刻意刁难自己。自己与她素昧平生,无冤无仇,说到底,也没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只不过奉了离墨的命监视她而已。她居然如此处心积虑地设计自己! 叶阑静皱皱眉看着小红跪在地上一脸不甘的样子,神色更是淡漠。 忽然联想到小说里,总爱写万能的穿越女主才华横溢,受尽瞩目,集万千荣耀于一身,却被小人嫉妒,惨遭陷害,九死一生。 小红脸上现在大概表现的就是这样的委屈和愤怒。 瞧,她叶阑静成了陷害女主的小人!老大的一个反角! 她忽然得意又刻毒地在心里窃喜,仿佛完成了一幅完美的作品,只能供自己欣赏。 而一切不能与他人分享的东西,她都觉得是珍贵的。 气氛一瞬间有些僵持,众人各怀着心思,都等着那个奇怪的丫鬟给出一个交代,所有矛头都指向了单薄的女孩子。 丝丝扣扣的琴音入耳,仿佛一股温柔的风,吹拂过人躁动不安的心情。 紧张的气氛稍缓,众人一时忘我,也竟没有发现那琴音是什么时候起的,仿佛它原本就该存在似的。 只有叶阑静,这一次反应极其迅速地转向了泊舟。 但见他仍是那半垂首的姿势,额间的落发遮住了表情,白衣飘飘,十指纤纤,仿佛不带烟火气息的仙人,只徜徉于自己的琴音之中。 琴音蓦然一转,由春风拂面变成秋风萧瑟,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于耳。 众人的表情也随之变得哀戚,莫名伤悲。 叶阑静心下大骇,若说刚才还没有足够时间考虑的话,这下她已经完全想到了泊舟的琴音像什么。 那类似于一种母式催眠,用柔性的攻势去诱导和突破人的心理防线。 她本人对这种催眠术并不陌生。 有那么一段时间,颜拓几乎定期要陪她去接受这样的心理治疗。 那不是什么愉快的记忆,也因此,她恨透了思想情绪受人影响,受人摆布的感觉。 可是泊舟呢,他可知道,他琴音里隐含着什么样的力量? 正想到关键之处,琴声戛然而止,弦断音绝,只余一声无奈地叹息。 “千金易得,知音难觅啊,罢了,罢了。”他仿佛自言自语,也不看众人,依然一副我行我素的样子。 再看那一把上好的青铜木古琴,七根弦断了六根,很是凄惨。 他终于站起身,拂了拂袍子,好像坐在这么个地方许久,就积染了尘世的烟尘似的。 叶阑静尤其看不惯他这种姿态,走路都好像度量过每一步的距离,拿捏过长袍轻扬的高度。明明长得一副路人甲的样貌,行动起来却有如偏偏佳公子,濯清涟而不妖。 “陛下,臣请告退。”语气那么高傲的,那么理所当然的,理由也不屑给一个。 皇帝倒也不恼,甚至好像习惯了他这样的态度。 原本,这个人的心性就极为高洁不驯。平日里,即使皇上要他抚琴还得看心情而定。反是今天,他主动出现在沁香殿一群莺莺燕燕中,倒让他十分惊讶。 皇帝也是爱才之人,欣赏他的才情和品性,也特赦他能在皇宫之内来去自由。 要走便走了,皇帝爽快地应了,忽然一愣,自己刚才说到哪里了? 好一会才又看见地上跪立不安的小红,心情已经平静了许多,温和道,“不必跪着,起来答话吧。” 泊舟走过皇帝,经过三王离墨身边时,有意无意又回头看了眼小红纤弱地身躯,而后大步离去。 离墨头痛地按了按眉心,很是无奈。 那小子的暗示都如此明显了,想装傻都不太可能了。 七弦断了六弦,只留一弦,这是为何? 是要他留小红的命呢。 江湖人都说,他风流成性,处处留情,本是不信的。如今看来,并不是空穴来风啊。 他自己都已经四面楚歌了,还要帮他揽一个英雄救美的苦差。 真是岂有此理! 气恼归气恼,离墨还是硬着头皮站出来一步,道:“这小丫头没见过什么大场合,皇兄别和她一般见识。二王府里曾有一个门客,懂得点稀奇古怪的语言,以前也没当回事,小丫头跟着耳濡目染,想着便是从他处习得这流国语言的了。” “哦。原来是二王府幸存下了的丫头么。”皇帝目光淡淡的,眼中却透出精光。 听见“幸存”两字,离墨的脸色也不那么好看了。 一直以来,二王府那场惨祸就是他心里的一根刺,锥心疼痛,无药可医,伤尽五脏六腑。 那是他人生最悲剧最讽刺的一个转折,是所有痛苦,疯狂,狰狞,丑恶的聚集地。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他扫了一眼淡然雍和的皇帝离忧,嚣张跋扈的离锐,目光最后穿进人群,落到那个一脸事不关已,隔岸观火状的紫色身影上。 竭尽全力敛住身上的戾气,依然淡淡道,“是啊,皇兄。二王兄府里的丫鬟年岁小的,又是生在王府的,无法自力更生,臣弟便安排在了墨王府。 “如此甚好,此间正缺这等人才,这丫头,便留到晚宴给流国二王子当翻译吧。”皇帝大手一挥,此事就算揭过了。 第30章 紫色阴霾 第30章 紫色阴霾 饶是他有再大的狐疑,离墨摆明了出来护短,他也不好明目张胆地撕破脸皮。 “蠢丫头,还不叩谢皇恩?” 离墨一声厉斥,小红才从惊吓中彻底惊醒过来,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盯着离墨。 他居然帮她撒谎? 她不是一点不知道朝廷的形势。此番他跳出来护她,等于明摆了把所有疑点往自己身上揽。在这种特殊时候,是一件极其危险而不明智的事。 他为何要如此待她? 她却没有想到,离墨已经对她的身份起了很大的质疑,即便如此,他也不可能把如此人物交由他皇兄处置,毕竟在他墨王府待过那么久的人,哪里能容许她变成又一个未知的危险。 顺便,也当还了那个小子一个人情。难为他为了监视某人,在脂粉堆里打滚了这么久。 可是人家小红可不会那么想。一颗少女芳心砰砰直跳,直觉得那爱慕的男子对自己是那么特别的,自己又本是该能引得他的留意的。 叶阑静看着这场闹剧看得正起劲,却发现剧情突然峰回路转,沦为了烂俗的言情喜剧。 就算她再迟钝,也联想到了泊舟种种古怪行径,扰乱众人,示意离墨,分明是要帮小红摆脱困境! 她顿时气得龇牙咧嘴,眉毛直竖的,仿佛一个小孩子,被人识破了精心策划的恶作剧,恼羞成怒。 不经意间,众人已然重新各自依等级落了座。皇帝皇后都到了场,那气氛架势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姑娘夫人们都端了十几分的矜持,也不敢再大声喧哗了。 这让叶阑静觉得更加无趣。 “怎么了,不舒服?”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墨已经来到了她身边,态度不冷不淡,却让叶阑静蓦的心凉下来。 她遽然收回还望着琴师离去的方向耿耿于怀的目光,毫不掩饰地收拢情绪,也不客气。 “不舒服。” “不舒服就不必参加晚宴了,一会我让王顺先送你回去。” 离墨轻搂着叶阑静落座,外人看上去那状态极是亲密,又是深情款款,又是耳鬓厮磨的,直觉得外界传闻三王爷专宠侧妃苏氏所言不虚。 一双幽怨又嫉妒的目光死死盯着离墨搂着叶阑静的那只手,不甘又不解,惊讶又失望。 小红第一次亲眼目睹离墨和他的妃子们如此亲密的状态,少女的芳心受到了巨大的打击。 在他护她的那一瞬,她几乎忘记了他是一个古代的王爷,妻妾成群,甚至已经膝下有子。那些热烈的感激与爱慕,美好如童话泡沫般的幻想,瞬间被击得粉碎。 她的脸色瞬时苍白,心不在焉,只觉得那个女子那么碍眼地站在那个自己渴慕的位置,而自己却只能在这里遥遥观望。 “小红,这黄毛鬼叽叽咕咕又说什么呢?” 小红恍然回神,此时她正站在蓉妃和詹姆斯的身后,充当两人的翻译。 只是刚才她哪里注意到周遭人的说话,只得信口胡诌道:“回娘娘,二王子陈赞我朝的歌舞别有一番风情,与他见识到的种种文化皆是不同。” “那是自然,我北离虽地处中原北地,可较之如今各国,最是富饶,历史最是悠久,自然不同凡响。”蓉妃听得得意洋洋,又不忘为自己的国家鼓吹一番,丝毫没有察觉被一个小丫头戏耍了。 就连小红自己也忘记了这个“黄毛鬼子”实际是懂汉语的。 詹姆斯嘴角抽搐了一下,对小红把自己的一番表白之语翻译得牛头不对马嘴十分无语。 顺着她的目光,落到那一对正你侬我侬的王妃夫妇身上,玩味地揣度着三人之间的暗流汹涌,嘴角扯出一抹高深莫测地笑。 觥筹交错,各怀鬼胎。 叶阑静有意无意地扫视着各人的面目表情,心里一阵又一阵的压抑,忽然又想起苏凤起的那些话,更是在离墨身边就如坐针毡起来。 离墨是要杀她的啊! 离墨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却也察觉了叶阑静的异样,一捏她的手心,细细密密地竟然全是冷汗,顿时眉头大皱。 “怎么了,不舒服吗?”他的头微微向她侧过,只是目不斜视,似乎一直在欣赏舞姬的表演,脸上挂着得体的礼仪和微笑。 不舒服吗?又是这句话。 叶阑静不知道为什么一听到这句话心就一大截一大截地凉了下去。尤其是这个时候,离墨的语气那么温和,那么关切。 忽然就产生了错觉,仿佛回到了另一个时空,那间乌烟瘴气的小酒吧。丢了准考证的她,依偎在颜拓怀里,闷闷地喝酒。 当时他也是这样问她。不舒服吗? 她说,累了,先回去了。 一句话梗在喉咙口,再也说不出来。 仿佛一个巨大的不祥,一个被诅咒的命运齿轮,在按照旧的剧本重演。 可是,旧的剧本的剧情是怎样的? 她的手微微有些颤抖,甚至忘了懦弱是不该轻易表现出来的东西。 “心儿?”离墨低沉地带有穿透力的声音打破了叶阑静的神思恍惚,他发现她今天实在太不对劲了。 叶阑静茫然地看了他一眼又转过头。 她总是这样,不愿意在他的脸上多留哪怕一刻的目光。 “我送你回王府。” 他忽然对自己之前的决定有些犹豫。 她的身体也许真的并不像看上去那么好,他是不是应该让她冒独自回去这个危险? 今时不同往日,那些于他来说危险的人,于她也不再安全。 据他的密探所报,那日,那些杀手并不知道他在灵堂周围设下了天罗地网,只待他们动手,就可以瓮中捉鳖,一举擒拿。 他们并不知道心儿为什么会突然打乱计划。 事实上,连他自己也不明白到底是在哪一个环节出了纰漏。 所有人都被她耍得团团转。 而如今,她还好好或者,好好活在他离墨的眼皮底下,不难让他们怀疑,她是否已然叛变。 毕竟,他们之间曾有过那样的交集。 那么在这样的情势下,他是否还应该让冒她独自回去的风险? “你不是还要参加晚宴?”叶阑静看着离墨眼里的深思,大概也猜到了他在衡量这一行动的可行性。 当真是步步为营。 她心下又是冷冷的,道:“让王顺送我回去就可以了。” 离墨蓦的心里一沉,明白她并不想他跟在她的身边。 他眼里再次弥漫起那深深浅浅的紫,遮天蔽日,一片又一片的阴霾,挥之不去。 是了,那是他的心儿啊!她何曾惧怕过危险? 危险于她,不过是一个玩物,借以玩弄别人的伎俩。 只有他才会傻傻的去担心她的安全,不是么?三年前如此,三年后居然仍然执迷不悟。 第31章 尘封的记忆 第31章 尘封的记忆 真真是最大的讽刺! 逃也一般地离开了皇宫,叶阑静的心绪才渐渐平静下来。 在离墨身边,她愈发地感到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好像身体里有另一个灵魂,在挣扎,在叫嚣。 初时,是剧烈的撞击,反抗,灵魂被撕裂般的抽痛。 渐渐地,那种纷扰的情绪和记忆开始无孔不入地渗透进她的大脑里,不剧烈,却如附骨之疽,阴冷,缠绵,不死不休。 叶阑静双手抱腿蜷缩在床角落里。 窗户外一片是虫鸣彼伏声,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缺了小红,又不见了环佩,突然才发现,落凤阁其实冷清的可以,并不像一个正常王妃居住的那般前拥后簇。 冷风阵阵吹过,树影斑驳晃,门板吱呀叫地叫起来…… 等等,门板吱呀叫起来? 这屋子在落凤阁里屋,哪来的风?哪来的影? 叶阑静心下一颤,大脑上了一万转速,一边已经以自己也匪夷所思的灵巧身手翻下了床,靠在床边的纱幔后,屏息凝望着门口。果然,一个黑衣人窜了进来,静静打量了一眼屋子。 直奔向叶阑静的大床的位置。 叶阑静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口,她已经看到了那刺客手里匕首的反光,阴森森的。 她想起来在现代被小流氓围困在情人巷里,被板砖拍晕的前一刻,似乎也看到过一把如此渗人的匕首,却想不起来那匕首最后落到了哪里。 好像人本能的去排斥那些恐怖的不愿回忆的记忆,选择性遗忘,才能安然的过活下去。 黑衣刺客大概并没有留神地上,竟被叶阑静踹到地上的被褥拌了一跤。 这是一个时机。 叶阑静忽然举起不知道什么时候抓在手里的瓷枕,近乎本能地砸向刺客的脖颈。一边以最快的速度朝落凤阁外冲出去。 可是显然,她太低估古代刺客的水准了。 凌厉的掌风袭来,带着匕首迅速转过角度,寒芒一闪,眼看已晃到叶阑静颈前。 叶阑静猛地一侧身,足尖一点,竟然一跃跳到了刺客身后。只是刺客的反应同样敏捷异常,翻掌将横卧的匕首一转,改切为刺,回首又是一击。 叶阑静只能伸手隔住,另一手再去架开他暗袭的另一手,这样有模有样来回几招对下来,她自己也是心中大骇,她居然成了武林高手? 可是刺客的动作干净利落之极,一招比一招毒辣,步步紧逼。叶阑静自己也觉得自己的状况越来越窘迫,且越是多想,动作就越慢一分,忍不住开口:“你是谁?我和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杀我?” 对方完全不理会她,下手更快三分,惊的叶静阑冷汗落了一地。这人话也没有一句就动手,难道是要杀人灭口? 叶阑静被这种想法吓坏了,一分神,脚底慢了两步,再回神,冰凉的刀刃已经架在脖子上。 完了。叶阑静绝望地想。 “为什么改变计划?” 刺客居然没有立刻下手,只是他的问题让叶阑静完全摸不头脑。 “什……什么计划?” “醉心,你应该知道背叛琉璃宫的下场。”刺客冷冷道。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到底是谁?”叶阑静颤抖着声音问,心却沉的很深很冷。 她总是喜欢对一些半知不解的问题视而不见,又或者因为知道那些问题的答案并不能令人愉快,所以宁可选择逃避面对。 可那并不代表她对此毫无察觉。 离墨对她莫名矛盾的态度,人前人后不同的称呼,破碎记忆里陌生的少女面孔,这副身体神秘的死亡原因。 所有问题,都卡在同一道关口,无法串连起来。 然,刺客那一声醉心,如同惊天霹雳,将她幡然劈醒。 醉心花,紫花曼陀罗,紫衣少女…… 这才蓦然心惊的发现,自己今天居然也巧合地穿了一件紫色宫装。而从离墨看见这件衣服的第一眼起,眼底便隐藏了深深的戾气。 一切的一切都如同成一个恐怖的漩涡,将她卷进万劫不复的事实里。 她,这个身体的主人,不是苏凤起。 刺客手上一紧,脖子上立刻传来一阵刺痛,叶阑静觉得有湿嗒嗒的液体流了下来。 “这是最后的机会。” 如同死神的宣判,刺客的声音冰冷到不带一点感情,似乎只是机械,木然地执行一个指令。 不是没有经历过血腥的场面的。 以前跟着颜拓,免不了,也会看见一些激烈的场面。 只是事不关己,又被护得安全无虞,长久了,也就麻木了。 可当现在这么直面面对力量的悬殊,面对死亡的威胁,毫无抗拒之力地任人宰割,甚至连一个希冀求助的对象都没有时,说不绝望不害怕,那是假的。 眼看着刀锋就要落下,刺客的手臂忽然一软,匕首当啷落地。 叶阑静只觉得肩膀被人一拽,就带退了几米远。她回过头,惊喜地看见那张熟悉的脸,下意识地就脱口喊道:拓。 离墨顾不得皱眉,将叶阑静一手护在身后,一手应对迎面而来的刺客。 可是如此一心两用,明显造成了极大的负担。 那刺客的身手十分训练有素,干脆明了,招招要害,迫得离墨竟然渐露败像。 好在没一会儿,王府侍卫就赶到了,他们点着火把,背着火箭将落凤阁重重包围起来。 其中更是窜出了两名白衣男子,身手都颇是不凡。两人与离墨一联手,形势立马逆转开来。 刺客一看情况不妙,立马放下了手中打斗,寻了个脱身机会就直冲向侍卫的一角。 侍卫们得了命令,正要齐齐拉弓,可其中一个侍卫竟先动手了,然他的弓并不是射向刺客,而是射向叶阑静的。 他拉弓的姿势甚至很奇怪,叶阑静却想不通到底奇怪在哪里。 眼角瞥到一脸呆滞的叶阑静,离墨的身形不由一缓,立马向后转回,将她带偏。只这一片刻的迟滞,再转身,侍卫已经倒地了四五个,黑衣刺客利用这时间差迅速往北面逃窜而去,而那个拉弓的侍卫和另一个同样伪装成侍卫的刺客一个开路一个断后,配合着向南面冲杀而去。 两个白衣人和离墨一对视,立马明白的彼此意思。当下也不犹豫。离墨朝着南面追去,两人则往北面追去。 完全没有拖泥带水,仿佛一切尽在掌控之中。 整个三王府顿时变得阴沉严密起来,仿佛处处有人影掠过,又各自在岗位上严阵以待,布下天罗地网。 侍卫们见状都不敢再放箭,一群人迅速跟在离墨和白衣人后面追击,留下一群重新围起落凤阁。 第32章 神秘的死因 第32章 神秘的死因 “王妃,属下们护驾来迟,让王妃受惊了。”为首的一个侍卫对叶阑静说,“王妃还是回落凤阁里等王爷回来比较安全,属下在此保护王妃。” “你们在这里埋伏很久了?”叶阑静愣愣地看着远去的人影,还没有从巨大的转折里反应过来。 “王妃请回。”侍卫单膝跪下,却再没有更多解释,。 叶阑静默然。 良久,才拖着几乎僵硬的身子往回走。 那个人不是颜拓,也不是为自己而来。她这才彻底认识到了这一点。 事实上,这个世界加上上个世界,除了颜拓,也再不会有人为自己而来了。 一如在情人巷里,明明已经走投无路,明明已经绝望,他却那么匪夷所思地出现在她面前。 她甚至想起了那把冰冷渗人的匕首,最后以怎样的弧度,落在他的后颈上。 头开始隐隐作痛,那刻意尘封的记忆,如肆虐的洪水,一潮又一潮汹涌而来。 那是属于她自己的,真实的疼痛。 一脚踏进黑暗的门中,叶阑静忽然意识到发生那么大的动静,落凤阁里却依然一派死寂,太不对劲了。 可是为时已晚。胸口被人一勒,口鼻就被一块带着幽香的丝绢捂住了。 她本就昏昏沉沉的,根本无力反抗,大脑瞬时被一片黑暗侵袭。 两名假扮成侍卫的刺客一路南奔,速度极快,可仍然无法摆脱紧追不舍的离墨。 眼看就快接近王府的边缘了。 可那是一条死路。 墨王府绝大多数的暗桩守备几乎都分布在王府边缘各处,即使王府内出了再大的动静,没有离墨的直接命令调谴,他们都不会擅离职守,务必将出入王府这关做到万无一失。 为了今天的的行动,离墨已经将分分厘厘都算计了清楚,绝对不容许像上次那样的意外再发生。 跑在后面的刺客一边提防着后面的离墨追上来,一边警惕着随处都可能冒出来的暗卫袭击。眼看着周围竟然没有什么动静,后面又只有离墨一人追击,忽然身形一缓。 “烈风,此时正是动手的时机。” 跑在前面开路叫烈的刺客正是那个拿弓箭射叶阑静的人,听闻此话,斜了赤炎一眼,也缓下身形。 心里却暗暗讥讽,赤殿的人虽然个个武功极致高强,却实在没什么脑子。 整个墨王府都戒备如此,他们又显然是中了埋伏的迹象,他居然没有一点怀疑,还以为是什么时机。 只这么稍停片刻,离墨已然追近身来。 赤炎也不废话,直接杀招欺身而上,离墨也同时迎上。 不得不说,琉璃宫赤殿的杀手很有一套独特的培养体系,出来的个个是武学中的精英。尤其他们的动作干净利落,还擅于留后招给配合自己的人,扬长避短,绝对是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赤炎武功本不在离墨之下,又自恃有帮手,以多欺少,动作越发狠厉果决,以求速战速决。 这个任务已经拖延的时间太久了,屡次失败,屡次出现意外,已经将他的耐心磨得差不多了。 再拖延下去,自己等人的命,恐怕也难保了。 完成任务,获得生存的资格。这就是赤殿杀手的唯一信条。 也许因为离墨孤身无援,也许因为离墨手无寸铁,也许是眼看着离墨黔驴技穷,强弩之末,赤炎的警戒心瞬时大降,杀意大盛,一个凌厉的杀招竟然使出了九成九的功力,不留余地。 一招分胜负! 所以,当他察觉到全身剧痛,无力再将袭击离墨的手伸出哪怕一小寸的时候,那把致命的匕首已经是全然没入他右腹部第七根肋骨处,深得不见刀柄。 那是烈风的匕首! 赤炎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这一辈子也没有这样大的情绪波动过,那是面对死亡时独有的恐惧。 “你……这个叛徒……” 一句话落下,已然没了声息。 离墨冷眼地看着那曾不可一世的赤殿杀手倒地,再无动静,脸色漠然而冷酷。 只有这个时候,他才感到些微凛冽的快意。 复仇的快意。 烈风蹲下身探了探赤炎的鼻息,又摸了摸颈动脉,谨慎确认后,才起身向离墨回禀。 “王爷,已经断气了。” 离墨冷哼一声。 纵然是神秘恐怖的琉璃宫赤殿一线杀手又如何?那些武功极度高强却在其他能力上缺失的杀手,没有音殿杀手的领导,就如一具失去引线的木偶,不堪一击。 猛兽将博,弭耳俯伏;对人将动,必有愚色。离墨能而示之不能,这一局赢得轻松漂亮。 “怎么不留活口?” “王爷,赤殿之人,留之无用,恐添祸患。”烈风沉声回道。 离墨也不多追究。 这些年多少也有点了解了,琉璃宫赤殿的杀手全部都是从幼儿时期就开始接受近乎变态式的培养和训练。他们的训练模式并非生体上的绝对高压,而是思想统治上的绝对统治。 也因此,赤殿的杀手常常徒有一身绝顶的武艺,却缺乏随机应变,谋划布局的能力。 而音殿的杀手恰恰相反。 音殿的杀手通常武艺并不精湛,却在用毒,易容,暗器,谋划等各领域都有发展。 两个殿的杀手相互辅助,又相互制衡,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共存。 这也是琉璃宫长期在江湖上占据霸主地位的根基。 离墨踢了一脚地上的尸体,将身体整个踢翻过来。 拨开颈间的发,一个焦黑扭曲的“赤”字在后颈的发间半影半现。 那正是只有从小就培养的杀手才有烙印,忠诚的象征! 正如他们的名字一样,只有从小培养的杀手,才配有象征着琉璃宫三大殿的名字。 比如赤殿之赤炎,比如音殿之音兰。 “王爷,属下昨日才得到消息,音兰早已潜伏在落凤阁已久,如今她正好调虎离山,怕是落凤阁有变!”烈风无不担忧地说。 离墨勾唇一笑,笑容里带着淡淡的阴狠,不在意地道,“果然如此么,差点着了她的道。不必担心,我早有安排。” 烈风心里狐疑,音兰擅伪装,易容之术,也是离墨虽然将他们围困在墨王府却一直奈何他们不得的关键因素。 那个女子模仿人的本事十分高明,轻易不会露马脚,真的会被王爷识破吗? 他心里存着这样的质疑,却不敢直言,只是拐弯抹角地提醒道:“王爷,若抓不到音兰,恐怕赤邪也不能动得。一旦赤殿两位杀手全部丧命,音兰定会放弃行动,回宫复命。到时,恐怕对王府不利。” 烈风的担心不无道理,琉璃宫的易容术可谓到了出神入化,绝无仅有的地步。离墨就算戒严王府的出入,一时还可,长久怎么了得?总不能真的将墨王府与世隔绝吧。 第33章 杀手音兰(1) 第33章 杀手音兰(1) 那个音兰是这群人里的关键,有她在,这群杀手,防不甚防。 可是离墨哪里听的进去。 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此时只剩浓浓的恨意,杀之而后快! “他们今日,一个也别想活着出去。” 如今他们人马分散,互相失去了联系,正是各个击破的好时机。 “我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见离墨无意在那个问题上纠缠,烈风也只好作罢。 “回王爷,音兰事后调查过醉心当日的饮食,确实发现有异。” 当日,他们几人本来协商好,只待离墨一出现,他们就与假死的醉心里应外合,杀他个措手不及。 而离墨将计就计,以身诱敌,只等他们暴露身份。王府内外布下了下天罗地网,就算他们插翅,也难逃。 可是离墨尚未出现,醉心就打乱了一切。音兰立即下令停止行动,改变了计划。 对于一群训练有素的杀手来说,脱离计划的意外本身就是一个威险。 事后音兰便潜入了落凤阁,暗地调查,她本怀疑醉心叛变,最无意发现了一些意想不到的情况。 “有异?”离墨玩味地掐着这两个字,“如何有异?” “除了服用了‘双星’,醉心当日还服有其他毒药。” 双星乃是琉璃宫的独门密药之一,是根据一种擅于诈死的双星蟋蟀而命名的。服用后,人会在十二个时辰内出现假死状态。 这种药的药性十分难掌握,风险很大,配置的时候差了一分一厘都可能要了人命。服用者服用前五个时辰必须停止任何进食,否则药性受到干扰,后果不堪设想。 更别说,是与其他药物同食! 无异于自杀! 离墨心头也是剧烈一震。万万没想到,调查出的结果竟是这样! 她醉心是什么人?也算是用毒的老行家。如何能不明白这双星的凶险? 这里所有的人,即便是音兰,用毒的本事,也未必在她之上,除了她自己,还有谁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给她下毒? 自杀? 离墨的心里忽然掀起了滔天巨浪,完全不能理解这样结果。 为什么自杀?凭什么自杀? “此事可确凿?”离墨压抑着嗓子再次问道。 “应该不假。”烈风回答得很谨慎。 以他个人的判断,音兰所言应该不假。她有着过于常人的嗅觉,事后在灵堂棺木里,落凤阁的床榻上,甚至醉心当日换下的衣服上,都察觉到了除了双星以外的一种毒药。再回想醉心当时发病到死亡的时辰,也确实与双星药效的发作不符。 只是因为他身份特殊,以己度人,对于其他人也时刻保持着警戒之心,从不把话说死。 离墨自然也十分了解烈风的性子。他把话说到这个地步,几乎就是确凿无疑了。 立秋的凉风袭袭吹过,微冷,整个墨王府被笼罩在一片肃杀里。 离墨沉默良久,终是面无表情,不知道到底是在思考还是沉浸在某些回忆里。 一朵不明媚不刺眼的烟火冲天而起,旋转了几个圈,悄无声息地湮灭在寂寂夜空中。 离墨顿时心下一凛。那是他墨王府的通信烟火。 烈风也瞬间变了脸色。”不好,北边告急。王爷,恕属下告退。” 事出紧急,离墨也只简单地颔首表示同意。 没想到,那个近年号称赤殿第一杀手的赤邪,比这个赤炎难对付多了,北边那么严密的守备那么多暗桩,居然奈何他不得? 也罢,不是说,如今这群人的关键是那个什么音兰么,他便先来会会她。 离墨回到离非苑的书房。今日,这里同样重兵把守。 小红瞪着惊恐的眸子看着他面无表情地走进门,冷漠着脸色,冷漠着目光打量着她。 她的全身穴道被点,动弹不得,也不能说话。即便如此,她还被用浸水了的绳子反捆住了整个身子和手。绳子嵌进白嫩的皮肤里,几乎要勒出血来。她不敢再挣扎,只要身子一动,绳子似乎就贴着身子缩得更小更紧,疼得她脸上血色尽失。 离墨上下打量着那娇弱的身躯,满脸的惊恐,甚至尺度拿捏到位的全身颤栗。 简直没有办法把她和一个杀手联系到一起。 他心里又是感叹又是痛恨,这音殿出来的杀手,便个个都是如此吧。 她如是,醉心如是。 个个都是唱作俱佳的好手。 离墨看见那深陷进皮肤的粗绳,忽然觉得又有点可笑。枉它琉璃宫多么神秘可怕,多么令人闻风丧胆谈其色变,到头来,这音殿的人被擒住了,几乎连冲破穴道的本事都没有。 不可笑么? 他抽出挂在在墙上的宝剑,轻轻一挥。那绳子顿时断裂开来,只剩下血红的绳印依然触目惊心。 离墨蹲下身,凑近她,满脸洋溢着残酷的笑容,吓得小红满脸泪痕,哽咽不止。 那哪里是少女心中让人第一次心动的白马王子啊!那是恶魔!是恶魔! 他捏着她白皙的下巴,仿佛欣赏一件极难得的古董珍品,饶有兴趣地喃喃自语。 “说说看,本王该叫你小红,还是青瑶,又或者,音兰呢?” 小红只瞪大了眼睛,想摇头,都没有办法。 青瑶她知道,就是她穿越过来后这个身体的原主人。原是二王府幸存下来的婢女,颇得离墨信任,离墨就把她派到叶阑静身边监视她。 虽然一直不甚清楚原因,但为了生存,也只好如此。还自己化名了小红。 可是她完全不明白音兰是谁。 离墨那样嗜血的表情,让她的心寒到了深渊,那种面对死亡,面对不可预测的命运的恐惧,并不是她这个年龄承受的来的。 “哦,对了,本王忘记了,你没法说话。”离墨笑笑,非常享受这样将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乐趣,他很想看看,他琉璃宫的杀手,有什么能耐,能装多久。 他松开小红的下巴,随手拂开她的哑穴,笑意盈盈地打量着她。 “说说看,你是谁?” 小红一时反应不过来自己的哑穴已解,反应过来以后,竟然又吓得几乎失声,嘴巴一张一合地却吐不出一个字句来,只是喘着粗气。 “不说?”离墨故作不满地摇摇头,“不说,那便永远不要开口了。” 小红一吓,惊得失声哭了起来,仿佛婴儿初生时的第一声啼哭,呼吸也总算因此顺畅了些。 离墨皱了皱眉头,开始有些不耐烦起来。 心里不知道怎么的,还有一些不安。 权衡了一下时局,还是起身,拂了拂衣袍,转身准备离开。 也许这个音殿的杀手根本不值得他费什么心思,直接交给疾风去严刑逼供也就好了。 音殿的人可不像赤殿的那么有骨气。她们懂得太多,所以也明白,命,终归是自己的。 第34章 杀手音兰(2) 第34章 杀手音兰(2) 也许他该首先去落凤阁看看那个人儿,她似乎也受了伤,还有,他要问问她,所谓自杀,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不不,他还没有做好准备去听那个答案。也许他该去北门会会那个所谓的赤殿第一杀手。 总之,不是在这里浪费时间。 小红见他起身要走,以为自己的命也就要没了,顿时吓得花容失色,不顾一切就喊了出来。 “我不是青瑶,不是青瑶……你不要……杀我……” 离墨顿住了脚步。 “哦?不是青瑶?那你是谁?” 我……是小红……是小红……” 小红有点语无伦次,只知道不断地重复。离墨的脸色却瞬间阴沉了下来。 “音兰,本王的耐心很有限,你最好不要再试图挑战。”离墨的声音阴沉得可怖,那种寒气又开始包围了他的周身。 小红哪里经得起这么一轮又一轮的惊吓,整个人几乎要崩溃过去。 她再也控制不住理智,整个人的神色变得狰狞而癫狂。 “你们这群骗子,疯子,变态,放了我!我根本不是什么该死的青瑶,根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你们这群愚昧的古人,疯子,杀人狂,为什么我要到这里来,都是你们害的,都是你们害死我的……” 她的精神有点错乱,分不清事情的起因结果,只知道一个劲儿的咒骂。用了她生平所知道的最恶毒的词去咒骂,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缓解一点心中的恐惧。 离墨也是大吃一惊。 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听到过这样的咒骂,尤其还是骂他的。 原本以为,醉心醒来以后,疯疯癫癫的,礼节仪态忘了个精光,讲话已经够不成体统了。但好歹不算太出格,他也就包容了。 现在才知道,和眼前的女子相比,真真是小巫见大巫。 但见她重复骂了几句以后,忽然又变得茫然起来,眼里也失去了神彩,目光没有焦点地望着前方,一个劲儿地喃喃自语。 “你们不会懂,你们不会懂……你们是杀人的魔鬼……” “魔鬼?”离墨冷冷地看着半痴半疯的女子,嘴角冷酷地勾起,“满手鲜血的音殿杀手,你在跟本王说谁是魔鬼?” “还是说,你和醉心一样,想说你的灵魂不属于你这具身体?” 小红忽然全身一怔,如遭雷击,脑子瞬时惊醒过来。 “醉心是谁?醉心是谁!”她好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简直不敢相信,难道有人和离墨说过这样的话?难道这个世界还有穿越而来的人? “够了。”离墨恼火的打断了她。 不得不说,她的演技果真太高明。即使如他知道真相者,还是会隐约被她那种表象所欺骗。 他一把揪住她后脑上的发,用力砸在了地上。 “你以为本王不知道,你们……” 离墨忽然说不出话了。 他原本恼火至极,那个音兰还以为他离墨不知道他们琉璃宫的杀手的烙印,居然敢在他面前如此装疯卖傻。 可是当女子倒地,他竟然看见那片白皙干净的脖颈,根本没有“音”字的标记。 离墨俯身想要仔细去查看,却没有发现任何疤痕,也没有假皮的感觉,甚至,他看到了她右耳后的那颗红色的小痣。 青瑶是他看着长大的,他当然知道她耳后的痣! 即使如此,还是不罢休地再去用内力试探她,丝丝内力全如石沉大海,毫无回应。 他难以置信地瞪着那具似乎昏倒过去的身体。 她居然不是音兰! 她真的是青瑶! 可那她为什么会流语?为什么会那样奇特的琴艺和歌曲?为什么举止行为那么诡异不像青瑶? 他从小是看着青瑶长大的,她绝没有任何可能任何机会接触什么流语。 所有的思绪都乱了,反反复复纠结成一团,理不出一个头。 他忽然想起叶阑静说过的话。 “古人不是相信人有三魂七魄么?人死了魂魄就会离体。我本是一介普通女子,出了意外醒来却发现了自己变成了另一个人,不是我的身子不是我的脸,我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甚至不知道你是谁……” 他不能相信醉心。那是因为他不了解醉心。因为他所了解的醉心的过往都只是一场骗局而已。 他反复对自己说,以前的一切都只是假象而已,现在才是她的真面目,又或者,现在的依然是假象。只要她愿意,她就可以变成任何模样欺骗自己。 可是他了解青瑶啊!那个王兄身边总爱害羞的小丫鬟,那个从小就爱跟着自己鞍前马后的笨姑娘,甚至就是因为王兄出事那天,她一定要跟着自己去帮醉心挑紫色的布匹做衣裳,所以才逃过了二王府灭门的惨剧。 根本不是现在这样!这根本不是统一个人! 离墨被自己的想法惊住了,久久回不过神来。 事实上,这对任何一个正常人来说,都不是能轻易接受的事实。 昏过去的小红慢慢苏醒过来,离墨忙解开她的穴道。 她挣扎着爬起来,好一会儿才看清眼前怔然的人。 “醉心……是谁?她在哪……” 就好像溺水的人发现最后一棵救命稻草,不断重复这个问题。 离墨看见她原本干净白皙的额头,因为自己用力的一掷,磕碎出了一片触目惊心的深红。 他恍然心惊。 她不是音兰?那么音兰在哪? 那种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心几乎沉到了底。 离墨再也顾不得追究小红和青瑶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飞速窜出离非苑,奔向落凤阁。 叶阑静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头还有点晕,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她怀疑自己只是做了一个噩梦,梦里颜拓变成了另外一个古怪的人,自己卷进了一系列莫名其妙和让人很厌恶的事件中。 可是这种幻想很快就破灭了。 她发现自己躺在床上一动也不能动。 这是一间普通的丫鬟的房间,落凤阁里随处可见,不过大多数都空置了有一段时间了。 她这才想起自己遭遇了刺客,而刺客中了离墨的埋伏,最后自己又被人迷晕了。 真是一环又一环,片刻也不让人安省。 “王妃,头可是很晕?” 叶阑静晃晃脑袋,努力想要使模糊的眼睛正常聚焦。 声音是从面前传来的。 话说的是恰当的,只是那人脸上奇异的笑容让叶阑静毛骨悚然。那种妖媚、蛊惑的味道,从眼角,唇边缓缓倾泻而出,不加掩饰,和平时聪颖精灵的她完全判若两人。甚至连声音,也不是平常的俏皮活泼,而是一种酥软绵细的。 第35章 谍影重重 第35章 谍影重重 “环佩。” 她终于认清了来人,心底有不好的预感一层一层往上弥漫开来。 “嘘。”环佩笑眯眯地将一根食指点住嘴唇,“小声点哦,要是被发现,可就不好了。” “你到底是谁?”叶阑静有点头痛,如果不出意外,把自己迷晕的就是环佩这丫头。而从现在的状况来看,她决不会是一个丫鬟这么简单。 环佩笑得益发灿烂了,还带了一点淡淡的讽刺。 “三王爷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药,迷的我琉璃宫音殿第一号人物醉心变成了这样,我音兰区区这等易容术,也入得了你的法眼?” 叶阑静的心口闷闷沉沉的,只迷蒙地感觉音兰的指间轻划过她的脸颊,“啧啧,你这皮囊几日没换了?虽说咱们琉璃宫的胭脂凝膏天下无双,也经不起你这么折腾呀!” 叶静阑呆呆望了音兰一眼。 所以说,她的猜测不是臆想,不是错觉,她环佩,哦不,现在该叫音兰,那些半夜来袭的刺客,和她这个身体本来的主人,都是杀手?都是要杀离墨的杀手? 开什么玩笑? 叶阑静闭了闭眼睛,克制住自己心底强烈的厌恶感。 凭什么她要接受一个该死的跟她完全无关的身份! “你想怎么样?” 她平静的问。 “我想怎么样?”音兰歪着脑袋用手点着自己,“难道不该是我问你想怎么样么?” 音兰咯咯咯地笑起来,“我真的很好奇哪醉心,三年前,你和绯衣来执行任务,绯衣叛变了,你也没有叛变,如今是要做什么呢?” 又是三年前! 叶阑静觉得心里又恼火又气闷,所有人都想把这些那些她根本不想了解不想知道的东西强加给她。她孤独的一个人长到那么大,从来习惯了什么都是自己为自己做主,打从心里面排斥这种不能自己的状况。 可是,当生命都受到威胁的时候,个人情绪算哪根葱? 她尽力缓和着自己的心情,压抑着身体里那不断蠢蠢欲动的陌生的情绪记忆,冷声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啧啧,”音兰也不恼于叶阑静的拐弯抹角,只是面露婉兮状,“醉心啊醉心,你难道不知道,你这么下去,就活不成了啊。” 叶阑静不语,她又喃喃地自顾自点点头,“也对,你连服毒自杀这种事都干出来了,还在乎活不活的问题么。” 叶阑静也是心有震撼。 醉心难道居然是自杀?为什么?为了离墨?因为她是杀手,不是她死即是他亡? 音兰察言观色,见她面有所动,又得意地挂起一脸笑容:“醉心,你也知道,这次你破坏了我们的行动,害的我们在灵堂差点全军覆没,赤邪肯定是饶不了你的。” 叶阑静打断她,“我怎么觉得,如果没有我,你们才会全军覆没?” 她忽然想起来,自己刚醒那天,就觉得周围有一些异样的目光,只是再仔细搜寻,又不见了。原来,是这群杀手混在人群里准备对离墨不利。 她的回忆悠悠地往前倒转,仔细搜寻那些她曾执意忽略的细节。 “想必你也看见了,当日灵堂周围可谓是天罗地网,所有暗卫都集中在灵堂附近。即使我冲出灵堂以后,也至少有大半的暗卫没有暴露行踪。你敢说,如果你们当时动手,还有命活到现在?” 音兰却不以为然,嗤笑一声,“如果不是你告诉了离墨,他又怎么会有如此布置?” “好,你的意思是我叛变投靠了离墨,那么请问,我为什么又要去自杀?”这也是叶阑静自己所困惑不解的一点。 醉心倘若真的叛变,这自杀的动机就显得很匮乏了。 音兰转了转眼珠子,神色有些古怪。 “是啊,也许是我太低估你了,醉心,你的毒大概高明到我也我也无法辨别了。” “也许根本没有什么自杀。”音兰得出了这样的结论,脸上却有微微的疑惑。 叶阑静自然也看出来了,冷笑一声,直言提醒道,“我若真是诈死叛变,配合离墨引你们现身,再倒打一耙不就干净了,何苦提醒了你们情况有变又自己弄得鸡飞狗跳里外不是人?” “那你说,你所做为何?” 音兰咄咄逼人,叶阑静一时也有点懵。 要怎么说?说真正的醉心已经自杀死了? 这话哪怕是开玩笑也要看对象啊,眼前这个算个什么东西。 灵机一动,她忽然想到一个很好的借口自圆其说。 “那是因为,离墨早已知晓了我的身份,早从我们进入墨王府前,他就对我们的行动了如指掌。” 事实上,与其说叶阑静在胡掰乱凑,不如说,这根本是她的一种直觉。 她并不知道醉心到底有没有跟离墨透露过什么,可是她醒来以后,离墨却是知道她真实身份的,这一点无庸置疑。 暂且不论这一点,这个借口也是极其好极其合理的。 果然,她看到音兰脸上慢慢浮现出一片并不十分明显的狐疑之色。 如果离墨早就知道她们的底细,那就意味着,很有可能有奸细将他们的计划事先透露给了离墨。 而知道这次行动计划的人,实在是屈指可数啊。 音兰开始怀疑身边的人,叶阑静要的效果就达到了!一个配合极度默契的组织,一旦出现了猜忌的裂痕,自然就会漏洞百出。 于是,她再次以退为进。 “我知道自己现在多说无益,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不过你最好抓紧时间,你的处境可能并不像你想象的那么安全。” 叶阑静算看出来了,音兰必有所图,否则,何必多此一句跟她啰嗦这么半天。 音兰听到这里微微一愣,继而失笑道,“醉心,你不必危言耸听。不过,我们倒是可以做一笔交易。” 叶阑静挑眉,“什么交易? 音兰缓缓走进她,俯下身,压低着声音说,“醉心,我不管你叛变与否,只要你把‘落寇’的解药配方给我,我就不追究你的所有问题,甚至,可以帮你向宫里隐瞒你在墨王府的所有情况。” 叶阑静暗自皱了眉头。 落寇?那又是个什么鬼东西? 叶阑静此时还不知道,琉璃宫除了用思想控制赤殿的杀手,还用十分可怕的药物控制着音殿杀手。 这落寇,号称天下无解药,只能定期服用暂缓的药物,否则,药性发作,先是全身奇痒无比,再是如万蚁噬心般疼痛,如此反复,一次比一次剧烈,直至伤尽五脏六腑,却仍不会轻易身亡。 真正是生不如死! 音兰见叶阑静皱眉,以为她是不愿透露,又开始劝说,“醉心,我知道绯衣临死前一定把配方留给了你,你不用隐瞒我,我了解绯衣,怕是不比你少。” 第36章 挟持 第36章 挟持 绯衣有解药,或者至少有延缓药性的配方,这是无庸置疑的,否则,她也不可能和琉璃宫作对如此之久。 “我们音殿的人,可不是赤殿那些没有脑子的牲畜,命是自己的,谁都想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只要你把解药的配方给我,你便是真要叛了离墨,也与我无干。” 音兰压低了声音在叶阑静耳边循循善诱,叶阑静却在心底冷笑。 虽然不知道音兰中了什么毒,但倘若她真得了这什么解药,难保她不会过河拆桥。 她不敢随便乱说话,这是她牵制音兰的一个契机,绝不能让音兰知道她根本不明白这落寇是个什么东西。 叶阑静正要开口,一句话音还未出,忽然听得一阵风声走过。大脑还未反应过来,音兰身体已经下意识地避过一只急射而来的袖箭。 “谁!” 只这瞬间,窗外的人居然已消失的声息全无,其隐匿行踪的功夫可见一斑! 音兰不敢贸贸然追出去,目光落在那一只袖箭上,青铜色的剑尖上还钉着一张布条。看得出,来人此番并非为了伤人。 音兰将其拔下来一看,一直泰然的脸上瞬时变了色。 “怎么会有伏兵!”她低低惊呼了一声,脸上第一次闪过一丝恐惧。 “我早就说过,所有的行动都在离墨的掌控之中,你能逍遥到现在,已经是个意外。”叶阑静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不痛不痒地说。 现在局势忽然发生了逆转,叶阑静反倒显得镇静起来。 音兰看着叶阑静,目光犀利带着审视。 “醉心,我们现在,是同一条船上的吧?” 叶阑静微微低眉,情势所逼,不得不说,“理所当然。” “那好,但愿王妃一会儿不会出卖环佩,”音兰眸光微敛,闪动着寒芒,“否则,鱼死网破。” 她忽然掏出一把匕首,一把和琉璃宫其他杀手一样惯用的匕首,狠狠往自己的左臂刺去。 也亏的她行动迅速,只见她刚对自己下下狠手去,落凤阁外就响起一阵踏风而来的脚步声。来势迅猛,没有丝毫遮掩。 离墨在主屋没有找到叶阑静的身影,心下更是焦急,只看见一间偏屋烛光亮着,连忙飞驰而去,一脚踹开了那门。 “心儿!” 只见那屋里一片狼藉,桌椅器具翻的乱七八糟,一个丫鬟浑身血淋淋地躺在地上,叶阑静也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 离墨心一沉,疾步上去,抱起叶阑静,却见她醒着,只是浑身僵硬不动。 “我没事,解穴。” 叶阑静边说边淡淡扫了眼地上的音兰,只是离墨顾念着她的情况,却没有留意。 “你哪里受伤没有?”解了叶阑静的穴道,离墨再次上上下下打量了她,看上去确实没有大碍的样子。 叶阑静缓缓摇了摇头,再次重复了那一句。 “我没事。” 这话还没说得两句,情况也没来得及问明,窗外风声人影再次晃动,离墨二话不说,立马追了出去。 “还想跑?” 他心里怒火冲冲,感觉好像被一个人反复戏耍于鼓掌之中。 黑夜倾泻在墨王府的每一个角落,远处星星点点的火把非但没能将其点亮,反而将夜色下的一草一木点缀得更加狰狞,好像一个随时要将人吞噬的恶魔。 离墨追了黑衣人很久,也没有追上,甚至有渐渐落远了的迹象。 冷风将他的理智吹得更加清醒了几分,却也让他越来越心惊。 视线再次习惯了黑夜的暗淡,渐渐可以清晰地分辨出,前面那个狡猾的身影并非属于女子。而且那个人对他墨王府的守备布置似乎十分清楚,甚至比他自己还要清楚点。 他逃遁的路线不是守备的死角,就是兵力薄弱容易被忽视的地方。 这人不是音兰,也不是他知道的琉璃宫派出的那几个杀手之一。 那个人的情况看起来,居然更像在他墨王府潜伏已久的奸细? 看来,自己家里也养了一条大肥虫啊。是时候该好好清查清查了! 前面的人影似乎也没料到离墨居然跟了那么久,一时无所遁匿,动作显出慌乱,引来了一小批暗卫围攻。 离墨手势一挥,众人立马会意,形成了围剿之势把黑衣人往北门守备最严的方向逼去。 墨王府北门,一场残酷的厮杀正在进行。浓重的腥臭气弥漫在夜空里,令人作呕。 层层叠叠的侍卫和暗卫们将一个黑衣人围在中间,两个白衣人分别左右夹击。饶是赤邪是赤殿第一杀手,也难以抵挡得住实力并不算很弱的双重攻击。 侍卫们将他们三人团团围在中间,却丝毫插不上手,脚边,还躺着无数兄弟们的尸体残骸,时刻提醒着他们刚才那一场恐怖的杀戮。 他仿佛不是一个真正的人,不知疼痛,身形鬼魅,就如地狱来的罗刹,挥舞着死亡的镰刀,不断收割生命。 冰冷和绝望的气息如同一个巨大的阴影,笼罩着这一方土地上每一个人的心头,那是一种面临生死存亡间爆发出来的不可抵挡的杀气。并且这种杀意每完成一个杀戮,就变得更盛一分,无限的膨胀,直到所有肢体还没有接触到那刀锋就四下爆裂开来。 白衣人见形势不妙,才强行冲进包围圈,以守为攻,企图控制住赤邪不断的杀戮和肆意漫延的杀气。可饶是如此,他们依然感到十分的吃力。 他的身上已经布满了伤口,血肉模糊,狰狞可怖,可是他依然保持着无声无息面无表情的姿态,让所有人不由地心里一阵一阵生出寒意。 离墨追着黑衣人来到北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心里不免也微微惊骇! 黑衣人见赤邪那里完全插不上手,继而转身对上离墨,出手招招狠厉,不留余地。 离墨不禁心里一声冷笑。他墨王府还真是个藏龙卧虎的地方。 他也并不着急,出手不急不缓,有守有攻,滴水不漏,生生干耗着黑衣人的体力。 虽然局面一时僵持不下,可是琉璃宫众人的后路已断,已然失去了生机! “住手!” 一声尖锐的女音划破夜空。众人手里的动作都是微微一滞,眼角掠过声音来源的方向。 “离墨,让你的人全部停手,否则,我要了她的命!” 侍卫们困惑地看着落凤阁那个小丫鬟环佩持着一把匕首架着侧王妃苏凤起从墙角缓步走向包围圈,眼里都是不解。 离墨微微眯了眯眼睛,里面一闪而过危险的气息。 好一个擅于伪装的音兰,小红古里古怪的行为倒给她占了现成便宜,干扰了他的视线。是他大意了! 离墨首先自己退了两步,微微一挥手,众人都默契地一起收了手,急退几步,保持着一定的对峙距离。只有赤邪,杀红了眼,忽然失去了对手的身影,显得有些迷茫。脚步踉跄了几下,居然摇摇欲坠,众人这才惊讶地意识到,他已经到了极限。 第37章 后院失火 第37章 后院失火 这时,又是一道人影从树林里闪出,扶住了几乎要跌倒的赤邪。 音兰看见来人,眉目一喜。是自己人,这样就又多了一分胜算。 “烈风,赤炎呢?”她急忙问道。 “死了。”烈风冷声回答,将现场的局势状况一一扫进眼底。 “死了?”音兰脸色微变,这才注意到烈风的右臂也是布满了鲜血,只空出一只左手扶着赤邪,可见伤势不轻。 现在,除了一个身份不明的黑衣人,他们死的死伤的伤,尤其赤邪,几近油尽灯枯。而离墨那边,不仅出动了少量的黑衣卫,似乎还有一股身份不明的势力在暗中相助。 那两个白衣人,平素并没有在王府里看见过,此番出手,不但武功不弱,还极为训练有素,配合默契,实在不像是临时召集的乌合之众。 离墨也在暗暗揣度两方势力,照理来说,实在应该说是有恃无恐。毕竟筹划了那么久,方方面面事无巨细地都考虑了一遍。 不是没有考虑到醉心会不会有危险的。可是无论如何,又怎么能因为她一人,就毁坏所有布局呢。 何况,已经被她破坏过一次了,不是么。 琉璃宫不是一般的杀手组织,他们背后是什么势力在支撑,他离墨再是清楚不过了。否则,单凭一个江湖组织,敢跟一个堂堂王爷叫板?自古民不与官斗,若非皇兄又或者六王弟在暗中支持,就算第一杀手组织,能有这样的胆子? 即使他对琉璃宫有多么刻骨铭心的恨,也毕竟知晓分寸,不可不谨慎的。 他的目光渐渐移动到那一抹紫色的身影上。 黑夜将那紫色的宫装衬托得更加暗沉,更加容易忽略。她的表情淡淡的缓缓地扫在每一个人脸上,仿佛一个事不关已的局外人,审视着一场戏剧排演的过程。 她总是那样躲在不起眼的角落,隔岸观火,一如在薇薇郡主的生辰宴上那样,好像与这个世界是隔离的。 想到这里,离墨心头竟然有些微微的复杂。那些奇怪的事情,纠缠在心头,还没有得到一个解释。她看的出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却显得苍白异常,甚至唇色也褪得淡薄了。音兰那把匕首紧紧挨着她脖颈的大动脉,隐隐有淡淡的血痕出现。 她的目光终于扫到他的脸上,停住,久久凝视着。 离墨这才奇怪地察觉到,这是她自那次中毒醒来后第一次真正的正眼看自己。她总是急急地斜他一眼或者悄悄偷瞄一眼,从不将视线在他身上驻留。 两个人就这么隔着众人对望许久,离墨才缓声打破了僵持。 “音兰姑娘,本王劝你们最好还是束手就擒,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如此,还能留个全尸。” 音兰听了此言,纵声狂笑道:“离墨,要是我们活不成,就要她给我们一起陪葬。实相的,趁早打开北门,否则伤了你的心肝宝贝儿,可怪不得我。” 离墨轻笑一声,微微低过头,不再与叶阑静对视,声音愈发的冷漠阴寒。 “你以为,她具有挟持的价值?” 音兰听见离墨无关痛痒的回答,心里不好的感觉更加浓重,却依然保持着巧笑倩兮的样子。 “王爷,你该明白,我手里的人是谁吧?” 离墨同样回以勾唇一笑,“她是谁,都跟你们的生死无关。” 音兰手不自觉地一颤,匕首往下一分,一缕鲜血从叶阑静白皙的脖颈上流了下来。 是她估算错误了?醉心也不过只是离墨手里的一个筹码,根本威胁不到他么。 “稳住。” 一直没有漏过面的陌生黑衣人压忽然低声音提醒道,显然是察觉了音兰内心的动摇。 叶阑静依然无动于衷地站在那里,不说话也不反抗。脖颈上微微的疼痛并没有带给她多大的影响。 反而是身体里,那种被她长期压抑的情感记忆和她自己的感情记忆在强烈地冲突着,碰撞着,却又随着她心境的变化,几不可查地相互渗透着,麻木着她的五脏六腑。 只有烈风,扶着赤邪,慢慢向音兰叶阑静她们靠拢。也许因为他的身份更特殊,纵观两方,所以也更能将时局看得透彻。 王爷必定还是在意醉心的死活的。否则,音兰出现的时候,他就大可不必停止围剿。又如刺客,他迟迟不下令攻击,无非是因为醉心在迟疑。 所谓夜长梦多! 烈风估算着,赤邪已然不省人事,失去威胁,音兰武功本就不高,还挟持着一个人质,不能妄动。唯一具有威胁的,就是这个突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蒙面黑衣人。 但是如果他出手偷袭音兰,救下醉心,以王爷的眼力,也必然会及时赶来拖住黑衣蒙面的男子,可行性还是很高的。即便醉心不幸出什么闪失,也好过这么拖延下去的好,那个陌生的蒙面黑衣男子那一句“稳住”,让他有非常不好的直觉,仿佛他要拖延时间等待着什么契机。 烈风却没注意到,他缓步移动又分神想事情的时候,叶阑静却开始注意到他。 尤其是那条鲜血淋淋的伤口。如今颜色已经暗沉下去,叶阑静却还是能清晰地看到它从他右臂后侧一直延伸到小臂内侧。 很奇怪,那伤竟然和音兰的伤出奇的相像,只不过一个伤在左臂,一个伤在右臂。 音兰的伤口是自己弄出来的。那是在危急情况下的一种本能反应,以持刀的右手毁相对弱势的左手。 那么烈风呢。 这个人刚出现的时候,持弓射他的时候,她就觉得有哪里怪异却又说不出所以然。现在想起来,他竟然是右手持弓左手拿箭。 他是一个左撇子! 再想到和他同时行动的赤炎已然死了,他却还活着,只伤及了一只于他来说相对弱势的右手,且伤口的状况那么耐人寻味…… 叶阑静忽然低眉一笑。 好一出古代版的谍影重重! 烈风详细计算好了出手的距离和角度,一招擒拿已经出了一小半。忽然听得几个下人匆匆忙忙跑来,边跑还边呼喊着什么。 北门这里附近早已封锁,怎么还会有下人乱跑? “不好啦,不好啦,秋水阁起火啦!” “快去救火啊,世子和王妃还在里面哪!” 初时是零零落落的几个人,后来一众人竟然乱成一锅粥,全部跑来搬救兵。想必,火势已大,墨王府的大多人力兵力又被离墨调到了北门这里。 离墨面色阴沉,随手抓住一个匆忙跑来禀报的暗卫,怒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暗卫也是战战兢兢地回答,“回王爷,秋水阁起了大火,世子王妃还有秋水阁一众丫鬟下人都不知道怎么在里面昏睡不醒,发现时火势已大,如今门梁坍塌,封死了门窗入口,我等人手不够,火势又灭不下去……” 第38章 蜕变 第38章 蜕变 “废物!”离墨一把摔倒了抓着的那个暗卫,面目凶狠。 这分明是有人故意纵火!他还特意留了部分黑衣卫保护王府各重要位置,居然给他来一招后院失火! 琉璃宫一众人看得突变陡生,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还是那蒙面黑衣人先下达了指令。 “趁现在,冲出去!” 守着制高点的暗卫们也一时不知道所错,王爷的命令迟迟不下,他们也不敢妄动,再加上又出了那么大的事,直听得好像秋水阁的那两位主子命在旦夕了,一时疏忽,竟让琉璃宫一众人冲上了北门墙头。 离墨把拳握的嘎吱响,青筋爆出,再次怒斥道,“一群蠢货,还愣着干嘛?还不去秋水阁救人!” 话一出,侍卫和暗位们大部分都调转方向向秋水阁冲去,只剩两名白衣人和少量黑衣卫还在抵挡王府的最后一道防线。 烈风一看形势大逆转,身边又有一个蒙面的黑衣人不知底细,就连手中的赤邪,也渐渐有复苏的迹象,心里暗道不妙。再看了眼离墨死死盯着叶阑静的阴鸷的眼神,心下有了几分数。 他拦了一把音兰,“把醉心扔下,带赤邪走。” 他们两个手臂都有伤,拖着两个人一起跑肯定有所负累,这听上去似乎是合情合理的。 音兰眼底的狐疑一闪而过,却没有反对,一把就将叶阑静从墙头推了下去,再洒下一把黄色烟毒。 黑衣卫们早有准备,都掏出浸湿过的布条捂住了口鼻,只是这行动一受阻,再也难以追上前面逃遁的人去。 黄色的烟毒弥漫开来,飘飘洒洒,离墨紧紧皱着眉头,不甘心地看着琉璃宫一众杀手逃遁出去。 忽见那一抹紫色的身影在黄色烟毒里若影若现,倾倒下来。 黄色和紫色,极致的对比色,竟然那么刺眼。 他急忙飞身而上,企图接住那个失去平衡的身子。 可是依然晚了一步,只来得及将叶阑静身子稍微带正一点,不至于摔得凄惨。 叶阑静一只脚先落了地,毫不意外地崴了脚,好在没有其他大碍。 “心儿,你怎么样?” 离墨赶紧伸出手要去扶她,却被她不轻不重地推开了。 怎么样?怎么样?这句话真是太没分量了。以至于她听到快有呕吐的感觉了。虽然这声音和曾经的颜拓那么像,可是为什么,她觉得好虚伪,好讽刺。 不是没有怕的。 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忽然发现处处是豺狼虎豹,处处是阴谋算计,自己成了为众矢之的,腹背受敌,怎么可能不怕? 在被音兰丢弃下城墙的一瞬间,那种彻骨冰凉的寒意几乎吞噬了她所有其他感官。 音兰或许认为她会武,掉下来并无大碍,可是那一瞬间,她发现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人的三大本能恐惧在这一刻全部爆发了出来。 对黑暗的恐惧,对失去平衡的恐惧,对未知的恐惧。 “脚崴了。”叶阑静淡淡的回答,脸上是与内心极不相称的波澜不惊。 离墨二话不说,一把打横抱起叶阑静,就往落凤阁而去。 叶阑静也不挣扎,不抗议,甚至没有多余的肢体动作和面部表情。 离墨心里感觉怪怪的,仿佛她并不该是这样的。 她应该像在马车里那次一样,装模作样地挣扎几下,然后乖乖伏在自己怀里,嘴角偷偷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 他其实很喜欢那样的坏坏的调皮,好像能让人一瞬间忘记心里的阴霾。 可是现在,她躺在自己怀里,身体不依偎也不僵硬,明明很自然,却让他感觉他们之间有什么巨大的沟壑阻拦着。甚至连她的身体,也是冰冷的没有温度的。 她是在怪他刚才对她太过无情吗? 可是不管出于什么因素来讲,他只能那样做,也是对她最安全的做法,不是吗。 表现自己的在意,不但受敌牵制,还会让她陷于更危险的境地之中。 若不是音兰最后以为她醉心的利用价值也不过尔尔,又怎么会把她丢下还给自己? 可是这一切他不会去解释,也觉得没有解释的立场和必要。 在事情还没有完全搞清楚之前,他们,还是仇人,还是敌人啊! 落凤阁的下人本就不多,这环佩和小红去了,真正变得冷清不少。离墨甚至亲自去燃了烛火,铺了暖被,将叶阑静在床上安置妥当,又让人去叫了王府里专使的几个大夫来给她看脚伤。 一切做得那么自然,仿佛只是长久以来的一种习惯。 叶阑静有时候真是很困惑,为什么这个人能矛盾到这种地步。 明明经常能感受到他浸润在骨子里的恨意,对,就是恨意,那种她自第一次见她起以为的寒意,现在才明白,其实是恨。 可是看着他那么熟稔又无微不至的照顾,表情自然到仿佛是天经地义。她真的无法理解。 于她自己而言,是不会轻易恨人的,因为恨本身就是一种在意,能让她在意的人实在太少。可若一旦恨了,那便是势不两立,不共戴天的事。 哪会如离墨这般反反复复,态度不明的。 “为什么这么看着我?”离墨逮住了叶阑静凝视的目光,在她床沿坐下。 叶阑静立刻别过头去,并不理会他。 “在生我的气?”离墨笑着追问,叶阑静依然一言不发。 “心儿,难道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么?” 叶阑静被这种温和的语气弄得满心烦闷,干脆闭上眼睛假寐。 离墨见她如此固执,幽幽叹了一口气,说,“我先去秋水阁看看,你乖乖让大夫给你治脚伤,我回头再来看你。” 而后,见大夫已然赶到,又另外吩咐安排了暗卫值守,才急急退出落凤阁,往秋水阁去了。 索性叶阑静的脚只是脱臼,没有什么粉碎性骨折那么倒霉,否则,她怀疑古代的医术来讲,她这只脚可能就废了。 行医的大夫医术很高明,曾经也帮人结果不少骨,可是他依然十分惊讶于叶阑静的忍耐力。 那个明明看着十分孱弱又娇小的女子,在整个接骨过程中,除了咬紧了嘴唇,居然一声不吭,甚至面无表情。除了看得出脸色有些苍白,额头有些细密的汗以外,没有任何其他反应。 许多男子都做不到这样!这可真是反常! 为了以防万一起见,他还是提议道:“侧王妃,下官再给您号号脉吧,看看身体是否有其他。” “出去。” 叶阑静闭着眼睛平静的开口,可是声音里却透着不容抗拒。 “这……” “全部滚出去,谁也不许进来,不要让我再重复一遍。” 叶阑静完全不给大夫说话的余地。 大夫并不知道,她可以忽略脚上那样的疼痛,是因为她身体里有一种强烈的多的疼痛,痛到全身几乎麻木。 第39章 梦魇三年前(1) 第39章 梦魇三年前(1) 就好像以前练跆拳道时压韧带,只是渐次地伸展扩张,并不痛到无法忍受,每一次疼过以后,身体能承受痛楚的能力就好像就又延伸了一点,直到麻木。 她不允许任何人看到她这种无力的样子! 可是又担忧地想到,如果离墨折返回来,才不会理会她说什么,肯定硬会闯进来的。 但是离墨并没有再回来,事实上,他一夜再没来过落凤阁。 层层叠叠的黑暗,交织,旋转,徘徊。 是谁在这看不尽的虚无里叹息? 又是谁久久留恋着人世间的爱恨缠绵,狰狞又疯狂地哭泣? 叶阑静什么也看不见,摸不到,就如一根在海洋里漫无目的漂流的浮木,茫然不知身在何处。 忽然,一束微弱的光射进了这个彻底黑暗的世界。 她看见了光的阴影里,风姿摇曳的的大片花朵,诱惑,妖娆,辨析不清色彩,全是诡秘的深深浅浅的黑色。 那些幽暗里精灵一般的花朵,仿佛全部拥有生命,低低地诉说着,那不可预知的死亡,那用鲜血浇灌的,热烈的爱。 那是黑色曼陀罗! 黑暗里仿佛破了一个洞,光线争先恐后地窜出来,刺到叶阑静几乎真不开眼。 光芒里,隐隐约约出现两个奔跑的人影,女子的窈窕,男子的俊朗,朦胧嬉笑声生动着每一个有知觉的感官。 所有的光芒都围绕着他们迸射出来,灿烂不可逼视,所有的黑白瞬间染上的色彩,美得不可胜收。 有一瞬间,叶阑静有点分不清,自己是在看着那个光芒中的女子,还是自己本身就是那个女子。 “心儿,可不许偷看。” 少年的声音那么清脆明朗,年轻张扬。女子偷偷抿着唇角,但笑不语。 她能感觉到脚下柔软的土壤,擦过指尖的鲜嫩枝叶,甚至夜里沾湿在花骨朵上的露珠。 “再一下,再往前走一点点!”少年一只手捂着女子的双眼,又不敢太过用力,另一只手边帮她挡开花丛间的障碍物,声音里好不隐藏着激动兴奋的心情。 “好啦!可以睁开眼睛看啦!” 叶阑静慢慢睁开眼睛,所有的光线都充斥进眼窝,她看见了那一片花海,层层叠叠的出现了色彩,不是黑色,而是满目的紫,深深浅浅,四面环绕,却极致纯粹,一如少年灿烂无暇的笑靥。 真正的紫花曼陀罗,醉心花。 也许是那一片紫色太过庞大,视觉效果太过冲击,又或者因为那少年的笑容太过明媚。 仿佛灵魂在那一瞬也遭遇了撞击。 叶阑静清醒地将自己的灵魂分离开来。 看见那倾城容颜的紫衣女子,目光里充满了震惊,喜悦,激动,和淡淡隐藏的哀愁。 就如一朵原本只能在黑夜里绽放的花朵,忽然沐浴在在阳光之下,极致妖娆过后,就将面临死亡。 就如那少年原本属于阳光的世界,那么夺目,那么耀眼,她却只敢躲在他怀抱的阴影里,苟延残喘。 叶阑静实在不敢相信,少年的离墨,竟然拥有那么干净的笑容,那么清澈明亮的眼眸,深情到连她也不敢逼视。 “喜欢吗,心儿?”离墨温柔地捧起少女有些发怔的脸颊,眸光晶亮,“我听二哥的谋士陆贾说,早些年他游历各国,曾听说南瑶国有一种花就叫醉心花。我当时听了觉得真是惊奇,就派人去打听,果然的真的呢!” “醉心花……”少女低声喃喃地重复道。 “很不可思议吧!”离墨兴奋地喋喋不休着,“我托疾风找了好些南瑶来的花商,路途有些远,才只弄来这么一些。” 看的出来,离墨下了很大的功夫和精力,也许连他们落脚的位置,都精心丈量过许多次,为的,就是将这最美好最震撼的一面,呈现在她的眼前。 “若是被你二哥知道了,又该数落你不务正业了。”少女感叹地看着那一片紫,眼里充满了深深的迷恋。 离墨不以为意地挑起剑眉,说:“我二哥才不是那么不通情达理的人。他从小最是疼我,什么事情都依着我。倒是我师傅那个老古董,天天疑神疑鬼,啰啰嗦嗦的,你不必理会他。” 他忽然又神秘兮兮地自己笑起来,“而且,这件事我谁也没有告诉,连我二哥都没有。心儿,这是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秘密,你说好不好?” 少女脸上泛起一层淡淡的晕红,含笑点头。 离墨自幼丧母,十分依赖他一母同胞的二哥,从小到大没有对他二哥有过任何隐瞒。长到如今十六岁的少年,还赖着住在他二哥的府邸不肯走。 对其兄长的感情,由此可见一斑。 如今知道自己在他心里,也能占据一个他二哥也不能触及的地位,让少女的心里,怎能不感觉甜蜜?怎能不忘乎所以? “心儿,我猜你的父母,一定是南瑶国,或者其他南边国家的人,他们一定也很喜欢醉心花,所以才会给你取名醉心。”少年心境,总是想到哪里就说道哪里,心无城府,无所顾忌。 少女却微微低了头。 自己骗他说,自己是孤儿,不知道自己生在何处,也不知道自己父母是谁。不,这其实也不能算欺骗,她确实就是孤儿,不是么。 只是,她虽然不知道自己生身父母是谁,却知道,自己名为醉心,不是因为醉心花有多妖娆,多美丽。 而是因为,它有剧毒。 美好的东西总是致命。 离墨似乎感受到了醉心的黯然,却以为是提及了她父母,让她回忆起了伤心事。 从前,他并太懂得顾及别人的心情,现在却因为那么在意她的喜怒哀乐,而显得有点不知所措。 他挠了挠头,皱着眉头埋怨地自言自语道:“我这个笨蛋,又说错话了。” 饶是醉心满心的阴霾,也被他那孩子气的模样逗乐了。 他就好像是那抹照进她世界的阳光,干净,纯粹,热烈。能净化一切黑暗。 那一刻,她忘却了自己的杀手身份,忘却了自己为何而来,只听到心脏那么真实地在胸口雀跃着,欢腾着。 场景陡然变换,二王府邸。少年离墨白衣飘飘,神采奕奕,手持长剑,人随影动。其剑法之精妙,真是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那个小小的紫衣身影就这么缩在假山的阴影后,痴痴地凝望着。身上那全部的一点微末功夫,竟然是用来隐匿气息的。 “唉,二哥,看小墨墨练剑简直就是自残嘛,我受打击了!”一袭蓝袍的少年一手持扇击掌,一边作痛心疾首状。 第40章 梦魇三年前(2) 第40章 梦魇三年前(2) 果然,离墨听了那个卑鄙的称呼,动作一滞,剑都差点不稳。 蓝袍少年旁边的墨袍男子神色温淡,流露出一丝骄傲,接着说:“墨儿从小便是天赋异禀,是武学方面不可多得的奇才。” 蓝袍少年听了这番毫不掩饰的自卖自夸,不爽了,嚷嚷道,“二哥,你别老夸他,尾巴都快翘上天了。” 叶阑静仔细打量着这几个人。 离墨自不必说,一如先前的少年张扬,美好而俊朗。她更加注意的是那两个观看离墨舞剑的人。墨袍男子背对着他,她看不见他的面容表情,不过他的声音,背影都是那么熟悉。想必,就是离墨一母同胞的二哥离非了,一切一切,居然和离墨那么相似。 蓝袍少年则是侧对着她的。他长得和离氏兄弟一点不像,相反,他眉目平平无奇,放在人群里也绝不会扎眼的那种,只是他如刚才那番,狡黠地笑起来的时候,眸中就会闪出流光溢彩。 这两人给她的感觉竟然都是熟悉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记忆本身的影响。 少年们正谈笑风声,忽听得一阵脚步声踏风而来。人未到,声先至。 “小兔崽子,躲到哪里去了,给老子滚出来!”这声音自丹田而出,直听得人耳朵发麻,头皮上都直起鸡皮疙瘩。 蓝袍少年最先跳了起来,仿佛火烧了屁股一般,怪叫一声:“不好,老头子杀过来了,我先避避。” 虽然听称呼不是来找他的,不过此番怒气,非同小可,难免殃及池鱼。就算他是他亲生儿子,也别想侥幸。 离墨也停了剑,斜了眼飞速掠去的蓝色身影,鄙夷道:“单论轻功,昊天师弟当可独步天下。” 离非仍是淡淡笑着,不语,仿佛看着自己的弟弟,就是一种莫大的享受和幸福。 “小兔崽子,还不滚出来!” 一位五旬老汉说话间已然落在两兄弟面前,离非恭恭敬敬称一声“白老爷”,白老爷子鸟都不鸟他,眉毛头发都快竖到一起去了,可见其震怒至极。 “师傅。”离墨蔫蔫地喊了声,低头不语。 “臭小子,你还知道老子是你师傅?你跟老子说,你是不是要娶那个来历不明的丫头?”白老爷气急败坏,双目都瞪出了血丝,一副你敢说是老子就打断你狗腿的架势。 离墨皱了皱眉头。很是不满师傅的说辞:“师傅,醉心不是来历不明的女人。而且我已经决定了,要娶她做我是王妃!” “你……你你这个没用的忤逆子,老子跟你说的话你都当耳旁风了?”白老爷子气得差点一口气喘不过来,狠狠地瞪着离墨,“你以为你的王妃是这样可以随随便便娶的?” “我没有随随便便……”他那是要八抬大轿,明媒正娶,哪里随便了。 离墨就好像一个叛逆期的孩子,小声咕哝着不满,又不敢大声反抗,多余的话只好放在肚子里腹诽。 白老爷子看他那一脸不以为然的样子,真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要是亲生儿子,早就老大一个耳刮子赏上去了。 他竭力耐着性子,沉声劝诫道:“如今圣上龙体抱恙,太子一党蠢蠢欲动,左右相态度摇摆不定。你是想在这个时候再去触怒圣上?给太子一个落井下石的机会?” “我……” “好,你要娶妻。可以。右相几次三番来二王府表示愿意将二女儿许给你,你为什么不理不睬?现在右相对你和你二哥已经很是不满,你二哥根基未稳,你还要给他添乱是不是?” 白老爷子一顿狂轰乱炸,几乎不给离墨反驳的机会,惹得离墨心头一阵阵恼火,终于有点按捺不住少年心性,就要大声反驳。 “别以为我不知道孙泰那个老家伙打的什么主意,他想把大女儿嫁给了太子,把二女儿又嫁给我,两边讨好巴结着,看哪边不对就往另一边倒!” 白老爷子第一次听见离墨解释拒婚的理由,竟然更是痛心疾首:“你既然明白这些道理,还要这般胡作非为?你不为你自己考虑,也该为你二哥考虑吧!从小到大,他是怎么待你的,你现在想如何报答他?” “这关我二哥什么事,是我大婚,又不是我二哥大婚……”离墨又喏喏地小声抱怨了,究竟是不敢太忤逆最敬爱的二哥。 白老爷子终是再也忍不住,一个耳光就这么直直扇了下去。 所有人都愣住了,离墨捂着红肿的脸颊怔怔半晌反应不过来。从小到大,连亲生的二哥都不曾这么打过他。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白老爷子恨铁不成钢地一手指离墨斥责道,“你二哥近日几次遭刺你就没想过为什么他的行踪暴露的那么快?瞎了你的狗眼,居然看上这么个不清不楚的女人。好,你不懂江湖险恶,朝廷内的险恶你也不懂了?那个女人给你使了什么狐媚子药,让你变成这样的蠢货!” “白老爷!”离非再也听不下去,出声示意白老爷子话说的太过了。 毕竟是亲弟弟,哪里看的他受这样的侮辱。 白老爷看他插嘴,更是一肚子余火转移了对象:“我正要说你。如果不是你从小把他惯成这样,他怎么会变成如今这么不辨黑白,不知天高地厚!好,我是个外人说话没分量。你是他亲哥,长兄如父,这件事,你怎么说?” 离非默然良久,只淡淡看着眼前满脸怨气,满脸不甘的弟弟,心下微微叹了口气。 白老爷说的没错,从母妃死去那天,他蒙住弟弟的眼睛不让他看见那些罪恶开始,他就是一直如此宠溺着弟弟,由他高兴,由他使性,只希望他能保持着最纯粹美好的样子,永远不要被这可怕的地方玷污。如今看来,却是错了么? 他再是淡淡地叹了一口气,却说:“墨儿是大人了,他自己的事,由他自己做主,我不插手。” 离墨听见二哥如此说,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心头一阵又一阵刺痛,扑通一声就跪倒在两人面前,紧紧握着拳头,咬着牙说:“师傅,心儿是好姑娘,你骂我就可以了,不要那般侮辱她。我知道自己没用,帮不了二哥什么忙,从小就只能负累他。所以我更加不想连自己心爱的女子都护不了。我答应过要娶她为妻,就一定会实现诺言!” 白老爷子看着离墨一副执迷不悟的样子,又看看离非一副纵容到底的样子,心里算是被一盆冷水泼了个透凉,怒极反笑起来:“哈,好啊,好一对兄弟情深,老子真是瞎了狗眼,会觉得你们是可造之才。” 他忽然收起了那一副癫狂,正色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离墨,冷冷地道:“离三皇子,老夫几十年阅人无数,可以再慎重警告你一次,醉心那个女子,绝非表明上看起来的寻常女子,其居心叵测,迟早害了你和你二哥的大事。即使如此,你还要娶她为妻吗?” 第41章 怨灵初现 第41章 怨灵初现 离墨死咬着嘴唇,一言不发。打死他,也不能相信,那个温柔善良的心儿,会做出对他不利的事。 白老爷子见他仍是一脸不知悔改,冷笑更甚:“三皇子,你起来罢,老夫受不起你这一拜!” 说完,袖袍一挥,转身就走。 这话一出,连一直沉默的离非也微微变了脸色。 这是要断绝师徒关系的意思啊! 他离非兵权不缺,但身边可信任的谋士却是不多,朝堂上的文臣跟太子更是走得近许多。白老爷子背后的白家堡不仅是江湖上一支可以号令群雄的势力,他本人,更是可以委以重任的谋臣,最重要的是,是几乎从小看他们到大的亲人,可以信任。 失去他,无异于断臂之痛! 躲在假山后的人儿此时再也承受不住内心的煎熬,气息全乱,顾不得隐匿踪迹,就飞速奔了出去。 “心儿!”离墨认出了那紫衣的身影,心中更是大骇,不管不顾就追了上去。 就这么一个微妙的瞬间,离非回头冷冷扫了一眼那抹紫色,目光恰恰穿透叶阑静所站的位置。 只可惜,叶阑静的目光也追随着离墨去了一眼,没有看到那回转头来的人的面容。 蓝色的少年身影忽然不知道从什么角落窜了出来,看着离非一人木然地站在院子中间,面色清淡地扯碎几片矮树上的花朵,一改之前的嬉皮笑脸,叹了口气。 “二哥,你这又是何苦。” 离非淡淡扫他一眼,不语。 要说这白家的独子,脾气真和他那火爆的爹生的不像,反而是离墨,更像白老爷子那激烈又执着的性子。 “如此下去,你不怕当真坏了你的大事?”蓝衣少年仍是淡淡的问,眼里却闪过一丝幽深。 离非再用力扯碎一朵花骨朵。仍是不答。 大事固然重要,可若是为了大事,就毁灭弟弟生命中的美好,那大事又有什么意思呢? 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去摧毁。 蓝衣少年得不到回答,却是一脸了然的表情,只淡淡安慰了一句:“我会回去劝劝爹的。” 就是因为那一脸淡然,叶阑静忽然认出了那个蓝衣的少年。 可惜场景再次转换的太快,她如梦如幻地游荡着,不能自己。 空气渐渐转凉,稀薄。画面模糊不清,似乎一碰就会碎裂开来。有谁的恸哭声在剧烈地扯动灵魂。 “师傅,你救救心儿,我给你跪下,给你磕头,求求你救救心儿……” “二哥,她是为我中的刀,我怎么能看她死,怎么可以,二哥,你帮我救她好不好……” “你们都是骗子……冷血无情……什么武学奇才,什么狗屁大义,都是假的,都是骗人的……” 纵然有绝世惊艳的武功,却保护不了心爱之人,和残废又有什么区别? 醉心迷迷糊糊醒过来时,就看到离墨脸色苍白的趴在自己身前,满口的鲜血触目惊心,脸上却挂着孩子般满足的微笑。 离非扶着昏迷不醒的他,一改往日的平淡的神色,锐利的目光狠狠扫过孱弱的紫衣女子。 “若不是墨儿如此在乎你,本王现在就想亲手掐死你。” 冰冷,残酷,轻易不会流露的恨意,此刻却是鲜明而慑人的。 他扶着内力耗费太多以至虚脱的离墨离开,醉心却朦朦胧胧什么也看不真切,也无力说话,甚至无力完全清醒,以至于叶阑静也看不真切那声音的主人。 不知为什么,她忽然对那个素未谋面的声音产生了极大的好奇。 他才是离墨心结的起源,不是吗? 那么他的人呢?他到哪里去了? 仿佛随心而动,那些场景竟然真的随着叶阑静的意念再次开始旋转,变换。 她匆匆赶到二王府邸,还未踏进王府,已然闻到了那股渗人的血腥之气。 没有惊叫,没有哀号,整个二王府邸都陷入了一种死寂,一种地狱般诡异的气息之中。 她看到无数的尸体,老弱妇孺,王府侍卫,甚至她琉璃宫数不清的杀手,全部丧生在这炼狱般的血泊之中。 仿佛魔鬼的祭奠,死亡的饕餮盛宴! 她简直不敢相信,琉璃宫居然拼着百年基业,倾巢而出,甚至没有通知绯衣和她,就干了如此一场灭门惨案! 天要变了! 这是一场血的预警! 那么绯衣呢?离非呢? 她茫然无措地站在满地的尸体中,看见那个曾经拥有世上最纯澈的笑容的少年跌跌撞撞的跑来,木然地翻看着地上每一具尸体。 他的脸上失去了昔日的神彩,内力的过度耗损已经无法恢复,身姿也失去了原有的矫健。 他忽然看到满地血泊中伫立着的醉心,脸上闪过狂喜而绝望的笑容。 喑哑地喊着她的名字就要奔跑过来。 然而,蓝衣少年一把横身拦在了他面前,痛声怒斥道:“离墨,你给我好好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清楚,你的心儿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他立住不动了。 眼里唯一的光芒也开始渐渐黯然,熄灭。 伊人仍是紫衣,只是染满了鲜血,独立于一片死亡的废墟当中,妖艳到诡异。她的手中持着一把和那些刺客一模一样的匕首,锋刃上的血迹未干,身上还残留着激斗过的伤口。 他很想问她一句,会不会很痛,有没有伤得很严重。 可是他开不了口。 只觉得漫天漫地的风都刮进了骨头,刺得浑身冰冷。 忽然觉得这个世界变得好陌生,变得他一点都不认得。所有人都在策划着一场场精心算计的阴谋,所有人都在欺骗,他的哥哥如此,他心爱的女子亦是如此。 仿佛瞬间被颠覆了世界! “我……二哥呢?” 半天,他沙哑着嗓子只问出这么一句。 天边绚烂的的烟火划过,仿佛琉璃般华彩。 那是琉璃宫独有的通讯烟火,彩色的霞光能久久印染在空中不散,那象征着任务的完成,目标的死亡。那是一度造成江湖人心惶惶的最华丽的魔鬼印记。 目标,二王离非。 死亡。 离墨呆呆地望着头顶天空那缭绕不散的华彩,忽然咧开嘴角,笑了。 你看,连烟火都在配合哥哥和心儿骗他。 哥哥是最厉害的二哥呀!他怎么可能死呢! 骗他!骗他!骗他!全部都是在骗他! 一瞬间,世界的色彩又全部消失殆尽,仿佛回到了记忆的最初段,那片没有光芒照耀的花海。 死亡的黑色曼陀罗! 邪恶的源头,绝望的爱! 幽灵般的身影,翻着微弱的紫光,在花海中摇曳而来。 叶阑静第一次发现了自己恢复了声音。 她看清了那倾城绝色的轮廓,飘渺而哀伤。 “醉心。” 第42章 心魔(1) 第42章 心魔(1) 紫色的魂体好似受了震动,抬眼与她对视着。 那眼里充斥着悲伤,痛苦,不甘,正是长久以来,她在镜中看到的那双眼。那双拥有着不属于她的感情的可恶的双眼。 “你既然选择了死,还留恋这些记忆做什么?”叶阑静冷冷地看着她。那种不纯净的灵魂的色彩,是怨灵才有的色彩。 “果然是个冷情又冷血的人呢。”醉心苦笑一声。 叶阑静不以为然地反驳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悲伤,你不能要求别人为你的悲伤而悲伤。” 醉心低低叹了一口气,无奈道:“我不指望你懂我,我只要求你在我想离开前,不要抵斥我的灵魂。” “做不到。”叶阑静断然拒绝,冷声道,“我不喜欢被人左右我的感情。” 醉心忽然不可抑制地大笑起来,嘲弄地看着她,说:“你以为,如果没有我的灵魂我的记忆,你在赤邪那第一刀下还能活命?” 两个灵魂一时陷入的僵持,互相凝视着都不甘示弱。 仿佛认识很久般的对手,竟然出奇的默契,连开场白也不需要,又是痛恨彼此又是互相知根知底。 叶阑静的心里也是微微泛起了凉意。 她确实不知道,如果当时,赤邪攻击自己时,没有出现那莫名其妙武功,她能不能抵住哪怕一击。 她曾经死过了一次,也又一次面临过了死亡的威胁。 只有脱离过肉体的灵魂,才能明白,那种离开身体后,所有记忆,所有感情的流失。灵魂渐渐变得虚无,脆弱得连风也能将它撕扯干净。 没有什么轮回!没有什么天堂地狱! 只有消逝,分解,溃散,万劫不复! “也许我们可以合作。”醉心最先打破了僵持,低眉道,“我尽量不干扰你的情绪,你也不要抵触我的灵魂,我想,这样你活命的机会,也会更大。” 确实,叶阑静不得不承认,以自己的能力,根本无法适应这个阴谋险恶的环境。腹背受敌,人人都对她虎视眈眈,如果没有醉心的能力,她也许命不久矣。 叶阑静沉默了良久,最终开口,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只说了一句似乎牛马风不相及的话。 她说:“北离的冬天寒冷漫长,醉心花,活不过这个季节。” 仿佛被人说中了心头的一根刺,紫色的魂体都幽幽地颤抖起来,变得极不稳定。 “是,我是固执,那么你呢,你以为你好到哪里去?”醉心恶毒的桀桀怪笑起来,满脸讽刺,“你叫他什么来着?哦,对了,颜拓。他和墨长得真像是不是?” 话像冰刃一样刺进叶阑静心里,彷佛凝固了每一个细胞。这个死人,居然看到了她的记忆?她骤然沉下脸来。 “醉心,警告你不要拿拓的事来说。”叶阑静冷冷地说。只有这件事,不容置喙。 “你在意么?你也会在意么?哈哈哈……”醉心毫不理会叶阑静的威胁,得逞似地大笑着,“可是,你以为,没有我的灵魂的干扰,你还会记得他?还会记得你所谓的你们的世界?” 叶阑静皱了皱没有,有点不明所以地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醉心幽幽地看着她,面色渐渐冷淡,时而闪过妖冶的笑容。 “你以为,异世的情感,异世的记忆,能在这个世界里,永久的保存下去?” “没有我,总有一天,你就会像你那个同伴一样,渐渐淡忘自己的一切,变成一个没有过去没有记忆的傀儡。” 叶阑静悚然心惊,犹如遭到雷击。 事实上,她自己,除了关于颜拓的记忆,也能察觉到其他记忆的流失。 那一切仿佛都不的自己所经历过的。那些记忆变得那么陌生的,那么不真实。只是一些空洞的片段,而没有感情色彩。 遗忘? 因为不是自己的身体,因为是异世,所以,就会将所有抵制的部分遗忘? 醉心享受地看着叶阑静逐渐晦暗的表情,忽然神秘一笑,淡淡道:“好好活下去吧,也许你的拓还想再见见你呢。” 叶阑静看着那紫色的幽灵诡异中带着洞悉所有的笑容,忽然一瞬间有些惊恐。 她这是什么意思?拓?拓?难道拓还没有死么? 她很想想开口问问清楚她究竟在装神弄鬼什么,可是她的口一张一合再也发不出声音。 耳边,缭绕着那得意又幸灾乐祸的笑声。 那笑声一圈一圈放大,一圈一圈又变得模糊,好像石子投落湖中,渐渐漾开来的水波。 叶阑静猛然从床上坐起,猛然睁开的眼被阳光刺得几乎流出泪来。 不知不觉,居然梦魇一夜! 她呆怔地坐了一会,又重新躺倒在床上,闭上眼睛,想把一些东西从脑海中赶走。 只是做梦而已。只是做梦而已。 她反复地这样告诫自己,一如遇到危险将脑袋埋在沙子里的鸵鸟,只要是不愿意看到的事情,就宁可侥幸地相信它是不存在的。 “王妃,您可起了,奴婢们伺候你梳。” 新来的丫鬟喜鹊端着梳洗的用具才进门,话还没说完,就顿住了脚步。 后面的丫鬟梅儿,不明所以,端着水盆催促着前面的喜鹊:“怎么了回事,挡着路呢。” “嘘!”喜鹊皱着眉头回头对梅儿做手势,“娘娘还没醒哪。” “咦?我刚才明明有听到娘娘起了啊。”梅儿也不解地皱了皱眉头。 两人正叽叽咕咕小声交流着,叶阑静忽然从床上直直坐了起来,吓得两个丫鬟差点手里不稳,东西都摔掉。 叶阑静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丫的,听力都变得异常敏锐,真tm该死。 “娘娘,奴婢们伺候你梳洗。”喜鹊和梅儿小心地察言观色着,声音怯怯地说。 听说,这位侧王妃脾气相当古怪。虽然她们耳闻不多,也不知是真是假,但凡是总是小心为上的好。 叶阑静看了看这两个大清早……额,好吧,其实也不早了,日上三竿了快,把她吵醒的小苍蝇。是两个生面孔,不禁问道:“小红呢?” 两个小丫鬟忽然就红了面孔,唯唯诺诺地说不出话来。 “说!”叶阑静不耐烦的厉喝道。真不是她想摆什么王妃架势,实在是厌烦别人做事拖泥带水的。 两个小丫头立刻吓得跪了下去:“回娘娘,小红……昨夜宿于离非苑。” 叶阑静倒也是愣了一愣。 宿于离非苑,那是个什么意思? 看那两个小丫鬟又羞又恼的样子,好像意有所指似的。 小丫鬟自然不知道离墨因为怀疑小红身份被软禁在离非苑的事,只晓得一个做奴婢的夜宿于主子屋里,还能有什么好事。这分明就是借着侧王妃原先的荣宠踩着侧王妃的头爬上了王爷的床。连她们这些做下人的都觉得不耻。 第43章 心魔(2) 第43章 心魔(2) 叶阑静虽然觉得奇怪,倒也没想那么多。 她冷眼再看了一眼新来的陌生丫鬟,自己去披了一件外衫就想走出寝殿看看。 “娘娘,奴婢伺候您更衣吧。”梅儿说着便要放下水盆迎上去。 只是还没近得叶阑静的身,叶阑静就忽然长手一挥,水盆不稳,砰砰砸到了地上,弄出好大一阵声响。 叶阑静看着那水面隐隐约约倒影出来的怒气满面,和那双好似幸灾乐祸的眸子,不由更是心里一阵郁结,再一扫手,桌上的铜镜也砸飞在床柱上。那落地旋转的声音好似桀桀怪笑。 “王妃息怒,奴婢知罪,王妃请息怒。”两个小丫鬟一看这架势,吓得连忙跪地求饶,心里更是一阵又一阵发寒。 怎么挨上个这么难伺候的主啊。 叶阑静才不理会她们,她现在耳聪目明,阴影里几道风声掠过都没能逃过她的耳朵。 再一会,门外的脚步也踏踏地响起,却不敢进来,粗重的男音传声进来。 “王妃,出了什么事?” 叶阑静冷笑更甚。 如今这落凤阁,可真是明里暗里都戒备森严了啊。 “全部滚出去。”叶阑静平静的说,眸底闪过一道奇异的紫光。 不过丫头们低着脑袋,并没有看见,可是侧王妃声音里迸发出的寒意,却让她们半个字也再吐不出来。 “怎么了,一大早就发那么发的火,谁又惹心儿生气了?” 淡笑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叶阑静一瞬间竟然有点晃神。 墨色的长袍,俊朗的眉目映入眼帘,离墨不温不淡地看着呆怔的叶阑静狼狈的披着外衣,披头散发,只对旁边的小丫头吩咐了一句。 “你们先下去。” 丫鬟们起身行了一礼,便默默退下。 他缓缓走到叶阑静面前,为她整理那衣冠不整的外衫,嗔怪道:“怎么不穿好衣服就下床乱发脾气?” 叶阑静仍是怔然,离墨皱皱眉头,手掌贴上叶阑静的额头试探温度,怀疑是不是夜里受了凉发烧了。 那温热的手掌才贴上冰冷的额头,叶阑静蓦然惊醒,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她终于明白,到底哪里让她对离墨的感觉那么古怪了。 他这样的一举一动,眼神,表情,或淡漠,或温和,隐隐地,竟是在模仿他二哥离非。 他本不是这样的人啊! 离墨低着头,漠然地看着那一段因为叶阑静的退却而横亘在他们之间的距离,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就好像当初,他和醉心横亘着血肉模糊的尸体的那几步距离,他便永远再没能走到她面前。 “秋水阁如何?”叶阑静警惕地看着离墨,出声问道。 “母子都无大碍。善儿的院落火势很严重,几乎焚毁了,所幸他晚上宿于他母妃院落,也无甚大碍。” 其实,自从叶阑静那五百只癞蛤蟆把离善的屋子搞的乌烟瘴气以后,他便不敢再在那屋子里多待了。 离墨说得轻描淡写。叶阑静却皱起了眉。 “可是人为?”虽然隐隐已经知道了答案,还是免不得想问问清楚。 “秋水阁近身伺候的丫鬟奴才全部被迷香迷晕了,烧伤了三个,其余人也无大碍。” 言下之意,再清楚不过。 “可知道何人所为?” 离墨抬起头,深深看了一眼叶阑静,沉默半晌,才答道:“黑衣卫副营使,邱鹤。” 叶阑静也是吃惊不小,听上去,那似乎是个不低的位置。一个小小的江湖组织,能有这样的本事,将奸细安插到堂堂王府內营? 离墨倒不是特别意外。 事实上,既然他能把他的人安插到琉璃宫,也不会意外自己府内会出现其他势力的奸细。 倒是这邱鹤,隐匿在黑衣卫中也有数来年,今次泄漏了身份,实是一大损失,也给离墨提了个醒。 真真是后院起火! 叶阑静迟疑了一会,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这邱鹤,是琉璃宫的人吗?” 离墨高深莫测地看着叶阑静,不语。 想来,这个问题,醉心不是应该比他更清楚吗? 叶阑静也是明白这一点,才犹豫要不要多此一问。看样子,又把离墨的疑心病给勾起来了。 正当她要放弃时,离墨却淡淡地给出了答案。 “不是。” 黑衣卫是当年他二哥离非一手培植起来的,要跟江湖势力挂上钩,实在比较牵强。与其相信是琉璃宫的奸细,倒不如相信是三年前宫变太子一党收买的余孽。 就好比烈风,也正是因为埋伏在太子身边,才得以幸免三年前那一场灾祸。 而后居然莫名其妙地被归划进琉璃宫灵殿的杀手一类,这其中利害关系,不言而喻。 太子党与琉璃宫必有勾结,这一点,离墨早已清楚不过,所以,探寻幕后的黑手对他来说是无甚意义的,他要的,只不过是死亡。 一场可以抹灭心中恨意的复仇! 第44章 向你讨要一条生路 第44章 向你讨要一条生路 叶阑静一直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离墨变化莫测的表情,虽然他隐藏的很深,但是她还是能感觉的到,他心里有一个魔鬼,狰狞地张牙舞爪,作恶,行凶,毁灭。 尽管他的外表,又或者说是潜意识,变得越来越接近他所敬仰的兄长,温淡,深沉,甚至连在穿衣上,也不再是少年时的白衣飘飘,而是选择他二哥曾经常穿的墨袍。可即便如此,依然无法掩盖他心底的那点本性。 张扬,骄傲,热烈。 这样的人,往往比常人更加执着,也因此,离墨遭受了那样沉重的打击以后,可以说,变得几乎有点偏执。 他的经历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悲剧。 可是叶阑静却无法给与多少同情。 她本是一个极少付出感情的人,而更注重自我的感受。于她来说,每个人的不幸与悲哀,都只能自己来承担,一个人不可能有那么多感情去承担那么多不属于自己的悲哀。 她和离墨的童年与本性几乎完全不同。 离墨少年时代那种纯粹,张扬,热烈,别说是醉心,便是她叶阑静,也自觉不敢逼视。 就像生长在阴影泥潭里的植物,不怕黑暗,不怕污秽,反而见不得阳光的灿烂。 没想到,如此截然不同的两个人,竟然是殊途同归么。 离墨恍然从自己的沉思中醒过来,这才察觉到叶阑静脸上明显的警惕,防备甚至惧意,很自然地,就要伸手拉她,却被叶阑静巧妙地避了过去。 他皱了皱眉,恢复了最初的冷淡,问道:“没有别问题要问了么?” 叶阑静回以皱眉,不语。 问题太多了,突然发现不能再鸵鸟下去了,否则小命都要不保了,能问题不多么。 只是,问他有用么,他是站在和她什么样的立场,敌对?藕断丝连的旧情? 不,自己不是醉心,而他,也不是颜拓。 她忽然变得无比清醒。 是了,正是离墨那种有意无意地趋向他哥的性子,让她时而模糊地产生错觉。 因为拓,亦是如此深沉温淡,如此无条件地,宠溺着自己的啊! 离墨久久没有得到叶阑静的回答,以为她是默认,便又开口道:“既然你的问题问完了,那便换我问你了。” 他顿了顿。 “在服用‘双星’以后,另外服用了其他毒药,这件事,可以给我一个解释么?” 叶阑静闻言,微微低垂了眼眸,眼底又是一道紫芒闪过。 离墨死死地盯着叶阑静,却看不清她微微低头掩盖住的表情。 “对不住,王爷,没有解释。” “没有解释?”离墨轻声重复着,心里恍然被那句“王爷”一震。 事实上,叶阑静也早已有所察觉,每每离墨自称“本王”的时候,他们之间的交流才显得没有那么畸形,像正常的陌生人之间保持着应有的尺度与礼节。 “过去的事于我来说,没有意义。”叶阑静仍是低眉,不去看离墨的灼灼目光。 的确,离墨和醉心的过去,于她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即便要靠着醉心的力量去生存,也无法让她去接纳醉心的过去。 这一点,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 离墨怔忪地看着表情冷淡的叶阑静,一时间忽然觉得眼前的人那么陌生。 她好像没有心没有血,无论他如何刺激试探,如何放下身段,她都无动于衷。 即使是三年前,那个颠覆了他所有的一天,她也不曾是这样淡漠的表情。 “只一句没有意义,就可以一笔勾销了么?” 离墨冷冷地笑。心里好像破了一个洞口,冷风呼呼地吹过。 “那你想要怎么样?” 叶阑静一直不曾抬头。也不敢去看离墨,可是声音却的坚定而有力的。 如果说,她身上还有哪里容易给离墨产生错觉的话,那就是那双眼睛。 那双时时流露出不属于她感情的眼睛。 人之心,鬼之眼! 她希望能潜移默化地拉开与离墨纠缠不清的距离,如果说,先前她还时而迷糊地产生错觉将他当成另外一个人的话,在那一系列阴谋算计,死亡威胁以后,她再也不可能犯这种错误。 规避风险,这是一种生存的本能,再也没有其它力量可以左右。 所以,她再一次重复问道:“离墨,你想要怎样?你到底要什么?” “要报复我?杀死我,替你二哥偿命?还是让我生不如死?” 那一声“二哥”刺得离墨眼睛微痛,几乎眯了起来。 然而,心里却是迷茫的。 是要报复?是要看她痛苦? 对,没错,就是这样。先前放她们潜伏进来,装作无知地陪她做戏,不就是为了看着她可笑的谎言被赤果果地剥光,被逼上绝路的的样子吗? 难道,她不该偿还她对他所做的一切吗? 可是,他现在又是在做什么呢? 他巴巴地跑来问她为什么自杀,为了护她不惜放跑了他恨之入骨的仇人? 这样,就是所谓报复吗? “离墨,你究竟要什么?”叶阑静第三次重复这个问题,声音更重,“若是报复,就不必如此惺惺作态,要杀要剐都明刀真枪地来;若是要我为你的过去歉疚,痛苦……” 离墨更是眯起了眸子,死死盯着她。 “我恐怕做不到。” 离墨一怔,忽然不可抑止地大笑起来,声音里满是讽刺和嘲弄。 不知道是嘲弄叶阑静,还是他自己。 原来,饱受着痛苦折磨的人,原来,耿耿于怀的人,始终只有他一个么。 莫名的怒火从心中窜起,几乎无法收敛。 “你就那么想死?”离墨狠狠瞪着叶阑静。 服毒不成,现在是要逼自己出手杀了她? 叶阑静料到他这样的反应,忽然放低了姿态,只叹了一口气。 “我想活着。” 她低低地说,声音却是诚挚的。 离墨不料她是这样的反应,一时竟然无语。 叶阑静声音平静,没有悲悯,没有同情,只是陈述道:“我很清楚我想要活着,不清楚的,是王爷你。” “我现在所做的一切,激怒你也好,恳求你也罢,都是因为我想活着。 昨夜,王爷以我为饵,我被偷袭,挟持,这一切,已经让我很明白,我的性命只在于王爷的鼓掌之间。 你明知我的身份,却留我在你身边,不杀我,琉璃宫必然对我起疑。你做的非常完美,我已经无路可退。所以,我斗胆问问王爷你想到什么,如果我可以做到,我斗胆向你讨要一条生路!” 离墨听得愣愣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强烈的陌生感从心底滋生出来,伴随着莫名地似乎失去一般的恐惧。 好像所有人都悄悄地按着既定的命运走开了,只剩下他一个人还在原地徘徊,彷徨,不可自拔。 第45章 超人是你我之间几千年的代沟 第45章 超人是你我之间几千年的代沟 脑海里不断重复着叶阑静的那句话。 不清楚的,是王爷你。 是王爷你。 王爷,你究竟要什么。 要什么呢? 他的嘴唇干涩,背脊挺直,握紧的拳也开始微微无力。 他忽然发现自己无力招架叶阑静直白的阐述。 只能说:“青瑶她,想见见你。” 叶阑静皱了皱眉。 “青瑶?” 离墨只觉得更加无力。 她不认识青瑶了,青瑶也不认识她。 “就是你的丫头小红,昨夜,她撞破了额头,伤势有些严重,我便留她在离非苑过了夜。” “伤势严重?”叶阑静觉得很奇怪,小红变成了青瑶就不说了,早看出来,她是离墨的人,从第一次见面,她让她去倒水,水久久没倒来,反而招来了离墨,她便多留了一个心眼。 只是,她不是和离墨一起参加了皇宫的晚宴,怎么会弄出个伤势严重? 离墨终究没好意思说是自己弄伤的那个丫头,只避重就轻道:“她现在总是半是昏迷,半的癫狂,难得清醒就喊着要见你。大夫们都无能为力了。” 叶阑静越听越糊涂,也顾不得追究离墨转移了话题,追问道:“为什么单单要见我?” 离墨微微低了头,看了眼撞落在床边的铜镜,模模糊糊地映着叶阑静掩藏的表情。 “似乎是,你那套借尸还魂的说辞,刺激到了她。” 借尸还魂?叶阑静愣了愣。这是她哪年用过的说辞了? “你和小红说……借尸还魂?”叶阑静一时有点糊涂,“她什么反应?” 离墨睨了她一眼,不急不缓地说:“疯了一般,满口胡言,一个劲儿地说自己不是青瑶,不是这个世上的人。” 叶阑静渐渐有点明白了。 虽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必定是小红感到了什么威胁,精神走到了崩溃的边缘,而她的话她的行为举止恐怕也刺激到了离墨,让他联想到了初时的自己。 虽然那番近乎诡辩的说辞她也仅仅用了一次,没想到,离墨竟是听进去的。 她长长叹了口气,双手一摊,无奈道:“我又不是大夫,去了有什么用?” 离墨没想到叶阑静断然拒绝,眼神高深莫测地变换着,道:“她说她要见你。” 叶阑静笑了笑,满不在意地说:“听情况,似乎头脑并不清楚。我想,她需要的不是见我,而是一个人静一静。” 说这话的时候,叶阑静也似笑非笑地瞄了离墨一眼。 这句话,不仅是对小红说,也是对他离墨说的。 也许,大家都需要静一静。 “等我的脚好利索了,我去看看她。”叶阑静补充了一句,“这段时间,王爷不必担心我会跑掉。” 她皮笑肉不笑,略略有讥讽的神色闪过。 发现自己忽然被明里暗里这么多人看守起来,说一点也不闹心,那是不可能的。 可是离墨的注意力显然并不在这语气里的轻微抱怨上,只听到她说脚,才想起昨夜她的脚脱臼,还是才接好的,现在居然就这么打着赤脚站了那么久,踝关节还是红肿着的。 下意识的就伸手要去扶她。只是叶阑静眼明手快,撑着床柱单脚就是向后一跳。 不得不注意到,她的反应能力真是越来越快,连自己也不由诧异。 离墨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进退两难。 叶阑静不是不知道,他只是出于一种习惯性的行为。 可是从今以后,她要帮他戒掉这种鸦片一样的习惯。 离墨怅然若失地收回手,只一刻,面色又重新恢复了平静。只是在眼底深处,透着淡淡的迷茫。 “好,你先把伤养好,青瑶的事,过段日子再说吧。” 说完这一句,离墨再不逗留,迈出了叶阑静的屋子向落凤阁外走去。 那背影在微冷的秋风里,显得更加萧瑟。 叶阑静呆呆地站在原地良久,凝望着那面被自己打翻的镜子。 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如何面对今后可能发生的一切。 直到丫鬟杜鹃默默地进来收拾屋内的狼藉,她才回过神来。 猝不及防地,就伸脚将那铜镜踢向擦拭水渍的小丫头。 劲风凌厉,杜鹃大骇,下意识就侧身闪避,脚下竟是漏出了几分功夫。 等到回过神来,恍然想起自己刚才的动作,一张小脸顿时吓得惨败,跪在地上,直喊:“奴婢知罪,奴婢知罪,王妃息怒。” 叶阑静却好像没事人一般地,居高临下地扫了她一眼,说:“以后在落凤阁,我不想再看见一面镜子。” 杜鹃哪敢质疑这命令有多古怪,只直冒冷汗的点头应是。 叶阑静这才懒洋洋地倒回床上,准备好好补一个无梦之眠。 好吧,她必须承认,她很坏,她在给这些离墨派来监视她的下人,一个下马威。 之后数天,叶阑静安安心心地躲在落凤阁养伤,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除了大夫定期来复诊,送药,几乎避不见外人。 除了孙皎月来过一回,吵吵闹闹的,大概是听了外面最近疯传王爷宠幸一个落凤阁出身的小丫鬟等等,跑来看她这个过气的宠妃的笑话的。 可惜门口两个门神一样的黑衣卫,死活守着门口不让进。他们不是王府的普通侍卫,这个王府的什么王妃侧妃夫人的他们一概不认识,也不买面子,一切以王爷的命令为准,油盐不进的,直气得孙皎月想吐血。 叶阑静本人也端足了架子不出门,反正大家同是侧妃,没有什么尊卑之礼一说。 就算是有,她也不见得买账了。老实说,要不是明白此时实在应该趋利避害,她还真想做点什么惹是生非的事情出来。 她的脾气素来不好,最近更是夜夜梦魇,憋火的厉害,正想找人发泄呢。 离墨这一段果然没有再来找叶阑静麻烦,虽然落凤阁的守备明显森严起来了,可是这些人也没见怎么限制叶阑静的行动自由。于是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乐得拿这些人当门神了。 起初几天,她老是做噩梦,梦境时而回到三年前,时而是更早,一些她完全不了解的阴暗的过去。 被人仍在满是瘴气的毒山里自生自灭,四面杀机,随时可能出现一个为了活命而杀死自己的同伴。 辨识毒草,毒虫,繁复却完美的易容术,在高压刺激下伪装自己的情感。 有时候,叶阑静梦得怒不可遏,却无法清醒。 这种黑暗的情绪和记忆像毒虫一样啃噬着她的心情,像海藻一样滋生覆盖住她所有情绪。 她很想斥问那个该死不死的魂魄,她以为,拿这些个琉璃宫赋予她的能力就能对抗琉璃宫了吗? 他们既然能创造她,亦能毁灭她! 梦魇由此停了两日,又重新开始。 只是越来越淡淡的,混沌的,没有了激烈的对抗。 第46章 失踪的主子 第46章 失踪的主子 好像一个正常人,每夜也要梦个四五场,只要当时不清醒过来,清晨起床便也不会记得。 所有一切都来自于琉璃宫,所以即使挣扎,也逃离不了那天罗地网了吗? 不! 这个世间,还曾出过一个奇异到近乎非人的女子! 赤殿的绯衣! 那个曾用淬了毒的匕首扎进醉心肩膀的红衣女子! 虽然她的命运已然被上天抛弃,可是她拥有的,让三年前琉璃宫都忌惮到哪怕倾巢出动也要覆灭的力量,却遗留了下来! 叶阑静晚间梦得越狰狞,白天却忽然变得越发开朗起来。 起初腿脚不方便,只在院里晒晒太阳,抓一两个丫头唠唠嗑。 丫头们那是诚惶诚恐,虽说早闻这位主子脑子有点问题,但依旧不敢随意逾矩,同坐而话啊。 可是这位主子真是黏人的很,连哄带骗,软硬兼施的,有一次一个丫鬟被她逼得无奈坐在她旁边时,急的眼眶都红了。 叶阑静又是无奈又是叹气,她只是不喜欢和人讲话的时候被人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腿有伤站不得,让她们坐一下要她们去死了吗。 不过渐渐的,下人们开始惊异地发现,这位主子是真的没什么脾气,真真犯了什么错的时候她也懒得追究。 当然,除了晨起的时候,有时被人唤醒就会异常烦躁,顺手捉了床上的枕头褥子就乱砸。 所以渐渐的,落凤阁的大小丫鬟也不再那么戒备又拘束。 叶阑静还托梅儿买通了一个管事的小伙计,叫喜宝。每每他出门办事完毕,都会带来很多的点心零嘴,什么香瓜子,糖炒栗子,小蚕豆,大小核桃,蜜枣儿,地瓜干,还有厨房顺来的桂花糕,酥油春卷,玉兰饼,银耳莲子羹什么的,满满地堆满了院里的石桌,有时还放不下,直看得下人们一个个瞠目结舌。 真没见过这么能吃,吃相还这么豪迈的主! 简直把零嘴儿当饭在吃! 以至于后来消息传出去,浣衣房的丫头们都争着要往落凤阁来送洗好的衣服。 那些个最底层的丫头们,有的连饭也吃不饱还要超负荷的干活,来了落凤阁,常常都能得到侧王妃打赏的吃食,哪能不欢喜呢! 俗话说,上梁不正下梁歪,落凤阁又再没有有点身份的人来约束,不久以后,就经常可以看见后院里出现这么一番场景:五六个大小椅子围成圈排着,凤妃娘娘和几个丫鬟没形象地坐在一起,边嗑瓜子边夸夸其谈。 “江湖是什么?江湖就是黑社会!政府平时睁只眼闭只眼,你要真威胁到了他们的统治,铁定给你一窝端。到时别说你是大侠,你是超人也得扒掉你的内裤。” “娘娘,什么是黑社会?” “额……就是拿刀拿剑的。” “咦,那王爷也是黑社会?” “不是,他算政府的。” “王妃,什么是政府?” “就是当官的。” “哦,那……那娘娘,超人又是什么?” 叶阑静含泪无语望青天,超人是你我之间几千年的代沟…… 众人其乐融融,唯有杜鹃和梅儿,看着叶阑静一天一天变得开朗到没形象可言,越是忧心忡忡。 其他人也许不太了解,可是她们不是没看到,这位主子的本性是个什么样子,那种巨大的冷漠里夹杂了一点点戾气,不自觉得就能拒人千里之外,让人胆寒。 杜鹃和梅儿天天寝食难安的,生怕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她们两个到底不是普通的丫鬟,好歹知道这位落凤阁的主子绝非一般善类,否则也不至于要她们俩来“伺候”。 如此忐忑不安地过了几日后,她们担心的事果真发生了。 因为都知道这位主子爱睡懒觉,又有个什么古怪的起床气,所以现在梅儿去叫床也比较晚。 可这一日,她想悄悄把整理了好的几件珠钗首饰放进去时,竟然发现侧王妃的床空空荡荡,哪里有什么人影! 这一下,素来镇定的她也有点慌了,连忙叫来的杜鹃询问。 杜鹃的性子那是比她还直,一听她如此说,半张脸先垮了下来,哭丧着跟死了亲爹娘似的。 “别急,王妃跑不远,暗卫大哥们都没动静,应该就在附近溜达,你我分头找找去,你去东头,我往西院瞧瞧去。” 关键时刻,还是梅儿比较有主断,两人当即分头去找寻。 好在,没一会儿,杜鹃就碰上浣衣房的丫头,一问之下说是,娘娘亲自收了洗好的衣裳回屋去了。 于是杜鹃又急急忙忙往主屋去,却没见到叶阑静,只有打扫的丫鬟们在整理被褥,再问,说是喜宝刚刚来了,王妃同他一块去了膳食房。 杜鹃当即有火急火燎地赶去膳食房。 可那里除了准备早点的丫头们,哪里有什么王妃和喜宝。 丫头们见她一副急吼吼的样子,捂着有点熏黑的脸讪讪笑着:“王妃早去西院摆上一桌啦,真希望咱也能去。” 杜鹃黑着脸再次往西院跑,差点连轻功也使了出来。跑到半路,正巧撞上梅儿满头大汗地也往西院跑。 “你这像什么样子,快收起你那功夫架子。”梅儿见了她当即呵斥道。 不管王妃是否有所察觉,可她们得到的命令是绝不轻易露出底细,那就必须遵从。 杜鹃见了狼狈不堪,头发都跑乱了的梅儿,也十分惊讶:“姐姐怎么这副样子,不是一开始就往西院找了吗?” 梅儿一提这事也是气不打一处来,但好歹忍着脾气道:“在不在西院还不知道,我刚来西院还没见人,一路又找了花田,小西阁,茅房,膳房,这才被指来这。” 杜鹃听了沉默了一会。 “梅儿姐姐,我觉得这事好生蹊跷。” 话还没完全表述完,杜鹃和梅儿同时听得西院里传来一阵阵郎朗笑声,急忙跑进去一看,那一群丫鬟下人中间,笑得没心没肺的,可不就是她们俩寻了一大清早的侧王妃! 好家伙,连早膳都摆了一个大石桌不够,还自添了一桌。 杜鹃和梅儿这才算松了口气。 两人对望一眼,看着彼此都是满头大汗,发髻松散,淡淡的妆容都花得不成样子,心里涌出一种说不出的苦涩滋味。 怎么有一种感觉,她们俩被侧王妃和一群下人耍得团团转呢? 这还仅仅是一个开始。 到了第二日,梅儿怀着忐忑不安地心情早早去了叶阑静的屋子,结果是,侧王妃又失踪了! 当即心里跟打翻了五味瓶似的,也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只好又拉来了杜鹃,又是地毯似的一番搜寻。 最可恨的是,似乎除了她们俩,整个落凤阁再没人在乎主子是失踪了还是怎么滴。个个笑嘻嘻地自顾忙自己的事。 真是让人艳羡的悠闲,可是她们不成啊,她俩的事主要就是看好侧王妃! 第47章 权位之谋 第47章 权位之谋 顺着指引,一路寻下来,竟然到了中午才又在西院寻到了王妃和一帮奴婢大摆零食宴。 今个儿居然还不知从哪顺了一坛上好的桂花酿来,将一干主子奴婢喝的东倒西歪的,直看的梅儿和杜鹃大眼瞪小眼的。 如此的戏码反复上演了好几回,一次比一次变本加厉。 先前还是大清晨失踪,在梅儿熬夜守门了两次后,叶阑静开始半夜就失踪起来。每次都在杜鹃急得要报告离墨的时候,娘娘就以千奇古怪的姿态再次出现了,还一次比一次离奇。 最离奇的一次,竟是娘娘偷偷在膳房烤番薯! 把整个膳房搞的烟熏火燎,乌烟瘴气不说,最终也没见像样的烤番薯出炉。 这一日,杜鹃再次气急败坏地找到正道打水的梅儿,还是老情况,这回王妃在下午光天化日下失踪了! 梅儿脸色一白,一桶水狠狠地就砸在了地上,恼怒之色溢于言表,却咬着死唇不说话。 她性子好,杜鹃可是个急脾气,摔了才拿手里修枝修了一半的剪子,忿忿道:“我不找了!侧王妃这分明是耍着我们玩儿呢!那一群贱婢都叫她收买了,帮衬着她和咱们躲猫猫!凭什么要咱们两个白白跑得要死要活啊!” “咱们不找,若真有个闪失,王爷问起来……” “王爷,王爷,王爷都半个月没踏进落凤阁啦!”杜鹃恼火得打断了梅儿,“白白摆着那么大的架子说是保护落凤阁的主子,我看,倒像是软禁。再说王爷自己呢?他将那个低贱的丫头藏在自己院子里头不知道做什么好事呢……” “杜鹃!” 听得梅儿警告的意味,杜鹃也自知说过了头,王爷的好歹,岂是容得她们这群下人置喙的? 可依然是不服气,耍赖皮似的一屁股就坐倒在了地上,嚷嚷着:“这里外不是人的差事我反正不做了,谁爱做谁做去!再说黑衣卫和暗卫的大哥们都没着急,我们瞎着急个什么劲。” 梅儿点点头,难看的脸上露出一丝赞同,说:“也对,咱们会把人跟丢,暗卫的大哥们总不会把人跟丢,他们轮班守着,必是尾随王妃去的。既然他们没有动静,自然就是没有什么大事。” “得叻!”杜鹃喊着,好像梅儿的赞同就是一锤定音了,“以后咱各顾做好自己的事,王妃再跑,咱就等着她自己再出现就是了,还不信她能插翅飞了!” 两个丫鬟灰头土脸地坐在井边上,也不知跟谁置气。却没有注意到,一抹淡绿色的人影从她们不远处掠去,声音低到几不可闻。 叶阑静兀自在心里偷笑,大乐。 这古代的轻功真真是有意思,她这几日靠着醉心记忆的帮助,练得越来越得心应手,连在这两个懂武的丫头身边,也能隐匿踪迹了。 嘴角勾出一抹浅笑。 贴身丫鬟搞定了,接下来,该是暗卫大哥们接招了。 离非苑书房,一个身着素白衣袍的男子翘着二郎腿坐在客位,有一下没一下地拿扇子敲打着掌心。 书桌后面,离墨半撑着头,面色凝重,也不知道在沉思什么。 白衣男子料得他再次走神了,微微咳了一声。 真是的,也不知道是这些日子的第几次了,不知道究竟在想什么事情能想得那么纠结。 离墨听见咳声,只掀了一下眼皮,瞄了他一眼,姿势未动,淡淡道:“你说现在不是时机,那何时才是时机?” 白衣男子也不在意,道:“老大和老六已经不是三年前的太子和六皇子了,手上的势力日渐稳固,不是轻易能撼动的。当今之际,该是你韬光养晦的时日。虽然咱们离隐国安泰已久,重文轻武,可是现在你已经成为皇上眼里的一颗肉刺,再不注意你手里的兵权威胁,只怕是不可能了。” 离墨听罢,讽刺一笑:“所以呢,让我拱手把自己打下来的兵权和二哥交予的兵权双手奉上?韬光养晦?任由他们巩固统治?那养到哪儿是个头?” 白衣男子不恼也不否认,只悠悠叹了口气,反问:“你以为老六是个善罢甘休的主?” 离墨挑了挑眉毛,示意白衣男子继续说。 “我这几日出入皇宫,皇帝和老六那点暗涛汹涌我还不至于看不出来,两个貌和心不和,关键是他们有你这个共同的敌人,暂且作成了联盟。若你不再具有威胁,哪怕只是稍微低处他们的视线,要挑拨他们兄弟俩,就不是什么难事。” 离墨暗暗点头,不得不承认:“老大生性多疑,老六恃功自傲,小时候,其实也是嫌隙已久。” “不错,”白衣男子笑着,微微带了一丝狡黠,“话说回来,上次你那个侧王妃弄得要死不活,她爹苏修岩苏将军那个将计就计实在不错,心爱的女儿被人害死,佯装跟王爷大人你翻脸,啧啧,确实是引开注意的一个好方法。如此,老大和老六必定会抢着争取苏大将军的支持,能诱发他们之间的矛盾不说,还能让苏大将军趁机打入敌人内部,啧啧,姜果然还是老的辣,只可惜啊,算差了一步。” 白衣男子一边说,一边悄悄打量着离墨的表情变化。果然,俊朗的五官瞬间沉闷了下来,好像被谁打了一个巴掌。他心里那个乐不可支,脸上却仍是不动声色,好像真的为这个计策的失误而惋惜似的。 “咳咳咳。”离墨不自在地干咳了一阵,心下微恼。 这个该死的家伙,以为他不知道,表面上是对他冷嘲热讽,实际上是在不满他伏击那天晚上的游移不定,从而错失了良机,放跑了琉璃宫的数人。 他这是拐着弯子骂自己美色误事呢。 从小便是这么个性子,就算是发火,也常常表现得云淡风轻,如果不是因为一起长大太过了解他,还真是捉摸不透他在想什么。 “报。” 白衣男子正幸灾乐祸地准备看离墨尴尬的表情,忽然就这么被一声打断了。 离墨这才稍稍正襟危坐了,收起懒洋洋的表情。 “进来。” 离墨说完了微微皱了眉,因为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他派去落凤阁的两个黑衣卫之一,左毅。 “什么事?” 左毅单膝跪地,头压得低低的,不敢看人。 “回王爷,娘娘……娘娘又失踪了。” 一句话,说得后背都浸湿了。 想当初,他第一次禀报这个消息的时候,王爷一只拿在手里的茶杯就直直朝他摔了过来。 离墨这回没有大发雷霆,只是淡淡地问:“南门,北门有没有动静?” “回王爷,各地守备都没有状况。” 离墨听言,不动声色地按了按太阳穴。 这是第几回了?七?八? 天天带着他王府的一圈明暗卫兜圈子躲猫猫,王府各地的膳房都被洗劫过来了,把他王府守备搅得一团糟糕以后又大摇大摆地回去落凤阁寻欢作乐? 第48章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第48章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这叫什么事? “你们各归各位,王府出入守好即可。本王亲自去找她。” 只要出入口没有起骚动,她人必定躲在王府某处,这一来二回的,神经都被刺激麻木了,恨不得就不去理会了。 “是。”左毅暗暗庆幸着,看来,王爷似乎因为有客在,才没有怎么责难他。 天知道他今天怎么这么倒霉,和右毅划拳输了来干这么个倒霉差事。 左毅一退下,白衣男子就拨弄着自己的长发一圈一圈地往指尖绕,那表情似笑非笑。 “小墨墨,你这个侧王妃真的很有意思哦。” 离墨狠狠瞪了他一眼,只恨不能撕烂他这张嘴。 白衣男子装作没有看见离墨凶狠的表情,依然悠然自得地说自己的。 “这么折腾着下来,你三王府的守备分布可就被窥视得清清楚楚了。” 离墨愣了愣,却也没有做声。其实,他王府的守备自发现奸细开始,也没指望多保密了。 可是白衣男子却显出了极大的兴致勃勃,道:“好一招打草惊蛇。” 离墨看着他少有显示出的兴味,心里不太舒服,只说:“我看她是得寸进尺,我倒要看看,她的功夫真有那么好,躲到我王府那么多眼线都找不着了。” 离墨才刚走到书房门口开门,就差点撞上一个慌慌张张跑来的小丫头。 郁闷之极,正要训斥几句,那丫头倒先跪下,哭诉起来。 “王爷恕罪,王爷恕罪。” 里面有位随时准备看笑话的主,离墨也不好发作,只不耐烦的说:“什么事慌慌张张的,规矩也不顾了。” “王爷,不好啦,青瑶姑娘又发狂啦。” 离墨一听“青瑶”两字,头顿时大了一圈,直觉得背后那双眼睛就快笑得眯成缝了。 最近对于青瑶的事,他没少关注,尤其又是他二哥府上的旧人,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姑娘。 府里的大夫都给她看过来了,根本查不出她出了什么问题。 最奇怪的是,他调来那些平日里和青瑶比较要好的丫头询问,说是她一个月前就变得有些古里古怪的,常常记不住事,认不出人,甚至连朝代都不知道! 到这里,他就有些想不下去了,也本能地不愿去想,只再次按了按有点胀痛的太阳穴,淡淡道:“不是说了由得她去了吗?你们只管看好不要让她出事就行了。” 这不说还好,一说,那跪着的丫头眼泪哗哗地就往下流了。 青瑶姑娘的命是没问题,她们这些做下人的可就命在旦夕了啊! “王爷,今个……姑娘……她砸碎了屋里所有的花瓶,把自己扎得满手是血,四月妹妹去劝,她……她就把花瓶碎片架在了四月妹妹脖子上,疯了一样喊着要见什么醉心……” 离墨一怔,也没想到这次居然闹得这么厉害。 “现在怎么样了?”他急忙问。 “四月妹妹伤了,大夫在给她包扎,青瑶姑娘和夏姐姐打成了一团,夏姐姐又不敢出手伤她,可青瑶姑娘手里拿着瓷器碎片……” 小丫头边说边哭哭啼啼的,意思很明显了,王爷你再不去,可真要出人命了。 这时,一直在隔岸观火的白衣男子站起了身,很没大没小地从后面挂上了离墨的肩膀,促狭地笑着看他,道:“王爷还是去看看青瑶姑娘吧。” 离墨犹犹豫豫的,真是一个头两个大,哪边都不给他消停。 “成了,”白衣男子大掌一拍,决断道,“你去看那个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你的侧王妃就交给我吧,我去给你找出来。” 离墨没好气的斜了他一眼,却不好推辞。 怎么说,青瑶也是他弄伤的,把人家好好一个姑娘弄成这样已经很过意不去了。 他这辈子还没跟女人过不去过,就是孙皎月那个平日喜欢仗着她宰相爹狐假虎威,做点小动作的可恶女人,他也没拿她怎么样。 可是那该死的家伙的话让他怎么听怎么觉得不舒服。 “怎么,王爷信不过你手下的功夫,还信不过我的轻功么?”白衣男子戏谑地看着他。 离墨越听越懊恼,无奈,还是只好甩了那只乱搭在他身上的胳膊,随了小丫头往别院去了。 毕竟,人命关天。 徒留白衣男子一人站在微暗的书房阴影里,一脸高深莫测。 秋水阁西院后的早地上,一个绿衣的人影八爪鱼似的趴在地上,胡乱扒拉着草地的一些小虫,有些心不在焉。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闹腾的整个王府鸡飞狗跳的叶阑静。 秋水阁的东院本是世子离善的住的院子,却不想被那奸细邱鹤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这古代以木建筑为主,一把火就连累了很多就近的别院,到现在仍然可以看见很多坍塌的房屋横梁。 西院不仅靠西,也位于更深处,房屋也稍有毁损,好在后面尚有一块园子幸免于难,此刻倒正好成了叶阑静的藏身之所。 “姑娘这是在做什么呢?” 突如其来的询问声吓了叶阑静一大跳,蹭的一声就从地上窜了起来。 亏得她最近苦练古代功夫这么久,居然有人近在咫尺了还无所察觉,能不吓一跳么。 来人白衣飘飘,折扇在手,也是被眼前的情形吃了一惊。 原本看见人趴在这里,还当是出了什么事,近身一瞧,但见人仰着头,翘着双腿,手也在动,实在不像出了什么事。 好奇心驱使,就问了这么一句,不想这女子反应极是迅猛,一下就跳了起来。 这回看清楚了,这女子身着墨王府统一的丫鬟穿的绿衫,不算精致的衣衫上到处沾满了泥巴土灰,简单的发髻有些蓬松,估计是奔跑所致。 那一脸的警惕和戒备辉映着这一身行头,很是有些狼狈。 最主要还是她的身份! 白衣男子的嘴角不自觉抽了抽,喊了一声:“侧王妃。”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叶阑静看清了来人,眼睛也是危险地眯了起来,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吐出四个字。 “琴师泊舟。”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回忆起了那场初次谋面的生辰宴。 一个耿耿于怀着当日自己费劲心机导演的一场好戏,却叫某人逞英雄救美之能而被破坏了。 一个纠结于贯注了自己九成功力的琴音化境居然奈何不了某人。 此情此景当真是可以用一句话就贴切的形容出来: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娘娘好兴致,只是不知这是在做什么呢?”泊舟最先恢复了正常,十分客套地微笑起来。 “琴师又在这里做什么?”叶阑静不答反问。 “三王爷少时和在下有点交情,今日在下应三王爷之邀来做客……” 泊舟的话说得文绉绉的,酸儒之气极重,直听得叶阑静心里冷笑连连。 这会儿才想起伪装,是不是太晚了? 第49章 玩火必自焚 第49章 玩火必自焚 有些人,即使是湮没在茫茫人海中,你也能准确辨认出他。 有些人,你一旦看清了他,就再不会再轻易被他的其他假象所糊弄。 泊舟一句话没讲完,叶阑静就不客气地打断了他:“我是问琴师怎么在这西院,而不是问怎么在三王府。” 听出了叶阑静的不满,泊舟仍是悠悠然道,“适才正要回去,路过此地,听闻有动静……” “听?你的耳朵是狗耳朵吗?我都没怎么动,你也能听到?” “在下才不才,对武艺略懂点皮毛……” “皮毛……” 叶阑静喃喃自言自语,心里却在大骂他装b,她都没有听到他的动静,他却能追踪到这她研究了好几天的守备死角,还敢腆着脸喊皮毛? 泊舟那也是好不到哪去,心里恨恨地腹诽。 这个王妃说话真是老不客气,三番几次打断他不说,他慢她就快,他礼她就兵,摆明了和他做对。 可泊舟毕竟是泊舟,仍是一副波澜不惊,客气疏离的口气道:“侧王妃还没回答在下的问题呢。” 这回叶阑静却不急了,慢慢地盘腿坐回到草地上,目光犀利地捕捉到一只草丛里的青腰虫,眼睛几乎要放出光来。 “在看蚂蚁搬家。” 叶阑静心不在焉地回答着,两指却准确迅速地捉住了那只青腰虫,飞快地扔进了自腰间取下的一只小荷包里,然后掏出帕子慢慢将手指一根根擦净。 这青腰虫,也叫毒隐翅虫,外形确实有几分长得像蚂蚁,虽然不会蜇人,体内却有强酸性的毒液,因为它属于食腐昆虫,也常常出没于腐烂的动植物周围。此刻出现在这里,倒是有些稀奇。 不由自主地,她就联想到,梦境里,醉心介绍过的琉璃宫的毁尸灭迹的手段。 琉璃宫三大殿之一灵殿,专门负责网络情报和善后工作,是最大也人员最散乱的一支。 据说凡是琉璃宫要杀的目标,就绝不会留下尸体。就如三年前的离非,除了最后一批善后的灵殿杀手,就是醉心自己,也没有目睹尸体。 忽然就有点坐立不安起来。 那真正的苏凤起,被冒充的环佩,可还活着?若是死了,尸体又去了哪里? 一旁泊舟不顾叶阑静十分敷衍的态度,仍是纠缠不休地问道:“这蚂蚁搬家,可有什么说法么?” “说明你妈妈叫你回家收衣服。” 叶阑静心烦意乱地脱口而出,泊舟愣了。 两人互相瞪视着,一个仰头怒目,一个居高临下。 泊舟忽然就笑了。 不是之前的客套,也不是拘礼的浅笑。 那一笑一如生辰宴上那一曲《梅花三弄》,次第绽放的梅花,清幽,深深浅浅的诱惑,淡淡的扑鼻芬芳。那一张原本平凡之极的脸,忽然就显出点光芒灵动,高深莫测来。 叶阑静看的有点呆了,直觉得这笑比他的琴音还要诡异还要魔幻,心跳居然漏了一拍。 开玩笑,她这个二十一世纪来的坏女孩,心跳居然漏了一拍? 可这笑容也仅仅是昙花一现般,一闪而过,到叶阑静眨了眨眼再要仔细去看,泊舟又是一脸从容得体的客套了。 “不知侧王妃是否对在下有什么误会,或者成见?” 泊舟恬不知耻地继续问,叶阑静也在心里叫嚣。 就凭这副惺惺作态的样子,已经十分让人很不爽了! 可是回头又想起了那个惊心动魄的笑容,不自觉就咽了口唾沫,一句话没说得出来。 美男计啊美男计,赤果果的美男计! “琴师貌似很闲吗?不用进宫给皇帝娘娘们弹琴演奏的吗?” 叶阑静这句话有点逐客令的意思,刚刚那句成见不成见的问题也就等于默认了,可是泊舟偏偏跟听不懂似的,怀着极大耐心地解释着:“在下一般只在重大的宴会才出席,平日里出入后宫自然是不太合礼仪的。皇上常常政务繁忙,自然也不会耽于享乐。” 再说,他的琴是谁想听就能听的么?只怕他有心弹,别人也无福听! “皇宫好玩么?”叶阑静歪着脑袋问。 泊舟汗颜,笑道:“王妃,皇宫可不是用来玩乐的地方。” “那哪里才好玩呢?” “玩?”泊舟想了想,说:“隐京城里最著名的三喜酒楼,雅苑里总会备一些有趣的特殊节目……嗯,前福街上的茶馆,戏园子,也是达官贵族们常去的地方……西郊有一片很大的红枫林,里面有座无名小寺庙,景致也是相当的怡人,尤其是这个季节,真可谓万山红遍,层林尽染,女眷们多有去烧香礼佛的……再就是东郊的回城河,到了那一片最是湍急,一支往临川大江汇去,另一支……” 泊舟忽然停下了滔滔不绝的叙述,看着叶阑静听得小脸红扑扑的,眼里直冒精光,很是狐疑地问:“娘娘想出王府去?” “聪明!”叶阑静得意洋洋,毫不吝啬地暴露了自己的意图。 泊舟直觉得脑门上有根筋在隐隐地抽,拐了老半天圈子,原来是这么个企图! “侧王妃何不禀报王爷……” 禀报王爷?开玩笑,王爷这么兴师动众的派人监视,不就是防止她逃跑么。去禀报,不是自投罗网么。 叶阑静忽然从草地上又跳了起来,趁着泊舟犹疑沉思之际,几步走到他咫尺的眼前。 泊舟再抬头,没料到他们两个之间的距离已经无形中拉出了放大镜的效果,甚至有隐隐的胭脂香气扑鼻而来。下意识地,就往后退了一步。 叶阑静看着他的动作,心里冷笑,脸上却堆出一团极致做作的笑容,朗声道:“琴师带我出去玩吧。” 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泊舟头疼地道:“这恐怕为难在了,在下区区一介琴师,怎好协同王爷的侧王妃一同出游,这个……怕是于理不合。” 这一回,形式似乎完全逆转了,变成了叶阑静死缠烂打地追问。 她一只手指点着唇,故作天真地问:“于理不合啊?那……于情呢?合不合?” 泊舟内心暴汗,饶是他风月场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过来,也开始隐隐有些架不住这侧王妃的毫不加掩饰的……勾引? 尤其是那双眼,笑意虽不足眼底,媚态倒是横生,偏偏还带点天真无辜。眸光闪动,眼波流转的,真是我见尤怜…… 要是小墨墨看到这副场景…… 泊舟越想,居然额头真的隐隐现汗了。 难怪小墨墨都躲起来了,这不是女人,这整是一个大麻烦,谁惹谁麻烦。 泊舟正打着退堂鼓,想什么办法赶紧溜,叶阑静也看了出来,岂是容他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当下再下一剂狠药,欺上泊舟跟前,不待他有所反应,两只胳膊已经挂到了他脖颈上。手上甚至使了暗劲,不容他轻易挣脱。 第50章 姐是中国人 第50章 姐是中国人 这下,泊舟可真是感受到那个什么吹气如兰,奉身如玉了。 心惊肉跳之余,想要摆脱,也不是没法,可看这架势,怕要是强行挣脱的话,可能局面就不太好看了。 这进退两难之间,这暧昧的的姿势,就已然做实了。 叶阑静惊异地发现,这个琴师果然是奇怪,耳朵和脖子都快红烂了,却还是能面不改色,心下啧啧称奇,嘴上仍不不饶人地说:“呐,不带我出去玩,我告诉离墨你调戏本王妃好不好?” 泊舟只觉得瞬时天旋地转,世界黑白颠倒。 这到底是谁在调戏谁啊! 由于两个之间几乎毫无间隙的距离,他连干咳都没敢大声,只低声道:“侧王妃请自重。” “没事,王妃我不重的,以琴师那么好的轻功,带我翻一两个墙头不是问题。” 叶阑静眨了眨眼,故意曲解道。 泊舟一震,惊异地看了一眼叶阑静。 原来,她是看透了自己的底细啊! 这胡言乱语的,胡搅蛮缠的,是在变相表示对自己这副态度的不满呢! 这个人精啊!他装,她就演,他温文,她就不要脸。最终目的只有一个,是要打出狐狸尾巴,逼人现原形呢! “呵……呵……”泊舟苦笑两声,表情顿时释然了一点,无奈道:“王妃不必叫琴师了,唤在下泊舟即可。” 一个称谓的转变,似乎一个妥协,又或者一个态度的转变。 叶阑静狡黠一笑,反道:“琴师不称我王妃,我自然也就不喊琴师了。” 两人对视着,如此近的距离,这才真真切切看到了彼此的眼里的暗流汹涌,争锋相对,甚至,还有突如其来的一丝,默契。 不约而同的,又同时笑了起来。 那是一种彼此的认可,一种,给与对手的认可。 叶阑静曾看过一本有关心理学的书,里面说,肢体接触,是一项缩短人际距离的有效方法。人在触摸或身体接触时对情感的体会最深刻。 就好比一对恋人,即使是普遍不过的第一次牵手,也可能是感情上的一种质的飞跃。 现在想来,果然是有点玄妙的。 尤其叶阑静,近看着泊舟的笑容,真实的非演绎的笑容,才觉得刚才看见的果然都是错觉! 这哪是什么梅花一般的笑容啊! 什么清雅幽然,冰肌玉骨,她看根本就是包藏祸心,跟本就是罂粟!天啦,那是老大一朵毒花啊,那个妖艳,那个引人犯罪! 叶阑静恍恍惚惚地想着,觉得手指都要烫得发麻了。 “王妃,你赢了。” 没头没脑的,泊舟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叶阑静却也毫不客气的受了下来,并回以一句:“承让。” 这样的默契真是很奇妙,仿佛彼此之间已然在茫茫人海中找寻了太久,忽然遇见,就恍如故人一般。 叶阑静心情大好,拍了拍泊舟的肩膀,命令道:“起飞吧,琴师。” 泊舟忍不住嘴角抽搐,这姑娘怎么说话的呢。兜来转去,好像还是摆脱不了这个涉及到性命安全的大麻烦啊。 要是被小墨墨知道了……不可想象啊…… 他正权衡着这件事的风险指数和值得冒险的程度,忽然就觉得身上一热,却是叶阑静将整个身子完全贴了上来。 她这个完全作为安全措施的小动作,却让泊舟的身子不由自主的僵了僵,脸上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 而某人还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不经意的动作产生了什么样的效果,还暗暗在心里鄙视着,这身材,这料,分明是个会家子,哪里是什么区区琴师! 正天花乱坠地想着,蓦然觉得腰上一紧,一只有力的胳膊已经揽上自己的腰际,还不及低头看,另一只手又扶住了她的脸颊,强迫她的眼,和他的对视。 那眸光深深,如一汪死水,星星点点闪着深邃的光芒,摄人魂魄,又让人不自觉得就沉溺其中,天旋地转,无法自拔。 那隐隐透露出来的危险的气息,分明是在说:小朋友,莫要得寸进尺,玩火必自焚! 叶阑静不禁就打了个寒颤。 泊舟这时反而儒雅一笑,拇指的指腹擦过叶阑静的鼻尖,轻声道:“王妃,沾到土了。” 叶阑静听言才要松一口气,身子忽然又是一轻,双脚已经离了地面。 这速度,竟然比她自己用轻功的时候还要快几分,那迎面而来的风,简直都成了一把把利刃,刮得她脸颊生疼,眼睛几乎要淌出泪来。 无奈,只好将头埋进某人怀里。 这一用轻功,他们的行踪立马暴露开来,只听得四周风声大作。 电光火石间,泊舟左手已经侧过迎面而来的一掌,身形急窜,游龙般甩脱身后的一群人影。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叶阑静看不见情形,却听声辨位猜出了几分,乐得躲在泊舟怀里咯咯直笑。 忽然就想起来梦境里,离墨说过的一句话。 单论轻功,昊天师弟当可独步天下! 是了,虽然泊舟比梦境里的蓝衣少年显得更多几分儒雅,几分沉静,但是有些东西是不会变的,有些气场也是叶阑静不会认错的。 正如三年前那一场争执中去而复返的蓝衣少年,那个生辰宴上用琴音化境迷惑众人的琴师。 他有一种洞悉人心,洞悉大局的能力! 叶阑静笑得乐不可支,好像自己占了什么天大的便宜一样。 泊舟完全不知道她在那儿乐个什么劲,抱着她,只觉得胸口被她抖动的肩膀和脑袋蹭的痒痒的,一时哭笑不得。 却忽然听见她闷闷的声音传来。 “白昊天,你带我私奔好不好?” 泊舟贴身带了一个女子,御的是上乘轻功,本就是真气运转,血脉沸腾。在这一听之下,当即差点喷出血来。脚下一个不稳,直直就摔了下去。 好在叶阑静有所防备,落地时扶了他一把。否则今日,这“天下轻功第一人”,搞不定就会摔出个狗啃食,大出洋相了! 饶是如此,泊舟仍是气得耳朵根子通红,甫一站定,劈头盖脸就是一句:“你再说一遍!” 这会儿,倒是连那什么客套,什么礼仪也顾不得伪装了。 再瞧那个小女子,那么得逞般的奸笑,分明就是故意如此的,就是等着看他的笑话! “我说什么了?”叶阑静边咯咯笑着,边装疯卖傻,“琴师你肯定幻听了,我哪有说什么话!” 泊舟的眼睛眯成了细细的一条缝,牙齿磨得嘎嘎作响,恨不得敲破眼前这个女子的脑袋,看看里面究竟都装了些什么样的恶趣味啊! 叶阑静却好像毫无察觉似的,深深吸了几口气,由衷叹道:“自由的气息啊!” 再看一眼面色阴晴不定的泊舟,也不知道怎么心情特别好,拉了泊舟就往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去,连之前的芥蒂都一时忘了干干净净。 第51章 琴师很八卦 第51章 琴师很八卦 “琴师,这是哪儿?” 她兴致大发,蹦蹦跳跳走在大街上,左右打量那些琳琅满目的店铺,成衣店,点心铺,茶楼,酒肆,戏园,各式各样。连馒头店,都有打着响亮的品牌,装潢得门面精湛的。 “琴师,北离是不是一个特富庶的国家?”忽然就产生了这样感慨,就这样问了。 泊舟奇怪地看她一眼,问:“王妃难道不是我国的人么?” “额?怎么了?” “不然怎么称呼我们国家为北离呢?” 叶阑静有点闹不明白了,难道这不是北离国么,这还是她从世子离善的旧书房里顺出来的书上看到的呢,不应该记错啊! 泊舟见她真的一脸懵懂,就解释道:“我们国家全名叫离隐国,北离只是按照大致方位上的一个简称,通常是其他国家的人拿来称呼我国的。就好像我们称呼的南瑶,实际上是瑶商国的简称。” “南瑶北离,东陈西越,是这个意思吗?”叶阑静这才想起了那本书好像真不是北离的人所写,难怪里面对于国度有些反反复复的称呼,一直让她很头大。 若有所思着,忽然看到泊舟一脸询问的表情,就非常好脾气地解释了一句:“我确实不算北离人。” 姐是中国人!中华人民共和国合法公民!当然不是北离人! 泊舟却狐疑地看着她。 众所周知,她父亲苏修岩是北离赫赫有名的武将,她怎么说自己不是北离人呢? 即使她不是苏凤起……也不该如是说的,不是吗? 叶阑静却有意忽略了他这样的神情。 反正,有些事,说不清的,也就没必要说了。何况如今她身体里还有一个该死的灵魂强占着,连她自己也觉得百口莫辩。 于是转开话题,继续说:“琴师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北离是不是一个很富庶的国家呢?” “算……是吧。”泊舟的口气淡淡的,好像并不以为然,“北离安定已久,长久没有战祸纷扰,百姓安居乐业……”以致于,朝堂也是重文轻武,甚至以右相为主的文官几集团隐隐有把持朝政,抑制皇权的迹象。也因此,三年前的离非能掌握兵权,文臣却多被太子一党笼络……这些,泊舟只在心下感叹,自然不会对叶阑静说。 “啧啧啧,北离的的商业文化气息很浓啊。”叶阑静倒是没想那么多,啧啧称叹着这古代商家的招客促销手段真是堪比现代啊。 正说着,就看到一家热腾腾的蒸糕店,店门口几乎要拥挤作了一团,但仍是挡不住那诱人的桂花香气扑面而来。正是叶阑静平日里最爱吃的八珍桂花糕。 以前,喜宝从外面买回王府去,大多是已经冷掉了,又拿到膳房里重新热过,味道自然要比这刚出炉的逊色三分,可仍是觉得油润不腻,入口不涩,吞咽酥滑,那甜甜的桂花香气,让人回味不穷,久久难忘。 叶阑静本就对甜食有着近乎狂热的爱恋,以前,和颜拓在一起的时候,他也总是非常了解她,知道她酷爱甜食,就常常去各处搜罗一些精致美味的甜品糖果带给她。 再加上今天一大清早就在王府里不知道跑了多少路,早饭也没顾得吃,此刻站在糕点铺子门口,受着桂花的馥郁香气诱惑,叶阑静立马就两腿酥软,走不动路了。 “琴师,我饿了。”她口气恹恹的说。 泊舟瞧见她那一副没出息的痴迷样,隐隐觉得又是头疼又是觉得好笑。 早听闻这可是位能吃的主,王府各处的厨房几乎都被她掀了个底朝天,不想今天花费那么大功夫溜出来玩,还不改不了这贪吃的本性。 “你帮我去买桂花糕。”叶阑静一脸谄媚地看着泊舟,语气却那么坚定。 泊舟皱眉。 他去买,把她一个人留在这?这要是一个不留神把人丢了,他这条小命……堪忧啊。 叶阑静一下看出了他的犹豫,也不恼,笑嘻嘻摊出一只手掌:“那你给我银子,我自己去买。” 好家伙,敢情是打他银子的主意。 泊舟再是不放心,也提不出什么反对的理由,只好给了钱,无奈地由着她去。 心里,却是雪亮通透的。 扫视过人群中,评估着每一个可能出现的潜在危险,似乎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目光再回到叶阑静身上,一时变得有些古怪。 只见那个娇小的身形着了一身翠绿的丫鬟衣裳,和她的身份显得极其突兀。 然而又奇异地和谐着。 她推搡着一个块头极大的汉子,嘴里骂骂咧咧,玲珑的身躯埋没在一大群大妈大婶大丫鬟之间,时不时还有插队的意图,和一些脂粉气味有些重的小人家小姐大眼瞪小眼。 所有的一切,似乎又和王妃或者杀手沾不上边。 有那么一刻,泊舟甚至打心眼里觉得有趣之极,嘴角都不禁扬起了。 然而心防刚一松懈,又本能地觉察到危险,再不纵容自己,只恢复了淡淡的,儒雅的微笑。 叶阑静回头看见的,就是这样一个微笑。 她心里不禁啧啧称叹,再没有见过哪一个人,可以把微笑演绎得这么疏离了。 表面上仍是高高兴兴的,拎着自己那一大包香喷喷的桂花糕,一边就拆了纸包,递出一个给泊舟。 “琴师,你吃不吃?” “王……妃自己吃吧。”大概想到了在大街上,泊舟还刻意压低了声音。 某人却不以为意,真的就在大街上边走边吃起来,完全不顾女儿家的形象,更不要说王妃形象了。 见泊舟愣愣瞪着她,一只桂花糕匆忙咬进嘴里,黏糊糊的手就扯起泊舟的胳膊。 “走啦,琴师,出去玩。”感觉到泊舟不自在地要挣脱手臂,便咬着糕点含糊不清的说,“你可跟紧了,不然一会人多走丢了,可别怪我。” 果然,泊舟不再试图挣脱自己的手臂了。 叶阑静看着他干巴巴的表情,心里乐得紧。 就是要挑战他耐心的极限! 再没有比挑战这样一个脾气滥好滥好的人的极限,更有趣更有成就感的事了! 也许是太久没有沐浴到这样新鲜自由的阳光,看到这样生气勃勃的街市,就连叶阑静这样素来反感喧闹的人,也变得兴致勃勃起来。 “琴师,这隐京城哪里的东西最好吃?”她唧唧喳喳的,像一只刚出笼的活泼小鸟,又不待人回答,自言自语自得其乐,“哇哇哇,真的有糖葫芦……哇哇哇,这是糖面人吗,啧啧,是麦芽糖做的吧……哇哇哇,那个是蜜枣么……” 泊舟发现,这姑娘果然是个能吃的主,这一路风景多有特色之处,她却往往只盯着吃食,且只盯着那些甜腻的吃食。 他们离隐国的人,其实是不怎么好甜食的,不像南瑶的人,连做肉圆都要放糖! 他去过各国各地周游,最是吃不惯南瑶的饭菜,简直把糖当饭吃一样。 第52章 琴师与捕蛇者 第52章 琴师与捕蛇者 只是这样的疑问他已经不再放在脸上,也不去问叶阑静,只说:“王妃若是这么喜欢出来游玩,何不让王爷带你出来……” 他们离隐国民风较为开放,并不怎么限制女子出门,甚至南边一带,还多有有才女子经商。何况,离墨待她有多特别,外人都能看得分明。 “别提他!”泊舟一句话没说完,当即被叶阑静掐断了去,“真扫兴。” 泊舟却好像没看到她立马沉下来的脸色一样,反而追问道:“难道王妃对王爷有什么不满吗?” 叶阑静转过脑袋,看着那张平庸的脸上,一双眼睛深邃而又执着,迎着她危险警告的目光,只是微微泛着笑意。 不像躲闪离墨的目光,她总是和他的目光胶着,厮杀,平静的表面下波涛汹涌。 她几乎咬牙切齿,眼底的紫芒一闪而过,声音却平淡如常:“没什么不满,只是提到他,就想到一些讨厌的事情。” “哦?什么样的事是讨厌的事?” 叶阑静看着他一本正经不耻下问的样子,真恨不得在他脸上砸一个洞出来,可是心底,却生不起什么真正的气来。 只是口气恹恹地说:“琴师,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很八卦?” 泊舟几乎要仰天大笑,碍着这架子端的久了,只好惯性般地继续端下去,不语,浅笑。 “咦,那是什么地方?” 叶阑静的注意力很快就被一座很大的建筑吸引了过去,样子似乎是一个酒楼,但还有些路,也看不真切。 只是远远的,就见人群熙熙攘攘的堆在那酒楼门口,可是似乎又不敢十分拥挤进门的样子。 “那就是三喜酒楼。”泊舟也皱眉奇怪的看着那里。 照理说,去三喜酒楼的客人档次都不是太低。它们名声在外,也自有一套待客管理的体系,本是不该出现这样的情景的。 “诶?就是你说的那个最有名的酒楼?”叶阑静忽然就来了兴趣,“走,咱们也去看看。” 中国人都有爱凑热闹的毛病,那里围了那么多人,一定是有很大的热闹可凑! 泊舟自己也十分好奇,两个人难得达成共识做一件事,居然都忘记了,彼此的胳膊还紧紧地挂在一起。 这三喜酒楼,建立在隐京城最宽阔最热闹的一条街道上,人虽然多,治安却也很好。听泊舟说,这第一酒楼的名声,来自于那块当今圣上钦赐的牌匾。叶阑静走近了看,果然觉得那书法字体刚毅遒劲,有种蓄势待发的气魄。 这皇上都题了字说好,那下面的大小官员自然没有不奉承拍马的道理。所以来这里吃饭喝酒的官员贵族也不在少数,档次着实不低。 可更让叶阑静玩味的是那个酒楼的名字。 三喜,散席?这是哪个有文化的取的名字,咒自己关门大吉哪? 酒楼门口围观的人虽然不少,却并不密密麻麻地拥挤在门口,似乎在忌惮着什么事物。 这倒是极大地方便了叶阑静和泊舟,不用在人群中肉搏,就轻易地窜到了酒楼门口。 还没进门,那擂鼓似的争执声就已经先传进了耳来。 “这位客官,您这样,把客人都吓跑了,我们还怎么做生意哪?” “你哪只眼睛看见老子吓人了?老子只看见你门口看戏的人越来越多,哪个跑了?” “客官,您不能不讲理啊,你自个儿来,我们自然是欢迎的,可你这一身毒物的,万一伤了店里的客人……” “你以为老子稀罕来你这破店啊?要不是老子的宝贝被你店里的血腥气引了进来,老子至于跑那么多路过来抓么?老子还没怀疑你们是不是开黑店,做人肉包子,你倒怪起老子来了!” 众人听到这,都是一片哗然。这凑热闹的人里,不乏八卦爱好者和这家酒楼的竞争对手,听得有名的三喜酒楼爆出如此丑闻,也不管事情的可能性和真实性,都已经开始煽风点火,唯恐天下不乱起来。 “天啦,我上次和王家的公子来,还吃出了手指甲!” “都说三喜酒楼的包子味道与众不同,独门独家馅料,难道说……” 那小二一听如此状况,顿时有些气急败坏了:“你这老匹夫,你……你血口喷人!” “你还恼羞成怒了?” “你……” 旁边一个掌柜打扮的人看似要沉稳得多,一手按住小二,一边好言劝解道:“老先生,既然你已经抓到了您的‘宝贝’,就请继续赶路吧,不要在此为了些小事耽搁了您的时间了。” “怎么,想哄老子走?嘿,跟你讲,你越想赶老子,老子还就不走了,你们开门做生意还强赶人不成?” “老先生,你看这大堂座位都满了……” “大堂满了就没有包间了?” “这……包间……只剩一等间了……” “嘿,你个奸商,是怕老子付不起钱怎么的?” 掌柜的和小二两人辩得耳红脖子粗的,而这一开始就叫嚣的老汉反而越来越悠闲的样子,那偶尔流露出来的狡黠,简直让人怀疑他是在故意找茬。 这三人正僵持不下,忽然听见一声清脆的女声插了进来。 “我家公子和这位前辈要一间包间,烦请掌柜的带路吧!” 众人循声望去,就见一个翠绿衣裳的小丫鬟,连勾带抱夹拖着一位白衣偏偏的公子。 那公子以扇掩住了半张面孔,也看不清真实容貌。 只是大家都不约而同的感叹,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如今的小姑娘不怕毒物,还显得兴致勃勃;如今的公子管不住丫鬟,居然被拽得无可奈何! 这两人,正是凑热闹来看戏的叶阑静和泊舟。 话说,这两人刚一挤进门口,还没站稳,听得第一句争执声,泊舟就几乎拔腿要跑。 叶阑静当即感觉到了,当然不能放他走,使着她目前能驾驭的所有功夫双手攀附着他的胳膊不让他跑。 再看清里面那个五旬老汉,衣衫朴素,尤其骇人的是他居然背着一身的蛇! 那些蛇,有大有小,有灰色,褐色,红色,绿色等等。且没有任何束缚,全部在老汉肩上手臂上各处攀附,缠绕,爬行,不时嘶嘶地吐着蛇信子,让好好一个老人看上去十分狰狞。 叶阑静顿时来劲了。 小时候就特别爱看动物星球,尤其爱看史蒂夫欧文和他的那些宝贝蛇们。那种又恐惧又迷恋的感觉,很是让人感受深刻。只是后来,鳄鱼先生死了,她也就再没看过那档节目了。 当然,让叶阑静来劲的不只是那些狰狞面孔的蛇,还有这个老汉本人! 她一手拽着越来越急于挣脱的泊舟,一边眯着眼睛仔细打量那老汉的脸。 越看越像,越想越吻合,可不就是梦境里那个扇了离墨一巴掌的白老爷子! 那语气,那神情,还有泊舟的反应,岂不是和梦境里的如出一辙! 第53章 它遗传老子 第53章 它遗传老子 叶阑静说了那句话后,就凉凉地笑着,看泊舟一脸铁青藏在扇面后,怒瞪着她。 这回,才是什么矜持,什么迂腐,什么斯文,都褪却的干干净净了。 她就像那个把白骨精打出了原形的孙悟空,得意地笑着,看着逃不出手掌心的猎物。 也正是泊舟如此强烈的反应,让她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测,这位深藏不漏的琴师,正是当日梦境里的蓝衣少年,白老爷子的亲生儿子,白昊天! 叶阑静心里窃笑着,一边用着自己最大的力气,将泊舟往事发地点拖去。心里那种恶作剧的念头又开始死灰复燃。 当捕蛇老子撞上琴师儿子,事情会不会变得更有趣呢? 万众瞩目下,叶阑静就那么和泊舟勾肩搭背地出场了,她甚至能感觉到几道尤其锋利的目光隐隐向她们这个方向刺来。 她面上仍是毫不在意,只在手里暗暗和泊舟较劲。 泊舟挣脱了她一只手,她就换另一只手攀上,再挣脱,再攀上,如此反复,乐此不疲。 “你这个女人……”泊舟咬牙切齿,脑袋垂得老低,声音里的警告意味很是浓重。 可惜某人根本完全不理会他,也不再看他,他想施展美男计都没有办法。 “这位姑娘,你当真要和这老头同坐?他身上那可都是一口毙命的毒蛇!”小二不敢置信地瞪着叶阑静,也是口无遮拦。 叶阑静只微笑点头,看着白老爷子,问:“老伯,你没意见吧?” 白老爷子狐疑地上上下下看了她几眼,又转向旁边的泊舟,眉心纠结得更厉害了。 这时掌柜的也插话了。他做生意多年,目光毒辣,看一眼泊舟身上那看似普通实际质地罕见的白袍,心下已经有了几分数,便亲自询问道:“这位公子,这毒物不长眼,若是不小心伤着你……” 他也不说这东西有危险你别来掺和,毕竟,现在这个形势正拿这个麻烦老头没办法,巴不得有人来帮忙挡一挡呢,这话里的实际意思其实是,万一伤着你了,本店可是概不负责的,谁让你是自愿的! 可是泊舟能说什么呢?他浑身僵硬地站着,连手也不敢挣扎了,大半张脸掩在那柄平素都不怎么打开的扇面里,两鬓都隐隐现汗了。 叶阑静见他不答,更是乐的顺水推舟,道:“掌柜的您放心吧,我家公子体质奇特,不畏这些小虫小毒的!” “小丫头,好大口气!”白老爷子一听人家说他的宝贝是小虫小毒,不满意了,“你可知道,这些都是什么蛇?” “我可不知道。”叶阑静坦率地回答,贼笑一闪而过,却说,“可是我家公子知道啊!” 这么一说,所有人的目光又全部被那个遮遮掩掩的神秘白衣公子吸引了过去,尤其是白老爷子,狐疑的之色越来越重。 “小子,老子看你怎么有几分眼熟?”他瓮声瓮气地问了句,语气并不算友好。 泊舟手臂顿时一软,扇子都差点没拿住。 “呵……呵,是吗,前辈认错人了罢……” 他的声音装得比之前的儒雅更是细声细气,好奇的众人们顿时大失所望,还以为是怎么样一个气度偏偏的佳公子呢,光听这声音,已经打了老大的折扣啦! 叶阑静也是大为惊讶。 这算是什么状况?老子居然不认得儿子?就算变了声,遮了点脸,怎么就能认不出了呢? 叶阑静重新细细打量了一遍泊舟那张平凡的脸,这才发现,确实有很多细节之处和印象里的有所出入。 梦境里的蓝衣少年,虽然也五官平凡,肤色却没有现在这般白皙。而且,梦境中面目上的一点点稚气,如今也被完全成熟却迂腐的气息所掩盖。 如果不是叶阑静对他周身所散发的气场太过熟悉,又或者没有在生辰宴上见过他慵懒淡漠的另一面,也许当真也认不出他来。 那是一种比易容术更加高明的伪装。 只是,前提是,叶阑静是对泊舟的相貌并不十分熟悉,难道他爹也能不熟悉他的相貌吗? 叶阑静所不知道的是,当年白老爷子和离墨断绝师徒关系以后,虽然百般设法逮了儿子回白家堡,泊舟却东躲西藏,滑溜得跟泥鳅一样。后来,东陈来犯,更是干脆跟了离墨去打仗。此后算算三年,泊舟在外游历,也没怎么回过白家堡,即便回去,那也是躲着老爷子的。 这样算下来,还真是三年未见! 虽然不明所以,叶阑静还是打起了圆场,说:“老伯大概认错啦,我家公子相貌平凡,丢在大街上看跟谁都像,也难怪您看着眼熟!” 就是路人甲嘛,当然眼熟啦! 众人又是一片哗然,互相大眼瞪小眼地很是无语。 这么对活宝,到底是公子和丫头呢,还是,小姐和小厮?有这么损自个儿主子的么? 可怜泊舟恨得内心张牙舞爪地表面上偏偏还不能动声色。 气得昏头了,反倒镇定了点。看样子,老头子一时半伙还没把自己认出来。 掌柜也是多年风雨里打滚过来的人了,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也算是个老江湖了,绝不敢像围观人群那样小看了这几个身份难测的客人。 眼看事态有转机的迹象,连忙讨好道:“既然几位有缘,不如坐下再叙,二喜,还不招呼贵客去一等间?” 叶阑静也是眉开眼笑地:“老伯,您看咱们站在这里说话也不方便,一起进去喝杯茶歇歇脚也是好的。” 她悠哉悠哉地,也并不急于戳穿泊舟。就好像一只逮到了老鼠的猫,又不觉得饿,只想好好先戏弄一番。 白老爷子哼了一声,倒也不反对,双手撩了撩胳膊上快要溜远的去的蛇,让他们重新回到他脖子肩膀这些位置。它们也慵懒地贴附着他,好像并没有攻击性的样子。看得一群京城人都是啧啧称奇。 “给老子的宝贝们上一麻袋青蛙,要鲜活的,半死的不成!”白老爷子忽然想起了什么,于是吆喝了一句。 众人惊愣。 这大概是三喜酒楼开业以来遇到的最刁难的食客了! 看着小二几乎石化了的脸孔,白老爷子不耐烦地一挥手,似乎退让道:“没有青蛙,耗子也成!” 叶阑静憋笑到几乎要内伤了。 一等的包间的布置十分雅致,有许多文竹,罗汉松,红豆杉等盆景植物作摆设,空气,采光,隔音等都的极好的。 叶阑静之所以特别注意了这些细节,是因为深知,一个环境是否舒适对于蛇的心情来讲是十分重要的。 说她对这些美丽又凶险的生物完全没有畏惧,那是不现实的。所以,将潜在的危险因素排到最低,就是当务之急了。 印度蛇王舞蛇一生,最终死于蛇吻之下,其根本原因,就是忽略了环境和生理因素对蛇的影响,强行在高温直射下进行表演,又正值蛇刚刚蜕皮,脾气于是愈加暴躁。 第54章 臭味相投 第54章 臭味相投 值得安慰的是,叶阑静始终观察白老爷子身上那些蛇的状况,发现它们悠哉悠哉,攀附圈绕在一起,似乎十分惬意。 “小丫头片子,东张西望什么呢?”白老子说话间,顾自挑了一个背阴面坐了下来,随意又将大小蛇们撩了撩。 叶阑静笑了笑,指着墙上一副很大的书画题字道:“‘他乡遇故知’,原来,三喜酒楼说的是这个三喜。” 她忽然想起前世的一个黑色幽默,来了兴致,就顺口问泊舟:“公子,你可知道,中年男人的三喜是哪三喜?” 泊舟也没在意她的问题,只想着憋足了嗓子装假音,漫不经心就回答:“不就是,‘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么。” “哈哈,如此说来,有一间房里是不是要题‘洞房花烛夜’这几个字?” “啐,小丫头片子,忒不害臊。”白老爷了斜了他们一眼,就不再管他们,催着小二上来好酒好菜。 “公子,你说的那是人生三喜,我问的可是中年男子的三喜。”叶阑静坏笑着,“你可知道?” 泊舟警惕地看着他,表情淡然地摇摇头,说:“愿闻其详。” “就是升官,发财,死老婆嘛。哈哈。” 泊舟听得一愣,倒是白老爷子哈哈大笑起来,连连道:“有趣,小丫头,有趣!” 仔细一想,泊舟也终于领会了,升了官、发了财的中年男人,可谓春风得意马蹄疾,正是嫌弃家中“黄脸婆”的时候,可巧老婆死了,便可名正言顺地迎娶红颜知己,当然乃一大“喜事”! 可仍是没有觉得怎么好笑,只是礼貌性地点一下头,执起酒壶,自斟自饮。 这个时候,他反而不再遮遮掩掩。反正,这副尊容本就是修饰过的,虽不如琉璃宫出神入化的易容术,却也能糊弄一二,再加上这三年他本身的变化,他越是表现得淡定,反而不容易遭到老头子怀疑。 见泊舟有意冷场,叶阑静自然不甘心,摆明要和他对着干,挪了张位子就坐到老汉身边,兴致勃勃地打听:“老伯,你刚才为什么说你的‘宝贝’来了这店里,就说明他们做人肉包子了?” 白老爷子举起一只挂满蛇身的手抿了一口酒,脸上显出得意之色,却悠然道:“小五是老子一手养大的,它遗传老子,一闻到血腥味就兴奋。” 叶阑静汗颜,老头这语言表达能力……这,什么叫遗传啊? 她瞧瞧瞄了眼泊舟,果然,也是额头一片黑青黑青的。 叶阑静干笑着,也不好意思拂了老人的兴致,于是只好硬着头皮接道:“小五?小五是哪个?它能闻到很远的血腥味么?” “小五么,嘿嘿,它叫五步倒,意思就是,被他咬了的人,五步必然毒发身亡。”白老爷子说着,从后脖颈拽出一条黄褐色斑纹的蛇来。 他那拽着蛇尾巴硬拖到桌面上的动作,看得叶阑静心惊胆颤,下意识就带了椅子往后挪。 真不晓得,这么粗鲁的动作,那些蛇怎么会对他毫无攻击性的。 叶阑静再自己去看那条蛇,尖尖的三角脑袋,是毒蛇无疑。体形肥短,吻端微翘,长得很是有特色。游移到桌面上,似乎感觉到了饭菜异常的热量,开始嘶嘶地吐着蛇信子。 白老爷子悠悠然抿一口热酒,也是同样好奇地打量着叶阑静。 小姑娘有胆量,这么靠近毒蛇面不变色还看得津津有味的,他还真是头一回碰到。如此,反而忽略了一旁沉默不起眼的泊舟。 “就是它闻到了人肉包子的味道?”叶阑静狠狠瞪着那条蛇问。因为,那条蛇现在也面对着她,看样子就也像在和她互瞪。 白老爷子乐得哈哈大笑。 “有什么好笑的?”叶阑静很是不满地继续和五步蛇大眼瞪小眼。 白老爷子再抿一口酒,有意无意扫了一眼泊舟,才幽然道:“人肉包子的话,那是说笑了,老头只能告诉你,这酒楼不太平。小姑娘家的,还是赶紧携了你家公子回去避着比较好。” 他说的是丫头携了公子,而不是公子带着丫头,显然一点也没有把泊舟放在眼里,只以为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酸儒。 叶阑静眼珠子一转,听得这话里有话,忽然又想起了人群里那几道异样的目光,连忙问:“不太平?怎么个不太平法?” 白老爷子嘿嘿一笑,也只当小丫头好奇而已,便不以为意道:“血腥气如此之重,血液里三分毒,二分药,难怪小五大老远就那么兴奋。” 叶阑静闻言,狐疑地看着桌上那条已经盘成一团黄蜡蜡像便便一样的五步蛇,要是它不咬人,真想戳一戳它看它是不是死了,这一动不动的入定状态,就是老爷子所谓的兴奋? “公子,这蛇很厉害么?”她有意扯上一边吃菜事不关已状的泊舟,“大老远的能追着血的味道而来呢。” 泊舟自小就是目睹着他老子摆弄他这些宝贝长大的,自然清楚这些畜c生有几分能耐。 可是他骨子里就十分厌恶这种生物,也十分讨厌血腥,毒这样的字眼。 他这种和老爷子几乎迥异的性子,过去没少造成小型流血冲突,好事者甚至怀疑,这对父子到底是不是亲生的! 他强忍住鼻子里哼气的冲动,冷然道:“酒楼里不乏江湖人物,有个把带伤见血的,也没什么稀奇。” “嚯,小子,好大的口气。”白老爷子这才仔细扫了一眼泊舟,总觉得有些古怪的熟悉感。 “你可知道,若让它喝到一口你的血,便是天涯海角,它也能寻了你的气味去!” “哇,这蛇专门训练过的吗!”叶阑静也是极为好奇。 泊舟却翻了个老大的白眼,完全不以为意道:“就怕它没那么大的本事喝到我的血……”更没那么长的命追去天涯海角。 后半句还没来的及说,泊舟就噤了声,忽然意识到,自己刚才说话的口气,太过松懈了。 老爷子是什么人?那是多少年大世面摸爬滚打下来的人精啊!什么政界,商界,江湖上的人没打过交道。套一两句话,探探虚实,那还不是信手拈来的事。 果然,只这一句,白老爷子就微眯了眸子,看似不在意地反问:“年轻人,不是江湖人?” 泊舟冷汗涔涔的,躲开了老爷子审视的目光,回答道:“不……是。” “诶,公子,你是不是很热啊,怎么流了那么多汗哟!”好死不死的,叶阑静也在这个时候来掺和一脚,作势就拿了帕子要给泊舟擦。 泊舟僵硬着身子,那是躲也不是,呵斥也不是,好好的没汗也给擦出了汗来。 叶阑静背对着白老爷子,眼里狡黠戏弄的笑更是叫他看了个一清二楚。大有此时不吃豆腐,更待何时的意思。 默默抿一口酒,心在滴血哪! 由于角度问题,百老爷子看到的此情此景颇是暧昧,倒也少了几分戒心,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却说:“不是江湖人,不管江湖事。小子,看在你丫头的份上,奉劝一句,此地不宜久留!” 第55章 盗蛇者 第55章 盗蛇者 泊舟完全没把老爷子的危言耸听听进耳去。 他太了解老头子了,上了年纪以后就特爱以长辈的身份训人。年轻的时候也曾杀人不眨眼,热血江湖过,可自从他娘过世以后,整个人性情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偶尔会变得和他娘一样婆婆妈妈,跟人打架前还喜欢训示一二,尤其喜欢给人下最后通牒。 但是他嘴上已经完全不敢反驳,只顶着那犀利的目光点头道:“前辈教训的是,晚辈这就告辞了。” 匆忙起身,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忽然发现好像漏了什么。 一转眼,只见叶阑静还痴痴看着那群散漫游移着的毒蛇。手上使了暗劲扯她,居然也完全没有反应。正要说话,却被她抢了个先。 “老伯,这蛇,卖我一条,可以么?” 泊舟被呛的一口气差点下不去。 天知道,这个世界上他最讨厌的动物第一是虫子,第二就是蛇!向来心性淡薄的他都恨不得给这臭味相投的一对一人一巴掌了。 白老爷子一挑眉,也很是诧异叶阑静的表现,却饶有兴致地看着她,问:“小姑娘家家,买蛇做什么?” 叶阑静顶着老头一双火眼金睛,脸不红,心不跳,笑的春花烂漫的,真诚道:“养一条做宠物呀,它们真是太漂亮太可爱啦!” “胡闹!” 泊舟再也忍不住蹭蹭乱窜的火,烧的天旋地转的,呵斥了出声,“这些可都是毒蛇!” 叶阑静不满地斜了他一眼,好像很是鄙视他的不识货,心里却暗喜着某人的快要沉不住气了,幽幽道:“公子放心啦,以你的本事,还能怕些个个把毒蛇么。” “老夫这蛇,是绝不会卖的。”白老爷子捋了捋胡子,极为一本正经道。 “啊?”叶阑静失望地瘪了瘪嘴,泊舟好不容易终于舒了口气,却听老爷子补充道:“不过小姑娘要是真感兴趣,老夫倒可以送你一条!” “真的吗!”叶阑静立刻激动的星星眼直闪,那个变脸速度,快得已经无所谓真假。 “小姑娘,说说你看中哪条了?”白老爷子也不将泊舟放进眼里,兴致极高地将几条缩在他袖管背脊后等处的蛇也拨拉了出来,“不过老头丑话说在前面,这一条扁颈蛇,可是绝对不送的。” 白老爷子指的是一条十分活跃的黑褐色大蛇,身上还有淡淡的白色斑纹。它似乎有灵性般,听得老头指它说话,立刻竖起了身子,威胁般的吐出它柔软分叉的信子,看样子脾气是极暴躁的。 它这一动作,就好像连锁反应似的,惹得其它毒蛇纷纷摆出了s型攻击姿势,一间房里顿时充满了此起彼伏的嘶嘶声。 “嘿,不是自己养的就是不懂人话。”白老爷子好气又好笑地从包里掏出一只半死不活的老鼠,丢给那条黑褐色大蛇。 蔫蔫的老鼠还没来得及动弹,就被黑褐色大蛇猛地扎下一口。老爷子这才轻柔地伸手按了按它的颈子,将他捞回自己身边。 奇迹般地,那条性子激烈的大蛇居然没有对他发动攻击,激动的情绪也渐渐被安抚下来。 好一会儿,才爬回那条老鼠身边,张开血盆大口,将老鼠整只吞下。那个上下颚脱臼的过程,看得泊舟几欲想吐,立马别过了头去。 如果说叶阑静之前还没有认出这条蛇的话,那在它摆出它独特的直立式攻击姿势,露出它骇人的前沟牙之后,不可能再认不出来。 忽然就明白了,老头说的扁颈蛇,大概就是古代对于眼镜蛇的称呼了! 可是呀,那不仅仅是一条眼镜蛇啊! 叶阑静微微眯了眼睛,近乎贪婪地看着它比一般眼镜蛇要大得多的身躯,几乎要达到五米的样子,尤其它的颈背部,没有一般眼镜蛇的眼镜状斑纹。 她迷恋地看着,发出的声音都有点微微嘶哑了,就像蛇语般低沉。 “眼镜王蛇……” 白老爷子讶异地看着叶阑静古怪痴迷的表情,疑惑道:“小丫头认得这蛇吗?” 当然认得!但凡对蛇有一点了解的,哪个不对眼镜王蛇充满好奇呢! 只是,她却不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反而奇怪道:“这蛇也是老伯自己养的吗?” 白老爷子,一挑眉,有点诧异:“不是,这是最近从一个古怪的别国商人手里买的。它跟老夫所见过的扁颈蛇都不太一样,就买了一条回来研究研究。” “古怪的……别国商人?” “可不是,浓眉深目,颧骨老高,黑糊糊的皮肤,一身打扮也极怪异。”白老爷子边回忆边感慨,“老夫行走江湖多年,还没见过哪个国家人长成这样的!最主要的,他居然能以乐声操控这些大扁颈蛇!你说奇怪不奇怪?” 泊舟也大吃一惊,他能以音控人,却自问无法以音控制畜生。因为,畜生是没有思想的。 叶阑静却轻声笑了。 听白老爷子的描述,他极像碰到了前世那种印度舞蛇者。也是,否则就北离的地理环境来看,不像是盛产眼镜王蛇的地方。 “老伯,近来可曾丢蛇?” 叶阑静这一出口,白老爷子立马瞪大了眼睛,很是不可思议,下意识就跟了句:“你怎么知道的?” 这半月来他屡屡丢失一些珍贵品种的蛇,有是甚至是跟他许久已经极为训练有素的,叫他好不心痛,却一直找不到原因。 他怀疑有人盗蛇,又不相信有人能在他眼皮底下神不知鬼不觉地做成这件事,也想不到盗蛇者有什么合理的理由。但每每想到此,还是忍不住一阵阵背心发凉。不想,居然就一个素不相识的小丫头看了出来! 叶阑静见了白老爷子的反应,更加确定了自己对于眼镜王蛇的猜测,指着那蠕动着胖鼓鼓着身子碾碎消化食物的眼睛王蛇,笑道:“因为,是被它吃了!” 眼睛王蛇是极少数蚕食同类的蛇种,所以一般在它们的领地不会出现其他蛇种,它们要么逃之夭夭,要么成为眼镜王蛇的腹中之物。 “什么,蛇吃蛇?”白老爷子显然有点不敢相信,从没听说如此荒诞的情况。 却见叶阑静自信满满的,于是半信半疑地摸出一条又细又小的翠绿色小蛇,想要用这不值钱的试探一下叶阑静所说虚实。 “诶,别呀,老伯!”叶阑静这下急了,又不敢太靠近老头,只能摆手大叫,“这条就是我想要的呀!” 那是一条翠青蛇,体形娇小,性格懦弱,既无毒也不咬人。白蛇传里的小青,说的就是这种蛇。 叶阑静极爱绿色,一早就看中的这温和又漂亮的小家伙。这下看了老头要牺牲它,自然是不乐意了。 “嘿嘿,看不出来,小丫头有几分眼色啊!”白老爷子忽然转头看着叶阑静笑,目光就像一只老谋深算的狐狸,好像要将叶阑静里里外外看个穿。 看到老头儿态度陡变,一会便从惊疑里跳脱出来成了老奸巨滑,叶阑静也镇静了下来,苦笑一声。 第56章 父子相认 第56章 父子相认 “老伯早知我意,还戏弄我!” 她打量那翠油油的小蛇许久了,也注意到似乎老爷子浑身上下就属这小东西是无毒的了,这样的目光又怎么逃得过白老爷子狠辣的眼神? “怎么说话呢,”老爷子无辜地扬扬眉毛,“小姑娘藏着掖着的,老头哪里能早知道你这么懂蛇的?” 叶阑静无语,只能干笑。忽然有一种感觉,在老成人精的前辈们面前,言多必失。看泊舟不声不响地表现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老爷子见叶阑静不再说话了,也倒爽快,捏着翠青蛇的手轻轻一甩,就将碧绿小蛇丢到了叶阑静手上,朗声道:“这蛇无毒,性子也好,正适合你这小姑娘养着玩儿,就送你了,反正也不是什么精贵的蛇。” 又轻轻抬手去捋了捋刚吃饱还没消化完毕的眼镜王蛇,边愤懑道:“这小祸害,现下吃饱了也试不出个所以然来,回头让老子逮到它的恶行,非扒了它的蛇皮做药去。” 叶阑静听言就是一个白眼翻上去。知道蛇吃饱了不会立即进食刚还做那么假的试探! 泊舟同时也是一个白眼翻出去。要那蛇当真暴虐到蚕食同类,岂不正对了他的性子?老头还不把他当了个宝供上天,会舍得扒蛇皮? 看着叶阑静完全不害怕地将小青蛇缠在左手臂肩,还颇为怜爱的抚摸那翠绿色,泊舟有点站不住了。 “事办完了?可以走了?”他沉着嗓子,眼眶有点青,那眼神真正是讨厌极了蛇,不似伪装。 也不等叶阑静回答,径自先往外走了去。 和一群没有脚又恶心的蛇呆在一间屋子里,他真是拿出了十成十的耐心了。 不说小时候他睡觉时居然发现有蛇爬上他的床,结果被吓个半死。就他后来游历南越国周边的一些小部落,看到的那些与蛇有关的骇人事件和几乎丧去半条命的经历,足以让它对这丑恶的畜生深恶痛绝。 眼看着泊舟去意已定,再也留不住,叶阑静眼珠子立刻迅速转了起来。 好戏没有看到,她才不要那么早回到那该死的王府! 当下立即转身追上去,嘴里边喊着:“等等我啦,昊天。” 那声音娇滴滴的,似埋怨又似撒娇,直听得泊舟冷汗浸湿了背脊。 同时一个念头迅速划过脑海,如惊雷一般炸响。 这下完了! 泊舟大脑一麻,十几年的下意识催动下,那几乎是拔腿就要跑。甚至这一瞬间,把什么醉心什么杀手什么试探全都忘了个干干净净。 他从八岁开始因为一条赤练蛇和老头子翻脸相向,第一次离家出走,被抓回去后那是被打得半个月没能下床。 此后数十年逃亡经历,艰辛血泪,实不足为外人道。 当下二话不说,真气已经在体内运转开来,上乘轻功就要使出。 那天下屈指可数的轻功境界,就是老头子,现在也奈何不了他了。 可就是这么命悬一线的瞬儿,泊舟都看到了酒楼外美好的蓝天白云,青砖绿瓦的生机,一只柔弱无骨的手就堪堪拍上肩头,看似无意,实则内劲暗藏,直点他肩井一穴。 力道不大不霸道,只是微微让泊舟肩膀一麻,足下一顿。 可这已足够让人悔恨终身。 白老爷子听得那一声昊天,再是对儿子的相貌把握不住也听出了大问题,再看那小子一听声音就要溜之大吉的架势,就是脑子不够快没反应过来,也下意识地朝外追了出去。 这下意识,岂是他泊舟一个人有的? 逃亡,被抓,逃亡,再逮回去,这根本已经是父子俩的一个互动关系,这种感觉太过熟稔,以至于白老爷子人还在半空中,心下已经一片大明! 这混小子,真能蹬鼻子上脸,连老子面前都敢大模大样装神弄鬼了?看他这回不废了他一双腿!看他还往哪里跑! 一个灵活的跟头翻过,已然落到了仅慢了一拍的泊舟身侧,一招擒拿已然锁定泊舟那麻了半边的肩膀。 “臭小子,还想跑?” 那语气里的怒火蹭蹭往外飙升,偏偏还说得客气。泊舟僵硬着脖子都不想回头。 不回头都知道那张脸肯定黑红交加,神色变换间透出的狰狞。 唯有瞪起一双平庸却深邃的眉目,看着叶阑静冲她无奈地一摊手,一副他是你爹又不是我爹的架势。 当下就有吐血的冲动。 真是,师兄的女人,真是不该招惹的!难怪师兄的下场这么惨淡! 这就是一祸害! “臭小子,是要老子掰断你的脖子才肯回头是不是?”白老爷子看泊舟死撑着不动,声音越发硝烟十足,手上带了劲,几乎要捏断泊舟的肩膀。 泊舟虽然武艺一般般,但换做别人定不会惧怕这样低等的威胁。只是老头子一靠近他,怒气那还是其次,那些恶心到要人命的爬虫就嘶嘶嘶凑近上来,好像找到了小时候的玩伴般,格外地亲热。 含恨地再瞪一眼一旁偷偷奸笑的叶阑静,咬了咬牙,认命般的回过头,想要讪笑一下,结果只哭丧地咕哝了一声:“爹……” 叶阑静夸张地瞪大了眼睛,好像看一个精湛变脸艺术表演。 此时的泊舟褪去了一身的优雅从容,甚至平庸,到更似一个被抓现形的蟊贼,一个不耻求饶的无赖,连那一身清淡的白袍衬在他身上,也显得格格不入了。 “呵,臭小子,你还记得老子是你爹?呵,这几年外面养得不错啊,瞧瞧这细皮嫩肉的。”白老爷子说话间手就往泊舟脸上扭了几把,没扭出什么名堂,又狠狠拍了两下,居然是真的长得他都认不出了!心下又是一股火冒出来。 反手将泊舟的胳膊一扭,就要重新往包间里拖,难得阴阳怪气地笑着说:“走,咱爷俩也好久不见了,回去好好叙叙旧去。” 老头子脾气素来火躁,不喜欢拐弯抹角,难得如此阴险的表情,可见其已怒极到昏头的地步了,这一脱离外人视线,泊舟可以想象自己的惨状。 当下也不管不顾地挣扎起来,只听得一身骨头被扭得咔嚓嚓地响。 “啊,疼啊,爹。” 看着白老爷子丝毫不手软地动作,叶阑静咂咂舌,暗叹,这赤果果的家庭暴力啊! 脚下,却已经无声无息地朝酒楼外退去。 “站住!”泊舟敏感地捕捉到了这个小动作,顿时眉眼一厉,警告地瞪向叶阑静。 叶阑静停下脚步,也不慌张,学着泊舟原先的优雅样,淡笑道:“公子看样子忙得很,就不劳您大驾送我回去了,我这就自个儿回了。”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泊舟咬牙切齿气得想吐血。害的他这般光景,还想跑路?岂有此理! “小姑娘慢着。”出乎意料地,这时居然白老爷子也开口了,笑得一反常态地:“小姑娘瞧着挺机灵,老子看着喜欢,不若跟老头子回白家堡,给臭小子当媳妇儿得了。” 第57章 青木十支 第57章 青木十支 一语刚落,叶阑静的笑有点僵住了,咬牙切齿的泊舟也愣怔了一下。 老头子似乎犹不尽兴,叨叨地说:“臭小子整天跟那些个卖笑卖唱的青楼女子,还些个江湖泼妇混在一起,老子看着浑身不舒服,这会儿总算是长了点眼神劲儿,找了个像样媳妇儿。小丫头,怎么样,跟我走,我白家堡的日子不比隐京城里差,还要逍遥得很,老子保证臭小子不敢亏待与你。” 叶阑静的脸顿时黑成了一块一块。 泊舟也是嘴角抽搐,也不知道谁三年前一见醉心就断言别人心术不正,一看就不是良家妇女。但是脸上一点也不敢泄露丝毫不恭敬,只讪讪地说:“爹,人家已经嫁人了……” 闻言,白老爷子眉毛一皱,老大一个巴掌就往泊舟后颈子上扇了过去,怒哼道:“臭小子,老子说你怎么改了心性了,原来有妇之夫你也敢招惹了,嗯?你巴不得老子早点被你气死进棺材是吧?” 叶阑静看得真切,那一掌落得结结实实,要不是泊舟运了真气抵挡,怕是早就口吐鲜血了。 娥眉轻轻挑起。 这白家的人可都真有意思。敢情,像她这样的,还不合泊舟与众不同的口味呢? 还没来得及舒一口气,又听白老爷子紧接道:“不过嫁了也没关系,你俩要真看对眼了,小姑娘告诉老头你哪家的,老子替你摆平去,咱白家堡不是那些个看重世俗虚礼的地方。” 默然,死寂一般。 叶阑静沉默是因为在压抑抄起旁边凳子砸人的冲动。泊舟无可奈何之下,却算计着绝不能叫叶阑静全身而退,否则他擅自带出来的人,弄丢了,离墨还不揭了他一层皮? 权衡下断然决定打落牙齿和血吞,委屈一下自己的清白名节,就顺着老头的意把叶阑静绑在身边,之后的事再从长计议。 可是叶阑静岂是那种乖乖任她摆布的角色? 只见她皮笑肉不笑扫了眼狼狈地泊舟,从容应道:“老伯这是开我玩笑了。时辰不早了,我真该回了,再不回,王爷可要着急了。” 果然,白老爷子一听这话,立马神色大变:“王爷,哪个王爷?” 叶阑静故作疑惑地看向泊舟,又看看白老爷子,似乎对他不知道这件事感觉到意外,又似有意无意地以眼神询问泊舟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 这样的行为根本就是火上浇油。 泊舟被禁锢着半只胳膊,抬起头来极其幽怨的看着她,那眼里分明是无声的控诉。 骗子,骗子,好个唱作俱佳的大骗子。 白老爷子将两人的小动作全部看进眼里,很容易就联想到了事实,瞬间勃然大怒:“你是三王府的人?” 叶阑静也不承认也不否认,可那表情确实明明白白:三王府的人,有什么问题吗? 白老爷子又一掌还没抽下去,泊舟已然全身戒备,龇牙咧嘴,可真一掌落到他颈子上时,还是克制不住,一口血喷了出来。 “好你个没用的蠢货,难道老子没有警告过你,不许插手那个小兔崽子的事情?”白老爷子冷笑着,连叶阑静这个外人都听出了他刚才还略带戏谑的语气瞬间沉了三分,“好啊,好啊,翅膀长硬了,老子的话都当耳旁风了不是?我说你这个不中用的东西这会出现京城里做什么呢,怎么,小兔崽子又想搞什么动作?害死了一个哥哥,这会拉你来做垫背了?呵,一个两个都是蠢货,居然还凑在一块,想早造反,还是想亡国?” 叶阑静大吃一惊,怎么也想不到白老爷子就在这种公共场合,毫不避讳地就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来,当下左右顾盼,确定这楼梯间没有往来的人经过,才放下心来。 看着泊舟因为内伤真真吐出血来,唇间嘴角都是妖艳的红,心里颇不是滋味。 知道白老爷子自三年后对离墨就一直抱有成见,却不知,已经是如此深刻的怨愤,也万想不到,这种怨愤已经到了足以让他迁怒亲生儿子的程度。 “爹,师兄他已经……” “闭嘴,老子早就说过,那个孽畜已经被逐出师门,他的事,与我白家堡再无瓜葛!” 泊舟一句话没说完,已经被白老爷子声色俱厉地打断,当下只抿起唇,再不试图解释。 这是一种本质上观念上的分歧,真是多说无益。 老头子其实并不喜欢和官道上的人打交道,想来三年前能相助二王离非已经是一件非常稀罕的事了。他只能隐约猜测到,他们白家堡和离非是有什么重大的牵扯的。 老头子对三年前的事一直耿耿于怀,认为是离墨的过失害死了离非,对离墨已经产生了难以扭转的偏见。 可是,这三年来,离墨的转变,他是一点一点看在眼里的。 从一个单纯张扬的少年,到如今阴鸷狠厉的王爷,难道他就不是这场事故里最大的受害者? 如果大哥还在世,看到这样的离墨,也会难过的吧? 如今离墨身处政治漩涡的中心,兵权在握,皇帝和六王又蠢蠢欲动,已经不可能再忽视他的威胁。 而离墨的性子,即使明知不可为,也会一如既往地走下去吧?仅仅为那一份兄弟情谊,他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去送死? 白老爷子看泊舟一脸死不悔改的样子,又岂会猜不透做儿子的心思,当下冷哼更甚:“再想着去找那个孽畜,老子就废了你的武功扔回白家堡!” 又看了一眼神色微变的叶阑静,口气也变得十分不善起来:“还有你,哪里来的,滚回哪里去!” “不可,爹!”泊舟大惊,他真不敢保证,就这么把醉心放走,她会乖乖自己回王府? 可是又不能跟老头解释。 这要一张口说出了她的身份,老爷子还不立马结果了她? 真是左右为难,再看见老爷子吃人似地瞪着他,哪里还敢多言,只怕自己都小命难保,于是只能转而瞪向叶阑静,其意味不言而喻。 叶阑静这才从白老爷子激烈的言行中恢复过来,盈盈朝白老爷子施了一礼,也不恼怒,道:“如此,我就先行告辞了。” 说完就真是回身往大门方向走去,直急得泊舟一声怒吼,又想吐血。 “苏凤起,你……” 叶阑静蓦然止步,回头看他,眼里满是戏谑的笑,道:“公子,我不是苏凤起,你知道的。” 说完,再不逗留,刚才因为泊舟吐血的愧疚早就消失得干干净净了。 她,讨厌任何形式的威胁,包括眼神! 泊舟被叶阑静噎得一口气不顺,真气翻涌地,连忙朝一直隐在暗处的白云白虎使眼色。 他这儿出再大的事,还有老头子罩着,要是真把小墨墨的人弄丢了,后果不堪设想。 感到白云白虎的气息随着醉心追去了,他才松下一口气,任由老子头揪着他衣襟后领往包间回去。 第58章 刀子嘴豆腐心 第58章 刀子嘴豆腐心 刚才有外人在,以老头子护短的性格是不会真下黑手的。叶阑静不知道,他还能不了解他老子么,刚才那点程度的也就是唬唬小孩子的。 可一旦闲杂人等都剔除干净了,就是关起门来算总账的时候了。 然而,泊舟想象中的狂风骤雨,雷霆震怒并没有出现。 白老爷子进了房间,就一把摔开了泊舟,独自步到窗前,将窗户推开一点。 窗外,绿衣的丫鬟打扮的叶阑静正站在路口左顾右盼,迟迟没有决定往哪里去。 空气一瞬间似乎凝固了,压抑地沉默。 泊舟忽然有些隐隐地不安了,这实在太不符合老爷子的一贯作风了。 “她,究竟是谁?” 就在泊舟惊疑不定间,白老爷子阴沉着声音开口了。泊舟悚然心惊,老爷子察觉到什么了? “离墨的侧王妃,苏凤起。”他小心翼翼地回答。 “哼,侧王妃?”白老爷子冷冷一哼,从窗口转回头来,看着那一身陌生气息的儿子,“老子刚才可听见她说不是了,嗯?” 泊舟再次沉默了。 无力去扯谎,一切把戏在老爷子那双毒辣的眼神里都只会是适得其反,索性不要去纠缠这个问题。 只求老爷子自己没有看出来什么,否则,以他对醉心的憎恶,绝对会出大事! 可世上的事往往就是怕什么来什么。 白老爷子凝视着泊舟一脸抵死不招的侥幸,脸色已然有些泛青。 从袖口抽出一物,狠狠就往泊舟面前摔去。 泊舟不敢躲闪,只直挺挺地站在原地,暗自运气抵挡。 然而那东西似乎并不是朝他身上丢去的,而只是落在了他的脚前,位置计较得很准确。 饶是如此,看清了眼前的东西的泊舟,还是忍不住惊退了一步。 那是一条死蛇,一条有着白色环纹的死蛇。 观其死状,应该是被人一手捏段致命处立即毙命的。可见其人治蛇的功夫不简单。 泊舟下意识就抬头询问地看向白老爷子,却无意先瞄见他扔蛇过来的那只手。 微微凝固的鲜血覆盖了粗糙厚实的掌心,刺目至极。 这蛇,是老爷子自己掐死的? 老爷子一向爱蛇如命,这是为什么? 白老爷子看懂了泊舟的表情,冷笑道:“要不是老子及时掐死它,你以为你带来的人还能活着走出这里?” 他幽幽地,仿若回忆般地说:“三年前,这条银环蛇,恰恰是咬过醉心的。” 泊舟的脸色终于有些变了,体内真气汹涌着,背脊却有寒凉的气息渗入。 老头子训练的一批蛇中,有一种叫做血炼蛇,用了极隐秘的法子,将它们训成了以血辨人的高手。 三年前那场变故发生时,离墨的精神陷入了混乱,当时内伤也还未恢复,他自己为了看住六神无主的离墨也无暇去拦截逃匿的醉心。 那个时候,老头子匆匆赶来,只来得极放蛇咬了醉心一口,就被眼前的惨烈震住了。 醉心伺机而逃,他也以为那条蛇从高处摔下来也该没命了。 想来,一定是老头子想了法子救活了。 也就是说,老头子从醉心出现,就察觉了银环血炼蛇的异动?他察觉了醉心的身份,却把血炼蛇杀死了? 一种不好的想法从心底窜出来。 “爹……你为什么放她走?”虽然隐隐地感觉有极度不好的状况发生,他还是迟疑地问了出声。 白老爷子斜斜地睨他一眼,冷哼道:“不把你小子和她分开,你会让我轻易动手?” 知子莫若父,若是醉心和他在一起,他拼了全力也不是完全没可能逃走的。 他不关心醉心的死活,可是现下,醉心的死活却关联着整个墨王府安忧。 琉璃宫的人已经潜逃在外,醉心一死,音兰必放弃任务回宫复命,到时,墨王府会真正危机四伏,难顾首尾。 他暗暗庆幸,幸好,把白云白虎支去看着她。 可是老爷子下一句话,就把他的希冀完全打破了。 “等木老事情办完了,你也给老子滚回白家堡!” 这回,泊舟的脸色才是真真正正变得苍白起来。 木老,是为白家堡打天下的六大长老之一,擅派兵布阵,掌握着白家堡最庞大的武力组织青木十支。近年来,他年事也大了,很少再亲自出马,手头的事一般都交给年轻一辈去做了。 如今却亲自来了隐京城这种喧闹之地。 泊舟顿时手心冰凉。木老来了,那么青木十支呢,来了多少?白老爷子这是信不过年轻一辈和他的交情,才特意带了和他一起打天下的老人上马?难怪这么大的动静,他居然一点消息也没有收到。 再看了一眼白老爷子那种睥睨天下的气势,忽然觉得十分陌生起来。 他无声无息地,把自己这个最大的麻烦缚住了拳脚,那表演,真是严丝合缝,滴水不漏地,他居然一点也没有看出破绽来。 这哪里是那个脾气古怪,性格刚烈偏执的老头? 仿佛是年轻的时候,运筹帷幄,叱诧风云,蔑视一切的神气,连他这个做儿子的,在他眼里,也是被蔑视的。 “爹,木老不认得白云白虎,会误伤他们的!” 泊舟真是黔驴技穷,什么的破烂借口都使出来了。想必,这点小动作,也是逃不过老头的眼睛的。 白老爷子自然看的明白他那点小心思,却冷冷道:“木老自有分寸。若他们负隅顽抗,那就是自寻死路,也怨不得别人。要怨只能怨他们跟错了主子。” 他顿了顿,看着面色阴沉的儿子,又补充了一句:“我自然会安顿好他们的家人,这个你可放心。” 放心?泊舟一颗心如同在海面上沉浮的枯木,冷冷自嘲,老头子这是下了死心要痛下杀手了,居然连跟着儿子一起长大的人都不肯放过了? 这究竟是要多仇恨,多无情? 他不敢再多想,心下已经有了计较。 绝不能任由事情这样下去。要是白云白虎真出了什么事,他还有什么脸去见白云他娘和白虎才七岁大的妹子? 当下也顾不得什么内伤,顾不得可能会和老爷子撕破脸皮,急运轻功就往门外飞窜出去。 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白云白虎出事。醉心如果真的死了,得立即通知离墨戒备才是。 这会儿,也顾不得那个女人,顾不得离墨游移不定的心态了。 青木十支,那是可以媲美琉璃宫赤殿杀手和音殿杀手结合的存在啊! 然而,还没等他奔出楼梯,忽然觉得颈上一痛,眼前就迅速黑了过去。 隐在楼梯下已久的黑面老头缓缓现出身形,接住昏倒过去的泊舟,还没来得及暗叹白老头出手狠厉,自己儿子也不留情,就看见满面怒气的的白老爷子从后面追了出来。 “臭小子,老子就知道他会跑!就该废了他那双腿!” 第59章 东郊围杀(1) 第59章 东郊围杀(1) 黑面老头闻言不屑地掏掏耳朵,道:“这话都不知道听了多少遍了,结果就是你家儿子越跑越利索,你这把老骨头都追不上了。” 又摸了把泊舟的脉象,啧啧叹道:“这回儿内伤不轻啊!” 白老爷子气得吹胡子瞪眼睛的,“毒老头,你成心跟我犯冲是不是?” 毒老,白家六长老之一,是唯一和白老爷子年纪相仿的长老,也是白老爷子年轻时候的心腹。 “我哪敢啊,谁不知道白小子心狠手辣,改明儿调来青木十支对付我,我可招架不来。” 白小子是当初五大长老不服白老爷年纪轻轻接任白家主人一位的蔑称。如今五长老早已对他服服帖帖,却是毒老头这个出生入死的兄弟,死拽着这个称呼不放了。 “老子今天懒得跟你计较,让你监视的人呢?”白老爷子气呼呼地瞪着毒老。 毒老满意地嘿嘿一笑:“刚跟着小姑娘追去了,应该还没走远。没想到咱们踏破铁鞋无觅处,居然在这儿撞上了祸首和昊天小子。怎么样,咱们也去瞧瞧热闹?” 白老爷子低吟一声,又瞧了瞧不省人事的泊舟,冷哼一声:“回。” “诶?别呀,这么好玩的事我都十几年没碰到啦,怎么就这么回了呀!” 白老爷子才不理会毒老的抱怨,径自转身就往酒楼外走,走了好几步,才扔下一句:“治伤。” 毒老一愣,治伤?治什么伤? 再看一眼昏迷在自己手里的人,顿时醒悟过来,乐得又想调戏白老头一番。 就知道那个家伙是刀子嘴豆腐心嘛! 叶阑静踏出酒楼的时候,手里还捏着一层薄汗。 如何也想不到,会发生这么凑巧的事,在这样奇异地状况下,碰到白老爷子。亏她还想了n多种设想要摆脱泊舟。 就这样,简简单单,让白老爷子误打误撞,解决危机了? 想起来都觉得好笑。 熙熙攘攘地人群来往经过三喜酒楼门口,喧嚣,嘈杂,叶阑静心口微微压抑着,居然不知道要往哪里走。 这样的场景,这样的心情,居然有几分熟悉。好像当初她从小酒吧从颜拓身边离开,然,再也没能回去。 一条不归路。 讨厌被人禁锢的,却一直没有积极地想去逃脱,就是因为这样吧? 真正给她选择的时候,她却并没有能力去接受。 前面会遇到什么呢? 没有王府,没有离墨的庇佑,她现在这种微妙又尴尬的身份会遭遇多少灾祸? 会不会走不出几步,就被琉璃宫暗杀?还是被离墨再次逮回去? 她开始在隐京城里漫无目的地逛起来,一圈又一圈,反复地,不厌其烦地,一遍遍记那些阡陌交错的街道和路边的店名。 就好像初次进三王府,那一圈圈围着王府的奔跑。 无非是想克服那个该死的路痴的毛病。 沿途,也见到一些如情人巷那样的暗巷,鱼龙混杂,却难得地没有遇上任何麻烦。反倒是那几只本就不繁复的珠钗发簪,都管沿街乞讨的小叫花要了去。 一直到真真两袖清风了,连泊舟给她买八珍桂花糕找下来的碎银都不剩了,她才开始往城外走去。 方向是城门外东郊,不过叶阑静并不见得就知道那方向是东。 只是悠闲的,漫无目的地,随意挑了个方向走去。 殊不知,却把跟在她身后,隐在暗处的各路人马都急得烧心烧肺的。 一时不由纷纷怀疑自己是不是暴露了行踪,叫小丫头领着白绕圈子呢? 东郊,正是泊舟说的回城河最湍急处。 回城河本是临川大江的途经一支,却被开凿成了围绕隐京城的一条护城大河,自西向东而流,从东郊分叉成三支,两支绕城,一支流经城里,又在东城门汇合成一支,直到东郊末处,才又分两支,一支重新融入临川大江,另一支却流进小离山,回环曲折,最终也不知道流到哪里去。 那个所谓最湍急处,就是中间所有支流合为一流的那段。 叶阑静自己观察着那些水流,但见确实比较湍急,遇到大石阻挡处还迸射出非常好看的水花。 可她对于这个真是十分地外行,靠目测根本感觉不出这样的水流有多大强度,只好想着要不下水试一试,反正她水性好,应该问题不大。 可这个想法才要落实,就听得背后一声妖娆的轻笑。 “哟,双星加毒没毒死,现下又想投河自尽了吗?醉心啊醉心,你可真有出息。” 叶阑静听见身后的声音,顿了一顿,也没有太过惊讶,只幽幽叹一口气。 不是没有察觉到身后鱼龙混杂的气息的,在人群熙攘的集市还比较不容易辨认,一到这荒郊之处,就能明显地感觉出来了。 原来,是要在没有人烟的地方才肯现身吗? 回过头,就看见赤邪,烈风和一陌生女子在她周身三方站定,已然封死了她的去路。 陌生女人的容貌陌生,声音却并不陌生,那种娇媚入骨,三分甜腻,两分魅惑的调调,定是音兰无疑。 也不知道此时的样貌是不是她的真实容貌,若是的话,那样平平无奇的样貌配这样的嗓音可真是没有多大意思。 “我要死,用得着大老远跑来投河么?”叶阑静冷冷地看着眼前三人,眉心纠结。 “呵呵,是我疏忽了,咱们醉心的毒,杀死一城人都足矣,哪里需要投河自尽呢?”音兰娇笑着,道,“何况你现下日子过得如此逍遥,哪里像会寻死的人,我说的对吧?” “废话少说,你们要怎样?” 音兰不急不躁,笑盈盈地走向叶阑静,道:“瞧把你急的,这任务一拖再拖,所剩时日无多,也没见你焦急过,怎么这会倒奈不住性子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袅袅踱步到叶阑静身边,一只手状似无意地挂到叶阑静脖子上:“不会是,真的倒戈到离墨一方了吧?” 叶阑静皱眉看着她,音兰挡在她面前,其他两人并看不到她们之间的表情和动作。 虽然音兰笑眯眯地表情未变,可是叶阑静分明感觉到什么被夹进了自己发间,也因此没有急于甩开音兰。 这动作做得很隐蔽,可是于叶阑静的感觉十分明显,所以并不像针对她的小动作,倒像是要传达什么信息给她,又不能给面前的什么人知道。 难道她果真听进了她的话,对烈风起疑了? 嘴上却附和着音兰的话,说:“我自然不会叛变。倒是我想想问问,当日把我一个人丢在王府,你们倒是什么意思?” 音兰又是一阵咯咯咯的娇笑,微微和叶阑静分开,道:“谁不知道离墨被咱们醉心迷的那是神魂颠倒,无法自拔,他哪里舍得杀你。你瞧瞧,现在只有你一个可以自由出入王府,这刺杀离墨的大计,还要靠你使上大力了呢!” 第60章 东郊围杀(2) 第60章 东郊围杀(2) “要我做什么?” 音兰一点唇,眼里闪过一丝冰冷:“我要王府大乱。” “乱?”叶阑静疑惑地反问道,“怎么个乱法?” “这我就不管了,也就是看你的能耐了,杀人也好,放火也好,下毒也好,只有把王府搅乱了,我们才有机会再次浑水摸鱼。”音兰眨眨眼,“这不是你的拿手好戏吗?就像三年前那样,把王府,把离墨都搅乱就好了。其它的,交给我们就可以了。” 叶阑静心头一凛。音兰这是还没有卸下对她的防备呢!让她出头表现,却不告诉清楚她后面的计划,从而给自己留下全身而退的后招。 “怎么,做不到?”音兰见她没有立即回答,挑眉看着她。 “做不做的到,还得有命回去再说。”叶阑静叹一口气,望向东郊空旷土地上少有的几丛树。 “你什么意……”音兰话还没问完,神色忽然大变,内力低微如她,也感觉到了强大危险地气息在迫近,顿时气急败坏,“你设了埋伏?” 叶阑静不急也不恼,有意无意看了眼转头观察敌情的烈风,神色一片清冷,道:“只怕来人首先要的,就是我的命。” 音兰抿唇不接话,只狐疑地看她一眼,又扫一眼烈风。 叶阑静却是在心下盘算,现在出现的,会是哪一方的势力? 早在城里晃悠地时候,就能隐隐察觉到一直尾随不离的众多复杂的气息,包括蠢蠢欲动的这一支。可是,连她都能觉察到的异动,怎么琉璃宫的人却好像完全无知?还这样贸贸然地出现与她汇合? 是了,音兰虽然擅长一些旁支功夫,内力却算不得高明。而赤邪又再上一次王府一役中元气大伤,看得出来现在都还没有完全恢复,虽然面无表情,脸色却极端苍白。 而烈风,不用说,若他果真是奸细,那么对于未明的势力,他自然不会擅动。 冷风吹过,枯草飞扬,沉敛的杀气渐渐出现在四面八方,以合围之势向他们逼近,却仍看不清身形人影。 “这是什么势力?”烈风皱眉,首先发出疑问。 音兰却忽然大惊失色,整个人都微微颤栗起来。 “青木……是青木十支!”她甚至不自觉地退后了一步,“怎么可能……” “青木十支?那是什么东西?”叶阑静最是后知后觉,虽然本能上已经察觉到厉害,却仍不清楚其中要害。 “白家堡青木十支,白氏一族不动的脊柱,我琉璃宫也不敢轻易去犯的绝对力量啊……怎么可能出现在这种地方?对付我们几个人?” 音兰霎时心慌意乱,若这真是青木十支的势力,别说现在他们这群残兵败将,就是当日他们几人全部完好地站在这里,也没有逃生的任何可能。 江湖三大势力,琉璃宫,白家堡,云萧山庄,素来互不相犯,最根本最现实的原因,就是他们各自的中坚力量都实力相当,拼下来,只会是两败俱伤的结果。 现在,青木十支,居然出现在这荒郊野岭,看样子极像要对他们琉璃宫数人不利,叫她如何能不慌张? 传言青木十支是团体性极强的力量,区区她们几人根本不是对手。 绿色的人影开始层层叠叠地从野草丛里出现,一开始并不很多,所有人都穿着浅绿色的服饰带着绿色的头巾。 他们踏着奇怪又不整齐的步子,似前进又似左右摇晃,再看过几眼,又像是原地踏步。 可是哪种“嗒嗒嗒”的节奏让人十分心烦意乱,眼前的场景一花一花的,好像就多出了很多人影来。 “是迷踪一支。”音兰微微定了定神,“只来了第一支?” “只?”烈风扫她一眼沉声道,“据说迷踪一支最擅布阵困敌,你可有什么好的脱困之策?” 音兰脸色顿时也沉了沉。 音殿之人的不乏阵法高手,只可惜她和醉心都不深谙此道,若是来者不善,她们当真有可能葬身此处! “先看看情况,咱们琉璃宫素来跟白家势力井水不犯河水的,没道理白家堡要对我们下杀手。” “那可不见得。”叶阑静斜眼看着音兰,“那日,你们夜袭王府,赤邪对上的那两个白衣男子,是什么势力?” 要是叶阑静没感觉错,那两个白衣男子的功夫气质,都极为类似泊舟,尤其是那奇特的轻功。 音兰没有对敌,所以并不十分清楚,只疑惑地看向赤邪。 “不是墨王府地人。”赤邪眉眼不转,锁定敌人的方位,只简单地回了一句。 “什么?”音兰顿时大惊,“难道……白家堡也在背后支持离墨?” 她皱着眉头,算计着当时当局,喃喃自语:“不成……这个情况,必须立马汇报给宫里……” “只怕你今天走不出这里……” 浑厚的内力和着苍老的声音渐次传来,从第一个字的轻音,到最后一个重音变化,让所有人心头都为之一震。等到想起警戒,灰衣布衫的老人已经以极其诡异的身姿步伐踱到他们一众人面前。 “木楚……” 音兰竭力控制着正常的音调,不想露出怯敌之色。 可当他认出了眼前的鹤发老人乃的白家六长老之首的木老时,刚生出来一点应敌的希冀又被一股脑地扑灭了。 当今江湖,木楚长老以一敌百的威名还仍余在,若他亲自上阵,他一人对他们几人已经有余。何况再加上一群青木十支里的精英? 木老高傲的哼了一声,以示对一群年轻人还能认出他来表示惊讶,却看也不看一眼音兰,只微微扫了一眼叶阑静,皱眉:“怎么多了一个?” “你是跟随他们来的?”叶阑静有点惊讶,本来以为是泊舟派来捉她的人。 可是瞧这情况,怎么倒像是跟踪音兰她们而来,却让她不巧撞上? 这不是白家的人吗,不是泊舟的人,那还有谁? “没礼貌的东西。”木老嫌恶地哼了一声,“一起解决掉。” 还不等叶阑静联想到什么,生出点后怕的凉意,木老的身形已经再次退远,速度凌厉到几乎隐约可看见残影。 那一音缠绵落下,整个局势的气氛就瞬间凝固了起来,绿色的人群似动未动,可压迫之势却明明白白地锁定了她们这一方土地。 音兰咬着苍白的唇,连质问也吐不出一句来。 那是一种绝对强者的气场,一种蔑视,一种嚣张到极致的态度,摆明了,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寻的,便是你们的晦气! 可是她居然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恐惧,连被围困在三王府的时候,也没有这样的恐惧! 这时,倒是烈风比较镇定,皱眉直视着木老,道:“白家堡如此大动干戈,可知道此举是与谁为敌?” 木老骨子里其实是一个非常古旧的老古董,极轻视女子,见到男人之间的对话才微微扬起眉,傲然道:“琉璃宫残害忠良,草菅人命,江湖人人得而诛之,我白家堡与之为敌那是替天行道!” 第61章 东郊围杀(3) 第61章 东郊围杀(3) 这番话说得铿锵有力,义正辞严,却也虚伪浮华之极。 要是换做三年前琉璃宫血洗二王府之前,哪一个所谓名门正派敢敞开着窗户亮堂堂地说这些话? 好一个白家堡,是看琉璃宫三年前元气大伤,要有所行动了么? “如今与我琉璃宫为敌,白家堡不怕到时两败俱伤,让别个些人坐收渔翁之利?”烈风冷言冷语,却也道中了木老的心事。 他本人,也是极不赞成这个时候和琉璃宫明着撕破脸皮的。 琉璃宫背后的势力可疑,况且江湖也不是他白家堡和琉璃宫两家做大,还有一个时时刻刻盯着他们的云萧山庄,还有江湖上近年来鱼龙混杂的联盟势力。 这个时候和琉璃宫硬碰硬,是极不明智的。 可惜,白家不是他说了算的。 那个年轻时就喜欢独断专行的古怪小子,现在,已经是能够执掌一方的霸主了,他下的命令,绝对不容置喙。 “你说的也对,”木老淡然地一点头,说,“不过,若你们全部死光了,谁又知道是我白家堡做的?” 堡主执意要杀人,他就杀。人都杀了,还不许他自己玩点阴的?回头嫁祸给云萧山庄,一举两得好了。 很满意自己突发奇想的构思,木老嗤笑了一声,一一扫过脸色骤变的几个人。 忽然眉眼间神色一变,指风弹出。烈风躲闪不及,右手被击中,手指间暗藏的几个信号弹已经化为齑粉。 亲眼见证了这样杀人于无形的功夫,音兰几乎面如菜色。 “哼,到了这个地步还想耍这样花样,蠢货。” 烈风求救暴露,又被木老所伤,神色却是未变。只是心下动得更快了些。 这实在是一个很好的契机啊! 借白家的手,将这几个琉璃宫的余孽一网打尽。若再放出风声去,让白家势力去和琉璃宫周旋,以琉璃宫现下的情况,说不定真的会被白家搞垮。 如此,也可以将三王府的损失或者风险降到最低。 只是…… 他若有似无地扫了一眼有些不在状态的叶阑静,眉心微锁。 看王爷的样子,似乎还没有下动手的决心…… 而且,一旦他现在倒戈相向,万一白家堡没有将他们一等人全部歼灭,放了漏网之鱼出去,王府反而会陷入更大的危险。 虽然,就目前的形势看,这个可能小得几乎可以不计,可是他素来心性谨慎之极。 望了望四周一片重环连影的迷踪一支的人影,心下已经有了计较。 以他的眼神,如何看不出来音兰对他突如其来的防备和戒心?虽然有点不明所以,但这正好是一个机会。 和琉璃宫等人一起拼死在这里,以白家堡的实力,加上他的内应,应该不会有漏网之鱼;即使出了岔子,也能为他自己赢取信任,再要动手,会方便许多。 至于生死,只能听天由命! 而叶阑静,此刻并未注意到烈风的若有所思,而是十分讶异地盯着音兰。 那也是个风口浪尖走过来的杀手吧,怎么现在却惊惶成这副样子? 只见音兰如同一只惊弓之鸟,东张西望,随着迷踪一支那此起彼伏的脚步踏踏声,脸色就一分分地惨白下去,额间满满都是汗。 就是她叶阑静,在那一晚经历过王府被挟持后,也蜕变了不少,至少现在,脸上仍是面不改色的,相比之下,音兰的表现就十分诡异了。 再瞧一眼漫不经心已经退到阵外的木老,和渐渐逼近却始终没有动手的绿色人影,忽然眉头大皱。 “音兰,不要听脚步声!” 她厉喝一声,音兰猛然一怔,双目圆睁地瞪向她,瞬间,好似有些清醒过来。 终于意识到了有些古怪。 再看他迷踪一支摆出的阵型,里外两圈,内力的人正向绕圈,外面的人逆向绕圈,反反复复,动作规整繁杂,尤其是那嗒嗒嗒的脚步声,听多了,竟让人一阵心烦意乱。便是那清一色与草色相近的绿色服饰,转动起来也让人有点头晕目眩。 叶阑静不懂音律,听那些脚步除了觉得讨厌和烦躁外倒也没什么大碍。倒是这里面唯一精通音律的音兰,听着那有节奏的脚步,感受着那此起彼伏的力量,内劲,体会到其中玄妙,竟是一阵心惊肉跳,后怕不已。 得了叶阑静提醒,才恍然发现自己着了道! 再看一眼和她同样出身音殿,却气定神闲的叶阑静,心里狠狠一动。 传言,那个不世出的女子,绯衣,拥有的可以颠覆琉璃宫的力量,便是传给了眼前这个女子。 果真……如此么? 木老听得叶阑静那一声喊,眼睛微微一眯,看着重新戒备成一团的琉璃宫几人慢慢摆开抵挡阵势。 真没想到迷踪一支的“摄敌”阵法这么快就被看破了,当下也不再拖拖拉拉。冷哼一声:“上” 老实说,以多欺少,恃强凌弱,他还真不屑摆什么阵势,要不是为了拖时间确定堡主的下一步指示到位,他立刻就要解决了几人早早回去。 也不知道堡主那老小子脑子里装的什么,摆了那么大的阵势,就为对付几个乳臭未干的娃子。 当即,也不需要什么多余的指示,团团绿影就默契地迈着诡异的步伐,层层叠叠地朝几人逼近。 那身形交错纵横,却并不凌乱,只因身法过于熟练配合过于默契,造成一种十分晃眼的错觉。 同一刻,琉璃宫众人在音兰的指挥下也动了。 本来,对手跟你玩阵法,音兰也想以五行阵法对敌,可是她们只有四个人,不够数。 好在,北面就临着护城河,无需应敌,勉强也就摆了个四行阵,不伦不类,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了。 只是,音兰耍了个小小的心眼,将叶阑静一把推上了西南位置。 她看得清楚,正是这个阵眼所在的位置。 这阵眼,是一个阵的关键所在,突破所在,自然,也是危险所在。 叶阑静几步站定,已然能够领略到杀气凛然朝她这边而来。 还没来得及调整身体反应,一道绿影试探地从眼前晃过,明明看不见任何利器,叶阑静的小腿已然一痛,瞧一眼,殷红的血才慢慢从碎裂了一块的裙间慢慢渗出来。 “你在做什么?专心应敌!”音兰呵斥一声,却也不敢贸然回头,只警惕着自己一方的敌人。 那一击,看的她有些脸色微白,速度很快,她自付也难以躲开。 可是,难以躲开和不躲开也是有区别的。 显然,叶阑静是根本没有躲。 只以为,她是不愿在自己等人面前动手。 事实上,醉心在三年前回琉璃宫后,几乎也就从没有动用过她那突如其来的内力。 至少,不曾在人前显山露水过。 在琉璃宫,音殿和赤殿能力的错位,是大忌。 可是,此番,死生之间,难道还有保留的余地吗? 第62章 东郊围杀(4) 第62章 东郊围杀(4) 叶阑静倒是不以为然,不是自己的身体,果真用起来就是不灵便。 只微微低了头,看那鲜血流出来的地方,红的刺目,和绿裙形成妖冶的对比。 自己也不知道,阴影下的眸,一道紫红光芒闪过。 迷踪一支一击就中,好像已然有了数,不再虚虚实实地玩试探了,层层叠叠确确实实地就往四人的各个方向攻去。 两方人一交上手,就是全力拼杀,再不留余地。 包括叶阑静,也操着一身还不熟练的功夫,本能地架住面前一次次朝自己要害袭来的攻击。 一时间,绿影纷飞,尘沙漫天,空旷寂寥的土地上,只剩下一片片掌风,打斗的激烈声。 迷踪一支似乎认定了叶阑静和音兰是其中最弱的两方,对她们的攻击尤其激烈,逼得她两不断地朝赤邪和烈风的两方退陷。 可若是仔细观察,就能察觉到这两人之间细微的差别。 音兰早已额头沁汗,捉襟见肘。而叶阑静似乎是若有所思,有时眼神却是空洞洞的。只是激斗之余,谁也没有分神注意到这些小细节。 迷踪一支以多欺少,却也不一拥而上,他们凭借着多年配合的默契,以一种几乎无间隙的车轮战左突右击。 好像猫捉到了老鼠,又不着急吃,只踩着老鼠尾巴慢慢玩,慢慢逗,只等把老鼠玩残废了再说。 而音兰她们本也不懂什么阵法,只是凭着配合中守住对方空门的道理草草站位。 然这叶阑静和音兰一退再退,渐渐地就给另两方赤邪和烈风造成了越来越多的压力。 以眼还眼,迷踪一支同样认定了从叶阑静这一阵眼突破,更加凌厉的招式就招呼了上去。 疾风扫过,直扑叶阑静面门。 音兰烈风脸上都瞬间变色。 杀招一出,败像已露,他们却各自被缠斗着,分不出手来。 饶是叶阑静再迟钝,也察觉到了生死之间的浓烈杀气。 氤氲着紫色光芒的眼睛,越来越迷茫,越来越困惑。可是脚下,已经身不由己地挪动了一步。 越是危险之下,心里反而算计地越来越明晰。 这一掌,可避,但终究避不过。 最凌厉的掌风即使打不中面门,也会扫到头部一点。 然后,她大概会脑震荡。运气好,也许也没事。 而打中他的人,会死。 她眼中的困惑越来越浓重,要杀人了么?要杀人了么? 不杀,你就得死。 二选一的选择题,但是没有什么好犹疑的,不是么? 她甚至能感觉到躲在发簪里的某个小东西开始兴奋地挪动,连带着发簪的簪尖也隐隐约约地一刺一刺地在发间颤抖。 那是据说,这块土地上很少有流传的一种古老的术法,来自绯衣的力量,连琉璃宫也无法抗衡。 而面前的绿色人影,一往直前,步步相逼,完全没有感觉到,死亡正在向他走近…… 秋风萧索,杀意更盛。 绿色的人影和黄色的烟尘弥漫在一起,如一条庞大蜿蜒的巨蟒,企图将猎物一点点勒紧,直至窒息而死。 “右路,退!”赤邪大喝一声,已然给被逼到死地的叶阑静留出了后路。 到不是他有多为叶阑静找想,只是作为一名出色的赤殿杀手,作出了下意识的最好的团队配合。 在合力对敌的时候,反而是心思最简陋的赤殿之人,心无杂念。也许正因为此,他们在武学上的造诣才较一般人更为惊叹。 可是面对赤邪的援助,叶阑静充耳不闻,更没有行动,适才让出半身位后就再也没有什么动作,只眼睁睁地看着那一掌扑面而来。 心里,有一个声音,在桀桀怪笑。 杀死他,就是生路! 杀死他!杀死他! 空洞无华的紫色眼眸蓦然抬起,直视着迎面而来犀利招式。 嘴角漾起一抹古怪的微笑。 杀死他! 除了那出了杀招的绿衣人影,任何人都没有看到那一张古怪而狰狞的面孔,包括不远处负手而立的木长老,也被迷踪一支的某些个人影挡住了视线。 只有那个绿衣人,目睹了那诡异的紫色,顿时心下大骇。 无法形容那种恐惧,仿佛超越了人的力量,让人心中再产生不出一点争斗之意。 魔鬼! 他想退,招式却已然用老,再收不回。 这一瞬风云变换,却不过几秒时间,绿衣人影眼睁睁地看着眼前的紫眸女子向左略移,那一掌就要偏落到她右脑上。 一支明晃晃的簪子插在那素颜素发上,唯它一支,茕茕独立,不知怎么的,让人觉得尤其扎眼。 而那电光火石的一掌并未落实下去,一掌走空,绿衣人几乎踉跄了半步才稳住身形。 而正准备接招的叶阑静同样被一股力量猝不及防地临空提起,直带了几丈远才重新落地。 被落地的强大的落地冲击力猛地一震,她才如梦初醒般,发现自己早已被两个白衣男子拎出了迷踪一支的包围圈。 那诡异的紫眸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隐了下去。 还没来得及搞清楚这突发状况,原本立在一方的木老忽然一跃而起,也不见怎么动作,几个眨眼,已经横在了三人眼前。 “白云。” “白虎。” “见过木长老。” 两个白衣人首先抱拳给木老见礼,木老只微微一瞥他们腰间的玉佩,心下已经有了几分底。 叶阑静微微侧目,瞟向那两个白衣人,很面善。 要是没记错,好像就是琉璃宫夜袭王府那天,追击赤邪的那两人。 再看一眼迷踪一支的包围圈里,由于那一瞬的变故,已然打破了僵持的局势,双方都各有挂彩。琉璃宫等人更甚,四人均已伤了不下三四处。 而这两人能如此轻易地把她带出怪阵,不是他们武功太高,就是对这个阵法太熟悉吧? “木长老,这女子杀不得。”白衣人里看上去较温文的一人抢先说道。 木老不屑地哼了一声,反问:“为何?” “这……”两个白衣人,一愣对视一眼,还是先前那人沉稳道,“属下只是奉少主之命保护这位姑娘,其他事情,我等也不清楚。” 木长老冷笑一声,一副正如我料的表情,却不依不饶地道:“这女子跟琉璃宫的人混在一起,想来也不是什么好货色,你们少主什么时候又换口味了?” 话里有话,毫不客气。 而且,注意,他称的是“你们少主”,可见,他本人,还是秉持着老顽固作风,并不买年轻一辈的帐。 白云白虎面面相觑,真是两个头四个大,少主被老子绊住了,他们这又来一个强硬派,这差事夹死在里面两边不讨好。 他们纵然有什么不满,也不能跟长老抵死拼活的吧? 第63章 绝处逢生 第63章 绝处逢生 人家那年龄,那辈份,那地位,那武功……随便扔一个过来就压死他们了。 “还杵在我跟前作什么?骨头松了找抽?”木长老眉毛一横,目光再次转向了迷踪一支的包围圈。 白云白虎相顾愕然。 木老,这是不打算为难他们了? 实际上,木老本身跟着白老爷子一路追踪赤邪音兰他们的踪迹到此,并未与叶阑静照过面,自然,这白老爷子的格杀令里也不会有这莫明其妙的多出来的一位。 既然如此,这个人是死是活,对他来说也没有多大区别。 东郊厮杀一片,血腥味开始渐渐弥漫开来。 白云看得真切,这是动了真格的了! 心知老爷子和少主的分歧渐深,再呆下去叶阑静实在还是危险,再看木老一副爱理不理的态度,当下小声建议叶阑静:“王妃,在下先送你回王府吧。” 叶阑静犹疑地看了琉璃宫众人一眼,点了点头。 还是先保了自己的命再说。 至于那帮人,死光了才是最好! 二话不说,三人转身就走。 可是还没有走几步,三人就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 三人都察觉到了,一股比之迷踪一支更强大更危险的气息开始弥漫开来,而他们三人,正是被锁定的中心。 沙沙的风声,簌簌的落叶声,仔细分辨,那脚步声更是密密麻麻,只是十分隐蔽,也十分沉稳。 这一回,连白云白虎也不禁变了脸色。 叶阑静最是不明所以,也是最先察觉到黄衣的人影和灰衣人影渐次出现在密林里,慢慢将整个一块东郊空地包围。 “破晓七支……” “鬼影……第十支……” 白云白虎喃喃自语着,忽然觉得嘴里有些干涩。 白家堡最强的力量居然出现了一半在这里……是不是他们太低估了事态的严重性? 连叶阑静,也能一眼分辨出,这又是白家堡的势力。只因为他们的着装,和迷踪一支的都是一个款的,只颜色不同而已。 那么一批批一群群类似的人群,庞大的一种颜色,总是很能震撼人的。 心里不禁一抖。 这白家做什么的呀?养这么多训练有素的……杀手?死士? 又不完全像。 他们比杀手更规整,比死士更招摇。 黑社会啊黑社会! 感叹之余,只见一个灰袍男人当先踱出,闲庭信步。 要是功力造诣达到一定程度,你也许会发现,那步伐的诡异程度,丝毫不下于木老。 “醉心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话是对着叶阑静说的。 这会儿,他身上没有那些面目狰狞的毒蛇了,衣服也换了一身。负手而立,不怒自威的气势下,看上去,就没那么老了。隐约还可见当年叱咤风云,意气风发的热血。 只是,就像他的儿子一样,他的眉目平淡,不出众,也不骄横,掩盖了那表象下的诸多锋芒。 “白堡主。”叶阑静应了一声,惊讶,却也不多。 白家堡的势力,若不是泊舟的人在调动,很容易往这里联想。 而白老爷子,又哪里那么巧,偏偏在隐京城和他们偶遇? 倒真是为难了他那一把年纪,还苦心孤诣地在儿子面前做戏。逼真的,连她,也蒙骗了过去。 白老爷子微微一笑,云淡风轻,完全没有深仇大恨的样子,可是说出来的话,却是毫无感情的:“你的命必须留下。” 叶阑静摇摇头,并不反驳什么,只说:“我不想束手就擒。” 同一时间,白云白虎两人砰砰往地上一跪,齐声阻止:“堡主,您请三思啊!少主叮嘱我们,绝不能……” “那你们就替她死。”白老爷子声音冷冷的,对他二人完全不客气。 两人闷不吭声的,只认命地低了头。 白老爷子心中一肚子火未消,只又鼻子哼了一声:“真是什么样的主子,教出什么样的奴才。” 但是显然,他并不真正想动他们两个。 好像漫不经心地跨过两人身前,再看,两人已晕倒在地。 不堪一击! 在绝对的强大的面前的力量面前,任何挣扎都是无谓的。 叶阑静看得心里一阵后怕,连退几步,想离这可怕的武力远一点,再远一点。 然而再退,又能退到哪里去? 整个东郊目光可及处,几乎都有白家堡的人影。 白堡主,是下了死心要她们的命了。 叶阑静不甘心地咬了咬唇角,眼睁睁地看着一群灰衣和黄衣人将她再次重重包围。 更令人不安的是,她发现自己无力招架! 那一身武功好像一瞬间消失了一样,任她无措的紧握着拳,却不会施展任何招数。 好似一个恶灵嚣张跋扈的宣告,威胁。 那一身本领,根本不是属于她的东西,没有它,她只有死路一条,连逃遁的机会都不存在! 厮杀中,唯两人负手而立,睥睨天下。 木老悄悄挪到白老爷子身后,瞄了眼叶阑静左支右绌的抵挡,渐渐被破晓七支的人留下斑驳的伤痕。 他困惑地喊了声:“堡主?” 以他的眼力如何看不出其中猫腻。 鬼影第十支来的人不多,寥寥几人,也并未出手。因为这死亡一支,一出手,就是生死之分。 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都能把叶阑静轻易结果。 可是他们没有动,显然是因为还没有等到堡主的最后格杀令。 对木老的询问,白老爷子恍若未闻,目光死死盯着那被围的绿色人影,悄然向琉璃宫众人靠去。 “杀还是不杀?”他喃喃自语,眼里闪过一丝深邃。 木老更是不解其意,都已经做到了这份上,还用考虑这种问题? 直到一道冲天红光从西南方升起,烟云霞光缭绕,木老才不得不打断了白老爷子的深思。 “堡主,毒老的信号。” 白老爷子闻言抬头一看,脸色立马臭了下来。 这个该死的臭小子,伤成那样了居然还能折腾!还有那个该死的毒老,他丫的就不信他连一个身负内伤的人也看不住! 铁定故意给他找茬来的! 再看向叶阑静的眉目肃然一厉,冷沉的声音再不犹豫,一声“杀”砰然落地。 不管她该不该死,祸害就是祸害。以前祸害了小兔崽子,现在不能连臭小子也被祸害了。 他决定斩草除根! 然而,也许就是因为他犹豫了那么片刻的时间,给这一日的围杀带来了巨大的转机。 片刻的时间,也许就是生死的差距。 木老发现不对劲的时候,二话不说,直向远处隆隆马蹄声响处奔去。再回来时,已然面如寒霜,冷声道:“堡主,有朝廷的兵马往这里来。” 白老爷子大怒,道:“是三王府的人?” “不像。是朝廷的禁军。” 白老爷子一愣,怎么也想不通朝廷的人马怎么会这个时候往这里来? 第64章 来自六王的威胁 第64章 来自六王的威胁 难道是冲他白家堡来的?难道是他们动作太大,露出了行迹? 木老眼看着青木十支的精英们摆下的天罗地网,将猎物团团困死,眼看,就要把人都玩死了,却在这个关口碰到这么要命的变故! 事先,并不是没有调查过京城高层的动向的,根本没有听说有什么特别的兵马调动。 也因此,这突如其来的禁军兵马才显得更加诡异,无论如何,也不能正面碰上。 木老一看白老爷子,多年默契造就,立马看出了白老爷子的退意,当下就要挥令撤退隐蔽。 不想白老爷子比他更快一步。 当下大步一迈,长手一挥,大喝:“杀了她,速退!” 那个“她”,正指向叶阑静。 众人都是一惊,木老甚至嘴角抽搐了几下。 要杀人,早磨蹭什么。这会儿禁军兵马的马蹄轰鸣,听着正是迅速靠近,再不退,搞不好青木十支这三支就全赔光了。 “破晓,迷踪两支先退,鬼影,杀!”白老爷子再度厉喝一声,心里恨得几乎要滴血出来! 三年前,让这个小妖孽逃了一命,如今他下了这么大的本,眼看着又要功亏一篑,怎么能不恨? 这绝对就是一个祸害,今日不杀了她,他日必定为祸一方! 本已精疲力竭的琉璃宫众人正拼了最后一口气厮杀着,忽然发现对手就这么诡异地撤退了,当下瞅准了时机,合力冲出一条重围就迅速遁逃去。 更诡异的是,居然没有人追击。 虽然困惑,但终究逃命要紧,这九死一生的机会,不是时时刻刻都能碰到的。 哪有心思管叶阑静的困境,各自保命四下逃散开去。 而叶阑静这会儿,虽然已经能够凭借醉心的灵魂使用武功抵挡了,却哪里是鬼影第十支的对手。 鬼影一动,她还没看清来人,右肩已经中了一掌。甚至还没有感觉到伤势的严重程度,鬼影的后招又扑面而来。 这一掌,躲不开了。 叶阑静早先就受了重伤,这么再来一下,又加上体内的真气还是经常控制不好,伤上加伤,那要人命的杀招还未至,已经失去了意识。 最后的知觉,是一双宽厚有力的臂膀,将自己揽在了怀里。 她想,也许是错觉。 不过,因为她实在太累了,错觉又太诱惑太舒服,她连挣扎都没有,就完全陷入了黑暗。 “畜生!孽子!”白老爷子看见突然出现的泊舟硬接了鬼影一掌,将叶阑静带出攻击圈,气得胡子都快竖起来了。 心里诅咒着,回去一定要宰了毒老那厮。敢拿他的话当放屁? 泊舟却是被那一招弄得血气乱涌,一口血已经喷到了嘴里,又强行咽下,满口都是甜腥之气。 那还是人家认出了是少主人,立马回收了三分力道的结果……不然,性命堪忧! “爹……”平复了好一会儿,泊舟才勉强开口。 “住嘴!”白老爷子暴躁地打断了他,一副目眦欲裂样子,“立马把人给我放下,听到没有!” “爹,朝廷的兵马已经在往这里来了……”泊舟无视白老爷子的暴怒,皱眉道,“绝非离墨的人马,看样子,来者不善,您老还是带人速退吧。” “放你的狗屁!”老头子情知形势危急,几乎暴跳如雷,“你现在是为了一个女人和老子做对是不是?你忘了她怎么害死你大哥离非……” “爹!”泊舟,不赞同道,“她是死是活我不在乎,我只要师兄和三王府安然无恙。” “呵,好一个不在乎!”白老爷子冷笑一声,一眼斜到昏迷在地的白云白虎,“你敢带她走,我就杀了你这两个跟班!” 泊舟又是一口血抵上喉咙,又强行压下。 抱着叶阑静的双手青筋暴起,几乎要把人的骨头箍碎了,好在当事人昏迷不醒,也不知痛。 缓缓扫了一眼不省人事的两人,面无表情道:“为了一个女人,牺牲那么多鬼影的精英,不值得。” 一语中的。 言罢,再不废话,熟门熟路的运起轻功破阵而出。 “反了,你还敢威胁老子?” 众人没有得令,也不敢阻拦不敢追击。 只巴巴的看着脸色阴晴不定的堡主。 “退,全体隐蔽!”发号施令的是木老。 实在看不下去了,火烧眉毛的时候,堡主那厮还在玩深沉。 鬼影的人并没有动。 这一支,直接授命于堡主,除了堡主本人发号施令,其他什么长老少主说话都不管用。 当然,木老并不是不知道,只是满肚子火没出泄,做做样子,一来提醒那个猪头回神,二来表达一下自己内心强烈的不满而已。 白老爷子看着儿子携人远去的身影,眉目深深。 臭小子,受了不轻的内伤,还敢把轻功玩的那么拽。 “退!”一声令下,众人才如释重负,各自速度引散开去。 毕竟,和朝廷正规兵马交手,可真不是什么好活计。 白老爷子的时间也掐得精细。 鬼影的人草草收拾完残局,全部撤退后不久,金甲禁卫军的先头部队已经快马奔至。 当头几人围着东郊转了一圈,只见到遍地都是血迹和残破的衣衫碎片,却没有留下任何带标识的武器,更不要说是尸体了。 “统领,看来是不久前发生过一场厮杀,可惜来人十分狡猾,没有留下任何物证。”一人对着禁军头头样子的人说。 “追!”禁军统领当机立断道,“看样子跑不远。” “是。” 几人领命带着兵马分散开搜去。禁军统领却留在原地,观察着打斗的痕迹若有所思。 直到一身华服便衣的男子骑马从后面施施然赶来,才回过神,冷声看向来人:“六王爷,您似乎欠我们一个解释。” 他是皇帝陛下直属的京城护卫队,理论上来说,非皇帝大人亲批亲示,任何人都没有权利调动的。 这六王爷却突然出现,说是奉了陛下口谕,让他们火速前往东郊来平定暴民。 可是眼下这情况,绝不像什么暴民动乱。 身着绸缎锦衣的华服男子对统领的质问无动于衷,只一脸惋惜的看着人去楼空的厮杀场,喃喃自语道:“居然让他们跑了。” 再抬头,才朝着禁军头子朗声一笑:“张统领不必担忧,此事,本王定会和皇兄好好解释,不会累及你们的。你也看到了,这京城外面,确实不太平。” 张统领不语,只哼了一声。 早就怀疑这六王爷是诓他们的,皇帝大人就从来用过下口谕的方式调动过他们。 只是看在他是皇帝嫡亲的弟弟的份上,再加上他之前那么咄咄逼人,才不得不出兵。 毕竟是一个亲王,虽然没什么大权,张统领也不好过多责难,二话不说,打马离去。 六王爷不羁的笑容这才凝固在嘴角。 第65章 反目 第65章 反目 “人呢?”声音冷冷,和刚才的爽朗判若两人。 一个伏在树上已经许久不漏声息的黑衣蒙面人这才跳下树,跪倒在马前。 “王爷恕罪,醉心被白家少主所救,当时情形,属下实在无能为力。” 六王爷沉默良久,俊冷的容颜才泛出一丝嘲笑:“这个醉心,还真是好大的排场,几次三番让人从本王手里头抢去。” 黑衣人听得顿时冷汗涔涔,直道:“属下知罪,听凭王爷责罚。” 六王爷这才淡淡扫了眼跪在地上的人,不急不缓道:“邱鹤,本王希望你清楚,一个暴露身份而无所为的细作,原该是什么下场。” “属下明白,谢王爷宽宏大量。”黑衣人几乎伏到了地面上。 六王爷再不多言,调马离开。 邱鹤那日救琉璃宫众人并不在他的计划之内,不过既然是音殿之主有示好之意,他也没话可说。 他一向是个善于克制情绪的人。只是,这个醉心,害他的损失已经超过了估计,原本可见可不见的一面,变得让他愈发好奇起来。 而且,非常该死的,这回还要想一个合理的理由和皇兄解释。 皇兄那厮,生性多疑,这次自己擅作主张,调动了他手下直系的人马,还不知道他会怎么想呢! 若是能瞒下来,倒是再好不过。 叶阑静是被一阵尖锐的头痛刺醒的。 她蓦的从床榻上蹦起来,一把摘下了那支镂花发簪。 细细打量了好一阵,确保尾部珠花那镂空处没有损坏,才松了一大口气。 可是再也不敢带上头上,只小心翼翼的捏着簪子前部,用手帕包起,放进了原本装青腰虫的小香囊里。 依照醉心教的方法,她曾在多支簪子里塞进各种各样的虫子,然后用浸泡过毒药的布料包紧,以免虫子逃出。 失败数次,才得了这么一支。 里面只仅仅剩了一只大难不死的虫子,如今它的体形,已经肥大到再也钻不出那镂花缝隙。 由于材料的匮乏,叶阑静也不知道这只虫子到底怎么个毒法。 就连醉心自己,对这一道也并不知道的十分详细,只隐隐知道,那要人命的东西。 绯衣曾告诫过她,如果她能通悟此道,那么琉璃宫的命脉,就掌握在了她手里。 所谓颠覆琉璃宫的力量,大概就是指此。 只可惜,绯衣甚至还没来得及告诉她这种术法的名字,自己却丧命于琉璃宫手下了。 其实叶阑静隐隐是知道的,醉心这所谓秘术,十分像自己那个世界里古老的苗疆蛊术。 虽然具体是怎么样一回事也没人清楚,但关于下蛊的传说倒是听得不少,总的来说,她还是十分忌惮的。 并且,这个世界的人似乎对蛊术知之甚少,尤其像离隐国,几乎没有什么对蛊术的书籍记载。 叶阑静只在一本顺来的书里看到,似乎从前的西越国,因为类似蛊术祸害的事件,发生过十分恐怖的大灾难。 所以,虽然世人对此知之甚少,却同时又是深恶痛绝的。 这也是醉心这三年来从未动用此道的原因之一。 昏迷的时候一直揪心于这件事,至此,才算稍稍放下心来。 这才发现,自己醒来的地方,完全陌生,并不是落凤阁的大床。 挣扎着爬下床,才意识到自己受了不轻的伤,上至肩膀,下至小腿,一动一痛,处处牵着伤。 模模糊糊好像记得,自己被白家堡的人围攻,眼看着就要殒命了,却被什么人拉了一把去。 自嘲地勾了勾嘴角。 真是不想死的时候倒了天霉灾被砖也能砸死,绝望到放弃挣扎了反而屡屡逢凶化吉。 连老天爷也这样会讽刺人! 连生死也不由人! 打量了一下周围,像一个很简单的禅房。 摆放比较显眼的,是几个叠在一堆的蒲团,一张小案几,上面摆着一个木鱼,一堆纱布,一个铜盆和一些瓶瓶罐罐。 墙上,是一副老大的书法“静”字。 很飘逸空灵的字体,看得叶阑静不由得怔怔出神。 曾经,天天要写不下几十遍的名字,恍然看到,居然觉得说不出来的陌生。 曾经,有一个人,那么不厌其烦地重复着那个单字的昵称,静,静儿。 隔世如梦。 猛的摇了摇头,驱散了那些陌生的记忆和隐隐的恐惧。 现在不是感怀伤秋的时候。 她下意识地摸向自己后脑勺的发间。 那是一张音兰靠近她时趁机塞进她头发里的纸条,上面只寥寥数字。 杀烈风。 原来,音兰确实怀疑烈风了,并且,大概已经掌握了什么确凿的证据。 想起她在东郊说的那番话,杀人也好,放火也好,总之,搅乱三王府。 音兰设想的很好,也很长远,以至于叶阑静也不太明白她究竟用意何在。 只可以笃定的是,音兰确定她叶阑静,有杀掉烈风的机会。 没有过多地深究,叶阑静将纸条撕成两半,扔进嘴角,嚼碎,吞了。 好久没这么干过了,感觉……古代的纸张不错,入口即化。 再瞧了一眼满身狼藉的伤势和案几上的瓶瓶罐罐,确定自己根本无从下手,索性也不去理会了,拖着伤腿一步一跳地往外走去。 一边忿忿地,也不知道哪个冷血无情的,就把她那样一身狼藉地扔在床上干躺着,也不怕她伤口发炎感染…… 出了屋子,一大片枫林首先闯入的眼帘。那满山满野的红,仿佛一团团燃烧的火,层林尽染,让北离萧瑟的秋,都有了些暖意出来。 这房子似乎位于半山腰上,路也是曲折不平的,颇有点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的感觉。 隐隐地,还有古琴的声音传来,高音苍凉,低音深沉,凭添了几分空旷之感。 不自觉的,叶阑静就循着那琴音而去。 心里,已经将自己的处境和现况联系了起来,好像,已经看到了那一袭白衣的人坐在琴音的尽头。 伙同着,那个她想要揭穿的真面目。 那琴音不似生辰宴上的清幽婉转,而是一种沉重,苍凉,悲壮,又或者惨烈。 叶阑静不自觉地,就想到了“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这样的句子。 那是一种战争的带来的哀鸿遍野,尸横万里的荒凉。 昨夜波声,洗岸骨如霜。 叶阑静恍然如梦,仿佛亲眼看到亲耳听到那悲壮的金戈铁马,化作惨烈的屠宰场。 甚至连那原本如火般热烈的大片枫林,也好像成血流成河的妖艳。 那袭白衣就端坐在那片妖艳的之中,目光冷淡无波。只纤纤素手拨琴,弦动,音起,就生杀天下! 不知道什么时候,叶阑静已经走到了山上的一处庭院。 第66章 你不算女人 第66章 你不算女人 恍恍惚惚地,直到那瑶琴的余音彻底断绝,才发现自己已经站在白衣琴师几步之遥。 哦不不不,那根本不是什么琴师。没有哪个简单的琴师,会有这样凌冽的气息,这样蛊惑人心的琴艺。 这一次,连她这个对催眠素来有抵抗力的人,也不可抑制地陷了下去。 “醒了?” “嗯。” 他推开琴,抬起头,看见眼前一身狼狈的人,微微蹙眉:“怎么不处理一下伤口?” 叶阑静无奈地摇摇头,“我不会。” 即使身体里有一个土生土长的灵魂,可终究不是自己的,不敢过分依赖。 虽然没有醉心,她就会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白痴。 泊舟不接话,只是静静地看她,目光里是一种审视的味道。 这个时候,叶阑静才头脑清醒地意识到,他的目光有什么不一样了。 那幽深的黑色里,似乎结了一层薄薄的霜,冰冷淡漠,再不是之前的温文又或者随兴了。反而更像初次见面时,那个独坐抚琴的看客,无形中,却散发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 想来,以醉心的身份,说不会包扎伤口,确实很搞笑。 叶阑静真的笑了,说:“我是真的不会,我失忆了。” 她迎着他质疑的目光,不闪不躲,眼里已经有淡淡的火药气息。 终于,泊舟先别开了视线,也不追问,只接了一片随风飘落的枫叶,淡淡地说:“你也看到了,如今形势错综复杂,如果不想再碰到这样的危险,还是不要处心积虑地离开三王爷的好。” 叶阑静心里冷笑一声,这会儿,连尊称也不用了,处心积虑也用出来了,这个,才是他真正的想法吧。 他这个态度,是在警告她? “很遗憾,我没有看见呆在离墨身边比外面安全多少。”她嘲讽地笑了笑,态度也不再客气。 原本因为感谢他救命之恩的情绪,瞬间烟消云散。 谁要他救?这样不能自主的的生活,时时受到胁迫的日子,谁稀罕过下去? “三王爷待你如何,你自己心里清楚。这种时候,大概只有他会选择信任你。” 泊舟说的平淡无波,甚至脸色,也没有一点僵硬。可是他那种不屑的口吻,却好像一把火,点燃了叶阑静的满腔怒气。 那眼神,分明诉说着,离墨就是一个傻子,才会选择相信她。 “哈,你既然这么不相信我,干脆趁这个时候杀了我不是省心?又何必辛辛苦苦跑去做场戏救我?” 泊舟的眼神一瞬间变得晦暗不明。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明明赶去的初衷和她无关,怎么到头来,反而抛下了出生入死的弟兄,救了这个鬼话连篇的女人回来? 难道就因为笃定老爷子不会把白云白虎怎么样? 因为想不通,所以分外生气,生她的气,也生自己的气。 再加上内伤未愈,本来就胸口郁结,心情就更加糟糕了。 可是他是一个有风度有深度的男人,他不会表现出自己的生气,只用更冷淡的口吻说:“不必你来教我做事,也少在我面前惺惺作态,我可不是离墨,会顾惜着你的性命。” 叶阑静真的怒了,因为惺惺作态这个词,她自己翻译成现代文。 她认为,这时候的话题,已经脱离生死范畴,而成了男女纠葛。 对于男女纠葛问题,自然犯不着用理智来解决问题,于是她很泼妇很太妹双手抱胸,冷笑道:“琴师认为我勾引完了离墨,又来勾引你了?” 泊舟不答,只目光再次移进她的视线,分分明明写着“难道不是吗?”这样几个字。 叶阑静恨得想要捶胸顿足,脸上却冷笑更深:“琴师多虑了。如果你不自己送上门来,我连看都不会多看你一眼!” 本来就是,也不知道今天谁突然出现还害她吓了一大跳。 顿了一顿,她又补充道:“你不是问我,对你有什么偏见么?现在我可以告诉你,因为我从第一眼看见你,就十分讨厌你!” 泊舟面无表情,好似看着一个恼羞成怒的疯狗,见人就咬。 可是叶阑静的声音并不激动,反而越发地平静起来:“因为啊,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你这么能装的人!假惺惺的一副悲天悯人,众人皆醉你独醒的态度,事实上呢,是不屑任何人的感情或者遭遇的。你一边打着为离墨找想的旗号,其实心里觉得他是个蠢货吧,哈哈。用你们古话怎么说来着,伪君子!对了,你就是一个十足伪君子!” 一口气发泄出来,叶阑静就觉得舒服了很多。 其实,泊舟本质上和白老爷子是相同的,都是自以为高高在上,睥睨天下的主。可是,他们的表现方式又极端地不同。 白老爷子是极度地张扬自己,泊舟却是极度地隐藏自己,但最终,都是将别人和自己划出距离,将自己留在一个自以为合适的封闭空间里。 孤芳自赏。 这是叶阑静刚刚察觉到,泊舟淡漠态度像极了白老爷子说“杀”的时候的表情,才想到的。 白衣映衬着的黑眸微微波澜了一下,喃喃自语:“原来,是讨厌么?” 一瞬间,却又变成了调笑的语气,“那你表现讨厌的方式可真够独特的。” 叶阑静气得几乎一口喷出血来,想到自己早前,还死皮赖脸地往他身上挂,往他怀里挤,甚至扬言要他带她私奔…… 这个自恋的东西,她骂了他那么多句,他都没有听么?怎么油盐不进的! 人生最悲哀的事,莫过于你想气死别人,却被别人气死了。 叶阑静发现,如果你决定跟这样一个不温不火的人吵架,那么你最好做好长期作战的准备,并且运功护好心脉。 她不会运功护心脉,所以她拔腿就准备走,与其留在这自取其辱,还不如找个角落画圈圈诅咒他生儿子没*********一条腿才抬起来,才想起脚伤不轻,直疼得龇牙咧嘴,眼看就要歪倒到一边去了。 实在是……太太太糗了! 叶阑静心里那个内牛满面。 然而,预料中的情景并没有出现。 脚踏清风,一袖臂弯横腰一拦,泊舟瞬间已经停在了叶阑静身边。 不过叶阑静正处于恼羞成怒的状态,非常不识好人心地就顺手一肘子就像后击去,目标正是泊舟那张清淡的面孔。 好在人家身手也算不错,堪堪避了过去,不然这样的状态,大概会弄的尴尬到难以收拾。 “你做什么?”叶阑静冲他怒目而视。 反而泊舟,并不在意叶阑静忽然十分恶劣的态度,大手揽紧了她的腰肢,就带着她往先前的禅房轻功跃去。 临了才扔下一句:“包扎伤口。” 叶阑静被揽的死死的,残疾的躯体决定了她失去了挣扎的权利,心情自然愈发地败坏。 第67章 走投无路 第67章 走投无路 很想咒骂一句“你丫的不是怀疑老娘装疯卖傻吗,还管老娘死活,包扎个屁啊”,可是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她怕泊舟直接把她从半空扔下去…… 纠结了一路,最后,还是乖乖被泊舟架回醒来时的禅房,扔上床。 身体自主权一回来,叶阑静又固态重萌张牙舞爪地挥舞着拳头,骂骂咧咧:“你丫的轻点会死吗?” 泊舟冷冷地瞪了她一眼。 立马噤声,不做无谓挣扎了。 禅房空空荡荡的,连张椅子也没有,泊舟就着床沿坐了,把那一团瓶瓶罐罐全部丢上床,然后把拧干了的布巾扔给叶阑静。 一句话:“自己把伤口擦干净。” 叶阑静无趣地撇撇嘴,腹诽着自己果然不是女主角的命运,受了伤还得自食其力,实在太不唯美了。 一边,还是自己拖了袜子,拨开血迹斑斑的绿裙,轻轻擦拭血痂和秽物的部分。 泊舟翻来看去,最终选定了三瓶药,一把拖过叶阑静的伤腿,依次将那些药粉撒了些许在伤口上。 这个动作实在有些不算的温柔,叶阑静正要破口大骂,却在那温热的指尖触及肌肤的一瞬间哑了声音。 那白衣清冷的人,居然拥有这样热烈的体温。 以至于叶阑静张口结舌,一时贪恋,竟不忍打破这一点点的温暖。 她一向都知道,自己是个贪得无厌的人,对她缺失的又或者觊觎的东西,都是这样。 也正因为如此,她也向来不以好人自诩。 泊舟的动作干净利索,俨然一副深谙此道的架势,只是草草了事,搞的叶阑静一瞬间都产生了错觉,好像他们是对亡命江湖的侠盗似的。 将药粉都撒匀了,泊舟又拉了一把叶阑静的小腿。 别看他一副优雅清冷的样,力气大的叶阑静整个身体都往下滑了几寸。 真是野蛮粗鲁。叶阑静内心腹诽着,能不能用人面兽心这个词形容? 取了包扎用的布条,泊舟将叶阑静的裙子撩得更开了一点,以极其熟稔的手势开始捆扎。 叶阑静不禁瑟缩了一下,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好奇地开口问:“琴师,你们这个朝代,有没有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之类的说法?” 泊舟斜她一眼,手上动作不停,泰然道:“自然是有的。” “啊?那你……”叶阑静大惊,那现在这算不算是肌肤之亲?好像古代女子还很看重自己的足来的…… 泊舟无动于衷,只嗤笑一声:“现在才来考虑这个问题,不觉得晚了点吗?” 叶阑静讪讪地住口,心想人都不在意,她咋呼个什么劲。可是一会儿,又安分不住了,内心痒痒的,好奇心大发,“琴师,我是离墨的女人,你怎么都不避讳的?” “你不算女人。我也不在意俗礼。” 在他泊舟眼里,她只是一个杀手,一个威胁,一个待评估的对手,什么都好,可是就是没有需要避讳的那种成分。 叶阑静气得几乎都内伤了,这个毒嘴,少说前面一点理由会死吗? 然而泊舟并没有注意到叶阑静这样的情绪似的,包扎完脚,起身,掰过叶阑静的身子,就要去扯她身上的衣服。 “你你你……你干嘛?”叶阑静本能地后退了一点,凶狠地瞪着泊舟的动作。 “肩伤。”泊舟还是冷冷的,语句单调的,“过来。” 叶阑静大窘,本来她也就是有点惊,倒没有吓。听这么一说,也没多异议,乖乖的又挪回了泊舟身边。 这一回,泊舟的动作总算温柔了点,只是将她左肩处的衣服轻轻褪下了点。 首先入目的,就是那个狰狞丑陋的旧伤。在新鲜的掌伤的映衬下,就显得分外刺眼。 泊舟的眼神不由一暗。 那是绯衣三年前刺的一刀。 那一刀刺的很深,又是粹了毒的,大概一辈子也没法抹去了。 好像一个身份的烙印,不管她再怎么伪装,怎么易容,都无法抹去这一个残缺的痕迹。 两人挨得很近,叶阑静将他脸上的表情变化一点一滴都看很清。 讽刺地一撇嘴角,抬眼直直地看他,嘴角微勾:“不用看了,这肯定就是醉心的身子无疑。” 泊舟冰冷的目光也扫进叶阑静眼里,隐隐能察觉到浅浅的阴翳。 叶阑静扬着下巴,挑衅地看着泊舟,毫不退让。 最终,还是泊舟率先挪开了目光,淡淡道:“如果你想活下去,那就只有一条路可走。” “哪条路?”叶阑静挑眉看他。 “三王爷。”泊舟言简意赅,又不放心地补充了一句,“你只能选择相信他。” 一如他曾经,现在,都那样愚蠢地在相信她。 话还是那句老话,态度,也没有变好到哪里去。不过这一次,叶阑静没有发火,也没有出言讽刺。 只是沉默,连表情,也瞬间有些麻木。 有时候,泊舟都觉得,这个女子表情的转换也太过随兴太过差距,实在假的都像真的了。 “三年前,先帝驾崩。太子即位不久,朝局混乱,后陈趁机来犯,离墨奉旨出征。”泊舟忽然说起这么一段过往,一段醉心没有经历,也不知道的过往,没有感情色彩。 “当时领兵的大将是南风将军,太子一党的重臣。督军的是太子身边的亲信。离墨,不过是一个副将而已。” 一个副将,主将想让他死在战场上,实在是简单容易,又合情合理不过。更何况,那正是新即位的皇帝的心意。 “最后,南风死了,同为副将的苏修岩上位,离墨,才捡了一条命回来。” 那一场战争,十分不合时宜地,让兵权,发生了微微的偏移。 泊舟说得缺缺漏漏,并不详述其中的曲折艰辛。 叶阑静却忽然想到了刚才他那一曲琴。 也许,他并不是想叙述战争的残酷,而是在讲述,那个曾经纯洁张扬的少年,经历了一场这样可怕的血的洗礼,怎样从满世界的阴霾中,站了起来,变成了如今阴鸷的王爷。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正是她,醉心。 听明白了泊舟的话,叶阑静连装也懒得装了,冷笑出声:“那于我何干?” 想告诉她离墨很可怜,都是她害的?那他真是找错人了。 且不说是不是她害的,即便是,她也不会同情离墨。 比可怜?百度搜索一下世界上比他可怜的人多了去了,他可怜,她难道不可怜么? 就是那么不凑巧,这一点,她类似于泊舟,不太在意别人的感情别人的苦痛。甚至,比之泊舟,她更自私。 “果然是没心没血的女人。”泊舟如是评价道。 “彼此彼此。”叶阑静毫不在意地笑。 肩伤不算严重,草草处理完,泊舟才退开一步,用清水洗净了手。 斜眼看过去,叶阑静正大大咧咧地用布擦去上面多余的药粉,然后才不急不缓地把衣服重新穿整齐。 第68章 疯狂的小红 第68章 疯狂的小红 泊舟再退三步,负手而立,眼神里满是不可救药的味道。 “下次再见,我不会留你性命。”泊舟冷冷地开口,“你在王府里的那些小动作,还是收敛起来的好。” 叶阑静手上动作停了停,又继续若无其事地整理破烂不堪的衣服。 心里却暗暗心惊,难道这个人,居然看出来她在做什么了吗? 她自付,连离墨大概也未察觉到她的真实意图吧。 可是,醉心有把握,那一秘术,在这个世界里,是鲜少为外人所知的,通晓其理的,更是少之又少。 所以她很快平复了不安的心情。 大概,泊舟只是察觉了她那一系列作为的异常。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人,可真是心细如发。 不等她想出什么敷衍的话来,泊舟已经一个转身,消失在门口。 那份轻功,直看得叶阑静再一次怔怔感叹,果然不愧为天下第一! 等她回过神来,顿时大惊。 那个烂人,就把她一伤号这么丢山上了? 想要追出去看,且不说人影早没了,就她那腿,一动就撕扯着疼,刚合上的伤口就又开始流血。 而这一片,好像是荒山上吧? 就算她能忍着疼走到门口,她要怎么下山?还不算,她的不认路和路痴天性! 天啦,他不会打算把她活活饿死在这里吧! 就在她纠结不已要开始指天骂地诅咒泊舟的时候,又一个人影冲了进来。 真的是冲,直到他站定,那破旧的禅房门板还在呼啦呼啦地摇,可见其来势汹汹。 离墨还是一身墨袍,黑着脸,走进来两步,凶狠的目光立马落在了叶阑静衣衫不整的狼狈样上。 那头上,几乎可以感觉出气得冒出来的烟。 那架势,不似平常的阴沉,而是真真切切感受得到并且压迫着人的怒意。 他一言不发地瞪了叶阑静一会儿,直接三两步冲到床前,把人打横抱起,走人。 叶阑静不禁吓得惊叫了一声,实在是,他刚才冲过来的样子,比较像要杀人灭口。 等反应过来,立马挣扎着要离开他的怀抱。 可比力气,她哪里是离墨的对手,只好恶狠狠地直视起离墨黑沉的脸,吼道:“你放开我!” 好在,他生气的样子,并不像颜拓。叶阑静暗暗心定。 因为拓,从来不将生气的情绪,放在脸上。 回应叶阑静的,是离墨冰刀子似的两道杀人的眼神。 直刺得叶阑静背脊有点凉,再不敢轻举妄动了。 虽然还是满心的不高兴。 让泊舟还是其他什么男人抱着,她无所谓,也不知道什么廉耻。 可是离墨……她不想给他幻想她是醉心又或者给自己幻想他是颜拓的任何机会! 可是离墨显然没打算就这样放过她,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叶阑静血迹斑斑的衣服,怒极反笑道:“你现在是越发能耐了啊!” 他顿了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逼人的怒意又开始笼罩全身,龇着牙说:“别说我没提醒你,醉心,最好离泊舟那个人远一点。否则,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就好像当初的南风将军,死到临头,都不明白是哪里出的问题。 就好像当初的他,若不是因为那个人,大概早死在和后陈的战场上了。 那个貌似翩翩君子的男人,很危险,并且,他也看不懂。 山路崎岖,甚至有一处,有过明显的塌方,难怪山腰的禅房破落已久,也不见有什么人烟出没。 离墨运着轻功一路奔到山脚下,才发现叶阑静忽然一言不发起来。 疑惑地看去,却正好叶阑静微微低头,出声问道:“王爷,若让你在死,和傀儡一样没有思想地活着里选择,你会选什么?” 刚才他喊醉心,而不是心儿的时候,叶阑静忽然想到那个怨灵曾经对她说的…… “你以为,异世的情感,异世的记忆,能在这个世界里,永久的保存下去?” “没有我,总有一天,你就会像你那个同伴一样,渐渐淡忘自己的一切,变成一个没有过去没有记忆的傀儡。” 没有期待离墨的回答,只是微微低着头,在离墨看不到的阴影里,冷冷地笑。 离墨也愣了一下:“你什么意思?” 见叶阑静没有继续回答的意思,自己联想起她现在四面压迫的局势,和服用“双星”时的那一次自尽举动,心里狠狠一疼,怒意瞬间减了不少,一时居然无语。 他也没有想到,师傅居然动用那么大的阵势,来表现自己必杀醉心的决心。否则,他大概也不会放水任由泊舟带她出王府,再次以她作饵吧。 就在他收到青木十支出动的消息的时候,他忽然明白,就算他再怎么恼恨自己,再怎么恨她,自己居然,没法眼睁睁地,看她去死。 两人各自揣着心思,一路无话。 直到了王府,离墨也没有放下她的意思,抱着就直往离非苑去了。 还没进门,就见一候在门口的丫鬟普通一声跪倒在离墨面前,砰砰地磕头:“王爷恕罪,您快去看看青瑶姑娘吧。” “又怎么了,慌慌张张的,不是让夏莺看着她了吗?”离墨顿时就一个头两个大。 第一次有这样的体会,女人真是非常麻烦的动物。 才从泊舟那得到信号,就衣服也没顾得换就去找了人回来。一回来,还没消停,这边又来岔子。 小丫鬟见王爷脸色不善,更是频繁地砰砰砰磕头,一边抽泣着回答:“姑娘不知何时藏了小剪子在身上,她见奈何夏姐姐不得,就拿自己的性命以要挟,夏姐姐不敢妄动,可姑娘似是疯劲上来了,自己划破了脖子,也不知疼…… 虽然同是奴才,可终于是王爷在意的人,这万一出个三长两短的,不定就搭上她们的性命了。 离墨眉头紧缩间,就听见那一处院落里传来撕心裂肺的吼声。 “滚,滚,全部滚远点,叫醉心来,我要见醉心!” 叶阑静眉头一挑。 若没有听错,这可是小红的声音。这丫头,什么时候改名叫青瑶了? 人在离非苑她好似听说了,可具体的原因,她没有关心。 听这架势,难道,还和她有关? “放我下来。”她说。 离墨却没有动作。 迟疑了一下,才沉声道:“我先送你回去。” “放我下来。” 叶阑静的声音还是一样不轻不重,只是一只手,固执地掐住了离墨的胳膊。 那个位置,使上内力,会让人肌肉瞬间酸麻,她,大概会摔倒地上。 离墨见此,脸上再次隐现出黑沉沉地怒气。 叶阑静不待他说话,就抢白道:“王爷先前不是也叫我去看看她么?还是说,您想多弄出几条人命?” 离墨气得恨不得把这个牙尖嘴利的摔死在地上,可是,正像她说的,他暂时还不想看青瑶出什么事。 第69章 一模一样的人 第69章 一模一样的人 那已经是为数不多的二哥府上的旧人了。 但面子又岂是那么好下的。 当下也不理会叶阑静的话,抱了人就朝小红所在的院里走去。 叶阑静脸色沉了沉,却没有再动作,任由离墨抱了去。 进门,就差点被一个花瓶砸中。 还好离墨反应够迅速,蹭地就闪进屋里的一边。 众人看见王爷出现,全都大松了一口气,纷纷跪倒。 夏莺也趁着小红一分神的瞬间,夺取了她手中的剪子。 可是这并没有使得小红消停,反而好像更刺激她的神经。 她没有武功,只好用人类最最原始的力量去反抗。 用牙齿咬,用脚踢,用手抓,用指甲划,无所不用其极。 那种没有理性的疯狂的力量,居然一时让夏莺奈何不得。虽然困住了她,大夫却也无法靠近为她看伤止血。 “小红?”叶阑静犹疑了一会儿,才喊出声。 她不懂,好好一个人,怎么两天不见,竟然折腾了成这样。 那苍白的额头上,虽然用纱布精心包扎了,仍是在渗着殷红色。那藕白的脖颈上,也是不小心划出了几道细小的伤口。 凌乱着发,狰狞着表情,竟然比着叶阑静的样子,更狼狈几分。 离墨不自觉地就将叶阑静小心放下了地,同样皱眉看着毫无反应的小红。 “青瑶,松口。不要闹!”离墨轻声呵斥了一句。 这个时候,夏莺的胳膊正被失去理智的小红狠狠咬住。 离墨突如其来的呵斥,让她整个人都忽然颤栗起来。 夏莺趁机救回了自己的胳膊,速度往后退。 可是小红却不抬头看他们,只是突然用胳膊抱住了脸,整个人往地上蜷缩成一团。 撕心裂肺地喊:“我不是青瑶!我不是青瑶!你们这群骗子!魔鬼!杀人狂!你们都会死掉!都会……” 虽然是同样地诅咒着,有心人却能够发现,这时的小红好像失去了攻击性,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 叶阑静扶着一旁的木质家具站稳,斜了一眼离墨诡异的神色,又转回小红身上。 “小红。”她顿了一顿,“你找醉心作什么?” 小红的身体猛然又是一震。 抬起头,迷茫的看着眼前的物事。 好不容易,才将焦距对准到叶阑静身上。 “醉心……醉心……”她喃喃自语着,却好像没有听进叶阑静的话。 甚至那目光,虽然看着叶阑静,却也是飘忽不定的。 叶阑静不语,只是耐心地等着。 同时,目光也紧锁着她,心里无法平静。 无论如何,她们来自同一个世界,不是么? 她这番光景,怎么能让她不动容? “你……” 叶阑静正在思索事情可能的因果关系,冷不防小红猛地踉踉跄跄爬过来,一把抓住了她。 “我不是小红,我不是小红!”她的目光中仿佛有了一点亮光,只是更加用力的双手几乎要扯碎了叶阑静那本来残破不堪的群衫。 “青瑶,放手!”离墨一看这情况,立马挡上前来,要扯开小红。 却换来了小红又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 离墨愣了一下,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一下。 “别碰她,你离她远点。”叶阑静不看离墨,皱眉说。 看的出来,小红非常忌惮离墨。也许,被逼到如今这种模样,跟他脱不了关系。 离墨却因为那一句命令式的口吻,颇为恼火,只是终究乖乖退了一步。 心里微微有一些疑惑,总觉得,这个女人对他的态度与泊舟非常不同,不只泊舟,甚至是她的那些丫鬟,厨房杂役,哪怕隐京城那些叫花子。 一种说不出来的,与他认为的原因都不能完全吻合的不同。 离墨退后了一步,小红果然镇定了几分,两眼也露出了两分清明,只是身体仍然疯狂地颤抖着。 “小红,你还认得,我是谁么?” 叶阑静的声音复杂而沉重。 面对这样一个小红,她的心情,无论如何是明媚不起来的了。 就是那些平日里冷眼看笑话的恶趣味,也提不起兴致了。 “救……我,救我!”小红紧紧攥着叶阑静的裙角,好像并没有听到她的问话,只是一个劲儿地喃自语。 “他们要杀我,杀人魔,杀……” 二度被小红无视了,叶阑静只好顺着她的思路走:“谁要杀你?” “魔鬼,魔鬼……”小红低着头只顾喃喃自语,似乎抬头就会见到什么恐怖的事物,“他是恶灵,恶灵转世,他来找我报仇的……” 叶阑静听着小红乱七八糟的逻辑,头痛地揉了揉眉心。 这姑娘到底受了什么刺激?好歹一个现代人,什么样的事让能她崩溃成这样? “小红,你先站起来。” 叶阑静企图先扶小红坐到床上,让她平复一下心情。 这人可真是因环境而改变的,什么时候她也爱动不动就跪着了。 谁料她才碰到小红的胳膊,小红又开始歇斯底里起来,疯狂的双眼布满了红丝。 “我不是小红!不是小红!” 她尖叫着,一把推开叶阑静。 叶阑静一个未站稳,连着受伤的腿就向后歪去,幸好离墨即使伸出胳膊,搂住了她,才没让她跌的很难看。 只是那自找苦吃的挖苦神色,却是在他的脸上显露无疑。 夏莺眼疾手快,看着形势不对,抓住一个时机,就上前制住了欲要再次发狂的小红。 叶阑静站定,就立马推开离墨的搀扶,神色也变的冷冷的。 她的耐心已经到了极限。 如果不是知道同为穿越人,她甚至不会在这间屋子前逗留哪怕一步。 她笑,讽刺之极,问道:“既然你不是小红,你又是谁呢?” 你又是谁呢? 你还记得,你是谁么? 小红似乎一下被她问住了,连挣扎也忘记了,两眼无神地望着她,眉心纠结,似乎在苦苦回忆着什么。 她是谁?她是谁? 为什么,她居然,想不起来她是谁? 叶阑静看着她茫然的样子,讥讽之色更甚。 果然是,想不起来了吗? 她冷笑,笑容泛苦。 转身就走,崴着腿,不让任何人搀扶,醉心的话再次纠缠进脑海当中。 “你以为,异世的情感,异世的记忆,能在这个世界里,永久的保存下去?” “总有一天,你就会像你那个同伴一样,渐渐淡忘自己的一切,变成一个没有过去没有记忆的傀儡。” 她那些话,仿佛梦魇,从此不断纠缠着她…… 叶阑静自认为自己从来不是什么热心肠的好人,难得产生同病相怜的感觉,人家还不领情。 那么,她自然也不必热脸去贴那冷屁股,那一个走的干脆。 第70章 暴雨天照逛街 第70章 暴雨天照逛街 她不同情小红,更不觉得她可怜。 她心里明白,也许某一天,这可怜可悲的角色将变成自己。 而有些路,终归是要一个人走的。 谁也帮不了谁。 她想,从此便是陌路吧。 既然身为穿越人的记忆,都不复存在了,那么她以为她和她的唯一共同点,也便不存在了吧。 无声地叹了口气,就要跨出那门槛。 然而,小红似乎因为她的离去,又激动了起来。 “不要……不要走!”她喊着,几乎带了哭腔。 叶阑静充耳未闻,继续离开。 “我想起来了!”小红忽然大吼一声,力气也随之使出,居然意外地挣开了懂武的夏莺。 “我是萧虹!”她似惊喜又似痛苦念着,“落红萧萧为哪般……” 本要离开的叶阑静浑然顿住了,仿佛遭人当头一棒,又是差点站立不稳。 犹记得,那年初入高中,那个美丽高傲的女孩这样介绍自己:“大家好,我是萧虹。和那个《落红萧萧为哪般》的现代女作家萧红谐音哦!不过我是彩虹的……” 那个自信正直的女孩,看不惯她却又不屑诋毁她的女孩,走入情人巷被逮歹人围堵的女孩呵…… 老天,不是这么作弄人的吧。 “萧虹么?哪个虹?”叶阑静开口,带着一点点的忐忑。 不要是她吧。 “彩虹的虹……”不出所料,小红茫然地脱口而出。 叶阑静苦笑着,五指不自觉地握成了拳。 她在这里呵,萧虹也在这里呵! “那么,拓呢?” 不知不觉,就问出了声。 声音,却在颤抖。 “什么?”小红愣了愣,看见叶阑静忽然回过头,满眼的悲戚,甚至是有一点,愤恨。 “我问你,颜拓呢?” 小红目光半是散漫,半是犹疑的,显然并不完全清醒自己的情形。 可是,很显然,她对颜拓这个名字是有映象的。 她怔怔地,好久,才转过目光,看了看那个他一直不敢直视的墨王爷,眼中,有疑惑,有恐惧。 很多说不清的意味。 叶阑静忽然就明白了。 原来,萧虹把酷似颜拓的离墨,当成了颜拓么? 如果,如果一开始,就没有萧虹这个人……颜拓是不是,不会死…… 大概离墨对她做了什么不好的事,而她也因为颜拓死在眼前,有所阴影……情绪积累到一定程度,才崩溃了吧…… 可是她……并不在意这些呀…… 她在意的是……萧虹也在这里……还有一个长相和他一模一样的王爷在这里…… 那么,颜拓呢…… 他究竟,去了哪里? “他不是。” 叶阑静丢下一句话,终究果断离去。 他不是。离墨不是颜拓。 小红也许会认错,但是她,绝不会! 她很意外,小红居然还能记得自己的名字,想起来,自己是谁。 可是那样支离破碎的记忆,那样残破不堪的她,已经不再是过去的萧虹了。 无论她今后的人生幸,或不幸。 都将不再是萧虹的人生了。 这是叶阑静,在那双失落了桀骜失落了自我的双眼里,所看到的。 “很失望?” 淡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惊醒了沉思中的叶阑静。 离墨跟着一瘸一拐地往落凤阁走的叶阑静,也不再企图搀扶他,只是不紧不慢地落下两步的距离。 “失望?”叶阑静反问他,“失望什么?” “没有问出那个男人下落,不失望?”离墨一脸淡漠,面无表情。 失望吗?自然是有的。 可是相比起来,她宁可问不出他的下落…… 那样,她就可以希冀,他也许还活的好好的。 在他们的,那个世界。 然而这些话,她自然没心情和离墨说,只是故作好笑地反问道:“难道王爷开始相信我了吗?” 那样荒唐的对话,居然也抓住了重点? 离墨皱了皱眉头,一时默然。 确实是,多了一份信的。 不为别的,只因为,心儿那样的女子,实在不该掰出这么荒诞到让他无从相信的故事来。 更不说,她们的性子,她们的言行,她们的偏好,甚至于对他的称呼这一些琐琐碎碎的东西,都是大相径庭。 “你们做戏做的如此逼真,让本王很难不信。”他仍是半是讽刺地口气道,“可是,本王更感兴趣的是,你们似乎都不太爱正眼看本王?” 青瑶好说,是个下人,若不是这些癫狂的日子,他还当真没注意这点。 那么,她呢,她又是为什么? 叶阑静顿了顿,暗叹一口气,只是脸上同样挂着戏谑的表情,说道:“如果我告诉王爷,有一个和您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人,你是会信还是不信呢?” 离墨一愣,似又所料,又似更疑惑。 青瑶他……可是从小看着长大,二哥贴身的人…… 似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叶阑静脱口说道:“她不是什么青瑶,正如她自己所说,她是小红。” 是小红,也不再是萧虹。 她不是青瑶,她也不是醉心,他更不是颜拓,这关系……自己想来,也是很可笑啊,难怪别人无法相信…… “又想告诉本王借尸还魂的那一套吗?”离墨讥讽道。 叶阑静顿了顿,展颜一笑,亏的他还记得那套说辞吗? “王爷上心了。”她淡淡的回。 因为开始怀疑,开始有点相信,所以上心了吧? 可是……她已经不再在意了呢…… 离墨纠结着真真假假,怀疑又不敢轻信,其实也是头痛不已。却看到叶阑静如此轻描淡写的态度,当即有些怒火中烧。 她这算什么?欲擒故纵么? 好像自己始终摆脱不出她的手掌心的样子,玩弄于鼓掌之间? 一把扯住她的手腕,连带着将失去平稳的人拖到身边。 动作有些粗暴,目光泛着狰狞。 “本王问你最后一次,你当真不是醉心?” 你是醉心?你不是醉心?同一个问题两种问法,他自己已经动摇了。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魔鬼。 叶阑静被粗暴地掣肘着,不得不抬头正视眼前的人,那狰狞可怖的表情,几乎掩盖了他原本英俊的面貌。 脚腕隐隐作痛,新伤旧伤一并泛滥起来。 可是,她仍是微笑着,比往常都淡然地微笑着,回答他。 “我就是醉心。” 没错,从此以后,她就是醉心。 叶阑静,早已经死在了异世。 虽然曾今,她还能信誓旦旦地告诉别人,自己是异世来的鬼魂。 然而在知道,身体里还潜藏着另一个灵魂另一个意识,在她这样正视离墨的瞬间,甚至会涌出不属于自己的异样感情以后,她又怎么能安然地相信,自己还是过去的自己呢? 既然那些过去迟早都会遗忘,那么,倒不如好好把握以后赖以生存的身份。 第71章 蛊虫苏醒 第71章 蛊虫苏醒 那些欲对她不利的人也好,阻碍她的人也好,包括那个和她争夺身体控制权的怨灵。 她都会视之为敌人! 这样想着,叶阑静的目光愈发地坚定了。 看着眼前因为她的话突然愣住的离墨,那熟悉的面容,压制着心底那陌生而异样的情绪,她恬然笑道:“我是醉心,可不再是过去的醉心。王爷若是有一分好奇,就暂且留我一命吧。总有一天,真相会大白的。” 说完,趁着离墨分身,一用巧劲,挣脱了离墨的掣肘,转身就驾着生涩的轻功离去。 背影很帅很强大,以直于离墨久久回不过神来,只是深深凝视着那袭绿衣的离去。 不过帅气归帅了,受了伤还敢用轻功甩pose,注定在落地的时候是要伤上加伤了。 这不,落凤阁前唧唧歪歪的叫骂声就响起了。 叶阑静又回到了吃吃喝喝玩玩闹闹顺便恶整恶整两个贴身小丫鬟的无聊日子。 半个多月过去了,伤势也好的差不多了。 她发现自己越来越像打不死的小强,受伤神马的恢复速度也越来越惊人了。 半个月来的日子很平静。 一切好像没有变。 一切又好像全都不一样了。 她依然苛刻地对待着两个离墨派来的丫头梅儿和杜鹃,导致两个丫头背地里也很看她不爽。 离墨忙忙碌碌的,很少再来落凤阁纠缠她。 爱晃荡的白衣琴师和他身边的两个白衣随从仿佛消失了一般,不再出入墨三王府。 左翼和右翼依然时不时地为了侧王妃的胡闹举动,而猜拳决定谁去向王爷汇报。 好在王爷并不像过去那样大发雷霆,经常只是揉揉太阳穴,就挥手要他们退下去。 关于小红的谣言最近比较热门,一些外围的下人们不知内情,经常传的天花乱坠天南地北天女散花,成了茶余饭后闲来无事第一流行的唠嗑话题。 偶尔,也会出现一些无聊的小插曲。 比如某天,孙皎月摆着老大一个场子,来落凤阁挑衅。 大抵是听了关于小红新宠的传闻,又见王爷十几日不见来落凤阁,来嘲笑苏凤起这个新宠没多久又失宠的。 女人有时候就是这么搞笑。 明明自己也是受害者,但是只要看到还有比自己更倒霉的人,她就能幸灾乐祸地安慰自己受伤的心灵了。 可谁想,到了落凤阁,还是那一副生人勿进的老架子。 大门紧闭,落凤阁的主子连个脸儿也不愿意露。 传话的丫头将门开了一条缝,说完话,立马又关了,完全无视门外站的何许人物。 当然,这是叶阑静亲自吩咐杜鹃执行的。 杜鹃回想着刚刚瞬间黑了脸的月妃,听着从门外传来的刺耳叫骂,又看看站在门后笑的不亦乐乎的叶阑静,很是无奈地在心里叹气。 见过会惹事的,还真没见过这么热衷于惹事的。 和右相之女抬杠,不是存心嫌自己过的太自在么。 可是叶阑静不在乎。 好好的她自然不爱招惹是非,可是是非自己找上门来了,她不给点特别的招待怎么行呢。 巧合的是,这一天似乎老天也和孙皎月过不去,好好的阳光烂漫的大晴天,忽然就飘来一大片乌云,说话间就是一阵暴雨。 孙皎月和她那些个“场子”们顿时被淋了个措手不及,匆匆收队走人。 那个狼狈逃窜的样子,让叶阑静也忍不住开了门一睹为快。 看见孙皎月回头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的时候,她还悠然地撑着油纸伞向她挥了挥手以示告别。 心情豁然好了起来,不由哼起了许嵩的《素颜》里段子。 “暴雨天,照逛街,偷笑别人花了脸……” “心情不错。” 离墨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狠狠吓了叶阑静一跳。 最近她功夫见涨,醉心的身体协调的很是不错,离墨居然能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还真是让人心惊。 而且,这家伙,到底从哪里来的?后面的话,不是她家院门吗? 诡异…… 看看那个淡然自若,一点也不觉自己出现的不神出鬼没的人,无奈地努了努嘴,回道:“王爷不也一样?” 离墨不回答。 一样吗?除了最近做了几件小事导致皇帝对六王产生了猜忌之心让他舒心点外,好像还没发生什么值得他心情不错的事。 “都爱唱些古里古怪的曲子。”他哼了一声,很是不屑。 叶阑静闻言一愣,一会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说她刚才哼的歌,看来站了有一会了啊。 很是兴味地勾了勾嘴角:“小红现在也唱歌?” 和她一样,也只有来自同一个世界的小红了吧…… 不过她那状态……能唱歌了吗? 离墨点点头,也不隐瞒:“最近情况好多了,不受特别的刺激都能一个人静静待着,大夫说,给她点事做,慢慢就会好起来。” “所以呢?”叶阑静越发好奇起来,离墨让她都去做什么事了。 离墨斜了眼她满眼的八卦光辉,淡淡道:“找了些曲谱,让一屋子丫鬟陪着习琴。总是弹古里古怪的东西,听着都别扭。” 叶阑静闻言不由在心里大为感叹。 弹弹琴,唱唱歌……可真是过的舒心惬意啊…… 也就是她,这么倒霉催,附身还附个这么不省油的灯了吧…… 不同命啊…… 不过,无意义的感叹她不会留恋太久,想一想,也就过去了。 倒是离墨的忽然出现,引起了她的注意。 “王爷无事不登三宝殿,不会只是来陪我闲聊这么简单吧?” “进去再说。” 离墨说着,也不等叶阑静反应,径直往落凤阁里边走去。 他可不愿意和月妃一个待遇,站在外面淋大雨。 叶阑静看着离墨一副喧宾夺主的气势,暗叹了口气。 也是,整个王府,都是他的地盘嘛,她也不过是寄人篱下。 再看了眼依然飘洒毫无停意的雨,嗅了嗅雨天特有的泥土芬芳气息,无声一笑。 她的那些小东西们,在膳房的地底沉睡了那么久,经过这一场大雨的浸润,也该渐渐苏醒了吧? 现在的落凤阁和墨王府里的其他院落很是不一样。 众所周知,墨三王爷钟爱花树,很多院里的女人们也就爱屋及乌,喜爱没事摆弄点花花草草。 原来的苏凤起也是这样的。 通往内阁的石子路两边,就是芬芳馥郁的花圃。道路设计的比较窄小,路过时,便一种置身于花海漫步的错觉。 可是如今呢? 离墨很是额角抽筋地看着原本一地的名贵花朵,现在却成了一格格划分整齐的农田的样子,零碎的残枝花叶散落在泥土间,显然是被锄碎了翻进土里做养料了没多久。 一小块一小块的土堆上,还零星树立着几棵孤零零的小菜苗,蔫蔫的没什么生气。 第72章 赤殿来袭 第72章 赤殿来袭 “这是什么?” 离墨指着一排被大雨蹂躏着的小菜苗,皱眉问紧跟而来的叶阑静。 叶阑静顺着他指的方向一瞄,很是随意地回答:“绿豆芽。” “绿……豆芽?” 离墨有些头痛地眯起眼睛。 她可知道原本种在这里的每一朵花,都是离隐国千金难求的品种? 南遥盛产花卉,可是距离离隐国路途遥远,这运输工作在古代还是有一定难度的,离墨也是耗费了不少人力资金才将这些离隐没有的品种移栽过来的。 现在她居然将它们锄碎了种十几文钱一斤的绿豆? 然而叶阑静完全不在意离墨质疑的表情,还颇为自得地解释了一番:“前几天想喝绿豆汤,结果忘记了,绿豆泡了几晚上,全发芽了长叶了,就拿来种了。” 离墨嘴角抽了抽,终究抑制住了大发雷霆的欲望。 这话要是换成他其他哪个小妾说的,早丢下去领板子了。 “快立冬的天了,这苗还能长活?” 叶阑静闻言无所谓地努努嘴,也不接话。 花花草草到了冬天还不一样要凋谢?何况,她根本不在意这些芽苗的死活。 她在意的,是那大雨浸润后的泥土地下,埋藏着的幸存者。 经历了无数的厮杀争斗,最终孤独成眠,又在沉睡后的第一场雨水的浸润中复苏的,唯一的王者。 蛊虫! 叶阑静这样定位它们。 “王爷来落凤阁,不会就是为了这些花花草草吧?” 叶阑静懒得和他为了这些杂碎事情喋喋不休,更不想他把注意力放在这一块危险的地域上,便当先一步,朝里边去了。 离墨也只好无奈跟上,心里盘算着,以后再有送来的花卉名种,一定得记得吩咐他们千万别往落凤阁送了。 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落凤阁厅堂。 叶阑静将油纸伞交给下人,便自顾在屋里找位子坐了,丝毫没有招呼离墨的意思。 “心儿很不欢迎我?”离墨抬眼看了她一眼。 叶阑静不待见离墨,自然有下人殷勤地端茶送水。这不不用吩咐,杜鹃已经果断换主子伺候着了。 叶阑静摇摇头,也不啰嗦,“王爷有话直说。” 见她也没有心情客套,离墨一个眼神朝杜鹃使去。 杜鹃也是个伶俐的人,当下挥退了一众下人,自己也关了门,退出房外。 这么秩序有度的情形,看的叶阑静也是啧啧称奇。 平日里,落凤阁可看不到这么训练有素的样子。 “一个坏消息,一个好消息,心儿想先听哪个?”离墨抿了一口茶,悠悠然道。 “随便。”叶阑静朝天翻了个白眼。 多大岁数人了,讲话还喜欢卖关子。 离墨不由皱了皱眉头,可见叶阑静的态度让他很不舒服。 不过不知道是习惯了还是怎么的,他没有多计较。 “坏消息是,音兰那几个余孽已经和琉璃宫取得了联系,昨天得到消息,赤殿派了一队人已经前来支援。” 果然是一个坏消息。 叶阑静不禁皱了皱眉。 据说赤殿的杀手都属一流高手。一队人,看来是个大麻烦啊。 其实,如果离墨当时不管她,在王府围杀音兰他们的时候,就完全可以把他们一网打尽了吧? 包括泊舟。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但不得不承认,如果在东郊没有泊舟救她一把,她和琉璃宫的那些人,也就早都覆灭了在青木十支手上了吧? 这也是为什么,叶阑静宁可选择和离墨他们周旋,而不是琉璃宫的人的原因。 不过看到离墨一副淡定的样子,她又恍然一笑。 “好消息,是王爷已经有了应对之策了吧?” 离墨嘴角一勾,不置可否。 “赤殿的人到达隐京城还有几天时日,他们途经的路线,已经被本王掌握。” 叶阑静听明白了。 这是要在赤殿来隐京的路上,进行伏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啊。 赤殿的人武艺高强,不过在隐匿行踪的功夫上,却是比较欠缺。 这次给离墨占了先机,想来是要吃个大亏了。 不过,由此,也让叶阑静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王爷,烈风,是您的人吧?” 她笑,调侃意味甚浓。 离墨忽然一愣,没想到叶阑静得出的是这样的结论,顿时戒备地看了她一眼。 叶阑静无视他那剑拔弩张的气势,悠悠然道:“琉璃宫行动素来谨慎严密,王爷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得到了这么准确的消息,想来必是琉璃宫内部出了问题。而得知这次行动的也就音兰赤邪烈风和我等人。赤殿音殿一系一向控人严格,也只有最为庞大也是最为杂乱的灵殿一系容易混入细作吧。” 说到这,叶阑静又是莞尔一笑,“再者,赤殿的赤焰也是死的蹊跷,那日他和烈风同时追杀王爷一人,本不该落此下场才对。所以我猜,灵殿烈风,应该王爷派去潜伏在琉璃宫内部的人吧?” 离墨静静地听她说完,眉眼一动。 万万没想到,让她看出了这样的破绽,可真是低估她的能耐了。 “如此看来,赤殿来援,只怕对你来说不是坏消息吧?”离墨沉声问。 心里也是万分纠结自己的疏忽,倘若……她将消息传出去的话…… 叶阑静听出了离墨的试探,深知离墨的戒心已起,不由微微苦笑,“我以为,我的立场,已经向王爷表明的很清楚了。” 离墨皱了皱眉头。 他自然知道叶阑静这是在向自己投诚,可是…… 正在内心挣扎中,却听叶阑静一副欢快的语调又说:“不过,也确实是个好消息,王爷和琉璃宫拼个你死我活,我才好渔翁得利嘛。” “哼,你想的倒美!” 离墨听叶阑静说的那么直率,反而被激起了好胜心。 怕什么,还怕她从手掌心里逃出去不成?她孤零零一个女子,还能覆了这天不成? 这一回,就是下地狱,也要拉她一起陪葬! 看着离墨舒展开来的眉头,叶阑静也是暗松一口气。 真是个性格古怪执拗又难伺候的王爷啊。 她半托着脑袋,小心翼翼地措着词,“王爷特地来落凤阁将这个消息告诉我,应该没这么简单吧?” 离墨微微颔首,半眯着眼,一副慵懒的神情。 “三年前,烈风被二哥派去太子身边监视太子的行动。没想到,太子勾结琉璃宫,灭了二王府,烈风后来也阴差阳错地成了琉璃宫灵殿一系的人。”所以,他才那么早确定琉璃宫和太子党勾结一事。 也是他这些年,处心积虑要争夺皇位的原因之一。 他,要手刃杀死二哥的幕后凶手! 飘渺的声音,似是有诸多的回忆。 只是却听得叶阑静嘴里微微发苦。 她开口,声音闷闷的:“王爷把这些和我说的这么清楚,怕是烈风有个三长两短的,都得怪罪到我头上来吧?” 第73章 敢朝你后妈大呼小叫 第73章 敢朝你后妈大呼小叫 离墨很高兴,嘴角微勾,露出一副“算你识相”的表情,仍是半眯着眼一副散漫的表情。 “王爷到底要我做什么,可想清楚了?” 终究,叶阑静最先沉不住气,直接问了出来。 她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和他一圈一圈兜圈子上。 他的正题还没有说,她心里明白。 离墨眸光一闪,坐直了身体,眼神转亮,直直地瞪向叶阑静。 好像,要把她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良久,他才站起身,转身背向叶阑静,将表情隐藏进她看不见的阴影里,声音平静如昔。 “我要你亲手毁灭琉璃宫。” 叶阑静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半晌,才讪讪开口:“王爷的期望是不是有点高了?” 她一个人,和整个琉璃宫做对?还毁灭? 到底是谁毁灭谁啊? 她开始有些怀疑选择和离墨合作的正确性了。 离墨猛然转身,恶狠狠地凝视着她,目光犀利,像要从她身上剜出一块肉来。 “如果你亲手毁灭琉璃宫,我就忘了三年前的一切,再不追究过去。你是醉心或者谁也好,我都可以不再计较。并且保你今后不受白家堡的迫害。” 他的目光狠绝,连叶阑静看了也不由地心头微怔,脱口问:“若我做不到呢?” 离墨负手而立,背后的手指悄悄收拢,握成了拳,指骨泛白。 “那么,我亲手将你和琉璃宫,一并毁灭!。”他说,渗人的寒意瞬间从身体周围迸发开来。 好一道要人命的选择题!叶阑静心口闷闷地透不过气来。这就是他最终想出来的结果吗? 不得不说,若是对于真正的醉心,这样的选择,不算过分。 因为她看的出来,离墨是下了决断。 那狠厉的目光中,确是真正给了他自己一个放过醉心也放过自己的机会。 虽然,选择的另一面,也同样的极端。 那是压抑着的,极端的恨意。 她垂眸,无可奈何地自嘲,却挤不出一点笑意。 点点头,似妥协般,说:“如你所愿。” 言语简洁。 一道没有选择的选择题。 叶阑静答的干脆,离墨也是出乎意料。 如你所愿。 简单的回答,却透着决绝的神情。 是什么原因让她回答得如此有底气? 相比离墨的心疑,叶阑静却显得微微有些疲惫。 “王爷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吩咐,我自当尽力。”她说,心里也明白,离墨肯定是有自己的一番计较的。凭白让她送死这种事,不必做的这样麻烦。 离墨斜她一眼,满意地点点头:“近几日,多出去逛逛吧,隐京城大概有许多好玩的地方你还没去过,我会派人保护你。” 听到这样的要求,叶阑静愣了愣,狐疑地看了离墨一眼。 出去接触音兰她们的机会是大,可是,他真的确定,她不会有去无回? 看出了她的顾虑,离墨解释道:“白家的人三天前已经全部撤出隐京城,近来不会再插手京城之事,你大可放心。”主要是接到线报,白老爷子的那一批人走彻底了,这样她暂时也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了。 至于琉璃宫那几个小虾米,想在他眼皮子底下杀害他的人,还没那么容易! 闻言,叶阑静也是松了口气。 白家的人全走了,那么泊舟应该也走了。 之前听他言语里的意思,好像是对她在王府里的小动作有所察觉了,如果真的再留下来,说不定要坏事。 如此,也算避免了一桩大麻烦。 于是干脆地回答,“好,在这个破地方这么久,可算闷坏了,明天就出门逛街去。” 看她那副样子,好像真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钓鱼的鱼饵,还真真想出去游玩一番呢。 倒是离墨脸上有点黑色。 破地方?她说他的王府? “王爷要留下来用午饭么?” 毫无诚意地询问,谢客之意再明显不过了。 偏偏有人也是心理素质太优良,厚着脸皮说:“也好。” 叶阑静不由暗翻一个白眼,很是无奈地摆摆手:“那王爷自便,我今个起的早了,先去补个眠。” 说完,也不管听的人什么反应,自己往内阁去了。 留下离墨一个人站在厅堂,自嘲一笑。 这个女人难到不知道,既然要依附他活下去,就该适当地摆出点态度来吗? 指节轻叩桌面两下,立刻,杜鹃和梅儿便应声而来。 “王爷。” 两人单膝跪地,同时行礼。 那样子,竟是像暗卫里的男儿般干练。 单膝跪地,并不是不够尊重,而是要时刻保持警惕,以保证主子的安危。 这杜鹃和梅儿,本不是一般的丫鬟。 早先,是离墨特意挑来从小训练了要配给世子的暗卫。 后来安排到叶阑静身边,两个丫头也颇是委屈。 一身功夫,却跟了个看似无足轻重的小妾当打杂丫鬟,尤其这小妾还十分不待见她俩,更是闹心的很。 可是日子久下来,两人也愈发地感受到了这位小妾的不简单。 虽然王爷从来没有和她们多说过什么,但是想来,要她们俩来应付的人,自然不会是一般角色。 离墨指节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桌面,也不说话。似是沉思,又像算计着什么。 表情怪渗人的,跪的两个丫头心里也很是不安。 “近来王府恐怕不太平,你们两要留心伺候着凤妃。”离墨终于开口。 “是,王爷。” 想了想,又补充道:“若是出门,轻易不要漏了功夫底子,不要让她离开你们的视线范围,务必确保她的安全。” “是。” “若是情况不对,就用本王给你们的那两枚信号弹。不过,不到万不得已,都不要用!” “是。” 梅儿和杜鹃自然明白,这万不得已,是指娘娘的生命受到直接威胁的时候。 否则,也不至于要她们插手,暗卫大哥们自会摆平。 没有任何条件地服从。 离墨挥了挥手,这才示意她们退下。 两人恭恭敬敬地退了。 直到走出门口,才不约而同的对视了一眼。 长期的相处,让她们之间产生了一种默契。她们都从对方眼里,清楚地看到了淡淡的疑惑和古怪。 王爷这一回下的一系列命令,和当初他本意的监视,有点出入啊! 不过她们最终谁也没有说什么。 有些事,不是她们这些下人可以随便质疑和讨论的。 近来墨王府最大的变化,就是解除了出入的禁令。 琉璃宫的人逃跑了,这瓮中捉鳖的瓮自然也就没有了存在的意义。 叶阑静最近甚至看到了薇薇郡主经常出入三王府,貌似她和世子很玩的来。 第74章 初见赵秋水 第74章 初见赵秋水 只不过,离善那小子忒不讨人喜欢。 见到她就是一副咬牙切齿深仇大恨的样子,居然还向小女孩告状,说她弄死了郡主送他的小玉。 天知道叶阑静对着两个苦大仇深的小屁孩嘴角抽筋了多久。 居然真的有小女孩拿癞蛤蟆送人? 这俩孩子脑子没问题吧? 真是应了那句话:人不可貌相…… 这另外最能折腾的,非孙皎月莫属了。 听说了王爷特许叶阑静自由出入王府以后,她很是恼火。 去找离墨气势汹汹地撒娇哭闹了一番,无果,又把气撒在了新近热门人物小红的身上。 听说,连着小红和她那院子里的下人,没少被折腾。 叶阑静实在很佩服她的胆量。 那份肆无忌惮的态度颇让人错觉她是不是皇帝他老娘。 叶阑静经常悠闲地在王府乱逛,时而也出门游个湖泛个舟什么的,顺便看看这王府里大大小小的笑话,独自偷着乐。 不过,这看笑话的人,也难免被人看了笑话去。 某日,天气晴好,阳光烂漫,杜鹃就看到了这么一场让人恶寒的冷笑话。 紫心湖边,湖光山色,风和日丽。 叶阑静双手叉腰,气势嚣张。 她对面,是恶狠狠瞪着她的世子离善。 两人谁也不肯让步,剑拔弩张。 “让开。” “你让开!” “好狗不挡道!” “你……明明是你这条狗挡了本世子的路!” “切,路是你造的?就许你一个走?” 很显然,火候未到的离善在这场争吵占了下风,于是愈发地气急败坏。 开玩笑?大人还欺负不过一个毛头孩子? 只苦了一边看戏的杜鹃和薇薇,这些天,这种幼稚的戏码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死女人,快点给我滚开!” “臭小子,讲话给我放客气点。” “一个失宠的妃子,我凭什么跟你客气!” “一个不受宠的儿子,还敢朝你后妈大呼小叫?” 几句话下来,离善好似被刺到了痛处,脸色忽然变得青一块白一块,气得翻江倒海,却憋不出话来反驳。 据叶阑静长期叫骂的经验判断,这是内伤的前兆。 “娘娘……”杜鹃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劝慰地拉了拉叶阑静的袖子。 叶阑静看看闹腾的也差不多了。 敌人偃旗息鼓,差不多失去战斗力了。 那么秉持着穷寇莫追的原则,自然是闪人大吉了。 不过她也没走远,仍是在紫心湖附近逗留。 她实在是很喜爱这片湖,水光潋滟,山色空蒙,堤柳夹岸,莲荷叠翠。 很是让人有一股微醺的醉意。 也正因为这个原因,经常和爱嬉水的小鬼们狭路相逢,闹个水火不容,恶言相向。 好在,她还算有身为成年人的自觉,知道见好就收这个道理。 “王妃,世子年幼无知,您又何必跟他一般见识。”杜鹃试着劝说,回回这么闹,叶阑静不觉丢人她还觉得丢人呢。 尤其这薇薇郡主还在一旁看着,这事传到六王府的话,指不定别人怎么笑话呢。 叶阑静懒懒地瞄了她一眼,悠悠然道:“与人吵架,其乐无穷。” 说的表情那叫一个惬意,直听得杜鹃额头直冒黑线。 看着眼前的一片水色澄碧,微波荡漾,忍不住就想脱了鞋袜下到河边嬉水去。 然而主意未定,就先被一片哭喊声打断了行动。 “怎么回事?”叶阑静扫兴地皱起了眉头。 杜鹃也是一脸茫然,四处张望了一会,忽然失声惊叫起来。 “不好,王妃,你看那。” 顺着杜鹃手指的放向看去,叶阑静的心也是猛地一沉。 只见紫心湖的另一边上,一个小小的人影似在水中沉浮,声音正是从那里传过来的。 毫不犹豫,使了轻功就朝那方飞去。 近前了一些,果然看到水中一个人影在挣扎,不正是刚才还气焰嚣张的离善那小子吗? 再看看河边,一袭粉衣的小女孩苍白着脸,眼神惊恐地望着河面,小小地身子不住地瑟瑟发抖。 “薇薇?” 叶阑静喊了一声,不想小女孩猛然听见人声惊恐地跌倒了地上。 看了看叶阑静,小嘴一张一合却没有声音发出来,只是颤巍巍地用手指着离善的方向。 好一刻,才终于吐出几个字:“他……他惧水……” md,惧水还来水边玩? “愣在这里干嘛,还不去叫人来?” 叶阑静也有点慌,她可不是浪里白条,也不会水上飘,虽然水性尚可,可是穿着古人这么厚重的一身东西,又不清楚这紫心湖的底细,心里还真是不敢随意冒险。 心里着急,语气便也有些狠了。 被叶阑静一吼,薇薇非但没有动,反而赖在地上“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叶阑静看着薇薇一副怯懦样子气不打一处来。 “王妃别急,我这就去叫人。” 晚一步赶了上来的杜鹃,眼看情形不对,丢下一句话,立刻又跑去叫人了。 叶阑静扫视了一眼空旷的湖边,焦急地跺了跺脚。 真是的,世子出来玩也不跟个下人照看什么的。 还有那群暗卫呢?真的用的着的时候却像死了个干净。 一群废物。 骂骂咧咧的想着,却不知道,这次跟着她来的两个暗卫也好巧不巧的都不通水性,这个时候,也是急着去找人来援救了。 不行,这一时半会人估计难赶过来,离善看样子怕是撑不了那么久。 叶阑静暗骂一句,来不及细想,迅速脱了鞋袜和厚重的外衣,一个猛子就扎入湖里。 还好湖水水流迟缓,没什么阻力。她拼命地游到那小小的身影旁边,将离善用力托起。 小人儿脸色青白,刚刚还在奋力挣扎,感受到叶阑静的力量后却一下子软了下来,失了力气。 叶阑静心中也是焦急,运起十足功力来抵抗衣衫浸水后的分量,终于将离善背到了岸上。 上了岸的离善仍是昏迷不醒,呼吸也极弱。 这个片刻,湖边已经大大小小围了一圈的人,以两个贵妇为首,一群奴才急得团团转,有的还去挤压他略微鼓胀的肚子。看得叶阑静直翻白眼。 这喝下肚子的水你还压个屁,要压那也是挤积在胸腔里是水啊。 “滚开!” 她气急败坏地推开一群奴才,双手叠压成急救状态。一下一下地用尽量标准的姿势按压离善的胸腔。 可是离善的身体一直没有反应。 叶阑静忽然有点慌了。 无关其他,是一种对生命逝去的本能恐惧。 “臭小子,快点醒来啊。”她罗嗦地嘀咕着,以掩盖自己的不安。 “快点……醒……老娘……绝对……不会……帮你……做……人工……呼吸……”叶阑静每说一句就按一下离善的胸口,最后一下带了点微小的内力,终于逼得离善吐出了那一口呛着的水。 第75章 知子莫若母 第75章 知子莫若母 叶阑静松了口起,坐倒在地上,额头上沁出的一层冷汗。 奴才们见世子回过气来了,立即蜂拥而上,将其包围了起来。后到的奴才们也跟上了,七手八脚地给离善添衣裹被,场景好不混乱。 一干人等倒是把叶阑静忽视了,还是杜鹃心细,把她脱在河边的的外衣给叶阑静披了上。 叶阑静也是这才缓过口气,打量着眼前形形色色的一干人等。 首先引起她注意的,是一个容貌端庄,气质典雅的妇人。 她苍白着脸,唇色尽失,显然也是惊吓万分,却依然从容有度地调配着那些失了方寸的下人们。 如果没记错的话,叶阑静记得,这应该是离墨的正王妃,赵秋水。也就是离善的亲娘。 亏得她在自己儿子面临生命危险的时候还能保持如此镇定,可真是不一般。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保护世子爷的,居然让他落了水去!” 这忽然的一声责难像平地惊雷,雷晕了叶阑静等一干人…… 孙皎月…… 真是哪里热闹她就能往哪里凑啊…… 旷世奇人啊! 几个估计直接责任挂钩的太监立马哆哆嗦嗦跪了一地。 带头的侍从更是吓得一脸菜色,结结巴巴地解释也讲不顺口。 “回……月妃,是薇薇郡主让小的们不要跟着……不然咱们也不敢……” “混账,你们保护世子爷不利,还要推给郡主吗?” 叶阑静只见那孙皎月跋扈的表情飘啊飘,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她的儿子被淹了呢。 “奴才们不敢,月妃饶命啊……” 下人们一阵哭天抢地的,孙皎月也不耐烦了,又转而询问眼泪汪汪的薇薇郡主。 “郡主,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好好的世子爷怎么会落水?” 薇薇忽然被点到名,吓得打了一个机灵,死死咬唇看着剧烈咳嗽着的离善,身子抖得跟筛子似的,却不说一句话。 只是目光,不自觉地从离善转向了叶阑静。 孙皎月顿时柳眉一耸,好像狗找到了肉骨头一样双目锃亮。 “凤儿妹妹,当时只有你和世子爷还有郡主在一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叶阑静无视薇薇求救般的目光,冷冷朝孙皎月一笑,“这个问题,恐怕世子自个儿最清楚吧?我只不过是路过救人而已。” 想陷害她?这女人脑子是不是回收再利用过的? 孙皎月被叶阑静的冷言冷语呛的说不出话来,只是干瞪眼。 即便这样,叶阑静也不屑理会她。 整整衣服,那意思,是要领着丫鬟走人了。 孙皎月悄悄朝一众下人使了个眼色。 一个正在离善身边的,看似比较沉稳的奴才,拿着干净的布巾擦拭着离善身上的水,一边不轻不重地咕囔起来:“哎呀,世子怎么哭了,您说说这到底是个什么事,好好的怎么会掉湖里去呢?” 离善不回答。本来只是默默流着眼泪,这下开始抽泣了。 “哎哟,小祖宗不难过不难过啊,哎哟,您心里要是有什么委屈只管和咱们说啊!” 要说这个下人也是个能耐人,他话刚一完,离善立刻从抽泣变成了嚎啕大哭。这一哭还就一发不可收拾,下人们怎么劝都不止。 惊的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所以然。 “狗奴才,不赶紧把世子送回屋,在这边嘀嘀咕咕嚼什么舌根子!世子要是受凉生了病,仔细你的皮!” 这话说的声色俱厉,骇得叶阑静也是心头一跳。 说话的却不是孙皎月,而是那个看似温婉的赵秋水。 被呵斥的奴才显然吓的不轻,再不敢多言,合着一众下人抱着小离善速速往秋水阁去了。 赵秋水这才收了厉色,看向正欲离开的叶阑静,脸色波澜不起。 “凤儿妹妹相救我儿,姐姐感激万分,他日必登门拜谢。今日妹妹不便,还是早些回去沐浴更衣,以免受凉生了病,姐姐就不叨扰妹妹了。” 一行话说的官方到位,又不似虚情假意般让人听了难受。 叶阑静只是点点头,同样不客气也不疏离。 赵秋水辞了叶阑静正欲离去,忽然又转身,直直看着泪眼婆娑的薇薇郡主。 “郡主今日也早些回去吧,王爷派来送你的人在府外候着。” 这话,这语气,就说的不太客气了。 叶阑静甚至看到,那温淡的目光下,隐藏的一丝戾气。 知子莫若母。 外人可能看不懂离善突如其来的痛哭,身为母亲的她,又怎么可能完全没有知觉呢。 不得不说,这位正王妃今天这一系列行为让叶阑静很是高看了她几分。 干练里透着一种内敛的睿智光辉。 和胸大无脑的孙皎月形成了十分鲜明的对比…… 主角一走,看戏的忙活的也四下散了伙。 特别不爽的自然是孙皎月同学了。 没折腾出什么大名堂来,让她的激情很是受挫。 娇哼一声,瞪叶阑静一眼,扭屁股就走。 看得叶阑静失笑连连。 那样子,分明像个没讨到糖吃的小孩嘛。 最后,终于只剩下叶阑静和杜鹃,还有薇薇郡主和她随行的下人们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小郡主脸上的泪已干涸,只隐约看得到残留的泪痕。 叶阑静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终于没说什么,挥手,示意杜鹃跟着走。 “大姨……” 柔软的童音叫住了她。 薇薇看叶阑静要走,三步并作两步地追上去,扯住了她的袖子。 对此,叶阑静本人是很反感的。 不过看在对方是孩子的份上,并没有计较,也没有说话,只是停下来,回头看着她,静待下文。 此时的小姑娘脸上早已没有了之前的惊慌,彷徨,和伤心。即使被叶阑静那样探究的目光凝视着,也只是不自然地闪了下眼神。 “大姨……娘说,想您了。”小女孩用怯怯地声音说,眼睑微微下垂着。 叶阑静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她娘……对了,苏凤起的同胞妹妹苏凤舞吧?六王爷的正妃啊…… “娘说,有空……想和大姨聚聚,说说体己话……”薇薇见叶阑静没什么反应,只好硬着头皮补充说,“娘说,好久没见到大姨了。” 叶阑静看着五六岁的小孩,和她打着大人们惯有的官腔。 稚嫩的五官上,却透着成人般委婉又复杂的神情。 心里头觉得怪怪的不舒服。 这就是皇家生养出来的孩子吗?个个,都是这样早熟的? “改天吧!”她淡淡地抬头,“今日天色不早了,郡主也早些回去歇着吧。” “还有,”她回头边走边说,“下次不要同世子去河边玩耍了。” “薇薇知道了。” 小女孩应声,叶阑静却没有再回头探究她的神情。 只是乱糟糟地想着薇薇适才说的话。 第76章 至毒梨花香 第76章 至毒梨花香 这个小姑娘,不是个简单角色啊! 离善的落水,怕是和她脱不了关系吧! 再者就是那个六王爷了。叶阑静没有怎么接触过他,只是在薇薇的生辰宴上有过一面之缘。 不过看看他挑的传声筒,也大致可见一斑了。 “啊秋!” 玩尽兴了美女救英雄的把戏,叶阑静却难免高调地生病了。 也是,穿着那一身湿透了的衣服,焐了一路,不生病倒才怪了。 没形象地乱打着喷嚏,裹着一顶薄被到处乱晃,急得下人们端着药碗团团转。 真是的,叶阑静止不住地在心里骂娘。 没喝过这地地道道中药的人,是不会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的。 以前都觉得电视里那些嫌药苦不肯喝的女主特矫情,现在真正轮到自己身上了,才欲哭无泪。 这何止是苦啊。 一碗东西下去,整个胃里的东西都恶心地想吐出来了。 昨天还豪气万丈,闭着眼睛就灌下一碗。 灌完就崩溃了,不顾形象地漱了五碗水才把那个又涩又恶心的味道去掉。 不过总的来说,叶阑静的情形还是比离善好多了。 听来看诊的大夫说,那小子好像受了不小的刺激,人看着虚弱的不行,不哭不闹,也不肯开口说话。 离墨本人好像也难得地去秋水阁看了。 倒是叶阑静这里,就支了一个大夫来,其余的哪怕连一句慰问也没捞着。 叶阑静气哼哼地想,好歹她也救了他儿子不是,这个做老子的反应还真是够冷淡的。 “王妃,您吩咐的银耳莲子羹,奴婢给您端来了。” 杜鹃知道叶阑静喝的药难受的很,贴心地又做了甜点送上来。 最近都是她在贴身伺候叶阑静。 相比起来,梅儿心性颇高,很是受不得叶阑静无缘无故的气,所以总是尽量避免着和她碰头。 倒是杜鹃天真的很,觉得王妃此人心地不坏,只要她用心伺候,总能得她待见的。 尤其是世子落水事件以后,就愈发地坚定了她心中所想。 透明晶莹的汤羹,红白相间的色泽,看着很是让人食指大动。 然而叶阑静拿着汤勺搅拌了一圈又一圈,好像丝毫没有喝的意思。倒是眉头,渐渐蹙起。 看的杜鹃也是提心吊胆的。 不经意地,斜了一眼杜鹃,终于拾起调羹,递到嘴边。 眉头越发地紧蹙起来。 这色泽,剔透闪亮得诡异,这浓度,还有这味道…… 重重地放下青花瓷碗。面无表情地转向杜鹃。 “喝下去。” 语气冷然,不善之色俨然。 “嗯?”杜鹃被叶阑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的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叶阑静说的意思。 “我让你喝下去!”叶阑静脸色不太好看。 杜鹃不明白叶阑静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变了脸色,但是主子的命令不可违,何况看到她那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就更不敢质疑了。 只好硬着头皮端起那碗原本用来讨好叶阑静的银耳莲子羹。 然而她的汤勺还没有沾到舌尖,就只觉得手腕一麻,整个瓷碗就稀里哗啦摔了出去,碎了一地。 “娘娘……”杜鹃惊愕地瞪大了眼睛,不明所以地望着她。 声响惊扰了其他屋里做事的下人,梅儿首先冲了进来,看到屋内的情景,也是一片愕然。 “出去!” 叶阑静一声令下,所有下人心里都颤了颤。 到底出了什么事了,今天侧王妃的声音不对头啊! 以前,对哪个下人,也没见过她这般凶狠的模样。 不过众人还是知趣的退了下去,各回各位,只有梅儿看着杜鹃的目光有些担忧…… “杜鹃,这……” 梅儿还想再说什么,却迎来了叶阑静冷冰冰的目光。 “我再说一遍,滚出去!” 梅儿无法违抗,只好满眼怨气地看了叶阑静一眼,关门退了出去。 饶是杜鹃,此时心里也有了微微地恼意。 她这是做错了什么?惹得王妃这样大发雷霆的? 莫不是又要找她们姐妹俩什么岔子么? “杜鹃,你好大的胆子。”叶阑静的目光依然没有温度,只是语气,比之刚才,却冷静了很多。 “奴婢不明白。”杜鹃跪下来,语气颇是委屈。 “不明白?”叶阑静慢慢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碎掉的瓷碗旁边,蹲下,用帕子小心翼翼地包起其中一块碎片,仔细观摩着,“下毒谋害主子,你还敢说不明白?” 杜鹃被叶阑静的话,瞬间惊出了一身冷汗,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奴婢没有!王妃请明鉴。” “那这银耳莲子羹里,为何会有致人死地的‘梨花香’?”叶阑静淡淡地问。 “不可能!”杜鹃惶恐地摇了摇头,虽然她不明白‘梨花香’是什么东西,但听叶阑静的口气,想来是毒药无疑了,“王妃的每一餐,奴婢都有亲自拿银针试过,不可能有毒物啊!” “哦?是吗?”叶阑静冷笑,看着杜鹃的表情,并不似作伪,看来,下毒的另有其人啊。 “既然你如此肯定,要不要试试用这碎碗残片划破你一寸皮肤,看看会有什么反应?”叶阑静笑得有些邪气。 这世上,不是每一种毒,都可以用银针试出来的。 饶是亲手验过这碗羹汤,如今看到叶阑静森然的表情,杜鹃也不禁心中戚戚。 可心里仍是犯疑。 难道,王妃不是诓她?这羹汤里,真的有毒? 叶阑静看出了杜鹃的怀疑,想了想,从腰间取下一个绣花荷包。 荷包的绣工非常精良,密封也算不错,叶阑静经常用它临时装一些随手捉到的小虫子。 此时,她从荷包里倒出几条身材各异的虫子,有的是家里常见的爬虫,有的杜鹃也不认得。 甚至还有几只一呼吸到自由的空气,就展翅遁走了。 看的杜鹃毛骨悚然的。 还没来得及疑惑,就又被接下来的一幕吓得脸色惨白。 只见叶阑静将一把虫子倒进地上那银耳莲子羹的汤汁中。 一瞬间,各色虫子的身体在汤汁发出了“嘶嘶”的声音,好像身体在破碎,扭曲。 仅几个眨眼的功夫,杜鹃已经闻到了腥臭的气味。 心下骇然,只觉得后背瞬间被冷汗打湿了。 “王妃……”她口干舌燥,一时连辩解都说不出来了,恍然有大祸临头的觉悟。 反倒是叶阑静,稳定了心情,不急不缓,也不再逼仄她,只是微微沉思了一番。 开口问她:“可懂毒?” “不……不懂……”其实是懂点的,可是杜鹃此时为了撇清嫌疑,就干脆忽略了自己那一点微末见识。 叶阑静皱了皱眉,又问:“胭脂香粉什么的,可懂?” 杜鹃茫然地抬起头,不明白她为什么忽然有此一问,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知道些的。” 第77章 夜访荒宅 第77章 夜访荒宅 叶阑静忽然将那包着瓷碗碎片递到杜鹃眼前,直吓得她跪在地上还一个踉跄。 “闻一闻。”叶阑静解释道,“‘梨花香’无色无味,遇水即溶,银针不辨,毒性极为霸道。只是溶于水又高温过久以后,会产生淡淡的梨花香气,也由此得名。” 杜鹃不懂毒,醉心却是用毒的行家。 这种毒的配置极为复杂,材料也很罕见,醉心本人也不甚了解。但是其特点和效果却还是知道的。 杜鹃一想到自己刚才差点就不明所以地把这么可怕的东西喝下肚了,又是一阵虚汗而出。 然而还是听话地凑过去闻了一闻。 果然,有隐隐约约的梨花香气。 “王妃饶命!奴婢真的没有做……不是奴婢啊……” 叶阑静一挥手打断了她求饶,神色漠然。 “再闻闻,除了那个还有什么?”叶阑静再问。 杜鹃一愣,满目疑惑地又再次凑上去闻。 可是这除了毒药的梨花香气和羹汤本身的甜香气,还能有什么气味? “有没有脂粉气?”醉心的嗅觉极为灵敏,这和她经常使毒有些关系。叶阑静知道杜鹃对气味没有那么敏感,于是诱导地问了一句。 经叶阑静一提醒,杜鹃果然眼神一亮:“咦?好像真有别的香味?嗯?真的有点像胭脂的味道!” 叶阑静目光一片了然。 杜鹃可能并不像她那样闻的清楚,可是她对这个朝代的女人化妆用品完全不通,即便醉心,也是知之甚少。 这事,还得靠杜鹃。 “可知道,是什么香?” “有些熟悉,却也说不上来。”杜鹃秀眉微蹙,有些怯怯的回答。 “去给我查出来,这个香,是什么香,王府里都有谁在用。”叶阑静面无表情地说,“查不出来,就不要回落凤阁!” 虽然靠掌握的仅有一点点资源,调查那么一项大工程,实在有点为难人。 可是杜鹃是离墨的人,看上去也比普通丫鬟下人有点能耐,叶阑静很自然地就“委以重任”了。 不用白不用嘛! 这一次,杜鹃可不敢有丝毫怨色了。 自知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现下却听出了一线生机,当即连连磕头谢恩,“谢王妃开恩,谢王妃开恩。奴婢这就去查。” “记着,嘴巴放严实点!”叶阑静目有深色地盯着她。 杜鹃也是个明白人,立即心领神会地点点头:“王妃放心。” 叶阑静这才微显疲惫地挥挥手,“下去吧,一会你亲自把地上收拾一下,处理掉,别让任何人瞧见。” “是。”杜鹃一行礼,这才心有余悸的退了下去。 同时也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王爷让她们跟的这位主子,果然不是一般人啊。 这只是随便闻了一闻,这毒汤羹里的端倪,就全叫她闻出来了。 又哪里知道,醉心认毒的功夫,是在那样严苛的环境下训练出来的,以味辨毒,算是基本功了。 叶阑静并不清楚杜鹃心中所想,只是陷在这下毒事件不可知的漩涡里,难以自拔。 谁的动作这样快?已经向她伸出毒手了? 此毒如此不一般,难道音兰她们再次潜入了王府?可是音兰又有什么理由要向自己下手? 又是谁在落凤阁这样的重重守卫下,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毒下到了她这里? 如果是落凤阁内部的人所为还好,若不是,这人的功夫是不是让人有些惊骇了? 墨王府藏着这样一个不定时炸弹,她的生命岂不是时刻受到威胁? 茫茫然地,就有一片巨大的阴影笼罩在了叶阑静心头。 每一个她猜想到的可能,又有它们自己难以自圆其说的地方。 这一点让她不安。 这一天,叶阑静窝在自己屋里,闭门冥思了一下午,最终不得要领,只好将事情暂时搁下心头,等杜鹃的调查结果回来再说。 然而晚上的时候,得到的回应却是,杜鹃失踪了…… 刚刚平复的心情忽然又凌乱了一地。 杜鹃失踪了?这种情况一般有两种可能。 要么,杜鹃有问题。要么,就是杜鹃发现了什么,把目标锁定在了落凤阁以外。 据叶阑静目前所观察的情况来看,无疑,是后面一种可能占了绝大部分。 那么,下毒之人果然不是落凤阁内的人? 这个人,果然不是一般角色吧? 这一结论扰得叶阑静有些心神不宁,总觉得自己肯定漏掉了什么关键的东西。 梅儿情急之下,也来找叶阑静询问过几次杜鹃的下落,都被叶阑静不耐烦呵斥走了。 直到太阳西下,叶阑静吃完晚饭,沐浴,准备睡觉以后,杜鹃还是不见人影。 她有些担忧了。 是不是她低估了下毒之人的能耐,又或者高估了杜鹃的本事?这件事情交由杜鹃一人去办,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虽然她有说过不查出结果不要回来这样的话,可是这夜半三更,她不回落凤阁,能往哪去住呢? 这一夜,叶阑静,没有睡好。 起先是在床上辗转反侧,后来想来想去还是不安,决定亲自夜探一下墨王府。 她换了事先准备好的比较简易贴身的暗色衣服。 悄悄从窗户潜了出去。 不知怎么的,这个夜里,墨王府静得诡异。 叶阑静出去以后才察觉出有点儿不对劲。 这晚上,说没有一点点虫鸣鸟叫也就算了,怎么连一点生的气息都没有? 那些暗卫呢?那些下人呢? 叶阑静居然完全感觉不到她们的气息了! 甚至连风的声音,仿佛也静止了。 叶阑静试着在脚底故意露出一些马脚,弄出一点小动静。 然而,没有一点点回应。 好似整个墨王府忽然之间就空旷了。空到她产生了几乎可以听到自己呼吸的回声的错觉。 她不相信。 找了好几间下人的屋子。 没有人。 烛尽灯灭。 叶阑静仍是不信,又跑去离墨住的那些院子查看。 然而,整个墨王府一片漆黑,没有声响,也没有气息。 叶阑静慌了,恐惧从心底不断涌出来。 她听见自己沉重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 脚尖一点,在屋檐上几番起落,叶阑静从王府的围墙上翻了出去。 没有暗桩,没有丝毫的阻拦。 府外的情形依旧,寥落的几颗桂花树,破碎了一地残叶。 几步开外是隐京城里罕见的一口枯井,据说埋过死人,自此再也不出水了。 一切如故! 只是,一片死寂! 叶阑静茫然行走空旷阴暗的街道上,绕过一条条陌生的弄堂。 冥冥中,仿佛有什么力量,在牵引着自己。 第78章 青蛇蛊 第78章 青蛇蛊 她疑惑,害怕,却无从抗拒。 终于,叶阑静伫立在了一所荒宅门口。 朱漆斑驳,残碎的黄色封条卷曲地挂在门上。 破败的楠木匾额上积了重重的灰。 叶阑静努力仰头,想要看清上面模糊不清的字。 却忽然觉得头一阵眩晕,两眼一黑。 之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和衣躺在自己落凤阁的大床上,脑袋昏昏沉沉的,像是一夜未眠。 丫鬟们听见叫唤,捧着梳洗用具鱼贯而入,伺候叶阑静起床。 一切如常。 叶阑静模模糊糊地回忆起夜里那个诡异的荒宅,竟然,只是一场梦吗? 可是奇怪的,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明明记得自己准备夜探王府,寻找杜鹃的踪迹来的啊? 叶阑静用湿布巾,使劲湿润了一下脸颊,以此让自己迅速回复清醒。 “杜鹃回来没?”她放下布巾,问旁边接过去的丫鬟。 “回王妃,还没有。”小丫头恭恭敬敬地回答。 叶阑静心下一沉,默然。 整个事情都透着诡异之色,让叶阑静的担忧越来越重。 她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一种完全无法匹敌的力量瞄准了自己。 她想试着从醉心的记忆里了解一下状况。 以前,一旦她遇到什么不懂的问题,只要在心中质问,醉心的魂魄就会以类似心灵感应的方式告知她。 然而这回一试,却让叶阑静的心凉到了谷底。 她发现自己和醉心失去了联系! 明明感觉那个魂魄还霸占在这具肉体里,却得不到她的丝毫回应了…… 叶阑静五指收拢,悄悄握成了拳。 三天过去了,杜鹃依然没有丝毫音讯。 叶阑静越是心绪不宁,晚上就越频繁地出现那个古怪的梦。 是的,每一夜,都反复地,做着那个古怪,又颇有真实感的梦。 并且每一次,都在那荒宅门口,戛然而止。 这一日她心情不是很好,独自跑去花田散散心。 远远就听着几个小丫鬟大呼小叫的。 “呀,吓死我了,吓死了。” “天哪,好可怕,哪里来的蛇!” 只见几个小丫头紧张地抱做一团,只有一个粉衣丫鬟淡然上前。 “怕什么怕,瞧你们一副紧张的样。这是青小蛇,没有毒,不咬人的。”梅儿自信满满地向众人解释着。 “真的吗,梅儿姐姐?你还懂蛇啊?”一个小丫鬟闻言,怯怯地伸了伸脑袋。 “可是它看起来还是好丑好可怕啊!” “啊!它朝我吐舌头啊!” 一个尤为胆小的婢女吓得几乎要哭了起来。 “好了,好了,你们这群胆小鬼,我打死它就是了。”梅儿无奈地伸出手,想去擒住那条蛇的七寸。 叶阑静见到此,迅速捡了块石子,内劲弹射而出,正正打在了梅儿合谷穴上。 梅儿只觉得右手一麻,还不及反应,人已经被一股力道推开了。 “王妃。”几个下人一见是叶阑静出现,乱七八糟跪了一地,还不忘离那条绿色小蛇远着些。 梅儿看清了原委,神色颇是不好,但出于身份,也只好一声不吭的跪了。 其他人没有看不明白,她可是知道刚才的暗器,分明是这位王妃射出来的。 “有没有毒,可不要轻易下论断。不然小命赔上了,后悔也来不及。”叶阑静没感情地说。 几个丫头连连点头,只有梅儿一脸的不服气,“王妃,这是民间常见的青小蛇,明明就是没有毒的。” 叶阑静扫了她一脸的心高气傲,懒得解释:“都下去吧,我一个人在这逛逛。” 几个小丫头看叶阑静面色不善,也不敢多说,一溜烟地行礼就跑了下去,只有梅儿倔强的跪在原地,不挪地方。 “你还跪那做什么。” 叶阑静淡淡的问,人却缓缓蹲下身。 小青蛇似乎闻到了叶阑静的气息,忽然变得极为兴奋,“嘶嘶”吐着蛇信子,就朝她盘旋而来。 “王妃,奴婢斗胆问一句,你究竟将杜鹃妹妹怎么了?她已经三天不见人影了。”梅儿愤慨地质问着。 “怎么不去问问你们王爷呢?” 叶阑静漫不经心地反问,伸出手,让小青蛇顺利地攀附到自己的右臂上。 “王爷几日前就不在府里了。”梅儿脸色不平,以为她没找过吗?只是她运气不好,碰上了王爷不在的时候,要不然,还会来她这里受这档子气? 愤愤然地想着,目光却是惊疑不定地瞪住了那爬上叶阑静手臂的青小蛇。 青小蛇怯人,生性害羞,出现在王府就够奇怪了,还主动爬上人手,实在太诡异了! “原来不在府里吗?”叶阑静喃喃自语。 好巧不巧,这个时候! 不过原本一直不太明媚的心情,却因为小家伙的突然出现,而暂时开朗起来。 原来这小家伙,正是那次外出,白老爷子随手送它的翠青蛇。 那日出了三喜酒楼,叶阑静就知道带着它不方便,强行喂了它一口自己的血,就找了个地放生了。 没想到这聪明的小家伙,果然找了回来! 原本,这小东西确实是无毒的,不过现在么…… 醉心学蛊三年,血液里早已渗透着不比寻常的毒性,对蛇虫鼠蚁一类有着霸道的掌控。 这一点,看它现在和叶阑静亲密的样子,就可略知一二了。 再瞧瞧它通体翠绿,腹部鲜黄。颜色,比叶阑静上次见它时鲜艳了不少。尤其那双小黑眼睛,叶阑静瞅着,怎么有点泛红的意思呢? 该不会被这土地里众多毒物排出来的毒素侵染了吧? 总之,小家伙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老实说,叶阑静现在自己也不能确定它还是不是无毒无害的了。 不过,这小青蛇可能还有大用场,带回去慢慢研究就是了。 如此想着,就再没有逗留之意了,吧唧亲了小青一口,就准备带小家伙回去。 一回身,才意识到梅儿还跪在原地,询问的,是杜鹃失踪的事。 不过此刻,她的目光显然有点古怪……哦不不不,说古怪还是轻了……分明是,像看到了什么怪物一样瞠目结舌。 叶阑静也不在意,打发地说:“想去找杜鹃,就自己去找吧,别老杵在我跟前,碍眼。” 她当然知道梅儿不可能离开落凤阁去找杜鹃。 离墨派她们两个监视自己,一个已经下落不明,她又怎么可能擅离职守呢? 这么说,不过是气气梅儿。 谁叫她看她不顺眼呢! 落凤阁的下人们简直要疯了。 她们的主子最近爱上了蛇! 吃饭睡觉喝茶聊天甚至沐浴,都随身携带着一条翠绿色的丑陋家伙! 原本以为,性格孤僻的世子爱玩蛤蟆已经够诡异了,哪想到她们柔弱矜贵的侧王妃,玩起恐怖来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第79章 赤邪的杀意 第79章 赤邪的杀意 好吧,她也不算什么柔弱矜贵…… 从一开始的五百蛤蟆事件开始,她就跟柔弱矜贵搭不上边了。 可是,一个女子,和一条蛇这种搭配,还是太挑战人的心理防线了。 尤其叶阑静还没事就喜欢来个“蛇吻”,每每让下人们看得毛骨悚然,心惊胆寒的。 也就叶阑静一人,如获至宝般,整个人都晴朗了一个等级,就连夜夜纠缠的梦境,也暂时不来侵扰了。 反正她是不会在意其他人的态度的,谁叫她一向信奉众乐乐不如独乐乐的信条呢? 要说这青小蛇的变化,也算是叶阑静意料之外的惊喜。 不知怎么的,它好像和叶阑静产生了一种特殊的联系。 它似乎能明白叶阑静的意愿并且照做。 而且,它原本无毒的身体,不知道经过了什么样的淬炼,居然练成一种罕见的毒,“噬心”。 毒如其名,是一种可以吞噬人心的霸道毒性。 所以,与其说现在的青小蛇是一条蛇,还不如说,它已经成了一个蛊。 青蛇蛊! 这让叶阑静底气倍增。 她琢磨着,白老爷子曾经训练蛇来寻人,现在它和小青心意想通,不知道能不能试试利用小青来寻找杜鹃的下落。 杜鹃失踪的有点久了,她心里实在有些不安。 毕竟,是她派杜鹃去调查下毒事件的。 虽然事件起因也算是杜鹃在叶阑静的饮食问题上的失职,但不管怎么说,叶阑静还是不愿意因为这件事而让她出什么大问题的。 于是某一日,叶阑静悄悄去了杜鹃平日就寝的屋子,弄来了她平日里梳妆用的镜子,让小青去熟悉她的气息。 “把她找出来,小青。”叶阑静在心里默默地说。 小青修长的身子悠然自得地在上面盘桓了几圈,不一会儿,果然,扭着s型身姿昂首阔步向前进发了。 不过显然,小家伙没从事过这样一项搜寻事业,经验还不够足。 大多数时间,它都在落凤阁内左右徘徊,尤其,是杜鹃平时待的多的地方,因为那里有和它之前接触到的相同的气息。 就在叶阑静几乎要放弃小青这一条路子的时候,青小蛇却真的给叶阑静带来了好消息。 这一天傍晚,叶阑静用了饭就早早去沐浴了。 小青最近正在兴奋头上,到处乱跑,叶阑静让下人们注意不要误伤它,也便没有再管它了。 谁知洗了一半,那小家伙就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钻了出来,颇是威武地顺着澡盆蜿蜒而上。 “咦,这回真的找到了?” 叶阑静和它心意想通,读懂了它的兴奋,不过,也没抱太大希望。 这几天,它可没少搞错对象。 有一次,甚至把和杜鹃交好的梅儿当作了找寻目标,直跟着梅儿嘶嘶乱转,把梅儿那脸色气得发青不算,还不好朝它下手泄气。 这落凤阁现在谁不知道,这青色小蛇可是侧王妃的新宠,得罪不起! 叶阑静感受着蛇类简单的思维信息,不由好笑地点一点它圆溜溜的碧绿脑袋。 “真的没有又找错?” 小家伙不乐意了,扑通一声跳进叶阑静的洗澡水里,耀武扬威地一圈圈游行示威起来,不时还潜进水里,顺着叶阑静光裸的身子摩挲游过,逗得她咯咯咯直笑。 “咯咯,好痒,你这条色蛇,敢吃姑奶奶豆腐,看出来我怎么教训你!” 不过,在水里,叶阑静还真是拿这滑不溜秋的小家伙没办法,只好由得它去。 一边暗暗沉思着,小青这次失踪了大概有两日左右,大概,是出了落凤阁外去了。 没准这次,还真让它找到了什么线索。 不过这一次,她有些犹豫,要不要单独行动。 如果再和上一次那样,莫名其妙睡过去了,未免也太闹笑话。 况且,杜鹃就是因为独自行动而下落不明的,这个中要害都不得不提醒叶阑静三思。 正当叶阑静思考得出神之际,叶阑静只觉得小趾一疼,却是被小青轻咬了一口。 糟糕! 她心中顿时警铃大作,小青这是在提醒她有危险! 可还没容她作出反应,背后阴森森的声音已经抵达耳际。 “别动。”冰冷的匕首瞬间横于脖颈大动脉处,“动一下,我就立刻杀了你!” 低沉的声音没有任何感情色彩,唯有弥漫的杀气张扬四泄。 一种,不懂得掩盖的,极致杀气! “赤邪。” 这种熟悉的气息让叶阑静不由得就想起了那个杀意凌厉的赤殿杀手,一身的死亡气息,霸道得几乎让人难以呼吸。 赤邪冷笑一声,算是默认。 “你这算是什么?”叶阑静表面保持着镇静,心里却是惊疑不定。 这个赤邪的功夫真是鬼魅至极,落凤阁这么些明卫暗卫在他面前全成了摆设不说,连自己,居然也毫无意识地着了他的道。 更可恶的是,这个家伙居然还挑了她洗澡的时候下手,全身光溜溜的,让她有功夫也不敢使! 最近因为青小蛇的事情,下人们都不敢靠近叶阑静,叶阑静也就懒得要她们伺候了,洗澡都是自己一个人。 不想,反成全了这个杀千刀的家伙! 叶阑静在心里问候了他全家上下十八代祖宗。 “我来杀你。” 言简意赅,果然是赤邪作风。 不过,废话!刀架都脖子上了!她又不傻! 叶阑静没好气地想着,还是隐忍地问道:“为什么杀我?” “支援的赤殿十二杀手,天堑山遭伏,无一生还,你可有话说?”赤邪语气不善。 叶阑静一听,立刻明白了大概是离墨的手笔,难怪这些日子他一直不在王府,原来是亲自杀人放火去了。 留她在王府,给他收拾烂摊子的吗?真tm没天理! “赤殿来援一事,我根本不知道,这关我什么事?”叶阑静冷声反问。 “烈风早已将消息传给你,要你里外接应,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赤邪手下动作丝毫不松,步步紧逼。 “呵,烈风么?”叶阑静眉目微敛,神色一动,“这件事,你可听过音兰的意见?” 赤邪顿了一顿,反问:“音兰?” 叶阑静心下了然。 看来,这音兰心思颇多,这烈风之事,并未向赤邪透露。 “赤殿来援的消息,烈风根本没有传给我。”叶阑静冷笑一声,“这样说,你可听得懂?” 赤邪闻言沉默良久。 “你的意思是,烈风有问题?” 叶阑静点头,嘴角挂着一丝讥讽的笑,“你若不信,问问音兰,便明白了。” “不必了。” 第80章 杀手做派 第80章 杀手做派 肃杀之音起,赤邪猛然杀意大盛。 该死的,这家伙一开始就决定了要杀自己,根本没有给自己留后路! 叶阑静边心里咒骂着,手上动作不慢。 肉掌挡刀,鲜血淋漓地将水面染得殷红。 不过手掌受伤,总比切破大动脉好太多了。 命在旦夕,叶阑静顾不得全身赤裸,踏水而出,一掌就向赤邪劈去。 同时,赤邪的匕首也二度逼近叶阑静的脖颈。 不得不说,赤邪的武功之高,确实不是叶阑静可以比拟的。只说那份速度,叶阑静已经慢了赤邪不止一拍。 然而就在这么千钧一发之刻,赤邪忽然觉得脚踝一痛,麻痹感迅速由下而上,袭向全身。 也这么一刻之差,叶阑静已经一掌劈到,赤邪毫无反抗之力,就这么软软倒了下去。 这一掌,力有余,却不是劈的要害,不过,够中毒的赤邪昏好一阵子了! “干的好,小青!”叶阑静也是一身冷汗,要不是小青趁两人讲话之际悄悄潜伏到赤邪身后,在关键时刻偷袭,只怕她此刻小命休矣! 青小蛇得了夸奖,很是得意,兴致勃勃地又开始从叶阑静的脚踝攀爬而上。 小家伙爬的飞快,叶阑静只觉得大腿一阵酥痒,才反应过来,好气又好笑地迅速用两根手指捏起色心不改的某蛇。 “色小青,本小姐光着身子很好欺负是吧?” 叶阑静调侃地问了一句,青小蛇瞳孔居然也也应景地红光一盛。直看的叶某人哑口无言。 洗澡的心情没了,迅速拿干棉布擦干净了身子,换上了干净的衣裳,又草草将手上包扎了一下。 这才将注意力放到地上的赤邪的身上。 这家伙不愧是一个职业杀手,刚才叶阑静那副水中光景,连小青都不由色心大动,这家伙居然从头到尾一个声音,波澜不起,只有纯粹的杀意,真不知道该说他专业还是无能…… 想了一想,还是把他搬到了内室,自己的大床上。 这个赤邪,来得诡异,行动也耐人寻味,不过现在她必须先去解决杜鹃的事,回头再来审问他。 反正以后,这个人就是她的人了,她有的是时间! “噬心”之毒,名曰噬心,意为吞噬人心。 实际上,就是控制人心,以蛊为媒,实现施蛊者对受蛊者的控制! 本来,这青蛇蛊是叶阑静特意为烈风留着的,以免音兰要自己杀烈风之时,无法周旋。 谁知道让这个赤邪赶上了,也只能迫不得已地用了。 随手捡起赤邪遗落的匕首,轻巧称手,刚好拿来防身用。 又点了赤邪的睡穴,以防万一,这才放心地走出内室。 关门时,不禁又看了一眼床上之人,啧啧称叹。 这张会是他的真脸皮吗? 小伙子长得可真俊哪! 换了套合身的衣服,回到洗澡间,叶阑静看见青小蛇正不亦乐乎地游着那被血浸染的洗澡水,也是哭笑不得。 “走了,小青,办正事去了。”她一招呼,就准备捞蛇走人。 等一会儿嘛,等一会儿嘛。 感受到了小家伙的急迫,叶阑静凑上去仔细一看。 怪怪,这家伙居然是在吸收自己洗澡水里的血液成分,碧绿的身体上隐隐约约现出了一道红色的斑纹。 叶阑静大概明白了,这小青目前需要更多自己的血,才能更好地炼化“噬心”之毒,控制之力也才会愈发霸道。 如此一来,她也不急了,让小青在水里玩个够,自己回了房去。 好奇心驱使下,她用特殊的手法,在赤邪脸上仔细摸索了一番。 结果是,这居然真的是这个家伙的真面目! 不由唏嘘感叹,果然是一个够狂妄的家伙! 不易容伪装就罢了,连面也懒得蒙去,当真对自己的功夫自信到了一番境界啊! 想想自己刚才迫不得已的春光大露,还命悬一线,就有些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了。 不给这家伙点好看,难平心头之恨哪! 恶念才起,叶阑静已然灵光乍现,迅速扒了赤邪一身黑色夜行衣。 又找了一套色彩鲜妍的女装,花了好大一些功夫,才给赤邪套了上去。 恶作剧一起,便一发不可收拾。 左看右看觉得还是不称心,又拿了自己鲜少用的胭脂水粉,就在那张面孔上涂涂抹抹起来。 腮红,眉黛,胭脂点绛唇……最后把束起的长发一散,披肩而下。 叶阑静不自觉就打了个寒颤。 怎么这货不化妆还好,化了那张脸反而越显得狰狞可怖? 到底是自己的化妆技术有问题,还是这货的皮囊有问题啊? 被那张脸一吓,叶阑静终于兴致大缺,把赤邪随意往床里侧一推,又出去看青小蛇了。 这一看,把叶阑静那个乐的。 青小蛇不仅把洗澡水里的血吸了个干净,还把地上一路滴落的血迹全处理的干干净净的,可真是比保姆还管用! 小家伙吸饱了血,正懒懒地挂在屏风一侧的雕花木刻上,身体也因为血的滋养而显出了五条暗红的斑纹。 红绿配?叶阑静乐不可支。 “小青,这回你可变成丑八怪了!” 叶阑静唤来下人收拾了一下洗澡间,就拐着小青躺回了床上去。 思来想去,还是等到深夜再行动比较妥当。 于是早早熄了火烛,仰面而躺,眼睛却是睁着不敢闭。 生怕莫名其妙的,又和上次那样叫梦魇迷了去。 不过该死的,真便扭,为嘛同床的还有一个昏死的男人?搞的她心神不宁的! 夜半三更,叶阑静才悄悄起身,换上了之前从赤邪身上扒下来的夜行衣。 正好自己缺货,虽然尺码大了些,不过勒紧裤腰带也勉强资源再利用了。 又把赤邪拖到外侧一点,将披头散发的后脑勺露出来。 这样,万一露了什么小动静,暗卫进来查探,但愿也能瞒过一二。 蒙上黑巾,叶阑静让小青开道,自己也瞄准时机,一个纵身从窗户翻了出去。 自从和离墨达成了共识,落凤阁的暗卫减少了不少,只留了几个手脚还算利落的。 按过往经验来看,这个时候,是两批暗卫即将交接班之时,也是这批暗卫最疲乏最松懈之时。 叶阑静贴着墙壁的阴影行进,轻松地,便避过了暗卫,跃进了杜鹃和梅儿共住的屋子。 梅儿因为杜鹃莫名失踪,晚上也总是睡不安稳。 这一日依旧是辗转难眠,凝视着洒落一地的月光,暗自发呆。 黑影一闪而过,她也是立即发现了异样,猛然起身翻下床。 “谁……” 一个字节的音还没有发完,却忽然从后面被人捂住了嘴,正欲挣扎,却听后面的人传来熟悉的声音。 第81章 致命毒镖 第81章 致命毒镖 “是我。” “呜……王……” 梅儿嘴被捂住,发音也不清晰。 “别吱声……”她立即警告道。 梅儿冷汗涔涔,不知道这侧王妃又要搞什么鬼。 时间紧迫,叶阑静也不欲多作弄她,立刻低声吩咐道:“什么也不要问,换身行头,跟我去找杜鹃。” 梅儿听得叶阑静语气严肃,又说和杜鹃有关,眼珠子一转。 她是明白人,知道当下没什么时间给她质疑,于是果断地一点头。 和聪明人合作就是爽快! 叶阑静松开她,她便立即换了夜行衣,行动干练。 “王妃,杜鹃在哪里?” 叶阑静食指压唇,示意她噤声,又指指地上徘徊前进的青小蛇,示意她看小青的行动。 两人一蛇先后潜出了落凤阁的地界。 青小蛇的速度不快,也不会考虑路线方不方便人类行进,这就给叶阑静她们的行动带来了一定的考验。 叶阑静之前为了练习轻功,在墨王府很是闹腾过一阵,对明卫暗卫分布比较清楚。 自然,她就把梅儿挡在身后,比一比手势,让她跟着她走。 梅儿虽然疑惑诸多,但也强压在了心头,小心翼翼地跟住叶阑静的身影。 青小蛇抄捷径行进了大约半个时辰,叶阑静和梅儿的眉头都不约而同地越皱越紧。 这个地方,王府守备倒是不多的,可是令她们心惊的是,这是朝明月阁的方向! 明月阁,不就是孙皎月的地盘么? 难道杜鹃的失踪和孙皎月有什么关系不成? 叶阑静是让杜鹃查下毒事件的,杜鹃出现在明月阁,是不是意味着下毒事件和孙皎月也有关系? 两人一时心思各异,思绪万千。 果然,青小蛇钻进了明月阁一处偏院,两人也紧跟着翻墙而入。 这里的院头有些荒芜,地上多生杂草,也感觉不到什么人烟气息,像是闲置着的。 越是如此,越是让人感觉疑惑重重。 叶阑静和梅儿无声地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警惕。 眼看着青小蛇缓缓爬进一间破旧的屋子,许久并没有动静,两个人也动了。 叶阑静当先一步,推开布满灰尘的屋门,缓步踏入。 梅儿一步跃到窗口,顺着破了洞口的窗户纸观察里面的动静。 梅儿没有发现不妥,倒是叶阑静,一踏进这荒废的屋子,嗅觉灵敏的她,就闻到了一股血腥气扑面而来。 “嘶嘶,嘶嘶。” 青小蛇的声音从黑暗中传递过来,叶阑静立刻朝声音的方向跃去。 梅儿随后跟上,见到眼前景象也是一愣。 借着月光,模糊地看到一个全身被五花大绑的人影,衣衫破烂,绳子几乎陷进了肉里,身上布满了青紫和溃烂的血肉。 梅儿腿一软,跪倒下去,急急忙忙将人影扶起来,拨开她脸上散乱的长发,又去扯那封住嘴的布条。 两人同样是第一眼,就认出了此人正是失踪已久的杜鹃。 只是似乎杜鹃不仅被封住了穴道,人也因为极度的透支而昏迷了过去。 叶阑静看着梅儿情绪有些激动,按了按她的肩,低语道:“此地不宜久留,先带她回落凤阁。” 梅儿一遭提醒,也立刻清醒了过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叶阑静掏出赤邪那里捡来的匕首,利落地割断了杜鹃身上的绳子。 梅儿立刻将杜鹃一把背到身上,仍是由叶阑静开路,她紧随身后。 轻松翻出明月阁,一路无阻,叶阑静不由朝身后瞟了一眼。 这梅儿,背着一个人,轻功依然使得飘然自若,毫不拖泥带水,倒是她小瞧了这两个丫鬟的功夫! 这才一分神,只听得五道风吟声掠过,暗道不好,身子也以最快的反应动作起来。 “砰砰砰”,匕首凌空舞过,三道飞镖应声而落。 却漏过了两支,迅速向身后的梅儿两人袭去。 梅儿背着杜鹃,又没有防御的武器,面对破空而来的暗器,只好选择躲避,可是两只飞镖攻击的方位极是刁钻,梅儿躲得了一只,却算漏了另一只。 那一只,意外地扎进了杜鹃的膝盖。 叶阑静顾不得紧张那两个丫头的伤势,只是沉眉凝视着飞镖飞来的方向。 那里,正站着一个身材纤瘦的蒙面人。 五支飞镖,同时出手,每一只都精确的瞄准了目标的致命部位,并且在速度和力道上都不显逊色,可见来人手段之强悍! 如果她们不会武功,这五支飞镖,已然顷刻要了她们三人的性命! 几乎没有什么停顿,那人一见出手未能得逞,立刻迎面而上,手中一把和叶阑静相似的匕首直冲叶阑静面门。 “梅儿,带杜鹃先走。” 叶阑静一语闭,也挥舞起手中的匕首,横刺而去。 两人在半空同时变招,向对方的死穴径直刺去。 这样一来,又不得不同时为了躲避要害之处,而撤退开来。 一招过,两人相同的杀手作派就赫然而现,以攻为防,杀伐果断。 而蒙面人一看梅儿要跑,立即转换了攻击对象,匕首一转,就向梅儿背后的杜鹃刺去。 叶阑静自然不能容她得逞,再次以攻为防,身形不动,直取蒙面人背心。 蒙面人不得已,只好放弃攻势再度躲避,就这么一攻一闪,却叫梅儿跑的远了。 这似乎激怒了蒙面之人,他迅速从袖中挥出一包粉末,撒向叶阑静,逼的叶阑静连退数步,忙用手臂遮挡口鼻。 这家伙,居然还是用毒的行家! 这毒,叶阑静没有醉心的帮助,一时还真辨认不出来。 蒙面人的匕首比叶阑静的略长,月色之下,绿光盈盈,显然是经由刚才那包粉末淬上了毒。 他猛然拔地而起,动作更是迅猛了三分,显然想要速战速决。 看来,这毒必是致命! 叶阑静不敢大意,却不得不承认,来人武功比自己不低,这样强势的攻击,躲避不难,但只怕难免擦伤。 这毒,连她都不了解,又怎么敢轻易接下? 万一醉心都解不了,自己岂不是要枉死? 毫不犹豫,匕首当作暗器,朝蒙面人投掷过去,同时转身就跑。 蒙面人为了躲避,身形一滞,一招顿时刺空。 再追上去,竟然发现叶阑静往暗卫守备集中的地方逃窜而去。 追了几步,似乎心有顾忌。最终,只好愤然离去。 叶阑静逃了一段路,确定蒙面人没追上来,总算松了口气。 然而很快,她就发现,她又被王府暗卫盯上了。 眼看就要到了落凤阁地界,她干脆脱了面巾,露出容貌,一边装作骂骂咧咧的,好似又外出折腾了一番,意兴阑珊而归。 暗卫似乎也习惯了这番场面,并且离墨临离开王府,任务的侧重点改成了保护侧王妃,于是果然,并没有人立刻上去质问。 第82章 虫疫 第82章 虫疫 叶阑静首先冲回自己的屋子,将仍在昏迷中的赤邪拖下床,一把丢进床底,来不及更衣,又光明正大地一身夜行衣去了梅儿她们的屋子。 一进屋子,立马背身关门。 看到杜鹃和梅儿都在,总算心下稍定。 “梅儿,我被发现了,你随便找个借口去将那些暗卫给打发掉,千万别让人进来。”叶阑静明白,虽然暗卫不见得在意,但是发生这样的事情,毕竟不可能不闻不问,那不如,自己这边先去堵住他们的嘴。 “是。” 梅儿的脸色很是不好,嘴唇微微发白,但仍是照叶阑静说的去做了。 叶阑静也定了定神,走到安置杜鹃的床边,查看起杜鹃的伤势。 杜鹃身上的外伤无数,显然是受了严刑拷问,有些地方的肉几乎溃烂开来,像是用毒撒在过伤口上,以刺激疼痛。 不过好在,这些伤势看着恐怖,却都不致命。 唯独那一支新中的镖…… 叶阑静掏出手帕,捏住那支飞镖,另一只手按住杜鹃的腿,一使力,将飞镖拔了出来。 瞬间,黑色的污血染透了帕子,一股腥臭气淡淡弥漫开来。 只一眼,叶阑静便是心中一凉。 这是,杀人灭口啊! “‘归去来兮’,音殿的成名之毒,发作虽久,却无药可医!” 叶阑静哀叹一声,这话,却是说给刚刚进门的梅儿听的。 梅儿闻言嘴唇颤抖的厉害,眼眶中泪光闪烁。 她平日里就不似杜鹃那样善言辞,可是为人,却也极重感情。 当年,她们年岁还小,她和杜鹃就是那样相互扶持,一步步长到今天这般。 现在,杜鹃落得这般凄惨境地,她却无从救助,这让她情何以堪! 她虽然不懂毒,却是懂得粗浅的医道的。 刚才叶阑静来之前,她就探到杜鹃的脉象极弱,已然心知不妙。 可现在听到叶阑静亲口判定出“无药可医”四个字,仍是觉得心中绞痛,好似天地塌陷了般。 “通知暗卫大哥……给她找大夫……给她找大夫……”梅儿好像一个迷路的人,慌不择路。 “不行!”叶阑静果断地否决了,“贸然行动,下一个死的,也许就是你我!何况,大夫根本救不了她!” 梅儿一个踉跄,扶住椅子,惨然垂头,良久无语。 好像最后一丝希望湮灭,整个人透着绝望的气息。 “那个人……到底……是谁?”她艰难地开口,声音断断续续不成调。 叶阑静无声摇头。 虽然一些细小的线索让她也产生了诸多怀疑,但是这个人,叶阑静确实确认从前并未接触过。 从用毒上看,这个人似乎是音殿之人,但是他的身手又好上音殿杀手太多。 这一点,叶阑静也无从解释,只怕,要回头审过赤邪后,才能有所收获。 这些,叶阑静自然不会说与梅儿听。 一是说来无用,二是,本身,这俩个丫头也并不是自己的人,有所保留那是自然的。 “我……不明白……”梅儿摇着头,艰涩的开口,“为……什么?为什么!” 她抬头看向叶阑静,一双眼里透露的复杂的情感。 茫然,无措,困惑,悲痛,还有恨! 不明白好好的杜鹃怎么就被人绑架,弄成这步田地? 不明白王府里怎么突然出现了黑衣人,又要对杜鹃下手? 为什么侧王妃懂武懂毒,又知道杜鹃的下落? 又为什么,知道了这一切,又要隐瞒暗卫,独自行动? 她是下人,也早已深知面前的女人并不普通,不然,不会让王爷如此重视。 她原本并没有权利质疑她的主子。 可是,她心中已然痛极,惑极,并且,恨极。 甚至悔恨,当初若拦着杜鹃,让她离这个女人远些,也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直觉告诉她,这件事情和侧王妃,脱不了关系! 梅儿盲目的恨意,叶阑静自然收入了眼底,并且作为此次事件的诱因,她也可以表示理解。 然而,她仍是不喜这样近乎控诉的眼神,也无法,表示过多的同情。 今天,只不过是杜鹃比较倒霉。 同样的事情,若是她叶阑静倒霉,也许现在躺在这里的,就是她。 实在没什么可以同情又或值得庆幸的。 在这个人命廉价如草芥的年代,你只能不断祈求自己再尊贵一些,再强大一些。 倒霉的事情,才不至于总落到你的头上。 不过这样的节骨眼上,叶阑静总是不忍心再为难梅儿的。 个人有个人的苦痛,可生命却是平等的。 人,应当为生命的逝去,感到惋惜。 她不再多言,返身就走。 貌似在这个空间里,她已经成为多余的了,只会徒添别人伤悲而已。 一声痛吟从杜鹃嘴里溢出,她仍是昏迷着,却全身痉挛,抽搐不停。 暗红的血液从嘴角,眼角沁出,触目惊心。 叶阑静知道,这是“归去来兮”发作了。 梅儿腿一软,跪倒下来,磕磕碰碰地爬到杜鹃床边,企图用颤抖的双手擦拭干净那些血,却适得其反,将杜鹃整个脸都擦得血红。 “不要死……不要死……”她哽咽难语,却犹自隐忍着不哭出声来,好像一头受伤的小兽,无助,又不得不隐忍痛苦。 叶阑静不知道自己这一生心软过几次,可真正当死亡呈现在面前时,她才发现自己居然也会莫名心虚,莫名沉重。 原来有些罪名,即便是莫须有,也是承担不起的。 “梅儿,”她站在门口,语气仍然平静,只是目光微闪,“你可听说过‘虫疫’一说?” 梅儿转过头,泪眼茫然地看她,呆滞了三秒钟,仍是无言。 叶阑静便自顾自说下去:“也许你没有听过‘虫疫’,但一定知道十年前,启国被灭,南越将其吞并的事情。” 梅儿想起来了,十年前,启国大闹“虫疫”,整整死了三座城池的百姓,才重归安宁。 那段日子里,即便是西越,又或他们离隐,都是人人自危,惶惶不可终日,简直,就像世界末日。 没有人会忘记,没有人愿意想起。 那一个接一个恐怖的死亡讯息,不值钱似的漫天飘舞的日子。 可是她仍是不明白,叶阑静怎么突然说起了这个。 “那些虫寄生于人体内,吸人精血,繁衍后代。 直到那人死去,才破体而出,食尽五脏六腑。再转移到他人身体内,继续产卵生子,如此反复。” 叶阑静平静地述说着这些梅儿也不甚清楚的细节。 平静,却令人畏惧。 一如死亡。 那场旷世灾难,最终以焚尽三座城池为代价,才终得以告一段落。 战胜的西越国,同样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二十万将士以身殉国。 他们不是死在战场上,而是亲身进入虫疫区,含着疯狂的血泪封闭式屠杀,最终共同点燃那将自己一同吞噬的拯救之火。 第83章 命悬一线 第83章 命悬一线 西越巫派自此彻底倒台,新任国君以铁血的政治手腕将导致虫疫的祸首西巫一族连根拔除。 历来受百姓信奉的西越巫派瞬间被颠覆成了屠戮生灵的牛鬼蛇神,所有西巫一派的信徒惨遭株连九族的厄运。 人民强烈地恐慌,不安,悲痛,憎恨。 那些失去了丈夫,失去了儿子的人们用另一种方式屠戮、发泄自己空缺掉的世界。 这些,都是叶阑静从离善那顺来的几本书里和醉心的记忆里所了解的。 杜鹃危在旦夕,她却说着这些似乎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题。 她有一些犹豫,毕竟躺在那的是一条性命,她自己,也同样是一条生命。 没有人不自私。 她必须确保给了梅儿足够的压力,给了自己足够的底气。 她认真地看着梅儿懵懂的眼神,说:“也许你现在不明白我为什么和你说这个,但是也许不久以后,你就会明白。现在,我且问你,你想救她吗?” 叶阑静目光指向床上杜鹃,缓步踱过去,连点几指,封住了她的周身大穴,护住了心脉,杜鹃这才停止了抽搐。 梅儿确实不明白叶阑静之前说的话,然而她最后一句话,却向星火燎原,迅速点燃了她希望的光芒。 “你……你能救她?”梅儿激动地语无伦次,一时连尊称也忘记了,“求你……救她……救她……” “先别高兴。”叶阑静幽幽然道,“救她并不简单,我也只能试一试,可是,无论结果如何,要我出手,你必须要付出代价。你,可愿意?” “什么……代价?” “也不难。只是今日发生的和即将发生的事,你必须守口如瓶,就当作没有看见。连你的亲人朋友,包括杜鹃甚至离墨,都不可以说。” 她说离墨,而不是王爷,她的态度,表达的十分清楚。 她说:“我要你的忠诚。” 梅儿娇躯一震,默然。 叶阑静的话,已经让她听出了太多端倪。 一边是生死与共的好姐妹,一边是有知遇之恩的主子。 忠义难两全,她在让她选择。 梅儿深深俯下身躯,重重在地上磕了三个头,似乎从嗓子眼里挤出两个字。 “救她……” 她不能对王爷恩将仇报,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杜鹃就这样死掉…… 倘若,这侧王妃真的救活了杜鹃,又对王爷别有二心,那么,她自行了断就好了。 死人不会泄露秘密,也不会背叛,就权当拿她的命,换杜鹃的命好了! 叶阑静看着这个不讨喜的梅儿卑微跪求自己的样子,不知怎么的,有些心酸。 不禁长叹一口气。 够了,这样就够了。 “先去打盆水来,多准备些湿布,然后把我屋子里梳妆柜最后一个抽屉里的箱子取来。”叶阑静撸起袖子,坐到杜鹃床边,临了又补充了一句,“记着,不要打开。” 梅儿闻言总算有了点精神,口中连连称是,迅速从地上爬起来照着叶阑静的要求去办了。 叶阑静一边查看杜鹃的情况,手心里也是捏了一把汗。 她不知道那个办法是否真正可行,如果杜鹃是受其他什么伤或生了什么病,那么根本没有她插手的余地。 可是,既然是中毒,按照醉心的记忆,那么,就确实可以试上一试。 梅儿的很焦急,速度也是很快,一会儿,就照着叶阑静的吩咐办妥了。 刚才还是绝望,忽然有了生机,反而让她更加忐忑。 叶阑静打开那只很少动用的雕花木箱,里面有好几个夹层。 第一层是一副针灸用的银针,是前段时间出门顺手买来玩的,当时,杜鹃梅儿也是在的。 “梅儿,懂医么?”她随口问了句。 “嗯?这……懂一些的。”梅儿答。 叶阑静眼中一亮:“可能封住她的痛穴?” 梅儿疑惑地摇摇头,“封住是不行的,可是减轻一点痛苦到是可以的。” “那好,你来帮我,最好能将她的疼痛减轻到最低。”这样,成功的几率就会大的多了。 梅儿疑惑更甚,侧王妃如果根本不懂医,又怎么救杜鹃呢。 可是,终究没有问出来,只是老老实实上前,净了净手,捏起银针,刺入杜鹃合谷、内关、太冲,血海等穴。 一连扎了十多针,梅儿才算停下。 叶阑静见此,又打开了箱子的第二个夹层,里面放着大大小小的罐子。 梅儿注意到,那些罐子似乎是以前叶阑静装零嘴吃食的。 这不,她正在拿出来的,不就是原本装蜜枣儿的小罐子吗? 这时,叶阑静动作顿了顿,回转头看着梅儿,表情认真地说:“我劝你还是不要看的好。” 梅儿一愣,立刻坚定地摇摇头,说:“我要看。” 叶阑静看她毅然的神色,就知道多说无益,只好说:“看着也可以,但是,一旦我开始救她,不论你到时看到什么,都不许打扰我,也不要发出太大的响动引起外面人的注意。否则,不只杜鹃会性命不保!” 梅儿颤了颤,仍是坚定的地点点头。 叶阑静只能叹一口气,定了定神。 将手里的罐子打开,自己也是深吸了一口气,一手撑开杜鹃的嘴,一股脑儿把里面的东西全倒了进去。 梅儿上一秒还犹自镇定,下一刻却忽然大惊失色,整个面容瞬间惨白,不得不用手捂住了口,才没失声尖叫出来。 因为她看到,那罐子里一条又一条活生生的、蠕动的滑溜溜的像虫子一样的东西,爬进了杜鹃嘴里,间或,还有掉到地上的,在地上扭曲成一团。 那些虫子浑身上下黑溜溜的,没有毛也没有脚,只有体表的黏液映得身体闪闪发亮。长得倒和蚯蚓有七分像。 也还别说,这些滑不溜秋的虫子,前身还真是蚯蚓。 早先在落凤阁,叶阑静被监视的比较严,没有机会接触毒物,倒是因为频频受伤,有机会接触到不少药材。 于是,便炼了这么一些药蛊,药引,正是蚯蚓,和她自己的血。 这些药蛊看似平凡,也没什么毒性,却有一种稀奇的本事。 就是能把血液内的毒素和血液分离开来,将毒素吸尽。而最终,这些药蛊也会因为这些毒素而死亡。 总的来说,就是属于一次性使用的。 梅儿狠狠掐着自己的嘴,指尖划破了脸颊,胃里一阵又一阵反胃起来。 饶是叶阑静,也好不到哪去。 醉心知道这治法,可也从来没有尝试过,更别说叶阑静这个徒有别人记忆的人了。 要不是早有心理准备,而且现代有看过一些吃虫子的恶心场面,还真是不好过去。 这种治法,有奇效,却也免不了弊端。 第一个危险,便是药蛊吸收毒素时,同样也会吸进部分血液,如果到了失血的极限药蛊还是没有将毒素吸收干净,那么,病患可能会因失血过多而死。 第84章 如果喝他的血 第84章 如果喝他的血 第二个危险,便是痛楚。身体里进了一些异物,这些东西虽然柔软,却也会吸附在身体脏器表面,这其中的痛苦,没有尝试过的人恐怕难以体会。 好在,梅儿的施针似乎起到了效果,除了死死咬着叶阑静塞在她嘴里的布条外,杜鹃并没有更多动作。 这第三个危险么,就是观众的承受能力了。 叶阑静又瞟了梅儿一眼。 只见她僵直着身子站在原地,目光中有惊骇有恐惧。 她很想把那些恶心的虫子扔走,扔的远远的。可是她不敢动,她怕害的杜鹃再也活不过来。 这样的表现,叶阑静还算比较满意的。 看的出来,这梅儿,是一个内心刚强之人。 若站在这里的换成其他任何一个人,都不见得有她这份镇定了。 西越人,启国人痛恨西巫,痛恨虫子,痛恨蛊,连带着这些其他国土上,也不待见这异术。要是让人知道了,指不定就得架到火架上活活烧死。 这也是为什么醉心虽然得绯衣亲传蛊术三年,却从来不曾动用过这项本事的原因之一。 冒天下之大不韪,有几个人敢? 叶阑静开始替杜鹃宽衣,将她的肚兜掀开,白皙光滑的皮肤上,隐隐可见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只是幅度越来越小。 等到几乎看不出的时候,叶阑静轻喝一声:“梅儿,撤针!” 梅儿闻言踉踉跄跄地上前把银针全部撤下,叶阑静又吩咐道:“把水盆搬到这里来。” 她手指着床下的位置,又将杜鹃翻了个身,让她趴在自己手臂上。 梅儿的针一撤,叶阑静就感觉杜鹃有轻微痉挛的迹象,浑身冷汗也慢慢渗出,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呻吟。 叶阑静迅速将杜鹃嘴里的布条拿掉,并用手掌推抚她的后背,以内力催引着她吞下去的药蛊。 “扑通”一声,只见一只吸饱了血的药蛊从杜鹃嘴里爬了出来,掉进水盆里。 它的身体胀成了原来的两倍大,颜色也变得红而透明,身体仿佛成了薄薄的一层,一掉进水里,挣扎了几下,便不在动了。 叶阑静不停在梅儿背后抚掌运功,一条条红通通的药蛊就接二连三地从梅儿口中掉进水盆里。 直到叶阑静感觉到药蛊已经从梅儿身体里全部爬出来了,才将她身体摆正重新放回床上。 “梅儿,施针。” 叶阑静再次吩咐,梅儿却一时没能动弹。 “愣着干嘛?”叶阑静不解地看着她,额头上也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还要再来?”梅儿不可置信地反问,声音有些发虚。 “那是自然。就这么一拨,哪能将毒素拔出干净!” 梅儿惊惧地瞪着杜鹃才平静下来的气息,眼中溢满了泪花。 “王妃,我……不行……”她哀戚地说,伸出双手给叶阑静看,那每一根手指,都在发抖。 一双颤抖着的手,如何扎针? “你……”叶阑静话到口边却什么也说不出,很是恨铁不成钢地瞪了梅儿一眼。 这第一波是最轻松的,之后只会越来越凶险,越来越痛。 这个关头不给杜鹃扎针,不是要杜鹃的命吗! 可是,没有时间给她迟疑。 叶阑静只好硬着头皮又将一小罐药蛊倒进杜鹃嘴里。 这一次,量明显要比之前少了许多。 然而,没有银针镇痛的效果,杜鹃显然辛苦了许多。 喉咙里不断传来呜呜呜的抽噎声,人也不安分地扭动起来。 叶阑静只好用自己身体的分量压住她的身体,梅儿也上前帮忙压住她的腿。 叶阑静一边在她腹部轻轻抚摸,一边观察着药蛊的症状。 如此反复了三回,每每有惊无险,总算把梅儿身体里的毒清的差不多了。 叶阑静准备再做最后一次,将一部分药蛊倒在了杜鹃的伤腿上,另一部分照旧是倒入了口中。 这一回,她不得不谨慎地吩咐梅儿:“你注意她的脉象,感觉不好立马告诉我。” 梅儿点点头。 这个时候,杜鹃的脸色已然苍白若纸,显然是失血所致。 这一次,伤腿上的药蛊最先跌落下来。 再看那腿上流出来的血,已然是鲜红色了。 叶阑静连忙拿了布条帮她做简单的包扎。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杜鹃忽然比之前每一次都剧烈地痉挛起来,口中却是无声。 “王妃,不好了,杜鹃不行了……”梅儿失声惊叫起来。 叶阑静心头也是猛的一跳。 眼看着杜鹃呼吸越来越微弱,再顾不得其他,连忙将人扶起,用内力帮她护住心脉,催逼余下的药蛊离开体内。 如此一来,虽然毒似乎清的差不多了,但是必有余毒留在杜鹃体内,也不知会造成何种后果。 饶是如此,杜鹃也已经奄奄一息,只吊着一口气了。 叶阑静狠狠心,盘腿坐到床上,以掌抵住杜鹃后背,开始将精纯内力输入她体内,以帮她调理衰败的身体机能。 这种自损式的内力治疗方式看得梅儿也是稍有惊讶,还有眼里微微泛出的感动。 当年,离墨便是以损耗自身一半内力为代价,救治了濒临死亡的醉心。 也因此,醉心获得了媲美赤殿的武功。 离墨,却是不可逆地失去了一半功力,自此失去了所谓“旷世奇才”的光环。 叶阑静自然不可能拿自己的一半内力去救人。 只是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怎么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就要救活的人再死去吧。 那之前所做的一切岂不是都白费力气了? 若是这人一开始就中毒死去还好些,这要是在她救治的过程中死去,那可真是生命中难以承受之重了。 她开始有些明白为人医者的心情了。 不过,她也只需用一点内力把杜鹃从死亡线上拉回来就可以了,其他的,还是看她自己的造化吧。 终于,杜鹃的呼吸渐渐平稳起来,身体,也不再抽搐。虽然脸色依然苍白得可怕,可是这条小命,总算捡回来了。 探着脉象的梅儿也忍不住激动得热泪盈眶:“活了……活了……王妃,她活过来了。” 相比梅儿的激动,叶阑静还是显得比较镇定。 收了掌,重新站立到床边,扶杜鹃躺下,微微叹了口气:“体内还是有少量毒性残留,目前还不知道会有什么影响……唉……” 不过看到杜鹃再次担心起来的神色,忍不住安慰道:“保住小命已经是大幸了,活着便什么都有希望。梅儿你懂些医,去给杜鹃准备一些补气生血,祛瘀生新的汤药来。” “是,梅儿这就去备汤药。” “等等,”叶阑静思付了一会儿,又改口道,“还是你派可信的下人去办吧,就说是我用的。你留在这里照看杜鹃,别让闲杂人等靠近。” 又指了指地上的那盆死光光的药蛊,“这个先替我收着,千万别让人发现了。” 第85章 音殿之主 第85章 音殿之主 开玩笑,虽然是死掉了的药蛊,药性也失效了,可那刚吸收来的“归去来兮”的毒,不是最好的养蛊肥料吗,怎么可以浪费! “是。”梅儿严肃地应道。也明白这件事非同小可,决不可草率对待了。 好不容易交代完一些琐琐碎碎,叶阑静才得以离开梅儿和杜鹃的小屋。 这一忙活起来没感觉时间流逝,这会看来,差不多是要过了鸡鸣时分了。 她这会儿才感觉到姗姗来迟的疲乏和困倦,也不顾之前出得一身臭汗。 回了落凤阁,就往大床上一趟。 可是躺了没几分钟,迷迷糊糊又觉得床有些不对劲,怎么感觉有些晃啊? 大脑当机了二十秒,才猛然一拍脑门,懊恼的爬起来。 这不,床下还藏着一个神志不清的大男人呢! 等叶阑静又花了好些力气把赤邪从床底下弄出来,又发现这家伙有点不对劲。 脸色绯红,全身有轻微的颤抖,小青这家伙缠绕在他脖子上,东一口,西一口,咬得某人脖子上一圈牙印,活像被吸血鬼干过。 叶阑静头疼地查探了一下他的眼睑,口鼻,指甲和身体,嘴角抽搐地得出一个结论。 这厮也中毒了。 又是一种琉璃宫密毒。可是这毒,醉心也叫不上名来,只是知道,这毒有三日的潜伏期,发作以后,神仙也无力回天。 不过现在显然还没有到这毒发的时候,看情形,更像是青小蛇的毒刺激了那种毒,两种毒在赤邪身体里私斗了起来。 小青这么卖命的咬他,应该是在注入自己的毒液,以抗衡那种不知名的毒。 原本杜鹃的事已经疑点重重了,现在又来了个赤邪。 是谁给他下了毒?他又为什么那么果断地要杀自己? 原本想睡个好觉先,回头再来一件一件理清这些麻烦事。 谁知道老天也作弄她,偏不给她消停的机会。 “死小青,咬吧咬吧。”满怀怨念地朝小青伸出玉臂。 小家伙一见这架势,乐的立马蜿蜒到叶阑静手上,修长的尾巴还依依不舍地勾着赤邪的脖子。 毫不留情地,就在叶阑静手臂上一个猛扎,迅速留下两个红彤彤的牙印。 叶阑静是以血炼化的小青,她的血对小青那可是大补。 能加强它的毒性和延长它的寿命的。 这不,小家伙享受地小啜了一口主人的新鲜血液,又昂首地爬回赤邪脖子上,小眼睛兴奋地直泛红光,对着赤邪的脖子又是新一轮的猛扎。 叶阑静不禁哀声抚额,不忍心看赤邪这倒霉鬼被青小蛇虐待的样子。 不过这赤邪也真是福大命大。 眼看着小青的毒就要将他身体内的致命毒素压制下去,叶阑静又查看了一下他的身体状况。 这一查看,心中又是一惊。 好家伙!这赤邪不但靠着青小蛇的毒化解了那致命之毒,就连“落寇”之毒的毒性,也给缓了四五分。 叶阑静后来早已知晓,每一个琉璃宫杀手,身上都植入过“落寇”之毒,每三个月就要服控制的药物。 不然,毒性发作,全身奇痒无比,如万蚁啃噬,真正生不如死! 这个赤邪,被人下了剧毒又落到她叶阑静手里,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解了剧毒不说,这“落寇”之毒大概也会延缓到半年才发作的样子。 也不知道,她如果喝他的血,会不会收到什么意料之外的效果。叶阑静邪恶地想着。 与此同时,倒霉的某男不知道是不是也感应某女的邪恶意念,双目豁然睁开,眼里布满了血丝。 只是那双眼睛里并没有生气,木然而空洞,没有焦距地看着虚空。 叶阑静为此吓了一跳。 好不容易才反应过来,这厮已经被控制了,奈何不了她了。 “你你你瞪什么瞪……再瞪眼珠子挖出来!”叶阑静气呼呼地嚷嚷了一句。 谁料,叶阑静才随口说了句,那赤邪就真的比划招式向双目刺去。 叶阑静又吓一跳,连忙用手去格挡,一边嘟囔起来:“诶诶,我随口说说的啊,你怎么当真啊,给我停下!” 命令的口吻下,赤邪终于不再动弹,只是双目圆睁着,以极其搞笑的神态躺在地上。 叶阑静不自然了,尤其当那双目光总算有些焦距地直愣愣地打在自己身上以后。 “你……你给我站起来。” 某男立刻站了起来。 “站那么近干嘛,离我远点……” 某男差点从窗户跳出去…… “回来,谁让你出屋子了……你你你坐到床上去!” 某男又乖乖坐到床上去了…… 结果等某男坐好了,叶阑静又后悔了。 这丫把她软乎乎的大床坐了,让她坐哪? 她这个人平时是跟软骨头,最讨厌坐那些没有靠背的椅子,偏偏她屋里还都是这样的椅子。 想当初,小红还总是告诫她,女孩子坐凳子不能坐一个屁股,只能坐三分之一,还得挺直上半身。 直接给她几个白眼瞪回去了。 咳咳,思维跳跃的有点远了。 这个赤邪,扰了她的好觉,总得从他口里套出点什么才行。 “赤邪,我现在有话问你,你必须如实回答。”叶阑静一脸正色地站在他面前,颇有警察审犯人的优越感。 赤邪简洁木讷地点点头。 “嗯,我来问你,”叶阑静严肃地拧着好看的眉毛,问道,“你喜欢我吗?” 咳咳…… 如果我们的当事人是有意识的话,估计这会肯定已经满头黑线,雷的外嫩里焦了…… 叶阑静话一出口自己也汗颜了一把。 咳咳,她只是在验证一下这家伙是不是真的被青蛇蛊控制了而已,验证而已。 她如是自我催眠着…… 可惜赤邪同学的字典里似乎没有喜欢或者不喜欢这样的概念,以至于他听到问题后也没有作出答案,只是一动不动地瞪着叶阑静。 “咳咳,这个你不理解,那咱们换个话题,”叶阑静润了润嗓子,结果又死性不改地又来了一句,“你一般几天洗一次澡?” 正努力往床沿上攀爬的青小蛇爬到一半,莫名摔了下来。 好在赤邪没拆叶阑静的台,我自岿然不动地坐在那里,而后面无表情地回答:“不定期。” 这一回答显然似给恶作剧因子大动的某人打了鸡血一般兴奋。 阿弥陀佛,原谅她吧!真的不是她想这样的。 要是换成你对面坐着一个长相颇英俊却画着老鸨妆容穿着大闺女衣裳的杀手,你也会很难保持正经的。 于是乎,一场雷人的对白诞生了…… 赤邪,音兰好看还是醉心好看? 赤邪,你一般穿什么颜色的内裤? 白色…… 赤邪,杀人的时候如果突然尿急,你怎么办? 憋着…… 赤邪,你还是处男吗? 第86章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第86章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赤邪,你的脸长的有一点帅,是做过整容的吗? 赤邪,你有没有脚臭? 没有。 赤邪,你杀过多少人…… 不记得了…… 叶阑静不知道自己拐了多少个弯才终于拐到正题上。 显然,她问得投入又尽兴,并且很是乐此不疲。 她总是很轻易地原谅自己间或犯抽抽的毛病。 可是,赤邪,你杀过多少人? 不记得了…… 多到记不得了。 好似一盆凉水从头顶泼到脚跟。 这才将她恍然清醒。 坐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多么冷血的魔鬼呵! 不过,总的来说,赤邪杀过多少人,和那些人都是谁,和她叶阑静没有一毛钱关系。 她关心的只有一件事。 “为什么来杀我?” 明明和音兰已经达成了共识,应该不会这么快对她下手才对。 赤邪依然机械而木讷地回答:“奉命,铲除叛徒。” “奉命?”叶阑静立马抓住了关键词,“奉谁的命?” “音殿之主。” “什么?”叶阑静对这个回答大吃一惊。 一直以来,她的思维一直围绕在音兰和烈风他们身上,从没想到会冒出一个音殿之主! “音殿之主?你怎么会联系到音殿之主的?” 照理,他们这群人和和琉璃宫总部的联系早已被离墨切断了。即使信号求救来的赤殿杀手,现在也被离墨给剿灭了个赤邪,又是怎么联系到音殿之主的? “音主一直在隐京城,第一次离开三王府之前,音主已然联系上了我。” 赤邪的回答不啻于一颗炸弹在叶阑静心中炸响了。 她几乎有点难以置信地说开口:“你的意思是,音殿之主在三王府联系上的你?他一直在三王府?” “是。” “现在也还在?” “是。” 叶阑静的心有点凉。 难怪杜鹃会莫名失踪,难怪她脚上中的暗器上淬的是音殿密毒,难怪赤邪身上中的也是音殿之毒。 原来是还有一个强大的幕后黑手! 今夜和她交过手的那个人,武功要比她高。那人,就是音殿之主吧? 想想都可怕,居然有这么危险的人一直潜伏在自己周围。 自己之前那些作为,是不是全部落到了他眼中? “音殿之主,是不是上次救你们出王府的那个黑衣蒙面人?”叶阑静忽然联想到。 赤邪摇摇头:“不是。音兰说,那人该是六王或者皇帝派的细作。只不过,他确实是受音主之命而为。” 叶阑静眉头细细地皱起。 早听说六王、过去的太子,现在的皇帝、和琉璃宫互有勾结,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吗? “你见过音殿之主本人吗?他是男是女?相貌如何?” “音主擅伪装,易容,除了宫主和其他两大殿主,没有人见过他的真实容貌。” 赤邪这话却把叶阑静弄的糊涂了。 “既然你都没见过音殿之主,又怎么知道那个给你下命的人就是他呢?” “令牌。”赤邪言简意赅。 “嗯?”叶阑静愣了一愣,忽然似想起了什么,从衣襟里掏出一个很不起眼的木刻牌。 雕工还算精美。正面有一个“音”字,反面却是一个“诛”字。 当时脱赤邪衣服的时候掉下来的。 以为只是很不起眼的令牌,所以也没在意,顺手带在了身上。 “就这破玩意儿,仿冒几个岂不是很容易?”叶阑静将木牌不屑地在手里掂了掂。 嗯?分量还挺重的? “此木,火烧不化。必然不可能假。”赤邪却笃定地说。 “什么?烧不化的木头?”叶阑静瞠目结舌,嗅觉灵敏的她,还从中隐约闻到一股幽香。 这还是木头吗?这琉璃宫,稀奇古怪的东西怎么这么多? 其实心里也明白。 这个音殿之主,八九成是真的,不太可能作假。 他用的毒,他的潜伏能力,他的手段计谋,无一不证明着他的身份。 只是,还是有一些疑惑的地方…… 既然音殿之主命令赤邪来杀自己,必然是判定了她的叛变,那么…… “你明明可以一刀杀了我的,为什么却迟迟不动手呢?”如果他直接动手,就决定不会有青小蛇什么事了。 说句自己不太服气,又不得不承认的话。 这个赤邪,是她目前为止遇到的,单武功来说,高的最离谱的一个…… 他要杀她叶阑静,她还真就只能是砧板上那鱼…… “音主说,醉心、音兰、烈风三人均已叛变,让我全部除之。我心存疑惑,想证实一下。”他的声音低沉了两分,“果然,那两人也有可疑之处。” 这一句话,真是赤邪今天晚上说的所以话里最让叶阑静心情沉重的话。 这音主,要将他们全杀光? 说她和烈风叛变可以理解,说音兰叛变,是不是有些牵强了? 虽然音兰确实有不诚之心,只是那事,也就在她们单独相处时表达过,实在很难想象那音殿之主那么神通广大,连这也能知道? 最不可理解的是,她让赤邪去杀她们三人,却又给赤邪下了致命的毒! 不对劲啊!不对劲啊! 赤邪这种没脑子只听命令的杀手,是再好不过的利用工具了,为什么要连同他一起赶尽杀绝? 这音殿之主到底安的什么心? 叶阑静越想越觉得这事情蹊跷,不由地在屋子里来回踱起步来。 可是任她怎么苦四冥想,仍是理不清这音殿之主这么做的意图。 看来,这件事一定还漏过了太关键的部分她不知道。 她看着床上完全失去了主观意识的人,揣度着其中利害关系。 虽然说,赤邪现在是唯一能接触音殿之主的人。但是,赤邪身上的毒已解,再和音主接触必然会暴露。 那时,恐怕音殿之主会第一个向他下杀手。如此一来,叶阑静的苦心就全废了。 看来,还是让他和音兰他们汇合比较安全,有需要的时候,他说不定还能帮上大忙。 她定了定神,开始吩咐道:“赤邪,你现在立刻离开三王府,去和音兰她们汇合,不要再和音殿之主联系,也不要将这些事情告诉音兰她们。帮我监视住她们的动向,有情况的话,想办法通知我。还有……算了,就这样吧……” 一句“找机会,杀了烈风。”硬生生卡回了喉咙里。 还是……做不到啊…… 明明知道鹬蚌相争,才能渔翁得利的。 还是,做不到啊…… 赤邪简单一点头,二话不说,起身就走。 把正在感慨中的叶阑静猛然惊醒。 “给我回来。”她大声一呵,赤邪又乖乖走回来了。 她满脸黑线地看着那个花姑娘似的木头人,问:“你就这么走了?” 第87章 离墨的伤恨 第87章 离墨的伤恨 赤邪茫然。 叶阑静头疼,哎哟哎哟头疼。 为嘛醉心没有告诉他,控制了一个人的思想,他的智商也会变低啊? 他这给她穿着贵妇装,顶着两坨红鸡蛋似的腮红,披头散发外加一对黑眼圈,是准备出去拉客哪还是装鬼吓人哪? 他也不怕暗卫给他射成一个窟窿! 好吧,虽然这些都是她的杰作……虽然穿着他夜行衣的好像正是自己…… 于是乎,叶阑静又不得不花了老长一段时间换衣服,让他梳洗干净,吩咐细节,以免那根木头人又做出什么蠢事来。 等忙完一切,看着赤邪的背影顺利离开,而没有惊动暗卫,叶阑静才一下软倒在床上。 累,累极…… 如果说,救完杜鹃是身累……现在就是身心俱疲了…… 活下去……不容易啊…… 叶阑静陷入沉睡的时候,已经隐隐感觉到了。这一夜,不会是平凡的一夜。 当她的体力透支,当她的精神压抑不已,她没有力量来抵抗那个长久来一直困扰她的梦境了。 叶阑静伫立在那所门上朱红已经斑驳的荒宅门口。 冰冷刺骨的晚秋之风袭袭,她却毫无所觉。 不知多少个夜晚走到了这里,冥冥中似乎有什么力量一直引诱着自己。 进去。进去。 她轻轻推开门。 真的很轻很轻。 那沉重的大门就应声而开,嘎吱嘎吱地倾诉着岁月的流逝。 府邸因为空旷无人烟而显得格外的大。所有的楼阁回廊都蒙着厚重的灰尘和蜘蛛网。 然而叶阑静似乎总是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 她无暇细想,身形在一座座楼阁假山间疾驰而过。 她能感觉到她要去的地方已经很近了。 近了,近了,就在前方。 那似乎是一处后院。 原本花圃里的土地早已干涸龟裂,只有顽强的杂草还在肆意横行。 荒芜的土地里,一座孤坟茕茕独立,一个白色的身影就弯腰伏在那墓碑之上,身体颤抖,似乎非常痛苦。 叶阑静能感觉到自己心脏的跳动声,清晰得仿佛在这空旷的府邸里回荡。 她一步一步朝白影走去,一直走到只他背后,只剩一步之遥。 不动也不做声,似乎怕惊动了这个白衣身影。 然后,她听见他温润的嗓音,低沉而伤痛。 他说,静儿,你终于来了。 他回过头看他,露出那张俊美深邃的脸庞。 温润的眼,明朗的眉,酷似离墨的脸廓和薄唇。 只是眉间一点美人痣,淡薄了那份刚硬和霸气。 他笑,本该如阳光般和煦温软,又如海洋般静谧包容。 至少叶阑静记忆里的那笑是这样的。 可是他凝视着她,嘴角弯曲着的弧度却挂满了苦涩和无奈。 她睁大了眼,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看他,势必要看出一番破绽来。 可是,她喊他,声音里的颤抖出卖了她自己。 她说,拓…… 想过千次万次,却真没有想过是这样见面。 是梦吗?不是梦吗? 想过千言万语,真正见到时却好像喉咙被堵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有眼泪无声地往下掉。 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他艰难地站起来,向她伸出修长的双臂,将她纤弱的腰肢搂入自己的胸膛。收紧,再收紧。 几乎要勒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也不舍得挣扎。 那种熟悉的安全的感觉明明白白告诉她,他是颜拓,她的拓! “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他轻轻地说。把浓厚的哀伤藏在她的背后。 她拼命地摇头,泪水沾湿了他的肩膀。 是她的错。是她的错。 如果她不去多管萧虹的闲事,拓就不会出事。 她们也不会被卷到莫名其妙的地方,也不会卷入莫名其妙的事情里。 “傻丫头,不要哭。”颜拓心疼地揉了揉她的脑袋,“这不是你的错。” “一切皆有因果。欠下的债总要偿还啊!” 叶阑静听不懂,泪眼迷离的抬头看他。 为什么,有点听不懂拓说的话? “听我说,静儿,”颜拓沉重的声音又一次在耳边响起,却遥远得好像带了回音,“醉心的魂魄戾气太重,你如果长久和她呆在一具身体里,迟早会被戾气侵染,万劫不复的,一定要想办法将她赶出体外。” 为什么,觉得好奇怪?拓在说什么?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叶阑静的眼神越发地无助。 一定有哪里不对劲,对,不对劲! 颜拓看着他的眼神有些心疼。 这个傻瓜,还是那么喜欢自欺欺人! 不喜欢的事,不能接受的事,就会自动忽略,假装看不见,听不到。 像个把头埋在沙子里的鸵鸟一般。 “静儿不属于这儿,”他抚摸着她的秀发,声音温柔而缱绻,“如果有机会,就想办法回去吧!回到……属于你的世界!” 她摇头,她想说不,不要,不回去,不想听! 可是忽然发现,自己开口却说不出声音来。 叶阑静终于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了。 也是那一瞬间,她的思路清醒了一些。 她从颜拓怀里跳出来,不断地环顾四周破败的古代楼阁。 她看到白袍的男子颓然地靠着坟冢站着,目光凄凉而悲伤。 她看到坟冢上鲜红欲滴的四个大字:绯衣之墓。 她仿佛看到那个红衣翩跹的奇异女子的身影。 她说,醉心,既然你爱离墨,舍不得伤他,不如跟我合作,反了这琉璃宫如何? 她张扬的大笑,自负又爽朗,她说,离非,想杀我,没那么容易,难道我没有告诉过你,我有颠覆琉璃宫乃至整个离隐国的能力? 有什么记忆冲击着她的脑袋,鲜血,绛红衣衫,女子跪倒在白衣面前。 所有混乱的东西都在她脑袋里叫嚣,试图冲破出来。 颜拓似乎不是他认识的那个颜拓了。 她的那个拓,眉间永远挂着随意而温暖的笑。即使在她最落魄的时候,也只会藏着深深收敛的心疼。 她的拓,目光总是聚集在她的一举一动上,将她经常得意忘形的身体时时刻刻拉近自己。 他不该是这个穿着古代衣袍,梳着古代发式,眉目忧郁的男子。 他不该那样无力的依靠着一块陌生的石碑站着,任由她在这里慌张地转圈。 叶阑静的头忽然很痛,那些血一样恐怖的记忆再次袭杀进她的大脑。不知道是她在脑子里绞杀这些记忆,还是这些记忆将她拖离这个梦里。 恍惚间,那个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 “静儿,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什么?”叶阑静头痛地捂住了脑袋。 第88章 狗拿耗子的某王爷 第88章 狗拿耗子的某王爷 “不要杀人。” “啊——”叶阑静头痛了尖叫了出来,她一定听错了,听错了。 颜拓不会说的是“不要杀人”,拓怎么会以为她要杀人呢? 他该是那么那么地了解她了解她的啊! 所有纠结的声音混绕在一起,所有记忆像碎片一样划伤了血肉。 左边,是他和颜拓手牵手,漫步在星空灿烂的夜里;是颜拓忽然蹦到她面前,将一袋各种牌子的糖果举到她面前;是她叉着腰警告颜拓,不许叫她静儿,像个土包子一样;是她学着颜拓回旋踢的样子,一屁股把自己摔在地上;是她心血来潮要送颜拓回家,结果自己又迷了路,不得不让颜拓再送回来…… 右边,是她对着离墨卑颜恭顺,眸间却充斥着黯然无华的算计;是她冷冷地看着假扮环佩的音兰,说她没有背叛;是她看着发狂的小红,神色漠然无动于衷;是她毫不怜惜地将尖利的匕首一次次扎进血肉里,喂养器皿里恶心的肉虫…… 那些画面不和谐地碰撞在一起,那个低沉的声音悠悠在中间炸开来。 “静儿,你变了……” 叶阑静想辩驳。她没有她没有! 突然纠缠进这样一个陌生的环境,语言、习惯上的改变不是很自然的吗? 她的生命受到了威胁,她只是努力地在给自己寻找一条生路,这样也错了吗? 是她们都逼迫她,威胁她,囚禁她,难道她还能天真地等待谁的庇佑,坐以待毙吗? 为什么拓要这样说她?为什么! “不要忘记你自己是谁……” 落凤阁的正主闺阁,摇曳的烛光不稳地晃着,焰心垂了很长也没有断。离墨面色晦暗地站在床榻的暗侧,脸色阴晴不定。 刚从天堑山回来,就听说落凤阁要的补血气的汤药正在加紧熬着。说是凤妃气血亏虚,急需大补。 心里一着急,也顾不得休息,就连忙赶了来,看看她到底有没有事。 结果呢? 他自嘲一笑,看着她陷落在噩梦中,整晚整晚地叫那个不算太陌生的男人的名字。 颜拓。 他老子的,颜拓算个什么鸟东西! 真是再良好的教养也要暴怒了。 睡着他给的屋子,他花钱买的床,吃着他的粮他的补药,居然在梦里还心心念念着另一个男人? 哼,要是这个男人心里有她,在她如今陷入困境的时候,又怎么会无动于衷? 想起来便好像心中火烧火燎的,恨不得一把将她揪起来质问。 她不是那个没心没血的魔宫杀手吗,他还在等她算计着自己的小命呢。他还想看她能耍什么花样,能折腾到什么地步。 为什么脸上要露出这么哀伤绝望的表情? 还是说,她也有心,也会痛,也会伤,只是不是为自己罢了? 恨。真正透心透骨的恨。 可是恨到极致,总会忆起,三年前,那个弱不经风的小身体,为他挡下了几乎致命的一刀。 当时大夫说,她时日无多。 于是他想也没想,用自己的一半内力护住她的心脉,捡回了她的一条命。 那刀是淬了毒的,离心脏只差一点点,活下来绝对是一个奇迹。 离墨一直想问她,那样处心积虑的地骗取她的信任,若是一不小心死了,还有什么意义? 叶阑静清醒的时候迷迷糊糊看见一个人影站在他床尾,目光深沉而疲倦地望着她。 “拓……” 才一声喊出,只见面前的人飞快地剑眉倒竖,两道刀子一般凌厉的目光迅速射向她。 “再喊一遍试试。”离墨恨不能立马上去两个耳刮子扇醒她。 听说他和那男人长的很像?一个两个的都还认错? 一股熊熊的嫉妒之火从胸腔冒起,仿佛自己成了那个男人的代替品。 叶阑静被离墨凶狠的眼神吓得一个激灵,立即从床上坐起。 好不容易看清了来人,才开始用手指一圈一圈的揉太阳穴。 似乎……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啊…… 离墨就这么看着她一圈一圈揉太阳血,直到把脸上所有弱懦的表情都揉尽。 然后恢复平日一脸的淡漠和冷静,问他:“王爷怎么会在这里?” 有时候,离墨看到她这个样子,真是有一种不知道该笑她还是该抽她的感觉。 最终离墨还是维持了一个王爷该有的高傲和镇定,淡淡地说:“听说你病了,下人刚把药熬好端上来了,你趁热喝了吧。” “药?”叶阑静疑惑地扫了一眼屋里,果然在桌上看到两碗还微微冒着热气的褐色汤药。 理了理思绪,终于想起来,大概是梅儿以她的名字让人熬给杜鹃的。 “我待会喝。”随口甩了一句,就开始自己更衣。 毕竟,这么躺在床上和离墨说话的感觉,总让她有些不自在。 而且,她自我感觉穿得还是很厚实的。 北离天气冷的有点厉害,她平时都穿着中衣睡的。 在离墨面前穿几件外衣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离墨就不这想了。 一个女子,随随便便就在男人面前更衣……好吧,虽然这个女子表面上看起来是他的妾室……但是这样随意又开放的举动,难免惹得他有些心猿意马。 只好敛下那幽暗的目光,假装转身端药来引开自己的注意力。 “药凉了会失效的,要我喂你?”离墨挑眉回看着穿衣飞速的某人。 “不喝了。”叶阑静烦躁地看了他一眼,颇有点不识好人心的样子。 开玩笑,这恶心的东西她才不喝? 她宁可吞虫子也绝不沾一滴那苦水! 离墨看着她任性的样子真是很无语。 什么大灾大难都经历过来了,也没见她动容过一下,就为了这么几碗苦口良药,眉毛纠结成了麻花? 还是说,这是一种撒娇的表现? 想完,离墨自己眉毛也有些抽搐。 “不喝也行,以后不要出落凤阁了,免得我担心你什么时候晕倒在什么地方。”好说好话不管用,威胁总行了吧? 叶阑静真是要气疯了,狠狠瞪着狗拿耗子的某王爷,咬牙切齿:“喝什么喝,这不是我的药!” 离墨眉毛也纠结成了一团。 今天这位火气怎么奇了怪的大,嗯,月信来了? 还挺说的过去的,正好失了血喝点补血气的药嘛。 估计某女知道某王爷的想法是要气得吐血了。 “说什么胡话,不是你的药是谁的药?” 叶阑静白眼一瞪,头疼的厉害,懒得寻思,直接就道:“杜鹃的。” “杜鹃的?”杜鹃也来月信了?嗯,也说的通,药有两碗。 原谅人有时候偶尔的自以为是吧……尤其是离墨这种与生俱来的…… “嗯。”叶阑静起床坐到桌边,背对着镜子就开始梳起发来,下人们也陆续进来伺候她梳洗,“王爷出门游玩的这段日子,王府发生了些不大不小的事,杜鹃受了伤,我差人熬了药给她。” 第89章 归去来兮 第89章 归去来兮 离墨心中一惊。 他吩咐过梅儿杜鹃,轻易不漏功夫的。 如今杜鹃都受伤了,只怕不是什么小事。 “你没什么事吧?”离墨脱口问道,随即才发现自己过于紧张了,人好好的坐这,能有什么大事?于是又改口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黄杨木梳在发结处顿了一顿,叶阑静敛起满眼的意味深长,说:“有人在我的羹汤里下了毒,我差杜鹃去查,不想杜鹃被一个黑衣人打伤了。” 这个事情,对离墨没什么好瞒的。况且,她目前还需要离墨的庇佑,这种事想完全瞒住不太现实,还是简要的说了比较妥当。 离墨一听,顿时变了脸色,王府里有黑衣人?还下毒还伤人?他回来以后根本没有部下报告过这件事,难道暗卫和黑衣卫都没有发现这事吗? 到底是谁这么嚣张,这种形势下还敢在他墨王府妄动? 音兰和赤邪他们? 可是烈风同样没有消息报告给他! 叶阑静看着离墨苦思冥想地样子,想了想,说:“一会我去给杜鹃送这汤药去,王爷也去看看吧?” 去看杜鹃之前,叶阑静着人先去通报了一声,让她有所准备,以免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给她家王爷瞧了去。 不过即使如此,叶阑静和离墨去到他们的屋子以后还是有些被震惊到的。 没有人恭迎王爷。 杜鹃一身狼狈,衣服未曾换,斑斑血迹很是刺眼。 她像一头发狂的小兽一样,喉咙里发出低沉而痛苦的呜咽声,两眼空洞无神,两只手掌凌空挥舞,嘴巴却死死咬着梅儿的肩头不放。 而梅儿,则是用尽全身力气抱住她的身体,忍受着杜鹃不时的拳打脚踢和肩头的刺痛,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即使杜鹃在面临生死关头,她都没有轻易掉下的眼泪,现在却不要命的哭花了整张脸。 叶阑静只看了一会,就立刻明白了:“性命无碍,只是那毒烧伤了她的眼和喉咙。” 余毒未清,她该料到杜鹃不会完好无损的。 梅儿虽然早就知道,但是听叶阑静这么一说,就更是心痛难耐起来。 她总觉得,若不是她不够镇定,后面没能帮杜鹃施上针,杜鹃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看着杜鹃几乎崩溃的样子,她也几乎要被悔恨击垮了意志。 她是一个多么爱说爱笑的女孩子呀!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会弯弯的像月牙儿一样。 现在让她同时失去了声音和光明,叫她一时间如何承受! “先喝药吧,她失血过多,身体还太虚。”叶阑静叹息着吩咐了一声,立马有随行的下人将药汁端了上来。 可是那人还没走近,杜鹃挥舞的双臂就砸向了那汤碗,碎瓷汤药溅落满地,吓得端药的女子连连惊叫。 离墨头疼地按了按眉心。 相对于叶阑静的惋惜,离墨更多的是有些无语。 怎么看,都觉得场面有些熟悉。 他墨王府最近是怎么了,犯太岁么?一个两个都疯的疯傻的傻。 先是身边的这个装疯卖傻,又是青瑶那丫头跟中了邪似的发疯,现在又多了个杜鹃。 这情形,可不是就是前段青瑶发疯时候的翻版。 “王爷,倒是说句话。”叶阑静白了他一眼。 这个男人,不是要来看杜鹃的么,怎么看到了还露出那么一副无良的表情。 “杜鹃。”离墨沉声喊了一声,“还认得本王么?” 杜鹃一听离墨的声音,奇迹般地停止了狂躁的挣扎,愣愣地朝虚空中离墨的方向张望去。 显然,她没疯,只是受到了太大的打击。 “你……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离墨皱眉问道。 随即意识到自己犯傻了,她现在不能说话,要她如何解释。 杜鹃不闹了,只是身体蜷缩成一团坐在床角落里,开始无声地呜呜大哭。 离墨又头疼了,转头问叶阑静:“可请大夫看过了?” 叶阑静摇头:“你没在府里,没敢喊大夫。” 离墨连忙派人去请大夫。 现在这个情况下,哪里还能想问出个所以然来。 “知道中的什么毒么?”离墨知道醉心懂毒,于是又问她。 “不知道。”叶阑静目光一黯,“不过,可以确定是音殿之毒。” 不是她特意要瞒着离墨,只是万一有人听说过“归去来兮”,她又不得不花费功夫解释,这无药可解的毒下,又怎么会有人幸免了。 “连你也不知道的音殿之毒?”离墨眉头皱得更深,显然并没有怀疑叶阑静,“会是音兰赤邪他们所为吗?” 叶阑静沉默良久,才语气沉重地说:“王爷还是小心为妙,只怕,琉璃宫还有其他人参与进来了。” 意思很明白,这件事,不像音兰赤邪所为。 虽然叶阑静猜测八成的可能是那个音殿之主,可是,她也不好和离墨直说。 总还是,要给自己留些后路的。 离墨闻言脸色更是阴沉,却仍是冷冷一笑:“来的也好,就怕钓不上大鱼来呢!” 又看了一眼受伤的杜鹃,吩咐梅儿:“你先好好照顾她,等大夫来过了,再来向我禀报情况。” “是。”梅儿应道,眼角却偷偷瞄了一眼叶阑静。 叶阑静也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并不说话。 “心儿,这边暂且交给你了,”离墨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急匆匆的地说:“我先去处理些事情,回头再来看你。” “交给我?”叶阑静颇感好笑地抬眼看他,他还真把自己当部下用了啊? “听话,别闹。”离墨敷衍地揉了揉叶阑静的脑袋,完全无视她的挑衅,好像真的想到了什么急事。 叶阑静身体一僵,只觉得被那只手掌摸过的地方头皮发麻。 这个蠢货,到底知不知道,虽然总是很完美地掩藏自己的感情,但是只要一着急,他眼底的情绪就会暴露无遗。 担忧的,宠溺的,仇恨的,伤痛的…… 真是让人气恼的坏习惯! 叶阑静瘫倒在落凤阁的大床上,浑身说不出的疲累。 这一夜的觉,仿佛是白睡了。 依稀记得做了一个很恐怖的梦…… 现下,却记不清起来,似乎仍旧和荒宅有关。 明明刚起床那会,还是记得很清楚的。现在再想,却是怎么也记不起来。 离墨让她负责那姐妹俩,她可没有那个闲心。 某王爷前脚一走,她后脚就跟出了。 只是临走,看着仍哭泣不止的杜鹃,丢下一句话。 “若活着,总有希望;若不堪折磨,不如趁早了断,免得累及身边人。” 话也许说的重了,可仍是如此无情地说了…… “王妃。”梅儿的声音打断了叶阑静漫无边际的思路。 她倒是很识趣,是要去离墨那里禀报前先来这里的吧。 “大夫给杜鹃看过了?”叶阑静没有起身的意思,仍是软绵绵地倒在床上,懒懒地问。 第90章 六王爷的算计 第90章 六王爷的算计 “看过了,说是……眼睛和嗓子,都难以治好了……”梅儿哽咽着说。 叶阑静沉默。 “可还记得,我救她之前与你说的话?”叶阑静轻轻道,声音有些空灵。 “记……得。”梅儿垂着头,声音里顿时紧张起来。 如果说之前听觉得是莫名其妙的话,在看过那么多虫子灌进杜鹃肚子里以后,她对叶阑静所说的“虫疫”已然怀有彻骨的恐惧。 在身体里成长繁衍再无限传染给其他人的虫子?想想,都已经觉得毛骨悚然。 如果她早知道,救杜鹃,要冒着祸及天下苍生的的危险,她就绝不会心怀侥幸,宁可和杜鹃一起死了算了的! 可是一步错,悔之晚矣。 现在即便是死的念头,她也不敢随意肖想了,只怕惹的这位主一个不高兴,就会祸及天下苍生。 叶阑静眼角的余光瞥到她因为害怕而颤栗的身子,忍不住叹一口气,说:“你放心,我无意和你家王爷做对。 乱世之中,我只求自保。 只要你不将我救治杜鹃一事告诉离墨,我自然不会为难于你的。 只是,”她顿了顿,口气忽然变得狠厉起来,“若是他人要迫害于我,我也不会坐以待毙!若我非死不可,我不介意让天下人给我陪葬!” 冰冷的话语无情得如来自幽冥地狱,在屋子里盘旋不散。 梅儿被那口气吓得一个寒颤,连忙跪倒在地,无声地磕头。 叶阑静知道,她在表忠。 梅儿总以为,在经历了一些事情以后,她和侧王妃的关系产生了微妙的变化,应该没那么恶劣了才是。 可是听到叶阑静说的话,她心里也十分明白,她在威胁她。 拿这天下苍生的命,威胁她。 果然,侧王妃还是十分讨厌她的啊。 “离墨要是问起来,你就回不知。”叶阑静的声音又恢复到懒洋洋的样子,“就说,我将杜鹃带回来的时候,她就已经那样了,如果他还有疑问,就叫她直接来问我。” “是。”梅儿诺诺点头。 “没事就下去吧。”叶阑静阖上眼眸,只觉得眼睛也一阵酸胀。 难道因为精神太紧张,便许久忘记了眨眼么? “王妃……”梅儿没有退下,仍是跪在原地,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事?” “杜鹃的眼睛和嗓子……可还能治好?”梅儿紧张地看着叶阑静,眼里是最后一丝希冀的光芒。 叶阑静苦笑,这孩子当她神仙么,样样都行的? “大夫都说治不好了,你问我有什么用?” 梅儿眼神一黯,喃喃道:“连王妃也治不好了么?” “看她造化吧……”叶阑静长长地舒了口气,“你先下去吧,我睡一会,午膳不用喊我了……” 叶阑静不想再在这些烦人的事情里周旋,尔虞我诈。 所谓“虫疫”的蛊虫,她自然是没有的。 那东西稀世罕见,哪能是她能随便弄到的,不然,几个离隐国都不够灭的。 这么说,不过就是恐吓恐吓梅儿罢了。 毕竟,蛊术的秘密万一透露,她极可能性命不保。 她现在只想好好地躺在床上,回忆那个被她忘记了的梦。 又或者直接回到梦境里。 总觉得,有太过重要的东西,被她遗漏了。 该死的,到底是什么? 不自觉的,酸痛的眼睛就湿润开来,温热的液体一滴一滴从眼角滑落。 “静儿,你变了……” 沉痛的声音,是谁在呼唤她? 是谁的告诫听起来却痛彻心扉? “回到……属于你的世界……” 荒宅的梦似乎就这样消失了,无论叶阑静怎么回忆,怎么祈祷再做一次那样的梦都无济于事。 整整三天过去了,她连荒宅的破败大门也没有再梦到。 她坐不住了。 她想,既然荒宅不来找她,那就由她去找荒宅好了。 于是乎,第四天一大早,她就来到了某院落一墙头,和守在那儿的暗卫来了一次史无前例的对峙。 为什么? 因为由于某人极度缺失的方向感,她确保自己走出去拐几个弯就能把自己迷丢了,所以她坚持要按照梦境里所走的路线,从这处墙头翻出去。 暗卫很汗,暴汗,瀑布汗。 你说王爷早撤了侧王妃的禁令了,她好好的就是非要给你上这来翻墙。 是报复,绝对是报复! 又于是乎,一刻钟后,书房里的离墨得到属下报告说,凤妃要翻某院落的墙出去,来征求他王爷的意见。 某王也很汗,好好的她不走大门翻什么墙? 可是人家凤主子说了,一定要从那个墙翻出去,她才认得路。 于是某王抽搐了,恶狠狠地丢了一句,下次再碰到这种事,不许再来汇报,她爱翻哪儿让她翻哪儿! 他觉得,自从她出现以后,他三王府下属的平均素质都降低了,隔三差五就带来一些让人恶寒的消息。 暗卫们也觉得郁闷。 过去是王爷自己说凤主子一举一动都要向他汇报的,现在又嫌他们烦人了。 真是吃力不讨好。 况且,这爬墙的寓意也不太好,不是么? 最后于是乎,叶阑静终于顺利从那院落的墙头翻了出去,还很无良地朝梅儿挥手大喊:“老娘先走一步咯!” 梅儿苦于离墨不能轻易漏功夫的命令,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叶阑静翻出墙,白眼一眨一眨。 顺利甩掉了梅儿跟屁虫,叶阑静不着急了,老神在在地晃悠了几圈,终于搞清了这处墙头出来的具体位置。 位置弄清了,叶阑静没有急着去找梦境里荒宅,总觉得晚上去的话,会更加贴近梦境的遭遇。 她先去热闹的街上逛了一圈,买了些各式各样好久没吃的甜点零嘴过过馋瘾。 逛累了,又去三喜酒楼二楼临窗订了个位子坐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希望等到什么人。 音兰已经好久没有联系她了。 这直接导致她和离墨的合作成了空话。 尤其是,离墨摆出一副圈养她的姿态以后,更是让她心里很是不舒服。 在三喜酒楼坐了一上午,该来的人没碰上,倒是叫那执着寻找了一上午的梅儿给追上了。 说起梅儿,她本该是照料杜鹃的。 可是听说叶阑静要出府,便什么也不管,执意要跟着。 不知道是因为离墨的命令呢还是担心这个无良主子一个不高兴就在大街上散播虫疫。 “我说梅儿,你不在王府里照料杜鹃,就这么跑出来,也不怕她被人杀人灭口了?”某女唧唧歪歪地劝说,希望梅儿能回心转意,乖乖回家去。 梅儿脸色一白,顿了顿,却说:“有王爷在,不会的。” 叶阑静听了直翻白眼。 第91章 真假王妃 第91章 真假王妃 这可真是盲目崇拜啊,当初她被音兰劫持的时候,还不就是他家王爷在府里的时候? “我让你收起来的东西的,万一被哪个毛手毛脚的下人发现了,我……” 不等叶阑静说完,梅儿立刻接上。 “主子放心,奴婢收的很隐秘,万不会被人发现。” 叶阑静一拍脑门。 得,没戏了,这丫头吃了秤砣铁了心了,跟定她了。 正考虑着还要不要花点功夫再教育时,却又被一个不速之客打断了。 “姐姐?” 嗯?认亲的? 叶阑静回头一看,就见到一个衣着华服的贵妇,一脸激动和喜悦地望着她。 “姐姐,你又不认得我了吗?”妇人见叶阑静呆愣了半天没声音,脸上露出焦急的神色。 叶阑静嘴角抽搐,什么叫“又”不认得?好像她天天得失忆症似的。 想起来了,这个女人是苏凤起的双胞胎妹妹,苏凤舞。 上次在生辰宴上见的时候,好像她就对她说自己失忆了。 不能怪她认不出这张和苏凤舞一模一样的脸来。 事实上,叶阑静照镜子的次数屈指可数。她可不愿意没事瞪着醉心那双幽怨的眼神。 “好巧。”叶阑静有些尴尬,对这个妹妹的印象似乎是精神上非常依赖姐姐的,只可惜她不是她姐姐,没有那种姐妹之间的亲近感。 “姐姐记得我就好,我真担心姐姐又把舞儿忘记了。”苏凤舞一脸庆幸。 “妹妹一个人来吃饭?”真奇怪,已婚妇女不是一般都呆在家里伺候男人照看小孩的么,她居然跑来酒楼玩? 苏凤舞表情有些尴尬:“姐姐,我让薇薇带话说想与你一叙有些日子,不知姐姐可还记得?” “嗯?哦……记得。”那个小孩很是有些心计,叶阑静敷衍,“最近事多,可不就搁下了。” “姐姐,咱们好些日子不见了,去我们楼下包厢坐吧。妹妹有好些体己话要与姐姐说呢!”苏凤舞拉了叶阑静的手,一脸恳求的神情。 叶阑静照旧是不着痕迹地抽回自己的手,说:“也好。” 这姑娘似乎不长记性,认识她的人都知道她叶阑静不喜欢和别人肢体接触,尤其是同性! 不过苏凤舞似乎没有注意到这点,听见叶阑静答应了,很是高兴:“太好了,姐姐。知道姐姐爱吃鱼香茄子和酸菜鱼便一早点了,现在刚好该上菜来。” 叶阑静闻言挑了挑眉。 苏凤起爱吃什么她不知道,不过就她本人而言,是一滴辣也碰不得的,看来这顿饭吃的不会那么愉快了…… 苏凤舞包的一间包间正是三喜之一的“金榜题名时”。她很好奇,她还没看过“洞房花烛夜”那一间有什么特别之呢。 走到包间门前,苏凤舞却停了下来,回头看看自己随身的两个小丫鬟,说:“你们两个留在这,我和姐姐要说些女儿家的悄悄话。” 说完,有不太好意思地看看梅儿,那意思很明显,是希望梅儿也回避一下。 梅儿可不买账,直接就是一句:“我跟着我家主子。”语气阴森森的,很是不客气。 怎么听这六王妃说话都有些古怪,况且,王爷吩咐过她,不能让王妃离开她的视线。 可是叶阑静哪能答应。 晚上她还要去夜探荒宅,实在不想梅儿这个小跟屁虫跟着,于是附和着苏凤舞说:“行啦,梅儿你就呆着吧,我进去坐一会会就出来了,难不成你还怕我从屋子里消失了?” 梅儿强忍着不从鼻子哼出声。别说,她还真是这么担心的。 早就不能以常人思维衡量这位主了。 可是也无奈。 知道这位主说了不许,再要跟她顶她就立马会炸火。 只好丧气地乖乖留下守门。 “金榜题名时”和叶阑静上次去的那一间“他乡遇故知”风格不太一样。 “他乡遇故知”摆设比较随意洒脱,多种盆栽,自然气息比较浓郁。 “金榜题名时”则显得富贵典雅一些。古玩,字画,红木彩雕屏风。很是有些书香韵味。 叶阑静一进门,就感觉到屋内不一般的气息。只是骑虎难下,到退时,苏凤舞已经在后面关了门。 看来,是一场鸿门宴哪! “姐姐里边请。”苏凤舞的声音不甚自然,尤其是在叶阑静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以后。 叶阑静绕过红木彩雕屏风,便看到了那两个散发出不一般气息的男人。 其中坐在那的男人一身华服,袖口上还能隐隐看见金丝绣线的纹饰,显得耀眼而高贵,倒是和苏凤舞的穿着相得益彰。 其身份还真是不难猜测。 何况叶阑静与他也算有一面之缘,正是六王爷离忧本人。 离忧看见叶阑静的出现,并不惊讶,只是悠然放下抿了一口的酒杯,嘴角弯曲成一个看似友好的弧度。 “久等了,醉心姑娘。”他淡淡笑着,观察着叶阑静的神色变化。 叶阑静确实吃了一惊,没想到离忧居然知道她这具身体的真实身份,而且那么直白地就撕破了她的伪装。 可见琉璃宫和这些当权者勾结之深啊! 她又看向六王身后的那个男人,眉眼很是普通,灰布衣衫,不过气息看上去很是内敛沉稳,一看就不是泛泛之辈。 “邱鹤?”叶阑静眯着眼睛看那个站着的男人。 叶阑静没有回应六王的话,便也就是默认了自己的身份。 人家没有把握知道你的底细,是绝不会如此贸贸然的,因此,实在没必要做无谓的伪装。 只是这一碰面就被下了个台子,她还是得给自己搭回去。 果然,六王和那灰衣男子听见叶阑静的话,很是震惊地对望了一眼。 然后,还是六王先恢复了笑容,貌似爽朗地赞道:“醉心姑娘好眼力!” 眼不眼力叶阑静不知道。 不过这醉心对毒药的分辨能力可是相当了得的。 当时音兰劫持她的时候,邱鹤站得靠她很近,醉心就看出来了,这个男子身中两种奇毒,都出自她琉璃宫。 一就是琉璃宫每一个杀手均被种下的“落寇”之毒,还有一种,却是音殿中也极少有人会配置的“凌刑”之毒。 相同的是,这两种毒都要靠定期服药来控制毒性发作。而不同的是,前者毒发时可致命。后者却不致命,只全身失力,痛苦万分,有如凌迟之刑。 耐人寻味的是,也同样是之前醉心和叶阑静疏忽的一点,这“凌刑”之毒,音殿也仅两人会配制。 一个,就是她醉心,另外一个,则是音主本人! 六王,邱鹤,音主,细作,潜伏的黑衣人…… 看来这关系很复杂啊…… “姐姐,你……你真的不是起儿姐姐?”苏凤舞结结巴巴地靠上前来,捂着嘴巴,眼里是难以置信的表情。 叶阑静还没想好怎么回答这个看起来单纯的小妹妹,六王就抢先他一步哼了一声。 第92章 与六王爷的第一次交锋 第92章 与六王爷的第一次交锋 “早告诉你你姐姐被离墨和你爹娘合伙害死了,你却不信我,现下总算明白了吧?” 苏凤舞踉踉跄跄跌坐在椅子上,小脸瞬间苍白无比。 叶阑静皱了皱眉头,终究什么也没说。 这个舞丫头看来是被六王爷骗的团团转啊! 也难怪,这丫头看上去心地不坏,大概保护过分的原因,心底还藏着一抹单纯。 这样的人,被六王这种满腹算计的人捏在手心里玩弄,是再正常不过了吧? 不过经过这一次,依赖的姐姐的死讯,应该会大受打击吧。 “早闻琉璃宫音殿第一人精通毒道,武功不俗。是除了三大殿主外唯一同时身具两大殿能力的人。”六王笑眯眯地看着叶阑静,说,“不知醉心姑娘,可否赏脸,和本王吃一顿饭?” 叶阑静撇撇嘴:“音殿第一不敢当,不过王爷特地邀我前来,不会是专门就为拆穿我的身份顺便吃顿饭吧?有什么话,咱们开门见山就好。” “好,爽快!”六王满意地点点头,却说,“不过此地说话不方便,咱们换个地方说话吧?” “嗯?”叶阑静犹疑地看着笑得跟狐狸似的六王爷,说,“王爷若是要摆脱我身边那些个跟屁虫,怕是不容易。离墨可是下了死令的。” 六王爷一挑眉,显然对叶阑静提到离墨的态度有些惊讶。 “好一个玲珑剔透的人儿。”六王眨着一双桃花眼,诡秘地说:“要甩开他们,也不是不可能。这就要看,醉心姑娘肯不肯配合了。” 半个时辰以后,焦急等待的梅儿终于等到了那扇门开,连忙迎了上去。 “姐姐,粗茶淡饭,招待不周,您见谅了。” 两个女人正在相互道别。 “妹妹客气了,这样还叫粗茶淡饭,倒叫姐姐不好意思了。” “那姐姐,改日我登门去拜访,你可不许再把我拒之门外了。” “妹妹说笑了……” 唧唧歪歪,唧唧歪歪,梅儿习惯了叶阑静的冷言冷语,忽然听到两个女人没完没了的寒暄,也很是受不了。 终于,在说了半柱香以后,那个苏凤舞终于和她家主子依依惜别。 “梅儿,再去一趟无名寺吧。” “是。” 梅儿跟在叶阑静身后,嘴上恭敬应答,脚下却是一顿。 主子这可真是客气了,往常爱去哪就直奔,可从来没有这闲心只会她。 而且她去寺庙干嘛,烧香礼佛么?还以为她是那种不近鬼神之的人呢! 不对劲,不对劲啊! 怎么看,主子是不是变得庄重了些,步子一碎步一碎步的,踏的太仪态万千了点吧? 猛然间,一股不好的感觉就袭向心间。 “王妃,昨日杜鹃说要给娘娘备新衣了,不去布料店了吗?”梅儿试探地问了一句。 “嗯?”女人惊讶一声,“瞧我这记性。吃了顿饭就将正事忘光了。那咱们先去布料店瞧瞧,再去无名寺不迟。” 梅儿瞬间握紧了拳。 这不是主子! 杜鹃根本开不了口说话,主子不会是这样的反应!这个女人是谁? 等等……难道说…… 梅儿刚想上前,却被人拉了拉一袖,心下一惊,刚要惊呼,却看到了是一张熟悉的面孔。 疾风穿着一身便装,隐在过往的人群中,悄悄向梅儿摇了摇头。 这是示意她,暂且不要轻举妄动。 梅儿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点。 疾风是王爷身边的贴身侍卫,此次派来保护主子,一定也发现了端倪,消息必然会立即传到王爷那里。 既然他让自己不要妄动,定然有他的理由。 “怎么了,梅儿?”冒牌的侧王妃疑惑地转过脑袋。 原来刚才她跟梅儿说话,梅儿却只顾着发呆了。 “王妃恕罪,奴婢刚才走神了。”梅儿连忙应声。 现在再看她身边,哪还有什么疾风的影子? “没事没事。”冒牌的侧王妃和蔼道:“出来玩就不讲那些个规矩了,你不必如此拘束。” 梅儿在她说话时细细打量了一下这个女人的脸部。 若不是知道内情,真的太容易被她瞒过去了,这个冒牌货的脸简直就跟主子那张一模一样! 即使她那个双胞胎妹妹,也没有这么相像吧,顶多像了九成多。 这使她对自己的猜测又产生了些疑惑。 隐京城外,西郊一座看似普通大户人家的宅院。 一辆不起眼的的马车停靠在宅院后门。 随后,一个衣着华丽贵气的男人搀扶着一个面带薄纱的华服女子下了车。 “醉心姑娘,请。”男子殷勤地一迎手。 女子看了看眼前的半旧宅院,地处很是偏僻,周围很少再见有人家。 不禁感叹:“王爷真是用心良苦。” 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六王爷和真正的叶阑静本人。 “为姑娘费心那都是值得的。” 六王不加掩饰的恭维让叶阑静听了很是恶寒。 她对花言巧语没有偏见。 但是,她对于利用自己的老婆去谋夺权势,满足自己的私心欲望的人,只有三个字。 瞧不上。 那个现在可怜兮兮冒充成她,带着梅儿四处兜圈子的冒牌货,可不就是这位王爷的正妻苏凤舞么? 以假乱真,偷龙转凤,这王爷的心思可真都动得精细。 只是,以梅儿的眼力,真能瞒过去么? 虽然她亲自动手帮苏凤舞又做了一些简单的易容。 就单从容貌一点来讲,可谓天衣无缝。 可是梅儿不是普通丫鬟,跟着她也不算一天两天了,别看她平时不爱说话,一颗小心思精明着呢。 平时遇到事情,杜鹃失了主意,都是梅儿这根主心骨把持着。 “今日醉心姑娘的易容术真是让本王大开眼界,简单几手,却如神来之笔,让舞儿整个气质都变了样。” 说这话的时候,六王爷已经领着叶阑静来到了宅子里一处内厅。 别看这大宅院表面上看去普普通通,里面却是暗藏玄机。 那为数不多杂从仆役,脚底功夫却都不甚简单,走路轻盈不带灰尘,一看就是有料子的。 “王爷过奖了。”叶阑静也随口应承着,“舞儿姑娘本身就与苏凤起长得极相似,伪装起来不需要很大手笔。” “那倒也是,想当初这对偏房出来的姐妹之所以受苏家重视,得父皇喜爱,也正是因为这双生子的吉祥寓意。” 叶阑静渐渐发现这个王爷很健谈,用她的话是,很能扯。 明明大家已经首次摊牌过了,可是只要叶阑静不开口,他就能陪着她天南地北的胡扯。 “王爷,现在到了您的地盘,您总该放心了吧?”叶阑静首先沉不住气,道,“不如谈谈您邀我来的正事如何?” “哈哈,醉心姑娘真是心急!”六王大笑,那笑映在叶阑静眼里却刺眼的厉害。 第93章 六王爷的蛊惑 第93章 六王爷的蛊惑 客套话说过,六王也收起了随意的姿态,眉眼里阴翳深深。 “醉心姑娘,在开始我们的谈话前,本王可否冒昧地问你一个问题?” “王爷请问。” “本王得到消息说……”六王顿了一顿,似乎在寻思合适的措辞,指节在桌面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传言你已经叛离了琉璃宫,此话可当真?” 叶阑静顿时眸光一闪。 这个问题可不好回答。 她目前还不清楚这六王的立场,万一不小心站在了他的对立面,她的性命就堪忧了。 理论上来说,琉璃宫和当权者勾结甚深,她应当立即辩解,就如当初应对音兰的质问一样,果断否认叛变。 然而,当权者就是当权者。 当一个组织在江湖上强大如琉璃宫一般,存在威胁到当权者的隐患时,当权者不可能不对其产生忌惮。 两种回答都存在着风险。 最终,叶阑静还是选择相信自己地感觉,冒险回答道:“此话不假。” 六王很是吃了一惊,没想到叶阑静回答得那么干脆,脱口反问道:“为什么?” 叶阑静看着六王的表情变化,隐隐觉得自己猜对了方向,于是笑道:“为什么?敢问王爷,这世上哪个人愿意一辈子做人走狗,替人卖命,过刀口舔血的日子?何况,我是个女子!” “老实说,琉璃宫因为我具备两殿能力,对我忌惮已久。 现在有人愿意保我性命,让我享受荣华富贵,为什么我还要冒生命危险去杀人,而不是选择一种相对安逸的生活?” 六王浅浅蹙起了眉头:“所以你选择投靠三王爷?” 叶阑静摇头:“我不是选择投靠离墨。我只是首先选择了活命,然后再选择了富足的生活。被软禁在三王府的日子里,至少让我看清了一点,和女人争风吃醋,可比杀人安全得多……” “你很坦诚。”六王闻言,如是评价道。 原本以为,套她的话要花好一些功夫,没想到,她竟毫不犹豫地将这些敏感的话放到了他面前。 即使这些话是他乐意听到的,也难免产生了质疑之心。 叶阑静看到那种刺眼的笑容终于完全从六王脸上消失了,很是满意。 “王爷,明人不说暗话。”叶阑静意味深长地笑道,“我选择投靠了离墨,现在却和您坐在这里。为了活命,我其实别无选择,不是么?” 如果真的不能为己所用,那么,宁可玉碎,也不会为瓦全吧? 六王被她的直言弄得一愣,随即失笑:“你果然很聪明。” 虽然,聪明人往往更容易招来忌惮。 叶阑静现在却顾不得这些了。 总之,先过了这一个槛就好。 这一来一去,形势似乎颠倒了过来。 原本是六王极力想拉拢叶阑静,现在却好像成了叶阑静毛遂自荐,反倒那个六王爷显得举棋不定,困惑良多。 他尽力维持着友善的微笑,婉转试探道:“本王听说,你与三王的关系很不一般?” 叶阑静也正视着六王,笑道:“确实不一般,他恨我入入骨。” “嗯?”六王似乎听到了不一样的版本,有些不解,“此话怎讲?” “三年前,害死他亲爱的哥哥和二王府满门,难道不够他恨的么?”叶阑静说的颇是自嘲。 “原来是你!”六王爷恍然大悟,“早闻离墨三年前受妖女迷惑,才导致了二王府满门被灭,原来……” 忽然,意识到了自己的用词太过火了一点,连忙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 叶阑静无所谓地摇摇头:“王爷说的没错,我便是那个妖女。” 六王爷一时笑得有些不自然。 可是转念一想,这离墨,这等深仇大恨,居然还没有杀了这女人,反而圈养着,要么就是离墨对这个女人用情太过深不忍下手,要么,同样的感情太深,恨太深,不容她轻易死去,定要她多倍偿还。 那离墨对离非的感情,满朝文武都是知道的,所以他个人偏向后一种可能。 怎么样,他都无法理解前一种的愚蠢行为的。 醉心不是笨人,他能想到,她大概也想到了,所以一有机会,就那么急于摆脱离墨了吗? 这么一通自圆其说,六王爷反而想开了些,戒备的心也稍微放下了一点。 他挂着调侃的笑容,戏谑道:“你害他万劫不复,他却仍保你性命,给你荣华,甚至让你自由出入王府,这样情深似海的男人,你不心动吗?” “心动。”叶阑静毫不犹豫地回答,立即看见六王微变了脸色。 她垂眸,淡淡道:“怎么可能一点不心动?但心动又如何? 错就错在,我们成了不共戴天的仇人。而我的性命于我来说,远比心动重要的多。” 六王爷仰头大笑,鼓掌道:“好一个无情无血的醉心!” 声音里,说不出是赞赏还是挖苦。 叶阑静也回应地笑,笑容里,却泛着微微的苦涩。 有时候,女人不能表现得过于无情。那会让男人,觉得她们无法掌控。 事实上,男人掌控一个女人最简单也是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掌控她的感情。 六王自然捕捉到了叶阑静嘴角那一抹刻意演绎的苦涩。 这让他男子强烈的征服欲蠢蠢欲动起来。 这个离墨无法征服的女人,这个面对身份尊贵的三王爷只是微微心动的女人,他想抢过来!他想征服她! 他要她有一天,心甘情愿地为了自己,将死亡的匕首,挥向离墨! 媚眼如丝,六王一副深情荡漾地凝视着叶阑静,用蛊惑的声音,一字一句道:“若本王同样保护你,许你荣华富贵,你是愿意跟着本王,还是离墨?” 见六王终于甩出了底牌,叶阑静却反而退却了。 她笑着摇头:“跟着王爷您?王爷说笑了。若我现在跟了王爷,那么我的敌人将不只再有琉璃宫,离墨也不会轻饶我。到时候,我面临的敌人,可都将是王爷要面临的敌人了。” 六王挑眉:“不信本王有能力保你?” 叶阑静故作犹疑地低眉沉思起来。 六王见她有松动的迹象,继续推波助澜:“离墨那小子实在不足为惧。整天就知道和那个琉璃宫斗个你死我活,都不知道已经成了王兄的眼中之钉。他的好日子,不会长久了,醉心姑娘还是多替自己考虑考虑吧!” 听六王这么说,叶阑静却是在心中冷笑。 离墨不足为惧?一个手握兵权的人不足为惧?真不知道这六王怎么想的。 到底谁成为了他那个王兄的眼中钉肉中刺,还未可知呢! 这六王终究太过自负啊! 脸上却讶异道:“王爷此话可当真?” “千真万确!”六王一脸兴奋道,他已经看到了胜利的光芒,“离墨可以给你的,本王都可以给你,甚至,多的多!” 第94章 骑虎难下 第94章 骑虎难下 “哦?”叶阑静眼珠子瞬间一亮,骨碌碌地转起来,“不知道六王爷可以多给我什么呢?” 六王看她一副狡黠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看来,离墨还把你的胃口养大了啊!” 叶阑静也不否认,直言道:“人往高处走。” “好!好一句人往高处走!”六王高兴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他喜欢识时务的人。 缓步走到叶阑静身后,头贴近叶阑静的耳垂,似乎情人间的轻声低语。 “你说,你被软禁在三王府的日子里,明白了和女人争风吃醋要比杀人愉快得多……”他喃喃道,嘴里吐出的气息喷洒在叶阑静的脖颈上,痒痒的,“如此,本王就给你争风吃醋的资本,六王正妃这个头衔,可合你意?” 叶阑静强忍着劈晕这个恶意挑逗的六王爷的冲动,假装一惊:“王爷说笑吧,您已经有正妃了啊!” 不就是那个倒霉的苏凤舞么,这六王爷开价够随意的,想空手套白狼吗? “看来心儿对这个位子挺有意思,嗯?”六王笑得更加开怀。 她没有拒绝,而是提出疑问,就证明他对他开出的价码,动心了。 叶阑静很想表演一出脸颊生红晕的戏码,可是这个要求对她来说,实在太难了,所以她只能尽量低下头,表现得局促不安。 六王似乎越玩越来了劲,两只捏起叶阑静的下巴,微抬:“配的上我离忧的女人,怎么可能是那种蠢笨的角色!心儿你天资聪颖,又身怀绝艺,才是真正能助我成就大业的女人,不是么?” 他说得两颊生光,有些得意忘形地再凑近叶阑静一点,嘴唇几乎贴上了叶阑静的皮肤。 “不要小瞧这个正妃位置。”他的声音低如蚊呐,“也许有一天,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你,会爬到所有女人都羡慕的顶峰。” 叶阑静震惊地转身看六王,顺便摆脱了他的身形,一转身,将一头乌发洒在他脸上。 “王爷这是什么意思?”叶阑静声音里有些惊恐。 六王似乎对刚才说的话产生的效果很满意。 他卖着关子,幽幽看了叶阑静一眼:“心儿,你是个聪明姑娘,没道理听不懂我的意思。” “你……” 叶阑静才要说什么,六王就一根手指点上了她的唇。 “嘘……”他诡秘地笑,“有些话就不要说得太明白的好,怎么样,心儿,动心了吗?” 叶阑静肯定没有动心,但是那一副动心的样子,却还是要做出来的。 女人羡慕的顶峰?开玩笑,最高贵的女人不是皇后便是皇太后,这六王难道想谋反? 想谋反那也没什么了不起,皇子里除了合法继承皇位的那一个,其他很少有人不觊觎那个位置的。 可是想归想,做归做,这六王明目张胆对着她一个几乎陌生的人就这么把企图露了出来,是不是,太那个什么了? 连离墨都没有向自己透露过那方面的野心呢! 这个六王,莫不是想彻底拖了自己下水,最后杀人灭口不成? 离忧偏院的一间客房里,叶阑静对着铜镜在脸上细细抹一层药泥。 这些醉心的易容工具,平时叶阑静都随身带着。 她闲时无聊,就爱在一些衣服里到处缝一些口袋,好藏她那些防身之物。 跟六王漫长地谈话并不算圆满,至少叶阑静是这么认为的。 也许六王只需要她屈服,要她陷害离墨,要她成为他安装在敌人身边的一颗定时炸弹。 然后,便自以为是地允诺些他认知里诱人的价码,便可满足她。 可是她不满足! 六王所谓的报偿于她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如果让她就这么离开,她觉得对不起冒着危险深入虎穴的行为! 离忧要的东西,现在她已经很清楚了,可是她真正要的,他还不清楚,也不能够清楚。 那么,就只能让他自己给。 叶阑静继续在脸上涂涂抹抹。 那些药泥,是辅助去除琉璃宫特制的胭脂凝膏的。 胭脂凝膏是琉璃宫易容术采用的主要材料,它一旦吸附在脸上,就好似与皮肤合为一体,很难轻易揭下。 必须要辅助特殊的药泥敷面,才可全部去除。 这也是琉璃宫易容术独树一帜的原因之一。 据说,这胭脂凝膏可以保存很长时间,戴在脸上对皮肤的损害也比较低。 只不过,有一个小小的缺点。 叶阑静本人正属于那种长期带一个易容面具不更替的人,印象里,似乎一共也就换过三次,还都是在醉心的指导下完成的。 而她正是受那个小小的缺点迫害的典型例子。 一刻钟到,她走到让人事先准备的水盆边,清洗脸上的污泥。 又坐回铜镜边打量那张醉心的面容。 果然,还是看不到醉心的眼神了啊!那个魂魄,也不知道究竟去了哪里。 她微微蹙眉,忽然对着空荡荡的屋子说:“王爷,既然到了门口,怎么又不进来呢?” 六王离忧讪笑一声,推门而入:“这不是好奇心儿姑娘到底想给本王看什么东西,又不好冒昧闯入么?” 叶阑静盈盈一笑,回头看他:“既然和王爷合作,我想有必要让王爷知道一下醉心的真实容貌。 怎样,王爷可还满意我的诚意?” 六王在她回头的一瞬间就有点懵了,之后叶阑静说话都迷迷糊糊听不清了。 蛾眉螓首,仙姿玉色,楚腰蛴领,玉骨冰肌,面前的人儿仿佛从画中走出,又好似仅仅是一缕霜月倾泻于地。 尤其那水色盈盈的肌肤,如羊脂白玉,吹弹可破,美好得几乎不真实。 一看六王的表情,叶阑静知道自己要的效果第一步已经达到了。 琉璃宫胭脂凝膏唯一的缺点,就是戴久了,皮肤会变得白皙娇嫩无比,同时也脆弱无比。 是真正意义上的吹弹可破了吧。 这个时候的阳光,也会对皮肤造成不小的伤害。 可是六王并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恍然明白了离墨三年前何以会如此沉迷不可自拔。 应该,是看到了这样的容貌了吧? 也难怪,是个男人,都会想将如此倾城之姿纳入自己的羽翼下吧? 她笑,眉如弦月,眸若秋水,不施粉黛媚意天成;她不笑,气质如莲,清丽脱俗,心若凝霜肤若脂。 世间怎会有这样不真实的绝色?怎么可以美得如此揪人心弦? 六王有些动摇了。 也许,事成之后,她可以不用死…… 也许,他可以将她永远囚禁在身边…… 两人一时心思各异地对峙着,却没有注意到,一个刚刚隐在墙角暗处的身影紧紧握起了拳,指骨泛白,几乎要将手掌捏碎。 “王爷?”叶阑静唤醒了沉迷于美色中不可自拔的六王,带着一抹狡黠地笑,重复道:“醉心如此诚意,王爷可还满意?” 第95章 小心身边人 第95章 小心身边人 “满意,满意……”六王急不可耐地答道,大步迎上前去。 快贴到叶阑静身前时,一只纤纤玉手抵住了他的胸膛,歪着脑袋,笑问:“既然满意我的诚意,那么王爷是不是也该拿点诚意出来让醉心瞧瞧?” 六王沉吟了一声,从袖里掏出了一个木刻牌。 叶阑静眼尖,一眼认出了是赤邪说的那种火烧不化的木材制作的。 却故作疑惑道:“王爷,这是什么?” 六王此刻被美色所惑,连废话都不想多说,几乎想立即把眼前的女子推倒。 可是看着她一副好奇的模样,又不忍叫她失望,便强忍着耐心道:“这是琉璃宫灵殿的消息令,不过这一块只属于隐京城和封阳城,在这两个城里,可以得到灵殿的一些买卖消息。” 而非买卖的消息,灵殿自然是不可泄漏的。 这样的令牌,离忧一共有三块,老实说,对他的用处也不大。 隐京城毕竟是皇家的地盘,哪里有消息比他们皇家掌握得更多更精确? 不过对于叶阑静来说,利用得好的话,就如她自己所说,琉璃宫也不是什么不可抵抗的神秘所在。 之前的谈话中,叶阑静已然向他透露,琉璃宫的地位虽然看似牢不可破,实际却因为三年前的一场倾巢而出的杀戮,变得外强中干,被掏空了基底。 虽然叶阑静如此说的目的是希望六王能打起琉璃宫的主意,和琉璃宫鹬蚌相争,但是也确实说的不假。 想当初离非的二王府是什么地方,也不乏泛泛之辈。 琉璃宫虽然杀得出其不意,但如此大手笔也不免要伤筋动骨。 这也是叶阑静一直想不通并且疑惑越来越深的地方。 一个地位神秘稳固的江湖杀手组织,卷入政治斗争可以理解,可是拼尽全力和其中一方斗得你死我活,就太让人费解了。 这不是给其他势力做嫁衣裳吗?最后,恐怕落得连自保也无力。 “心儿,这块消息令就当作本王给你的见面礼了,”离忧一边说,一只手一边不安分地搭上了叶阑静的腰际,“以后有什么好东西,我都给你留着。” 叶阑静嘴角抽搐地接过消息令。 都说六王好女色,只是眼界颇高。这一计果然没用错。 只是,她怎么有点骑虎难下的感觉? 他那只爪子,往哪搁呢? “王爷……”叶阑静艰难地抽了抽身子,可是这样做的后果明显是火上浇油。 六王眼中忽然像是蹦出了两窜小火苗,目光炙热地凝视着她。 “心儿,你好美……” 喃喃低语,那喑哑了的嗓音明显给叶阑静敲了一记警钟。 “王爷,别……”叶阑静一手握住那只游移到衣带附近的狼爪,一边恶寒地出声阻止。 可是六王爷才不会理会这种无关痛痒的拒绝。 在他的意识里,征服一个女人的最好办法,就是征服她的身体。 显然,这是叶阑静这个感情大条的脑袋漏算了的。 他右掌用力搂住她的纤腰,将她牢牢箍进他的身体,左手不断地在她腰部以下游走。 叶阑静要疯了,额角隐隐现出青筋。 六王爷这是在点火! 不过点的不是她的欲火,而是怒火! 看着六王迷乱的眼神,叶阑静颇有打人的冲动。 可是她不敢。 一旦这个时候动了手,那么之前做的一切岂不是全部白费了? 而且,弄死眼前这个色狼是没问题,可是要从这弄不清具体情况的宅院出去她还真没有底。 且不说那些不明底细的下人,万一迷路了,她该怎么办? 这一步错,可不是重来就好的,是要命的! “心儿……” 六王爷将唇贴到叶阑静脸颊上,那水嫩的触感几乎让他感到心脏有一瞬间的麻痹。 他步步紧逼,将她往床上逼,即使再木鱼脑袋的人,也看出他的企图了。 “王爷,不可以……”叶阑静在心里骂娘,又祈祷来个人吧,随便来个,把她从这该死的火坑里救出去。 虽然这火坑是她自己跳下去的。 “有什么不可以的。”六王粗暴地一扯叶阑静的衣带,又蛊惑地说,“心儿你迟早会是我的妃,你怕什么?” 妃,妃你奶奶的。 叶阑静欲哭无泪。 虽然她过去就从来不是什么纯洁的女孩,可是要他失身于这种人,还不如一刀劈了她算了。 来人救救她吧,嗯?救她吧,救她她就以身相许行不行? “王……王爷……门没关……”叶阑静结结巴巴地说。 六王爷一顿,看着空敞的大门,很是气闷。但是美人脸薄,他不得不顾忌,于是只好憋红了脸去关门。 “这样可以了吧?”六王再度贴上前来。 这一回贴的角度比较巧妙,叶阑静清晰地感觉到了他下面炙热的硬物顶住了她的下身。 叶阑静真的火了。 还不救她?还不救她! 六王背对着也许没看到。 但是她眼睛不坏,明明有看到黑衣的人影无声地飞过。 都到这样了还不出手救人?是要她真的委身于六王么? md,真的怒了,再不救她,跟他们拼了。 “王爷……醉心还有话和您说……”叶阑静企图引开六王的注意力,好让他控制下自己的情欲。 “有什么话过后再说不迟……”六王哪肯在这个当儿被人扫了兴致,贪婪的大手从衣襟内深入,抚上了那一团丰满。 “不行,王爷。”叶阑静说得几乎咬牙切齿,可惜迷乱中的某王并没有注意到,“这件事非同小可,有关于王爷的生命安全……” “嗯?”六王终于停住了手上的动作,只是那只yd的大手仍没有从叶阑静的敏感部位撤走。 显然,他的生命安全高于一切,这引起了他的重视。 叶阑静悄悄松了口气。 她很想很武侠地说,哪只手碰了姑奶奶砍哪只。 可是她不能,她深吸一口气,缓缓道:“王爷要小心身边人。” 离忧的眉毛微蹙:“心儿这是什么意思?” 叶阑静也不卖关子,直言道:“王爷您身边那个邱鹤,只怕有问题。” 话一句,离忧立刻脸色变了一变,却强自镇定,问:“心儿何出此言?” 叶阑静摇摇头,“此人到底是何心思我不清楚,我只是发现他身上中了两种奇毒,而这两种毒,都是音殿控制人的慢性毒!倒不知王爷可知此事?” 六王的脸色更加阴暗,显然,他并不知道! “更确切地说,这两种毒,都只有音殿之主本人,才会配制。所以我觉得有些蹊跷。” 叶阑静刻意夸大其词,恨不能让这一群蛇虫鼠蚁窝里斗个天翻地覆,就好像她炼蛊一样。 “该死的!”离忧面色狰狞,恶狠狠道:“敢动脑筋动到本王的人身上来了,我要他们好看!” 第96章 离墨的愤怒 第96章 离墨的愤怒 叶阑静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只见六王又把脑袋枕在了自己肩膀上,一脸陶醉地说:“还是心儿待我好,那些狗养的,就是改不了吃屎的种。” 无语并且恶寒了三秒钟。 叶阑静几乎可以判断六王脑子出问题了。 他是在骂邱鹤狗养的?那邱鹤算不算他这只狗主养的? 真是不知道他到底在骂别人还是骂自己了。 而且,这货的眼神怎么又亮了?md,下面都软了还想再来? 叶阑静失策了。 早知道六王对女色如此执着,打死她也不会搞一丁点幻香在屋里了。 幻香迷惑人心,不过并不剧烈,也不会直接诱发情欲。 况且,叶阑静真的只用了一点点…… 怎么办,所有的计策都用完了,再也找不到借口了…… “心儿……” 正当叶阑静准备豁出去,一掌劈晕这个淫贼王爷再说时,门外的风声动了。 只听见“嗖嗖”几声破空声响,几枚暗器就准确地破门而入,凌厉地向六王背心射去。 “王爷小心!”叶阑静假惺惺地喊了一声,趁机把六王摔在床上,自己却逃脱了六王的掣肘,将身形暴露在离门不远的地方。 三支飞镖落空,钉死在床栏上。 “心儿!”离忧终于完全回过了神来,失声大喊。 可是黑衣人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破门而入,来到叶阑静身边,一手带起她的身体,朝屋外飞去。 同一时刻,屋外的人都被惊动了。 各式杂役下人整齐地围成一个圈,将黑衣人和叶阑静包围了起来。 叶阑静困惑地靠在黑衣人臂弯里,斜眼瞄了一眼那凶煞得不像话的眼神,皱眉。 不是离墨? 难道是她感觉错了? 可是眼下的情形似乎不容乐观,容不得叶阑静细想。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黑衣人的杀气一层一层弥漫开来,大有将这群人全部杀灭的气势。 这可不是叶阑静乐见的。 “挟持我。”她低声在黑衣人耳边说。 黑衣人动作一顿,果然听话地将匕首横在了她脖颈上。 “滚!”他大喝一声,内力朝面前一个握着扫把的人带去。 那人立刻踉跄了一步,只觉得气息一阵翻涌。 叶阑静很是无语这种惜字如金的威胁,可是仍然配合地装出一副惊恐样。 六王离忧阴沉着面孔站在人群圈外,语气森寒。 “放开她!” 然而黑衣人脸色比他更加森冷,简直如地狱中杀出来的修罗。 “一,让路;二,她先死,然后你们死!”他面无表情地说。 “好大口气!”六王狞笑一声,“以为本王的地盘,是由得你随意出入的地方吗?” 可是六王的笑还未到底,就戛然而止。 黑衣人背后,无声靠近的三个想偷袭的下人,此刻正倒在地上抽搐不止。 在他们每个人的眉心正中,都插着一支五星飞镖。 而黑衣人只用了一招,并且甚至没有回头。 “最后说一遍,滚!” 黑衣人肃杀的声音再一次响彻整个宅院,靠他近的人都忍不住一阵气血翻涌。 叶阑静眉毛有些抽。 这家伙好嚣张,在别人的地盘让别人滚,人家该多没面子啊! 只好出面打圆场:“王爷,你不用管我,我不会有事的。” 话音刚落,那脖子间的匕首又紧了几分。 六王确实被这个眼前的黑衣人吓到了。 那种浑然天成的杀气不是能够演绎出来的,非修罗场走过来的人是绝不可能有的。 看他轻轻松松就杀死了他这偏院的三个最强的高手,心里也是忍不住一阵寒噤。 如果惹怒了他,不知道下一支飞镖的目标,会不会擒贼先擒王? 终于,离忧一挥手,四下的人立马庆幸地退开去。 赤邪冷哼一声,脚尖一点,就背身离去。 立刻,下面的明器暗器都朝他露出的背后空门射去。 却只见他身形诡异一闪,暗器全部打落了空,又顺手一把飞镖朝身后还回去。 霎那间,又是三个人影倒地,暗器正中每个人的眉心。 所有人惊悚地看着这恐怖的一幕,都不敢动了。 离忧铁青着脸,气急败坏道:“一群废物,愣着干嘛?还不快追!” 一群人迫于六王的威压,又只好咬牙使着轻功追上去。 只是追的不急不迫。 他们不是真正的死士,多是六王收买的江湖散人圈养在府里的。 他们惜命,不想轻易送死。 所以追到一处荒芜人烟处,就都想着打道回府了。 只是,他们今天的运气也许背的厉害。 才要商量着回去,背后又出现了一个黑袍男人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甚至不等他们开口质问。 离墨脸上泛着冰冷的笑,一个手势打出。 立马,潜伏的暗卫们一拥而出。 不需要多余的命令,立刻便是刀光剑影,血溅当场。 死士与半吊子杀手之间的差距,立见分晓。六王府十二人,全部当场毙命。 离墨从头到尾也没有看这些人一眼,只是板着难看至极的脸色,望着叶阑静和黑衣人离去的方向。 拳头越握越紧。 心儿,很好。很好。 隐京城暗巷,黑衣人带着叶阑静窜进一条小胡同,吓跑了周围一群要饭的和流氓混混等三教九流。 “喂,别跑了啊,早没人追了。”叶阑静头痛地按着额角,这个人的一身杀气啊,能不能稍微收敛点? 黑衣人听话了停住了脚步,将叶阑静放下来。 叶阑静一站稳,便不客气地一把揪掉了蒙面人的面巾,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真没想到会是你,不过,还是谢谢了。” 她拍拍手,将面巾塞回那人兜里。 可是面对她的感谢之词,人家只是面无表情地站着,也不回应。 叶阑静伤脑筋的拍拍头,忘了这家伙被青蛇蛊控制着,根本没有了自我意识。 早在他现身那一刻,叶阑静就认出了他来。 除了赤邪那个死人堆里出来的家伙,谁还能将杀气演绎到如此恐怖的地步? “不过,你怎么会去救我?”叶阑静有些好奇,一开始看见黑衣的身影,还以为是离墨接到消息赶过来了。 “你让我来的。”赤邪一板一眼地回答。 叶阑静冷汗涔涔,她让他去监视音兰和烈风,什么时候让他来救她过了? 再说,她也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知道这个时候自己会遇上麻烦吧? 不过,赤邪被控制了思想,是不会说谎的,那么,难说…… 赤邪出现的那一刻,她心里的感觉也不是错觉? 除了从那一声杀气中认出了来人身份,叶阑静似乎有那么一刻,就是明明白白的知道,他就是赤邪。 无关判断,无关经验,只是知道而已。 第97章 非人的力量 第97章 非人的力量 开玩笑,她跟这家伙产生了心灵感应? 所以他连救她的步骤都救得那么符合她心意? 叶阑静没多想下去,实在是,事实有些把她雷到了。 “音兰和烈风那边呢,怎么样了?”她试着转移话题。 “音兰有新计划了。”赤邪回答,“不过一直不肯透露。似乎是提防着烈风。” 叶阑静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夕阳渐渐西落,晚霞将隐京半边天空染得血红。 “你继续去监视那两人。”她开始打发赤邪。 赤邪也不多话,转身就走。 接下来的,是她一个人的事了。 她,可没忘记这次出来的最终目的。 真正踏上那条梦中之路,和梦境中是那么的不一样。 吵杂,摊贩门凌乱收摊,袅袅炊烟夹杂着饭香扑鼻。 那条路像是烙印在记忆之中,无法磨灭,也无从迷失。 朱漆斑驳的大门上落了沉重的大锁,明黄的封条依稀可见。 叶阑静怔怔站在门口,抬头望着那灰败却依然没有被拆除的匾额。 烫金的“颜王府”三个字,看得叶阑静心脏不由得一阵收缩。 心里似乎有一个声音,在凄厉地呐喊,不要进去,不要进去。 果然,梦和现实,是有差别的呢。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翻墙而入,心里一阵一阵地沉重。 这里,便是三年前一场灾祸的发源地了吧? 离墨曾经告诉过她,他的二哥,封号颜王。 历经三年,地上斑驳的暗红血迹竟然还没有完全被时光冲刷,一股腥然的味道弥漫着整个王府。 难怪这府邸一直荒废着,应该没有人愿意,住这样阴森狰狞的地方了吧? 叶阑静并不畏惧,可是心底却不由自主地一阵悲伤,伤到心脏隐隐疼痛,伤到眼睛也觉得酸涩。 她径直来到梦境中的院子,里面没有墓碑,没有靠着墓碑的白衣男子。 只有一个背身负手而立的男人,一个彩衣飘飞的男子。 “你终于来了,醉心。”他回首,目光无华,“我等你很久了。” 叶阑静震惊地定在了原地。 她完全不知道要用什么言语去形容她所看到的那个男人。 火红色的发丝凌空飞舞,如火焰般明亮,又如鲜血般诡异。淡漠的一双眸子里透着一股王者孤独的霸气,一只琥珀,一只金黄,好似猫咪的鸳鸯眼。 彩色的绸缎衣裳穿在他身上却不显得妖艳,反而更突出了那一张清冷的脸庞,无悲无喜,无心无血。 “你……是谁?”叶阑静干涩的嗓子几乎发不出声音来。 她完全被这个男人所散发出的气场圈禁在内,脑海中唯一泛出的一个形容词。 神祗! “我是谁?”男子困惑地反问,随即失笑,“没人知道我是谁,连我……也快不记得我是谁了。” 那一笑,使得那冷凝的霸气中多了一丝妖媚,一丝残忍。 他说:“三年了,我来取约定的性命,醉心。” 那是一个无比寻常的日子,隐京城长年晴朗天气中一天。 却也的对醉心来说,最残忍的一个日子。 她是琉璃宫最后一个得到诛杀令的杀手。 令,诛杀,绯衣。 明明目标是颜王府的二王离非的,她不明白事情怎么突然变化成了这样。 然后,更加恐怖的事情还在后面,而她,被打击的毫无准备。 她焦急地四处寻找绯衣的下落,然而,找不到。 路上遇到两个音殿的杀手,却得到一个让她不敢置信的消息。 诛杀绯衣,倾琉璃宫全力,灭颜王府满门! 她终于惊恐了,畏惧了。 她明白离非于离墨而言,意味着什么。 如果,离非死了……颜王府满门被灭…… 她不敢继续想象,顺手杀死了那两个音殿杀手。 那两人没料到同为音殿杀手的她,竟然具备了高强的内力和不错的身手,被打的措手不及,几乎没什么挣扎,便含恨死去。 那,都是离墨给予的,武功,是离墨一手教的。 她,不能看着这场灾难发生…… 她以平生最快的速度赶去了颜王府,赶去了那个,她一生再也无法忘记的,人间地狱。 还未踏进王府,已然闻到了那股渗人的血腥之气。 仿佛魔鬼的祭奠,死亡的饕餮盛宴! 那个在她梦中都美好的如云朵一般的少年,踏着满地污血跌跌撞撞地跑来,木然地翻看着地上每一具尸体。 他的脸上失去了昔日的神彩,内力的过度耗损已经无法恢复,身姿也失去了原有的矫健。 他惊喜地看她,喑哑着嗓子喊她的名,杀手名,想要跑过来。 可是,看着自己满身的血迹的紫衣,匕首上刻着琉璃宫独有的标志。 她知道,他再也不会来到她身边了。 再也不会对着阳光灿烂地朝她展开笑颜,说,心儿,你就像醉心花一样迷人。 琉璃宫绚烂的死亡烟火在天际绽放,彩色的霞光久久印染在空中不散,如琉璃般璀璨绚丽。 宣告着绯衣,和二王府满门的死亡。 宣告着,她,永远地,失去他了。 突如其来地,这样恨! 恨老天,恨绯衣。 恨一切,将她和他置于这般境地的祸首! 她疯狂地寻找,奔向烟花绚烂的方向。 她不信!不信那个强大如神祗一般的女人会就这样简单的死掉! 那个信誓旦旦要帮助她成全她爱情的女人! 那个大言不惭拥有抵抗琉璃宫力量的女人! 她怎么可以,就这样不负责任的死掉,将所有沉重的罪名,推给她? 将她这样,推入万劫不复? 她就是在那个时候,看见了那个彩衣飘飞,诡异到不容置喙的男人。 他和所有人一样,看着诡异到无法言喻的一幕,却不动声色。 原本应该死去的两人,灵殿的人还没有处理尸体,就发生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绯衣的血红色的衣裳,忽然散发出刺目的红光,血肉之躯被笼罩在红光里,一瞬间化为虚无。 正当琉璃宫众人目瞪口呆之际,那红光忽然凌空升起,重新凝聚成一团红衣,在风声中烈烈飞舞。 “凭你们这帮凡夫俗子,也想杀我!” 怒意盎然的声音划破天际,席卷着一道血色光芒赫然扑下。 一众琉璃宫杀手甚至没有来得及升起反抗的念头,就轰然倒下。 怒意不减的红衣光影似乎还想将再出一击,将晕死过去的性命补上。 却忽然看见身边,那个黑袍人影,无声无息地躺在自己脚下。 他的容颜依如往昔般深邃而淡薄,没有血色。浓重的黑色袍服上几乎辨别不出血色的鲜红。 第98章 人之心鬼之眼 第98章 人之心鬼之眼 “离非……” 她喊他,却得不到回应。 他甚至不再向她露出一个,哪怕鄙弃的神色。 红光氤氲出那绝色的脸庞,那绝代的风姿,却都因为脚下那一具尸体,化为颤栗的绝望。 她,真的错了…… 她,以为自己足够强大,就可以应付世间一切…… 可是她却忘记了,她爱的那个男人,是肉体凡胎…… 他,会死…… 他为她的自负,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玩够了?” 彩色绸衣的男子远远地站在一根枝桠上,看着红光散发处所发生的一切。 清淡地开口,声音,却好像径直传到了每一个活着的物体的耳边。 他说:“他已经因你而死了,你输了,跟我回去吧。” 红色的泪一滴一滴从绯衣的脸庞滑落下来,滴进离非胸口的伤痕里。 她凄凉而惨淡地摇摇头,眼角勾出一弯绝望的笑意。 她说:“对不起,蒙……” 她说:“我,不能这样看着他死……” 她说:“我,恐怕要食言了……” 传说,西巫神族后裔,有一个让人起死回生,以命换命的巫术。 可是传说只是传说,西巫早已灭迹,神族也成了凶神恶煞,他们被一场虫疫打入万劫不复。 没有人知道,那虫疫的虫源,起初,只是一个爱穿红衣的小女孩的恶作剧罢了。 只是却被有心人利用,变成了灾难的始源。 绯衣想,也许阿妈一开始就说得没错。 她只是一颗祸世的种子,不小心栽进了阿妈的肚皮里。 所有靠近她的人,都会遭遇厄运,都会被她害死。 阿妈说,如果当初让她死在她肚子里,也许是更好的选择…… 她当时那么怕,那么恨,那么想活下去。 可是事到如今,却后悔了。 她,再也不要这样了……她,再也不想,这样被人嫌弃着了…… 我心化我血,我血融我泪,我泪铸其魄,魄当还凝生。 绯衣闭目,双手朝天而张,用一种醉心完全听不懂地语言喃喃念叨,血色的泪一滴一滴落下,凝入离非的身体。 彩衣男子恍然变色,凌厉地瞬间消失,又出现在绯衣面前。 却被巫咒产生的漩涡般的气流挡住了身形。 “住手,绯衣!”彩衣男子恶声喝止,难以置信道,“为了一个普通凡人,你想去死?” 绯衣摇头,血红色的泪几乎掩盖了姣好的面庞。 她说:“蒙,我只是,累了……” 声音在风声中扯碎,红色的光芒瞬间大盛,包融了两具身体,实体的躯体在红茫中渐渐变得透明。 如狂风刮过,落地的只剩尘埃。 两具身体,全部消失不见…… 那个叫蒙的男子紧握着拳,死死盯着两人消失的地方,笑得荒凉。 “好一个绯衣!”他说,声音在空旷的野地久久盘旋,“你就是,这么报答我十多年的恩情的?” 他沉默地伫立了很久,离去前,忽然锐利地扫向醉心藏身的地方。 遥远的声音仿佛能穿透时空而来。 他说,你的命,且先欠着。 颜王府,叶阑静被一句“我来取约定的性命”震住的一瞬间。 记忆忽然泛滥开来。 那是长久以来,醉心埋在心底最深处的记忆。 一段,琉璃宫后来幸存的杀手,默契地选择三缄其口的记忆。 非人的现象总是不能被人接受。 他们畏惧,恐慌,自欺欺人。 只有看到整个经过的醉心,明白了,绯衣,果然非人。 至少不是简单的人。 叶阑静失去和醉心魂魄的联系已经很久了,忽然再次感受到,并且夹杂的不可想象的记忆量,让她有些不堪负荷,摔倒在地。 尤其是,她看到了,那个一直好奇着的,二王的脸。 尽管死去了,毫无生气地,苍白地陈现在眼前…… 可是,果然长得,好像离墨啊…… 几乎能,让人认错呢…… 可是她不会认错。 叶阑静觉得有一丝冰凉的液体迅速划过脸庞。 可是她并不任由自己胡思乱想下去,而是重新站起来,将背脊僵硬地挺直。 尽管她能感觉到,从一开始出现,醉心就不断地在恐惧。 “谁和你约定性命了?”叶阑静出声反问,“我命由我,你凭什么来取?” 蒙似乎对叶阑静这样的反应,并不感到惊讶,只是用一种沧桑而缅怀的声音道:“醉心,绯衣说过,自此以后,同生共死的吧?” “你该陪着她的……” “她爱之人,她惜之人,不该,舍弃她的……” 叶阑静讨厌那种虚无缥缈的声音,仿佛下一刻,灵魂就能迷失在其中。 她恨声道:“你这么想她,干嘛不自己去陪她?反而想着取别人的性命?” 男子赫然一笑,面露妖娆。 “我想念的人如此之多,哪能个个都去作陪?何况……” 他的声音幽幽转冷,似怨,似恨,“何况,她既不爱我,也不怜惜我,我,又何必作陪?” 叶阑静无力地望着那巍然不动妖孽男子,发现跟他完全说不通道理。 而且,她能隐隐感觉到,一股超越人能理解的力量,控制了自己。 一如当初,那个冥冥中,指引自己到来的力量…… “是你引我来……”叶阑静微微垂下头,颓然道。 “很敏锐。”蒙赞赏地点头。 “所以……都是假的……” 一场梦境,绯衣之墓,被囚禁的的白衣男子。 她的拓…… 都不过是眼前这个超乎人的想象的男子,虚构出来的梦境。 目的,就是引她来,自投罗网。 “那可未必。” 没想到,蒙居然反驳了她的猜测。 他换了一种口吻,换了一种称呼,用长者对后辈的语气道:“小姑娘,自欺欺人可不是一种好习惯。” 叶阑静头垂的更低,贝齿死咬着下唇,固执地说:“都你编造的梦境,都是你骗我出现的手段而已!” 她都想起来了,为什么会荒唐地跑来这个荒唐的地方,碰到这个荒唐的人! 就是因为那个该死的梦!那个让她梦到颜拓的梦! 蒙轻叹一声,冷冷地说:“也许,有些是虚构的,可是他心底最深处的想法,我只是真实地呈现给了你。” “你撒谎!撒谎!” 她的拓不会那样怀疑她,不信任她!她的拓也不会穿着奇怪的古装,说着奇怪的话! 最重要的是,她的拓啊,怎么可能和那个颜王离非长得一模一样! 那大海一样深邃的表情,那清冷如雪山一样的气质,怎么可能,一模一样啊! 所有的一切,都是骗局!都是虚构的罢了! 她不会信,绝不会信! 恍然间,再次软软地摔倒在地,一如初次见到死去的颜王的相貌时。 那一颗貌似深情,实则淡薄的美人痣。 第99章 醉心之恨 第99章 醉心之恨 不知不觉,泪流满面。 “为什么哭?”蒙居高临下,低头看她落魄无措如破碎的布娃娃,无情地反问着,“你其实,不想看见他吧?” 那种仿佛穿透了人心的力量,仿佛洞悉了世界一切的力量,将叶阑静打击得体无完肤。 她呆呆地抬头,呆呆地看那彩衣飘飘。 呆呆地想,这个人,应该去死。 蒙忽然饶有兴趣地看着她,蹲下身,将视线降低到和她齐平的水位。 他说:“知道吗?你和她们都不一样。和绯衣,醉心,一一她们,都不一样。” “你其实,谁也不爱,对吧?”他笑得开朗,仿佛几百年来,未曾发现如此让人愉悦的事情了,“真奇怪,这一点,倒和我很像。” 叶阑静恍然发觉,彩衣的蒙,很清楚她是谁。 他清楚地知道,她是叶阑静,不是醉心。 他甚至用不同地口气对她们两个说话。 好可怕。 叶阑静第一次和心底的醉心一样,感到了畏惧。 那双异色的璀璨眼睛,仿佛洞悉了你内心的一切,让人无处可逃。 “拓……呢?”叶阑静颤抖着双唇,几乎无法直视那一双逼仄人心的眸子。 蒙微笑,露出一种美好的错觉。 “他一直在你身边。” 只是,接着吐出来的字句,却让叶阑静觉得,有无数银针扎进心间。 “小姑娘,我以为你不应该这么笨的。”他甚至用手指点了一下叶阑静的脑袋,笑道:“人之心,鬼之眼。你那么讨厌看那个人的眼睛,难道不是因为知道了那双眼睛属于谁吗?” 讨厌……眼睛吗? 离墨吗? 叶阑静朦朦胧胧地想。 是啊,他讨厌看离墨的眼睛,讨厌极。 因为明明知道那个人不是拓,却会因为看着他的眼睛,而产生他是拓的错觉…… 就好像,她讨厌照镜子。 因为每当看到镜子里那双眼睛,就会看到属于醉心的悲伤和哀痛…… 人之心,鬼之眼…… “你说好笑不好笑?”蒙似乎发现了有意思的事情,笑得有些揶揄,“绯衣为了他选择了毁灭。他重生,却将绯衣忘得一干二净,而爱上了一个异时空的女人。” 他顿了一顿,表情更加刻薄:“不过,就像报应一样,那个异时空的女人,根本不爱他。哪怕,他也为了她死去过!” “她甚至再也不愿意见到他,是不是?” 他狠狠地盯着叶阑静,希望从她脸上寻到一丝懦弱的情绪。 他用低如喃语的声音凑到她耳边说:“怎么办呢?他就快来了……” 叶阑静一脸木讷,双眼呆呆地望着他,却失去了焦距。 蒙失去了兴趣,无精打采地站起身,脸上恢复了平日里凌冽的冷漠。 冷哼一声,警告道:“醉心,不用做无谓的挣扎了。今日,你和离非的命,我要定了!” 那口气,顷刻便揪住了同一个身体里的另一个灵魂。 “为什么……” 木讷的叶阑静忽然幽幽地问。 不,这不是叶阑静。 蒙的瞳孔一阵紧缩。 这个该死的醉心,居然夺走了身体的掌控权么! 小姑娘,这么轻易,就垮了么? “为什么呢?”醉心似笑非笑,似嗔似怒,“明明全是绯衣的错不是吗?为什么要我们去死呢?” 蒙的脸色瞬间又冷硬了几分,狠厉地瞪着眼前的女人,一股淡淡的杀气弥漫开来。 然而醉心似乎毫无所觉,幽怨的声音不断在颜王府院里回荡。 “是绯衣惹了琉璃宫在先,才害死离非的,不是吗?” “琉璃宫本来无意和朝廷起干戈的,都是因为绯衣逼得他们走投无路不是吗?” “她要我反叛,许我诺言,最终却害得我和离墨反目成仇,害的我们天人永隔,不是吗?” “那个祸胎,生来就是要祸害死身边人,天下人的,不是吗?” “她甚至害死三座城池的百姓和将士……” “啪”地一声,醉心话音未落,人狠狠地被一道金光打翻在地,殷红的鲜血沿着唇角流淌下来。 蒙保持着扬手的姿势,一股冷凝的气势几乎要将周身的一切冻穿。 他冷眼看着狼狈倒地的醉心,不屑道:“枉绯衣怜你惜你一场,授予你蛊术,成全你痴情,你竟然说出如此不知好歹的话来!” “那又怎么样?” 醉心痴怨地抬头看那琥珀和金色的眼眸,恍惚间好像抛却了所有恐惧。 绝望。 所以无所畏惧。 “那又怎么样?”她凄厉的声音不断在空中盘桓,“她最终搞砸了一切,不是吗?” “离墨失去了最爱的哥哥!她自己失去了挚爱之人!我呢?”她不顾一切冲神祗一般的男人嚎叫,“我死了!已经死了!” 蒙被她撕心裂肺地恨声弄得一怔,继而失笑。 “绯衣,听见了没?” 他望天而笑,语气里全是嘲弄,“这就是你选择的人。” 斑斓的霞光一丝一丝褪尽,月上树梢,照得颜王府格外的阴森诡异。 冷风刮过,带起几片枯碎的树叶,发出沙哑而悲怆的低鸣。 彩衣的蒙依然伫立在原地未动,红发烈烈飞舞,在黑暗中居然也闪烁着妖异的微光。 他抿唇,浅笑。 今晚要等的人,终于到齐了。 “离非,终于不躲在弟弟的身体里,假装沉睡了吗?”蒙脚步一动,人影瞬间出现在了刚刚出现的黑袍男子身前。 同一时刻,对于醉心的禁锢也终于解除了。 她踉跄起身,茫然地望着黑衣的来人。 是墨的容颜,墨的身姿。 却不是墨。 她凄凉地看着那一抹不属于墨的灵魂,主导着那具身体的支配权。 终究,是再也见不到了么? 不管用什么样的形式出现,终究,永远错过了么? 就好像叶阑静认得出离墨不是颜拓一样,她同样能从那双眼中看出那并不是离墨的眼神。 那眼神的主人,曾经无比凶煞地警告过自己,离开离墨!敢动他分毫,要她生不如死! 可是现在,他大海般深邃的眸光,折射出来的更多的却是悲伤和同病相怜的哀悯。 两厢对望,却都看不到自己心之所系。 何其伤,何其苦。 “蒙,放过墨儿和静儿吧,他们是无辜的。”离非平静地说。 却是彩衣的蒙,听见那一声称呼,不由眯起了璀璨的双眼。 绯衣啊,你果真好的很哪!连记忆,也一并给了这个家伙么? 他邪恶地笑,却让人有怜悯的错觉。 他说:“我原本就只要你和醉心的命,至于他们,就看他们自己有没有本事活下去了。” 他右手微举过头顶,一团金红色的光芒瞬间凝聚在掌心之间。 “剥离。”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金红光芒瞬间包围住离墨和醉心的身躯。 第100章 魔族后裔 第100章 魔族后裔 几乎没有任何抵抗地,一抹幽蓝色的灵魂慢慢从离墨的头顶飘逸而出,似乎瞬间要被空气扯碎,扭曲变形。 却最终,重新凝聚成一个幽蓝色的人影,胸口一点红芒闪烁不散。 离非也低头看着胸口那闪烁不散的红芒,心想,这便是自己灵魂离开肉体却不散的原因吧? 一滴,凝实的,绯衣的血泪。 想起那个红衣张扬的女子,用傲然地目光直视自己,向自己宣告,离非,你是属于我的! 嘴角又是扬起一抹苦涩的笑。 枉他一世混迹权谋算计,也不得不承认。 世事难料啊! “啊——不要啊——” 凄绝的声音再次划破寂静的夜色上空,金红光芒的灵魂剥离力量遭到了醉心执着无比的反抗。 她不甘心,她恨,她心心念念想着一个人。 她从未选择过去死。 即使那日她服用“双星”之毒,再服其他相克之毒,也并非她本意。 一切好像受到了蛊惑。 现在才明白,不过是那个非人的男人要自己的性命罢了。 可是她不能死,不愿死,不甘心死! 她还没有告诉她的墨,她没有背叛他,她只是无颜再面对他。 她还没有让墨知道,如果他要,她愿意用生命的代价去换取他的原谅。 她还没有!什么都没有! “要负隅顽抗么?”蒙冷眼看着那抹迟迟不肯离体的紫色魂魄,嘴角勾勒出一个恶魔般的微笑,“那好,你不出来,就让他出来好了。” 掌心方向一转,忽然对准了因为脱力而昏迷在地的离墨。 纯净的灵魂,一旦离开肉身,那么,只有一个结局。 魂飞魄散。 那金红光芒眼见着就要袭向离墨,醉心几乎目眦欲裂,一抹紫色的光晕瞬间扭曲着向离墨飞去。 “不要——” 绝望地,哀鸣。 离非眼角沁出一滴虚无的泪,苦笑,上当了。 那不是灵魂剥离的力量,那是,怨灵毁灭的力量,对有着肉体保护的离墨,是没有伤害的。 蒙一开始的目标,就是醉心。 紫色的幽光忽明忽暗,支离破碎,却聚集在一起,久久不肯散去。 净化的力量在魂魄的每一处侵蚀,吞噬。 醉心感觉到,意识开始慢慢离开魂体。 “墨,墨……”破碎的声音在紫色飘逸的尘埃中缓缓回荡。 醒醒啊墨……再看心儿一眼,好不好,墨……一眼就好了,好不好,好不好…… 墨,心儿知道错了,求你睁开眼睛看一眼,求你了,好不好…… 求你…… 破碎声音渐渐几不可闻,紫色的尘埃也渐渐分崩离析。 死亡是什么? 灵肉分离过的人都会知道。 那是魂体离开肉体后,整个世界对魂魄的蚕食,分解。 那一瞬,你失去了快乐,哀伤,欲望,记忆,以及一切人类的感情。 没有轮回!没有地狱! 只是,永远地,消失而已。 离非忽然露出一抹欣慰的微笑。 也许,墨儿没有看到,也好。 死去的人永远不会再哀伤。 痛苦的,却是活着的人。 那么,也该轮到他了。 蒙也万万没有想到,离非会趁他对付醉心之际,采取自取灭亡的手段。 他幽深地望了一眼那华服装束的女子,木然地跪倒在地,仿佛没有了一丝感知。 心痛得无以复加。 即使曾经面临死亡,也没有如此地伤痛,如此地悔恨过。 异世的三年,他失去了所有记忆,迷失了所有前进的方向。 他在陌生的世界里游荡,无处容生,不知所以。 直到遇见了她…… 他总以为,他爱她,满心满眼,都只有她一个人存在。 她是他赖以生存的浮萍。 因为有了她的存在,他安定,镇静,不再烦躁,不再迷失。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忘记了整整一个世界的爱恨纠缠! 他完完全全地忘记了,他从小呵护的弟弟,他的权谋之争,他欠绯衣的一条性命,他还有妻子、儿子……一切的一切。 如果他知道……如果他记得…… 他怎么敢……这样爱她…… 他怎么敢……这样拖累她…… 离非痛苦地闭上眼睛,不再看伊人憔悴的背影。 哪怕多看一眼,都觉得灵魂无法负重地沉痛。 双手微举,扬过头顶,那姿势,一如绯衣最后的倒影。 能够为她最后做的一件事,就是这样了吧? 他忽然露出了一丝解脱的笑意。 这一世,他承受的爱恨已经太多太沉。 若是一直背着那个蜗牛壳爬下去,他也许会麻木,无动于衷,一直就那样,走到生命的终结。 可是绯衣却给了他一次重生的机会! 一次忘却一切烦恼,抛却一切牵绊的机会! 让他感受到了,虽然无所依靠却也无所负累的生活。 那真是,生命里前所未有的轻松。 以至于,当他再次面临死亡,不得不回到这个羁绊他的世界,想起过去种种的时候,他甚至自私地想,要是一直想不起来该有多好。 他甚至,连从小倍加呵护的亲弟弟,也宁可再也想不起来的好! “还想用绯衣之血送她回去?”蒙狞笑一声,“门都没有!” 他五指一收,变掌为抓,一道金光直射离非胸口。 离非似乎也早有所料,只淡定地立在原地,周身一股浅蓝色的漩涡无风自起。 金色与蓝色对撞,瞬间激起一层灼热的气浪,将空气烘烤得咝咝作响。 蒙的额头有些见汗。 这西巫的牺牲之力,还真是不一般! 还不算,绯衣的力量里,也包含了自己的力量。 真没想到,一手教导出的绝世之力,居然是在这样情形下验收的。 蓝色的漩涡逐渐扩大,以容纳百川之姿包裹着金色力量。 红色光芒一点一点从离非胸口渗透而出,在空气中融化成一团暖红的光晕,迅速向叶阑静的身体包裹而去。 金色力量紧追其后,却受到了蓝色漩涡的阻挠,最终慢了一步。 此时,离非也不由紧张地睁开了眼,死死盯着绯衣之血的变化,嘴里喃喃祈祷着。 “回到属于你的世界,静儿……” 然而,红芒渗入了叶阑静的躯体里,瞬间消影无踪,再没有了任何变化。 离非愕然地瞪着眼前的景象,祈祷着下一刻就发生奇迹。 却良久,没有等到他要的锐变。 终于绝望地闭上了眼。 失败了。 没有了绯衣之血,等待他的,即将是灵魂的湮灭。 叶阑静仿佛做了一个漫长而可怕的噩梦。 她在黑漆漆的甬道里不停地奔跑,却一直跑不到尽头。 第101章 有时候爱也错 第101章 有时候爱也错 她梦见了一个错乱的世界,世界里有人,有鬼,有难以解释的力量。 她梦见一个长得像极了颜拓的人,却最终发觉,这种相似并非平白无故的。 她梦见拓不再是她的拓,他以一种她绝对陌生的姿态告诉她,他是颜王离非。 好在,一切不过是梦。 她这样告诫自己。 也只有梦,才会这样颠倒错乱,才会这样荒诞不羁。 她永远不会相信,那个曾经唯一走进她世界里的人,只是一个骗人的躯壳。 她曾经那么依赖他,信任他,依靠他。 他总是在她无助,在她危险的时候及时出现,及时到让人觉得不可理喻。 可是为什么,梦境里的他,冷酷到残忍? 谁的声音在冥冥中低语? 谁的呼唤响彻心扉? 静儿,回到属于你的世界…… 属于她? 哪里是属于她的世界? 那个,失踪了母亲,被父亲憎恨着的世界? 那个,午夜梦回,天天看见自己双手染满鲜血的世界? 不! 她不回去! 凭什么莫名其妙将她卷入一个错位的世界以后,又不经过她的意愿,替她选择回去? 凭什么在让她面临了欺骗,仇视,憎恶,威胁,和死亡以后,还将她当成局外之人丢在一边,过后才记得处理? 呵呵,什么时候,她居然变成了一个任人欺负,任人宰割的角色了么? 呵呵呵,老天如此欺她,是不是太过分了一点? 对峙着的离非和蒙都没有发现。 垂着头的叶阑静,眼眶中溢出一圈一圈的紫色光芒,其中一点红芒耀眼地圈入瞳孔,鬼魅至极。 愿意不惜一切代价掌握自己的命运,愿意以一切力量换取生存的权利! 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便是天要欺我,我必灭天! 离非闭目等待死亡的降临,却久久没有等到灵魂肢解,意识溃散的感觉。 蒙轻蔑地一笑,声音低如风吟。 “你什么时候,也学会小姑娘自欺欺人的那一套了?”他将一缕凌乱的红发拨至脑后,“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吗?” 离非惊讶地睁开眼睛,抬起手看那幽蓝的魂体,居然没有一点消散的迹象。 这……是怎么回事? “还不明白吗?”蒙嘲笑道,“装成一副超然解脱的样子,实际上,你也没有比醉心好哪怕一点吧?” 纯净的灵魂脱离肉体便会消散,而因为执念,恨而暂时维系不被侵蚀的灵魂,称为怨灵。 “你,也不过是个怨灵罢了。”蒙一语道破玄机。 最好的证明,就是那不纯净的幽蓝色彩。 纯净的灵魂,是与世融合的透明。 如果那样,一开始,绯衣也许就救不回他了吧。 正因为他心有执念,心存恨意、不甘,导致魂魄不灭,才让绯衣给了他重生的机会吧? 而怨灵,本不该存于这世界,形成霍乱! 所以醉心和离非,必须死! 离非怔怔看着自己不散不灭的魂体,久久无言。 他……居然成了怨灵了么? 他怨什么?恨什么? “让我猜猜?”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蒙字字犀利道,“难道是恨着那个强掳去你的母妃,又亲手将她赐死的父王?” 离非面色不变,蒙金色的眼眸中光华流转,透出一股恶毒的味道。 “还是……根本就是恨着你的母妃?” “胡说!”离非暴怒地反驳,幽蓝的灵体都在微微颤抖。 “我胡说吗?”蒙不急不慢地笑,“难道不是恨你的母妃明明怀了心爱之人的孩子,最终还是委身那个帝王?难道不是恨她撒手人寰,将所有重担肩负在你一个人身上?” 他抽丝剥茧般,慢慢将锐利的凶器伸向离非的要害。 “也许,你还恨着你那个从小心心念念护着疼着的弟弟吧?”他邪恶地降低了说话的声音,如同诅咒般浅浅萦绕,“继承了那个男人的血统,真正帝王家的孩子。你其实,恨他吧?” “无限地宠溺他,让他失去辨别是非的能力,让他彻底的依靠你,让他的世界美好如白纸,让他助你屠戮你所恨着的皇室血统,然后有一天,彻底颠覆掉他的世界。” “是这样想的吧?颜王离非?还是叫你颜拓?” “闭嘴!” 狂暴的蓝色漩涡骤起,凶狠地袭向蒙的身体。 蒙却只是轻描淡写,素手一挥,就将蓝色漩涡的攻击瞬间挡了去。 没有了绯衣的力量,一个怨灵的攻击对他来说,只是个笑话。 “怎么?踩到你痛脚了?恼羞成怒了?”蒙咯咯笑着,好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真该让小姑娘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 “让我看什么?” 银铃般的女声忽然插进对话里,两个男子都大吃一惊。 叶阑静忽然从地上站了起来,回眸望着彩衣的蒙。 她的眸子不再是失去焦距般是黯然无华,而是泛着一种怪异的紫色幽光,隐隐地,还能看见一丝红芒闪耀其间。 身上王妃的华丽袍服,虽然被尘埃染了一些灰蒙之色,却仍在这样黑暗的环境下,显现出一些彩色的刺眼。 “静儿……” 离非情不自禁地向前走了一步,望着那身影的目光深情而担忧。 为什么,她的目光,那么怪异? 和平时的她完全不一样? 叶阑静好像完全听不见离非的呼唤一样,只是好奇地看着彩衣的蒙。 “咦,红头发的妖怪?”她眯着眼睛,紫眸中泄露了几分算计。 蒙也是心脏一顿,剑眉皱起。 这小姑娘居然是魔族后裔! 太不可思议了!连他也完全被骗了过去! 难怪她也谁不爱。原来如此。 可是看着离非一脸悲伤绝望的样子,又忍不住火上浇油道:“放心,她是看不见你的。” “谁?看不见谁?”叶阑静顺着蒙注视的地方看去,可是那里一片虚无,并没有人存在,只有脱力的离墨倒在不远处。 “咦,嘻嘻,他死了么?”叶阑静看着黑袍的离墨,没有感情地笑。 蒙揉了揉火红的脑袋,叹道:“没心没血的小魔头。” 离非看着性格大变的叶阑静,只觉得全身都一寸一寸的绞痛。 明明变成了魂魄,不该会有痛觉了,可是仍然能体会到嘴里苦涩到说不出话来的感觉。 他一步一步走向她,走到她面前,试图拥住她,试图唤醒她。 可她只是没心没肺地嬉笑着,目光直直穿透他的身体。 他碰到不她,她也看不到他。 明明相对,却不知。 离非这才体会到了,什么叫生死两相隔。 异世的漩涡,茫茫人海,为什么第一眼的相见,就认定了她是他安定的港湾? 默契地抛弃周遭一切,来到彼此身边,且不论爱。 只紧紧抓住彼此的手,聊以慰藉。 第102章 化魔 第102章 化魔 尽管穿越异世的离非忘记了一切,可是,他仍然在看到叶阑静的第一眼,用心感受到了他们的相似。 他们都被周身的环境排斥着,他们没有对那个世界的归属感。 他一直都知道,她危险而特别。 可是那时候,他并不知道,他们俩之间薄弱的相似,只是一个巧合,一个陷阱,一个泥足深陷的局。 直到躯体死亡,再次回到这个世界,重新拾起绯衣留给他的全部记忆,他才发现自己错了。 那个拥有一半魔族血统的女孩,虽然被那个世界排斥着,却同时也被那个世界庇护着。 在那里,她也许会孤独,也许会茫然。但至少,她很安全。 可是,他的出现却打破了她原本应该平静的生命轨迹。 看着她一天天沦陷在危险,阴谋,杀戮的逼仄下,他生平第一次产生了所谓后悔的情绪。 后悔没有早点死去。 后悔苟且偷生到了异世。 后悔,将她牵绊到这个,不属于她的世界中来。 “对不起,静儿……” 他的脸痛苦地扭曲着,紧紧靠向她的脸颊,虽然根本与她触碰不到一起,他仍是努力地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 透明的泪顺着离非的脸庞落下来,又滴到她的脸上,蓝光莹莹闪烁,最终化为虚无。 有时候,爱也错。 “吸,好冷。”叶阑静忽然踉踉跄跄退开两步,惊恐地盯着眼前空茫茫的一片。 “谁在哪儿?”她敏锐的感觉告诉她,那里有一个什么她目视不到的生物在作怪。 离非看到叶阑静似乎在一瞬间感觉到了他的存在,疯了一般朝着她嘶声大吼。 “静儿!静儿!” 可是无论他怎么吼叫,却只看见她惊疑不定的表情。 叶阑静眯着眼睛,捕捉不到虚空里的痕迹让她万分恼怒。 “再不出来,就去死!” 她语气森冷,表情狰狞。那真切透露出来的杀意席卷漫天,没有半点人类感情。 忽然就有点心灰意冷。 离非垂头,苦笑。 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其实和她,一直是不同世界的人吧? 即使近在咫尺,却犹如隔着千山万水,听不到,看不到,感觉不到。 她甚至说,要他去死! 如此,便死吧。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可以执着? 叶阑静的威胁始终没有得到回应,怒意昂然的她仿佛失去了理智,眼中紫芒猛然大盛,紫色光晕瞬间包围了全身,并且层层向外扩散。 那一点红芒也如同小火苗一样在她眼中熊熊燃烧。 “糟糕,化魔!”蒙猛然间大惊失色,惊叫出声。 一个魔族后裔,确切地说,魔和人生的孩子,一般只会继承一半的魔性。 而这样的孩子,既所谓的魔族后裔,其实并称不上是真正的魔。 他们有时甚至会和正常的孩子一样活过一生。 然而通过一些有意识的行动或无意识的刺激,也许会使他们动用强大的吞噬力。 若吞噬的力量,补足了先天魔性上的缺失,那么这个魔族后裔就会真正的堕入魔道。 这个堕落的过程,便称作化魔。 大概由于魔族繁衍本身就是对魔族实力的一种巨大的削弱,所以相对应的,上天也赋予了他们得天独厚的力量。 叶阑静的吞噬力一激发,就连不知道活了多少年岁的蒙也有些被掣肘的感觉。 而脆弱如离非这样的怨灵,就更加无从抵抗这样的侵蚀之力了。 他能清楚地感觉到魄体在紫色幽光中分崩离析,溃散,融入巨大的无色漩涡。 没有疼痛,只是绝望。 最后那一瞬间,他几乎连哀伤也没有再记得了。 可是,溃散的魂魄猛然一震,静止在一个瞬间。 就在那紫色力量几乎要将他完全侵蚀掉时候,他依稀看到了那紫色身影中的小小灵魂。 那个躲在阴暗的角落里,嘤嘤哭泣的灵魂。 三年里,即使再艰难,再痛苦,他都没见过他的静儿留下哪怕一滴眼泪。 她总是那么爱故作坚强,又总是那么爱自欺欺人。 恨不能将自己化为无敌,刀枪不入。 她总说,内心强大的人,才是真正的强大。 她认为,并且那样照做,将自己的一颗心包裹的严严实实。 可是现在,她的灵魂,躲在身体的最深处,哭的那样肆无忌惮。 好痛苦。 好讨厌。 为什么要被随意摆布? 为什么命不由已? 为什么脑袋里都是可怕的记忆? 可不可以不要了? 可不可以不想了? 可不可以,从此以后,再也不要依靠任何人? 让我去对不起全世界,别再让我听到对不起了,行不行? 拓…… 我再也不想,依靠任何人了…… 叶阑静心底的回音萦绕在离非溃散的魄体间,震动了他即将消失的意识。 他从来不知道,他的存在,他的话,他不经意对她做的,已经成为她痛苦的来源,她的负担了。 他从来没有看到过她这样懦弱的一面。 她曾经那样地依赖他,信任他。 现在他却要这样离开,永远留下她一个人。 魂魄终究抵不过强大的魔力侵蚀,破碎分裂,又各自凝成一粒粒的水珠,仿佛蓝色的泪雾。 蓝色的忧伤。 他最后的笑颜如大海般深邃包容,又如阳光般和煦温暖。 他用她听不到的声音,柔声说,静儿想成魔,便成魔吧,我陪着你。 就好像那些叛逆夜晚,她流连夜色的寂静而深夜不归,他就搂着她的肩膀说,不想回家就不回,我陪你走。 就好像夜夜被噩梦困扰又极度排斥心理治疗的时候,他牵起她的手转身就走,说,不想看就不看了,我陪着你。 就好像贪恋糖果的小傻瓜终于在成年以后还蛀掉了一颗牙齿,不舍地望着即将丢弃的糖果的时候,他好笑地一把夺过,说,想吃就吃吧,我监督你刷牙。 从宠溺开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变成了干涉和左右她的选择。 这一次,甚至忽略了她的意愿。 他好像,真的错了呢! 蓝色的泪雾紧紧凝靠在一起,久久不散,忽然全部想叶阑静袭去,包裹住她的全身。 蓝色的幽光一点一点渗入紫色的灵魂,连同那一点红芒一同缠绕其间。 旋转,融合,最终熄灭了那一点红,消失了那一抹蓝,成为完完全全幽深的紫。 他说,这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 我亲爱的,静儿。 风声止,碎叶凌乱。尘埃落定,暗夜重归寂静。 叶阑静直直地伫立在院子中央,呆呆的看什么也不存在的前方。 一滴泪缓缓地从眼框中滴落,在面颊上从温热一直变到冰凉,最后无声坠地。 一滴,又一滴。 第103章 半夜爬床不能姑息 第103章 半夜爬床不能姑息 紫色的幽光在泪滴中微闪,泪落尽,一双诡异的紫眸重新恢复了纯澈的黑瞳。 她茫然地四周张望,终于捕捉到一个彩衣的人影,那个叫蒙的,像妖孽一样的男人。 他的红发微微凌乱,盯着她的眼神有些严肃。 她傻傻地问他,拓呢? 他不语。 新生的魔太过危险,饶是强大如他,也不放心太过靠近。 一朵红莲从眉心闪过,几瓣巨大的莲花瓣瞬间包裹住他全身,再打开,人早已消失无踪,莲花花瓣也从鲜红慢慢褪色为虚无。 夜色寂寂,又是空留她一人。 她固执地抬头望着空茫的夜,拓呢?她的拓呢?拓呢! 遥远的声音从夜空中淡淡散开,没有任何感情渲染。 蒙冷眼站在夜空中,淡漠地问她。 “小姑娘,你好像总是喜欢把亲手杀死的人忘记啊?” 叶阑静颤抖着唇,没有敢再出声质问,透明的泪再次在眼眶中打转,却固执地不肯落下。 为什么要落泪?她不懂,她不信,她不听。 只是又做了一个噩梦罢了。 醒来,一切就都会过去,一切也都会忘记。 她还是原来的她,拓还是默默守护她的拓。 两眼忽然一黑,叶阑静虚脱倒地,再也站不起来。 夜空中的人长叹一口气,身形蓦然消失,颜王府寂静如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时间。 也许是半柱香,也许是半盏茶,也许只有几十呼吸。 黑袍的离墨从地上缓缓爬起,冷硬的脸色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没有顾及身上凌乱不堪的衣衫和破碎的尘土,没有四顾张望身在何处。 甚至没有一丝昏迷之人忽然清醒时特有的迷茫。 他就那么径直走到叶阑静身边,无声地将她抱起,然后纵身离开。 临走时,也再没回头再看一眼,曾经那么留恋的,哥哥的府邸。 冥冥中,谁知道?谁沉默?谁记得?谁忘记? 有人已经离去,有人还要开始。 尽管经过了今夜,他们的世界再次被颠覆。 又是一个隐京城里少有的雨天。 墨王府落凤阁花田里,梅儿撑着油纸伞小心翼翼地沿着花田边上的石板路行走。 两只眼睛不时疑神疑鬼地盯着田里松软芬芳的泥土和几颗病怏怏的豆芽苗,心里总觉得惴惴不安的。 挨着她行走的杜鹃眼睛上蒙着厚厚的纱布,一只手搭在她胳膊上。 似乎感觉到了她的异样,忽然轻轻摇了摇她,头也转向她的方向。 “没事。”梅儿安慰道,将她的胳膊拽得更紧了一点。 昨日深夜里,王爷抱着昏迷不醒的王妃回来,接着就请了一位和关系较好的御医和几名大夫来替王妃看病。 所幸大夫都说娘娘无大碍,只是疲劳过度所致。 御医顺便也替杜鹃看了,说是虽然嗓子可能无法治好,眼睛却有三分希望。 这似乎给了杜鹃一个坚持的动力,让她变得积极配合起来,不再没事大哭大闹。 “也不知道王妃什么时候醒来,往日这个时候,也该起来用午膳了。”梅儿的声音里有些担忧。 那日侧王妃被调了包了以后,消息就很快传到了王爷那里。 她和假的王妃去了无名寺烧香以后,她就被暗卫支了回去,后面的事也不太清楚。 昨日侧王妃深夜未归,她一开始还真担心出了什么事情。 杜鹃听她那么说,也不由担忧地望着落凤阁内院的方向。 梅儿只好又自言自语似的宽慰起她来:“别担心,有王爷在呢,主子不会有事的。” 杜鹃疑惑地皱眉,梅儿什么时候开始管侧王妃叫主子了? 对于她们这种特殊训练过,也是从暗卫堆里打滚过出来的来说,主子这个称呼,拥有着一层特别的含义。 主,便是她们的主,效忠的主,誓死追随的主。 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吗? 可惜嗓子坏了没法说话,只好又一次将不解吞进肚里去。 两个姑娘一时间好像颠倒了角色。 总是爱唧唧喳喳满腹抱怨的杜鹃开始被迫地沉默,沉思,偶尔露出忧郁的表情。 而总是一副深沉老大人样的梅儿却开始不断地自言自语,替杜鹃解闷,也不断地宽慰自己。 也许她们的期盼都都起了作用,也许只是巧合。 总之,这个时候,沉睡了整整一夜加半个早晨时光的叶阑静,终于醒了。 叶阑静有睡回笼觉的习惯。 可是这一天醒来,却觉得格外神清气爽,困意全消。 甚至好像睡过了头,筋骨都犯痒的感觉。 舒展地伸了个懒腰,手却忽然碰到了热乎乎的东西。 越摸手感越不对,怎么像一个人头? 惊悚地豁然坐起身,结果就看见,离墨一身脏兮兮的,和衣睡在她的旁边。 她目瞪口呆地瞪着他好像一夜都长出胡茬的落魄样,捏捏自己的脸。 现在做梦也会疼了? 再看看四周,没错呀,是她的落凤阁呀。 “喂,离墨,醒醒!” 她捏他的脸,没反应。再捏,还没反应。旋转捏,疼了。 离墨皱着眉毛拍开那只在他脸上捣乱的手,喃喃梦呓道:“哥,别闹,让我再睡会。” 叶阑静张大了嘴巴,好久抬不起下颚。 不是因为离墨喊她那声“哥”,而是离墨说话那口气,矫情得让她毛骨悚然。 这是平常那个总爱一脸阴郁,算计地盯着她看的离墨? 不过,不管这家伙出了什么毛病,半夜爬上她的床的行为,实在太过分了,这个绝对不能姑息! 叶氏暴力,抄起一个枕头,就准备朝离墨那脸蛋砸去。 可是挥出一半,又生生顿住了动作。 湿的? 是谁睡觉留那么多口水啊,一个枕头湿了一大半,也太夸张了吧? 这么恶心的事,绝对不可能是她干的,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了…… 然而还没等她有所行动,忽然就感觉腰被一双热乎乎的手臂搂住了。 而那手臂的主人,还享受地把脑袋往她胸口蹭,嘴里陶醉地喊着:“心儿……” 危险的目光扫向熟睡中的某王爷,深呼吸,吐气,再提气。 “离——墨——你——个——王——八——蛋——给——我——醒——过——来——” 一声咆哮响彻落凤阁,瞬时惊动了上上下下老老小小花花草草,离墨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没坐稳,“扑通”一声掉下床去,摔了个狗啃泥。 闻风而动的暗卫下人们匆匆赶来,就看见了这么让人瞠目结舌的一幕。 离墨摔得屁股生疼,好一会儿没从昏昏睡梦中清醒过来,愣愣地在地上呆坐了半晌。 又半晌,才抬头看见虎视眈眈盯着他的叶阑静,和一众惊的下巴都要脱臼了的下人。 第104章 夫妻恩爱 第104章 夫妻恩爱 开玩笑,王爷被踹下床,生平仅见! 终于有些清醒了思路,某王爷眸光一侧,森森寒气瞬间弥漫了整个落凤阁。 堂堂三王爷,被下人当笑话看? 有命看? 众人一见情况不好,王爷有要发飙的预兆,赶紧作鸟兽散。 溜的快的,如暗卫一类,直接就没了人影。 梅儿也慌忙道:“王妃终于醒了,奴婢给您准备梳洗去。” 话说完,也不等谁允诺,拉了杜鹃就赶紧跑路。 唯有叶阑静不屑地坐在床上,嘴角一撇。 给她准备梳洗?拉到吧。还是先给她们家落魄的像个要饭的王爷梳洗梳洗吧! 人群终于散光,只剩下离墨和叶阑静两人。 离墨揉了揉昏沉沉的太阳穴,危险的气息渐渐收拢。 他仔仔细细地将叶阑静从头到脚看了一遍,又细细地看她的表情神态,一丝细节也不放过,边看还边皱起了好看的眉头。 叶阑静被他焦灼的目光盯的直寒碜,不由大恼:“喂,你那是什么目光?” “你……没事了?”离墨问得有些小心翼翼。 叶阑静困惑地皱眉:“我能有什么事?” 总觉得这位爷哪里怪怪的,和平时有什么不一样。 “我还没问你呢,王爷怎么会在我的床上?” 她的口气恶狠狠地,同时也是生龙活虎地,离墨不禁怔了怔。 “你不记得昨天发生的事了?” 叶阑静一愣。 昨天?昨天发生了什么? 对了,她想起来了,昨天她出了王府,还碰到了苏凤舞。 接着,又被拐去了六王爷离忧的别院,可恨那厮欲对她不轨,还多亏赤邪及时出现才替她解了围。 再然后…… 叶阑静忽然有点傻。 再然后是怎么了?她怎么一点映象也没了? 她是怎么回的落凤阁?被调包的苏凤舞又怕到哪里去了? 她拼命第想回忆,可是脑袋里好像空茫茫的一片,什么也记不起来,更没有一点突如其来的疼痛。 好像本来就是什么都没有一样。 “昨天……昨天怎么了?我怎么回来的?”叶阑静一脸茫然,不由地也看向离墨。 “昨天……你被六王掳去……后来逃离了……”离墨眼眸微暗,“再然后,你可记得你去了哪里?” “你知道我被六王带走了?”叶阑静吃惊一问,随即又想起来,当时她身边还跟有离墨的暗卫和梅儿,定是他们发现了什么不妥,禀告了离墨。 忽然就怒气冲冲地:“你知道我被那家伙拐去了也不来救我?” 离墨眉头一挑,尽量不动声色道:“你又知道我没去救你了?我没去,你又是怎么回来的?” 叶阑静被离墨一反问,没话说了。 和赤邪分开走以后,后面发生了什么?怎么会全部记不起来了? 而且总觉得自己哪里怪怪的,具体又说不上哪里出了问题。 又见离墨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只好硬着头皮求助他。 “后来……我怎么回来的?”她的脸微微有点挂不住,“我怎么什么也记不起来了?” 离墨听见这样的回答,又是狠狠一怔,只是半晌,又好似重重舒了口气。 只苦苦一笑,喃喃道:“果然是会忘记的人比较幸福。” 叶阑静也不知道这离墨忽然这样搞什么鬼,奇怪地问:“你在那自说自话什么呢?谁忘记了?我忘记了什么吗?” 离墨仰面深吸一口气,忽然泛出一个温柔淡然的笑来,双目幽深地凝视着她。 “喂喂喂,你那又是什么目光,离墨你今天撞邪了?” 叶阑静认识离墨这么久,也没见过他这样友好,乃至有爱地看着她。直看得她心慌气短,深怕此人中邪了。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这都不像她认识的那个离墨了! 这家伙就该是板着眉毛,凶神恶煞,一副冷气森森的样子,不是么? 情急之下,她连尊称也忘记了,直接就呼起了他的本名。 离墨闻言也不恼,从容地从地上站起来,理了理灰扑扑地袍子,坐到叶阑静身边。 直吓得叶阑静一个畏缩缩回床里侧去了。 他勾着好看又有些算计的笑,淡淡道:“心儿怎么总是忘记和为夫的春宵一度,又将为夫踹下床,这样的坏习惯,可是要不得的。” 叶阑静差点被自己一口水呛着,破口就大骂:“放屁,谁和你春宵一度了!少给我在那里胡说八道!” 离墨嘴角勾得愈发的厉害了,“心儿,有没有觉得自己的胆子变得忒大了些?” 叶阑静又是一呆。 好像自己说话是有些过分寸了,以前自己好像从来不这么和离墨说话的,自己是怎么了? 可是再一想,明明是那个家伙自己先不对劲,说什么春宵的狗屁话,自己才会发飙的。 差点被他绕进去了。 可是没等她反驳,某王爷就自行得出了一个结论,悠悠然道:“看来是为夫近日来将你宠坏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叶阑静现在就有一种自己的狗,白天还是黑的跑出去的,晚上就变成白的跑回来了的感觉。 忍不住就用她对下人惯用的叶氏咆哮起来:“离墨你丫哪根筋不对劲了!一大清早在我床上不说还给我整些胡言乱语的!你是活的太悠闲了还是嫌我活的太悠闲了,你再不给我恢复正常,信不信我揍你?” 嘹亮的女高音在空旷的内阁不断回荡,惊悚了外圈站得不远的一群丫鬟暗卫乌鸦鸟雀等。 深感,中邪的只怕不是王爷,而是王妃自己! 这胆量,这气度,他们除了中邪不做它想! 只是,若是王爷还是这样任由王妃发飙也不加以管束,怕是离中邪也不远了! 离墨被她吼得一阵出神,嘴角的笑衍射着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悲哀。 浓重得化也化不开。 面上却仍是好笑又好气地看着怒气得在床上叉腰而立的人儿。 真是从没见过这样没有礼数的女子!瞧她那一副泼妇骂街样儿! “快坐下来,心儿,小气撞着头。”他柔声提醒道,一只手已经伸出去拉怒目而立的人儿。 叶阑静下意识一缩,人一下蔫倒下来。 离墨出毛病了。 这是她的第一个反应。 然后,就是无力应对。 一拳打在棉花上,还对什么对! “王妃,奴婢们来伺候您梳洗。” 梅儿的声音适时地插了进来,人却在门外恭恭敬敬地候着。 不得不说,这特殊训练出来的丫头就是不一样。 一双眼睛耳朵都是毒辣的狠。 早不进晚不进,偏偏挑这时候进,明显是在门外听了墙角,知道王爷王妃闹得正僵,出来缓和气氛的呢。 第105章 美食诱惑 第105章 美食诱惑 “进来罢。”叶阑静无奈。 梅儿等人应声而入,却不料杜鹃也跟着来了。 小妮子自双目失明以来,戒心明显比以前重了许多,如今和梅儿几乎形影不离,除了梅儿也再不让别人搀扶她。 她眼睛上蒙着厚厚的纱布,老远也能闻到一股浓郁的药香味道,一只手扶在梅儿肩上,脚步稳重。 叶阑静见到如此情形,心中一动,不由招招手。 “杜鹃,你过来。” 梅儿一愣,没有动,杜鹃自然也无法自己行动。 叶阑静淡淡解释道:“我看看你的眼睛。” 既然是上了药,必然是有人在替她治,那么兴许还有治好的希望。 杜鹃闻言,居然松开了梅儿的搀扶,自己一步一稳地朝叶阑静走来。 梅儿一惊,上前再要扶她,也被她轻轻摇手示意,给挡了回去。 她好似有些许感应似的,避开了桌椅屏风等障碍物,轻扶着床框,慢慢挪到叶阑静跟前。然后直直地跪了下去,深深磕了一个头,才复又站起。 无声地,却让叶阑静心头有些沉重。 她也不多言语,挪到床头,轻轻去解杜鹃眼上的纱布。 小心翼翼地拆放到一边,又细细翻开她的眼睑查看。 只是,猛然地,她整个人僵住了,从表情到手,都直直地停在那里。 “王妃,怎么了?”梅儿最是担心杜鹃的病情,又是知道叶阑静的本事的。 看她一脸僵硬地停在那里,满以为是有什么不好的消息。 叶阑静好半晌才讷讷收回动作,不敢置信地看了自己的手一眼。 干笑着敷衍:“没什么。” 可是再多的话,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好一会都没动静,明显陷入了自己的沉思。 离墨一皱眉,使了个眼色。 即使梅儿心急杜鹃的情况,也不好再多做纠缠,替杜鹃重新包扎好又搀了杜鹃又退了出去。 寂静良久,叶阑静才抬眼对上离墨深深凝视她的眼神,有些无措。 “离墨,你实话和我说,”她的声音有些清冷,是恢复了认真的迹象,“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离墨皱眉,不明白刚才还生龙活虎,又叫又骂的她,怎么又成了这样一副落魄样。 担忧地抚上她的发,柔声问:“怎么了?忽然这么问?” 叶阑静完全顾不得离墨奇异的态度,只是一副难以言语的样子:“我……我……我怎么好像不会用毒了?” 说出来的时候,她自己也惊惶地吓了一跳。 她记得杜鹃中了什么毒,也记得自己用什么法子救了她,可是……她怎么好像……不太懂得它们了? 好像是一本书的知识,和稀泥似的搅烂在她脑子里,她却一条一条没法将它们对上号,也不晓得它们作什么用。 那些她亲手做过的,她似乎还能记得清楚些。 可那些她还没有涉及过的,她却好像完全不知道了她的手有些颤颤地扶上离墨的肩,轻轻捏了捏,嗓子几乎有些干涩:“武功……好像也没有了……” 招式,依稀记得,武功心法,依稀记得,可是,就是不会了…… 她……这是怎么了? 离墨看见她眼里的意思惊恐,不由得心中一痛。 他知道她一直没有安全感。 自己和琉璃宫、白家等多方的压力,迫使她一直活的不怎么安全。 她一直以自己掌握的本领为支撑,为底气。 现在,却又以这样的形式去剥夺她的希望…… 不自禁地,就将他拥入怀里,紧紧的,却并不让人窒息。 他的面色是沉痛的,声音却如湖水般波澜不惊。 “无碍的。女孩子家学那些劳什子做什么?以后在家绣绣花看看孩子就好,有我在,没人伤的了你!” 绣花?看孩子? 叶阑静被他这话一气,恐惧感都少了不少,立马想要挣脱他的怀抱起来跳脚。 无奈,功夫没了,连摆脱受人所制的局面的本事也没有了。 离墨似乎吃定了她这个状况,两只胳膊死死箍着她的身体还就不撒手了。 “离墨!”叶阑静气急败坏。 “心儿,老是直呼相公的名讳可不好。”离墨慢条斯理。 叶阑静又蔫了。 天知道,她对那些不怀好意的敌人总是有天然的爆发力。 可是对离墨无害的耍赖皮似乎完全无可奈何。 她居然还奇异地感觉到,那个拥着她的怀抱,似乎有一种真诚的错觉。 那么温暖,那么宽厚,第一次不含任何的寒气,算计,防备,又或者敌意。 甚至好像要给她力量,给她支撑。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她安静下来,讷讷开口。 “没事。”他轻轻拍她的后背,声音里有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只是生了个小病而已。” “生病?什么病?” “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就是忘了些功夫,忘了些物事,忘了些人……嗯,还忘了我们夫妻恩爱。” “离墨!” 日落西山,落凤阁里一片安静祥和。 却让下人们愈发觉得诡异得不行。 自侧王妃一顿发飙以后,内阁就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 从日上三杆到日落西头,没有传膳,没有传召下人,没有任何声响动静。 众人都不由怀疑,王妃和王爷不是出什么事了吧? 不过乱想归乱想,可没人敢在这当口进去打扰。 王爷刚才可怕的脸色还萦绕在心间,挥之不去呢!谁去找不自在啊! 内阁里,叶阑静捏着一根指头在离墨胸膛上一戳又一戳的。 这个男人的胸肌真是硬梆梆的,不愧是块练功的料子。 “王爷,你这一身脏兮兮的就躺上来了,把我的床和我的衣服都弄的脏兮兮的,你害臊不害臊?” 离墨慵懒的眯着眼睛,一只手紧紧地箍着叶阑静的腰不松开,一只手准确地抓住了那只在他胸口捣乱的小手,捏进自己的手掌心里。 “心儿,以后不许叫王爷。” 叶阑静白眼一翻:“你放开我我就不叫你王爷。” 离墨假装没听见,闭着眼睛,把她又往怀里搂了一点。 叶阑静失去了武功,微末的力气在离墨眼里还不如挠痒,索性就懒得挣扎,免得白白累着自己。 她语重心长地说:“离墨,你老实说,你是不是也出什么问题了?” 离墨被她问得一滞,气呼呼地从鼻息里哼出一口气,仍是不动,舒舒服服地靠在她的脑袋上。 “离墨,我饿了啊啊啊啊!” 依旧不动,鼾声隐隐。 “离墨,你生了什么病,告诉我,咱们治……” 离墨豁然睁开了漆黑的眸子,危险的光晕瞬间落入了叶阑静的眼中。 那种危险并不似平日里带着刀枪棍棒的那种,而是一种致命的诱惑。 他笑,笑颜如醉心花般妖娆。 第106章 为夫这个靠山可牢靠多了 第106章 为夫这个靠山可牢靠多了 从来不知道,俊朗的他,阴鸷的他,还有这样妖孽的一面。 他的气息轻轻吐在叶阑静耳边,痒痒的,氤氲着暖乎乎的水汽。 “不是为夫生了什么病,是心儿你忘记得太多了。” 叶阑静惊愕地看着他,简直像看到一头正欲诱拐小白羊的大灰狼。 “离……离墨,你……你正常点……行不行?”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流氓有文化。 离墨垂眸,手里玩弄着她鬓间的一缕青丝,长久才沉下一口气,道:“心儿,你不信我?” “信?信你什么?”信他说他们恩爱?信他说她失忆?切! 她……还真有点不确定。 虽然记忆里的离墨明明是和自己纠葛深沉的仇人,但是一个人突然变化得如此巨大,还让她找不出演绎的痕迹,真的很难理解。 况且,她是真切知道自己确实忘了一点东西的。譬如用毒,譬如功夫。 难不成,她真和离墨有了什么感情上的进展,结果自己却把他忘记了? 这么狗血的事情应该不会发生在她这样伟大的人物身上吧? 老天不会这么恶搞吧? “那你说,三年前的仇恨你怎么可能放得下?你别忘了,你心爱的二哥一家可是满门被灭!” 叶阑静满以为,这样的话会深深刺痛离墨。 却见他表情依然只是淡漠的,尽管隐隐流露出浓重的哀伤。 “那件事,以后再不要提了。”离墨有些疲累地说:“人不能总是活在过去的阴影里,不是吗?又何况,那本不是心儿之过呢?” “嗯?不是醉心的过错?那怎么……” 叶阑静一大堆疑惑还没出口,离墨就打断了她。 “好累啊,心儿,再睡一会儿!”说着,又闭目向叶阑静脑袋靠去。 “喂,你是猪啊!” 叶阑静气不打一处来,可是看见那真正有些狼狈有些困倦的容颜,竟然一时不舍得捣乱了。 她自己也是心极累的时候就愿意用睡觉麻痹自己的人。 虽然不知道离墨为什么变化如此,却看得出他隐藏得极深的疲乏,和心殇。 摸着那湿濡的枕头,已经渐渐干燥,心中忽然一动。 也许,那并不是什么口水…… 叶阑静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却是被一阵又一阵窜鼻子的香气给勾醒的。 “到底谁是猪啊,这么多好吃的东西放在眼前,都还睡不醒。” 迷迷糊糊好像听见离墨的声音。 嗯?骂她是猪? 叶阑静一睁开眼睛,就对上了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神。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不算宽敞的内阁搬进了一张略大的小圆桌,上面摆满了香气疼疼的饭菜,而离墨正对她的床在圆桌一边,手里执一双筷子,一脸调笑地看着她。 “果然我的心儿怎么叫都是叫不醒的,倒不如摆一桌子好菜先勾醒她的馋虫。” 叶阑静老脸一红,面上有些挂不住。 她这个人,虽然睡觉睡的并不实,但是只要她不想起,就能一直那么半梦半醒的睡下去,不采取点特殊手段还真是唤不醒她的,只会徒惹起她的起床气。 “离墨,你这又在干嘛!” “用晚膳啊!”离墨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心儿要不要也起来用点?” 叶阑静本想下意识第破口大骂,你丫用膳干嘛要在我房里用! 可是眼睛滴溜溜地往色香味俱全的可口饭菜上一转,一句话就顺着口水这么咽下去了。 肚子好像有点不听话地咕咕叫啊! 虽然平日里离墨也没欠着落凤阁的吃食,可总也没有像今天这样摆得一道道精致诱人的。 果然啊,王爷的待遇就是不一样的! 馋瘾一上来,她也顾不得矫情,三下两下就从床上爬到桌子边,瞠目结舌地看着那一道道精致的菜肴。 糖醋大虾、糟溜鱼片、腰果炒鸡丁、糖醋脆皮鱼……还有一些叫不来的…… 咦?怎么都是她喜欢的菜色?还好像都是她喜欢的甜食系? 北离人不喜饮食过甜,好些菜她根本还没在王府里看到过。 她拿起筷子正蠢蠢欲动,却忽然被人从手中夺了去。 离墨皱着好看的眉头,一脸的的不可救药:“心儿,先得梳洗,才能吃东西。” 叶阑静到嘴的吃食被人夺了去,脑后一根筋抽的生疼。 这王爷,是不是管得太宽了?她怎么看他一副保姆相? 离墨见她怒目而坐,一副不愿意动弹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将预备好脸盆毛巾都从梳妆桌上端来,放到叶阑静面前的小凳子上,又亲手将布巾清洗拧干,替她擦脸。 叶阑静被他的动作吓了一大跳,脸上都有些微烧。 这厮做什么呢?堂堂王爷亲自伺候她梳洗? “我……我自己来。”她一把夺过布巾,盖住自己有些窘迫的脸,直到恢复正常了,才匆匆扔开布巾又去漱口。 离墨的目光一直焦灼地黏住她的身影,眸光一闪一闪,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来,心儿,尝尝这个,你最喜欢的烤鸭子。” 叶阑静刚忙活完,离墨已经亲自动手起来。 他用筷子挑一点甜面酱,抹在荷叶饼上,又夹上几片酥香美味的烤鸭片,撒上些葱花,夹上几根黄瓜,将荷叶饼包成一个卷儿,才递给叶阑静。 “尝尝味道怎么样?” 叶阑静接过,小心翼翼尝了一口,肉质细嫩,味道醇厚,那鸭皮尤其脆薄可口,好吃得她小心肝都扑通扑通直跳。 只可惜,旁边有一个怪人杵着,还万分深情地凝视着她,老实有些不自在。 “喂,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这个?”她讷讷地开口问他。 离墨勾唇一笑,又夹了几样菜色到叶阑静碗里:“这些都是心儿爱吃的吧?总是忘记亲口和为夫说的话,为夫可是会生气的。” “我亲口和你说的?”叶阑静有点懵。 这些菜她虽然喜欢,因为离隐并不流行,她也从来没特意吩咐过要吃,离墨居然知道那么多,还真是诡异。 难道她晚上说梦话了? 眉毛一颤,自己也觉得不可能。 不会那么窘的吧…… “心儿不是还说,吃饭和睡觉是人生两大最幸福的事么?为夫陪你睡完觉,又亲自伺候你吃饭,可感到幸福了?” 离墨边说话,一双眼睛边氤氲着魅惑的笑意,语气淡淡的,却怎么听怎么有些勾引的意味。 叶阑静眉毛一垮,有些不敢置信:“我……我真和你这么说过?” 那话一听,还真像她叶氏口气里冒出来的。 离墨也不急,刻意将凳子朝叶阑静的方向挪一挪,又慢条斯理地同她细数:“爱甜食,爱玩乐,爱夜晚,爱睡觉,爱捉弄人,爱看戏,爱凑热闹,爱落井下石,爱揭人老底……嗯,自然也是爱为夫的……为夫可说错你?” 叶阑静被离墨忽悠地团团转,恍恍惚惚地怀疑,难道她真的失忆了? 第107章 誓与主人共进退 第107章 誓与主人共进退 还是选择性失忆? 不会这么悲催的吧? 可是不然,离墨又是怎么把她看了个穿穿透的? 她咬牙切齿,不甘心,再问:“那你说,我最痛恨什么?” 离墨一愣,眸光忽然有些黯然,却依然吐字清晰道:“恨人骗你,利用你,威胁你和……身不由己……” 叶阑静真真有些愣了。 离墨说得不带半分犹豫,字字切中她的要害。 若说她的喜好可以随意琢磨,却自认从不随意表露痛恨的东西。 即便深恶痛绝,也不过是在心底。 这……这离墨…… “我真的……失忆了?”她喃喃问。 离墨看她有些茫然的表情,不忍心地将她搂进怀里,淡淡却坚定的说:“无碍,无论心儿忘了什么,我都会保护你的。有我在,绝不容人伤你半分!” 叶阑静被这一句承诺和那有力的怀抱震得头直发晕,一句“离墨你是不是也失忆了”生生咽下了喉咙。 忽然就不想追究下去了。 如果自己真的忘记了,那一定是心底不愿意记起,不然重要的事物,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忘记? 既然不愿意记起,那说不定是很纠结的事情,忘了倒也是幸事。 只可惜了她那一身功夫和用毒本事…… 陌生的环境里失去了自保的能力,难道真要靠眼前这个忽然大转性的王爷么? “离墨,你松开,别老动手动脚的!”不纠结了,叶阑静就开始争取主权领土了。 离墨从鼻子哼出一口气,不屑道:“你是我的妃,我连抱都抱不得了?” 六王都敢对她动手动脚,看他回头不剁了他那双脏手。 不过饶是如此,他还是依言松开了叶阑静,继续为她布菜。 叶阑静不晓得他又为什么憋了气,说话一口的酸气,却忽然想起她被六王拐走一事。 “离墨,你把苏凤舞弄哪去了?” “她是皇帝钦赐的正王妃,众目睽睽,我能拿她怎么样?”他没好气地一筷一筷夹菜,几乎把叶阑静的小碗堆成了小山,“自然好心好意给他送回去,顺便提醒一下我那个眼神不怎么样的六弟,别连自己的妃子都认不清!” 不过,敢打他女人的注意,就别怕他也给他的女人动手脚了! “你和他挑明了?”叶阑静眉毛一抬老高。 “怎么,不挑明,难道还要你去和他再谋划谋划什么算计我的勾当?”离墨斜眼问她。 “呵呵,呵呵,哪有……”叶阑静讪讪一笑,“我那不是事态紧迫,敷衍他的么?” “心儿,可别怪为夫没提醒你。比起那个废物,为夫这个靠山可牢靠多了!” 叶阑静吃了一口汤,闻言,差点没喷出来。 随手拿帕子捂住了嘴,以免汤汁四溢难看献丑。 叶阑静简直对离墨的态度无语了,活像推销员推销产品似的在推荐自己。 不过……嗯……她比较喜欢这样的他,比以前那个总是一脸苦大仇深,她欠了他二五八万的样子顺眼多了。 可是,说到六王…… 叶阑静忽然一下子从凳子上跳了起来,跌跌撞撞跑到梳妆桌前,抄起铜镜一照。 随即傻眼。 她不是在六王离忧的别院卸了琉璃宫的易容术么?怎么又回复苏凤起这个假脸皮了? “怎么了?”离墨见她神态不对,连忙询问。 “离墨,我的脸呢?”叶阑静有点傻傻地指着自己,“我明明在六王的别院恢复了真容的?” 离墨皱了皱眉头,“不是你自己换的么?” “嗯?我自己?什么时候?”叶阑静茫然。 离墨眼里也现出一圈一圈的疑惑。 抱着她回来的时候,确实是她的真容没错。 为此,他还特地避开了她的贴身下人,只烈风几个他极亲信的暗卫看到。 早上醒来,她已经恢复了苏凤起的样貌,他满以为是她趁他醒来前自己弄好的,所以也没有太过在意。 怎么,她却不知道吗? 难道说…… 敛起了眼里的疑惑,藏匿起一丝淡淡的心疼,他笑着说:“还不承认自己失忆吧?看看你那一脑袋窟窿的样子!” 叶阑静无话可说!发怒都不得! 要说其他事情可以作伪,这琉璃宫秘传的胭脂凝膏,离墨是无论如何做不来的! 这鬼地方这么短时间内能把自己搞成这么人模人样的,恐怕只有自己吧。 天啊,她从疑似病例被确诊了! 她居然真的悲催地失忆了! 确定了这么一个打击人的事实,原本可口的菜肴也变得食之无味起来。 匆匆吃了几口,填了肚子底,就再也吃不下了。 蔫蔫地看下人收了碗筷,又送走了恋恋不舍的离墨,屏退了所有人,才一个人在浴房里呆呆地洗起了澡。 话说,某王爷原本是并不乐意离开落凤阁的,大有夜宿于此的意思。 只是当叶阑静吆喝出她的新宠小青,红绿相间的身子往手臂上一盘,一副誓与主人共进退的架势,某王爷保持了良久无害的脸还是黑了。 一个人静静地融于温暖的洗浴水中,心也慢慢沉淀开来。 如果醒来以后,那颗心浮气躁的心,还无法发现什么不对劲的话。那么现在独处时的冷静却让她无法忽视一些遗漏过去的问题了。 好些日子以前,她已经感觉到,自己和醉心的联系,被莫名的力量切断了。 只是那个时候,她至少还能真切感受到,醉心是存在的。 她的灵魂她的情绪只是躲在她身体深处的某个角落,却并未消失。 可是现在…… 她细细抚摸着浴水中光滑如新的肌肤,尤其左肩,锁骨精致处,竟再无一点瑕疵。 醉心的身体上,那个原本致命一刀留下的伤疤,不见了…… 仿佛脱胎换骨,焕然一新的姿态。 尤其是,当她再也感觉不到,醉心灵魂的存在了。 水汽朦胧间,她恍恍惚惚的意识到,那个总是不甘心不罢休的鬼魂,终于,完全消逝了么? 也因此,她带给自己的武功和毒术也在渐渐丧失? 甚至,连同记忆,也不可避免地被腐蚀,被剥夺了? 说不出心里具体是什么滋味。 一向不喜欢被人右左,与人分享。 更不要说是一个鬼魂霸占了自己的身体。 额……虽然其实谁霸占谁的还很难说…… 但是如今真切的感受到,那种超出常人间的联系,真真切切断掉了,维系联系的那一端,真真切切的失落了,不是没有一点震动的。 这些日子来,毕竟看过了她的那么所伤,那么多坎坷,那么多的不甘不愿,和那么深的爱恨情仇。 也不知道,离墨若是知晓了,那个他心心念念,又爱又恨的女子,自此在这个世间消失了,会是什么样的感受…… 然而,最终总是有些舒了一口气的。 第108章 兄弟决裂 第108章 兄弟决裂 冥冥中,依稀还能听见那女子阴寒森森的告诫。 “你以为,异世的情感,异世的记忆,能在这个世界里,永久的保存下去……” 那失落的记忆,武功,毒术,如果是她换回自由身的代价的话,那么她甘心受了!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她一直如是坚信。 叶阑静总算是把自己的心理顺了,畅通了,却不知,同一个夜里,另外两个男人,却为此纠缠不休。 墨王府离非苑,离墨抬眼看着那特制的匾额,那苍劲有力的笔墨,满眼都是苦涩。 “昊天……你有没有想过,二哥他……其实是恨我的?”他的声音有些凄凉,映衬在静寂的黑夜里,却失去了一贯的狰狞。 白衣的男子腰间挂一只翠绿色的玉笛,两指轻抚在那柔和的玉质上,眉目微皱。 “你二哥自小待你如何,你比我清楚。”声音清冷如冰,无悲无喜。 白昊天,也就是琴师泊舟,白家堡的独子,自小,便是和生人勿进的二哥离非要好的人物,离墨几乎猜也猜得到他那波澜不惊的脸色下,隐藏的怒意。 “是,我清楚。”离墨淡淡苦笑,“生为皇子,我十六岁时依然苍白如纸,不辨善恶,不辨真伪,不懂识人,不屑阴谋算计,有风浪,二哥替我扛,有困苦,二哥替我背。 我四岁那年,母妃被父皇赐死,毒酒一杯。二哥却始终捂着我的眼睛告诉我,母妃只是倦了,乏了,休息久一点就会醒来。” 他说的清淡无波,手指却不由得一根根在袖口里收拢。 “心儿出现那年,你和二哥早知道她情况不对,不是么?连你爹都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可是二哥呢,他总是那样说,墨儿喜欢就好。墨儿说好就是好的。 而我呢,果然天真的以为,我就是对的。 然后……他就撒下一切不管了……把所有我没有面对过的东西全都抛到了我面前……” 泊舟不置可否,离非的为人,他向来觉得没有什么可以诟病的,只是,离墨那三年来的遭遇,他也是全部看在眼里的。 突然失去全部的支撑,朝廷暗流汹涌的威胁,战场九死一生。 在离墨的教育问题上,离非确实做的有欠妥当。 “昊天,你说,二哥是不是在报复我,嗯?因为我是父皇的孩子,而他却不是?”离墨忽然幽幽地问。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泊舟终于有些忍不住怒意,劈头呵斥。 可是离墨恍如未闻,仍是自言自语般:“我现在有点明白,为什么同为皇子,父皇从来不待见我们俩,尤其是二哥。而你爹又为什么从来不那么待见我,而特别器重二哥了……” “你又在哪里听信了什么谗言?”泊舟冷冷地问。 “呵,谗言么……”离墨的哀伤在瞳孔中渐渐放大。 对于泊舟这个名义上的师弟,因为他自小就比较随二哥的性子,又在离非去世以后扶持他诸多,离墨打心眼里,是将他视作兄弟甚至视作兄长的。 因为他那擅长洞悉人心的本事,所以在他面前,离墨从来也懒得伪装。 “昊天,你信人有魂魄么?”离墨忽然问。 泊舟一怔,没想到离墨忽然问起这个话题。 思付了一会,才认真答道:“却是有的。” “你信?”离墨有些惊讶。 泊舟点点头。 “西越边陲一带,皇室管不到的闭塞遗族,据说是西巫幸存的后人。我曾亲眼见过他们使用禁魂之术,将死去的罪人之魂囚禁,用巫咒施以极刑。” 他为了逃离白家堡曾游历各国各地,见多识广。 其中最让他映象深刻并且厌恶之地,就是那西巫遗族之地。 他们不但闭塞,同时也排斥外族,不知礼教,血腥残忍。那次误闯,几乎要了他的性命。 但同时不可否认,他们也掌握着一些世人所不知的本领和秘密。 比如这魂魄一说。 有人信,有人不信,却没人真正见识过。 他却有幸,在那蛮荒遗地,见识过真正超越人力可及的现象。 “原来,人真是有魂魄的?”离墨怔然。 “你素来不信这些怪力乱神之说。”泊舟冷眼斜他。 “嗯,到现在也觉得有些不能相信……”离墨苦笑,“你相信,三年以来,我见到二哥的魂魄了么?” 泊舟一愣,转眼看着离墨莫测的神色,表情有些古怪。 “你信心儿的身体里,其实是另一人的魂魄吗?” 闻言,泊舟的脸色越发的不好看了。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他看得出离墨的情绪有些不对劲,他说的话虽然让他万分诧异,可是最让他感觉不安的,却是自负多疑的离墨说出了这等话来。 离墨深吸一口气,却怎么也没法把那样的话继续说下去,只好又笑着道:“昊天,你说,二哥既然知道醉心心怀叵测,为什么却没有下死手呢?依他的性子,若是对我有害的人,自然不会当我面拆穿她的真面目,隐秘处理掉也就是了吧?” 泊舟眉目一沉,良久没有说话。 离墨终于还是发现了一些端倪吧? 那时,关于绯衣的一些事,他是有听离非说过的。 自然也知道,绯衣和醉心,有意投诚之事。 事实上,白老爷子对这件事也是略知一二,这也是为什么,在东郊围杀时,青木十支迟迟没有对醉心下死手的原因之一。 恐怕,大家都体味到了一些其中的端倪,不过离墨一人被蒙在鼓里罢了。 如离墨所说,白老爷子当真很器重离非,甚至不输于他这个亲生儿子。所以东窗事发,事态转变的极为严重之后,也没有人再有心情和离墨解说当时的一点点小端倪。 甚至,白老爷子依然是恨透了醉心和离墨这两个害死离非的间接凶手。 而他自己,本着让当时过于纯良的离墨看透世事无常、人心险恶的现实,也故意隐瞒了这一个小小的细节。 想来,还是对他有些不小的创伤的吧。 “昊天,其实,二哥不如那时就杀了醉心,也许后面,也不会发生那么多惨剧了。” 泊舟眼眸豁然一厉,瞪着离墨的目光森寒。 “墨,你没有资格怨恨你二哥。” 离墨闻言,萧瑟的表情一变,也隐隐露出了点肃杀。 这个人啊!什么都瞒不过他那双眼啊!说话依如从前般一针见血,直击人要害。 他没有资格怨恨么? 也许吧。 可是,他最敬仰和依赖的二哥,最信任和爱慕的二哥啊,魂飞魄散之前,可还记得他这个昏迷不醒的弟弟?可还记得他帮他还照顾着一双妻儿? 不记得。 他只记得他的静儿。 他遗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却是:若你注定要成魔,我便助你成魔;若你注定要忘记,我便替你记住。 于是,失忆的她没有记得……魂飞魄散的他也没有记得……却是被人遗忘的他,记得了…… 第109章 为夫恶毒 第109章 为夫恶毒 有些东西,镌刻的太深,便再不容易袒露出来。 离墨冷然一笑,带过千言万语,只说:“昊天,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我一个人来做吧,你还是回你的白家堡吧。” 泊舟冷哼一声,态度也骤然变差:“只怕你又在同一个坑里摔倒。” 离墨神色不变,不客气道:“我的女人,就不劳白师弟费心了。” 泊舟看了他好一会,终于认定他说的是认真的,怒极反笑:“好,好,好,师兄你终于是长能耐了!” 话毕,再不多言,长袍一挥,几个纵身,消失在离非苑墙头。 一场谈话,不欢而散。 立冬过后,北离的天气越发的冷起来了。 不太适应气候变化的叶阑静天天窝在内阁里发牢骚,囔囔着以后要搬去温暖的南瑶定居,折腾的梅儿很是无奈。 对于她们这种土生土长的离隐国民来说,这个天着实比北离最冷的寒冬还差的远呢。可是王妃呢,手里早早捧上了王爷特意派人送来的暖炉,衣裳也换了新制的冬衣,整天球似的窝被窝里,还不忘呻吟两句。 “鬼地方,破地方,风刮的脸生疼,跟刀子似的……” “心儿,你越的不动,会越怕冷的……”离墨头疼地坐在“球”旁边,一边劝慰,一边揉太阳穴。 这个特殊时期,他其实比叶阑静想象的要忙的多。 可是只要她一折腾,他不论再忙也会先放下手头的事,哄孩子似的来抚平她心中的不平衡。 “我不管,我要搬到瑶商国去住,梅儿说那里四季如春!” 离墨闻言眉毛一竖,直吓得一旁倒茶的梅儿险些打翻了水。 自从叶阑静“失忆”以后,离墨只觉得她的脾气就越发坏了,喜怒无常,动不动就炸毛,跟个小刺猬似的。 虽然,他更喜欢这样的她……没有刻意的疏离,淡漠和事不关已。 甚至,也许听信了他那套“夫妻恩爱”的说辞,偶尔还会和他胡搅蛮缠撒撒娇,让他那颗冰冷的心,总在不经意间回温。 可是,这不代表他放弃王爷的威严。 听着叶阑静不只一次表达出要背井离乡的念头,他终于板起了脸,一本正经地问:“要不然,以后我把南瑶国打下来,给你在晶城造一间别院,如何?”他可不想让自己的娇妻跑去自己掌控以外的地盘上去。 叶阑静被他呛的一口气缓不过来,才怏怏嘀咕了一句:暴力分子。 开玩笑,她可不想当红颜祸水,为了一间别院攻打一个国家?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心儿,你该重新练武,有了内力护持,便没那么怕冷了。”离墨一边搓着他冰冷的小手,边说。 “哼,武功都废了,还学什么学。”叶阑静不以为然地抽回自己的手,只一会儿,刚有的温度又迅速消散在空气中了。 “我看过了,你体内的内力并没有丧失,只是有些紊乱,你又不会驾驭。重新学习内功心法,应该不难。” “不要。”叶阑静眼皮也不掀一下,直接回绝道:“不是王爷你说女孩子家少弄些打打杀杀的,还说有你在没人能伤我半分的么?” 离墨失笑,欣慰道:“心儿当真这么想?” “不当真!”叶阑静说变脸就变脸,豁然从床上站起来,双手一挥,“好,明天开始重新习武!” 这变卦速度,直让一干下人都抽掉了眉毛。 离墨果然言出必行,第二日便着梅儿教叶阑静简单的内功和轻功。 他自己也会在空的时候来指点一番。 只是这真正自己学起来,才发现武功可真不是那么好学的。 比用人家现成的难多了。 叶阑静不由地怀念起醉心还在的日子……至少……那时出招不用动脑筋…… 那些拗口的破心法,也不知道折腾死她多少脑细胞了。 为了让梅儿能够不分心地伺候叶阑静,离墨又把杜鹃丢去了那个颇有点造诣的老太医府上,威逼利诱人家小老头立军令状,非得把杜鹃的眼睛治好不可。 他自己,也是日日陪着叶阑静用每一餐,尤其是早晨,简直就是个定时闹钟,不知道泡汤了叶阑静多少个美妙的回笼觉。 一时间,两人竟过得和谐得像真正的小夫妻一对似的,看在墨王府各八卦部门眼里,直呼凤侧妃梅开二度,再获荣宠。 这有人得意,自然也就有人失意。 其他人怎么编排她怎么怨念她叶阑静不知道,独独那个孙皎月,到哪里都能脱颖而出,吸引眼球。 那日离墨不知道在忙着见什么客人,人不在落凤阁,孙皎月就大摇大摆又踏上门,颇有一副独闯龙门阵的架势。 她的那些“场子”们,跟着她几次三番没讨到好处,都躲在阁里乖乖绣花去了,唯独她,跟打不死的小强似的,仍是到处风生水起,火里来雨里去。 “哎哟,好久不见凤妹妹,真当刮目相看哟!” 彼时,叶阑静正小心翼翼地在墙头稳住身形,闻言,鸡皮疙瘩一身,差点摔个底朝天。 还好不知从哪飞出一个黑影,将她的身形带稳了一下,才又消失了。 孙皎月见此眼中闪过一丝戾气,她自然认得,那是王爷专门培养的暗卫。 “孙皎月,你还真有够闲的。” 叶阑静不满地拍拍衣袍,真没想到这个时候看见这个丧门星。 这么些日来和离墨的朝夕相处,感情渐渐融洽,他几乎都忘了他是个有n多老婆的古代王爷,还不说已经有了个五岁大的儿子。 她好像被他圈在了一方小井里,只看得到她和他的空间,忘却了周遭一切。 “哼,凤妹妹说话还是这么不客气。”孙皎月也同样不友好地挑着眼皮,“看样子,有了王爷的滋润,妹妹又生龙活虎起来,也不躲在屋里不敢见人了。” 叶阑静闻言眉毛乱抽了一把。 她那是不敢见人么……她那是不想见她好吧…… “不过也好心奉劝妹妹一句,趁着荣宠一时,可把握好了机遇,别又叫身边的小骚蹄子爬上了头,没的污了大家的眼睛。” 说这话时,梅儿刚好替叶阑静拿了擦汗的布出来,孙皎月又是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很是鄙夷地哼了一声。 叶阑静这才明白过来,这女人还为了小红爬上头的事情憋着气呢,看来在那头也没讨着什么好啊? 听说小红自从疯症犯过以后就一直住在离非苑偏院里,说起来,到是住的靠离墨最近的。 也不知道孙皎月是不是又听多了外面的闲言碎语,自己给自己找闹心了。 “不劳您老人家操心。”叶阑静刻薄地说,“您还是好好顾着自个儿,把心思多花点在王爷身上是正经,别没事瞅着别的女人就眼红。” 第110章 愚善 第110章 愚善 说完,也不乐意再看她脸色,直接返身:“梅儿,回了,这里空气不好,窒的慌。” “是。” 一主一仆谁也没将孙皎月的气急败坏的脸色放在眼里。 直至两人消失在眼前,孙皎月才面露恨色,指骨捏得啪啪作响。 居然敢破坏她的幸福?她要她死无葬身之地! 虽说叶阑静又一次把孙皎月气得不轻,可是不得不说,看到孙皎月一副跋扈的样子,她连日来的好心情也被败坏了不少。 这不,过了晌午,就把气都撒在探班的某王爷身上了。 “心儿,今天胃口不好?”离墨虽然人不在落凤阁,可叶阑静的一举一动都是时候有人向他汇报的。 今天据说午膳没吃几口,就全撤下了。特意送来的点心也晾在一边没有动。 “难道为夫难得没陪心儿,心儿就想念得茶不思,饭不想了?” 叶阑静斜离墨一眼,坚决不被他的花言巧语所迷惑:“哼,王爷你这个大忙人哪有空天天陪着我们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啊!” 离墨哈哈大笑,心想她果然是气自己没有陪她,顺手将她往怀里一搂:“好了,别置气了,气坏了身子为夫会心疼的。” 叶阑静不屑地一翻白眼:“王爷你那么多女人,每个都心疼过来,怕是离心脏病不远了。” 离墨一听,不高兴了,惩罚性地敲了一下她的脑袋,批评道:“恶毒。” 哪能没事就咒自己丈夫心脏病的。 叶阑静一听这批语,那还了得,立即炸毛了:“我就恶毒怎么了,我还狠毒还病毒呢,你给我撒手,撒手听见没!小心我毒死你!” 离墨一听这话哪里肯依,手上加力反而搂得更紧了,连连劝慰着:“不毒不毒,心儿不毒行了吧?为夫恶毒,为夫恶毒。我们心儿那可是才艺无双的大人物,陪心儿吃饭是为夫的荣幸,为夫高兴还来不及呢!” “虚伪,言不由衷,骗子,人口贩子……” 叶阑静越说越离谱,离墨也是听得越来越黑线,他自觉什么好话都说过了,偏偏还是奈何不了这祖宗,一头雾水间,忍不住朝一旁的梅儿使眼色。 梅儿更是哭笑不得。 旁观者清,她自然是第一句话里就能听出主子那肆无忌惮的醋意,铁定是还给孙皎月那厮憋气着呢!偏偏这王爷,什么都点到了,独独没照顾到主子那醋意泛滥的心情。 不过也难怪她家王爷,他们大家什么时候见过她家主子和谁吃过醋? 可真是大姑娘坐花轿——头一遭,连她都险些没反应过来…… 又不知道该怎么提醒王爷,只好连连轻声干咳。 “梅儿,你嗓子怎么了?”凉凉的声音飘来,迎着叶阑静淡薄的目光,一副“要你多事”的神色。 梅儿立刻噤声了,行一行礼,就要退下。 开玩笑,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离墨好气又好笑,刮着她的鼻子说:“瞧瞧你,下人都叫你吓跑了,你这是生哪门子气呢?” 叶阑静也不阻止他,这些日子下来,似乎已经习惯了他时不时的亲密动作,只是仍然板着一张俏脸,一脸的没好气。 “心儿不生气,为夫便带你夜游离隐城,怎么样?”哄不好,离墨干脆甩出了利诱。 果然,叶阑静眼神一亮,却依然闷声闷气地说:“夜什么游,隐京城晚上不是要宵禁的么?有什么好游的?” 离墨摇摇头,她还真是什么也不了解。 “这几日可不同,是离隐一年一度的点灯节,这点灯,自然只能在晚上,所以这几日晚上可热闹着呢!” “哈,这么有意思的事,你不早告诉我?”叶阑静变脸迅速。 古代的娱乐活动那么少,难得有这样全民娱乐的节日,自然要去搀和搀和。 叶阑静目光灼灼,那眼神,真不像是要去点灯的,倒像是要去放火的…… 离墨也是被她质问的哑口无言。 这几日,她是什么也不知道了,他却忙得焦头烂额的。 六王爷的心怀叵测,皇帝的忌讳,他手下的谋臣将领,他驻扎在外的兵权收编,后陈的不怀好意…… 哪里有空去管那什么劳什子的点灯节。 这当下提出来,还不都是为了哄美人一笑? 唉,做人难,做男人更难啊…… 点灯节,顾名思义,是一个全民点灯的节日,也是离隐国最为热闹的民间节日之一。 这点灯的目的,最早是为了祈愿,或者遥寄相思。 十年前,西越和启国遭大难,很多国家甚至也将离隐的这一习俗学了去,祭奠死去战士,又或者为战场长浴血奋战的亲人祈福。 各国的文化一交融,这点灯的形式,也变得多种多样起来。 其中在隐京城最为流行的,数天灯和河灯两种。 不过古代木建筑较多,易引发火灾,所以天灯受朝廷控制比较严格,而依水而放的河灯最为受官方推崇。 夜幕初降临,一身便装的叶阑静就急不可耐地拖了离墨出了墨王府。 他们出府的形式,还很是让暗卫们汗了一把。 叶阑静现在武艺不精,偏偏还死缠烂打着离墨要他带她使轻功过过干瘾,还美其名曰“考察王府部署力量”。 结果就是,暗卫们哪里敢拦离墨的去路,自然是一路通畅无阻,害的离墨还落下了个“治下不严”罪名。 离隐本身就是一个经济文化都比较开放的国家,点灯盛节,虽然是夜晚,街上还是到处可见妇孺老幼,更有一些女子扮作男装出行。 卖花灯的摊贩卖了命地吆喝,酒楼也难得延迟打烊时间编排出一些新活动吸引顾客,回城河里停满了私家的游船或者花船。很是一副热闹的样子。 一些女子和孩子依在河边放着花灯,间或有花船经过,花灯便被泛起的浪花打湿了,女子孩子们就围在一起指着花船骂骂咧咧。 骂的凶了,船上许会出现了一个极致妖冶的女子,叉着柳腰,这就成了对骂。 “泼妇骂街,有什么好看的?”离墨头痛地扯着赖在原地,一脸幸灾乐祸不肯走的叶阑静。 “为了那么个小破灯,有必要吵到问候祖宗的程度么?”叶阑静语气是不屑的,脸上却是兴奋得泛红。 泼妇骂街,现场版的! 这可是她一直以的学习楷模啊! “心儿,去前面逛逛吧,还有更好玩的呢。” 离墨好不容易才扯走了不安分的叶阑静。开玩笑,他可不想让他的心儿学成那些女子的样子。 虽说,她有时发起飙来可不比这些女子逊色! 点灯节的夜晚不只有人多,三教九流也出没的不少。 因为毕竟是夜晚,又是节日,京城的管治也稍微松动些。 一路行来,叶阑静秉持着一贯的逛街作风,边游边散财似地将零钱分给了沿街乞讨的一群小乞儿,直走到卖河灯的小摊前,才发现带的钱已经不够她花销了。 第111章 画中人 第111章 画中人 再看看离墨,一脸的事不关已样,就晓得他大王爷出门大概是从来不带钱两的了。 “自讨苦吃了吧?”离墨忍不住要挖苦她两句,“都叫你不要上那些小骗子的当了。” 叶阑静白他:“你又知道了,人家脸上写‘骗子’两字了么?” 离墨不屑一哼:“你当隐京是什么地方,隐京暗巷里这样混日子的人多了,他们会饿死?只怕他们一转眼吃的比你还好!” 叶阑静瞧他一副尽知天下事的模样,很是鄙夷道:“给这么点钱难道要了你堂堂王爷的小命了?瞧你那小气吧啦的劲。” 离墨被她说得一口气窒了好久,才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愚善!你这不是帮人,是害人。” 叶阑静凉凉地瞧他一眼,缓缓道:“谁说我在行善?谁说我在帮人了?” “好人被逼到绝境也会变恶,恶人受到感化也许会变善。我给他们银子,只是给了他们一个多的选择,选择变恶或者变善的,是他们自己,与我无关。” 离墨被她稀奇古怪的论调说得一愣一愣的,直到她甩开她大踏步向前走了才回过神来。 嘿,她还跟他说着说着说上火了? 急急忙忙跟上了,哄她开心的话还没出口,却先看见她和一个男摊贩眉来眼去,有说有笑的。 “王……墨,快来哦,这个摊主说要送我一个河灯哟!” 叶阑静笑着回头向他打招呼,还差点把“王爷”喊出了口,显然郁闷的心情一扫而空了。 “无功不受禄。”离墨顶着一张黑漆漆的脸打量着那个摊贩。 说来这个人也很奇怪,相貌很是平庸,肤色微黑,却偶尔有些迫人的气势。年龄不大的样子,脸上却有着历经沧桑似的沉淀。 只见他笑靥淡淡,目光炯炯地看着叶阑静:“这位夫人的话教云扬受益良多,就当我感谢夫人的教诲,这灯我也卖不久了,夫人若喜欢只管拿吧。” “诶?说的我怪不好意思的。”叶阑静果真还应景地红了红小脸,只是那手上挑花灯的动作,可没一点显出什么不好意思来。 可是离墨却为这话皱起了眉头。 他与叶阑静说话离这儿有些距离,这青年男子的耳力倒是不错! 何况,瞧他那一副沉稳样子,怎么看,都不像一个简单的摊贩。 叶阑静倒不疑有他,接过那男子给的笔墨,就画起画来。 据说,这河灯,要把祈愿的对象画下来,再放到回城河里,祝福就能如愿。 “阁下很面善,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离墨目光犀利,看着那个青年摊主的眼神很是不快。 叶阑静一听,边画着也边好奇地抬头,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 那男子闻言似乎一惊,但很快又恢复了从容的样子,却也不难发现,至此,他才正视离墨的目光。 “南荒为怀谷一战,三王爷谋略过人,用兵如神,在下很是佩服。” 离墨一听身份都被看破了,不禁扬起了眉,“你是本王的旧部?” 青年摇头,淡淡苦笑,“是与不是早已不重要,马革裹尸的日子在下再不会也不想有了。” 离墨面色凛然,叶阑静晓得他的疑心病又犯了。她对这个摊主有一种莫名的好感,听他的话似乎不愿意回首往事,就顺手碰翻了砚台,惊声一叫,引开了离墨的注意力。 “晕啊,全是墨渍了,”叶阑静一脸沮丧地看了看晕染到墨汁的画和衣袍,自我宽慰着,“还好画完了。” “毛手毛脚的。”离墨瞪了她一眼,她也只好嘿嘿赔笑,拉着离墨赶紧离开摊子,免得他再为难别人。 回头看了一眼,青年摊主也是会心地朝她报以一笑。 “看够了没?”离墨语气不善地质问道。 “够了,呵呵”叶阑静干笑着。 “连个陌生男子你也要护着?” 叶阑静看着他阴沉沉的脸色真是又可爱又搞笑,忍不住就捏了一把,“王爷该不是吃醋了吧,人家可是个女的。” “女的?”离墨也不禁愣了一下。 “是啊是啊,不然你以为我这么着急把你拉开干嘛,还不是怕你被勾了魂去。”叶阑静促狭地笑着,难得换她调戏某王爷一把,自然很是不客气。 “一派胡言。”离墨冷嗤一声,嘴角却有疑似微扬的弧度,“那小子身上有战场的痕迹,我能感觉到。” “咦,是吗?不对啊,明明是女的。”叶阑静也有点疑惑了。 “你怎么确定?” “气味。”叶阑静虽然失去了些记忆,醉心灵敏的嗅觉却是天生的继承了下来,“虽然她身上阳气很重,可绝对是个女子。” 离墨闻言沉默了半晌,表情有些严肃。 叶阑静似乎也察觉到了他的凝重,不由问了句:“怎么了,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离墨见她起了疑心,知道也瞒不过,苦笑一声:“近日,后陈军队驻扎在与我离隐交界的边陲之地,一副来者不善的样子啊!” “要打仗了?”叶阑静这一听,吃惊不小。 战争永远是大事,可笑她身在墨王府,居然对此一无所知。 这离墨……自从那日醒来以后,就好像将她包在茧子里似的,什么琉璃宫,什么六王,什么战争,通通都与她隔绝了起来。 真正是为了保护她吧? 完完全全将她挡在了他身后。 心里说不出是复杂还是感动。 “形势并不乐观。”离墨沉重地说。 最近,他为了这档子事,也没有少操心。 虽然表面上,皇帝还没有命他插手此事。 “可是这跟刚才那个女子有什么关系?”叶阑静疑惑,“难道……你怀疑她是敌国的奸细?” 离墨不置可否。 “你的话,倒教我想起了一个人。”他缓缓地说,似在回忆,“三年前为怀谷一战,曾经俘虏过一个女子。那女子是男扮女装混在军队里的。后来被我发现,又见她性格刚烈坚忍,就留了她一命,放走了。现在想想,居然和刚才那个摊贩有几成相似……” “呀,奇女子!”叶阑静惊叹道。不知道她会不会刚好叫花木兰? 健忘的某人,早已忘了刚才人家一上来就自报过家门了。 “不过那人也说了,不想再过马革裹尸的日子了,说不定人家在离隐成家生子落地生根了也不一定。”叶阑静安慰道,想了想,又坏坏一笑,“倒是你们离隐国,内忧外患的,只怕后头日子不好过哦!” 离墨狠狠一瞪眼,轻轻在她头上又是一敲:“嫁夫从夫,夫君家的日子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 心里更是愤懑,这个坏姑娘,真是一点归属感也没有。不知道自己现在也算是离隐国民了么? 叶阑静嘻嘻一笑,也不恼:“若那女子真是奸细,早不该引起咱们注意,她还送我花灯,一定不是坏人。走,别管那些乱七八糟的了,咱们放灯去。” 第112章 大结局 第112章 大结局 离墨斜了眼笑得和偷了腥的猫咪似的女子,忽然趁其不备,一把夺过她手里的画。 “拿来我看看,画得是谁。” “不行……” 叶阑静大惊,脸蓦然烧成了一片。 刚才边听他们说话边画得心不在焉的,自己也没有留神。 结果一不留神,画完了,才愕然发现居然画了个和离墨七八分像! 不由暗叹,看来离墨在自己心中的分量,果然比自己想象得要深,自己大概真是忘记了一些和他之间的情愫,却叫她的身体无意识就给反应了出来。 不过,这么丢分的事,说什么也不能叫离墨看见。不然回头,自己在他面前,还有什么说话的底气呀! 一定给他吃得死死的啦! 可是她忘了自己早失了武功,离墨又眼疾手快,哪能防得住他这样偷袭? 一见离墨得手,她立即下意识地捂住了脸,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等着离墨的奚落和调笑,却久久没有听见动静,叶阑静才拿开手。 却见离墨怔怔地看着那画纸,嘴角泛着不明意味的弧度。 叶阑静老脸一红,哼一口气,一只手吊儿郎当地挂上离墨的脖子,说:“想笑就笑呗,做什么一副要死不死的样子。” 却不知,离墨心里似打翻了五味瓶,说不出的苦涩和哀伤,却还要强作笑意。 叶阑静的画技不怎么样,画的人却也有几分像他,如果,她不再那人眉边点一颗痣的话,他会高高兴兴地误以为就是自己的。 可是那标志性的区别打碎了他的幻想。 他画的不是他,是他二哥,离非。 果然是个顶坏的姑娘啊,竟然将二哥忘了个通透么? 瞧她居然还自以为画了自己的一副模样…… 好欠揍啊…… “走,去放灯。”终于忍住揍叶阑静的冲动,某王爷泛滥起一片片温柔的笑,牵着她的小手朝回城河边走去。 这时花船多已经开走了,早没有了先前的热闹。 叶阑静也不在意,将完成的画作塞进花灯,尽量将画纸铺的平些,一蹦一跳地挤进了河边的人群堆里。 借了别人的火折子点燃了青年附赠给她的蜡烛,仔细地比划了河灯的几何中心,才将几滴烛泪滴在花灯上,小心粘住短短的蜡烛。 隐京城里的回城河是直通城外的,大家都说,如果河灯飘得越远,那么福愿就会传得更远。 叶阑静一心想让自己的河灯拼过别人的,飘去更远的地方,所以点灯时也做得格外小心,给外细致。 而离墨只是一言不发地跟在她身后,神情莫测。 河水平缓,无风无波。 河灯很顺利地避开了周围同放的河灯的碰撞。 叶阑静正满心欢喜地要拉离墨一起看,却在这时,河灯上的蜡烛毫无征兆地倒了。 火光倒向花灯,猛地窜出一股明亮的火苗,刺眼的光芒虽小,却照得叶阑静满眼酸涩。 周围的孩子们起哄地叫了起来,拍着手,也知是幸灾乐祸还是真的高兴。 “烧……掉了。”叶阑静怔怔地看着突然夭折的河灯,一时回不过神来。 心里泛出一股说不出的苦涩滋味,却不知从何而来。 “看看你,一点小事都做不好。” 离墨轻轻一敲她的脑袋,把她从莫名的思绪里拉回了神来。 “离墨你敲我脑袋还敲上瘾了怎么的?”某女怒,立刻把刚才的失落忘了一干二净。 “为夫这不是敲,是爱抚。”某王爷腆着老厚的脸皮狡辩道。 “看看,看看,就是你老干这种缺德事,老说这种缺德话,老天都看不得你有福气,才烧了你的河灯的!” “心儿,怨天尤人可不是一个好习惯。” 叶阑静泪了。 自从离墨转性以来,她就老是被他吃得死死的,和从前的状况完全颠倒了过来。 她好怀念过去那个有点偏执的,爱故作冷漠的,一刺激就黑脸的离墨啊。 她冷酷的,睿智的,气死人不偿命的风度一去不复返了啊啊啊啊啊! 两人边走边说,边说边互相磕碜。 玩尽兴了,又跑去酒楼喝酒,直喝到叶阑静瘫软如泥,酒楼打烊赶人才算完。 叶阑静能喝酒,可是酒量也就着实一般,所以免不了,还是落得要离墨打包回家的下场。 回到落凤阁,看着床上醉意微醺的娇颜,绯红的脸颊如三月桃花,水润的唇色娇颜欲滴,让离墨忍不住想一亲芳泽。 心随意动,如此想着,他果真就俯下身去,蜻蜓点水般,碰了碰那两瓣樱红的唇。 他吻得如此小心翼翼,深怕惊动了熟睡中的人儿。 心里一瞬间充满了无比温暖的感觉,仿佛一泓清泉流泻心间,那么干净,那么真切。 三年来,第一次感到踏踏实实地站在地上。 而不是在迷茫的云端,时时生怕一个不留神的高空坠落。 更不是在幽暗的地狱,心怀着那些晦涩阴深的复仇意念。 原来,爱一个还可以是这样的感觉…… 不像三年前爱醉心那般。 只是我想,我要,我爱。 这些日子以来,他竭尽心力去保护她,爱护她,为她着想,哄她开心。 一切她不喜爱的,他都替她遮挡开来,一切她所怕的,他都为她蒙上眼睛不去面对。 无限地宠溺她,迁就她,却又时时刻刻担心,这样过度的保护,会不会有一天,反而成为锋利的匕首,反伤于她。 可即便如此,看见她时时为已经忘却的记忆伤感,为那已经遗忘掉的人茫然无措,为莫名烧掉的花灯回不过神来,他还是,忍不住,将她紧紧搂进怀里,将那所有的伤害与她隔开。 她愿做鸵鸟,他便替他埋沙;她甘心将自我深埋心间,他就给她重新开始的契机。 天知道,这么简单的几天,他过得多么劳心劳力,体味着多么深刻的甜蜜又多么无力的悲哀。 “哥,原来你是这样爱她的……” 离墨喃喃地笑,看着那酣睡的脸庞一时有些痴。 他终于明白了。 他的二哥,原来是这样爱人的…… 他的二哥,原来也是这样爱他的…… 从第一次,母妃去世时,捂住他的双眼……将所有的罪恶挡在他宽厚的掌外。 冷风从未关紧的窗口刮进,撒过一地凉意,将烛火扑得明明灭灭。 离墨起身,将那疏漏的窗户关紧,再回身,神色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冷硬。 唯有眸间那一点深及瞳孔的温柔,恍然不变。 他将她冰冷的手用自己的温度焐热,再放进被中,以免她被北离的寒夜冻伤了手,又替她将被角仔仔细细掖好,才轻轻落了一个吻在她额间。 嘴唇翕动,似轻轻说了一句什么话。 然后才起身,准备离开。 正当他起身欲走之时,却猛不跌地被一双手架住的脖子,还越发的勒紧,不肯松手。 第113章 第113章 “心儿?”他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弄的一愣。 可是叶阑静仍是紧紧地闭着眼,不动也不吭声。 离墨以为她的醉的不省人事了,无意中的行为,正想摆脱她的缠绕,将她重新放正。 却听见她用低若蚊蝇的声音张合着嘴唇。 他将耳际贴上她的唇,才刚刚好听见她的声音。 “你要走了?” 离墨这才知道,她是清醒过来了,只是仍像个小鸵鸟似的,不肯睁眼。 他笑,意味深长:“心儿想我陪着你过夜?” 叶阑静并不理会他的调侃,仍是固执地问:“什么时候回来?” 离墨身子一僵,良久无言。 最终,只能苦笑。 这个聪明的小家伙呀,果然不是装装就能变笨的。 如果总是看她平时那咋咋呼呼的样子,才真会被她骗过去了。 今天不过了喝了些酒,漏了点不相及的口风,居然已经叫她猜出来了。 他叹口气,沉重道:“隐京城,我不能再呆了。” 边疆战事已起,朝堂内部霍乱。 他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那我呢?”叶阑静轻轻一笑,仍不不睁开眼睛。 “心儿放心,我会把你安置妥当的,等事情全部结束了,我便回来接你。” 若是原来,他定是要走到哪将他带到哪的。 哪里也没有比在他身边安全。 可如今,她却阴差阳错失了武功毒术,没有了自保之力。 这结果就变成了,哪里也没有比在他身边危险了。 他不能将她带去危险。 “你说过会保护我的。”她赖皮,撒娇般的语气,双手的指尖,却深深刺入了他的背,扎得生疼。 “嗯。我说过,便会做到。”离墨沉沉地说,声音里,是一片坚定。 无声半晌,满以为她再不会说什么,却听得她忽然道:“墨,你不适合做帝王。” 离墨的表情瞬间凝固。 无疑,这句话给离墨带来的冲击是巨大的。 他怔怔地看着似乎熟睡,却无比清醒的人儿,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气什么样的字句去回答。 第一次听她这样叫他。 墨。墨。 亲切地一如她曾经叫二哥。 她却说,你不适合做帝王。 他偏执,自我,少时激扬跋扈,后来又执意仇恨。 他没有心系天下百姓的情怀,也没有二哥昊天那样运筹朝纲的气度。 他重情重义,太过重,又太过伤。 他英勇善战,却凭的是一腔热血心怀。 没有二哥,他也许早死在阴谋算计的皇家后宫。没有昊天,他也许早死在万人埋骨的南荒战场。 他,不适合做帝王。 不适合做一个薄情,却英明睿智的帝王。 “不要胡思乱想的,心儿乖,早些睡觉。”他柔声安慰着,见她不反抗,才又将之前的事重新再做一遍。 将她安置得妥妥当当,才慢慢离开。 只是那袖中紧握的拳,却松不开半分。 他不适合做帝王。 他也不想做帝王。 可是,他的母妃不能白死了。他的二哥不能白死。颜王府上上下下几百口无辜的人命,不能白死。 他自己,也不想有一日白白死掉。 直到离墨完全离开,叶阑静也没有再睁眼看一眼那萧瑟却固执的背影。 直到步履深深,连脚步也再也听不到一分,叶阑静才从床上坐起,睁开眼睛。 紫色的眼眸豁然而现,波光流转,折射着万千光华。 紫眸流转间,一股深戾的魔气和阴森之气骤现,让周遭万物瞬间失去了生气。 仿佛凌驾于万物之上,接受万物供奉朝拜的姿态。 又似睥睨天下,蔑视一切的姿态。 “所以说过,再不能依靠谁了吧?” 紫眸的女子自嘲一笑,声音脆如银铃,却带着寂灭万物的气息。 漫漫黑夜,究竟是挡不住谁人离去的脚步? 这一别,又是经年,何时才能再相见? 又或者,生生世世,永不再见? 没有人知道,这个寂静的夜里,化魔后第一次苏醒的女子在落凤阁内阁里暗暗冷笑。 笑声中,是誓与天下人为敌的轻蔑。 更不会有人知道,多年后,这个在夜里诞生的紫眸女子,会成为江湖上人人闻之色变魔宫之主。 翻手间,覆天下! 清风明月,夜阑人静。 命运,在无声无息间,悄悄扭曲…… 风轻扬,叶飞舞。 千军万马,两厢凝望。 他几乎哀求般地望着她,诺诺不成调。 他说,心儿,不要走。 她浅笑,笑容不含温度,目光无悲无喜。 万千言语只化作清眸里的一丝悲悯。 她说,墨,你早知道我不是你要的人,何必又自欺欺人,叫着心儿? 她说,离墨,其实你并不爱我。若你真正爱我,为何不要我? 她说,红夫人,既然有了身子,就别学别人拽文弄武四下乱跑了,若是一不小心掉了王爷的头一个孩子,你叫他情何以堪? 他们彼此依赖,携手而来,却最终不得不面对彼此的背叛。 是谁伤了谁的情? 还是造化弄人,本身只是一场错遇? 紫眸妖异,她笑得肆无忌惮,又无比奸猾。 “邪,她喜欢白昊天,我可不喜欢。可若是这身体成了他名正言顺的妻子,你也不在意么?” 人格的错位,不同的爱恨,她在自我和自我的斗争中挣扎不休。 “为什么人人都喜欢她?她有什么好?装成一副大慈大悲的样子,手上不还是染满了血腥么?” “最可笑的是她还全装作一副不知情的样子,把恶名都推给了我……” “我和她本为一体,你以为,她就是个有情有义的好货色?” “既然你不愿意把真相告诉她,我就拿她的身子杀更多人,我要她怎么都洗不掉满身的血腥气……” “邪,萧家庄人不死,就是天下苍生死,我给你选择了呢!” 一场烈火焚尽萧家全庄百口人命,焚尽他与她不可磨灭的血缘相连。 紫眸的她屡屡作恶,他甘心情愿替她买单。到头来,不过换得另一个她的冷眼诀别。 是谁在作弄人心?将他和她之间打上死结? 又是谁人无情,谁人痴了心? 唢呐声声,礼炮轰鸣,大红花轿,喜帕飘摇。 她在花轿中褪去了一双紫眸,蓦然清醒。 浑然不知,送亲的队伍已经临近白家堡。 宾客满堂,贺词连绵。 他和她的新婚之喜? 为毛她什么也不知道? 她明明上一刻还在酒楼喝闷酒,埋怨他的无情无心,怎么下一刻就坐上他的新娘花轿? 谁在和她开玩笑? 哭笑不得的自我与自我的追逐,恶作剧,理不清的爱恨。 她妖娆的紫眸第一次漏出伤痛时已然转身离去。 她说,若魔没有爱恨,世间哪来的我? 她说,既然我得不到爱,便让她得到,也是好的。 离隐国西边闭塞的小山村里,家家户户自给自足,少与外人往来。 于是,便是离隐国改朝换代,新帝登基这样的大事,还是云扬出山做买卖,三个月以后才将消息传回来的。 初闻消息,叶阑静也是不惊不动,五指在藤条间飞快舞动,一只大箩筐已然初见形状。 “现在是天墨元年,紫心帝即位初时,妹子你还呆在这里,不出去瞧瞧?”云扬八卦劲上来,一个劲地往叶阑静痛楚戳,就等着瞧这万年不变的淡定脸色风云突变。 结果,叶阑静眼皮也不翻一下,没感情道:“皇帝老儿的事跟咱们小老白姓有什么大关系?好好过日子才是正经。不是我说你云扬姐,不好好找个人家嫁了,整天西家短东家长,小心老了没人要!” “哼,你这个毒舌。”云扬一听这茬,再也懒得理会她。 这个丫头,一被人踩着痛脚就会想发百倍踩回去,她还是乖乖去帮药婆婆找草药去。 这边忙得还没歇,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孩子的嚎啕大哭。 不用听,她都晓得跟她们家那个脱不了关系,只头疼的直按眉心。 果不其然,眉心才按三圈,方家丫头已经屁颠屁颠跑来告大状。 “静姨,善儿他又把虎子哥哥打哭啦,你快去看看吧!” 于是她十天如一日地跑去那帮混孩子打架闹事的固定场所,从小树林里揪出那个浑身破烂的,满脸阴森气的小孩。 “离善,我有没有警告你,再和人打架,就不许吃饭?” 某小孩也不回答,拽得二五八万,脸上斑斑伤痕又添新。 他倒是打哭了一个,却被其他三个打得趴在地上起不来。 一波还没完,一波又起。 云扬使着粗劣的轻功,脸色诡异地找到她。 “回去看看,你家那木头又出事了。” 她心里一咯噔,暗骂,那死货又拆了人家的灶子还是毁了人家的房子? 一家三口就属这货最败家,一天吃药得吃人家一周的口粮钱不说还三天两头搞破坏。 然而等她到了自家屋门口,满脸怒意迎着那俊容男子呆滞的目光时,她才知道真正是不好了。 果然,那货一脸纯善,迷茫地看着她,低沉的声音磁性而富有魅力。 “你……是谁?” 叶阑静黑着脸看着眼前的人,耳边是邻里四下想笑不敢笑的憋气声。 顿时怒从中烧。 又给她失忆!天天给他喂的药都拉稀了么! 她邪恶一笑,狠狠地揪住那男子的耳朵,就往房里揪。 “夫君,居然又敢忘记你的亲亲娘子,你说该罚不该?” 屋门关,杀音四起,鬼哭狼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