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君十二年(1v1)》 第一场雪(上) 今日陛下从太后宫里出来的时候神色似是不郁。 陛下自下了朝就回勤政殿批阅奏疏,近年西边战事吃紧,封地的诸侯们也开始骚动,午后我站在殿外看着一位位大臣行色匆匆地来,鱼贯而进鱼贯而出着。 御膳房的小公公自打午膳时分起就候着了,可里间气氛沉重,我一时也不敢贸然进入,陛下一沉迷国事是不听劝的,虽陛下表现在宫里人眼里总是淡淡的,站在那,好像只是一个英气内敛的年轻人,可帝王天威,杀伐决断的时候又落入多少人的眼里。 最后是太后传旨才让大臣们喘了口气。 离开寿康宫前边是御花园,也是各夫人、美人们的寝殿,我抬头看天,已是黄昏,到了用晚膳的时辰了。 我悄悄看了陛下一眼,他支着额,半垂眼睑,左手搭在轿子上一言不发。轿夫没得到指令,一时也有些迷茫,而后纷纷投来请求的目光。 我一一挡回去后,扬起笑上前:“陛下,咱们现下是......”话在嘴边又打了个转儿,“前边儿就是未央宫了,估摸着昭仪娘娘正准备着晚膳呢,陛下忙于朝政废寝忘食,这让昭仪娘娘知道了定是要心疼的。” 说罢伏低身子,映入眼帘的的是陛下的玉龙扳指。我只感觉陛下的目光盘旋于头顶,让我有些头皮发麻,伺候了近十年,多少奴才艳羡着我的位置,但也只有我自己知晓伴君的如履薄冰。 头顶灼热的目光消散了,我只感觉额角有冷汗滑落,直起身发号施令:“摆驾福宁殿!” 落了轿,陛下都来不及给我前去通传的时间,一撩玄黑的衣袖信步朝里走去。 福宁殿的宫人纷纷跪安行礼,听到动静携着几个宫婢上前迎驾,皇后娘娘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黛绿冬装端庄肃丽,脸上未施粉黛,迎着风轻咳几声。 只见陛下伸出手捞起欲弯腰作揖的娘娘,顺着衣袖向下牵住娘娘的手,目视前方但又像只看得到娘娘,内殿的牌匾映入眼帘,“长乐无极”四个大字,这是陛下亲笔,登基后的第二天就换上了,过了这许多年,还算簇新。娘娘也喜字帖,奉茶时无意间瞧到过,一手篆书写的肃正,但到底是女子,清秀有余,遒劲不足,陛下时常召娘娘在身边研磨,理政疲乏了,便领着娘娘写字,有时还会上手牵引着娘娘书写。落在宫人们眼里会心一笑,识趣地退下,两人交颈依靠,皇后娘娘是在认真学习了,可陛下时不时盯着娘娘的侧脸走神,常常出错,很少见陛下有过窘迫,过后还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娘娘看在眼里也不多言,笑意温柔地退到一边研磨。 帝后携手走向殿内已布置好的晚膳桌边,陛下不喜宫人布菜,往往打发了去殿外候着,娘娘宽宏仁厚,会在厢房备下点心来招待陛下的近侍,我虽无法也随他们去,但因着娘娘身子不大好,长安的冬寒冷漫长,福宁殿早早点上了炭火,殿中暖烘烘的,倒不算太难挨。 皇后娘娘一手捏袖,一手执筷为陛下添菜。娘娘是钱唐王氏人,喜食酸甜,宫里的夫人们江南来的少,大多吃不惯酸甜口,在勤政殿内的传膻也从未出现过在皇后娘娘宫里的菜品,但看陛下似乎不排斥,娘娘夹的菜照单全收。宫里宴席规矩多,都要提前打点好各宫夫人、朝廷大臣命妇们的口味,忌口忌讳的数不胜数,相比之下,陛下倒是王公贵族里难得不挑食的。 “早间母后和妾说起下月十五新的家人子准备入宫的事宜。”皇后娘娘放下筷子,嘴角漾着温温柔柔的笑意,眼波流转,斟酌着“妾晓得近日国事繁重,陛下若是得空,还是与妾同去吧。” 殿内安静沉默,只有炉火星子敲击着青铜器的微弱声响。 第一场雪(下) 陛下登基十载,可膝下也只有一个嫡长公主,颇受宠爱,甚至破例在公主锵锵满月之时就给了封号,娘娘的祖父两朝元老,在朝已为大司马,母家再无人在朝当官,便给了皇后娘娘的母亲正一品诰命的殊荣。只是个公主皇后娘娘的荣宠就到了可望不可及的地步,要他日诞下皇子,那不得是泼天的赏赐了。 后来在陛下登基后的第十载,皇后娘娘在八月初诞下了皇子。 可世事难料,小皇子感染了瘟疫,夭折在了一个春雷交加的夜里。 陛下慢慢放下木着,侧头望向皇后娘娘不语,而娘娘却是不惧,仍是一副笑意盈盈的样子,随后陛下回过头,转动起玉龙扳指。 我心道不好,虽然陛下不喜形于色,但跟了十多年,这个动作再熟悉不过了,是陛下动怒的前兆,上回在勤政殿,一位言官弹劾了前御史大夫贪污受贿、结党营私。那会儿皇后娘娘也被召去,却不想陛下还在处理政事,便转身去了偏殿等候,随后叫来了我带上茶水点心去给陛下,中途奉茶时我便看到陛下在转动着那枚玉龙扳指,面色平静,可下一秒吐出来的话轻描淡写却让人脊背发凉:“如此,削去官职,斩立决,悬其首轮流于各位卿大夫宅院前,以儆效尤。” 我刚被提拔为黄门令,奉茶时却也没控制住手抖了一下,零星几滴茶水洒出来滴在我虎口,滚烫刺痛。我的心悬到了嗓子眼儿:前几任总管皆为各种原因处死的处死,发配的发配,我本以为我的日子要到头了,却没想陛下只睨了我一眼,也没说话,默默啜了口茶。我恭敬地端着食盒退下,汗水沁湿了我的里衫,也大约是真的没有人可以再替上我的位置,我庆幸着陛下开恩,日后更小心捉摸着圣上的心思。 陛下终于停止拨弄玉扳指,嘴角勾起一抹笑,凑近抬手,指着皇后娘娘的心口,戳弄又像是挑拨:“皇后与朕夫妻数载,应与朕心意相通才是。”话音刚落便起身,大步离开。 我还在后边为娘娘的安危惴惴不安,可这走向倒是让我措手不及,经过皇后娘娘匆忙俯身示意慌里慌张跟上去。 陛下生气的莫名,以至于一言不发着直至就寝。往常陛下在皇后娘娘那用了晚膳默认歇在福宁殿了,我和福安当值,小宦官年岁尚小,此刻还精力旺盛:“大人,你说陛下今天就这么离开福宁殿,是不是皇后娘娘惹陛下不痛快了?” 我睨了他一眼:“你倒是胆儿大,眼珠子这么不安分?” “大人你想,本来今儿陛下要宿娘娘宫里,咱们眼下都在福宁殿吃上娘娘备的宵夜了。” 好家伙,这臭小子还惦记上了福宁殿的吃食了:“你个愚货,咱们服侍的是陛下,陛下去哪咱们跟哪,你到还编排埋怨起主子来了,小心你的脑袋!” 训斥完了福安,抱着拂尘靠在门口的寝柱上阖上眼。 陛下捉摸不透,倒也很少有这么阴晴不定的时候,在皇后娘娘跟前时尤其,陛下刚登基我被派到太极宫服侍,不是没见过陛下宠爱后庭哪个夫人、美人的样子,那会儿陛下平定了诸侯之乱,论功行赏、封爵升官,大臣们把一批又一批的美人送往宫中,可又因自己的母家在前朝犯错而受牵连,盼陛下来,可等待她们的只剩老死宫中的结局,在凄冷残忍的内庭呢喃着真心,听久了我都麻木了,更遑论陛下。 雪粒子细细簌簌地开始下落,我叹了口气,入冬了。 —————— 短篇练笔脑子里好多想法和梗要是效果好的话可以扩展成长篇嘻嘻 第二场雪(上) 要论这宫中最受宠的,当属长秋宫的芈昭仪。 芈昭仪是春秋贵族之后,父亲是当朝太尉,与其他养在高阁深院的闺秀不同,芈昭仪幼时被送到了一位鬼谷传人座下修行,鬼谷后人世间罕见,且传男不传女,芈昭仪得以有幸成为唯一的女弟子,游历民间时,在某年大伏天,解决了一地庄稼旱收的难题,更是被那户村庄的人民奉为活菩萨。定是有她的过人之处。 说来也是极其有缘,高祖皇帝尊儒术,但也十分推崇鬼谷之法,听说有后人游历到了长安,便盛情邀请其入宫,陛下那会儿锵锵满月,鬼谷传人因缘际会给陛下算了一卦,只说陛下命格过硬,深宫繁乱,只怕日后会妨主,高祖皇帝听此大惊失色,不顾太后娘娘如何哀求当天便让那位后人带走了陛下。 芈昭仪与陛下虽师出同门,但鬼谷派有游历的习俗,加上陛下十七岁就回了宫,怕是从未谋面,但陛下几年前亲征平定藩王之乱凯旋回朝,身后就跟着这位芈昭仪。 以及,一个婴孩。 陛下当天便封了昭仪,还把那个孩子交予芈昭仪抚养。 后宫内除了皇后,也只有薄夫人的位份最高,可如今芈昭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宫人们都为之一怔。 突如其来的昭仪,来路不明的皇子,后宫人多嘴碎,但陛下都说了这是小殿下,又有谁敢胡乱揣测,好像大家都忘了,就在前一天夜里,皇后娘娘刚刚失去了一个孩子。 陛下正式回宫那天一身胄甲在长安街头打马而过,与之随行的还有陛下的随身轿撵,轿帘后便是新娇娥和那所谓的小殿下。 宫里的人惯会拜高踩低,皇后娘娘没了孩子,新来的昭仪不仅膝下有一个皇子,还住进了前朝几任皇后住的长秋宫,这无疑是一则心照不宣的讯息,陛下看重谁,谁才是日后他们该巴结的主子。 从此,宫里又添了一位小殿下,长秋宫里也住进了一位新娘娘。 小年的宴席还是芈昭仪一手操办。按理来说,后宫大小庆典都是由中宫皇后来主持,但皇后娘娘自丧子后郁郁寡欢良久,这一病就病了小半年,陛下体恤娘娘劳苦,便让芈昭仪协理六宫。 观月台边宫人们来来往往,我经过的时候碰巧遇上芈昭仪在御花园,周围还围着薄夫人和李美人,背对着我,笑着谈天。 “要妾说啊,芈昭仪才是陛下心尖尖儿上的人呢,妹妹是不知道,我昨儿个去给陛下请安,却不想芈昭仪正和陛下谈论着什么汜胜?我呀是半句话也插不上,灰溜溜地就出来了。” 薄夫人在一旁奉承着,李美人迅速接上:“可不是,就说这未央宫,乃是多少朝皇后曾住过的,陛下看重昭仪娘娘可是公众人尽皆知的事儿......” 突然又压低声音:“昭仪有所不知,在您入宫之前呐,陛下只有个公主,要保证嫡长子是皇后所出,其他妃嫔才可有孕。我们等了多少年啊,王皇后一朝丧子,以为又要苦等许久,现在啊,昭仪娘娘有了唯一的小殿下,后宫各姐妹对娘娘感激不尽呢。” 芈昭仪听完,似是很受用,但还是自谦着:“陛下国事繁忙,本宫和小殿下承蒙圣恩眷顾,太后她老人家喜欢热闹,现如今不好过的也好过了,诸位姐妹加把劲儿为陛下绵延子嗣才是。” 听此,我突然想起皇后娘娘,娘娘诞下大公主后,过了好几年,中宫并未再添皇子,太后开始着急召了陛下和娘娘去寿康宫,出来后,皇后娘娘神色与一般无二,只是笑意淡了些,陛下眉头微蹙着,周围人都不敢讲话,只见皇后娘娘曼步上前,话语轻柔着宽慰陛下一二。 我混在宫人中听的不真切,见陛下不再硬着一张俊脸,与皇后娘娘并肩往勤政殿走去。午后闲暇时宫人们偷闲,太后早间召了去是为了子嗣问题,旁敲侧击着让陛下要多在后宫走动,话语里还暗含对皇后娘娘的不满。 第二场雪(下) 陛下后宫去得少,去了也大多宿在皇后娘娘宫里,偶尔会去那个夫人那里用膳,可即便是晚膳也总是用完便离开,或是回勤政殿,或是去皇后那儿,大抵是因为这,太后把错都怪在了娘娘头上,在众人都以为陛下要遵太后圣谕时,陛下笑着俯下身行礼,说嫡长子应以中宫为先。 那时候,福安还说:“梁公公您别不信,小的看得真真儿的,陛下是极看重娘娘的......”耳边都是福安絮絮叨叨念着皇后娘娘的好,宫人们传来传去,都道帝后情深,皇后娘娘十八岁嫁与陛下,那会儿子陛下弱冠之年刚被册为太子爷,当天便迎了太子妃娘娘入主东宫,即便是少年老成如陛下,少年夫妻总归是尚有一丝真情在。 真情?或许吧。 我回过神,走上前行礼。 芈昭仪见是我,笑意盈盈地:“是梁公公啊,这个时辰陛下应该午睡醒了,怎得梁公公不在陛下身边?” “是这样,今日十五按例是陛下宿在皇后娘娘宫中,奴才奉旨去福宁殿通传,让皇后娘娘准备起来呢。” 我答地滴水不漏,抬头再看,芈昭仪脸色微变,又立马恢复笑容:“如此,说起来皇后娘娘凤体欠安,早晨请安娘娘也脸色不好,前些日子本宫也让陛下得闲去瞧瞧娘娘呢。” 此番话一出,又引得边上两人开始奉承开来,一口一个“贤良淑德”,我也笑着应了:“芈昭仪尊重皇后娘娘之心溢于言表,陛下知道了定感欣慰。” 离开了御花园,我匆匆赶回勤政殿,果不其然陛下午起了又开始处理政务了。 我走上前:“陛下,奴才去福宁殿传旨了,皇后娘娘半个时辰等着和陛下一同用膳。” 陛下从堆迭的奏折中抬头,瞟了我一眼:“怎的去了这许久?” “在御花园碰上了芈昭仪一行人,耽搁了一会。”我笑着奉茶,“奴才看陛下日理万机,芈昭仪与陛下师出同门,有个可心人儿帮衬着陛下也是极好的。” 陛下批阅着奏章轻笑一声并不抬头:“帮衬?左不过是她昨日来请安聊起了汜胜之书,夫子的月中考核她那回没过,硬让朕释义给她听。” 我哂笑着退到一边:“奴读书少,听不懂这些,陛下不若移驾福宁殿吧,今日公主下学的早,吵着想见陛下呢。” 陛下放下笔,活动着臂膀起身,径自往外走:“后宫不得干政,梁安你糊涂了。” 我一愣,鬼谷弟子待十二周岁便会去民间游历,宫里的公子藩王们佩剑大多为装饰,可陛下还当过好一阵子的剑客,所以身上多少也带着一股侠气,行事作风也是常常令人出乎意料,但也正因为少年时的这一经历,陛下的见解独到,更关注民生,所以也喜欢拉着皇后娘娘商讨国事,皇后娘娘幼时曾跟着大司马游走于山野之间,还在渔村生活过一年,精通农业生计之道,陛下也常常拿着一些奏折与娘娘,时常召了皇后过去陪伴左右红袖添香。一些大臣会在早朝例会时旁敲侧击,甚至还会找准时机来向我传达,陛下虽少年继承大统,但却也是难得的有勇有谋之人,决断狠烈,对此所以我从未劝过陛下,原以为这回也是一样。 圣意难测,我拭了拭脸上并不存在的冷汗,加快脚步跟上去。 —————— 梁公公:伺候皇帝真难 第三场雪(上) 陛下近日召皇后娘娘召得勤,恍惚间我以为又回到了芈昭仪入宫前的几年。 我去福宁殿传召的时候,各宫妃嫔们尚在请安,芈昭仪拿着一本本账簿呈给皇后娘娘过目,娘娘穿戴整齐地倚在凤坐上,身下团着进贡的雪狐毛毯,毛色雪白光滑油亮,世间罕见。 说起这贡品,其他的珍翠珠宝不算稀罕,雪狐本就难得,总共也就这一张,内务府按着位份分配后,宫人们拿着这张毛毯给长秋宫送了去,半路遇上陛下从太后宫里请安回来,只见陛下随意掀开罩布:“这是哪位诸侯进贡的?好久没有毛色绝佳的雪狐毛了。” 我上前看了眼:“陛下,这不是诸侯国进贡的,是车骑将军击退匈奴回朝途径雪山猎的雪狐,特来献给陛下,不知是哪个粗心的混进诸侯贡品里去了。” “是么?谢将军有心了。”陛下单手抚着那张狐皮,低垂着眼,脸上神情忽明忽暗,“送去福宁殿。” 御府的宫人有些不知所措,我看了看陛下的脸色,看那宫人还跪在地上一动不动,提起拂尘挥打了一下:“糊涂东西愣着干嘛,还不快去?” 前边儿就是长秋宫,福宁殿与长秋宫不在一条道上,陛下不会看不出这赏赐本来是要去哪,看见这一幕的宫人在陛下走后都窃窃私语着,我不用想也知道,他们又要开始考虑自己个儿的站位了。 福宁殿里火炭烧地热烈,皇后娘娘专注地看着账簿,久久不语,下首的芈昭仪忍不住出声:“皇后娘娘,妾虽进宫不过两年,可这后宫的支出大大小小也不过这些事儿,娘娘凤体违和,妾愿意替娘娘分担。” 皇后娘娘抬起头,淡妆素裹,笑意柔和:“陛下常常夸奖芈昭仪能干,本宫自然乐意有人帮衬着,这样也乐得清闲。”说完,合上账簿递给了一边的宫婢。 我提着碎步上前行礼:“皇后娘娘安,诸位娘娘安。娘娘,陛下邀您下朝后去勤政殿一趟。” 皇后娘娘笑着应了,看了一眼福宁殿的掌事姑姑:“这化雪时分是最冷的,梁公公喝盏热茶再走吧。” 我笑着接过茶,散发着梅花的清香。 从福宁殿出来遇上了太后身边的兰若姑姑,她可是宫里的老人了。 “哟,兰若姑姑,怎的来福宁殿了?”我笑着迎上去。 “这不是太后突然有了侍弄花花草草的兴致,可冬日花草难养,想到皇后娘娘在还是太子妃时也喜欢这些,就打算来借些好养的鲜花种子。” 兰若姑姑碰上我,拉着我在福宁殿前开始诉诸往事起来:“娘娘即便是为人妇后,在东宫时也喜欢在一小亩地上种植蔬果,先帝偶来东宫初次看到这个场景,震惊之余不忘夸赞娘娘,但太后不喜娘娘做这类事,说农计民生不是内廷妇人多有置喙的,就命人把这些都除掉了。” “太后让我处理此事,陛下回来的时候,我正领着人在东宫,就看陛下进殿掏出一个香囊放于娘娘面前,是一整包鲜花种子,说是偶然间得来的,让娘娘种着打发时间。晚间陛下又把我唤来,像是不经意般询问着娘娘先前移除掉的蔬果,我还没来得及去处理,陛下就吩咐秘密的拿回来,只说丢了可惜......” —————— 梁公公:还好福安不在。 福安:什么?是关于陛下和娘娘的?渴死我了! 第三场雪(下) 后来如何我也晓得,陛下连着好几日命小厨房用不知从何而来的蔬果做各式各样的菜,那些菜品质说不上多好,有些甚至还未成熟,但陛下吩咐一个都不许丢。不仅如此,从宫外还运进了几株海棠,陛下向高祖皇帝悉数讨来了,移到东宫后院,从窗外一眼可见的地方。 只可惜还没等海棠开花陛下成了真的陛下,娘娘或许也永远不会知道那些尚未成熟的果子最后去了哪里。 车骑将军抗击匈奴的庆功宴在春末举行。陛下只带了皇后娘娘和芈昭仪出席 陛下大约是真的高兴,推杯换盏间一壶酒见底又立马接上另一壶,口中洋溢着对谢将军的赞美之词,洋洋洒洒,气氛轰然推至高潮。 陛下也是亲征过的人,加上民间游历的经历,倒是有以往帝王身上从未有的江湖气,这次席间大多是边疆回来的武将,酒至兴起,逐渐不被规矩礼仪拘着了。 西凉的姑娘热辣风情,将士们鼓着掌,有些胆大的甚至还上前与之共舞。皇后娘娘坐陛下身边,脸上挂着浅笑,扫视着阶下众人,谢将军席前一个接一个的大臣敬酒,穿过人群与皇后娘娘四目相对,遂恭敬地举起金樽示意,然后一饮而尽。 这时,陛下突然一伸臂揽了娘娘与他同座,娘娘有些惊慌地看向陛下,见陛下喝得已是微醺,小心整理了仪态,美人蹙眉我见犹怜:“陛下,虽是君臣同乐,饮酒伤身还是适度为好。” 陛下侧过身子,手里还拿着金樽支在桌上,微眯着双眼,眼眸漆黑一片,凑近娘娘:“皇后永远这般端正自持,你看,就连芈昭仪都在与之同乐。” 我也随着陛下的视线看向下副首的芈昭仪,似是醉了,脸颊酡红着倚在侍女身上,时不时地瞟向陛下这边,复又蹙起了眉,生动可爱。 皇后娘娘垂下眼,笑意淡了些:“妾身体不适不宜饮酒,不若然,自是要向诸位将士们多敬几杯酒。” 陛下倏尔笑了起来,脸颊贴上娘娘脖颈:“你高兴了吧,如今又见到了......”随后,醉了过去。 皇后娘娘不言语,只招呼了我一同扶着陛下去了后殿躺下,喂了一些醒酒的汤药后便又去了前殿安排各将领的暂时安歇的住所。 陛下似是睡得不踏实,我凑近一听,口中喃喃着,不甚真切:“芈娘......芈娘......” 我眨了眨眼,欲去席间请芈昭仪,可待我去了前殿,人群疏散,殿中只剩皇后娘娘和谢将军,退在一边的还有几个宫奴,而芈昭仪也因醉酒回了长秋宫。 我斟酌几番,还是什么话都没说回了后殿。鞋家与娘娘母家同是江南钱唐人士,大司马十分看重谢将军,所幸谢家军不负圣恩,在陛下登基后自请镇守西北,建功立业,忠心耿耿。 窗外下起了雨,春天的天气多变,我回头看着陛下,唤着娘娘的小名,一声又一声。 —————— 梁公公:陛下你起来告诉我到底在喊谁再去睡 第四场雪(上) 大司马近日被御史大夫弹劾了。 前朝的党派斗争每日都在上演,御史大夫是芈昭仪的父亲,年轻时还曾拜入过大司马门下,高祖皇帝也曾让其当陛下的太傅,只是没多久陛下忙着平息诸侯之乱,这太傅的事儿也不了了之,但毕竟也当过陛下两个月的挂名太傅,登基后,他接连高升,不日前刚被升为御史大夫,如今参了大司马一本,说是车骑将军近日频频出入烟花红楼之地,还在长安大街纵马而过。 谁都知道谢将军是大司马提拔上来的,字语间暗含对大司马包庇纵容的不满,旧徒对旧主,真是一场好戏。 两人的门生、随众在阶下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辩着,陛下不发一言,只低头转动着玉龙扳指,突然抬眼,语气冷漠:“今天就先议到这儿。” 下朝路上,陛下甚至忽视了备下的步辇,我跟在后面看不见陛下的神情:“陛下,咱们去皇后娘娘那用早膳吧,今日公主休假,陛下也想公主了吧。” 其实陛下几乎日日都会去瞧公主,而未央宫的小殿下也只有芈昭仪请陛下去用膳时,芈昭仪提起,陛下才会看看,可神色间又与见公主时截然不同。 我有时也会奇怪,宫中本来就对未央宫非议不断,可陛下从未说过什么,倒是更拿不准陛下是个什么态度了。 陛下不置可否,回了勤政殿就把自己关进了上书房,也不让人伺候。 直到陛下在里间唤人,我匆忙进去,只见陛下递给我一卷圣旨,让我颁布下去,我心下了然,犹豫片刻接过退了出去。 大司马被禁足府上的消息在后宫不胫而走,我传旨回宫路过福宁殿,里面一片死寂,我也不好多做停留,加快脚步回去复命。 芈昭仪在长乐宫弹琴,我刚想上前,福安从我身侧跑过,跪在陛下面前,说是皇后娘娘请求面圣。 陛下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芈昭仪看了福安一眼,又看向陛下,停止了抚琴的手:“陛下,皇后娘娘体恤祖父,孝心可表,车骑将军的不是,陛下按律令处置了便是。” 我听后一惊,果不其然,陛下视线扫过芈昭仪,语气未有波澜,可冷意不减:“芈昭仪,你逾矩了。” 此言一出,芈昭仪吓得跪倒在地,陛下不在看她:“你先回去吧。” 待芈昭仪幽怨地看了陛下一眼走后,陛下挥了挥手,我会意,忙去请了皇后娘娘入殿。 娘娘一看就是刚哭过一场,未着珠饰,见到陛下,未语泪先流,陛下一撩衣袍,半跪在娘娘面前,勾着娘娘的下巴,复又挑起了眉:“哭得这么伤心。” 娘娘微颤:“陛下,妾的祖父已然年老,看在祖父忠心两朝的份儿上,陛下可否从轻发落,许祖父退朝还乡颐养天年。” 陛下摩梭着娘娘的下巴,又抚上娘娘的鬓发:“没了吗?我原以为,你会为谢宁求情。” 娘娘泪眼朦胧,透着不解,陛下一把抱起娘娘走向一边的美人踏,安置了娘娘后低下身仰视着。 娘娘对这样的姿态有点不适,微微挣扎扭动着:“那,那陛下,车骑将军或许无心之失,还望陛下查明此事,不要冤枉了功臣,寒了边关将士们的心。” 陛下神情陡然变得凌厉:“你很了解他啊。听说你与谢宁青梅竹马,大司马一开始也属意他为孙婿,原是我拆散了一对小鸳鸯啊。” 只见皇后娘娘听闻此言震惊地瞪大双眼,泪水又涌上来:“妾与谢将军克己守礼,从未逾矩,妾嫁与陛下夫妻这么多年,陛下竟如此疑心臣妾品性......既然如此,陛下如何处置陛下自己定夺,何必来套我的话。” —————— 小王:陛下你是不是玩儿不起 第四场雪(下) 娘娘气急了,抖着身子偏过头不再看陛下,言语间也全没了往日的端庄守礼,我站在帘后,听得那叫一个胆战心惊,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陛下一国之君,万事自有考量,妾不过是感怀祖父年事已高,不忍看他受此苦楚,我钱唐王氏满门忠烈,祖父抚养我长大,妾侍奉陛下多年,这是第一次恳求陛下,望陛下收回旨意。”娘娘声音还有些抖,一字一语间无奈恳切。 陛下久久不语,重新抚上娘娘脸颊:“你还在为琰儿怪我吧,可我现在还无法给你一个交代.......” 提起小殿下,娘娘的情绪忽而变得激荡:“陛下的难言之隐,就是把太医全部请出宫吗?后宫美人对陛下趋之若鹜,陛下日后可以有千千万万的孩子,可我只有我的琰儿......” 娘娘挣脱了陛下的桎梏,跌跌撞撞起身,边流泪边后退:“一个莫名的道士给我安上一个莫名的命格,我从小便被教导如何做一个名门贵女,先帝忌惮我氏族独大,祖父便不让我父亲入朝为官,从我被这个命格束缚的那一天起,我便知道我此生必入帝王家。 “我学习着如何做好一个皇后,只是陛下已经有一个芈娘了......” 说未说完转身掀开帘子快步离去,我被突如其来的薄纱蒙了一脸,走入里间一瞧,陛下赤红着眼,伫立在原地。 我在外头听到里面又提起当年陛下亲征一事,那时候,陛下一走就是大半年,深宫夜漫长,戏台的曲子演了一首又一首,冬风刮过一遭又一遭,白雪不过又覆盖了一层寂寥。唯一的插曲就是秦伯公眼看兵败如山倒,刚开春时安插在长安城的卧底散播了瘟疫,来势凶猛且不易让人察觉,但一旦显形便是无力回天,皇后娘娘得知后郁郁良久,熬了好几个通宵与一众太医研究救治药方,几欲昏倒。 前线捷报频传,陛下即将凯旋回朝。总道是长安春天留不住,春雨绵绵偶尔还伴随着滚滚春雷,倒显得这个春天的寓意又不凡了些。 就当我主理的一切都打点妥当后,福宁殿出事了。 小殿下感染了瘟疫,去请太医却发现太医院竟无人当值。福安也心急如焚,突然脸色煞白:“梁公公,奴才想起来了,宫门下钥前,宫外陛下在军中的近侍传来圣谕,要所有当值太医去了御史大夫的府上。” 我的脑子勉强恢复一丝清明,忙赶往福宁殿,伸出手欲推开宫门,只听宫内娘娘一声接一声哭喊与哀求,突然一片寂静,随后爆发出悲恸的哀嚎。 陛下是在子时偷偷先回了宫,身后跟着同样狼狈的太医和拿着伞跌跌撞撞的福安。 娘娘眼神空洞,怀里抱着早已断了气的小殿下,听到有声音唤她,僵硬迟缓地回过头,看到陛下的一瞬间,两行清泪瞬时流下:“陛下,陛下!琰儿没了,我们的琰儿没了!” 陛下红了眼眶,上前拥住皇后娘娘,但娘娘挥手推开陛下的双手,摇摇晃晃地往殿外走,忽而双眼一闭向后栽倒,一众宫人惊呼着上前搀扶。 雨停了,待娘娘睡熟后,我跟着陛下走出福宁殿。小殿下这病感染地蹊跷,但福安去查了来报,是服侍小殿下的一个嬷嬷前些天因为家中父亲瘟疫初愈,便出宫照顾了两日,可人虽然痊愈,病中碰过的物件儿又经手再回宫里服侍,传染了小殿下,虽说有药可医,但小殿下锵锵足岁,难以挨过这道劫。 又想到皇后娘娘撕心裂肺的哭求,毕竟这是陛下的皇长子,我的心也如刀绞。 陛下负手站定,语气恢复了往日的漠然冷淡:“梁安,传朕旨意,福宁殿照顾小殿下的嬷嬷、内务府人事管事,杖毙。”随后,踏入了清晨的雾气里。 我抬头望天,视线落在了福宁殿的宫匾上。陛下登基后,惯例皇后皆住椒房殿,但陛下下旨,娘娘迁居了福宁殿。 福宁,福宁。 陛下终归还是没能保住娘娘的福寿安宁。 第五场雪(上) 太后娘娘在宫中做了一场法事。 陛下许是幼年因为被指命格妨主的缘故,对这些向来嗤之以鼻,甚至还撤了司天监的官职,但对于太后的举动,算是默许了。 自那日娘娘面如死灰地离开长乐宫以后,陛下许久不曾召见皇后娘娘了,即便晚膳后从其他妃嫔宫里出来,路过了,也总是负手站立在殿外,凝视着“福宁殿”的牌匾。 没人敢替陛下拿主意,或者说,没人猜得到陛下的心思,我自是不言不语地也停在原地,直到某一次,陛下又待在门口出神,福宁殿突然出来一个宫女,见到伫立着的陛下,忙下跪行礼,公主也在,听到外头的声音,笑着跑了出来,牵起陛下的手往里拖。 “阿父今日来看娘亲吗,娘亲今日做了桂花糕,阿父有口福了!”公主天真可爱,察觉不出大人间气氛的诡谲涌动,皇后娘娘见到来人只是一愣,而后又挂上得体的微笑行礼。 事情那么自然而然地发生进行着,直到公主要回去写功课,皇后娘娘提及陛下政务繁忙要以国事为重后,一切都变了。 陛下坐着不动:“皇后似乎不喜朕在这儿啊,这么急着赶朕走。” 娘娘面对陛下的阴阳怪气也不恼,继续道:“芈昭仪晨间请安带了小殿下来,说是想见陛下了呢,陛下不若去看望一下吧。” 陛下闻言站起身,一步一步地逼近娘娘,而娘娘低着头不去看陛下。 陛下就这么看着娘娘的发顶,泄气般低下头颅,我从后看去,只看到陛下的肩耷拉下来。 “咸枝,我们还会有孩子的,你不要总是推开我。” 皇后娘娘姿势未变,只是话音变得颤抖:“陛下,你总不能,要了还要。” “朕是皇帝,你是皇后。”陛下拂掉娘娘眼角的泪珠,“王咸枝,你合该是我的。” 不知哪个字刺激到了娘娘,我在外间只听动静陡然变响,还有东西摔裂的声音,我一咬牙冲进去,,之间陛下抱着娘娘走向床榻,听到有人进来侧了半张脸冷斥:“退下!” 我讪讪地退下关上门,撕裂声、惊呼声交杂,而后又安静下来,我逼迫自己转移注意力,而思绪逐渐飘远—— “听闻夫子曾算过一卦,钱唐有一女乃皇后命格,得此女者得天下。” “殿下不是不信占卜之道吗?” “我的兄长幼弟近日来频繁打听一女子,夫子可知是哪位贵女?” “钱唐王氏女,王宓。” 朦胧的呻吟声不甚清晰,朦朦胧胧又不绝于耳:“宓娘,宓娘......” 这回我终于听的确信,原来是“宓娘”啊。 大司马禁足已一月有余,前朝御史大夫紧追猛打,但陛下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弹劾的折子一道接一道,我每天捧着一摞摞进勤政殿,上首的永远是御史大夫的请安折子,下一封必然又是在弹劾大司马。 陛下瞥了一眼奏章:“把御史大夫的拿走,每天来来回回的就这么几句话,他这个曾经的‘长安第一才子’肚子里难道就这么点墨水?” 我笑着上前撤掉最上头两本奏章:“陛下,宫人来报,娘娘醒了。” 陛下握笔的手顿了顿,随后又放下,双手置于脑后靠向椅背:“梁安,长久以来,我是不是都错了......” ————— 看评论有bb在问1v1以及后妃啥的问题 我简单说一哈 首先我不大清楚这个1v1是非常严格的、从头到尾必须sc还是啥 因为我理解的1v1就是从故事开始讲述起,就是在讲男主和女主的故事了,我觉得一个男主,确定自己深爱女主后就不乱搞,不然这是对爱情不忠 狗皇帝呢是爱女主的自然也不会做出“我喜欢你但依然不妨碍我去上别的女人”这种事 咱毕竟也是言情小说我个人没什么处的这种情节可能现在大环境所趋就是基本双c 后妃问题复制了昨天我的回复: 狗皇帝之所以狗是放在古代来看太多的女人被当作筹码或者联姻巩固地位的对象这些后妃大多也是况且俺们枝枝没有儿子太后那边会很难过毕竟狗子就用“中宫有了儿子别的女人才可以有儿子”打发了只能对各方硬塞人进来整只眼闭只眼罢了 也或许是现代人看古代女子的悲哀吧空置六宫的皇帝寥寥无几纳进来却从未宠幸过的女人也不在少数所以这也是我对于写宫廷言情的矛盾处 胡言乱语一大堆咳咳反正这本是sc哈哈哈哈还是绕回来了怪我文案没写到这一点因为我以为大家对皇帝这种职业性质都心知肚明了哈哈哈哈 原来大家都是对爱情有美好憧憬和期待的小朋友呀 谢谢各位的评论欢迎探讨我会看也都会解答的啦啦啦~ 第五场雪(下) 陛下从前即使失意,也不会找人倾诉,也从不需要有人开解,深宫中孑然一身有时未必是好事,按照以往我会说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但许多事情憋着憋着就成了心病,如今我也能慢慢琢磨一点陛下的心思,心病不医最是折磨。 “陛下是天子,万事定是有自己的考量,陛下有陛下的苦楚,只是再难言,人心也会凉透。” “我又何尝不知......”陛下合上眼,“再给我一点时间,马上了.......” 晚间,陛下去后宫途中路过了太液池,秋冬萧瑟,湖面上落了枯黄的树叶,几条鲤鱼也不似夏日里生动。 “这是又换了一批新的鱼苗么。”陛下看了许久。 管事公公上前一步应答着,滔滔不绝地汇报近日来的工作,但陛下显然没在听,我使了个眼色让他闭嘴,笑着说:“陛下许久没来太液池了,上一回来娘娘还怀着小殿下吧。” 陛下回过神,牵起一抹笑:“是啊,那日她穿着粉色的夏衫,好看极了。住进宫里后她很少穿粉色了,每次穿的不是墨绿就是深蓝,明明还是小姑娘,总打扮地这么老气横秋......” 福安也在一边应和:“是啊是啊,陛下原来还记得,那次还有萤火虫呢。” 陛下与娘娘晚膳后都会去散步消食,一次漫步至了太液池,一旁的宫人及时递上了饲盒,陛下接过拿在手中,扶着娘娘,皇后娘娘的月份大了,一手撑着腰,另一手伸向饲盒,鱼群聚拢过来,扑腾着太液池水四溅。 夏日夜里蝉叫连连,娘娘哼唱着小调,似是乡间的田园小曲。 陛下问娘娘所吟是何,娘娘不好意思起来:“不过是从前与祖父游历,百姓务农哼唱时听来的,上不得台面。” 我很少见到娘娘如此刑事,娘娘身穿单薄的夏衫,虽然覆着高拢的腹部,可神情姿态像是个二八年华的小女儿家。 几只萤火虫不知从哪里飞来,点点荧光围绕在两个人身边,陛下只让娘娘继续吟唱,眼睛却片刻不离,竟是看得痴了,我有预感似地装作若无其事别开目光,突然歌声戛然而止,且什么东西倒翻在地,我看过去,陛下正揽着娘娘亲吻缠绵,我慌忙撇头,顺道拧了一下同样也痴了的福安,规矩礼仪浑忘了都,真是愈发欠收拾了。 想到这,我又瞪了一眼福安。 福安被瞪得莫名,讪笑着退后。 “去长秋宫。”陛下轻声道。 我原以为陛下要去皇后娘娘那,但还是应了,转头看福安憋着嘴一脸失望,真不知道他难过个什么劲儿。 晚间当值我便因这事儿敲打了一番福安,福安委屈,咕囔着:“陛下明明这么看重娘娘......” 陛下也不是没有负气出走福宁殿过,可过几日又会像没事人一样传召娘娘去磨墨侍奉,帝后两人扭捏又互相包容。 如今我见福宁殿的灯火,陛下再没有气到出走的行径,许是变得成熟了,可我看惯了这宫里夫人美人的荣宠多少牵涉前朝母家是否得脸,有些东西倒显得感情不那么纯粹了。 “纯粹”?想到这我开始自嘲,或许有吧,但绝不能出现在帝王家。 从前两个人端着,和睦也疏离,可再看陛下什么事一遇到皇后娘娘,愈发无法克制自己的气性,也不禁有些恍惚,或许有些感情不那么纯粹,但至少还是真实的。 ————— 看了评论恕我暂时不便解疑,各位看客老爷们看得起我的话继续看下去后面会有解答,我挺喜欢和大家探讨,因为我本人有点逻辑死。。。也时常担心有些情节是否牵强,都是斟酌再叁说服我自己了才发出来 最后,收藏和评论是俺滴动力,谢谢大家的支持啦啦~ 第六场雪(上) 太后近日召了一位氏族贵女入宫侍疾,说是太后母族的侄女。 女子正是如花儿般的年岁,打小养在边关塞外,生的热烈洒脱的性子,还唤陛下“表兄”。 连太后都要唤陛下一句“皇帝”,表兄称谓虽于理不合,但陛下倒是没有什么表示,乍一听到,也只是皱了皱眉。 表小姐初入宫对宫里的一切事物都觉得新鲜,我常常在长乐宫见到来找陛下的表小姐,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黄鹂鸟儿似的笑声清脆,也是真的不怕生,有别的妃嫔来请安正在殿中时时,我有意阻拦,还会被表小姐挡回来一句:“别的姐姐来请安,我也来给表兄请安啊。” 明明是来陪伴太后,可待在寿康宫的时辰屈指可数,太后那边对此也没指示,是何用意渐渐的也都心知肚明。 皇后娘娘举办了一场赏花宴,邀了各宫嫔妃来参加。 陛下路过时,福宁殿的喧闹声吸引了注意,稍作顿足便转身进去。 刚拐进福宁殿后殿,美人们打扮地光鲜,围在中央,一个正红裙装的身影十分扎眼。 是表小姐。 “长安的花是好看,可总觉得娇弱了些,轻轻一碰就落了,娘娘要是有机会,定要瞧瞧我们南疆的石榴花,正红似火,好看极了。” 谁都知道皇后娘娘宫里的花更胜御花园,表小姐的一席话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娘娘慈爱宽容,一旁的芈昭仪笑着:“表小姐这话,是想说‘家花不如野花香’么,到底是南疆的山好水好,养出表小姐这样一个妙人儿。” 说罢和几个美人执着团扇掩面笑作一团。 皇后娘娘有些无奈,宫中争风吃醋常见,但都只是小打小闹,许多美人们年岁尚小,娘娘年长许多,从不忍责怪嫔妃:“表小姐童言无忌,本宫其实也很想看看南疆的美景呢。” 表小姐被芈昭仪噎得说不出话,皇后娘娘解围后红着眼感激地看向娘娘。 众人意识到陛下一直在角落看着,还是因为下学回来的公主飞扑到陛下怀里,甜甜地唤“阿父”。 陛下一把抱起公主走向人群,妃嫔们纷纷行礼。 刚站直身子,只见表小姐一蹦一跳地越过皇后娘娘至陛下跟前:“表兄怎么才来?” 陛下没有搭话,横在两人中间的公主看着表小姐:“这位姐姐好眼生,是阿父新得的美人姐姐么?” 语毕众人皆沉默,且不说陛下还没给表小姐什么位份,太后引荐的侄女,怎么可以只有区区美人。 “今儿个娘亲做了桂花糕,阿浓来娘亲这,别累着你父皇。”娘娘朝公主招手,“今日赏花就到这儿吧,春夜寒凉,诸位还是要多添些衣物。” “早听闻皇后娘娘宫中桂花糕一绝,不知我今日可有没有这个口福,沾一下表兄的光。”表小姐笑嘻嘻地,提到陛下还娇羞地看了一眼陛下。 陛下不语,径直往前走。 嫔妃们纷纷告退,芈昭仪哀怨地看着陛下走向偏殿,见陛下并未回头,临走前又瞪了一眼表小姐。 —————— 除夕小剧场—— 遇见娘娘前: 陛下:桂花糕?大男人怎么可能吃甜咪咪的东西?! 遇见娘娘后: 陛下:吃了咸口的饭菜,嘴巴里总想吃点甜的。 娘娘笑眯眯:陛下不是不爱吃甜食么?最后一块桂花糕刚刚妾吃了。 陛下趁着梁公公和福安注意力不在内室,拉过娘娘亲了一口:唔,这样也勉强算吃到了吧。 福安:有什么糖是我磕不得的 ————— 评论有bb给出写作视角的建议,一开始落笔就有纠结过,其实这篇更像某个正文的番外,奈何正文还在我脑子里零零散散地分布着,有想过再开个新坑不以第叁个人的视角来讲述这两个人爱情(如果大家感兴趣的话嘻嘻 毕竟站在梁公公的角度写,我没法写俺们小情侣doi了。。。 最后,大家除夕快乐哇嘻嘻 第六场雪(下) 用完晚膳看表小姐还没有走的意思,陛下一句“太后到了用药的时辰,表小姐该回去服侍太后”给请走了。 表小姐一走,福宁殿清静下来,福安和其他宫奴去偏殿享用娘娘准备的糕点,我留在殿内服侍,只听皇后娘娘道:“陛下登基后只选过两次秀,表小姐活泼可爱,倒是能逗陛下舒心一笑。” 陛下合上书,偏头望向皇后娘娘:“母后什么意思我知道,只是不想,你竟也赞同。” 娘娘剥了一瓣橘子递给陛下:“如今也有了小殿下,可和高祖皇帝比,陛下子嗣终归略显单薄,不若妾去向太医求个方子给宫中各位姐妹人手一份,多些皇子,太后也能高兴些。” 陛下迟迟不伸手接过,直视着娘娘的双眸:“你呢,你也会很高兴吗?” 皇后娘娘迎着陛下的目光,柔美的脸在烛火下平静而坚定:“这是妾的职责。” 又是一阵沉默,皇后娘娘的手一直举在半空中,陛下握住娘娘的手腕,缓缓拉近,慢条斯理地衔过那瓣橘子:“那便请皇后担好这个职责。” 我识相地踮着脚离开内殿,轻轻掩上门,春风垂打着窗沿,又是漫长地一夜。 在所有人等着陛下究竟如何处置大司马时,芈昭仪却因为在宫中行巫蛊之术被禁了足。 陛下本就不信占卜鬼神之论,如今在芈昭仪殿内搜出纸扎小人,我朝自古便有“敢蛊人及教令者弃市”的律令,未成型者即便不被杀头也要被流放,此事一出,震惊宫闱 陛下来的时候,芈昭仪跪在福宁殿中央。 只见陛下径直走向皇后娘娘,扬起的衣袍下摆擦过芈昭仪的肩,皇后娘娘将主位让出,退到一边站着,被陛下拉住手臂,一同坐下。 各宫的嫔妃都在,无人敢言语,还是皇后娘娘轻轻柔柔的声音响起打破了沉寂。 “芈昭仪别跪着了,我想大家都是知礼守礼的姐妹,芈昭仪心思纯善,指不定是受到蒙蔽也未可知。” “是啊是啊,妾还听说芈昭仪少时曾帮一村庄的众多农户解决了庄稼欠收的难题,都唤芈姐姐‘活菩萨’呢,如此心善,怎么会做这样的事,还望陛下、娘娘明鉴。”往日与芈昭仪平日里交好的夫人、美人也都开始纷纷为其说话。 陛下转弄着玉龙扳指,突然抬起脸:“芈昭仪也当过‘活菩萨’啊,怎的从前不曾听你说起过。” 一屋子的视线都聚集在了芈昭仪的身上,芈昭仪有些不自在:“妾自觉农户们辛苦数月颗粒无收的辛酸,本也不是什么大事......” 陛下似乎并不关心芈昭仪的解释,拿着那只小人在手中把玩,看得令人心惊胆战,一用力将那纸人开膛破肚,拿出一张纸条,展开一看面色骤冷,拿起小人往芈昭仪脸上砸去,棉絮洋洋洒洒粘了芈昭仪一身,好不狼狈。 天子震怒,宫内的所有人战战兢兢地跪倒在地,我伏在地上,余光中陛下的黑靴走过,似是去了芈昭仪的跟前:“东西是在你宫里搜出来的,朕平生最恨占卜巫术之道,那些年夫子如何教导朕看你是浑忘了。” “朕身边,可消受不起芈昭仪这么尊‘活菩萨’” 我不敢抬头,芈昭仪哭喊着“冤枉”,声音越来越小,似是被拖了出去。 谁都不会想到,从前人人艳羡的芈昭仪,恩宠消散就在帝王的只言片语间。 我心有疑虑,晚间服侍陛下就寝时,换下来的常服袖口里飘落下一张被陛下捏皱了的白纸,带字朝上,我匆匆一瞟,只写了叁个字。 王咸枝。 ————— 枝枝:是哪个咒我???? 最近在构思这篇文的扩写了但有许多设定会更改不然不大好进行 然后现在这个坑有打算做成故事集一样的嗯暂时就想了这么多hhhh 第七场雪(上) 又是一年冬天,皇后娘娘有喜了。 怀小殿下的时候也是在冬天,听到太医来禀报的时候,陛下正斜靠在卧榻上,望着窗外出神。我领着太医进殿通传,陛下蓦地坐起,眼睛里透出少年人般的光亮,都忘了打赏太医,抄起狐毛大氅孤身踏入雪中。 陛下很少有如此急性子的时候,虽然我时常预判失误,但也不至于完全跟不上陛下的思路,福安这会儿机灵,递给我油纸伞推搡着我追上去。 到底还是没追上陛下的步频,叁人到达福宁殿的时候外衣上都落了层雪。这还是陛下这么多日以来再踏入福宁殿。 我和福安喘着粗气在陛下身后站定,但疑惑陛下在大门前停下了,倏而转身去了偏殿,福安摸不着头脑守在殿外。 “梁公公,陛下这又是怎么了?兴冲冲地跑来却不见娘娘?” 我一抬拂尘,不大想理会这个愣小子:“啧,你傻啊,这么大雪天,娘娘身子不好,可不得先驱驱寒?” 福安恍然大悟,笑出两颗小虎牙:“原是这样,看来陛下还是很看重娘娘的。” 陛下没待一会儿便出来了,手腕上挂着狐毛大氅,径直往娘娘的寝殿走去。 娘娘似是刚睡下不久,服饰的人被陛下支走,我立于寝殿外听候差遣。陛下似是没有要与娘娘说话的意思,殿内静悄悄的,殿外白茫一片。 福安凑过来,挤眉弄眼着:“梁公公,我看陛下一时半会儿是用不上咱们了。” 顺着目光看去,寝殿的雕花窗并未全然阖拢,陛下坐在床沿,一手搭在娘娘手上,另一只手颤颤巍巍地抚着娘娘的面庞,神情是难得的放松。 长秋宫的来报,说想见皇后娘娘。 芈昭仪自禁足的后两日,陛下不仅解了大司马的禁足,对于高将军也仅仅只是罚奉一年的处置。 御史大夫被革了职,芈氏借昭仪在宫中得宠,又打着扶持陛下有功的旗号在文武百官中耀武扬威,为巩固自己在朝中地位,武官有大司马制衡左右,便蓄力欲打击大司马。 且不说他也曾拜入大司马门下,如此忘恩负义之辈,陛下早欲除之,可芈氏结党营私,官官相护,一时难以抓到把柄,若放到十年前,年少气盛的陛下独断狠辣、雷厉风行,得亏娘娘时常劝陛下,如今陛下也开始顾及自身名声,蛰伏许久,女儿的恩宠蒙蔽了他的眼,终于露出马脚。 前御史大夫下狱的那天,我得到长秋宫侍卫来报,说芈昭仪想见皇后娘娘。 我惊讶于她第一时间相见的竟不是陛下,许是认清了自己在陛下心中到底是个什么地位,我跟在陛下身边,芈昭仪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皇后娘娘心善,不会不见芈氏,可我担心娘娘有孕在身,想了想也没有禀告陛下,只身前往长秋宫。 我到的时候,娘娘已经在殿中了。 我悄悄挪到屏风后,看着薄纱后的一切。 “皇后娘娘应该恨我入骨吧。”芈昭仪身着正装,打扮得分外隆重,坐在主位上。 皇后娘娘并不在意她的不敬,但也不坐在下首的木椅上:“本宫不恨任何人。” “是了,这个问题没意思,你王宓永远这么冠冕堂皇。”芈昭仪笑了,直呼着娘娘名讳,突然又神色恍惚“他其实不是我的孩子。” 皇后娘娘伫立于殿中,面色平静:“本宫知道。” 第七场雪(下) 芈昭仪似乎没有预想到皇后娘娘如此镇静,兀地起身:“你知道?你的孩子刚没,陛下立马抱了一个孩子回来,你就一点儿也不在意吗? “你们夫妻真是有趣,一个叁缄其口,一个心知肚明,可就是这么互相折磨,悲哀。” 皇后娘娘错开眼神,并不接她的话。 芈昭仪越说越激动:“打记事起,我父亲每天耳提面命地提起你的名字,要事事与你标齐,可我根本不是什么‘活菩萨’,我不过是把父亲从大司马与你那偷听来的法子实践了几回,他们便把我当成了你。 “我不喜欢游历民间,也并不喜欢农事,我不过是我父亲的一枚棋子,被他安排着去拜师,在归来途中和亲征的陛下遇见,只是父亲不知道,我被他要求做了许多事,可是我在他的棋盘上拼杀,只有这一场,是我心甘情愿...... 芈昭仪看着远方的某一处,想到什么突然大笑“不过你也不用可怜我,因为你和我一样可怜! “我告诉你,那个孩子是谁的。陛下游历时在扬州曾遇一农家女子,皇后娘娘可能不知道,你长得与那女子倒是有几分相像,就连回宫前,陛下还拜托夫子好生照料着她,直到遇到我那天,她正值生产。 “那天晚上雨下的真大啊,陛下请了所有太医出去,只为了救她的孩子。 “可惜她命不好,孩子刚出生就大出血走了。” 说完,又看向皇后娘娘,笑得轻蔑。 “哦,你命也不好,她走了,你的孩子也走了,可她的孩子留下了,你说是不是她的孩子克走了你的孩子啊,啊?” 芈昭仪大笑起来,我在后面听着她如此讲小殿下,只觉得痛心,更遑论皇后娘娘了。 我走出去:“芈氏你出言犯上,是嫌禁足的处置太轻了吗?” 皇后娘娘在一边垂泪,我一惊:“娘娘莫要听芈氏胡言乱语,奴才服侍陛下多年,从未听过陛下在宫外与什么女子有联系,陛下有陛下的难言,但陛下怜惜娘娘之心奴才们都是看在眼里的。” 芈昭仪讥笑着看向这边:“呵,已经是如此明显的心意,旁人都晓得,怎得就你们不明白......” 皇后娘娘捻帕擦去泪水,转身欲走,芈昭仪突然大步上前,我挥着拂尘拦住,她扒着我的袖子对着娘娘的背影喊:“我根本不晓得什么巫蛊之术,我虽厌恶你甚至想过扳倒你,但我从未想过要用这种下叁滥的招数诅咒你! “我父亲沦落至此我早就想过会有这么一遭,只是王宓,狡兔死,走狗烹!只要你祖父在朝一天,陛下会这么待我,你也会落得和我一般下场......” 我推开她,给一边的宫人使了眼色,迅速关上了长秋宫的大门,吩咐侍卫严加看管。 刚踏上朱雀大道,只见娘娘呆呆地立在大道中央,身边服侍的人也不见踪影。 我担心娘娘冻着,上前劝娘娘回宫。 皇后娘娘身形消瘦,冬风刮过,披着大氅也让人觉得要倒了:“从我被册为太子妃的那日起我就从未想过像寻常夫妻般过日子,可是他确实待我极好,好到我都开始恍惚,深宫中,是不是也可以有另一种情深。 “可是后来发现,我之于他,大抵与芈昭仪也并无甚区别。 “他们疑惑我在琰儿夭折后,本来屡屡拒他于门外,最后却可以做到与他同进同出,恪守一个皇后该做的本分。 “罢了,我已经认命了......” 那一刻,我不知还要说什么话来应对,从太子妃再到皇后,她和后宫的女人一样,把陛下当作傍身的大树;可她又不一样,竟能做到如此冷静自持,帝王恩情对于她,恩大于情。 可若真如她自认为的那样可以把控自己的情绪相敬如宾,那这百般曲折的伤心难过又是为何? 第八场雪(上) 皇后娘娘早产了,这是娘娘与陛下的第叁个孩子,降临在又一年的盛夏时分。 这一胎倒是比生产小殿下时顺利得多,犹记得那年八月,血水一盆接一盆地端出来,皇后娘娘痛呼了一夜,陛下也在门外不眠不休了一夜,焦躁地踱步,我一咬牙上前:“陛下......”话音未落,陛下回过头,通红着眼,双手握拳微微颤抖着,夜太黑看的不真切,如今凑近了还发现陛下靴边还有几滴血,再看陛下的手,生生攥出了血印子。我大惊失色慌忙拉住陛下的手,陛下呆呆地望着紧闭的门,喃喃道: “梁安,十年前也是这样,流了许多血,可也只过了两个时辰......” 这大半年来,皇后娘娘与陛下的关系似是又降到了冰点,福宁殿的海棠许久未开,陛下日日来,可又每每相望无言。 陛下有一日早朝耽搁了,便支了我去福宁殿通传不必等陛下前去用早膳。 可等我到了福宁殿,皇后娘娘却不在,宫婢说,太后古佛出关,请了娘娘去抄经。 自娘娘怀孕后,陛下免了各宫嫔妃日日清晨来向皇后娘娘请安的宫规,甚至在太后那头也不让娘娘两头奔波。 我心下权衡,但还是决定去寿康宫一趟。 寿康宫伺候的不多,我没做多想,往偏殿佛堂去,里面传来说话声,听声音像是太后前几日下达懿旨册封为明婕妤的表小姐。 我没有第一时间推门而入,静静待在门外。 “许久不见皇后娘娘,娘娘还是这么气定神闲。” “你们中原人似乎都喜好礼佛,可我觉得与其把一腔期冀寄托在虚无缥缈的神佛身上,倒不如自己安排命运。” 里间陷入寂静,只能听到些许软笔摩梭纸面的声音,娘娘的声音缓缓响起: “本宫知道那次是你陷害的芈昭仪。南疆女子,最善用蛊。 “只是有一事不明白,芈昭仪刻薄于你,可本宫与表小姐无缘无故,何至于此?” 明婕妤笑了:“表兄本欲除芈御史,而我的氏族也要兴起,我不过推波助澜,至于娘娘么,可曾听过一首江南民谣? “鵷雏南飞兮,止于梧桐;钱唐潮起兮,水漫东宫。” 我在门外听到身躯一震,十多年前,我还只是个小常侍时,高祖皇帝卧病,各皇子明争暗斗,其中,以五殿下为首的叛乱诸侯,处处与当时还是叁殿下的陛下为敌。 太后是继后,五皇子是元皇后唯一存活下来的嫡子。 上一任太监总管告诉我,一个得到过高祖皇帝赏识的神棍游历江南时,站在钱塘岸吟出了那四句话,那可是皇后的命格,这个消息传到了长安城,人人皆道“得此女者的天下”。 诸皇子在官场上斗得你死我活,如今还加入了情场,而那女子,便是当今的皇后娘娘。 最后结局分明,五皇子斗败,陛下抱得美人归,被册为太子,次年登基成为历朝历代最年轻的帝王。 我再无法无动于衷,破门而入:“陛下早在十二年前明令禁止传播此谣,明婕妤年少无知尚可原谅,但若是再讲一句,便是蔑视律令了。” ————— 快结束了然后捏这篇文的扩写预收也开坑了作者专栏里应该能找到吧谢谢各位的支持鞠躬~ 第八场雪(下) 明婕妤依旧笑得天真:“梁公公,陛下为何禁了那民谣,娘娘又如何成为的娘娘,你和陛下心知肚明,何必来恐吓我这么个小女子? “枭雄配美人,门当户对,这是陛下希望世人了解的帝后美谈,可真是如此吗?我可是听说另一个版本呢......” 娘娘握着毛笔的手开始颤抖:“不要说,求你......” “五殿下求娶佳人不成,恼羞成怒,欲强娶之,毁之清白,幸叁殿下英雄救美,得以保全名声;佳人虽并未心悦于叁殿下,但依然认命,心怀感激嫁入府中,可她不知道啊,那一场英雄救美也是算计来的。 “百凤止于桐枝,钱唐水漫东宫。大司马王镛之孙王咸枝,殿下再不信命理八字、占卜鬼神,不还是把你攀折了下来。” “你是不是觉得有太后在,朕就不敢sha你?” 一道低哑的声音响起,陛下负手而入。 “今日寿康宫当值宫人,玩忽职守,各杖责二十。” 宫外棍棒声哭喊声不绝于耳,陛下走上前横抱起娘娘就往宫外走:“梁安,把他们的嘴堵上,皇后有孕听不得这些。” 我俯首称是,快步跟上陛下。 陛下就这么抱着娘娘走在朱雀大道上,来往宫人见此纷纷面墙低眼不敢直视。 皇后娘娘纤细单薄,几近临盆的月份,但毕竟是两个人的重量,陛下走得慢,一时无言。 “他们何错之有,陛下这般行事,便是陷妾于无情无义之地。” “你的情义,大到天下黎民,小到花草蝼蚁,可否有一丝一毫是给我的,王咸枝。” 我许久不曾听陛下这般唤娘娘了,陛下喜欢连名带姓地,我还是在东宫时无意间听到过一回,少年夫妻的亲昵促狭骤然回首已是经年。 “我娶你,不仅仅因为所谓‘百凤止于枝头’的命格。”娘娘宫内的海棠今年居然又开花了,火红的花瓣飘落在陛下肩头。 “你只是你。 “而我只是娶了王咸枝。” 娘娘被缓缓安置在美人踏上,躲避着陛下的视线,下巴被勾起,逼着娘娘看向陛下:“大司马上回是我一己之力保下,你好好待在我身边,等生下这个孩子后,我会允大司马告老还乡颐养天年。” 眼看着气氛又剑拔弩张起来,娘娘抚着肚子,神色痛苦,我见状忙奔向宫门去请太医。 里面的人奔前走后,陛下不语,出神地站在原地,过了许久,太医走了出来,带着浓重的血气:“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喜得皇子!” 陛下又像前两回一样,不顾礼仪忌讳冲向娘娘塌边,我在殿外打点善后。 余光间,我瞥到福安肩膀一颤一颤的,上前询问,抬起头来竟已泪流满面。 “公公不是一直疑惑奴才为何总是如此袒护娘娘么?奴才幼时当过一阵子流民,官兵们不提供吃食,是娘娘出主意支起粥蓬,打点一切让奴才有了一口饭吃。 “娘娘是天底下顶顶好的娘娘。宫人们碎嘴常说娘娘虽好,但心软慈悲,不是做主中宫的性子,奴才就气不打一处来。奴才常说陛下看重娘娘,我知道公公虽不反驳奴才但心里觉得奴才看不透。 “可公公不知道的是,娘娘上回生产小殿下,陛下是怎么反驳的太后娘娘。” 福安提起这个,我回忆被扯得老远。 娘娘生小殿下那一胎不是很顺畅,甚至要面临保大保小的难题,大司马有要事禀报,陛下中途去了勤政殿一趟,太后后来赶来,虽不明说,但话语间却是要留子去母的意思。 福安一个箭步从身后窜出,赶忙跪倒在太后跟前:“太后万万不可啊,陛下口谕,务必要保全皇后娘娘无虞啊!” 现场乱作一片,我趁机往勤政殿去请陛下,陛下一见到我,当机撇下大司马神色紧张地往外走。 待我亦步亦趋跟在大司马后头会到现场,映入眼帘的是陛下跪在太后面前,扬着清俊坚毅的面庞:“母后亦为人母,即便无法与大司马感同身受,但也请顾虑儿臣!” 耳边福安继续陈述着:“他们如何议论陛下因为皇后命格才娶的娘娘奴才不信,只知道,陛下不能没有娘娘。” 福安稚嫩的面庞上,双眼清透而坚定。 我沉默良久,看到小殿下被乳母抱着去了偏殿,宫婢们脸上闪烁着喜悦的笑容,视线又落到那块“长乐无极”的牌匾上。 服侍这许多年,我竟还没有一个小小宫奴看得透彻,陛下深爱娘娘,原来早就有迹可循。 —————— 梁公公:是我不会磕了。 福安:磕都磕不明白?这个中常侍你不做也罢! 第九场雪(上) 陛下又一次被福宁殿拒之门外。 自娘娘生产完醒来,陛下得了空就往福宁殿跑,可娘娘始终淡淡的,面无表情,次数多了,旁人只觉得皇后娘娘不识抬举,躲在角落想看娘娘失宠的笑话。 可陛下就算不去娘娘宫里,也不去其他夫人那里。 宫中妃嫔们怨声载道,太后不敢来找陛下,只一味向娘娘施压,从前在太后跟前娘娘一直孝顺乖巧,不管如何发难,娘娘总能和风细雨地化解,这一次,娘娘直接托了借口不见陛下。 一次两次陛下都顺了娘娘,打道回了自己的寝宫,可再一次午后下了早朝,陛下又被宫婢挡在了前殿门口。 眼瞧着陛下有发怒的前兆,我赶忙解围:“陛下不若先去瞧瞧小殿下吧,都说孩子一天一个样呢。” 陛下缓和了神色,沉吟片刻转身去了偏殿。 娘娘梳妆完来用晚膳,看到陛下后一愣,眼尾一扫看门的宫奴,几人瑟瑟地低头。 从善如流地入了座,大公主下了学进了大殿,看到陛下眉开眼笑:“阿父!” 入秋了,桌上支起了一只小火锅,煨着筒骨汤,一家叁口其乐融融。 “阿父前些日子在勤政殿里还念着娘亲,怎么今日见了娘亲连话都不说?”公主快言快语,倒叫得旁人面色一僵。 陛下面色不变,舀了一碗汤,执着汤匙作势喂娘娘:“这汤据说补身子最好,你多用些。” 皇后娘娘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凑上前喝下了那口汤,公主见了笑着揶揄:“阿父偏心!我也是还在长高正是长身子的时候,怎得只给娘亲补?” 公主的一番话逗地周围伺候的宫人们纷纷笑起来,我的眼角一瞬间有些泪湿,许是桌上热菜雾气迷了眼。 冬天如约而至,前朝又一次迎来寒冬,陛下发落了一批官员,位居高层的不在少数,长安城人人自危。 内宫继续忙碌着,司宫台为各宫送去了过冬的衣物。诸侯封地也进贡了许多稀罕物什,我领着宫婢去了福宁殿,娘娘穿着常服,还未鬓头,素丽婉约。 乳娘抱着小殿下坐在一旁——长秋宫的那位小殿下也一并养在了娘娘膝下。传旨那天,四宫震惊,娘娘倒还算平静,领了旨就吩咐宫婢去收拾了空的房间。 皇后娘娘面上不显,但我知道心里难免还是有所芥蒂,可解铃还须系铃人,这是帝后二人的心结,我不好多置喙。 夜间陛下和皇后娘娘对弈,陛下虽说平日会偷偷放水,但今天似是心不在焉,屡下屡败,最后大手一拂,做了悔棋的举动。 只见皇后娘娘一挑眉,看着陛下,眉梢皆是风情,指责陛下输不起,陛下却说这般下棋没意思,谁要增加筹码。 筹码就是,赢一子,就要回答对方一个问题。 “妾没什么想问陛下的。”娘娘语气淡淡的。 “可是我有。” 陛下率先下出一子,娘娘捻着棋紧跟其后,渐渐地棋盘上黑黑白白的棋子遍布。 皇后娘娘暂时领先一子,陛下看向娘娘,娘娘垂着眼:“陛下明日想吃什么?” 陛下眼里闪过些许失望,复又笑:“都好。我想吃桂花糖糕了。 “我要你亲手做。” 说着,吃了娘娘一子。 “你是不是因为琰儿的事怨怼我。” “那些违心的话,是不是在口是心非?”一子。 眼见又要赢,随着棋子落盘。 “王咸枝,你可否对我有过爱意?” —————— 陛下:你到底爱不爱我?你说啊!!! 有没有这种玩法我也不晓得,大家看个乐呵就好哈哈哈哈哈 第九场雪(下) 我看着皇后娘娘捏着棋子的手微微颤着,努力克制自己的样子。 “妾不敢埋怨陛下; “妾说过太多话,不论是否违心,都是当时最好的回答; “陛下是天子,妾自当爱重陛下。” 我在一旁听着两人又开始牵扯推拉,只能干着急,想看陛下脸色,只见陛下一把拉过娘娘置于怀中。 “王咸枝,愿赌服输,可你嘴里竟没半句我爱听的。” “陛下假话不爱听,那妾说甜言蜜语,陛下就觉得是真话了么?”娘娘轻飘飘堵回去。 陛下笑了,柔和了眉眼,原是而立之年的两人,周身气质没了少年锋芒,但又莫名有少年时的情趣。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对视着,只听陛下缓缓开口。 “我第一次见你,你在施粥,布衣荆钗,笑盈盈地对着每一个流民,我跟着师兄们游行四方到那处,你甚至打了一碗给我,还问我够不够。 “当时我不知道你是大司马的孙女,只以为是哪个乐善好施的小娘子,再后来回宫,我母亲是继后,我从庶长子成了嫡子,这让储君之位显得无比尴尬。 “五弟把元皇后的死怪罪到了我和母亲身上,就算我无意储君,五弟继位又可会放过我们母子。 “高祖迷信怪力乱神,长安乱斗,可周边列国诸侯也不安分,钱唐中宫传言喧嚣直上。 “‘得此女得天下’,我不屑,江山大统何苦去为难一女子? “可五弟不甘我置身事外,设局也引我入了圈,想让我引起其他皇子对我的敌意。 “可当我知道那个命格主人是你后,突然觉得让别人误会也挺好,至少给我名正言顺的理由,也可让你心甘情愿嫁与我。” 殿中烛火跳动,香炉的烟袅袅,两人对视着,谁都不讲话,陛下看痴了,凑上前密密地吻着娘娘: “宓娘,宓娘......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我们的琰儿。长秋宫的是我同门师兄和那个农女的孩子。 “我有十六年不曾在行宫,初登基,朝中各路人马,是人是鬼我看不清。 “师兄是我在朝外建立的刺杀组织头目,他们不能暴露身份,我亦不能和任何人说起。 “他曾在我平息诸侯之乱时帮了我一个很大的忙,因此朝中对他虎视眈眈,而芈氏因缘巧合下知晓了这个事情,为稳住他们,我就让芈氏暂时接济那个农女。 “我答应过师兄要照顾他的妻儿,只是当我还在可怜她的福浅,就听宫里来报,琰儿没了。 “我很害怕去回忆那天,每每想起,都在提醒我,是我的自负伤害了你们母子......可是宓娘,我本想把那个孩子给你抚养,可我又怕你觉得这是琰儿没了我急着给你补偿,失去了孩子我已心如刀绞,可我无法承受失去你。” 皇后娘娘身形未动,突然抬手抚向陛下皱起的眉:“妾不是一直都在陛下身边么?”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我不仅要这个人,我还要你王咸枝的心。” 又没了声响,我偷偷偏头去看,娘娘低着头,朱红宫装的领口沁出一片泪渍。 “妾从嫁入东宫的那天起,册封诏书的每个字都在宣告着我以后的日子里,要贤良淑德、不争不妒,宫里年岁与妾相仿的夫人越来越少,陛下心事重,妾又是个无趣的性子,看着年轻的美人们,盼着能搏君一笑,帝王家的妻子不就应该如此行事么? “妾与陛下相敬如宾,夫妻十载,只盼着能得陛下垂怜,可是陛下能把长秋宫赐给一个昭仪,在中宫丧子后让嫔妃独自抚养皇子,桩桩件件,都叫我在这深宫中无法抬头...... “陛下为除朝中叛臣,也会装作宠爱他们的女儿,捧到天上去又重重摔落,陛下当初不告诉我事情的始末,说到底还是不信任我。 “如今陛下说爱我,我何以知晓,我会不会是下一个芈昭仪?” 听到这儿,我心中一凉,只见陛下沉默良久站起身,从来稳健从容的步伐在失魂落魄下显得虚浮。 果然,最后又是不欢而散。 我这次没有急着跟上陛下的步伐,转身望向梨花带雨的皇后娘娘。 “娘娘可知当初生小殿下时九死一生,太后甚至想弃母保子。 “是陛下跪在地上告诉太后说,‘若无宓娘,我再无我’。” 这是怎样的情深,不再是谁的儿子,也不再是天下的帝王,只是以一个丈夫的身份,诉说着自己对妻子的爱意。 —————— 梁公公:终于让我磕到一回了 福安:磕血糖啊你这是 —————— 不知道看到这里了可以不可以解答一些bb的疑惑皇帝从小对宫廷中的亲情比较淡漠师兄弟的同门情谊对他来说重要的多走江湖的少侠是有些中二情节在身上的(不是开个玩笑hh) 然后也是他自负的一些报应他以为自己可以把爱人保护好顾此失彼古代医疗水平低下治不活的概率很大小孩的抗病能力也不好有时候并不是太医在就一定可以解决的 男主一开始觉得是因为孩子夭折才让两人的感情变了其实这件意料之外的事只是皇后本就摇摆不定的情感崩塌的开始都太固执倔强了 一个我做了为你好的事情但我绝不去解释邀功; 另一个因为从小被当成皇后培养,但只有不去爱才能在宫里活得好受些,可是咸枝并不是没有情so。。搞不好,就很悲了 至于有bb评论说到的替身梗。。。不过是女二故意恶心人小两口滴 第十场雪 大寒那天,窗外飘着鹅毛般的雪。 我眯眼赏着勤政殿与从前并无不同的景,苍茫寂寥,突然视线里出现几点黑点,待走近了一瞧,竟是皇后娘娘,带着大公主朝这走来。 福安在一旁也笑了,忙打了伞上前迎接:“雪天路盲,娘娘怎得出来也不多带些人。”,说完自觉领过娘娘手中的食盒。 “陛下胃口恹恹了好久,今儿个娘娘来了,陛下还不知怎么高兴呢。” 皇后娘娘一手牵着公主,笑意温柔,看着福安小跑着去了小厨房,又看向我:“公公那日说的我想了许久,原是我看不清自己的心。” 我笑了,以往都是陛下一个人生闷气,可皇后娘娘并不知道哪里惹得陛下不痛快,常常如同没事人一般,陛下面上不显,可却是个变扭性子,气过了又像没事人儿一样去找皇后娘娘了。 眼下陛下还在午睡,我一时有些踌躇,内殿突然传来陛下的呼喊:“梁安?” 公主听到声音,立刻抽出手朝里跑去。 我跟在皇后娘娘身后也进去了。 陛下只随意披了件外衫,抱着公主一同坐在榻上,抬头看到皇后娘娘时有一瞬间的怔愣:“你来啦......” 皇后娘娘温温柔柔地回望:“冬日寒凉,陛下还是多穿些。” 福安机灵,上前俯下身笑着引公主去偏殿,说备了许多吃食,公主两眼放光地与福安走了。 皇后娘娘拿过屏风上的常服,抖开抚平走上前为陛下更衣,陛下攥住娘娘的手按在胸前,就像从前,又不似从前。 午后又有大臣们前来议事,几个太常办事不利惹了陛下不痛快,陛下懒洋洋地斜靠在软垫上,只见转弄玉龙扳指的频速愈发快,我退在一旁听候差遣。 新来的小常侍端着茶水糕点上前——是娘娘带来的绿茶饼——小常侍大抵是没见过这个场景,方跪下,只见陛下抄起手边的奏章丢向阶下的张令丞怀里:“这五千两银子的去处你后日交代不上来,便把你的这条命交代给廷尉大牢吧。” 小常侍哆嗦着递上茶盏,陛下注意力被引了过去,皱了眉,我心道不好,欲上前解围,却见陛下捻起一块绿茶饼:“这是龙井的味道。” 突然想起从前陛下动怒,我头一回御前失仪,侍奉的也是娘娘提前备下的糕点。 我笑着应和:“是了,钱唐的龙井乃是一等一的好,福宁殿的绿茶饼更是一绝。” 陛下缓和了神色,眉眼舒展,一口一口抿着吃下:“今日就到这,回吧。” 走出勤政殿,皇后娘娘竟在廊下候着,陛下快步上前,揽了娘娘往长乐宫走:“怎的不在长乐宫待着,外头风雪大,仔细冻到了。” “宫人来说陛下动了怒,妾便来看看,张大人肱骨大臣,陛下别吓着大人。” “哼,他要是能被我吓着,西南的防洪大桥何须建地这般久。” “妾不通水利,但也晓得好事多磨,陛下再宽限几日......” “再说。我方才绿茶饼没吃尽兴,宓娘明日再做......” 我领着一大帮宫人相距甚远地跟在后头,声音渐轻远去,帝后走得慢慢悠悠,雪粒子又开始飘落,陛下解下大氅盖在二人头顶,小跑着往未央宫方向去了。 雪子迷了眼,我已看不清前方的背影,多年以后我还会回忆这一幕,不是耳鬓厮磨的亲昵,也不是甜言蜜语的私语,只是那般将关怀与爱意藏进了一举一动里。 我在这宫中见惯了权利与爱欲交织,曾经,我以为陛下待皇后亦是如此,帝王的爱情可以给很多个人,可在仔细一想,给了许多人一样的爱,那还叫爱情么? 我回答不出,许是我没有过这样的经历,陛下的前十八年,我没有参与,一个从诸王夺嫡中杀出的人,大多心狠寡情,何况陛下是这样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可也只有像王皇后一般的女子,可配得上帝王深情。 我服侍陛下十二年整,可陛下将娘娘放在心上,又何止这十二年。 —————— 其实会有人感觉枝枝怎么就这么轻易原谅了,其实说是原谅,倒不如说是释然,还会爱吗?怨怼爱恨这么多年,一部分看淡,一部分释然,是想互相理解的; 但是心中死去活来一回,无奈更多,而古代宫廷封建的女性悲惨就在于奢求一个君王的爱,他们永远会高高在上,即便本文皇帝远没有女主到了爱恨皆消的地步,整个过程就是爱她的同时也在不自觉地伤害,我觉得最好的虐男,就是女主确实谅解了她,可真心已经难再得,他获得了她的释然,可她也终于舍弃了她对君王的爱情。 咱就是说,就到这结束惹,有缘再见啦啦~ 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