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饲犬(都市美食,年下1V1)》 桂花糯米藕 你听说过城中村没有? 在发展过快的城市化进程中,游离于体制之外的落后产物。 它是激进精英眼中的“毒瘤”,也是挣扎于贫困线上人们的“乐土”。 这里有低到不可思议的房租,与居民消费水平相匹配的物价,五花八门的流动摊位,热热闹闹的人情百态。 这里有尖嘴猴腮的混混,后背纹着凶猛白虎的社会大哥,倚门卖笑的发廊小妹,藏污纳垢,光怪陆离。 穿过横七竖八的小路,避开垂落到地上的危险电线,在这座城中村的深处,躺着个毫不起眼的菜市场。 年久失修的门头上印着几个字——佳好农贸集市。 “好”字缺损右半边,变成“佳女”,“农贸”与“集市”双拼,土不土洋不洋,透着点儿诙谐。 这里上午九点营业,晚上七点关门,生意不好不坏,勉强维持良性运转。 临近过年,客流量大了些。 然而,进门的顾客,多数会忽略右手边第一个摊位—— 定式思维作祟,总觉得门口的老板不厚道,好酒都在巷子里头。 那是个不大不小的干果铺。 一年叁百六十五天,唯一的女营业员好像从不需要休息,就连衣服的样式也差不多,成为“佳好”雷打不动的标识之一。 “红枣多少钱?”抱着孩子的女人经过,随口问道。 “大的十五一斤,小的十块。”营业员头发很长,随意披在肩上,发梢干枯毛躁。 刘海也很长,盖住眉毛眼睛。 她很喜欢戴帽子,鸭舌帽、渔夫帽、毛呢帽……偶尔忘记,便低着头。 就连对面卤肉店的老板娘,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也说不清她长什么样子。 说话倒好听,又脆又润,带着点儿天然的嗲,听出来年纪不太大。 “便宜点儿呗。”家庭主妇最会过日子,讨价还价道。 “成本价,不能再低了。”嘴唇干干的,有些开裂,她略勾一勾,露出个没什么温度的笑容,“要不再看看别的,一起算账。猕猴桃干要不要?” 女人买了两斤红枣,一袋猕猴桃干,一袋芒果干,加起来抹了个零头,满意离去。 “项嘉,你过年回老家不?要不买点儿卤肉回去?姨不赚你钱。”对面的老板娘边嗑瓜子边闲话,模样富态又喜庆。 “谢谢香姨,不用了。”这叫项嘉的女营业员似乎有些社恐,无法适应中年妇女自来熟中带着冒犯的聊天方式,转身去隔间的仓库理货。 她没有家。 也不想买卤肉。 最便宜的卤鸡肝也要十块钱一斤,好贵,吃不起。 买生货回家自己卤,合下来成本不到五块钱。 快下班的时候,老板过来视察工作。 这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胖子,笑眯眯的,像弥勒佛,据说在n市开了好几个店,生意越做越大,讲究和气生财。 他翻了翻账册,见项嘉记得很仔细,条理分明,一目了然,不由连连点头:“小项,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不辛苦。”项嘉面对老板也紧张,扯扯衣角,往后退了半步,内心盼着他快走。 老板问了些过年需不需要放假的客气话,见这个员工一如往常敬业,要的工资又不高,大方地掏出钱包,塞给她五百块钱。 “喏,年终奖,割几斤肉,吃点儿好的。”她比刚来的时候胖了些,但在他的眼里还是偏瘦。 女人胖些有福气,干干瘦瘦,瞅着就愁人。 项嘉愣了愣,将崭新的人民币紧紧攥在手里。 打工一年多,攒了八千多块钱,加上这五百,正好九千。 她算了算,一个月房租六百,买菜做饭燃气水电六百,生活用品叁百,加起来可以控制在一千五。 这些存款,足够撑到阳历六月十五—— 那是她打算结束生命的日子。 继续打工已经没有意义,或许可以考虑辞职? 不,待在出租屋无事可做,恐怕会无时无刻不想自杀吧。 还得再坚持坚持。 无论如何,项嘉感到久违的开心。 冬季天短,下班的时候,外面已经黑透。 她从玻璃柜里称了斤蜜枣,转账到老板支付宝,套上又宽大又土气的灰棕色羽绒服,锁好店门,低着头走路回家。 路过热气腾腾的小摊,她犹豫几秒,又退回去,问道:“桂花糯米藕怎么卖?” 五元一小份,八元一大份,不便宜啊。 可天气太冷,衬得摊位上昏黄的光很暖和。 再加上,她忽然想起,今天是腊八节。 大大的铁皮桶中,一只只圆圆胖胖的藕泡在琥珀色的蜜汁里,周围点缀着馥郁香甜的糖桂花,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项嘉数了数,一、二、叁……是又面又糯的七孔藕。 她咬咬牙,难得奢侈一回,买了一大份。 老板捞出她看中的那一只,放在案板上,拔掉固定的牙签。 锋利的刀刃开始切割,藕片与藕片之间拉出缠绵银丝,呈现出漂亮的焦糖色,塞得满满的糯米几乎要爆出来,粉白粉白,勾得人直咽口水。 不能着急。 把切好的藕片装进一次性纸碗里,向老板索要一大勺蜜汁,进行二次浸泡。 再等几分钟,味道差不多刚刚好。 租住的房子离菜市场不远,步行十分钟就到。 项嘉低着头,步履匆匆,混迹于或疲惫或焦虑或欢欣或激动的人群里,像水滴融入大海。 她中午吃的盒饭不合胃口,这会儿肚子咕咕作响,便打开盒盖,用签子戳中热乎乎的藕块,吃了两口。 走进破旧楼道,一把匕首忽然抵在脖颈。 陌生又危险的气息逼近,男人从背后劫持她,死死钳住胳膊,把她压在潮湿斑驳的墙壁上。 项嘉的眼角余光瞥见一个高高瘦瘦的影子,嗅到亡命之徒的味道。 又凶又狠,带着隐隐的血腥气。 他很惊慌,手腕用力,在她颈间擦出一道血线。 “敢出声,就杀了你。”声音粗噶,无情蹂躏耳膜,像只吵闹的鸭子。 项嘉想:还有这种好事? 男人又说:“我快饿死了,给口饭吃。” 狼一样的眼睛,死死盯向还冒着热气的纸碗。 项嘉终于皱眉。 她抱紧食物,拒绝配合。 ———————— 腊八节快乐。 新文求收藏,求猪猪,求留言。 如无意外,保持日更。 每天16:00po18首发,18:10微信公众号“鸣銮”同步更新。 酸辣牛肉面 “聋了吗?”男人察觉她的抗拒,态度更加恶劣。 自建的居民楼年久失修,楼道里的声控灯罢工很久。 然而,即使借着微弱的月光,依然能看到晃动的匕首上反射的雪亮。 项嘉咽了咽口水。 好讨厌异性。 他靠得这么近,刺激身体本能反应。 别说刚吃下的糯米藕,就连中午的盒饭,都在胃里翻江倒海。 想吐。 与此同时,又很兴奋。 如果“不小心”撞在他刀上,“恰好”割破颈动脉,是不是就不算自寻短见? 或者——故意激怒他,引他下杀手? 见她不说话,男人一把抢走纸碗,用签子扒拉着,叁口两口风卷残云般吃了个精光。 连蜜汁也“咕咚咕咚”灌进嘴里,一滴都没给她剩下。 他用手背揩揩嘴角,提溜着人往上走,粗声问:“住几楼?借你的地盘避避风头。” 充满杀人越货的气势。 是老手? 项嘉更加兴奋,心口怦怦直跳。 有道理,封闭空间才好灭口,谁会在人来人往的楼道动手? 她挣开他的钳制,主动往前迈了个台阶,轻声道:“顶楼。” 刀尖转而抵在腰间。 男人的腿很长,迁就她的速度,紧紧跟上。 略微拉开点儿距离,两个人都悄悄松了口气。 也是运气好,一路都没碰见租户。 走到门口,项嘉掏出手机,借屏幕光线开锁。 她飞快地瞥了男人一眼,意外地发现他很年轻。 年轻到——令她怀疑到底有没有成年。 头发染成金黄色,是来自城乡结合部的过时杀马特造型,也不知道多久没洗,又油又乱,像鸟窝顶在头上。 骨相生得还不错,眉形锋利,如两柄利刃直逼鬓角,丹凤眼微微上挑,透出天然的戾气与野性,鼻梁高挺,嘴唇单薄。 不像人。 像条胡乱咬人的疯狗。 下巴上一片青青的胡茬,浑身充满难以言喻的气味,像是—— 汽油、化工品和劣质材料混合在一起,在封闭的厕所发酵了足足一个星期,酝酿出的致命生化武器。 项嘉又想吐了。 她勉强忍住,刚刚打开房门,便被男人,不,少年,一把抢走手机,推进黑暗之中。 他还算有犯罪意识,摸索着找到电灯开关,将门窗反锁,在屋里翻箱倒柜。 整栋楼只有一种户型,面积十二平,勉强算是一室一厅。 客厅的角落兼做厨房,卫生间狭窄得连转身都费劲,卧室只装得下一张一米五的床。 站在门边便可一览全局,毫无隐私可言。 这其中,顶楼因为冬冷夏热,往往最便宜。 就着明亮灯光,项嘉看清他的穿着。 好像不知道冷似的,连毛衣都没穿,白色t恤外面套了件极具朋克风格的皮衣,底下一条破洞牛仔裤,若隐若现地露出小麦色皮肤。 光脚穿着白色运动鞋,鞋帮上印着logo—— nikb。 大概购买自某多多。 不过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白t边缘沾着陈旧血渍。 颜色已经发黑,干成不规则的斑块。 猜测得到验证,项嘉瞳孔一缩。 她激动地舔了舔发干的唇角,开口试探:“你……是不是杀过人?” 大脑已经在飞快检索——最近周边有没有出过什么连环命案。 少年狠狠斜她一眼,冷笑道:“废话,你最好老实点儿,惹急了我,别想活着走出这个门!” 那可太好了。 项嘉眨眨眼,好奇道:“杀过几个?” 少年意识到这个灰头土脸的女人有点儿过于镇定,急着找回场子,重重嗤笑一声。 他想吓唬她,大言不惭地吹起牛逼:“老子杀第一个人的时候,你还没出……” “生”字冒到嘴边,想起女人比自己大,他仓促地改了口:“还没出来工作!” “上个女人和你年纪差不多,竟然敢背着我偷偷报警,我只好割了她的脖子,拖到卫生间碎尸。” “怎么碎的?”项嘉想知道自己死后的归宿,另外,出于感恩之情,也关心他能不能逃脱法律制裁,“用什么工具?” 她家只有菜刀,好像不太趁手。 少年没想到她问这么详细,卡了一下,现编现卖:“锤子,刀斧,不就那些玩意儿?剁碎了冲进下水道,干干净净。” 项嘉狐疑道:“头骨呢?那么结实,也能剁碎?下水道不会堵吗?” “问那么多干嘛?”他答不上来,恼羞成怒,挥了挥拳头,脖颈间青筋暴起,眼睛一瞪,“找死?” 被他道破天机,项嘉立刻心虚。 找死是真,可她不能承认。 她得维持想要好好活着的假象。 “没有,随便问问。”项嘉低垂眉眼,看着少年把屋子翻了个遍,一无所获。 “不好意思,我比较穷。”他总不下手,抻了半天的神经泄了劲儿,她暗暗庆幸积蓄都存在床头暗格的铁盒里,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好不容易找出十几枚硬币,少年烦得脱掉皮衣,甩在沙发上,打开冰箱门。 或许是为了省电,冰箱根本没插电源,当做储物柜用,冷藏室摆满不健康的袋装方便面。 酸辣牛肉味。 是临期产品,促销价格相当于平时的一半,项嘉抓住机会囤了好几箱。 少年也不挑,指挥项嘉道:“去,给我煮碗面!” 他抓起叁包,隔空丢给她,又翻出六个鸡蛋,一个西红柿。 项嘉拧了拧细细的眉毛。 这狗……不,这人,是饿死鬼托生的吗? 也不能不配合。 他还拿着刀呢。 就算心里并不害怕,也要演得像个正常人。 真麻烦啊。 她慢吞吞地切碎西红柿,配了点儿细葱、姜丝,大豆油入锅,炒出红红的汤汁,倒了半锅自来水。 将沸未沸之际,敲破鸡蛋,一个一个打进去。 小火慢慢定型,渐渐的,蛋白包着溏心,圆滚滚地浮上来。 这时再撕开现成的调料包。 牛肉粒、玉米粒、蔬菜碎末在汤汁中舞蹈,变得越来越热闹。 叁包老陈醋,项嘉只放了两包,与热气相碰撞之后,浓郁的酸味立刻弥漫开来。 面饼在最后一步加入,锅铲微微推动,再翻个身略煮一煮,便可关火。 面还有些硬,但残留的温度和装碗的间隙,足够将它煨到刚刚好的程度。 碗盘不成套,没什么艺术美感,是超市促销赠品的集合体。 项嘉挑了最大的汤碗,将面倒进去。 少年立刻劈手夺过,似乎饿得狠了,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也不嫌烫,“吭哧吭哧”吃起来。 毫不夸张地说,他吃的速度,比项嘉做的速度还快。 不过几分钟时间,连面带汤消失不见。 他用手背抹抹嘴,因着吃饱喝足,态度略微好了点儿,眉毛也往下收。 “不骗你,就住几天。你要是配合,大过年的,我也不想见血。”他说着老成的话,没什么教养地往后仰,一条腿架在茶几上,不住抖动。 连鞋都没脱。 “哦,对了。”他清清嗓子,大概处于变声期,声音依旧难听。 “我叫程晋山。” 蛋炒饭 确定他短时间内没有杀她的打算,项嘉失望地叹了口气。 “具体住多久?”空间太狭小,想到要和异性在同一个屋檐下朝夕相处,她就觉得头皮发麻。 虽然现在这副尊容,不太能激发男人的色心,可万一他口味特别,非要动手动脚…… 到那时,不是他死,就是她亡。 好像也不错。 程晋山这才抬起头,第一次认真打量她。 女人藏在厚厚的羽绒服里,看不出胖瘦,刘海很长,眼下青黑,肤色蜡黄。 给人非常阴郁的感觉。 像是连绵不断的雨天,看久了,自己的心情也会变得低落。 不好看。 他的世界里黑是黑,白是白,饿了就要吃,困了就要睡,第一时间给出简单粗暴的结论。 骨头也硬。 短短几个回合的交道里,虽然算得上听话,却没表露出任何惧怕的情绪,十分不给他面子。 “风头过去就走。”程晋山语焉不详,也不知道是被仇家追杀,还是上了通缉令。 项嘉抿了抿嘴唇,好半天才“嗯”了一声。 反正她一穷二白,只剩条烂命,没什么好怕。 她指指叁人沙发:“要不我睡这儿……” 说到底还是防着,不想跟他有任何身体上的接触。 “想得美!”程晋山狠狠瞪她,丹凤眼翻成叁角眼,“打算趁我睡着,偷偷跑出去报警对不对?你睡床,老子睡沙发!” 说着,他用蛮力推动沙发,堵在门后,又抱走一床被子。 项嘉规规矩矩地坐在唯一的木凳子上,看着少年在她的地盘上撒野。 他也受不了自己这身味道,暂时结束逃亡后,第一时间走进卫生间收拾。 “哗啦哗啦”的水声刚刚响起,乱糟糟的金色脑袋又冒出来。 程晋山指着项嘉点了两下,警告道:“别动什么歪脑筋,老实坐着!” 那意思她要是敢跑,他不介意裸奔。 项嘉无话可说,只能眼观鼻鼻观心,安静发呆。 热水冲淋,程晋山发出舒服的喟叹声。 他洗得挺快,没几分钟就套着宽松的女式运动服走出来,光着脚丫,在水泥地上印出大块大块的湿迹。 个头太高,裤管短了好大一截,愣是穿成七分裤的调调。 那套衣服是秋天买的,加起来一百二十块钱,手感挺舒服,项嘉还没穿过几回。 沾了他的气味,不能要了。 项嘉心情更糟。 程晋山甩掉发间水珠,霸占她的手机,还大摇大摆要走密码。 手机破解过邻居家的wifi,可以免费蹭网。 他躺在沙发里,一边抖腿一边搜东西。 项嘉走进卧室,应他要求没有关门,和衣躺在床上。 脊背始终紧紧绷着,像一张拉满的弓。 程晋山想抽烟,又不敢下楼买,只好叼着根牙签过干瘾。 他打开浏览器,略有些笨拙地戳来戳去,搜了很多条信息,又清空记录,眉毛始终紧紧皱着。 接活的时候,他没用真名,搜不到相关新闻也正常。 可这不代表他安全。 谁知道当时的监控有没有拍到什么。 老何说得对,现在的科技这么发达,小心点儿总没错。 麻烦的是,那两千块钱尾款什么时候结呢? 到底是心大,程晋山发愁没多久,便将破事抛开,倒头呼呼大睡。 听着如雷的鼾声,项嘉耐心地等待了一会儿,确定他进入深睡眠,这才轻手轻脚地起身,去卫生间洗漱。 出租屋的布置过于简洁,没有任何女孩子喜欢的装饰。 洗手池旁边的架子上,倒摆满化妆品。 色泽暗黄的粉底液、黑中泛青的眼影、颜色感人的口红……粗糙又廉价,致力于给主人的容貌做减法。 项嘉往化妆棉上倒了些卸妆水,警惕地看了眼外面,停顿片刻,这才撩开刘海,慢慢擦掉伪装。 柔嫩白皙的皮肤,不需要修饰就很漂亮的眉毛,沉静又哀伤的眼睛,还有不笑也像在索吻的嘴唇…… 她难抑对自己容貌的厌恶,急匆匆关了灯,在黑暗中洗完脸,做贼似地回到卧室。 严严实实裹好被子,连玲珑的下颌也缩进去,项嘉摸摸蓄了一层软肉的小腹,暗暗想道—— 还不够。 得再胖点儿,再平庸点儿。 她怕冷,没睡多久就爬起来,找了件羽绒服盖上。 客厅的少年倒是火力旺盛,四仰八叉地睡着,胳膊和腿嫌热,全都露在外面。 第二天,项嘉起了个大早,重新化好“妆”,收拾好东西准备出门上班。 经过风平浪静的一夜,又吃了两个她亲手做的鸡蛋灌饼,程晋山认为二人之间建立了最基础的信任,终于将手机还给她。 “别报警,也别向任何人透露我的信息,不然的话,老子杀你全家。” 他威胁着,眼角余光打量窗户,似乎在审度万一遇到突发情况,跳窗逃走的可能性。 光说不做,纸老虎。 项嘉看透他的本质,没精打采地应了一声,推门下楼。 这一天,干果铺的生意格外好,她忙到下班都没来得及吃饭,饿得前胸贴后背。 回到家里,程晋山竟然蒸了锅米饭。 他吃掉半锅,还剩半锅,触手微温。 “你吃的什么菜?”项嘉把顺道买回来的鸡蛋放下,随口问道。 她一个人住,吃不了太多,也不敢买多。 因此,家里的食材都是有数的。 萝卜洋葱土豆,一个没少。 “白糖拌米饭,酱油拌米饭。”他不似昨夜狼狈,满血复活,嚣张又神气,头发蓬松着,像一条黄金猎犬,“双拼。” 甜口咸口,风味不同。 项嘉:“…………” 真好养活。 她饿得有点儿低血糖,似乎天性善于忍耐,做菜的动作依旧麻利。 两个鸡蛋磕进碗里,筷子快速打散,一根火腿肠切成碎粒。 热锅凉油,蛋液倒进去,半凝固时,加入火腿粒和葱花。 再配点儿蒜苔和胡萝卜丁,红的黄的绿的构成视觉享受,软的软脆的脆,一切都恰到好处。 剩米饭用手捏碎,和食材一起快速翻炒。 这个环节没什么技巧,却考验腕力与耐心。 要炒到混合均匀,炒到颗粒分明,再加食盐调味,这道主食才接近尾声。 项嘉不知道程晋山吃不吃得出好坏。 但他连干了两大碗。 准备入睡的时候,隔音极差的墙板那头,忽然传来奇怪的动静。 土豆丝饼 女人的喘息声、男人的叫骂声、肉体碰撞的闷响,还有单薄床板叮铃咣啷乱晃的吵闹。 共同构成十八禁的协奏曲。 是廉价小宾馆里经常听到的动静。 也是剥离了一切伪装和体面的原始交配。 墙板很薄,男人的调笑就响在耳边,自带360度立体环绕的效果。 “臭婊子,别人收一百五,你凭什么收二百?夹紧点儿,好好摇……让老子看看你的本事!” “啪啪啪”的声音清脆了些,是他在抽女人的屁股。 女人“呜呜嗯嗯”压着嗓子,似乎还有点儿羞耻心,实在忍不住时,方才短促地叫一声。 项嘉知道,“婊子”在当前语境中,并不是骂人的话。 左边出租屋住着的女人,确确实实是位小姐。 她早出晚归,经常撞到对方上夜班,一来二去,也算认识。 女人叫虞雅,很雅致的名字,很清秀的相貌,性格温顺,逆来顺受,是皮薄馅大的包子命。 这样的人,最招渣男。 有一次“佳好”的蔬菜做促销,虞雅拘谨地请项嘉一起拼单。 俩人借了菜市场的小推车,把五十多斤白菜一路拉回来。 项嘉走进她家,看见垃圾桶里用过的套子、衣架上挂着的暴露内衣,因为已经被迫听过不少墙角,见怪不怪,却在扫过电视机旁的全家福时,略皱了皱眉。 或许是太久没有朋友,虞雅倾诉欲上来,拉着她喝热水,断断续续地聊了几句。 农村出身,包办婚姻,没什么感情基础也就算了,还摊上一个烂赌鬼老公。 然而,并非人人都有勇气及时止损,稍一犹豫的功夫,孩子降生。 还没出月子,高利贷就找上门。 舍不下,甩不脱,稀里糊涂当了婊子,来大城市挣快钱。 待到反应过来,已经泥足深陷,再说什么都晚了。 挺可怜。 不过,很多人都是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一生。 因此,也没什么特别值得同情的地方。 可今晚和之前的许多个夜晚,并不一样。 项嘉屋子里还藏了个男人。 陌生的,高瘦的,游走于法律边缘,天不怕地不怕。 谁知道男人精虫上脑,会干些什么。 她僵着身体侧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敢动,呼吸渐渐急促。 隔壁的男人是新客户,觉得二百块钱打一炮太亏,翻来覆去搞虞雅,就是不肯射。 说话也越来越露骨:“流这么多水,天生做鸡的贱命!要不我把门打开,让邻居们进来一起干你?” 虞雅慌张地叫了声:“不,不要!” 墙这边,程晋山从沙发上腾地坐起。 黑夜里,一双眼睛闪着狼一样的光。 项嘉的心里“咯噔”一声。 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程晋山光着脚下地,一步步走进卧室,单膝跪在床沿。 他个头高,气质又桀骜不驯,自带无法掌控的攻击性。 项嘉拥着被子往后退,后背贴墙,一只手在枕头底下摸索。 抓住新买的水果刀,她镇定地推开刀鞘。 说是削水果用的,可刀身很长,又开过刃,不输凶器。 他敢碰她一根汗毛,她就敢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好好教他做人。 可程晋山的目标,并不是她。 他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侧身越过她,屈起手指在墙上重重敲了几下。 那边的动静立刻消失。 “他妈的有完没完?大晚上让不让人睡觉?!” 他扯着嗓子吼了一声,紧跟一长串人身攻击:“就你那玩意儿,还没火腿肠粗,好意思问别人‘大不大爽不爽’,真以为自己多牛逼?怎么着,多收你五十块钱,是不是得把你夸上天?” 那男人欺软怕硬,竟然没敢回嘴。 程晋山撒完气,扭头回去睡觉。 留下项嘉愣愣地坐了半天。 男人低声嘟囔两句,潦草结束战斗。 嫖客们很少留下来过夜,几分钟后,隔壁房门“哐当”一声震响,终于消停。 右边住着个离异的汉子,是工地上干体力活的,平时少言寡语,看起来很凶。 他也忍无可忍,重重敲了敲墙壁,隔空警告虞雅收敛。 项嘉彻底没了困意。 她对着贴了张年画娃娃的墙壁,听见虞雅低低的哭泣声。 一夜没怎么睡,第二天顶着俩黑眼圈,倒省了眼影。 项嘉正准备做早饭,忽然听见敲门声。 程晋山上一秒还在睡,这一秒就惊醒,警惕地瞪着项嘉。 项嘉无辜地摇摇头,通过猫眼往外看—— 是慈眉善目的房东奶奶。 她对程晋山做了个口型。 他反应很快,抱着棉被跳进卧室,将被子连同自己一并塞进简易衣柜。 项嘉对老年人的态度亲切得多。 两个人在门口攀谈几句,房东奶奶送给她一方自己晾晒的腊肉,她回赠了袋薄皮核桃。 “小嘉还单着呢?”老人家略显冒犯地往屋里打量,看见自己的房子被维护得很好,项嘉看起来也像正经人,笑容更慈祥了些,“有男朋友没?喜欢什么样的?” 到了六七十岁的年纪,很多观念已经根深蒂固,比如—— 女人大龄未婚总归有点儿毛病。 只要家庭完整,一切缺憾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项嘉笑着敷衍过去,送走奶奶,开始做早饭。 她不怎么在外面吃,早点摊上的饭又贵又不好吃,还是自己动手性价比高。 土豆和红萝卜,是能够存放很久的食材。 削皮刨丝,黄的红的混合在一起,加入盐、十叁香、白胡椒、葱花腌制片刻,杀出来的水分不多不少,正好加面。 面粉不需要太多,如果想要更漂亮的色泽,还可以加一两个鸡蛋。 可项嘉看看站在厕所镜子前打理头发的程晋山,还是打消了这个想法。 要是由着他的胃口吃,得消耗多少鸡蛋。 都是钱。 平底锅底部薄薄刷层油,舀起一勺半流质的面液,等油发出“滋啦”声时倒进去,快速定型,小火慢煎。 同时煎好几个巴掌大的小饼,待到两面金黄,盛到盘子里。 无论是品尝外焦里嫩、咸香中包裹胡萝卜鲜甜的原味,还是配着脆口的腌黄瓜,酸甜的番茄酱,都是令人享受的家常美味。 碳水化合物容易发胖,却又总是带给我们最直接最简单的幸福感。 花的时间有点久,项嘉用塑料袋装了几个饼,急匆匆出门。 她交代程晋山:“把腊肉洗干净,用冷水煮半个小时,我晚上回来炒。” “你命令我?”程晋山觉得是自己太给她脸,梗着脖子表示不服。 项嘉看他一眼,没有任何吵架的想法:“不吃就算了。” 程晋山:“………………” 看在肉的份上,忍她一回。 青椒炒腊肉 年关将至,市场的客流量肉眼可见地增多。 项嘉应老板要求,去另一头的角落买了几盏绣球灯笼,请卤肉店伙计帮忙挂起来,营造出过年的喜庆。 给伙计递饮料的时候,她小心避免肢体接触,仍然紧张得出了一手冷汗。 像个正常人一样努力生活,已经用掉她所有的精力。 幼儿园的小朋友们进入寒假,跟着爸妈过来买菜。 项嘉看到一个叁四岁大的小姑娘,穿着滚了层绒毛的汉服,粉雕玉琢,大大的眼睛好奇地左看右看,指着玻璃格子里的冰糖葫芦要吃。 真干净啊。 项嘉选了个芝麻最多的给她。 小女孩奶声奶气地说道:“谢谢阿姨~” 她盯着一家叁口的背影出了好一会儿的神,才想起还没买肉。 距离过年还有十几天,差不多到了置办年货的时候。 太早放不住,再晚个几天,因为供小于求,肉价菜价会平稳上涨,越来越不划算。 新鲜的绿叶菜不好囤,只能现买现吃。 肉还是要买一些,回去不管是炒菜,还是炸丸子、包饺子、蒸包子,都很方便。 这肉的挑选,也有讲究。 瘦肉最便宜,但做起来容易柴,没有油水,不够香。 五花贵一些,却是平民百姓的经济适用品。 至于猪蹄大肠排骨之类,对项嘉而言,绝对算奢侈品。 提前半个小时闭店,项嘉去生鲜区买肉时,恰好碰见过来买菜的虞雅。 两个人都有点儿尴尬。 “嘉嘉姐,下班啦?”到最后,还是虞雅先怯怯地开口。 她生孩子早,到今年才满二十叁岁。 或许是因为待会儿要接客,化着全套俗艳妆容,嘴唇涂着果冻状的唇釉,湿漉漉地黏了几丝头发,短裙底下穿着黑丝。 如果去会所上班,收费要高些,安全也有保证,却得忍受层层盘剥。 在街头巷尾招揽散客,容易被同行和地头蛇刁难,把陌生人带进家里,也需要冒一定风险,但赚到的钱都是自己的。 各有利弊,虞雅选择了后一种。 “嗯。”项嘉点点头,和她一起走过蔬果区,买了两斤青椒。 是很辣的那种,隔着塑料袋都能闻到生猛的辣味。 项嘉喜欢吃辣。 以前,她被禁止接触刺激性食物。 不过,现在再没有人约束她。 虞雅买了把小葱,见西红柿在做特价,虽然卖相不好,倒都没坏,连忙拽了个袋子挑拣。 项嘉也跟着买了几个。 “嘉嘉姐,昨天晚上……对不起啊,我以后会注意。”廉价的腮红底下,透出抹真实的红晕,虞雅局促地道歉,像个做错事的女学生。 “没事。”项嘉本来话就不多,见她窘成这样,更不好多说,轻描淡写地揭过,“去买肉吗?” 今天的五花成色不错,肥瘦相间,非常均匀,足足分了四五层。 项嘉和摊主讨价还价几个回合,见买多了便宜,狠狠心大出血,称了五斤。 虞雅没舍得买,从菜市场出来的时候,手里提的还是老几样——豆腐、萝卜、土豆。 “嘉嘉姐,昨天晚上说话的那个人是谁啊?你交男朋友了吗?”她没话找话,和项嘉闲聊。 “不是。”项嘉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是远房表弟,从村里过来找活干,借我这里住几天。” 虞雅毫不怀疑,看见路边新开了个烤猪蹄的店,轻轻笑了起来:“我们家浩浩最喜欢吃猪蹄呢,要是他在,怎么也要买几个回去吃。” 被眼线描摹的眼底,浮现出温柔的光泽。 她今年回老家两次,她老公为了拿捏她,藏着儿子不给见,断断续续要走不少钱,偶尔像施恩一样连个视频。 再这样下去,孩子都不认得娘了。 项嘉没有说话。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也是冤家路窄,走到出租屋楼下,撞见另一位邻居—— 万金元。 很多名字蕴藏着父母美好的幻想。 可讽刺的是,大部分情况下,越求什么,越缺什么。 万金元刚干完活回来,满头是汗,手里拎着瓶啤酒和一袋麻辣花生。 他斜着眼瞟瞟虞雅,往地上吐了一口痰,骂道:“烂货,女人没一个好东西!” 穿着破旧棉鞋的脚在那口黄痰上碾了碾,扬长而去。 虞雅愣住,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泪哗啦啦地掉。 项嘉一直在避免和人拉近距离,这会儿却有点不忍心,掏出纸巾递给她,轻声道:“他不是对你,别多想。” 留不住老婆,拿别的女人撒气,算什么男人。 项嘉比平时回来得早,也因此撞见程晋山的另一副面孔。 少年搬了个凳子放在卧室窗边,蹲在上面,越过玻璃和天井,全神贯注地盯着对面那户人家的客厅。 电视里正在放tvb老剧《大时代》,意气风发的方进新被丁蟹打傻,笨手笨脚地学习迭报纸,那一幕辛酸又憋屈。 程晋山气得咬牙切齿,小声骂道:“揍回来啊,废物!迭报纸能赚几个钱?” 项嘉:“……” 她打开灯,看见煮软的腊肉躺在锅里。 还算听话。 项嘉收拾好冰箱,插上电源,把新买的五花放在冷藏室。 快过年了,中国人的老观念,吃穿不愁才算圆满,因此,冰箱也该履行它应尽的职责。 把腊肉捞出,用菜刀切成片,不能太薄,也不能太厚,整齐码进盘里。 葱、姜、蒜、蒜苗、青椒,该切末的切末,该切段的切段,蒜苗白色的根部和绿色的叶子要分开来。 准备食材的过程耗时最久,真正起锅炒菜,其实只需要几分钟。 照旧是热锅凉油,把腊肉倒进去,大火爆炒,锁住内里水分,紧接着再改小火,煸出外层油脂。 等肉香传出,葱姜蒜入局,挖一勺红油豆瓣酱,借刚才炒出的油爆香,加蒜白、青椒快速翻炒。 由于腊肉本身已经够咸,只需要加半勺生抽着色,再来半勺白糖提鲜,到了尾声,蒜叶才姗姗来迟。 一道青椒炒腊肉到这里正式完成。 程晋山看完电视,被香味勾得口水直流,破天荒主动摆碗筷。 他蒸了满满一锅米饭,比昨天还多些。 项嘉看看快要见底的米袋子,嘴角抿了抿,不太高兴。 她看着饿死鬼投胎一样、拼命往嘴里扒饭的男孩子,开口道:“明天跟我出去一趟,搬几袋米面回来。” 一大口辛辣咸香的肉还没咽下去,程晋山就翻了脸,摆出跟人吵架的气势:“凭什么?老子不能出门!” “不去就饿着。”项嘉冷冷地点出事实,“戴着帽子,捂严实点儿,谁认识你?再说,你不可能在这里躲一辈子。” 程晋山瞪着眼睛扒饭,想想方进新那么牛逼的人,还不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也就强忍下一口气,含着米饭“唔”了一声。 西红柿面疙瘩 项嘉起了个大早,轻手轻脚地钻进卫生间洗头。 用的是最劣质的洗发水,大瓶量贩装,保证头发干枯毛躁,毫无美感。 香精的味道很刺鼻,她将脑袋埋进洗手池里,停顿了很久。 只要操作得当,这么浅的水,也是可以淹死人的。 事实上,单她知道的自杀方式,便有几十种。 想死不容易,但对她而言,活着更不容易。 几乎是本能的,头颅向下浸泡,眼睛没进去,鼻子没进去,嘴唇紧闭。 窒息感渐渐上来,随之而来的是解脱的快乐。 一分钟后,项嘉猛然从水里抬起头,睁着红通通的眼睛看向镜子。 湿漉漉的头发浸透颈间垫着的毛巾,温热很快变为冰凉,刺激得后背一阵阵痉挛。 她深吸一口气,艰难地找回行动能力,慢慢将头发擦到半干,用吹风机“呜呜呜”吹了十分钟,给自己化上“全妆”。 项嘉煮粥的时候,程晋山换回自己那身衣服,站在同一面镜子前臭美。 t恤上的血渍被狠狠搓洗过,只留下浅黄色的一片,看不出什么。 他拨拉着头发,忽然“啧”了一声,两条浓眉紧紧拧起—— 皮衣后面不知什么时候刮了一道大口子,咧着嘴笑得正欢。 “呼噜呼噜”喝了一小盆粥,程晋山总觉得这东西不挡饱,不满地摸摸肚子。 他不把自己当外人,从冰箱里翻出项嘉昨天刚买的切片面包,也不嫌凉,就着老干妈吃了五六片,这才勉强收手。 项嘉将一切都看在眼里。 她忍着气翻出个黑色的毛线帽,示意程晋山戴上,遮住一头招摇的金毛。 程晋山鬼鬼祟祟地跟着她出门,因着心里虚,每到一个拐角都要左看右看,恨不得沿着墙根走。 “你越这样,别人越怀疑你。”项嘉道出事实。 程晋山琢磨琢磨,确实是这个道理,摸了摸鼻子,低头跟在她身后。 他先还怕她设下陷阱,故意引自己出洞,待到看见菜市场的招牌,这才把心放回肚子里。 挺普通的市场,可程晋山没见过什么世面,眼睛有些发直—— 这就是大城市吗? 蔬菜水果、五谷杂粮、生肉熟肉、干货海鲜,连家居用品都有。 项嘉一个不注意,跟在后面的少年就不见了踪影。 他蹿到二楼,看中一套军绿色的加棉运动服,跟老板娘讨价还价,掰扯半天。 项嘉找过来,指了指另一套黑色同款:“这套多少钱?” 程晋山不乐意:“黑色不好看,我喜欢绿色。” “便宜十块钱。”老板娘看项嘉眼熟,顿了顿,给了个面子,“诚心要的话,九十块钱拿走。” 程晋山阴着脸考虑。 手里也就几百块钱,还要买些日常用品,是得省着花。 绿色还是黑色,面子还是里子? 项嘉没考虑他的意见,指指黑色请老板娘包起来,提醒他道:“付钱。” 程晋山嘴角下垂,戾气外泄,掏钱的动作恶狠狠。 老板娘被他吓到,“啧啧”对项嘉道:“你弟弟好凶的哟~” 项嘉动了动嘴唇,没解释什么。 程晋山拿到新衣服,迫不及待地跑到公共厕所去换。 出来的时候,整个人的神气都不一样,腰杆挺得笔直,脸上印着嘚瑟。 不过,新年是该换新衣。 项嘉买了五十斤白面、二十斤大米。 她扭头吩咐程晋山:“去门口管理处那里借个小推车……” 话音未落,程晋山便弯腰扛起白面,右手拎着大米,表情还挺轻松:“费那事干嘛?走啊!还买什么?” …… 还算有点儿用。 半个小时下来,项嘉手里提着一袋豆腐干、一斤木耳、一把上海青、两斤绿豆芽、两根腊肠。 程晋山肩上扛着白面,手里拎着大米、宰好的叁黄鸡、十斤鸡蛋,胳膊底下还夹了个新拖把。 但凡有问起的,项嘉一律解释——远房表弟。 程晋山刚开始还有几分紧张,后来见没人怀疑他,渐渐放松起来,主动请缨:“下次再买东西,喊我一起。” 他是野惯了的人,天天躲在屋里像坐牢一样,好不容易放回风,压根舍不得回去。 项嘉将他带到大门口,指指外面:“认识路吧?” “你小瞧我?”程晋山身上有种毫无道理的张狂,闻言不驯地扬起下巴,“老子认路最准,只要走过一次,绝对不会记错!” 项嘉点点头:“你先回去,涮涮新拖把,把地拖一遍。” 程晋山讨厌这女人随便使唤自己的样子,可是,承了她的人情,又不好吃白食。 大过年的,天寒地冻,他轻易不想挪窝,只能压着脾气答应。 项嘉又把上海青挂在拖把杆上:“菜也择好,洗干净。” “……”绿油油的青菜在胳膊间晃啊晃,程晋山黑了脸,“知道了,烦死了!” 他扭头就走,脚步飞快。 干果店的生意出奇的好,项嘉忙得头晕眼花。 红枣、核桃、开心果、碧根果……都是逢年过节、走亲访友的送礼佳品,留着当零食也很合适。 老板进了批礼盒,她除了卖货还要装盒,每一样坚果的分量都不能出错。 天黑透的时候回到家,程晋山已经追完今日份的电视剧, 他躺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思索人生。 电视里讲得很明白—— 有情有义不得好死,心狠手黑才能吃香喝辣。 可当悲情英雄、被众人仰慕和追思的样子又很风光…… 学好还是学坏,这是一个问题。 单纯的二极管生物暂时无法做出决定。 时间来不及,又有些疲惫,项嘉打算简单做点儿。 冰箱里还冻着一包面疙瘩,她拿出来解冻,顺嘴吩咐程晋山:“明天把五花剁成肉馅。” “是要包饺子吗?”程晋山顿时来了精神,从沙发里坐起,“我要吃白菜猪肉的。” “一半包饺子,一半炸丸子。”项嘉用“胡萝卜”吊着“毛驴”干活,“顺便把白菜剁了吧。” 程晋山这回高高兴兴地“哎”了声,还知道主动找活干:“我知道,还有葱姜。” 一整个西红柿切成小块,加一点盐,小火炒出红汁,再加两勺番茄酱。 两碗冷水倒进去煮沸,少许生抽调色,大半包面疙瘩用勺子慢慢推开,耐心等待七八分钟。 她买的面疙瘩和北方人常做的不同,中间圆两边尖,像纺锤,也像小鱼。 里面加了木薯淀粉和蔬菜汁,五颜六色又滑溜溜的,表面浮着层光泽。 机器生产的半成品或许没有纯手工的滋味厚重,却胜在方便快捷。 差不多煮熟时,洗干净的上海青丢进去,食盐调味,白糖提鲜,关火开饭。 色泽鲜艳,挑动食欲,酸酸甜甜,生津开胃,喝进胃里热烘烘暖洋洋,足以暂时驱散一身严寒和所有的负面情绪。 程晋山努力端着架子,可舒展的眉眼已经出卖了他。 吹着气“嘶哈嘶哈”喝了半碗,他觉得不够,跳起来翻出剩下的半包切片面包,掰成小块泡进汤里。 主食配主食,吃得热火朝天。 项嘉看着他风卷残云的吃相,仿佛看着一张张人民币从眼前消失。 她沉了沉脸。 炸丸子 俗话说得好,万物皆可炸。 油炸食物并不健康,过程也稍微繁琐些,但是香得厉害,又方便储存,因此在老百姓的日常生活中十分盛行。 过年没点儿炸货,总觉得不够圆满。 项嘉这天回来得早,顺道买了几个白白胖胖的杏鲍菇、一朵平菇,准备借着油锅一起炸。 其实,她更喜欢吃香菇和蟹味菇,但那两种太贵,想了想还是放弃。 第一步是盘肉馅。 程晋山似乎真的很喜欢吃饺子,在她身后晃来晃去,邀功一样指着盆里剁得稀碎的肉:“我刀功不错吧?” 项嘉“嗯”了声,看见小碗里快要冒出头的姜末,顿感一阵肉疼:“不需要这么多姜。” “那就下次用呗。”程晋山满不在乎地道。 去你妈的下次。 项嘉咬了咬牙,把稍瘦一些的肉馅分到另一个盆里,用来炸丸子,肥点儿的包饺子。 饺子馅家常但不简单,她煮了两大碗花椒水,放凉之后,分次加进肉馅,搅拌上劲。 没错,加水。 很多人陷入一个误区,觉得白菜本身就会出很多水,不敢放开手脚。 殊不知,花椒水才是饺子馅汤汁饱满的奥秘。 肥肉像海绵一样,不停吸收水分,瘦肉也从紧张变得舒展,张开怀抱,完全融入进来。 葱末、姜末、盐、糖、生抽、老抽、蚝油,再加入灵魂调料十叁香,项嘉估摸水加得差不多,给程晋山找活干:“顺时针,使劲搅。” 程晋山皱皱眉:“麻烦。” 分辨顺时针方向时,还略思考了一下,筷子倒是搅得飞快。 丸子的做法又不太一样。 花椒水不能加得太多——饺子馅可以鲜嫩多汁,丸子却需要保有些许筋道。 葱末容易炸糊,老抽颜色太重,舍弃不用,其它的调料大差不差。 打入两枚鸡蛋,再视情况加些玉米淀粉。 项嘉搅动一会儿,额间渗出细汗。 肉馅被彻底驯服,变成不硬不软的完美状态,用手捞出,成型不散。 她往锅里倒了小半桶油,等油热的功夫,处理其它食材。 一只莲藕放得太久,眼看就要坏掉,削皮切成大小差不多的长条,跟平菇一起焯水,放在盆里待用。 杏鲍菇不需要预处理,一样切成条,加点儿食盐腌十分钟,杀菌的同时,也去除多余的水分。 同样是那几样材料,淀粉和面粉却得多放些,确保每一条莲藕、每一根蘑菇都挂上面糊。 看到程晋山把饺子馅搅得差不多,项嘉把大半盆白菜末加进去,示意他继续。 白菜遇到盐分还会出水,可肉馅余威仍在,足够占取上风。 油面已经能感受到明显的热意,项嘉将火调小,左手抓了把丸子馅,拇指食指圈起,微微用力,挤出一小团。 右手用勺子飞快剜走,下入锅中。 规整的圆球沉底,周遭腾起热闹油花。 过日子没那么多讲究,只要把手洗干净,没必要戴一次性手套。 有人跟项嘉说过,双手是有温度的,同样的配方,不同的人能够做出不同的味道。 油炸烹饪的精髓,在于控制火候。 这过程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 概括起来就是,想要外焦里嫩,先用小火炸熟,再用大火猛攻,必要时捞起,进行二次复炸。 等肉丸子飘起来,便意味着里面已经熟透。 项嘉改成大火,闻到浓烈的油脂香。 程晋山把盘好的饺子馅放进冰箱,顺手翻出两个剩馒头。 “这个炸着也好吃。”他盯着锅里的丸子,悄悄咽了口口水。 人瘦得很,怎么吃都不长肉,脖子也长,过分凸起的喉结一路滚落,让人很难忽略。 丸子分两锅炸完,藕条、杏鲍菇和平菇次第登场。 这些东西水分多,炸的时间要久一些。 项嘉回过头,看见程晋山正偷偷从不锈钢盆里捞丸子吃,很难不烦他。 “洗手了吗?活干完再吃。”她指指削皮刀,又指指角落的苹果,“削两个。” 苹果卖相不好,一道道花纹裂开,底部冻得发青。 滋味却很甜。 蘸一蘸蛋液,再裹上一层淀粉,保护里面的果肉。 藕条先熟,项嘉尝了尝,又咸又脆,还带着点儿莲藕本身的清甜。 两种菇类吸饱了油分,一吃就停不下来。 中国人对素食的最高评价——有股肉味儿。 对肉的最高评价——吃起来不像肉。 奇怪又有趣。 馒头切片,炸起来最省心省力,什么都不需要加。 程晋山是个无底洞,项嘉能省则省,不愿意浪费另一个鸡蛋。 两面炸至金黄,捞出来趁热撒上一层盐粒。 火腿肠也能丢进去,两面切成花刀,没一会儿便像花瓣绽开。 很有点儿路边小摊的卖相。 这玩意儿炸好后变得很咸,就着馒头片吃倒刚刚好。 咸的东西炸完,用甜丝丝的苹果收尾。 没什么特别,照旧先小火后大火,苹果肉熟透,水分流失,甜味更加浓烈,又添了几分醇厚。 吃多了难免腻味,项嘉又用丸子做了个酸汤。 程晋山的筷子就没停过。 丸子没嚼碎,藕条就塞进去,噎得难受,便低头“咕咚咕咚”灌半碗酸汤,紧接着开启下一轮。 项嘉忍不住,在心里默默计算他吃了多少。 饭后,程晋山不情不愿地刷着碗,听见隔壁传来的动静。 万金元似乎喝多了酒,在敲虞雅的门,边敲边不干不净地骂,让她出来接客。 虞雅哪里敢开? 她默不作声地忍了很久,听见万金元开始踹门,实在害怕,给项嘉打电话求助。 项嘉听着电话那头细细的抽泣声,挣扎片刻,推开房门。 “吵什么?再吵报警。”她还没卸妆,神情阴郁,气色很差,像个痨病鬼。 听到这句警告,万金元还没怎么,屋里的程晋山先不自在地抓抓头发。 万金元有气没处撒,恶狠狠地瞪着她。 项嘉最害怕异性的凝视,窒息感渐渐上来,嘴唇轻微哆嗦着,背在身后的手里握着把剪刀,也跟着哆嗦。 这么僵持了一两分钟,她实在扛不住,扭头对屋里喊:“程晋山。” 语气僵硬,听到的人也僵硬。 这是她第一次喊他的名字。 做人要知恩图报,更要讲义气。 程晋山把心一横,戴着毛线帽冲出来,站在项嘉身后。 他背着光,表情阴森森的,带着股凶狠,乍一看俩人还真像姐弟。 万金元找回两分清醒,又往虞雅门上踹了一脚,骂骂咧咧地越过她们,走回自己家。 项嘉悄悄松了口气。 虞雅红着眼睛开门,对她又是鞠躬又是道谢,第一次和程晋山打照面,努力挤出个笑脸:“这就是表弟吧?谢谢你们……” 程晋山很没有礼貌,一声不吭,转身回屋。 等项嘉安慰好虞雅,锁上房门,他才抱怨:“见过我的人越来越多,这样下去不安全。” 那你倒是走啊。 项嘉没什么同情心地想道。 “不过,这么久都没消息,说不定没事……”他又自我开解。 项嘉等不到想听的话,打算早点休息。 她打开衣柜,看见仅有的叁条床单拧成麻花,结成长长的绳子。 一看就知道是谁的手笔。 这是防着她报警,或者警察找上门,给自己准备的逃生方法。 看电视看多了吧? 想想他今晚还算合格的表现,项嘉轻轻叹气。 脱不了中国人的老毛病,她想—— 算了,过完年再说吧。 白菜猪肉饺子 中国人的老传统,无论这一年里过得多倒霉,多落魄,到了年底,都要粉饰太平,拿出点儿花团锦簇的章程。 二十叁祭灶官,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磨豆腐; 二十六蒸馒头,二十七杀公鸡,二十八贴花花; 二十九去理发,大年叁十包饺子。 讲究的是热闹红火,辞旧迎新。 项嘉没有精力,也没有心情按着规矩一个个来,但该有的流程不能少。 又或者,她总得做点儿什么,让自己忙成陀螺,才好分散注意力,暂时忘记“寻死”这件事。 这是她在乱七八糟的人世里,过的最后一个春节。 明年是虎年,对联上全是相关元素。 憨头憨脑的小老虎成双成对,两边堆满了吉利喜庆的祝福,好像选什么,就能拥有什么。 项嘉挑中一对—— 左联:平安如意年年好。 右联:人顺家和事事兴。 横批:虎年大吉。 年年都不好,明年也不会好。 算了,先不想那些。 今年没有大年叁十,腊月二十八、二十九,老板特许,可以提前两个小时下班。 到了初一、初二、初叁,只需要上半天。 项嘉拿着对联回去,一大早和好的面只发了一半。 没办法,天气太冷,放再多酵母粉也不管用,还得人为干预。 煮一锅温水,将温度控制在四十度以下,面盆架上去,盖好锅盖慢慢烘一烘。 温度太高,酵母会被烫死,太低了又不管用。 程晋山又蹲在卧室看电视。 年纪小,头发长得快,炸开的黄毛里掺杂黑色,身上套着新衣服,表情别提多认真。 对面人家有亲戚到访,临时关掉电视,他气得低低咒骂几声,从凳子上跳下,伸了个懒腰。 腰又细又长,从外套和t恤里钻出,倒不算娘,腹部蛰伏着坚韧流畅的肌理,一看就是经常运动。 项嘉撞见过他做俯卧撑,两手撑地,闷不吭声快速起伏,肩是肩臀是臀,挺成一条标准的直线,做好了随时逃难的准备。 “过来包饺子。”项嘉和好小半盆面,招呼他干活。 饺子面和馒头面的和法不同,冷水分几次加入,放一点点盐,用筷子搅拌成絮状,再揉成光滑面团。 水不能少,也不能多,少了面团太硬,多了又会粘连。 而加盐,可以防止煮饺子的时候破皮。 程晋山拧着眉龇着牙:“我发现你最近特别爱使唤我。” 一副“你找死”的凶样。 可惜,他在项嘉这儿,不具备半点威慑力。 “想吃饭,就得干活。”项嘉眼观鼻鼻观心,连语气都很平,“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懂?” 程晋山在旁边站了半天,看她把面团揉圆,从中间掏个洞,抻开拽断,放在案板上搓长。 菜刀切出大小均匀的面剂子,滚进准备好的面粉里,沾了一身白霜。 “我不会包饺子。”他屈起食指,蹭了蹭鼻子,厚着脸皮说出短板。 “那就擀皮。”项嘉退而求其次。 她拍拍手上面粉,从冰箱里拿出之前和好的饺子馅。 白菜和猪肉已经彻底腌渍入味,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散发着隐隐的酱香气。 程晋山总算有进步,知道干活前先洗手。 他很喜欢吃饺子,却没吃过几次饺子。 白菜猪肉馅最好吃。 嘴里咕咕哝哝说了句方言,项嘉没听懂。 不过想想也知道不可能是什么好话。 一看就没干过什么活,两手抓着擀面杖的两端,擀起面笨手笨脚,这边儿薄那边儿厚,更不用想让面皮转起来的高超技巧。 项嘉在不碰到他手的情况下,将擀面杖拿回来,做了个示范。 “两边薄一点儿,中间厚一点儿。”她也不奢求他擀得多好,给出最低要求。 流水线磕磕绊绊进行下去。 面皮富有弹性,包一勺肉馅进去,轻轻扯着这一边往对面折,把握好力道。 贴着手心的一面还是平平展展的,眼睛能看见的一面却极大程度地撑开、变饱满。 同样扯动边缘部分,一个个精致工整的褶子在拇指和食指间次第出现。 这样的包法,可以保证饺子稳稳当当站住,不会东倒西歪。 程晋山擀皮的速度,赶不上项嘉包饺子的速度。 包好四十个,放到冰箱的冷冻格里速冻。 一排排饺子,像一队整肃的士兵。 连续冻了上百个,接下来包的,才是今天的晚饭。 “吃几个?”项嘉开口问道。 “六十。”程晋山随口回答。 项嘉咬咬牙,到底没忍住,抬头瞪他。 厚重的刘海微微散开,程晋山无意间回头,撞见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心脏突兀地猛跳两下。 他将这当成认怂的表现,恼羞成怒,气急败坏:“六十个也就七八分饱,我要是放开了吃,能把你吃穷!” 已经很穷了。 项嘉觉得晦气,又不想大过节地吵架,低头包了四十个,甩手不干:“还想吃的话,自己包。” 她在这边煮饺子,程晋山在那边怄气,果然擀了十几张皮,坐在她刚刚坐过的小凳子上。 包饺子看着简单,却实实在在是个技术活,他的手指虽然很长,却不懂得怎么使用,一会儿褶子合不上,一会儿肚皮撑破个大洞。 项嘉看不惯他浪费食材的样子,将破破烂烂的饺子端走,往平底锅里刷了层油,丢进去慢煎。 两面煎至焦黄,倒进一碗热水,等水分收得差不多,饺子也煎得差不多。 撒一把鲜嫩翠绿的葱花,再抓一小撮黑芝麻做点缀,如果想要卖相更好,还可以倒点儿面粉水进去。 面粉水彻底蒸发,会形成漂亮的冰花。 爆出来的肉馅也被煎得外酥里嫩,化腐朽为神奇。 两盘水饺,一盘煎饺,配上两碟老陈醋,就是今天的晚饭。 水饺入口,迸出一股鲜汁,味道极富层次感。 程晋山惊奇地睁大凤眼,瞥了眼项嘉,看在这口饺子的份上,浑身的尖刺略略收了些。 吃完饭,项嘉又压着他蒸馒头。 这也没什么好说的,每次的馒头,至少有叁分之二进了他的肚子,谁吃得多,谁就得多出把力气。 程晋山手劲大,在这里倒找到用武之地,面团揉得又快又好。 一个小时后,白胖胖热腾腾的馒头新鲜出炉,项嘉进卫生间洗衣服,再出来的时候,看见他还站在案板旁边。 馒头从中间掰开,夹满红油辣椒,再来一根火腿肠,程晋山背对着她,叁口两口就吃完一整个。 项嘉觉得胸口憋得慌。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隔壁房间又传来吵闹声。 执法部门相当敬业,接到群众举报,大晚上出警,将衣衫不整的虞雅和挺着啤酒肚的嫖客抓了个正着。 藏着掖着是一回事,众目睽睽之下铐走,又是另一回事。 项嘉追出去,越过兴奋看热闹的街坊邻居,往办案民警手里塞了件长羽绒服。 虞雅的脸上全是泪水,身上只套了件半透明的情趣内衣,缩着肩膀,不住哆嗦。 “麻烦你帮她穿上。”项嘉看着她被塞进警车,回过头,瞧见程晋山也跟了出来。 他站在人群角落,脸上出乎意料的,并没有幸灾乐祸的恶劣神情。 剑眉耷拉着,有种静默的悲哀。 西芹百合炒腰果 是谁举报了虞雅,不肯让人过个好年? 街坊邻居都有嫌疑,但这其中,万金元嫌疑最大。 项嘉忍了又忍,到底压不下心里那股气愤,上楼敲右边的门。 万金元显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耐烦地打开道门缝,粗声粗气道:“干啥?” 沉静惯了的人,发起脾气条理清晰,铿锵有力。 “都是靠自己本事赚钱,你凭什么看不起她?” “你老婆嫌你穷,跟人跑了,你心里有气,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在这栋楼住得久了,难免听到些八卦,项嘉抿着唇往万金元的伤口上戳。 “她倒是不嫌贫爱富,累死累活地赚卖身钱,给她男人填家里那个无底洞,大过年的,连儿子都见不着。按你那套逻辑,是不是能拿满分?”项嘉止不住冷笑,说话阴阳怪气。 万金元脑子还没转过来,先被她的态度激怒,大吼一声:“你算什么东西?” 他探手过来推她,项嘉条件反射地往后急退两步,被后面追上来的人握住手腕。 犹如被毒蛇咬住,浑身的血液凉透,项嘉脸色发青,用力抽回手腕,顺手给了那人一巴掌。 “啪!” 清脆的巴掌声把程晋山打懵,他捂着脸,难以相信自己好人没好报,更不理解项嘉失心疯一样的反应。 “你有病?”程晋山一边气急败坏地叫,一边左右打量,生怕刚才那一幕落到别人眼里。 项嘉用力搓手,好像上面沾了什么脏东西,好一会儿才冷冷瞪了万金元一眼,扭头回屋。 “哎!”万金元在后面叫她,“我是烦她,可……不是我报的警。” 项嘉皱了皱细细的眉。 那会是谁? “你说……她家里……是真的吗?”汉子迟疑地问。 项嘉没搭理他。 用洗手液打了叁遍,满池子都是丰沛的泡沫,项嘉还是觉得手上不干净。 程晋山跟着进来,坐在小凳子上生气,右脸有点儿红肿,因着肤色较深,看起来不太明显。 似乎知道项嘉不会理他,过了好半天,他先行开口:“你说,虞雅……姐会不会有事?” 他这么关心虞雅,倒让项嘉有些意外。 她顿了顿,回答道:“应该会拘留几天,年前回不来。” 在拘留所跨年,也真够倒霉的。 木已成舟,交情又没到那份上,项嘉除了发发火,也做不了什么。 日子还是照样过。 大年二十九早上,她才腾出手贴对联。 家里养个男人还是有好处,程晋山在她这里吃香喝辣,个子又见长,连凳子都不用,扬手贴好横批,又在她的指导下将春联摆正。 客厅正中间的白墙上贴了对小老虎,卧室门上挂着喜气洋洋的“福”。 下班回来,项嘉买了几把绿叶菜,开始准备年夜饭。 程晋山一看就是从小地方来的人,对春节抱有本能的热情和期待,也不骂人,也不抱怨,很有眼力见地蹲在地上择菜。 过年这两天,不能说不吉利的话,天大的过节都得往后稍稍。 两个人也吃不了太多菜,冰箱里已经预留了很多半成品,做起来又快又简单。 炸好的鸡块和排骨上锅慢蒸,两个小时过去,火候差不多,再往蒸锅里摆一条鲜嫩肥美的鲈鱼。 鲈鱼视大小蒸八到十分钟,不能再多,关火后焖上两分钟,撒一把葱丝,浇一勺炒过花椒和蒜瓣的热油,再来点儿堪称灵魂的蒸鱼豉油,至此大功告成。 切块卤牛肉装盘,再炒道蒜苔肉丝。 眼看桌上都是肉菜,这时候就得备一道爽脆可口的素菜,调一调吃多了油荤的肠胃—— 西芹百合炒腰果。 西芹和百合陆续焯水,在沸水里稍微滚一滚就捞出来。 芹菜变得更绿,水灵光鲜,百合则更白,散发出隐隐的甜味儿。 少许油,一点葱,芹菜和百合略略翻炒,再抓把买来的腰果丢进去,盐糖调味,淀粉勾芡,即可装盘。 勾过芡的菜,和和气气地抱在一团,又没有完全黏连在一起,依旧分得清谁是谁。 腰果没炒太久,依然保持着酥脆的口感,芹菜富含膳食纤维,有助于消化,百合更是润肺安神的好东西。 再煮一锅酒酿元宵,六菜一汤便宣告完成。 吃过晚饭,项嘉靠在沙发一角,蹭邻居的wifi看春晚。 程晋山心痒难耐,绕着她来回走了几圈,腆着脸一点点凑近。 在他开口打商量之前,项嘉装作一无所觉的样子切换页面,打开消消乐,手指戳来戳去,无脑解压。 程晋山难掩失望,卧室对面那户人家又坐满了人,将电视挡得严严实实,第二条娱乐途径也被堵死。 项嘉玩了一会儿,觉得无聊,将手机丢给他。 程晋山如获至宝,决定大度地原谅她前两天扇他那一巴掌的冒犯。 他看到晚上十一点多,关灯睡觉。 黑暗里,项嘉悄悄翻身坐起。 外面有人在放烟花。 一线冷火腾空,炸成万朵光束,短暂照亮瞳孔,又飞快消散如烟。 所有的光明和温暖,都是错觉。 她有她该走的穷途。 项嘉窸窸窣窣地起来卸妆洗澡。 必须赶在十二点之前,把自己洗干净。 她大抵也被老观念影响,有点儿强迫症。 热水器有点儿毛病,出来的水忽冷忽热。 伪装被洗干净,白皙净透的肌肤,不笑也精致妩媚的五官,她一眼都不想往镜子里看。 胸口过于饱满,腰身怎么吃也不算粗,大腿倒是胖了些。 她分开双腿清洗私处,越洗动作越重。 情绪快要失控的时候,程晋山忽然敲门。 “怎么大半夜洗澡?我要上厕所。”他毫无做客避难的自觉,大剌剌提要求,“快点儿,憋不住了。” 项嘉抹了把脸上的液体,好半天才哑着嗓子回:“还得会儿,你出去上。” “你要把老子冻死?”程晋山语气不善,又重重敲了两下门。 似乎猜到她在顾虑什么,他又欠揍地道:“放心吧,我对你没兴趣。” 他才不喜欢姐弟恋。 再说,她脾气又臭又硬,下手也重,他吃饱了撑的,给自己找罪受? 项嘉还是不肯开门。 她本能地护住胸脯,扯下浴巾,将自己严严实实裹好,慢慢蹲下,看向没什么防御作用的磨砂玻璃门。 湿漉漉的黑发间,牙齿紧紧咬住下唇,听见锲而不舍的敲门声,她抖了抖身子,恐惧地闭上眼睛。 程晋山抓了抓裤裆。 妈的,晚上喝的米酒汤圆太多,真的要憋不住了。 他自认倒霉,披上外套,趿拉着超市十块钱买的露脚拖鞋往外走。 走到门口又折回来,捎上钥匙,又弯腰收拾垃圾桶里半满的垃圾。 因为好不容易揪到项嘉的错处而沾沾自喜,他刻意放大声音:“怎么回事?新年不能留垃圾,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懂?” 砰的一声,他重重带上门。 项嘉筋骨一松。 她长长吸了口气,脸从胳膊里抬起,又一次活了过来。 黄桃糖水 大年初二晚上,虞雅被放回来。 不过几天没见,精气神却已经大不如前。 头发委顿地披在肩上,没有化妆的小脸气色很差,看起来老了好几岁。 眼红红的,不敢抬头看人,踮着脚尖走上来,像一只受惊过度的猫。 进屋没多久,她换了条暴露的深v贴身短裙,急匆匆出门找活。 项嘉拦住她,轻声劝说:“大过年的,也不休息两天?” 再说,嫖客也要过年,这时候去哪儿寻客户? 虞雅没忍住,蒙着脸小声抽泣起来,哭腔浓重:“还……还罚了我五千块钱,这两天就得交上去……” 项嘉叹了口气,头一次将她带进自己家门。 程晋山这回挺安分,倒了杯热水过来,说话也客气:“虞雅姐,先别哭,喝口水缓缓。” 项嘉看了他一眼。 这小子似乎对虞雅有着非同寻常的耐心和好感。 虞雅轻声道谢,用抽纸擦擦眼泪,断断续续地说着自己的难处。 出了这么丢人的事,房东奶奶已经下过最后通牒,最迟正月十五就得搬走。 新住处还没着落,罚款不能拖,儿子幼儿园开学后,一个月又是好几百块钱的开销。 谁不想要脸?谁愿意在肥头大耳的恶心男人身下呻吟? 可生活所迫,她恨不得不来例假,一个月干够叁十天。 “换个地方住也好。”项嘉点了点头。 这栋楼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虞雅干的行当曝光,谁知道会招来什么牛鬼蛇神。 不过,城中村就是个小世界,这个角落混不下去,再换一个,总有活下去的办法。 “今年还回老家吗?”她记得虞雅之前说过,要回去陪儿子过年。 虞雅凄惨一笑:“不知道,安顿好再说吧。” 项嘉犹豫片刻,使唤程晋山去楼下买瓶黄桃罐头。 “要做糖水?”听见吃的,程晋山立刻来了精神,轻车熟路地戴上帽子,大跨步往外走。 对环境渐渐熟悉,警惕性也降低,他最近经常摸黑跑出去瞎转,给自己放风。 支走他,项嘉从床头柜摸出自己的宝贝铁盒。 她不用银行卡,更不用所有电子账户,所有的现金都藏在这里。 算了算开支,项嘉拿出两千块钱,硬塞进虞雅手里:“我也不宽裕,只能帮你这么多。” 其实,帮虞雅把罚款全交上,也不是不行。 可项嘉觉得,两个人的交情还没到那份上。 再说,她不允许任何人和事拖住她的脚步,干扰她走向解脱。 虞雅抖着手接住红票子,哽咽着连声道谢。 项嘉留她吃顿家常便饭。 说家常,就真的是家常。 一盘清炒菠菜,一盘蒜黄炒鸡蛋,过年没吃完的一小块卤牛肉切片,和蒸好的腊肠一起装盘。 程晋山抱着两大瓶黄桃罐头回来,邀功道:“非卖我十块钱一瓶,跟老板搞了半天价,十五两瓶。” 虞雅已经收了眼泪,闻言笑着夸道:“嘉嘉姐,你弟弟真会过日子。” 程晋山的脸可疑地红了红,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将一瓶罐头放在案板上,另一瓶塞进冰箱。 罐头盖子不好开,项嘉也懒得费那个力气,扬起菜刀,对准铁皮中心又快又狠地剁下去。 “咔”的一声,真空环境遭到破坏,空气灌入,这时候再轻轻一拧,别提多轻松。 连黄桃带甜汁一起倒进锅里,再放几个蜜枣,一小把葡萄干。 大火煮沸,百合剥成片撒进去,转小火慢煮叁五分钟。 沸腾的汁水渐渐变得浓稠,蜜枣慢慢释放过盛的糖分,葡萄干吸饱水分,膨胀成一个个淡黄色的小圆球,黄桃从外到里一点点熟透。 虞雅嗅着空气中弥漫的甜香,凄楚的表情渐渐变得放松,单薄的身体也得到短暂温暖。 她喃喃道:“小时候去吃席,最期待的就是这道菜。” “还有八宝饭。”程晋山赞同着,同时想起很多喜欢的菜,“不过,我还是更爱吃肉,红烧肘子、红烧肉、烧鸡、扣肉、猪头肉……” 项嘉安静地听着他报菜名,调了半碗淀粉水,进行最后一道工序——勾芡。 黏性和浓度增加,品尝起来更加缠绵。 叁人坐在沙发上有些挤,程晋山挪到对面的小凳子上,长腿有些委屈地撑在两边,坐姿大马金刀,吃饭狼吞虎咽。 日子太苦,总喜欢喝点儿甜的,换一种治愈的错觉。 虞雅捧着白瓷碗,小口小口一点点喝完,又吃了半碗米饭,坚持要帮忙刷碗。 程晋山照惯例收尾,把所有菜倒进他最喜欢用的大海碗里,连菜汁也不放过,拌着米饭“呼哧呼哧”扒干净。 他擦擦嘴角,将炒锅稳稳端在手里,对虞雅道:“姐,我来吧。” 虞雅抢不过他,擦了擦手上的水,轻声告辞。 然而,剩下的叁千块钱,对她来说依旧难如登天。 她不善言谈,哄不住男人,本来就没几个回头客,被警察抓过的消息传出,再没人敢光顾。 连续在街边站了叁天,连个问价格的都没,虞雅拖着冻僵的双腿回去,上楼的时候没站稳,身子往一边倾斜。 一只大手抓住她的胳膊,帮她稳住平衡。 虞雅感激地回头道谢,看见男人古铜色的皮肤和凶神恶煞的脸,吓得说不出话。 万金元看着她又风骚又可怜的打扮,厚厚的嘴唇动了动,没说什么,却往自己出租屋的方向努了努。 虞雅害怕地摇头,想要挣脱他的钳制,却使不出力气。 汉子拧拧眉,不耐烦地道:“你不是缺钱?” 虞雅被这句话击中死穴,放弃挣扎。 男人拖着她,像拖一只小鸡崽,叁两步跨进屋,“咣当”一声摔上门。 这天晚上,隔壁闹腾得厉害。 一整夜都没消停。 当事人双方没怎么说话,可身体撞击的动静很大,床都要摇散架。 项嘉睡不着,辗转反侧,眼睛一直睁着。 努力压制着的地方,不可避免地生出痒意。 程晋山倒没心没肺,呼噜震天。 他睡到半夜渴醒,爬起来倒水,听见隔壁也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还有压抑的哭声。 是谁尿在了谁身上?还是在进行什么特别的玩法? 程晋山打了个哈欠,听见项嘉有些沙哑的声音:“你不是喜欢虞雅么?她……弄得这么惨,要不要去帮忙?” “谁喜欢她?”他讶异地挑挑眉,似乎对隔壁正在发生的事见怪不怪,“而且,虞雅姐也没呼救,说不定挺爽呢,我干嘛多管闲事?” 项嘉被他噎住,坐起身问:“你不喜欢她?一口一个姐,态度还……” 态度还比对她客气得多。 “也不是不喜欢。”程晋山觉得精确地形容这种感觉有点吃力,整理了一下措辞才继续下去,“不是对女人的那种喜欢。” 他顿了顿,强调道:“我对姐弟恋不感兴趣。” 腐乳扣肉 过了正月初五,这个年就差不多告一段落。 大早上,伙计们在“佳好”门口燃放鞭炮,迎接财神,讨个好兆头。 生意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 老板脑子活,也善于剥削员工,进了个电动炒栗子机,往玻璃隔断上挂了个红彤彤的牌子—— 炒栗子新品特价:9.9元一斤。 薄利多销,顾客蜂拥而至,把项嘉忙得够呛。 称重算账倒还好,把刚炒熟的栗子倒出来,冒着被烫伤的风险捡出坏的、干瘪的、只剩空壳的,还要承受客人们赶命的催促,很难不烦躁。 更不用提,将半麻袋沉甸甸的生栗子倒进机器,一天反复十几次,腰都要断掉。 简单的售货工作陡然变成身兼多职的体力活。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项嘉浑身低气压,累得抬腿都吃力。 走到楼下,又撞见另一桩破事。 一楼住着个爱八卦又嘴碎的阿姨,房东奶奶在她家做客,门没关好,刻意压低又难掩兴奋的交谈声从里面传来—— “可算赶走了,老在这里做不干不净的脏事,要挡婶子财运的!” “她自己没脸,没敢问我要押金,问了我也不退给她!”在项嘉面前慈眉善目的奶奶,这会儿却变了副嘴脸,说话刻薄又刺耳,“来租房的时候,看着文文静静的,谁知道是个婊子呢?呸!” “就是,女人家不好好在家伺候男人过日子,就图着赚快钱,连脸都不要,现在的年轻人呐……”那阿姨连声叹气,“还会扮可怜,总说什么迫不得已。呵呵,谁拿刀逼着她们脱裤子了吗?都是借口!贱货!狐狸精!” “下回再有人来看房子的时候,你可得替我把牢嘴。”房东奶奶担忧房子不好租,“可别让人知道那里面之前住着什么人。哎,也怪我心软,早点儿举报她就好了,大过年的,房子不好租,白空一两个月……” 项嘉如淋冰水,如遭雷击。 原来,并不是所有老人,都能心地善良。 她们也永远无法理解,逼迫一个人放弃尊严、献出清白的方法,除了动刀动枪,还有千万种。 她失魂落魄地回到家,坐在沙发上发呆。 程晋山看完电视过来,揉揉肚子,大爷一样嚷道:“晚上吃什么饭?” 项嘉抬眼看他,突兀问道:“你到底犯了什么事?人命案吗?” 程晋山骤然紧张起来,语气又急又冲:“你问这个干嘛?无可奉告!” 他看电视学会不少成语,活学活用,不伦不类。 “民警在做人口普查,很快就会查到这里。”项嘉随口撒了个谎,继续试探,“是过失杀人,还是故意的?抓住你会判死刑吗?” 程晋山没有反驳,蹲在地上,用力挠头。 “你知道现在的死刑,是怎么执行的吗?”项嘉心情不好,拿他出气,态度冷静又吓人,“不像过去,要吃枪子儿,一般都很人性化,采用药物注射。” “你会被人绑在床上,看着毒药一滴一滴输进身体,清醒地度过人生最后几分钟。”她幽幽地描述着他的下场,“你身体挺好,说不定能撑得更久,执法人员还会纳闷是不是药物不管用,再给你加一管……” “别说了……”程晋山被她吓住,整个人变蔫儿,声音闷闷的。 他似乎进入了变声期的尾声,嗓子不再那么嘶哑难听,多了几分低沉。 项嘉结束吓唬,起身做饭。 破五也得吃饺子,她大方地煮了一大锅,又从冰箱的冷冻层翻出一袋之前蒸好的腐乳扣肉。 扣肉做起来挺麻烦。 肥瘦相间的五花带着肉皮,冷水下锅,加葱、姜、花椒、八角煮出浮沫,捞起来冲干净。 这一步的目的是去除血水和腥味。 接下来放进滚水里小火慢煮,最少煮一个小时。 筷子轻轻一戳,能够将肉方戳透,火候才差不多。 再度捞起,晾到半干,牙签扎出无数小孔,用生抽、老抽、蚝油、白糖、料酒调成酱红色的料汁,里里外外抹一遍上色。 红白相间的五花变成统一的赤红色,看起来鲜亮不少,令人食指大动。 等表面那层酱汁干得差不多,另起油锅,放进去炸。 这一步算是危险操作,肉皮富含油脂与水分,陡然接触热油,“砰砰砰”发出巨响,汁水四溅,每一滴都是杀伤性武器。 所以,你得将锅盖盖上,用耳朵仔细捕捉里面的动静,精准判断油炸的火候,在适当时机掀开缝隙,快准狠地伸筷子进去,给它们翻个儿,确保四面炸透。 炸好的肉方立刻丢进冷水,泡上半个小时。 肉皮皱起,形成漂亮的虎皮。 这时候再冻进冰箱备用,或者直接上锅蒸。 腐乳肉比梅菜扣肉稍微简单些,省去调味环节。 肉方切成薄片,肉皮朝下均匀摆进海碗里,打开一瓶王致和红油腐乳,夹两大块腐乳放在肉上,用勺子碾碎抹匀,再倒叁勺红润亮堂的腐乳汁进去。 除此之外,任何调料都不需要放。 用小火结结实实蒸上两叁个小时,特殊的香气便弥漫开来。 香而不腻,烂而不碎,两叁片夹进馒头中间,再舀一勺肉汁,是热量炸弹,也是下饭神器。 项嘉将腐乳肉热好,饺子也煮好,一起端上饭桌。 馒头管够,饺子在盘子里堆成高高的小山,怎么看怎么像断头饭。 程晋山罕见的没什么胃口,夹起饺子慢吞吞地吃了一会儿,挑起凤目问她:“真的在做人口普查?” “嗯。”项嘉点点头,撒谎撒得连自己都当真。 “如果到时候你不在家,我不开门不就结了?”二极管生物果然脑回路清奇,“你在家的话,就帮我糊弄糊弄他们,实在不行,我爬窗户躲出去,等他们走了再回来。” 说来说去,还是要赖在这里。 他做完自我开解,胃口也见好,拿起个馒头,从叁分之一和叁分之二处分别掰开。 接连往里面塞了五六片扣肉,做成个巨无霸,他张大嘴巴,用力咬下去。 项嘉沉默了一会儿,等他吃得差不多,终于开口赶人—— “程晋山,风头也躲了,年也过了,明天一早,你就走吧。” 干煸豆角 当初为什么要收留程晋山,连项嘉自己也想不明白。 她不怕他的胁迫,也看出他没什么文化,色厉内荏,虚张声势。 事实上,随便耍个心眼儿,便可轻松甩掉他。 可是,或许是一个人的日子太孤寂,太难熬,热热闹闹的过年氛围又放大了这种感觉…… 总之,鬼使神差的,她留下了他,还忍耐了这么长时间。 就好像穷途末路的人撞上一条流浪的疯狗,一人一狗对峙半天,它没有咬断她的脖子,她也没有捡起石头砸过去。 疯狗别别扭扭地跟着她回来,借她的房子遮风挡雨,还在这里蹭吃蹭喝,拆家撒野。 偶尔帮她吠两声恶邻,便是它的唯一价值。 养不熟,肚子更是个无底洞。 宠物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是奢侈品。 更何况,等她离开的那天,它又要怎么办呢? 还不是另寻去路。 说不定被舒坦的日子养废,连自力更生的本事都丧失。 项嘉还记得自己养的第一只宠物。 是十四岁那年,从树下捡的还不会飞的小八哥。 嫩嫩的喙,软软的羽毛,热乎乎的身子温暖又脆弱,她手足无措地捧着它,那一刹那感受到一种伟大的使命感,颤抖着将它轻轻抱在怀里。 可是,她没有本事照顾好它。 反而让它成为自己的弱点,成为别人挟制自己的又一个工具。 她大哭着,尖叫着,抵死不肯屈服。 然后—— “啪”的一声,小小的鸟儿被一只大手重重摔在地上。 暗红的血,从它鹅黄的喙里涌出。 这就是而今的项嘉,不愿意和陌生人生出羁绊的重要原因。 程晋山在她这儿,已经发挥过所有价值。 两个人各取所需,终于到了该说再见的时候。 可少年显然不这么想。 他狠狠皱着眉,连肉都不香了,问道:“为什么?” 紧接着又“啧”了一声:“不是都说了,我躲着点儿。你放心,就算真的倒霉被抓,也不会连累你。” 项嘉沉默了一会儿,拿出手机,点开备忘录。 “既然你不肯走,我们就算算,这段时间你花了我多少钱。”她拿出杀手锏,一样一样开始算起。 也真难为有那么细的心,连吃了多少个饺子都记在账上—— “桂花糯米藕,八块钱一份;酸辣牛肉面,我当时是促销价买的,算一块二一袋,你吃了叁袋,是叁块六,六个鸡蛋算叁块钱,再加上一个西红柿……” 她算了好半天,吐字清晰,声音柔润,却极富杀伤力。 到最后,报出一个总数—— “程晋山,你在我这里住了二十多天,吃了八百六十六块叁。” 她顿了顿,给他一种咬牙切齿的感觉:“把钱结一下吧。” 程晋山受到灵魂暴击。 他失声道:“怎么……我怎么会吃这么多?肯定是你算错了!” 项嘉将手机递给他看,一副随便你检查的样子。 他直愣愣地对着手机屏瞪了半天,终于面对事实,从沙发后面的储物箱里翻出那件不幸殒命的宝贝皮衣,掏出一大把红红绿绿的钱。 是在怄气,也是在垂死挣扎,将面额不等的票子挨个点了一遍,他留下二百块钱傍身,交出五百六十块钱。 心里到底不甘心,他紧紧攥着那五百多块钱,恶声恶气地问:“这可是别人的买命钱,你敢收吗?” 项嘉一个要死的人,有什么不敢? 她用力将钱抽走,有些嫌弃,也不知道是吝啬已经刻进本能,还是故意表演不堪一面:“这么少?你是不是被人骗了,怎么收费这么低?” 她攒的钱,足够雇佣他这样的叁流杀手,死上十来次。 可惜……她答应过奶奶,要努力活到叁十岁。 好烦。 程晋山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自尊心被践踏,低吼一声:“谁敢骗我?!尾款还没结呢!你等着,总有一天我要变成顶级杀手,专接大单!” 那意思,她就是前倨后恭的势利小人。 项嘉收回一部分成本,不再和他计较,扭头进屋睡觉。 程晋山在客厅呆呆站着。 灯光彻底熄灭,一双狼一样的眼睛在黑暗中不停闪烁。 他很快后悔起来—— 吃她的住她的怎么了?为什么受不住激,叁言两语就把自己的家底交了出来? 他挣的可都是血汗钱,为了避风头逃窜千里,躲在这里当只缩头乌龟,熬这么些日子不容易。 换做两个人还不认识的时候,他狠狠心,冲进去一刀抹了她的脖子,钱还是自己的。 可他看了那么多电视,受过那么多“教育”,立志做个恩怨分明、劫富济贫的江湖大哥,欺负一个女人,到底不太像话。 既然她算得这么清楚,既然她铁了心赶他走,他就…… 程晋山蜷着腿缩在沙发里,胡乱睡过去。 第二天,天还没亮,项嘉听到“咣当”一声。 瘟神终于送走,虽然不至于敲锣打鼓,倒确实值得松一口气。 隐患被肃清,项嘉上班的脚步都变得轻快。 依旧是忙忙碌碌的一天,下班后,她趁着促销买了把有点儿蔫巴的长豆角。 今天做干煸豆角。 为了省油,没有入油锅炸,而是用小火慢慢煸了很久。 豆角容易糊,必须不停翻炒,等到浅绿变成翠绿,又从翠绿变成灰绿,水分蒸发,表面微微发皱,再盛到盘子里待用。 这道菜必须舍得用料。 一大把干辣椒,一大把花椒,依旧是小火爆香,再倒豆角进去,二次翻炒。 生抽和蚝油,是大多数炒菜的绝佳伴侣,提鲜增香,再加一勺盐、一勺糖,一点点水分滋润。 如果对卖相有要求,出锅时还可以撒一把白芝麻。 项嘉做菜的水平很稳定,这道菜辛辣鲜咸,也很下饭。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没什么胃口,只吃了半碗米饭。 搁下筷子,她下意识说道:“剩下的你都吃了吧……” 话音未落,意识到对面已经空荡荡。 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不过,程晋山离开的好处显然更多。 早早卸好妆,舒舒服服洗了个热水澡。 项嘉换好睡衣出来,站在床边犹豫很久,抬腿爬上去,打开床头另一个暗格。 那里有满满一盒小玩具。 被她冷落多时,今晚再度派上用场。 葱油拌面 程晋山在外面踅摸大半天,找到个黑网吧。 身份证虽然已满十八,却不敢拿出来用,他拍十块钱在桌上,和收银小妹大眼瞪小眼,猖狂中带着叁分不耐。 看起来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中二少年,也算本色演出。 小妹终于放行,给了个临时账号。 已经过了年,天气还是挺冷,他缩着肩膀裹紧外套,打开电脑,登上很久不用的qq。 老何的头像是灰色的。 “在?什么时候结尾款?”程晋山用一指禅敲出一行字,等待对方回复。 说好了买一条人命叁千块钱,他收费很良心。 虽然干活的时候闹的动静大了些,可这么久都没下文,说明处理得还算干净。 老何忽悠他出来避避风头,又一直装死,让他很难不怀疑——这是准备赖账。 他叼着支烟猛抽。 从侧面看,他的五官轮廓生得很好,鼻子高挺,下颌线清晰又利落地收成流畅弧线。 美中不足的是,薄唇总紧紧抿着,一副别人欠了他几万块钱的拽样儿,偶尔勾起嘴角,不是在冷笑,就是在龇牙。 黄中带黑的杂毛,更是简单粗暴地毁灭所有气质。 程晋山逐渐暴躁,抖着腿噼里啪啦敲出十几行字,语气从询问变成质问,又从质问变成问候对方家人。 可远水解不了近渴,发泄过情绪,他啃了啃手指甲,开始物色下一份工作。 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又累又受气,工钱也没保障。 他前两年也想过老老实实赚钱,去工地当过一段小工,累死累活搬砖垒墙,全靠结实身体死撑。 可临到过年,老板悄没声儿跑了,留下一群工友喝西北风,把他气得够呛。 连续加了好几个杀手网络接单群,开口就让他交保证金,有的还要实名认证。 笑话,他是要赚钱,不是来当冤大头的,网络诈骗凑什么热闹?玩黑吃黑呢? 钱没要着,出路也没找到,倒憋了一肚子气。 程晋山又续了十块钱,玩了会儿游戏发泄情绪。 某种意义上,他是很长情的人,一款游戏玩了五六年,依旧兴致勃勃。 可惜,装备比不上人民币玩家,技巧也平平,玩多久也折腾不出什么名堂。 肚子饿得“咕咕”叫,才想起一天没吃饭。 结账下机,拐进隔壁的沙县小吃,他吃惊地发现—— 大城市物价就是高,最便宜的葱油拌面都要六块钱。 分量也堪忧。 有些袖珍的盘子里,铺着薄薄一层细面。 味道倒还行。 葱白和葱叶用白白的猪油炸到焦黄,浓烈的葱香和油脂香混合在一起,熏得人脑壳发昏。 配上生抽、老抽、糖、盐,再加点儿水,搅成层次丰富的料汁,浇在面上。 面煮八九分熟即可,软硬适度,又不会粘连,吃起来口感最好。 搅拌均匀,“呼哧呼哧”几大口,还不够垫肚子。 程晋山不高兴地摸了摸依旧空落落的胃部,在“再来一份”和“能省就省”中挣扎了半天,起身走人。 干脆挣点儿快钱应急。 打定主意,他揣着那把威胁过项嘉的匕首,站在行人稀少的巷子里等待机会。 天色渐晚,打扮得精致漂亮的白领女性下班,手机壳贴得不灵不灵,包包看起来也值钱,踩着黑色小细跟往这儿走。 程晋山犹豫几秒,没下手。 盗亦有道,柿子捡软的捏,好说不好听。 要是传出去,坏了他在道上的名声。 站街的野鸡也不合适,和他一样,挣的是辛苦钱。 都不容易。 终于撞见个大腹便便的小老板,刚应付完老婆的查岗,就给小情人打电话,笑呵呵地答应买最新款的苹果手机,约人在酒吧见面。 程晋山精神一振,悄无声息跟上去。 将小老板堵在酒吧后面的窄街里,匕首还没掏出来,一群保安就从天而降,打了他个措手不及。 有赖于多年打架斗殴的丰富经验,程晋山身手还行,有惊无险地应付了几分钟,意识到讨不了什么好,打算翻墙逃走。 纵身一跃,长长的手臂攀上高墙,后腰正要发力,忽然被人杵了一电棍。 “嗡”的一声,浑身过电,四肢发麻,他摔在地上,挨了顿拳打脚踢。 酒吧的保安下手都黑,专挑薄弱处招呼,肚子传来剧痛,腿骨也疼到失去自觉,程晋山吃力挡住头脸,口腔中泛出血腥气。 掉到一旁的匕首被保安队长捡起,眼角余光瞥到雪亮的刀光,他心里一惊,强撑身体往一侧翻滚,还是不可避免地挨了一刀。 捂着小腹狼狈逃走,程晋山避着人,走一阵儿歇一阵儿,感受着掌间温热黏腻的鲜血,仔细想了想,还是得去项嘉那里对付。 他需要处理伤口,不敢去医院,又不认识别人。 程晋山揣着经不起推敲的理直气壮,熟门熟路摸回去,粗喘着气爬上高楼。 这女人心狠,早就入睡,也不给他留门。 没关系,他配了备用钥匙。 额头抵着冰冷的门板,程晋山低低吸气,捱过越来越密集的疼痛,清晰地感觉到体力自身体里丧失。 抖着手摸出钥匙,连试好几次,才对准锁孔,用力一旋—— 听到异动,项嘉猛然惊醒。 洗过澡后,她连发泄了两次,累到极点昏睡过去,连作案现场都没收拾。 睡裤踢在角落,腿间夹了个耗完电量的小玩具,上衣敞开,饱满的胸脯上缀着夹子,带来轻微的刺痛感。 垫在身下的小垫子已经湿透,散发出若有若无的腥甜气息。 枕头边还散落着几个玩具。 都是她来这边以后,从成人用品店陆续买来的。 最开始,为了省钱,她买的都是做工粗糙的那一类。 也不是不能用,只是材质太硬,功率又大,拍打得她很痛。 她这样的体质,痛反而能带来更尖锐更激烈的快感,好几次爽到失控,咬着被角大哭。 可相对应的,贤者时刻的自厌自弃情绪也更浓重,有一次甚至推开窗户,趴到窗沿,差点儿跳下去。 后来,就狠狠心,买了两个质量好一点儿、档位多一点儿的。 这会儿,项嘉又惊又怕,用力扯掉夹子,慌乱系上纽扣。 是程晋山吗?还是入室行窃的小偷? 她没敢发出声音,轻手轻脚地穿好裤子,光着脚走到门后,拿起一直备在那里的木棍。 是从工地捡来的,手腕粗细,一米来长,上面全是尖端朝外的钉子,足够防身。 那人进了门,毫无低调行事的自觉,“叮呤咣啷”一通乱翻,间或发出牛一样的粗喘。 项嘉咬咬牙,决定主动出击,按下门把手,快速推开—— 地上全是淋漓血迹。 少年坐在地上,背靠沙发,血肉模糊的腹部敞露,手里拿着一瓶白酒。 “哗啦”一声,他将酒倒在伤口上,与此同时,雪白的牙齿紧紧咬住毛巾,面目狰狞,青筋暴露。 红糖小米粥 破皮的伤口浇上酒精,想想就知道有多疼。 没想到时至今日,还有人使用这种落后的消毒方式。 今夜月色很暗,那一点点微光和着将要罢工的路灯一起运作,勉强照出程晋山的惨样。 桀骜不驯的脸因失血而发白,他疼得不住打摆子,两条长腿蹬到茶几底下。 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晃晃半满的白酒,又倒了下去。 这倒霉孩子。 项嘉皱皱眉,头一次生出点儿无可奈何的情绪。 说他坏吧,坏得却不够彻底,嘴上说得厉害,实际没有动过她半根汗毛。 说他是个好人?又有点离谱。 蠢倒是真蠢。 程晋山扭过头。 女人站在背光处,看不清表情,穿得却单薄。 他捱过一阵密集的疼痛,强提起精神,哑着嗓子道:“还不快过来帮忙?” 真打算见死不救? 项嘉磨蹭了半天,回屋穿上件连帽的外套,帽子拽上来,挡住眉毛和眼睛,又把长发拨拉到脸侧。 这时候再去化妆,已经来不及,她没敢开灯,找出个带照明功能的小玩具,当小夜灯用。 “开灯啊!”程晋山撑着沙发坐上去,大爷似地往后靠,对眼前的昏暗很不满意。 “小声点儿。”项嘉低声提醒他,“大半夜开灯,不怕别人怀疑?” 好像也有道理。 “你戴帽子干什么?”程晋山又揪出另一个问题。 “我冷。”项嘉平平板板地回答。 程晋山接过小夜灯,发现触手光滑,用力一捏还有弹性,好奇地抽抽鼻子。 他嗅到若有若无的奇怪味道,绵的,甜的,还有点儿腥。 少年疑惑地偏偏头:“你晚上吃了什么好吃的?” 项嘉这才反应过来,那东西她两个小时前刚用过,还没来得及清洗。 身体有些僵硬,她面不改色,又翻出个一次性口罩挡在脸上,确保万无一失。 程晋山的注意力立刻转移,皱着眉问:“你有病吧?” 虽说这是事实,可他问话的语气太欠揍。 项嘉简直想捡起那根木棍,狠狠给他一下。 她找出小药箱,示意程晋山照向小腹,查看他的伤势。 少年的腹部很结实,看得出隐隐的腹肌,配合着把裤子往下褪了褪,漂亮的人鱼线便露了出来。 再往下,内裤的边角处,还冒出几丛浓密卷曲的毛发。 自左腰到鼠蹊部豁开一道长长的口子,肉皮翻卷,流了不少血。 伤口倒不算深。 说轻不轻,说严重也不严重。 程晋山端出硬汉气势,摆摆手对项嘉道:“不用麻烦,给我找根细针,再穿根线。” 那意思要亲手把伤口缝起来。 项嘉没忍住,赏了他个白眼。 她很少做表情,这会儿陡然变得鲜活,像木偶显露些许人性,看得程晋山一愣。 “想得破伤风,你就试试。”她低声说着,隔着干净的毛巾慢慢触碰他的腹部,将酒精和脏东西一并吸走。 毛巾吸水,程晋山觉得更晕,咬着牙缓过一口气,打着手势问道:“就不能用……药棉吗?” 落魄到这地步,还要什么自行车? 药棉那么小,万一不小心碰到他的皮肤,项嘉能当场把隔夜饭吐出来。 “不能,我晕血。”项嘉随口扯了个理由,将浸满污血的毛巾对折,丢到脏衣篮,另取一壶凉开水冲洗伤口。 动作大了些,手腕探出衣袖,狰狞疤痕一闪而过。 “什么……”程晋山下意识伸手。 还没碰到她的袖子,项嘉便条件反射地迅猛往回收。 眼看她眼神不善,又有抽他耳光的意图,程晋山终于学乖,两手往上做出投降状。 他已经看出她不喜欢和别人发生肢体接触。 真是个怪人。 处理干净伤口,用轻薄透气的纱布包好,项嘉又轻手轻脚地把楼道里的血迹冲洗了一遍。 做事如此缜密,又小心翼翼,就好像—— 她比他更害怕被警察找上门。 在外面折腾了一天半夜,程晋山饿得前胸贴后背,碍着面子也不敢提。 窝在沙发上眯了一会儿,等项嘉出门,他立刻爬起来找吃的。 冰箱里还有剩饭剩菜,放到锅里热热,勉强垫了垫。 最后一包方便面、十几个砂糖橘、两个丑不拉几的苹果……不到半个小时,全都进了他的肚子。 等屋子里像土匪洗劫一样干净,程晋山终于吃了个半饱,躺回去呼呼大睡。 到了下午,他开始发烧。 乱发失去光泽,脸上腾出两团不正常的红,剑眉紧皱,眼皮不安地颤动,时不时咕哝两句方言。 是“妈”还是“姐姐”,听不分明。 项嘉回来的时候,程晋山已经烧到叁十九度往上。 嘴唇干裂,高瘦的身体蜷缩在被子里,冷得不住发抖。 她叹了口气,到底狠不下心,将自己的被子也抱过来,盖在他身上,又加了条毛毯。 家里住着位病人,做饭总得迁就点儿。 小米洗干净,水开之后下锅。 项嘉家里没有电饭煲,只有最基本的蒸锅和炒锅。 不过,小米这种食材,还是放在普普通通的锅里慢慢熬煮,滋味更醇厚些。 一把红枣跟着丢进去,大火煮上五分钟,转为小火。 勺子需要不停推动,防止糊锅。 等待小米和水分彻底融合的间隙,把老豆腐切成一个个薄薄的小方块,放在锅里慢慢煎至两面焦黄。 一颗娃娃菜剥开撕碎,冲洗干净,和着已经成型的豆腐,大火翻炒片刻。 加入生抽、蚝油、盐、糖,再放一小勺黄豆酱,半碗水进去,慢慢炖一会儿。 娃娃菜软烂鲜甜,豆腐焦香咸嫩,清淡素菜也具备丰富层次。 半个小时后,红枣小米粥火候恰到好处,再加几勺红糖。 寡淡的浅黄色瞬间变成暗暗的红,散发出治愈甜香。 程晋山捂出一身汗,裹着被子坐起来,眼巴巴地盯着项嘉,像一条等待投喂的病狗。 仗着年轻底子好,“咕噜咕噜”大半锅粥喝完,又塞了两个馒头,一整盘菜,气色已经好了不少。 项嘉将买来的头孢和红霉素软膏推到他面前。 程晋山愣了愣,掰开头孢,就着温开水,“咕咚”一声咽进肚子。 这天晚上,给他换纱布的时候,他主动拿过软膏,忍痛说道:“我自己来。” 不就是不想接触嘛,他平时注意就行。 谁还没点儿毛病。 换好药,程晋山叫住项嘉。 “那个……那什么……谢谢。”狗崽子发过一次烧,竟然学会感恩。 项嘉没什么话好说,干巴巴点头。 “还有——”生怕她看不起他,他又急慌慌补充了句,“等我养好伤,就出去找工作!” 大城市的人不好惹,快钱不好赚,不行就……再干一段体力活呗。 “这段时间吃你的、住你的,你记在账上,花了多少钱,我都会还给你!” 他愿意还,那当然最好。 项嘉再度点头:“不用你说,我也会记的。” 虎皮鸡爪 程晋山穿着黑外套,戴着黑线帽,走进附近的人才市场。 没过正月十五,这个年还不算完。 找工作的人稀稀拉拉,招聘桌上坐着的社畜被迫营业,个个无精打采。 他按了按心里的紧张,来到一个花里胡哨的摊位前。 “简历?”小年轻连眼皮都懒得抬,公事公办地问道。 “……没带。”程晋山斜眼打量易拉宝上的介绍。 他读书少,认字不多,大概辨别出是在招男模。 工资挺诱人,还是按日结。 自己够高够瘦,长相也过关。 程晋山自我感觉十分良好,下意识挺挺胸膛。 小年轻终于抬起头,第一时间被他的杂毛辣到眼睛。 “走走走,不招你这样的。” 要简历没简历,要形象没形象,要气质没气质,瞎添什么乱? 要按程晋山以前的脾气,能当场砸烂他的摊子。 可强龙难压地头蛇,虎落平阳被犬欺,他想了想,还是忍下一口恶气。 工地还没开工,体力活少。 他捡起老本行,应聘ktv保安。 负责招聘的是一位浓妆艳抹的大姐,脸上的粉比墙上的腻子还厚,打量他几眼,笑得暧昧,连简历都没要就点了头。 谈好一天工资二百,按周结,小费全归自己。 今晚就能上班。 程晋山自觉前程有望,回家路上,拐进项嘉所在的市场,正好看见她在弯腰搬栗子。 女人不算瘦,又穿得多,显出几分臃肿。 她抱起半麻袋栗子,动作有些吃力,嘴唇却倔强地抿紧,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 他忽然想起这两天家里若有若无的膏药味儿。 下意识推门走进去,毫不费力地抢过栗子,程晋山左右打量,指指角落运转的机器:“倒那儿?” 项嘉和他算是熟悉,面对异性的紧张消散不少,悄悄按了按拉伤的腰,吸了口气。 “嗯,全倒进去。”她将被汗水粘到一边的刘海理顺,继续去柜台称货收银。 程晋山也没什么事,便担起烤栗子的工作,一边好奇地研究机器,一边偷吃。 新烤出的栗子烫手又烫嘴,“呼呼呼”吹凉,“嗷呜”吃进嘴里,别提多香甜。 路人被他的吃相吸引,纷纷点名要买,一斤两斤,销量攀上新高。 程晋山连续搬了五六回栗子,等忙得差不多,跟项嘉炫耀起自己的新工作。 项嘉有些担心,欲言又止,最后道:“去看看情况再说吧,就怕不是正经地方。” “正不正经有什么关系?”程晋山不以为然,“我一个大男人怕什么?” 他大概不知道,大城市和他生长的小城市不同,职业生态多姿多彩。 除去小姐,还有鸭子。 少年在这巴掌大的铺子里待得无聊,熬到快下班,熟门熟路地跑到生肉区,买了两斤鸡爪。 他是无肉不欢的人,难得动用自己所剩不多的积蓄,自然要对做法提出高要求:“卤着吃,多放点儿糖,我喜欢吃甜口。” “入味要到明天早上。”他肯出钱,项嘉也没什么好说,锁好门窗,和他一起往外走,“晚上吃点儿素的吧。” 炒了一盘菠菜,一盘酸辣土豆丝,就着米饭吃完,项嘉开始收拾鸡爪。 用剪刀将指甲剪干净,放进干净的冷水里,加葱、姜、料酒焯水。 所有的生肉,大抵都逃不过焯水这一环节。 将血水和异味煮出,等水一滚,便捞出来冲洗干净。 往鸡爪上均匀涂抹一层生抽,讨个好看的色泽。 鸡爪渐渐晾干,入油锅慢炸,再放进冰水里浸泡。 表皮膨胀发皱,形成虎皮,这时候才开始卤制环节。 程晋山得寸进尺,叫道:“再卤几个鸡蛋,馒头夹着吃最香。这样明天就不用做早饭了,你也省力气。” 听着还挺为她着想。 项嘉吝啬,只煮了两枚鸡蛋。 再烧一锅清水,加葱姜蒜、干辣椒、花椒、八角、盐、糖、生抽、老抽、蚝油,水开之后,放入泡好的鸡爪和剥光壳的鸡蛋,大火煮五分钟,转为小火,煮上半个小时。 这时候不要掀锅盖,借用残余热力和浓郁汤汁,结结实实泡上一整夜,才是卤货入味的精髓。 项嘉准备睡觉,程晋山出门上班。 不幸被项嘉言中,这所谓的“ktv保安”,确实不是什么正经活。 程晋山换上制服,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脸色渐渐变得古怪。 黑色的宽大袍子长及脚踝,按照领班要求,里面连内裤都不能穿。 开玩笑,走来走去多不方便? 程晋山不是听话的人,坚持保留t恤和运动长裤。 两肩缀着荷叶状的白色花边,袖口设计成灯笼形状,用白蕾丝紧紧收束。 腰后还垂着长长的飘带。 要是有客人闹事,这身行头,很不方便打架。 程晋山搞不明白他们在想什么。 算了,入乡随俗。 “我去哪儿站岗?”他将腰后飘带胡乱系成死结,扭头问领班道。 领班快速评估他的风格,在平板电脑上点了几下。 员工风格——小狼狗。 适用客户——都市白领、有钱太太。 他指指包间:“端酒进去。” 程晋山“啧”了一声。 明明说好做保安,还要兼职服务员,资本家真会剥削人。 他端着洋酒和好看的高脚杯走进包间,看见一群男男女女。 男人们穿着和他一样的制服,女人们打扮得珠光宝气,沙发上搭满价格昂贵的皮草大衣。 他们愉快地笑着,有几对已经抱在一起。 一位阔太招手喊他过去。 程晋山规规矩矩地将酒杯放下,给她们倒酒。 阔太太年纪不小,风韵犹存,玩味地打量他两眼,看出他是个生瓜蛋子,生了戏弄的心思。 将白酒、红酒和啤酒混成一满杯,戴着宝石戒指的手指敲敲桌面,她笑道:“小弟弟,会喝酒吗?喝完这杯,给你五百块钱。” 程晋山闻言神情一动,问:“有现金吗?” 阔太太愣了愣,和左右两边的女人们笑成一团。 她从手包里掏出五百块钱,随手丢在桌上。 程晋山横劲儿上来,抓起酒杯,仰脖“咕咚咕咚”灌进胃里。 压下喉管中火辣辣的刺痛,他一抹嘴角,凤眼带着点儿挑衅:“继续吗?” 包间的空气变得安静。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他,像在打量一只误入动物园的幼兽。 不知天高地厚,青涩又嚣张。 程晋山赢了两千块钱。 离开包间的时候,酒劲儿已经上来,眼前现出重影,脚下像踩着棉花。 领班兴冲冲地跑过来找他:“林太太看上你啦,点你出台!” “出台”两个字刺激了程晋山的神经,他把眼睛一瞪:“出你妈逼,老子是来当保安的!” “我们这儿,保安和少爷不分家!”领班嫌他不开窍,指指他手里紧握的红钞票,“你放聪明点儿!谁会跟钱过不去?” 钱? 程晋山找回两分清明。 他低头看着红到诱人的颜色。 对,他需要钱。 没谁会跟钱过不去。 甜鸡蛋羹 可他还没穷到为钱卖身的地步。 再说,这两千块钱,够他和项嘉吃喝很久。 程晋山很有点儿知足常乐的小市民作风,摆摆手道:“不干!” 领班陡然翻了脸,挥挥手招出几个膀大腰圆的真“保安”,狞笑道:“不干也得干!” 俨然是逼良为娼的架势。 程晋山皱皱眉,受酒精影响,弯腰闪避的动作迟滞了些,险而又险地躲过他们的袭击。 他觑了个空,拔腿就跑。 逃跑是从小练出来的看家本事,再加上他进ktv时留了个心眼,知道消防通道在哪儿,叁拐五拐冲进楼道,逃出生天。 耳畔是清冽又自由的风,黑色带白花边的帽子脱落,蓬松的黄毛快乐飘扬。 他将黑袍兜头脱掉,抛进垃圾桶,人民币塞在裤兜里,满载而归。 落了件外套,平摊下来四十五块钱。 赚了两千。 这波不亏。 程晋山美滋滋地回到家,按不住自己想显摆的心情,在黑暗里小声叫:“项嘉?项嘉?” 项嘉没睡安稳,闻声醒来,哑声道:“回来了?” 程晋山隔着卧室门,稍微放高了声量:“你猜我赚了多少钱?” 话音未落,喝下去的混合酒开始在胃里翻江倒海,一股辛辣刺激的液体倒灌食管,他脸色一白,冲进洗手间。 “哇——呕——哗啦啦啦——” 项嘉披着衣服起身,照旧套上连帽外套,戴好口罩,打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查看他的状况。 他大概从没喝过这么多,不知道酒精的威力,无措又狼狈地蹲在马桶边,脸色发白,眼尾泛红,歇一会儿吐一会儿。 惨成这样还不老实,趁休息的间歇,从裤兜里掏出一卷折得皱巴巴的钱,声音嘶哑:“看,见过这么多钱吗?” 项嘉无声叹了口气。 果然不是正经地方。 “明天晚上还去吗?”她接了杯自来水,递给他漱口。 “不去了。”程晋山将胃里的东西吐干净,漱漱嘴,捂着肚子摇摇晃晃站起,语气仍然得意,“一锤子买卖,见好就收。” 项嘉没有问他经历了些什么。 他也不想将窘迫卑微的另一面讲给她听,趴在沙发上睡了个天昏地暗。 第二天是正月十五。 菜市场放半天假。 也是虞雅搬家的日子。 项嘉中午回来,旋开门锁,程晋山正顶着个鸡窝头,坐在沙发里发呆。 不是被吵醒,是被饿醒的。 撑过宿醉后的头晕目眩,他趿拉着拖鞋去吃鸡爪,发现卤味被项嘉放进冰箱,表面凝成酱红色的胶冻。 “昨晚刚吐过,不能吃刺激性食物,明天再吃。”项嘉买了点儿卤猪肝和腊肠,闻声扭头提醒他。 她顿了顿,又道:“都给你留着。” “……嗯。”程晋山依依不舍地看了鸡爪好一会儿,这才关上冰箱门,找出他赚来的辛苦钱,给项嘉结账。 欠的叁百多块钱伙食费,房租对半均摊一个月叁百,两个月就是六百,再加上水电费,凑整一千元。 项嘉收了钱,态度好上不少,一边切猪肝一边道:“今天虞雅搬家,你去隔壁搭把手,吃完饭咱们一起过去。” 程晋山捏了几片猪肝塞进嘴里,又找出半个馒头垫巴,出门拐进隔壁。 倒也不用他帮什么忙。 万金元包揽所有体力活,带两个搬家公司的工人楼上楼下地忙活。 程晋山和他打了个照面,依然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万金元却没有计较,而是憨厚地笑了笑。 几分钟后,程晋山抱了个娃娃回来。 手里还提着袋砂糖橘。 “虞雅姐说帮她看会儿孩子。”他解释道。 小男孩果然和虞雅很像,就是好动了些,在板凳上左晃右晃,抓住程晋山的头发猛扯,把他疼得龇牙咧嘴。 “你叫什么名字?”程晋山把自己的宝贝头发解救回来,不太熟练地和小朋友互动。 小朋友咯咯笑道:“浩浩。” 一大一小很快将注意力放在砂糖橘上,你一个我一个吃了起来。 猪肝用葱丝、香菜、蒜汁、生抽、白醋、盐、糖拌好,腊肠也切了一盘,再炒叁个热菜。 还差点儿病号和孩子吃的东西。 项嘉拿出两个小碗,往里面分别磕了一枚鸡蛋。 隔水加热一盒牛奶,倒进第叁个碗里,加白砂糖搅拌融化。 蛋液搅散,一边搅一边加甜牛奶,大概是1:2的比例,这样蒸出来的蛋羹才能软嫩弹滑。 等到混合均匀,用勺子把液体上层细小的泡沫撇净,蒙一层保鲜膜,隔滚水蒸。 大火两分钟,小火八分钟,出锅掀膜,表面平滑如镜,入口即化,清甜又好消化。 虞雅和万金元忙得差不多,过来吃饭。 万金元还在楼下买了只烧鸡,热气仍在,肉烂脱骨,用手撕开,摆了满满一盘。 程晋山和浩浩将砂糖橘消灭干净,手指甲都变成黄色。 汉子倒了满满一杯白酒,向项嘉和程晋山赔不是:“之前是我犯浑,说了些不中听的话,您二位看在小雅的面子上,别往心里去。” 程晋山现在看见酒就犯怵,给自己倒了杯果粒橙,爽快地和万金元干杯:“好说好说,不打不相识。” 一顿饭吃得宾客尽欢。 虞雅的新住处不算远,也就两站路的距离。 项嘉帮着收拾了半天,把窗帘和沙发巾塞进半旧的洗衣机,道:“还是有洗衣机方便。” 这边的条件比那边稍好些,房东配的家具家电更全。 浩浩坐在程晋山肚皮上骑大马,不小心牵动旧伤,少年龇牙咧嘴怪叫一通。 “程晋山,该回去了。”项嘉出声喊他。 “哎。”程晋山将小祖宗举高放在一边,扯扯皱巴巴的衣服,紧紧跟上。 天色渐晚,路上还很热闹。 城管放假,小商贩们闻风出动,在街边摆起长龙。 卖小吃的、猜灯谜的、套圈的、气球射击的、算命的……五花八门,干什么的都有。 程晋山眼睛不够使,脚走不动道。 项嘉却本能地抵触人多场合,在前面走得飞快。 几分钟后,程晋山提着盏花灯追上,抱怨道:“你走这么快干什么?” 他提起花里胡哨的灯笼,照亮前方越来越昏暗的路:“我小时候还自己糊过灯笼,不过没这个好看,里面放的是蜡烛,风一吹就灭。” 不像现在,工艺进步,带开关的小灯稳稳坐在里面,再大的风,都不会摇晃。 日子总会越来越好。 他信心满满。 第二天早上,这个念头就被项嘉击碎。 她带着他来到市场旁边的理发店,对老板娘道:“把他的黄毛剃干净。” 眼睛在墙上的贴画中逡巡片刻,她指了指其中最干净清爽的寸头:“剪成这样。” 程晋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 小说+影视在线:『po18mobi』 线椒炒鸡蛋 他下意识护住头发,跳脚抗议:“老子不剪!” 嗓门太大,震得旁边的理发小哥手一哆嗦,差点儿刮伤顾客耳朵。 “不剪,就别想找到正经工作。”项嘉冷静地说着,示意他看看镜子里的自己是什么样子。 令程晋山引以为傲的黄毛支棱着,右边的眉骨处有一道不大明显的伤疤,白t恤外面罩着件红白黑相间的花外套,破洞牛仔裤底下配他的山寨运动鞋。 混混标配,流氓榜样。 “还打算去ktv?”项嘉专挑他的痛处踩,“不能凭自己本事吃饭?” 这一手激将法来得高明。 嘴上再怎么嚷嚷要发大财,程晋山心里也明白,靠自己本事赚来的钱,花着才踏实。 他很羡慕那些包工头、小老板,白手起家,甩开膀子埋头苦干几年,在村子里盖起小高楼。 搂着胖媳妇,抱着乖儿子,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越来越有奔头。 可他的运气一向不太好。 初二就辍学,大字不识几个。 跟着木工当学徒,因为吃得太多,被师傅辞退;一不小心进了传销机构,打鸡血一样天天喊口号,还没开始发展下线,便被警察来了个一窝端。 搬砖遇见老板跑路;好不容易横下心,捅了个王八蛋的肚子,雇主又赖账玩消失…… “谁说我不能?”程晋山一梗脖子,“剪就剪,我会怕你?” 坐在椅子里,围好遮布,剪刀“咔嚓咔嚓”经过额头,黄黄的毛发落在面前。 程晋山兜成一团,低头瞧了半天,心疼得要命。 在老家那边花一百多块钱做的造型,就这么没了。 要是没出那档子事,他还打算新年新气象,染成银色来着。 十几分钟后,头发剪完吹干,脑袋变得轻飘飘的,非常不适应。 他抬头看着镜子里换了副模样的自己,一时愣住。 打记事起,从来没这么精神过。 黄毛消失不见,只剩下黑到发亮的粗硬发茬。 清清爽爽的寸头,把一直藏着的好头型勾勒出来,发际线清晰利落,两鬓后方的头发比头顶更短一些。 繁杂装饰去除,相对应的,五官优势无形中放大,变得浓墨重彩。 剑眉凤目,高鼻薄唇,不做表情的时候有点儿狠,唇角一扯,又变成生动的痞坏。 是小姑娘很喜欢的类型。 剪完头发出门,项嘉带着他左拐右拐,来到一个偏僻又昏暗的小巷。 好像长年不见天日似的,两边的砖石上爬满青苔。 “又干嘛?”程晋山嘟哝着,态度已经没刚才那么抗拒。 野狗也有本能,甚至比家犬更敏锐些,懂得分辨好意和恶意的细微区别。 项嘉轻叩暗红色木板隔起来的窗子,等里面有人应声,低低说了句:“刘老板,办证。” 不多时,程晋山坐在阴冷潮湿的屋子里,面前补光灯一开,下意识眯眯眼。 “把拉链拉上,坐直,哎,脑袋往左偏一点儿,好。”精瘦男人指挥着,在对面按下快门。 破破烂烂的电脑主机发出轰鸣,艰难运转,他叼着支烟,几分钟修好证件照,问道:“叫什么名字?” 程晋山隐隐有预感,又不敢相信,声线紧绷:“程晋山。” 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平稳度过变声期。 嗓音变得低沉,不咋咋呼呼的时候,还有点儿好听。 拿着新鲜出炉的假证,他难掩兴奋,连声道:“我怎么没想到这一招?” 项嘉没理他,熟练地道:“再办张健康证。” “好说好说。”老板挺给面子,利索办好,盖上假戳,还提供塑封服务,“熟客八折。” 加起来二百块钱,非常良心。 程晋山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看了项嘉一眼。 项嘉领着他出来,言简意赅地叮嘱:“假的还是假的,没办法刷芯片,平时多注意点儿。” 不能乘坐飞机、高铁、火车,也不能去管理严格的地方上班。 还是“佳好”这样的地点合适。 鱼龙混杂,宽松随意。 来到生意最红火的卖鱼摊位,项嘉压下内心的抵触,对弯腰捞鱼的男人喊了句:“林叔。” 男人扭过头,肤色黝黑,面相古板,眉心长年拧着,留下鲜明印痕。 他打量她片刻,认出她的身份,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听说您这里招工。”项嘉侧过身,指了指跟在身后的程晋山,“我表弟从乡下过来,想学点儿本事,混口饭吃。” 林叔“哦”了声,让她们去后面的小隔间等着,态度多少有些不近人情:“我这会儿忙得很。” “不着急。”项嘉客客气气地说着,看见一尾鱼在地上垂死挣扎,被林叔又快又狠地给了一闷棍,脑袋都要敲扁,心里一跳,连忙转开目光。 程晋山想起她晕血,抢先两步,用颀长身躯挡住不锈钢盆里大卸八块的甲鱼肉。 隔间很小,不到两平米的面积。 程晋山拉过军绿色的小马扎,坐在门边,时不时勾头瞧瞧外面的情形,右腿一个劲儿抖动。 项嘉捡起报纸,卷成筒状,用力敲了敲他的膝盖:“林叔喜欢规矩人,看不得别人抖腿。” 话音未落,又戳戳他微弯的脊背:“挺直。” 程晋山坐没坐相,站没站相,第一次这么板正,难受得要命,“啧”了一声:“麻烦!” “你还想不想赚钱?”项嘉精准拿捏他的命门,“帮工一个月工资至少两千。” “这么多?”程晋山立刻正襟危坐。 项嘉继续给他画饼:“而且,卖鱼里面的门道多着呢,什么季节进什么货,去哪里进,怎么挑鱼,怎么杀鱼……全是学问。” “我知道我知道!”程晋山显然做过各种各样的发财梦,闻言双眼闪闪发光,“我跟着林叔好好学几年,攒点儿本钱,以后说不定也能开个小店!” 林叔晾了他们好半天,等到顾客渐渐散去,这才擦了擦满是老茧的手,问起程晋山的情况。 程晋山半真半假地回答着,人倒挺乖觉,见林叔手上不小心割了个血口,撸起袖子跃跃欲试:“叔,您先别急着答应,看看我活干得怎么样再说!” 项嘉见他上道,便起身告辞,回店里忙活。 中午吃的是市场后面美食街售卖的盒饭。 这几天大概是和鸡有仇,她买了份线椒炒鸡蛋,配一盒米饭,坐在角落里细嚼慢咽。 线椒和青椒不一样,长得又细又长,辣味浓烈。 切成小小的辣椒圈,和打好的鸡蛋搅拌在一起,加少量盐,小火慢煎。 这样炒出来之后,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又辣又香,非常下饭。 鸡蛋实在是一种奇妙的食材,便宜又富有营养,和不同蔬菜搭配,可以碰撞出千变万化的滋味。 这天下班,程晋山拎着个黑塑料袋,得意洋洋地道:“林叔给了斤活虾,算今天下午的工钱,明天开始正式上班!” 项嘉点点头,悄悄松了口气。 回去路上,程晋山忽然问道:“项嘉,你的身份证也是假的吧?你原来叫什么名字?” 怪不得她一直没有报警,怪不得她处理血迹的时候那么仔细,怪不得她家里的医药箱中,备了那么多常用药品。 一时间,许多疑问得到解释。 随之而来的,是更加扑朔迷离的真相。 这个问题超过安全范围,项嘉神色变冷,一言不发。 程晋山自找没趣,摸了摸鼻子,没有再问。 心里却涌起好奇—— 她到底是什么来历? 前天做好的卤鸡爪彻底入味,捡几只上锅蒸一蒸,香气扑鼻,麻辣鲜甜。 程晋山快速扫荡干净,一边舔手上的汤汁,一边看项嘉收拾活虾。 林叔给的货不错,个头都挺大,离水半天也没死。 一只虾在项嘉手里扑腾着,拱起腰一鼓作气蹿出老远,躺在案板上翻腾。 向来游刃有余的一个人,面对活蹦乱跳的生物,竟然显出慌乱的一面,双手轻轻颤抖,半晌不敢靠近。 “你……害怕?”程晋山不确定地问道。 也不知哪根神经搭错,又或许是难得看见她狼狈的模样,他不合时宜地笑出声,大惊小怪道:“不是吧,这有什么好怕的?哈哈哈……” 还没笑完,项嘉就撂下脸,洗干净手回屋,用力摔上门。 白灼虾 几分钟后,程晋山摸摸饿得“咕咕”作响的肚子,主动服软。 他敲敲门,大大咧咧道:“行了行了,我来收拾,你跟我说说怎么弄。” 四处扑腾的鲜虾被修长有力的手捡起,重重摔进盆里,头晕目眩,活力也消减叁分。 剪刀利索地剪掉虾须虾脚,牙签自头部下方第二段关节戳入,挑出完整虾线。 这虾干净,虾线透明,腥味也不算大。 “怎么样,厉害吧?”程晋山几分钟处理完毕,扭头邀功。 项嘉依然冷着脸,将盆接过去。 葱、姜、一点盐、几勺料酒,进行初步腌制。 这么新鲜的虾,白灼最好吃,取其本味。 耐心等待十几分钟,烧一锅清水。 水开下姜片,将腌好的虾倒进去煮。 等水再次沸腾,再煮两分钟,捞出来,泡一泡冰水。 冰格里还剩几块冰,程晋山一股脑儿丢进新买的可乐里,仰脖“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 “爽!”年轻男孩子火力旺盛,他也不嫌冷,被丰沛的二氧化碳征服,快活地打了个嗝儿。 接下来,只差蘸料。 葱、姜、香菜、盐、糖、生抽,最重要的是要加勺醋,解腻提鲜。 再烧点儿热油,往上面一浇。 你要是喜欢,可以滴两滴芥末油,那股子刺激性滋味直冲天灵盖,结结实实打两个喷嚏,脑袋都变清醒。 泡过冰水的虾壳很好剥,完整的虾肉吸饱蘸料,进入口腔。 酸、甜、咸、辣,多种味道在舌间迸裂,到最后,只剩下本来的鲜味。 肉质富有弹性,和牙齿发生亲密互动,咬断嚼碎,咽进喉咙,细细回味片刻,又开始和下一只的奇妙恋情。 残骸在桌上堆成小山,程晋山站起身:“我再煮点儿汤圆,你吃不吃?” 项嘉不是很饿,轻声答:“吃两个吧。” 程晋山煮了大半袋。 大海碗里漂浮着十几颗圆球,黑芝麻味的最便宜,味道也不差。 他“呼哧呼哧”吃得兴起,又从抽屉里翻出包辣条,咬两根吃一个汤圆,表情满足。 奇奇怪怪的搭配方法增加了。 他的生活终于变得有规律。 早上和项嘉一起出门,九点前到摊位,帮着林叔卸货,给鱼加氧。 等客流量上来,林叔负责称重、刮鳞、收拾内脏,程晋山就站在他旁边,“哚哚哚”手起刀落,斩成大块或是小块,装袋交给客人。 他动手能力强,没几天就熟悉了全套流程,开始钻研剔骨切片等精细技艺,唯独在算账上不太灵光。 说到底,还是吃了读书少的亏。 “林叔那儿的计算器不好用,按键老是失灵。”不忙的时候,程晋山就窜到项嘉这儿,帮她搬栗子,干些体力活,也算知恩图报。 他顺手抓了把葡萄干,边吃边抱怨。 “……”项嘉不好说一百以内的加法用不着计算器,随口敷衍他,“那就再买个新的。” “林叔不让买。”程晋山眼睛尖,远远瞧见那边又开始上人,立刻拍拍手,“走了。” 他对第一份技术型工作倾注了无限热情,勤快得很,没多久就讨得林叔喜欢。 林叔冷硬固执,不善言辞,被市场上的人起了个外号——“倔老头”,轻易不和人闲话,对程晋山却实打实的好。 程晋山抱着一堆半新不旧的衣服,对项嘉炫耀:“看,林叔送我的!” 他拿着件颇为符合他审美的皮衣在身上比划,臭美得很:“我检查过,一个洞都没破,看着值不少钱。” 项嘉觉得他最近往自己这儿跑得太勤了些,有意拉开距离,不冷不热地“嗯”了一声。 程晋山直接换上,将其它衣物寄存在她这儿:“下班带回去。” 她不理他,他也能自说自话:“咱们市场新装了个自动售货机,你看见没有?我只在电视里见过。” 就在水果区角落,离这儿不远。 项嘉早上注意过,里面摆满一块钱一包的小零食。 “给我俩硬币,我去研究研究。”程晋山对新鲜事物保有旺盛的好奇心,跃跃欲试道。 项嘉从口袋里摸出两枚,放在柜台上。 程晋山前脚刚跑,对面的香姨后脚就走上前。 “年轻人就是活泼哈。”老板娘热络地套近乎,叁言两语说到正题,“项嘉,听说你还没男朋友?” 擦拭柜台的手顿了顿,项嘉勉强维持表面上的客气,点了点头。 “我有个侄子,今年叁十,人挺老实,在大公司做程序员。”老板娘眼睛挺毒,盯着她的脸猛瞧,越瞧越觉得她底子不错,笑成朵花儿,“个头也挺高,一米八还多,就吃亏在嘴上,不会哄女孩子开心,一直耽误到现在……” “香姨,谢谢您的好意,我不打算结婚。”项嘉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 脸上的笑僵了僵,老板娘“嗐”了一声,道:“哪有女人不结婚的呢?平时上班这么辛苦,家里就得有个知冷知热的人疼着点儿,过几年再生俩孩子,日子多有盼头……” “香姨,我不能生育。”项嘉轻飘飘地扔下重磅炸弹。 “啪嗒”一声,咪咪虾条落地。 她回过头,和呆站在那儿的程晋山四目相对。 老板娘难掩惊讶,强端着笑脸安慰了两句,转身逃走。 她们那年纪,大多有一套思维定式—— 不生孩子,家早晚要散。 这媒人,不当也罢。 程晋山回过神,将虾条捡起,连着手里的洋葱圈一起递到项嘉面前。 “吃哪个?”研究明白自动售货机的使用方法,他有一肚子炫耀的话要说,却被她那几个字堵回去,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安慰,还是该装没听见。 项嘉撕开洋葱圈的包装袋,手指套了两枚进来,“嘎吱嘎吱”,慢吞吞品尝。 中年妇女的八卦能力不容小觑,不出叁天,她的“难言之隐”就会传遍整个市场。 这样也好,再也不用提起精神应对各种各样的热情推荐。 程晋山也跟着“嘎吱嘎吱”吃虾条。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轻声道:“不生孩子挺好,小孩儿麻烦得很,你看虞雅姐家那个浩浩,没事就会揪我头发。” 他又没心没肺地乐起来:“这回头发剪短,可没得揪了,改天去气气他!” 项嘉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她的姻缘,被自己彻底斩断。 可程晋山的桃花运,似乎才刚刚开始。 素炒茭白 气氛有些凝滞。 项嘉往惊恐的女人身上看了几眼,若有所思。 她扭头用眼神约束程晋山,带着他沿楼梯右侧往下走,错开足够空间。 经过她们时,女人微微发抖,身子紧贴墙壁,恨不得蜷成一团。 少女连忙抱住女人瘦弱的肩膀,形成保护姿态,低声安慰:“宁宁姐,没事没事,有我在呢。” 她又轻轻叹了口气:“你这样我怎么放心?下午的面试,我不去了。” 走出楼道,程晋山抱怨道:“神经病吧?没招她没惹她,瞪我干嘛?” “少管闲事。”收留他已经给自己带来不少麻烦,项嘉无意再与别人产生多余交集。 可离得这么近,隔音又不好,难免被动地获知对方不少秘密。 比如,年纪小些的女孩子叫唐梨,另一个女人叫许攸宁。 唐梨在找工作,似乎打算在这里安顿下来,每天早出晚归,忙得像枚陀螺。 而许攸宁从不出门,把窄小的出租屋,当做藏匿自己的壳。 过日子遇见相似的窘迫,没多久,唐梨就主动找项嘉搭话,问她附近又便宜又新鲜的菜市场在哪儿。 手机备忘录里列着长长的清单,少女遇到难题,微微皱着眉毛,企图破解其中奥秘:“蒸鱼豉油……这是什么油?黄冰糖……在哪里买?” 一看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又接了许攸宁的任务,立志要克服困难,办得漂漂亮亮。 项嘉抹不开面子,引她前往佳好。 撞上冷冻食品大促销,十斤以上打八折,为了省钱,俩人打算拼单。 “项嘉姐,以后有这种活动,咱们还一起拼。”购物是女人的乐趣,唐梨一边往塑料袋里拣鱼丸,一边跟项嘉商量。 项嘉称了点儿叁丝春卷,还没来得及答话,程晋山便兴冲冲地跑过来。 “豆沙豆沙,我喜欢吃豆沙。”他舀起一大勺豆沙春卷,倒进项嘉手中的袋子,看清楚活动内容,有些不屑地撇撇嘴,“我一个人就能吃十斤,还用凑单?” 唐梨和他八字不合,脸色立刻变冷,刚刚打开的话头也憋回去,闷头挑丸子。 “不忙?”项嘉往旁边挪了一步,和程晋山拉开距离,企图赶他回去,“林叔这两天不是不舒服吗?别瞎跑,多看着点儿摊。” 上了年纪,总有些小病小痛找上门,林叔胳膊犯了旧伤,这两天干不了重活。 因此,进货的重担落到程晋山头上,天不亮就要出门,骑着破叁轮,带几个大塑料桶,前往五六里开外的水产批发市场。 “我知道,这不是看见你来了吗?”程晋山最不喜欢听人说教,因着对方是项嘉,只能忍着脾气听完。 他瞪了瞪唐梨乌黑的发顶,似乎觉得她格外碍眼,紧接着从外套口袋里摸出一盒喜糖,放到项嘉面前:“卖凉粉的王姨家闺女今天出嫁,请大家吃喜糖,我替你多要了一盒。” 原来是专程来送糖的。 他喜动不喜静,闲着没事的时候就满市场跑,帮这家干干活,跟那家扯扯淡,混得比项嘉还熟。 项嘉“嗯”了一声,语气略软和了些:“快回去吧,明天炸春卷。” 程晋山“哎”了声,又往袋子里装了勺豆沙馅春卷,指指不远处的麻球和南瓜饼:“多称点儿,我下星期发工资,请你吃大餐!” 项嘉摇摇头,另拽了个塑料袋,将圆滚滚的麻球和黄澄澄的南瓜饼装进去。 她扭过脸,撞见唐梨羡慕的眼神。 “怎么了?”项嘉读不懂这眼神的含义,疑惑地问道。 “啊,没什么,没什么。”唐梨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微微红了脸,跟她一起去收银台称重。 不多不少,正好十斤。 在项嘉的帮助下,采购了一大堆蔬果调料,终于完成许攸宁列出的清单。 唐梨大大松了口气,买了两瓶饮料,走进项嘉的干果铺歇脚。 “谢谢项嘉姐,要是没有你,我真不知道怎么办。”女孩子肌肤白嫩,富有朝气,看着没有经过什么风浪,家境也不错,不知道为什么沦落到这种地方。 “小事,不用客气。”项嘉面对同性,多多少少要自在些,拆开喜糖盒,请她吃花生酥。 唐梨闲话几句,壮着胆子取经:“项嘉姐,你男朋友看着……好像比你小,也不太成熟,他是怎么打动你的?” 项嘉刚刚喝下一口饮料,闻言呛住,剧烈咳嗽几声,连连摆手。 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她急急否认:“他是我表弟,不是男朋友。” 唐梨闹了个大红脸。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搞错了。”她站起身道歉,神情懊恼,“我看他对你……还以为……对不起!” “没事。”项嘉心思敏锐,从她刚才的问题里猜到什么,又有些不确定。 临走的时候,唐梨提起另一件事:“宁宁姐之前遭遇过不太好的事,这几天总做噩梦,吵到你们了吧?” 实话实说,确实挺吵的。 夜半叁更突然响起的尖叫和哭声,足够令人心神不宁,惊悸难安。 “你让她睡前喝点儿热牛奶,再泡泡脚,多少能好些。”项嘉有些经验,出言提点。 唐梨连忙认认真真记在备忘录里。 项嘉走进市场,犹豫片刻,到底不忍心,又追出去,叫住在门口买糖炒山楂的唐梨。 “那个……”她一步步走近,超出正常社交距离,贴着少女的耳朵,递了句悄悄话。 “孕妇最好不要吃山楂,容易导致宫缩。” 唐梨紧张得几乎要跳起来。 “你……你怎么知道?!”她叫完这句捂住嘴,眼神提防,紧接着又感到后怕,急匆匆在浏览器里搜索。 “很多东西不能吃,你注意点儿。”项嘉言尽于此,转身离开。 这天晚上,做的是素炒茭白。 茭白在冰箱里躺得太久,再不吃就要放坏。 剥去外壳,削掉老根,只余白白嫩嫩的部分。 程晋山已经很有眼力见儿,主动剥了几头蒜,又在她的示意下给胡萝卜削皮。 四根茭白切成薄片,再切成细丝,半根胡萝卜同样切丝,盛进盘子里备用。 热油爆香蒜末,茭白丝和胡萝卜丝放在一起煸炒片刻,加半勺蚝油、一点儿盐、一点儿糖。 炒软之后,少许清水略略炖煮,再撒把翠绿的葱花,不需要任何多余的步骤。 软嫩咸甜,鲜得舌头都要掉下来。 或许是项嘉的提点管用,夜里,隔壁只闹腾了一次,动静也小了许多。 许攸宁“呜呜”地哭着,好像受过很多委屈,流再多眼泪都发泄不完。 唐梨压低声音,不厌其烦地安慰她,末了哼起一首不知名的歌谣。 少女的声音很甜很软,有效安抚紧绷的神经,将人从噩梦拉入宁静美梦。 项嘉翻了个身,慢慢呼出一口气。 虽然过程很难,许攸宁总会一点一点好起来的。 肚子里的孩子,真心喜欢她的人,或许还有挂念她的父母……许多人和事,都会牢牢牵绊住她,帮助她回到正常轨道。 可项嘉什么都没有。 天色早在多年前黑透。 曙光永远不会到来。 大盘鸡 时光如水般流过。 或许是解脱的日子即将到来,项嘉不再像从前那样焦虑,变得平静了许多,对人和事也越来越宽容。 就像弥留之人回光返照,她甚至不排斥唐梨的接近,常常陪着女孩子逛菜市场,拼单购物,教对方如何照顾孕妇。 对待程晋山,又多了一重说不清道不明的责任感。 无论主动还是被动,捡回家的流浪狗,总得花点儿心思,教会它如何谋生。 好的是,这条狗是白眼狼托生,怎么养都养不熟,等她离开那一天,应该也不会伤心难过。 不好的是,他的文化水平太低,社会经验也有限,虽然深谙在底层摸爬滚打、偷鸡摸狗那一套,却对人情交际一窍不通。 “我知道你看不惯李哥,但面子功夫还是要做。”项嘉看着蹲在门口嗑瓜子的程晋山,只觉一百万个闹心。 “他不是好人,偷摸郑姨屁股,眼睛专盯着大姑娘小媳妇看。”程晋山撇撇嘴,十分不屑。 “人家好歹是这儿的小老板,该忍就忍,别给林叔惹麻烦。”项嘉轻声叮嘱。 程晋山兴致不高地“哦”了一声,忽然扭过头,上下打量她。 他皱起浓眉,问道:“他……没有占过你便宜吧?” 这女人不修边幅,模样也普通,应该不至于。 可谁知道男人精虫上脑,能做出什么事。 项嘉怔了怔,哭笑不得:“没有……” 程晋山松了口气,顿了顿又说:“谁敢欺负你,直接跟我说,看老子不开了他们的瓢。” 他这人坏毛病一大堆,但最讲江湖义气。 项嘉收留了他,又帮他办假证,给他介绍工作,已经算是自己人。 程晋山护短得很,看不得自己人受委屈。 项嘉心里有些感动,却下意识拒绝:“不用,没人欺负我。” 就算被人欺负,她也会想办法独自应对,再不济一个人缩在角落,默默舔舐伤口。 所有无缘无故的好意,背后总隐藏着更加可怕的陷阱。 叁月十六日,程晋山拿到第一笔血汗钱。 两千五百元整。 不是靠坑蒙拐骗,更与人命无关,每一张红票票的来历都光明正大,经得起反复推敲。 还没到下班时间,他就往项嘉铺子里跑了叁趟。 “晚上一起吃饭,我还喊了虞雅姐和万哥,咱们去吃大盘鸡。”少年的兴奋和得意明晃晃写在脸上,“南边儿新开的一家,生意可好了,待会儿我先去占位置!” 他当东道主。 这顿饭必须安排得妥妥当当。 新疆人开的大盘鸡店占据大街小巷,但凡盘子不够大,材质不是不锈钢,都显得不正宗。 点的是中辣口味,红彤彤的辣椒、面糯软烂的土豆、色泽诱人的鸡块一并泡在浓郁的汤汁里,顶上再点缀一把香菜,吃的是热闹红火的市井味道。 女人喝果粒橙,男人碰雪花啤酒,浩浩抱着碗涮过清水的鸡肉和土豆吃得正香。 “老板,下两份面!”程晋山辣得直哈气,“咕咚咕咚”猛灌啤酒。 没有面条的大盘鸡,不算完整。 还得是宽面,手工揉制的最好,煮熟后倒进盘子里搅一搅,混几颗嫩嫩的青菜,足以有效安抚被辣椒折磨的肠胃。 喝多了酒,男人们带着浩浩结伴去撒尿。 虞雅找了个服装店导购的工作,靠提成吃饭,每天早出晚归,非常辛苦。 但挣的是干净钱,腰杆子硬,说话底气也变足,整个人的精气神儿都显得不一样。 这会儿,她穿着驼色的薄毛衣,浅蓝色牛仔裤,长发挽起,保守又温柔,像极了贤妻良母。 眉眼染上几分愁绪,她吞吞吐吐地跟项嘉倾诉心事:“老万想跟我领证……催着我跟他回老家见爸妈,可我还没想好……” “他介意你的过去吗?”项嘉一针见血,说中虞雅隐忧。 “我没敢问,不过……他有个工友,以前去过我那儿……上周在工地撞见,说了两句话,老万很不高兴……”虞雅轻轻叹气,眉宇间愁云更重。 何止是不高兴。 压着她折腾了大半宿,一个字不说,动作粗暴得吓人。 “还是得说开。”项嘉给出理性建议。 “可是……”虞雅低头搅拌碗里的面,眼圈有点儿红,“我怕他嫌我脏……” 到底在泥潭里泡了好几年,哪那么容易洗干净。 “他要是嫌你,就再换一个。”项嘉引她跳出困局,将目光放长远,“感情的事情,强求不来,他心里过不去,你也没必要委屈自己。叁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有得是。” 说句难听话,一个是离过婚的粗糙汉子,一个是带着孩子的失足妇女,破锅配破盖,哪有谁配不上谁? 从项嘉的角度看,虞雅年轻貌美,性格也好,与其优柔寡断,不如早点儿把脓疮挑破。 万金元要是看不开,那是他没福气。 人生路漫漫,说不定有更好的姻缘等着她。 退一步讲,没了男人也能活。 无欲则刚,老话不是没道理。 虞雅被她点醒,眼睛亮了亮:“你说得对,我找合适的时机和他好好谈谈。” 大不了一拍两散。 她已经度过最艰难的时刻,这会儿有孩子在身边,又有本事养活自己,确实没必要低声下气地求人怜悯。 如果老万心里的疙瘩解不开,就算领了证,以后该生气还是要生气,建立更亲密的关系之后,说出来的话肯定更伤人。 万金元还不知道自己的墙脚被人挖倒一半,乐呵呵地拍着程晋山肩膀,给他递烟。 “小程交女朋友了吗?”自己有喜事,总盼着别人也成双成对,他粗声粗气问道。 “没有,先赚钱再成家。”程晋山完全没开窍,跟着他吞云吐雾,听见浩浩咳嗽两声,又按在水泥地上掐灭,“穷得叮当响,拉着人陪我喝西北风有什么意思?” “让你姐给你介绍。”万金元看看他的脸,开起玩笑,“你这条件,小姑娘喝西北风也乐意。”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程晋山非常受用,“嘿嘿”笑了好几声。 可他松松散散的好日子已经到头。 这天晚上,吃得肚皮滚圆,程晋山正打算睡觉,看见项嘉从帆布袋里掏出一摞书。 全套初中教材。 看着像旧书市场淘换来的,新旧不一,上面还写满鸡爪一样的潦草字迹。 “从今天开始,每天自学两个小时,我监督你。”项嘉定下死任务,“有不懂的问我。” “不是……没必要吧?”程晋山感觉到一阵牙疼,“我都多大了,还学这个干啥?” “到底想不想学?”项嘉态度和和气气,语气云淡风轻,像是在民主地征求他的意见。 与此同时,她递出自己新拟的菜单。 一左一右,两列选项—— 自学时间小于两个小时,吃糠咽菜。 超过两个小时,大鱼大肉。 连续打卡一个月,还能解锁额外大餐。 程晋山咬咬牙,又咽咽口水,眼睛盯着明天的b选项—— 回锅肉。 “想学。”他斩钉截铁。 酸辣汤 都说“春雨贵如油”,可今年春天的雨水,却多得离谱。 项嘉很不喜欢下雨。 天空总是灰蒙蒙的,这个城市的脏污被一股脑儿冲刷下来,争先恐后往低洼处流。 “佳好”地势偏低,阴雨天的早上,趟过长长的污水“河”,小心避开脏兮兮的垃圾袋、碎玻璃渣,还有各种危险物品,鞋子湿透,心情也糟透。 将伞撑在角落晾晒,她坐在橱窗后面,望着连绵的雨丝发呆。 下雨天生意很差,一上午都没开单。 她打着伞去后头的美食街买了个卷饼,吃完回来,迎面撞上程晋山。 “我去送货。”短短一两个月,少年已经成为卖鱼摊的壮劳力和顶梁柱。 他弯腰卷起裤腿,神气地跺跺黑色雨靴,跟项嘉打招呼。 “嗯。”项嘉点点头,顿了顿问他,“怎么不穿雨披?” “看着雨快停了。”程晋山满不在乎地指指外面,“没多远,去去就回。” 他前脚刚走,后脚林叔就追出来。 “小程!小程!”男人抱着个雨披,因为旧伤发作,扶着疼痛的臂膀唉声叹气,“这孩子,怎么跑这么快?天气预报说要下暴雨……” 真不让人省心。 项嘉站起身:“林叔,我去吧,您帮我看会儿店。” 她趟过污水,快跑一段追上破叁轮,将雨披隔空掷给程晋山。 程晋山扭头一看是她,还有点儿高兴:“上来,带你出去兜个风!” 湿淋淋的叁轮车斗,散发着浓烈鱼腥味的红色大桶,引发剧烈颠簸的路况。 怎么看都和兜风扯不上关系。 不过,项嘉也觉得在市场里憋得闷,就没拒绝。 她爬上叁轮车,撑开自己那把旧伞,安静看着路两边经过的行人和车辆。 一切都像隔着一层,画面降帧,显得破碎又潦草。 那些令她发自内心厌恶的、恐惧的,也变得遥远,脊背难得放松。 她小口呼吸着清冽空气,肺部因寒冷而微微生疼,眼睛却亮了些。 “哎,昨天教我的那首诗,我已经背好了,你检查检查?”程晋山知道她不爱说话,却管不住自己这张嘴,总想撩拨她。 不知不觉间,昔日防备冷漠、浑身是刺的狼崽子悄然改变,显现出同龄人该有的跳脱和活泼。 自大与浅薄,也有其可爱之处。 诗挺应景—— 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 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 雨势渐渐大起来,豆大的雨点砸在伞面上,叩在帽檐上。 街面越来越寂静,显得雨声格外吵闹。 程晋山就在这喧哗的自然现象里,扯高了嗓门,大声背诵文人在一千二百多年前写下的诗句。 他的脸上沾满透明的雨水,生动明亮,和身后水桶里跃出的鲫鱼相映成趣,是这肮脏世间可贵的鲜活。 项嘉一时有些愣怔。 可这鲜活没有维持多久。 轮胎漏气,半路罢工。 说好的兜风,变成义务做好事,项嘉跳下去帮忙推车。 狂风也跟着凑热闹,伞面被吹翻,一瞬间浑身湿透,她冷得直打哆嗦,手也使不上劲儿。 程晋山骂了句街,把雨披脱下,倒出半盆水,拧干披在项嘉身上,指挥她去前头:“你骑车,我推!” 项嘉抹了把脸,手心变黄——全是不防水的粉底液。 她心道不好,连忙低下头,将脑袋缩进雨衣配套的帽子里,急匆匆往前走。 短短的几里地,漫长得像是永远走不到尽头。 把叁轮车停在大饭店后门,项嘉站在檐下避雨,程晋山进去找伙计交接。 点清货物算完账,那伙计朝项嘉瞥了眼,笑得有些油腻:“你女朋友?身材不错啊。” 雨衣是透明的,遮不住被雨水淋湿的身形。 布料紧紧贴在肌肤上,虽然胖了点儿,但该凸的凸,该翘的翘,手感一定很好。 项嘉浑身不适,面朝墙壁,双手紧攥,指尖发白。 “看你妈逼。”程晋山骤然寒了脸,不干不净地骂了一句,将外套脱下,搭在她肩膀,“你先回家,我找地方修修轮胎。” 这饭店离出租屋不远,和“佳好”恰好形成个叁角形,走路几分钟就到。 项嘉短促地应了声,将男式外套的帽子也戴上,边穿边往远处跑。 等程晋山忙完回到家,项嘉已经换好干净衣服,重新化好妆。 眼看少年脱掉湿透的t恤,光着膀子在客厅走来走去,她连忙避开视线,快步走到灶台前。 好在程晋山已经学会看人脸色,或者说,至少对她的反应敏锐了些。 被她的情绪感染,他也变得尴尬,快速找出换洗衣物,一头冲进卫生间。 春寒料峭,又淋了雨,需要做点儿热汤驱寒。 木耳泡发之后切丝,火腿和金针菇切成大小相等的小段,水滚之后,倒进去煮。 冰箱里还剩半碗鸡汤的底,一并加进去,取一点儿厚重的滋味。 不需要煮太久,淀粉水勾芡,汤汁瞬间变得黏稠。 打散的鸡蛋慢慢加入,用筷子快速搅拌,形成漂亮的蛋花。 这时候再把切成小段的内酯豆腐倒进去,白胡椒、生抽、老抽、盐、米醋调味,关火盛汤。 所有的食材都很嫩,汤水酸酸辣辣,非常开胃。 程晋山就着馒头喝了叁碗,出了一头的汗,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他抹抹嘴角:“我去市场瞅瞅。下雨天也没多少人,顺手替你看店,你就别出去了。” 狗鼻子灵,在厕所隐隐闻到血腥味,明白她来了例假。 身为大男人,吃人家的喝人家的,还让人帮忙推车,于情于理都得照顾点儿。 项嘉却不过他的好意,轻轻点点头。 她预先盛出一碗没有放白胡椒的酸汤,趁热送到隔壁,又慰问了几句。 小腹有些不舒服,什么都不想做,干脆紧锁房门,窝在床上睡觉。 梦和以往的差不多,没什么颜色,混乱无章,阴森恐怖。 无数只黑色的大手从地底伸出,牢牢抓住她的脚踝,将她往下拖。 可这一回,她没掉下去。 程晋山开门的声音,帮助她从噩梦中抽离。 项嘉拥着被子坐在床上,双目散乱,没有焦距。 “睡了吗?”少年轻轻敲门,声音又低又好听,带着点儿不好意思。 “那个……我给你买了点儿东西,起来记得喝。”说话也语焉不详。 他是闲不住的性格,在家里待了没多久,又跑出去撒欢。 项嘉披着衣服出来,看见桌子上的透明塑料袋里,装着两罐红糖。 家常豆腐 许攸宁后背的伤见好,精神也一天天好起来。 她还是害怕异性,程晋山过去送饭的时候,只敢打开一道门缝,请他把饭菜放在门口。 程晋山也不介意,客客气气地喊一声“宁宁姐”,放下饭菜,转身就走。 给许攸宁送的是清淡饭菜,由于程晋山最近学习劲头足,项嘉履行承诺,给他加餐。 加的是道辣菜——家常豆腐。 老豆腐切成大小差不多的叁角形,入油锅,小火慢煎。 这个过程需要耐心,观察着火候,用筷子小心翻动,等到两面都变成金黄,捞进盘子里待用。 五花切成细细的肉末,另倒一点儿油,大火翻炒。 红色变成白色,昭示着肉末已经炒熟,再微微煸一会儿,加郫县红油豆瓣酱、葱、姜、蒜末,炒出红油。 几块冰糖激发甜味,两勺料酒去除腥气,青椒、泡发的木耳跃入战局,快速炒至断生。 蚝油、生抽、老抽,左不过这几样,再倒半碗开水,这时,煎好的豆腐才姗姗来迟。 小火略炖一会儿,让豆腐吸饱浓郁汤汁,变得外焦里嫩,层次丰厚,便可关火装盘。 这菜适合配着薄饼吃。 卷几块豆腐、几朵木耳、两块青椒,叁两口送进嘴里,辛辣咸香,回味无穷。 吃完饭,项嘉照旧去看许攸宁。 女人气色变得红润,看见她来,迫不及待分享喜悦:“孩子开始动了……” 四个多月,慢慢显怀,也确实到了胎动的时候。 项嘉替她高兴,顺着她的意思,小心将手放在微隆的肚皮上,半天也没感觉出来什么。 “这会儿可能睡着了吧……”许攸宁低头看着小腹,表情有期待,也有担忧。 “哪怕为了孩子,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按时吃饭。”项嘉适时劝她。 许攸宁缓缓点头。 有了新的寄托,她强提起精神,保持规律作息,白天也在屋子里四处活动活动。 是优等生,也是家庭主妇中的满级选手,她的厨艺不亚于项嘉,隔叁差五回送两样美食。 程晋山吃得满嘴流油,被项嘉赶出去锻炼身体。 跑出几里地,回来的时候,又提了几十串烧烤。 项嘉恨铁不成钢,一边吃羊肉串,一边数落他。 “自从过来,你胖了多少斤?”她用挑剔的目光打量他。 少年风卷残云般啃完两只鸡翅,又抓了串韭菜,昔日棱角分明的脸多了些肉,胳膊也结实不少。 平心而论,仗着个头高的优势,还在标准线左右徘徊。 “……十斤。”程晋山有些心虚,旋即又硬气地挺了挺腰板,“我还长高叁厘米呢!” “不能再胖了。”吃完烧烤,项嘉监督他站在墙角背书,站够半个小时才放人。 睡到半夜,唐梨提前回来,不进自己家,偷偷摸摸敲项嘉的门。 她敲两下,轻轻唤几声,像女鬼还魂,把程晋山惊出一身白毛汗。 “你他妈眼瞎,不认识自家的门?”程晋山毫无怜香惜玉的意思,拽开门就粗声粗气吼人。 看清女孩子的模样,满肚子的起床气强行压下。 唐梨实在是惨。 披头散发,衬衣领口被扯烂,脖子上留有鲜明掐痕。 脸上全是干涸的泪痕,双手抱肩,一直打哆嗦,冲着他微微摇头,请求他噤声。 这意思是不想吵醒许攸宁,更不想吓到她。 程晋山黑着脸把人放进门。 项嘉闻声起来,往脸上胡乱抹了把粉底液,轻声问她:“怎么了?” 唐梨扑到她怀里,边哭边骂,倒出满肚子的委屈。 怪不得点名要她一个实习生跟着出差。 原来是看她漂亮,想让她陪陪难缠的客户。 酒里下了药,唐梨迷迷糊糊睡醒,看见挺着啤酒肚的大老板已经脱得只剩裤衩,当即一个激灵,大声呼救。 脖子被肥壮的咸猪手掐住,快要窒息的时候,她咬咬牙,抓住床头花瓶,给大老板开了瓢。 逃离魔掌,连一刻都不敢停留,拎着行李箱就奔赴高铁站,整整哭了一路。 不谙世事的少女,怀着一腔孤勇,想要凭自己本事照顾重要的人,却不知道人心险恶。 初出茅庐,就碰得头破血流。 “要报警吗?”项嘉找出干净衣服给她换上,又往颈间抹了些活血化瘀的伤药,镇定发问。 唐梨被她的情绪感染,渐渐冷静下来,摇摇头:“不报。” 报警就会把事情闹大,又要取证,又要诉讼,她没有精力,也不敢拿许攸宁的安危冒险。 虽然不报警,唐梨也不想吃这个哑巴亏。 她收买酒店保安,调出当晚监控,要求公司赔偿自己一个月工资,并支付一定数额的精神损失费。 那位大老板有妻有子,社会名望不低,不想把事情闹大,只能同意私了。 唐梨拿到钱,给许攸宁买了不少营养品,嘱托项嘉转交,自己却不敢露面。 她常常用耳朵紧贴墙壁,捕捉许攸宁发出的细微声响,猜测对方在做什么,一会儿担心一会儿欣慰。 程晋山皱眉观察她的一举一动,背地里和项嘉吐槽:“好怪。” 项嘉看他一眼,指指水池。 他自发自觉地走过去刷筷子洗碗,嘴里继续告状:“她吃得也不少。” 那意思是,凭什么只约束他一个人。 家里多了双筷子,饭菜又要加量。 趁着天黑,项嘉打算带许攸宁去不远处的小公园走走,担心家里两个人掐起来,交待程晋山:“自己选题,用英语写一篇小作文,我回来检查。” 程晋山觉得这个要求是在刁难他,又敢怒不敢言,非常不高兴地拿出作业本。 她们前脚刚走,唐梨后脚就按捺不住,偷偷溜回家里。 程晋山咬着笔杆发了半天的呆,好奇心上来,蹑手蹑脚跟过去,推开没有关严的门缝。 隔壁是一样的户型布局。 扎着高马尾的少女站在卫生间,踮起脚尖碰触挂在那儿晾晒的一条睡裙。 白嫩的手将裙摆轻轻捧起,她无限痴迷地将脸贴上去,深深嗅闻布料上残留的气息。 程晋山吃惊地睁大凤目。 等到项嘉回来,他顾不上保持安全距离,追进厕所跟她说悄悄话:“真的好怪……” 项嘉无奈地仰头看向少年困惑的眉眼。 还没开窍呢,跟他说不明白。 “少管闲事。”她低声告诫他,“管好你自己。” 程晋山满头雾水。 睡到半夜,他忽然醍醐灌顶,翻身坐起,叫了句:“卧槽!” 青团 程晋山洞察天机,向项嘉求证真假。 项嘉买了很多金纸,借用沙发一角,双手灵活地折着金元宝。 闻言,她很给面子地掀了掀眼皮:“不然呢?你以为她们是什么关系?” “不是……不是学姐学妹吗?”程晋山蹲在她身边,眉头紧锁。 很显然,悟出的真相超出他的认知范围。 “单纯的学姐学妹,能做到这地步吗?”带着怀孕的女人逃到这么个破破烂烂的小地方,隐姓埋名,吃苦受罪,就算险些被人迷奸,都没有吐露过半句抱怨。 除了情根深种,没有别的解释。 “那……宁宁姐知道吗?”程晋山在老家的时候,也见过小青年勾肩搭背,却没见过活的拉拉。 大概女人所受束缚太多,能够挣脱世俗舆论,不顾旁人看法,光明正大走在一起的,少之又少。 “可能知道,也可能不知道。”项嘉见他闲着,指指篮子里的金纸,教他做手工。 等她离开人世,他如果有良心,逢年过节烧几个金元宝,也算没有白认识一场。 “我会折。”程晋山生怕她小瞧自己,拿起一张纸,叁两下折出个雏形。 也是吃饱了撑的,他为邻居操起心来:“宁宁姐大着肚子,婚也没离,以后麻烦还多着呢!唐梨一个小丫头片子,能扛多久?” 谁也不知道。 几天过后,唐梨颈间的伤痕终于彻底消失。 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精神抖擞地回到家里,从此开始早上出门找工作、晚上回家编瞎话的规律生活。 许攸宁似乎有所察觉,却没有拆穿唐梨拙劣的谎言。 她在网上找了个翻译的兼职,趁唐梨不在家的时候偷偷工作。 编辑不大厚道,给的时间很紧,翻译的又是晦涩艰深的学术论文,几天下来,许攸宁肚子就有些疼。 项嘉偶然发现,无法坐视不理,分走几十页论文,上班的时候摸鱼替她翻译。 程晋山过来串门,眯着眼瞪了半天,只认识几个简单的单词,看项嘉的眼神多了几分崇拜。 赶在截稿日期交差,许攸宁见她翻译得又快又准确,脸上浮现出探究之色。 女人欲言又止,半晌方道:“项嘉,你……你是不是也经历过不好的事?” 受教育水平不亚于她,却屈才在菜市场做一个普通的售货员。 懂得如何处理皮肉伤,抗拒与异性接触,穿着偏保守,不愿裸露过多肌肤…… 这么多巧合撞在一起,项嘉是不是……也被男人家暴过呢? 甚至于,这个名字,这套身份,是真的吗? 项嘉的表情骤然变冷。 她一言不发,垂着眼看向香薰蜡烛摇曳的火光。 许攸宁自悔失言,讷讷道歉:“对不起,如果冒犯了你,我很抱歉……” 不是人人都愿意把血淋淋的伤疤揭开。 事实上,有些脓疮太可怕太致命,别说清理,就连轻轻碰触,都会令人痛不欲生。 转眼到了清明。 大早上,项嘉买了一大把新鲜艾草,打算做十几只青团。 将新鲜的叶子摘下,放在滚水中煮两分钟,去除涩味的同时,也能保持叶片翠绿。 加点儿白开水,用榨汁机打碎,如果想要卖相好,可以只取青汁,可项嘉喜欢微微苦涩的滋味,因此保留了些许叶泥。 适量糯米粉与艾草汁和在一起,加两勺猪油,揉成光滑的面团,分成大小相等的小剂子。 馅料有甜有咸,程晋山昨天晚上从市场捎回来一袋红豆沙,几只咸鸭蛋,还点名要吃黑芝麻馅。 红豆沙是现成的,手心抹一点油,搓成小小的圆球。 黑芝麻需要用小火炒熟,蒜臼捣碎,和猪油、白糖一起搅拌均匀,分成同样大小的圆球。 剥出咸鸭蛋黄,和肉松、色拉混合在一起,同样搓球。 多余的蛋白,留给程晋山夹馒头吃。 青色的面团很软,用手压扁,边缘捏薄,将馅料裹进去,一点一点包严实,外面再抹层油。 滚水上锅,蒸足十分钟,稍微焖一会儿,翠绿色变为深绿色,鲜艳欲滴。 用保鲜膜裹好,存放两叁天都没有问题。 只有一样,不可加热,吃的就是这一味冷糯绵甜。 项嘉不允许程晋山囫囵吞枣,教他小口小口细细品尝。 程晋山满脸不耐,吃到香甜的黑芝麻,唇角又不受控制地微微往上翘。 吃过早饭,他提着包好的青团,往隔壁和虞雅家送。 项嘉则拎着装满金元宝和纸钱的篮子,慢慢走向市场。 天色渐黑,来不及回老家上坟的人们不约而同地来到十字路口,点燃纸钱,寄托哀思。 项嘉的眼睛被滚滚烟雾熏红,找了块没人的角落,将纸钱堆在破铁盆里。 明亮的火苗蹿起,她不断往里添纸钱和金元宝,口中喃喃道:“奶奶,您在下面过得好吗?再过两个月,我就过去和您团聚……” 程晋山追过来,不知怎么从那么多人里一眼认出项嘉。 她穿着灰扑扑的宽大外套,头发毛毛躁躁地披在肩上,脑袋低垂,时不时抬手揉一揉眼睛。 这是……哭了? 程晋山从没见过项嘉哭,倒是挨过她不少教训。 这会儿,他被她柔弱的一面唬得不知所措,呆愣愣地站在距离她两叁米的地方,不敢上前。 她在跟过世的亲人说话吗? 程晋山不太能共情。 他爹是个烂赌鬼,把家产全赔了进去,还附赠五根手指。 寒冬夜喝多了酒,一脚跌进臭水沟,被人捞出来的时候,臭气熏天,冻成人棍。 他那时候才六岁,他妈年轻漂亮,没道理为那么个上不得台面的货色守寡。 新找的男人是村里的万元户,盖得起气派的小别墅,却不肯替别人养儿子。 心不狠,站不稳。 他妈也算女中豪杰,狠狠心撇下他,风风光光嫁过去,从那以后,再没回来看过他一眼。 家里唯一的破房子给了叔叔,他也就凑合着在叔叔家混口饭。 吃不饱,但也饿不死。 磕磕绊绊上到初二,婶婶忍无可忍,说话夹枪带棒,嫌弃他只进不出。 程晋山那时候自尊心强,嘴里说着上学没用,不如趁早进社会赚钱,再也不肯踏进学校,背地里却跑到野地嚎了大半天。 嚎什么呢? 没爹疼没娘爱,也只能埋怨老天无眼,命运不公。 所以,他没有任何挂念的人。 就算折了金元宝,也不知道该烧给谁。 站在那里守了项嘉半个小时,程晋山一直没敢上前打扰。 少年穿着花里胡哨的皮衣,破洞牛仔裤,站得双腿发麻,轻轻跺了跺脚,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尖锐的叫嚷。 “毛子!毛子!毛子是你吗?”形容枯槁的中年妇女扑上来,一把搂住他,情绪激动地边哭边喊,“你回来看爸妈了是不是?我的儿啊!妈想死你了啊!” 程晋山傻呆呆地回过头:“大婶,你认错人了吧?” 女人看清他的脸,表情从惊喜到绝望,手脚发软,跪倒在地,手里捏着的纸钱也撒了一地。 “为什么不是毛子……儿啊,你怎么这么狠心,都不回来看看妈……呜呜呜……” 项嘉闻声回头,收了收情绪,走过来扶起女人,叫了声:“林婶。” 凉拌香椿芽 几个人借干果铺子里面的储物间说话。 林叔忙完手头的活,急匆匆赶来,看见林婶紧紧拽着程晋山不撒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眉心拧得更紧。 他蹲在地上,抖着手点燃一支烟,哆嗦着叼在嘴里,半晌方哑声替程晋山解围:“秀枝,别哭了,他不是毛子,身上的衣服和鞋子,是我给的。” 年过五十的男人竭力控制着情绪,吞云吐雾间,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毛子……走了两叁年,说不定已经投胎去别家了……咱们老两口也得朝前看……” “过不去!我心里过不去!”林婶提高嗓门,哭得更伤心,不住捶打自己胸口,又扑上来打他,“要不是我们只顾着做生意,从来不管他,他怎么会被人拐带着走上邪路?都怪我,都怪你!” 程晋山呆愣愣地听着,将支离破碎的话语排列组合,勉强拼凑出背后真相。 正值叛逆期的少年,天不怕地不怕,又缺少父母管束,在小混混的引荐下,高高兴兴认了位江湖大哥。 大哥有钱有业,还有日抛的漂亮女人,实在是他的人生理想,值得他肝脑涂地,舍生忘死。 没满十八岁的男孩子还不明白,生死并非轻飘飘的两个字,道上风光,除了真本事,还需运气加持。 很显然,他的运气并不好。 接了大哥的重托,斗志昂扬地带一伙兄弟上街和仇家血拼,稀里糊涂挨了一闷棍,当时就头破血流,口吐白沫。 自家兄弟和对方仇敌见势不好,一哄而散,林叔和林婶闻讯赶来,孩子已经有出气没进气。 在重症监护室苦熬了半个月,把家产熬干熬尽,一句遗言都来不及说,走得荒唐又潦草。 说不清当时是谁下的死手,又都是未成年,归根结底就是笔糊涂账。 程晋山听得胆战心惊。 若是早几年运气再背些,或是执迷不悟,在那条道上越走越黑,眼前这血淋淋的例子,说不定也是他的结局。 幸好……他已经打算走正道。 他又看了眼项嘉。 凡事总有不如意的地方。 如果……早点遇到她多好? 如果……他没杀人多好? 林叔一声不吭地任由妻子发泄情绪,等她脱了力,伏在他肩上哭,这才嘶声道:“你说得对,是我没有教育好他。” 他看向程晋山,又似乎在越过他,看向另一个少年,目光令人心碎:“要是他还好好活着,就算考不上大学,像小程一样跟着我卖鱼进货,至少能混个温饱……” 可惜,人生没有重头再来的机会。 程晋山终于明白,林叔对他超出寻常的信任和优待,背后藏着这么层悲痛的隐情。 他倒不介意做人替身,只是觉得唏嘘。 项嘉一直扮演安静的看客,等老两口情绪渐渐平复,竟然开口,说了句出人意料的话。 她说:“程晋山爸妈没得早,也挺可怜。您二位要是不嫌弃,认他当干儿子,让他给你们养老送终怎么样?” 程晋山睁圆了眼睛——她怎么知道他没爸妈?! 看见项嘉眼神微微闪烁,他瞬间明白过来——她不过是随口胡诌。 却正好押中真相。 林婶眼睛一亮,抓住救命稻草,热切地看向程晋山,越看越觉得他像自己儿子:“真像……眉毛像……鼻子也像……原来你就是小程啊,最近总听老林夸你踏实能干……” 林叔也掩不住心动,又要端着身为长辈的威严,沉吟片刻,问道:“小程,你愿意吗?” 程晋山被这一连串意外砸懵,没什么主见地看着项嘉,征求她的意见。 他本能地信服她,觉得她不会做伤害自己的事。 项嘉迎着他的目光,轻轻点头。 他忽然惊觉,她的眼睛很大很美,眼尾微微上翘,瞳仁却漆黑无光,好像能把别人的魂魄给吸进去。 他鬼使神差地跟着点头,干巴巴地叫了两句:“干爸、干妈。” 将情绪激动的老两口送回家,他一个人走在回去的路上,越想越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林叔林婶都是本分老实的人,认他们当爸妈当然很好。 说句贪心的话,等到他们百年之后,他也有家业可以继承,少奋斗多少年呢! 可这一切,是不是太顺利了点儿? 他回到家,在卧室门口来回绕了几圈,忍不住抬手敲门:“项嘉,你睡着了吗?” 屋子里没有亮灯,却有很细很轻的“嗡嗡”声传来。 程晋山下意识竖着耳朵,辨别那是什么动静。 声音很快消失,停了几秒钟,女人的声音才迟迟响起,带着令他陌生的颤音:“怎么了?” 总觉得她的嗓子湿漉漉的,带着水意,和白日里的平静淡漠截然不同。 程晋山愣了愣神,这才说出心中疑问:“我有点儿不明白,先开始哭成那样,后来怎么就收我做干儿子了呢?你说到了明天早上,林叔林婶会不会后悔,觉得我是图他们家家产?” “那你就好好表现。”项嘉的态度不大耐烦,好像觉得他问的是彻头彻尾的蠢话,“就算现在是一时冲动,你用真心换真心,总有打动他们的时候。” 也有道理。 程晋山忐忑又激动地回去睡觉。 朦朦胧胧间,“嗡嗡”声又响起,像讨厌的苍蝇。 他烦躁地抬手在虚空中挥了两下,被浓重的困意裹挟,很快发出规律的鼾声。 清明节过去,香椿树长出红红绿绿的嫩芽,散发出特有的香气。 项嘉买了两小把,将老根切掉,放进滚水中焯烫十几秒,去除涩味。 滚水里滴几滴食用油,香椿芽更加翠绿,不易变色。 捞出来泡冷水,控干水分,切成一厘米左右的小段,加一小勺食盐,腌渍片刻。 热油爆香蒜末和干辣椒,“呲啦啦”浇在香椿芽上,拌一拌,就是道爽脆可口的时令凉菜。 程晋山最近格外有干劲儿。 一大早就去批发市场进货,白天甩开膀子杀鱼剁块,往相熟的几家饭店送货,不忙的时候还要帮林婶买药,陪她去医院看病。 吃过晚饭,坐在茶几前学够两个小时,再出门快跑五公里,连手机都没空玩。 忙得像枚陀螺,反而越来越精神,整个人容光焕发,仿佛脱胎换骨。 初一的课程学得差不多,开始接触初二内容。 项嘉不怎么指导他具体的课程,更注重教授学习方法和记忆窍门,又提前交待他:“林叔家应该有现成的高中课本,你到时候记得找出来自学。” “急什么?”程晋山有些莫名其妙,“初中课程学完,怎么也要半年。” 项嘉没有接话。 她等不到那时候。 天气渐渐暖和,程晋山和市场里几个半大小子混熟,说好要去附近的山里春游。 “一起去,我找人替你看摊。”他盛情邀请项嘉。 “我不想去。”项嘉第一反应是拒绝。 “开了好多槐花,满山都是白色,好看得很,咱们搂点儿回来蒸。”程晋山叁句话不离吃的,“你会蒸槐花不?” 闻言,项嘉有些犹豫。 眼看到了解脱的时候,是该好好看一看春色。 “会蒸。”她轻声答。 程晋山觉得她性子太闷,很想带她一起活动活动,又道:“知道你不喜欢接近男的,我提前跟他们打好招呼,让他们别招惹你。” 他拍胸脯保证:“不管去哪儿,都带着你,成不成?” 项嘉终于点头。 烧烤 春游和露营、烧烤是标配。 负责组织聚会的小青年神通广大,借来面包车,租好帐篷和烧烤架,几个人在市场批发了大包大包腌制好的肉串蔬菜,将后备箱装得满满当当。 程晋山和众人说好,将宽敞的副驾驶位置留给项嘉,自己挤在车后座,和半麻袋木炭紧紧挨在一起。 男孩子们天南海北聊得热闹,项嘉将太阳帽的宽檐往下压了压,闭目养神。 不多时,聊天的声音小了些。 程晋山收回竖在唇边的手指,有些兴奋地欣赏窗外景色。 自打来到这城市,头一回出来玩。 面包车像一枚火力全开的子弹,快速冲出城中村,沿着新修好的康庄大道往北直行,不过二十分钟,就穿进山里。 这山的名字简单粗暴,就叫槐花山。 漫山遍野深绿浅绿的颜色,被盛放的白色花串压住风头,沦为背景板。 程晋山摇下半扇车窗。 温暖的风携着清甜花香兜头撞进来,令人精神一振。 山路崎岖颠簸,项嘉将帽子摘下,坐直身体。 “快到了。”程晋山怕她晕车,递上卷果丹皮。 项嘉轻轻“嗯”了一声。 面包车在半山腰的一块平地缓缓停下。 男孩子们一跃而起,有人搭帐篷,有人支架子,还有人你追我赶地瞎闹,气氛瞬间活跃起来。 程晋山拎着木炭袋子走到烧烤架前,问项嘉:“倒多少?” 项嘉指点着他在炉子里均匀铺满一层,点燃炭火,将铁丝网扣好。 程晋山弄了一手的灰,自己还不知道,往脸上一抹,秒变花猫。 听到朋友们的笑声,他才反应过来,用手臂蹭了蹭,越蹭越黑。 拎着瓶矿泉水递给项嘉,他道:“搭把手,我洗个脸。” 还知道捏着瓶口的部分,好让项嘉有地方抓握。 项嘉握着瓶身接过去,细细的水流倾倒在他宽大的手掌间。 少年弯腰低头,掬着水扑到脸上,略有些宽大的领口松垂,从她的角度,正好能看见结实有力的胸膛。 还有……两颗微微隆起的小尖尖若隐若现。 真奇怪,明明是麦色的皮肤,那里竟然是粉色。 项嘉心里一跳,忙不迭将目光转到别处,一不留神倒得多了些。 程晋山没接住,溅了一脚的水。 “哎!”他想发脾气,见她紧紧抿着嘴唇,也不好小题大做,凑合着又搓了两下,撩起t恤下摆擦脸。 跑步初见成效,腹肌和腰线又变清晰。 他算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稍一用力,肌肉就隆起来,配合着纤毫毕现的青筋,挥洒出青春蓬勃的荷尔蒙。 炭火渐渐变旺,项嘉往铁丝网上刷了一层油,抓了把串好的五花肉。 肉串被预处理过,已经腌制入味,裹满油脂,只需勤快翻动。 没多久,肥肉便缩小一圈,边缘微微发黄。 融化的荤油构成天然屏障,是肉串外焦里嫩的秘诀。 撒一把细细的食盐,一把孜然,项嘉望向围坐在野餐垫上打牌的众人:“吃不吃辣?” “吃!”众人异口同声。 有嘴甜的奉承:“都说项嘉姐厨艺好,今天可算有口福了!” 还有人开玩笑:“项嘉姐考不考虑姐弟恋?我们哥几个都单着呢!” 项嘉轻轻摇摇头,没有将玩笑话放在心上。 程晋山却莫名觉得有些不爽。 将烤好的肉串端过去的时候,他再一次提醒他们注意分寸。 玩得好的男孩子趁项嘉不注意,将话题转到他身上:“这么紧张干嘛?我看想搞姐弟恋的是你吧?” 几个人哄笑成一团,程晋山愣了愣,急急否认:“搞你大爷,滚蛋!” 骂归骂,中了邪似的,心开始瞎几把乱跳。 烤羊肉串、烤脆骨、烤鸡柳、烤鸡翅、骨肉相连…… 烧烤与其它烹饪方法不同,多了种烟熏火燎的独特滋味,重火候重层次,不同的人烤出的味道全然不同。 都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项嘉烤的速度,赶不上几个男孩子吃的速度。 很快,程晋山就看不过去,将肉串接过:“你也吃点儿,我来。” 他手忙脚乱,炙出一身汗水,烤得黑黑黄黄,又焦又苦。 烤过了劲儿问题也不大,用刀刃将糊掉的部分刮掉,照样丢给朋友们吃。 好不容易拣出串看得过去的,连忙献宝般递给项嘉:“尝尝我的手艺。” 项嘉秀秀气气地吃着,拿出几串蔬菜,站在他旁边继续忙活。 烤土豆、烤豆角、烤韭菜、烤玉米,还有一加热就散发出甜味的奶香小馒头…… 素菜比大鱼大肉更受欢迎。 吃得差不多,项嘉独自一人去不远处的溪边透气。 程晋山钻进帐篷,看见里面叁个人鬼鬼祟祟,正打算藏手机,连忙大喝一声:“在看什么?!” 他挤到他们中间凑热闹,催促他们分享。 屏幕解锁,两个没穿衣服的男女正在激战。 程晋山脑子“嗡”的一声。 在老家的时候,网吧也有人看这个。 小发廊的姐姐们,更将床上的这档子事当做家常便饭,时不时来个现场直播。 当时他只觉得脏,一眼都不愿多看。 可这会儿……项嘉就在附近,他们竟然这么大胆,实在出乎他的意料。 “快……快关掉!”程晋山从喉咙眼里憋出一句话,“要看回家看!” 万一被项嘉撞见,她该怎么看他? 一人笑道:“急什么,这可是我花钱从外网下的,特别具有观赏性!” 另一人点头:“就是,就是,程哥你看标题——水电工x贤惠人妻,多带劲儿!” 程晋山的脸一寸寸变红,这把邪火一直烧到耳朵根。 “没意思,你们自己看去吧!”他从帐篷里跳出,叁步并作两步去追项嘉。 项嘉正看着湍急的溪水出神。 要是直接跳下去,就算淹不死,也会被冲到下游的岩石上,撞得头破血流吧? 正想着,一个高瘦的身形从身边越过,“噗通”跳进去。 她吓了一跳,正打算呼救,看清楚那人的脸,转惊作怒:“程晋山,你干什么?” 程晋山水性好,扎了个猛子,好半天才钻出来。 他把还有些冰凉的水用力往脸上泼,直到体温恢复正常,这才顶着满头满脸的水珠看向项嘉。 “出了一身的汗,冲个澡。”语气吊儿郎当,动作也随性至极。 他弓着腰将轻薄的t恤脱掉,露出线条漂亮的上半身。 项嘉下意识后退一步。 呼吸有些不畅,却很难将眼睛从他身上移开。 她知道——这与心动无关。 是她不定时作乱的发情期,又一次到来。 蒸槐花 项嘉背过身,坐在草地上。 平静无波的表情有些崩裂,她下意识抓住冒出个尖尖的小草,薅了一把上来。 都说叁十如狼四十如虎,或许是到了年纪,发情期一次比一次漫长又难捱。 这其中,尤以春天最为猛烈。 她还记得去年这时候,她才刚刚适应正常社会。 为了对抗强烈的欲望,维持摇摇欲坠的理智,不得不…… 每天塞着玩具上班。 她很敏感,却擅长忍耐。 平时设定的是最低档位,声音轻微,隔着两层布料,察觉不出什么,也能做好表情管理。 等到没有客人的时候,她就走进厕所最里面的隔间,加大功率取悦自己,仓促地满足生理需求。 下班时,土气却实用的手提包里,总装着好几条湿透的内裤。 到了夜里,必然变本加厉。 她变着花样折腾打心眼里厌恶的身体,直到筋疲力竭,才能达到短暂和解,狼狈地昏睡过去。 最可怕的是,在这个特殊的阶段里,对异性的抗拒变得松懈,她有时甚至渴望年轻火热的身躯,病态地怀念被暴力占有和完全主宰的瞬间。 可贤者时刻过去,思想变得清明,她又耻于这种妥协,想起无数任人宰割的往昔,恨不得立刻奔赴死亡,求得永远的宁静。 一来二去,构成恶性循环。 程晋山在水里快活地扑腾着,请她帮忙拿换洗衣物。 项嘉跌跌撞撞走回营地,腿间已有轻微的湿意。 t恤、长裤,还有……男式平角内裤。 挺基础的款式,裤裆处却印了只长着耳朵的小兽。 画功拙劣,分不出是狼是狗。 她将内裤包进t恤里,又用塑料袋装起来,像提着什么脏东西,低垂着眼睛递给程晋山。 视线下移,看见他松松垮垮的裤腰,自然也看见小腹上已经痊愈的伤痕。 像一条小蛇,歪歪扭扭地探出个脑袋,好奇打量着她。 项嘉不敢再多看,扭头回避。 没多久,程晋山换好衣服,和她一起走向槐花林。 乡下长大的孩子,爬树是基本技能,他挑了棵最大最粗的,身手灵活地攀上去。 拽一把将开未开的槐花,吹两下直接塞进嘴里。 “挺甜。”程晋山点头肯定。 “当心刺。”项嘉在树下仰着头提醒。 “小瞧我?”程晋山笑了声,折一根带分杈的结实树枝当工具,叁两下搂掉好几串。 鲜嫩水灵的白色花串悠悠落地,项嘉弯腰捡拾。 两个人分工合作,没多久就满载而归。 “够蒸好几盘的吧?”程晋山探头看她手里的塑料袋,一不留神走得近了些。 项嘉比往常反应更大,恨不得跳出几步远,防备地瞪了他一眼。 程晋山知道她的怪脾气,摸摸鼻子,不但没有计较,还后退半步。 “要不咱再摘点儿,放冰箱里冻着?”他积极献言献策,“配着肉馅,能包饺子不能?” “……可以包包子。”项嘉轻声回答。 程晋山仿佛有使不完的精力,得了这一句,又呼朋引伴去搂。 回到家,他不等她发话,就主动奔到水池边清洗槐花。 整整洗了两大盆,一大半过热水焯烫,挤干净水分,放凉之后冻进冰箱。 剩下的一小半,倒入少许食用油,加入面粉搅拌。 等到每朵槐花都沾上面粉,粒粒分明之后,滚水上锅蒸足八分钟,倒进不锈钢小盆里拌开。 盐、白糖、蒜泥、生抽、老抽、香油,调好料汁倒进去,再浇一点儿爆过花椒的油。 拌匀之后,香软细腻,蒜香浓烈。 喜欢吃辣,还可以淋两勺辣椒油。 项嘉满身都是清新的花香。 深夜,她洗过澡,开始自渎。 多种工具轮番上阵。 前两次还算顺利,到第叁场,阈值拔高,神经绷得太紧太久,快乐变成折磨。 项嘉难受地流了会儿眼泪,将就着睡过去,梦里也被吊在悬崖半空,上不去下不来,不得安生。 一大早,她顶着两个货真价实的黑眼圈醒来。 没精打采地推开卧室门,好死不死看见程晋山睡得四仰八叉。 薄被子被他踢到一边,光着膀子露着腿,浑身上下只剩一条内裤。 就是昨天她拿给他的那一条。 见他睡得香,项嘉没忍住,往不该看的地方看去。 有个说法叫“大平小凸”——意思是尺寸越大,穿上衣服越是不显山不露水。 乍一看确实挺平。 可没过多久,晨间的生理反应上来,那里肉眼可见地膨胀、变大,拱出好长一条。 内裤上的小兽跟着精神,抻展每一根筋骨,变成凶神恶煞的狼。 项嘉夹了夹腿。 程晋山不知在做什么美梦,口水都流出来,伸手抓抓肚皮,又揉揉裤裆。 那东西跟着摇头晃脑,眼看就要冒出松紧带。 项嘉艰难地想起“非礼勿视”的道理,逃进卫生间。 她夜夜荒唐,白天却变得更加不近人情,经常阴着脸,话越来越少。 与此同时,程晋山也变得古怪。 他要来那段据说是珍藏版的小电影,偷偷摸摸看了几遍。 女优身材很好,视频的性张力也很足,可他还是悟不出别人所说的销魂滋味。 他撇撇嘴,有些嫌弃:“叫得也太假了,一听就不是真的爽……” 腰身也太窄,细胳膊细腿,万一收不住力道,折腾骨折怎么办? 还是项嘉那样胖点儿的好…… 不对,他怎么会想到她?! 程晋山心里一惊,再回到家,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便生出不自在。 想想刚认识的时候,他把她按在楼道里,贴得那么近,光线又那么暗。 当时只顾着逃命,没生什么邪心。 如果他把她给…… 给这样那样,她都没地方哭去。 幸好他没有坏到根子上。 可别的坏人,不见得会像他一样心慈手软。 于是,程晋山放弃和狐朋狗友们的下班聚会,也放弃无忧无虑的撒欢时光,每天晚上按时送项嘉回去。 吃完饭,做好功课,他也不像以前那么多话,而是早早洗漱睡觉。 他拒绝承认自己对项嘉生出的那一点点别样心思。 一定是躁动的青春期在作祟。 一定是。 可麻烦还没完。 他的睡眠开始出现问题。 总有“嗡嗡”的噪音传来,有时很细很轻,有时又像响在耳边,不断扰人清梦。 程晋山很确定这不是幻听。 但询问项嘉时,对方又一脸茫然,咬定他在胡言乱语。 又一个辗转反侧的夜晚过去,程晋山忍无可忍,推说拉肚子,向林叔请了一天假。 项嘉刚出门,他就翻身坐起,拿出五块钱买来的塑料苍蝇拍—— 不管是苍蝇、蜜蜂,还是没见过的怪虫。 他今天一定要把那玩意儿捉拿归案。 腌笃鲜 程晋山推开卧室门。 项嘉关门的时候多,开门的时候少。 可他几个月前闯进去搜查过,对房间布局仍有印象。 还是那张一米五的床,被子整整齐齐迭好,套着素色枕套的枕头搭在上面。 头顶上方悬着几个吊柜,左侧放衣物帽子,右侧放毛毯棉被。 总共就那么几件,一览无余。 说起来,项嘉真不像个正常女人。 每个季节最多两叁套换洗衣物,一双帆布鞋穿到破还舍不得丢,从来不戴任何首饰。 程晋山踩着凳子爬上去,把柜子翻了个遍,还是没找到怪声的来源。 害怕项嘉骂他,他还记得恢复原位,消灭证据。 床底下也没有。 弄了一头一脸的土,程晋山打了个响亮的喷嚏,一屁股坐在床上。 他好几个月没睡床,这会儿还有点想念。 沙发太软,又不够长,怎么躺都不舒服,一不小心还会滚到地上。 心虚地朝门外瞥了眼,程晋山甩掉拖鞋,打算借这里睡个回笼觉。 他伸了个懒腰,手指不慎碰到床头板,发出“咚”的一声。 有回音。 里面是空的。 程晋山瞬间来了精神。 趴在那儿摸索了大半天,终于发现天机。 他伸长手臂,捞出第一个盒子。 “操!”程晋山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红票票。 一张、十张……足足一百张。 他嘟囔着:“这么会攒钱,还骗我说没钱……” 说话间,心里甚至泛出一丝丝遗憾—— 要是时光倒流,回到刚认识那天晚上该多好。 他劫光她的小金库,秒变万元户。 可现在太熟,已经不方便下手。 程晋山唉声叹气。 他将沉甸甸的人民币塞进裤兜里,感受了下厚度,传递了点体温,过了好久才依依不舍地放回去。 第二个盒子大一些。 入手更沉,一晃还“哗啦哗啦”响。 程晋山找到开盲盒的快乐,念叨了句:“该不会是传家宝吧?” 指甲用力一抠,盒子应声而开。 造型各异的玩具滚了一床。 最小的有鸽子蛋大,连着长长的线路和小型遥控器,呈现出暧昧的玫红色。 中等大小的是几个造型各异的圆球,有海豚、小鸟,还有小恶魔,材质很软,颜色粉粉嫩嫩,其中一个还有些眼熟。 型号最大的有叁个,形状和成年男人胯下那东西大同小异,程晋山再愣,也猜得出它们的功能。 小麦色的俊脸火辣辣地烧起来。 “怎……怎么用这种东西……”他手忙脚乱地将玩具捡回去,一不留神按到开关—— 强劲的“嗡嗡”声响起。 真相大白,可他宁愿没有发现这一切。 虽然看过几部小电影,也近距离听过现场直播,骨子里还是保有一定耻感,不好意思将被窝里的事摊到台面上讲。 最重要的是,项嘉看起来那么正经,那么沉闷,为什么会天天晚上玩这个? 程晋山自觉知晓不得了的秘密,将盒子放回去,发了半天的呆。 一想起到了深夜,她隔着薄薄一扇门板偷偷纾解,偶尔还强装镇定答他的话,他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他没有异性朋友,又憋不住满肚子的疑问,吃过泡面,跑到隔壁向唐梨请教。 “那什么……你们女人也会有很想要的时候吗?” 在他的固有认知里,男人常常精虫上脑。 他们要么谈朋友,要么出去嫖,总有办法解决生理需求。 而女人则扮演被动的一方,虚情假意地迎合对方,换取实打实的好处。 唐梨不清楚来龙去脉,险些将他当做猥琐男暴打一顿。 程晋山捂着脑袋,吞吞吐吐地编出“一个朋友”。 女孩子大大翻了个白眼:“大惊小怪,女人也是人,为什么不能有欲望?我也有好几个小玩具。” 等许攸宁睡着,一边欣赏她的脸,一边夹被子,不知道有多刺激。 “可是……可是她说她不打算结婚啊。”程晋山说出真正困惑的地方。 不打算结婚,等于不想要男人,自然也等于对那档子事不感兴趣。 唐梨对他的等式提出质疑:“不打算结婚,也可以用玩具,可以找鸭子,你的思想怎么这么老土?” 她给他科普男朋友、鸭子、炮友的区别和共通性,将新世界的大门彻底推开。 程晋山消化了好半天,得出个神级结论—— “你说项嘉可能会出去找男人?” 他大惊失色。 “什么?项嘉姐?你说的朋友是项嘉姐?”唐梨眨了眨眼睛,看出点儿什么,忍不住笑出声。 “程晋山,你该不会对项嘉姐有意思吧?” 程晋山犹如被她踩到尾巴,猛然跳起,极力否认:“我没有!别瞎说!” 既然秘密败露,他破罐破摔,不断找理由否定刚才的结论:“不可能,项嘉很讨厌男人,稍微碰她一下,就要扇人巴掌。” “你确定不是讨厌你?”唐梨看热闹不嫌事大,在旁边危言耸听。 “讨厌乡巴佬,讨厌丑矬穷。女人都看脸,没准换个社会精英,她就不反感了呢!” 程晋山皱起剑眉,耷拉凤目,思索了很久。 也不是没道理。 那么,如果按唐梨所说,她憋不住欲望,跑出去和野男人鬼混,会给他带来什么影响? 一夜情也就算了,万一动了真感情,会不会进展到同居? 到了那一天,他住哪儿?吃什么? 程晋山终于想明白内心的恐慌来源,脸色越来越严肃。 他觉得现在这种平静的生活很好,一点儿也不想改变。 这天晚上,项嘉回到家,发现程晋山把地拖了一遍,桌上也收拾得很干净。 她有些意外,将排骨放在案板上:“排骨大促销,今天炖汤喝。” 开春第一茬嫩笋,用热水烫过,冻在冰箱里,这会儿拿出来,还在最佳赏味期。 排骨焯水,撇去血沫,另烧干净的清水,和一大块自家腌制的咸肉一起丢进去煮。 加入葱段、姜片、一大勺黄酒,小火慢炖一个小时。 无需加盐,本身所带的味道已经足够。 等到筷子可以轻松戳透咸肉,捞出来切成薄片。 这时候,嫩笋解冻得差不多,放进滚得奶白的浓汤,再炖十五分钟。 除了这叁种食材,其它的配菜都很随意,项嘉又加了些百叶结进去。 这道腌笃鲜属于徽菜,顾名思义,关键就在于腌制的咸肉和新鲜排骨、春笋的碰撞。 浓墨重彩与清新灵动融合在一起,口味咸鲜,肉质酥烂,汤汁浓白,其中奇妙滋味,任何调料都无法复制。 程晋山今天格外反常。 第一碗汤端给了她,碗里的排骨和咸肉满得要溢出来。 吃完饭也没等她催,主动刷干净碗筷,收拾好垃圾。 “没胃口?”项嘉看见他只吃了一个馒头,开口问道。 “不饿。”程晋山张张嘴巴又闭上,心事重重。 在项嘉打算进卧室的时候,他终于下定决心叫住她。 “项嘉,咱们的关系还算不错吧?”他低着头,盯着她有些毛躁的发顶。 项嘉不知道他为什么产生这样的误解,却不好当面打击他,只能含糊点点头。 “那个……如果有什么用得着的地方,随时开口。”程晋山横横心,把这句堪称明示的话说出口,顿时觉得轻松许多。 还好,没他想象的那么难。 他顿了顿,强调道:“不用客气。” 放任她出去找野男人,不如牺牲他自己。 程晋山打算豁出去。 菠菜拌粉丝(po1⒏υip) 房间很小,只容得下一张床、一个卫生间。 卫生间采用全透明玻璃,可以毫无阻碍地观赏洗澡现场。 男孩子很有职业素养,进门就开始脱衣服。 他的身材比程晋山更瘦些,皮肤也白两个色号,光着脚穿着内裤往卫生间走,打算先把自己洗干净。 项嘉拿起床头柜上的套子看了眼,坐在床上抽烟。 她已经很久不沾烟酒,尼古丁入肺,嗓子有些发痒,难受地咳嗽了两声。 玻璃另一侧的男孩子还有些害羞,背对着她,低头搓洗关键部位,屁股上有颗小小的黑痣。 单是这么看着,项嘉就来了反应。 你知道发情期的雄性,为了满足下半身的需求,能疯到什么程度吗? 只要是洞,就可以。 拗成女人造型的被子、挖空果泥的香蕉皮、剜掉果核的水蜜桃,甚至被太阳晒到温热的沙子里戳出的小坑,都能成为他们的泄欲对象。 而此刻的项嘉,就处于这种状态。 不,甚至更严重几个数量级。 下半身始终烧着一团火。 喝进喉咙的任何一种液体,都会变成水分流出。 内裤总是湿着,塞最大号的棉条也不管用。 去年最失控的一段时间,她请了长假,将自己反锁在出租屋里,没日没夜地折腾自己。 可今年,这段艰难时刻,因着同住室友的存在,变得更加难熬。 为了避免将魔爪伸向程晋山,项嘉只能在自己疯掉之前,找到别的纾解方式。 男孩子光溜溜地出来,站在她面前,表情局促:“你要不要洗洗?” 项嘉定定地盯着他看。 小鹿一样的眼睛,单薄清瘦的身板。 腰下那东西不大不小,如果技巧娴熟,对她来说也够用。 她以为自己被逼到绝路,已经能够接受任何一个陌生男性。 可当他试探着抱过来时,肠胃还是开始剧烈翻滚。 她躲开他,冲到卫生间大吐特吐。 其实胃里也没什么东西。 中午只吃了两口米饭,晚上滴水未进,除了酸水,再也吐不出别的。 男孩子有些诧异,在旁边递毛巾递水,问道:“你怎么了?” 项嘉眼里含着泪,声音却很冷,食道被倒流的胃液折磨得火辣辣。 她低声道:“你走吧。” 说好的二百块钱,因为没有接受实质性服务,被她砍掉一半。 男孩子捏着薄薄的一张人民币,感觉她是个怪女人,不高兴地撇撇嘴,扭头就走。 真奇怪。 为什么觉得程晋山可以,别人就不行? 项嘉为自己的挑剔而感到烦躁。 有气无力地回到家,已经是深夜十二点。 程晋山竟然还没睡,听到开门声第一时间冲过来,眼睛瞪得像铜铃,一大堆问题砸过来:“去哪儿了?打电话为什么不接?有你这样的吗?我差点儿报警你知道吗?” 要不是怕把自己搭进去,他早就动用法律手段。 没头苍蝇一样踅摸一大圈,越找不到越着急,嘴角起了个水泡,一碰龇牙咧嘴。 假上火变成真上火。 项嘉的情绪忽然变得无比低落。 她两脚发软,连进门的力气都没有,直接坐在地上。 焦灼的情欲和无望的黑暗交织在一起,逼着她往前跑。 可前方是个断头路,铡刀在空中闪烁锋芒,要坠不坠,令她又渴望又急躁。 她抬手蒙住眼睛。 愤怒变成慌乱,程晋山想扶她又不敢,急得跳脚:“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哪里不舒服吗?” 他不停催促她,嗓门越来越大:“你倒是说话呀!妈的,你要急死老子?!” 嗓子里逸出哭音。 她小声道:“程晋山,我饿。” 二十分钟后,热好的白菜卷和鸡腿端上茶几。 程晋山蹲在项嘉对面,见她红着眼圈小口吃饭,不像受过伤或者被人欺负的样子,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够不够吃?再给你热俩馒头?”他知道她藏着很多秘密,想问又不敢问,憋半天憋出几句实实在在的关心,“喝牛奶吗?烧点水泡个脚?” 项嘉摇摇头,抽出张纸巾用力揩了揩鼻涕。 啃完的鸡骨头丢在碗里,她筋疲力竭,趴到床上挺尸。 “怎么没啃干净?”程晋山见骨头上还有肉丝,顺手捡起塞进嘴里,“脆骨最好吃……” 他牙口好,“嘎吱嘎吱”嚼了两下,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这是项嘉刚刚啃过的。 舌头舔舔骨头四周,像在和她间接接吻。 小麦色的脸悄悄变红,他将骨髓都吸干净,这才吐进垃圾桶。 妈的,自己怎么像个变态? 这晚项嘉究竟去了哪儿,程晋山不得而知,却下意识看她看得更紧。 他跑前跑后替她干活,中午去美食街买五六种小吃,一股脑儿放在玻璃柜台上让她选,早晚还管接管送。 “要不我买个电动车吧?上下班带你。”他假装随意,心却紧张得提到嗓子眼。 不接受他的勾引,不愿意碰他也没关系,她坐在他身后,两只手抓着他衣角,那一幕想象起来也挺亲密。 可项嘉无情拒绝:“我喜欢走路。” “那买个跑步机?”程晋山查查手机,最便宜的也要一千多,心在滴血,嘴上却逞强,“咱俩都能用,在家锻炼身体多方便。” 项嘉冷着脸:“没地方放,要不你另外租个房子?” 越说越不近人情,好像那天晚上的脆弱,是他做的一场怪梦。 “停停停。”程晋山露出个牙疼的表情,“当我没说。” 他完全搞不懂项嘉。 明明是个挺心软的人,俩人在同一个屋檐下也相处得很融洽。 怎么想要再近一步,却难如登天。 她想要男人,他可以积极学习,满足她的任何要求。 她不能接受身体接触,他也可以像……那个洋词儿怎么说的来着—— 对,柏拉图。 他也能和她建立纯洁的恋爱关系。 她喜欢用玩具就用呗,等他以后手头宽裕一点,可以买功能更多、样式更好看的新产品送给她。 不能生育也不算什么大事,他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哪来的精力管孩子? 程晋山越想越坚定,打算来一记直球,正式向项嘉表白。 唐梨怀疑地看着他,问:“你想好怎么说了吗?” 心里有点儿不服气。 凭什么徒弟抢在师傅前头? 可恶。 程晋山清了清嗓子,把准备好的稿子背出来—— “项嘉,你要不嫌我穷,我也不嫌你大,咱们凑合在一起过日子吧?” 唐梨喷出一口水。 她连连摆手,咳得惊天动地:“程晋山,你他妈有病?有这么表白的吗?项嘉姐给你一巴掌你信不信?” 程晋山挠挠头:“可我说的是心里话……” 他没什么本事,又欠了人命债,好在她也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年纪挺大,相貌也普通。 俩人凑对,多般配呢。 少年过于实诚,被唐梨指着鼻子教训半天。 “你这么冲过去,肯定要被项嘉姐赶出家门,这招行不通!”唐梨恨铁不成钢,把自己的宝贵经验分享给他,“还是日久生情比较保险。追女孩子,关键在‘追’的动作你懂不懂?” 程晋山苦着脸听她手把手教学怎么搞浪漫,像是听天书一样,满脑袋浆糊。 “太麻烦了。”他总结道。 “不麻烦娶不到媳妇儿。”唐梨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程晋山咬咬牙,把唐梨传授的技巧记在手机备忘录。 他照着研究:“第一招,送花……” 路边摊卖的玫瑰花,叁块钱一朵,不贵,就是花瓣边缘有点蔫儿。 他买了六朵,讨价还价十五块钱拿下。 头一次买花,浑身都不自在,他将花藏到身后,一边走一边百度,念叨着:“六朵玫瑰,永结同心,一般送给暗恋的人……” 回到家,项嘉正在做饭。 俩人都上火,应该吃点儿清淡败火的食物。 一把根红叶绿的菠菜,焯水去除草酸,均匀切成叁段。 粉丝在温水中泡软,煮两分钟,捞出来和菠菜一起过凉水。 蒜末、葱末、姜丝、盐、糖、生抽、食醋、香油调合成汁。 如果不怕热量爆炸,还可以来一勺芝麻酱。 倒进菠菜和粉丝里拌匀,就是道酸爽可口的凉菜。 程晋山鼓足勇气,将红玫瑰杵到她面前。 项嘉蓦然变了脸色,声音冷得快要凝成寒冰:“什么意思?” 程晋山一秒变怂。 冷汗聚在额前,他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并未讨得她的喜欢,慌乱地掰扯了个借口—— “在……在人家院子外面薅的,这月季好看不?” 免费精彩在线:「po18uip」 麻辣烫 他说得这么理直气壮,反而让项嘉怀疑是自己多想。 也对,她现在要钱没钱,要长相没长相,根本不可能吸引异性注意。 是她防备心太强,误会了程晋山。 项嘉神色微缓,给他科普常识:“这是玫瑰,别人好不容易种的,不能随便摘。” 程晋山顺坡下驴,点头道:“我知道了。” 摘下来的花,不可能再接回去。 项嘉腾出个空矿泉水瓶,将花茎斜切,泡进水里。 最外层蔫到发黑的花瓣摘除,花朵重又变得精神,至少能养个四五天。 淡淡的玫瑰花香弥漫在空气中。 程晋山弯下腰,嗅嗅这金贵的花儿,又上手摸了两把,一不小心被尖刺扎出血。 他“嘶”了声,含住手指吸吮两口,凑到项嘉身边晃悠。 第二招——看电影。 “林叔买了两张电影票,明天晚上的场,本来打算带林婶去看,家里临时来亲戚,抽不出时间。”他编出个天衣无缝的借口,又有细节又自然,“票不能退,要不咱俩去看吧?” “我不想去。”项嘉第一反应就是拒绝,抬手示意他盛粥,“你不是有好几个朋友吗?找别人陪你。” “俩大老爷们儿坐电影院,招人笑话。”程晋山做出个牙疼的表情,还学会以退为进,“或者你跟唐梨去看也行,反正别浪费。” 唐梨要在家照顾许攸宁,八抬大轿也请不动。 再说,他和她通过口风,就算项嘉真的发出邀约,对方也会讲义气,给他当僚机。 果然,项嘉犹豫了会儿,话音松动:“什么电影?” 恐怖片——别墅惊魂。 程晋山想得挺美—— 女孩子胆子都小,看不了几分钟,把脑袋往他怀里一扎,他再这么一搂一抱一安慰,事情不就成了? 可项嘉显然不是寻常女人。 电影开场半小时,她专注地盯着屏幕,没有一点儿害怕的迹象,还在他咋咋呼呼的时候给出安慰。 “这个男人被刚才那个女鬼附体,所以才会坐在镜子前梳头发。”她压低声音解释着,连自己都没注意到,离他越来越近。 温热的气息扑到程晋山脸上,他下意识屏住呼吸,深深嗅了一口—— 甜丝丝的。 “这……这特效好他妈真。”程晋山觉得自己的反应有点儿丢人,扶了扶3d眼镜,拙劣地找借口,“那么长的舌头,那么尖的牙齿,差点儿贴到我脸上……” “3d效果都这样。”平心而论,国产恐怖片的水平实在一般,画面倒还算精美。 项嘉体谅乡巴佬第一次接触高科技设备的惊讶,提前预测走向:“按照套路,这栋房子肯定没有鬼,所有人被最开始那名医生催眠,撞到的怪事都是幻觉……” 程晋山半信半疑,等到项嘉完美押中所有剧情,满脸震惊:“我操,太牛了吧你!” 项嘉看看时间,道:“别急,后面应该还有反转。” 反转出现,心理医生被婴儿变成的恶灵撕成碎片,大口吞咽。 整个电影院响起尖叫声,女孩子们钻进男友怀抱瑟瑟发抖,没伴儿的也捂住眼睛。 程晋山大口喘息着,总算想起正事,将右手搭在项嘉身后的椅背上,想抱又不敢抱。 “你……你害怕不?”他凑近她,小声问道。 项嘉转过头,看了他一眼。 这一年多,从没人像他一样,靠得这么近。 近到能够清晰感知到他身上源源不断的热意、他急促滚烫的呼吸、他胸腔中“噗通噗通”跳动的心脏。 奇怪。 这会儿,她并不想吐。 她甚至开始邪恶地意淫他—— 想面对面坐在他结实的大腿上。 想撩起单薄的t恤,抚摸他漂亮又火热的胸肌。 想在座无虚席的电影院里,在所有人诧异的注视下,无视他的抗拒,解开皮带,拉下拉链。 想纵容腿间湿漉漉的花瓣含住他,吃掉他。 “项嘉?”他在头顶轻声呼唤她的名字。 搭在靠背上的手指张开又蜷缩,掌心渗出紧张的汗。 程晋山在心里默念:1、2、3…… 等他数到5,就用力搂住她。 哪怕挨一巴掌,也无所谓。 可项嘉忽然站起身。 “我……去趟厕所。”她急匆匆离开,连包都忘了拿。 直到电影高潮过去,她都没有回来。 看客散场,程晋山在女洗手间门口等了好半天,才看到她脸红扑扑地出来。 “没事吧?”他还有些兴奋,迎上去和她说话,“你猜的对,那个大肚子的女人才是最终boss,最后那一幕打斗可好看了!” 项嘉不自然地点点头。 在厕所弄了好半天,到达顶点时,脑海里浮现的竟然是他不穿衣服的模样,这种事实在太难启齿,只能彻底埋在心底。 少年情窦初开,还处于懵懵懂懂的阶段,满脑袋不切实际的情情爱爱。 而女人却已历经千帆,除了坚不可摧的死志,只剩下不掺感情的浓烈欲念。 两个人来自不同世界,想的也不是一回事,根本不可能同频。 “想吃什么?请你吃大餐。”电影院旁边总伴生着很多美食,程晋山好奇地左顾右盼,指着人最多的一家日料店,“这家怎么样?” “太贵了,不要。”项嘉摇摇头。 程晋山心里拼命给她竖大拇指。 真会过日子。 这么好的女人,不娶回家,算他眼瞎。 “那这家呢?”他走一路问一路,是真愿意给她花钱。 可项嘉目不斜视地走到商场后面的步行街,挑中一家苍蝇馆子:“吃麻辣烫吧。” 小到转身都困难的店面,露天摆了几张桌子,桌面油腻腻,碗筷也像几天没洗,生意却好得很。 门前排起长龙,每人手里拿两个塑料筐,按顺序选菜。 “那我待会儿给你买奶茶。”正儿八经的约会,被她搞成低配,程晋山有些过意不去,跟着拿起筐子,“随便选,多拿点儿肉,我请客。” “有钱也不能乱花。”项嘉习惯性教育他,“多攒一点儿,以后遇到什么事都能应急。” 程晋山点头如捣蒜,往她筐里不停夹培根和肉丸。 麻辣烫无异于大杂烩,选择自己喜欢吃的菜品,素菜放在绿色筐子,肉菜放在红色筐子,交给老板称重。 冬瓜、金针菇、土豆、红薯、玉米、甜不辣、鱼豆腐、莲夹、茼蒿……在浓白香辣的高汤中烫熟,盛进大海碗里,搭配浓汤一起端出来。 调一碟麻酱倒进去,喜欢吃蒜,还可以加点儿蒜蓉。 程晋山眼疾手快,抢到座位,向项嘉招手。 吃两口菜,再喝勺汤,浑身都热乎乎的,说不出的舒坦。 “这么一大碗,才十五块钱,真便宜。”程晋山往碗里添了不少辣椒油,这会儿辣得不住哈气,舌头伸到外面。 “自己做更划算。”项嘉觉得有点儿奢侈,舀了勺浓汤嗅了嗅,“改天买只鸡架,再配点儿牛奶。” 牛油底料还剩半包,凑合凑合,能做个八分像。 “你也歇歇,老做饭多累啊!”程晋山已经有了点儿把她当做自家媳妇的微妙心理。 自己女人自己疼。 今晚进展顺利,程晋山不急于求成,美滋滋地买了两杯奶茶,沿着步行街散步消食。 没走多远,项嘉顿住脚步,目光直勾勾地看向前方。 四五岁大的女童穿着漂亮的粉色公主裙,白色小皮鞋,长得也可爱。 她的表情却很委屈,想哭不敢哭,对旁边的中年女人道:“妈妈,我好累……想坐一会儿……” “不行!拍完这套,还有两套衣服。抓紧时间!”女人语气严厉,指着专业摄影师手里的单反相机,“对着镜头笑,快笑啊!” 女童笑得很牵强,眼圈儿红红的,两条腿也站不稳,来回交替着休息。 中年女人脾气上来,冲过去拧着她耳朵就骂起来:“静静,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妈妈放弃工作,全职陪着你容易吗?摄影师叔叔跟着你拍了一天,他喊累了吗?就你娇气,啊?” 女童再也忍不住,哇哇大哭起来。 有人想上去劝,被女人劈头盖脸骂了一顿:“我是她亲妈,我能害她?就你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见小女孩一直不配合,女人使出杀手锏:“哭吧,哭吧,你就在这儿哭吧!妈妈不要你了!” 她转身要走,小女孩立刻慌乱地拽住她的胳膊,用整个身子往下坠,抽泣着认错:“妈妈,妈妈我知道错了!我听您的话!您别不要我……呜呜呜……” 项嘉气得双手直哆嗦,却说不出一句话。 眼前光怪陆离,一会儿是闪烁交错的霓虹,一会儿是层层迭迭的公主裙和小皮鞋,一会儿又是殷红刺目的血…… “项嘉!项嘉!”程晋山也生气,又不好管别人家事,正憋屈的时候,发现项嘉状态不对。 “项嘉,你怎么了?”见她目光呆滞,唇色发白,他提高嗓门,急得差点儿上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你说话呀!” 项嘉张张嘴唇,无声地说了叁个字—— “救救她。” 她找回一点儿力气,看向面色焦急的程晋山,指着那个小女孩道:“救救她……” 救救我。免费精彩在线:「po18uip」 手工巧克力 没人能救她。 传统观念中,儿女是父母的所有物。 过得好与不好、身心是否健康,都是家事,别人无权置喙。 拍几张写真,赚点儿名气与金钱算得了什么? 再说,小姑娘已经屈服,这会儿擦干眼泪补好妆,摆出可爱姿势,露着牙齿笑得“开心”,你还怎么插手? 可项嘉已经发话,程晋山不能袖手旁观。 找了个长椅让她坐下,他想办法打探消息。 一根烟和几句奉承话,撬开摄影师的嘴,问出女童所穿衣服的品牌。 在手机上查了半天,又请唐梨和许攸宁帮忙,最终以寻求商务合作为借口,成功添加女童妈妈微信。 朋友圈的线索丰富得多。 一对不到叁十的年轻父母心安理得做起“啃小族”,男人天天打游戏,女人则带着静静满世界接活。 淘宝店铺模特、商演走秀、影视城群演……女童不停更换衣服,拗出讨喜造型,超负荷运转,成为整个家庭的唯一收入来源。 根本没时间上幼儿园,和同龄小朋友们玩耍,享受无忧无虑的快乐。 倒要提前接受成人视角的苛刻审视——眼睛不够大,牙齿不够整齐,小腿不够直,等到年纪大些,必须尽快通过医美手段改善。 程晋山边看朋友圈边骂人。 “我们能做的很有限。”许攸宁的状态逐渐好转,显露出性格中的理性一面,“只能持续关注她们。等静静到了上小学的年纪,如果她妈妈还这样控制她,阻止她接受义务教育,或许可以向妇联反映情况,请工作人员介入。” “可就算上了小学,也不代表她可以和正常女孩一样成长。”唐梨态度悲观,看向许攸宁的眼神也很沉重,显然联想到了她的遭遇。 家庭关系下的情感操控、肢体冲突,因为复杂而难以轻易中断的羁绊、社会和舆论赋予的强大保护伞、弱者天然的耻感,往往会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这个“无”,是亲戚街坊眼里的“无”。 经不起任何推敲。 就算像许攸宁这样优秀又清醒的高知女性,被毒蛇缠上之后,依然饱受折磨,无处容身。 “能做多少算多少。”程晋山点开一段静静仅着小背心换衣服的视频,毫不犹豫地按下“举报”。 他嘴里不停骂骂咧咧:“管生不管养,什么玩意儿?操!” 等他追到项嘉,如果她喜欢孩子,干脆从福利院领俩回来。 他努力赚钱,保管把她和小崽子们养得白白胖胖,活蹦乱跳。 唐梨教的第叁招是什么来着? 哦,送礼物。 程晋山向狐朋狗友取经,七拐八拐,找到一个甜品工作室。 藏在居民楼里,连招牌都没挂,胜在真材实料,价格也便宜。 买了个diy手工巧克力的优惠套餐,程晋山洗干净手,跃跃欲试。 “送女朋友?”店员小妹笑眯眯地道破天机,还给他提建议,“要不做盒牛奶巧克力?比黑巧甜一些。” “甜的好,甜的好。”程晋山最喜欢甜食,立刻拍板。 他对烹饪烘焙一窍不通,眼巴巴看着小妹将可可脂和可可粉融化成半浓稠状态,大手一挥,往里挤了大半管炼乳。 “太多了!”小妹惊呼一声,肉疼之下,增加隐形消费,“要不要买个心形的包装盒呢?二十块钱一个哦,附赠拉菲草和丝带。” 程晋山一届直男,觉得粉色带金银亮片的纸盒非常漂亮,连连点头:“买买买。” 巧克力酱调得差不多,他端着小锅往心形模具里倒。 屏息凝神,手背爆出青筋—— 深咖色的黏稠物撒得到处都是。 “轻一点儿,慢一点儿!”小妹心疼自家材料,一眼不错地盯着他,“对,停!轻轻磕一下。” 程晋山没什么耐心,脑子里想想项嘉,勉强压住脾气。 他皱着眉毛放缓动作,收起过剩力道,捏着模具往桌上磕了两下。 快要漾出的巧克力回到正轨,表面恢复风平浪静。 小心地将装满巧克力的模具送进冰箱冷冻,他拿着裱花袋,在干净的烘焙纸上练习写字。 写什么呢? 思考片刻,挤出一小股白巧克力。 狗爬字歪歪扭扭—— 珍惜这段缘。 “缘”的笔画太复杂,直接糊成一坨。 小妹不忍直视,含蓄劝道:“要不画点儿简单的图案?留白也不错。” 程晋山怕项嘉不肯收,觉得还是不要搞得太刻意。 “行。”他点点头,往盒子里塞满浅粉浅黄的拉菲草,将定型的心形巧克力装进去。 还剩两颗,丢进嘴里一咬,浓浓的奶香和可可特有的苦味融合在一起。 最终,还是甜味占了上风。 好吃。 直到吃完晚饭,他才鼓足勇气把盒子拿出来。 “大勇失恋了,抱着我哭了半天,礼物也没送出去,正好便宜咱们。”程晋山“嘿嘿”笑了声,编瞎话越来越熟练。 将缎带拆开,他浮夸地叫了句:“操,这么精致?这心真好看嘿!” 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项嘉没有怀疑,拿起来尝了尝味道。 两个人口味挺相似,她也喜欢甜食。 冰箱里还有包红茶快过期,拿出来泡上一壶。 多加点儿水,冲得淡一些,既能中和甜味,又能减少对睡眠的影响。 程晋山不懂品茶,“咕咚咕咚”灌下一大杯。 眼角余光瞥见亲手做的巧克力进入项嘉口中,又随着吞咽的动作咽下去,他的心里比喝了蜜还甜。 她的脖子真细真长,越看越好看…… 以前怎么没留意过? 又或者,这就是老话说的“情人眼里出西施”吧? 再普通,再路人,成了他老婆,就是全世界最漂亮的女人。 这一点毋庸置疑。 或许是甜食令人心情变好,项嘉难得地舒展了眉眼,没有急着回卧室休息。 她拿出手机,打开视频软件。 新用户赠送一个月vip会员,不用可惜。 “看电影吗?”她轻轻问他。 “看!”程晋山响亮回答。 经典恐怖电影,没看几分钟,少年就光脚蹲在沙发上,抱紧抱枕。 脸色也变白,还要逞能,眼睛直直盯着屏幕里的鬼脸看,不肯认输。 项嘉唇角微微上翘。 只一瞬,便再度耷拉下去。 ———————— 图片来源于网络,侵删。 小可爱们情人节快乐~ 黄豆芽肉末炒粉条 程晋山自觉离胜利不远,开始筹划表白仪式。 提前跟林叔林婶透过口风,俩人知道他们“出了五服”,关系远得不能再远,也乐见其成。 林叔老辣,隐晦提醒了句:“那姑娘气质不一般,不像普通老百姓……” 程晋山只顾着推拒林婶给的恋爱经费,没有听见。 几个朋友目睹打脸现场,笑话他好半天,还有人打趣:“以后再看见项嘉姐,喊姐还是喊嫂子?” 程晋山有些臊得慌,嘴巴却硬:“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当然喊嫂子!” 唐梨支的点子挺管用,程晋山把她当做军师,拽着人陪自己去商场挑戒指。 统共到手叁个月工资,除去日常花销,攒下两千多块钱。 他咬咬牙买了个样式老土的金戒指,把积蓄花了个精光。 “丑死了!”唐梨一脸嫌弃,“买个银的也比这个强。” “你懂什么?黄金保值!”程晋山振振有词,得意地看着灯光辉映下金灿灿的光泽,往戒指中间的花瓣上吹了口气,“我们那儿的规矩,结婚得买叁金。项嘉要是愿意,我这两年都给她置办齐全。” 唐梨盯着他胸有成竹的表情,不肯认输,赌气买了枚精致的银戒指。 “你又不敢送,买它干嘛?”程晋山嗤笑道。 “你怎么知道我不敢送?”唐梨犟嘴,将黑丝绒首饰盒小心翼翼放进口袋。 她顿了会儿,自己找台阶下:“宁宁姐还大着肚子呢,我怕吓着她。等她……等她坐完月子,你看我敢不敢。” 就是太过在乎,才会瞻前顾后,犹豫再叁。 不过她已经想好,等孩子出生,就正式表白。 爸妈那儿瞒不了太久,正式出柜势必面临狂风暴雨,许攸宁法定意义上的丈夫也是个大麻烦。 可是,只要许攸宁敢回应她的感情,她就敢迎难而上,杀出一条血路。 她最怕的,不是父母痛心的指责,也不是世俗鄙夷的眼光。 而是许攸宁退缩的态度。 程晋山不听劝,借用唐梨的淘宝账号,买了一大堆花里胡哨的小道具—— 气球、彩纸、烫金叁角旗、520形状的灯牌、仿真玫瑰花瓣…… 快递一到货,表白就启动。 两名差生经常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很快引起身边人的注意。 许攸宁轻轻抚摸着高高隆起的肚子,状似无意道:“小程人不错,单纯又老实,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就是学历差一点儿……” 唐梨不留情面地嘲笑:“那叫差一点儿吗?九年义务教育都没读完,背首诗磕磕巴巴,也就项嘉姐有耐心,愿意一句一句教他。” 她夹了两个淋满酱汁的狮子头,配半碗酸辣土豆丝,起身往外走:“程晋山最喜欢吃肉,我给他们送过去。” 许攸宁欲言又止,眼神黯淡。 说来也巧,另一边,项嘉正在含蓄地提点程晋山。 “性取向一旦明确,很难更改。”所以,把唐梨掰直,简直异想天开。 “我知道啊。”程晋山莫名其妙地看她一眼。 他很确定,他喜欢女的。 他喜欢她。 说感情多深,显得有点儿假。 但确实很想和她在一起过日子。 项嘉见他神情懵懂,不像对唐梨有什么,悄悄松了口气。 旋即,她想起他对自己若有若无的亲近,又觉得不自在。 好在时日不多。 忍一忍,很快就会过去。 收下唐梨送来的狮子头,回赠一碗黄豆芽肉末炒粉条。 这菜好做—— 大火将肉末炒白,葱姜干辣椒爆香,加入焯过水的豆芽、热水泡软的粉条。 蚝油、生抽、老抽调味增色,再来一勺黄豆酱。 半碗开水倒进去,小火略炖一会儿,就能出锅。 黄豆芽有嚼劲儿,肉末鲜香,粉条软滑中不失筋道,算一道下饭神器。 程晋山就着菜汤,就能扒拉两碗米饭。 深夜,项嘉轻手轻脚地爬起,洗了个热水澡。 花洒摘下,水流开到最大,对着敏感处冲洗,带来强劲而持续的快感。 她又开始渴望年轻火热的身体。 像外面躺着的那个一样,流淌着永远不会冷却的血液,跳动着富有活力的心脏,每一个毛孔、每一根发丝都比她干净千万倍。 她失神地跪在冰冷的瓷砖上。 长发被热水彻底打湿,服帖地伏在胸口和后背。 在很多高热量食物加持下,她从一年多前那具瘦到不健康的骨架,逐渐变得圆润、饱满。 可碎了就是碎了。 看似完好无缺的躯壳下,早就支离破碎,血肉模糊。 回天乏术。 在洗手间冻了将近一个小时,第二天,项嘉发起高烧。 程晋山为从天而降的表现机会窃喜不已,特地向许攸宁取经,认认真真记下食谱。 生病的人没什么胃口,脾胃也虚弱,需要在保持清淡口味的前提下,注重营养。 “一个酸笋鸡肉粥,一个清炒上海青。”程晋山在和女人保持距离上颇有心得,站得远远的,嘴里不停复述,“上海青要选大个头的,比较嫩,炒的时候用小火……不对,用大火……” “你去买药,我来做。”许攸宁看不下去,摇头笑了笑,“记得再买盒退烧贴。” “好嘞!”程晋山高高兴兴答应,跑回去拿零钱。 “项嘉,我出去一趟,很快回来,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他在卧室门口探头探脑。 项嘉烧得有气无力,透过暗黄的粉底液,也能看到潮红的脸色。 她虚弱地摇摇头,翻身继续睡觉。 “店里有林婶帮忙照应,你不用担心。”程晋山啰嗦了句,见她没有接话的意思,一步叁回头往外走。 “再买点儿山楂片吧,你嘴里肯定没味道。” 走到楼下,迎面急匆匆走过来一个男人,俩人撞了个正着。 程晋山“嘶”了一声,揉揉酸疼的胳膊,看见男人提着的塑料袋掉在地上。 一卷宽胶带骨碌碌滚到脚边。 程晋山干活的时候用过,黑色绝缘,粘性很大。 “对不住。”男人面生,穿得倒西装革履,说话也客气,嘴角带着抹和善的微笑,不像什么坏人。 “没事,是我没看路。”程晋山挠挠头,将胶带捡起递给对方,继续往外走。 走出楼道,他仰头往上看了眼。 天空阴沉沉的,像是要下大雨。 得快去快回。 他这么想着,加快脚步。 西瓜汁 项嘉睡得正沉,忽然听见隔壁传来呼救声。 “救命!救……唔!” 动静很快消失。 是唐梨还是许攸宁,根本无法分清。 她猝然惊醒,惶惶然看向墙壁。 斑驳脱落的墙皮被程晋山美化过,淡雅的紫色小花躺在白色背景中,粉饰太平。 是错觉吗? 正犹疑间,那边传来“砰砰砰”的撞击声。 衣冠楚楚的男人脱掉外套,拎起坐在墙边的唐梨,往茶几狠狠推过去。 额头在自救行为中磕得鲜血直流,马尾也散落下来,女孩子嘴边封着胶带,两手反绑在身后,模样凄惨,眼神却倔强。 小腹撞到尖锐的茶几角,她紧蹙秀眉,偏着身子将花瓶打翻,希冀能引起项嘉注意。 下一刻,男人拖着她的双脚,把她拉到卧室。 身怀六甲的柔弱女人被五花大绑,辛苦地侧躺在床上。 唐梨开门的时候,她在卧室,一看见男人的脸,就吓得浑身僵冷,连声尖叫都发不出来。 这会儿,看见唐梨脸上的血,她找回力气,用力挣扎着,发出“唔唔唔”的声音,泪水奔涌。 唐梨忍着痛楚坐直,下一刻便被男人狠狠甩了一巴掌。 “臭婊子,胆子挺大啊?我的女人你也敢拐?”或许顾忌着许攸宁肚子里的孩子,他将所有怒火发泄在唐梨身上,一脚将她踹倒。 许攸宁喉咙里迸发出一声痛苦的呜咽,拼命摇头,试图和男人沟通。 男人冷冷笑着,抓住唐梨的头发,把她的上半身提起,送到许攸宁面前。 成年男性的体能具备天然优势,唐梨拼命反抗,头发都被他拽掉一缕,还是逃不开钳制。 男人有意刺激她们,坐在许攸宁身边,玩味地打量两张各有特色的美丽面孔。 他轻轻抚摸着女人高高隆起的肚子,低声道:“宁宁,你不打一声招呼就离家出走,实在很没有礼貌。你爸妈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刻在骨子里的恐惧发作,许攸宁睁大眼睛,直勾勾盯着男人的手,拼命扭动,想要离他远一些。 唐梨也发了急,喉咙发出威胁声,拼命往他胳膊上撞。 “我本来很生气,以为你和奸夫私奔,还给你们单位、你爸妈学校写了举报信,请长假满世界找你。” 男人见唐梨急于保护许攸宁,索性遂了她的心愿,提着胳膊将人推上床。 为了避免压到许攸宁,唐梨狼狈地往一旁栽倒,鲜血蹭到新买的浅蓝色枕套上。 许攸宁和她依偎在一起,泪水爬了满脸。 唐梨安慰地蹭蹭她脸颊,眼底满是关心。 男人嗤笑一声,道出唐梨还没来得及倾诉的情意:“我怎么也没想到,奸夫是个女的。许攸宁,你当初嫁给我,其实是打算骗我的精子,骗我的钱,让我当冤大头帮你养孩子吧?” 唐梨愤怒地瞪着他,趁他不备,一脚踹向胯下要害。 男人惨叫一声,面目扭曲地捂住裤裆。 等他缓过来,自然免不了一顿拳打脚踢。 他提的塑料袋里,除了胶带,其实还有其它工具。 螺丝刀、迷药、匕首、羊角锤…… 可杀鸡用不着牛刀。 他抱着将情敌大卸八块的目的而来,却在发现“真相”后,临时改变主意。 将奄奄一息的唐梨迭在许攸宁身上,男人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淫邪。 “小妹妹,你还没尝过被男人搞的快活滋味,这才会想不开当同性恋。”普信男的优越感暴露无遗,他一边解皮带,一边趴在唐梨脖子上乱啃,“宁宁知道在我身下有多爽,对吧?她大着肚子不方便,干脆你替她伺候伺候我,我一高兴,说不定会既往不咎……” 唐梨恶心得拼命往后挣,双脚乱踢,被男人一把抓住,架在腰后。 他充满猥亵意味地顶撞她两下,调笑道:“女的和女的都是怎么玩的?你给宁宁舔过没有?你舔的地方我也搞过,四舍五入,不就等于直接舔我么?害羞什么呢?” 许攸宁艰难地拧着身子挡住他的侵犯。 柔弱的肩膀不堪一击,却不自量力地想要做少女的避风港。 唐梨不想在男人面前示弱,却在和她目光交汇时破功,哭得绝望又伤心。 暴雨骤然降临,将程晋山淋成落汤鸡。 把感冒药和退烧贴当宝贝似地揣在怀里,他跑到水果摊的遮阳伞底下躲雨。 “小伙子,买点儿水果不?准备收摊了,便宜处理。”大婶热情地招揽生意。 程晋山扭头看了两眼。 六月是瓜果上市的旺季,红到发紫的杨梅、饱满多汁的水蜜桃、黄澄澄的芒果和圆滚滚的西瓜挤在一起,你挨我我挨你,看起来挺馋人。 “西瓜怎么卖啊?”程晋山看见旁边还有榨汁机,来了劲头,“免费榨汁吗?” 西瓜富含水分,清热利尿,适合发烧病人吃。 不算太便宜,斤两也有点儿问题,架不住项嘉还病着,他着急回去。 程晋山不会挑水果,装模作样地挨个拍了拍,挑中最顺眼的一个。 南方小城市也比他老家讲究,西瓜还管切小块。 大半切块,小半榨汁,他将一次性吸管戳进红彤彤的西瓜汁里,尝了一口,甜度爆表。 再想想待会儿赶回家,项嘉烧得昏昏沉沉,稀里糊涂地用这根吸管喝果汁,等于间接接吻,心里更是美滋滋。 雨越下越大,程晋山百无聊赖,摸出手机,打算再买点儿礼物,丰富自己的表白仪式。 点开屏幕才发现,项嘉打了好几通电话。 还发了条信息—— “唐梨有危险,速回。” 程晋山脸色一变,连西瓜和果汁都没拿,撒腿冲进雨幕里。 他跑得飞快,同时擦两把屏幕上的雨水,给项嘉回电话。 漫长的等待音。 没有人接。 就在这时,男人将唐梨的牛仔裤脱掉,扔在地上。 两个女人力气耗尽,紧紧靠在一起。 唐梨害怕地闭上眼睛,不过一秒又睁开,认真盯着许攸宁。 她摇摇头,又看向她的肚子,轻轻点头。 那意思是—— 我不害怕。 你要优先保全自己。 说着不害怕,又怎么会真的不害怕。 娇小的身子直哆嗦,这一刻,唐梨后悔得要命。 早知道会落到这一步,还不如把她的真实想法告诉许攸宁。 就在男人将手伸向她内裤的时候,忽然响起敲门声。 笃笃、笃笃。 不急不慢,很稳定。 男人防备地看了她们一眼,没有作声。 反复再叁,他才故作镇定,问道:“谁呀?” 门外的女人声音很润,透着浓重的鼻音。 她回答道:“快递,出来收一下。” 薏米红豆粥 唐梨听出项嘉的声音,眼睛一亮。 许攸宁又是惊喜又是担忧,不敢在男人面前露出什么,偏过脸掩住闪烁的目光。 “你放门口,我等会儿拿。”男人心生警惕,往客厅走了两步,却不肯贸然开门。 不过,按理说,唐梨的示警若是引来有心人的注意,也不该间隔这么久才找过来。 没准儿真是快递员。 似乎为了印证他的猜测,女人不耐烦地道:“我说放快递柜你们不同意,还嚷嚷要投诉,放门口丢了算谁的?” “哦。”男人从塑料袋里捡起匕首藏在腰后,回头关上卧室的门,挡住作案现场。 他的口吻很平静:“稍等一下。” 说着,还将殴打唐梨时袖口沾上的血迹藏好。 女人低着头,戴着黑色棒球帽,手里抱着个大纸箱。 男人放松戒心,伸手去接,冷不防被对方重重推了一把,后退两步,险些摔倒。 项嘉从外套口袋里摸出一瓶防狼喷雾,对准男人眼睛一通狂喷。 他惨嚎不已,意识到上当,暴怒之下抄起匕首胡乱挥舞,在项嘉小腹上划了一刀。 皮开肉绽,鲜血迸溅。 紧接着,擦得锃亮的皮鞋重重踹在新鲜伤口上。 剧痛袭来,项嘉险些被他这一脚踹出门。 白皙纤瘦的手指紧紧捞住门框,固定身形。 此刻,她还有机会逃走。 事实上,比起一对一硬拼,她还能想到很多救出唐梨和许攸宁的方法。 可是,死亡的诱惑战胜一切。 要是能“凑巧”死在男人手下,就不算轻生吧? 既成全了自己,又栽给对方一个故意杀人的罪名,帮助许攸宁挣脱枷锁,实在是一箭双雕。 这种结局,也算死得其所,又产生了一点价值。 她还有什么不满意? 项嘉咬咬牙,嘴角渗出一抹冷笑,拎起放在门边的木棒,正面迎敌。 她气势惊人,身手却平平,挥动武器连连击打男人的胳膊,被他揪住衣襟一把掼在地上。 双手本能地护住头部,男人骑坐在腰间时,久违的窒息感迅猛袭来,项嘉眼皮直跳,头晕目眩。 不能晕过去—— 她咬紧牙关,尝到浓烈的血腥气,硬生生捱下几拳,趁对方不备,张口咬住他手臂,一用力—— 撕下一条血淋淋的肉。 男人大叫一声,越发恼怒,抡圆胳膊,使出十成力道,重重抽了她一耳光。 “啪”的一声。 大脑中翻江倒海,闪过许多可怕的片段—— 干涸的血渍,不规则的精斑,沉重的锁链,还有整整一屋子阴森森的器械…… 几乎是条件反射,双腿间涌出热意。 淡黄色的液体无声涌出,将她好不容易维持的人类尊严再次剥夺。 那个人笑着说—— 这么漂亮,最适合做小母狗,当人多可惜?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 将她从一个深渊,推向另一个深渊。 万劫不复,永不超生。 瞳孔开始涣散,项嘉一声不吭地盯着男人暴怒的脸。 在雨点般落在身上的拳头中,她放弃抵抗,放松地舒展四肢。 鲜血汩汩流淌,残存在胸腔中的最后一口活气慢慢上涌,眼看就要吐出。 终于要结束了…… 真好。 然而,就在这时,少年莽莽撞撞闯进门里。 他看清她的模样,目眦欲裂,像生龙活虎的牛犊一样,一头撞翻男人,和对方撕打在一起。 卧室中,唐梨和许攸宁一直在尝试着自救。 唐梨忍住浑身痛楚,吃力地打了两个滚儿,摔倒在地。 她挣扎着坐起,手腕对准床角,来回扯动摩擦。 听着外面传来的打斗声,她害怕项嘉出事,越来越着急,皮肤磨出血都感觉不到。 许攸宁见唐梨嘴边的黑胶带翘起一个角,翻身趴在床上,紧紧贴着红肿的脸颊磨蹭。 看着浑身是伤的少女,她内心的悔恨无以言表—— 如果,当年没有逃避那份真挚的感情。 如果,没有瞎了眼,嫁给人面兽心的畜生。 所有的不幸都不会发生。 怎么可能不喜欢呢? 她向自己请教问题时亮晶晶的眼睛,她担当啦啦队队长轻盈舞动的身姿,她紧贴着她肩膀撒娇耍赖的模样,还有……还有那盏她见过最漂亮的星空灯。 两个人的名字,亲亲热热挨在一起,印证了许攸宁慌张又悸动的猜测。 可她太软弱。 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父母的诘难,邻里好奇中带有恶意的打量。 她不知道大龄未婚的女人,在职场和社会上,即将面临多少诋毁中伤。 唐梨约她见面那天,她纠结又难过,把自己关在厨房,熬了一锅薏米红豆粥。 在学校的时候,她也在宿舍熬过。 小功率的电炖锅,偷偷摸摸藏在窗帘后面,加热足足八个小时,才能将这道粥炖得软糯香甜。 每次送给唐梨的时候,她总要撒谎,说点外卖多订了一份。 可那天上午,发挥失常,火候过了头,锅里散发出难闻的焦糊味。 她最终空着手赴约,狠心无视了少女的心意。 她的初恋就是这样—— 甜蜜中暗藏苦涩,回味里总有遗憾。 恢复说话能力,唐梨怔怔看了许攸宁一眼,旋即扯高嗓门,大声呼救。 腕间胶带磨断,她爬上床为女人解绑,忽然变了脸色。 素雅的裙子下摆不知什么时候湿透,上面全是透明又温暖的液体。 羊水破裂,宫缩紧随其后。 “宁……宁宁姐……”她吓得手脚发麻,忽然想不起许攸宁怀孕的月份。 有七个月没有? 这会儿生产,孩子能活下来吗? 连滚带爬地跑出去求救,撞见程晋山将男人暴打成猪头,仍在一拳一拳重击。 项嘉鲜血淋漓地躺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 唐梨大叫一声:“程晋山,别打了!宁宁姐要早产,项嘉姐也要尽快送医院!” 程晋山从暴怒中回神,目光扫过地上的匕首,起了杀心。 可项嘉痛苦地呻吟一声,勒住他发疯的劲头。 第一次将女人抱进怀里,他双手直哆嗦,抖着声音道:“项嘉,坚持坚持,你可千万别死……” 项嘉的脑袋软软靠上他胸口,气若游丝:“程晋山,警察就要来了,快跑……” 几人闹的动静太大,街坊邻居渐渐围上来,楼下响起警车声。 “我不跑!”程晋山抱着她下楼,心里慌得厉害,“你不是也见不得人吗?你跑不动,我留下来陪你。” 妈的,要死一起死。 他扭头对邻居们怒吼:“看你妈看!叫救护车啊!” 项嘉体重不轻,程晋山走到被雨水浇得泥泞的破路上,双腿一软跪坐在地。 他强撑一口气,将项嘉抱紧,带着哭腔道:“救护车马上就要来了,项嘉你别死!听到没有,你别死!” 不要丢下他一个人。 他想娶她当老婆。 视线变得模糊,他抹了把脸上的液体。 手心全是她流出来的血,温热黏腻,糊了他一脸。 这女人冷冷淡淡,常常令人忘记,她也有七情六欲,也会疼,也会流血。 程晋山低头看向昏迷不醒的项嘉,打算把她唤醒。 目光忽然凝固。 他颤抖着手,轻轻抹掉她脸上暗黄色的液体。 底下的肌肤,像冰雪一样洁白。 ———————— 免费精彩在线:「po18uip」 西红柿炒鸡蛋 程晋山词汇量有限,很难准确描述别人的长相。 可发现项嘉真容的那一瞬,他忽然对“漂亮”两个字有了具体的概念。 他想—— 艳压娱乐圈的当红女明星,也未必有她好看。 小小的脸,精致的五官,尖尖的下巴。 偏古典的相貌,像几百年前传下来的金贵花瓶,美丽又易碎。 最容易激起男人的保护欲,也最容易招来觊觎和恶意。 怪不得…… 他下意识把她的脸护在胸口,像个意外捡到金元宝的穷光蛋,心脏突突突跳得飞快。 普通的美貌,当然是很棒的加分项,无论在生活还是工作中,都能获得不少特权。 可凡事过犹不及。 漂亮到项嘉这程度,就不是幸运,而是灾难。 他将被雨水打湿的长发胡乱拨拉两下,挡住她苍白的脸颊。 救护车和警车一起赶到,无论加害者还是受害者,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其中还有一名待产的孕妇,只能先送到医院处理。 唐梨在好心人的帮助下把许攸宁抬下楼,送上救护车。 她六神无主,紧握着许攸宁的手,看见女人下半身已经开始流血,吓得大哭。 许攸宁神智还清醒,轻轻回握少女,张口想说什么。 唐梨把耳朵贴过去,听到她的道歉—— “小梨,对不起……” “还有,我其实……很喜欢你……” 从很早很早之前,就把她悄悄放在心里。 可她太胆怯,太懦弱,瞻前顾后,不敢面对真实心意。 疏远她,逃离她,强迫自己走上“正常”轨道,嫁给各方面都看得过去的男人,洗脑说这样可以安安稳稳地过一生。 发现男人的本性后,她并非想不到办法应对,却被自暴自弃的情绪压垮。 后来遭遇的那么多冷暴力、殴打和虐待,她都当成是对自己辜负唐梨的报应。 作为不被大众认可的lgbt一员,本身已经很难。 作为女性,更是难上加难。 她们被社会、师友乃至父母合力囚禁在舒适的温室里,按照标准模板长成柔弱的花朵。 可爱,温柔,听话,守规矩。 一旦有人试图跨越界限,做点儿出格的事情,便会被口诛笔伐,被千万只手撕扯着,拉回“正途”。 这怎么能叫性别歧视? 傻姑娘,我们是在保护你啊。 许攸宁什么都清楚,什么都明白,还是被毒蛇缠上。 她不知道这次的鬼门关,她能不能挺过去。 她害怕有些话再不说,永远没机会说出口。 “宁宁姐,我也喜欢你!”唐梨不顾周围人诧异的眼神,大声嚎哭。 她哆嗦着手把口袋里的戒指盒掏出来,塞到许攸宁手里,哭得直抽抽:“都是我不好……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你和宝宝都不会有事的……等你好起来,等你好起来……我们一家叁口好好过日子……” “如果我……”许攸宁收紧五指,将盒子牢牢攥在手心,眼泪跟着落下,“如果我有个叁长两短……” “没有如果!”唐梨狂乱地亲吻着她冰冷的嘴唇,泪水混在一起,头发也亲密纠缠,“我一个人怎么照顾得好孩子?咱们一起,咱们一起看着宝宝长大……” 兵荒马乱的一个下午,程晋山几乎是抱着必死的心情料理一切。 民警一直在旁边看着,假证不敢用,真身份证已经交出去登记。 说不定等不到项嘉苏醒,他就得进监狱。 还有项嘉,她之前犯的到底是什么事? 如果也是人命案…… 程晋山苦中作乐地想,干脆在黄泉路上做一对鬼夫妻。 可他还是希望她好好活着。 唐梨撇下浑身的伤不管,坚持进产房陪产。 程晋山把项嘉送进急救室,紧接着打电话叫来林叔林婶,请他们帮忙垫付医药费。 他在走廊焦灼地走来走去,等了大半个小时,才盼到好消息。 项嘉运气不错,那一刀没有伤及内脏,输了两袋血,已经脱离生命危险,再观察二十四小时,就可以转到普通病房。 不过,其它的外伤还要处理,为防伤口感染,护理也不能马虎。 程晋山拽着林婶一起听医嘱,神神叨叨地问了句:“谁给她换衣服?护士都是女的吧?别让男的碰她。” 他难掩难过,交代后事一样对林婶道:“妈,我估计是见不到项嘉了,你记得帮我给她捎句话,这辈子没有缘分,下辈子我早点儿来找她。” 林婶不知就里,被他吓得够呛,直问他是不是发烧。 可到了晚上,民警竟然将身份证还给他,没事人一样做起笔录。 程晋山百思不得其解,问又不敢问,垂着脑袋交代前因后果。 “别人入室绑架是不对,但你应该动用法律手段解决问题,而不是冲动斗殴。”唐梨在出租屋里安了摄像头,民警已经查清事实,言语间表露出偏向,“幸亏你没案底,不然也要跟着进去,好好接受教育!” 程晋山眼睛一亮,重复道:“没案底?” 不应该啊,难道—— 那个王八蛋命大没死? 怪不得老何一直拖着尾款不给结,到后来还玩失踪。 绝处逢生,他立刻亢奋起来,在原地蹦了两下,脸上带笑,神情雀跃。 只恨项嘉不在场,没人分享这个好消息。 程晋山往妇产科跑了一趟,孩子已经出生,是个女婴。 因为月份太小,一落地就送往保温箱。 许攸宁大出血,还在抢救。 唐梨坐在急救室门口的地上,哭得肝肠寸断。 程晋山把她拖起来,大人一样教育:“宁宁姐不会有事,你顾好自己,别让她担心。” 项嘉没有大碍,他已经找回主心骨,硬按着唐梨,让护士帮忙包扎伤口,处理肿胀。 等到许攸宁化险为夷,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唐梨略眯了一会儿,就化作望妻石,眼巴巴等许攸宁出来。 程晋山比她有盼头些,掰着手指头数还有几个小时见到项嘉。 他实在闲不住,跑回去做病号餐。 西红柿炒鸡蛋,是厨房菜鸟的初级课程。 五个鸡蛋打散,油烧热,“哗啦”倒进去,铲子带水,火苗腾起半人高。 程晋山吱哩哇啦怪叫一通,寸头都被烧焦一撮,手忙脚乱撒了把盐。 大块西红柿和黑黄的鸡蛋块在盐海里扑腾,他尝了口,“哇”地呕进垃圾桶。 在网上查了一堆菜谱,连续糟蹋了二十个鸡蛋,才做出一份勉强能入口的家常菜。 蒸好热腾腾的米饭,装进新买的不锈钢饭盒里,红着脸翻出两套女性换洗内衣,整理好洗漱用品,他提着一大堆东西往医院赶。 护士正好通知家属接人。 看见躺在移动病床上的女人,程晋山只觉恍如隔世,又激动又觉得她陌生。 也不知道怎么的,他双腿一软,“噗通”给项嘉行了个大礼。 项嘉正为自己没死成而感到沮丧,冷不丁被他吓了一跳。 少年抓住扶手蹭到她旁边,小声报喜:“项嘉,你知道吗?我没杀人……” 他一刻都等不了,迫不及待地问出对他来说非常重要的问题:“你呢?你犯的什么事?” 如果也不是人命案,该有多好? 就算判个叁年五年,他也愿意等她,按时按季给她打钱送衣服。 实打实经历过一遭,他已经深刻意识到,躲躲藏藏的日子多难受。 如果有法子,谁不想堂堂正正活在太阳底下,爱想爱的人,做想做的事? 项嘉虚弱地眨眨眼。 知道他没事,她有点儿高兴。 早就看出他没什么本事,做不成大案。 明白自己的真面目已经暴露,她倒没打算再瞒他。 反正只剩几天时间,已经没什么好害怕。 她慢慢摇头,轻声答:“我没犯事。” 只是在躲人。 鲫鱼豆腐汤 程晋山一愣,见她神态困倦,没敢追着问。 不过,没犯事当然最好。 这意味着他的表白计划可以照常推进。 将人推到普通病房,他张开双手,打算把她抱到病床上。 项嘉条件反射地往后缩了缩,黑白分明的眸子直直盯着他。 程晋山有些不好意思,心里又痒痒的,凑到她跟前说了句蠢话。 他说:“女护士抬不动你。” 项嘉抿了抿嘴唇,好像有点儿生气。 林婶看不过眼,重重拧他一把。 程晋山疼得“嗷嗷”直叫唤,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脸上讪讪的,越描越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觉得胖点儿挺好……” 项嘉挣扎着要自己爬过去。 程晋山连忙拦住她:“别别别,我错了!我不会说话!你别动!” 到最后还是他用衣服垫着胳膊,小心翼翼地把人抱起。 他力气大,真不觉得她重,反而有种沉甸甸的踏实感。 清醒状态下的项嘉很僵,两手本能交叉护在胸前,白净的面孔朝向窗户,好像那棵歪脖子树是什么稀罕景色。 程晋山献宝似地把饭盒捧到她面前。 项嘉勉强吃了两口,问起唐梨和许攸宁的情况。 “我问过警察,入室绑架、强奸未遂、故意伤人,这几个罪名加起来,怎么也要判上几年,宁宁姐可以直接起诉离婚。”浓眉皱起,程晋山搬了个小凳子,委屈巴拉坐在她床边,汇报进展。 “不过,唐梨说那男的爸妈听说了消息,带着宁宁姐爸妈一起过来,今天下午就到,估计还有的扯皮。”老一辈人总是劝和不劝分,再加上爱子心切,大概会想方设法争取许攸宁的谅解,为儿子减刑。 麻烦事还没完。 但那些都和项嘉不相干。 既然做出艰难决定,唐梨就必须学习做个成熟女人,帮助许攸宁处理好所有麻烦。 没多久,护士进来换药。 程晋山自觉回避,帮项嘉拉帘子时,偶然瞥见她小腹上狰狞的伤口。 长长的一道,血和药水混在一起,红红黄黄,看起来有些吓人。 程晋山摸摸自己的腹部,鬼使神差地想—— 别人都是情侣衫,情侣鞋,他和项嘉倒好,直接拥有一对情侣疤痕。 他像痴汉一样“嘿嘿”笑出声。 没了隐姓埋名的必要,他和老家的朋友通了个电话,理清楚来龙去脉。 庙小妖风大,雇主和他的杀人目标分别是两派黑社会势力的小头目,互相水火不容。 接活的时候,他看那人欺男霸女,不是什么好玩意儿,因此毫无心理负担。 秉着替天行道的正义感,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他将大腹便便的恶棍堵在小巷,稳准狠地捅了对方一刀,紧接着开启自己的逃亡生涯。 他没想到,恶棍腰间捆着一沓刚收上来的保护费,只受了点儿皮肉伤。 他前脚走,后脚两个帮派就打起来。 恶棍还没来得及找他麻烦,便挨了一闷棍,变成植物人,这会儿还在医院躺着。 严格意义来说,他没完成任务。 做为中间人的老何,自然不肯结尾款。 程晋山的心境与刚来时完全不同,褪去戾气,撇下不切实际的幻想,只剩下庆幸。 他觉得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面前的人生也有无数盼头。 专门下了个教人做饭的app,查了半天菜谱,程晋山打算从不容易出错的炖汤学起。 “晚上喝鲫鱼豆腐汤怎么样?”他照着菜谱介绍念,“鲫鱼营养丰富,对伤口愈合有好处,这道汤还有催乳的……” 脸皮微微红了红,他道:“正好多炖点儿,给宁宁姐也送一份。” 项嘉觉得,借这个机会让他学学做饭,也是件好事。 她的时日不多,他总要学着照顾自己。 “我教你怎么做。”她强打精神坐起,眼珠黑漆漆的,像是能摄走别人魂魄。 嘴唇有点儿干,唇形却很美,微微上翘,像在索吻。 程晋山一不留神看呆。 发现他的异常,自厌情绪又上来,项嘉蓦然寒了脸:“算了,你自己百度吧。” “……百度就百度。”程晋山觉得她喜怒无常,又不好跟病人计较,摸摸鼻子,老老实实去市场买鱼。 林叔自然不可能收他的钱,挑了两条又肥又大的野生鲫鱼,摘除内脏,刮干净鱼鳞递给他。 再买两块钱嫩豆腐,一把小葱,程晋山顶着大太阳小跑回家,后背已经湿透。 他脱掉上衣,“呼哧呼哧”洗了把脸,光着膀子收拾鲫鱼。 照菜谱上说的,把鱼肚子里的黑膜抠干净,塞点儿葱段和姜片,一大勺料酒腌制片刻,去除腥味。 寸头和眉毛上凝聚透明汗珠,程晋山想了想,决定创造机会,和项嘉多培养感情。 一个电话拨过去,把刚刚睡着的女人吵醒。 “怎么了?”声音软软的,带着鼻音,像只还没来得及全副武装的母兽,暴露柔软一面。 程晋山心跳加速,故作正常,问道:“输完液没有?” “嗯。”麻药劲儿过去,伤口隐隐作痛,项嘉难受地侧了侧身,“有事?” 一副没事不要打扰我的态度。 特别不讨喜。 好在程晋山习惯了她的冷淡,自说自话:“我在做鱼,菜谱上说要煎一下,怎么煎?” “用油煎。”项嘉回答他的白痴问题,同时解答了上次事故的原因,“锅里和铲子都得擦干,热油遇到水会起火。” “怪不得……”程晋山打开免提,手机放在案板上,“你先别挂,我现在煎,说不定还有问题问你!” 一勺油倒进去,不等油温上来,两只鲫鱼滑入,发出“滋啦滋啦”的声音。 在项嘉的指导下,他手忙脚乱转成小火,煎上一分钟,小心翼翼给鱼翻面,惊喜道:“成了成了!没糊!” 要求还真低。 “再煎一分钟,倒开水。”项嘉被他吵得困意全无,耐着性子教学,“买的是嫩豆腐还是老豆腐?” “嫩豆腐。”程晋山把火关掉,转身烧开水,“夜里还有两瓶消炎药要输,护士说得留人陪着,我待会儿把凉席带过去。” “不用,我自己能行。”项嘉下意识拒绝。 “空气输到血管里,会死人的!”程晋山吓唬她,又试图将自己的关心合理化,“除了我,也没别的合适人选。” 她在这儿无亲无故,只和他熟。 开水倒进锅里,立刻浮起一层黄黄的油。 ……糟糕,油倒太多。 程晋山用勺子把油捞出来,做完补救工作,重新开火。 小火“咕嘟咕嘟”炖上二十分钟,嫩豆腐倒进去,少许盐调味,再煮五分钟,撒一把绿绿的葱花,直接装进饭盒。 妇产病房在前头,他先把许攸宁那份送过去,看见唐梨拿着个新买的吸奶器,正在开水间消毒。 “这玩意儿管用不?”好奇心上来,程晋山张口就问。 “我怎么知道?”唐梨翻了个白眼,看着精神已经缓过来不少。 许攸宁爸妈要安排,保温箱里的小宝宝也要照看,她忙得脚不沾地,提上饭盒就走。 程晋山走进项嘉病房,撞上医生查房。 那医生挺年轻,也就叁十岁左右,长得一表人才。 迟钝如程晋山,也看出他对项嘉格外殷勤。 “伤口还疼不疼?”医生掀开病号服,看了看包着纱布的患处,又举起听诊器,态度和颜悦色,“我听听心跳。” 项嘉护着胸口,冷漠道:“不用。” 医生也不生气,还拿出手机:“那加个微信,我把注意事项发给你。” 没等项嘉拒绝,程晋山就大步走过去,掏出手机,直接怼到医生脸上。 “来,我加你。”他大大咧咧地道。 玉米排骨汤 医生的表情有些僵。 项嘉却悄悄松了口气。 程晋山炖的鲫鱼汤,味道竟然不错。 他得意洋洋地监督着项嘉喝下两小碗,跑前跑后,学着伺候病人。 兑好温水,把干净的毛巾打湿,程晋山弯下腰。 右边手臂还扎着留置针,不方便活动,项嘉颤了颤睫毛,闭上眼睛,忍受异性触碰。 温热的毛巾轻轻擦洗手背、手心,他很注意,没有直接碰到她。 “疼吗?”娇嫩的肌肤受不住摧残,肿了好大一片,程晋山心疼未来媳妇,往针眼处慢慢吹了口热气。 项嘉立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皱眉瞪着他。 程晋山讨了个没趣,毛巾转向左边胳膊。 一撩衣袖,蜿蜒交错的丑陋疤痕映入眼帘。 足足七八道。 陈旧些的泛白,新鲜些的发红。 每一道伤口都很深,横在白净皮肉上,令人怵目惊心。 “你……”程晋山愣住。 项嘉甩了甩手腕,将伤疤遮回袖子里,冷着脸道:“不用了,我想睡会儿。” 她已经习惯在程晋山面前扮演管教者的角色,现在陡然变回弱者,还要接受他的照顾,非常不自在。 “好歹……好歹洗把脸。”程晋山按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洗洗毛巾,绞到半干。 他把握不好力道,稍一用力,脸颊便被蹭到发红,看起来动人又可怜。 刘海歪到一旁,因着混合汗水和头油,散发出淡淡异味,他也不嫌弃,满脑子都在想—— 那么多疤,是怎么弄的? 项嘉之前到底遭遇过什么? “给你洗洗头?”近距离盯着这张漂亮的脸,程晋山渐渐能理解她遮掩真实面目的原因。 不过,同住一个屋檐下,还瞒了这么久,也是不容易。 怪不得她总半夜起来洗澡。 “不用。”项嘉简单粗暴拒绝他的讨好。 她宁愿脏到发臭,也不能接受更近一步的亲昵。 天色渐晚,看着护士挂上水,程晋山在她床边铺好凉席,盘腿坐下。 “你睡吧,我守着。”住的是双人病房,旁边是对恩恩爱爱的小夫妻,女人遭遇车祸,大难不死,男人紧张得寸步不离。 程晋山和那男人对视一眼,找到点儿惺惺相惜的亲切感,细心观察对方的一举一动。 两口子就是不一样,照顾起来方便得多,也自然得多。 男人一看就是家务好手,忙得脚不沾地,一会儿喂女人吃药,一会儿给她揉腿,时不时亲亲抱抱,低声说些安慰的话。 程晋山认真琢磨,间或看项嘉一眼,内心浮想联翩。 或许是白天睡得太多,项嘉来回翻身,毫无困意。 不止如此,有件尴尬的事开始困扰她—— 她想上厕所。 下午林婶扶着去了一回,距离现在已经五个小时。 项嘉忍了一会儿,捂着小腹慢慢坐起身。 “要什么?我给你拿。”灯光已经熄灭,程晋山的眼睛亮得像天上的星星。 他也想要表现机会。 越多越好。 “……”项嘉沉默片刻,抬手去摘药水瓶,“我去厕所。” “别乱动,我扶你!”程晋山把拖鞋递到她脚边,胳膊一伸,便将瓶子抢走。 她无视他伸过来的手,扶着墙一步一步挪到卫生间,疼得直吸气。 瓶子挂在支架上,程晋山不放心:“你自己行不行啊?要不然我……” “帮你脱裤子”五个字差点儿出口。 他意识到不妥,急急咽了回去。 脸颊热辣辣烧起来,程晋山慌慌张张扭头,一脑袋撞上门框。 “咚”的一声,项嘉觉得半旧的门都跟着晃了两晃。 “我就在门口,有事你吱一声。”他捂着额头,疼得龇牙咧嘴,还要逞强,装作若无其事。 不说这句话还好,一强调,项嘉更加尴尬。 等了一两分钟,淅淅沥沥的水声才传到程晋山耳朵。 她已经尽量压低声响,可晚上太安静,他的听觉又敏锐,立刻精准捕捉。 哗啦啦啦…… 中间还断了一下。 似乎是她意识到声音太大,及时憋住。 可她是怎么憋的啊? 程晋山控制不住想歪。 想要收束生理反应,必须具备很强的肌肉控制能力。 她一定很会夹…… 呸呸呸! 听女人尿尿,都能把自己听硬。 他难道是个变态? 程晋山面红耳赤地收回乱跑的思绪,悄悄扯了扯裤裆。 项嘉很辛苦地解决完个人问题,叫了程晋山好几声,他才回魂。 一整个晚上,两人都没睡好。 第二天一大早,程晋山跑回去做病号饭。 他尝到炖汤的甜头,买了斤新鲜排骨,两根项嘉爱吃的水果玉米。 排骨焯去血沫,另煮一锅开水,加入葱段、姜片、一小把花椒、一个八角,倒入排骨、一大勺料酒,小火慢炖。 一个小时以后,汤色转为浓白,排骨香嫩软烂,白白的脆骨一咬即断。 这时候把玉米切成小段,放进排骨汤中,再加少许盐调味,煮上十分钟。 玉米香甜多汁,给炖汤增加清新风味,不油不腻,一切恰到好处。 照旧分成两份,刚进医院大门,迎面就碰上唐梨。 一对难兄难弟各顶两个黑眼圈。 程晋山把饭盒递给她,问道:“宁宁姐怎么样?” “凌晨就醒了,精神还行。”唐梨打了个哈欠,神情困倦,“等我一下,我去看看项嘉姐。” 俩人先往妇产病房走。 “吸奶器好用不?母乳怎么存?项嘉说我们家冰箱可以借给你们用。”程晋山旧事重提。 “别提了,不好用,差点儿堵奶。”唐梨又打了个哈欠,连连摆手。 “那你怎么解决的?”程晋山好奇心过盛。 “用嘴……”唐梨的脸蓦然红了红,止住话音,变成锯嘴葫芦。 程晋山似懂非懂,神情困惑。 二十分钟后,唐梨站在项嘉病床前,带上许攸宁那一份,正式向她道谢。 项嘉半靠在床头,眼睛一眨不眨看着窗外—— 可惜楼层太低,摔不死,还容易遭罪。 不如争取早点出院,回到熟悉的出租屋,做什么都方便。 她回过神,对唐梨淡淡道:“不用客气。” 她也确实担不起这样沉重的感激。 项嘉自私得很。 她很清楚,救她们只是顺带。 最主要的,是想找一个光明正大解脱的理由。 可惜,好运从不肯眷顾她。 茶叶蛋 熬过前两天,项嘉渐渐能自己下床走动。 刚刚恢复“自由身”,她就拒绝程晋山的照顾和陪床,赶他回去上班。 程晋山找不到理由,只能一步叁回头地离开医院。 他也没闲着,往干果铺跑了趟。 理清楚新进的货和这两天的账,他又找了块纸板,把自己的名字和手机号写在上面。 林叔那边不算太忙,真有活要干,就把纸板挂在柜台上,免得顾客找不到人。 “你俩打算什么时候办喜事?”林叔闷头抽烟,忽然问了句。 程晋山杀鱼杀得热火朝天,听见这话,抬起胳膊蹭蹭脸上鱼鳞,有点儿不好意思:“我还没跟她摊牌呢,等她出院再说。” “山子,你既然叫我声爸,我就提点你句当爸的该说的话。”林叔又抽几口,吞云吐雾间,给他也点了一根。 “爸,有话你就直说呗。”程晋山侧过脸叼住烟,眼睛依然亮亮的,好像有使不完的劲儿,“搞这么严肃干嘛?” “项嘉是个好姑娘,我也看得出你是真心喜欢她。”林叔看他剃头挑子一头热,有些不忍心打击他。 头发花白的男人叹了口气,硬着头皮泼冷水:“可你真的了解她吗?不提别的,长得漂亮,也读过书,把自己捯饬成那样,不声不响地在咱这小地方打工,一待就是一年多,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个问题,程晋山也想不明白。 可项嘉不想说,他就忍着好奇没问。 “爸,我不在乎她的过去。”程晋山没心没肺地笑了笑,“只要她愿意跟我在一起,我就实心实意对她好。” 说句难听的,就算和虞雅一样,做过鸡也没关系。 万金元那样暴脾气的汉子,都能全盘接纳自己的女人,他又有什么不可以? 听虞雅说,俩人度过艰难的磨合期,现在是真打算搭伙,好好过日子。 林叔唉声叹气:“你想好了就行,儿孙自有儿孙福……” 彼时的程晋山还不知道,他了解的项嘉,只是冰山浮在上面的一小部分。 血淋淋的现实,比他想象中要残酷得多。 谁不会喊口号,发毒誓? 能够直面真相、坚守初心的,却是凤毛麟角,万里挑一。 到了下午,客流量更少,程晋山开小差跑回家做饭。 项嘉需要增加营养,而乡下人眼中,再没有比鸡蛋更合适的食材。 蒸鸡蛋羹、红糖鸡蛋、煎鸡蛋、炒鸡蛋……做法繁多,味道也各不相同。 今天时候还早,干脆来卤一锅茶叶蛋。 鸡蛋洗干净,放进锅里煮到七八分熟。 捞出来浸冷水,泡上一二十分钟,挨个磕破蛋壳。 这样卤好后更容易剥,也会在蛋白上印出好看的茶色纹路。 “再烧一锅水,煮开后放八角、桂皮……桂皮是哪个来着?”程晋山下意识给项嘉打电话求教。 “家里没桂皮,多放点儿花椒也一样。”项嘉做吃的向来不拘泥于菜谱限制,有种大巧不工的随性,“茶几最下面的抽屉里还有半包茶叶,我记得快过期了,别浪费。” 不需要多好的茶叶,取点儿醇厚滋味就行,几百块钱一两的高级红茶,放在这里反而浪费。 “还用你说?”程晋山得意地晃了晃茶叶包装袋,给她听“簌簌”的细碎响声,“早找出来了,放多少?” 项嘉手把手教学,程晋山在这边实操,把红茶、盐、生抽、老抽加进锅里,又问:“白糖用完了,红糖行不行?” “刚买没多久,怎么用这么快?”项嘉没忍住,追问了一句。 “白糖拌饭啊,可好吃了。”程晋山分享独门秘方,“我还买了几斤小土豆,一块五一斤,蒸熟蘸糖吃,管饱又省钱。” 这年头,像他这么会过日子的男人可不多。 有眼光的话,还不赶紧把他拐到民政局当老公? 说起来,既然都没案底,领证确实该提上日程。 程晋山已经开始盘算买哪个牌子的喜糖。 项嘉一阵心绞痛。 “你可真行。”她抿着嘴唇,十分不高兴,“少放点儿。” 调好味道,用筷子蘸了一点儿汤汁咂摸咂摸,程晋山自信心爆棚:“名师出高徒,卤出来肯定好吃!” 鸡蛋放进去,小火煮半个小时,关火后不要掀锅盖,多焖一会儿。 趁这工夫,程晋山把医院拿回来的脏衣服倒进盆里,蹲在洗手间搓洗。 说脏也不算脏,大部分都是项嘉出的虚汗,倒点儿洗衣粉,一揉一涮就行。 洗到最后,他从卷着的毛巾里抖出一套内衣内裤。 动作顿了顿,耳根渐渐变红。 明知家里没人,他还是心虚地左右看了看,“咕咚”咽咽口水。 小麦色的手捡起胸衣,变态一样放在鼻子底下嗅嗅,记住她的味道。 香香甜甜,像大白兔奶糖。 这一刻,程晋山想起唐梨踮着脚尖摸许攸宁睡裙的样子,和她达成共情。 原来,这种行为一点儿也不怪—— 用心喜欢的人,哪里都好,哪里都令人沉迷。 程晋山下意识放轻力道,来回揉搓几下,制造丰沛泡沫。 他撑开虎口,用拇指和食指丈量尺寸,发现项嘉胸围不小。 捡到宝的认识再次加深,程晋山越洗脸越红。 内衣内裤一起洗干净,又把要带去医院的东西收拾好,茶叶蛋也卤得差不多。 程晋山剥开尝了一个,尾巴立刻翘到天上。 从许攸宁病房念叨到项嘉跟前,中心思想全在形容自己有天分,项嘉烦不胜烦,终于敷衍地夸了句:“不错。” 程晋山乐得眉开眼笑。 接下来几天,早中晚饭,各配一个茶叶蛋。 天气没那么热的时候,程晋山借了把轮椅,推项嘉出去散步。 小鸟懒洋洋地藏在茂盛的广玉兰枝叶里,偶尔叫两声。 发烧的小孩子吵着要吃冰棍,大人满头大汗,焦急地向前奔跑。 住院的人,各有各的不如意。 项嘉却神色平静,一副四大皆空的超脱模样。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见她这副表情,程晋山就觉得心里慌。 好像一个不留神,她就会从眼前消失。 “吃冰棍不?给你买根?”他哄孩子一样哄她。 项嘉沉默摇头,丝毫不感兴趣。 这天夜里,窗外忽然响起惊雷。 项嘉做了个噩梦。 和她常常做的噩梦不同。 几乎是幼时场景的重现。 有细节有触感,拧胳膊时传来的痛觉十分强烈。 一切再真实不过。 也再恐怖不过。 苦瓜饮(有虐慎入) “为什么不配合?连妈妈的话你都不听?”女人长相美艳,眼神却暗藏戾气,狠狠拧着女儿细细的胳膊。 七八岁大的女童和她有七八分相像,五官精致昳丽,皮肤吹弹可破。 这会儿,小女孩的眼睛哭得红红的,拼命往后缩,又被妈妈一把拽到跟前。 “不就是拍几张照片吗?害羞什么?”女人丧失耐心,动作粗暴地脱掉女儿身上的连衣裙。 幼小的身体还没发育,仅穿白色小背心和浅粉色内裤,冷得直哆嗦。 “咔嚓!咔嚓!”叁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手持那个年代很昂贵的相机,连拍几张。 他叼着烟说:“小妹妹镜头感不错。” 项嘉根本没看镜头,哪来的镜头感? 他们看中的,是幼鸟一样无处可躲的脆弱,是羔羊一样任人宰割的可怜。 然而,平素很听妈妈话的项嘉今天拒不合作。 她已经朦朦胧胧意识到羞耻,护住胸口蹲下,哭着扯住妈妈裙子:“妈妈,我不想拍……” “不拍就不拍吧!”女人忽然歇斯底里地大吼一声。 她“噗通”坐在摄影棚老旧的沙发里,蒙着手帕哭得伤心:“咱们都喝西北风去!饿死拉倒!” 多年的不顺遂,渐渐吞噬女人的活力,也将她的心脏打磨得无比冷硬。 她精准拿捏女儿的软弱性格,将凄惨的经历拿出来,掰开揉碎讲给对方听。 第一百遍,还是一千遍,谁也记不清。 可这一招屡试不爽,无往不利。 “那群人渣轮奸我的时候,谁问过我想不想?大着肚子被家里人赶出来的时候,谁管过我是死是活?”女人“呜呜呜”哭着,渐渐盖过小女孩的抽泣声。 “生你的时候大出血,坐月子的时候,连口凉水都喝不到嘴里,带着你从乡下跑到城里,白天照顾你,夜里去夜总会唱歌,我受了多少罪?” 项嘉怔怔地听着,试图抱住她的腿,被她一脚踢开。 “早知道你是白眼狼,我还养你干什么?一把堕胎药喝下去,现在早就风风光光嫁人,哪儿用得着遭这么多罪?”女人刻意掩盖私心,把自己包装成可以为女儿牺牲一切的慈母。 其实,那个鸟不拉屎的破村子,她一秒都不想待。 选择未婚生子,也是因为医生告诉她,她打胎的次数太多,再来一次,很可能永远失去生育能力。 养孩子是很麻烦,可她总需要人养老送终。 孩子回报妈妈的机会,这不就来了吗? “妈妈……妈妈你别哭了……”项嘉从小就倔,女人哭成这样,还是不想屈服。 她只是跪着爬到妈妈腿边,拿印着小花的干净手帕帮妈妈擦眼泪。 “你不想拍就算了,妈妈也不舍得强迫你。”女人收了眼泪,改用怀柔策略,“你还小,对金钱没什么概念。宋叔叔说了,一张照片一百块钱,够咱俩吃喝花用一个星期的了,要是销量好,下回还能涨价。我不是看房租和你的学费都没着落,心里着急吗?” 她将项嘉搂在怀里,怜爱地摸着女儿乌黑柔软的头发:“妈妈刚才不该踢你,妈妈跟你道歉。我歇会儿就带你回去,不就几百块钱吗?多陪几个客人也能赚来……” 说着,女人刻意露出手腕上被变态客户烫出的疤痕,又摸摸小腹。 上周,她被一个客人玩得太狠,底下塞的五六个乒乓球搞不出来,进了趟医院。 幼小的身子在女人温柔的抚摸下轻轻颤抖。 项嘉依赖地抱住女人,带着哭音问道:“妈妈……拍的照片要放到哪里卖?我们学校的同学会看见吗?” 同学们知道她妈妈的职业不光彩,总是捉弄她,往文具盒里倒墨水,涂花作业本。 因为经常拖欠学费,老师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害怕他们看见照片,会变本加厉,骂她跟妈妈学着做鸡。 可是……拍照给的钱真的很多,能让妈妈的日子过得轻松些。 也能让妈妈多陪陪她。 “当然不会。”女人见她松动态度,连忙露出笑脸,对摄影师使了个眼色,“你宋叔叔认识很多有钱客户,知道他们喜欢什么样的照片,等拍好就一对一寄给他们,绝对不会乱卖。” “没错。”中年男人走近项嘉,从裤兜里掏出一打照片,上面全是五官出色的小女孩,“小妹妹,你看看她们多配合?我给你妈出的价格,可是这么多模特里最高的!” “那还不是因为我们宝贝好看?”女人骄傲地瞪了他一眼,搂着项嘉,亲手给女儿穿衣服。 泳衣面料的吊带短裙,将雪白纤瘦的肩膀和后背完全露在外面,腰侧打了两个漂亮的蝴蝶结。 项嘉好喜欢妈妈抱她。 她乖巧地闭上眼睛,任由妈妈描画眼妆、涂抹口红,渐渐展露出这个年龄不该有的成熟与美丽。 “噘着嘴巴,像这样,哎,对了~”女人亲自示范,教项嘉如何摆出引诱男人的姿势,“手摸着胸口,往左边一点……” 摄影师大喜,蹲在地上“咔嚓咔嚓”拍得飞快。 换的衣服,一套比一套暴露。 项嘉懵懵懂懂地穿上比基尼,双手护胸,做出副欲拒还迎的模样。 脸上和锁骨喷洒白色牛奶,欲坠不坠,充满暗示。 几套衣服拍完,天色已经黑透。 项嘉累得缩在沙发里睡着,隐约听见女人和摄影师的调笑声。 俩人在幕布后面的小床上滚成一团,一边酣战,一边小声交谈。 “你女儿真漂亮……” “废话,也不看看谁生的,我小时候比她还好看……啊……轻点儿……” “要是愿意拍那种照片,给的价钱更高……” “再说吧……” 女人热衷于打扮女儿,对她的脸和身体发育无比上心。 找到赚钱密码之后,她辞去夜总会工作,忙着四处交际,搭上更多拍摄渠道。 生活条件宽裕许多,她买了个榨汁机,给项嘉榨各式各样的蔬菜汁,补充营养,维护皮肤。 苦到钻心的苦瓜汁,每天早上都要喝一杯。 绿莹莹的,颜色很漂亮,味道却不敢恭维。 项嘉偷偷加了回蜂蜜,被妈妈发现,大哭大闹了一回,从此再也不敢越界。 项嘉拍摄的照片大卖,没多久便落到无数油腻猥琐的中年大叔手里。 越怕什么,越来什么,男同学从爸爸抽屉里翻出照片,拿到学校传阅。 受不住指指点点的项嘉大哭一场,翘课跑回家,还没来得及跟妈妈诉苦,便看见一位新叔叔。 妈妈笑得格外灿烂:“宝贝,你回来得正好,咱们再拍几组照片。” 项嘉呆呆地看着女人。 脱离贫困线,不再需要卖笑,她的脸颊丰腴了些,脾气也变好,偶尔还能给自己做顿热饭,搂着讲会儿童话故事。 她将委屈咽进肚子,咬咬牙放下书包,走向妈妈。 走向那件漂亮又成熟的花裙子。 小小的女孩儿,悲壮地献祭自己,换来女人的一个微笑。 和一句轻飘飘的—— “妈妈爱你”。 雷声大作,项嘉却陷进陈年噩梦,眉头紧锁,怎么也醒不过来。 忽然,一颗脑袋出现在窗外。 闪电乍亮,照出帅气轮廓。 下一瞬,大雨倾盆而下,将精神小伙淋成落汤鸡。 “砰砰砰”,程晋山用手急敲玻璃,将项嘉吵醒。 她猛然睁开眼睛,浑身是汗,瞧见窗外黑影时,又被惊吓一回,险些尖叫出声。 “是我!”程晋山扯着嗓门喊了声,熟悉的声音压过雨声,稳住项嘉心神。 她抖着手推开窗户,脸色白得发青:“你干什么?” 程晋山像只水鬼爬进来,抖抖头发,甩得地板上、墙壁上全是水。 他骂了句:“操,钥匙丢了,进不去家!楼下看门那老头睡得跟猪一样,怎么都叫不醒!” 好在他身手不凡,爬叁楼易如反掌。 好在同一病房的病人已经出院,没有吓到别人。 破天荒的,项嘉没有骂他。 她竟然觉得庆幸—— 阴错阳差在这种时候吵醒她。 真的很感激。 雪花酪 程晋山脱下湿透的t恤,蹬掉运动鞋,光着脚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你不回去?”项嘉这么问着,却不太想把另一把钥匙交给他。 今天晚上,她害怕一个人。 “下这么大雨,我还折腾啥?”牛仔裤紧紧贴在腿上,很不舒服,程晋山从项嘉换下来的病号服里翻出裤子,打算先凑合。 他湿淋淋地冲进厕所,两分钟换好。 项嘉穿着正合身的尺寸,放他身上变成七分裤。 瘦瘦的脚踝支棱在外面,程晋山拿着毛巾胡乱呼噜两下脑袋,不消停地翻箱倒柜:“还有吃的没?饿。” 项嘉贪婪地看着他眼里那一点儿摄人的光,几秒后才回过神,指指床底下:“好像还有箱小面包没拆。” 奶香味的小面包,是虞雅来看望时拿的。 程晋山撕开一个,先递给她。 “……谢谢。”项嘉接过吃了两口,又被他塞了盒牛奶。 程晋山站在床前“哗啦哗啦”拆了一堆包装纸,几口干完,躺在隔壁的床上,准备睡觉。 有人陪着,心里踏实不少。 过了一会儿,听到均匀的呼吸声,项嘉悄悄扯开帘子一角。 闪电时不时炸开,照亮少年英挺的侧脸。 还是那么有个性,浑身是刺,嘴里也不干不净。 是一言不合就和人在大街上干仗的标准混混。 可变化已经悄悄发生。 最起码,他渐渐懂得些道理和规矩,不再无缘无故发火。 更不会张嘴咬亲近的人。 程晋山本性不坏。 他会好好处理她的后事。 没来由的,项嘉这么相信。 第二天早上,程晋山接过林婶送来的衣服,欲盖弥彰地解释:“就借这地儿睡了一夜,我俩什么都没干。” 中年妇女什么没见过,反过来嫌他没出息:“你到底敢不敢上?嘉嘉长那么漂亮,再不抓紧机会,我就介绍给别人了啊!” 程晋山立刻急了眼,梗脖子叫道:“谁说我不敢?这不是看她住着院,时机不合适吗?” 他小声嘀咕:“表白的道具我都买好了,一出院就安排……” 取了好几趟快递呢。 仪式感很重要。 两天后,许攸宁办理出院手续。 从鬼门关走过一回,她一改往日懦弱,咬死不肯签那份谅解书。 男方爸妈哭求不成,改为撒泼耍赖,逼得唐梨报了两回警。 泥人也有叁分土性子,许攸宁父母见女儿遭了这么大罪,对方又欺人太甚,气得血压飙升。 好歹是知识分子,手里的人脉不少,老两口联络本地亲朋过来撑腰,将胡搅蛮缠的前亲家“请”了出去。 鸡飞狗跳了好几天,终于尘埃落定。 许攸宁坐月子不方便,唐梨代她请项嘉和程晋山吃饭,表达谢意。 项嘉向护士请了一个中午的假,换上半旧的长衣长裤,准时赴约。 吃饭地点选在附近一个烧烤自助餐厅,就因为程晋山觉得自助“量大管饱”。 刚一落座,他就飞蹿出去,搬了二十多盘五花、牛肉、羊肉回来,又兴冲冲地捞了满满一盘大虾。 倒还记得项嘉是病人,盛了碗银耳羹、几盘清淡些的凉菜,又拼了盘什锦蔬菜,少年跑回来问她还想吃什么。 “想吃冰。”餐厅空调不给力,项嘉热出一身汗,难得开口提要求。 大厨搞了块巴掌大的diy刨冰区,各种小料铺满两排,红红黄黄十分诱人。 程晋山托着个敞口小碗,一大勺煮得糯糯的红豆铺底,装小半碗刨冰,开始大刀阔斧加料。 花生碎最好吃,必须来两勺。 山楂、杏仁、葡萄干、草莓酱……再来几颗腌渍过的樱桃做点缀。 他忽然想起小时候赶集,最眼馋的雪花酪。 摊主都用玻璃杯装,显得金贵,再配一把长柄小勺,料全压在底下。 冰的滋味不算太甜,却很解暑。 用勺子使劲儿掏摸最下面的料,“嘎吱嘎吱”嚼的时候最幸福。 可惜没吃过几回。 他妈嫁人的时候,往破棉袄的口袋里塞了十块钱。 他从冬天捂到夏天舍不得花,实在馋得受不住,背着人买了一杯,抿着嘴小口小口吃。 到最后,大半杯都化成冰水,那滋味却让他回味了好几年。 他要把自己想要却没得到的,加倍塞给项嘉。 程晋山眯眯凤眼,又往碗里加了勺果酱。 小山一样堆在项嘉面前,他后知后觉想起医嘱:“医生说不能吃冰的……” 这时候拿走又太残忍,程晋山悄摸放水:“要不你吃两口,尝尝味道?把冰含嘴里捂热再往下咽。” 唐梨笑他婆婆妈妈,或许是因为心愿得偿,整个人容光焕发,嘴角一直翘着。 “你们以后怎么打算?”项嘉尝了一口冰,大部分都是料,酸酸甜甜,非常开胃。 “宁宁姐不打算回老家,我也不想回去。”经过一回波折,唐梨脱胎换骨,神色坚毅许多,“阿姨看出点儿什么,不太支持,不过也没特别反对。”未来的路还长,不知道要面对多少磨难,可她已经决定一条路走到黑。 项嘉只能祝福。 “咱们还做邻居,互相有个照应多好。”唐梨展颜而笑,举起啤酒敬他们,“你们救了我们俩的命,要是愿意,当宝宝干爸干妈怎么样?” 她不小心说漏了嘴,把程晋山急得直抹脖子。 项嘉却像没听懂她的言外之意,神色淡淡:“我说过不用客气,等我出院,给孩子补份见面礼。” 程晋山暗松一口气,与此同时,又有点儿失落。 项嘉出院这天,程晋山推着她做了好几项检查,确保各项指标恢复正常。 医生看过检查报告,提醒道:“有点儿贫血,内分泌也失调,需要好好调养。” 程晋山点头如捣蒜,认真记下,项嘉却全然不在意。 打了个出租车回家,程晋山跑前跑后忙活,还神经兮兮地要往她手腕系红绳,说是找算命的开过光,能够去秽驱邪。 项嘉一反往日里的冷漠,顺从地将绳子绑在右手。 家里被提前打扫过,还挺干净,褥子和薄毯晒得松松软软,有股太阳的味道。 “今天几号?”项嘉坐在沙发上,忽然开口问道。 “六月十四。”程晋山立刻回答。 “明天上午请半天假,去市场买几样菜,再割两斤肉。”项嘉素着白净的脸,给程晋山发放任务。 她顿了顿,解释道:“这段时间辛苦你了,给你做几样好吃的。” 程晋山闻言两眼放光。 不只是因为好吃的,而是—— 项嘉在心疼他。 态度这么好,意味着表白的成功率大大提高。 “就……就咱俩?”他问完这句,立刻后悔得咬咬舌头。 要是项嘉想起避嫌,要求带上唐梨那个大电灯泡,他该怎么拒绝? “就咱俩。”没想到,项嘉回答得格外干脆。 “那你给我列个单子,我明天一早就去买!”程晋山立刻打满鸡血,高高兴兴地回应她,“你刚出院,不能太累,我打下手,正好跟着学学。” 总不能让老婆做一辈子饭。 他得好好照顾她。 项嘉点头同意。 程晋山又问:“要不我请一天假?” “不用。”项嘉立刻阻止,“半天就够,别耽误正经事。” “行啊。”程晋山提起热水壶打算烧水,“你泡泡脚,今天早点儿睡。” 项嘉怔怔地盯着脚尖看了好半天。 她慢慢抬起头,轻声道:“程晋山,再买几块钱鲜面条吧,我想吃面。” 拔丝红薯(po1⒏homes) 六月十五,是程晋山发工资的好日子。 一大早从林叔手里领到现金,他高高兴兴地照着清单买了一大堆食材。 鲜嫩的莴笋、翠绿的四季豆、刚上市的蒜苗、分层均匀的五花肉、鲜活肥美的鲈鱼…… 躺在冰床上的荔枝正做促销,八块钱一斤,虽然表皮发暗,滋味却不差。 想到项嘉,程晋山狠狠心称了两斤,又挑了两颗粉嫩饱满的水蜜桃。 大包小包拎回家,他腾不出手开门,侧身撞了两下,叫道:“项嘉!项嘉!” 房门“吱呀”打开,他低头看了项嘉一眼,立刻愣住。 女人刚刚洗过澡,浑身香喷喷的。 头发也不知道抹了什么,不同于以往的干枯毛躁,服服帖帖披散在肩上,衬得那张脸越发精致白皙。 最重要的是,她竟然换了条裙子。 很保守的白裙,长袖遮住手臂疤痕,腰部宽松,长度过膝。 没有多余装饰,简简单单,干干净净。 却将美丽和脆弱烘托到极致。 程晋山下意识吞了吞口水。 “怎么……怎么穿这么……漂亮?”他的词汇量不丰富,夸奖女人的最高赞美词就是“漂亮”、“好看”。 项嘉眼神一黯。 她没说什么,抬手接水果,被程晋山及时避开。 “别把你裙子弄脏了,我来我来。”他“嘿嘿”一笑,跑到案板前忙活。 先装一小碗荔枝,洗一颗水蜜桃,塞给项嘉尝鲜。 程晋山比刚来的时候活泛得多,眼睛一扫,就知道菜要怎么处理,肉要剁碎还是切片。 炒菜本身不麻烦,准备工序却要耗费大量时间。 大半五花剁成肉馅,交给项嘉盘包子馅儿。 春天冻在冰箱里的槐花已经解冻,今天吃他日思夜想的槐花肉包子。 想到久违的美食,程晋山洗菜的速度都提高不少,嘴角一直翘着,高兴得很。 其实,他还是请了一整天的假。 择日不如撞日,干脆就挑今天把话说明白。 答应不答应,好歹让项嘉给句准话。 表白道具都放在隔壁,待会儿他就去准备。 等到晚上,让唐梨帮忙支开项嘉一会儿,打开小彩灯,铺上玫瑰花瓣,点好蜡烛,放出气球,氛围感拉满。 说不定项嘉脑子一迷糊,就从了他呢。 把面揉好,包子蒸上,程晋山将洗好的菜装进盘里备用。 “再削两个红薯。”项嘉轻声道。 “够吃了吧?”程晋山胃口是大,可这么多菜,也超出了他的饭量,不由有些疑惑。 “做拔丝红薯,你不是一直想吃么?”项嘉淡淡道。 程晋山立刻心动,二话不说开始削红薯皮。 “这段时间有好好看书吗?”项嘉难得主动和他聊天。 程晋山用手背蹭蹭鼻子,这才发现脸上沾了不少白面,又借胳膊一通擦:“看的不多,有些地方看不太懂……” 初二初叁的课程渐渐吃力,没有项嘉辅导,他进展如龟速。 “如果我不在,有不懂的也可以问唐梨和许攸宁。”项嘉凉拌了个海带丝,倒小半桶油入锅,把红薯切成小块,均匀裹上一层淀粉。 等油烧到五六成热,红薯入锅,小火慢炸几分钟,表皮焦黄后捞出。 “你不天天在吗?”程晋山没心没肺地问了句。 项嘉垂下眼皮,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起第二件事:“林婶身体不好,你多上点儿心,等他们俩年纪大了,搬过去照顾更方便。” “那不行。”程晋山可不上当,“年轻人和老人住不到一起,保持点儿距离感挺好。” 他在别人家电视里看过不少家庭伦理剧,没结婚的时候千好万好,结婚之后,婆媳矛盾就要找上门。 他不想让项嘉受委屈,又不太会处理复杂关系,所以还是分开过比较好。 程晋山想得长远,项嘉却一无所知。 “都行。”她言尽于此,不打算再劝。 拔丝算个麻烦菜,最关键也最容易翻车的就是熬糖这一步。 干净的锅里加入适量清水,再放入等量白糖,用锅铲不停搅拌,保证受热均匀。 白糖慢慢融化,水分也在蒸发,渐渐的,糖液变得黏稠,呈现出甜蜜的焦糖色。 及时关火,将炸好的红薯块倒进去,快速翻动。 黏糖扯出缠绵细丝,仿佛可以无限拉长。 盘子底部刷一层油,防止粘连。 这道菜趁热吃最好,一旦变冷,就会泛出苦味。 程晋山抡圆胳膊,将拔丝扯出一米来长,又凑上前咬。 项嘉翻转筷子,不轻不重地敲了下他的脑袋,另盛一碗冷水,教他正确吃法。 糖丝遇水即断。 原来,对付难缠拔丝,也有斯文技巧。 感谢宴格外丰盛,项嘉做了七八道菜,一盆皮薄馅大的肉包子,还有道平桥豆腐羹,茶几差点儿摆不下。 程晋山吃得满嘴流油,回锅肉塞到嗓子眼,还要贪心地灌下一碗汤,填补胃里的缝隙。 他打了个响亮的饱嗝儿,满足地拍拍肚子,朴实无华地赞美道:“项嘉,你做的饭真好吃。” 项嘉慢吞吞吃完一小碗长寿面,抬头看向他:“时间差不多了,快去上班吧。” “行。”程晋山也急着去隔壁干活,动作麻利地洗干净碗筷,收拾好灶台,换上运动鞋。 “你的伤还没全好,别乱跑啊。”他怕晚上扑个空,给她打预防针。 “好。”项嘉破天荒地将他送到门口。 她犹豫了一下,叫住程晋山。 “还有事?”少年眉眼弯弯,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好脾气,“有话你直说。” 他没什么恋爱经验,猜不出女孩子的心思,优点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生怕慢待了她。 “没什么事。”项嘉摇摇头,目光中蕴含化不开的悲伤,“你也成年了,以后别冲动,少打架,稳重点儿最好。” “行。”程晋山立刻点头,“都听你的。” 他懂她的意思。 要学着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养家糊口,伺候…… 啊呸,保护好自家媳妇儿。 “那……再见。”项嘉试图笑一笑,唇角却像挂着沉重砝码,怎么也抬不起来。 她早就失去了微笑的能力。 程晋山觉得她今天有点儿反常。 他晃晃脑袋,没有多想,假装下楼,等项嘉关上门,又偷偷溜进唐梨家。 也是奇怪,今天做什么都不顺。 小宝宝刚出院,还不适应吃母乳,哭得撕心裂肺。 唐梨手忙脚乱地抱着哄,一不留神踩烂小彩灯开关。 少女粉的气球打到一半,打气筒忽然罢工,剩下一半,只能靠原始方法吹。 程晋山吹得腮帮子发酸,停下来缓口气,发现玫瑰花瓣少发了一包。 他气得直跳脚,眼皮子也跟着乱跳。 “今天不适合表白。”程晋山狠狠皱眉,迷信发作。 唐梨刚把孩子哄睡,一个气球忽然爆炸,“哇哇”的大哭声再度响起。 他把道具胡乱收拾进纸箱子里,急着回家:“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回去看看项嘉。” 许攸宁扶着腰夸他:“还没结婚就紧张成这样,以后肯定是个好男人。” 程晋山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可叫了半天,项嘉都没开门。 他拿出备用钥匙,进屋一看,里面空空荡荡。 茶几上摆着项嘉藏私房钱的小盒子。 底下压了张纸。 他大步走过去,拿起来一看抬头,犹如被人砸了一闷棍,眼前直冒金星—— 遗书。 ———————— 免费精彩在线:「po18homes」 涩橄榄 项嘉来到楼梯间,走上最后那截短短的阶梯。 出租房管理混乱,楼梯上堆满杂物。 鲜少有人知道,那扇生锈的铁门后面,还藏着个天台。 项嘉搬进来的第二天,就为自己择定死亡方式。 跳楼。 翻过破旧沙发,越过乱七八糟的铁架,白裙子上沾满污渍,她却毫不在意。 门锁虚张声势地挂在那儿,入手很沉重。 她轻轻摘下,放在地上,“吱吱呀呀”,推开破门。 艳阳高照的天气,迎面吹过来的风是暖的。 项嘉一步步走向尽头,犹如负重前行的旅人,终于可以卸掉层层枷锁,拥抱永久的平静。 附骨之疽般的恶意暂时退却,肩膀越来越轻松,心情越来越畅快。 她慢慢吐出一口浊气,跨过高高的护栏。 二十多米的高度,俯瞰下去,破落的平房变成小孩子过家家的积木,叁叁两两的行人变成渺小蝼蚁。 项嘉有点儿恐高,闭了闭眼睛,攒够勇气才重新睁开,看向地面。 她选的跳楼地点很合适。 底下正对着片闲置空地,轻易不会有人经过。 水泥也够硬。 这么高跳下去,足够命丧当场。 就算她倒霉,没有当场气绝,捱上一两个小时,也会因内脏损伤或失血过多而死。 项嘉最擅长忍痛,保证不会发出一点儿呻吟。 至于给房东带来的负面影响,并不在她的考虑范围。 不是所有的老人都值得尊重。 更何况,她这一生都在照顾别人感受,也该有一次想想自己。 项嘉毫不犹豫地纵身跃下。 裙裾翻飞,像一只轻盈蹁跹的白色蝴蝶。 清清白白地来,无牵无挂地去。 程晋山看完简短遗书,整个人都是懵的。 项嘉交待得很明白——存款归他,抵住院期间垫付的医药费;尸体火葬,没有家人需要通知,更不必办追悼仪式。 可他不明白的是,她为什么要寻死? 顾不上多想,他冲出去,一嗓子喊出唐梨和许攸宁,让她们帮忙找人。 有预感似的,他自个儿冲进楼道,往上跑了两步,发现印在灰尘里的新鲜脚印。 蝴蝶翩然飞起,在视网膜留下凄美倒影。 “呼呼”风声大作,热意瞬间转为冰寒,渗透骨血。 “滴答”、“滴答”…… 水龙头出了点儿毛病,不知疲倦地往下滴水,又被廉价的绿色塑料盆接进怀抱。 头发乱松松的女人掀帘子出来,试试水温,冷得“嘶”了一声。 妆容很艳,黑眼线描绘过的眼睛像挨了两拳似的,刚满十六岁的程晋山读不懂其中美感。 “山子?”女人瞧见台阶下站着的熟人,诧异一笑,“你不是当学徒去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小少年骨头很硬,自尊心也强,别扭地看向旧发廊中暧昧的灯光,含糊道:“当学徒没意思,回来跟着虎哥收保护费。” 女人总觉得他和自己老家的弟弟有几分像,虚假的笑容里多了几分亲热,拽着人进屋:“姐这里生了炉子,暖和暖和再走。” 她还拿他当孩子,也不避嫌,往盆里兑了热水,撩起裙子,蹲在角落洗下身:“姐待会儿有熟客,办完事就给你钱,不让你为难。” 程晋山贪恋这里的温暖,再加上饿得走不动,也就没有拒绝。 理发只是个幌子,皮质座椅艰难承载体重,“嘎吱嘎吱”乱响,对面的镜子上也糊满污迹,照不出人的真实模样。 女人收拾完自己,抓了把奶油味的花生给他当零嘴。 桌上放着盘绿油油的鲜橄榄,青嫩水灵,看起来挺招人。 程晋山吃了几颗花生,实在没忍住,偷偷伸手抓了两个。 放嘴里嚼两口,出乎意料的酸苦占领口腔,他“呸呸呸”吐进垃圾桶,皱着浓眉看向女人。 “琴姐,这什么玩意儿?真难吃。” 女人笑得前仰后合:“吃习惯就不苦了呀,还有点儿甜呢。” 说着,她示范给他看,吃得津津有味。 程晋山不信邪,又尝试一回,照样以失败告终。 没多久,干干瘦瘦的男人进门,猴急地抱着琴姐,在帘子后面的小床上滚成一团。 程晋山辍学之后,跟着几个社会大哥来这边玩过,虽然没有开荤,也见过些世面,因此并没有大惊小怪。 他只觉得那档子事脏,觉得琴姐做作的叫声里藏着痛苦,觉得男人精虫上脑的样子不可理喻。 一把花生吃完,男人也提上裤子,却不肯按之前的价格付账。 琴姐泼辣,追着骂到大马路上。 几分钟后,她捏着轻飘飘的五十块钱回来,咬咬牙塞给程晋山,说道:“山子,你再等等,姐再接一个客人,肯定能凑够。” 等到夜里十二点,好不容易盼进个顾客,又是泼皮无赖。 程晋山饿得烧心,火气没压住,拽着人狠揍了一顿,搜出两张大钞。 打这时候起,关系就渐渐拉近。 他常往发廊街跑,不图别的,就是喜欢和几个年纪大点儿的姐姐亲近。 她们比有血缘关系的亲戚更像家人,遇上生意好的时候,还会凑在一起打牙祭,说说笑笑。 程晋山厚着脸皮跟着蹭饭。 琴姐知道他爱吃饺子,常点一家东北菜馆的外卖。 皮薄馅大的白菜猪肉饺子,他能一口气吃掉两盘。 风尘中人多侠义。 可惜的是—— 世间好物不坚牢。 眼睛弯弯的小云姐被家里人嫁给又老又丑的跛子,换取大额彩礼。 梦想当歌星的素萍姐不幸遇到变态客人,姣好脸颊沾上硫酸,再也没法接客。 琴姐最惨。 医生说她得了艾滋病,子宫也长满肿瘤,已经没多少日子好活。 大冷的天气,程晋山买了袋青橄榄,过去瞧她。 女人消失不见,几个小姐妹撕心裂肺地呼喊她的名字。 程晋山在废弃厂房的楼顶找到她。 女人站在烈烈寒风中,对他凄惨一笑,扭头就跳了下去。 他冲过去,拼命抓住她的手。 可琴姐眼睛里已经没有了亮光,摇头求他放手:“山子,姐活够了,别管姐……” 他眼睁睁看着她坠落,骨头戳进血肉,嘴角流出鲜血。 她亲弟弟来领尸,没有看她一眼,却用怀疑的眼神盯着程晋山,问他为什么存款只有一丁点。 他像疯狗一样和年龄相仿的少年厮打起来,眉骨被砖头砸出疤痕,也给白眼狼开了瓢。 青橄榄滚了一地。 程晋山顶着满脸的血,捡起一颗咀嚼。 真是甜的。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到底要尝过多少悲辛滋味,才能对这玩意儿甘之如饴? 如今,悲剧重演。 他蓦然从回忆中抽离,睁大弧度上挑的凤眼。 冷风呼啸而过,太阳毒辣地照在脸上、身上。 本能反应快过思考,大半身体扑出护栏,悬在令人惊恐的高空。 他抓住了她。 他抓住了蝴蝶。 冰杨梅 预料中的疼痛和解脱并未降临。 手臂传来被拉扯的疼痛。 身体像钟摆晃来晃去,头发被风吹乱。 项嘉反应了几秒,和程晋山四目相对。 她颤抖着嘴唇,轻声道:“放开我……” 可程晋山假装听不见。 养不熟的狗,这会儿还来了脾气。 他死死抓住她的左手,面容因吃力而变得扭曲。 牙缝里逼出一个一个字,带着毫无教养的命令:“把那只手给我!” 好歹是一个成年人的体重,又不是真正的蝴蝶。 两只脚死死绊住第二级栏杆,窄腰折成锐角,皮肤被滚烫的铁质熨得发红。 他撑不了太久。 项嘉心中油然生出一股怒火。 让她顺顺当当地死掉不行吗? 她给他吃给他穿,教过他那么多知识和做人的道理,他凭什么恩将仇报? “我让你放开我!”她不自觉地提高了音量,情绪罕见失控,“你逞什么英雄?” 她甚至不太熟练地爆了粗口:“谁让你多管闲事?你……你他妈有病?” “闭嘴!”程晋山忽然大吼出声,“我让你把手给我!” 天气太热,神经又极度紧绷,手心渗出湿淋淋的汗水,减轻摩擦阻力。 感觉到那只细瘦的小手有溜走的趋势,他发了急,修长身躯不要命地往下探。 项嘉挣扎起来,想要甩脱他的束缚。 晃动幅度越来越大,两人如同悬在一条绳上的蚂蚱,摇摇欲坠。 热辣汗水从他棱角分明的下巴滑落,滴在她不施脂粉的脸上。 她闭了闭眼睛,冷笑道:“程晋山,你要给我陪葬吗?” 非亲非故,值得这么拼命? 程晋山见她不肯配合,不退反进。 他蹬着护栏往上蹿了一步,双脚卡住最高那截栏杆,像位杂技高手一样,倒吊在二十多米的楼顶。 身体下落的那一刻,他眼疾手快地捞住纤细手腕,咬着牙把她往上拉。 整具身体的重量凝聚在一条手臂上,他又拽得用力,项嘉痛得冷汗涔出,挣扎的动作也缓了缓。 “把手给我。”程晋山再度重复,神色狠厉,带着不顾一切的疯劲儿,“要么,咱俩一起死。” 他的体力虽然比普通人好一些,也有耗尽的时候,僵持几分钟,已到强弩之末。 项嘉急促喘息。 越来越多的汗水滴落,眼睛被咸涩液体浇淋,被毒辣日头炙烤,根本睁不开。 她并不想拉人下水。 女人垂下头颅,像一只承认失败的天鹅。 她缓缓递出右手,接受少年的拯救。 程晋山心里一松,牢牢抓住她。 他没有那么好的肌群力量,无法带着她回到天台,只能大声呼救。 没多久,唐梨赶过来,使出吃奶的力气,把两个人拖上地面。 两手酸痛,不听使唤,程晋山仰面倒下,做了项嘉的人肉垫子。 可项嘉完全不领情,刚刚稳住平衡,立刻爬起身,冲向另一侧栏杆。 她还要跳楼! 唐梨尖叫一声,看见程晋山猱身而上,像是早就预料到一般,从身后扑倒她。 两个人在灰尘中滚成一团。 项嘉用力推搡少年结实坚硬的胸膛,歇斯底里地大哭起来:“为什么不让我死?你以为这样是为我好吗?你知不知道,我一秒都活不下去?!滚!滚开!” 她甚至张开嘴唇,往他肩膀狠狠咬下去。 皮肉很坚韧,却敌不过牙齿。 浓郁的血腥味塞满口腔,泪水也糊了满脸,项嘉激动得直发抖,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呜咽。 唐梨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跟着哭出声:“项嘉姐……项嘉姐你到底怎么了啊?好好的为什么要自杀……” 程晋山疼得跟着哆嗦,两只手却强横地抱紧项嘉,把她搂进怀里。 他隐隐约约感觉到她心里难以倾吐的伤痛,她呼之欲出的绝望,心也跟着直直坠落下去,跌进深渊。 他这人笨,土,没文化,又不懂女孩子心思,能做的很有限。 可是,无论如何,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她去死。 他在不该犹豫的时候犹豫。 却挑了个最不合适的时机表白。 “我喜欢你……”程晋山粗鲁地摸了摸项嘉已经不再柔顺的长发,“项嘉,我喜欢你。” “活下去,只要你愿意活下去,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单纯的少年,企图用炽热的爱意挽留她,打动她。 可回应他的只有冷笑和鄙夷。 项嘉将他归入无数居心叵测的男人群体,说的话像刀子直扎心脏:“喜欢我哪里?脸还是身子?想跟我睡觉就直说,找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 是她大意,以为他还是个孩子,以为那些朦朦胧胧的好感是正常反应,只要没有说出口,就可以当做不存在。 可她忘了,男人都卑鄙肮脏,所有的善意,背后都有龌龊目的。 就连程晋山,也不会例外。 程晋山被她气得说不出话。 按照他以往的脾气,应该转身就走,潇洒得头也不回。 满打满算,和项嘉认识不到半年,喜欢是有一点儿。 可你要说感情多深刻,多离不开她,未免有些夸张。 事实上,直到现在,他仍有抽身而退的机会。 能有多大事? 地球没了她还不是照样转?干果铺没了她还不是照样雇新人?说不定还比她更活泛,更会做生意。 至于他自己,哼,他有干爸干妈,有正经工作,不久的将来还会有存款。 他会在乎她? 也不过就是……不过就是少口热饭,少张睡觉的沙发…… 程晋山硬生生咽下满肚子的恼怒与委屈。 能够把人救回来,已是万幸,他不想再刺激她。 等到项嘉牙关发酸,哭得脱力,他硬挺一口气把人打横抱起,带回出租屋。 肩膀上的血已经干结发硬,粘在t恤上。 他用自来水冲了冲,忍痛脱下,低嘶着浇上半瓶碘伏。 唐梨哭着跟项嘉说了半天的话,一个劲儿问她为什么自杀。 项嘉像个木头娃娃,不动也不张口,自顾自坐在床上发呆。 家里有孩子,唐梨不方便久留,抽抽噎噎地看着程晋山把满屋子的利器装进一个塑料袋,紧紧拎在手里。 “晚上帮忙送顿饭,别的不用管。”都有一堆事要忙活,程晋山挥手赶人。 好在窗户外面有护栏,一时出不了问题。 他光着膀子暴躁地走来走去,检查每个角落,避免遗漏什么,又把一堆分不清功能的药瓶锁在抽屉里。 “我要喝水。”项嘉忽然开口,声音已经嘶哑。 程晋山打开冰箱,翻出盒杨梅汁。 是他在超市花二十块钱买的,小小的一盒,颜色很鲜亮,本来打算当做表白仪式的小点缀。 程晋山也口渴得厉害,盯着紫红色的果汁看了两秒,到底舍不得喝。 他全部倒进玻璃杯,递给项嘉。 果汁很冰,巨大温差使杯壁凝聚细小水珠。 项嘉小口小口啜饮。 一分价钱一分货,贵点儿的果汁确实比勾兑出来的好喝。 喝完一整杯,她毫无预兆地对准墙壁重重一掼。 轻薄杯体裂成碎片,她眼疾手快地捡起最锋利的一片,快速抹向脖子。 碍事精再一次阻止了她。 程晋山徒手抓住玻璃碎茬,不顾鲜血横流,强行夺走,扔进垃圾桶。 项嘉看着他闷声收拾残局,残忍点出事实:“死的方法有很多种,你拦不住我。” 论寻死,她可是个中行家。 肉酱意面 程晋山梗着脖子看向她:“那就试试。” 两个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火花飞溅。 受伤的手要处理,程晋山搬来小板凳,坐在项嘉面前。 鲜血“滴答滴答”落在地上,她冷漠地盯着他的手看,毫无愧疚之意。 “之前说什么晕血,都是假的吧?”程晋山心里气她不告而别,更气她不识好歹。 他不是压得住脾气的性格,难免带了点儿阴阳怪气:“说白了就是不想碰我。” “不然呢?”项嘉处于盛怒之中,一改往日沉默,显得格外具有攻击性。 她冷笑一声:“你算什么东西?” 程晋山紧绷唇角,下颌收成凌厉线条,闷头不太熟练地包扎伤口。 整整一个下午,他寸步不离地守着她。 她去厕所,他将所有瓶瓶罐罐连带牙刷一起收走,蹲在外头,每隔十秒敲一次门。 她换衣服,他背过身捕捉细微动静,被她连衣服带枕头一起砸到腰上,也不动弹。 晚上,唐梨送了两份肉酱意面过来。 许攸宁还没坐完月子,又在生产中亏损元气,大部分时间都在静养。 唐梨不肯让她下厨,自己会做的又有限,幸好有超市买的半成品应急。 单独包装的意大利面放在滚水中略煮两分钟,吸收水分的同时保留弹性。 加热好的番茄肉酱倒在意面上,搅拌均匀。 再码一排切得细细的黄瓜丝,清爽解腻,中西杂糅,有点儿老北京炸酱面的风味。 程晋山将面和筷子送到项嘉嘴边。 项嘉偏过头,拒绝进食。 程晋山笑了声:“怎么?打算绝食?” 要么说有学问好,拜她所赐,他已经习得不少知识,还能说得头头是道:“不吃饭不喝水,至少也能撑四五天。等你没力气反抗的时候,我就把你抱到医院,让医生打营养针。” 不共戴天之仇,也不过如此。 项嘉还是不吃。 程晋山也不勉强,把她那份倒进自己盘子,坐在她对面“呼哧呼哧”,几分钟扒拉干净。 吃饱肚子,才有力气跟她耗。 他把唐梨带过来的纸箱抱到卧室,证明自己所说的“喜欢”,并不是心血来潮。 “这套小彩灯,叁十块钱包邮,老板还送两节备用电池,划算吧?”他将月亮和星星形状的彩灯堆到床上,有些可惜地拨弄两下坏掉的开关,“我看买家秀上,很多女的都把彩灯挂在床头,看着还挺浪漫。” 粉粉嫩嫩的气球捆在一起,程晋山将丝带解开,一半飘到天花板上,一半滚在地上。 飘到上面的,是他抓不住的美梦。 滚在地上的,是他的心。 玫瑰花瓣撒了一地,殷红似血。 项嘉被烫到似的,双脚往后缩了缩。 “我还写了封表白信。”程晋山展开花里胡哨的信纸,给她看上面狗爬似的丑字。 满满当当,整整两页。 “比你的遗书有诚意得多。”他的语气有些讥讽,也不知道是在指责她,还是在嘲笑自己。 项嘉寒着脸,拒绝得干脆利落:“我不想看,我不相信,我不愿意。” 不想看那些动听的情话。 不相信他唐突地捧到面前的感情。 不愿意为了他,放弃自己梦寐以求的解脱。 握着情书的手指悄悄收紧。 程晋山的胸口像被巨石压住,难受得透不过气。 他长长吸了两口气,勉强缓过劲儿,将信纸重新迭起:“不想看就不看。” 戒指也没必要拿出来。 万一被她扔到什么犄角旮旯,他还得翻箱倒柜去找。 沉默半晌,等到天色黑透,程晋山忽然低低说了句:“我是真的喜欢你。” 他的语气有点儿委屈:“这些东西你可能看不上,但我准备了很久。” 可项嘉什么都听不进去。 她满脑子都是她的痛苦,她的伤痕,她卑微却无法实现的愿望。 “我要洗澡。”她蓦然站起,打断少年朴实又真诚的告白。 程晋山窒了窒,心里一阵酸苦。 他还没尝过情爱的美妙,先撞见求而不得的狼狈。 “……我给你放水。”他站起身,给她调试水温,鞍前马后,生疏却殷勤。 折腾了一整个下午,身上又是汗又是血,别说她一直爱干净,就连他自己都受不住那股味儿。 项嘉换上凉拖,拿着浴巾,一副正经洗澡的样子。 程晋山不放心,盯着她看了两眼,提醒道:“别动什么歪心思,我就在门口。” 项嘉冷冷地回望他。 程晋山关上门,照旧每隔一会儿敲一次,等待她的回应。 “哗啦哗啦”的水声响起,项嘉时不时烦躁地答应一声,听起来很正常。 程晋山渐渐松懈心神,后背贴向墙壁,脑子里开始胡思乱想。 他想不通她为什么忽然寻死,可看她态度那么坚决,反应那么激烈,肯定是有什么苦衷。 俩人的关系还没到位,别说撬开她的嘴,就连再近一步,都难如登天。 还是先看得紧一点儿,慢慢打消她自杀的念头,再谈以后的事吧。 浴室中白雾氤氲。 花洒不知疲倦地喷出热水,项嘉衣着完好,面无表情地盯着镜子里模糊的自己。 白皙的手指在镜子底部摸索片刻,抠出一枚小小的刀片。 割腕这事儿驾轻就熟,毫不犹豫地往伤痕密布的左腕割了一刀,她将满满一盆水倒进洗脸池。 鲜血开始流淌,怎么吃都养不胖的手腕泡进水中,既能阻止伤口愈合,又能加速血液流失。 “项嘉。”程晋山又在敲门。 烦死了。 “别敲了,我一会儿就出去。”她语气如常地应付他。 力气渐渐逃离身体,眼睛里却闪烁着兴奋的光。 程晋山抽了抽鼻子。 他闻到淡淡的血腥气。 不是来源于自己。 他立刻变了脸色,急急拍门:“项嘉!开门!” 她还在装:“你发什么疯?” “再不开门,我就撞门了啊!”他说到做到,抬脚猛踹磨砂玻璃,制造出可怕噪音。 “我没穿衣服!”项嘉气急,叫了一句。 “我他妈管你穿没穿!”程晋山蓄足力道,狠命一踹,玻璃应声而碎。 满池子红色的血。 女人站在洗手台前,拼命护着不住流血的左手,表现出明显的抗拒。 程晋山才不管那么多。 将人一把扛在肩头,不顾她的踢打,快走几步,重重压在床上。 少年的身量已经完全长成,右手按住漂亮锁骨,极具压迫力地钳制女人,左手紧紧按着伤处,给她止血。 可怕的窒息感再度席卷,项嘉脸色发白,骨头却硬,又踢又咬,就是不肯配合。 干净的浅蓝色床单染上血渍,像一朵一朵不规则的花。 程晋山手脚并用,死死压住温热的身躯,强行给她止血包扎。 两个人浑身是汗,身体紧紧贴在一起,眼神却刀兵相见,打得不可开交。 “程晋山。”项嘉忽然转变策略,主动凑上去,往他耳朵里浮夸地吹了口热气。 程晋山一个哆嗦,差点儿没按住她,耳根不争气地变红。 他粗声粗气地吼:“干什么?老子告诉你,别他妈耍花样!再这么折腾,下回我盯着你洗澡!” “不用下回……”项嘉露出个邪气的笑容,变了个人似的,疯狂又放荡。 “不就是想睡我么?值得费这么大劲?”她摸摸他年轻帅气的脸庞,两腿夹住结实的公狗腰,轻佻地和他谈条件,“商量商量呗,让你过把瘾,爽完给我个痛快,行不行?” 程晋山难以置信地瞪向她。 甜豆腐脑 “我不……”程晋山迟钝地意识到这姿势的暧昧,松开压制她的手,撑着床板拉开距离。 他磕巴了一下,才违心地说下去:“放你妈的屁,老子不干趁人之危的事!” 还挺有骨气。 项嘉换下冷淡外表,变成朵不断挥洒毒液又美丽异常的恶之花,边笑边玩弄他凸起的喉结、坚硬的胸肌。 “真的不干?”左手很痛,使不上力气,她存心撕下他的人皮,右手颇富技巧地爱抚胸膛。 精准地摸到小小肉粒,略抠两下,他的呼吸立刻变粗,支在她身侧的双手也攥成拳头。 项嘉笑得越美,眼神就越冰冷。 她张开发白的唇瓣,吐气如兰:“好敏感……” 这说不清是嘲弄还是夸奖的字节,成功染红少年的脸颊。 他如梦方醒,惊慌失措地倒退两步,跌坐在小凳子上。 寸头长了些,因为这一天饱受惊吓和折磨,不复往日精神,蔫巴巴地贴在额头,恰到好处地减弱了嚣张野性,凸出无辜与单纯。 一双凤眼黑白分明,比山间溪水还要清澈,完整倒映出项嘉的轮廓。 那么干净的眼睛,那么脏的她。 项嘉心中的自厌情绪更浓,将床头灯调亮,对准身体,主动松开领间纽扣。 她已经换上保守的长衣长裤,也正因如此,禁欲感更强。 白到晃眼的肌肤一寸寸暴露在空气中。 精致的锁骨,深邃的沟壑…… 程晋山的估测没错,她真的长了对丰满又诱人的胸。 内衣几乎兜不住,是正常男人看见就想揉两下的形状。 他粗喘着气,努力移开目光,却以失败告终。 不能对一只童子鸡太苛刻。 她的每个部位,完完全全长在他的性癖上。 就连微微凸起的小腹,都显得软白可爱。 心里有一万个声音拼命叫嚣着要克制,可脖子却自有其思想,不肯往旁边扭转半度。 项嘉半褪裤子,露出丰满又笔直的双腿。 她将光裸的足伸到他腿上。 程晋山下意识接住,十指规规矩矩覆在脚背与脚底,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项嘉沉默了会儿,细细感受这触感。 奇怪,她竟不讨厌他的身体。 连作呕的反应都没有。 “帮我脱掉呀……”她定了定神,放柔音调,像在唱歌,像迷惑行人的海妖,撒着没有男人能够拒绝的娇,“愣着干嘛?过来……” 程晋山傻呆呆地脱掉她的裤子。 眼神往上,是她波涛汹涌的胸脯,慌乱地向下游移,是被单薄内裤包裹的饱满。 他鼻子一热,慌忙抬手捂住。 “我……我不会和你睡觉的……”流了点儿鼻血,不多,他抽几张纸巾塞住鼻孔,模样可怜又可笑。 “至少现在不会。”话也不能说太死,心里还是馋的,他咽咽口水,“项嘉,不管你接不接受我,都没关系,但你得好好活着。” 活着? 项嘉低头盯着自己。 她这样也算活着? 不断兴风作浪的欲望,沾上男人便发骚的身子,一被强迫就兴奋,掐到窒息还会尿失禁…… 她有多恨他们,就有多讨厌这副躯壳。 还有心理。 在天长日久的折磨和控制下,她早就变得不正常,无论怎么努力掩饰,还是会在某个瞬间露出破绽。 她将别人施加于她的恶意折射给程晋山。 她发自内心恨他,不知羞耻地勾引他,折磨他—— 谁让他拉住她。 却无法拯救她。 他活该。 “程晋山,我想要……”刻意放软的声调像撒了过多糖霜的糕点,透着虚假的甜腻,“我想要你……” 她将手指塞进内裤,当着他的面自渎。 起起伏伏的轮廓格外突出,不一会儿便洇出湿痕。 那片痕迹像阴险狡猾的兽,茁壮成长,招摇弥漫,散发出腥骚的气息。 程晋山不敢再看,闭上眼睛。 可她“嗯嗯啊啊”地叫出声,音量不大,却精准打击他的耳膜。 浑身的血“呲呲啦啦”烧起来。 他难受地弓起腰。 刚刚成年的雄兽如何抗拒得了经验丰富雌兽的引诱,生理反应不听使唤,在裤裆里顶得生疼。 项嘉变本加厉,足尖穿过他的手,一路攻池掠地。 她重重踩他,在他吃痛皱眉的时候,又抚慰地轻揉。 她险恶地玩弄他,驾轻就熟,游刃有余。 而她同样恨自己这份娴熟。 还没到达顶点,少年先丢盔弃甲,小腹一麻,淋湿裤裆。 项嘉似有所觉,将沾染腥味的脚趾抽回,一路往上,送到程晋山嘴边。 “闻闻,多大的味道……”出了口恶气,她快活又残忍地笑出声,“看看,再能装,也没什么不同。” 都是一样的。 程晋山重新睁开眼睛,愤怒地瞪着她。 他们僵持了五分钟之久。 可他并没有化愤恨为欲望,扑上来惩罚她。 他只是抽出最后两张纸巾,重重擦拭她莹润的脚趾。 他将她的双足放回床上,在跟自己较劲,也在跟她较劲,掷地有声:“我和他们不一样,我会证明给你看。” 多天真,多勇敢,多狂妄。 项嘉的脸上,出现一瞬间的恍惚。 程晋山连澡都不敢冲,几十秒时间潦草收拾好下身,在她床边打地铺。 她不闭眼,他也不敢睡。 十二点过去,项嘉进入叁十岁的第二天。 心态崩得一塌糊涂。 她假装睡着,隐约感觉程晋山爬起来看了自己好几次。 直到天色发白,他才进入浅睡眠。 项嘉光着脚下地,像只走路没有声音的猫。 她什么都没带,女鬼般飘进楼道,发现通往天台的铁门上挂了好几把大锁。 秀气的眉毛皱起,她下意识想死得远一点儿,免得程晋山再一次跑出来碍事。 肚子饿得厉害,快要走不动,项嘉躲在偏僻小巷。 为防晕倒,她摸出口袋里的零钱,对早点摊老板道:“来份豆腐脑。” 白白嫩嫩的豆腐脑,还是完整的一大块。 撒勺白糖,略搅一搅,破坏这份完美,等糖化开再吃。 还没喝下半碗,对面便坐了个她最讨厌的人。 他连衣服都没换,一路跑过来,浑身又是汗又是血,表情复杂地盯着她。 想骂不敢骂,想卖惨又知道她不吃这套。 程晋山憋屈得要命,不顾老板怀疑的眼神,嘶声叫道:“来两碗豆腐脑,再来五块钱油条!” 项嘉把勺子摔进碗里,脸色铁青。 麻酱凉皮 “我要离开这儿。”她忽然道。 程晋山把小半根油条吞进喉咙,噎得伸长了脖子。 他“咕咚咕咚”灌下几口甜水,缓过一口气,抹抹嘴角,粗声粗气地问:“去哪儿?” “不知道。”理智回笼了一小部分,项嘉改用迂回策略,准备换个地方死,“走到哪儿算哪儿。” 有他看着,什么死法都不容易实现。 相对应的,藏在骨子里的恐惧又泛上来—— 住院的时候,她的真实信息已经暴露,继续在原地停留,只会增大曝光几率。 无论如何,她得先离开这里,走得越远越好。 再说,程晋山已经把根扎进土里,不可能说走就走,像牛皮糖一样继续黏着她。 等她甩掉他,跳楼也好,割腕也好,吃安眠药也好,总有法子结束一切。 半个小时后,项嘉被程晋山半拖半抱带回去,按在床上。 目光有些呆滞地看向走来走去的少年。 他一边打电话跟林叔交待铺子里的账,一边收拾行李。 “带着项嘉出去几天,散散心,不定什么时候回来。”程晋山粉饰太平,不肯让两位老人跟着担心,“王叔那儿只结了半个月的钱,剩下一半,说的是下周给,郑姨店里准备上小龙虾,每天至少要五十斤的货……” 他顿了顿,有些舍不得自己刚刚稳定下来的工作,回头看了项嘉一眼,狠狠心道:“爸,你那边要是忙不过来,就再雇个人,短工就行,我回来还要继续干的。” 末了,他又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借钱。 林叔还当他是表白成功,提前度蜜月,大方地往他新办的银行卡里打了一万块钱:“好好玩,不够再问爸要。” 虽说啃老可耻。 可带着项嘉在外面转悠,没钱总不方便。 他盘算过,项嘉提的也是个办法。 她状态这么差,一门心思寻死,出去玩一玩,呼吸呼吸新鲜空气,说不定能想通。 程晋山接了盆水,脱得只剩内裤,胡乱擦擦身上的血污,换上干净衣服。 “这边房租又不贵,咱们还留着,往后不定什么时候回来住。”他好声好气地和她打商量,“天热,也不用带太多衣服,在外面看见好看的,我再给你买。” 带一个行李箱就差不多,万一她临时起意逃跑,他也方便追。 项嘉一向理性又有主见,难得被人逼到哭笑不得的地步。 她紧紧皱着眉头,张了张嘴:“……至于吗?” 没有被她癫狂的一面吓退,不肯睡她,却愿意为了她放弃好不容易挣得的安稳生活,死皮赖脸跟着,到底图什么? 缥缈的情爱吗? 项嘉从没见过那玩意儿。 “我说过,不能让你死。”程晋山低眉顺眼,脾气却倔,“我乐意,你别管。” 一人愿打,一人愿挨,有什么问题? 他将洗漱用品摆在项嘉面前,问她需要带哪些。 她不肯回答也不要紧,他凭直觉判断。 洗发水、香皂、牙刷、牙膏、梳子、卫生巾、保温杯、手机充电器…… 程晋山想起什么,熟门熟路地打开床头暗格,掏出那一大盒小玩具。 “这个能过安检不?”他是真的没什么经验,也没什么恶意。 回过头时,撞见项嘉杀人般的眼神,被吓了一大跳。 “不……我……我是偶然发现的……”他忙不迭将盒子丢在床上,急得面红耳赤,“这没什么见不得人的,正常生理需求嘛,我懂的……” 他懂个屁。 项嘉不怒反笑,眼神阴森森:“不带。不是有你吗?带这个干嘛?” 是他非要拖着她,不肯让她死。 那就别怪她无所不用其极地折腾他,报复他。 程晋山想起昨天晚上的遭遇,耳根更红。 他搓搓脸,企图澄清误会:“项嘉,别这样,我真不是看脸的人,不信你可以问唐梨。知道你长什么模样之前,我已经在跟她请教怎么追你、怎么表白。” 项嘉闻言,表情微愣。 还没等她想明白内心那一点儿酸楚是因为什么,狗嘴又开始胡说八道。 他端着一脸诚恳:“再说,我也不觉得你有多好看。除了比之前白点儿,眼睛大点儿,还有什么?没区别嘛!身材也不是很好,肚子上肉乎乎的……” 他隐约摸到她的脾气——不喜欢别人盯着脸一直看,不喜欢别人夸她好看。 那他就反其道而行,违心地说她是个普通人呗。 可项嘉只觉得他虚伪。 与此同时,也被冒犯到。 “那你昨天晚上还硬那么快?”她冷笑着,打断他的谎言,“坚持了几分钟?叁分钟?还是两分钟?” 她不怀好意地打量着他的裤裆。 单是就这么隔得远远地聊着天,他那儿就撑起了个小帐篷。 真当她眼瞎? 程晋山条件反射地捞起个毯子挡住下半身。 他又摸了摸鼻子,很有些手足无措。 赞美不对,贬低也不对,女人都这么麻烦吗? 收拾好行李,俩人即刻动身。 唐梨和许攸宁得到消息,出来送行。 许攸宁企图打破冰冷疏离的气氛,将睡熟的女婴递给项嘉,笑道:“项嘉,要不要抱抱悦悦?你还没抱过她。” 项嘉脸色微变,如避蛇蝎地后退一步,冷漠道:“我不喜欢孩子。” 场面变得更尴尬。 程晋山担当起气氛组,轻轻摸摸小女孩软软的胎发,和她们寒暄几句,挥手告别。 唐梨有点儿想哭,追在后面嚷:“程晋山,你照顾好项嘉姐,你们早点回来!一定要回来!” 走出很远,项嘉低声道:“我是真的不能生育。” 身份是假的,拒绝相亲的借口是真的。 “那就不生呗。”程晋山知道她不肯相信他,也在竭尽所能地逼他打退堂鼓。 他见招拆招,神态坦然:“我也不喜欢小孩子,麻烦得要死。” 单她一个,就能折腾掉他半条命,真没多余精力去管别人。 “第一站去哪儿?”他在手机上查附近适合旅游的景点。 “我不能坐火车,去路边拦大巴。”项嘉戴好遮阳帽,重新将自己隐匿起来。 程晋山拧起眉毛,想问又咽回去。 中午车少,他们在路边摊上要了两份凉皮。 一份麻酱,一份红油。 手工做的面筋铺底,一整张凉皮切成宽宽的段,上面码一层焯过水的绿豆芽,一层嫩生生的黄瓜丝。 花椒、八角、葱白、香叶、盐熬出调料水,放凉之后,加香醋、蒜汁,搅匀倒进碗里,再淋一勺浓稠的芝麻酱,或是喷香咸辣的红油。 这么点儿分量,只够垫底。 程晋山又在隔壁买了四个烧饼夹菜。 刚出炉的烧饼,两面沾满白芝麻粒,热腾腾,香喷喷。 从中间掰开,塞进卤好的海带丝、豆皮,再夹一个卤鸡蛋,撒把孜然,饱得快要迸裂。 两个现吃,另外两个带着当干粮。 他们随机坐上一辆长途大巴,前往日照。 “差不多天黑能到。”程晋山算了算时间,表情有些兴奋,“项嘉,你见过大海吗?” 项嘉什么没见过。 她不感兴趣地调整座椅,用帽子盖住脸,侧身靠向车窗。 昨晚没睡好,精神又一直紧绷,这会儿困意翻涌,没多久,脑袋就贴在玻璃上。 程晋山犹豫片刻,伸出一只手垫在中间,避免急转弯时磕到头。 瞌睡是会传染的,他也昏昏欲睡。 大大地打了个哈欠,他闭上眼睛,抵住前头靠背,身躯和手臂围拢,将女人圈在自己的小世界里。 ———————— 图片来源于网络,侵权立删。 香烤扒皮鱼 大巴车开得慢,夜里十一点半才到地方。 两人跟着一个“夕阳红”旅游团下车,看见叔叔阿姨们兴高采烈地走进路对面的宾馆。 项嘉压低帽檐,指指宾馆招牌:“你去开房。” “一起。”程晋山目光警惕,“又想跑是不是?” 项嘉烦得很,态度有些暴躁:“前台要实名登记,你开好房间,我找机会溜进去。” 程晋山实在忍不住,开始寻根究底:“项嘉,你不是说没犯过事吗?为什么还要躲躲藏藏?” 项嘉耐心告罄,扭头就走:“不开拉倒。” “你给我站住!站住!”程晋山叫不住她,叁两步追过去,挡在她面前。 “我去就我去,先说好,你就在门口站着,不能离开我的视线范围!”他绞尽脑汁揣测她可能选择的逃跑方式,“开完房,我在电梯口等你,你要是敢跑,我就……” 项嘉抬头看向他,目光挑衅:“你就什么?” “我就……我就……”程晋山说了许多个“我就”,终于憋出句狠话,“我就把你捆在身上,走哪儿带哪儿!” 项嘉轻嗤一声,不以为然。 说起来,这是程晋山第一次正儿八经住宾馆。 还带了个女人。 还只能开一间房。 明明没打算做什么,脑子却不听使唤,往奇奇怪怪的地方跑偏。 他莫名觉得紧张,应付接待员询问时,不自在地一直搓脖子,眼睛还偷偷盯着项嘉动向。 “标间还是大床房?”接待员问道。 “标间!”程晋山连忙回答,想着要把项嘉照顾得周到些,又问了一连串问题,“有卫生间吗?有热水吗?可以洗澡吧?早上带不带早餐?” 到底是旅游城市,又逢旺季,二百一十八块钱一晚。 程晋山付钱的时候,心在滴血。 “对面往东走十分钟就能看见海,我们这儿还售卖泳衣拖鞋,先生需不需要?”接待员热情介绍。 “需要!需要!”程晋山揣摩着项嘉喜好,挑中非常保守的叁件套女式泳衣,又买了条黑色泳裤。 一大一小两双拖鞋,都是蓝色,很像情侣款,是身为直男的小心机。 他在电梯那儿冲门外的项嘉使了半天眼色,又不停打电话催促。 项嘉站在路边,等半天只看见一辆车,司机是新手,开得特别慢,根本撞不死人。 她只能暂时死心,混在几位房客中间慢吞吞走进去,跟着程晋山进电梯。 钱都掏了,也只能变着法子安慰自己,程晋山像乡巴佬第一次进城,在电梯里东看西看。 “项嘉,你看,这电梯刷房卡才能运行,高级不?”到了五楼,电梯门打开,他指指地面,“看,还铺了地毯!” 宾馆配了个自动送外卖的机器人,大大的脑袋,笨重的身体,相比起功能,更多的是噱头。 程晋山却表现出旺盛的好奇心,连续下了叁笔订单,还试图和机器人互动。 买的倒都是必需品——云南白药、纱布、防晒霜,还有一大份烧烤。 机器人唱着幼稚的儿歌,送来锡纸盒包着的夜宵。 海边渔货居多,烤扒皮鱼、烤虾、烤鱿鱼、扇贝粉丝,程晋山担心不顶饿,又定了几串奶香小馒头、两个烤饼当主食。 这扒皮鱼顾名思义,必须将粗糙坚韧的外皮扒开,才能尝到鲜嫩口感。 小小的几条,两面打斜刀,盐、料酒腌制二十分钟,抹油、酱汁上铁架烤制,不停翻动,直到两面焦黄。 项嘉尝了一口,这老板是行家里手,用蜂蜜代替咸酱,咸甜交融,风味独特。 扇贝也新鲜,一勺蒜蓉挂在粉丝顶上,搅拌均匀,香而不腻。 吃完夜宵,她脱掉外衣,挺着丰满的胸脯,光脚进卫生间洗澡。 这宾馆耍流氓,两面门全由透明玻璃组成,连个遮挡都没。 程晋山慌得连忙背过身,盯着窗帘猛瞧,认真研究上面的花纹。 二十分钟后,项嘉湿漉漉地裹着浴巾出来,见少年依然背对她站着,冷笑一声。 她倒要看看他能忍多久。 程晋山听见动静,取出另一条浴巾,试探着包住她的长发,一点一点擦干。 他的动作很小心,心也提到嗓子眼儿,万幸项嘉没什么反应,垂着眼皮任由摆弄。 她不爱惜自己,手上纱布已经湿透,渗出一点儿血,新旧疤痕交错,看起来非常骇人。 程晋山蹲在她脚边,将纱布拆下,重新处理伤口,又一层一层包好。 他只做了这些,接下来便重新拉开距离,坐回自己床上。 空调开得很足,眼角余光看见项嘉把身上浴巾丢在地上。 她什么都没有穿,缩在被子里,沉默地看着他。 如果他想……随时都可以扑过去,占有她,欺负她。 程晋山觉得,项嘉也在暗示他这一点。 可他连一眼都不敢多看,急匆匆关灯,把自己埋进一片漆黑里。 “累了一天,快睡觉吧。”他舔舔发干的嘴唇,又揉揉裤裆。 奇怪,这两天老是莫名其妙地起反应,怎么都压不住。 他想起这趟出行的主要目的,补了句:“我看了旅游地图,明天早上,咱们去赶海看日出。” 项嘉的嗓音清凌凌的,带着难言的冷意:“程晋山,你是不是不行啊?” 受多了刺激,程晋山渐渐锻炼出免疫能力,软中带硬地回:“你什么时候答应当我老婆,我什么时候再告诉你,我到底行不行。” 项嘉被他噎住。 当老婆? 开什么玩笑? 如果他知道她经历过什么,肯定会立刻打消这个可笑的念头。 门反锁过,又挡了把椅子,不容易逃走。 宾馆安全意识到位,窗户只能打开半扇,项嘉的体型钻不出去。 程晋山仔细检查过,也没什么利器。 他耐心地等了很久,直到项嘉睡着,这才松了一半的心,进入浅层睡眠。 第二天是个好天气。 他们来到海边,来赶海的人已经不少,提着小桶,拿着铲子,分布在礁石和浅海中寻宝。 “项嘉,你赶过海没有?”怂恿项嘉换上新泳衣,程晋山也跟风买了个小红桶,将铲子塞给她,“这海怎么是绿色的啊?” 项嘉兴致不高,不想回答他的问题。 海水刚刚退潮,她蹲在沙滩上挖了个浅浅的沙坑,意外收获一枚大个儿的月亮贝。 程晋山被小螃蟹夹得直蹦,捡到只活的八爪鱼,献宝似地拿给她看。 “我去看看有没有海星。”项嘉指指不远处的礁石,又安排程晋山往另一个方向走,“那边好像有只乌龟。” 程晋山信以为真,还没走两步,忽然听到“噗通”一声。 项嘉从礁石上跃进海里,快速往远处游去,身姿美得像条灵动的鱼。 程晋山反应一秒,嘴里骂了句娘,将红桶一摔,快跑几步,跟着跳进水里。 标准的狗刨姿势,扑腾出剧烈水花,气势汹汹地追上去。 爆炒花甲(免费福利章) 项嘉没想到程晋山会游泳。 脑袋一直挺在水面上,四肢快速划动,动作滑稽又笨拙。 可他确实是会游泳的,速度还很快。 她深吸一口气,用心险恶地往深海区游去,指望能让他知难而退。 年少时,妈妈为了挣个更好的出路,花过大价钱培养她。 唱歌、跳舞、弹钢琴,文化课也不能落下。 至于游泳,请的是国内知名的女教练,她又聪明,苦学几个月,连续游两个小时也不会累。 程晋山这样在村头河沟里练出来的野路子,和她根本不是一个量级。 不出所料,游出几百米,他已表现出明显的疲态。 眼看两人距离越来越远,项嘉心生欢喜,双腿摆动得更加灵活。 她听见他气急败坏在后面喊:“项嘉!项嘉!” 喊得越大声,呼吸越困难,体力也飞速消耗。 胸腔中一口恶气终于吐出,项嘉心无旁骛地往前游着,被漫无边际的大海拥抱,计划葬身此地。 澄澈的海水,浩瀚的世界,忧郁又浪漫。 是个很好的归宿。 几分钟后,烦人的声音彻底消失不见。 时间还早,游泳的人本来就不多,这会儿天地间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她。 是生是死,都由她自己决定。 项嘉忽然察觉到不对。 她回过头—— 那被她渐渐拉开距离的黑色小点,已经无声无息地下沉。 不自量力的傻狗,一头撞进绝境。 沉没、窒息。 而这四周静寂无人。 不会有人来救他。 项嘉抿了抿唇,又往前游了十几米。 谁让他不知死活,非要追上来? 死了也活该。 又过几十秒,她再次回头。 遥远的水面,伸出一只求救的手。 结实、劲瘦,五指蜷缩,徒劳地抓握着空气。 紧接着,又陷下去。 项嘉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她犹豫片刻,调转方向,游向程晋山下沉的地点。 前所未有的窒息感像一层牢不可破的硬壳,从头到脚包裹住程晋山。 肌肉剧烈痉挛,使不上力气,他惶惶然地仰面坠落。 上方是清澈透亮的海水,下方是黑暗阴森的深渊。 巨兽在海底吸了口水,他跟随水流沉沦,速度不快,却无可挽回。 值得么? 为了个捂不热的女人,稀里糊涂死在这里,值不值得? 他吐出几个泡泡,肺部疼痛得快要炸开,脑子更加昏昏沉沉,失去有限的思考能力。 一只柔软的手臂拉住他。 冰冷的身体带着他上浮,浮出海面。 恰在这时,太阳破开云层。 刺目的光亮和溺水的痛苦使他产生幻觉。 他看见硕大无朋的座头鲸肚皮朝上翻出水面,那庞大的阴影遮住天地,紧接着重重栽进海里,剪刀状的尾巴拍出连天巨浪。 他看见成群结队的水母在蓝色的天空游动,透明身体如梦似幻,无数只触手灵活摇摆。 他看见倾注了造物者无数心血的精致面孔。 她和这一切幻境相同,令他产生美丽到可怕的颤栗之感,恨不得双膝跪地,顶礼膜拜。 而他伸出双手,僭越地抱住他的神祇。 他搂得她透不过气,传递出同生共死的决绝和疯狂。 项嘉真恨不得拖他陪葬。 瞻前顾后,优柔寡断,到最后只会让自己难受。 可他还这么年轻…… 她叹口气,吃力地扯开他一条手臂,带着人往回游。 他们在海滩的另一边上岸。 拖鞋已经不知去向,细沙被渐渐热烈的太阳炙烤,变得烫脚。 程晋山咳嗽几声,呛出两口水。 他很生气,没有跟她交流,略缓了缓力气,强行背起她往回走。 项嘉想要挣扎,看见他肩上已经开始化脓的牙印,心里一缩。 海水咸涩,对伤口的刺激很大,他在水里泡了那么久,不知道有多疼。 闷不吭声地把人锁进宾馆,程晋山低头点外卖。 一份爆炒花甲,一份千页豆腐,四份米饭。 项嘉看见菜单,忍不住说了句:“你身上有伤,不能吃辣。” “要你管?”程晋山压着满肚子的火,挑着眉毛瞪她一眼,赌气似地把微辣改成特辣。 花甲要做得好吃,一在新鲜,二在舍得用料。 新捞出来的花甲放进盆里,两勺盐,一勺油,清水没过花甲,泡上几个小时,静等它们吐干净泥沙。 滚水加姜片,倒入花甲,煮到开口,再捞出来爆炒。 油锅放入姜、蒜、干辣椒,大火炒香,快速翻炒花甲,加盐、料酒、生抽、蚝油和少量白糖,最后撒上葱花。 海味的鲜和调料的丰富滋味混合在一起,相得益彰。 花甲还附赠一份煮好的粉丝,程晋山把二者拌在一起,吃得直哈气。 千页豆腐倒很清淡,项嘉就着米饭吃了两口,微微皱眉,盯着他一直看。 吃完饭没多久,程晋山就开始发烧。 两侧脸颊烧得通红,眼神都变得恍惚,他倒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越烧越严重。 项嘉实在看不过眼,打算出去买退烧药。 刚刚绕过床尾,程晋山就警惕地扑过来拽住她,大吼一声:“又往哪里跑?!” 他生着病,下手没轻没重,把人拖上床,用力按在身下。 两手反剪,像犯人一样制服住她,程晋山仍然觉得不够保险,开始用力撕扯她身上的衣服。 泳衣还没换掉,脱掉外面那层轻纱,两条浑圆的手臂就露出来。 项嘉浑身紧绷,以为被他侵犯的那一刻终于到来,却克制着自己,没有挣扎。 人家为了她鞍前马后,流血受伤,还险些把命搭进去。 多多少少欠他点儿什么。 不如借此机会还清,以后也没负担。 可程晋山并没有胡作非为。 他将长长的轻纱穿过她的小腹,捆在自己腰上,恶狠狠打了个死结。 从背后牢牢抱住她,脑子罢工,满肚子的怒气和委屈再也藏不住,他叽叽咕咕骂起来——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老子什么时候对一个女人这么好过?你他妈给脸不要脸……” “就知道跑!怎么那么会跑?!以后就把你拴在身上,吃喝拉撒都带着你,操,我管你乐意不乐意……” “他妈的为什么非要寻死啊?当我老婆不好吗?我保证以后都听你的话,让我往东我不往西……” “天天气我,欺负我,还说我不行……我弄死你……往死里干你……妈的……敢瞧不起我……” …… 他一会儿抱怨,一会儿委屈,一会儿放狠话,渐渐带出哭音。 项嘉呆愣愣地听着,后背被火热的身躯熨烫,一向清醒又理智的头脑也跟着乱成一锅粥。 既然这么痛苦,为什么还要喜欢她呢? 从心到身体感到说不出的疲惫,她枕着他的胳膊,和他挤在小床上,渐渐睡过去。 耳朵灌满他嘶哑的声音,破天荒的,噩梦居然没有搅扰。 她做了个难得的好梦,梦里一片平静,有蓝蓝的天空,和干净的大海。 眼角无意识流下两行清泪,被他粗糙的大手擦干。 有点儿疼,又有点儿窝心。 ———————— 图片来源于网络,侵权立删。 免费福利章,惯例求猪猪。 蒜香小龙虾 程晋山睡醒的时候,嗓子干得快要冒烟。 他下意识收紧怀抱,鼻尖被细软的发丝蹭得发痒。 凤目睁开,困惑地对准焦距,发现女人温顺地躺在怀里,后颈露出一大片白皙肌肤,紧贴着他赤裸的胸膛。 浑身的血瞬间涌向同一处,抵在她腰后的东西不受控制地肿大膨胀,硬到发疼。 程晋山惊慌失措,想把那玩意儿拨拉到一边,发现俩人捆在一起,又手忙脚乱地撕扯薄纱。 这一折腾,项嘉的睫毛轻轻颤动,从好梦中醒了过来。 她想配合他,微微侧过身,不料雄赳赳气昂昂的家伙会找地方似的,直统统塞进腿间缝隙,还往前头送了送。 项嘉僵住,秀美的脸颊有些发烫。 程晋山当她故意,按着女人温热的后背往外拔,咬牙切齿道:“别……别勾引我!我不吃你这套!” 说得好有骨气,实际却快要把持不住。 被他磨了两下,项嘉也来了反应。 为免擦枪走火,她不敢再动。 等他解开轻纱,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那件纱衣转而缠上她的手腕。 她前科累累,彻底消磨掉他的信任。 所以,他打算实施惩罚,将人二十四小时拴在身边。 “……”项嘉低眉顺目,一副改过自新的姿态,语气也比前两天好上不少,“别这样,我暂时不跑了还不行吗?” “暂时”两个字说得巧妙,既表达配合态度,又不至因反差太大,引起他的怀疑。 可惜,七窍玲珑心,碰上愣轴一根筋。 程晋山不由分说地将纱衣的另一头紧紧缠在自己右臂,连打了七八个死结。 打完结才想起要换衣服,又费劲巴拉一个个解开。 到最后一个结的时候,连手带牙都搞不定,偏偏赶上尿急,只能拉下面子,牵着项嘉进卫生间。 项嘉识趣地偏过脸。 程晋山很不自在,炸着毛吼她:“不许偷看!不许动歪脑筋!” 他被她耍出应激障碍,疑神疑鬼,草木皆兵。 项嘉没吱声,没多久,听见大江东去,浩浩汤汤。 到底是年轻,膀胱机能非同一般。 汹涌磅礴地尿到一半,程晋山鬼使神差想起刚才搂着她的样子。 她睡着的时候真乖,可惜烧得太迷糊,抱了一夜,竟然咂摸不出是什么滋味儿。 胡思乱想着,那东西又翘起来,尿孔变得不够通畅,后半段直接垮掉,声音稀稀拉拉。 项嘉还当他有什么毛病,微微皱起眉。 她难得积了点口德,没有多问。 程晋山红着脸抖了抖,提上裤子,开始鞭挞项嘉的良心。 “咱俩认识也挺长时间了吧?我身体有多壮实,你心里最清楚,不是我吹,从小到大就没生过病!”他也学着她冷笑,还挺传神,“现在被你折腾成这样,叁天感冒两天发烧,你就不会过意不去吗?” 他昨晚烧得厉害,不知道控诉抱怨的话已经说了一箩筐,聒噪得项嘉耳朵都生出茧子。 项嘉敷衍地点点头:“我看你还没全好,再买点儿药吃吃吧。” 程晋山见她安分许多,不好揪着人不依不饶,点过药,又叫了份外卖。 自打项嘉头一次寻死,他一直提心吊胆,没睡过囫囵觉,如今终于缓口气,坐在床上不停打瞌睡。 项嘉破天荒提出帮他处理肩膀伤口。 脓包挑破,痛感更加尖锐鲜明,发黄的液体顺着脊背流下。 程晋山充英雄,咬着牙一声没叫。 老用纱巾捆着人不像话,出门也会招来指指点点。 程晋山学聪明,买了一对情侣手链,中间有拉环,可以随时扣在一起,款式也低调。 项嘉似乎也累得够呛,不再提自杀的事,也不张罗着逃跑,老老实实和他关在宾馆,没事抠抠手机,补补睡眠。 她还是不爱搭理他,可这样平静的相处,已经让程晋山暗地里高兴不已。 两天过去,伤病养得差不多,程晋山又变得生龙活虎。 项嘉不喜欢在一个地方多待,他就顺着她的意思,坐短途汽车到处转悠。 正值小龙虾大量上市的季节,程晋山拒绝中间商赚差价,带项嘉七拐八拐,走进一家价格亲民的农家乐。 俩人手腕连在一起,一个提桶,一个抄着渔网,蹲在小龙虾塘旁边,凝神观察龙虾藏身的位置。 “我告诉你,这塘子脏得很,千万不能往里跳。”程晋山警惕性不减,提前给项嘉打预防针,“老板和员工都离这儿不远,喊一嗓子就过来。到时候死不成,弄一身臭味儿,寒碜不寒碜?” “……”项嘉晃晃左手,带得程晋山的手也跟着晃,“我也不想救你第二次。” 程晋山脸皮挂不住,粗声粗气地道:“我水性很好,上次是腿抽筋,纯属意外!” 他从腿抽筋拉扯到睡眠不足,再牵连出项嘉不让他省心这件事上,老调重弹,没完没了。 项嘉对他“嘘”了一声,指指脚下潜伏的龙虾。 到底是村子里长大的孩子,程晋山算当之无愧的捕虾好手,不到半个小时就捞了几十只上来,个个张牙舞爪,螯足嚣张。 程晋山将龙虾倒进大盆里,捏着硬壳,翻过来仔细刷洗干净。 项嘉在旁边摘虾头、去虾尾,俩人合作得还挺默契。 老板娘过来倒茶,笑道:“小心别扎着手。你们俩感情可真好,结婚了没呀?” 项嘉装作没听见。 程晋山倒挺高兴,龇出满口白牙,“嘿嘿”一乐:“没呢,这不正追着嘛。她什么时候点头,我俩什么时候办喜事!” 收拾好的小龙虾先入油锅,炸成外壳通红,捞出沥油。 另起一锅,倒入少量油,葱、姜、蒜末爆香,加入炸过的小龙虾。 蚝油、生抽、料酒、盐、糖调味,炖煮片刻,再加一勺蒜末,撒把香菜,就是蒜香口味。 除此之外,还有麻辣、糖醋、十叁香口味,同样的食材,配上不同调料,做出来的味道千差万别,各有千秋。 程晋山不怎么熟练地剥了只龙虾,红白相间的肉被他分尸,碎成一块一块。 献宝似地送到项嘉面前的碟子里,他得意洋洋:“尝尝好吃不。” 项嘉很给面子地夹进嘴里,又教他龙虾怎么剥更快捷。 将虾钳虾脚去除,捏紧尾部,蜷缩的身体拉直。 牙齿叼着顶部露出来的那点儿肉,用力一拽,整段虾肉就完整脱出。 这个方法,一来省劲儿,二来不会弄得红油到处都是,叁来—— 还可以甄别所吃的龙虾是否新鲜。 放置多时的死肉容易破碎,无法成形。 吃饱喝足,两人在农家乐的客房中休息。 照旧只开一间房,程晋山先进去洗澡,洗两分钟探出头瞧瞧项嘉,满脑袋都是白色泡沫,看起来傻里傻气。 项嘉坐在窗边,看着外面渐渐暗下去的天色,看着不远处孤零零灯光映照下,同样孤零零的铁轨。 快要淘汰掉的轨道,一天只有两叁趟火车经过。 老板娘说,夜里十二点有一趟,噪音会大一些,所以房价给他们打八折。 程晋山洗完澡出来,看见项嘉堪称温柔地盯着他,惊得差点儿跳起来。 “程晋山,过来。”她招手叫他。 “干嘛?”程晋山嘟囔着,双脚却听话地向她走去。 “把灯关上……”她的语气放轻,软得像仅在夜里开放的优美昙花,给他带来受宠若惊的飘飘然之感。 程晋山依言按下开关。 他吃软不吃硬,这会儿脾气也变好不少,嗅着她身上传来的细微香气,低声问:“怎么了?” 一只手摸上他块垒分明的腹肌。 他紧张得一缩肚子,肌肉更明显。 “让我摸摸……”光洁的额头跟着贴上来,前所未有的依恋姿态令他心脏停跳一秒。 她轻轻蹭他,像只收起利爪,向主人献媚的猫儿,每一个字都裹了蜜:“程晋山……我想摸摸……” 她往他小腹上吹气,等着他的回应:“你给不给摸的?” ———————— 图片来源于网络,侵权立删。 黑糖话梅 摸……摸哪儿? 脑子还没转过弯,嘴巴先没出息地给出答案:“给摸。” 说着,小腹还朝前送了送。 她的手很软很嫩,若有若无地撩拨着他的腹肌,描摹出每一块肌肉的纹理,又抵着肚脐画圈儿。 程晋山怕痒,不适应地一会儿猛吸气,一会儿长吐气,喉咙“咕噜咕噜”,发出难耐的声响。 “有人这么摸过你没有?”她闲聊一样问他,声调软软的,像浸着水。 “没……”程晋山诚实地回答。 他壮着胆子揉了揉她柔顺的长发,见她并不抗拒,将散落在颊边的碎发理到耳后。 他说着天真的话:“项嘉,跟我在一起吧,老子保证一辈子对你好。” 这么大点儿的孩子,动不动“老子”、“老子”,透出不知天高地厚的张狂。 也可能他隐约意识到两人之间的鸿沟,迫切盼望长大,打心眼里渴望拥有足够的力量保护她。 项嘉没有回答。 她伸出湿润的舌,舔上他腹部那道伤疤。 程晋山一哆嗦,脑子变空,有个地方越来越硬。 硬到将浴巾高高顶起,下一刻又被她探进来的手牢牢掌握。 她不紧不慢地舔,像小猫喝牛奶,津津有味,发出细细的水声。 “别……啊……”程晋山可耻地叫出声,紧绷着腰臀在她手里挺送。 妈的,太舒服了。 比他自己打手枪,舒服上百倍。 她怎么这么会弄? 小手灵活地打着转儿,螺旋上升,驾轻就熟地给予他难言的刺激和无上的快乐。 程晋山拼命吸气,却忘了吐气,耳根越来越红。 如果有光亮,你就会发现,连脖颈和锁骨都被薄红覆盖。 没什么实际作用的扁平颗粒不知不觉凸起、肿胀,她白嫩的手指擦过,立刻惊起一阵颤栗。 没看时间,不过,最多五分钟,程晋山就临近爆发边缘。 他用力搓着她发热的耳垂,哑声道:“项嘉……我……哈啊……” 项嘉却放慢了速度,指腹堵住排泄孔。 她温温柔柔地和他“打商量”:“再坚持一会儿,这么快可不行……” 像是在暗示,他有做她入幕之宾的机会。 不过,得多忍忍,再撑一段时间。 得证明给她看。 程晋山很想重重亲她。 亲她花一样的唇瓣,咬她濡湿的舌尖,再把脸埋在她胸口,舔得人尖叫出声。 他强忍着缓过那股头皮发麻的快感,在她的引导下忽快忽慢,渐渐掌握技巧和节奏。 浴巾滑落在地,她还衣着完好,他却已不着寸缕。 耻感迟钝却汹涌地袭来,被她碰触过的部位,统统盖上独一无二的印章,一路烙进血肉。 最后那一刻来临的时候,他像被温暖的春潮所包裹,像回到母体的婴儿,舒服得抻展每一根筋骨。 他拥着她躺在床上,露出肚皮任由她抚摸,捉住湿淋淋的指尖,一根一根吮过去。 卫生纸扔了一地。 项嘉柔顺地靠在他怀里。 她仰起头,借着昏暗的月色,看清他亮到夺目的眼睛。 她想,突破这一步,他将永远无法忘记她。 等她埋进土里,衰败腐朽,或者葬在火中,灰飞烟灭,他也会一直记得她诱人的样子。 这对她,是单薄却有效的安慰。 对他,却自私又残忍。 说来奇怪,她最恶劣、最任性的一面,她平静外表下的阴暗失控,全都暴露给了他。 虽说不信鬼神,可她想,如果真的有前世今生,他上辈子一定欠她很多。 “喜欢么?”她懒懒地问,声音困倦,像是快要睡着。 “喜欢。”程晋山出了不少汗,又损耗精血,大大地打了个哈欠。 “明天带你爬山……得多带几瓶水,运动鞋是不是也该换一双……”他说着日常琐事,声音越来越低,最终抵着她发顶进入梦乡。 少年睡眠质量很好,没多久就发出轻微的呼噜声。 眼睛微微闭阖,项嘉耐心地等了一会儿,确定他已经睡熟,轻手轻脚爬起。 她看着他出众又富有个性的脸,轻轻叹了口气,无声无息出门。 游魂一样在黑暗中行走几百米,看见零星的灯光。 地方偏僻,铁轨两边只象征性地竖起半人高的围栏。 项嘉轻松翻过去,踩上硌脚的小石子。 十一点四十分。 她试过很多种死法,也知道很多细节。 譬如,咬舌自尽并不容易,舌体前端的毛细血管很细,出血量不多,很难达到致死标准。 譬如,服用安眠药自杀时,有很长一段时间可以感知到剧烈的疼痛感,身体却不受控制。 万一遇到多事的人出手相救,洗胃捡回烂命,等于白遭了一回罪。 而卧轨的方式,虽然惨烈了点儿,却能给她个痛快。 身体四分五裂,当场就能咽气。 项嘉躺在铁轨上,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眼角余光瞟见黑影出现。 他套着干净的白t,下穿浅蓝色牛仔裤,单手一撑便翻了过来,叁两步走到她身边。 项嘉仰着头,他低着头。 四目相对。 他忽然弯下腰,往她嘴里塞了一颗糖。 小时候逢年过节才能吃到的黑糖话梅。 带着焦香味道的黑糖中间,裹了颗酸酸的话梅。 糖果渐渐化开,味蕾泡在甜汁里,时间太久未免乏味。 这时,舌头从话梅凹凸不平的表面滑过,被酸咸激得一哆嗦,恢复几分敏锐。 等外面那层黑糖吃完,话梅也被口腔中的津液泡软,收了个意味深长的尾巴。 程晋山嘴里也含着一颗,一侧脸颊微鼓,像只仓鼠。 仓鼠和她并排躺下,没有发火,也没有质问,而是语气平静地控诉:“每次都是这一招,会不会换点儿别的?”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儿,也就是我贱,次次都上钩。”他冷哼一声,牵住她的手。 他渐渐学聪明,掌握对付她的办法,到底好还是不好? 单纯变得复杂,鲁莽变得谨慎,这个过程多痛苦,只有当事人知道。 项嘉安静地看着天空。 远离大城市,空气变得洁净,夜空压得很低,一颗颗星星闪闪发亮,像空中垂落的珠帘。 她和他幕天席地,被无尽的黑暗包裹,这一瞬,好像抛弃所有禁锢,忘却来处与归途,变得纯粹又平和。 项嘉扭过头,盯着少年如山峦一般起伏的侧脸。 她已经听见火车隐隐的轰鸣,感觉到地面微微的颤动。 她想——要不和他在黄泉路上做个伴? 她习惯了孤单,几乎忘记,在一切噩运降临之前,最害怕的,就是孤单。 可程晋山说出煞风景的话。 “你是不是觉得,我会和你一起死?” 薄唇微微上翘,他腾出一只手,轻轻碰触她长长的睫毛,感知细微的颤抖。 “……”项嘉抿紧嘴唇,一言不发。 他又道:“你平时不是挺爱干净的吗?那你知不知道,铁轨上面全是……” “闭嘴。”项嘉终于忍不住,出言打断他。 难得看她吃瘪,程晋山自觉扳回一局,轻笑出声。 他越笑声音越大,差点儿笑到脱力,终于在火车碾过来之前,弯腰抱起她。 没关系,他还有使不完的力气。 ———————— 图片来源于网络,侵权立删。 红糖冰粉 项嘉差不多歇了逃跑的心。 程晋山严防死守,和她拴成连体婴,又摸清所有套路,再折腾也是白费力气。 那就保持冷淡态度,不拒绝,不回应,等他知难而退。 剃头挑子一头热,天长日久,总有受不了的时候。 第二天是个阴天,温度适宜,很适合爬山。 程晋山给项嘉买了双新运动鞋,破包背上几瓶水、两袋零食、一盒面包,带着她上山。 一进山里,绿树成荫,立刻凉爽不少。 几个年轻驴友经过,往项嘉脸上瞥了两眼,找借口和程晋山攀谈。 程晋山当着他们的面,将情侣手链的拉环扣在一起,紧紧握住项嘉的手。 项嘉略挣了挣,没拗过他,将遮阳帽压低,扭头认真欣赏路边美景。 对方脸上讪讪的,加快速度越过去。 程晋山爱出汗,刚刚爬到半山腰,后背已经湿透。 空地上建了个休息处,几个小吃店连成一排,太阳伞下坐满游客。 “歇会儿。”程晋山找到空位,连忙拽着项嘉跑过去。 他拿出矿泉水“咕咚咕咚”灌下大半瓶,脱掉t恤擦汗。 转过身的时候,背上小麦色的肌肤浸满汗珠,好像在闪闪发光。 肌肉隆成小块,中间性感的线条一路延伸到腰际,两边各有个浅浅的凹陷,颇具对称美感。 项嘉觉得嗓子发干,跟着喝了几口水。 程晋山擦完汗,将t恤扭成麻花,挤出一滩水。 依他的性格,光着膀子满山乱跑最自在,可顾忌着项嘉教过的“礼貌”和“教养”,还是老老实实从背包里掏出备用t恤,套在身上。 “吃面包不?”他撕开一包番茄味薯条,递到项嘉面前。 酸酸甜甜的番茄粉粘在指腹,他习惯性舔干净,又抓了一把塞进嘴里。 “不吃。”项嘉摇摇头,用纸巾擦擦脸上的汗,扭头看向邻桌。 七八岁的小姑娘抱着碗冰粉吃得美滋滋。 只看了这么一眼,程晋山就财大气粗道:“等着,我给你买!” 这冰粉的原材料便宜得很。 两叁块钱一包,买来倒进开水里,快速搅拌融化,放进冰箱冷藏两叁个小时,变成一大锅。 另外煮一锅红糖水。 有顾客过来,往一次性纸碗里盛半碗冰粉,用长刀划成小块,浇上红糖水、芝麻、花生碎、山楂糕、葡萄干,再加几块水果,转手卖出去十五块钱。 血赚。 程晋山把冰粉端过来,一边看着项嘉吃,一边嘀嘀咕咕骂卖家黑心。 项嘉小口小口吃了大半碗,将剩下的部分推给他。 “吃这么少?”程晋山劝了几句,见她不肯再吃,也不嫌弃,高高兴兴地把冰粉连同糖汁一同灌进肚子。 冰冰凉凉,又甜丝丝,实在是解暑神器。 山顶其实没什么好看,一座仿古的山神庙,供着几尊泥塑佛像,充满山寨气息,门票还不便宜。 项嘉不想进去,在门口的凉亭处吹了一会儿风,被程晋山拉着许愿。 许愿树倒有些年头,树冠庞大,枝叶茂盛,上面用红绳挂满木牌,随着微风摇晃,乍一看十分壮观。 “我没有什么愿望。”项嘉心如古井,冷漠拒绝。 “那我帮你许。”程晋山买了两块木牌,背着她神神秘秘地写了几个字,伸长手臂挂到高高的树梢上。 生怕系不结实,他加固又加固,还掏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 项嘉想,他许的那一个,十有八九是希望和她修成正果,恩恩爱爱。 绝对不可能实现。 而他替自己许的是什么内容,她猜不出,也不感兴趣。 下山之后,两个人找地方住宿。 正值旅游旺季,连跑几个宾馆都没空房,最后一家只剩下一间,还是情侣主题。 程晋山见项嘉神色疲惫,也没再挑,爽快付钱。 灯光打成暧昧的桃红色,双人床是硕大的心形,卫生间还有双人浴缸。 项嘉先进去洗澡,程晋山打开空调,躺到床上,意外发现天花板上贴了面大大的镜子。 城里人真会玩啊。 项嘉裹着浴巾出来,换程晋山洗。 他洗得快,几分钟冲完,看见项嘉已经缩进被子里,半湿的浴巾丢在椅子上。 肯定什么都没穿。 程晋山咽了咽口水,竭力保持镇定,坐在床沿抠手机,分散注意力。 “晚上想吃什么?”他清清嗓子,和她商量,“荤一点儿,还是清淡点儿?” 回答他的,是细细的喘息声。 程晋山眼皮一跳,扭头看见腰部以下的被子在轻轻抖动。 露在外面的小脸红扑扑,项嘉闭着眼睛,一脸隐忍。 她……她在…… 程晋山克制住逃跑的冲动,犹豫片刻,侧躺在她身后,张开手臂抱住她。 “要不要……我帮你?”他知道她那方面需求很旺盛,可亲眼见到所带来的冲击,还是比想象中强烈许多。 他轻轻吻她细软的头发,一只手慢慢探进去,搭上她的腰肢。 少年的手心很热,项嘉抽出湿淋淋的手,抚摸自己胸口,声音喑哑:“不要,你不会。” 童子鸡没什么经验,胡乱掺和进来,只会弄得她不舒服。 自尊心遭到打压,程晋山眼神微黯,却没有发脾气。 他温柔地抚摸她腰间软肉,没有得到她的许可,也不敢贸然下移,只是努力劝说:“你教教我,我会好好学的。” 他拿她说过的气话将她的军:“不是说拿我当玩具用吗?怎么现在又不用了?” 项嘉被欲望折磨得浑身难受。 都怪他。 都怪他天天光着膀子在面前晃,被她摸过玩过,意淫时的形象也越来越立体。 她自暴自弃道:“行。” 她拉着他的手,触摸自己最隐秘的部位。 程晋山摸到一手的水。 他掩下所有的惊异与兴奋,竭力保持冷静,试着接受全部的她。 虽然他还无法想象,真正的、完整的她,到底是什么样子。 他学得很快。 身上只套了条短裤,那根东西压在被子上,硬得发疼。 右手将女人紧紧搂在怀里,左手深入,戳刺揉捻。 听着她越来越急促的喘息声,他的心跳也跟着加速,浑身血液疯狂奔涌。 项嘉拒绝承认他能给她快乐。 比起生理反应,心理抗拒先一步浮上水面。 她忽然翻过身,夹住他的手,眼睛湿漉漉地瞪着他,里面腾着团能把一切都燃烧殆尽的野火。 “难受。”她违心地全盘否定他的努力。 “你的技术很差,让我很扫兴。”她冷冷地pua他,让他惊慌失措,脸色变得很难看。 程晋山不知所措地僵住身体,缓了十几秒,艰难道歉:“对不起,我……” “要不——”她忽然挑起眉毛,想出折辱他的新方式,“你用嘴给我舔舔?” 她很确定,他不会答应。 说不定还会被她气走,再也不肯回来。 ———————— 免费精彩在线:「po18homes」 梅干菜鲜肉锅盔 凸起的喉结不住滚动。 他死死盯着她看,眼里翻滚浓烈情绪,分不出是愤怒、惊讶,还是慌张。 项嘉险些败下阵来。 她强撑着和他对视,嘴角泛起个讥讽的笑容:“说得那么好听,让你帮点儿忙又不肯,呵呵……” 他忽然用力掀起被子。 项嘉心里一慌,条件反射地抓住被角,问:“干嘛?” 程晋山也不勉强,将下半截被子扯开。 两条浑圆雪白的腿露了出来,亮得直晃人眼。 他利落翻身,跪在她腿间,回答她的问题:“舔你。” 项嘉呼吸一窒。 她不知道他是动真格,还是吓唬她,近乎语无伦次地道:“你……你想清楚了吗?确定要舔?” 她难得这么多话,连珠炮似地往下说:“我洗澡的时候没仔细洗,毛也很久没刮,对了,我还有炎症……” 乱七八糟地找了一堆借口,还是没能阻止他伏下身的动作。 灵敏的狗鼻子对着湿淋淋的花苞仔细嗅了嗅,他低声安抚她:“很香,很干净,哪有你说的那么多问题?你不是难受么?放松,教教我怎么舔。” 他甚至轻轻揪了揪卷曲的毛发,带着一点儿笑意:“你不是摸过我那儿么?比你的毛多多了。你都不嫌弃我,我会嫌弃你?” 项嘉走投无路,抬脚蹬他肩膀,叫道:“我……我想上厕所!” 程晋山顺势按住她的大腿根,把人往两边掰。 平时傻乎乎的人,在这方面鬼精鬼精,他轻轻亲吻她腿心软肉,哄道:“别找借口。” 他还学会激将法,问道:“不是你让我舔的吗?怎么,怕了?” 项嘉会怕他? 她深吸几口气,稳住阵脚,把心一横,道:“愿意舔就舔,我享受还来不及,有什么好怕?” 说是这么说,可她从没被什么人好好舔过。 多数流于形式,胡乱亲两口,便急吼吼地捅进去,把她痛苦的哭叫当成最好的催情剂。 还有人恶意羞辱她,说那儿又骚又臭,天生就是用来给男人当肉便器的。 哪像程晋山,东嗅嗅西闻闻,温热的气息扑得她头皮发麻,湿润的舌尖一点点舔过去,像在品尝什么珍馐美馔。 先舔一遍,再吸一遍,接着对准她反应格外激烈的部位,进行重点关照,细致得过了头。 她还没教他,他就无师自通。 这方面的天赋不可小觑。 项嘉的喘息声越来越急,最后带了哭音,自暴自弃道:“程晋山,你知不知道,你舔的地方有多脏?好多人用过……还有人往里面尿过……啊……你好恶心,这样都舔得下去……” 高瘦的身躯僵了僵,程晋山没有后撤,反而托稳两条腿,把她往上抬了抬。 俊脸更深地埋进去,将所有咸涩的液体卷入口腔,咽进喉咙。 他跪在那里,向她俯首称臣。 与此同时,进行强硬又温柔的掠夺。 再怎么粗线条,程晋山也知道,项嘉心里瞧不上他。 这很正常,她像受伤后落在臭水沟的白天鹅,读过很多书,长得又漂亮,就连林叔都看得出,气质和普通人不一样。 而他自己,不是癞蛤蟆,就是丑小鸭。 他一直惊惶又被动地跟着她跑,直到现在,才隐约找到了一点儿主动权。 他不在乎她的过往,只在乎现在和未来。 项嘉色厉内荏地骂了几句,欢愉的泪水涌出,无数根神经同时跳起舞,再也说不下去。 她无意间抬起头,看见镜子里的景象。 少年匍匐在腿间,毛茸茸的脑袋动来动去,赤裸的脊背上渗出汗水。 她的两条腿架在他臂弯之中,脚趾紧紧蜷缩,跟着他的节奏轻晃。 这荒唐的一幕竟然摆脱了肮脏和罪恶,呈现出情色美感,令人移不开眼。 项嘉怔怔地看了会儿,高潮迅猛袭来。 她难耐地抓住他的头发,表露出前所未有的野蛮与放肆,浑身抽搐,尖叫出声。 程晋山适时停下,忍着头皮揪扯的疼痛,无声无息地喷出一滩浓浆。 等她缓过劲儿,双目涣散地瘫在床上,他用纸巾擦了好半天,重新抱她入怀。 短暂松动的心门再度阖紧,项嘉冷漠地推开他,生怕他自作多情,提醒道:“我一点儿都不喜欢你,连炮友都不想做。” 程晋山软中带硬地回她:“我知道,我是工具,是不用充电的按摩棒。” 项嘉被他噎住,沉默半晌,得寸进尺:“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这样的事,以后肯定经常发生。” “好的。”程晋山抱不到她,起来点夜宵,“饿了,吃点儿什么不?” 半个小时后,项嘉拿着热腾腾的红糖锅盔,边吃边想——这样和他混下去,长胖十斤不是梦。 胖点儿好,不止能提高安全系数,还能降低程晋山对她的兴趣。 程晋山点了叁种口味——梅干菜鲜肉、麻辣牛肉和红糖。 面团发酵至松软状态,分成小剂子,包进不同的馅,再用擀面杖擀成薄薄的一张饼。 两面粘上白芝麻,放进烤箱烤到干香酥脆,吃起来直掉渣儿。 手在麻辣牛肉锅盔上徘徊片刻,选了梅干菜鲜肉的,程晋山嘀咕一声:“不能吃辣。” 项嘉有些莫名其妙,却不客气地将牛肉锅盔据为己有。 吃完饭,重新刷过牙,程晋山去前台要了新的床单铺好。 也不知道什么毛病,他总想抱她,项嘉烦躁地又推又踹,困到极点,还是被他钻进被子得了逞。 迷迷糊糊中,他爱不释手地摸着她腰间软肉,还蜻蜓点水地亲了亲她的耳朵。 太黏人,她不喜欢。 不过,被程晋山从后面抱着睡的时候,项嘉很少做噩梦。 这也算他的一点儿用处。 第二天早上,项嘉还没睡醒,觉得腿间又湿又热,被什么温暖的东西含住。 她艰难地睁开眼,看见被子拱起好大一团。 程晋山的屁股露在外面,又圆又翘,一大早就精神得很。 项嘉迟钝地听见可疑的水声。 “你……”她揉揉眼睛,五感渐渐回笼,感到一阵酥麻。 声音下意识软了软,像在撒娇:“你干嘛?” 还能干嘛? 看来,程晋山已经把舔她这件事,列入每日任务清单。 怪不得他昨天晚上不肯吃辣。 ———————— 免费精彩在线:「po18homes」 杨枝甘露 这个夏天好像格外漫长。 毒辣的日头、冰镇过的无籽西瓜、和榴莲一样令人又爱又恨的咸蛋黄雪糕,还有无休无止的蝉鸣…… 许多具体的意象构成对夏天的记忆,悄无声息存在脑海里,等着某一天被相似的场景所唤醒。 程晋山和项嘉总在路上。 人生难得有这么段漫无目的的惬意时光,可他却没有心情好好享受。 不是在提心吊胆,就是在手忙脚乱地学着照顾女人,如今又添了件事——随时随地满足她的身体需求。 开往风景区的公交车经过颠簸路段,偏偏司机是个急脾气,开得如同秋名山漂移。 有女生昏昏沉沉,快要吐出来;有大妈看不过去,跑到前门和司机吵架;还有社畜在大声吐槽公司的一堆破事…… 车上乱成一锅粥。 程晋山坐在最后排,怀里搂着项嘉。 她似乎已经睡着,遮阳帽将大半张面孔盖住,凌乱的发丝中,露出有些发红的耳朵尖。 空调对着头顶直吹,少年体贴地往她身上披了件薄外套,从胸口一直盖到大腿。 右手垫在颈后当枕头,而左手…… 在外套底下窸窸窣窣,神不知鬼不觉拉开女人裤子的拉链,慢慢塞进去。 为了方便他弄,她没穿内裤。 两条腿配合地张开,像只温驯等待投喂的小兽。 只有他知道,外表正经到无趣的她,胃口到底有多大。 “疼吗?”他谨慎地用高大身躯把她挡得严严实实,低头咬耳朵。 看起来和热恋中的男女一样亲密。 项嘉轻轻摇头,脑袋在他怀里蹭了蹭,主动抬腰吞吃手指。 程晋山呼吸一紧,耳朵也跟着红,顺着她的意思克制地揉了会儿,哄道:“再忍忍,等会儿找个合适的地方。” 他的声音沙哑,带出几分后悔:“早知道不带你出来玩了。” 本以为早上舔过一回,至少能撑到晚上。 看来,他对她的了解还不够。 裤子被他揉湿,公交也到达终点站。 程晋山将手抽回,耳朵隐隐约约听到一声“啵”。 像木塞从红酒瓶中拔出。 他的心一阵狂跳,下意识借t恤抹了把手,又放到嘴边舔了舔。 将过于宽大的男式外套穿在项嘉身上,挡住异样湿迹,他牵着她往下走。 这女人没良心,只有在有求于他的时候,模样才乖顺。 “渴不渴?”今天来的是一座湿地公园,程晋山看见门口有家奶茶店,生意还挺好,张口问道。 流了那么多水,应该补补水分。 项嘉心不在焉地点头,也不掩饰内心想法,催促道:“快点儿。” 被他吊得上不上下不下,她难受得很。 旅游景点的物价奇高,程晋山掂量掂量钱包,只买了一杯杨枝甘露。 黄白相间的颜色很好看,拿在手里冰冰凉凉。 他戳开吸管递到她嘴边,拉着人找地方。 工作日游客不多,公园又大,往里面走了几分钟,程晋山带着项嘉七拐八拐,钻进树林深处。 高大水杉林立,笔直的树干直冲云端,羽毛一样排列的叶子青翠欲滴,带来几许清凉。 找了块僻静的草地,程晋山像条猎犬,警惕地来回走动两趟,确定没有摄像头,紧接着将项嘉推倒。 草地有坡度,被精心修剪过,也不扎手,项嘉配合着抬起腰,看着他将裤子褪到膝盖处。 “看着点儿人。”程晋山又揉了几下,把头埋进她腿间。 都说熟能生巧,连续练习半个月,他的嘴上功夫越来越厉害,比项嘉买过最贵的玩具都好用得多。 她没多久就进入状态,仰着头双目失神地看着蓝天白云,双腿无意识夹紧他的头颅,在结实的脊背上踩动。 说实话,真的很舒服。 和他弄,没什么心理负担,也不需要说好听话奉承他,取悦他。 想要就要,不想要就不要,一切全听本心。 十来分钟后,项嘉泄了一回。 他不急着收拾现场,慢条斯理地帮她清理。 他喝下面的水,她抱紧饮料,喝依然冰冷的果汁。 吸管戳到最里面,吸出香气浓郁的芒果、qq弹弹的西米和微微发苦的西柚粒。 他也被甜腥和咸苦包围,含在舌尖一点点咽下去,很有点儿舍不得。 嚼食西米的时候,他不慎咬了她一口。 “疼……”项嘉开口抱怨,声音很有磁性,透着几分餍足的性感。 他抚慰地舔咬到的地方,那里酸酸麻麻,跟她吸到嘴里的酸奶很像。 再往上就是加了芒果泥和椰浆的奶昔,甜而不腻,仔细品品,还能感受到细小的冰沙。 一阵风吹过,酷热散去,凉爽袭来,他意犹未尽,问她:“要不要再来一次?” 项嘉盯着他炽热的眼神,鬼使神差点了头。 等冰沙完全融化,喝进嘴里的只剩齁甜,游客也渐渐接近。 她紧张得抓紧身下草地,绷着神经催促他:“好……好了……快起来!” 程晋山将人抱进怀里,外套往下一拽,胆大包天地把手伸进去,继续下半场。 他低头埋在她肩上,把满脸水迹一点一点蹭到她领口,像在对她说悄悄话,乍一看挺正常。 屁股被硬硬的东西硌着,底下越动越快,听着近在咫尺的脚步声和谈话声,项嘉一动也不敢动。 悄无声息地在他手里释放,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等人走远,项嘉推开程晋山,脸色很难看。 程晋山低声下气赔不是:“我有分寸,不会出事。再说……你那个样子明显是快到了,停下来多难受?” 见她一直不肯说话,他慌乱起来:“项嘉,我错了,咱们下次不在外面弄了好不好?” 项嘉不是气他野战。 她是气自己任他牵着鼻子走,节节败退,丧失主动权。 这样下去,和她的计划南辕北辙。 他没有生气,不会感到难堪,甚至还有点儿甘之如饴,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缠在她身上。 那她什么时候才能甩掉他? 项嘉恼羞成怒,决定玩点儿更过分的。 软着腿在公园象征性地转了半个小时,她推说累,提出要回宾馆。 程晋山自知理亏,对她百依百顺,打了辆出租车回去。 然而,项嘉没进宾馆门,而是拐进旁边的成人用品店。 见状,程晋山立刻发急,追着她问:“不是说不用玩具了吗?是我不好用吗?还是我不够努力?” 项嘉摇摇头,将目光转向一个男式项圈。 她拿起来,放在程晋山脖子上比了比,语气轻描淡写:“不是我用,是给你用。” 紧接着,她又取下一条长长的狗绳,穿过项圈中间的小孔,斜眼看着少年,等他发火。 程晋山目光呆滞,难以置信地看看她,又看看道具。 好像……再次遇到了超出他理解的东西。 ———————— 图片来源于网络,侵权立删。 焦糖饼干 无视程晋山渐渐阴沉的表情,项嘉选了几个小玩具,一股脑儿堆在收银台,等他付钱。 店老板是位胡子拉碴的大叔,看程晋山的眼神充满八卦,显然是把他当成跪求女王姐姐调教的抖m。 还自费购买工具,这小m挺懂事。 程晋山动作僵硬地掏出手机扫码,接过黑色塑料袋。 但凡换个人,敢说什么拿他当狗的蠢话,他能毫不犹豫给人开瓢,再附赠挂彩叁件套。 可项嘉不一样。 打又打不得,骂又不敢骂,明知她在戏弄他、刺激他,他还是得照单全收。 还能怎么办? 惹得姑奶奶不高兴,再想出什么创新死法,受累又难受的还不是他自己? “你打算怎么玩啊?”他斜着眼打探。 这方面是他的知识盲区,临阵抱佛脚又来不及,不如直接问她,好有个心理准备。 话说回来,狗都有什么习性来着? 舔脚?他好像在什么十八禁小电影里瞄过几眼,当时觉得挺恶心。 不过,对象换成项嘉,接受程度大概能高一些。 她早晚要当自己老婆,给老婆舔舔脚不丢人。 再重口味点儿的,比如吃什么排泄物…… 程晋山皱皱眉。 感觉有点难度。 他不知道,他问这话的时候,项嘉还没想清楚。 表面端得熟练,内心慌得一批。 在黑暗无光的过去,她被迫玩过很多限制级游戏。 可她扮演的,总是任人宰割的弱者。 圈养小公狗什么的…… 理论知识丰富,实操经验为零。 “听我命令就行。”她简单粗暴回答,同时不悦地瞪了他一眼,“没有我的允许,不能随便发问。” 程晋山碰了一鼻子灰,只能见招拆招,闷闷地“哦”了一声,心里直打鼓。 走进宾馆房间,项嘉轻咳一声:“把衣服脱掉。” 对于这点,程晋山倒没什么心理负担,叁两下将自己扒光,赤条条地站在她面前。 项嘉脸颊发热,却强撑着女王气场,昂着头点点脚尖,发出第二个命令:“跪下。” 浓眉紧紧皱起。 她心里一阵欢欣,等他撂挑子。 可程晋山蹲在地上,两手撑地,抬头和她探讨:“不对吧?狗都是这么蹲的。” “……”项嘉语塞,一时找不出反驳理由。 好像有些道理。 她抿抿唇,略过这个问题,给他戴上项圈。 皮扣收得有些紧,他不适地吐吐舌头,顺手在她手背舔了口。 项嘉触电似地收回手,见他脖颈被勒得发红,这才重新调整松紧。 她垂着眼睛:“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条真正的狗……” 程晋山打断她:“等等。” 他想起和她谈条件:“之前只说拿我当玩具,没说当宠物。一码归一码,这是另外的价钱。” 项嘉理了理狗绳,问:“你想怎么样?” “以夜里十二点为限,如果我表现得好,可以对你做一件事,而你不能拒绝。”他仰着脑袋,眼睛直勾勾盯着她,看久了令她觉得心口乱跳。 项嘉犹豫片刻,笃定他撑不过今晚,点头道:“行。” 她抬手摸摸他粗硬的发茬,道:“狗是不会说话的。” 程晋山点点头,像只听话的大狗狗。 “叫两声。”她恶意羞辱他。 程晋山想想,反正也没外人,全当夫妻之间的情趣,也就把脸面抛到一旁,响亮地叫了声:“汪汪!” 项嘉没想到他这么豁得出去,沉默地牵着人走到床边。 她撕开一包焦糖饼干,数了十块长方形的饼干,迭成高塔,轻轻放在他鼻尖上方。 维持平衡是个技术活,程晋山的神经立刻紧张起来,后脑勺往后仰,几乎瞪成斗鸡眼。 “坚持十分钟,给你奖励。”她像位格外好说话的主人,轻轻笑了笑,手指抚过腿心,给他暧昧暗示。 程晋山小幅度点点头,饼干塔左右晃动,吓得立刻化成雕像。 可她布置的任务,当然不会这么简单。 脱掉鞋子,脚尖往他身下勾探,果然踩到火热的一根。 她的笑容里多了几分揶揄,骂道:“骚狗。” 程晋山用力吞吞口水,隐约感觉被她开发出另一面。 刺激、兴奋、期待、羞耻…… 这些情绪压过最开始的抵触情绪,拨动每一根神经剧烈震颤,刺激肾上腺素急速分泌。 心悬在半空,牙齿咬住舌尖,他享受又煎熬地接纳她的侵犯。 柔嫩的小脚在要害处滚来滚去,又踩又揉,焦糖饼干也在半空摇摇欲坠。 鼻尖很快渗出汗水,他吃力地倾斜肩膀,寻找微妙的平衡点,被她的脚指甲重重剐过冠状沟时,还是忍不住晃了晃。 饼干撒了一地。 鼻尖只剩一块,被汗水洇得半湿。 项嘉蓦然收回所有温和假象。 “奖励没有了哦。”她并紧双腿,将最后那块塞进他嘴里,与此同时举高小巧皮鞭,“转过去。” 皮鞭抽在背上的时候,程晋山一口咬碎焦酥饼干。 浓郁的焦糖味在口中弥漫,伴着后背逐渐蔓延的火辣痛感,演变成难言苦涩。 其实,项嘉还是留了力气。 她恨自己的软弱,恨自己遇到麻烦只会逃跑,有时也会生出强烈的愤恨,想要报复一切不公。 可她到底还没有疯。 她分得清谁对她好,谁的眼神里没有恶意,谁单纯无辜地被她拖进浑水。 在病入膏肓时遇到这样一个他…… 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 抽了十鞭,项嘉再也打不下去。 她强撑着冰冷的声气,问他:“还继续吗?” 程晋山才不会承认,他委屈得差点掉眼泪。 将饼干咽进肚子,也将丢脸的泪花收回去,他点点头,又叫了两声。 眼看夜深人静,项嘉命令他穿好衣服,带着他钻进宾馆对面的小公园。 一报还一报,她送他一场露出。 刚入门就承受这么高难度的考验,程晋山站在黑漆漆的树林中间,解皮带的手有些抖。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项嘉穿着长袖长裤,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却残忍地将他脱下的t恤挂到树梢。 程晋山摇摇头,蹲在地上,再度套上项圈。 用绳子牵着他爬上小山坡,月光破开云层,照亮少年漂亮的身躯。 虽然厌恶男人,项嘉却无法控制自己的眼睛,悄无声息地欣赏着他流畅的线条、结实的肌肉。 他和污秽贪婪的存在不同,从身到心都无比洁净。 也是俩人点儿背,没几分钟,身后就有灯光闪烁。 有人厉声喝道:“谁在那儿?出来!” 项嘉心里一慌,还没来得及反应,手中绳子便猛地往前一挣。 程晋山的神经一直紧绷,这会儿四肢并用往前疯跑,带得项嘉跌跌撞撞,跟着冲下山坡。 耳边风声呼啸,肩膀被野生野长的枝杈抽打,头发也完全散开。 项嘉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终于撞进程晋山怀里。 他搂着她躲进灌木丛的最深处,鼻子嗅到的全是清苦的草木香气。 温热的手指抵住她的嘴唇,两个人紧贴在一起急喘,大气也不敢出。 直到四处巡视的保安人员远去,项嘉才松了口气。 双手贴在程晋山腰间,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还是一丝不挂的状态。 他在她面前也不知道害羞,摸索着从她口袋里翻出自己手机,屏幕一亮,眼睛也跟着亮。 “项嘉,十二点了。”公主变回灰姑娘,大狗狗也变回成年男性。 项嘉无言以对,半晌道:“你想做什么就做吧。” 她对他那么过分,现在到了承受怒火的时候。 就算在这野地里上了她,她也无话可说。 宽大的手掌从肩部上移,捧住她的脸。 程晋山坏坏一笑,在她受惊地颤动睫毛的时候—— 将无比温柔的一个吻,轻轻印在她的眉心。 ———————— 免费精彩在线:「po18homes」 甜辣鸭锁骨「po1⒏homes」 兔子和野狗度过了一段混乱的日子。 一切超出程晋山想象,不断开阔他的眼界,摧残他的心灵,践踏他的尊严。 却也不如项嘉预想中的洒脱自如。 愧疚如影随形,阴翳蠢蠢欲动。 她没有爬出深渊,却将程晋山拖向晦暗危险的临界线。 有时候,项嘉对他做很多过分的事。 言语羞辱是家常便饭,她骂他是“骚狗”、“臭狗”、“贱狗”,把他的正常生理反应说成“发骚”。 她无所不用其极地玩弄他,牵着他在随时可能有人经过的地方走动,命令他像狗一样排尿,将浓稠的精液射到树上。 项嘉放开手脚,表现出前所未有的任性。 她生命中的前叁十年,从未体验过这种任性。 而程晋山在用实际行动告诉她,无论她呈现出什么样子,他都能全盘接受。 当然,程晋山也没那么被动。 他和她不断拉扯,借巨大的牺牲讨价还价,获得拥抱她、亲吻她的机会,不动声色地一步步拉近距离。 更多时候,项嘉被低落的情绪俘获,整日整夜瘫在床上,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活着是种煎熬,一切都没有意义。 这时,程晋山会一天二十四小时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边。 他轻轻亲吻她的脸颊、她的眼睛,把她当做没有自理能力的孩子,抱在腿上一口一口喂饭,陪着她进入一个又一个漫长的梦境。 她做噩梦,他会及时叫醒她;她在空茫又孤寂的世界中流泪,他用温热的指腹,一点一点揩抹干净。 项嘉偶尔也会生出稀薄的好奇心,想知道他能做到什么地步。 走向永远偏离计划,两个人都在悄悄失控。 或许,相比起常规意义的调教,形容二人关系更准确的词汇,应该叫“驯养”。 她规训他的行为,重塑他的认知,通过奖励和惩罚,建立条件反射,令他持续保持期待。 期待很痛苦,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允许亲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抛弃离开,心始终悬着吊着,却又无法挣脱这种煎熬。 期待又很快乐,听到她的脚步声,就会激动得摇尾巴,舔一舔她温热的脸,可以将那种触感藏在记忆里,慢慢回味一整天。 与此同时,他也在影响她。 当你知道有个人将你记挂在心里,会为你的死而一蹶不振、郁郁寡欢时,自杀这件事,就变得没那么轻松。 鲜活的生命和你绑定在一起,你可以轻易地摆布他、影响他,可以决定带他进入天堂,还是堕进地狱。 权力伴随责任。 一旦接受这段关系,就得对他负责。 追根究底,项嘉和程晋山其实都不具备bdsm倾向。 可她们阴差阳错地选择了这种非正常手段,快速有效地建立更深的羁绊。 比肤浅情爱更特殊的感情悄悄滋生。 一个懵懵懂懂,一个有苦难言。 项嘉走了好一会儿的神,直到程晋山连续叫唤好几声,才将目光转回他身上。 胯下穿戴男式贞操锁,他硬了软软了硬,憋出一头的汗,伏下身难受地啃咬她的手指。 力道不轻不重,带来又痒又痛的刺激。 项嘉下意识摸摸他的脑袋以示安抚,夸奖道:“做得不错。” 她用小巧的钥匙开锁,下一刻,便被他扑倒在床上。 程晋山理直气壮索要回报,糊得她满脸都是口水,拉着微凉的手探下去,带着她快速套弄。 见她神色恹恹,程晋山调了个身,一边在她身上乱蹭,一边熟练地拉开裤子拉链。 舔了好半天,项嘉短促呻吟一声,泄在他嘴里,鼓鼓的肉核剧烈颤动,鲜红可爱。 好不容易哄得她心情好了些,程晋山神清气爽,跑到洗手间冲了个战斗澡,出来边穿衣服边道:“出去吃顿夜宵?” 见他膝盖跪得破了皮,项嘉翻出创可贴,招手唤他过去。 创可贴印满卡通柴犬和肉骨头,粘在修长有力的腿间,可笑又可爱。 夜深人静,项嘉没带帽子,跟着他走出宾馆。 不远处拐角就有个小吃街,生意不算好,但有几家店铺还亮着灯。 程晋山买了二十块钱鸭锁骨,十五块钱鸭脖子。 两个人都喜欢吃甜辣味。 鸭锁骨在热水里焯过,放足辣椒、白糖、料酒、大料翻炒,加水慢炖一个小时收汁,再晾一个晚上。 入口甜丝丝,鸭肉微微发干,紧紧巴在骨头上,滋味浸透,又香又有嚼劲儿。 辣味渐渐泛上来,吃得嘴唇都红红的,好像上了瘾,根本停不下来。 程晋山嘴馋,还想吃点儿别的,指指旁边的烧烤摊,对项嘉道:“你买几串烤面筋,我去对面买奶茶。” 对面是个奶茶店,广告上印的蜜桃乌龙茶看起来挺好喝。 等烤面筋的功夫,项嘉被人拍了拍肩膀。 是一个打扮得挺精致的年轻女孩儿,跟她打听去火车站的路线。 项嘉正好知道,跟她比划了几下,见女孩子有些不明白,打算带她去公交站牌。 提着撒满孜然、辣椒和芝麻的烤面筋,对程晋山做了个手势,项嘉和女孩子并肩往另一头的大路上走。 经过一个拉面馆,里面突然钻出叁个凶神恶煞的高个男人,一人捂嘴两人按手按脚,抓着人往里抬。 那个女孩子还默契地给他们打掩护。 一切在电光石火间发生,仗着夜色掩护,很难被人发觉。 架不住程晋山不放心项嘉,一直盯着她的动向。 “我操你妈!放开她!”他大叫一声,连奶茶都顾不上拿,撒丫子追过去。 刚买的鸭锁骨散了一地。 拉面馆有小门,几人挟持项嘉往阴暗的后巷跑。 这明显是家黑店,伙计抄起板凳抡在程晋山肩上,只听一声闷响,少年上挑的凤眼隐隐发红。 他心急如焚,下手没个轻重,抢走板凳,叁两下砸得伙计倒在地上,满头是血。 项嘉假装昏迷,趁人不备从壮汉肩头滑下,往程晋山跑去。 个子最高那人揪住她衣领,用力一撕,单薄的上衣从后背一分为二,露出样式保守的内衣和白净肌肤。 程晋山抓住项嘉的手,使劲儿往后推了一把,让她往巷子的另一头跑:“你先走,找人帮忙。” 项嘉急急点头,也不和他磨叽,撒腿就跑。 长得那么漂亮,卖到山沟沟里,肯定能换个好价钱。 到手的鸭子飞走,几个汉子咽不下这口气,骂骂咧咧着将程晋山围在中间。 程晋山和他们周旋半晌,左边脸挨了一巴掌,肿得老高,胳膊被钢管重重砸了几下,疼得抬不起来。 又臭又脏的运动鞋踩在他脸上,把他往湿润的苔藓里碾,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项嘉怎么还没来?不会是借机甩掉他逃走了吧? 警车鸣笛声响起,壮汉们急匆匆逃离。 想起项嘉藏着掖着的秘密,程晋山放弃报警找公道的机会,强撑着爬起,扶着墙根一瘸一拐往前走。 他在前方不远处找到项嘉。 她甚至没跑出这条小巷,迎面撞见一个叁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便急急忙忙向他求救。 长相美艳,衣衫不整,楚楚可怜,男人精虫上脑,顺手将人按在墙上欺负。 项嘉闻到男人身上的臭味,扭头“哇”地吐了一地。 她惊慌失措地挣扎着,咬得男人嗷嗷直叫。 见到这场景,程晋山脑子“嗡”的一声,本以为已经脱力,却不知从哪升起一股劲头,扑过去将男人揍得哭爹喊娘。 “程晋山……程晋山……”项嘉又干呕几声,见程晋山状如疯狗,警察又快赶到,从后面抱住他的腰,“我们走吧……” “程晋山……”她小声抽泣,唤回他的理智,“我害怕……带我走……” 不知不觉,眼泪爬得到处都是。 自厌情绪再度上涌。 所谓的美貌,带来无穷无尽的灾厄。 她只会拖他后腿。 总有一天,他会感到厌烦。 程晋山往男人要害处狠跺一脚。 他剧烈喘息着转过身,将沾满苔藓和污泥的t恤脱下,套在项嘉身上。 ———————— 免费精彩在线:「po18homes」 特别彩蛋——程晋山的旅行日记 六月二十五日晴 今天真他妈热。 大巴车后排的女生说防晒很重要,还有什么spf值,听不懂,女人真麻烦。 一小管防晒霜要一百多块钱,还没老子巴掌大,操,怎么不去抢? 项嘉的脖子晒红了…… 算了,我不当冤大头,谁当冤大头。 六月二十八日阴 好不容易碰到个阴天,项嘉却不肯出去,闷在宾馆真无聊。 她躺在床上一直抠手机,不知道是不是在百度什么新死法。 手链呢?我得把她拴起来。 饿死了,什么时候能再吃顿项嘉做的饭? 七月二日晴 嘿嘿,我给项嘉舔了,嘿嘿,嘿嘿,嘿嘿…… 关系前进一大步。 牛逼啊程晋山。 七月六日暴雨 今天没出门,可一点儿也不无聊。 和项嘉有正事做。 吃多了有点儿咸,中午点个甜口的外卖。 得补充维生素,给项嘉买盒水果吃吃。 对了,还有防晒衣、润唇膏…… 项嘉好像有点儿上火,再买个保温杯,给她泡凉茶。 七月二十日晴 这段时间忘了写日记。 今天下午为爱做狗,有点儿生气又有点儿兴奋。 妈的,我是不是有病。 夜里十二点,第一次亲项嘉。 香香的,好好闻,想一直亲。 (本来想亲嘴的但我怕她生气,下次一定。 生煎汤包 项嘉扶着程晋山往回走。 他的脸色很阴沉,整段路一句话都没有说。 身为单细胞生物,一根肠子通到底,就算这段时间被项嘉折腾得够呛,他也没觉得有什么。 可这会儿,他忽然想到可怕的事。 他好像对项嘉的漂亮没有准确的认知。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漂亮女人,在这个鱼龙混杂的社会里,会遇到什么样的困境,他也一无所知。 他怀抱满腔热忱喜欢着项嘉,觉得就算她做过妓女也没关系。 可如果……她不是自愿和某个人、甚至某些人发生关系的呢? 还有,她和他玩那些黑暗又变态的游戏时,花样翻新,熟练至极。 那么,她是不是……被别人用更过分的手段欺负过呢? 项嘉本就沉溺在自厌情绪里,见程晋山一言不发,浑身是伤,更加胡思乱想。 她想说——现在知道我是个大麻烦了吧?要不把我丢下吧?省心又省事,再不用遭受无妄之灾。 而这不正是她想要的吗? 可为什么,眼泪停不下来呢? 两人回到宾馆,程晋山一屁股坐在床上。 项嘉打湿毛巾,帮他擦拭脸上的脏污,见少年疼得嘶了口气,手指也跟着微微颤抖。 他忽然握住她的手,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 他低声问:“项嘉,你以前也遇到过类似的事吗?都是怎么保护自己的?” 项嘉心里一哆嗦,下意识转开目光,含糊其辞:“没有……怎么会呢?今天只是运气不好……” 可程晋山已经脑补出很多辛酸的遭遇。 心口像被刀尖狠狠戳了几十个小洞似的,疼得透不过气。 偏偏他笨嘴拙舌,根本不知道怎么表达,才能在不触及旧日伤疤的前提下,有效地安慰她。 他沉默半晌,强打起精神揉了揉项嘉的手背,问:“你有没有受伤?” 项嘉轻轻摇头。 “去冲个澡。”看她哭得跟只小花猫一样,身上也脏兮兮的,他又心疼又愧疚,“我没伤到筋骨,自己处理就行。” 等项嘉进了卫生间,他的脸上才流露出痛苦的神色,咬着后槽牙将受伤的胳膊抬起,轻轻活动两下。 软组织伤得不轻,得好好休养两天。 动作艰难地处理好伤处,又干吞了几片活血化瘀的药,程晋山单手将牛仔裤脱掉,躺在床上发呆。 没多久,项嘉洗完澡出来。 身上只套了件睡裙,里面没穿内衣—— 随着驯养关系的建立,她在他面前不自知地变得放松舒展。 她难得地主动靠在他身边,侧躺着身子,面对着他。 可他没有抬手拥抱她。 心里藏着事,再说,胳膊实在疼得抬不起来。 项嘉的心直直坠落下去。 她甚至后悔自己表露出这种依恋的姿态。 她翻身坐起,从他身上爬到床里侧,脊背挺得很直,动作发僵。 程晋山不明所以,下意识扶了她一把。 “渴不渴?喝水吗?”他想起那两杯没来得及拿的奶茶,有些可惜。 项嘉背对着他躺好,声线又硬又冷:“不喝。” 程晋山伸手关灯:“睡吧,晚安。” 项嘉没理他。 住的宾馆挺贵,天天在外面胡吃海喝,钱包也见底。 程晋山和项嘉商量好,打算找个风景不错、物价又便宜的地方短租套房子,住上几个月。 他查了很久的攻略,选中一座还没被过度开发的水乡小镇。 临出门时,项嘉又摸出那瓶颜色暗黄的粉底液。 看着她将小脸抹成蜡黄,程晋山才反应过来,劈手夺过:“不用这个。” 他渐渐能够理解她当初遮掩真面目的原因,却斩钉截铁地道:“不是你的错,没必要躲躲藏藏。” 不过,确实要规避有可能出现的危险。 以后尽量白天行动。 项嘉嗫嚅几次,最终语气冷淡地说:“你确定吗?下次可不一定这么好运气。以后断手断脚,别怪到我头上。” 程晋山一阵牙疼,嘟囔道:“呸呸呸!我真是谢谢你。就不会说句好听话?” 项嘉说完,自己也觉后悔,又拉不下面子,低头生闷气。 她坐在大巴车最后排,被空调的冷风吹着,渐渐昏昏欲睡。 路过服务区,程晋山下车上厕所,没多久塞给她一个热乎乎的一次性饭盒,手里捧着碗鸭血粉丝汤,没事人一样:“先吃点儿东西垫垫。” 也是真抠门,饭盒里装着四个生煎包,和鸭血粉丝汤加在一起,也只够一人份。 “这边东西太贵了,等到地方带你吃大餐。”程晋山觉得钱要用在刀刃上,翘起二郎腿,示意她快吃,“都是你的,我不饿。” 一边说,一边肚子咕咕作响。 他脸有些红,仰头欣赏行李架上的大包小包。 项嘉用一次性筷子夹起生煎包,咬开个小口,吹散热气,斯斯文文地吸啜里面的肉汁。 生煎和蒸出来的包子不同,肉馅里除了加水,还要加肉皮冻。 皮冻加热融化,汤汁全部包裹在面皮中。 包子底部煎成金黄色,加水焖熟,再撒上芝麻和葱花提香,吃起来别有风味。 程晋山偷偷看她。 吃相也挺好看,不说话的时候带着种天然的乖巧,看起来赏心悦目。 他将鸭血粉丝汤的盖子打开,挑了筷粉丝,送到项嘉嘴边:“尝尝。” 项嘉低垂睫毛,接受他的投喂。 粉丝、鸭血、鸭肝、鸭心、鸭肠、豆腐泡……再来一勺汤。 前面的小情侣咬耳朵说悄悄话。 女生娇蛮地推搡男生:“你看看人家,多会疼女朋友!” 程晋山有些得意,隐形尾巴翘得老高,小声问她:“老子对你好吧?” 项嘉装作没听见,擦擦嘴角:“我吃饱了。” 只吃了一半,剩下的一半留给他。 “吃这么少?”程晋山不客气地一口一个生煎包,将粉丝汤的汤底喝了个精光。 小镇颇具古韵,清澈的河水上零零星星散布几条手摇船,两边明清时候留下来的老建筑鳞次栉比,青砖上爬满苔藓和藤蔓。 身着旗袍的女人在茶楼上唱着小曲儿,吴侬软语,温婉缠绵。 沿着青石铺成的长街慢慢逛过去,既有匠心独运的非遗工艺品店,又有充满现代色彩的咖啡厅和剧本杀门店。 各种元素杂糅在一起,并不突兀,反而有种奇异的和谐。 “喜欢这儿吗?”程晋山壮着胆子牵住她的手,仔细观察她的表情。 项嘉慢慢点头,半晌才道:“喜欢。” ———————— 免费精彩在线:「po18homes」 肥肠臭豆腐煲 穿过大街小巷,往原住民区走一走,周遭立刻安静许多。 一层的平房、两层的小楼、还有新翻修的小别墅……有别于大城市的规整呆板,这里的建筑呈现出一种随心所欲的自由。 藤蔓从院子里爬上墙头,粉色白色的蔷薇花成为天然点缀,在夏风中微微点头。 “像不像咱们那儿?”程晋山捏捏项嘉手心,忽然有些想念城中村。 不知不觉中,那个小小的出租屋,成为他心中的故乡。 “比咱们那儿好看。”项嘉难得收拢浑身尖刺,语气平静地答他的话。 看来是真的喜欢这儿。 程晋山来了精神,为了省中介费,向坐在门口的老大爷打听出租信息。 连续看了叁四家,终于相中一处小院。 房子有点儿旧,家具也老式,架不住带了个小花园,打理得井井有条,一大丛半人高的向日葵中间还固定了架秋千。 上下两层都是巴掌大的地方,一层做厨房和客厅,二层用来休息,面积加起来不到一百平,有点儿像大都市中的loft。 房东阿姨急着出国看女儿,价格挺公道,一千二百块钱一个月。 程晋山听不太懂方言,和阿姨呜哩哇啦还了半天的价,急出一脑袋汗。 阿姨比划着指指隔壁,大概意思是——邻居家也是一样的布局,住了对来度蜜月的小夫妻,一个月要一千五呢,不能再便宜了。 没还下来价格,程晋山总觉得有点儿吃亏,扭头看项嘉:“你觉得呢?” 项嘉抿抿唇,口是心非地道:“要不然算了,再看看别的。” 眼睛却悄悄欣赏着长势喜人的向日葵,又盯着快要挂果的葡萄藤看了好几眼。 程晋山咬咬牙:“就这儿了。” 他掏出手机,先交了叁个月的房租。 签完合同,房子的居住权属于自己。 程晋山把行李箱提上楼,没一会儿大惊小怪地趴在阳台叫:“项嘉,快上来!卫生间还有个洗衣机!” 想要安定下来,有很多琐事要处理。 俩人顺着当地人的指引,找到和“佳好”规模差不多的市场,买了不少生活用品。 四件套、毛巾、毯子、洗脸盆、牙刷、牙膏、拖把、扫帚、锅碗瓢盆…… 程晋山把卧室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跑到楼下收拾客厅。 项嘉把双人床铺好,拍拍松软的枕头,打开空调,躺在床上吹冷风。 她迷迷糊糊睡着,被程晋山叫醒时,发现外面的天已经黑透。 “带你出去吃顿好的,吃完再睡。”程晋山见她睡得头发乱乱,脸颊红红,像个小姑娘一样可爱,没忍住低头亲亲她的脸。 项嘉听话地坐起身,两脚踩到地上,下一刻被他捧着,穿上新买的凉鞋。 家常菜馆门面不起眼,生意却红火。 程晋山点了一道肥肠臭豆腐煲、一道地叁鲜,要了个凉菜拼盘,出去撒了泡尿,回来时手里拎着两罐冰啤酒。 “喝点儿不?”他拽开拉环,递到项嘉面前,表情兴冲冲的,“庆祝咱们乔迁之喜!” 还知道去旁边的便利店买,又节省两块钱。 项嘉已经很久不沾酒,这会儿不想扫他的兴,很给面子地浅啜一口。 饭香味勾出馋虫,程晋山望眼欲穿,还跑到前台催了两回。 砂锅终于端上来,顶上刚泼过一层油,还带着“呲啦呲啦”的响声。 肥肠和臭豆腐浸在浓稠的酱汁中,赤的赤,黑的黑,散发出独特香味,令人上头。 这菜挑食客,有人不吃下水,有人对臭豆腐接受无能,无论哪一种,都注定错过醇厚风味。 好在程晋山和项嘉口味相似,百无禁忌。 程晋山饿得心里发慌,忙不迭伸出筷子夹了块肥肠。 牙齿嚼两下,香得舌头都要吞下去。 “这个好吃!”他往项嘉盘子里夹了一堆,又要了一小盆米饭。 鱼米之乡,米饭管饱。 饿死鬼投胎一样往嘴里拼命扒拉饭,两颊塞得鼓鼓,像只囤食的仓鼠,模样有些滑稽。 项嘉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举起易拉罐,和他碰了一下。 程晋山愣了愣,手忙脚乱地回碰,“咕咚咕咚”咽下一大口,差点儿呛住。 “谢谢。”她轻声道。 这是在为前两天晚上的挺身而出表达谢意。 “嗐,那……那有什么?”见惯她的冷脸,冷不丁看见个好脸色,程晋山有些受宠若惊,舌头也变得不利索,“你是我媳……是我喜欢的女人,保护你不是应该的嘛?” 项嘉没答话,喝了几口啤酒,专心吃菜。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程晋山仔细咂摸咂摸,总怕她的好态度中暗藏陷阱。 于是,吃完饭后,他又把人拴在身上。 两个人散步回家,撞见新邻居。 男的长得挺帅,是男神水准,女人虽然五官普通,身上却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勾人劲儿。 双方客气地点点头,各回各家。 没多久,旁边楼上就传来女人放肆的叫床声。 声音高高低低,夹杂着许多露骨话语,叫得程晋山浑身不自在。 他一边帮项嘉吹头发,一边动手动脚,不是捏她耳垂,就是挠她胳膊。 “干什么?”项嘉被他挠得发痒,忍无可忍问道。 “那个……”程晋山不好说自己也想听她叫床,半天憋出一句话,“渴不渴?我给你热盒牛奶?” 补充好水分,待会儿才有力气叫。 说起来,她声音那么好听,叫起来肯定带劲儿。 可惜每次都是隐忍地喘,舒服得很了才轻轻哭两声。 可能还是他技术不过关。 程晋山发愤图强,决定再接再厉。 关灯之后,两个人躺在同一张床上。 隔壁已经休息好,开启第二轮。 程晋山掀开毯子,往底下拱了拱,还没碰到关键部位,便被项嘉拒绝。 她将毯子收回去,裹成只蚕蛹,小声道:“不要了……” 汹涌的发情期突然按下暂停键。 之前许多个夜晚的亲热缠绵,像是他单方面做的一场荒诞迷梦。 程晋山心里一慌。 他钻上去抱紧她,问:“怎么了?不是挺舒服的吗?” 她僵着身子,克制住倚靠进他怀抱的冲动,编了个借口:“热,不想弄了。别抱我,不喜欢。” 他慢慢放开手。 炽热的目光直直盯着她的背,像要把毯子灼穿。 项嘉咬咬嘴唇,忽然觉得有点儿委屈。 需要他抱的时候他不抱,现在想抱,她偏不要。 “……行。”程晋山不敢硬来,轻轻摸摸她软软的头发,“晚安。” 小夫妻折腾了小半夜,他这边却辗转难眠,形成鲜明对比。 第二天早上,程晋山趁项嘉还睡着,出门买早餐。 碰见男邻居,他客气地点点头,打了个招呼:“早啊。” 那男人却别有深意地瞄了瞄他的裤裆,嘴角翘了翘,似乎想笑,声音也有些变调:“早。” 妈的,程晋山最讨厌被人看不起。 “哥们儿,打听个事儿。”他脑子一转,走上前攀谈,“这附近哪有超市?我去给我媳妇儿买卫生巾。” 男人目光中流露出了然,态度也正经了些,给他指出去超市的路。 尾巴重新抖起来。 机智啊程晋山。 ———————— 图片来源于网络,侵权立删。 番茄菌菇汤 没几天,向日葵就舒展金灿灿的花瓣,热烈绽放。 项嘉穿着条长及脚踝的棉麻裙子,坐在秋千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晃。 程晋山趿拉着人字拖走来,弯腰用手比了比向日葵的果盘大小,高兴地道:“能结不少瓜子儿。” 相比起观赏功能,他显然更看重实用价值。 项嘉盯着他发了会儿呆。 跟着她折腾这么久,他整个人沉淀不少,沉着脸不说话的时候,还挺能唬人。 “咱俩出去买菜吧?以后多在家里吃,营养又健康。”程晋山提议道。 他没好意思说出口的是,刚才在屋子里盘腿数了半天的钱,再这么天天下馆子,撑不过一个月。 自己开火做饭,能省不少。 “嗯。”项嘉踮着脚下地,戴上遮阳帽,和他并肩往外走。 她似乎暂时搁下寻死的念头,状态正常不少,大部分时间安静地躲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没什么攻击性。 可谁也不知道,这种平静能保持多久。 因为交通不便,这里的商业化进程缓慢,菜市场保留了淳朴实在的民风,路边摆着的地摊,要价也很公道。 红彤彤的西红柿刚从架子上摘下,光滑的表面带着露水,放到鼻下闻一闻,酸甜气息若隐若现。 八毛钱一斤,程晋山一口气买了十斤。 “回去炒菜炖汤,还能切块拌白糖吃。”程晋山奉行白糖拌一切,单手拎着塑料袋,腾出一只手紧紧拽着项嘉。 每有陌生男人经过,项嘉的身体就微微发僵。 他对她的肢体语言已经很熟悉,走出没几步就调换位置,把她护在右边。 与此同时,还为只有自己能够和她突破社交距离而沾沾自喜。 “想不想喝汤?”他看项嘉没精打采,知道她不想做饭,于是选择自己唯一擅长的炖汤,“买点儿排骨?” “买蘑菇吧。”连续吃了几天大鱼大肉,项嘉觉得有点儿发腻,指指地摊上肥肥大大的平菇,“做番茄菌菇汤。” 程晋山蹲下身,挑了一大朵平菇、半斤香菇、一把金针菇、一小盒蟹味菇,跟老板讨价还价,又顺了把小葱。 “还差什么?”他低头翻翻手机里的菜谱,又觉得不如直接问项嘉。 “番茄酱、鸡蛋。”项嘉回答。 两人又来到干货摊。 八角、花椒、蚝油、酱油、盐、糖,还有晒干的红枣、虾皮、木耳……都是常用的材料,不一会儿,程晋山就买了一堆。 回到家,已经是上午十一点半。 他系上新买的围裙,浅紫色的无纺布上印满艳丽花卉,挺俗气,但胜在便宜。 在项嘉的指导下,程晋山手忙脚乱地将蛋液用小火煎熟,切成细丝,放在一旁备用。 干净的锅里倒油,小火将番茄酱炒出红油,加入切成块的新鲜番茄。 撒半勺盐,是西红柿快速变软出水的小诀窍。 炒得差不多,加半锅水,煮沸后倒入焯过水的菌菇什锦,小火慢炖半个小时。 等番茄的酸甜和菌菇的鲜香完全融为一体,加少许盐调味,加鸡蛋丝,再撒把翠绿的葱花做点缀。 一道开胃解暑的汤大功告成。 另外拌一盘剁椒皮蛋,炒把水灵灵的小白菜,再蒸半锅米饭,摆在桌上,就算他们的开火饭。 程晋山尝了口汤,美得眯起眼睛,连干叁大碗。 项嘉也吃了不少。 午后,天色变得阴沉,不多时下起连绵细雨。 项嘉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细密的雨丝,心也像蒙上一层阴云,闷闷的,很想哭。 好在温热的怀抱及时贴过来。 程晋山困倦地打了个哈欠,声音微哑:“睡会儿,等雨停了,带你去河边看夜景。” 隔壁的恩爱夫妻又在折腾,一点儿也不知道收敛。 项嘉转过头,看见少年已经睡熟。 他的睫毛好长,所有的桀骜不驯收进躯壳,看着单纯又无害。 也不知道梦到什么,“嘿嘿”笑了两声,撤回一只手抓抓肚皮,挠挠裤裆。 傻里傻气,永远不会对她亮出獠牙。 这种认知莫名让项嘉安心。 她伸出手,慢慢探向他带笑的俊脸,在快要碰到时,忽然回神,触电般缩回去。 漂亮的眼睛里水雾氤氲,充斥着许多复杂的感情。 她最终闭上眼,额头轻轻抵着他的胸膛,在越来越大的雨声中,进入深沉梦乡。 下过雨的小镇变得湿漉漉,小孩子们尖叫着踩过水洼,踏碎无数个月亮。 程晋山和几个学生交涉片刻,拼了一条手摇船,当先跳上去,转身拉项嘉。 小船摇摇晃晃,在潋滟的河水中慢吞吞前进,两岸悬挂着的大红灯笼,因着夜色越来越浓,显得越来越亮。 船娘擅长唱悠长悦耳的乡音小调,不过需要额外收费。 程晋山和学生们商量几句,一致认为收费太贵,拒绝附加服务。 这也就算了,他还从手机里搜出相似的音频,公放出来烘托气氛,把船娘气得脸色发青。 他们在另一头的小桥上岸,沿着长街慢慢走回家。 看见有人现场开蚌,一口气开出十几颗珍珠,程晋山兴致勃勃:“咱们要不要也开一个?开出的珍珠给你做手链。” 项嘉摇头,残忍道出真相:“那是老板找来的托儿,珍珠是提前塞进去的,你去开,最多开出两叁颗。” 还是歪瓜裂枣,不值钱。 程晋山摸摸鼻子,吐槽道:“套路真多。” 夜里,他洗完澡,光着膀子坐在床上,态度挺严肃:“项嘉,我跟你商量个事儿。” “嗯。”项嘉点头,“你说。” “钱快花完了,我打算找份工作。”他说着,见她跟着坐下,挪过来给她按摩肩膀,力道很合适。 项嘉愣了愣,道:“行啊。” 心里却不知是什么滋味儿。 她知道他手里的钱不多,天天陪着她吃喝玩乐,根本不是长久之计。 可是……他难道不明白,一旦放松看管,她就会想办法寻死吗? 还是说——他终于腻了烦了,打算借这个由头,让她自生自灭。 明明应该觉得轻松,可看着他没心没肺的样子,她又觉得碍眼。 既然不能持之以恒,当初何必坏她好事? 第二天早上,程晋山非拖着项嘉陪他去面试。 “你又不是小孩子。”项嘉一夜都没睡好,脸色不太好看,表情也不耐烦,“没必要吧?再说,给别人的印象也不好。” “那你在外头等我。”程晋山好说歹说,带着她来到一家正在招人的水果店。 项嘉在玻璃门外等他。 她不知道的是,他和店长没聊两句,就问了个奇葩问题—— “工资低点儿也无所谓,不过,我能不能带我老婆一起上班?” ———————— 图片来源于网络,侵权立删。 青椒酿肉 不要求学历和技术的普通工作很多,可项嘉不明白,为什么程晋山连续找了五六天,都没碰到一个合适的。 “是不是要的工资太高?”她轻声问道。 他有工作经验,长得年轻帅气,又有把子好力气,没道理处处碰壁。 “跟那没关系。”程晋山低头扒拉米饭,情绪完全不受影响,“两千块钱还高?” “下午还有个面试,睡完午觉再去。”他见项嘉搁下筷子,把剩下的菜汤倒进碗里,搅拌均匀,叁两下吃个精光。 最近总是下雨。 天像漏了似的,从早下到晚,间或休息一会儿,也闷热得令人喘不过气。 后背总是汗津津的,一天要换好几次衣服。 下午两点多,项嘉被程晋山叫醒。 “我不想去……”她用毯子蒙住脸,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你自己去吧。” “说好了的……”程晋山见她不肯配合,眼神发暗,伸一只手进去给她提神。 她不太配合,但也没表现出强烈抗拒。 他咬着舌尖,咽下紧张和兴奋,轻轻揉了一会儿,低头钻进毯子。 十几天没亲热,动作有些生疏。 相应的,带来的刺激也以指数级上涨。 “不要了……”项嘉被他亲得乱七八糟,心里更乱,抬脚直蹬结实的肩膀,“程晋山……不要……” 程晋山搞不懂她这段时间以来的冷淡,急于用这种方式重新回到战局。 他哑声道:“放松。” 被他半强迫半诱哄地得逞,大半个小时后,项嘉瘫在床上喘息。 “你要迟到了。”她看看手机上的时间,道出事实。 “没事,我发个微信说一声。”程晋山坐在床边擦汗。 汗珠从后颈坠落,沿着凸起的脊骨,一路下滑到腰际。 项嘉伸手接住,抹到他右侧的腰窝里,又戳戳露出来的灰色内裤边。 “没爽够?”程晋山心里高兴,连带着眉眼也舒展开,握住她乱动的手,声音里含着笑意,“再招我,我就真不去面试了。” 项嘉后知后觉意识到这氛围的暧昧,忙不迭将手抽回,起身换衣服。 外面还在下雨。 程晋山秉承直男审美,给她买了把折迭伞,透明伞面,里里外外印满粉色樱花。 他还贴心地备了雨鞋套,蹲下身给她套上,自己却满不在乎地蹚进水里。 “最近暂时不要碰我。”项嘉为刚才的松动而后悔,企图再次拉开距离,“我不喜欢刚才那样。” “真的不喜欢?”程晋山摆明了不信,挑着神气的眉毛低头看她,“还是有别的原因?” 他从来都看不懂项嘉,但他有灵敏的直觉。 她应该是喜欢的。 因为,她的身体恨不得把他吞进去。 “……没有。”项嘉有些狼狈,扭过头看向街边的玻璃橱窗,语气生硬,“就是不喜欢。” 她编出个蹩脚的理由:“女人……女人都是这样的,这段时间想要,过一段时间又不想。” 浓眉渐渐皱起。 程晋山分不出她说的是真是假,犹豫了会儿,点头答应:“那行,你什么时候想要,随时开口。” 他也不想让她觉得,自己就是馋她身子。 拉开点儿距离,从长远来看,说不定是好事,能让她看清他的真心。 “那——那还玩那种游戏吗?”程晋山摸摸鼻子,耳朵尖有些发红,“就、就那种……养狗的游戏。” 他一说,项嘉就想起他嘴里叼着球、脖子上拴着绳子、蹲在她面前的样子。 又凶猛又可爱,眼神里藏着慌张,却不会违背她任何一个荒唐的命令,让她好想摸。 她握紧双手,指甲划拉得手心发痒。 沉默片刻,还是克制地拒绝了他:“也不玩了,道具可以收起来。” 程晋山有些失望。 也不是多喜欢那种奇奇怪怪又随时可能暴露的游戏。 只因为玩伴是她。 而且,他能感觉出来,进入角色之后,她的负面情绪多多少少能释放一些,心情也会变好。 “行啊。”他牵着她的手过马路,接下来再也没放开,“都听你的。” 他答应得爽快,又让项嘉变得不开心。 那种他说要出去找工作时的异样情绪又泛上来。 她也说不清楚,到底想要怎样。 如果他死缠烂打,非要和她保持亲密的身体关系,她会答应吗? 当然不会。 可他痛快退让,又让她觉得——什么喜欢得非她不可的浓烈感情,也不过如此嘛。 总有一天,他会把好奇的目光转移到别人身上,他会将无处发泄的欲望,交托给另一个女人。 他会发现,别的女人比她有趣、可爱、天真、干净,也能给予相等的、甚至更多的正面回馈。 出乎意料的,这场迟到的面试竟然十分顺利。 成熟小区门口的便利店,规模不大,但五脏俱全,既有各类商品,又供应包子、茶叶蛋、关东煮、饮料和快餐。 前任店员急着回老家结婚,老板再叁确定程晋山可以立刻上班,手脚麻利,又会操作收银机,便对他带家属上班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一个月工资叁千,比他预计的还多一千。 便利店带一长排吧台,对面是家挺文艺的书店,门前种满花草,窗景不错。 挺适合项嘉坐,也方便他紧迫盯人。 程晋山喜出望外,拉着项嘉进来感受环境。 项嘉满头雾水,弄明白他的用意,神情变得怔怔的。 “程晋山,你……”这几天的恍惚演变成酸涩,她表情复杂地看着他,半晌憋出一句话,“你脑子有毛病吗?” 她又不是离不开爸爸妈妈的幼儿园小朋友,谁会带成年人一起上班啊? 程晋山“啧”了一声,自动忽略她的人身攻击,兴冲冲道:“我问过了,白班是早上九点到下午叁点,晚班是叁点到晚上九点,我和另外一个同事轮换。这样挺好,还能腾出时间陪你出去玩。” 找到新工作,应该好好庆祝。 项嘉难得有心情下厨,买了斤五花肉,交代程晋山剁成馅。 她不太喜欢吃绞肉机绞出来的馅,总觉得没有自己剁的好吃。 程晋山很有动力,剁得案板“笃笃”响。 肉馅加盐、蚝油、生抽、老抽、胡椒粉、料酒、白糖、葱姜末,沿顺时针搅拌上劲。 为了避免干柴,打入一个鸡蛋,再加一勺食用油。 挑肉厚一些的长青椒,切掉头部,把里面的辣椒籽抠出,清洗干净。 接下来,用筷子将肉馅一点一点塞进去。 这个过程考验耐心,程晋山也跟着动手,俩人一起忙活了十多分钟。 封口处蘸少许干淀粉,避免肉馅外溢。 盐、白糖、料酒、生抽、水,调出大半碗料汁。 起油锅,小火慢慢将青椒两面都煎出虎皮,表皮微微发黄发黑,却没到焦糊的地步。 锅里渐渐散发出肉香和辛辣气味。 这时候再把调好的料汁倒进去,盖上锅盖慢炖十分钟,中间不时推动青椒,保证均匀入味。 等到汤汁黏稠,这道青椒酿肉就可以盛出来享用。 无论拌米饭还是就馒头,都是下饭神器。 既然嘴巴没了另一项用处,程晋山也就放开肚皮享用辣椒。 一口气吃了十几个,辣得直灌凉茶。 他打开电风扇,开到最高档,对着高速运转的扇叶晾舌头,傻气又好笑。 项嘉没忍住,掏出手机,对着他拍了张照片。 “咔嚓”一声,音效忘记关。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项嘉压住逃跑冲动,若无其事地将手机转向开满向日葵的小花园,“咔嚓”又照一张。 第二天早上,程晋山带着“准老婆”走马上任。 ———————— 图片来源于网络,侵权立删。 关东煮 简单交接之后,程晋山很快上手。 顾客一波波地来,有时忙碌,有时清闲。 早上九点这批,以对面办公楼的上班族为主,很快在收银台排起长龙。 “有黑椒牛肉馅的包子吗?” “我要两个荠菜包,一根玉米!” “来包烟,再来个打火机。” …… 程晋山将速冻包子挨个摆进加热机,从透明陈列柜里夹出一张馅饼,放进微波炉加热。 茶叶蛋已经提前卤好,浸泡一夜,完全入味,他撕下保鲜袋,手脚麻利地打包,与此同时,嘴里念叨着对应的价格。 数学是短板,需要反复确认,实在不行,就拿计算器来凑。 煮玉米卖得差不多,人也渐渐散去。 往吧台角落看了一眼,见项嘉无聊地趴在桌子上发呆,程晋山擦了把汗,开始准备关东煮。 横四竖叁共计十二个铁格,互不相通,确保食材不会串味儿。 挨个倒入高汤,打开加热按钮,将冷柜里取出的半成品放进去,小火慢慢煮熟。 土豆片、海带结、冻豆腐、山药之类的素菜,一块五一串,肉丸、蟹柳等荤菜,则要叁元一串。 购买方式很像自助。 从旁边拿一个纸碗,自由挑选想吃的食物,可以选择原味,也可以往上面挤番茄酱、辣椒酱或芥末酱调味。 最后交到收银台,按竹签颜色和数量计算总价,扫码收钱。 来的时候吃过早饭,等到十点多钟,程晋山挑了几串关东煮,给项嘉当点心。 甜不辣是标配,鱼肉、海鲜和面粉混成甜咸风味,配点儿番茄酱,有滋有味。 撒尿牛丸的名字不好听,却很生动形象,张嘴咬破一个小口,浓郁的肉汁立刻迸射出来,一不小心还会弄脏衣服。 再来一串鱼豆腐、一串鱼丸、一串鹌鹑蛋,最后配串海带结解腻,程晋山加了两种酱料,送到项嘉面前。 “明天把手机充电器拿来,再给你下几个游戏。”店里有wifi,无论玩手机,还是看视频,都很方便。 可惜,项嘉对玩游戏兴致缺缺,不像程晋山,人菜瘾大。 “不用。”她揉揉眼睛,拿起串鱼丸吃了一颗,指指外面,“我想出去转转。” “不行。”程晋山不肯答应,“等我忙完,咱俩一起。” 项嘉本来也没抱多大希望。 不过,与最开始的抵触和抗拒不同,现在的她,心境已经悄悄发生转变。 她知道程晋山是真心实意地紧张她。 虽然不肯承认,但她竟有些受用这种关心。 这不是个好兆头。 吃完关东煮,项嘉拿出手机看电影。 俩人都不舍得充会员,也觉得没那个必要。 她看的是上个世纪的老电影,男人远走他乡,风尘仆仆,满面霜灰,女人颠沛流离,香消玉殒,芳魂难觅,充满怅惘与无奈。 爱恨仇欲,到最后都化作一声叹息。 中午,又一波客流量上来。 在格子间坐了一上午的女白领们结伴而来,各拿一盒轻食,边吃草边吐槽无良上司。 年轻妈妈带着放小学的孩子过来买牛奶,小男孩指着货架上的奥特曼卡片,和妈妈讨价还价,手舞足蹈。 宅男手提购物篮洗劫零食区,装了半篮子垃圾食品,走到饮料柜前,连拿五六瓶冰可乐,间隙往项嘉坐的位置好奇地看了看。 在屋子里还戴帽子,确实有点儿奇怪。 可世界上怪人那么多,倒也不算特别稀罕。 程晋山抽了个空,跑到隔壁沙县小吃,给项嘉买了一份蒸饺,一道茶树菇排骨汤。 他自己只买了份最便宜的葱油拌面,勉强垫了个叁分饱。 “咱们以后可以带饭过来吃,有微波炉也方便。”他看着项嘉小口小口喝汤,轻轻摸摸她头发,发现发尾太长,已经开始分叉,“下午带你剪头发。” 吃完饭,项嘉边晒太阳边睡午觉,程晋山却闲不下来,将店里的商品余量盘了一遍,按老板给的手机号码联系供货商。 下午叁点,同事过来交接。 是个和程晋山差不多大的年轻男孩子,性格莽撞,没什么心眼。 看见项嘉的脸,他夸张地“哇靠”一声,看向程晋山时,眼里充满崇拜,迫不及待地想找他取取经。 项嘉不自在地点点头,走到门外等程晋山。 几分钟后,他出来牵住她的手:“没什么恶意,别生气。” 项嘉“嗯”了一声。 “去书店看看不?”他发现项嘉白天往对面看了好几次,打算借几本书给她解解闷儿。 项嘉果然没有拒绝。 书店比想象中大很多。 除去地面部分,还有相当宽敞的地下一层,据说是由废弃停车场改建而成。 分区很规整,进门是畅销书,左边是年轻人喜欢的小说、漫画,右边是实用功能很强的考试用书,负一楼则包罗万象。 还有单独辟出来的一块阅读区,摆满桌椅和绿植。 阅读区旁边是个小小的咖啡店,咖啡豆的酸苦气息在空气中悄悄弥漫。 “这地方不错。”程晋山去收银台办了张借书卡,塞进项嘉手里,“借几本书,明天带到店里看。” 项嘉也喜欢这里,挑了两本感兴趣的小说,抬头看见程晋山正盯着对面书架上的初中题库发愣,也跟着怔了怔。 因为她,他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正常生活全部停摆,学习计划也无限期搁浅。 “要不要……”她欲言又止,难过的情绪又泛上来。 等上头期度过,他总有一天会后悔。 “不要。”程晋山回答得很快,“等你好起来再说。” 他现在没有精力顾及自身。 真的……会好起来吗? 项嘉亦步亦趋地跟着程晋山来到地下,漫无目的四处翻看。 抱着小说看了小半本,她抬起头,发现对面坐着的程晋山看得比她还认真。 有些好奇地推高书脊,看清书名,她哭笑不得—— 《挖掘机入门与实践》。 程晋山有些不好意思,小声道:“好看,我要借这本。” 没有男孩子能拒绝挖掘机。 生活就这样暂时步入正轨。 两人二十四小时捆绑在一起,同进同出。 下班之后,他们或是在书店看书,或是去菜市场买菜,有时候租一辆共享单车,项嘉沿着崎岖不平的青砖慢慢往前骑,程晋山在后面跟着跑。 遇到台阶,公主下车,骑士毫不费力地扛起单车,“噔噔噔”搬到对面。 半个月后,鉴于项嘉情绪稳定,程晋山暂时放松对她的看管。 说放松也有限,只给了她独自前往书店的特权。 他仔细探查过,书店只有一个出入口,窗户都加了防盗栏,也没卫生间,不存在她从眼皮子底下逃跑的可能性。 “要是在书店出什么事,人家会追究我的连带责任。”程晋山还是不放心,再叁警告项嘉,“我是穷光蛋,可没什么钱赔他们,逼急了只能跟你一起死。” 项嘉被他唠叨得耳朵起了茧子,敷衍点头:“好。” “半个小时回一次短信,一个小时通一次电话。”程晋山耳提面命,将人送到书店门口,“要是不接,我立刻冲进去。” 项嘉叹了口气,宽他的心:“不会的。” 她照旧选了最偏僻的角落,坐下来看书。 很压抑的文字,特别具有代入感,看了没多久,项嘉就皱起好看的眉毛,眼红红的要哭。 一包茉莉香味的纸巾递到她面前。 身材高瘦的男孩子在旁边落座,戴着棒球帽,从t恤到牛仔裤,再到运动鞋,都收拾得很干净。 他望过来,眼睛里盛着关切,拿捏得恰到好处,不惹人讨厌。 一只手挡住嘴唇,他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轻声问了句—— “姐姐,我观察你好久了,你男朋友……是不是控制狂啊?” ———————— 程晋山:谢谢,有被气到[○?`Д′?○] 免费精彩在线:「po18homes」 黑糖厚乳拿铁 他的声音清润悦耳,非常好听。 眼睛是内双,弧度很美,左眼角有一颗小小的泪痣。 鼻梁高挺,嘴唇红润,皮肤又白又细,看起来元气满满,和程晋山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类型。 项嘉错愕,摇头道:“不,他不是。” 少年一脸不信:“我都看出来了,姐姐还在帮他说话。” 乔今在阅读区旁边的咖啡店打工,早就注意到这对奇怪的情侣。 男生总是寸步不离,对女人保护得过了头,有人不小心碰到她,还要龇牙咧嘴放狠话,非常没素质。 女人则很安静,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躲在角落看一些情感细腻的书籍。 每到晚上固定时间,她就温驯地任由男生牵回家。 乔今从没见她笑过。 也是,天天对着那么位一言难尽的男朋友,谁能笑得出来? 没看她难得自己来一回,坐着坐着,就哭起来了嘛? “他真的不是。”项嘉试图解开误会,还没说完,手机屏幕就亮了起来。 一口气七八条微信,紧接着又打来电话。 乔今越发肯定,皱着眉道:“姐姐,单方面忍耐,不会换来好结果。控制欲太强是种病,我建议你带他看看心理医生。” 说着,看见有顾客来,他起身去做咖啡,指指那边的柜台:“我叫乔今,每天都在,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随时找我。” 陌生异性拉开距离,令项嘉悄悄松了口气。 她接通电话,小声问:“怎么了?” “他妈的你要吓死老子?打电话为什么不接?”程晋山的咆哮声从里面传来,引起路人侧目,“老子差点儿撇下店面冲过去找你!” “我在看书。”项嘉轻声解释,看起来确实像个任人宰割的受气包,“你忙你的……” 脸颊不小心碰到扬声器,将程晋山粗声粗气的话语外放—— “给老子老实点儿,老子还想多活几年!” 项嘉手忙脚乱挂断,回过头和乔今的眼神对上。 他一边磨咖啡豆,一边充满同情地对她摇头。 得,这下是彻底洗不清了。 承人好意,项嘉偶尔也照顾乔今生意,买杯咖啡来喝。 听他说是朋友开的店,朋友出资,他出技术和力气,除去基本工资,年底还能对账分红。 也算是位小老板。 店里卖得最好的是黑糖厚乳拿铁。 也不知道刮起哪阵风,今年的奶茶中不流行珍珠,出现各种“邪教异类”。 啵啵、爆爆珠、茶冻、椰冻、芋泥、蛋糕酱…… 五花八门的小料和形形色色的饮品自由组合,碰撞出千变万化的奇妙味道。 咖啡也借鉴了这种搭配,以黑糖啵啵铺底,加入大半杯冷萃牛乳、现磨咖啡、冰块。 接着,沿杯沿挤一圈浓稠的糖浆。 黑糖混进咖啡,透过冰块缝隙向下坠落,像在白茫茫天地中降的一场暗黑之雨。 一颗颗黑色圆球在杯底严阵以待,犹如等待接收邪恶力量的士兵。 这搭配颇有些天马行空的意味。 浓郁的奶味、鲜明的焦糖味和咖啡的苦味融合在一起,配合冰块降温,是炎热夏天的提神利器。 一来二去,两人渐渐熟悉。 乔今锲而不舍地劝说她逃离男朋友的控制,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程晋山在场的时候,他又变得少言寡语,冷着脸往项嘉的咖啡里猛加啵啵,在程晋山的咖啡里加了大半杯冰块。 “这什么玩意儿?”程晋山发现吸管戳不进去,使劲儿一晃,冰块多得压根晃不动,眉眼立刻带出戾气,“怎么做生意的?” “就这么做生意,爱喝不喝。”乔今见他凶相毕露,心里有点儿犯怵,却输人不输阵,跟着提高音量, “你他妈……”程晋山将杯子往柜台上一摔,被项嘉及时拉住,剩下的脏话没有吐出来。 “好了,在书店里小点儿声。”她抱歉地对乔今点点头,拽着程晋山坐回去,小声解释乔今的敌意从何而来。 程晋山听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想拍桌子,又强行忍住,气得失去表情管理能力:“我控制你?我把你当我们家姑奶奶供,还给你当狗,操!我要有那本事,至于天天提心吊胆,担惊受怕?” 项嘉看他一眼:“你不乐意?” “……乐意。”程晋山偃旗息鼓,想了想咽不下这口气,“不行,我得找他说道说道。” “越描越黑,毕竟——我们现在的相处模式,确实有点儿奇怪。”项嘉喝了一半咖啡,见他被面前那杯苦得五官抽搐,将自己这杯推过去,“我喝不下了。” “关心你有什么问题?怎么就控制狂了?”程晋山依然不能理解乔今的脑回路,顺手接过咖啡喝了两口,满嘴啵啵爆出浓郁焦糖味。 他茅塞顿开:“操,老子明白了,他对你有意思!” 项嘉心里一颤,脸色跟着变白。 也不是没可能。 程晋山提醒得对。 她点点头:“我知道了,以后跟他保持距离。” 连着好几天,项嘉再没买过咖啡。 乔今堵住她,表情有点儿委屈:“姐姐,你最近怎么不理我?是生我气了吗?” “没有。”项嘉后退半步,不耐烦地抱紧怀里的书,“我还有事,麻烦让一下。” “是因为我劝你离开他吗?”乔今撇撇嘴,长长的眼睫毛在泪痣附近刷出阴影,“他有什么好?让姐姐这么死心塌地。” “他特别好。”项嘉觉得这话有几分绿茶的意思,听着刺耳,忍不住反驳,“你不了解他,但我了解。” 乔今一时语塞。 “……姐姐是不是误会我了?”他敏锐地察觉到她的疏离和敌意,尝试解释,“我对你没什么企图,我对女孩子都没什么企图。就是……就是一个人太寂寞,觉得你很亲切,想和你做朋友。” 这话听着更怪。 “你可以交同性朋友。”项嘉低头看了眼手机,“我不和异性做朋友。” 再有叁分钟不出去,程晋山就要冲进来咬人了。 她话说得这样直接,让乔今一时下不来台。 他挣扎片刻,咬咬牙道:“姐姐,我给你看样东西。” 从柜台后面拿出双肩包,是他每天背的那个。 做贼一样左右看了看,他拉开半边拉链,小声道:“你……你往里面看看,看一眼就明白,我为什么想和你做朋友。” 项嘉狐疑地看着他。 她扭过头,看到身后就是摄像头,不远处还有几个顾客。 确定光天化日之下,他不敢对自己做什么,她这才微微点头。 事到临头,乔今又紧张地捏紧书包,涩声道:“要是看见什么奇怪的东西,觉得接受不了,拜托你别叫,也别骂我是变态。” 他似乎遭遇过类似的难堪处境,有些心理障碍,却勇敢地将书包扯开,向她的方向递了递。 项嘉倾身,往包里看去—— ———————— 瑞幸的陨石厚乳拿铁(少糖少冰)yyds~ 图片来源于网络,侵权立删。 酸菜鱼 书包里的东西并不算奇怪。 一顶深灰色假发、一条白色印小樱桃的连衣裙、一双细带小高跟。 项嘉若有所思,表情镇定地重新打量乔今。 有喉结,个头虽然比不上程晋山,也差不太多。 是男人没错。 “异装癖?”烦躁渐渐退去,她的态度温和了许多,为了照顾他的隐私,特意压低声音,“还是……gid?” genderidentitydisorde。性别认同障碍。 见她接受能力良好,乔今大大松了口气,脸上重新浮现笑容。 “gid。”他轻声回答,拉着项嘉去柜台后面的隐蔽处说话。 乔今从小就觉得,自己应该当个女孩子。 偷偷摸摸戴好看的发卡,把浴巾裹在胸口当裙子,讨厌拖着鼻涕的小男生,喜欢和漂亮女生说悄悄话。 上初中时,因为过于阴柔的外表和举止,遭遇校园霸凌,被同学们骂“娘娘腔”,他渐渐意识到自己的问题。 去图书馆查了很多专业书籍,又在网上花钱咨询了几位心理医生,乔今做出个重大决定——他要变性,成为真正的女人。 这一决定遭到父母的强烈反对,为了纠正他的行为,他们甚至把他送到特殊学校,进行人为干预。 经过长达叁个月的痛苦折磨后,乔今假装恢复正常,将自己的本性掩藏起来,回到学校,磕磕绊绊考上高中。 他的性格越来越自闭,好不容易交了位女性朋友,鼓足勇气分享秘密,却被对方当成变态,闹得人尽皆知。 世界彻底坍塌。 乔今破釜沉舟,带上仅有的几百块零花钱,坐上朝南的火车,从此再也没有回头。 换了个地方生活,他继续伪装成正常男生,到处打工,拼命赚钱。 他咨询过,变性手术非常复杂,需要很多很多钱。 离开牢笼,乔今的性格渐渐变得阳光开朗,对未来也充满期待。 他再不敢把真面目暴露出来,在社会上吃过两叁年苦,也交过几个男性朋友,合伙开了这家咖啡店。 别人眼里,他是积极乐观的大男孩儿,一举一动符合常规认知,没什么古怪之处。 其实,他只是擅长掩饰。 也不知道怎么,第一眼见到项嘉,就觉得投缘。 或许是因为,她身上也藏着许多压抑而沉重的秘密,拥有相近的气场,令他感到亲切。 所以,他抱着再一次失去稳定生活的勇气,向她打开自己。 短暂的惊讶之后,项嘉记下他的联系方式,迫于程晋山的夺命连环call,急匆匆离开:“明天再聊。” 她对乔今印象不坏,也不想辜负对方的这份信任。 他想学习如何做一个女人,或许她真的能帮上不少忙。 这晚,程晋山锲而不舍地说乔今坏话:“今天有没有骚扰你?那小子肯定居心不良,你可得防着他点儿!一有不对劲,立马告诉我,知不知道?” 项嘉的态度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反过来替对方说话:“没有的事,是你误会了,他人挺好的。” 程晋山愣了愣,脸色立刻难看下来,在心里大骂乔今绿茶,是个男狐狸精。 乔今最近在偷偷吃雌激素,胸部开始发育,激动地和项嘉分享。 项嘉并不建议,表情严肃地道:“激素有致癌风险,最好在医生指导下服用。另外,我不知道你是否清楚,迈出这一步后,即将面临什么困难。” 她给他讲女性的困境,无处不在的歧视和打压。 这其中,变性人的处境更加不容乐观。 为两种性别群体所排斥,找不到归属感,身份一旦被曝光,还要面临无数猎奇的目光。 想要正常地恋爱结婚,更是难上加难。 她的语气温和而有力量,不夸大其词,也不粉饰太平,将一直遮挡在乔今面前的迷雾驱散,使他的双眼变得清明,目光变得长远。 乔今考虑了很久,最终还是选择听从自己的心。 书包里的女装一直没勇气换上,他请求项嘉陪他迈出第一步。 突破程晋山的严防死守,不是件容易的事。 项嘉在书店的员工更衣室换上宽大t恤,戴着乔今的棒球帽,两个人偷偷溜出去。 “控制欲这么强,姐姐居然受得了。该不会给你下降头了吧?”乔今也锲而不舍地说程晋山坏话。 “他不是控制我,是关心我。”项嘉带乔今走进不远处的商场,顺利找到内衣店。 她挑了两件质地舒适的胸衣,拿给乔今看。 乔今第一次进内衣店,脸有些红,也不知道是出于害羞还是兴奋,眼睛却盯着酒红色的性感蕾丝看,小声道:“我喜欢那个。” 店员夸奖:“你男朋友好眼光,这款蕾丝是我们店里卖得最好的,要不要试试?” 她发现项嘉手里拿着的尺码不太合适,从后面翻出大罩杯:“小姐,您至少得穿这个码。” “我自己来就好,谢谢。”项嘉谢过她的推荐,却没放下之前两件。 带着乔今走进更衣室,看着他换上,她调整了下松紧,微微点头:“刚开始会不适应,多穿穿就习惯了,那种蕾丝没这种舒服。” 乔今特别听她的话,依言付款,提着购物袋出去,像个对女朋友百依百顺的完美男友。 晚上,项嘉正在看电视,收到乔今发来的短信。 “我刚刚穿着全套女装出去走了一圈,紧张得浑身都是汗。”从文字里也能看出他的激动,“好在没什么人注意我。” “晚上注意安全。”项嘉简短回道。 “跟谁发短信呢?”程晋山忽然出现在身后,吓了她一跳。 “没……没谁。”项嘉莫名心虚,将手机倒扣在沙发上。 程晋山绷着脸,盯着手机看了半天。 她到底在跟谁联系?表情怎么那么放松? 要是知道她的手机密码就好了…… 程晋山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 妈的,他怎么真的有点儿像控制狂? 都怪乔今那张乌鸦嘴。 “吃什么?我去准备。”程晋山转移话题,心里已经打翻一缸醋。 “你不是买鱼了吗?吃酸菜鱼吧。”项嘉回答。 酸死他拉倒。 程晋山臭着脸,跑到厨房收拾食材。 现杀的黑鱼,去头去尾,从脊背处片开,鱼骨切段。 刀斜四十度,将鱼肉片成薄薄的鱼片,反复淘洗后,加盐、白胡椒粉、蛋清、少许淀粉,用手抓拌均匀,腌制二十分钟。 整包酸菜冲洗后切成细丝,焯水去除咸涩,放在一旁备用。 还有葱、姜、干辣椒、花椒、蒜瓣,全部准备好,再洗一碗黄豆芽。 项嘉系上围裙,锅里放油,炒香葱姜蒜,下入鱼头、鱼尾和鱼骨,大火炒一分钟。 加入酸菜再炒一分钟,倒入滚水,下黄豆芽,中火煮半个小时。 等到汤色变白,加盐调味,把锅里的东西一股脑儿捞出来,铺在大海碗的底部。 这时候再放鱼片,盖上锅盖,小火焖煮两叁分钟。 鱼片很容易熟,煮得太久会变老,一旦变白,需要立刻捞出。 鱼汤浇在碗里,再烧一大勺热油,爆香花椒和干辣椒,泼在顶上,“吱啦”一声冒出青烟,鲜香酸辣,十足够劲儿。 程晋山把大部分鱼片都夹到项嘉碗里,就着酸菜扒拉两碗饭,酸得眉眼抽搐。 夜里,他从背后抱着项嘉,死乞白赖亲了两口。 半睡半醒间,朦朦胧胧感觉到项嘉又在抱着手机打字,他不高兴地蹭了她两下,硬硬地硌着她的腰,伸手抢手机:“快睡觉,夜里玩手机伤眼睛。” 项嘉果然老实下来,枕着他胳膊当枕头,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 睡到半夜,忽然停电。 程晋山很快热醒,往项嘉后背摸了一把,发现全是汗。 “操!”他骂了声,穿上大裤衩跑出去转悠一圈,是大范围停电,周围黑漆漆的一片。 程晋山最怕热,暴躁地打电话投诉供电部门,又跑老远买了把老式蒲扇。 他回到屋里,项嘉也被热醒,换了条睡裙,坐在凉席上犯困。 程晋山打了个哈欠,翻身上床,把人按回去:“问过了,最早得明天早上来电,你先睡。” 他“呼呼呼”手动操作,将扇子摇得像个电风扇,带来阵阵凉风。 项嘉怔了怔,不知怎么,眼睛有些发酸。 她贴着他火热的身躯,嗅着他身上传来的隐隐汗味儿,竟然很快进入梦乡。 程晋山左右手轮换,连续扇了叁四个小时。 眼看天色发白,他终于撑不住,脑袋一歪,抵着项嘉发顶昏睡过去。 ———————— 图片来源于网络,侵权立删。 酒酿蛋花鸡头米「po1⒏homes」 相处的时间久了,项嘉渐渐发现,乔今骨子里是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 他常常托着脸坐在她旁边嘀嘀咕咕,说些对未来的向往。 “等我做完手术,一定要找个浑身腱子肉的壮汉当男朋友。” 他皱皱鼻子,就差直接报出程晋山的名字:“那种精瘦型的中看不中用,姐姐抱着不觉得硌得慌吗?” 项嘉不好说程晋山穿衣显瘦,脱衣有肉,抱起来手感相当不错,只微微摇头:“各有所好。” 乔今撇撇嘴,抱怨道:“我就是觉得他配不上你。” 项嘉怔了怔,苦笑一声:“你有没有想过……可能是我配不上他呢?” 人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对亲近的人冷漠,却和陌生人讲心里话。 朝夕相处了这么多日子,如果说对程晋山毫无感觉,对他那么多掏心掏肺的付出无动于衷,未免太不诚实。 事实上,从没人像他对自己这么好过。 单纯热忱,不抱目的,不计后果。 世故的人,总是很容易被天真打动。 可她越心动,就越害怕。 就像她劝过虞雅的道理一样,“无欲则刚”。 只有不抱希望,没有所求,才不至将自己置于难堪境地,不必承担被对方弃如敝屣的后果。 才能永远不会受伤。 虞雅运气好,已经涅槃重生,和万金元修成正果。 但她和虞雅的情况并不相同。 她已经烂到骨头里,无可救药。 而且,她和程晋山,无论从哪一种角度衡量,都不合适。 她是深不见底的黑暗,是堕落,是疯狂,是绝望,是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 他是不染尘垢的洁白,是无知,是天真,是痴妄,是明知不可而为的孤勇。 光与夜怎么爱恋? 掺杂着自厌、自卑、怀疑、恐惧的感情,这么不纯粹又不美丽的一团混沌,也可以称之为爱情吗? 这一年多以来,项嘉常常觉得,自己已经失去了身为人的五感,逐步变成一个阴森恐怖的黑洞。 在平静的外表下,涌动着不安分的因子,随时可能爆发。 总有一天,她将裹挟着可怕的破坏欲和摧毁欲,吞噬程晋山给予的那么可贵的感情,吞噬生命中稀薄的温暖,毁灭一切。 接着彻底堕入深渊。 所以,她不敢迈出那一步。 她害怕主动倾吐更不堪更丑陋的过往,含着泪抬起头时,却撞见他嫌恶的眼神。 她害怕不定时到来又不受她控制的低谷期,快速消耗掉他的耐心,听到那张说过情话的嘴里吐出恶言恶语。 她更害怕如影随形的梦魇化为实质,拖累他陷入更大的麻烦。 她都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又哪里来的力气,学习怎么爱一个人呢? 项嘉替乔今挑选适合他肤质的全套化妆品,在小小的单身公寓里教他怎么化妆。 她有一双巧手,游刃有余地推匀粉底,在恰当位置刷上高光和阴影,隐去男性特质,突出柔美线条。 除了个头高些,骨架大些,镜子里的人和青春靓丽的年轻女孩儿没什么不同。 乔今激动地对着镜子欣赏好半天,各种角度自拍海量照片,第一次以女性身份在光天化日下出入公共场所。 他的担心和紧张都是多余的,走进商场,男性的目光全盯在项嘉脸上,偶尔有人过来搭讪,要的也是项嘉的联系方式。 “姐姐,你长得这么好看,真该化化妆,闪瞎他们的狗眼!”乔今不理解为什么项嘉化妆的手法那么熟稔,却总素面朝天。 项嘉兴致不高,压低帽檐,和他一起吃了顿简餐,便急着回便利店。 夏天快要过去,程晋山租了艘小船,带项嘉去湖里摘莲蓬。 划着船桨带小船在湖边打了几个转儿,他很快掌握技巧,往荷叶深处驶去。 半人高的荷叶有雨伞大小,大半荷花已经凋谢,小部分红红白白的花瓣散落在深碧浅碧的背景之中,像一副淡雅素丽的油画。 程晋山摘了朵大个儿的莲蓬,剥开嚼两口,甘甜清涩,转手递给项嘉:“尝尝,味道还行。” 没多久,项嘉就装了满满一塑料袋,怀里还抱着几枝荷花。 她低头闻闻馥郁香气,再抬头看看少年小麦色的脸庞和亮到夺目的白牙,神情有些恍惚。 “热不热?”日头没那么晒,荷叶里面却不大透风,程晋山蹲下身用手给项嘉扇风,“脸怎么这么红?可别中暑了!” “我没事。”项嘉拉他坐下休息,一只手探入微凉的湖水,拨出粼粼波光。 夕阳逐渐将水面染红,这副油画的色调变得温柔又寂寥,天地间仿佛只剩下她和他两个人。 如果是真的,那该有多好? 项嘉靠在程晋山肩头,慢慢闭上眼睛。 程晋山的呼吸跟着放轻,有一搭没一搭抚摸她的长发。 这么难得的宁静时光,他偏偏要说煞风景的话:“我明天就要发工资了,你想要什么?” “……”项嘉重新睁开眼睛,脊背挺直,“我饿了,回去吧。” “说啊,你想要什么?”程晋山追问着,站起身把小船往回划,“只要不是太贵,都给你买。” 项嘉有点儿生气,将脸偏过去,看向渐渐暗下去的天色里,被船桨拨弄得微微点头的荷叶。 片刻之后,唇角又勾起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 他们在岸边的小饭馆里吃饭。 新鲜的鸡头米已经上市,这东西也叫芡实,还有个香艳的名儿,叫“贵妃乳”。 鸡头米的外形很像莲子,烹饪方法却不大相同。 一碗酒酿混叁碗清水煮开,加少许冰糖调味。 放入新鲜鸡头米,煮叁十秒,保留独特香气和q弹口感,紧接着打入蛋液,快速搅散。 勾薄芡,加枸杞,立刻盛出,就是道香甜可口的甜汤。 苏州有个很形象的说法,用来形容鸡头米的口感—— “韧纠纠”。 黏糯软嫩,富有嚼劲儿,有几分像青稞,仔细品品,香气四溢。 甜品宜配香辣口味,程晋山点了一大盆毛血旺,一份川香小炒肉,又要了满满一大盆米饭。 饭吃到一半,项嘉忽然开口:“给我买条手链吧。” 她顿了顿,补充道:“银的就行,不要太贵。” 她难得开口要点儿什么。 也是想给自己留个念想。 万一有一天,因为各种不可控的原因分开…… 有个信物,至少可以证明,这段温柔安静的岁月,真的在她贫瘠可怜的生命里存在过。 “行啊。”程晋山立刻答应。 他财大气粗,充满暴发户气质:“买买买,明天就买!” 她不知道,有枚曾经花掉他全部积蓄的金戒指,已经在裤子口袋里藏了很久。 ———————— 免费精彩在线:「po18homes」 麻婆豆腐 挑手链的时候,程晋山不停提意见。 “这条太细,又不是买不起粗的,戴出去让人家笑话我抠门儿!” “干脆买个手镯得了!看这个多宽,多沉,上面还印的莲花……” “带小桃心的也挺好,排一串儿!哎,这小钻是真的假的?” …… 项嘉没有理会他的直男审美,最终选中一条细细的银手链。 六枚方方正正的小银块连在一起,精致又空灵,充满几何美学。 程晋山一边掏钱,一边嘟嘟囔囔:“才一百多块钱……可别说是我送的,丢不起这人……” 说归说,他还是迫不及待地给项嘉戴上。 她虽然吃胖了点儿,手腕却不见粗,拇指与食指可以轻松圈住。 白皙的肌肤上青筋若隐若现,脆弱到他下意识屏住呼吸。 将接口处扣好,他轻轻拨拉两下,心里挺高兴:“是好看嘿!” 项嘉也盯着看了一会儿,轻声道:“谢谢。” 她收过很多昂贵的礼物,这大概是其中最便宜的一件。 但她最喜欢。 直到夏天彻底过去,程晋山才突然发现—— 他在前线冲锋陷阵,敌人却深入后方水晶,直接偷家。 这天下午,过来换班的小刘提前了半个小时。 程晋山拎上刚烤好的烤肠,快步走向对面的书店。 烤肠在塑料袋里散发出浓浓的黑椒香味。 项嘉喜欢吃老一点儿的,他不停翻面,折腾了十几分钟,这才烤出外焦里嫩的效果。 工作日的书店顾客很少,地下一层更是空空荡荡。 他脚步轻快地走向阅读区,却撞见出乎意料的一幕。 项嘉和乔今肩并肩坐在一起,神态无比亲昵。 俩人穿着颜色相近的姜黄色t恤,乍一看很像情侣装。 眼角带着泪痣的白净少年比比划划说些什么,嘴角噙着笑意。 项嘉安静地听着,时不时微微点头。 干净的玻璃窗透进一束金色阳光,越过他毛绒绒的发梢,照在她漂亮的脸上。 郎才女貌,养眼至极。 程晋山眼前一黑。 辛辛苦苦培育出来的大白菜,长得水灵灵,绿莹莹,眼看到了丰收季,却被别家的猪拱了。 他抓紧手里的烤肠,打算冲过去,一股脑儿砸在乔今头上。 刚走两步,脚尖又调了个弯儿。 高高大大的身躯蹲在花架后面,脑袋上挡了盆绿萝,勉强遮挡行迹。 深藏在骨子里的自卑渐渐浮上来。 程晋山想起项嘉说过的那句话—— “我一点儿都不喜欢你,连炮友都不想做。” 除了每天搂着人睡觉,像伺候姑奶奶一样伺候她,没讨来一句准话,也没争得什么名分。 他哪里来的立场和底气,跑到她面前兴师问罪? 再说,项嘉一向吃软不吃硬。 他压不住心里那股火,说话肯定夹枪带棒,根本斗不过绿茶心机男。 说不定还会把她推得更远。 程晋山憋屈地蹲在地上画圈儿。 他知道现在的姑娘都喜欢小奶狗,知道乔今比他可爱,比他知情识趣,比他会讨人喜欢。 可项嘉用完就丢,也真是没良心。 心里醋得要死,调整了半个小时,好不容易装作无事人,等乔今离开,他才像往常一样出现。 “今天没什么事吧?”他往咖啡店的方向努努嘴,“那小子骚扰你没?” “没有。”项嘉像往常一样哄他骗他。 妈的。 俩人去菜市场买菜。 两块钱嫩豆腐,一把小青菜,再买袋速冻油条,当明天的早餐。 程晋山心里不舒服,看见绿色就觉得是在嘲讽他,又跟卖鱼摊的活王八互瞪了半天,嘴里骂骂咧咧。 今天做麻婆豆腐。 嫩豆腐切成一厘米大小的方块,放进滚水中焯烫,去除豆腥气。 捞出来后,泡在淡盐水里,避免粘连,也利于定型。 一小块五花肉剁成肉末,食用油煸炒片刻,加入郫县红油豆瓣酱,炒出红油,再加少许豆豉。 倒入开水,再次煮沸后,下豆腐块,加蚝油、生抽、老抽、少许盐、白糖调味。 勾芡之后,汤汁变得浓稠,豆腐的色泽红润鲜亮,这时候撒一把翠绿的小葱,就可以关火。 再炒一盘小青菜,配上超市买的腌黄瓜,就是今天的晚饭。 这么下饭的菜,程晋山却没有胃口。 筷子对着一粒米捣弄半天,他试探道:“老在书店待着,也挺无聊的吧?旁边还有家网吧,明天给你办个会员?” 项嘉果断拒绝:“网吧烟味大,难闻。” “那就开个包间。”程晋山皱起浓眉,为了隔开她和乔今的距离,也顾不上省钱,“你喜欢看书,电子版不也一样?看累了还能玩会儿游戏,刷刷电影。” 项嘉低头吃饭,用沉默表达抗拒。 片刻之后,程晋山败下阵来:“算了算了,你喜欢在哪儿,就在哪儿。” 网吧就安全了吗? 毛头小子不是更多? 根本防不胜防。 这事的根源还在他自己。 他得想办法抓住她的心。 晚上,程晋山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夺过项嘉手里的书。 他跪在她身侧,大着胆子用双臂困住她。 温暖的灯光下,拉长的影子和穿着睡裙的身体重迭。 项嘉有些紧张,又有些困惑,愣愣地看着他。 俊脸逐渐放大,微微干燥的嘴唇蹭蹭她的脸。 没人引导,他的吻技一直没什么长进,不是蹭就是舔。 像小狗的那种舔,热情又急躁,有时候太过用力,肌肤会留下明显的红印。 可今晚不太一样。 他舔得很温柔。 像在品尝什么可口的糖果……不,用巧克力来比拟,或许更为恰当。 舌尖慢慢融化表面,品尝丝滑触感,含在嘴边,舍不得一口吞下。 口水分泌得太多,滴到她脸上,又紧张地重新吸回去。 项嘉感觉,自己变得越来越软,越来越湿,从固体化成液体,下一刻就要沦陷在他嘴里。 充满疼惜和爱怜的吻,震颤到她整颗心都在颤抖。 在他的嘴唇蹭过鼻尖,即将到达唇瓣的时候,她调动最后的自制力,将脸转向窗户。 如果没有猜错,这还是他的初吻。 她这么脏,不配拥有。 璀璨如星的眼眸微微黯淡,程晋山却没有强求。 他拉开距离,从床头柜叼起一个眼熟的黑色皮质项圈。 有些扎手的脑袋在她颈窝处蹭了几下,他口齿不清地发出邀约:“要不要玩会儿?去院子里也可以。” 他之前看过几部不正经的番剧。 那时候不能理解,为什么倒霉催的男二,明明知道女友已经和男主酱酱酿酿,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甚至做出更卑微的举动,讨好女友,挽留女友。 一点儿身为男人的骨气都没有。 可这会儿,他忽然能够达到共情。 不是没有血性,只是太过在乎。 然而,项嘉缓缓摇头,拒绝了他的邀请。 她已经无法心安理得地欺负他,玩弄他。 程晋山心里“咯噔”一声。 他想发火,想冷笑,与此同时,又没出息地想哭。 真就腻了呗? ———————— 图片来源于网络,侵权立删。 苏式酥皮月饼 自打定居到这里,两个人亲热的次数屈指可数。 程晋山蠢得相信了项嘉禁欲的理由,完全没想到她是玩够了她,开始搜寻新目标。 如果这种玩法都不能吸引她的注意力,他还能做什么? 乔今又是怎么讨好她的? 程晋山束手无策,将项圈衔到一边,靠着她香香软软的身子发愣。 她现在还肯让他靠,再过几天,会不会提出分房睡? 可他很喜欢抱着她躺在这张大床上。 他不想再睡沙发,更不想打地铺。 察觉到程晋山低落的情绪,今晚叁番两次拒绝他,项嘉有些过意不去。 她隔着内裤摸了他两下,发现他的身体热情得要死。 “……别压着我,好沉。”她偏了偏白净的脸,轻推紧实的小腹,把他从身上扒拉下来,两个人面对面侧躺。 温热的呼吸扑在他脸上,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专注又可怜,像只受了天大委屈的大狗狗。 项嘉把手伸进去。 程晋山的呼吸立刻变得粗重。 他有点儿受宠若惊,与此同时,又控制不住地想,她是不是已经做了对不起他的事,因为愧疚才给出补偿? 快乐变得不快乐。 他完全不在状态,没几下就抽出她的手,放在胸口蹭了蹭。 “不要了,睡吧。”他也拒绝了她。 项嘉的心思比他更重。 也不知道胡思乱想了些什么,她熬到后半夜才睡着。 第二天,程晋山请同事顶班,偷偷跟踪项嘉。 发现项嘉换了套衣服,和乔今熟门熟路地溜出来,他恨得咬牙切齿。 乔今知道她什么心理状态吗?万一有个闪失,他找谁要人? 俩人走进商场,逛了一个多小时。 平心而论,乔今是比他有眼光,挑的几条裙子都挺好看。 问题是,那些裙子不是露背就是露腿,项嘉平时穿衣服那么保守,怎么可能看得上? 这么想着,程晋山竟看见项嘉点点头,抱着裙子走进试衣间。 不一会儿,乔今趁店员不注意,也跟着钻进布帘里面。 操?! 程晋山大惊失色,往里冲了两步,又刹住车。 他蹲在角落,把头发挠成鸡窝。 还是一样的顾虑,他充其量算项嘉养的小宠物,主人在外面撸撸野猫野狗,就算心里再气,又有什么资格发火? 可项嘉都没有在试衣间玩过他!!! 她那么会,这会儿帘子里面不知道是怎样一副场景。 程晋山的想象力太贫瘠,完全无法猜测。 她会当着乔今的面换衣服吗? 举手投足间,姿势无比诱人,任何正常男人看见,都会化身为狼,直接扑上去。 她会掀起裙子,命令乔今跪下来舔吗? 程晋山不认为自己的口活会比他差。 或者……试衣间里面肯定有镜子吧? 程晋山脑补出许多糟糕的镜子play,恼得指甲在墙壁上乱抓。 话说回来,项嘉不是最讨厌和异性发生肢体接触吗? 他还以为只有他是特别的。 原来还是看脸。 好在,没过几分钟,项嘉和乔今就走了出来。 俩人表情正常,走路的姿势也没什么不对劲。 项嘉把挑中的裙子放在收银台,乔今自然而然地结账,接过购物袋,奔向下一个女装店。 程晋山跟了大半天,下午又看着项嘉撒谎,别提多闹心。 她还要火上浇油,提议道:“明天中秋节,乔今一个人在外面挺孤单的,咱们邀请他来家里吃顿饭吧?” 程晋山捂住心口,太阳穴“突突”乱跳。 “我要是不同意呢?”他的表情变得阴沉,眼睛里也没什么温度,令项嘉觉得有些陌生。 “不同意就算了。”项嘉淡淡回答。 其实,是乔今听说她会做饭,各种撒娇,想上门蹭顿饭吃。 不过,她提出这个建议,多多少少也藏了点儿试探程晋山的小心思。 她想看他吃醋炸毛,想让他表现出强烈的在意。 虽然她不知道,如果他真的吃醋,自己又能做些什么,来回馈这一份热烈又珍贵的心意。 可程晋山缓了缓,竟然松了口:“跟你开玩笑的,怎么会不同意?你的朋友就是我朋友,随时欢迎。” 他在心里默念——要冷静,要大度,要让乔今见识见识他的宽阔胸襟,知难而退。 项嘉怔了怔,变成同款阴沉脸色。 今年的中秋节来得早,比国庆提前二十多天。 既是传统节日,又有客人上门,自然要好好准备。 程晋山担起采购重任,狠狠心大出血,买了叁个刚上市的软籽石榴。 合十块钱一个,真就贵到离谱。 活鱼活虾必不可少,卤好的酱牛肉虽然价格高,胜在省事儿。 再割两斤五花肉,买把空心菜,就算齐活儿。 往年吃的都是广式月饼,黄澄澄的饼皮又绵又润,不过,吃多了未免有些油腻。 今年换换口味,买几盒苏式月饼。 馅料都大差不差,关键在于饼皮的做法。 苏式月饼看着简洁朴素,白白的皮儿没有经过模具处理,略显单调,最多印朵红色小花。 真尝起来,才发现层层起酥,暗藏乾坤。 酥皮的制作挺麻烦。 普通面粉、猪油、白糖混合在一起,加入开水揉匀,构成油皮的材料;低筋面粉和猪油和成油酥。 醒二十分钟后,分成小剂,油皮包油酥,收好口子,擀成长条形状,从一头卷起,反复再叁,最后一次擀成圆形。 包入馅料,进烤箱烤熟,看着不显山不露水,吃起来酥得掉渣儿。 项嘉各种口味都挑了一盒。 玫瑰果仁、黑芝麻椒盐、红豆细沙、八宝五仁、火腿猪油,一样四个,简装成圆筒状。 程晋山在旁边阴阳怪气:“真就雨露均沾呗?” “什么?”项嘉微微皱眉,发现他对自己态度变差。 这才逛了多久,就不耐烦了吗? “没什么。”程晋山强行咽下一口恶气。 他指指远处快要见底的那个格子:“蛋黄的也拿一个,你不是喜欢吃吗?” 项嘉难得有兴致,做了满满一大桌菜,趁着天气还不算凉,摆在院子里的葡萄藤下。 乔今带两瓶干红葡萄酒到场,说是从朋友那儿讹来的,品质不错,给项嘉喝着玩。 席间,他嘴巴像抹了蜜,不停夸项嘉厨艺好,又叽叽喳喳说起最近票房不错的电影,对程晋山视而不见。 程晋山闷头喝酒,红酒喝完又拎出一箱啤酒,非要和乔今拼酒量。 乔今对他这个类型不感冒,更要和好姐妹的男朋友避嫌,任凭他怎么激,就是不肯喝。 程晋山越看乔今越不顺眼,只觉自己绿云罩顶,就着圆圆黄黄的月亮,把自己灌得烂醉。 吃完饭,乔今体贴地刷干净碗,指指趴在桌上睡觉的程晋山:“姐姐,要不要我帮你把他弄进去?” “不用。”项嘉摇摇头,把他送到门外。 她回过身叫程晋山:“程晋山,进屋睡。” 连叫好几声,程晋山的眼睛才勉强睁开一条缝。 英气的眉毛皱得死紧,他吃力地将焦距对准项嘉的脸,忽然撇撇嘴,烦躁地道:“项嘉,你没有心。” 吃着碗里看着锅里。 真是个坏女人。 项嘉一愣,准备去扶他的手瞬间变得冰凉。 他终于受不了她的疏离冷漠,开始抱怨了吗? ———————— 免费精彩在线:「po18homes」 梅花糕 程晋山醒来的时候,觉得头痛欲裂,浑身酸疼。 他发现自己躺在冰冷的地板砖上。 被子一半压在身下,另一半搭在沙发上,枕头踢得老远,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掉下来的。 不对,他怎么会睡沙发? 程晋山一个激灵,试图想起昨晚喝醉酒后发生的事,大脑却一片空白。 他没发酒疯,没干什么奇奇怪怪的事吧? 心里正打鼓,抬头看见项嘉从楼上下来。 她面无表情,手里抱着两本书,问:“去上班吗?” 不像生气的样子。 程晋山悄悄松了口气,挠挠头爬起来,打哈哈道:“我怎么在这儿睡了一夜?” “你说睡沙发更舒服,还说以后都要睡楼下。”项嘉面不改色地撒谎,进一步拉开距离,“我已经帮你把换洗的衣服收拾好了,有空自己搬下来。” 这是要分开睡。 程晋山早有预感,却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他脸色一变,脱口而出:“不可能!我怎么会说这种话?” 项嘉没理他,转身就走。 程晋山急得跳脚,胡乱洗了把脸,匆匆追过去。 他起得晚,刚到便利店就开始忙。 一口气忙到十一点多,好不容易喘口气,还没来得及思索和项嘉的事,有个浅绿色的影子闪进店里,轻轻拍了拍柜台。 女孩子是熟客,在小区里的幼儿园当老师,年纪不大,扎着马尾巴,性格挺活泼。 最近这半个月,她每天都往便利店跑两叁次,也不知道怎么有那么多东西要买。 程晋山记得,她好像姓许。 “小哥哥,早上好呀~”女孩子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说话声音挺嗲。 程晋山点点头,公事公办:“买点儿什么?” “不买东西就不能找你吗?”她撅了撅嘴巴,又露出小酒窝,“我叫许蔓,你叫什么?” 程晋山自报家门,看见供货商过来,急急忙忙打发她:“我还有事,麻烦让让。” 许蔓笑吟吟地和他挥手:“行,改天有空再聊~” 下午快换班的时候,她又跑过来。 “班里小朋友带的梅花糕,太多了,我们吃不完,分给你们几个。”她提前装好两个袋子,递给程晋山和另一个员工小刘,又提出加他微信,“明天早上给我留两个玉米呀,要嫩一点儿的,煮好了告诉我一声。” 这个要求不过分,程晋山吃人嘴软,通过了好友请求。 许蔓前脚刚走,后脚,小刘就捣捣程晋山胳膊,挤眉弄眼:“兄弟,桃花运挺旺啊!” “别胡说,人家没那意思。”程晋山不以为然,“再说,我有媳妇儿!” 他拎着还热乎的梅花糕去书店找项嘉。 一个袋子里装了两个,低头闻闻味儿,分别是豆沙馅和紫薯馅。 将项嘉爱吃的紫薯馅递给她,程晋山低头咬了口软糯糯的小元宵,含着葡萄干想心事。 梅花糕是本地经典小吃,摊主多是老师傅,一做就是一大锅。 蜂窝状的模具连同铁盖在炉子上烧热,刷一遍油,倒入事先调好的面浆,缓缓转动,让面浆均匀黏在壁上,形成微微焦黄的外壳。 在每个孔内加入不同馅料、白砂糖、猪板油丁,上面再浇一层面浆,撒上小元宵、红绿丝、葡萄干、小颗红枣,加盖烧熟。 顶上的材料混在一起,用铲子挨个切开,长长的铁签挑起,装进一次性纸杯。 项嘉吃着觉得挺特别,轻声问道:“哪里买的?” “啊?”程晋山回过神。 换做平常,他肯定实话实说。 可这段时间两个人相处得不大愉快,又有乔今虎视眈眈,他怕她多想,于是胡乱搪塞过去:“路边小摊买的。” 这天晚上,他爬床未果,蔫头耷脑地提着行李箱下楼。 今天睡沙发,明天就有可能被她扫地出门。 形势对他很不利。 程晋山又委屈又生气,后半夜再度滚到地上,抱着茶几腿做噩梦。 第二天,或许是着了凉,嗓子有点儿发炎,不停咳嗽。 许蔓进门,含情脉脉地盯着他看。 这么有性格又踏实能干的小狼狗不多见,她空窗好久,心痒难耐。 就算不能确定关系,搞一回也赚。 “我家的下水管道坏了,不能洗漱怪麻烦的。程晋山,你晚上要是有空,能帮忙过去看看吗?”许蔓大胆出击。 “坏了找水电工,我又不会修水管。”程晋山觉得她这个请求莫名其妙,直接拒绝。 “……好吧。”许蔓的笑容有些僵。 没想到,她的恢复能力极强,下午叁点,又跑来纠缠。 “明天是我生日,喊了好几个朋友到家里玩,一起来不?”她眨眨眼睛,表情天真烂漫,“不需要送礼物,人来就好。” 好巧不巧,书店举办主题活动,顾客猛然增多,项嘉觉得不舒服,提前过来找他。 她站在便利店门口,盯着他们的互动,眸光凝固。 程晋山看见项嘉,心里没来由地一慌,态度也变暴躁:“不去,我和你又不熟。” “我做饭很好吃的。”许蔓有些受伤,却不依不饶,非要找回场子,“到时候给你们烤披萨和牛排吃,另外,我还订了个大蛋糕!” “真的不去,我明天没时间。”程晋山很想借项嘉当挡箭牌,又怕她不高兴,只好沉下脸,简单粗暴地拒绝。 “……那好吧。”许蔓咬咬嘴唇,推给他一包胖大海,“你喉咙是不是不舒服呀?可以试试这个~还有还有,昨天给你带的梅花糕好吃吗?我问了店面地址,下次还给你带!” 她摆摆手离开,留下个棘手无比的烂摊子。 程晋山硬着头皮看向项嘉,试图解释:“项嘉,我不是故意骗你的,我也没想到她会这么烦人……” 项嘉冷笑一声。 “挺有本事,这么快就开后宫了啊?”收拢的刺瞬间炸起,她的眼睛里充满鄙夷,“还在我面前装深情,装可怜,奥斯卡没你,真是一大损失。” 程晋山一脸错愕。 项嘉出门往家走,脚步飞快。 想起昨天吃下的那个梅花糕,她觉得胃里翻江倒海,连连干呕。 亏她还惦记着他,特意去药店买了两盒西瓜霜含片,揣在口袋里。 这段时间自己的心动、犹豫、害怕、酸楚……种种情绪变成一场天大的笑话,刮得脸颊生疼。 她不该相信他的。 她早就该死,为什么到现在还活着? “项嘉!项嘉!”程晋山很快追上来,用力抓住她的胳膊,“你别激动,咱们回家好好说。” 项嘉不肯说话,抬起手臂重重甩了他一巴掌。 “啪”的一声。 动静很大,周围行人纷纷投来异样眼光。 程晋山脸上挂不住,却不肯放手,加重语气:“项嘉,我和她根本没什么,我只喜欢你,真的。” 项嘉恨恨地瞪着他,眼里烧着一团火焰。 真奇怪,她都是要死的人了,怎么还能聚起这么多能量,发出这么亮的光? 难道非要把自己烧成灰烬才罢休吗? “恶心!”前所未有的异样情绪扯断最后那根弦,她丧失理智,嗓门又高又亮,带着歇斯底里的疯狂,“程晋山,你真让我恶心!” 浑身激动得直发抖,带得程晋山也跟着抖。 那团火很快被泪水浇灭,只剩零星的微光。 她大声说出伤人的话:“你恶心得让我想吐!我不喜欢你,我讨厌你,再也不想看到你!” 程晋山脸色惨白,唇角撇出冰冷的弧度。 他的情绪也变得不稳定,多日来积攒的负面感情渐渐喷发。 “你这叫什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抓着她手臂的手越握越紧,疼得项嘉打哆嗦。 他将她拉到身边,相距不过咫尺,露出凶狠獠牙:“你能勾叁搭四,左拥右抱,我跟别的女生正常说句话都不行?” ———————— 小说+影视在线:『po18mobi』 西瓜霜含片 项嘉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谁勾叁搭四?谁左拥右抱?程晋山,明明是你撒谎,现在还倒打一耙?” 程晋山本来就不是好脾气的人,这些日子忍着让着,方才给人温柔的假象,现在被她一激,说话立刻难听起来。 他冷笑着,老鹰抓小鸡一样把她紧紧钳制在怀里,半抱半拽带着人往家走,口中道:“我撒谎?我撒谎是怕你多想。可你呢?项嘉,你拍着良心说说,这段时间你对我撒了多少谎?” “他妈的真当我是舔狗,当我冤大头呗?”眼看来到家门口,他堵住项嘉逃跑的通道,将人推进院子,“项嘉,我告诉你,任何人的忍耐都是有限度的。逼急了我,管你难不难受,先把乔今那王八蛋打一顿再说!” 项嘉不明白为什么会扯到乔今头上,情绪失控地对程晋山又咬又打,挣出一身的汗。 她披头散发,满脸是泪,胸脯急促起伏,嘶声叫道:“程晋山你混蛋!你根本不知道我……” 她曾被人百般欺辱,打着“喜爱”的幌子玩弄摧残。 她一无所有,只剩最后的这一点儿真心。 还没想好要不要交付给他,看见那个青春漂亮的女孩子热烈大方地献殷勤,她立刻生出自惭形秽之感,重新缩进壳里。 你根本不知道,朝夕相处的每一天,我要用尽所有定力,才能克制着自己,不投入你怀里。 你也不会理解,一颗残破不堪的心,每分每秒都在酸甜苦涩的情绪里浸泡,却始终没有勇气主动迈出那一步。 项嘉说不下去,见大门被他牢牢把着,扭头往屋里跑。 “项嘉你给我站住!”程晋山立刻追上去,从背后搂住她,“说不过就想跑?你他妈真没种!” “我就是没种!”项嘉又往他胳膊上使劲儿咬了一口,疼得他嗷嗷直叫,她也腮帮生疼。 她挣扎着下地,转过身用力推他一把,口不择言道:“我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觉得我脾气大,我难伺候,没有人家可爱,也没人家体贴!” “我真是瞎了眼,居然觉得你好。”她将口袋里的西瓜霜含片掏出来,劈头盖脸砸到他身上,“找你的胖大海去,吃你的梅花糕去!” 项嘉本来就没安全感,好不容易把程晋山放在心上,遭到打击,难免反应过度,疯狂吃醋。 他凭什么这么不负责任,让她动心,让她愧疚,转头就撇下她,和别的女人说说笑笑。 所有的敏感、多疑全部涌上来,她恨恨地瞪着他,跺跺脚:“早该知道你是什么样的货色——我不让你睡,你就找别人!” “我操?”程晋山气极反笑,“你非要撕破脸,咱们今儿个就好好说道说道。我问你,我刚才和许蔓聊了什么不该聊的话题吗?我动没动她一根手指?说句客套话都不行吗?” “不行!就是不行!”项嘉“哇”地哭了出来,肩膀剧烈抽动,上气不接下气。 她当然知道自己吹毛求疵,无理取闹,状态像个疯子。 可她就是控制不住情绪。 事已至此,她干脆自暴自弃,破罐破摔:“你知道她的名字,她还要做菜给你吃!今天只是我偶然撞见,谁知道你以前有没有碰过她,有没有做过更亲密的事?” “真他妈就双标呗?”程晋山被她气得脸红脖子粗,绕着院子来回走了叁四圈,还是忍不住把内心的老陈醋倒了出来。 “那你跟乔今呢?老子不说,不代表老子傻。你他妈不是最讨厌男的碰你吗?凭什么乔今特殊?你俩背着我偷偷摸摸逛商场,还钻更衣室,在里面都干嘛来着?”他说着说着,抬脚猛踹新买的小木桌,火气暴涨,“他亲你没有?摸你没有?给你舔过没有?你跟他亲亲热热,还把人领到家里,光明正大给我戴绿帽子,戴得挺开心啊?嗯?” 项嘉数次张口,想和他解释清楚。 她想告诉他,一切不是他以为的那样,她把乔今当女性朋友,俩人钻更衣室,也只是为了方便乔今试衣服。 可她忽然心灰意冷。 她本来就配不上他,本来就没信心好好活下去。 她不断消耗他的耐心,终于把一切闹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借这个契机逼他离开,从长远来看,说不定对他是件好事。 项嘉抿了抿唇,硬下心肠:“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管我?” “对,对,我算什么东西?”程晋山越笑越冰冷,眼神里充满恼怒与失望,“我充其量就是一条舔狗,你他妈还不乐意让我舔!” “乔今多好啊,多合你心意,你俩好好过日子去吧,老子不伺候了!”恶语伤人,他受够了她忽冷忽热的样子,再也不想管她,扭头就走。 项嘉听见摔门时“砰”的一声巨响,在院子里怔怔地站了好半天。 她强提着虚软无力的步伐,走进屋子里,趴在沙发上大哭一场。 天色再度暗下去。 她失去了她的太阳。 昏昏沉沉地睡了一觉,眼睛肿得像核桃,项嘉摸黑坐在客厅,发了会儿呆,想起“正事”。 她走到厨房,寻找刀具,可粗枝大叶的程晋山在这方面格外谨慎,所有利器用完就锁进柜子里,钥匙随身携带。 连把水果刀都找不到。 或者——随便找条河跳进去好了。 也省得给房东添麻烦。 项嘉推开门,忽然发现院子里那盏小小的壁灯亮着。 灯下蹲了个黑乎乎的影子。 她转过头,和程晋山四目相对。 少年从地上捡起药盒,掰开一颗粉红色的药片,慢慢放进嘴里。 糖衣融化,弥漫独特芳香,辛凉气息滋润喉咙,带来苦涩又清甜的矛盾味道。 他将药片垫在舌下,开口叫她:“项嘉。” 项嘉不知道他在这里蹲了多久,垂着眼皮,好半天问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怕你想不开。”程晋山将浸满药味的口水咽下去,那股凉意越发刺激,干哑的嗓子却好受不少,“怕我一赌气,以后再也见不到你。” 他说得平静,语气里却透出难言的卑微。 项嘉低头看着脚尖。 程晋山梗着脖子,保持着那一点儿摇摇欲坠的自尊心:“哎,我问你,你和乔今发展到哪一步了?” 哭肿的眼睛泛起火辣辣的痛楚,鼻子也酸得难受,项嘉咬咬嘴唇,终于诚实一回:“什么都没有,我们只是朋友。” 他不管事实是什么样子。 她说,他就信。 修长的身躯站起,程晋山跺跺发麻的腿,一步步走向她。 两个人的关系里,项嘉总占据主导地位,这会儿却没来由地犯怵,往后退了一步。 她眼神闪躲,不敢看他。 理智回笼,想起发疯时说的那些话,她只觉窘迫。 “下午你闹那一出,是不是吃醋啊?”他弯下腰,视线和她平行,心平气和地问道。 关键时刻,脑子变灵光。 项嘉的脸蓦然涨红,呆呆地看着他,一句话也答不上来。 聪明的人这会儿变成傻瓜。 所有的烦躁和愤怒一扫而空,程晋山闷笑一声。 即使背着光,项嘉也能看清他雪亮的白牙。 她意识到什么,慌慌张张后退,想要逃跑。 下一刻便被他拦腰抱起,扛在肩上。 “妈的,让你胡思乱想,让你疑神疑鬼。”他拍了下她的屁股,力道不重,却让项嘉差点儿叫出声。 程晋山翻身农奴把歌唱,打定主意好好教训她一顿,放出狠话—— “老子今晚就做了你。” ———————— 图片来源于网络,侵权立删。 玫瑰香(2900字) 程晋山扛着项嘉往楼上走。 走到一半,项嘉才从当机的状态中回神,慌张挣扎起来。 左脚不慎踢到栏杆,她小声叫痛,立刻被程晋山握住脚背。 “别乱动。”他顺手把她脚上的鞋子脱下,在发红的部位揉了两把。 将人丢在床上,弯腰脱掉另一只鞋。 高大的身躯结结实实压过来,也不过就是一瞬间的事。 项嘉从没这么慌过。 手脚不听使唤,有些发软,还没碰到他的胸膛,便被两只有力的手抓住,紧紧按在脸颊两侧。 她惶惶然地看着少年的俊颜放大,薄唇微微嘟起,吓得连忙偏过头,将滚烫的耳朵尖送上去。 程晋山也不挑,含着嫩肉绵绵密密地亲了会儿,将口水一路蹭到她的脖子,又往上舔红红肿肿的眼睛。 眼皮在他反复的舔舐下又痛又痒,她听见他的咕哝声:“怎么肿成这样?” 明明是在描述事实,却莫名令项嘉羞耻。 “都……都怪你……”她将责任推到他身上,连自己都没察觉,语气软化许多,有点儿撒娇的意思。 “好,都怪我。”程晋山调整姿势,骑在她腰间,手臂撑起,减轻施加在她身上的重量。 “看着我。”他腾出一只手,打开床头灯,昏黄的灯光温柔地包裹住交迭在一起的两个人影,发出像是命令的请求,“给我亲亲。” 项嘉心里一哆嗦,那种事态发展超出控制的危险不断刺激神经。 她捂住嘴唇,轻声拒绝:“不行……” 大大的眼睛却无法从他身上移开。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身上的鲁莽和青涩渐渐消失,代之以恰到好处的锐气与成熟。 最干净,最坦诚,又最可贵,最热烈。 生活在阴沟里的人,很难抗拒这种明亮的吸引。 可希望总伴随恐惧。 他的热情能维持多久呢?就算是太阳,也有烧完的时候吧? “再不让我亲,我就去亲别人。”他凑在她耳朵旁边吓唬她。 “你敢?”项嘉立刻瞪他,捂着嘴的五指微微张开。 程晋山笑出声,温热的气息钻进她耳朵里,令她浑身发热。 他开始吻她的手指。 从手背到指尖,一点点吻过去,等到整只手都变得湿漉漉,这才叼着肉多的地方挪开。 凉凉的吻淹没了她。 西瓜霜含片早就化干净,可凉意还在,甜中带苦。 温热的唇舌破开这片清凉,缓慢又不容拒绝地纠缠上她。 项嘉想,她这辈子都忘不掉了。 忘不掉这个吻,更忘不掉他。 不知不觉间,她开始回应他的热情。 她教过他许多道理,许多安身立命的技巧,如今又教他怎么接吻。 等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想要后撤时,已经来不及。 他是位聪明的学生,不止有样学样,还能举一反叁,勾着她舌头不放,使劲儿往嘴里吸。 呼吸混在一起,心脏乱成鼓点。 项嘉死死搂着他的脖颈,像洪水之灾中没有赶上诺亚方舟的可怜人,用尽所有力气,抱住仅有的一根浮木。 程晋山也紧紧抱着她的腰,恨不得将人揉进骨血,将创世之初,残忍的神取走的那一根肋骨,再度装回胸腔。 他开始脱她衣服。 腰部以下的器官都见过,有个部位还很熟悉。 可腰部以上,对他来说,还是陌生领域。 程晋山胡乱亲着她,手下渐渐用力,近乎粗暴地扯开外套拉链,温热的手掌探进浅灰色的打底衫。 “让不让我睡?”他在她面前吃过太多次瘪,这回非要找回场子,动作又燥又急,态度又凶又狠。 项嘉喘息着想躲,却哪里躲得开,两条腿被他坚硬的膝盖劈开,再也无法合拢,摆成个热情的姿势。 “说话。”他不轻不重地咬了口她的舌尖,右手垫在腰下,摸到凹凸不平的疤痕。 表情微愣,欲火也下降一点儿,他又摸两下,眼神里出现疑惑。 项嘉找回几分清明。 她在他的禁锢中吃力地翻了个身,主动撩起单薄的上衣,松开裤腰,跪在床上,给他看后腰丑陋的伤疤。 看她无数黑暗秘密中的一个。 “很难看吧?”她扬起嘴角,依然不是正常的笑,带着浓重的苦涩。 “……怎么弄的?”长长的一大片,有巴掌大小,红红白白,像不祥的诅咒。 他认真看着,像是怕弄疼她一样,很轻很轻地抚摸。 “那里原来是个纹身。”时隔近两年,项嘉依然没有勇气回忆那段可怕的过往。 她深深吸气,只用寥寥几句概括惨痛经历:“我很讨厌,用刀子一点点剜了下来。” 纹身刺得太深,无法用常规手段完全清除。 可带着恶心的烙印,她连一天都活不下去。 那么大的面积,自己在出租屋里前前后后处理了五六次,每次都在没有麻药的情况下,把一部分皮肤生生割掉。 项嘉还记得,她当时痛得咬着毛巾在地上打滚儿,还因为伤口感染发了几回高烧。 身后是漫长的沉默。 项嘉心中满是悲凉。 她在做什么白日梦? 任何正常男人,都不可能接受真实的她。 脏污不堪、伤痕累累的她。 不知道过了多久。 可能十分钟,也可能项嘉的时间观念暂时错乱,实际只有十几秒。 程晋山伏下身躯,往早就愈合的伤口上轻轻吹气。 无数个温热的吻迭在一起,仿佛希冀能够穿越时空,对抗命运,温柔而有力地安慰那个在屋子里受苦的女人,成为她的止痛药。 他从背后抱紧她,像坚硬的核桃壳,包住易碎的果仁。 项嘉再度哭起来。 她习惯用倔强掩盖自己的脆弱,习惯孤单,习惯冷漠,习惯口是心非。 她不敢承认—— 不是不喜欢他的拥抱。 是怕他紧紧抱过,又放开手。 他再度问她:“让不让我睡?” 这次的口气和刚才不同,没那么霸道,充斥温柔与尊重,将选择权交给她。 被她耍出心理阴影,他又补充道:“我说的可不是一夜情,答应的话,就得让我睡一辈子。” 项嘉扭过头看他,眼底满是泪水,嘴角咧开,露出个不大自然的笑。 可这回是真的笑。 她声如蚊蚋:“让……” 程晋山神情一松,将人重新翻过来,继续漫长的前戏。 这回挺顺利,他将人剥了个精光,对那两团饱满的软肉爱不释手,揉了又揉,舔了又舔。 院子里的葡萄已经成熟,颗粒不大,口感弹润,酸酸甜甜,饱含水分。 程晋山问过房东,这葡萄的品种叫做“玫瑰香”。 现在,他埋在项嘉胸口,恍惚中觉得项嘉身上也散发着同样的诱人香气,忍不住张大嘴巴,吞下大半。 他把他的葡萄剥开。 他要尝尝,她是什么味道。 项嘉刚开始还挺配合,越到紧要关头,四肢越僵。 漂亮的眼睛变得迷茫,细看发现里面还藏着惊惧,像是回忆起了不好的经历。 程晋山很快察觉到不对。 他往底下摸了一把,身体不是没反应,很湿很热,贴着他手指乱蹭,将涎液吐在指腹。 “怎么了?”他附耳问她,“难受吗?” “不难受……”项嘉拉过枕头,把脸埋进去,像是在逃避什么,“没事,你继续……” 汹涌的欲望和刻骨的恐惧相伴相生。 她没体会过什么正常的性爱,不知道怎样神情愉悦地接受他的占有,回应他的热情。 她害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尖叫出声,疯狂踢打,害怕做出什么伤他心的举动。 虽然她说不出口。 但她是真的喜欢他。 她不想扫他的兴。 程晋山朦朦胧胧猜到些什么,却不敢多问。 有些脓疮,必须忍痛挑破才能好。 也有一些,稍微碰一碰,都会让人痛不欲生。 他看着躺在身下,任由他摆布的女人。 她长得真的很好看。 原谅他说不出多么华丽的形容词,也不清楚别人眼里的她是什么样子。 他就是觉得她什么都好,哪里都好看,就算把他气得吐血,也还是舍不得让她伤心。 程晋山下定决心。 他掐住她的腰,和她掉了个个儿。 天旋地转间,项嘉坐在程晋山身上。 “你来。”他伸长手臂,找到床头柜上的睡眠眼罩——她睡眠不好,他特地在网上买的,遮光效果很好。 头围比项嘉大不少,戴上有点儿勒,世界瞬间陷入黑暗。 双手摸索着,揉揉项嘉胸脯,他开朗地笑着,腰臀往上,颠了她两下。 项嘉吃力地理解了他的意思,抿了抿嘴唇,又想哭了。 “嘉嘉……”他试着叫得亲昵一点儿,又不老实地摸她肚子上软软的肉肉,“别怕,你自己来。” “只要你高兴,怎么着都行。”他放松身体,只有一个地方硬得吓人。 这晚,程晋山没做项嘉。 他让项嘉做了他。 ———————— 图片来源于网络,侵权立删。 腥牛奶『po1⒏mоbi』 眼前布满模糊的泪水,项嘉用力揉了揉,视线重回清晰。 身下的少年舒展四肢,会阴处那根精神抖擞的硬家伙早就挺起,几乎和小腹平行。 顶端吐露一点儿透明的黏液,和她流出来的液体混在一起,轻轻挪动,牵出银丝。 她低头往下看了眼,双乳遮挡视线,肉粉色的乳珠被他小麦色的大手覆盖,像是穿了件勉强遮挡两点的比基尼上衣。 一白一黑,形成鲜明对比。 穿过他手臂的间隙,是结实的胸膛。 她用沾着泪水的手轻轻按了按,薄薄一层肌肉,不像健身教练那么夸张,却蕴含着蓬勃的生命力,坚韧又柔软。 胸口剧烈起伏,暗示着他和她一样激越的心境。 项嘉第一次大胆地、毫无心理负担地欣赏异性身体。 这完全由自己主导的性事,充满了新奇感,令她小心翼翼探索的动作生疏又磨人。 细细体会的话,每一块肌肉的触感都不一样。 每一寸肌肤都在亲吻她,诉说着他内心的喜欢与渴望。 程晋山被她摸得越来越硬。 他咬牙忍着,害怕稍一动作,就会把身上的小兔子吓跑。 覆在她胸前的两只手却控制不住摸了又摸,指腹薄薄的茧子和柔嫩的肉珠不断刮擦,点燃情欲火焰。 “程晋山……”项嘉哑声呼唤他的名字。 视觉被剥夺,听觉变得比往常更灵敏,他觉得她的嗓音莫名撩人,同样哑着声答道:“嘉嘉,我在。” “我……我想亲亲你。”她害羞得像个未经人事的小姑娘,提出的要求也无比纯情。 “来。”喉结不住滚动,程晋山捉着她的乳珠,轻轻把她往下拉扯,“随便亲。” 她可以对他做任何事。 她从他下巴舔起。 小猫咪一样的舔法,嫩嫩的舌尖频繁卷动,痒得程晋山直想笑。 他偏偏脑袋,含住她柔软的唇瓣。 浪漫又缠绵的法式深吻,直到两个人呼吸困难,他才依依不舍地放开。 项嘉扭了扭腰。 他的毛又粗又硬,浓密如森林,扎得她腿心刺痒。 湿黏体液将两个人的毛发混在一起,阴部早就湿得不像样,动情后呈现出艳丽的红。 鲜红小嘴夹住他粗长的性器,随着她的动作前后摩擦,带来头皮发麻的快感。 “呃……”程晋山猝不及防,叫了一声,连连吸气,“慢……慢点儿!” 他还是初哥,要是没进去就秒射,以后怎么抬得起头? 项嘉乖乖地放缓动作,小幅度骑着他,动一会儿停一会儿。 上半身全部趴在他身上,沉甸甸的重量让他觉得心里又满足又酸涩。 四只手臂紧紧缠绕在一起,心脏也靠得很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亲密。 “嘉嘉……”程晋山忍得双眉紧皱,难耐地低下头亲她头发,“你下面好热……” 又湿又软,亲亲热热地含着他。 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射出去一点儿,怕她嫌弃,低声提醒:“家里……家里没套,要不要……” 项嘉摇摇头,说出的话让他心跳加速:“不要套,射里面。” 她又不会怀孕。 只要他不嫌脏,可以一直内射。 “真的?”哪有男人喜欢戴套,程晋山立刻高兴起来,拱着腰主动蹭她,“我快炸了,想进去……” “嗯……”项嘉的脸烧得通红,浑身雪白的肌肤也变成好看的粉色。 他什么都看不见,有效缓解她的紧张和恐惧。 主动扶着那根又长又直的性器,调整角度慢慢往身体里送,她咬着嘴唇,忍受越来越明显的异物感和胀痛感。 男人的生殖器和按摩棒,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东西。 软中带硬,湿湿热热,龟头刚刚进去,棱角便直愣愣戳开紧缩的皱褶,令她又酸又麻,拼命收缩。 “别……别吸!操!”程晋山俊脸扭曲,五官抽搐,十指紧紧抓住床单,用力到青筋暴露,“等我完全进去再吸……妈的,妈的……要死了啊!” 最后一个“啊”字带出颤音,显然快要溃不成军。 项嘉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受惊地抬起身,重新吐出来。 “我……我也不想吸……”她有些无措,像做错事一样窘迫,跪着的两腿直发软,“我不太会……要不还是你来吧?” 她是真的不擅长女上位。 就算偶尔在上面,也是男人发力主导,只需要配合。 配合哭,配合求饶。 越痛苦,对方越兴奋。 程晋山缓过那股刺激到难受的劲儿,再不敢装逼,把丑话说在前头:“没事,你继续。不过,万一……咳咳……万一那什么,不许笑话我。” 他用凶狠掩盖自己的紧张:“一回生二回熟,等我适应,有的是你受不了的时候!” 项嘉忍不住笑起来,幸好没发出声音,他什么都不知道。 她觉得他这副色厉内荏的样子好可爱,弯下腰重新亲他,抓着火热的肉棒往身体里塞。 小穴太紧,吞得很吃力,每进一截,她就上下起伏着浅浅套弄十几下,让充沛的黏液彻底湿润他。 程晋山专心地感受着她。 肌肤相亲时带来的温暖、拓开紧窄通道时强烈的挤压感、敏感龟头蹭过奇妙之处时针刺电击一样的酸麻、热乎乎的水液浸泡时回到母体一样的舒适…… 一语成谶,刚刚全根坐进去,还没来得及记录这一里程碑的时刻,项嘉便感觉体内的异物剧烈鼓胀。 程晋山皱着眉,张着嘴,挺着腰,往深处狠狠顶了几下,一股脑儿喷射出去。 阴道深处并不敏感,内射所带来的,多是心理上的满足。 像雌性被雄性标记,从里到外,彻底沾满他的味道。 程晋山脸上挂不住,赖在里面不肯出来,盼着快点儿度过不应期,好一雪前耻。 项嘉却不在意时长。 漂亮的眉眼完全展开,绽放出夺目的光彩,她趴在他胸口,沙哑的声音带点儿得意:“程晋山,恭喜你破处成功。” 她也标记了他。 现在,他完完全全成为她的所有物。 到底是血气方刚的年龄,没过几分钟,程晋山就扯掉眼罩,翻身把项嘉压在底下。 她紧紧夹着他的腰,那东西自始至终没有脱离身体。 他的眼睛亮得摄人,啃她脸颊的动作也用了些力,恶狠狠道:“腿张开,老子干死你!” 所有的负面情绪暂时逃离,项嘉觉得此刻的环境格外安全,少年格外顺眼,顺从地抬高双腿。 脚尖在他腰后划拉两下,立刻被凶猛的攻势撞击得剧烈晃动起来。 他的风格莽撞又凶悍,毫无技巧,全凭本能,却意外地搔到体内所有痒处,令她快速进入状态,咬着手指呻吟起来。 她喘得隐忍,实在受不了才低低叫两声,远远达不到隔壁邻居的叫床水准。 程晋山好胜心上来,抬高一条腿架在肩膀,更深更狠地操进去。 “啊……程晋山……慢点儿……你是疯狗吗?”阴部被他鼓鼓的阴囊撞得发红发疼,交合处的汁水在高频抽插中拍成白沫,越堆越多,项嘉眼里的世界晃成重影,吃力地发出抗议。 “爽不爽?爽不爽?”程晋山一边问,一边弓着腰有些辛苦地吃她的胸脯。 大概吃奶是男性刻在基因里的本能,他又吸又咬,啃得她乳肉上全是红印。 将人顶到床头板,看出她说不来太风骚浪荡的话,程晋山打算自力更生。 他把床震得“咣当咣当”响,扯开嗓子叫道:“操!妈的!爽死老子了!什么?你说你受不了了?媳妇儿,再忍忍,老子还早着呢!” 项嘉震惊地看着他。 她无法理解他奇奇怪怪的自尊心,脸红了红,低声吐槽道:“谁……谁是你媳妇儿?” “当然是你。”程晋山响亮地在她脸上“吧唧”一口,故作凶恶,“做都做了,你还想跑?” 项嘉害羞地别过脸,被他撞得吃不消,主动提出换个姿势。 他躺在她身后,一边玩胸,一边搂着腰,从后面干进去。 她配合地翘着屁股,穴里不断流出稀稀拉拉的精液,和透明的水液混在一起,越看越刺激。 在她的引导下,程晋山渐渐学会掌控节奏,每到要射时,就放慢速度,让紧致热乎的肉洞给自己做按摩。 刚开荤的小狼狗食髓知味,他发现这事儿比想象中还爽一万倍,射完第二次,又对着她白嫩嫩的屁股撸起来。 项嘉旱了很久,这会儿也舒服得要命。 她从高潮中恢复过来,半睁着湿漉漉的眼睛,扭头和他接吻,接着像蛇一样滑下,凑在他毛发浓密的胯间,伸舌头给他舔。 粗硬的毛发卷进嘴里,舔几下就要用手指拈出来。 小猫咪顺利榨出第叁波精液,一点点喝掉喜欢的牛奶。 有点儿腥,有点儿苦,她抬头看着他快乐到失神的眼睛,一滴不剩地咽了下去。 程晋山投桃报李,翻身将她扑倒,也温柔细致地舔了一回。 放纵是罪恶的。 放纵是幸福的。 整整一夜,两个人都没怎么睡觉。 连射了五六回,直到程晋山的腹肌拍打得发疼,两颗饱满的囊袋射空,再也提不起一点儿力气,项嘉也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他才搂着她消停下来。 “明天继续。”他打了个哈欠,和她面对面躺着,四肢交缠进入梦乡。 ———————— 小说+影视在线:『po18mobi』 锅包肉(加更章) 关系有所突破之后,项嘉的心理状态比之前稳定了些。 以大多数人的眼光看,程晋山过于黏人,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和她绑在一起,动不动就要亲亲抱抱摸摸。 到了晚上,更是撕都撕不下来。 可项嘉喜欢这种黏人。 他需要她,迷恋她,她能够不费吹灰之力地让他失控。 这个认知带来足够的安全感。 当然,项嘉也在失控。 她学着主宰他,欺负他,与此同时,又不可避免地被他占有。 一次比一次亲密,每一秒都比上一秒更熟悉。 灵与肉的结合令人着迷,感情迅速升温,带来飘飘欲仙的不真实感。 项嘉身经百战,在爱情领域,却是个和程晋山基础一样差的小学生。 她和他乐此不疲地探索着新鲜领域,尝试各种特别的姿势和有趣的玩法。 箱子里的小道具陆续增加,种类也在拓宽,无论具备什么造型和功能,被他的手拿着,好像增加了一重魔力,令她浑身发热。 有时候,项嘉也会陷入悲观情绪中。 她担忧眼前的幸福强烈却短暂,巅峰期过后,一切归于平淡。 接着是乏味,最后渐渐厌烦。 她害怕全心全意付出之后,被最信任的人从背后捅上一刀,失去所有生存的力气。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你被什么打动,就会被什么要了命。 黑漆漆的眼睛专注地盯着身上起伏的男人。 她亲眼见证少年到成熟男人的蜕变,亲手完成兼具温柔与残忍的塑造。 “程晋山……”她半撑起身子吻他,舔掉脸上咸涩的汗水。 “嗯?”程晋山正处于浑身精力使不完的年纪,生龙活虎地回应她,舔得比她认真得多,“怎么了?” “是不是饿了啊?”他将她抱在腿上,表情关心,动作却没停,“等会儿带你出去吃。” 下午叁点半到家,现在已经是晚上九点。 中间基本没有休息。 项嘉无力地摇摇头,深深看他,模样柔弱又可爱,说出的话却欠收拾。 她道:“要是有一天,你觉得后悔,不想继续下去……记得告诉我一声。” “你要干嘛?又想去死?”程晋山斜着眼睛瞪她,觉得自己身为男人的尊严受到挑衅,幅度大了很多,“告诉你,不可能有那么一天!你给我老老实实待着!” 他不轻不重地拍了下她的屁股,凶巴巴地吼她:“惯得你!天天气我吓唬我!” 项嘉抿了抿嘴唇,温顺地伏在他怀里,化成一滩湿热的液体。 她还是不太敢将心完全交给他。 但她是真的喜欢和他在一起。 等到一切结束,已经是夜里十一点。 程晋山两脚有些软,坐在床头歇了会儿,起身穿衣服:“走,带你出去吃饭。” “我不饿。”项嘉懒得动弹,滚了半圈,裹紧被子,“再说,楼下的饭馆肯定已经关门了。” 她还没洗,被子里全是他的味道。 项嘉有些变态地将下半张脸掩进去,偷偷吸了一口,莫名觉得很喜欢。 程晋山“啧”了一声,也没勉强:“那也不能不吃,我去给你煮碗面。” 经常练习,他的厨艺大有长进,十几分钟后端出一碗方便面,没用本身配的蔬菜包,加了番茄和娃娃菜,还卧了个完整的荷包蛋。 确实是惯得厉害,他在床上支了个小折迭桌,筷子挑起吹凉,亲手喂到姑奶奶嘴里。 一口面配一口菜,荷包蛋分成小块,生怕烫着她。 吃完饭,他又给她端洗脚水。 项嘉不大好意思:“又不是没长手,我自己来。” “我宠我自己媳妇儿,跟你有什么关系?”程晋山故作生气,还没说完自己先笑了,握着她的脚按进热水里。 他不遗余力地向她证明自己会是个好丈夫:“你要是愿意嫁给我,我宝贝你一辈子。” 保管养得白白胖胖,伺候得妥妥当当。 项嘉眼睛里闪着微光,低头看着他宽大有力的手掌,沉默很久,没有回答。 乔今的秘密,令没有见过世面的程晋山震惊了一整年。 头一回看见对方穿女装,他慌得眼睛不知道该往哪儿看,一会儿挠头一会儿挠脖子,好半天憋出一句:“还……还挺好看。” 他没说什么难听话,令乔今大大松一口气,腰杆自信地挺直了些,看他也顺眼不少。 程晋山不能理解这类群体,但他听项嘉的话,懂得维持基本教养。 他讪讪地跟项嘉道过歉,又就自己撒谎的事郑重认错。 项嘉也有点儿不好意思,轻声道:“是我小题大做,说了很多过分的话。” 程晋山抠抠她手心,指指在客厅摆弄裙子的乔今:“眼光挺好,裙子好看。” 虽然平胸,但个头高,有大长腿弥补,化上艳丽些的妆容,有种御姐范儿。 项嘉点点头:“他不适合走清纯路线。” 有她做导师,乔今渐渐找到感觉,越来越有女人味儿。 程晋山自觉和老婆闺蜜保持距离,赖在厨房打下手。 他摸摸小腹,表情古怪:“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里总疼,不敢吸气。” 项嘉的脸红了红,小声道:“我……我也疼。” 不止小腹,还有大腿根,扯得走路都不大方便。 程晋山闻言一愣,悟出什么,跟着脸红:“我……我……那我今晚悠着点儿。” 不说停战,就是还要继续。 “你用力过猛……”项嘉抱怨了句,委婉提点,“要用腰部发力,不是用肚子乱撞。” “这样?”程晋山双手扶腰,对着空气示范几下,被一根大葱重重敲打脑门。 “你注意点儿!”项嘉嗔了他一句,美目流转,看得他浑身发热。 “好好好。”程晋山“嘿嘿”傻笑两声,“晚上再试,你多教教我。” 今年猪肉便宜,上好的里脊才十五一斤。 项嘉将里脊肉切成均匀的厚片,加盐和料酒腌制二十分钟,两面挂糊,入油锅炸。 炸的时间不能太久,表面定型后捞出来,大火复炸。 冰箱里还囤了不少半成品,顺手炸几个金灿灿的南瓜饼、六根油条、一包黑椒鸡块、一袋薯条。 程晋山剥完松花蛋,开始剥蒜。 锅包肉是东北经典菜式,除去炸得外焦里嫩的里脊,最关键的灵魂在于酱汁。 番茄酱调出的酸甜口味,并不正宗,只有白糖和白醋,才能碰撞出不可复制的独特口味。 等比例的糖和醋搅拌均匀,加入少许食盐,白醋的酸度高一些更佳。 锅里留一点儿油,加入葱丝、姜丝、胡萝卜丝、蒜末炒香,倒入糖醋汁,烧出小小的泡泡。 倒入炸好的肉片,快速翻炒,关火出锅,趁热最好吃。 招待客人,总要稍微隆重些。 一道锅包肉,几乎让程晋山和乔今抢破头,剁椒皮蛋和芹菜炒肉也很受欢迎。 吃完饭,乔今又打包了半份鸡块,高高兴兴地邀请项嘉:“姐姐,晚上要不要去酒吧玩会儿?我请你喝酒。” 项嘉看看明显变得焦躁的程晋山,摇了摇头:“我不想去,你自己注意安全。” 乔今刚走,程晋山就抱着项嘉唠叨:“还是少跟他混在一起,免得被他带坏。” 酒吧不知道有多少坏男人虎视眈眈,他可得看牢她。 “不会的,我不喜欢那种场合。”项嘉被他亲个没完没了,用手推也推不开,眼中出现笑意,“别闹,天还没黑。” “我把窗帘拉上。”程晋山蹿出几步,“唰唰”两声,小小的房子陷入黑暗。 如果不是生活所迫,必须努力赚钱,他真想从早到晚都这么紧紧地抱着她,哪里都不去,什么人都不见。 “明天陪我去买彩票。”他把她按在沙发上,边亲边做发财梦,“要是中个几百万,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给你买,天天陪着你。” 项嘉忍不住笑,缠着他的舌头亲亲热热吃了会儿,主动把身体打开。 ———————— 小说+影视在线:『po18mobi』 桂花糖芋苗 这是项嘉有生以来,最开心的一段日子。 原来和喜欢的人做,一点也不痛苦。 她不再频繁去书店,常常在便利店的吧台角落坐着,有时候还会给程晋山打下手。 秋天渐渐到来,气温降低,关东煮越卖越好。 烤肠机升级成烤箱,个头均匀的小蜜薯烤上大半个小时,绵糯香甜,软得可以用小勺挖着吃。 水果玉米和烤梨,也是很受欢迎的畅销品。 程晋山一天恨不得看她八百遍。 心里高兴,举手投足都带着那股劲儿,他咧着白牙向许蔓介绍自己的“准老婆”,把女孩子气得有苦说不出,连笑容都变牵强。 只要项嘉满意,他才懒得管别人怎么想。 值白班的时候,一下班,程晋山就带着项嘉四处闲逛。 满城金桂飘香,那股香气馥郁浓烈,却不招人反感。 他摘了一小把,撒进项嘉卫衣后面的帽子里,从后面搂住她,深吸一口:“好香。” 项嘉就手买了一小包干桂花,两斤小芋头,回家做桂花糖芋苗。 这是经典的金陵小吃,做起来却不麻烦。 小芋头比大芋头好吃一些,上锅蒸熟后去皮,稍微晾一晾。 对半切开放进锅里,加水和红糖,小火煮一会儿,芋头渐渐变得红润鲜亮。 一袋藕粉用凉开水冲开,慢慢倒进锅中,边倒边搅拌,等糖水变得黏稠,放入干桂花。 项嘉煮了小半锅,程晋山很喜欢喝,饭前一碗,饭中两碗,临睡前又一碗。 甜食吃得太多,又不仔细刷牙,没多久就害牙疼。 牙疼起来要人命,连最喜欢做的事,都提不起精神。 项嘉拖着他去牙科诊所,他满脸抗拒:“不去!我吃几天消炎药就能好!” “等蛀牙钻到最里面,就不是补牙能够解决的了,说不定要拔牙。”她没想到他怕医生,忍着笑意吓唬他,“你知道牙是怎么拔的吗?电钻对着牙龈钻出个血窟窿,要是牙根长得太结实,还要用凿子和钳子硬生生挖出来……” 程晋山被她吓出一脑门汗,老老实实跟着踏进诊所。 好在坏得不严重,上牙一颗,下牙两颗,清理干净,补一补就好。 “啊——”他将嘴巴张得很大,生怕机器伤到舌头,右手紧紧抓着项嘉的手,用眼神求她别走。 项嘉安慰地回握他,眸色沉静又温柔。 补完牙很长一段时间,程晋山都不敢再碰甜食。 好巧不巧,唐梨问过他们住址,寄过来一大袋点心,还有包秘制甜鸭。 “干嘛这么愁眉苦脸?你不是最喜欢吃甜的吗?”唐梨和程晋山视频,背景依然是那间出租屋,怀里抱着熟睡的婴儿。 小孩子长得快,像吹气球似的又白又胖,眉眼挺像许攸宁。 程晋山捂着腮帮子,回头恨恨地看看正在吃点心的项嘉,讲述自己最近的不幸遭遇。 唐梨不厚道地笑了半天,冲他挤眉弄眼,小声问起他和项嘉的进展。 程晋山立马嘚瑟起来,眉毛恨不得挑到天上。 唐梨替他高兴,大胆地扯嗓子叫道:“项嘉姐!项嘉姐!” 程晋山有些忐忑地看向项嘉,商量道:“是唐梨,要不要跟她聊两句?” “项嘉姐,我跟你说,我就看不惯程晋山拽得二五八万的样子!多抻他一段时间,让他好好追追你!”唐梨唯恐天下不乱,支招坑他。 程晋山“操”了一声,手忙脚乱挂断视频,发文字痛斥友军无良。 轮到值晚班,两个人就早早起来,手挽手去菜市场买菜。 项嘉教程晋山一些基本的生活技巧,比如早上的肉最新鲜,也有更多挑选余地;比如什么季节应该吃什么菜;比如哪些水果好看不好吃,哪些则正好相反。 程晋山对学习做菜抱有很高热情,认真记下项嘉的每一个步骤。 总有一天,他要把所有家务全接过来。 女人就该好吃好喝地养着,离油烟远点儿,不碰冷水,不干体力活,才能老得慢一点儿。 当然,程晋山还藏着私心。 把她养得越胖越懒,越依赖自己,越不容易跟别的野男人跑。 有时候下大雨,不适合出门,酣畅淋漓的亲热之后,程晋山会抱着项嘉,说起以前的事。 他的便宜爹,他的狠心娘,寄人篱下的辛酸经历,野生野长的艰难生活。 那时候他什么都不懂,稀里糊涂“犯了事”,如果没有遇到她,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坑蒙拐骗?杀人放火? 总之不可能过上现在这种神仙也不换的好日子。 项嘉听得入了神。 同病相怜,她知道他克制又平静的只言片语之下,藏了多少苦痛。 每一桩每一件,单拎出来,都足够将人压垮。 也亏得他是单细胞生物,不怎么多愁善感,揣着一腔热血,携着赤子天真,瞎打误撞,挣出一条生路。 她有时候真羡慕他身上的乐观和鲁莽。 没他管着,带动着,感染着,她无论如何都撑不到现在。 “所以,你的存在怎么会没意义?”他绕了好大一圈,原来是在含蓄地激发她的求生意志,“媳妇儿,你对我特别重要,没你真不行。” 这是项嘉听过的,最朴素也最真诚的情话。 她“嗯”了一声,眼眶有些酸,为了掩饰自己的异样,故意逗他:“你不是说,有好几个姐姐对你很照顾,你也很喜欢她们吗?有没有可能,你只是把我当姐姐呢?” “那能一样吗?”程晋山立刻急了眼,翻身压住她,“我又不傻,能分不清什么是感激,什么是心动吗?” 对温暖的本能向往只是最基础的情感需求。 可对她的感觉却复杂千万倍,既悸动,又心疼。 他开始动手动脚:“我会摸姐姐这儿吗?会亲这儿吗?会……嗯?” 说着说着,还发现“姐姐”这一称呼的另类情趣,不停往项嘉耳朵里吹气,边笑边咬:“姐姐,让弟弟进去吗?” 项嘉的耳朵尖不由自主变红,骂了一声:“流氓……” 真挺流氓。 不过,只对她一人流氓。 ———————— 首-发:po18.vip「po18uip」 鸳鸯火锅(2900字) 秋天和春天一样短暂。 一场秋雨一场寒,枫叶变红没多久,就洋洋洒洒飘落一地,织成厚厚的地毯。 脚踩上去,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动。 是叶脉和叶片破碎的声音。 环卫工人变得忙碌,程晋山也忙得脚不沾地。 便利店的客人总是那么多,项嘉的发情期也彻底到来,没完没了地缠着他做。 床单频繁换洗,满屋子都是他和她的气味,要是遇上不便通风的下雨天,待久了非常上头。 当然,他喜欢她的依赖。 别说正值血气方刚,就算以后年纪大些,身体机能跟不上,吃伟哥也得喂饱她。 男人还能说自己不行? 偶尔的休息日,两个人从早到晚都搅在被窝里。 项嘉像八爪鱼死死攀在他身上,饭也不爱吃,水也不爱喝,把那东西当成身体的一部分,恨不得霸占一天二十四小时。 程晋山隐隐约约感觉到,她把自己当成续命的药。 药一停,人就没多少日子好活。 他心疼她,毫无底线地纵容她。 “程晋山……”漂亮如琉璃的眼睛专注地看着他,令他浑身发热,她嘟起嘴巴要亲亲,“疼……” 何止是疼,再这样下去,只怕要破皮。 “那歇歇?”程晋山含着她同样红肿的嘴唇轻吻,前胸后背都是汗,热烘烘地暖着她微冷的身子,“出去转转,给你买几件厚衣服。” 项嘉不想出门,被他哄着劝着,好不容易才带出去。 气温已经降到十度,她没什么衣服穿,也不注意形象,常常借他的厚卫衣凑合。 商场秋装正做促销,程晋山左挑右选,给项嘉买了两件基础款的毛衣,又拽着她试大衣。 大衣太贵,项嘉连连摇头,指着旁边打两折的黑色棉服,说道:“喜欢那个。” 穿上身显得灰头土脸,再好看也减去几分光彩。 “我又不是买不起。”程晋山皱着眉劝她。 虽然一件大衣差不多是他半个月的工资,但媳妇儿穿得光鲜,当老公的脸上也有光。 项嘉抱着棉服不放,固执道:“就要这件。” 程晋山拿她没辙,利索付钱。 他带她看电影,路过四楼的高档西餐厅,听见里面传来悦耳的钢琴曲。 音符像月光一样流淌,忧伤又隽永,程晋山虽然没什么音乐细胞,还是听得入了神。 项嘉的脸色却渐渐变得苍白,好像想起了什么不好的过往。 她也会弹钢琴,或许比餐厅里的表演人员还强那么一点儿。 考过级,拿过奖,赢得无数掌声,又怎么样? 到最后,全部变成媚男技艺。 “喜欢听吗?”程晋山搂住项嘉,掂量掂量这家餐厅的消费水平,狠狠心,咬咬牙,“看完电影,咱俩也进去享受享受。” 项嘉立刻摇头,表现出强烈抗拒:“不喜欢。” 这晚,她盯着自己纤细白嫩的双手发呆。 没多久,又将目光转移到左手腕的刀疤上。 从轻轻蹭动,到拼命揉搓,像是上面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怎么都弄不下来。 程晋山很快发现她的异常。 他冲过来制住她渐趋狂乱的动作,什么都没问,只是抱紧她。 “嘉嘉,我在呢,没事啊,乖。”连续唤了好几遍,她才回过神,将脸埋在他肩头,一声不吭。 温热的泪水烫得他皮肤生疼。 项嘉的状态又变得不好。 她裹着厚厚的围巾,对着便利店透明的窗户发呆,一坐就是大半天。 像个没有生气的娃娃。 程晋山也跟着紧张,所有松散的筋骨收拢,脑子里的弦绷起,如临大敌。 他还不能表现出这种紧张。 怕她有负担,怕她自怨自艾,怕她后悔向他迈出那一步。 “宝贝儿,咱们晚上吃火锅好不好?”他竭力表现出举重若轻的素质,没事人一样和她商量,“馋了,想吃肉。” 木木的眼珠子好一会儿才慢慢转动,仿佛从地狱回到人间。 她吃力地回答:“……好。” 家里有电磁炉。 为了同时吃到两种口味,程晋山还花叁十块钱买了个鸳鸯锅。 进了超市,他绞尽脑汁和项嘉搭话,不停问问题—— “锅底多炖点儿肉呗!吃排骨还是牛肉?” “这俩牌子的芝麻酱有什么区别?为什么价格差这么多?” “看这香菜多水灵!什么?喷的水?日——” 购物车里渐渐堆满商品,荤的有中排、牛肉卷、乌鸡卷、鸭掌、鸭肠、黑鱼片、各类肉丸,素的有豆腐、炸豆卷、金针菇、冬瓜、土豆、红薯和青菜。 海底捞的番茄和牛油底料,一酸一辣,完美搭配。 排骨浸泡一个小时,焯水去除血沫,另烧一锅干净的水,加花椒、八角、新鲜西红柿、红枣、桂圆干和料酒,清炖一个半小时。 等待的间隙,慢慢收拾配菜。 准备食材的过程繁琐又治愈。 冬瓜削皮,切成均匀的薄片;土豆和红薯容易煮烂,可以切得厚一点儿;青菜和金针菇洗干净,凑个什锦拼盘…… 将杂乱无章的肉和菜分门别类,整理装盘,容不得分心,忙并充实着。 等排骨煮得差不多,连肉带汤倒进鸳鸯锅里,加入不同的火锅底料。 汤汁很快沸腾,程晋山夹起一大筷子牛肉卷,放在牛油锅底里搅拌,眼巴巴等肉熟。 趁这功夫,调两碗蘸酱。 油碟很香,芝麻酱配蒜末和老陈醋也能解腻,每个人口味不同,选择也不同。 乌鸡卷涮番茄锅,舀半碗汤品品,滋味很开胃。 鸭掌要煮好一会儿才能入味,鸭肠却只需煮上十几秒。 丸子争先恐后飘起来,像一只只小船。 项嘉辣得鼻子通红,不停吸气。 她打开冰箱,找出两罐冰啤酒,给自己开了一罐。 程晋山见她喝得猛,伸手阻止:“太凉了,我给你拿果汁。” “我想喝。”项嘉推开他,“咕咚咕咚”灌下去半罐,继续吃菜。 啤酒喝完,还有红酒。 混着喝容易醉,程晋山不敢硬拦,只能和她抢着喝。 喝到最后,项嘉脱掉外套,解开衣扣,眯着眼睛看他:“程晋山,做不做?” 程晋山看着她露出来的胸衣——他给她挑的,样式保守,却带着水滴吊坠和一圈黑色蕾丝,很符合他的审美。 他咽了咽口水,摇摇头:“你喝醉了,今晚不做。” 她不太清醒,心情又不好,就算是正儿八经的男女朋友,这时候做点儿什么,也觉得是在欺负她。 来日方长,他才不会趁人之危。 就是这么平平静静的一句话,忽然戳中项嘉泪腺。 她伏在餐桌上,抽抽噎噎哭起来。 程晋山最怕她哭,连忙蹲到她腿边哄:“好好的哭什么?我又哪里惹着你了?” 他尝试揣摩她的心理,解释道:“不是我不想做,我很想的,明天早上好不好?等你睡醒,几次都行!” 项嘉张开手臂抱住他。 抱得很紧,勒得他几乎窒息。 她附在他耳畔轻声问:“程晋山,你想不想知道……我以前的事啊?” 到底还是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就像魔鬼附体。 他越喜欢她,越珍惜她,她就越不安。 她也想鼓起勇气,回报给他一点儿坦诚。 其实,她怕得厉害。 人性是经不起考验的,等他知道了她的黑暗秘密,知道这具他亲过爱过的身子有多少男人碰过,还会对她这么好吗? 她挣扎了很久。 迷恋伴随怀疑,快乐紧跟疼痛。 她第一次知道,爱情原来是这么折磨人的东西。 可骨子里病态的一面蠢蠢欲动,她又很想看看,他到底有多爱她。 他的那份真诚又热烈的感情,够不够支撑他接受全部的她。 此时此刻,问出这句话的项嘉,紧张得浑身都在发抖。 她没有醉,她的酒量很好,意识也很清醒。 她带着哭腔道:“我……我只说这一次……” 以后肯定也没有勇气再提。 程晋山深吸一口气。 “我想知道。”许多疑问压在心里很久,像块沉重的大石头,他很诚实地回答她的问题,与此同时,将人抱到沙发上,轻轻擦掉脸上的泪水。 他打开所有的灯,倒了杯热水给她,握住紧紧蜷缩在一起的手,用力掰开,专注地看着她的眼睛:“你愿意说,我就认真听。什么时候不想说了,咱们就上楼睡觉。” 他知道她要说的,是一段可怕的往事。 他尽力营造充满安全感的环境,尽力让她觉得,再可怕也已经过去,他不会大惊小怪,更不会嫌弃她,厌恶她。 主动权在她手里,想说就说,想停就停。 他喜欢她,这一点永远不可能改变。 项嘉定了定神,断断续续地讲起过去。 她带他走入——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 ———————— 图片来源于网络,侵权立删。 血燕窝(高虐慎入) 在没有爱的家庭中长大的孩子,不会觉得父母有错,只会觉得自己有错。 一定是她做得不够好,不值得被爱。 可项嘉真的已经很努力。 配合妈妈和不同的摄影师叔叔拍摄大量写真,赚了不少钱,女人交了位比她小几岁的时髦男朋友,暂时消停下来,痛快享受人生。 照片外流,在学校掀起不小的风波,项嘉被迫转学,性格也变得更加孤僻,学习却越来越拼命。 任由女人将自己打扮成洋娃娃,她说着天真稚气的话:“妈妈,等我考上重点大学,找到好工作,一定会赚很多很多钱,给你买很多很多漂亮衣服和首饰。” 女人翘起猩红的嘴唇,把她搂进怀里,亲亲热热地夸奖:“我们家宝贝最孝顺,最听话,妈妈最爱你。” 穿着花衬衫的叔叔却在旁边出主意:“考大学有什么好?不如进娱乐圈。囡囡长这么漂亮,以后说不定能当大明星,让你妈妈躺人民币上睡觉!” 女人眼睛一亮,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未来的大明星,肯定不能有太多黑历史,拍摄工作暂时搁置,从短期来看,对项嘉也算好事。 她懵懵懂懂地听从妈妈安排,练钢琴,学跳舞,初中还没毕业,就能说一口流利的英语。 单薄脆弱的小船,在寒风中滴溜溜地打着转儿,从人生的这一个漩涡,流向下一片险滩。 她变得越来越美,走在路上都会被星探纠缠,妈妈的手包里塞满了名片。 项嘉本能地意识到这种美丽附带的危险,不喜欢去人多的地方,不爱交际,不爱说话。 可妈妈说这样不行,哪个混娱乐圈的女明星不是长袖善舞,八面玲珑? 女人带着她见各种奇奇怪怪的人,那些男人看她的目光像盯着肥肉,在饭局中多坐一会儿,浑身像是糊满黏稠恶心的胶水,每一个毛孔都浸满烟味和酒味,回到家要洗很久的澡,才能把自己变干净。 十六岁那年,妈妈替她报名参加一个国内知名的选秀节目。 项嘉凭借漂亮外表和专业舞蹈,顺利通过海选,一路晋级。 穿着裁剪得宜的演出服站在后台,她有些难过地想——如果比赛顺利,以后大概是没机会读大学了。 可出道能赚钱,能让妈妈开心。 妈妈开心,她就开心。 项嘉深吸一口气,走上舞台。 她天生就该吃这碗饭,轻而易举抓住所有人的目光,光芒四射,无人能及。 可她不知道,她的妈妈利欲熏心,反复无常。 半决赛的庆功宴上,项嘉喝下一杯加了料的果汁,变得昏昏沉沉。 她被妈妈亲手扶进酒店房间,送到年过半百的男人床上。 本地的商业巨擘,这个综艺节目幕后最大的投资方,一眼看中了她,点名要她做金丝雀。 娱乐圈的水那么浑,能不能成名还未可知,攀上这座金山,却是实打实的荣华富贵。 女人果断倒戈,对女儿的愿望和努力视而不见,肆无忌惮地摆布她的身体,毁灭她的人生。 等到项嘉清醒,大错已经铸成。 她将被子紧紧裹在身上,蜷缩成一小团,哭得肝肠寸断,拒绝面对床单上那一小滩血渍。 男人叫秦颂章,充满上位者的气场,不怒自威,对这个天真单纯的少女却表现出几分耐心。 “钱已经给了你妈妈,好好跟着我,不会亏待你。”他给她看转账记录,连续好几笔,加起来是天文数字,“叁年之后,如果你想走,我可以给你自由。” 十六岁到十八岁,是一个少女最娇嫩最宝贵的青春。 年纪越大,越渴望年轻的身体,充盈的活力。 哪怕什么都不做,单这么看着闻着,也会觉得逝去的岁月短暂倒流,自己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 整个世界彻底颠覆。 项嘉不死心,拼命拨打妈妈电话,一直无人接听。 直到很多天后,她搬进秦颂章买的别墅,看着多到夸张的佣人走来走去,这才接到女人发来的视频请求。 女人在海边度假,享受着陪玩男模的按摩服务,不但毫无愧疚之色,反而开始邀功:“我们宝贝儿真争气,真有福气!秦先生对你不错吧?妈妈不会害你吧?哎呦,这么大的别墅呀,有没有钢琴房?有没有游泳池?” 她压低声音,劝项嘉道:“妈妈知道你心气儿高,可你仔细想想,真进了娱乐圈,不知道有多少大佬想要潜规则你,妈妈就算想保护你,也不一定次次都拦得住。秦先生这棵大树就不一样了,只要跟着他,谁敢欺负你?把他哄高兴,没准儿还能出钱给你拍电影呢!要个女主角,以后照样当大明星!” 项嘉气得直发抖。 她将手机重重摔到对面的墙上,放声大哭。 不管她愿意还是不愿意,到底还是成了有钱男人的金丝雀。 不是没想过逃跑,可秦颂章将她看得很紧,别墅除了佣人还有保安,更安装了先进的监控系统,插翅难飞。 而且,她还没成年,也没什么养活自己的本事,就连最基本的生存技巧都很缺乏,顶着张祸水一样的脸贸贸然逃出去,说不定下场比现在更惨。 平心而论,秦颂章出手阔绰,对她很不错。 佣人们对她毕恭毕敬,早晚准时端来两份顶级血燕,盛在精致的小瓷盅里,说是可以美容养颜。 可她看着血肉模糊的补汤,只觉得是在讽刺自己。 就算她咳出血,豁出命,殚精竭虑搭建一座巢穴,在妈妈的眼里,也比不上亮闪闪沉甸甸的黄金鸟笼吧? 秦颂章有家室,还有好几个情妇,一个月只来叁四次。 或许是年纪渐长,他对性的需求并不大,叁次里有两次是和她纯聊天,问她最近在做什么,想要什么。 可剩下的那一次,对项嘉也如下油锅一样难捱。 她选择把自己灌得烂醉,让他奸尸。 什么都不知道,就能自欺欺人,假装还干净。 秦颂章也不生气,发泄过后,还会交代佣人给她清洗。 项嘉大概是秦颂章诸多女人中,最安分的一个。 不争宠,不闹事,对物质要求很低,还按时按点吃避孕药。 她令他想起自己的初恋——那个文艺又忧郁的少女。 两个人相识于少时,有说不完的共同语言,也憧憬过不富足却温馨的美满家庭。 可他为了攀附权贵,把她丢在褪色的过往中,汲汲营营,如鱼得水。 当女人成为唾手可得的性资源,是可爱还是美貌,是会唱歌还是会跳舞,已经没有多大差别。 千篇一律,乏善可陈。 秦颂章渐渐待项嘉不一样。 名贵的珠宝首饰堆成一座山,衣帽间挂满当季的高定礼服和限量手袋。 知道她想读大学,他虽然不肯放松看管,却高薪聘请好几位退休教授,单独给她一人授课。 可项嘉并不领情。 她学会抽烟,学会喝酒,常常将自己灌得半醉,坐在飘窗上,冷冷地盯着他笑。 眼睛里充满恨意。 也不知道是恨他,恨残忍的母亲,还是恨无能的自己,恨无常的命运。 ———————— 图片来源于网络,侵权立删。 冰云岭(高虐慎入) 秦颂章的青眼有加,很快引起正房太太的警惕。 借着过年,女人客客气气邀请项嘉过去吃顿团圆饭,打算探探新欢根底。 她占着名分,娘家又有背景,就连秦颂章也不好阻拦。 项嘉在饭桌上自顾自地喝酒,谁的话也不理,冰冷又傲慢。 这样冷漠的美人,立刻吸引了秦家继承人的注意。 被二太太借题发挥、奚落没规矩的时候,那位青年才俊绅士又得体地岔开话题,替她解围。 项嘉天真地生出一点儿感激之情。 谁能想到,一旦支开众人,他就立刻摘下面具,露出好色无耻的真面目呢? 项嘉拼命抵抗,踢打尖叫,甚至调出通讯录,打算向秦颂章求救。 可男人狞笑着扯开领带,抓住她纤细的手腕一圈圈缠紧,发出恶魔般的低语:“你打啊,看看我爸爸是信我,还是信你。” “小妈嫌老头子年纪大,风光不了几年,脱光衣服勾引我。我年纪轻,见的世面少,受不住诱惑很正常。”他说着颠倒黑白的话,将她骑在身下,欣赏着惊惧又绝色的容颜,“我爸怜香惜玉,不一定会把你怎么样,但我妈……你猜,她会怎么收拾你?” 在随时有人经过的休息室里,他强暴了她。 他似乎很享受这种践踏尊严、折断傲骨的玩法,乐此不疲地折腾她,陶醉地听她断断续续的呜咽和喘息。 而他的父亲,那个把自己当做初恋替代品的老男人,在楼上陪太太说话,给足对方做为正房的体面。 这种事有一次,就有第二次。 年轻男人常常造访别墅,带着昂贵的首饰和鲜艳的花朵,在佣人面前演一些孝敬长辈的虚伪戏码,背地里却肆无忌惮地蹂躏她。 佣人们惯会看人下菜碟,知道秦颂章即将退休,眼前这人是秦家未来的掌舵人,一个个变聋变哑,对项嘉的遭遇视而不见。 项嘉悲哀地意识到,原来秦颂章对她还算不错。 这个衣冠禽兽身体力行地告诉她——玩物的正确使用方法。 他带来包装得很漂亮的葡萄酒,告诉她,这是加拿大云岭山庄窖藏的陈年冰酒。 他说这酒很像她,外表冰冷,如同高岭之花,含在嘴里,才知道甘甜又绵长,充满浓郁果香。 可他不给她喝,不给她麻醉自己、逃避现实的机会。 他将橡木塞打开,整瓶捅到她下面。 项嘉冷得直哆嗦,五脏六腑被无形的钝刀子翻搅、戳刺,痛得浑身是汗。 她恨恨地瞪他,有一瞬萌生出和他同归于尽的想法,下一刻又强行忍下。 叁年之期将至。 还清这笔债,恢复自由身,她要和那个不配做母亲的女人断绝关系,远远地离开这里,忘记所有不堪过往。 如果幸运,一切还能重新开始。 她好想上大学。 好不容易熬到那一天,她罕见地主动去找秦颂章,小心翼翼提出请求,对他赐予的一切毫不留恋:“所有的衣服和首饰都放在原位,没有任何损坏,谢谢您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 她期盼着好合好散,可男人只是好脾气地笑了笑,把她当做闹脾气的小女孩。 他递给她一份合同,毫不避讳对她的喜欢:“你妈妈提出续约,价格翻了两倍,不过,我觉得你值得。” 项嘉难以置信地盯着眼前轻飘飘的几页纸,最后一页印着那个女人鲜红的指印。 他们可曾有一瞬间想起,她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小猫小狗,不是没有自我意识的物件?! 她对秦颂章破口大骂,用尽自己知道的恶毒词汇,像个不折不扣的泼妇。 她满世界搜寻母亲的下落,终于在一个地下赌场找到她。 女人穿着皮草,熟练地推出摞成高楼的筹码,一掷千金。 她贴着精壮男人吞云吐雾,脸上打了不少针剂,没有一道皱纹,饱满到诡异。 谈笑之间,如此轻松地将女儿的清白和尊严换来的东西,放在牌桌上赌。 赢了自然欢喜,输了也不过一声叹息。 事不关己,当然不疼不痒。 至于项嘉的感受,她不知道,也不在意。 脑子里有根弦忽然崩断,项嘉冲过去,将满桌的筹码推倒,撕烂红彤彤的人民币,撒成满天血雨。 她含着泪和母亲对视。 她还没哭,女人先哭起来,叫道:“你恼什么?你气什么?妈妈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享享清福怎么了?秦先生有哪里不好?别人挤破头都嫁不进去的好人家,你有什么好委屈的?” 女人又看向赌桌,显然是走火入魔:“再说,妈妈赌输了钱,还被高利贷追杀,实在没办法呀!你别添乱,等妈妈把输进去的几百万赢回来,就去看你……” “你不是我妈妈。”项嘉忽然道。 迎着女人震惊的眼神,她又重复一句:“你不是我妈妈,我没有你这样的妈妈。” 回到别墅,连哭了半夜,那位青年才俊又摸进来。 项嘉看不到脱身的希望,再也不肯隐忍,趁对方不备,往他脸上狠狠挠了一记,留下五道鲜血淋漓的抓痕。 秦颂章心血来潮,过来“临幸”她,恰好撞见她和儿子的好事。 威严受到挑衅,男人勃然大怒,听信儿子辩解,真当项嘉是嫌老爱少的贱人。 项嘉衣衫不整地跪坐在地上,连连冷笑:“我勾引他?那我还反抗什么?逻辑说得通吗?” “那是……是你听到爸爸的车响,急着把自己摘出去,才翻脸挠我的!”年轻男人狡辩着,慌慌张张看向父亲。 “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当老子的迷奸未成年少女,当小的有样学样,给爸爸戴绿帽子。”项嘉吃吃笑起来,眼神中的鄙夷和不屑,竟令见惯风浪的秦颂章一时不敢直视。 无论真相如何,父子奸宿同一个女人,都是难登大雅之堂的丑闻。 秦颂章狠狠心,采纳儿子意见,将脏水全泼到项嘉头上,把她转手卖给朋友。 都是老男人,玩法一个比一个变态。 项嘉的人生,就是不断被打碎的过程。 她性情坚韧,虽然逃不出泥潭,却咬着牙将自己一点一点拼凑回来,从未对任何人真正屈服。 裂缝越来越多,心志被不断消磨,终于到了撑不住的时候。 被几个位高权重的中年男人当做珍馐美馔分享之后,深夜,她撑着伤痕累累的身躯,从厨房翻出一把水果刀。 晶莹的泪水坠落,她毫不犹豫割破手腕,用力到皮肉翻卷。 第一次自杀,她还没适应生命流逝的过程,痛得咬住毛巾硬捱。 更残忍的是,白白遭了一回罪,她被及时救了回来。 ———————— 小说+影视在线:『po18mobi』 紫河车(高虐慎入) 项嘉的精神状态,变得越来越差。 她试过很多种死法,割腕、吃药、烧炭、用丝袜上吊…… 男人们看出她不正常,怕这么个宝贝砸在手里,玩过几回,便急急忙忙出手。 脆弱的美丽掺杂病态,是令人上瘾的罂粟。 死不成,活不好,项嘉放浪形骸了一段日子,没日没夜地抽烟、喝酒。 玩弄男人,糟蹋自己。 她发现,只要她愿意,美貌会变成所向披靡的利器。 她令公子哥们神魂颠倒,看着他们为了争夺自己打得头破血流。 顺着精致下颌淌落的红色酒液,招得众人像狗一样跪在脚下舔接。 没多久,沉家刚刚回国的小少爷迷上了她,展开热烈追求。 沉易泽不学无术,是标准的纨绔子弟,专在追女人方面下功夫,花大价钱买回她,却没碰她一根手指头。 他像模像样地带她看电影、吃西餐、赏夜景,买成车的玫瑰花,做很多正常情侣会做的事。 遍体鳞伤的项嘉抓住这一点儿微弱的温暖,犹疑又期待地看着他,眼睛雾蒙蒙一片。 她痴痴地问:“你是真的喜欢我么?有多喜欢?” 沉易泽信誓旦旦:“我会娶你。” 其实,项嘉没那么天真。 她知道她配不上他显赫的家世,进不了沉家的门。 可是,哪怕只给她提供一片挡雨的屋檐,让她获得片刻喘息之机,她也会发自内心地感恩。 她不懂怎么采用正常方式回报男人的爱意。 她只会和男人上床。 跟沉易泽滚在一起之后,项嘉对他生出稀薄的期待。 他脾气大,还有一堆坏毛病,可心性还算单纯。 “如果有一天……你不再喜欢我,我们可以和平分手吗?”她胆战心惊地把自己摆到和对方平等的位置,索要一个没什么实际意义的保证。 他摸摸她漂亮的脸,眼睛里满是迷恋,笑道:“不会的,我会喜欢你一辈子。” 一辈子么? 项嘉对这个期限没有任何概念。 她才活了二十多年,已经觉得无比漫长。 无论如何,他开始金屋藏娇。 他给她优渥稳定的生活,她回报惊颤又真挚的感情。 缺爱环境中长大的人,大多数都是讨好型人格。 项嘉的缺陷型人格在沉易泽面前无限放大,她毫无底线地纵容他、讨好他,祈盼能让这段爱情的保鲜期久一点,再久一点。 好日子仅仅过了半年。 沉易泽的哥哥——沉家说一不二的掌权人沉易清,注意到她的存在。 在她身上花的金钱太多,超出了玩物的平均标准。 最重要的是,沉易清疼爱弟弟,早就规划好他的人生道路,不允许他在项嘉这样的“高级妓女”身上犯糊涂。 沉易清见到项嘉的时候,她正在厨房煲汤。 从小到大没有做过什么家务活,她不太擅长烹饪,为了照顾好沉易泽,照着菜谱认真学做饭。 长发松松挽起,化着浅淡妆容,身上穿着条简约白裙,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却已经艳光四射,令人移不开眼。 怪不得。 项嘉看到陌生男人,心里有些发慌。 沉易清自报家门,见她手足无措,可怜又可爱,不知怎么改了主意,说两句就开始动手。 项嘉大惊失色,撞翻火上砂锅,整条手臂被滚水烫伤,还是没能挡住男人的轻薄。 沉易泽闻讯赶过来的时候,他的女人已经被亲哥哥压在料理台上。 裙子翻卷至腰际,白白嫩嫩的地方遭到强行侵占,流出刺目鲜血。 她一脸痛苦,嘴里塞着内裤,两只手反扣在腰后,烫出的水泡在激烈的反抗下溃破,淌出红色的水。 “哥……”沉易泽畏惧哥哥,却压不住内心的醋意,“你……你放开她。” 沉易清冷冷瞥他一眼,打定主意教弟弟规矩。 “看清楚,婊子就是婊子,谁都能干,谁干都能湿。”男人已经在她体内射过一回,此刻毫不留恋地后撤,抬高一条腿,给弟弟看湿漉泥泞的下体。 他给她后面开苞,动作粗暴,同样干出很多血,然后将人抱在怀里,对弟弟道:“如果你还想养着她,就过来一起玩。” 他要让弟弟牢牢记住,玩物和将来要娶的女人不同,不需要疼宠,不需要尊重,更不能浪费太多注意力和金钱。 沉易泽本能听从哥哥的话,走到项嘉面前。 他忽然不敢低头正视她的眼睛。 他知道她在哀求,知道她在流泪流血,也知道她很痛苦。 可他不能违逆哥哥,他害怕哥哥断了他的经济来源。 他也没办法抵御男人的性冲动。 叁个人玩,确实比两个人刺激得多。 他解开皮带扣,耸入那一片黏稠湿热的鲜血里。 项嘉不再跟沉易泽说话。 没日没夜地被两个男人夹着弄,她宁愿攀着强势霸道的哥哥,也不肯看他一眼。 沉易泽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相对应的,对她的身体却更加着迷。 一次荒唐之后,项嘉抓住沉易清的衣摆,难得开口:“我要吃避孕药。” 可男人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不用吃,怀了就生下来,沉家养得起。” 心志再坚定,也不可避免地喜欢上这样的尤物。 反正是沉家骨肉,是弟弟的,还是他的,根本没有区别。 可沉易泽不这么想。 他隐约捕捉到一点儿线索。 一点儿能让他重新找回存在感的线索。 哥哥不在家的时候,他抓紧机会抱着她做。 次次都发着狠灌进去。 几个月后,兄弟俩等来好消息。 项嘉在管家的陪同下去私人医院产检,回来之后,在楼梯口叫住沉易泽。 她已经很久不理会他,这时候却表现出罕见的和颜悦色,还有点儿俏皮:“易泽,我顺便请大夫做了亲子鉴定,你猜这孩子是谁的?” 沉易泽仿佛回到了和她热恋时的美好时光,跟着放缓脸色,噙着笑问:“是我的?” 漂亮的脸蛋上笑容加深,项嘉低头轻轻摸了摸肚子,轻声道:“是你哥哥的呢。” 无视男人骤然变黑的脸色,她自顾自说下去:“你哥哥很高兴,叮嘱我以后不可以再跟你胡闹,免得伤到宝宝。” 不是说谁都可以干吗? 哥哥为什么出尔反尔? 难道他也对这个妖精一样的女人动了心吗? 沉易泽死死盯着女人的笑脸,听到她嘴里隐隐约约说了几个词——“嫂子”、“侄子”…… 凭什么?! 她凭什么移情别恋?凭什么给别的男人生孩子?! 他猛然伸出手,将项嘉从高高的楼梯上推了下去。 她怀着孕,还那么瘦,“咕咚咕咚”滚下去,摔得人事不知。 下体渐渐洇出鲜血。 佣人们乱成一团,惊慌呼喊着叫救护车。 沉易泽不管项嘉死活,冲到哥哥公司算账。 项嘉醒来的时候,肚子里的胚胎已经变成一团血污。 子宫严重受创,医生说她此生再也无法生育。 可她并不后悔。 她才不会给强奸犯生孩子。 再说,有那么位妈妈做“榜样”,她也不知道怎么养孩子。 听说沉易泽对哥哥大打出手,场面闹得很难看。 项嘉不忘给他最后一击。 她发了条微信——“骗你的,孩子是你的,不过已经被你亲手杀掉了哦~” 看啊。 即使弱小如她,也有可以拿来报复的东西呢。 沉易泽大受刺激,精神出现问题。 沉易清焦头烂额,忙着照顾弟弟,没空收拾项嘉。 负责看管的佣人们渐渐懈怠。 项嘉终于找了个空隙,偷偷逃了出来。 她第一次呼吸到,自由的空气。 川贝蒸梨「po1⒏space」 为了避免被沉家的人找到,项嘉一路躲躲藏藏,专往偏僻的地方走。 身上带的现金不多,跑了半个月,她又冷又饿,昏倒在堆满积雪的田埂上。 高烧来袭,噩梦缠身,她在梦里不停流眼泪,感觉到一只粗糙又温暖的大手不厌其烦地揩掉泪水,扶着她起来,灌下苦药。 项嘉恢复意识时,看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奶奶。 木头和红砖垒起来的小房子很破,帘子漏风,屋子中间烧着老式的小炉子,炭火味呛人,和她以前住过的别墅洋房没得比。 老奶奶慈祥地笑着,满脸皱纹,牙齿只剩几颗,用她听不懂的方言说着什么,两手配合着比划。 项嘉变成惊弓之鸟,哭着央求老奶奶收留她,抓住馒头狼吞虎咽。 奶奶姓何,也是位苦命的女人,十八九岁的时候被人拐卖到这里,男人大她十多岁,非打即骂,对她很不好。 好不容易熬死了男人,几个儿女飞出村子,奔往大城市,逢年过节都不回来。 “你留下来,给我做个伴吧。”奶奶笑呵呵地说着,脸上既刻着风霜,又有岁月磨灭不掉的开朗。 项嘉的生活,终于暂时安定下来。 她小月子没养好,脸上缺乏血色,又着了凉,整夜整夜地咳嗽。 奶奶赶集买了两只雪梨,从黑木箱子的角落里取出个蓝布包,一层一层揭开,里面珍藏着十几颗川贝,听说还是之前生病的时候攒下来的。 家境如此窘迫,老人却把项嘉当自家孩子一样疼爱,将川贝捣成粉,装进挖去果核的雪梨中,加几块冰糖,上锅小火慢蒸。 蒸够半个小时,热腾腾地端出来,掀开盖子,苦涩的川贝和冰糖混合在一起,浸入梨肉,整个吃下,咳嗽立竿见影好起来。 项嘉渐渐能听懂老人的方言,吞吞吐吐地说起以前的经历。 她很怕奶奶会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劝她回去和那个女人和好。 可老人宽和又悲悯地看着她,叹了很久的气,轻声说了句—— “好孩子,不是你的错,你的福气啊,在后头呐!” 项嘉泪如泉涌。 在小村庄过的那叁年,是她一生中少得可怜的平静时光。 物质生活贫困,吃的都是粗茶淡饭,可她不需要讨好,不需要献媚,不需要用身体换取利益,更不用卑微地期待获得什么人的喜欢。 她终于可以无拘无束地做自己。 有时候,项嘉想起之前那些恶心事,还是会浮现轻生的念头。 美貌是原罪,污迹洗不掉,只有死亡能够带来最后的解脱。 有一两次,刀刃抵住手腕,差一点儿就要切下去。 可她害怕给奶奶添麻烦。 奶奶收留了她,对她这么好,她不能恩将仇报。 为了找点儿事情做,项嘉开始跟着奶奶学做饭。 都是家常菜肴,里面却有很多门道和技巧。 她天生聪明,又愿意钻研,很快做得像模像样。 村里有几个闲汉,见她来历不明,又长得漂亮,半夜用石块砸门,隔着窗户说些不干不净的话。 项嘉紧张地缩进被子里,奶奶却火冒叁丈,拄着拐杖走出去,对着混账小子们骂了半宿。 亲生母亲不把她当人,陌生老人却对她这么好。 这个夜晚,项嘉哭一会儿,停一会儿,断断续续地讲了两叁个小时,终于告一段落。 她趴在程晋山腿上,眼泪将他的裤子打得湿透,不敢抬头看他的表情。 整个倾诉过程,程晋山一句话都没有说,始终安静认真地听着。 太安静了。 不符合他的个性。 沉默很久,项嘉带着哭腔唤:“程晋山……” 她的心比任何时候都慌张,都害怕。 求求你,不要推开我。 不要嫌弃我。 他是唯一一个,在她喝醉之后,拒绝上她的男人。 他给了她那么多实实在在的关心和保护,和那些华而不实、动机不纯的讨好截然不同。 她知道自己特别脏,情绪不稳定,精神不正常,给他惹了很多麻烦,将来还会带来更多困扰。 她知道她不该把黑暗的过往一股脑儿倒给他,强迫他给出积极回应。 此时此刻,项嘉悲观地想—— 如果他接受不了,也没关系。 无非是一切回到原点。 她还有另一条路可以走呢。 她想苦笑。 可他温热的手捧住她的脸,把她掰了过去。 不知什么时候,他也满脸是泪。 项嘉看得怔住。 他俯下身,给她温柔的吻,一点一点把那些咸涩的泪水舔干净。 他哑着嗓子问:“讲完了吗?奶奶住在哪儿?我请几天假,我们一起去看看她。” 他早该想到的。 一个无时无刻不在计划寻死的人,怎么会有那么多的耐心、那么玲珑的心思,做那么多花样翻新又好吃的菜呢? 她是在告别,更是在求救啊。 无数无声的、浸透血泪的求援,被他忽略。 他什么都不知道,还觉得现状很好,觉得她莫名其妙。 项嘉吃力地消化完他寥寥几句里隐含的意思,忽然伸出双臂用力抱紧他,抽抽噎噎哭起来。 “还……还没……但我讲不下去了……”所有的勇气已经耗尽,她筋疲力竭,累得眼皮都睁不开,“奶奶……已经过世了……我现在只有你……” 还好有你。 其实,时间线对不上,她逃出去的时候,才二十多岁,现在已经叁十岁,间隔了六七年。 除去村子里住的那叁年,还有叁四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可程晋山说到做到。 她不想说,他也不问,打横将人抱到楼上,端热水给她洗脸洗脚。 她还是不安,非要通过性行为确定他没有嫌弃她,脱光衣服缠上来。 程晋山的心疼得厉害。 他不是善于掩饰情绪的人,兴致并不高,又怕她多想,跪在腿间细细舔了一会儿,压着人插进去。 项嘉酒意上涌,扭得很热情,没多久就喷出很多水,沉沉睡过去。 程晋山抽出硬得发疼的性器,给她清理干净,睁着黑漆漆的眼睛,一整夜都没合眼。 第二天早上,项嘉睁开眼睛,看到收拾好的行李箱。 程晋山叼着支没有点燃的烟,下巴冒出片青青的胡茬,站在衣柜前迭衣服。 心脏被什么攫住,项嘉一瞬间从天堂跌回地狱。 “你……你要走了吗?”眼泪好像已经流干,她抱紧膝盖蜷缩在床头,声音怯怯的,不敢说挽留的话。 “嗯,出去一趟。”程晋山将项嘉秋冬穿的厚衣服整理好,转过身交待,“我也蒸了个川贝雪梨,第一次做,不知道味道好不好,焖在锅里,你待会儿记得吃。” 项嘉点点头,机械又呆板地说:“谢谢。” “我留了两千块钱现金,都放在床头柜抽屉里,想吃什么自己买。”向来粗枝大叶的程晋山,一旦涉及到她就事无巨细,琐碎得过了头,“我跟乔今打过招呼,让他多照顾你,记住,晚上别单独行动,不安全。” 项嘉偏过脸,好半晌才干涩地回:“好。” 程晋山走到她跟前,弯腰摸她睡得乱糟糟的头发。 项嘉眼睛疼得厉害。 她拼命克制住投入他怀中、撒娇撒泼求他不要走的冲动,极力维持最后的尊严。 可他摸了好一会儿,却道:“把你妈的地址给我。” 他很不想用这个称呼,垃圾女人不配。 项嘉愣了愣,没反应过来:“什么?” 程晋山脸上露出狞笑,凶恶又阴狠,和她初次见到他时如出一辙:“把她地址给我,老子给你出气。” 那些位高权重的男人,是他这辈子也够不着的大人物。 他没办法为她一一讨回公道,是他无能。 可这一切不幸的源头,总该血债血偿。 他可是当过杀手的男人。 运气好的话,神不知鬼不觉把人做掉,回来还能和项嘉过和和美美的小日子。 运气不好,一命抵一命,换她心里舒坦,也值。 项嘉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他也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俩人大眼瞪小眼。 过了好久,项嘉才又哭又笑地道:“死了,她也死了。” 多少年过去,贪财又狡诈的女人已经离开人世。 活着的男人们,也有新猎物,大多已经将她这个过气玩物抛到脑后。 时间是最无情、也最强大的东西。 程晋山松了口气,与此同时,又有点儿沮丧。 “妈的,便宜她,死那么容易。”害得他没办法替老婆出头,这口气堵在心里,多少天都缓不过去。 项嘉扑到他怀里,无尾熊一样抱紧他。 她难得用这么无赖又任性的口气,几乎嚷出来:“程晋山,我不许你走!” 哪儿都不许去。 既然接管了她,就得负责一生一世。 ———————— 首-发:po18.space「po18space」 毛血旺 天气越来越冷,从温暖的被窝里爬起来上班,变成苦差事。 离开温暖的女体,更是难上加难。 敞开心扉之后,项嘉比以前多了几分温度,变得黏人了些。 程晋山又心疼又高兴,恨不得把她宠到天上。 “今天下雨,要不别出门,在家里睡觉?”他从背后搂着她,在脸上亲个没完,“中午我给你订外卖,下午买菜回来,咱们在家吃。” 适当的倾诉和发泄对心理有好处,项嘉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温顺点头:“好,等你回来。” 虽然是短租的房子,在两个人眼里,却一天比一天像家。 程晋山非常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幸福。 待在熟悉的环境里,项嘉也觉得安心。 “想吃什么?”他看看时间,来不及再搞一回,却不老实地在她胸口摸来摸去,含着温热的耳朵不停吸舔。 项嘉翻过身趴在床上,不给他摸。 程晋山立刻急眼,长腿一跨,骑到她腰上,边呵痒边威胁:“给不给摸?快点儿,让我再揉一会儿。不然的话,晚上弄哭你!” 项嘉边躲边笑,拿他说过的话堵他:“你之前不是说,觉得我不好看吗?怎么现在摸个没完没了?” “哎哟!”程晋山挑挑眉,似笑非笑,“跟我算旧账呢?” 他斟酌着措辞夸她,既不敢过分强调美貌,引起她的抗拒,又得正正好搔在痒处:“那时候你没把我看在眼里,我不得反套路,想方设法引起你的注意?” “我老婆是天底下最好看、心地最善良的女人。”他强行将手塞到她身下,捉着人胡乱揉搓,“妈的,真不想上班,你说老子怎么就没有一夜暴富的命?” 上班路上,查了查双色球开奖结果,新买的几注又没中奖。 程晋山在心里直骂娘,边上班边开小差,发几条微信,打一个电话,生怕项嘉出状况。 他开始后悔没有带她一起上班,电话没打通,急得脑门出汗,理完货就打算往外冲。 这当口,项嘉裹着厚厚的外套走进来。 她提着个不锈钢饭盒,没精打采地道:“我做了西红柿鸡蛋面,当早饭和午饭一起吃吧。” 程晋山愣了愣,傻笑个没够。 不止他不放心老婆,老婆也离不开他呢。 或许是心结渐渐解开,项嘉总是犯困。 睡眠是有效的疗愈方式,程晋山买的新抱枕刚到,忙不迭撕开包装,给她垫在桌上。 蓬松又柔软的猫爪,托住女人精致光洁的脸。 她沉沉睡过去,程晋山在心里大呼可爱,忍不住从各种角度进行偷拍。 下了班,他们手牵手去菜市场买菜。 项嘉说想吃辣,那就奢侈一回,做盆毛血旺。 整块的牛油火锅底料、鸭血、毛肚、黄鳝、午餐肉、黄豆芽、豆皮、莴笋等各类食材采购完毕,两个人又在卖花的小摊上停留。 鲜切花养不了几天,价格也不便宜,不够经济实惠。 “要不买盆水仙?”程晋山见项嘉感兴趣,积极出主意,“这盆红花也不错,过年看着多喜庆?” 项嘉最终挑了几颗风信子的种球,又买了配套的玻璃瓶,打算水培。 总共叁十多块钱,还送叁瓶营养液,老板挺实在。 风信子耐旱耐寒,很好养,开完花还能当绿植养一段时间。 “想不想再养条狗?或者养只猫?”程晋山绞尽脑汁唤起项嘉对生活的热情,“热热闹闹的,多好玩?” 项嘉犹豫片刻,摇了摇头:“挺麻烦的,不要。” 她觉得她和程晋山的关系还不够稳定。 万一他哪天改变主意,宠物什么的,都会变成累赘。 程晋山也没勉强,买了几个球形彩灯,说是要挂在院子里做装饰。 回到家已经是下午四点半。 正宗的毛血旺,离不开黄鳝和鸭血。 大部分食材,都要在滚水里烫熟备用。 程晋山在厨房忙得热火朝天,时不时扯高嗓门问个问题。 项嘉在客厅种花。 风信子要用灭菌灵泡一会儿,剥掉干瘪的外皮,才能养好。 玻璃瓶装满水,加几滴营养液,将种球的根部泡进去,放在黑暗的柜子里,促进生根。 七八天后,根须长得足够长,再拿出来晒太阳,两叁天换一次水,很快就会长叶开花。 她洗干净手,来到厨房。 程晋山已经将材料准备好,殷勤地过来给她系围裙,站在旁边观摩学习。 锅里加少量油,爆香葱、姜、蒜、花椒、干辣椒,加入牛油底料翻炒。 等牛油完全融化,倒入昨天剩下的半锅鸡汤,煮沸之后,加入鸭血、毛肚、黄鳝、午餐肉,略煮几分钟,生抽、料酒、糖、盐调味调色。 盆底铺上烫好的嫩莴笋、黄豆芽、豆皮,将煮好的菜和汤倒进去,另烧热油泼在顶上,激发鲜香。 撒葱花、香菜、熟芝麻,一盆辛辣红亮的毛血旺大功告成。 程晋山边看边在手机里记,等她做好,闻着香浓气味,口水都要流出来。 他连吃好几碗米饭,抹抹嘴打了个饱嗝儿,恋恋不舍地看着红彤彤的汤汁:“吃完别倒,我明天早上用这个汤下面条。” 项嘉无语地看他一眼,手下留情,给他留了好几块黄鳝和午餐肉。 洗漱过后,项嘉躺在床上玩手机。 程晋山光着膀子走过来亲她,忽然问了句:“你是不是嫌我吃得多啊?” 说实话,以前挺嫌弃的。 可现在,关系已经变得不一样。 项嘉不但不嫌弃,还有点儿自责,以为是自己表情管理不够好,让他产生误解。 “没有啊……”话音戛然而止。 一只大手已经顺着睡衣下摆摸进去,抵着她小腹摩挲。 她瞪着他,听到他厚着脸皮道:“我吃得多,干的活也多啊……” 他不遗余力地挥洒汗水,折腾得项嘉腰酸背疼,骨头都快散架。 第二天早上,程晋山果然用毛血旺的剩汤下面条,却给她买了新鲜的豆浆和包子。 再省不能委屈媳妇儿。 他深刻贯彻这个原则。 吃完饭,项嘉犹豫片刻,道:“程晋山,你明天能请一天假吗?” “应该可以,怎么了?”程晋山看向她,目光中流露疑问。 “明天……是奶奶的忌日。”项嘉低着头,情绪有些低落,“我想带你去看看她。” “好。”程晋山立刻答应,“把地址发给我,我上班的时候查查路线,看看怎么去方便。” 他是行动派,马不停蹄地规划起来:“得买点儿香烛纸钱,还有供品……” 第一次见媳妇娘家人,不能马虎。 项嘉眼角酸涩。 她走过去抱住他,双手箍得很紧,在外套上勒出痕迹。 “一天够不够?”程晋山滔滔不绝说了半晌,低头亲她一口,“要不请两天吧?我还想看看你生活过的地方。” 项嘉立刻摇头,反应有些激烈:“不,不用!” “我们今天晚上过去,明天晚上回来,一天时间就够。”她好像在害怕什么,将脑袋埋进他怀里,身子有些抖,“回来以后,我跟你好好过日子。” ———————— 首-发:po18.space「po18space」 牛肉锅贴 程晋山出门上班,项嘉留在家里打扫卫生。 她心不在焉,缝衣服的时候不慎扎破手,指尖渗出小小的血珠。 其实,奶奶下葬的时候,她只是远远地磕了几个头。 这会儿再讲究什么规矩礼仪,有些多此一举。 奶奶也不会在乎这些虚礼。 最主要的目的,是试探。 看看暗中还有没有盯着她的眼睛,那个人对她,是否还保有恶劣的兴趣。 理智知道,她的年纪已经不小,模样比以前憔悴许多,身材发胖,不修边幅,不再具备致命的吸引力。 而坐在金字塔顶层的人,面前有无数新鲜又美丽的猎物,没有必要在她一人身上死磕。 或许只是她心思太重,多思多虑。 可这个猜测总要验证。 她不能在恐惧中过一辈子。 这样安慰着自己,项嘉提心吊胆地踏上行程。 那个村子离这儿不近,晚上八点的大巴车,第二天早上六点才到地方。 她在路边排队,买了一盒牛肉锅贴。 这家的锅贴很大,大约是普通饺子的叁倍。 按个儿卖,两块钱一只。 面皮折成小船状,严严实实包裹浸满汤汁的肉馅。 一口黑铁打造的大浅锅,里外两圈排满锅贴。 锅底烧热,淋上菜籽油,半煎半炸,推拉旋转,没多久,锅贴变成金黄色。 吃的时候,要先咬上一小口,将过于充沛的汁水吸出,接着或是蘸醋,或是蘸辣椒油,慢慢品尝外皮的酥脆和肉馅的鲜香。 一见面,程晋山就迫不及待地捏出一只,被里面的肉汤烫得直叫唤。 “你慢点儿吃。”项嘉还买了刚烤好的蛋挞,本来打算路上吃,见他肚子饿,打开纸盒递过去。 程晋山吃得满嘴是油,又用油乎乎的嘴巴亲她一口。 怕村子里买东西不方便,他提前准备好瓜果点心当供品,还买了香烛、纸钱和一大包金元宝。 “你看看还缺什么不?”程晋山收拾收拾,准备下班。 “够多了。”项嘉微微笑着,掏出纸巾帮他把脸擦干净。 大巴车上人不多,程晋山准备充分,带着充电宝,用起手机有恃无恐。 和项嘉头挨着头看了部搞笑电影,他没心没肺,乐得哈哈笑,项嘉却心事重重,频频走神。 “困了吗?”车里灯光熄灭,程晋山站起身,从背包里翻出件备用外套,当枕头垫在自己座位,让项嘉躺着睡觉。 他挪到后排的空位上,隔着靠背眼巴巴看着她,眼睛亮晶晶的。 项嘉睡了会儿,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程晋山蹲在她头边的过道上,从包里翻零食吃。 麻辣味的小米锅巴,他怕吵着她,含几片在嘴里,用口水一点点泡软,无声无息咽下去。 扭过头发现被她抓个正着,他有点儿不好意思,凑过来亲亲她额头,小声道:“我守着你呢,快睡吧。” 项嘉摸摸他的脸,又睡过去。 大巴车挺准时,六点刚过,就停在路边。 程晋山大包小包地带着项嘉下车,顺着大路走了二叁里地,拐到一条羊肠小道上。 秋玉米已经成熟,并肩站着,像一排排神气的哨兵。 勤劳的农人们叁叁两两下地,四周渐渐热闹起来。 项嘉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可今天除外。 浓郁的烟火气将心底的不安一点一点驱散。 她极目远眺,看见田地另一头,矗立着蓝白相间的两层建筑。 是派出所。 就算噩梦真的缠上来,她也有办法应对。 把心放回肚子里,项嘉有些吃力地辨识着去往坟地的路线,终于找到树龄逾百年的大松树。 两年前的大雨天,她跪在这里向奶奶的坟墓磕头,紧接着仓皇逃离。 “就是那儿。”项嘉指了指灰白色的墓碑。 程晋山走过去,毫不含糊地双膝跪地,磕了叁个响头,口中道:“奶奶好,我是您的孙女婿程晋山,今天过来拜祭您,给您送点儿钱花。” 他边上供品边念叨:“您老人家泉下有知,一定保佑我和嘉嘉平平安安,白头到老,要是再让我中个彩票,那就更完美了……” 项嘉跪在他身边,看着老人慈祥的照片,眼睛被渐渐烧起来的火苗烫得发热,熏得发酸,忍不住掉起眼泪。 “不哭不哭。”程晋山连忙给她擦眼泪,“都过去了,咱不哭啊!以后我一定加倍对你好!” “这样,咱让奶奶做个见证,我程晋山要是敢做对不起项嘉的事儿,必定天打雷劈,不得好死!”他见她眼泪收不住,开始赌咒发誓。 “别胡说八道。”项嘉破涕为笑,推他一把。 程晋山“嘿嘿”笑,有一瞬想把口袋里的金戒指掏出来,来个激情求婚,又觉得在坟地里不太吉利,强行忍下。 烧完纸,项嘉带程晋山去看自己住过叁年的房子。 老人过世后,院子彻底荒废,砖墙塌掉半边,里面长满荒草。 程晋山身手灵活地翻下墙,接项嘉过去。 房门锁着,项嘉从院子角落挖了一捧泥土,装在盒子里带回去,做个念想。 “我在那个房间住。”她给程晋山指指朝阳的一间房,“奶奶说我身体不好,得经常晒太阳,把最好的房间给了我。” “她看我总哭,总想寻死,找了一堆没用完的作业本,让我把不开心的事都写进去,当做发泄,写完帮我一本一本烧掉。”她苦笑着,自己都忘记当年写了些什么,“你别说,奶奶没读过书,却比很多心理医生都厉害,这招对我管用。” “后来……又发生了一些事……”她的记忆出现混乱,表情也僵冷很多,“在‘佳好’上班以后,我好像也写过两本……不记得烧没烧……” “等回去以后,我帮你烧。”程晋山认真记下,牵着她的手往回走。 路过一个小水沟,他忽然从地上捡了几个扁扁的石块,对项嘉道:“媳妇儿,看着!” 项嘉闻声回头,见他弯下腰,用力将石块飞出去。 小小的石头在平静的水面上跳跃,奔向远方。 “我的最高纪录是十二下,厉害吧?”农村孩子有很多在大城市施展不开的拿手本事,他得意洋洋炫耀着,将项嘉内心的惆怅驱散干净。 项嘉忍不住笑,跟着试了试,石头只跳了一下就没入水中。 “我教你。”程晋山搂着她,手把手教学。 俩人玩了半天,还捡了几块白白圆圆的鹅卵石带回去做纪念。 坐上回去的大巴车,凌晨两点迈进家门,什么变故都没有发生。 项嘉冲了个澡,看着欢快流向下水道的透明水流,感觉那些如同附骨之疽的污秽,正在渐渐离开身体,前往该去的地方。 她又变成干干净净的一个人。 变成人。 她坐在凳子上,享受着吹风机送出的热风,和程晋山商量着下个休息日去哪里玩。 她想,终于可以好好松一口气了。 ———————— 首-发:po18.space「po18space」 香辣蟹钳 一周之后,项嘉带上程晋山,和乔今一起吃饭。 路边的海鲜大排档,活鱼活虾活螃蟹现挑现杀,兼卖烧烤,生意十分火爆。 正值吃螃蟹的季节,黄肥膏白,鲜香细腻,价格也算公道。 项嘉点了叁只,打算过过嘴瘾。 她担心程晋山吃不惯,又点了一盘香辣蟹钳、一盆十叁香小龙虾。 螃蟹端上来,程晋山果然报以怀疑目光。 “这玩意儿有什么可吃的?”他笨手笨脚地拨拉螃蟹腿,跟着项嘉有样学样掀开盖子,戳戳两排“小扇子”,“这是啥?” “螃蟹的肺。”项嘉把不能吃的部位去除,拆成小块,教程晋山怎么吃。 程晋山咂摸几口,不太感兴趣,转头去吃蟹钳。 蟹钳挺新鲜,大厨用刀背敲过硬壳,既入味又好剥。 秘制的酱料、葱、姜、蒜、小米辣,配上米酒和啤酒,再加生抽、盐、糖调味,这样的配方,炖鞋底都好吃。 一个蟹钳配一只小龙虾,再啃几口烧烤,程晋山吃得不亦乐乎。 乔今送给他们两张演唱会的门票。 说演唱会不准确,歌手咖位很小,风格小众,场馆也不大,算是小型歌友会。 “朋友给我的,我晚上有事去不了,你俩去吧。”现在的他穿着女装很自然,充满女人味地理理假发。 程晋山接过票,随口问了句:“有什么事啊?” 乔今的脸红了红,没说话。 项嘉在桌子底下踩了程晋山一脚。 程晋山后知后觉,还要大嘴巴说出来:“哦哦哦!约会?” 项嘉将烤鸡翅塞到他嘴里,没好气地横他一眼。 程晋山“嘿嘿”笑出声,将鸡翅啃干净,连骨头都嗦了一遍。 吃完饭,两人和乔今告别,手牵手往举办歌友会的体育场走。 看见有卖桂花糯米藕的,程晋山捣捣项嘉:“你还记不记得,咱俩刚认识的时候,我抢了你一碗糯米藕?” 项嘉瞪他:“当然记得,八块钱一份,你跟饿死鬼投胎一样,连口汤都没给我留。” 程晋山一乐,道:“你等着!” 他跑过去,没几分钟抱了碗糯米藕回来。 琥珀色的甜汁里,藕块摞得像座小山。 “喏,赔给你。”咯吱窝里夹着袋糖炒栗子,热乎乎的,散发出蜂蜜的香气,“还有栗子,趁热吃。” 项嘉和他坐在路边的台阶上,看着渐渐亮起的霓虹灯火、川流不息的人群,耳朵灌满商贩行人的说话声,你一口我一口吃着栗子。 她忽然问道:“程晋山,你嫌不嫌我胖啊?” 他有点儿大男子主义,应该希望自己的女人漂漂亮亮,走到哪儿都给他长脸。 “胖点儿手感好。”程晋山说着,打量她的眼神开始变味儿,凑过来和她咬耳朵,“特别是从后面搞的时候,看着你屁股一扭一扭,恨不得把子弹射空……” 项嘉的脸涨得通红,“呸”他一口:“你要不要脸?” 程晋山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要脸啊,怎么不要?我说话够克制的了,等你真成了我媳妇儿,更流氓的还多着呢!” 末了,他终于补了句正经话:“宝贝儿,你什么样我都喜欢。不用考虑那么多,就做你自己。” 项嘉沉默了会儿,带着鼻音“嗯”了声。 明明认识还不到一年。 她怎么感觉,已经在一起很久? 大约和他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具备鲜活的底色和丰富的内容,轻而易举碾压苍白过往,彰显出无比强烈的存在感。 这是项嘉看过的,最小规模的演唱会。 也是她看得最认真的一次。 程晋山没什么音乐细胞,却跟着观众瞎起哄,还抓着她的手一起拍巴掌欢呼,很适合做气氛组。 唱到伤感的情歌时,项嘉靠在程晋山肩上,悄悄落泪。 这一刻,有无数汹涌的情绪在胸口翻滚激跃,成为她身体不能承受之重,催促着她向他说点儿什么。 比如,我喜欢你。 “程晋山……”她泪眼朦胧地看着他英挺的侧脸,语调哽咽。 “哎,怎么哭了?”程晋山在她唇上用力亲了口,揩掉眼泪,情话说得无比自然,“老公喜欢你,老公爱你,老公一直陪着你啊!” 他知道她缺乏安全感,因此不断调整相处模式,不遗余力地宽慰她、关心她,恨不得一天表白八百次。 可她……就连简简单单的四个字,都说不出口。 看完演唱会,观众一窝蜂散场,挤在门口打车。 “我们往那边走走吧?”项嘉指指左手边,道路的尽头,横着另一条马路,看起来也有不少车辆经过,“那边应该好打一些。” 程晋山看见有黑车坐地起价,打回家至少要一百,犹豫了下,听从她的建议:“行啊。” 走出叁四百米,他们发现那条路比想象中远。 行人越来越少,两边都是施工到半截的建筑工地,高高的塔吊在地上刷出瘦长鬼影,路灯明明灭灭,频繁闪烁。 项嘉紧张地靠近程晋山,主动抓住他的手。 “怎么?害怕?”程晋山保护欲上来,笑着搂住她,“别怕,就算有劫道的过来,我也能保护你。” 他开始吹牛:“你不知道我打架多厉害吧?在老家的时候,有一回,一群小混混把我堵在巷子里,老子一挑十……” 说着说着,他忽然想起自己被叁个大汉按在地上摩擦的丢脸场景。 而项嘉,恰好是当时的见证人。 大话说不下去,脸上讪讪的,他挠挠头,东张西望,打算转移话题。 就在这时,一个黑衣男人从对面走来。 他的个子很高,比程晋山还高那么点儿,肩宽腰窄,动作透着说不出的利落。 和项嘉擦肩而过时,有什么东西“哗啦”落地。 是一枚打火机。 项嘉下意识捡起。 递给对方时,眼神交会,她的脸色在一刹那变得雪白。 男人瞳仁漆黑,定定地看着她,唇角冰冷勾起,声音很平:“谢谢。” 项嘉怔怔地看着他的眼睛,呼吸停跳,手脚僵冷,几乎站不住。 他很快离开。 而她左顾右盼,神思不属,总觉得暗处潜伏着无数蠢蠢欲动的黑影,随时都会扑过来。 “怎么了?”程晋山摸到她手心的冷汗,担心地扶住她。 “没……没事。”项嘉抿了抿唇,在一瞬间做出决断。 她本来不是多么勇敢的人,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怎么一旦想要保护什么人,又好像拥有了一点儿力量。 “程晋山,我的手链好像丢了。”她摸摸衣袖,将好好戴在手腕上的银链子塞到里面,表现出苦恼的样子,“看完演唱会出来的时候还在的……” “什么?”程晋山立刻着急起来,“我回去找找!” 他走出两步又折回来:“你跟我一起!” “我有点累,想休息会儿。”项嘉指指路边横放的木材堆,“坐这里等你好不好?” 程晋山不疑有他,点头道:“行,那你别乱跑!” “程晋山!”项嘉见他跑远,忽然忍不住叫出声。 “嗯?”程晋山转过身,一边回应她一边倒退,“有事给我打电话,最多两叁分钟,我马上回来!” 项嘉忍住眼泪,哑声道:“不急,慢慢找……” 她坐在腐烂发霉的木头上,任由黑暗再次将自己完全笼罩。 男人去而复返,身后跟着五六名下属,清一色的黑衣黑裤,人高马大,面容冷峻。 程晋山完全不是对手。 项嘉将自己蜷成一小团,抱住双膝,脑袋埋进手臂里。 她不想面对残酷的现实。 男人机械开口,不带一丝温度:“南小姐,先生让我们接您回去。” ———————— 图片来源于网络,侵权立删。 八宝粥 项嘉被他们拖上车,塞进车后座。 领头的男人就坐在旁边,打电话简短汇报:“先生,接到人了,预计明天上午十点赶回去。” 她费尽心思逃跑,为了隐姓埋名,吃过无数苦头。 被抓回去,只需要十一个小时。 黑色的车融入夜色,像一头矫健敏捷的兽,沿着道路疾驰,很快开上高速。 离程晋山越来越远,项嘉一想到他会疯了似的找她,会着急会害怕,就觉得心如刀割。 “南小姐,请把手机给我。”这男人叫卫七,算是老相识,对她还算客气,“不要让我们难做。” “我……”项嘉尝试着开口,才发现声音哑得厉害,好像一瞬间丧失所有力气。 她咳嗽两声,努力争取:“我想打个电话,跟他说一声。” 语气顿了顿,她苦笑道:“就说,我是自愿回去的,让他死心。” 至少,该有个像样的告别。 遇到今晚这样的情况,她只能离开他。 报警来不及。 而卫七选择先跟她打个照面,是在逼她做选择—— 是配合他们,老老实实跟着走;还是激烈抵抗,把程晋山的命搭进去。 黑白两道通吃的人,什么狠事做不出来? 程晋山惹不起他们。 以卵击石,毫无意义。 可这样卑微的请求,也被卫七无情拒绝。 “南小姐,您是聪明人,应该明白,失踪比告别对他更好。”听他的意思,已经跟踪了她很长一段时间,对她和程晋山的关系了如指掌,“万一他察觉出不对,跟着找过去,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您比我们更清楚。” 项嘉沉默片刻,眼泪顺着脸颊流下。 她接受他的建议,将手机交出去。 卫七没有擅自翻看,而是直接关机,装进防水袋里妥善保管。 项嘉头靠车窗,看着路边飞速闪过的昏黄路灯,觉得高速公路充满致命的诱惑。 车速这么快,没人知道她有寻死的念头,以有心算无心,如果忽然拉开车门跳下去,他们根本来不及阻拦。 到时候,或是摔得头破血流,或是直接卷入后方车轮底下。 死状再惨,也好过回去受人凌虐。 可是——程晋山该怎么办呢? 多讽刺啊。 她刚刚打消自杀的念头,恶毒的命运又逼迫她再次面对比死更可怕的事。 项嘉尝试着说点儿什么,转移自己寻死的冲动。 她问卫七:“你们是从哪天跟上我的?给奶奶上坟那天吗?” “不,比那更早,大概两叁个月前,就查到了您的行踪。”这是个相对安全的话题,卫七客客气气地回答,“您很谨慎,轻易不去人少的地方,不方便动手,我们还跟丢了两回。到后来决定兵分两路,一队继续跟踪,另一队在老人家的坟墓附近蹲守。” “为什么那天没出手?”项嘉越听,越觉得绝望死死扼住喉咙,没有一点儿逃脱的可能。 “本来是这么打算的。”卫七犹豫了一下,斟酌着措辞,避免刺激她,“可先生说……让您再高兴几天。” 项嘉连连冷笑。 不是良心发现,而是享受这种将她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乐趣吧。 每次都是这样,在她以为抓住一线生机、即将逃出生天之时,他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身后,折断她的手脚,踩碎她的傲骨,居高临下地欣赏她痛苦的挣扎。 天色暗到极致,慢慢转亮。 直到早上,项嘉都没有合过眼。 汽车需要加油,在服务区停下。 卫七亲自看着项嘉,上厕所都跟到门口,寸步不离。 手下去便利店买早餐,带回一大袋包子和几碗粥。 “南小姐,八宝粥可以吗?”卫七问了问包子的馅料,低声训斥,“南小姐不能吃辣,去看看有没有清淡些的口味,没有的话,面包也行。” 为什么不能吃辣? 还不是为了那个人使用方便? 有一段时间,他懒得灌肠,她靠流质食物熬了一个月,最后因营养不良和伤口发炎住进医院,反反复复病了很久。 为了保存体力,项嘉强撑着用一次性勺子吃了两口。 黑米、白米、口感软韧的薏米混在一起,葡萄干泡得白白胖胖,花生、红豆、红枣呈现出好看的深红色,最上面还飘着鲜亮的枸杞。 用料这么足,放的白糖也不少,可到了项嘉嘴里,全部变成钻心的苦涩。 她边吃边哭,眼泪掉进粥里,更加难以下咽。 卫七表面客气,心肠是很硬的,自顾自说着接下来的事情:“先生在外地,回来还有个会,晚上才有时间见您。住的还是原来那座别墅,管家也没换,申姨会安排好您的衣食住行。” “卫叁呢?”项嘉带着浓重的鼻音,问了个非常敏感的问题。 卫七眼皮一跳,沉默片刻,实话实说:“他私自放走您,犯下大错,当晚就被剁成碎块,喂了先生的狗。” “哦。”项嘉毫不意外,报复似的盯着卫七,说话意有所指,“他那时候跟我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不知道死的时候有没有后悔。” 卫叁帮助她逃走,她也付出相应代价。 这笔交易值不值,只有当事人自己说得清楚。 项嘉知道,那个人的几个心腹,包括卫七,都对她或多或少有点儿想法。 这也不稀奇,毕竟他们经常围观她被调教的样子,有时候还帮忙助兴。 都是男人,哪能没点儿反应。 无非是胆子够不够大,脑子够不够清楚。 她也知道,他们暗地里觊觎她,用各种恶心的念头意淫她。 可归根结底,都是看不起她的。 主人养的一条母狗罢了,还不如他们有尊严,却享受他们的保护和服务,这不公平。 项嘉厌恶这种道貌岸然,这种自以为是。 卫七的脸色变得有些僵硬,接下来的时间,不再和她说话。 到了熟悉又陌生的地方,沿着长长的林荫道开进车库,项嘉发现,那个人又多了几辆豪车。 有时候就是这样没天理,富的更富,穷的更穷。 坐电梯上去,所有或认识或不认识的佣人都戴着一样的面具,表面客气有礼,内心嗤之以鼻。 申姨和两年前一样严厉,挑剔地盯着她浑身上下看了又看,皱着眉在差不多有两居室大小的衣帽间里挑选适合她的衣服。 这可不容易。 衣服都是旧时穿的,她比那时候胖上不少,腰上堆积很多赘肉,随便一打量就知道套不上去。 申姨竭力找出件宽松的长裙,声音尖利,难掩对她此时状态的嫌弃:“先洗个澡,把身上的角质层去除干净,赶在先生回来前做个头发……” “不用,我就穿这身。”项嘉拢紧程晋山买的黑色棉服,好像在徒劳地挽住最后一点儿温暖,“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申姨欲言又止,见她执迷不悟,终于放弃,警告了句:“你比我更了解先生,应该知道,激怒他没有好下场。” 可就算哄他开心,又有什么用呢? 继续给他当狗,摇尾乞怜,苟且偷生吗? 那样没有尊严的日子,她一天都过不下去。 项嘉想尝试着告诉他,自己已经不够漂亮,不够年轻,不再有资格做他的小母狗。 他咽不下那口气,想让她付出些血的代价,也没关系。 只要留条烂命在,就有希望回到程晋山身边。 她坐在客厅,一直等到晚上九点。 男人终于回来。 叁十多岁的成熟人士,兼具儒雅与狠辣两种矛盾特质。 十成资本,十成运道,再加十成本事,年纪轻轻便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他摘掉眼镜,脱下西装外套交给申姨,目光随意地滑向项嘉,像在看客厅一盆新添的花。 充满锋利感的薄唇勾起,他无声地笑着,拿起镶嵌蛇形纹饰的手杖,在华美的金色地毯上敲击两下。 富有磁性的男音说道:“欢迎回来,我的新娘。” ———————— 首-发:po18.space「po18space」 肉骨头 申姨说的没错。 项嘉更了解卫昇。 她听得出这个称呼里暗藏的讽刺。 她看得懂他每一个细微的肢体语言。 比如,在地毯上敲击的那两下,是之前经常下达的命令之一,也是给她的最后一个机会—— 脱光衣服,跪到地上爬过去,恭迎主人回家。 这是身为母狗的本分。 也是赔罪时应有的姿态。 事实上,被他调教那么长时间,通过非常手段不断强化身体记忆,服从命令已经成为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项嘉用尽所有意志,抵挡着屈膝跪下的冲动,因恐惧而心悸,胃里翻江倒海,几欲作呕。 冰冷的水再次上涨,将她彻底淹没,这水充满血腥气,又苦又咸。 后背已经消失的鞭痕重新出现,伤口鲜血淋漓,还有无数个看不见的针眼形成的新鲜刺青,被水一泡,疼得钻心。 项嘉强撑着挺直腰杆,扛住有如实质的威压,抵抗深入骨髓的惧怕,颤着声叫了句:“卫先生。” 总是被压迫、被摧残、被控制、被侵犯的弱势方,柔弱到不堪一击的食草动物,竟然有胆量直视他,企图和他坐在一张桌子上谈判,这令卫昇有些惊讶。 不过,仔细想想,也不奇怪。 敢在两年前单枪匹马逃跑,说明一切顺从都是假象。 她并未被彻底驯化。 常年打鹰,被鹰啄了眼,卫昇将那场兴师动众的盛大婚礼视作奇耻大辱。 “我刚才的称呼,不够准确。”他眯着眼打量她走形的身材,笑容越来越冷,“你早就失去了做新娘的资格。” 他竟为这么个小东西昏了头,认真考虑和她结婚,还给她营造拿得出手的身份背景。 可惜—— “狗就是狗,上不了台面。”他简单粗暴地对两年前的逃婚事件做出归结。 项嘉发现,他一点儿也没改变。 在这样傲慢又轻辱的眼神注视下,她想要的平等对话,根本无法进行下去。 她就这么顶着无形的压力,浸着冰冷的水,竭力平静又完整地表达出自己的想法。 “我今年已经叁十岁,又胖又丑,身体也不好,想必更加入不了卫先生的法眼。”项嘉始终悬着一颗心,说话又轻又快,姿态也适当放低,“逃婚的事,是我不识抬举,想怎么罚,您说了算。” “至于……您帮她还的那笔赌债,按理说,钱都是她欠下的,我没拿到一分钱,可您想必咽不下这口气。”她深吸一口气,声线有些抖,“可我做了叁年的狗,受过不少罪,您看看我的服务值多少钱,还差多少钱,我想办法尽快还给您。” 旁边站着的保镖和佣人看着卫昇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你算什么东西?”手杖横过来,在她腰间戳了两下,力道很重,那里立刻泛起痛感。 见惯了她胆怯讨好的样子,卫昇觉得眼前这个灰头土脸的女人格外陌生。 最不能容忍的是,她人站在这里,心却还在妄想脱离他的掌控。 他收回所有耐心,话也变得难听:“光着身子趴在地上舔我的脚、躺在我的尿里睡觉的样子,都不记得了吗?谁不知道你是什么破烂货色?现在还敢像个人一样,跟我谈条件?” 项嘉听出他不想善了,心直直沉下去。 “想还清楚,可以。”他看了眼腕表,神情归于冷淡,“把自己洗干净,明天晚上,我请几个朋友过来,替我好好招待他们。” 以前,他带她去过几次小型聚会,也在那些朋友面前展示过她的漂亮面孔、柔软身体,大方地邀请他们观赏自己的训练成果。 可他很喜欢她,独占欲又过于强烈,从来没有答应过任何分享请求。 现在已经不同。 不下狠手,她不知道害怕,自然也不会听话。 他要重新找回美妙的征服感,看到只在她眼中出现的、绝望又美丽的泪光。 项嘉立刻听懂他的意思,如坠冰窟。 “他们都是行家,我建议你尽快复习我教过你的口令和技巧,免得笨手笨脚,丢我的脸。”卫昇越过她,毫不留恋地往书房走去,“如果他们对你的服务不满意,我就把你扔到拍卖大厅,转手卖给别人。” 到时候,做性奴还是当婊子,全看新主人心情。 项嘉的新住处安排在一楼走廊尽头,和申姨的房间面对面。 她以前不住这儿,而是睡在卫昇卧房的地毯上。 庭院中有响亮的狗叫响起,似乎是嗅到了她的味道,叫声越来越近,最后停在门口。 项嘉打开门,看见高大威猛的深灰色狼犬。 将德牧和喀尔巴阡狼的血统完美结合,忠诚又凶狠的“洛克”,是卫昇最喜欢的狗。 也算项嘉的旧时同伴。 那时候,她和洛克同吃同住。 上好的雪花牛肉和牛骨,脑袋挨着脑袋埋在同款食盆里,她吃熟的,洛克吃生的。 吃饱了躺在地毯上,一起睡觉。 兴致来时,卫昇会往她私处涂抹刺激公狗发情的药水,逗弄洛克扑上来舔。 毛茸茸又沉甸甸的爪子拍在项嘉胸口,她回过神,强压惧怕,轻轻拍拍洛克的头。 畜生比人单纯很多,洛克热情地糊了她一脸口水,往腿间嗅嗅,没有闻到喜欢的味道,还是拼命摇晃尾巴,表达欢迎。 想到洛克吃过卫叁的肉,项嘉觉得它是这别墅里唯一顺眼的生物,奖励地摸摸顺滑的毛发,弯腰抱抱它。 书房中,从监控镜头中看到这一幕的卫昇,神情变得越加不善。 他手头放着一迭资料,详细记录着项嘉这两年的一举一动。 可他没有心情、也没有时间翻看。 不过是一个喜欢的小玩意儿,到手的时候,已经不干不净,充满瑕疵,后来转过几次手,被几个男人睡过,根本无关紧要。 重新捏在手里就行。 因此,他完全忽视了程晋山的存在。 第二天晚上,项嘉洗干净,穿上几乎遮不住叁点的情趣内衣,颈间拴着冰凉的铁链,孤身一人站在会客厅。 半个小时后,卫昇的朋友会陆续走进来,端着戏弄表情,说着污言秽语,兴致勃勃地分吃她。 她将变成别人嘴里的肉骨头。 这一幕如此熟悉,令她想起刚刚落到卫昇手里的时候。 黑罂粟(二合一,5200字) 那一年冬天,奶奶生了很严重的病,反反复复总不见好。 儿女们打过两回钱,见这是个无底洞,渐渐冷淡下来,电话里总是推脱。 奶奶心灰意冷,不再跑医院拿药,有一天干完农活昏倒在田地里,被乡亲们抬回家后,咳出几口血。 好不容易找到遮风挡雨的地方,眼看又要坍塌,项嘉怕得厉害。 她整夜都没有合眼,给老人喂水喂药,屏息凝神听着微弱缓慢的呼吸,一颗心越悬越高。 第二天早上,她下定决心,拿出身边仅剩的一张银行卡。 里面有那个女人心情好时赏赐的零花钱,她一分都没花,日积月累,数目不小。 足够拿来救命。 取钱要冒一定风险,但她没有别的路可走。 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救命恩人病死。 项嘉非常谨慎,乔装打扮后坐上前往县城的公交车,步行大半天,选择一个毫不起眼的自动取款机,提出一笔钱。 她带着浑身冷汗回去,送奶奶进医院接受手术。 手术很顺利,一周后,奶奶已经能够下床走动。 这时,护士再次通知缴费。 伤口还没拆线,术后的康复过程也需要持续吃药调养,还有日常生活开支,桩桩件件都要花钱。 项嘉咬咬牙,打算再取一笔钱。 这次跑得更远,颠簸叁四个小时,几乎出省,选的取款机更隐蔽。 可她不知道,她那位名义上的好妈妈,已经联合新买主,布下天罗地网。 被几个黑衣男人截进小巷的时候,手提袋里的钱撒了一地,项嘉不知道他们的身份,以为是沉家兄弟寻仇,顾不上害怕,本能地呼喊:“我的钱!我的钱!” 那是给奶奶续命的钱。 有人从车后座跑出,裹着一身的高级香水味,保养得宜的手捂住她的嘴,帮着往车里拖。 项嘉看清她的脸,只觉天旋地转。 高跟鞋踩在红钞票上,女人对保镖们颐指气使:“捡起来分一分,算是你们的辛苦钱。” 项嘉的嘴已经被胶带封上,满脸是泪地瞪着血缘关系上的母亲。 女人不甘示弱地回瞪,声音尖利:“你差点儿害死我知不知道?” 沉家兄弟找不到她,只能拿她唯一的亲人出气。 设下陷阱诱嗜赌如命的女人入套,欠下巨额赌债。 债主不是善茬,见女人风韵犹存,押进会所接客,专给口味特别、手段狠辣的大佬们当消遣,几个月下来,折腾得人不人,鬼不鬼。 女人走投无路,再次动起女儿的主意。 好在从小到大的写真照片都有留底,配上弹钢琴、跳舞的拍摄素材,服务金主时被迫录制的小视频,全部存在手机里当敲门砖,看见目标客户,便拿出来推销。 对项嘉感兴趣的男人不在少数,一听她已经失踪多时,立刻翻脸,骂女人拿自己当冤大头。 只有卫昇表现出强烈兴趣,答应帮她找人,如果对货物满意,还愿意出手摆平沉家兄弟。 这会儿,女人挤在车后座,一边检查项嘉身上的绳索,多打几个死结,一边骂她不省心:“沉家那么有钱,给他们兄弟俩生孩子有什么不好?哄得人家高兴,说不定还能给你个正经名分!非要瞎折腾,把我也搭进去,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债!” 项嘉挣扎着踢她踹她,狠命往玻璃上撞。 女人连忙护住她的脸,叫道:“你给我老实一点儿!我好歹是你妈,再生气也不会害你!你别激动,先听我说——卫先生手眼通天,年纪不大,长得也好,要是入了他的法眼,咱们母女俩就能把沉家踩在脚底下!” 她唠唠叨叨说个没完,大概意思就是,项嘉已经失去生育能力,这辈子只能做个玩物。 给有钱有势的男人做玩具,比寻常人家的正经太太还风光。 这就是她的命。 项嘉被众人带进别墅,严加看管。 傍晚时分,卫昇牵着洛克走进来,高大的身形隐匿在阴影中,只有一双眼眸闪烁着兴味的光。 他看着她含泪的眼,赞叹了句—— “这么漂亮,最适合做小母狗,当人多可惜?” 就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将她从人间,再次拖向深渊。 更黑暗、更无望的深渊。 卫昇在她身上花费过很多心思和时间。 刚开始的时候,她每时每刻都想逃跑,不配合任何安排,将量身定制的漂亮衣裙撕成碎片,滚烫的咖啡泼到他身上,浑身充满攻击性。 她不清楚,卫昇最喜欢富有生命力的猎物。 他好脾气地观察着她,看她在这座宽敞的别墅里做着毫无意义的困兽之斗。 他给过她很多次机会,好声好气地和她商量着,让她配合调教课程,逐步建立对主人的信任。 可项嘉不为所动,冷言以对。 终于有一天,卫昇决定给她点儿颜色看看。 命令保镖们将人剥光,捆成粽子,塞进后备箱,一路开到热闹的酒吧街附近。 卫七负责招揽客人,卫叁掰开她的双腿,像介绍货物一样,向醉汉们推荐这具身体的美妙之处,允许他们上手试摸。 男人们充满淫秽意味地讨价还价,很多双眼睛死死盯着她精致的容貌,肮脏的手在身上放肆游移。 卫昇坐在暗处的另一辆车中,饶有兴致地观察着众人的反应。 在第一个醉汉商量好价格,准备插入的时候,项嘉终于崩溃。 卫七过来汇报:“先生,南小姐说想见您。” 卫昇嘴角微勾,感到前所未有的愉悦。 她披着大号的西装外套走近,俏脸通红,又羞又耻,眼里含着惊惧的泪水,骨子却还是倔着的。 她低声下气地向他求情:“卫先生……别……别让他们碰我……我受不了……” 到底有怕的东西。 这很好。 卫昇找到压制她的方法,将人带回去,还没到家,便忍不住在车后座占有了她。 他的眼光没错,她的滋味很可口,不情不愿却不敢反抗的样子,非常迷人。 比他之前养过的所有母狗都优质,是能轻而易举调动他兴趣的人。 调教课程磕磕绊绊地步入正轨。 到了卫昇这个位置,正需要点儿高难度的挑战目标,他乐此不疲地研究她的身体、她的个性,定制很多道具,变着花样地玩弄她,心狠手辣地虐打她,还从各种渠道搜集了不少秘药。 最大限度地提升她的敏感度,强化各种条件反射,养出离开男人不能活的放荡本能。 给她逃离的希望,紧接着又一遍遍摧毁她的幻想,践踏她的尊严,打碎她的人格,这个过程充满乐趣。 等到挣扎的光芒彻底熄灭,她的眼里只剩欲望和畏惧,卫昇以为,终于到了厌弃的时候。 可他比想象中更加贪婪。 他开始隐隐期待,那双眼睛里还能出现点儿别的什么。 比如,崇拜和爱意。 可他不知道—— 她在演戏。 卫昇逐渐透露出和项嘉建立婚姻关系的打算。 项嘉先是难以置信,战战兢兢地拒绝:“不,我只是主人的小母狗,我配不上您。” 他和颜悦色地拥她入怀,问道:“说心里话,想不想嫁给主人?” 这很僭越,也很疯狂。 可他已爬到随心所欲的位置,不再需要通过婚姻换取利益,将之当做套牢小母狗的方式之一,也不算什么大事。 项嘉怯怯地看着他,不敢回答。 “心南。”那时候项嘉还用本名,他温柔的嗓音中带着压迫力,无形催促,“想不想?” “想……”她软软地说着,两条挂着鞭痕的手臂头一次越矩地攀上他的肩膀,胆战心惊地靠向他的胸膛,“真的……可以么?求您,别拿这种事骗我……” 她承受得了所有恶意的欺骗,唯独不愿让嫁给主人的美梦落空。 这一认知极大地满足了卫昇的虚荣心。 他请来业内数一数二的刺青师,在她腰后烙刻专属于自己的印记。 被锁链捆缚的堕落天使,心口刺着他的名字。 项嘉痛得很厉害,却不肯用麻药,浑身香汗淋漓,紧紧抓着他的手,流着幸福的眼泪:“我想把这一刻……永远记在脑子里……我想永远做主人的……小母狗……” 心机深沉的卫昇,竟然被她的高超演技骗过去,温柔地亲吻她的手背,又俯下身,和他的奴接吻。 他放松对她的看管,着手营造配得上自己的身份。 项嘉的谈吐和教养都过得去,买个假学历,注册个像模像样的跨国公司,挂在她母亲名下,并不算麻烦。 她欢欢喜喜地感谢他,借机和母亲重归于好。 卫昇也表示过讶异,可她低眉顺眼地说:“到底是我妈妈,把我养到这么大不容易……” 她甚至怯生生地跟他要钱,数目不大,却害怕得绷紧脊背:“妈妈赌习惯了,现在无事可做,看着很可怜……” 他不屑她的软弱,却喜欢这种依赖。 他不知道,她背地里想方设法买通他的心腹,渡了点儿高浓度的毒品在手。 借着探望母亲的功夫,悄悄将东西下在水里、食物里,对方没多久就染上毒瘾。 女人发现不对劲,兴师问罪,项嘉的神气和她当年如出一辙:“好不容易弄到的好东西,我自己试着不错,才孝敬给妈妈。您不领情,还要怪我,真是不识好人心。” 女人半信半疑,架不住已经上瘾,没多久就痛哭流涕地求她给药。 项嘉按时给过几回,出主意道:“妈妈这么有本事,不如打通关系网,自己做生意。” 国内风声收紧,卫昇正打算退出这方面的业务,项嘉因势利导,让母亲“捡漏”。 没多久,女人尝到甜头,数钱数到手软,直夸她孝顺:“我的宝贝可算开窍了!等你成了卫太太,妈妈也跟着好好享几年福!” 卫昇听到点儿消息,提醒她道:“给的钱不够你们花吗?万一被人举报,就算是我,也不好往外捞人。” “给她找点儿事情做,省得到处留心,给我物色新主人。”项嘉笑吟吟地坐在他腿上,把玩着男人修长的指节,“再说,有主人罩着,谁敢和我们过不去?” 卫昇脸色微寒,颔首道:“也好。” 然而,项嘉在婚礼当天逃出去,立刻匿名举报亲生母亲。 她被他们联手逼成半死不活的样子,桩桩件件都记在心里,因此毫不犹豫地大义灭亲。 一路躲躲藏藏,来到旧时的小村庄。 奶奶旧病复发,已到弥留之际。 亲生母亲执行死刑的那一天,勃然大怒的卫昇带着众多人手在附近监视。 他们都认为,她很可能出现,和母亲见最后一面。 可在项嘉看来,母女缘分已尽,她所剩不多的眼泪,应该留给慈祥的老人。 老人回光返照,看到憔悴不堪的项嘉,老泪纵横:“孩子,这几年你去哪儿了啊?我到处找你……” 项嘉扑在她怀里,哭得肝肠寸断。 “奶奶……我跟您一起走……”她不觉得有多痛苦,只盼着解脱,“咱们一起走,到了那边,我照顾您……” 老人似乎明白了什么,慈爱地抚摸着她柔嫩的脸,叹道:“别说傻话,你还小呢。” “至少……至少活过叁十岁吧……”奶奶给她下了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却令项嘉无法拒绝,“是不是有人在找你?快走,我不需要你照顾……” 项嘉一步叁回头地离开病房,绕着村子徘徊许久。 奶奶下葬那日下着暴雨,她失魂落魄地跟着送丧队伍走到坟地,在松树底下遥遥磕了几个头,继续逃亡生涯。 她尝试着重新开始,在不起眼的城中村租了个小房子,亲手将后腰的纹身剜除。 可她落下一有男人接近就想呕吐的后遗症。 她绝望地发现,在漫长的调教过程里,她被卫昇彻底打碎。 再怎么努力,也拼不起来了。 以后的日子,只剩下等待叁十岁生日这一件事。 等待死亡,等待解脱。 如今,颠颠倒倒,竟然又落入卫昇手里。 男人怀恨在心,做出什么都不稀奇。 可她的灵魂已经千疮百孔,提不起力气演戏,更无法忍受再度陷入被众人玩弄的境地。 项嘉沉默许久,敲了敲门,对门外看守的人说道:“我要见卫先生。” 十分钟之后,卫昇气定神闲地走来,准备欣赏女人惊惧慌张的表情,聆听她声泪俱下的忏悔。 像那个把她塞进后备箱的夜晚一样。 他推开门,看见女人安安分分跪在地上。 将门反手关上,卫昇冷冷淡淡地看了眼手表,走到沙发处坐下,问:“我的时间不多,你还有什么话说?” “卫先生,您能不能……再给我个机会?”她颤着声线,抖抖索索站起来,慢慢走到他身后,似乎打算给他按摩,“我知道错了……” 卫昇的脸上浮现不屑的神情,道:“不是不能商量,但名分的事,不用再想。” 他已经犯过一次糊涂,从此再也不会给她做妻子的殊荣。 “还有——”话没说完,忽然感觉冰冷的链条死死扼住喉咙。 项嘉猝然发难,用铁链从后面勒住他的脖子,两手拼命往相反方向拉拽。 她没杀过人,手抖得不像样,表情却透着孤注一掷的决绝,使出吃奶的力气,牙关紧咬,手背上青筋直跳。 “嗬……嗬……”卫昇呼吸困难,憋得脸红脖子粗,摸索着抓住她的手臂,将柔软的身子整个掀到前面,重重摔在坚硬的茶几上。 项嘉痛叫一声,手下松了劲,失去先机。 卫昇如同暴怒的野兽扑上来,掐住纤细的脖颈,表情狰狞,喝道:“找死?竟然敢对我动手?” 真当他不舍得杀她? 成年男人体力的优势在这一刻一览无余。 项嘉透不过气,眼睛翻白,指甲徒劳地在结实的手臂上抓出一道道血痕。 她应该开心才对—— 没能拉他垫背,是有点儿遗憾,可是,这么痛快地死去,也比被众人凌辱轻松。 视野变得模糊,过往像走马灯飞速闪过。 那么多苍白又可怜的回忆,敌不过程晋山一个傻乎乎的笑脸。 他是她遇见过的、少之又少的鲜活。 项嘉无声流泪。 眼睛里终于出现卫昇想看到的害怕和央求。 “你还知道怕?”卫昇冷哼一声,渐渐卸去力道,整理血迹斑斑的衣袖。 他也不是非抛弃她不可。 不过是想让她服个软。 让她跪在面前求饶,让她认清自己的身份,像从前一样对他言听计从,费心讨好。 他没想到,她竟有胆子对自己下杀手。 已经有多少年没受过伤,却在她这儿一而再、再而叁栽跟头。 好在还知道怕。 只要怕死,一切都好说。 卫昇不知道,项嘉并不怕死。 她怕的是,就这么不负责任地死去,程晋山该怎么活。 他摸摸残留勒痕的脖子,恼怒又兴奋,哑声道:“原来,这才是你的真面目。” 他养了一只会咬人的兔子,还总是被她温顺的外表迷惑。 不过,越能折腾,驯服的过程就越能带来成就感。 “看来,我们要重新定制适合你的课程。” 他挥挥手,对闻讯冲进来的保镖们发号施令:“把她带下去,关进我房间的狗笼里。” “另外,从地下室挑几只小母狗,给等着急的客人们享用。”地下室关着很多被他完全驯化的女人,她们已经丧失自我意识,就算解开锁链,也不知道逃跑。 他不得不承认,无论从身体条件、学识素质评判,还是从忍耐力和心智考量,项嘉都是极品中的极品。 万中无一的尤物。 这么多优点迭加起来,甚至能让他适度容忍她外表的缺陷。 同一时间,程晋山短促地叫了一声,从可怕的噩梦中惊醒。 他正坐在回城中村的火车上。 距离他弄丢项嘉,已经过去四十八个小时。 酸辣绿豆芽 前天夜里,也就离开两叁分钟,赶回去时,项嘉已经不见踪影。 电话打不通,他当时就急了眼,在两边的建筑工地里找了大半夜,边找边大声喊项嘉名字。 每走过一栋楼,心就往下沉一寸,生怕撞见她手脚扭曲的尸体。 明知道她精神状态不稳定,怎么还那么大意,把她一个人留在这儿? 前胸后背都是冷汗,他又悔又急,脑袋往冰冷的毛坯墙上磕了两下,勉强稳住阵脚,给乔今打电话求援。 乔今赶来,听他语无伦次地说完前因后果,又不了解项嘉情况,问道:“你为什么觉得她是自己跑的?有没有可能遇到坏人?” 长那么漂亮,夜半叁更被人劫上车,或者拖到什么阴暗角落,也不奇怪。 “对、对……有可能!”程晋山想起项嘉那一回差点儿被拐卖的遭遇,哆嗦着手掏出手机,打电话报警。 对方问起项嘉的个人信息,刚报完名字,他的脸色就变了变,补充道:“这个应该不是她的真实姓名……” 口口声声让项嘉当媳妇儿,到这个紧要关头,程晋山才迟钝地意识到,他连她的身份证都没见过。 警察当他恶作剧,充满怀疑地又问了几句,敷衍说会帮忙留意。 挂完电话,程晋山无措地蹲在路边,把头发挠成鸡窝,慌得带出哭腔:“他妈的……我脑子里装的都是屎吗?找什么手链啊,再买一条不就行了?” 他又道:“要是我没省那一百块钱,打黑车回去,她也不会丢。操,我他妈的抠什么门?我真的……” “程晋山你别慌,先回忆回忆,你俩分开的时候,项嘉姐有没有什么异常?”乔今拉他起来,又把工地仔仔细细搜寻了一遍。 程晋山在脑子里回放当时的每一个细节,喃喃道:“她说累,走不动,还说不着急,让我慢慢找……” 他忽然想起什么,皱眉道:“不对,项嘉很怕黑,也害怕自己一个人,她怎么会说让我慢慢找……” 是打算故意支开他,找地方寻死吗? 可是,晚上吃饭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 程晋山又给110打了几个电话,自己扩大搜索范围,专往高楼、河流等容易自杀的地方留意。 第二天下午,警察打来电话,说在护城河的下游发现一具女尸,让他去认尸。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得鼻涕眼泪一大把,嚎得像只受伤的野狗,扶都扶不起来。 “程晋山你到底怎么回事?还没见到尸体,怎么就觉得一定是项嘉姐?”乔今也急,又觉得他的反应不对劲,实在拖不动沉重的身躯,抬脚踹他,“项嘉姐好端端的怎么会自杀?” “她一直想死,你不知道!”程晋山边哭边扇自己巴掌,“我他妈天天说喜欢她,连个人都看不住,我他妈就是个废物!” 他钻起牛角尖,忽然觉得跟着项嘉一起下黄泉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强撑着爬起身,打算处理完她的身后事,找个地方利索了结自己。 掀开白布,女尸的头脸已经膨大腐烂,但还是能看出,并不是项嘉。 程晋山又活过来,站在河边茫然四顾,不知道下一步该干什么。 项嘉失踪的那条路没什么监控,乔今拿主意,锁定两边路口的超市和商店,挨家挨户拜访,求人帮忙调监控。 死角太多,夜里来来往往的车辆也不少,他收集一大堆监控视频,窝在咖啡店逐帧观察。 程晋山往派出所跑了好几趟,不仅毫无线索,还险些被人当成精神病。 有个心直口快的辅警竟然问他——确定存在这么号人吗?所谓的女朋友,有没有可能只是他的臆想? 他坐在乔今旁边发愣,不吃饭也不睡觉。 乔今一劝,他就魔怔似的说:“你说我们家项嘉现在吃得上饭吗?她晚上睡哪儿?” 他心里清楚,无论项嘉是主动离开,还是被坏人劫走,都凶多吉少。 前者意味着她重萌死志,离开人世不过是时间问题。 而后者更糟。 他知道她之前的惨痛经历,了解她宁死不屈的倔强性格。 要是对方来硬的,她十有八九以命相抗。 就算侥幸没死,再被人欺负一回,她还能撑到他赶过去的时候吗? 一天两夜没合眼,第叁天,程晋山在他和项嘉走过的地方乱晃。 人在身边的时候,还没有意识到,已经喜欢到了这种地步。 看不到她,什么都不对劲。 阳光是冷的,天地是灰的,不知道饿也不知道渴,变成彻头彻尾的行尸走肉。 明明前几天还在一起打水漂,她还主动打开心扉,说起一些从前的事,一切都在好起来…… 程晋山的脚步忽然顿住。 “日记……”对不上的时间线、后腰的刺青、老人的过世、歹毒女人的死亡、躲躲藏藏的奇怪行为……桩桩件件渐渐串联到一起,他的眼睛里陡然亮起摄人的光,“日记!” 他疯狗一样冲进书店,叫道:“我回去一趟!有发现立刻给我打电话!” 他很后悔过于在意项嘉的感受,在她吞吞吐吐谈起过去的时候,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 如果没有猜错,她的失踪,和后来叁四年的经历有关。 她又遇到了什么不幸?那个女人是怎么得到报应的?奶奶因为什么过世? 明明没有留过案底,为什么还要隐姓埋名?是不是在躲什么人? 是那个人带走她的吗?她说让他“慢慢找”,是不是怕他和对方起冲突,想保他平安? 程晋山的脑子从没这么灵光过。 没错,项嘉也喜欢他,答应给他睡一辈子,不可能不告而别,不负责任地丢下他。 她肯定在某个地方惊惧不安,等着他去拯救。 他不能在这个时候倒下。 程晋山搭乘晚上十一点的火车,回去找项嘉的日记。 为了补充体力,他狠狠心买了份高价盒饭。 酸辣绿豆芽里面放的干辣椒太多,辣得他直哈气,味道也不怎么样。 吃完米饭,灌下大半瓶矿泉水,饿了两天的肠胃开始难受。 他忽略了这些不适,往后一靠,强迫自己入睡。 睡着没多久就做了个噩梦。 梦境无比真实,他回到“杀人”之后、千里潜逃的黑暗时分。 阴错阳差,没有走进那栋小破楼,没有遇到项嘉,而是拐向另一个方向。 命运从此转折,变成漆黑一片。 没有温暖的人间灯火,没有憨厚和善的干爸干妈,没有牙尖嘴利的唐梨和温柔忧伤的许攸宁,没有人来人往的杀鱼摊,没有堆积如山的习题册…… 他如一开始盼望的那样,成为冷血无情的叁流杀手,刀口舔血,泯灭人性,花天酒地,畏罪潜逃,最终潦草仓促地冻死在一场风雪中。 无人缅怀,无人在意。 什么都没有剩下。 程晋山叫了一声,从噩梦中惊醒。 他再也睡不着,反复翻看手机里偷拍的照片,眼角变得湿润,不停用手擦拭。 他不能没有项嘉。 ———————— 首-发:po18.space「po18space」 熘肝尖 凌晨五点钟,程晋山冲进出租屋。 房间不大,唐梨早在他的催促中里里外外翻找过几遍,却一无所获。 “会不会根本……没日记?”见他六神无主,眼睛里全是血丝,她迟疑着说完这句话,到底不忍心,继续帮忙找。 床头暗格、床底下、衣柜里……连沙发垫子都拆开看过一遍,弄得满地狼藉。 程晋山喘着粗气坐在地上,眼神木愣愣,吃力地在脑海里回忆着所有能藏日记的地方。 “我去给你买早饭。”唐梨安慰地拍拍他肩膀。 日头渐渐升高,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滤去温度与颜色,只剩下寒冷。 他回来得急,连换洗衣服都没带,这会儿才觉得冷,搓了搓胳膊,找出套黑色棉服。 还是刚认识项嘉的时候,她替他讨价还价,九十块钱拿下的那套。 衣服…… 程晋山忽然想起,开春的时候,项嘉整理出一大包厚衣服,说是要拿去捐赠。 那么节省的一个人,连最贵的羽绒服都没留,可见当时死志坚定。 林婶知道了这事,笑着说不如便宜给她老家的穷亲戚,还让他用叁轮车运过去。 有没有可能……夹在厚衣服里面,项嘉自己都忘了呢? 程晋山穿上衣服,洗把脸就往外跑。 他边跑边打电话:“妈,你在家吗?当时项嘉收拾出来的那包厚衣服,还在你那儿吗?好好好,在就好,先别动,我马上过去!” 林婶听说他不声不响地回来,又惊又喜:“山子快来,正好有事跟你说!” 原来,开发商看中“佳好”所在的那块地,打算拆迁,正和各家商户商议赔偿款。 林叔林婶年纪接近退休,身体又不太好,有心直接休养。 老两口商量好,拿出一半的钱给程晋山买套新房,再看看做点儿什么小生意,把他留在身边。 程晋山买的彩票没中奖。 一夜暴富的美梦却通过这种方式成真。 他蹲在地上扒拉着编织袋,耳朵灌满林婶的唠叨,脸上毫无喜色。 直到从一条厚厚的毛毯里抖落出两个记事本,神情才骤然一松。 他迫不及待地翻开本子,看到整页整页潦草的字迹。 写下这些文字时,项嘉的精神状态应该极不稳定,大段大段梦游似的呓语,理解起来非常吃力。 大部分纸张皱皱巴巴,浸满泪水又晾干,墨水糊成一团。 “妈,项嘉丢了你知道吗?我现在没心情考虑这些,找到她再说!”程晋山抱着笔记本往里屋走,找到个光线好的地方,皱着眉头提取其中的线索。 痛苦……欲望……愤恨……绝望…… 美貌有罪,向死求解。 他越读越压抑,中间停下来缓了好几次,勉强稳住情绪。 林婶将林叔叫回家,两个人在客厅商量着什么,断断续续传来杂音。 翻到第一本日记的中间,程晋山终于找到关键信息:“卫……昇?” 她换成红颜色的笔,抖抖索索写出这个名字,上面打着大大的叉号。 用的力道过猛,纸张都被划破,足见这个人的特殊。 他坐下来,给乔今打电话。 “对方可能姓卫,在一个叫……‘云墅’的地方。”程晋山也知道给出的信息太模糊,翻来覆去寻找蛛丝马迹,“应该是别墅,至少叁层楼,里面养只狗……还有,项嘉说——‘安宁医院的心理医生……’” 声音忽然停顿。 日记本里写着:“卫昇派人送我过去……孙医生在咨询室里……摸我……” 心脏泛起锐利痛感,程晋山深吸口气,往后翻了两页,说道:“还有华新第一附属医院,没说在哪个城市,你看看能不能查到……” 项嘉写:“从医院叁楼跳下,逃跑失败,还摔断一条腿……卫昇命令五六个保镖轮奸我……” “我跪下来求他,心里却恨不得和他同归于尽……” 程晋山心里直哆嗦,听到乔今在那边道:“查到了!医院在a市。我把监控中拍到的所有车牌号整理了一遍,a市的话……确实有两辆黑色的车经过!等等,姓卫的话……” 几分钟后,他拿到别墅地址,与此同时,对卫昇的身份地位有了初步认知。 比之前欺负过项嘉的男人都牛逼。 如果人生是局游戏,完全够得上最终关卡boss的级别。 而他这样的小人物,也就刚出新手村。 “虽然不知道项嘉姐为什么会惹上那样的人,但是,程晋山,我劝你一句——”乔今在电话里苦口婆心地劝他,“别犯傻,你单枪匹马过去,不但救不出项嘉姐,还会把自己的命搭进去。” “项嘉姐把你支开,就是怕你出事,你不能辜负了她的一片好意!” “那你说,我还能怎么办?”程晋山将所有的信息记在纸上,眼睛直勾勾看着,死死刻在脑子里,“报警吗?” 无权无势,又没证据,就算说动警察调查,贸贸然打草惊蛇,对方只会把项嘉藏得更隐蔽。 “乔今,谢谢。”对方一时卡了壳,他却在瞬间拿定主意,“你再帮我几个忙……” 他交待清楚,转身往外走,撞见两位老人在门外偷听。 林婶表情讪讪的,拉着他不肯放手:“山子,吃完饭再去忙,你看看你都成什么样了?胡子也不刮,头发也不剪,眼睛红成这样,不会一晚上没睡吧?” 程晋山看了看火车班次,勉强坐在餐桌前,哑声道:“妈,别费事,我随便吃点儿什么垫巴垫巴就行,还得赶下午的火车。” 林婶“哎”了一声,进厨房忙活。 泡干净的猪肝捞出切片,加盐、糖、生抽、料酒、淀粉腌制片刻。 木耳泡发,胡萝卜切片,青椒切块,备好葱姜蒜,再煮一大锅米饭。 锅里多倒些油,下猪肝翻炒至变色捞出。 底油爆香葱姜蒜,倒入胡萝卜和青椒,炒至半熟加入猪肝,蚝油、生抽、盐调味,加小半碗水,稍微焖一下,即可装盘。 这道香嫩鲜咸的熘肝尖十分下饭,林婶知道程晋山的饭量,找出最大的海碗,装满压实,端到他面前。 程晋山闷头扒饭,听见林婶委婉地劝:“山子,你也别把情况想得太坏,没准儿项嘉是闹脾气跑出来的大小姐,现在忽然想通,回家享福去了呢。” “那姑娘说话做事都不像普通人,说不定家里挺有钱的。咱们老百姓过日子,讲究一个门当户对,妈知道你现在拐不过这个弯,可你仔细想想,就算勉强娶进家,你俩能有共同语言吗?她能安安分分跟你过一辈子吗?” 说得难听点儿,就是癞蛤蟆别总想着吃天鹅肉。 死了找项嘉的心思,留在这儿继承家产,缓过这口气,听从长辈介绍,找个热情爽朗的普通姑娘,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好日子,不好吗? 怎么就非得不自量力,捞一捞深渊里的月亮? “妈,她不是大小姐。”程晋山觉得熘过的肝尖香得发苦,自己的心也被切成薄片,丢进大火热油里爆炒,“她比我还可怜,我不能不管她。” 他将筷子搁下,说着说着就抹起眼泪:“要是没有她,我这会儿指不定在哪儿漂着,没家没工作,也遇不上你们。做人不能没良心吧?” 他把话说到这份上,林婶不好往下接,扭头瞪了林叔一眼。 林叔眉心的“川”字越聚越高,咳嗽两声,终于把话挑明:“刚才你打电话的时候,我和你妈听见几句。项嘉就算不是大小姐,也招惹了惹不起的人,对不对?” 程晋山将头垂下,一言不发。 老人严厉的语气中透出几分沉痛:“前头那孩子怎么死的,你也知道。我和你妈都喜欢你,把你当亲儿子疼,要什么给什么,从来不干涉你的自由。可你忍心让我们白发人……再送一次黑发人吗?” 林婶看向儿子的黑白遗照,悲从中来,小声哭泣着,央求道:“山子,你就听一回我们的话吧?就当从来没有项嘉这么个人,难受一阵,全都忘了……” 是人就免不了分个远近亲疏,程晋山理解两位老人的好意。 事实上,一路走来,他有很多次回头的机会。 在天台拉住项嘉的时候、从铁轨上抱起她的时候、吵架时负气离开的时候…… 当然,还有现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 俗话都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他总做大富大贵的美梦,如今成为拆迁户,离那一步也不算远。 如果没有被项嘉教化、驯养过,如果他还是原来那个肤浅又冲动的少年,从此躺平,该有多快乐? 可惜,对于如今的他而言,没有项嘉,再多财富也毫无意义。 他还是决定一条道走到黑。 性子竟然比项嘉还倔,不见棺材不掉泪,撞破南墙不回头。 当然,如果没有这点倔劲儿,他也追不到项嘉。 程晋山将米饭扒拉完,跪在地上重重磕了叁个响头。 “要是回不来,那是我的命,我认。”看似渐渐磨平棱角的人,重新展露锐利锋芒,每个字都咬得很重,掷地有金石之声,“要是侥幸活着回来,我和我媳妇儿一起给爸妈养老送终。” 勇士执意深入虎穴,营救他饱受摧残的灰姑娘。 ———————— 小说+影视在线:po18.art「po18art」 黑椒烤鸡胸「po1⒏art」 卫昇房间的窗帘隔光很好,不开灯的时候,大白天也透不进一点儿光亮。 项嘉安静地伏在金属打造的狗笼里,混淆时间与空间,做着大段大段的噩梦。 梦里面的她,在小女孩、少女和成熟女人间随机切换,变的是模样,不变的是浓得化不开的痛苦与绝望。 从坠入深渊的失重感中惊醒时,项嘉常常产生可怕的错觉—— 有没有可能,在外面过的那两年,包括和程晋山的相识与相爱,才是虚无的美梦? 她一直住在这个阴暗的房间,关在冰冷的狗笼里。 她从未逃出卫昇的手掌心。 为了避免被极致的黑暗吞噬,项嘉不得不一遍遍亲吻细细的银手链,在脑海中反复强化记忆程晋山的模样。 她花了多大的力气,才在程晋山的支撑下站起来,却被卫昇不费吹灰之力打回原形。 她不愿回到没有尊严的日子,不肯再做卫昇的性玩具。 她也不想死,至少…… 不想死在这个污糟地方,变成一堆腐烂生蛆的肥料,葬也只能葬在卫昇的花园里。 卫昇不会难过,更不会生出一丝一毫的愧疚之心。 他只会在带着宾客游览别墅的时候,指着花园一角,笑着说:“看啊,我曾经养过一只很漂亮的小母狗,就算死了,身体上开出的玫瑰,也是最漂亮的。” 她只能这么消极地拖延着,等一个不可能等来的人。 然而,就算他真的赶过来,又能怎么样? 一切不过演变成一场——更加可怕的噩梦。 别墅开着地暖,倒不算冷。 项嘉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实在觉得饥饿,就抓把狗饼干凑合。 洛克的狗粮是法国进口,味道和平常吃的饼干差不多,她机械地嚼了几口,看见有人打开房门,轻轻走进来。 是申姨。 她穿着得体的制服套装,充满鄙夷地看着项嘉吃狗饼干的样子,却维持着良好的职业素养,用钥匙将狗笼打开,说道:“南小姐,我需要给你收拾一下。动作快点儿,先生在书房等你。” 项嘉站在偌大的浴室里,将暴露的情趣内衣脱下。 申姨亲自照管她洗澡,注意到后腰那一大片难看的疤痕,细眉狠狠皱起:“先生看见,肯定要发脾气。” 项嘉充耳不闻,就着热水洗了把脸,精神略微好了些。 申姨用软尺在她身上丈量,时不时检查肌肤的触感,在旁边的平板电脑上做记录。 “你比两年前胖了二十多斤。”女人用目光谴责她的放纵和惫懒,“从今天开始,必须严格控制饮食,早晚各锻炼一个小时。” “头发和皮肤需要好好护理,抗衰也要提上日程,我已经替你约过医美机构,下周二过去见医生,定一套整体的改善方案……”对方苛刻地拈动着干枯发梢,连连摇头。 项嘉已经不算年轻,时间在脸庞和身体上无情地留下痕迹。 可在权贵阶级眼里,这点儿小麻烦根本不算什么。 只要卫昇喜欢,多的是先进的仪器和手段,可以帮她重返青春,找回美貌。 她一句话都没有说,把自己从头到脚冲了一遍,裹好浴袍,吹干头发。 佣人端上低脂健康的轻食,请她用餐。 黑胡椒味的鸡胸肉,腌制得很入味,又是包着锡纸烤的,肉质鲜嫩可口。 藜麦富含氨基酸,配着用热水烫熟的西蓝花、荷兰豆、豌豆、玉米粒,提供人体所需营养。 蔬菜沙拉没有选择热量爆炸的酱汁,而是用橄榄油和苹果醋代替,清新中带着一丝酸甜,口感不差。 项嘉饿得厉害,大口吞咽鸡肉,险些噎住。 申姨更加不满,训斥道:“你之前吃饭不是这样的,最基本的教养都忘了吗?” 那时候的她五官精致,吃相优雅,说是正经人家出来的大小姐,也有人信。 项嘉冷笑一声,不软不硬地堵回去:“养狗还讲究教养?” 申姨被她气得表情僵硬,勉强忍耐了几分钟,将这块“滚刀肉”送进书房。 卫昇正坐在书桌前看书。 示意申姨退下,他将审视的目光定在项嘉身上,沉思了好一会儿,命令道:“把衣服脱掉,让我看看。” 他已经重新燃起对她的兴趣。 为了掩饰这种兴奋,端好主人应有的气场,他颇为难耐地忍了两天,甚至选择别的住所过夜。 他需要将两年前的相处模式完全推翻,想方设法消磨她的心性,从细微反应里找到她的弱点。 除了怕死,她应该还有其它弱点。 直到这时,卫昇才发现,自己对项嘉的了解并不多。 他熟悉她身体的每一个部位,却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就像现在,预料的抗拒并没有出现。 项嘉无所谓地将浴衣褪掉,赤身裸体站在他面前,甚至主动转了个圈。 卫昇果然注意到那一片狰狞的伤疤。 瞳孔猛然收缩,他的脸色变得难看,沉声问道:“就这么讨厌我?” 心里恨他入骨,刺青时还不打麻药,跟他玩一些感激涕零的小把戏,骗得他信以为真。 当初真是严重低估了她的本事。 项嘉竭力克制着自己,没有对他恶语相向。 她不想激怒他,又不可能迎合他,只能拧巴地杵在那里,有点儿破罐破摔的意思。 可申姨说的不对,卫昇并没有发脾气。 他走到她身后,堪称温柔地轻轻抚摸凹凸不平的疤痕,激起她本能的颤栗。 享受着这种藏在骨子里的惧怕,衣冠楚楚的男人从背后拥住项嘉,温热手掌覆上她心口,凝神感受那颗心脏的跳动。 “这么严重的疤痕,应该去不干净。我请纹身师过来,设计个更大更漂亮的图案,将伤疤完全遮住,你说怎么样?”最好覆盖整片脊背,就连胸口也要照顾,绝不能厚此薄彼。 那样的话,她想忘记他,就得剥掉一层皮。 这么想着,卫昇来了反应。 她总是如此轻而易举地吸引他的注意,调动他的性欲,给富足到无趣的人生,带来无数惊喜。 是胖了点儿,但摸起来还不错。 不知道这两年被多少男人操过,不知道底下还紧不紧…… 还没解开皮带,项嘉不知道从哪儿找到一股勇气,猛然转过身,用力推开他。 她“哇”的一声,将刚刚吃下去的食物吐了他一身。 没完全嚼碎的鸡胸肉、绿油油的蔬菜、黄澄澄的玉米…… 各种食材搅和在一起,混合胃酸,散发出难闻的酸臭气味。 卫昇的脸色变得铁青,刚刚浮出水面的欲望化为乌有。 项嘉把胃吐干净,还在不停干呕,带着泪水的眸子嫌恶地瞪着他,不说话比说话还要气人。 “好,好,你很好……”卫昇气极反笑,将西装外套脱下,用湿巾反复擦拭双手。 卫七忽然拨来内线电话。 卫昇听对方说了几句,意外地看了项嘉一眼,道:“把监控画面转过来。” 他打开投影仪,一个光线明亮的房间出现在对面的墙壁上。 一张桌子,两把椅子,穿着黑色棉服的年轻男人坐在里面等待。 他似有所觉,抬头看了眼头顶的摄像头,和这边来了个对视。 刚打理好的板寸衬得人精神又帅气,不是程晋山又是谁? 项嘉呆呆地看着程晋山的脸,好半天才回过神,捡起浴衣裹在身上。 她失去所有血色,即使努力掩饰,肩膀还是剧烈发抖。 另一头,卫七推开门,走进房间。 他装作不认识程晋山的样子,接过对方手里的简历,翻看一遍,掀起眼皮问道:“之前做过保镖吗?” “做过两年保安。”程晋山规规矩矩坐着,两条腿并拢,像个乖巧的小学生。 他憨憨一笑,土气又老实:“我刚打农村进城,在网上看到咱们这儿管吃管住,还给交五险一金,就想过来试试。工资少点儿也没事,跟着大哥们多见见世面,积累积累经验。” 卫昇饶有兴致地观察着项嘉的反应,问道:“你说,要不要录用他?” 他在试探——这个愣头愣脑找过来的傻小子对她是否重要。 回答“不要”,有维护的嫌疑;回答“要”,等于把程晋山拖进浑水,置于险境。 进退两难。 ———————— 小说+影视在线:po18.art「po18art」 麻薯面包 项嘉沉默片刻,哪个都没有选。 大脑飞速转动,她竭力保持镇定,淡淡道:“我认识他。” 这是卫昇已经知道的信息,她顿了顿又往下说:“应该是专程过来找我的。” 不能表现得太在意,又不能一味装傻,惹卫昇不高兴。 她的坦诚和直接令卫昇有些意外。 男人挑了挑眉,问道:“你俩什么关系?” 那么土气,要学历没学历,要本事没本事,根本上不得台面。 对卫昇而言,别说把对方当什么威胁,就连多看一眼,都是种抬举。 “他喜欢我,一直在追我。”项嘉着意将程晋山往舔狗的形象上引导,低垂眼皮,揪住浴衣的带子,一点一点收进手心,“我没答应。” 这个回答合情合理,也能满足卫昇的好奇心。 “睡过吗?”他眯了眯眼睛,问到关键性问题。 项嘉摇摇头,想起自己敏感的体质,有些难堪地补充道:“发生过几次边缘性行为,没让他进去。” 知道她不干净是一回事,亲眼看见又是另一回事。 要是让卫昇知道,她和程晋山做过很多次,难保不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 她很想念程晋山。 但她更想保护他。 “他也忍得住?”卫昇的心情果然变好了些,意味不明地嗤笑一声。 “挺有本事,竟然能找到这里,也挺痴情。”他又把话题绕了回来,继续试探,“要不把他留下,给你做个伴?” 项嘉苦笑一声:“我觉得没有太大必要。他没什么脑子,万一看见我,只会大吵大闹,给您添麻烦……” “可也挺有趣的,不是吗?”卫昇决心已定,玩味地观察着她的反应。 她心里一沉,不敢再接话。 程晋山没有想到,面试会这么顺利。 当天下午,他就接到了第二天入职的通知。 跟过来的乔今把他骂得狗血淋头。 “你以为你是谁?热血战斗番的主角吗?你他妈就是个炮灰!”相处的时间变长,乔今也学会骂脏话,跳脚指责程晋山行事鲁莽,“就算项嘉姐真在那栋别墅,就算你真的顺利找到她,又能怎么样?买一送一吗?我可以帮你,但我不想给你收尸!” 程晋山忙着收拾换洗衣服,一脸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刚勇,一句话堵回所有规劝:“我等不起,项嘉更等不起。” 他知道这一趟凶多吉少。 可每耽搁一秒,项嘉就多痛苦一秒。 他没时间也没本事搞那些天衣无缝的策略,走什么卧薪尝胆的励志路线。 干就完了。 他一向行动比脑子快,打算先动起来,再见招拆招。 面试之前,他不知道那些人是什么时候盯上项嘉的,会不会认出他,心里直打鼓。 如果他们没认出来,他借机混进去,找机会带项嘉逃跑,乔今在外头接应,这个方法最快速最有效。 如果他们认出自己,那就再想别的办法。 程晋山只带了一套换洗衣服,听说别墅有统一制服,还会发放日常生活用品,所以也没什么好准备。 他将充电器塞进背包,对安静下来的乔今道:“我拿你当兄弟……不是,当姐妹……也不对,当朋友,对,当朋友,我信得过你。” “咱俩保持联系,一发现什么线索,我就第一时间告诉你,也算留个备份。”见乔今要哭,他不自在地挠挠头,抽抽鼻子,“要是突然失联,记得替我报警。咱是走正规渠道入职的,有劳动法保护不是?” 万一真有什么不测,折在里面,也算有个合理借口,请警察出动调查。 至于能不能救出项嘉,能不能扳倒姓卫的畜生,只能听天由命。 入职的前几天很顺利。 程晋山负责跟着一个叫卫九的保镖在室外巡逻,趁机快速熟悉别墅布局。 万恶的资本主义拥有的财富超出他想象,仅这么一栋别墅,就配备两个游泳池,一个高尔夫球场,车库停满豪车。 出入全靠两条腿的话,一天就能把腿走断。 保镖和佣人在集体餐厅吃饭,伙食不是一般的好,还是自助形式。 程晋山端着餐盘,夹两个麻薯面包、两个茶叶蛋、一张葱油饼,端碗重庆小面,再配一罐可乐,就算今天的早饭。 麻薯的香气很浓郁,甜味却淡,大大小小的气孔中藏着很多黑芝麻,口感富有韧劲儿,吃了还想吃。 他一边吃一边套话,可惜卫九像个哑巴,问十句也换不来一句回答。 这时,卫七从身后拍拍他肩膀,道:“吃完饭来搭把手,搬几件东西。” “好!”程晋山立刻答应,将大半个面包一股脑儿塞进嘴里,脸颊鼓胀得像只仓鼠。 风卷残云般填饱肚子,他跟着卫七来到地下室,看见货车里装着不少纸箱,大小不一,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 搬箱子的时候,程晋山“不小心”摔了一跤,里面跌出个精致的黑色小皮箱。 “对不起,对不起!”他手忙脚乱地弯腰去捡,趁人不备拨开搭扣,看见满箱子的调教用具。 眼罩、口球、项圈、皮鞭他认识,还有几件不认识的,猜得出是进阶款。 程晋山心里一跳。 “小心点儿,都是给南小姐定制的东西,弄坏了扣你工资。”卫七在旁边不阴不阳地提醒了句。 南小姐? 程晋山应了声,将箱子装好,运进货梯。 还有个箱子,出奇的大。 四个保镖勉强搬起,像抬了具棺材。 “你们跟着上去,抬到调教房,问问申姨放在什么位置。”卫七吩咐道。 这其中就有程晋山。 一切顺利得过了头。 再单细胞,也意识到不对劲。 别墅内部是保密级别很高的场所,更别提卫昇所住的二楼。 他这样还在试用期的保镖,根本没有权限进入。 卫七像是……在故意给他创造机会似的。 程晋山不安地扶稳箱子,手心渗出紧张的汗水。 二楼房间很多,在年长女人的示意下,他们走进一个阴森森的房间。 四面墙壁刷着深灰色的漆,钉满铁钩。 佣人们正在拆箱,将各种各样的调教用具挂在墙上。 那么多皮鞭、藤条、锁链……让他想起屠宰场血迹斑斑的宰割工具。 房间正中间摆着张冰冷的金属床。 样式有点儿像妇科检查专用的那种,严格来说只有大半截,两边固定着高高的不锈钢脚蹬架,头部还连着复杂的仪器和线路。 确定这个房间还在布置当中,程晋山强压着满腔焦虑,和保镖们一起,慢慢将箱子靠墙放下。 纸箱打开,里面是一具“铁娘子”。 欧洲中世纪最残忍的刑具之一,卫昇命令工匠依照项嘉的身高和体型,进行完美复刻。 精铁打造的空心框架,外形很像盔甲,里面却均匀分布着长达十厘米的铁钉,粗略估算,足有数百枚。 将不听话的犯人关进去,慢慢阖上同样布满铁钉的门。 眼睁睁看着一枚枚钉子刺入身体,疼痛流血,却无法解脱,心志再坚定的人也会崩溃。 程晋山依靠刑具的尺寸,初步确定项嘉的存在。 轻而易举看到这么多秘密,他意识到自己十有八九已经暴露。 不过,就算明知是陷阱,还是得咬着牙往里跳。 等姓卫的畜生把这些变态手段用在项嘉身上,再做什么都晚了。 他往房间里又看了一眼,把布局记在脑子里,跟着众人下楼,继续搬运东西。 他不知道,就在调教房的对面,仅仅一门之隔,卫昇正抱着项嘉欣赏他的一举一动。 “他对你很上心啊。”女人沉甸甸地坐在腿上,很有分量,卫昇并不嫌弃,一只手伸到衣服里面,把玩着她的胸。 项嘉又开始干呕。 卫昇皱眉:“你什么毛病?”能和乡巴佬相亲相爱,却不能忍受他的抚摸,这是什么道理? 项嘉适时挣开他,站在书桌旁,不肯往笔记本上的监控画面再看一眼。 她神情冷淡,甚至有几分厌烦:“我不想看他像个傻子一样到处打探,也知道他没本事把我救出去。卫先生,猫捉老鼠的游戏,跟我一个人玩还不够吗?何必把不相干的人牵扯进来?” “真的是不相干的人吗?”卫昇笑容变冷,眼神更冷,看得项嘉轻轻打了个哆嗦。 他从抽屉里取出一部手机,当着项嘉的面解锁,翻开相册,点开一张照片。 照片里的程晋山对着电风扇晾舌头,模样傻里傻气,却非常阳光。 项嘉愣了愣,眼睛变得湿润。 她抿抿唇,违心地说道:“觉得他这样很蠢,随手拍了一张,有什么问题吗?” “哦。”卫昇在屏幕上滑动几下,调出一段小视频。 连项嘉都忘记,自己拍过这么段视频。 女人骑在男人窄瘦的腰上,贪婪地将对方收纳进来。 连内裤都忘了脱,一股脑儿拽到一旁,饱满的阴户一鼓一鼓,紧密相连的地方汁液泛滥。 镜头往上,在程晋山的脸上一闪而过,录下他情动的模样,隐忍的喘息。 她心血来潮录下来做收藏,没有露自己的脸,要是换个人审问,或许还可以狡辩一二。 可对方是卫昇。 他熟悉她的身体,知道和程晋山上床的人,就是她。 项嘉浑身僵冷,一言不发。 “这叫边缘性行为?”卫昇笑了声,听得她背脊直冒寒气。 他身躯往后靠,两手交叉,冷漠地盯着她,得出个令他很不愉快的结论—— “项心南,你又骗我。” ———————— 小说+影视在线:po18.art「po18art」 鲜腿肉 可看不见,不代表听不到声音。 清甜的嗓音带着畏惧与讨好,电视里的项嘉说着令他完全陌生的话:“小母狗好想主人……欢迎主人回家……” 她俯下身舔卫昇的脚,主动掰开小穴求他插进去。 她为了博一个逃出去的机会,不惜一切代价。 项嘉抖得像片寒风中的落叶,拒绝面对肮脏过去,却被卫昇捏住下巴,无法转头。 “看你那时候多乖,多可爱?”卫昇脸上流露出怀念之色,将她推到金属床上,“把衣服脱掉,躺上去。” “你他妈有种冲我来,欺负女人算什么本事?”程晋山终于从剧痛中缓过一口气,挣扎着坐直,伸手去捞项嘉,“我告诉你,老子一点儿都不在意这些!真正该死的是你们这群人渣!” 他刻意抬高嗓门,盖过电视里带着媚意的叫声。 “你觉得自己弄得她很爽吗?”打不过卫昇,只能发挥嘴炮功力,程晋山刻意往对方的痛脚上踩,竭尽所能吸引火力,“你听不出她有多难受、多痛苦吗?我老婆真爽的时候,只会抱着我哭,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充满恶意地打量卫昇下半身:“她还有工夫说那么多话,你有没有想过,是你自己不行?” 卫昇勃然大怒,在项嘉的惊叫声中,提起程晋山衣领,重重撞向墙壁。 墙上挂满调教用具,程晋山的脸被狼牙棒擦出一道血线,胳膊扭曲成不自然的角度,疼得抬不起来。 这一下撞得不轻,他滑坐在地,输人不输阵,看着卫昇冷笑:“说不过就动手,心虚啊?” 雨点般的拳头砸向面门和胸口,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钝响。 卫昇平时是个相当理性的人。 可雄兽争夺雌兽时,潜伏于本能中的原始又粗野的快感在他身上显现出来。 雄性的好胜心在这一刻无限放大,肾上腺素分泌,心脏跳动加速,他急于用这种暴力且直接的方式,强调对项嘉的所有权。 一条死狗,拿什么和他争? 项嘉瞎了眼,才会对这种垃圾货色心动。 男人间的争斗成为单方面的碾压,项嘉扑过来阻止卫昇,被他一把推开。 “滚回床上去!”干净笔挺的衬衣变得凌乱,卫昇喘着粗气,恶狠狠瞪了项嘉一眼,“想让他活命,就拿出该有的诚意。” “操你妈,别动她!”程晋山顶着满脸的血喊出声,不知道从哪儿来的一股力气,跳起来还手。 两个人扭打片刻,还是卫昇占了上风。 将卑贱的蝼蚁踩在脚底,他抓起皮鞭,下了死手,叁两下抽破后背衣料,鲜血溅得到处都是。 程晋山喘着粗气,不服输地梗着脖子叫板:“仗势欺人算什么本事?你他妈有种打死我!” 看着他浑身浴血的惨状,最后一根稻草落下,项嘉哭着跪坐在地。 她明白卫昇的意思。 脱光衣服躺上床,双腿不知廉耻地分开,求他在程晋山面前操进去,从言语和身体上表现出彻底的臣服。 只有这样,他才能满意。 可她了解卫昇。 从头到尾,只是在耍他们,像以前玩过无数次的手段一样,给她希望,又在最后一刻夺走。 就算她听话,他也不会放过程晋山。 既然如此,又何必隐藏心意,让亲者痛、仇者快呢? 她就是喜欢程晋山。 他为了自己犯傻,毫不犹豫地冲进来,她既心疼又自责。 但不可否认的是,在心底最阴暗的角落里,又觉得幸福。 她好想抱他。 能够死在一起,也是一种圆满。 项嘉放弃最后一丝幻想,竟然觉得轻松了些。 她膝行着爬过去,抱着躺在血里的爱人,替他挡住痛彻骨髓的鞭打。 后背顷刻间皮开肉绽,程晋山硬撑着翻了个身,把她护在怀里,脸上挑衅般地泛起胜利者的笑容。 “程晋山,对不起……”项嘉贪婪汲取着他身上的温暖,泪水和鲜血混在一起,手臂与手臂亲密纠缠,“可能没办法……让你活着回去了……” 亲眼看见她忤逆自己,卫昇脸色铁青。 他怒极反笑,偏偏不肯让项嘉殉情的想法实现,道:“不如我成全你们,再养一条公狗?把他手脚砍断,做成人彘,和你关在同一个狗笼里,让你们长相厮守。” 项嘉忍无可忍,忽然发难,扑上去咬住卫昇的腿。 她这一口用了全力,卫昇痛得大叫,鞭子横过纤细脖颈,将柔弱的女人凌空吊起。 他绞紧鞭绳,手臂暴出青筋,勒得项嘉呼吸困难,手脚在半空中不停挣扎。 与此同时,程晋山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摇摇晃晃站起。 他向卫昇冲来,两只手钳住绞杀女人的胳膊。 本该失去行动能力的人,这一刻却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强大的冲击力令卫昇不由自主地后退。 他错愕地睁大眼眸,还没来得及将项嘉甩开,质地上乘的皮鞋踩到黏腻鲜血,脚下一滑,失去平衡。 作恶多端的男人倒退几步,恰好坐进为项嘉准备的刑具中。 “铁娘子”冷漠地张着怀抱,数十枚尖刺洞穿皮囊,深深扎入头颅、后颈、脊背之中,如此强悍又仓促地结束了他嚣张残酷的一生。 或许在最后一刻,卫昇仍在困惑,自己占尽先机,强大无匹,怎么会在阴沟里翻船,死在这么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手里? 短暂的痛苦挣扎之后,男人彻底没了呼吸。 程晋山扯开他手里的皮鞭,将吓傻的项嘉拽起,搂进怀里安抚。 他白着脸,心脏跳得飞快,演技却略显浮夸:“怎……怎么死了?我……我就推了一下,谁知道他会摔倒?” 屋子里的动静忽然消失,卫七等人冲进来,看着卫昇的尸体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程晋山刚关掉电视,身上手上全是血。 他拿着卫昇的手机主动打电话自首,对众人道:“人是我杀的,警察马上就到。” 第一时间将凶案捅破闹大,避免遭受私刑折磨。 洛克嗅到血腥味,眼睛直冒绿光。 往程晋山身上瞄了几眼,见他和项嘉紧紧挨在一起,模样不太好惹,它柿子捡软的捏,小步跑到卫昇面前,毫无心理负担地撕吃主人的尸体。 锋利的獠牙将西装裤咬烂,新鲜腿肉美味又可口,洛克凶性大发,没命吞咽。 有人惊呼着想要拽开它,项嘉还没从惊变中回神,茫然地顺着声音看向鲜血淋漓的刑具。 温热的手覆上她的双眼。 程晋山附在她耳边,小声道:“畜生吃畜生呢,没什么好看的。” 任何血腥污秽的东西,都会脏了她干净漂亮的眼睛。 白桃乌龙奥利奥 有些偶然背后,藏着必然。 比如,卫昇殒命于“铁娘子”是偶然。 死在程晋山手里,是必然。 程晋山摸了摸领口的纽扣,扶项嘉坐在角落休息。 他冲着她没心没肺地笑,眼睛亮晶晶,像只等待主人夸奖的大狗狗。 项嘉又是感动又是焦急,推他一把,小声道:“你杀人了知不知道?还笑?” “我这应该算正当防卫吧?”程晋山指指地上的血,“我又不知道他会摔倒,还点儿背,正好摔到那东西里面。” “可你又没有证据!”调教房是新布置的,还没来得及安装摄像头,事发时只有叁个人在场,就算她能为他作证,可整个别墅的下人都会偏向卫昇。 “怎么没证据?”程晋山得意洋洋地挑挑眉,将纽扣抠下,给她看其中暗藏的乾坤。 竟然是一个微型摄像机。 “乔今帮我买的,花了我好多钱。”他露出个牙疼的表情,转而又释然,“不过花得值!还带实时传输功能,乔今那儿有备份。” 等于上了重双保险。 项嘉目瞪口呆。 “怎么?真当我没脑子?”程晋山眨眨眼。 远低于平时水平的身手、被卫昇单方面殴打的狼狈、浑身是伤还要强撑着挑衅的张狂……种种异常联系在一起,令项嘉得出一个惊人的结论—— 并非冲动行事,而是有备而来。 程晋山凑得近了些,从后腰摸出个细长的东西,趁众人不备,塞进项嘉手里。 “拿着,待会儿找机会扔掉。”他左顾右盼,隐约听见警车鸣笛,意识到说话的时间已经不多,收起嘚瑟表情,言简意赅地交待自己的计划,“本来想先麻痹他,再找机会捅死的,还做了很多准备。那会儿他忽然勒住你,我心里一慌,朝那边用力推了一把,没想到死得那么容易。” 项嘉摸了摸那东西的轮廓,顶端有刷毛,下半段变得尖锐。 是把磨尖的牙刷。 她忽然想起,俩人看过一部很老的电影,男主角蹲在监狱的卫生间,把普普通通的牙刷磨成凶器,靠这个杀了好几个人。 他是真的打算……杀掉卫昇。 或者说,他带着简单粗暴却有效的策略而来,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出了这样的意外,应该感谢上天眷顾。 项嘉和程晋山身世凄惨,从小到大都没遇到过什么顺心事,这会儿却不约而同觉得——没准所有的好运气,都用在刚才生死存亡的一瞬间。 不过,就算依旧走霉运,项嘉也相信—— 程晋山依然会不计一切代价,替她解决掉最可怕的梦魇,最强大的恶魔。 如果有必要,他甚至不惜和卫昇同归于尽,也要还她一个平静人生。 野狗就是野狗,咬人的时候,一点儿也不含糊。 他这样平庸的、渺小的无名之辈,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拔一拔恶蛟身上的逆鳞。 “值得么?”项嘉不由热泪盈眶,既为他的心意感动,又为惊险的冲突后怕,“你知不知道,就算有证据,也有可能被判定为防卫过当,要坐牢的。” “值得啊。”程晋山摸摸裤子口袋,表情有些犹豫,耳根还渐渐变红,“我喜欢你,又睡了你,当然要保护好你。” 年少时,他看过很多热血电影,梦想做个快意恩仇的大英雄。 而今,他只想做她一个人的英雄。 程晋山终于下定决心,从口袋里摸出一枚金戒指。 很俗气的款式,金光闪闪,晃花项嘉的眼。 他颤抖着手给她戴上去,见上面沾了血,又小心地擦了擦。 “媳妇儿,等这一切结束,咱俩就结婚,好不好?”他单膝跪在她面前,抬起头时,撞见满脸的泪。 情绪变得激动,他也跟着闪烁泪花,咧嘴笑道:“忘了告诉你,我现在也算拆迁户,跟着我不说大富大贵,肯定饿不着。等我以后赚了钱,全都交给你,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项嘉没忍住,抱着他大哭起来。 遇见他时,她是苟延残喘的一摊烂肉,毫无求生意志,满脑子都想着死。 可他非要愣头愣脑地搅和进来,强行钻进她脓血交织、满是碎骨的身体里,替她撑起人的形状,拽着她活下去。 这个过程,痛的是她,最不容易的,却是他。 出于原生家庭的负累和长年累月的摧残,项嘉多疑又自卑,总是本能地将自己封闭起来。 直到这一刻,她才敢放心地、毫无保留地,把心放到他的手上。 悬于深渊的双足踏上坚实的平地。 垂死的天使重获新生。 程晋山看不得她哭,恶狠狠地亲过来。 口腔里还带着血腥气,她却比他还要热情,两手死死搂住脖颈,舌头主动探进去,被他猛吸一口。 深吻的间隙,程晋山喘着气交待:“出去之后,有乔今和唐梨他们照顾你,我爸妈也会帮忙,别跟他们客气。” 他想起她敏感的身体和无人安抚的欲望,顿了顿,竭力装作大度,又控制不住咬牙切齿:“要是……要是实在想要,玩具又不够用,出去约炮也行。别走心,记得看体检报告,让乔今陪你去,还有……千万别让我知道。” 项嘉哭笑不得,往他胸口捶了一下。 不慎牵动伤口,他低嘶了声,又亲她一口,语气凶巴巴:“好好活着,等我出来。你要是敢死,我就敢下去陪你。” “我知道。”项嘉抽噎着点头,“我不会出去约,也不会寻死,你放心。” 她何德何能,遇见这么个傻里傻气、又拥有赤子之心的人? 她不能辜负他的一片真心。 警察很快赶来,问清前因后果,将程晋山带走。 在项嘉的指证下,囚禁在地下室、还没来得及转移的性奴们重见天日。 别墅所有人员被控制,等待接受调查。 第二天下午,做完笔录的项嘉在乔今的陪同下走进宾馆休息。 卫家有权有势,想为程晋山脱罪没那么容易,接下来还要咨询律师,四处打点。 她记得卫昇有几个对头,如果有必要,还可以寄几封匿名信,借力打力。 乔今取完快递回来,看见项嘉抱着程晋山的外套,坐在床上发呆。 “他给你买的零食。”将快递箱摞到角落另外两个大箱子上,乔今找裁纸刀拆封,“入职之前就说,不知道要判几年,怕你忘了他,买了几大箱零食,让我盯着你一天吃一包。” 是个拼命刷存在感的好方法。 项嘉接过一包奥利奥饼干,撕开包装,慢慢放到嘴里。 外层的巧克力味又甜又苦,一口咬碎,夹心渐渐融化。 是白桃乌龙口味,甜丝丝的水蜜桃和清苦的乌龙茶形成绝佳搭配,不管饼干、奶茶,还是牙膏,这个组合都不会踩雷。 她吃着吃着,内心五味杂陈,小声哭了起来。 ———————— 图片来源于网络,侵权立删。 烙馍卷菜 卫昇的死,在a市掀起轩然大波。 各方资本像闻到腥味的猛兽,迫不及待地瓜分他的产业和势力,就连卫家的叔伯长辈,也争先恐后加入这场饕餮盛宴。 项嘉了解那些利欲熏心的人。 越是位高权重,越是冷血无情,没人愿意在死人身上浪费太多时间。 这对程晋山来说,是好事。 为数不多的几个朋友群策群力——乔今提前预支咖啡店的分红,垫付律师费;唐梨和许攸宁发动大学时的人脉关系,请数家权威媒体对卫昇的非法作为进行深度报道,适当引导舆论;虞雅则一天一个电话关心,还给她寄来不少日常用品。 他们都知道,程晋山不出来,项嘉哪儿都不会去。 案件的调查过程至少需要几个月,乔今在看守所附近租了套房子,帮项嘉暂时安顿下来。 叁天后,项嘉拿到了程晋山的手机。 密码是她的生日。 她点开相册,看见里面几乎全是她的照片。 各种直男的偷拍角度,有几张丑到项嘉自己都认不出。 她往前翻了很久,看见程晋山挂在许愿树上的两个木牌。 她当时猜的不对。 两个愿望一模一样—— “希望我们家项嘉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项嘉的眼泪涌了出来。 程晋山不在身边,睡眠质量又变得不好。 项嘉抱着他的外套勉强入睡,等外套变脏,扔进洗衣机前,从内侧的口袋里摸出张人体穴位图。 他在几个要害处做了重点标记,还画上箭头,模拟刺入角度。 项嘉红着眼睛将穴位图烧成灰烬,接到林婶的电话。 两位老人赶火车过来,风尘仆仆,头发又白了好些。 项嘉硬着头皮在火车站门口接人,准备好面对他们的指责。 没想到,林婶握住她的手,轻轻拍了两下,叹气道:“好孩子,不怪你。” 他们在经济实惠的酱肉烙馍村吃饭。 京酱肉丝配着切得细细的黄瓜条和葱丝,孜然羊肉鲜香软嫩,地皮菜炒鸡蛋色香味俱全……夹进软薄的面饼里卷成筒状,吃起来别有风味。 林叔问起案情,项嘉一五一十地回答着,看见林婶从包里掏出条迭得整整齐齐的驼色围巾。 “我自己打的,暖和。”林婶亲手给她戴上,仔细端详着,眯起眼笑了笑,“你皮肤白,这颜色好看。” 项嘉怔怔地摸着暖和的毛线,道谢的时候有些哽咽。 这是拿她当儿媳妇待的意思。 知道程晋山惹的麻烦不算太大,林叔和林婶都松了口气。 林叔身上带着老一辈人的古板和拘谨,不好跟项嘉说太多话,却暗地里捣了捣林婶的胳膊。 林婶埋怨道:“不用你提醒,我记着呢!” 她按规矩拿出个厚厚的红包,给项嘉当见面礼。 项嘉红着脸推拒:“不,这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林婶眼尖,摸摸她手上的戒指,故作凶悍,“戒指都收了,你还想跑?我得替我们家山子拴住你!” 当陪客的乔今忍不住笑出声,附和道:“就是,项嘉姐你就收了吧,也让叔叔和婶子心里踏实点儿。” 项嘉收下红包,到了晚上,珍而重之地放进盒子里。 她没想过自己还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还能和人组成家庭,获得公公婆婆的认可,因此觉得这红包具有非同一般的纪念意义。 送走老人之后,项嘉雷打不动,每天都去看守所门口打卡。 程晋山处在调查期,只有律师和直系亲属才能探视,她看不到他,心里牵肠挂肚,觉得度日如年。 拥有大段大段的空闲时间,整个人从惶惶不安的紧绷情绪中慢慢抽离,项嘉开始认真思考自己和程晋山的关系。 她给了他遮风避雨的简陋场所,传授他很多知识,教他如何谋生与做人,又成为他的性启蒙导师,一点一点把他变成更好的人。 而他回报给她的,比这些更加珍贵,更加难得。 前面的叁十年,项嘉在无边无际的深渊死地里挣扎。 童年时,她渴望得到认可,渴望母亲有条件的关爱,在长年累月的洗脑中,相信自己一无是处,时刻害怕会被抛弃。 少女时,她因出色的才貌沦为牺牲品,被践踏,被蹂躏,被侮辱,逐渐丧失活下去的信心。 遇见卫昇之后,一切变得更糟,她甚至不能称之为人,苟延残喘,气息奄奄。 她做梦也不敢奢望,幸运会降临在自己身上。 而程晋山,就是那个奇妙到不可思议的神迹。 他挽救她的生命,无微不至地照顾她,不计回报地爱她,甚至不惜铤而走险,豁出一切保护她。 那么多用不完的精力和热情,那么旺盛的生命力,毫无保留地献给她,像初升的太阳一样,热烘烘地暖着她冰冷的心灵和身体。 项嘉想,她说不定真的可以尝试着活下去。 这很难,也很危险。 她需要源源不断地从他的爱情中汲取养分——没有他的搀扶,她无法站起;没有他的亲吻,伤痕总是隐隐作痛。 他会成为她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成为等同于氧气的、不可或缺的存活条件。 如果哪一天,他移情别恋,她只能毫不犹豫地奔赴死亡。 项嘉为这个认知感到心惊。 可那样超出常规、无比亲密的相处模式,又充满致命诱惑。 靠对方的爱意活下去,成为彼此的寄生藤,同生共死。 从此以后,没有任何阻力,可以将他们分开。 她想,你要得到什么,必须先付出什么。 她决定胆战心惊地、义无反顾地,交出她的信任。 五个月后,检察院终结案件,认定为“正当防卫”,对该案件不起诉。 漫长的冬天已经过去,程晋山出来那天,是个春暖花开的好日子。 项嘉难得穿了条裙子,长长的白色袖子爬满翠绿藤蔓,伞状裙摆上开着星星点点的小花。 她吃不好睡不香,瘦了很多,细软的长发挽起,细心画好眉毛,涂上豆沙色的口红。 女为悦己者容,她现在才明白这句话,有些紧张地理了理袖口,又摸摸耳垂上嵌着的绿金色蝴蝶耳钉。 大门缓缓推开。 程晋山换上项嘉送进去的新衣服,白色长袖上同样爬着细细的绿藤,和她这套是情侣款。 又高又瘦的男人留着短短的板寸,挑着神气的眉毛,大步流星走来,旁若无人地抱起项嘉,往她脸上狠狠亲了一口。 在朋友们的起哄声中,他咧开嘴龇龇白牙,拒绝他们的接风宴邀请,拽着项嘉往出租车后排钻:“有正事要忙,明天再吃,我请客!” 项嘉的脸“唰”的红透。 ———————— 图片来源于网络,侵权立删。 什锦果冻 短短几分钟的路程,程晋山亲了项嘉不下一百次。 眼睛热辣辣地看着她,胳膊紧紧搂着她,牛仔裤里的东西硬邦邦地拱出明显轮廓,他不停催促司机加快车速。 刚进楼道,男人便换了个姿势,从背后顶着她乱蹭。 “几楼?我忍不住了。”他说着不规矩地摩挲她变细的腰身,微微皱眉,“怎么瘦成这样?又不好好吃饭。” 项嘉被他撩拨得浑身发烫,双腿发软,拖着人往上走,小声道:“叁楼。” 程晋山嫌她走得慢,将人凌空抱起,“腾腾腾”往楼上奔。 “想不想老公?”他把她压在冰冷的铁门上,一边在柔嫩的脖颈上吮出一个个红色的印记,一边盯着她开门,“给不给老公干?” 他说得粗俗却热情,项嘉也坦诚回应:“想……给干……” 昔日冷冰冰的女人变得这么柔顺,程晋山眼睛一亮,觉得这趟看守所真没白蹲,高兴地拉开门,将人直接按在沙发上。 “在里面的时候,天天晚上想着你撸。”他急不可耐地解开皮带,“嗤啦”一声拉下拉链,连内裤一起脱到膝盖处,露出光溜溜的屁股。 “宝贝儿,我硬得难受,先插两下再给你亲啊!”宽大的手掌顺着小腿滑进裙子,摸到湿漉漉的内裤,程晋山变得更加兴奋,“哟,这么湿了啊?真乖!” 项嘉害羞地趴跪在沙发上,主动塌腰翘臀,感觉到内裤被他扯开一道缝隙,紧接着,热乎乎的东西贴上来。 “程晋山……”心口被喜悦和满足塞得快要胀裂,她偏着头看他英气十足的俊脸,声音软得不像样,“我……我也想要你……” 太阳打西边出来,项嘉在床上终于懂得回应。 程晋山嘚瑟得要疯,不管不顾插进去一个头,搂着手感奇佳的屁股不住揉搓,将裙子掀高,一眨不眨地看着相连的部位。 “紧死了,里面一直在吸我……”他的声音变得喑哑,缓慢抽送着,一下比一下进得深,“疼吗?” “不疼……”不知道为什么,眼泪不听话地涌出来,项嘉颤着声音回应他的热情,“程晋山你那儿好粗……好硬……” 进到一半,程晋山“啵”的一声拔出,将人翻过来,压在她身上和她接吻。 后入的体位进得深,可面对面的时候更亲密。 “不哭啊……”他温柔地舔掉她脸上的泪,掰开两条腿,把自己再度送进去,“我发誓,以后再也不让你流一滴眼泪……” 项嘉带着鼻音“嗯”了一声,像个受了很多委屈的小姑娘一样,两手紧紧缠住他的脖颈,双腿死死夹住劲腰:“你也瘦了好多……” “想你想的。”程晋山一鼓作气,进驻她的最深处,粗喘着气适应了一会儿,解开纽扣,开始舔柔软的胸,“再说,你不是喜欢我瘦一点儿吗?我在里面天天健身,你摸摸……” 项嘉顺着他的意思抚摸腰腹,发现肌肉确实明显了很多,渐渐爱不释手。 程晋山被她摸出火气,大开大阖干起来。 胸衣的搭扣还没解,两团又圆又大的白肉已经迫不及待地探出脑袋,上上下下晃得他眼晕。 程晋山一边吃奶,一边高速抽插,粗硬毛发扎得穴口发红,黏腻的体液被他捣成乳白的胶质,将两人彻底粘连在一起。 项嘉被他操得又疼又痒,攀上来索吻,一遍一遍唤他的名字,还学会描述此刻感受:“顶得好深……里面酸得不行……程晋山你慢一点……” 程晋山只觉得怎么操都操不够,连干了几百下,在射精之前及时拔出,跪在她腿间乱舔一气。 “别……”项嘉惊呼一声,鼓胀的阴核在温热的口腔中激跳,一条腿困在他手心,另一条腿绷直,在素雅的沙发巾上乱蹬,输得溃不成军。 透明的淫水四处喷溅,她红着脸急促喘息,浑身瘫软如泥。 程晋山跪坐在她腿间,一边摸她的胸,一边撸动性器,快射的时候再度塞进去,挺送几下,将浓稠的精液灌入紧窄肉穴。 项嘉羞耻地呻吟出声,感觉到热液自腿间滑下。 全是他射进去的东西。 “喜欢吗?”程晋山这才腾出工夫和她好好温存,“以后天天操你,好不好?” 项嘉轻轻点头,仰起脸亲他一口:“去洗个澡,我做饭给你吃。” 说好的洗澡,到后来变成鸳鸯浴。 程晋山站在花洒下,浑身被热水打湿,闭着眼睛,喉结不停滚动。 项嘉跪在他脚边,两只白嫩的手托着鼓胀的阴囊,将大半根性器含进嘴里,卖力吞吐。 “哈……”一只手用力撑着墙壁,另一只手急躁地抚摸着同样湿漉漉的长发,他腰臀紧绷,拼命克制在她口中抽插的冲动,连声夸赞,“媳妇儿真会舔……操……别别别吸……啊……” 他不肯射到她嘴里,将大股大股的精液喷在布满指痕和吻痕的双乳间。 说好的做饭,自然也很难进行下去。 “我不饿,只想吃你。”程晋山变成人形挂件,死死黏在项嘉身上,“还想做,怎么做都做不够。” 项嘉没办法,将还没吃完的零食拿出来,让他先垫垫肚子。 程晋山揭开一个什锦果冻的包装,笑道:“小时候最喜欢吃这里面的樱桃,现在变成心了,也不知道是用什么做的。” 淡黄色的半透明果冻中,黄桃、橘子、椰果躺在一起,中间镶嵌着一颗火红的心。 项嘉摇摇头,表示不知道,和他吻在一起,分吃掉那颗甜甜的心。 吃了没几口,他非要抱着她做。 “a片里看过的那种姿势,咱们也试试。”他还有很多很多体位,想和她一一尝试。 将人顶在墙上,项嘉有些害怕,紧紧抱住他的肩膀。 “放心,摔不着你。”程晋山掂量掂量项嘉的重量,试着走动两步,边动边插。 她体内残存的精液被他带出,散发出浓烈的气味,穴里不断分泌情动的液体,越来越滑。 在灵魂契合的前提下,肉体之欢能够最直接最有效地带来安全感。 两个人分离的时间太久,迫切需要通过这种方式证明彼此的爱意。 “程晋山,你弄得我好舒服……”项嘉生涩地夸奖他。 程晋山眉开眼笑,一脸得意:“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 “想一直做……”滚烫的脸亲昵地蹭蹭他,项嘉贪心地说出此刻的愿望,“想跟你二十四小时都连在一起……” “没问题!”程晋山满口答应,“做几次都行!” ———————— 尒説+影視:p○18.αrt「po18art」 玫瑰馅饼(完结章) 两年后。 在原来“佳好”的位置上,盖起了几栋高楼,城中村大部分老旧的居民楼也在旧貌换新颜,翻新的翻新,重建的重建,气象和原来大不相同。 我们的人生也是这样,在不知不觉中,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程晋山和项嘉还住在原来的出租屋里,唐梨和许攸宁也没挪地方,两家依然是邻居。 眼看房价越来越高,程晋山咬咬牙,在林叔林婶楼下买了套二手房。 住得近方便照顾,又保持一定距离,避免婆媳矛盾。 房子面积不大,是小两室,万一来个朋友,也有地方住。 陡然背负叁十年房贷,程晋山觉得肩膀上的压力大了许多。 最近的事情多得离谱。 二手房需要进行简单装修;他和项嘉在小区门口看中家商铺,打算租下来开个小面馆,正跟房东谈租金;再有两个月就要参加成人高考,基础还没打牢…… 说到成人高考,程晋山就来气。 同样是中途辍学的差生,乔今仗着比他多上两年学,去年秋天低空飞过,没少在他面前嘚瑟。 程晋山刚开始还骂骂咧咧,自打人家做完变性手术,彻底变成个姑娘,言行举止就不得不注意,只能在心里窝火。 一大早,程晋山从市场采购回来,手里提着大包小包,迎面撞上出来溜娃的唐梨。 小女孩长得特别像许攸宁,粉雕玉琢,活泼可爱,奶声奶气喊着“叔叔”,伸手要程晋山抱。 “哎哟,叔叔抱抱!”程晋山将一大兜苹果搁在地上,单手抱起悦悦,边逗她边和唐梨说话,“中午来家一起吃饭,嘉嘉跟你们说过了吧?” “说过了。”唐梨心神不宁,一边帮他拎东西,一边讨教如何调解父母和老婆之间的关系。 许攸宁起诉离婚、拿到孩子的抚养权之后,家人渐渐默许了二人的关系,不再过多干预。 今年春天,唐梨正式向家里出柜,她父母观念保守,闹腾得鸡飞狗跳。 车轮战胶着了叁四个月,打也打过,骂也骂过,见她执迷不悟,老两口没办法,亲自过来视察。 “对宁宁姐面上还挺客气,背地里天天长吁短叹,骂我不孝。”唐梨愁眉苦脸,昔日的老师变成学生,“老人观念保守,就是想不通,你说怎么办?” “没什么好办法,只能等他们慢慢接受。”程晋山颠了颠悦悦,逗得小女孩咯咯笑,“让咱们家悦悦多刷刷好感,多叫几声‘爷爷奶奶’,老人都喜欢孩子,总得给点儿面子。再说,宁宁姐温柔又漂亮,工作也体面,你坚定一点儿,等他们意识到拆不开你们,不接受也得接受。” 说到这儿,程晋山又得意起来:“像我,为我媳妇儿杀过人,蹲过一回大牢。我爸妈看出嘉嘉在我心里的地位,只会替我哄着她,生怕她不高兴。” 唐梨横他一眼:“你就吹吧!你那叫看守所,不叫大牢,都没留案底。再说,当时是那人点儿背,又不是你故意杀人。” “你懂什么?”程晋山笑得意味深长,眼神也微微闪烁。 唐梨愣了愣,下意识没有多问。 如今的厨房,是程晋山的天下。 炒菜炖汤得心应手,煎卤烹炸样样来得,炒好糖色,将焯过水的排骨倒进去翻炒,他擦了擦额头的汗,往项嘉脸上亲了一口。 项嘉被他养得略丰腴了些,正在专注地做玫瑰馅饼。 可食用的玫瑰花瓣捣碎,加红糖和蜂蜜做成玫瑰花酱,保留馥郁香气,放在冰箱里,能够存放很久。 面粉加清水搅成絮状,揉成光滑的面团,再分成一个个小剂子,挨个擀扁。 和包子一样的包法,将玫瑰馅包进去,压成饼状,两面抹油,沾上白芝麻,放进平底锅中,用小火慢慢烙熟。 吃的时候,从中间掰开,裹着玫瑰花的红糖缓慢流出,趁热吸一口,喷香扑鼻,甜而不腻。 将该炖该蒸的都安排进锅,蔬菜和肉切好,凉菜拌上,程晋山洗洗手,火急火燎地过来掀项嘉裙子:“媳妇儿,咱们抓紧时间弄一回。” 项嘉红着脸伏在料理台上,主动踮起脚给他弄。 身后的墙上挂着结婚照,她穿着白裙子,他穿着白衬衣,一个美一个傻,很有夫妻相。 他出来没多久,俩人就领了证。 林叔林婶尊重项嘉意愿,没有大操大办,只邀请了关系特别好的亲友,却给她们出了一笔旅游经费,全当旅行结婚。 浓稠的东西全灌进项嘉肚子里,程晋山喘着粗气亲她,听见敲门声,拽几张抽纸胡乱擦擦,推她进屋:“你去收拾,我来开门。” 来的是乔今和她的男朋友。 她和股东们和平散伙之后,跑到这边发展,如愿找了个肌肉壮汉,对方在大学里当体育老师,个头将近两米。 男人知道她的秘密,明确表示不介意,俩人处于热恋期,好得像连体婴。 程晋山安排他们坐沙发上嗑瓜子。 没多久,虞雅和万金元带着浩浩,拎着冰啤酒进来。 虞雅比原来胖了很多,眉宇间的愁苦之气消失不见,肚子高高隆起,怀了万金元的小崽子。 唐梨和许攸宁最后才到。 “悦悦刚睡着,让我爸妈帮忙看着。”唐梨对程晋山悄悄竖大拇指,表示他的计策管用,“宁宁姐公司发了几张漂流的票,要不咱们下周末一起出去玩?” 叁五个朋友,凑一桌热闹,酌两杯小酒,聊几句闲话,是最平凡也最温馨的人间烟火。 一场风波,就这么有惊无险地过去。 项嘉终于能够踏踏实实地站在日光底下,还原自己干干净净的样子。 她还没有完全恢复,程晋山托许攸宁联系了位靠谱的女心理医生,每个月定时带她过去接受心理疏导。 或许治愈痛苦的童年需要花费一生那么长的时间,但她在积极努力地活下去。 她已经成功活过叁十叁岁,乐观点儿想,没准真的可以和程晋山白头到老呢。 而外表大大咧咧的程晋山,从看守所出来之后,出现了明显的创伤后应激障碍。 他比她更害怕走夜路,一看不到她就紧张,疑神疑鬼,草木皆兵。 数不清有多少次,他从噩梦中惊醒,慌慌张张地紧紧抱住她,力道大得快要把骨头勒断。 有时候,项嘉很想问他—— 如果一开始就知道,爱上她之后需要面临什么样的困难和折磨,他还会有勇气走下去吗? 可她又觉得,没必要问出口。 他给出的答案,一定是肯定的。 勇敢和执着,是他身上最耀眼的闪光点。 一个月后,程晋山和项嘉的小面馆顺利开张。 面馆的名字是程晋山起的,却和项嘉密切相关——向嘉面馆。 是她的名字,是他“心向往之”的剖白,是“想家”的谐音,也有个好寓意。 一切都在向更好的方向发展。 面馆面向平头百姓,经济又实惠,主打手工捞面,十块钱一碗。 面自己加,卤自己盛,量大管饱,还有免费咸菜,很受周围工地农民工的欢迎。 程晋山赶早跑菜市场买肉买菜,煮一大锅面条,做一大桶炸酱、一大桶鸡蛋卤,往那儿一摆,省事又省心。 他不让项嘉干重活,将人安放在柜台当老板娘,自己倒忙得像陀螺。 项嘉坐在柜台后面数钱记账,看见自家男人光着膀子煮面,热出一身的汗。 她走过去帮他擦汗,被他逮着亲了好几口,差点儿擦枪走火。 熟客都夸夫妻俩恩爱,还说程晋山知道疼老婆。 程晋山和客人聊得热火朝天,十句有八句在夸老婆好,说自己有福气。 项嘉自问算讨好型人格,嫁给程晋山之后,总想着哄他高兴,对他百依百顺。 可程晋山更想讨好她,把她当菩萨一样供着,当宝贝一样捧着,竟然没有给她留下多少发挥余地。 生意越来越红火,程晋山打算晚上再干点儿烧烤。 他跑出去买煤炭,路上打了七八个电话,黏人得要命。 大汗淋漓跑回来,从身后摸出把鲜艳欲滴的红玫瑰,表情挺不自在,耳根还有点儿红:“路上看见这花挺好看,送你,咱们也玩一回浪漫。” 又害羞又拽,闹得项嘉也跟着脸红。 她将玫瑰花接过来,小心修剪枝叶,插进玻璃瓶里养着,摆在柜台最显眼的位置。 但凡有客人夸花开得好,她都要开心地笑一笑,眼底闪着碎光。 小小的店面因为这几枝娇嫩的玫瑰变得亮堂,空气中全是醉人的花香。 天色渐晚,程晋山在门口生火,弄得满手是灰。 项嘉痴痴地看着他,忽然说了句:“程晋山,遇见你真好。” 男人加炭的动作顿了顿,扭过头和她对视,表情呆愣愣。 项嘉抿抿唇。 曾经以为怎么也说不出口的话,自然而然冒了出来:“我好喜欢你。” 眼里含着泪水,唇角却高高翘起,她学着他的直白坦诚,强调了一遍:“好喜欢好喜欢你。” 程晋山定格成雕像,半天没反应。 这当口,有客人进来,说道:“老板,两碗炸酱面,再炒一个芹菜香干,一个回锅肉。” 程晋山回过神,应了一声,闷头钻进厨房。 等了半天,都没上菜。 项嘉进屋去催,看见程晋山正蹲在角落抹眼泪。 “怎么了?”她跟着蹲下去,轻轻抚摸他的后背。 “老子高兴不行吗?”程晋山扯着嗓子嚎了声,情绪更激动,将脑袋埋在她颈窝,肩膀直抽抽。 项嘉笑了会儿,也跟着掉眼泪,和他紧紧抱在一起。 奶奶说的对。 她的福气,在后头呢。 ———————— 图片来源于网络,侵权立删。 ———————— 正文完。 尒説+影視:p○18.αrt「po18art」 蒜香小龙虾 程晋山睡醒的时候,嗓子干得快要冒烟。 他下意识收紧怀抱,鼻尖被细软的发丝蹭得发痒。 凤目睁开,困惑地对准焦距,发现女人温顺地躺在怀里,后颈露出一大片白皙肌肤,紧贴着他赤裸的胸膛。 浑身的血瞬间涌向同一处,抵在她腰后的东西不受控制地肿大膨胀,硬到发疼。 程晋山惊慌失措,想把那玩意儿拨拉到一边,发现俩人捆在一起,又手忙脚乱地撕扯薄纱。 这一折腾,项嘉的睫毛轻轻颤动,从好梦中醒了过来。 她想配合他,微微侧过身,不料雄赳赳气昂昂的家伙会找地方似的,直统统塞进腿间缝隙,还往前头送了送。 项嘉僵住,秀美的脸颊有些发烫。 程晋山当她故意,按着女人温热的后背往外拔,咬牙切齿道:“别……别勾引我!我不吃你这套!” 说得好有骨气,实际却快要把持不住。 被他磨了两下,项嘉也来了反应。 为免擦枪走火,她不敢再动。 等他解开轻纱,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那件纱衣转而缠上她的手腕。 她前科累累,彻底消磨掉他的信任。 所以,他打算实施惩罚,将人二十四小时拴在身边。 “……”项嘉低眉顺目,一副改过自新的姿态,语气也比前两天好上不少,“别这样,我暂时不跑了还不行吗?” “暂时”两个字说得巧妙,既表达配合态度,又不至因反差太大,引起他的怀疑。 可惜,七窍玲珑心,碰上愣轴一根筋。 程晋山不由分说地将纱衣的另一头紧紧缠在自己右臂,连打了七八个死结。 打完结才想起要换衣服,又费劲巴拉一个个解开。 到最后一个结的时候,连手带牙都搞不定,偏偏赶上尿急,只能拉下面子,牵着项嘉进卫生间。 项嘉识趣地偏过脸。 程晋山很不自在,炸着毛吼她:“不许偷看!不许动歪脑筋!” 他被她耍出应激障碍,疑神疑鬼,草木皆兵。 项嘉没吱声,没多久,听见大江东去,浩浩汤汤。 到底是年轻,膀胱机能非同一般。 汹涌磅礴地尿到一半,程晋山鬼使神差想起刚才搂着她的样子。 她睡着的时候真乖,可惜烧得太迷糊,抱了一夜,竟然咂摸不出是什么滋味儿。 胡思乱想着,那东西又翘起来,尿孔变得不够通畅,后半段直接垮掉,声音稀稀拉拉。 项嘉还当他有什么毛病,微微皱起眉。 她难得积了点口德,没有多问。 程晋山红着脸抖了抖,提上裤子,开始鞭挞项嘉的良心。 “咱俩认识也挺长时间了吧?我身体有多壮实,你心里最清楚,不是我吹,从小到大就没生过病!”他也学着她冷笑,还挺传神,“现在被你折腾成这样,叁天感冒两天发烧,你就不会过意不去吗?” 他昨晚烧得厉害,不知道控诉抱怨的话已经说了一箩筐,聒噪得项嘉耳朵都生出茧子。 项嘉敷衍地点点头:“我看你还没全好,再买点儿药吃吃吧。” 程晋山见她安分许多,不好揪着人不依不饶,点过药,又叫了份外卖。 自打项嘉头一次寻死,他一直提心吊胆,没睡过囫囵觉,如今终于缓口气,坐在床上不停打瞌睡。 项嘉破天荒提出帮他处理肩膀伤口。 脓包挑破,痛感更加尖锐鲜明,发黄的液体顺着脊背流下。 程晋山充英雄,咬着牙一声没叫。 老用纱巾捆着人不像话,出门也会招来指指点点。 程晋山学聪明,买了一对情侣手链,中间有拉环,可以随时扣在一起,款式也低调。 项嘉似乎也累得够呛,不再提自杀的事,也不张罗着逃跑,老老实实和他关在宾馆,没事抠抠手机,补补睡眠。 她还是不爱搭理他,可这样平静的相处,已经让程晋山暗地里高兴不已。 两天过去,伤病养得差不多,程晋山又变得生龙活虎。 项嘉不喜欢在一个地方多待,他就顺着她的意思,坐短途汽车到处转悠。 正值小龙虾大量上市的季节,程晋山拒绝中间商赚差价,带项嘉七拐八拐,走进一家价格亲民的农家乐。 俩人手腕连在一起,一个提桶,一个抄着渔网,蹲在小龙虾塘旁边,凝神观察龙虾藏身的位置。 “我告诉你,这塘子脏得很,千万不能往里跳。”程晋山警惕性不减,提前给项嘉打预防针,“老板和员工都离这儿不远,喊一嗓子就过来。到时候死不成,弄一身臭味儿,寒碜不寒碜?” “……”项嘉晃晃左手,带得程晋山的手也跟着晃,“我也不想救你第二次。” 程晋山脸皮挂不住,粗声粗气地道:“我水性很好,上次是腿抽筋,纯属意外!” 他从腿抽筋拉扯到睡眠不足,再牵连出项嘉不让他省心这件事上,老调重弹,没完没了。 项嘉对他“嘘”了一声,指指脚下潜伏的龙虾。 到底是村子里长大的孩子,程晋山算当之无愧的捕虾好手,不到半个小时就捞了几十只上来,个个张牙舞爪,螯足嚣张。 程晋山将龙虾倒进大盆里,捏着硬壳,翻过来仔细刷洗干净。 项嘉在旁边摘虾头、去虾尾,俩人合作得还挺默契。 老板娘过来倒茶,笑道:“小心别扎着手。你们俩感情可真好,结婚了没呀?” 项嘉装作没听见。 程晋山倒挺高兴,龇出满口白牙,“嘿嘿”一乐:“没呢,这不正追着嘛。她什么时候点头,我俩什么时候办喜事!” 收拾好的小龙虾先入油锅,炸成外壳通红,捞出沥油。 另起一锅,倒入少量油,葱、姜、蒜末爆香,加入炸过的小龙虾。 蚝油、生抽、料酒、盐、糖调味,炖煮片刻,再加一勺蒜末,撒把香菜,就是蒜香口味。 除此之外,还有麻辣、糖醋、十叁香口味,同样的食材,配上不同调料,做出来的味道千差万别,各有千秋。 程晋山不怎么熟练地剥了只龙虾,红白相间的肉被他分尸,碎成一块一块。 献宝似地送到项嘉面前的碟子里,他得意洋洋:“尝尝好吃不。” 项嘉很给面子地夹进嘴里,又教他龙虾怎么剥更快捷。 将虾钳虾脚去除,捏紧尾部,蜷缩的身体拉直。 牙齿叼着顶部露出来的那点儿肉,用力一拽,整段虾肉就完整脱出。 这个方法,一来省劲儿,二来不会弄得红油到处都是,叁来—— 还可以甄别所吃的龙虾是否新鲜。 放置多时的死肉容易破碎,无法成形。 吃饱喝足,两人在农家乐的客房中休息。 照旧只开一间房,程晋山先进去洗澡,洗两分钟探出头瞧瞧项嘉,满脑袋都是白色泡沫,看起来傻里傻气。 项嘉坐在窗边,看着外面渐渐暗下去的天色,看着不远处孤零零灯光映照下,同样孤零零的铁轨。 快要淘汰掉的轨道,一天只有两叁趟火车经过。 老板娘说,夜里十二点有一趟,噪音会大一些,所以房价给他们打八折。 程晋山洗完澡出来,看见项嘉堪称温柔地盯着他,惊得差点儿跳起来。 “程晋山,过来。”她招手叫他。 “干嘛?”程晋山嘟囔着,双脚却听话地向她走去。 “把灯关上……”她的语气放轻,软得像仅在夜里开放的优美昙花,给他带来受宠若惊的飘飘然之感。 程晋山依言按下开关。 他吃软不吃硬,这会儿脾气也变好不少,嗅着她身上传来的细微香气,低声问:“怎么了?” 一只手摸上他块垒分明的腹肌。 他紧张得一缩肚子,肌肉更明显。 “让我摸摸……”光洁的额头跟着贴上来,前所未有的依恋姿态令他心脏停跳一秒。 她轻轻蹭他,像只收起利爪,向主人献媚的猫儿,每一个字都裹了蜜:“程晋山……我想摸摸……” 她往他小腹上吹气,等着他的回应:“你给不给摸的?” ———————— 图片来源于网络,侵权立删。 黑糖话梅 摸……摸哪儿? 脑子还没转过弯,嘴巴先没出息地给出答案:“给摸。” 说着,小腹还朝前送了送。 她的手很软很嫩,若有若无地撩拨着他的腹肌,描摹出每一块肌肉的纹理,又抵着肚脐画圈儿。 程晋山怕痒,不适应地一会儿猛吸气,一会儿长吐气,喉咙“咕噜咕噜”,发出难耐的声响。 “有人这么摸过你没有?”她闲聊一样问他,声调软软的,像浸着水。 “没……”程晋山诚实地回答。 他壮着胆子揉了揉她柔顺的长发,见她并不抗拒,将散落在颊边的碎发理到耳后。 他说着天真的话:“项嘉,跟我在一起吧,老子保证一辈子对你好。” 这么大点儿的孩子,动不动“老子”、“老子”,透出不知天高地厚的张狂。 也可能他隐约意识到两人之间的鸿沟,迫切盼望长大,打心眼里渴望拥有足够的力量保护她。 项嘉没有回答。 她伸出湿润的舌,舔上他腹部那道伤疤。 程晋山一哆嗦,脑子变空,有个地方越来越硬。 硬到将浴巾高高顶起,下一刻又被她探进来的手牢牢掌握。 她不紧不慢地舔,像小猫喝牛奶,津津有味,发出细细的水声。 “别……啊……”程晋山可耻地叫出声,紧绷着腰臀在她手里挺送。 妈的,太舒服了。 比他自己打手枪,舒服上百倍。 她怎么这么会弄? 小手灵活地打着转儿,螺旋上升,驾轻就熟地给予他难言的刺激和无上的快乐。 程晋山拼命吸气,却忘了吐气,耳根越来越红。 如果有光亮,你就会发现,连脖颈和锁骨都被薄红覆盖。 没什么实际作用的扁平颗粒不知不觉凸起、肿胀,她白嫩的手指擦过,立刻惊起一阵颤栗。 没看时间,不过,最多五分钟,程晋山就临近爆发边缘。 他用力搓着她发热的耳垂,哑声道:“项嘉……我……哈啊……” 项嘉却放慢了速度,指腹堵住排泄孔。 她温温柔柔地和他“打商量”:“再坚持一会儿,这么快可不行……” 像是在暗示,他有做她入幕之宾的机会。 不过,得多忍忍,再撑一段时间。 得证明给她看。 程晋山很想重重亲她。 亲她花一样的唇瓣,咬她濡湿的舌尖,再把脸埋在她胸口,舔得人尖叫出声。 他强忍着缓过那股头皮发麻的快感,在她的引导下忽快忽慢,渐渐掌握技巧和节奏。 浴巾滑落在地,她还衣着完好,他却已不着寸缕。 耻感迟钝却汹涌地袭来,被她碰触过的部位,统统盖上独一无二的印章,一路烙进血肉。 最后那一刻来临的时候,他像被温暖的春潮所包裹,像回到母体的婴儿,舒服得抻展每一根筋骨。 他拥着她躺在床上,露出肚皮任由她抚摸,捉住湿淋淋的指尖,一根一根吮过去。 卫生纸扔了一地。 项嘉柔顺地靠在他怀里。 她仰起头,借着昏暗的月色,看清他亮到夺目的眼睛。 她想,突破这一步,他将永远无法忘记她。 等她埋进土里,衰败腐朽,或者葬在火中,灰飞烟灭,他也会一直记得她诱人的样子。 这对她,是单薄却有效的安慰。 对他,却自私又残忍。 说来奇怪,她最恶劣、最任性的一面,她平静外表下的阴暗失控,全都暴露给了他。 虽说不信鬼神,可她想,如果真的有前世今生,他上辈子一定欠她很多。 “喜欢么?”她懒懒地问,声音困倦,像是快要睡着。 “喜欢。”程晋山出了不少汗,又损耗精血,大大地打了个哈欠。 “明天带你爬山……得多带几瓶水,运动鞋是不是也该换一双……”他说着日常琐事,声音越来越低,最终抵着她发顶进入梦乡。 少年睡眠质量很好,没多久就发出轻微的呼噜声。 眼睛微微闭阖,项嘉耐心地等了一会儿,确定他已经睡熟,轻手轻脚爬起。 她看着他出众又富有个性的脸,轻轻叹了口气,无声无息出门。 游魂一样在黑暗中行走几百米,看见零星的灯光。 地方偏僻,铁轨两边只象征性地竖起半人高的围栏。 项嘉轻松翻过去,踩上硌脚的小石子。 十一点四十分。 她试过很多种死法,也知道很多细节。 譬如,咬舌自尽并不容易,舌体前端的毛细血管很细,出血量不多,很难达到致死标准。 譬如,服用安眠药自杀时,有很长一段时间可以感知到剧烈的疼痛感,身体却不受控制。 万一遇到多事的人出手相救,洗胃捡回烂命,等于白遭了一回罪。 而卧轨的方式,虽然惨烈了点儿,却能给她个痛快。 身体四分五裂,当场就能咽气。 项嘉躺在铁轨上,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眼角余光瞟见黑影出现。 他套着干净的白T,下穿浅蓝色牛仔裤,单手一撑便翻了过来,叁两步走到她身边。 项嘉仰着头,他低着头。 四目相对。 他忽然弯下腰,往她嘴里塞了一颗糖。 小时候逢年过节才能吃到的黑糖话梅。 带着焦香味道的黑糖中间,裹了颗酸酸的话梅。 糖果渐渐化开,味蕾泡在甜汁里,时间太久未免乏味。 这时,舌头从话梅凹凸不平的表面滑过,被酸咸激得一哆嗦,恢复几分敏锐。 等外面那层黑糖吃完,话梅也被口腔中的津液泡软,收了个意味深长的尾巴。 程晋山嘴里也含着一颗,一侧脸颊微鼓,像只仓鼠。 仓鼠和她并排躺下,没有发火,也没有质问,而是语气平静地控诉:“每次都是这一招,会不会换点儿别的?”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儿,也就是我贱,次次都上钩。”他冷哼一声,牵住她的手。 他渐渐学聪明,掌握对付她的办法,到底好还是不好? 单纯变得复杂,鲁莽变得谨慎,这个过程多痛苦,只有当事人知道。 项嘉安静地看着天空。 远离大城市,空气变得洁净,夜空压得很低,一颗颗星星闪闪发亮,像空中垂落的珠帘。 她和他幕天席地,被无尽的黑暗包裹,这一瞬,好像抛弃所有禁锢,忘却来处与归途,变得纯粹又平和。 项嘉扭过头,盯着少年如山峦一般起伏的侧脸。 她已经听见火车隐隐的轰鸣,感觉到地面微微的颤动。 她想——要不和他在黄泉路上做个伴? 她习惯了孤单,几乎忘记,在一切噩运降临之前,最害怕的,就是孤单。 可程晋山说出煞风景的话。 “你是不是觉得,我会和你一起死?” 薄唇微微上翘,他腾出一只手,轻轻碰触她长长的睫毛,感知细微的颤抖。 “……”项嘉抿紧嘴唇,一言不发。 他又道:“你平时不是挺爱干净的吗?那你知不知道,铁轨上面全是……” “闭嘴。”项嘉终于忍不住,出言打断他。 难得看她吃瘪,程晋山自觉扳回一局,轻笑出声。 他越笑声音越大,差点儿笑到脱力,终于在火车碾过来之前,弯腰抱起她。 没关系,他还有使不完的力气。 ———————— 图片来源于网络,侵权立删。 红糖冰粉 项嘉差不多歇了逃跑的心。 程晋山严防死守,和她拴成连体婴,又摸清所有套路,再折腾也是白费力气。 那就保持冷淡态度,不拒绝,不回应,等他知难而退。 剃头挑子一头热,天长日久,总有受不了的时候。 第二天是个阴天,温度适宜,很适合爬山。 程晋山给项嘉买了双新运动鞋,破包背上几瓶水、两袋零食、一盒面包,带着她上山。 一进山里,绿树成荫,立刻凉爽不少。 几个年轻驴友经过,往项嘉脸上瞥了两眼,找借口和程晋山攀谈。 程晋山当着他们的面,将情侣手链的拉环扣在一起,紧紧握住项嘉的手。 项嘉略挣了挣,没拗过他,将遮阳帽压低,扭头认真欣赏路边美景。 对方脸上讪讪的,加快速度越过去。 程晋山爱出汗,刚刚爬到半山腰,后背已经湿透。 空地上建了个休息处,几个小吃店连成一排,太阳伞下坐满游客。 “歇会儿。”程晋山找到空位,连忙拽着项嘉跑过去。 他拿出矿泉水“咕咚咕咚”灌下大半瓶,脱掉T恤擦汗。 转过身的时候,背上小麦色的肌肤浸满汗珠,好像在闪闪发光。 肌肉隆成小块,中间性感的线条一路延伸到腰际,两边各有个浅浅的凹陷,颇具对称美感。 项嘉觉得嗓子发干,跟着喝了几口水。 程晋山擦完汗,将T恤扭成麻花,挤出一滩水。 依他的性格,光着膀子满山乱跑最自在,可顾忌着项嘉教过的“礼貌”和“教养”,还是老老实实从背包里掏出备用T恤,套在身上。 “吃面包不?”他撕开一包番茄味薯条,递到项嘉面前。 酸酸甜甜的番茄粉粘在指腹,他习惯性舔干净,又抓了一把塞进嘴里。 “不吃。”项嘉摇摇头,用纸巾擦擦脸上的汗,扭头看向邻桌。 七八岁的小姑娘抱着碗冰粉吃得美滋滋。 只看了这么一眼,程晋山就财大气粗道:“等着,我给你买!” 这冰粉的原材料便宜得很。 两叁块钱一包,买来倒进开水里,快速搅拌融化,放进冰箱冷藏两叁个小时,变成一大锅。 另外煮一锅红糖水。 有顾客过来,往一次性纸碗里盛半碗冰粉,用长刀划成小块,浇上红糖水、芝麻、花生碎、山楂糕、葡萄干,再加几块水果,转手卖出去十五块钱。 血赚。 程晋山把冰粉端过来,一边看着项嘉吃,一边嘀嘀咕咕骂卖家黑心。 项嘉小口小口吃了大半碗,将剩下的部分推给他。 “吃这么少?”程晋山劝了几句,见她不肯再吃,也不嫌弃,高高兴兴地把冰粉连同糖汁一同灌进肚子。 冰冰凉凉,又甜丝丝,实在是解暑神器。 山顶其实没什么好看,一座仿古的山神庙,供着几尊泥塑佛像,充满山寨气息,门票还不便宜。 项嘉不想进去,在门口的凉亭处吹了一会儿风,被程晋山拉着许愿。 许愿树倒有些年头,树冠庞大,枝叶茂盛,上面用红绳挂满木牌,随着微风摇晃,乍一看十分壮观。 “我没有什么愿望。”项嘉心如古井,冷漠拒绝。 “那我帮你许。”程晋山买了两块木牌,背着她神神秘秘地写了几个字,伸长手臂挂到高高的树梢上。 生怕系不结实,他加固又加固,还掏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 项嘉想,他许的那一个,十有八九是希望和她修成正果,恩恩爱爱。 绝对不可能实现。 而他替自己许的是什么内容,她猜不出,也不感兴趣。 下山之后,两个人找地方住宿。 正值旅游旺季,连跑几个宾馆都没空房,最后一家只剩下一间,还是情侣主题。 程晋山见项嘉神色疲惫,也没再挑,爽快付钱。 灯光打成暧昧的桃红色,双人床是硕大的心形,卫生间还有双人浴缸。 项嘉先进去洗澡,程晋山打开空调,躺到床上,意外发现天花板上贴了面大大的镜子。 城里人真会玩啊。 项嘉裹着浴巾出来,换程晋山洗。 他洗得快,几分钟冲完,看见项嘉已经缩进被子里,半湿的浴巾丢在椅子上。 肯定什么都没穿。 程晋山咽了咽口水,竭力保持镇定,坐在床沿抠手机,分散注意力。 “晚上想吃什么?”他清清嗓子,和她商量,“荤一点儿,还是清淡点儿?” 回答他的,是细细的喘息声。 程晋山眼皮一跳,扭头看见腰部以下的被子在轻轻抖动。 露在外面的小脸红扑扑,项嘉闭着眼睛,一脸隐忍。 她……她在…… 程晋山克制住逃跑的冲动,犹豫片刻,侧躺在她身后,张开手臂抱住她。 “要不要……我帮你?”他知道她那方面需求很旺盛,可亲眼见到所带来的冲击,还是比想象中强烈许多。 他轻轻吻她细软的头发,一只手慢慢探进去,搭上她的腰肢。 少年的手心很热,项嘉抽出湿淋淋的手,抚摸自己胸口,声音喑哑:“不要,你不会。” 童子鸡没什么经验,胡乱掺和进来,只会弄得她不舒服。 自尊心遭到打压,程晋山眼神微黯,却没有发脾气。 他温柔地抚摸她腰间软肉,没有得到她的许可,也不敢贸然下移,只是努力劝说:“你教教我,我会好好学的。” 他拿她说过的气话将她的军:“不是说拿我当玩具用吗?怎么现在又不用了?” 项嘉被欲望折磨得浑身难受。 都怪他。 都怪他天天光着膀子在面前晃,被她摸过玩过,意淫时的形象也越来越立体。 她自暴自弃道:“行。” 她拉着他的手,触摸自己最隐秘的部位。 程晋山摸到一手的水。 他掩下所有的惊异与兴奋,竭力保持冷静,试着接受全部的她。 虽然他还无法想象,真正的、完整的她,到底是什么样子。 他学得很快。 身上只套了条短裤,那根东西压在被子上,硬得发疼。 右手将女人紧紧搂在怀里,左手深入,戳刺揉捻。 听着她越来越急促的喘息声,他的心跳也跟着加速,浑身血液疯狂奔涌。 项嘉拒绝承认他能给她快乐。 比起生理反应,心理抗拒先一步浮上水面。 她忽然翻过身,夹住他的手,眼睛湿漉漉地瞪着他,里面腾着团能把一切都燃烧殆尽的野火。 “难受。”她违心地全盘否定他的努力。 “你的技术很差,让我很扫兴。”她冷冷地PUA他,让他惊慌失措,脸色变得很难看。 程晋山不知所措地僵住身体,缓了十几秒,艰难道歉:“对不起,我……” “要不——”她忽然挑起眉毛,想出折辱他的新方式,“你用嘴给我舔舔?” 她很确定,他不会答应。 说不定还会被她气走,再也不肯回来。 ———————— 免费精彩在线:「po1⒏homes」 梅干菜鲜肉锅盔 凸起的喉结不住滚动。 他死死盯着她看,眼里翻滚浓烈情绪,分不出是愤怒、惊讶,还是慌张。 项嘉险些败下阵来。 她强撑着和他对视,嘴角泛起个讥讽的笑容:“说得那么好听,让你帮点儿忙又不肯,呵呵……” 他忽然用力掀起被子。 项嘉心里一慌,条件反射地抓住被角,问:“干嘛?” 程晋山也不勉强,将下半截被子扯开。 两条浑圆雪白的腿露了出来,亮得直晃人眼。 他利落翻身,跪在她腿间,回答她的问题:“舔你。” 项嘉呼吸一窒。 她不知道他是动真格,还是吓唬她,近乎语无伦次地道:“你……你想清楚了吗?确定要舔?” 她难得这么多话,连珠炮似地往下说:“我洗澡的时候没仔细洗,毛也很久没刮,对了,我还有炎症……” 乱七八糟地找了一堆借口,还是没能阻止他伏下身的动作。 灵敏的狗鼻子对着湿淋淋的花苞仔细嗅了嗅,他低声安抚她:“很香,很干净,哪有你说的那么多问题?你不是难受么?放松,教教我怎么舔。” 他甚至轻轻揪了揪卷曲的毛发,带着一点儿笑意:“你不是摸过我那儿么?比你的毛多多了。你都不嫌弃我,我会嫌弃你?” 项嘉走投无路,抬脚蹬他肩膀,叫道:“我……我想上厕所!” 程晋山顺势按住她的大腿根,把人往两边掰。 平时傻乎乎的人,在这方面鬼精鬼精,他轻轻亲吻她腿心软肉,哄道:“别找借口。” 他还学会激将法,问道:“不是你让我舔的吗?怎么,怕了?” 项嘉会怕他? 她深吸几口气,稳住阵脚,把心一横,道:“愿意舔就舔,我享受还来不及,有什么好怕?” 说是这么说,可她从没被什么人好好舔过。 多数流于形式,胡乱亲两口,便急吼吼地捅进去,把她痛苦的哭叫当成最好的催情剂。 还有人恶意羞辱她,说那儿又骚又臭,天生就是用来给男人当肉便器的。 哪像程晋山,东嗅嗅西闻闻,温热的气息扑得她头皮发麻,湿润的舌尖一点点舔过去,像在品尝什么珍馐美馔。 先舔一遍,再吸一遍,接着对准她反应格外激烈的部位,进行重点关照,细致得过了头。 她还没教他,他就无师自通。 这方面的天赋不可小觑。 项嘉的喘息声越来越急,最后带了哭音,自暴自弃道:“程晋山,你知不知道,你舔的地方有多脏?好多人用过……还有人往里面尿过……啊……你好恶心,这样都舔得下去……” 高瘦的身躯僵了僵,程晋山没有后撤,反而托稳两条腿,把她往上抬了抬。 俊脸更深地埋进去,将所有咸涩的液体卷入口腔,咽进喉咙。 他跪在那里,向她俯首称臣。 与此同时,进行强硬又温柔的掠夺。 再怎么粗线条,程晋山也知道,项嘉心里瞧不上他。 这很正常,她像受伤后落在臭水沟的白天鹅,读过很多书,长得又漂亮,就连林叔都看得出,气质和普通人不一样。 而他自己,不是癞蛤蟆,就是丑小鸭。 他一直惊惶又被动地跟着她跑,直到现在,才隐约找到了一点儿主动权。 他不在乎她的过往,只在乎现在和未来。 项嘉色厉内荏地骂了几句,欢愉的泪水涌出,无数根神经同时跳起舞,再也说不下去。 她无意间抬起头,看见镜子里的景象。 少年匍匐在腿间,毛茸茸的脑袋动来动去,赤裸的脊背上渗出汗水。 她的两条腿架在他臂弯之中,脚趾紧紧蜷缩,跟着他的节奏轻晃。 这荒唐的一幕竟然摆脱了肮脏和罪恶,呈现出情色美感,令人移不开眼。 项嘉怔怔地看了会儿,高潮迅猛袭来。 她难耐地抓住他的头发,表露出前所未有的野蛮与放肆,浑身抽搐,尖叫出声。 程晋山适时停下,忍着头皮揪扯的疼痛,无声无息地喷出一滩浓浆。 等她缓过劲儿,双目涣散地瘫在床上,他用纸巾擦了好半天,重新抱她入怀。 短暂松动的心门再度阖紧,项嘉冷漠地推开他,生怕他自作多情,提醒道:“我一点儿都不喜欢你,连炮友都不想做。” 程晋山软中带硬地回她:“我知道,我是工具,是不用充电的按摩棒。” 项嘉被他噎住,沉默半晌,得寸进尺:“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这样的事,以后肯定经常发生。” “好的。”程晋山抱不到她,起来点夜宵,“饿了,吃点儿什么不?” 半个小时后,项嘉拿着热腾腾的红糖锅盔,边吃边想——这样和他混下去,长胖十斤不是梦。 胖点儿好,不止能提高安全系数,还能降低程晋山对她的兴趣。 程晋山点了叁种口味——梅干菜鲜肉、麻辣牛肉和红糖。 面团发酵至松软状态,分成小剂子,包进不同的馅,再用擀面杖擀成薄薄的一张饼。 两面粘上白芝麻,放进烤箱烤到干香酥脆,吃起来直掉渣儿。 手在麻辣牛肉锅盔上徘徊片刻,选了梅干菜鲜肉的,程晋山嘀咕一声:“不能吃辣。” 项嘉有些莫名其妙,却不客气地将牛肉锅盔据为己有。 吃完饭,重新刷过牙,程晋山去前台要了新的床单铺好。 也不知道什么毛病,他总想抱她,项嘉烦躁地又推又踹,困到极点,还是被他钻进被子得了逞。 迷迷糊糊中,他爱不释手地摸着她腰间软肉,还蜻蜓点水地亲了亲她的耳朵。 太黏人,她不喜欢。 不过,被程晋山从后面抱着睡的时候,项嘉很少做噩梦。 这也算他的一点儿用处。 第二天早上,项嘉还没睡醒,觉得腿间又湿又热,被什么温暖的东西含住。 她艰难地睁开眼,看见被子拱起好大一团。 程晋山的屁股露在外面,又圆又翘,一大早就精神得很。 项嘉迟钝地听见可疑的水声。 “你……”她揉揉眼睛,五感渐渐回笼,感到一阵酥麻。 声音下意识软了软,像在撒娇:“你干嘛?” 还能干嘛? 看来,程晋山已经把舔她这件事,列入每日任务清单。 怪不得他昨天晚上不肯吃辣。 ———————— 免费精彩在线:「po1⒏homes」 杨枝甘露 这个夏天好像格外漫长。 毒辣的日头、冰镇过的无籽西瓜、和榴莲一样令人又爱又恨的咸蛋黄雪糕,还有无休无止的蝉鸣…… 许多具体的意象构成对夏天的记忆,悄无声息存在脑海里,等着某一天被相似的场景所唤醒。 程晋山和项嘉总在路上。 人生难得有这么段漫无目的的惬意时光,可他却没有心情好好享受。 不是在提心吊胆,就是在手忙脚乱地学着照顾女人,如今又添了件事——随时随地满足她的身体需求。 开往风景区的公交车经过颠簸路段,偏偏司机是个急脾气,开得如同秋名山漂移。 有女生昏昏沉沉,快要吐出来;有大妈看不过去,跑到前门和司机吵架;还有社畜在大声吐槽公司的一堆破事…… 车上乱成一锅粥。 程晋山坐在最后排,怀里搂着项嘉。 她似乎已经睡着,遮阳帽将大半张面孔盖住,凌乱的发丝中,露出有些发红的耳朵尖。 空调对着头顶直吹,少年体贴地往她身上披了件薄外套,从胸口一直盖到大腿。 右手垫在颈后当枕头,而左手…… 在外套底下窸窸窣窣,神不知鬼不觉拉开女人裤子的拉链,慢慢塞进去。 为了方便他弄,她没穿内裤。 两条腿配合地张开,像只温驯等待投喂的小兽。 只有他知道,外表正经到无趣的她,胃口到底有多大。 “疼吗?”他谨慎地用高大身躯把她挡得严严实实,低头咬耳朵。 看起来和热恋中的男女一样亲密。 项嘉轻轻摇头,脑袋在他怀里蹭了蹭,主动抬腰吞吃手指。 程晋山呼吸一紧,耳朵也跟着红,顺着她的意思克制地揉了会儿,哄道:“再忍忍,等会儿找个合适的地方。” 他的声音沙哑,带出几分后悔:“早知道不带你出来玩了。” 本以为早上舔过一回,至少能撑到晚上。 看来,他对她的了解还不够。 裤子被他揉湿,公交也到达终点站。 程晋山将手抽回,耳朵隐隐约约听到一声“啵”。 像木塞从红酒瓶中拔出。 他的心一阵狂跳,下意识借T恤抹了把手,又放到嘴边舔了舔。 将过于宽大的男式外套穿在项嘉身上,挡住异样湿迹,他牵着她往下走。 这女人没良心,只有在有求于他的时候,模样才乖顺。 “渴不渴?”今天来的是一座湿地公园,程晋山看见门口有家奶茶店,生意还挺好,张口问道。 流了那么多水,应该补补水分。 项嘉心不在焉地点头,也不掩饰内心想法,催促道:“快点儿。” 被他吊得上不上下不下,她难受得很。 旅游景点的物价奇高,程晋山掂量掂量钱包,只买了一杯杨枝甘露。 黄白相间的颜色很好看,拿在手里冰冰凉凉。 他戳开吸管递到她嘴边,拉着人找地方。 工作日游客不多,公园又大,往里面走了几分钟,程晋山带着项嘉七拐八拐,钻进树林深处。 高大水杉林立,笔直的树干直冲云端,羽毛一样排列的叶子青翠欲滴,带来几许清凉。 找了块僻静的草地,程晋山像条猎犬,警惕地来回走动两趟,确定没有摄像头,紧接着将项嘉推倒。 草地有坡度,被精心修剪过,也不扎手,项嘉配合着抬起腰,看着他将裤子褪到膝盖处。 “看着点儿人。”程晋山又揉了几下,把头埋进她腿间。 都说熟能生巧,连续练习半个月,他的嘴上功夫越来越厉害,比项嘉买过最贵的玩具都好用得多。 她没多久就进入状态,仰着头双目失神地看着蓝天白云,双腿无意识夹紧他的头颅,在结实的脊背上踩动。 说实话,真的很舒服。 和他弄,没什么心理负担,也不需要说好听话奉承他,取悦他。 想要就要,不想要就不要,一切全听本心。 十来分钟后,项嘉泄了一回。 他不急着收拾现场,慢条斯理地帮她清理。 他喝下面的水,她抱紧饮料,喝依然冰冷的果汁。 吸管戳到最里面,吸出香气浓郁的芒果、QQ弹弹的西米和微微发苦的西柚粒。 他也被甜腥和咸苦包围,含在舌尖一点点咽下去,很有点儿舍不得。 嚼食西米的时候,他不慎咬了她一口。 “疼……”项嘉开口抱怨,声音很有磁性,透着几分餍足的性感。 他抚慰地舔咬到的地方,那里酸酸麻麻,跟她吸到嘴里的酸奶很像。 再往上就是加了芒果泥和椰浆的奶昔,甜而不腻,仔细品品,还能感受到细小的冰沙。 一阵风吹过,酷热散去,凉爽袭来,他意犹未尽,问她:“要不要再来一次?” 项嘉盯着他炽热的眼神,鬼使神差点了头。 等冰沙完全融化,喝进嘴里的只剩齁甜,游客也渐渐接近。 她紧张得抓紧身下草地,绷着神经催促他:“好……好了……快起来!” 程晋山将人抱进怀里,外套往下一拽,胆大包天地把手伸进去,继续下半场。 他低头埋在她肩上,把满脸水迹一点一点蹭到她领口,像在对她说悄悄话,乍一看挺正常。 屁股被硬硬的东西硌着,底下越动越快,听着近在咫尺的脚步声和谈话声,项嘉一动也不敢动。 悄无声息地在他手里释放,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等人走远,项嘉推开程晋山,脸色很难看。 程晋山低声下气赔不是:“我有分寸,不会出事。再说……你那个样子明显是快到了,停下来多难受?” 见她一直不肯说话,他慌乱起来:“项嘉,我错了,咱们下次不在外面弄了好不好?” 项嘉不是气他野战。 她是气自己任他牵着鼻子走,节节败退,丧失主动权。 这样下去,和她的计划南辕北辙。 他没有生气,不会感到难堪,甚至还有点儿甘之如饴,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缠在她身上。 那她什么时候才能甩掉他? 项嘉恼羞成怒,决定玩点儿更过分的。 软着腿在公园象征性地转了半个小时,她推说累,提出要回宾馆。 程晋山自知理亏,对她百依百顺,打了辆出租车回去。 然而,项嘉没进宾馆门,而是拐进旁边的成人用品店。 见状,程晋山立刻发急,追着她问:“不是说不用玩具了吗?是我不好用吗?还是我不够努力?” 项嘉摇摇头,将目光转向一个男式项圈。 她拿起来,放在程晋山脖子上比了比,语气轻描淡写:“不是我用,是给你用。” 紧接着,她又取下一条长长的狗绳,穿过项圈中间的小孔,斜眼看着少年,等他发火。 程晋山目光呆滞,难以置信地看看她,又看看道具。 好像……再次遇到了超出他理解的东西。 ———————— 图片来源于网络,侵权立删。 焦糖饼干 无视程晋山渐渐阴沉的表情,项嘉选了几个小玩具,一股脑儿堆在收银台,等他付钱。 店老板是位胡子拉碴的大叔,看程晋山的眼神充满八卦,显然是把他当成跪求女王姐姐调教的抖M。 还自费购买工具,这小M挺懂事。 程晋山动作僵硬地掏出手机扫码,接过黑色塑料袋。 但凡换个人,敢说什么拿他当狗的蠢话,他能毫不犹豫给人开瓢,再附赠挂彩叁件套。 可项嘉不一样。 打又打不得,骂又不敢骂,明知她在戏弄他、刺激他,他还是得照单全收。 还能怎么办? 惹得姑奶奶不高兴,再想出什么创新死法,受累又难受的还不是他自己? “你打算怎么玩啊?”他斜着眼打探。 这方面是他的知识盲区,临阵抱佛脚又来不及,不如直接问她,好有个心理准备。 话说回来,狗都有什么习性来着? 舔脚?他好像在什么十八禁小电影里瞄过几眼,当时觉得挺恶心。 不过,对象换成项嘉,接受程度大概能高一些。 她早晚要当自己老婆,给老婆舔舔脚不丢人。 再重口味点儿的,比如吃什么排泄物…… 程晋山皱皱眉。 感觉有点难度。 他不知道,他问这话的时候,项嘉还没想清楚。 表面端得熟练,内心慌得一批。 在黑暗无光的过去,她被迫玩过很多限制级游戏。 可她扮演的,总是任人宰割的弱者。 圈养小公狗什么的…… 理论知识丰富,实操经验为零。 “听我命令就行。”她简单粗暴回答,同时不悦地瞪了他一眼,“没有我的允许,不能随便发问。” 程晋山碰了一鼻子灰,只能见招拆招,闷闷地“哦”了一声,心里直打鼓。 走进宾馆房间,项嘉轻咳一声:“把衣服脱掉。” 对于这点,程晋山倒没什么心理负担,叁两下将自己扒光,赤条条地站在她面前。 项嘉脸颊发热,却强撑着女王气场,昂着头点点脚尖,发出第二个命令:“跪下。” 浓眉紧紧皱起。 她心里一阵欢欣,等他撂挑子。 可程晋山蹲在地上,两手撑地,抬头和她探讨:“不对吧?狗都是这么蹲的。” “……”项嘉语塞,一时找不出反驳理由。 好像有些道理。 她抿抿唇,略过这个问题,给他戴上项圈。 皮扣收得有些紧,他不适地吐吐舌头,顺手在她手背舔了口。 项嘉触电似地收回手,见他脖颈被勒得发红,这才重新调整松紧。 她垂着眼睛:“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条真正的狗……” 程晋山打断她:“等等。” 他想起和她谈条件:“之前只说拿我当玩具,没说当宠物。一码归一码,这是另外的价钱。” 项嘉理了理狗绳,问:“你想怎么样?” “以夜里十二点为限,如果我表现得好,可以对你做一件事,而你不能拒绝。”他仰着脑袋,眼睛直勾勾盯着她,看久了令她觉得心口乱跳。 项嘉犹豫片刻,笃定他撑不过今晚,点头道:“行。” 她抬手摸摸他粗硬的发茬,道:“狗是不会说话的。” 程晋山点点头,像只听话的大狗狗。 “叫两声。”她恶意羞辱他。 程晋山想想,反正也没外人,全当夫妻之间的情趣,也就把脸面抛到一旁,响亮地叫了声:“汪汪!” 项嘉没想到他这么豁得出去,沉默地牵着人走到床边。 她撕开一包焦糖饼干,数了十块长方形的饼干,迭成高塔,轻轻放在他鼻尖上方。 维持平衡是个技术活,程晋山的神经立刻紧张起来,后脑勺往后仰,几乎瞪成斗鸡眼。 “坚持十分钟,给你奖励。”她像位格外好说话的主人,轻轻笑了笑,手指抚过腿心,给他暧昧暗示。 程晋山小幅度点点头,饼干塔左右晃动,吓得立刻化成雕像。 可她布置的任务,当然不会这么简单。 脱掉鞋子,脚尖往他身下勾探,果然踩到火热的一根。 她的笑容里多了几分揶揄,骂道:“骚狗。” 程晋山用力吞吞口水,隐约感觉被她开发出另一面。 刺激、兴奋、期待、羞耻…… 这些情绪压过最开始的抵触情绪,拨动每一根神经剧烈震颤,刺激肾上腺素急速分泌。 心悬在半空,牙齿咬住舌尖,他享受又煎熬地接纳她的侵犯。 柔嫩的小脚在要害处滚来滚去,又踩又揉,焦糖饼干也在半空摇摇欲坠。 鼻尖很快渗出汗水,他吃力地倾斜肩膀,寻找微妙的平衡点,被她的脚指甲重重剐过冠状沟时,还是忍不住晃了晃。 饼干撒了一地。 鼻尖只剩一块,被汗水洇得半湿。 项嘉蓦然收回所有温和假象。 “奖励没有了哦。”她并紧双腿,将最后那块塞进他嘴里,与此同时举高小巧皮鞭,“转过去。” 皮鞭抽在背上的时候,程晋山一口咬碎焦酥饼干。 浓郁的焦糖味在口中弥漫,伴着后背逐渐蔓延的火辣痛感,演变成难言苦涩。 其实,项嘉还是留了力气。 她恨自己的软弱,恨自己遇到麻烦只会逃跑,有时也会生出强烈的愤恨,想要报复一切不公。 可她到底还没有疯。 她分得清谁对她好,谁的眼神里没有恶意,谁单纯无辜地被她拖进浑水。 在病入膏肓时遇到这样一个他…… 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 抽了十鞭,项嘉再也打不下去。 她强撑着冰冷的声气,问他:“还继续吗?” 程晋山才不会承认,他委屈得差点掉眼泪。 将饼干咽进肚子,也将丢脸的泪花收回去,他点点头,又叫了两声。 眼看夜深人静,项嘉命令他穿好衣服,带着他钻进宾馆对面的小公园。 一报还一报,她送他一场露出。 刚入门就承受这么高难度的考验,程晋山站在黑漆漆的树林中间,解皮带的手有些抖。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项嘉穿着长袖长裤,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却残忍地将他脱下的T恤挂到树梢。 程晋山摇摇头,蹲在地上,再度套上项圈。 用绳子牵着他爬上小山坡,月光破开云层,照亮少年漂亮的身躯。 虽然厌恶男人,项嘉却无法控制自己的眼睛,悄无声息地欣赏着他流畅的线条、结实的肌肉。 他和污秽贪婪的存在不同,从身到心都无比洁净。 也是俩人点儿背,没几分钟,身后就有灯光闪烁。 有人厉声喝道:“谁在那儿?出来!” 项嘉心里一慌,还没来得及反应,手中绳子便猛地往前一挣。 程晋山的神经一直紧绷,这会儿四肢并用往前疯跑,带得项嘉跌跌撞撞,跟着冲下山坡。 耳边风声呼啸,肩膀被野生野长的枝杈抽打,头发也完全散开。 项嘉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终于撞进程晋山怀里。 他搂着她躲进灌木丛的最深处,鼻子嗅到的全是清苦的草木香气。 温热的手指抵住她的嘴唇,两个人紧贴在一起急喘,大气也不敢出。 直到四处巡视的保安人员远去,项嘉才松了口气。 双手贴在程晋山腰间,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还是一丝不挂的状态。 他在她面前也不知道害羞,摸索着从她口袋里翻出自己手机,屏幕一亮,眼睛也跟着亮。 “项嘉,十二点了。”公主变回灰姑娘,大狗狗也变回成年男性。 项嘉无言以对,半晌道:“你想做什么就做吧。” 她对他那么过分,现在到了承受怒火的时候。 就算在这野地里上了她,她也无话可说。 宽大的手掌从肩部上移,捧住她的脸。 程晋山坏坏一笑,在她受惊地颤动睫毛的时候—— 将无比温柔的一个吻,轻轻印在她的眉心。 ———————— 免费精彩在线:「po1⒏homes」 甜辣鸭锁骨「po1⒏homes」 兔子和野狗度过了一段混乱的日子。 一切超出程晋山想象,不断开阔他的眼界,摧残他的心灵,践踏他的尊严。 却也不如项嘉预想中的洒脱自如。 愧疚如影随形,阴翳蠢蠢欲动。 她没有爬出深渊,却将程晋山拖向晦暗危险的临界线。 有时候,项嘉对他做很多过分的事。 言语羞辱是家常便饭,她骂他是“骚狗”、“臭狗”、“贱狗”,把他的正常生理反应说成“发骚”。 她无所不用其极地玩弄他,牵着他在随时可能有人经过的地方走动,命令他像狗一样排尿,将浓稠的精液射到树上。 项嘉放开手脚,表现出前所未有的任性。 她生命中的前叁十年,从未体验过这种任性。 而程晋山在用实际行动告诉她,无论她呈现出什么样子,他都能全盘接受。 当然,程晋山也没那么被动。 他和她不断拉扯,借巨大的牺牲讨价还价,获得拥抱她、亲吻她的机会,不动声色地一步步拉近距离。 更多时候,项嘉被低落的情绪俘获,整日整夜瘫在床上,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活着是种煎熬,一切都没有意义。 这时,程晋山会一天二十四小时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边。 他轻轻亲吻她的脸颊、她的眼睛,把她当做没有自理能力的孩子,抱在腿上一口一口喂饭,陪着她进入一个又一个漫长的梦境。 她做噩梦,他会及时叫醒她;她在空茫又孤寂的世界中流泪,他用温热的指腹,一点一点揩抹干净。 项嘉偶尔也会生出稀薄的好奇心,想知道他能做到什么地步。 走向永远偏离计划,两个人都在悄悄失控。 或许,相比起常规意义的调教,形容二人关系更准确的词汇,应该叫“驯养”。 她规训他的行为,重塑他的认知,通过奖励和惩罚,建立条件反射,令他持续保持期待。 期待很痛苦,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允许亲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抛弃离开,心始终悬着吊着,却又无法挣脱这种煎熬。 期待又很快乐,听到她的脚步声,就会激动得摇尾巴,舔一舔她温热的脸,可以将那种触感藏在记忆里,慢慢回味一整天。 与此同时,他也在影响她。 当你知道有个人将你记挂在心里,会为你的死而一蹶不振、郁郁寡欢时,自杀这件事,就变得没那么轻松。 鲜活的生命和你绑定在一起,你可以轻易地摆布他、影响他,可以决定带他进入天堂,还是堕进地狱。 权力伴随责任。 一旦接受这段关系,就得对他负责。 追根究底,项嘉和程晋山其实都不具备BDSM倾向。 可她们阴差阳错地选择了这种非正常手段,快速有效地建立更深的羁绊。 比肤浅情爱更特殊的感情悄悄滋生。 一个懵懵懂懂,一个有苦难言。 项嘉走了好一会儿的神,直到程晋山连续叫唤好几声,才将目光转回他身上。 胯下穿戴男式贞操锁,他硬了软软了硬,憋出一头的汗,伏下身难受地啃咬她的手指。 力道不轻不重,带来又痒又痛的刺激。 项嘉下意识摸摸他的脑袋以示安抚,夸奖道:“做得不错。” 她用小巧的钥匙开锁,下一刻,便被他扑倒在床上。 程晋山理直气壮索要回报,糊得她满脸都是口水,拉着微凉的手探下去,带着她快速套弄。 见她神色恹恹,程晋山调了个身,一边在她身上乱蹭,一边熟练地拉开裤子拉链。 舔了好半天,项嘉短促呻吟一声,泄在他嘴里,鼓鼓的肉核剧烈颤动,鲜红可爱。 好不容易哄得她心情好了些,程晋山神清气爽,跑到洗手间冲了个战斗澡,出来边穿衣服边道:“出去吃顿夜宵?” 见他膝盖跪得破了皮,项嘉翻出创可贴,招手唤他过去。 创可贴印满卡通柴犬和肉骨头,粘在修长有力的腿间,可笑又可爱。 夜深人静,项嘉没带帽子,跟着他走出宾馆。 不远处拐角就有个小吃街,生意不算好,但有几家店铺还亮着灯。 程晋山买了二十块钱鸭锁骨,十五块钱鸭脖子。 两个人都喜欢吃甜辣味。 鸭锁骨在热水里焯过,放足辣椒、白糖、料酒、大料翻炒,加水慢炖一个小时收汁,再晾一个晚上。 入口甜丝丝,鸭肉微微发干,紧紧巴在骨头上,滋味浸透,又香又有嚼劲儿。 辣味渐渐泛上来,吃得嘴唇都红红的,好像上了瘾,根本停不下来。 程晋山嘴馋,还想吃点儿别的,指指旁边的烧烤摊,对项嘉道:“你买几串烤面筋,我去对面买奶茶。” 对面是个奶茶店,广告上印的蜜桃乌龙茶看起来挺好喝。 等烤面筋的功夫,项嘉被人拍了拍肩膀。 是一个打扮得挺精致的年轻女孩儿,跟她打听去火车站的路线。 项嘉正好知道,跟她比划了几下,见女孩子有些不明白,打算带她去公交站牌。 提着撒满孜然、辣椒和芝麻的烤面筋,对程晋山做了个手势,项嘉和女孩子并肩往另一头的大路上走。 经过一个拉面馆,里面突然钻出叁个凶神恶煞的高个男人,一人捂嘴两人按手按脚,抓着人往里抬。 那个女孩子还默契地给他们打掩护。 一切在电光石火间发生,仗着夜色掩护,很难被人发觉。 架不住程晋山不放心项嘉,一直盯着她的动向。 “我操你妈!放开她!”他大叫一声,连奶茶都顾不上拿,撒丫子追过去。 刚买的鸭锁骨散了一地。 拉面馆有小门,几人挟持项嘉往阴暗的后巷跑。 这明显是家黑店,伙计抄起板凳抡在程晋山肩上,只听一声闷响,少年上挑的凤眼隐隐发红。 他心急如焚,下手没个轻重,抢走板凳,叁两下砸得伙计倒在地上,满头是血。 项嘉假装昏迷,趁人不备从壮汉肩头滑下,往程晋山跑去。 个子最高那人揪住她衣领,用力一撕,单薄的上衣从后背一分为二,露出样式保守的内衣和白净肌肤。 程晋山抓住项嘉的手,使劲儿往后推了一把,让她往巷子的另一头跑:“你先走,找人帮忙。” 项嘉急急点头,也不和他磨叽,撒腿就跑。 长得那么漂亮,卖到山沟沟里,肯定能换个好价钱。 到手的鸭子飞走,几个汉子咽不下这口气,骂骂咧咧着将程晋山围在中间。 程晋山和他们周旋半晌,左边脸挨了一巴掌,肿得老高,胳膊被钢管重重砸了几下,疼得抬不起来。 又臭又脏的运动鞋踩在他脸上,把他往湿润的苔藓里碾,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项嘉怎么还没来?不会是借机甩掉他逃走了吧? 警车鸣笛声响起,壮汉们急匆匆逃离。 想起项嘉藏着掖着的秘密,程晋山放弃报警找公道的机会,强撑着爬起,扶着墙根一瘸一拐往前走。 他在前方不远处找到项嘉。 她甚至没跑出这条小巷,迎面撞见一个叁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便急急忙忙向他求救。 长相美艳,衣衫不整,楚楚可怜,男人精虫上脑,顺手将人按在墙上欺负。 项嘉闻到男人身上的臭味,扭头“哇”地吐了一地。 她惊慌失措地挣扎着,咬得男人嗷嗷直叫。 见到这场景,程晋山脑子“嗡”的一声,本以为已经脱力,却不知从哪升起一股劲头,扑过去将男人揍得哭爹喊娘。 “程晋山……程晋山……”项嘉又干呕几声,见程晋山状如疯狗,警察又快赶到,从后面抱住他的腰,“我们走吧……” “程晋山……”她小声抽泣,唤回他的理智,“我害怕……带我走……” 不知不觉,眼泪爬得到处都是。 自厌情绪再度上涌。 所谓的美貌,带来无穷无尽的灾厄。 她只会拖他后腿。 总有一天,他会感到厌烦。 程晋山往男人要害处狠跺一脚。 他剧烈喘息着转过身,将沾满苔藓和污泥的T恤脱下,套在项嘉身上。 ———————— 免费精彩在线:「po1⒏homes」 特别彩蛋——程晋山的旅行日记 六月二十五日 晴 今天真他妈热。 大巴车后排的女生说防晒很重要,还有什么SPF值,听不懂,女人真麻烦。 一小管防晒霜要一百多块钱,还没老子巴掌大,操,怎么不去抢? 项嘉的脖子晒红了…… 算了,我不当冤大头,谁当冤大头。 六月二十八日 阴 好不容易碰到个阴天,项嘉却不肯出去,闷在宾馆真无聊。 她躺在床上一直抠手机,不知道是不是在百度什么新死法。 手链呢?我得把她拴起来。 饿死了,什么时候能再吃顿项嘉做的饭? 七月二日 晴 嘿嘿,我给项嘉舔了,嘿嘿,嘿嘿,嘿嘿…… 关系前进一大步。 牛逼啊程晋山。 七月六日 暴雨 今天没出门,可一点儿也不无聊。 和项嘉有正事做。 吃多了有点儿咸,中午点个甜口的外卖。 得补充维生素,给项嘉买盒水果吃吃。 对了,还有防晒衣、润唇膏…… 项嘉好像有点儿上火,再买个保温杯,给她泡凉茶。 七月二十日 晴 这段时间忘了写日记。 今天下午为爱做狗,有点儿生气又有点儿兴奋。 妈的,我是不是有病。 夜里十二点,第一次亲项嘉。 香香的,好好闻,想一直亲。 (本来想亲嘴的但我怕她生气,下次一定。 生煎汤包 项嘉扶着程晋山往回走。 他的脸色很阴沉,整段路一句话都没有说。 身为单细胞生物,一根肠子通到底,就算这段时间被项嘉折腾得够呛,他也没觉得有什么。 可这会儿,他忽然想到可怕的事。 他好像对项嘉的漂亮没有准确的认知。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漂亮女人,在这个鱼龙混杂的社会里,会遇到什么样的困境,他也一无所知。 他怀抱满腔热忱喜欢着项嘉,觉得就算她做过妓女也没关系。 可如果……她不是自愿和某个人、甚至某些人发生关系的呢? 还有,她和他玩那些黑暗又变态的游戏时,花样翻新,熟练至极。 那么,她是不是……被别人用更过分的手段欺负过呢? 项嘉本就沉溺在自厌情绪里,见程晋山一言不发,浑身是伤,更加胡思乱想。 她想说——现在知道我是个大麻烦了吧?要不把我丢下吧?省心又省事,再不用遭受无妄之灾。 而这不正是她想要的吗? 可为什么,眼泪停不下来呢? 两人回到宾馆,程晋山一屁股坐在床上。 项嘉打湿毛巾,帮他擦拭脸上的脏污,见少年疼得嘶了口气,手指也跟着微微颤抖。 他忽然握住她的手,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 他低声问:“项嘉,你以前也遇到过类似的事吗?都是怎么保护自己的?” 项嘉心里一哆嗦,下意识转开目光,含糊其辞:“没有……怎么会呢?今天只是运气不好……” 可程晋山已经脑补出很多辛酸的遭遇。 心口像被刀尖狠狠戳了几十个小洞似的,疼得透不过气。 偏偏他笨嘴拙舌,根本不知道怎么表达,才能在不触及旧日伤疤的前提下,有效地安慰她。 他沉默半晌,强打起精神揉了揉项嘉的手背,问:“你有没有受伤?” 项嘉轻轻摇头。 “去冲个澡。”看她哭得跟只小花猫一样,身上也脏兮兮的,他又心疼又愧疚,“我没伤到筋骨,自己处理就行。” 等项嘉进了卫生间,他的脸上才流露出痛苦的神色,咬着后槽牙将受伤的胳膊抬起,轻轻活动两下。 软组织伤得不轻,得好好休养两天。 动作艰难地处理好伤处,又干吞了几片活血化瘀的药,程晋山单手将牛仔裤脱掉,躺在床上发呆。 没多久,项嘉洗完澡出来。 身上只套了件睡裙,里面没穿内衣—— 随着驯养关系的建立,她在他面前不自知地变得放松舒展。 她难得地主动靠在他身边,侧躺着身子,面对着他。 可他没有抬手拥抱她。 心里藏着事,再说,胳膊实在疼得抬不起来。 项嘉的心直直坠落下去。 她甚至后悔自己表露出这种依恋的姿态。 她翻身坐起,从他身上爬到床里侧,脊背挺得很直,动作发僵。 程晋山不明所以,下意识扶了她一把。 “渴不渴?喝水吗?”他想起那两杯没来得及拿的奶茶,有些可惜。 项嘉背对着他躺好,声线又硬又冷:“不喝。” 程晋山伸手关灯:“睡吧,晚安。” 项嘉没理他。 住的宾馆挺贵,天天在外面胡吃海喝,钱包也见底。 程晋山和项嘉商量好,打算找个风景不错、物价又便宜的地方短租套房子,住上几个月。 他查了很久的攻略,选中一座还没被过度开发的水乡小镇。 临出门时,项嘉又摸出那瓶颜色暗黄的粉底液。 看着她将小脸抹成蜡黄,程晋山才反应过来,劈手夺过:“不用这个。” 他渐渐能够理解她当初遮掩真面目的原因,却斩钉截铁地道:“不是你的错,没必要躲躲藏藏。” 不过,确实要规避有可能出现的危险。 以后尽量白天行动。 项嘉嗫嚅几次,最终语气冷淡地说:“你确定吗?下次可不一定这么好运气。以后断手断脚,别怪到我头上。” 程晋山一阵牙疼,嘟囔道:“呸呸呸!我真是谢谢你。就不会说句好听话?” 项嘉说完,自己也觉后悔,又拉不下面子,低头生闷气。 她坐在大巴车最后排,被空调的冷风吹着,渐渐昏昏欲睡。 路过服务区,程晋山下车上厕所,没多久塞给她一个热乎乎的一次性饭盒,手里捧着碗鸭血粉丝汤,没事人一样:“先吃点儿东西垫垫。” 也是真抠门,饭盒里装着四个生煎包,和鸭血粉丝汤加在一起,也只够一人份。 “这边东西太贵了,等到地方带你吃大餐。”程晋山觉得钱要用在刀刃上,翘起二郎腿,示意她快吃,“都是你的,我不饿。” 一边说,一边肚子咕咕作响。 他脸有些红,仰头欣赏行李架上的大包小包。 项嘉用一次性筷子夹起生煎包,咬开个小口,吹散热气,斯斯文文地吸啜里面的肉汁。 生煎和蒸出来的包子不同,肉馅里除了加水,还要加肉皮冻。 皮冻加热融化,汤汁全部包裹在面皮中。 包子底部煎成金黄色,加水焖熟,再撒上芝麻和葱花提香,吃起来别有风味。 程晋山偷偷看她。 吃相也挺好看,不说话的时候带着种天然的乖巧,看起来赏心悦目。 他将鸭血粉丝汤的盖子打开,挑了筷粉丝,送到项嘉嘴边:“尝尝。” 项嘉低垂睫毛,接受他的投喂。 粉丝、鸭血、鸭肝、鸭心、鸭肠、豆腐泡……再来一勺汤。 前面的小情侣咬耳朵说悄悄话。 女生娇蛮地推搡男生:“你看看人家,多会疼女朋友!” 程晋山有些得意,隐形尾巴翘得老高,小声问她:“老子对你好吧?” 项嘉装作没听见,擦擦嘴角:“我吃饱了。” 只吃了一半,剩下的一半留给他。 “吃这么少?”程晋山不客气地一口一个生煎包,将粉丝汤的汤底喝了个精光。 小镇颇具古韵,清澈的河水上零零星星散布几条手摇船,两边明清时候留下来的老建筑鳞次栉比,青砖上爬满苔藓和藤蔓。 身着旗袍的女人在茶楼上唱着小曲儿,吴侬软语,温婉缠绵。 沿着青石铺成的长街慢慢逛过去,既有匠心独运的非遗工艺品店,又有充满现代色彩的咖啡厅和剧本杀门店。 各种元素杂糅在一起,并不突兀,反而有种奇异的和谐。 “喜欢这儿吗?”程晋山壮着胆子牵住她的手,仔细观察她的表情。 项嘉慢慢点头,半晌才道:“喜欢。” ———————— 免费精彩在线:「po1⒏homes」 肥肠臭豆腐煲 穿过大街小巷,往原住民区走一走,周遭立刻安静许多。 一层的平房、两层的小楼、还有新翻修的小别墅……有别于大城市的规整呆板,这里的建筑呈现出一种随心所欲的自由。 藤蔓从院子里爬上墙头,粉色白色的蔷薇花成为天然点缀,在夏风中微微点头。 “像不像咱们那儿?”程晋山捏捏项嘉手心,忽然有些想念城中村。 不知不觉中,那个小小的出租屋,成为他心中的故乡。 “比咱们那儿好看。”项嘉难得收拢浑身尖刺,语气平静地答他的话。 看来是真的喜欢这儿。 程晋山来了精神,为了省中介费,向坐在门口的老大爷打听出租信息。 连续看了叁四家,终于相中一处小院。 房子有点儿旧,家具也老式,架不住带了个小花园,打理得井井有条,一大丛半人高的向日葵中间还固定了架秋千。 上下两层都是巴掌大的地方,一层做厨房和客厅,二层用来休息,面积加起来不到一百平,有点儿像大都市中的LOFT。 房东阿姨急着出国看女儿,价格挺公道,一千二百块钱一个月。 程晋山听不太懂方言,和阿姨呜哩哇啦还了半天的价,急出一脑袋汗。 阿姨比划着指指隔壁,大概意思是——邻居家也是一样的布局,住了对来度蜜月的小夫妻,一个月要一千五呢,不能再便宜了。 没还下来价格,程晋山总觉得有点儿吃亏,扭头看项嘉:“你觉得呢?” 项嘉抿抿唇,口是心非地道:“要不然算了,再看看别的。” 眼睛却悄悄欣赏着长势喜人的向日葵,又盯着快要挂果的葡萄藤看了好几眼。 程晋山咬咬牙:“就这儿了。” 他掏出手机,先交了叁个月的房租。 签完合同,房子的居住权属于自己。 程晋山把行李箱提上楼,没一会儿大惊小怪地趴在阳台叫:“项嘉,快上来!卫生间还有个洗衣机!” 想要安定下来,有很多琐事要处理。 俩人顺着当地人的指引,找到和“佳好”规模差不多的市场,买了不少生活用品。 四件套、毛巾、毯子、洗脸盆、牙刷、牙膏、拖把、扫帚、锅碗瓢盆…… 程晋山把卧室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跑到楼下收拾客厅。 项嘉把双人床铺好,拍拍松软的枕头,打开空调,躺在床上吹冷风。 她迷迷糊糊睡着,被程晋山叫醒时,发现外面的天已经黑透。 “带你出去吃顿好的,吃完再睡。”程晋山见她睡得头发乱乱,脸颊红红,像个小姑娘一样可爱,没忍住低头亲亲她的脸。 项嘉听话地坐起身,两脚踩到地上,下一刻被他捧着,穿上新买的凉鞋。 家常菜馆门面不起眼,生意却红火。 程晋山点了一道肥肠臭豆腐煲、一道地叁鲜,要了个凉菜拼盘,出去撒了泡尿,回来时手里拎着两罐冰啤酒。 “喝点儿不?”他拽开拉环,递到项嘉面前,表情兴冲冲的,“庆祝咱们乔迁之喜!” 还知道去旁边的便利店买,又节省两块钱。 项嘉已经很久不沾酒,这会儿不想扫他的兴,很给面子地浅啜一口。 饭香味勾出馋虫,程晋山望眼欲穿,还跑到前台催了两回。 砂锅终于端上来,顶上刚泼过一层油,还带着“呲啦呲啦”的响声。 肥肠和臭豆腐浸在浓稠的酱汁中,赤的赤,黑的黑,散发出独特香味,令人上头。 这菜挑食客,有人不吃下水,有人对臭豆腐接受无能,无论哪一种,都注定错过醇厚风味。 好在程晋山和项嘉口味相似,百无禁忌。 程晋山饿得心里发慌,忙不迭伸出筷子夹了块肥肠。 牙齿嚼两下,香得舌头都要吞下去。 “这个好吃!”他往项嘉盘子里夹了一堆,又要了一小盆米饭。 鱼米之乡,米饭管饱。 饿死鬼投胎一样往嘴里拼命扒拉饭,两颊塞得鼓鼓,像只囤食的仓鼠,模样有些滑稽。 项嘉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举起易拉罐,和他碰了一下。 程晋山愣了愣,手忙脚乱地回碰,“咕咚咕咚”咽下一大口,差点儿呛住。 “谢谢。”她轻声道。 这是在为前两天晚上的挺身而出表达谢意。 “嗐,那……那有什么?”见惯她的冷脸,冷不丁看见个好脸色,程晋山有些受宠若惊,舌头也变得不利索,“你是我媳……是我喜欢的女人,保护你不是应该的嘛?” 项嘉没答话,喝了几口啤酒,专心吃菜。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程晋山仔细咂摸咂摸,总怕她的好态度中暗藏陷阱。 于是,吃完饭后,他又把人拴在身上。 两个人散步回家,撞见新邻居。 男的长得挺帅,是男神水准,女人虽然五官普通,身上却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勾人劲儿。 双方客气地点点头,各回各家。 没多久,旁边楼上就传来女人放肆的叫床声。 声音高高低低,夹杂着许多露骨话语,叫得程晋山浑身不自在。 他一边帮项嘉吹头发,一边动手动脚,不是捏她耳垂,就是挠她胳膊。 “干什么?”项嘉被他挠得发痒,忍无可忍问道。 “那个……”程晋山不好说自己也想听她叫床,半天憋出一句话,“渴不渴?我给你热盒牛奶?” 补充好水分,待会儿才有力气叫。 说起来,她声音那么好听,叫起来肯定带劲儿。 可惜每次都是隐忍地喘,舒服得很了才轻轻哭两声。 可能还是他技术不过关。 程晋山发愤图强,决定再接再厉。 关灯之后,两个人躺在同一张床上。 隔壁已经休息好,开启第二轮。 程晋山掀开毯子,往底下拱了拱,还没碰到关键部位,便被项嘉拒绝。 她将毯子收回去,裹成只蚕蛹,小声道:“不要了……” 汹涌的发情期突然按下暂停键。 之前许多个夜晚的亲热缠绵,像是他单方面做的一场荒诞迷梦。 程晋山心里一慌。 他钻上去抱紧她,问:“怎么了?不是挺舒服的吗?” 她僵着身子,克制住倚靠进他怀抱的冲动,编了个借口:“热,不想弄了。别抱我,不喜欢。” 他慢慢放开手。 炽热的目光直直盯着她的背,像要把毯子灼穿。 项嘉咬咬嘴唇,忽然觉得有点儿委屈。 需要他抱的时候他不抱,现在想抱,她偏不要。 “……行。”程晋山不敢硬来,轻轻摸摸她软软的头发,“晚安。” 小夫妻折腾了小半夜,他这边却辗转难眠,形成鲜明对比。 第二天早上,程晋山趁项嘉还睡着,出门买早餐。 碰见男邻居,他客气地点点头,打了个招呼:“早啊。” 那男人却别有深意地瞄了瞄他的裤裆,嘴角翘了翘,似乎想笑,声音也有些变调:“早。” 妈的,程晋山最讨厌被人看不起。 “哥们儿,打听个事儿。”他脑子一转,走上前攀谈,“这附近哪有超市?我去给我媳妇儿买卫生巾。” 男人目光中流露出了然,态度也正经了些,给他指出去超市的路。 尾巴重新抖起来。 机智啊程晋山。 ———————— 图片来源于网络,侵权立删。 番茄菌菇汤 没几天,向日葵就舒展金灿灿的花瓣,热烈绽放。 项嘉穿着条长及脚踝的棉麻裙子,坐在秋千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晃。 程晋山趿拉着人字拖走来,弯腰用手比了比向日葵的果盘大小,高兴地道:“能结不少瓜子儿。” 相比起观赏功能,他显然更看重实用价值。 项嘉盯着他发了会儿呆。 跟着她折腾这么久,他整个人沉淀不少,沉着脸不说话的时候,还挺能唬人。 “咱俩出去买菜吧?以后多在家里吃,营养又健康。”程晋山提议道。 他没好意思说出口的是,刚才在屋子里盘腿数了半天的钱,再这么天天下馆子,撑不过一个月。 自己开火做饭,能省不少。 “嗯。”项嘉踮着脚下地,戴上遮阳帽,和他并肩往外走。 她似乎暂时搁下寻死的念头,状态正常不少,大部分时间安静地躲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没什么攻击性。 可谁也不知道,这种平静能保持多久。 因为交通不便,这里的商业化进程缓慢,菜市场保留了淳朴实在的民风,路边摆着的地摊,要价也很公道。 红彤彤的西红柿刚从架子上摘下,光滑的表面带着露水,放到鼻下闻一闻,酸甜气息若隐若现。 八毛钱一斤,程晋山一口气买了十斤。 “回去炒菜炖汤,还能切块拌白糖吃。”程晋山奉行白糖拌一切,单手拎着塑料袋,腾出一只手紧紧拽着项嘉。 每有陌生男人经过,项嘉的身体就微微发僵。 他对她的肢体语言已经很熟悉,走出没几步就调换位置,把她护在右边。 与此同时,还为只有自己能够和她突破社交距离而沾沾自喜。 “想不想喝汤?”他看项嘉没精打采,知道她不想做饭,于是选择自己唯一擅长的炖汤,“买点儿排骨?” “买蘑菇吧。”连续吃了几天大鱼大肉,项嘉觉得有点儿发腻,指指地摊上肥肥大大的平菇,“做番茄菌菇汤。” 程晋山蹲下身,挑了一大朵平菇、半斤香菇、一把金针菇、一小盒蟹味菇,跟老板讨价还价,又顺了把小葱。 “还差什么?”他低头翻翻手机里的菜谱,又觉得不如直接问项嘉。 “番茄酱、鸡蛋。”项嘉回答。 两人又来到干货摊。 八角、花椒、蚝油、酱油、盐、糖,还有晒干的红枣、虾皮、木耳……都是常用的材料,不一会儿,程晋山就买了一堆。 回到家,已经是上午十一点半。 他系上新买的围裙,浅紫色的无纺布上印满艳丽花卉,挺俗气,但胜在便宜。 在项嘉的指导下,程晋山手忙脚乱地将蛋液用小火煎熟,切成细丝,放在一旁备用。 干净的锅里倒油,小火将番茄酱炒出红油,加入切成块的新鲜番茄。 撒半勺盐,是西红柿快速变软出水的小诀窍。 炒得差不多,加半锅水,煮沸后倒入焯过水的菌菇什锦,小火慢炖半个小时。 等番茄的酸甜和菌菇的鲜香完全融为一体,加少许盐调味,加鸡蛋丝,再撒把翠绿的葱花做点缀。 一道开胃解暑的汤大功告成。 另外拌一盘剁椒皮蛋,炒把水灵灵的小白菜,再蒸半锅米饭,摆在桌上,就算他们的开火饭。 程晋山尝了口汤,美得眯起眼睛,连干叁大碗。 项嘉也吃了不少。 午后,天色变得阴沉,不多时下起连绵细雨。 项嘉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细密的雨丝,心也像蒙上一层阴云,闷闷的,很想哭。 好在温热的怀抱及时贴过来。 程晋山困倦地打了个哈欠,声音微哑:“睡会儿,等雨停了,带你去河边看夜景。” 隔壁的恩爱夫妻又在折腾,一点儿也不知道收敛。 项嘉转过头,看见少年已经睡熟。 他的睫毛好长,所有的桀骜不驯收进躯壳,看着单纯又无害。 也不知道梦到什么,“嘿嘿”笑了两声,撤回一只手抓抓肚皮,挠挠裤裆。 傻里傻气,永远不会对她亮出獠牙。 这种认知莫名让项嘉安心。 她伸出手,慢慢探向他带笑的俊脸,在快要碰到时,忽然回神,触电般缩回去。 漂亮的眼睛里水雾氤氲,充斥着许多复杂的感情。 她最终闭上眼,额头轻轻抵着他的胸膛,在越来越大的雨声中,进入深沉梦乡。 下过雨的小镇变得湿漉漉,小孩子们尖叫着踩过水洼,踏碎无数个月亮。 程晋山和几个学生交涉片刻,拼了一条手摇船,当先跳上去,转身拉项嘉。 小船摇摇晃晃,在潋滟的河水中慢吞吞前进,两岸悬挂着的大红灯笼,因着夜色越来越浓,显得越来越亮。 船娘擅长唱悠长悦耳的乡音小调,不过需要额外收费。 程晋山和学生们商量几句,一致认为收费太贵,拒绝附加服务。 这也就算了,他还从手机里搜出相似的音频,公放出来烘托气氛,把船娘气得脸色发青。 他们在另一头的小桥上岸,沿着长街慢慢走回家。 看见有人现场开蚌,一口气开出十几颗珍珠,程晋山兴致勃勃:“咱们要不要也开一个?开出的珍珠给你做手链。” 项嘉摇头,残忍道出真相:“那是老板找来的托儿,珍珠是提前塞进去的,你去开,最多开出两叁颗。” 还是歪瓜裂枣,不值钱。 程晋山摸摸鼻子,吐槽道:“套路真多。” 夜里,他洗完澡,光着膀子坐在床上,态度挺严肃:“项嘉,我跟你商量个事儿。” “嗯。”项嘉点头,“你说。” “钱快花完了,我打算找份工作。”他说着,见她跟着坐下,挪过来给她按摩肩膀,力道很合适。 项嘉愣了愣,道:“行啊。” 心里却不知是什么滋味儿。 她知道他手里的钱不多,天天陪着她吃喝玩乐,根本不是长久之计。 可是……他难道不明白,一旦放松看管,她就会想办法寻死吗? 还是说——他终于腻了烦了,打算借这个由头,让她自生自灭。 明明应该觉得轻松,可看着他没心没肺的样子,她又觉得碍眼。 既然不能持之以恒,当初何必坏她好事? 第二天早上,程晋山非拖着项嘉陪他去面试。 “你又不是小孩子。”项嘉一夜都没睡好,脸色不太好看,表情也不耐烦,“没必要吧?再说,给别人的印象也不好。” “那你在外头等我。”程晋山好说歹说,带着她来到一家正在招人的水果店。 项嘉在玻璃门外等他。 她不知道的是,他和店长没聊两句,就问了个奇葩问题—— “工资低点儿也无所谓,不过,我能不能带我老婆一起上班?” ———————— 图片来源于网络,侵权立删。 青椒酿肉 不要求学历和技术的普通工作很多,可项嘉不明白,为什么程晋山连续找了五六天,都没碰到一个合适的。 “是不是要的工资太高?”她轻声问道。 他有工作经验,长得年轻帅气,又有把子好力气,没道理处处碰壁。 “跟那没关系。”程晋山低头扒拉米饭,情绪完全不受影响,“两千块钱还高?” “下午还有个面试,睡完午觉再去。”他见项嘉搁下筷子,把剩下的菜汤倒进碗里,搅拌均匀,叁两下吃个精光。 最近总是下雨。 天像漏了似的,从早下到晚,间或休息一会儿,也闷热得令人喘不过气。 后背总是汗津津的,一天要换好几次衣服。 下午两点多,项嘉被程晋山叫醒。 “我不想去……”她用毯子蒙住脸,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你自己去吧。” “说好了的……”程晋山见她不肯配合,眼神发暗,伸一只手进去给她提神。 她不太配合,但也没表现出强烈抗拒。 他咬着舌尖,咽下紧张和兴奋,轻轻揉了一会儿,低头钻进毯子。 十几天没亲热,动作有些生疏。 相应的,带来的刺激也以指数级上涨。 “不要了……”项嘉被他亲得乱七八糟,心里更乱,抬脚直蹬结实的肩膀,“程晋山……不要……” 程晋山搞不懂她这段时间以来的冷淡,急于用这种方式重新回到战局。 他哑声道:“放松。” 被他半强迫半诱哄地得逞,大半个小时后,项嘉瘫在床上喘息。 “你要迟到了。”她看看手机上的时间,道出事实。 “没事,我发个微信说一声。”程晋山坐在床边擦汗。 汗珠从后颈坠落,沿着凸起的脊骨,一路下滑到腰际。 项嘉伸手接住,抹到他右侧的腰窝里,又戳戳露出来的灰色内裤边。 “没爽够?”程晋山心里高兴,连带着眉眼也舒展开,握住她乱动的手,声音里含着笑意,“再招我,我就真不去面试了。” 项嘉后知后觉意识到这氛围的暧昧,忙不迭将手抽回,起身换衣服。 外面还在下雨。 程晋山秉承直男审美,给她买了把折迭伞,透明伞面,里里外外印满粉色樱花。 他还贴心地备了雨鞋套,蹲下身给她套上,自己却满不在乎地蹚进水里。 “最近暂时不要碰我。”项嘉为刚才的松动而后悔,企图再次拉开距离,“我不喜欢刚才那样。” “真的不喜欢?”程晋山摆明了不信,挑着神气的眉毛低头看她,“还是有别的原因?” 他从来都看不懂项嘉,但他有灵敏的直觉。 她应该是喜欢的。 因为,她的身体恨不得把他吞进去。 “……没有。”项嘉有些狼狈,扭过头看向街边的玻璃橱窗,语气生硬,“就是不喜欢。” 她编出个蹩脚的理由:“女人……女人都是这样的,这段时间想要,过一段时间又不想。” 浓眉渐渐皱起。 程晋山分不出她说的是真是假,犹豫了会儿,点头答应:“那行,你什么时候想要,随时开口。” 他也不想让她觉得,自己就是馋她身子。 拉开点儿距离,从长远来看,说不定是好事,能让她看清他的真心。 “那——那还玩那种游戏吗?”程晋山摸摸鼻子,耳朵尖有些发红,“就、就那种……养狗的游戏。” 他一说,项嘉就想起他嘴里叼着球、脖子上拴着绳子、蹲在她面前的样子。 又凶猛又可爱,眼神里藏着慌张,却不会违背她任何一个荒唐的命令,让她好想摸。 她握紧双手,指甲划拉得手心发痒。 沉默片刻,还是克制地拒绝了他:“也不玩了,道具可以收起来。” 程晋山有些失望。 也不是多喜欢那种奇奇怪怪又随时可能暴露的游戏。 只因为玩伴是她。 而且,他能感觉出来,进入角色之后,她的负面情绪多多少少能释放一些,心情也会变好。 “行啊。”他牵着她的手过马路,接下来再也没放开,“都听你的。” 他答应得爽快,又让项嘉变得不开心。 那种他说要出去找工作时的异样情绪又泛上来。 她也说不清楚,到底想要怎样。 如果他死缠烂打,非要和她保持亲密的身体关系,她会答应吗? 当然不会。 可他痛快退让,又让她觉得——什么喜欢得非她不可的浓烈感情,也不过如此嘛。 总有一天,他会把好奇的目光转移到别人身上,他会将无处发泄的欲望,交托给另一个女人。 他会发现,别的女人比她有趣、可爱、天真、干净,也能给予相等的、甚至更多的正面回馈。 出乎意料的,这场迟到的面试竟然十分顺利。 成熟小区门口的便利店,规模不大,但五脏俱全,既有各类商品,又供应包子、茶叶蛋、关东煮、饮料和快餐。 前任店员急着回老家结婚,老板再叁确定程晋山可以立刻上班,手脚麻利,又会操作收银机,便对他带家属上班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一个月工资叁千,比他预计的还多一千。 便利店带一长排吧台,对面是家挺文艺的书店,门前种满花草,窗景不错。 挺适合项嘉坐,也方便他紧迫盯人。 程晋山喜出望外,拉着项嘉进来感受环境。 项嘉满头雾水,弄明白他的用意,神情变得怔怔的。 “程晋山,你……”这几天的恍惚演变成酸涩,她表情复杂地看着他,半晌憋出一句话,“你脑子有毛病吗?” 她又不是离不开爸爸妈妈的幼儿园小朋友,谁会带成年人一起上班啊? 程晋山“啧”了一声,自动忽略她的人身攻击,兴冲冲道:“我问过了,白班是早上九点到下午叁点,晚班是叁点到晚上九点,我和另外一个同事轮换。这样挺好,还能腾出时间陪你出去玩。” 找到新工作,应该好好庆祝。 项嘉难得有心情下厨,买了斤五花肉,交代程晋山剁成馅。 她不太喜欢吃绞肉机绞出来的馅,总觉得没有自己剁的好吃。 程晋山很有动力,剁得案板“笃笃”响。 肉馅加盐、蚝油、生抽、老抽、胡椒粉、料酒、白糖、葱姜末,沿顺时针搅拌上劲。 为了避免干柴,打入一个鸡蛋,再加一勺食用油。 挑肉厚一些的长青椒,切掉头部,把里面的辣椒籽抠出,清洗干净。 接下来,用筷子将肉馅一点一点塞进去。 这个过程考验耐心,程晋山也跟着动手,俩人一起忙活了十多分钟。 封口处蘸少许干淀粉,避免肉馅外溢。 盐、白糖、料酒、生抽、水,调出大半碗料汁。 起油锅,小火慢慢将青椒两面都煎出虎皮,表皮微微发黄发黑,却没到焦糊的地步。 锅里渐渐散发出肉香和辛辣气味。 这时候再把调好的料汁倒进去,盖上锅盖慢炖十分钟,中间不时推动青椒,保证均匀入味。 等到汤汁黏稠,这道青椒酿肉就可以盛出来享用。 无论拌米饭还是就馒头,都是下饭神器。 既然嘴巴没了另一项用处,程晋山也就放开肚皮享用辣椒。 一口气吃了十几个,辣得直灌凉茶。 他打开电风扇,开到最高档,对着高速运转的扇叶晾舌头,傻气又好笑。 项嘉没忍住,掏出手机,对着他拍了张照片。 “咔嚓”一声,音效忘记关。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项嘉压住逃跑冲动,若无其事地将手机转向开满向日葵的小花园,“咔嚓”又照一张。 第二天早上,程晋山带着“准老婆”走马上任。 ———————— 图片来源于网络,侵权立删。 关东煮 简单交接之后,程晋山很快上手。 顾客一波波地来,有时忙碌,有时清闲。 早上九点这批,以对面办公楼的上班族为主,很快在收银台排起长龙。 “有黑椒牛肉馅的包子吗?” “我要两个荠菜包,一根玉米!” “来包烟,再来个打火机。” …… 程晋山将速冻包子挨个摆进加热机,从透明陈列柜里夹出一张馅饼,放进微波炉加热。 茶叶蛋已经提前卤好,浸泡一夜,完全入味,他撕下保鲜袋,手脚麻利地打包,与此同时,嘴里念叨着对应的价格。 数学是短板,需要反复确认,实在不行,就拿计算器来凑。 煮玉米卖得差不多,人也渐渐散去。 往吧台角落看了一眼,见项嘉无聊地趴在桌子上发呆,程晋山擦了把汗,开始准备关东煮。 横四竖叁共计十二个铁格,互不相通,确保食材不会串味儿。 挨个倒入高汤,打开加热按钮,将冷柜里取出的半成品放进去,小火慢慢煮熟。 土豆片、海带结、冻豆腐、山药之类的素菜,一块五一串,肉丸、蟹柳等荤菜,则要叁元一串。 购买方式很像自助。 从旁边拿一个纸碗,自由挑选想吃的食物,可以选择原味,也可以往上面挤番茄酱、辣椒酱或芥末酱调味。 最后交到收银台,按竹签颜色和数量计算总价,扫码收钱。 来的时候吃过早饭,等到十点多钟,程晋山挑了几串关东煮,给项嘉当点心。 甜不辣是标配,鱼肉、海鲜和面粉混成甜咸风味,配点儿番茄酱,有滋有味。 撒尿牛丸的名字不好听,却很生动形象,张嘴咬破一个小口,浓郁的肉汁立刻迸射出来,一不小心还会弄脏衣服。 再来一串鱼豆腐、一串鱼丸、一串鹌鹑蛋,最后配串海带结解腻,程晋山加了两种酱料,送到项嘉面前。 “明天把手机充电器拿来,再给你下几个游戏。”店里有WIFI,无论玩手机,还是看视频,都很方便。 可惜,项嘉对玩游戏兴致缺缺,不像程晋山,人菜瘾大。 “不用。”她揉揉眼睛,拿起串鱼丸吃了一颗,指指外面,“我想出去转转。” “不行。”程晋山不肯答应,“等我忙完,咱俩一起。” 项嘉本来也没抱多大希望。 不过,与最开始的抵触和抗拒不同,现在的她,心境已经悄悄发生转变。 她知道程晋山是真心实意地紧张她。 虽然不肯承认,但她竟有些受用这种关心。 这不是个好兆头。 吃完关东煮,项嘉拿出手机看电影。 俩人都不舍得充会员,也觉得没那个必要。 她看的是上个世纪的老电影,男人远走他乡,风尘仆仆,满面霜灰,女人颠沛流离,香消玉殒,芳魂难觅,充满怅惘与无奈。 爱恨仇欲,到最后都化作一声叹息。 中午,又一波客流量上来。 在格子间坐了一上午的女白领们结伴而来,各拿一盒轻食,边吃草边吐槽无良上司。 年轻妈妈带着放小学的孩子过来买牛奶,小男孩指着货架上的奥特曼卡片,和妈妈讨价还价,手舞足蹈。 宅男手提购物篮洗劫零食区,装了半篮子垃圾食品,走到饮料柜前,连拿五六瓶冰可乐,间隙往项嘉坐的位置好奇地看了看。 在屋子里还戴帽子,确实有点儿奇怪。 可世界上怪人那么多,倒也不算特别稀罕。 程晋山抽了个空,跑到隔壁沙县小吃,给项嘉买了一份蒸饺,一道茶树菇排骨汤。 他自己只买了份最便宜的葱油拌面,勉强垫了个叁分饱。 “咱们以后可以带饭过来吃,有微波炉也方便。”他看着项嘉小口小口喝汤,轻轻摸摸她头发,发现发尾太长,已经开始分叉,“下午带你剪头发。” 吃完饭,项嘉边晒太阳边睡午觉,程晋山却闲不下来,将店里的商品余量盘了一遍,按老板给的手机号码联系供货商。 下午叁点,同事过来交接。 是个和程晋山差不多大的年轻男孩子,性格莽撞,没什么心眼。 看见项嘉的脸,他夸张地“哇靠”一声,看向程晋山时,眼里充满崇拜,迫不及待地想找他取取经。 项嘉不自在地点点头,走到门外等程晋山。 几分钟后,他出来牵住她的手:“没什么恶意,别生气。” 项嘉“嗯”了一声。 “去书店看看不?”他发现项嘉白天往对面看了好几次,打算借几本书给她解解闷儿。 项嘉果然没有拒绝。 书店比想象中大很多。 除去地面部分,还有相当宽敞的地下一层,据说是由废弃停车场改建而成。 分区很规整,进门是畅销书,左边是年轻人喜欢的小说、漫画,右边是实用功能很强的考试用书,负一楼则包罗万象。 还有单独辟出来的一块阅读区,摆满桌椅和绿植。 阅读区旁边是个小小的咖啡店,咖啡豆的酸苦气息在空气中悄悄弥漫。 “这地方不错。”程晋山去收银台办了张借书卡,塞进项嘉手里,“借几本书,明天带到店里看。” 项嘉也喜欢这里,挑了两本感兴趣的小说,抬头看见程晋山正盯着对面书架上的初中题库发愣,也跟着怔了怔。 因为她,他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正常生活全部停摆,学习计划也无限期搁浅。 “要不要……”她欲言又止,难过的情绪又泛上来。 等上头期度过,他总有一天会后悔。 “不要。”程晋山回答得很快,“等你好起来再说。” 他现在没有精力顾及自身。 真的……会好起来吗? 项嘉亦步亦趋地跟着程晋山来到地下,漫无目的四处翻看。 抱着小说看了小半本,她抬起头,发现对面坐着的程晋山看得比她还认真。 有些好奇地推高书脊,看清书名,她哭笑不得—— 《挖掘机入门与实践》。 程晋山有些不好意思,小声道:“好看,我要借这本。” 没有男孩子能拒绝挖掘机。 生活就这样暂时步入正轨。 两人二十四小时捆绑在一起,同进同出。 下班之后,他们或是在书店看书,或是去菜市场买菜,有时候租一辆共享单车,项嘉沿着崎岖不平的青砖慢慢往前骑,程晋山在后面跟着跑。 遇到台阶,公主下车,骑士毫不费力地扛起单车,“噔噔噔”搬到对面。 半个月后,鉴于项嘉情绪稳定,程晋山暂时放松对她的看管。 说放松也有限,只给了她独自前往书店的特权。 他仔细探查过,书店只有一个出入口,窗户都加了防盗栏,也没卫生间,不存在她从眼皮子底下逃跑的可能性。 “要是在书店出什么事,人家会追究我的连带责任。”程晋山还是不放心,再叁警告项嘉,“我是穷光蛋,可没什么钱赔他们,逼急了只能跟你一起死。” 项嘉被他唠叨得耳朵起了茧子,敷衍点头:“好。” “半个小时回一次短信,一个小时通一次电话。”程晋山耳提面命,将人送到书店门口,“要是不接,我立刻冲进去。” 项嘉叹了口气,宽他的心:“不会的。” 她照旧选了最偏僻的角落,坐下来看书。 很压抑的文字,特别具有代入感,看了没多久,项嘉就皱起好看的眉毛,眼红红的要哭。 一包茉莉香味的纸巾递到她面前。 身材高瘦的男孩子在旁边落座,戴着棒球帽,从T恤到牛仔裤,再到运动鞋,都收拾得很干净。 他望过来,眼睛里盛着关切,拿捏得恰到好处,不惹人讨厌。 一只手挡住嘴唇,他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轻声问了句—— “姐姐,我观察你好久了,你男朋友……是不是控制狂啊?” ———————— 程晋山:谢谢,有被气到[○?`Д′? ○] 免费精彩在线:「po1⒏homes」 黑糖厚乳拿铁 他的声音清润悦耳,非常好听。 眼睛是内双,弧度很美,左眼角有一颗小小的泪痣。 鼻梁高挺,嘴唇红润,皮肤又白又细,看起来元气满满,和程晋山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类型。 项嘉错愕,摇头道:“不,他不是。” 少年一脸不信:“我都看出来了,姐姐还在帮他说话。” 乔今在阅读区旁边的咖啡店打工,早就注意到这对奇怪的情侣。 男生总是寸步不离,对女人保护得过了头,有人不小心碰到她,还要龇牙咧嘴放狠话,非常没素质。 女人则很安静,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躲在角落看一些情感细腻的书籍。 每到晚上固定时间,她就温驯地任由男生牵回家。 乔今从没见她笑过。 也是,天天对着那么位一言难尽的男朋友,谁能笑得出来? 没看她难得自己来一回,坐着坐着,就哭起来了嘛? “他真的不是。”项嘉试图解开误会,还没说完,手机屏幕就亮了起来。 一口气七八条微信,紧接着又打来电话。 乔今越发肯定,皱着眉道:“姐姐,单方面忍耐,不会换来好结果。控制欲太强是种病,我建议你带他看看心理医生。” 说着,看见有顾客来,他起身去做咖啡,指指那边的柜台:“我叫乔今,每天都在,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随时找我。” 陌生异性拉开距离,令项嘉悄悄松了口气。 她接通电话,小声问:“怎么了?” “他妈的你要吓死老子?打电话为什么不接?”程晋山的咆哮声从里面传来,引起路人侧目,“老子差点儿撇下店面冲过去找你!” “我在看书。”项嘉轻声解释,看起来确实像个任人宰割的受气包,“你忙你的……” 脸颊不小心碰到扬声器,将程晋山粗声粗气的话语外放—— “给老子老实点儿,老子还想多活几年!” 项嘉手忙脚乱挂断,回过头和乔今的眼神对上。 他一边磨咖啡豆,一边充满同情地对她摇头。 得,这下是彻底洗不清了。 承人好意,项嘉偶尔也照顾乔今生意,买杯咖啡来喝。 听他说是朋友开的店,朋友出资,他出技术和力气,除去基本工资,年底还能对账分红。 也算是位小老板。 店里卖得最好的是黑糖厚乳拿铁。 也不知道刮起哪阵风,今年的奶茶中不流行珍珠,出现各种“邪教异类”。 啵啵、爆爆珠、茶冻、椰冻、芋泥、蛋糕酱…… 五花八门的小料和形形色色的饮品自由组合,碰撞出千变万化的奇妙味道。 咖啡也借鉴了这种搭配,以黑糖啵啵铺底,加入大半杯冷萃牛乳、现磨咖啡、冰块。 接着,沿杯沿挤一圈浓稠的糖浆。 黑糖混进咖啡,透过冰块缝隙向下坠落,像在白茫茫天地中降的一场暗黑之雨。 一颗颗黑色圆球在杯底严阵以待,犹如等待接收邪恶力量的士兵。 这搭配颇有些天马行空的意味。 浓郁的奶味、鲜明的焦糖味和咖啡的苦味融合在一起,配合冰块降温,是炎热夏天的提神利器。 一来二去,两人渐渐熟悉。 乔今锲而不舍地劝说她逃离男朋友的控制,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程晋山在场的时候,他又变得少言寡语,冷着脸往项嘉的咖啡里猛加啵啵,在程晋山的咖啡里加了大半杯冰块。 “这什么玩意儿?”程晋山发现吸管戳不进去,使劲儿一晃,冰块多得压根晃不动,眉眼立刻带出戾气,“怎么做生意的?” “就这么做生意,爱喝不喝。”乔今见他凶相毕露,心里有点儿犯怵,却输人不输阵,跟着提高音量, “你他妈……”程晋山将杯子往柜台上一摔,被项嘉及时拉住,剩下的脏话没有吐出来。 “好了,在书店里小点儿声。”她抱歉地对乔今点点头,拽着程晋山坐回去,小声解释乔今的敌意从何而来。 程晋山听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想拍桌子,又强行忍住,气得失去表情管理能力:“我控制你?我把你当我们家姑奶奶供,还给你当狗,操!我要有那本事,至于天天提心吊胆,担惊受怕?” 项嘉看他一眼:“你不乐意?” “……乐意。”程晋山偃旗息鼓,想了想咽不下这口气,“不行,我得找他说道说道。” “越描越黑,毕竟——我们现在的相处模式,确实有点儿奇怪。”项嘉喝了一半咖啡,见他被面前那杯苦得五官抽搐,将自己这杯推过去,“我喝不下了。” “关心你有什么问题?怎么就控制狂了?”程晋山依然不能理解乔今的脑回路,顺手接过咖啡喝了两口,满嘴啵啵爆出浓郁焦糖味。 他茅塞顿开:“操,老子明白了,他对你有意思!” 项嘉心里一颤,脸色跟着变白。 也不是没可能。 程晋山提醒得对。 她点点头:“我知道了,以后跟他保持距离。” 连着好几天,项嘉再没买过咖啡。 乔今堵住她,表情有点儿委屈:“姐姐,你最近怎么不理我?是生我气了吗?” “没有。”项嘉后退半步,不耐烦地抱紧怀里的书,“我还有事,麻烦让一下。” “是因为我劝你离开他吗?”乔今撇撇嘴,长长的眼睫毛在泪痣附近刷出阴影,“他有什么好?让姐姐这么死心塌地。” “他特别好。”项嘉觉得这话有几分绿茶的意思,听着刺耳,忍不住反驳,“你不了解他,但我了解。” 乔今一时语塞。 “……姐姐是不是误会我了?”他敏锐地察觉到她的疏离和敌意,尝试解释,“我对你没什么企图,我对女孩子都没什么企图。就是……就是一个人太寂寞,觉得你很亲切,想和你做朋友。” 这话听着更怪。 “你可以交同性朋友。”项嘉低头看了眼手机,“我不和异性做朋友。” 再有叁分钟不出去,程晋山就要冲进来咬人了。 她话说得这样直接,让乔今一时下不来台。 他挣扎片刻,咬咬牙道:“姐姐,我给你看样东西。” 从柜台后面拿出双肩包,是他每天背的那个。 做贼一样左右看了看,他拉开半边拉链,小声道:“你……你往里面看看,看一眼就明白,我为什么想和你做朋友。” 项嘉狐疑地看着他。 她扭过头,看到身后就是摄像头,不远处还有几个顾客。 确定光天化日之下,他不敢对自己做什么,她这才微微点头。 事到临头,乔今又紧张地捏紧书包,涩声道:“要是看见什么奇怪的东西,觉得接受不了,拜托你别叫,也别骂我是变态。” 他似乎遭遇过类似的难堪处境,有些心理障碍,却勇敢地将书包扯开,向她的方向递了递。 项嘉倾身,往包里看去—— ———————— 瑞幸的陨石厚乳拿铁(少糖少冰)YYDS~ 图片来源于网络,侵权立删。 酸菜鱼 书包里的东西并不算奇怪。 一顶深灰色假发、一条白色印小樱桃的连衣裙、一双细带小高跟。 项嘉若有所思,表情镇定地重新打量乔今。 有喉结,个头虽然比不上程晋山,也差不太多。 是男人没错。 “异装癖?”烦躁渐渐退去,她的态度温和了许多,为了照顾他的隐私,特意压低声音,“还是……GID?” Gender Identity Disorde。性别认同障碍。 见她接受能力良好,乔今大大松了口气,脸上重新浮现笑容。 “GID。”他轻声回答,拉着项嘉去柜台后面的隐蔽处说话。 乔今从小就觉得,自己应该当个女孩子。 偷偷摸摸戴好看的发卡,把浴巾裹在胸口当裙子,讨厌拖着鼻涕的小男生,喜欢和漂亮女生说悄悄话。 上初中时,因为过于阴柔的外表和举止,遭遇校园霸凌,被同学们骂“娘娘腔”,他渐渐意识到自己的问题。 去图书馆查了很多专业书籍,又在网上花钱咨询了几位心理医生,乔今做出个重大决定——他要变性,成为真正的女人。 这一决定遭到父母的强烈反对,为了纠正他的行为,他们甚至把他送到特殊学校,进行人为干预。 经过长达叁个月的痛苦折磨后,乔今假装恢复正常,将自己的本性掩藏起来,回到学校,磕磕绊绊考上高中。 他的性格越来越自闭,好不容易交了位女性朋友,鼓足勇气分享秘密,却被对方当成变态,闹得人尽皆知。 世界彻底坍塌。 乔今破釜沉舟,带上仅有的几百块零花钱,坐上朝南的火车,从此再也没有回头。 换了个地方生活,他继续伪装成正常男生,到处打工,拼命赚钱。 他咨询过,变性手术非常复杂,需要很多很多钱。 离开牢笼,乔今的性格渐渐变得阳光开朗,对未来也充满期待。 他再不敢把真面目暴露出来,在社会上吃过两叁年苦,也交过几个男性朋友,合伙开了这家咖啡店。 别人眼里,他是积极乐观的大男孩儿,一举一动符合常规认知,没什么古怪之处。 其实,他只是擅长掩饰。 也不知道怎么,第一眼见到项嘉,就觉得投缘。 或许是因为,她身上也藏着许多压抑而沉重的秘密,拥有相近的气场,令他感到亲切。 所以,他抱着再一次失去稳定生活的勇气,向她打开自己。 短暂的惊讶之后,项嘉记下他的联系方式,迫于程晋山的夺命连环call,急匆匆离开:“明天再聊。” 她对乔今印象不坏,也不想辜负对方的这份信任。 他想学习如何做一个女人,或许她真的能帮上不少忙。 这晚,程晋山锲而不舍地说乔今坏话:“今天有没有骚扰你?那小子肯定居心不良,你可得防着他点儿!一有不对劲,立马告诉我,知不知道?” 项嘉的态度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反过来替对方说话:“没有的事,是你误会了,他人挺好的。” 程晋山愣了愣,脸色立刻难看下来,在心里大骂乔今绿茶,是个男狐狸精。 乔今最近在偷偷吃雌激素,胸部开始发育,激动地和项嘉分享。 项嘉并不建议,表情严肃地道:“激素有致癌风险,最好在医生指导下服用。另外,我不知道你是否清楚,迈出这一步后,即将面临什么困难。” 她给他讲女性的困境,无处不在的歧视和打压。 这其中,变性人的处境更加不容乐观。 为两种性别群体所排斥,找不到归属感,身份一旦被曝光,还要面临无数猎奇的目光。 想要正常地恋爱结婚,更是难上加难。 她的语气温和而有力量,不夸大其词,也不粉饰太平,将一直遮挡在乔今面前的迷雾驱散,使他的双眼变得清明,目光变得长远。 乔今考虑了很久,最终还是选择听从自己的心。 书包里的女装一直没勇气换上,他请求项嘉陪他迈出第一步。 突破程晋山的严防死守,不是件容易的事。 项嘉在书店的员工更衣室换上宽大T恤,戴着乔今的棒球帽,两个人偷偷溜出去。 “控制欲这么强,姐姐居然受得了。该不会给你下降头了吧?”乔今也锲而不舍地说程晋山坏话。 “他不是控制我,是关心我。”项嘉带乔今走进不远处的商场,顺利找到内衣店。 她挑了两件质地舒适的胸衣,拿给乔今看。 乔今第一次进内衣店,脸有些红,也不知道是出于害羞还是兴奋,眼睛却盯着酒红色的性感蕾丝看,小声道:“我喜欢那个。” 店员夸奖:“你男朋友好眼光,这款蕾丝是我们店里卖得最好的,要不要试试?” 她发现项嘉手里拿着的尺码不太合适,从后面翻出大罩杯:“小姐,您至少得穿这个码。” “我自己来就好,谢谢。”项嘉谢过她的推荐,却没放下之前两件。 带着乔今走进更衣室,看着他换上,她调整了下松紧,微微点头:“刚开始会不适应,多穿穿就习惯了,那种蕾丝没这种舒服。” 乔今特别听她的话,依言付款,提着购物袋出去,像个对女朋友百依百顺的完美男友。 晚上,项嘉正在看电视,收到乔今发来的短信。 “我刚刚穿着全套女装出去走了一圈,紧张得浑身都是汗。”从文字里也能看出他的激动,“好在没什么人注意我。” “晚上注意安全。”项嘉简短回道。 “跟谁发短信呢?”程晋山忽然出现在身后,吓了她一跳。 “没……没谁。”项嘉莫名心虚,将手机倒扣在沙发上。 程晋山绷着脸,盯着手机看了半天。 她到底在跟谁联系?表情怎么那么放松? 要是知道她的手机密码就好了…… 程晋山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 妈的,他怎么真的有点儿像控制狂? 都怪乔今那张乌鸦嘴。 “吃什么?我去准备。”程晋山转移话题,心里已经打翻一缸醋。 “你不是买鱼了吗?吃酸菜鱼吧。”项嘉回答。 酸死他拉倒。 程晋山臭着脸,跑到厨房收拾食材。 现杀的黑鱼,去头去尾,从脊背处片开,鱼骨切段。 刀斜四十度,将鱼肉片成薄薄的鱼片,反复淘洗后,加盐、白胡椒粉、蛋清、少许淀粉,用手抓拌均匀,腌制二十分钟。 整包酸菜冲洗后切成细丝,焯水去除咸涩,放在一旁备用。 还有葱、姜、干辣椒、花椒、蒜瓣,全部准备好,再洗一碗黄豆芽。 项嘉系上围裙,锅里放油,炒香葱姜蒜,下入鱼头、鱼尾和鱼骨,大火炒一分钟。 加入酸菜再炒一分钟,倒入滚水,下黄豆芽,中火煮半个小时。 等到汤色变白,加盐调味,把锅里的东西一股脑儿捞出来,铺在大海碗的底部。 这时候再放鱼片,盖上锅盖,小火焖煮两叁分钟。 鱼片很容易熟,煮得太久会变老,一旦变白,需要立刻捞出。 鱼汤浇在碗里,再烧一大勺热油,爆香花椒和干辣椒,泼在顶上,“吱啦”一声冒出青烟,鲜香酸辣,十足够劲儿。 程晋山把大部分鱼片都夹到项嘉碗里,就着酸菜扒拉两碗饭,酸得眉眼抽搐。 夜里,他从背后抱着项嘉,死乞白赖亲了两口。 半睡半醒间,朦朦胧胧感觉到项嘉又在抱着手机打字,他不高兴地蹭了她两下,硬硬地硌着她的腰,伸手抢手机:“快睡觉,夜里玩手机伤眼睛。” 项嘉果然老实下来,枕着他胳膊当枕头,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 睡到半夜,忽然停电。 程晋山很快热醒,往项嘉后背摸了一把,发现全是汗。 “操!”他骂了声,穿上大裤衩跑出去转悠一圈,是大范围停电,周围黑漆漆的一片。 程晋山最怕热,暴躁地打电话投诉供电部门,又跑老远买了把老式蒲扇。 他回到屋里,项嘉也被热醒,换了条睡裙,坐在凉席上犯困。 程晋山打了个哈欠,翻身上床,把人按回去:“问过了,最早得明天早上来电,你先睡。” 他“呼呼呼”手动操作,将扇子摇得像个电风扇,带来阵阵凉风。 项嘉怔了怔,不知怎么,眼睛有些发酸。 她贴着他火热的身躯,嗅着他身上传来的隐隐汗味儿,竟然很快进入梦乡。 程晋山左右手轮换,连续扇了叁四个小时。 眼看天色发白,他终于撑不住,脑袋一歪,抵着项嘉发顶昏睡过去。 ———————— 图片来源于网络,侵权立删。 酒酿蛋花鸡头米「po1⒏homes」 相处的时间久了,项嘉渐渐发现,乔今骨子里是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 他常常托着脸坐在她旁边嘀嘀咕咕,说些对未来的向往。 “等我做完手术,一定要找个浑身腱子肉的壮汉当男朋友。” 他皱皱鼻子,就差直接报出程晋山的名字:“那种精瘦型的中看不中用,姐姐抱着不觉得硌得慌吗?” 项嘉不好说程晋山穿衣显瘦,脱衣有肉,抱起来手感相当不错,只微微摇头:“各有所好。” 乔今撇撇嘴,抱怨道:“我就是觉得他配不上你。” 项嘉怔了怔,苦笑一声:“你有没有想过……可能是我配不上他呢?” 人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对亲近的人冷漠,却和陌生人讲心里话。 朝夕相处了这么多日子,如果说对程晋山毫无感觉,对他那么多掏心掏肺的付出无动于衷,未免太不诚实。 事实上,从没人像他对自己这么好过。 单纯热忱,不抱目的,不计后果。 世故的人,总是很容易被天真打动。 可她越心动,就越害怕。 就像她劝过虞雅的道理一样,“无欲则刚”。 只有不抱希望,没有所求,才不至将自己置于难堪境地,不必承担被对方弃如敝屣的后果。 才能永远不会受伤。 虞雅运气好,已经涅槃重生,和万金元修成正果。 但她和虞雅的情况并不相同。 她已经烂到骨头里,无可救药。 而且,她和程晋山,无论从哪一种角度衡量,都不合适。 她是深不见底的黑暗,是堕落,是疯狂,是绝望,是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 他是不染尘垢的洁白,是无知,是天真,是痴妄,是明知不可而为的孤勇。 光与夜怎么爱恋? 掺杂着自厌、自卑、怀疑、恐惧的感情,这么不纯粹又不美丽的一团混沌,也可以称之为爱情吗? 这一年多以来,项嘉常常觉得,自己已经失去了身为人的五感,逐步变成一个阴森恐怖的黑洞。 在平静的外表下,涌动着不安分的因子,随时可能爆发。 总有一天,她将裹挟着可怕的破坏欲和摧毁欲,吞噬程晋山给予的那么可贵的感情,吞噬生命中稀薄的温暖,毁灭一切。 接着彻底堕入深渊。 所以,她不敢迈出那一步。 她害怕主动倾吐更不堪更丑陋的过往,含着泪抬起头时,却撞见他嫌恶的眼神。 她害怕不定时到来又不受她控制的低谷期,快速消耗掉他的耐心,听到那张说过情话的嘴里吐出恶言恶语。 她更害怕如影随形的梦魇化为实质,拖累他陷入更大的麻烦。 她都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又哪里来的力气,学习怎么爱一个人呢? 项嘉替乔今挑选适合他肤质的全套化妆品,在小小的单身公寓里教他怎么化妆。 她有一双巧手,游刃有余地推匀粉底,在恰当位置刷上高光和阴影,隐去男性特质,突出柔美线条。 除了个头高些,骨架大些,镜子里的人和青春靓丽的年轻女孩儿没什么不同。 乔今激动地对着镜子欣赏好半天,各种角度自拍海量照片,第一次以女性身份在光天化日下出入公共场所。 他的担心和紧张都是多余的,走进商场,男性的目光全盯在项嘉脸上,偶尔有人过来搭讪,要的也是项嘉的联系方式。 “姐姐,你长得这么好看,真该化化妆,闪瞎他们的狗眼!”乔今不理解为什么项嘉化妆的手法那么熟稔,却总素面朝天。 项嘉兴致不高,压低帽檐,和他一起吃了顿简餐,便急着回便利店。 夏天快要过去,程晋山租了艘小船,带项嘉去湖里摘莲蓬。 划着船桨带小船在湖边打了几个转儿,他很快掌握技巧,往荷叶深处驶去。 半人高的荷叶有雨伞大小,大半荷花已经凋谢,小部分红红白白的花瓣散落在深碧浅碧的背景之中,像一副淡雅素丽的油画。 程晋山摘了朵大个儿的莲蓬,剥开嚼两口,甘甜清涩,转手递给项嘉:“尝尝,味道还行。” 没多久,项嘉就装了满满一塑料袋,怀里还抱着几枝荷花。 她低头闻闻馥郁香气,再抬头看看少年小麦色的脸庞和亮到夺目的白牙,神情有些恍惚。 “热不热?”日头没那么晒,荷叶里面却不大透风,程晋山蹲下身用手给项嘉扇风,“脸怎么这么红?可别中暑了!” “我没事。”项嘉拉他坐下休息,一只手探入微凉的湖水,拨出粼粼波光。 夕阳逐渐将水面染红,这副油画的色调变得温柔又寂寥,天地间仿佛只剩下她和他两个人。 如果是真的,那该有多好? 项嘉靠在程晋山肩头,慢慢闭上眼睛。 程晋山的呼吸跟着放轻,有一搭没一搭抚摸她的长发。 这么难得的宁静时光,他偏偏要说煞风景的话:“我明天就要发工资了,你想要什么?” “……”项嘉重新睁开眼睛,脊背挺直,“我饿了,回去吧。” “说啊,你想要什么?”程晋山追问着,站起身把小船往回划,“只要不是太贵,都给你买。” 项嘉有点儿生气,将脸偏过去,看向渐渐暗下去的天色里,被船桨拨弄得微微点头的荷叶。 片刻之后,唇角又勾起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 他们在岸边的小饭馆里吃饭。 新鲜的鸡头米已经上市,这东西也叫芡实,还有个香艳的名儿,叫“贵妃乳”。 鸡头米的外形很像莲子,烹饪方法却不大相同。 一碗酒酿混叁碗清水煮开,加少许冰糖调味。 放入新鲜鸡头米,煮叁十秒,保留独特香气和Q弹口感,紧接着打入蛋液,快速搅散。 勾薄芡,加枸杞,立刻盛出,就是道香甜可口的甜汤。 苏州有个很形象的说法,用来形容鸡头米的口感—— “韧纠纠”。 黏糯软嫩,富有嚼劲儿,有几分像青稞,仔细品品,香气四溢。 甜品宜配香辣口味,程晋山点了一大盆毛血旺,一份川香小炒肉,又要了满满一大盆米饭。 饭吃到一半,项嘉忽然开口:“给我买条手链吧。” 她顿了顿,补充道:“银的就行,不要太贵。” 她难得开口要点儿什么。 也是想给自己留个念想。 万一有一天,因为各种不可控的原因分开…… 有个信物,至少可以证明,这段温柔安静的岁月,真的在她贫瘠可怜的生命里存在过。 “行啊。”程晋山立刻答应。 他财大气粗,充满暴发户气质:“买买买,明天就买!” 她不知道,有枚曾经花掉他全部积蓄的金戒指,已经在裤子口袋里藏了很久。 ———————— 免费精彩在线:「po1⒏homes」 麻婆豆腐 挑手链的时候,程晋山不停提意见。 “这条太细,又不是买不起粗的,戴出去让人家笑话我抠门儿!” “干脆买个手镯得了!看这个多宽,多沉,上面还印的莲花……” “带小桃心的也挺好,排一串儿!哎,这小钻是真的假的?” …… 项嘉没有理会他的直男审美,最终选中一条细细的银手链。 六枚方方正正的小银块连在一起,精致又空灵,充满几何美学。 程晋山一边掏钱,一边嘟嘟囔囔:“才一百多块钱……可别说是我送的,丢不起这人……” 说归说,他还是迫不及待地给项嘉戴上。 她虽然吃胖了点儿,手腕却不见粗,拇指与食指可以轻松圈住。 白皙的肌肤上青筋若隐若现,脆弱到他下意识屏住呼吸。 将接口处扣好,他轻轻拨拉两下,心里挺高兴:“是好看嘿!” 项嘉也盯着看了一会儿,轻声道:“谢谢。” 她收过很多昂贵的礼物,这大概是其中最便宜的一件。 但她最喜欢。 直到夏天彻底过去,程晋山才突然发现—— 他在前线冲锋陷阵,敌人却深入后方水晶,直接偷家。 这天下午,过来换班的小刘提前了半个小时。 程晋山拎上刚烤好的烤肠,快步走向对面的书店。 烤肠在塑料袋里散发出浓浓的黑椒香味。 项嘉喜欢吃老一点儿的,他不停翻面,折腾了十几分钟,这才烤出外焦里嫩的效果。 工作日的书店顾客很少,地下一层更是空空荡荡。 他脚步轻快地走向阅读区,却撞见出乎意料的一幕。 项嘉和乔今肩并肩坐在一起,神态无比亲昵。 俩人穿着颜色相近的姜黄色T恤,乍一看很像情侣装。 眼角带着泪痣的白净少年比比划划说些什么,嘴角噙着笑意。 项嘉安静地听着,时不时微微点头。 干净的玻璃窗透进一束金色阳光,越过他毛绒绒的发梢,照在她漂亮的脸上。 郎才女貌,养眼至极。 程晋山眼前一黑。 辛辛苦苦培育出来的大白菜,长得水灵灵,绿莹莹,眼看到了丰收季,却被别家的猪拱了。 他抓紧手里的烤肠,打算冲过去,一股脑儿砸在乔今头上。 刚走两步,脚尖又调了个弯儿。 高高大大的身躯蹲在花架后面,脑袋上挡了盆绿萝,勉强遮挡行迹。 深藏在骨子里的自卑渐渐浮上来。 程晋山想起项嘉说过的那句话—— “我一点儿都不喜欢你,连炮友都不想做。” 除了每天搂着人睡觉,像伺候姑奶奶一样伺候她,没讨来一句准话,也没争得什么名分。 他哪里来的立场和底气,跑到她面前兴师问罪? 再说,项嘉一向吃软不吃硬。 他压不住心里那股火,说话肯定夹枪带棒,根本斗不过绿茶心机男。 说不定还会把她推得更远。 程晋山憋屈地蹲在地上画圈儿。 他知道现在的姑娘都喜欢小奶狗,知道乔今比他可爱,比他知情识趣,比他会讨人喜欢。 可项嘉用完就丢,也真是没良心。 心里醋得要死,调整了半个小时,好不容易装作无事人,等乔今离开,他才像往常一样出现。 “今天没什么事吧?”他往咖啡店的方向努努嘴,“那小子骚扰你没?” “没有。”项嘉像往常一样哄他骗他。 妈的。 俩人去菜市场买菜。 两块钱嫩豆腐,一把小青菜,再买袋速冻油条,当明天的早餐。 程晋山心里不舒服,看见绿色就觉得是在嘲讽他,又跟卖鱼摊的活王八互瞪了半天,嘴里骂骂咧咧。 今天做麻婆豆腐。 嫩豆腐切成一厘米大小的方块,放进滚水中焯烫,去除豆腥气。 捞出来后,泡在淡盐水里,避免粘连,也利于定型。 一小块五花肉剁成肉末,食用油煸炒片刻,加入郫县红油豆瓣酱,炒出红油,再加少许豆豉。 倒入开水,再次煮沸后,下豆腐块,加蚝油、生抽、老抽、少许盐、白糖调味。 勾芡之后,汤汁变得浓稠,豆腐的色泽红润鲜亮,这时候撒一把翠绿的小葱,就可以关火。 再炒一盘小青菜,配上超市买的腌黄瓜,就是今天的晚饭。 这么下饭的菜,程晋山却没有胃口。 筷子对着一粒米捣弄半天,他试探道:“老在书店待着,也挺无聊的吧?旁边还有家网吧,明天给你办个会员?” 项嘉果断拒绝:“网吧烟味大,难闻。” “那就开个包间。”程晋山皱起浓眉,为了隔开她和乔今的距离,也顾不上省钱,“你喜欢看书,电子版不也一样?看累了还能玩会儿游戏,刷刷电影。” 项嘉低头吃饭,用沉默表达抗拒。 片刻之后,程晋山败下阵来:“算了算了,你喜欢在哪儿,就在哪儿。” 网吧就安全了吗? 毛头小子不是更多? 根本防不胜防。 这事的根源还在他自己。 他得想办法抓住她的心。 晚上,程晋山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夺过项嘉手里的书。 他跪在她身侧,大着胆子用双臂困住她。 温暖的灯光下,拉长的影子和穿着睡裙的身体重迭。 项嘉有些紧张,又有些困惑,愣愣地看着他。 俊脸逐渐放大,微微干燥的嘴唇蹭蹭她的脸。 没人引导,他的吻技一直没什么长进,不是蹭就是舔。 像小狗的那种舔,热情又急躁,有时候太过用力,肌肤会留下明显的红印。 可今晚不太一样。 他舔得很温柔。 像在品尝什么可口的糖果……不,用巧克力来比拟,或许更为恰当。 舌尖慢慢融化表面,品尝丝滑触感,含在嘴边,舍不得一口吞下。 口水分泌得太多,滴到她脸上,又紧张地重新吸回去。 项嘉感觉,自己变得越来越软,越来越湿,从固体化成液体,下一刻就要沦陷在他嘴里。 充满疼惜和爱怜的吻,震颤到她整颗心都在颤抖。 在他的嘴唇蹭过鼻尖,即将到达唇瓣的时候,她调动最后的自制力,将脸转向窗户。 如果没有猜错,这还是他的初吻。 她这么脏,不配拥有。 璀璨如星的眼眸微微黯淡,程晋山却没有强求。 他拉开距离,从床头柜叼起一个眼熟的黑色皮质项圈。 有些扎手的脑袋在她颈窝处蹭了几下,他口齿不清地发出邀约:“要不要玩会儿?去院子里也可以。” 他之前看过几部不正经的番剧。 那时候不能理解,为什么倒霉催的男二,明明知道女友已经和男主酱酱酿酿,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甚至做出更卑微的举动,讨好女友,挽留女友。 一点儿身为男人的骨气都没有。 可这会儿,他忽然能够达到共情。 不是没有血性,只是太过在乎。 然而,项嘉缓缓摇头,拒绝了他的邀请。 她已经无法心安理得地欺负他,玩弄他。 程晋山心里“咯噔”一声。 他想发火,想冷笑,与此同时,又没出息地想哭。 真就腻了呗? ———————— 图片来源于网络,侵权立删。 苏式酥皮月饼 自打定居到这里,两个人亲热的次数屈指可数。 程晋山蠢得相信了项嘉禁欲的理由,完全没想到她是玩够了她,开始搜寻新目标。 如果这种玩法都不能吸引她的注意力,他还能做什么? 乔今又是怎么讨好她的? 程晋山束手无策,将项圈衔到一边,靠着她香香软软的身子发愣。 她现在还肯让他靠,再过几天,会不会提出分房睡? 可他很喜欢抱着她躺在这张大床上。 他不想再睡沙发,更不想打地铺。 察觉到程晋山低落的情绪,今晚叁番两次拒绝他,项嘉有些过意不去。 她隔着内裤摸了他两下,发现他的身体热情得要死。 “……别压着我,好沉。”她偏了偏白净的脸,轻推紧实的小腹,把他从身上扒拉下来,两个人面对面侧躺。 温热的呼吸扑在他脸上,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专注又可怜,像只受了天大委屈的大狗狗。 项嘉把手伸进去。 程晋山的呼吸立刻变得粗重。 他有点儿受宠若惊,与此同时,又控制不住地想,她是不是已经做了对不起他的事,因为愧疚才给出补偿? 快乐变得不快乐。 他完全不在状态,没几下就抽出她的手,放在胸口蹭了蹭。 “不要了,睡吧。”他也拒绝了她。 项嘉的心思比他更重。 也不知道胡思乱想了些什么,她熬到后半夜才睡着。 第二天,程晋山请同事顶班,偷偷跟踪项嘉。 发现项嘉换了套衣服,和乔今熟门熟路地溜出来,他恨得咬牙切齿。 乔今知道她什么心理状态吗?万一有个闪失,他找谁要人? 俩人走进商场,逛了一个多小时。 平心而论,乔今是比他有眼光,挑的几条裙子都挺好看。 问题是,那些裙子不是露背就是露腿,项嘉平时穿衣服那么保守,怎么可能看得上? 这么想着,程晋山竟看见项嘉点点头,抱着裙子走进试衣间。 不一会儿,乔今趁店员不注意,也跟着钻进布帘里面。 操?! 程晋山大惊失色,往里冲了两步,又刹住车。 他蹲在角落,把头发挠成鸡窝。 还是一样的顾虑,他充其量算项嘉养的小宠物,主人在外面撸撸野猫野狗,就算心里再气,又有什么资格发火? 可项嘉都没有在试衣间玩过他!!! 她那么会,这会儿帘子里面不知道是怎样一副场景。 程晋山的想象力太贫瘠,完全无法猜测。 她会当着乔今的面换衣服吗? 举手投足间,姿势无比诱人,任何正常男人看见,都会化身为狼,直接扑上去。 她会掀起裙子,命令乔今跪下来舔吗? 程晋山不认为自己的口活会比他差。 或者……试衣间里面肯定有镜子吧? 程晋山脑补出许多糟糕的镜子play,恼得指甲在墙壁上乱抓。 话说回来,项嘉不是最讨厌和异性发生肢体接触吗? 他还以为只有他是特别的。 原来还是看脸。 好在,没过几分钟,项嘉和乔今就走了出来。 俩人表情正常,走路的姿势也没什么不对劲。 项嘉把挑中的裙子放在收银台,乔今自然而然地结账,接过购物袋,奔向下一个女装店。 程晋山跟了大半天,下午又看着项嘉撒谎,别提多闹心。 她还要火上浇油,提议道:“明天中秋节,乔今一个人在外面挺孤单的,咱们邀请他来家里吃顿饭吧?” 程晋山捂住心口,太阳穴“突突”乱跳。 “我要是不同意呢?”他的表情变得阴沉,眼睛里也没什么温度,令项嘉觉得有些陌生。 “不同意就算了。”项嘉淡淡回答。 其实,是乔今听说她会做饭,各种撒娇,想上门蹭顿饭吃。 不过,她提出这个建议,多多少少也藏了点儿试探程晋山的小心思。 她想看他吃醋炸毛,想让他表现出强烈的在意。 虽然她不知道,如果他真的吃醋,自己又能做些什么,来回馈这一份热烈又珍贵的心意。 可程晋山缓了缓,竟然松了口:“跟你开玩笑的,怎么会不同意?你的朋友就是我朋友,随时欢迎。” 他在心里默念——要冷静,要大度,要让乔今见识见识他的宽阔胸襟,知难而退。 项嘉怔了怔,变成同款阴沉脸色。 今年的中秋节来得早,比国庆提前二十多天。 既是传统节日,又有客人上门,自然要好好准备。 程晋山担起采购重任,狠狠心大出血,买了叁个刚上市的软籽石榴。 合十块钱一个,真就贵到离谱。 活鱼活虾必不可少,卤好的酱牛肉虽然价格高,胜在省事儿。 再割两斤五花肉,买把空心菜,就算齐活儿。 往年吃的都是广式月饼,黄澄澄的饼皮又绵又润,不过,吃多了未免有些油腻。 今年换换口味,买几盒苏式月饼。 馅料都大差不差,关键在于饼皮的做法。 苏式月饼看着简洁朴素,白白的皮儿没有经过模具处理,略显单调,最多印朵红色小花。 真尝起来,才发现层层起酥,暗藏乾坤。 酥皮的制作挺麻烦。 普通面粉、猪油、白糖混合在一起,加入开水揉匀,构成油皮的材料;低筋面粉和猪油和成油酥。 醒二十分钟后,分成小剂,油皮包油酥,收好口子,擀成长条形状,从一头卷起,反复再叁,最后一次擀成圆形。 包入馅料,进烤箱烤熟,看着不显山不露水,吃起来酥得掉渣儿。 项嘉各种口味都挑了一盒。 玫瑰果仁、黑芝麻椒盐、红豆细沙、八宝五仁、火腿猪油,一样四个,简装成圆筒状。 程晋山在旁边阴阳怪气:“真就雨露均沾呗?” “什么?”项嘉微微皱眉,发现他对自己态度变差。 这才逛了多久,就不耐烦了吗? “没什么。”程晋山强行咽下一口恶气。 他指指远处快要见底的那个格子:“蛋黄的也拿一个,你不是喜欢吃吗?” 项嘉难得有兴致,做了满满一大桌菜,趁着天气还不算凉,摆在院子里的葡萄藤下。 乔今带两瓶干红葡萄酒到场,说是从朋友那儿讹来的,品质不错,给项嘉喝着玩。 席间,他嘴巴像抹了蜜,不停夸项嘉厨艺好,又叽叽喳喳说起最近票房不错的电影,对程晋山视而不见。 程晋山闷头喝酒,红酒喝完又拎出一箱啤酒,非要和乔今拼酒量。 乔今对他这个类型不感冒,更要和好姐妹的男朋友避嫌,任凭他怎么激,就是不肯喝。 程晋山越看乔今越不顺眼,只觉自己绿云罩顶,就着圆圆黄黄的月亮,把自己灌得烂醉。 吃完饭,乔今体贴地刷干净碗,指指趴在桌上睡觉的程晋山:“姐姐,要不要我帮你把他弄进去?” “不用。”项嘉摇摇头,把他送到门外。 她回过身叫程晋山:“程晋山,进屋睡。” 连叫好几声,程晋山的眼睛才勉强睁开一条缝。 英气的眉毛皱得死紧,他吃力地将焦距对准项嘉的脸,忽然撇撇嘴,烦躁地道:“项嘉,你没有心。” 吃着碗里看着锅里。 真是个坏女人。 项嘉一愣,准备去扶他的手瞬间变得冰凉。 他终于受不了她的疏离冷漠,开始抱怨了吗? ———————— 免费精彩在线:「po1⒏homes」 梅花糕 程晋山醒来的时候,觉得头痛欲裂,浑身酸疼。 他发现自己躺在冰冷的地板砖上。 被子一半压在身下,另一半搭在沙发上,枕头踢得老远,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掉下来的。 不对,他怎么会睡沙发? 程晋山一个激灵,试图想起昨晚喝醉酒后发生的事,大脑却一片空白。 他没发酒疯,没干什么奇奇怪怪的事吧? 心里正打鼓,抬头看见项嘉从楼上下来。 她面无表情,手里抱着两本书,问:“去上班吗?” 不像生气的样子。 程晋山悄悄松了口气,挠挠头爬起来,打哈哈道:“我怎么在这儿睡了一夜?” “你说睡沙发更舒服,还说以后都要睡楼下。”项嘉面不改色地撒谎,进一步拉开距离,“我已经帮你把换洗的衣服收拾好了,有空自己搬下来。” 这是要分开睡。 程晋山早有预感,却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他脸色一变,脱口而出:“不可能!我怎么会说这种话?” 项嘉没理他,转身就走。 程晋山急得跳脚,胡乱洗了把脸,匆匆追过去。 他起得晚,刚到便利店就开始忙。 一口气忙到十一点多,好不容易喘口气,还没来得及思索和项嘉的事,有个浅绿色的影子闪进店里,轻轻拍了拍柜台。 女孩子是熟客,在小区里的幼儿园当老师,年纪不大,扎着马尾巴,性格挺活泼。 最近这半个月,她每天都往便利店跑两叁次,也不知道怎么有那么多东西要买。 程晋山记得,她好像姓许。 “小哥哥,早上好呀~”女孩子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说话声音挺嗲。 程晋山点点头,公事公办:“买点儿什么?” “不买东西就不能找你吗?”她撅了撅嘴巴,又露出小酒窝,“我叫许蔓,你叫什么?” 程晋山自报家门,看见供货商过来,急急忙忙打发她:“我还有事,麻烦让让。” 许蔓笑吟吟地和他挥手:“行,改天有空再聊~” 下午快换班的时候,她又跑过来。 “班里小朋友带的梅花糕,太多了,我们吃不完,分给你们几个。”她提前装好两个袋子,递给程晋山和另一个员工小刘,又提出加他微信,“明天早上给我留两个玉米呀,要嫩一点儿的,煮好了告诉我一声。” 这个要求不过分,程晋山吃人嘴软,通过了好友请求。 许蔓前脚刚走,后脚,小刘就捣捣程晋山胳膊,挤眉弄眼:“兄弟,桃花运挺旺啊!” “别胡说,人家没那意思。”程晋山不以为然,“再说,我有媳妇儿!” 他拎着还热乎的梅花糕去书店找项嘉。 一个袋子里装了两个,低头闻闻味儿,分别是豆沙馅和紫薯馅。 将项嘉爱吃的紫薯馅递给她,程晋山低头咬了口软糯糯的小元宵,含着葡萄干想心事。 梅花糕是本地经典小吃,摊主多是老师傅,一做就是一大锅。 蜂窝状的模具连同铁盖在炉子上烧热,刷一遍油,倒入事先调好的面浆,缓缓转动,让面浆均匀黏在壁上,形成微微焦黄的外壳。 在每个孔内加入不同馅料、白砂糖、猪板油丁,上面再浇一层面浆,撒上小元宵、红绿丝、葡萄干、小颗红枣,加盖烧熟。 顶上的材料混在一起,用铲子挨个切开,长长的铁签挑起,装进一次性纸杯。 项嘉吃着觉得挺特别,轻声问道:“哪里买的?” “啊?”程晋山回过神。 换做平常,他肯定实话实说。 可这段时间两个人相处得不大愉快,又有乔今虎视眈眈,他怕她多想,于是胡乱搪塞过去:“路边小摊买的。” 这天晚上,他爬床未果,蔫头耷脑地提着行李箱下楼。 今天睡沙发,明天就有可能被她扫地出门。 形势对他很不利。 程晋山又委屈又生气,后半夜再度滚到地上,抱着茶几腿做噩梦。 第二天,或许是着了凉,嗓子有点儿发炎,不停咳嗽。 许蔓进门,含情脉脉地盯着他看。 这么有性格又踏实能干的小狼狗不多见,她空窗好久,心痒难耐。 就算不能确定关系,搞一回也赚。 “我家的下水管道坏了,不能洗漱怪麻烦的。程晋山,你晚上要是有空,能帮忙过去看看吗?”许蔓大胆出击。 “坏了找水电工,我又不会修水管。”程晋山觉得她这个请求莫名其妙,直接拒绝。 “……好吧。”许蔓的笑容有些僵。 没想到,她的恢复能力极强,下午叁点,又跑来纠缠。 “明天是我生日,喊了好几个朋友到家里玩,一起来不?”她眨眨眼睛,表情天真烂漫,“不需要送礼物,人来就好。” 好巧不巧,书店举办主题活动,顾客猛然增多,项嘉觉得不舒服,提前过来找他。 她站在便利店门口,盯着他们的互动,眸光凝固。 程晋山看见项嘉,心里没来由地一慌,态度也变暴躁:“不去,我和你又不熟。” “我做饭很好吃的。”许蔓有些受伤,却不依不饶,非要找回场子,“到时候给你们烤披萨和牛排吃,另外,我还订了个大蛋糕!” “真的不去,我明天没时间。”程晋山很想借项嘉当挡箭牌,又怕她不高兴,只好沉下脸,简单粗暴地拒绝。 “……那好吧。”许蔓咬咬嘴唇,推给他一包胖大海,“你喉咙是不是不舒服呀?可以试试这个~还有还有,昨天给你带的梅花糕好吃吗?我问了店面地址,下次还给你带!” 她摆摆手离开,留下个棘手无比的烂摊子。 程晋山硬着头皮看向项嘉,试图解释:“项嘉,我不是故意骗你的,我也没想到她会这么烦人……” 项嘉冷笑一声。 “挺有本事,这么快就开后宫了啊?”收拢的刺瞬间炸起,她的眼睛里充满鄙夷,“还在我面前装深情,装可怜,奥斯卡没你,真是一大损失。” 程晋山一脸错愕。 项嘉出门往家走,脚步飞快。 想起昨天吃下的那个梅花糕,她觉得胃里翻江倒海,连连干呕。 亏她还惦记着他,特意去药店买了两盒西瓜霜含片,揣在口袋里。 这段时间自己的心动、犹豫、害怕、酸楚……种种情绪变成一场天大的笑话,刮得脸颊生疼。 她不该相信他的。 她早就该死,为什么到现在还活着? “项嘉!项嘉!”程晋山很快追上来,用力抓住她的胳膊,“你别激动,咱们回家好好说。” 项嘉不肯说话,抬起手臂重重甩了他一巴掌。 “啪”的一声。 动静很大,周围行人纷纷投来异样眼光。 程晋山脸上挂不住,却不肯放手,加重语气:“项嘉,我和她根本没什么,我只喜欢你,真的。” 项嘉恨恨地瞪着他,眼里烧着一团火焰。 真奇怪,她都是要死的人了,怎么还能聚起这么多能量,发出这么亮的光? 难道非要把自己烧成灰烬才罢休吗? “恶心!”前所未有的异样情绪扯断最后那根弦,她丧失理智,嗓门又高又亮,带着歇斯底里的疯狂,“程晋山,你真让我恶心!” 浑身激动得直发抖,带得程晋山也跟着抖。 那团火很快被泪水浇灭,只剩零星的微光。 她大声说出伤人的话:“你恶心得让我想吐!我不喜欢你,我讨厌你,再也不想看到你!” 程晋山脸色惨白,唇角撇出冰冷的弧度。 他的情绪也变得不稳定,多日来积攒的负面感情渐渐喷发。 “你这叫什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抓着她手臂的手越握越紧,疼得项嘉打哆嗦。 他将她拉到身边,相距不过咫尺,露出凶狠獠牙:“你能勾叁搭四,左拥右抱,我跟别的女生正常说句话都不行?” ———————— 小说+影视在线:『po1⒏mоbi』 西瓜霜含片 项嘉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谁勾叁搭四?谁左拥右抱?程晋山,明明是你撒谎,现在还倒打一耙?” 程晋山本来就不是好脾气的人,这些日子忍着让着,方才给人温柔的假象,现在被她一激,说话立刻难听起来。 他冷笑着,老鹰抓小鸡一样把她紧紧钳制在怀里,半抱半拽带着人往家走,口中道:“我撒谎?我撒谎是怕你多想。可你呢?项嘉,你拍着良心说说,这段时间你对我撒了多少谎?” “他妈的真当我是舔狗,当我冤大头呗?”眼看来到家门口,他堵住项嘉逃跑的通道,将人推进院子,“项嘉,我告诉你,任何人的忍耐都是有限度的。逼急了我,管你难不难受,先把乔今那王八蛋打一顿再说!” 项嘉不明白为什么会扯到乔今头上,情绪失控地对程晋山又咬又打,挣出一身的汗。 她披头散发,满脸是泪,胸脯急促起伏,嘶声叫道:“程晋山你混蛋!你根本不知道我……” 她曾被人百般欺辱,打着“喜爱”的幌子玩弄摧残。 她一无所有,只剩最后的这一点儿真心。 还没想好要不要交付给他,看见那个青春漂亮的女孩子热烈大方地献殷勤,她立刻生出自惭形秽之感,重新缩进壳里。 你根本不知道,朝夕相处的每一天,我要用尽所有定力,才能克制着自己,不投入你怀里。 你也不会理解,一颗残破不堪的心,每分每秒都在酸甜苦涩的情绪里浸泡,却始终没有勇气主动迈出那一步。 项嘉说不下去,见大门被他牢牢把着,扭头往屋里跑。 “项嘉你给我站住!”程晋山立刻追上去,从背后搂住她,“说不过就想跑?你他妈真没种!” “我就是没种!”项嘉又往他胳膊上使劲儿咬了一口,疼得他嗷嗷直叫,她也腮帮生疼。 她挣扎着下地,转过身用力推他一把,口不择言道:“我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觉得我脾气大,我难伺候,没有人家可爱,也没人家体贴!” “我真是瞎了眼,居然觉得你好。”她将口袋里的西瓜霜含片掏出来,劈头盖脸砸到他身上,“找你的胖大海去,吃你的梅花糕去!” 项嘉本来就没安全感,好不容易把程晋山放在心上,遭到打击,难免反应过度,疯狂吃醋。 他凭什么这么不负责任,让她动心,让她愧疚,转头就撇下她,和别的女人说说笑笑。 所有的敏感、多疑全部涌上来,她恨恨地瞪着他,跺跺脚:“早该知道你是什么样的货色——我不让你睡,你就找别人!” “我操?”程晋山气极反笑,“你非要撕破脸,咱们今儿个就好好说道说道。我问你,我刚才和许蔓聊了什么不该聊的话题吗?我动没动她一根手指?说句客套话都不行吗?” “不行!就是不行!”项嘉“哇”地哭了出来,肩膀剧烈抽动,上气不接下气。 她当然知道自己吹毛求疵,无理取闹,状态像个疯子。 可她就是控制不住情绪。 事已至此,她干脆自暴自弃,破罐破摔:“你知道她的名字,她还要做菜给你吃!今天只是我偶然撞见,谁知道你以前有没有碰过她,有没有做过更亲密的事?” “真他妈就双标呗?”程晋山被她气得脸红脖子粗,绕着院子来回走了叁四圈,还是忍不住把内心的老陈醋倒了出来。 “那你跟乔今呢?老子不说,不代表老子傻。你他妈不是最讨厌男的碰你吗?凭什么乔今特殊?你俩背着我偷偷摸摸逛商场,还钻更衣室,在里面都干嘛来着?”他说着说着,抬脚猛踹新买的小木桌,火气暴涨,“他亲你没有?摸你没有?给你舔过没有?你跟他亲亲热热,还把人领到家里,光明正大给我戴绿帽子,戴得挺开心啊?嗯?” 项嘉数次张口,想和他解释清楚。 她想告诉他,一切不是他以为的那样,她把乔今当女性朋友,俩人钻更衣室,也只是为了方便乔今试衣服。 可她忽然心灰意冷。 她本来就配不上他,本来就没信心好好活下去。 她不断消耗他的耐心,终于把一切闹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借这个契机逼他离开,从长远来看,说不定对他是件好事。 项嘉抿了抿唇,硬下心肠:“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管我?” “对,对,我算什么东西?”程晋山越笑越冰冷,眼神里充满恼怒与失望,“我充其量就是一条舔狗,你他妈还不乐意让我舔!” “乔今多好啊,多合你心意,你俩好好过日子去吧,老子不伺候了!”恶语伤人,他受够了她忽冷忽热的样子,再也不想管她,扭头就走。 项嘉听见摔门时“砰”的一声巨响,在院子里怔怔地站了好半天。 她强提着虚软无力的步伐,走进屋子里,趴在沙发上大哭一场。 天色再度暗下去。 她失去了她的太阳。 昏昏沉沉地睡了一觉,眼睛肿得像核桃,项嘉摸黑坐在客厅,发了会儿呆,想起“正事”。 她走到厨房,寻找刀具,可粗枝大叶的程晋山在这方面格外谨慎,所有利器用完就锁进柜子里,钥匙随身携带。 连把水果刀都找不到。 或者——随便找条河跳进去好了。 也省得给房东添麻烦。 项嘉推开门,忽然发现院子里那盏小小的壁灯亮着。 灯下蹲了个黑乎乎的影子。 她转过头,和程晋山四目相对。 少年从地上捡起药盒,掰开一颗粉红色的药片,慢慢放进嘴里。 糖衣融化,弥漫独特芳香,辛凉气息滋润喉咙,带来苦涩又清甜的矛盾味道。 他将药片垫在舌下,开口叫她:“项嘉。” 项嘉不知道他在这里蹲了多久,垂着眼皮,好半天问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怕你想不开。”程晋山将浸满药味的口水咽下去,那股凉意越发刺激,干哑的嗓子却好受不少,“怕我一赌气,以后再也见不到你。” 他说得平静,语气里却透出难言的卑微。 项嘉低头看着脚尖。 程晋山梗着脖子,保持着那一点儿摇摇欲坠的自尊心:“哎,我问你,你和乔今发展到哪一步了?” 哭肿的眼睛泛起火辣辣的痛楚,鼻子也酸得难受,项嘉咬咬嘴唇,终于诚实一回:“什么都没有,我们只是朋友。” 他不管事实是什么样子。 她说,他就信。 修长的身躯站起,程晋山跺跺发麻的腿,一步步走向她。 两个人的关系里,项嘉总占据主导地位,这会儿却没来由地犯怵,往后退了一步。 她眼神闪躲,不敢看他。 理智回笼,想起发疯时说的那些话,她只觉窘迫。 “下午你闹那一出,是不是吃醋啊?”他弯下腰,视线和她平行,心平气和地问道。 关键时刻,脑子变灵光。 项嘉的脸蓦然涨红,呆呆地看着他,一句话也答不上来。 聪明的人这会儿变成傻瓜。 所有的烦躁和愤怒一扫而空,程晋山闷笑一声。 即使背着光,项嘉也能看清他雪亮的白牙。 她意识到什么,慌慌张张后退,想要逃跑。 下一刻便被他拦腰抱起,扛在肩上。 “妈的,让你胡思乱想,让你疑神疑鬼。”他拍了下她的屁股,力道不重,却让项嘉差点儿叫出声。 程晋山翻身农奴把歌唱,打定主意好好教训她一顿,放出狠话—— “老子今晚就做了你。” ———————— 图片来源于网络,侵权立删。 玫瑰香(2900字) 程晋山扛着项嘉往楼上走。 走到一半,项嘉才从当机的状态中回神,慌张挣扎起来。 左脚不慎踢到栏杆,她小声叫痛,立刻被程晋山握住脚背。 “别乱动。”他顺手把她脚上的鞋子脱下,在发红的部位揉了两把。 将人丢在床上,弯腰脱掉另一只鞋。 高大的身躯结结实实压过来,也不过就是一瞬间的事。 项嘉从没这么慌过。 手脚不听使唤,有些发软,还没碰到他的胸膛,便被两只有力的手抓住,紧紧按在脸颊两侧。 她惶惶然地看着少年的俊颜放大,薄唇微微嘟起,吓得连忙偏过头,将滚烫的耳朵尖送上去。 程晋山也不挑,含着嫩肉绵绵密密地亲了会儿,将口水一路蹭到她的脖子,又往上舔红红肿肿的眼睛。 眼皮在他反复的舔舐下又痛又痒,她听见他的咕哝声:“怎么肿成这样?” 明明是在描述事实,却莫名令项嘉羞耻。 “都……都怪你……”她将责任推到他身上,连自己都没察觉,语气软化许多,有点儿撒娇的意思。 “好,都怪我。”程晋山调整姿势,骑在她腰间,手臂撑起,减轻施加在她身上的重量。 “看着我。”他腾出一只手,打开床头灯,昏黄的灯光温柔地包裹住交迭在一起的两个人影,发出像是命令的请求,“给我亲亲。” 项嘉心里一哆嗦,那种事态发展超出控制的危险不断刺激神经。 她捂住嘴唇,轻声拒绝:“不行……” 大大的眼睛却无法从他身上移开。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身上的鲁莽和青涩渐渐消失,代之以恰到好处的锐气与成熟。 最干净,最坦诚,又最可贵,最热烈。 生活在阴沟里的人,很难抗拒这种明亮的吸引。 可希望总伴随恐惧。 他的热情能维持多久呢?就算是太阳,也有烧完的时候吧? “再不让我亲,我就去亲别人。”他凑在她耳朵旁边吓唬她。 “你敢?”项嘉立刻瞪他,捂着嘴的五指微微张开。 程晋山笑出声,温热的气息钻进她耳朵里,令她浑身发热。 他开始吻她的手指。 从手背到指尖,一点点吻过去,等到整只手都变得湿漉漉,这才叼着肉多的地方挪开。 凉凉的吻淹没了她。 西瓜霜含片早就化干净,可凉意还在,甜中带苦。 温热的唇舌破开这片清凉,缓慢又不容拒绝地纠缠上她。 项嘉想,她这辈子都忘不掉了。 忘不掉这个吻,更忘不掉他。 不知不觉间,她开始回应他的热情。 她教过他许多道理,许多安身立命的技巧,如今又教他怎么接吻。 等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想要后撤时,已经来不及。 他是位聪明的学生,不止有样学样,还能举一反叁,勾着她舌头不放,使劲儿往嘴里吸。 呼吸混在一起,心脏乱成鼓点。 项嘉死死搂着他的脖颈,像洪水之灾中没有赶上诺亚方舟的可怜人,用尽所有力气,抱住仅有的一根浮木。 程晋山也紧紧抱着她的腰,恨不得将人揉进骨血,将创世之初,残忍的神取走的那一根肋骨,再度装回胸腔。 他开始脱她衣服。 腰部以下的器官都见过,有个部位还很熟悉。 可腰部以上,对他来说,还是陌生领域。 程晋山胡乱亲着她,手下渐渐用力,近乎粗暴地扯开外套拉链,温热的手掌探进浅灰色的打底衫。 “让不让我睡?”他在她面前吃过太多次瘪,这回非要找回场子,动作又燥又急,态度又凶又狠。 项嘉喘息着想躲,却哪里躲得开,两条腿被他坚硬的膝盖劈开,再也无法合拢,摆成个热情的姿势。 “说话。”他不轻不重地咬了口她的舌尖,右手垫在腰下,摸到凹凸不平的疤痕。 表情微愣,欲火也下降一点儿,他又摸两下,眼神里出现疑惑。 项嘉找回几分清明。 她在他的禁锢中吃力地翻了个身,主动撩起单薄的上衣,松开裤腰,跪在床上,给他看后腰丑陋的伤疤。 看她无数黑暗秘密中的一个。 “很难看吧?”她扬起嘴角,依然不是正常的笑,带着浓重的苦涩。 “……怎么弄的?”长长的一大片,有巴掌大小,红红白白,像不祥的诅咒。 他认真看着,像是怕弄疼她一样,很轻很轻地抚摸。 “那里原来是个纹身。”时隔近两年,项嘉依然没有勇气回忆那段可怕的过往。 她深深吸气,只用寥寥几句概括惨痛经历:“我很讨厌,用刀子一点点剜了下来。” 纹身刺得太深,无法用常规手段完全清除。 可带着恶心的烙印,她连一天都活不下去。 那么大的面积,自己在出租屋里前前后后处理了五六次,每次都在没有麻药的情况下,把一部分皮肤生生割掉。 项嘉还记得,她当时痛得咬着毛巾在地上打滚儿,还因为伤口感染发了几回高烧。 身后是漫长的沉默。 项嘉心中满是悲凉。 她在做什么白日梦? 任何正常男人,都不可能接受真实的她。 脏污不堪、伤痕累累的她。 不知道过了多久。 可能十分钟,也可能项嘉的时间观念暂时错乱,实际只有十几秒。 程晋山伏下身躯,往早就愈合的伤口上轻轻吹气。 无数个温热的吻迭在一起,仿佛希冀能够穿越时空,对抗命运,温柔而有力地安慰那个在屋子里受苦的女人,成为她的止痛药。 他从背后抱紧她,像坚硬的核桃壳,包住易碎的果仁。 项嘉再度哭起来。 她习惯用倔强掩盖自己的脆弱,习惯孤单,习惯冷漠,习惯口是心非。 她不敢承认—— 不是不喜欢他的拥抱。 是怕他紧紧抱过,又放开手。 他再度问她:“让不让我睡?” 这次的口气和刚才不同,没那么霸道,充斥温柔与尊重,将选择权交给她。 被她耍出心理阴影,他又补充道:“我说的可不是一夜情,答应的话,就得让我睡一辈子。” 项嘉扭过头看他,眼底满是泪水,嘴角咧开,露出个不大自然的笑。 可这回是真的笑。 她声如蚊蚋:“让……” 程晋山神情一松,将人重新翻过来,继续漫长的前戏。 这回挺顺利,他将人剥了个精光,对那两团饱满的软肉爱不释手,揉了又揉,舔了又舔。 院子里的葡萄已经成熟,颗粒不大,口感弹润,酸酸甜甜,饱含水分。 程晋山问过房东,这葡萄的品种叫做“玫瑰香”。 现在,他埋在项嘉胸口,恍惚中觉得项嘉身上也散发着同样的诱人香气,忍不住张大嘴巴,吞下大半。 他把他的葡萄剥开。 他要尝尝,她是什么味道。 项嘉刚开始还挺配合,越到紧要关头,四肢越僵。 漂亮的眼睛变得迷茫,细看发现里面还藏着惊惧,像是回忆起了不好的经历。 程晋山很快察觉到不对。 他往底下摸了一把,身体不是没反应,很湿很热,贴着他手指乱蹭,将涎液吐在指腹。 “怎么了?”他附耳问她,“难受吗?” “不难受……”项嘉拉过枕头,把脸埋进去,像是在逃避什么,“没事,你继续……” 汹涌的欲望和刻骨的恐惧相伴相生。 她没体会过什么正常的性爱,不知道怎样神情愉悦地接受他的占有,回应他的热情。 她害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尖叫出声,疯狂踢打,害怕做出什么伤他心的举动。 虽然她说不出口。 但她是真的喜欢他。 她不想扫他的兴。 程晋山朦朦胧胧猜到些什么,却不敢多问。 有些脓疮,必须忍痛挑破才能好。 也有一些,稍微碰一碰,都会让人痛不欲生。 他看着躺在身下,任由他摆布的女人。 她长得真的很好看。 原谅他说不出多么华丽的形容词,也不清楚别人眼里的她是什么样子。 他就是觉得她什么都好,哪里都好看,就算把他气得吐血,也还是舍不得让她伤心。 程晋山下定决心。 他掐住她的腰,和她掉了个个儿。 天旋地转间,项嘉坐在程晋山身上。 “你来。”他伸长手臂,找到床头柜上的睡眠眼罩——她睡眠不好,他特地在网上买的,遮光效果很好。 头围比项嘉大不少,戴上有点儿勒,世界瞬间陷入黑暗。 双手摸索着,揉揉项嘉胸脯,他开朗地笑着,腰臀往上,颠了她两下。 项嘉吃力地理解了他的意思,抿了抿嘴唇,又想哭了。 “嘉嘉……”他试着叫得亲昵一点儿,又不老实地摸她肚子上软软的肉肉,“别怕,你自己来。” “只要你高兴,怎么着都行。”他放松身体,只有一个地方硬得吓人。 这晚,程晋山没做项嘉。 他让项嘉做了他。 ———————— 图片来源于网络,侵权立删。 腥牛奶『po1⒏mоbi』 眼前布满模糊的泪水,项嘉用力揉了揉,视线重回清晰。 身下的少年舒展四肢,会阴处那根精神抖擞的硬家伙早就挺起,几乎和小腹平行。 顶端吐露一点儿透明的黏液,和她流出来的液体混在一起,轻轻挪动,牵出银丝。 她低头往下看了眼,双乳遮挡视线,肉粉色的乳珠被他小麦色的大手覆盖,像是穿了件勉强遮挡两点的比基尼上衣。 一白一黑,形成鲜明对比。 穿过他手臂的间隙,是结实的胸膛。 她用沾着泪水的手轻轻按了按,薄薄一层肌肉,不像健身教练那么夸张,却蕴含着蓬勃的生命力,坚韧又柔软。 胸口剧烈起伏,暗示着他和她一样激越的心境。 项嘉第一次大胆地、毫无心理负担地欣赏异性身体。 这完全由自己主导的性事,充满了新奇感,令她小心翼翼探索的动作生疏又磨人。 细细体会的话,每一块肌肉的触感都不一样。 每一寸肌肤都在亲吻她,诉说着他内心的喜欢与渴望。 程晋山被她摸得越来越硬。 他咬牙忍着,害怕稍一动作,就会把身上的小兔子吓跑。 覆在她胸前的两只手却控制不住摸了又摸,指腹薄薄的茧子和柔嫩的肉珠不断刮擦,点燃情欲火焰。 “程晋山……”项嘉哑声呼唤他的名字。 视觉被剥夺,听觉变得比往常更灵敏,他觉得她的嗓音莫名撩人,同样哑着声答道:“嘉嘉,我在。” “我……我想亲亲你。”她害羞得像个未经人事的小姑娘,提出的要求也无比纯情。 “来。”喉结不住滚动,程晋山捉着她的乳珠,轻轻把她往下拉扯,“随便亲。” 她可以对他做任何事。 她从他下巴舔起。 小猫咪一样的舔法,嫩嫩的舌尖频繁卷动,痒得程晋山直想笑。 他偏偏脑袋,含住她柔软的唇瓣。 浪漫又缠绵的法式深吻,直到两个人呼吸困难,他才依依不舍地放开。 项嘉扭了扭腰。 他的毛又粗又硬,浓密如森林,扎得她腿心刺痒。 湿黏体液将两个人的毛发混在一起,阴部早就湿得不像样,动情后呈现出艳丽的红。 鲜红小嘴夹住他粗长的性器,随着她的动作前后摩擦,带来头皮发麻的快感。 “呃……”程晋山猝不及防,叫了一声,连连吸气,“慢……慢点儿!” 他还是初哥,要是没进去就秒射,以后怎么抬得起头? 项嘉乖乖地放缓动作,小幅度骑着他,动一会儿停一会儿。 上半身全部趴在他身上,沉甸甸的重量让他觉得心里又满足又酸涩。 四只手臂紧紧缠绕在一起,心脏也靠得很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亲密。 “嘉嘉……”程晋山忍得双眉紧皱,难耐地低下头亲她头发,“你下面好热……” 又湿又软,亲亲热热地含着他。 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射出去一点儿,怕她嫌弃,低声提醒:“家里……家里没套,要不要……” 项嘉摇摇头,说出的话让他心跳加速:“不要套,射里面。” 她又不会怀孕。 只要他不嫌脏,可以一直内射。 “真的?”哪有男人喜欢戴套,程晋山立刻高兴起来,拱着腰主动蹭她,“我快炸了,想进去……” “嗯……”项嘉的脸烧得通红,浑身雪白的肌肤也变成好看的粉色。 他什么都看不见,有效缓解她的紧张和恐惧。 主动扶着那根又长又直的性器,调整角度慢慢往身体里送,她咬着嘴唇,忍受越来越明显的异物感和胀痛感。 男人的生殖器和按摩棒,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东西。 软中带硬,湿湿热热,龟头刚刚进去,棱角便直愣愣戳开紧缩的皱褶,令她又酸又麻,拼命收缩。 “别……别吸!操!”程晋山俊脸扭曲,五官抽搐,十指紧紧抓住床单,用力到青筋暴露,“等我完全进去再吸……妈的,妈的……要死了啊!” 最后一个“啊”字带出颤音,显然快要溃不成军。 项嘉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受惊地抬起身,重新吐出来。 “我……我也不想吸……”她有些无措,像做错事一样窘迫,跪着的两腿直发软,“我不太会……要不还是你来吧?” 她是真的不擅长女上位。 就算偶尔在上面,也是男人发力主导,只需要配合。 配合哭,配合求饶。 越痛苦,对方越兴奋。 程晋山缓过那股刺激到难受的劲儿,再不敢装逼,把丑话说在前头:“没事,你继续。不过,万一……咳咳……万一那什么,不许笑话我。” 他用凶狠掩盖自己的紧张:“一回生二回熟,等我适应,有的是你受不了的时候!” 项嘉忍不住笑起来,幸好没发出声音,他什么都不知道。 她觉得他这副色厉内荏的样子好可爱,弯下腰重新亲他,抓着火热的肉棒往身体里塞。 小穴太紧,吞得很吃力,每进一截,她就上下起伏着浅浅套弄十几下,让充沛的黏液彻底湿润他。 程晋山专心地感受着她。 肌肤相亲时带来的温暖、拓开紧窄通道时强烈的挤压感、敏感龟头蹭过奇妙之处时针刺电击一样的酸麻、热乎乎的水液浸泡时回到母体一样的舒适…… 一语成谶,刚刚全根坐进去,还没来得及记录这一里程碑的时刻,项嘉便感觉体内的异物剧烈鼓胀。 程晋山皱着眉,张着嘴,挺着腰,往深处狠狠顶了几下,一股脑儿喷射出去。 阴道深处并不敏感,内射所带来的,多是心理上的满足。 像雌性被雄性标记,从里到外,彻底沾满他的味道。 程晋山脸上挂不住,赖在里面不肯出来,盼着快点儿度过不应期,好一雪前耻。 项嘉却不在意时长。 漂亮的眉眼完全展开,绽放出夺目的光彩,她趴在他胸口,沙哑的声音带点儿得意:“程晋山,恭喜你破处成功。” 她也标记了他。 现在,他完完全全成为她的所有物。 到底是血气方刚的年龄,没过几分钟,程晋山就扯掉眼罩,翻身把项嘉压在底下。 她紧紧夹着他的腰,那东西自始至终没有脱离身体。 他的眼睛亮得摄人,啃她脸颊的动作也用了些力,恶狠狠道:“腿张开,老子干死你!” 所有的负面情绪暂时逃离,项嘉觉得此刻的环境格外安全,少年格外顺眼,顺从地抬高双腿。 脚尖在他腰后划拉两下,立刻被凶猛的攻势撞击得剧烈晃动起来。 他的风格莽撞又凶悍,毫无技巧,全凭本能,却意外地搔到体内所有痒处,令她快速进入状态,咬着手指呻吟起来。 她喘得隐忍,实在受不了才低低叫两声,远远达不到隔壁邻居的叫床水准。 程晋山好胜心上来,抬高一条腿架在肩膀,更深更狠地操进去。 “啊……程晋山……慢点儿……你是疯狗吗?”阴部被他鼓鼓的阴囊撞得发红发疼,交合处的汁水在高频抽插中拍成白沫,越堆越多,项嘉眼里的世界晃成重影,吃力地发出抗议。 “爽不爽?爽不爽?”程晋山一边问,一边弓着腰有些辛苦地吃她的胸脯。 大概吃奶是男性刻在基因里的本能,他又吸又咬,啃得她乳肉上全是红印。 将人顶到床头板,看出她说不来太风骚浪荡的话,程晋山打算自力更生。 他把床震得“咣当咣当”响,扯开嗓子叫道:“操!妈的!爽死老子了!什么?你说你受不了了?媳妇儿,再忍忍,老子还早着呢!” 项嘉震惊地看着他。 她无法理解他奇奇怪怪的自尊心,脸红了红,低声吐槽道:“谁……谁是你媳妇儿?” “当然是你。”程晋山响亮地在她脸上“吧唧”一口,故作凶恶,“做都做了,你还想跑?” 项嘉害羞地别过脸,被他撞得吃不消,主动提出换个姿势。 他躺在她身后,一边玩胸,一边搂着腰,从后面干进去。 她配合地翘着屁股,穴里不断流出稀稀拉拉的精液,和透明的水液混在一起,越看越刺激。 在她的引导下,程晋山渐渐学会掌控节奏,每到要射时,就放慢速度,让紧致热乎的肉洞给自己做按摩。 刚开荤的小狼狗食髓知味,他发现这事儿比想象中还爽一万倍,射完第二次,又对着她白嫩嫩的屁股撸起来。 项嘉旱了很久,这会儿也舒服得要命。 她从高潮中恢复过来,半睁着湿漉漉的眼睛,扭头和他接吻,接着像蛇一样滑下,凑在他毛发浓密的胯间,伸舌头给他舔。 粗硬的毛发卷进嘴里,舔几下就要用手指拈出来。 小猫咪顺利榨出第叁波精液,一点点喝掉喜欢的牛奶。 有点儿腥,有点儿苦,她抬头看着他快乐到失神的眼睛,一滴不剩地咽了下去。 程晋山投桃报李,翻身将她扑倒,也温柔细致地舔了一回。 放纵是罪恶的。 放纵是幸福的。 整整一夜,两个人都没怎么睡觉。 连射了五六回,直到程晋山的腹肌拍打得发疼,两颗饱满的囊袋射空,再也提不起一点儿力气,项嘉也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他才搂着她消停下来。 “明天继续。”他打了个哈欠,和她面对面躺着,四肢交缠进入梦乡。 ———————— 小说+影视在线:『po1⒏mоbi』 桂花糖芋苗 这是项嘉有生以来,最开心的一段日子。 原来和喜欢的人做,一点也不痛苦。 她不再频繁去书店,常常在便利店的吧台角落坐着,有时候还会给程晋山打下手。 秋天渐渐到来,气温降低,关东煮越卖越好。 烤肠机升级成烤箱,个头均匀的小蜜薯烤上大半个小时,绵糯香甜,软得可以用小勺挖着吃。 水果玉米和烤梨,也是很受欢迎的畅销品。 程晋山一天恨不得看她八百遍。 心里高兴,举手投足都带着那股劲儿,他咧着白牙向许蔓介绍自己的“准老婆”,把女孩子气得有苦说不出,连笑容都变牵强。 只要项嘉满意,他才懒得管别人怎么想。 值白班的时候,一下班,程晋山就带着项嘉四处闲逛。 满城金桂飘香,那股香气馥郁浓烈,却不招人反感。 他摘了一小把,撒进项嘉卫衣后面的帽子里,从后面搂住她,深吸一口:“好香。” 项嘉就手买了一小包干桂花,两斤小芋头,回家做桂花糖芋苗。 这是经典的金陵小吃,做起来却不麻烦。 小芋头比大芋头好吃一些,上锅蒸熟后去皮,稍微晾一晾。 对半切开放进锅里,加水和红糖,小火煮一会儿,芋头渐渐变得红润鲜亮。 一袋藕粉用凉开水冲开,慢慢倒进锅中,边倒边搅拌,等糖水变得黏稠,放入干桂花。 项嘉煮了小半锅,程晋山很喜欢喝,饭前一碗,饭中两碗,临睡前又一碗。 甜食吃得太多,又不仔细刷牙,没多久就害牙疼。 牙疼起来要人命,连最喜欢做的事,都提不起精神。 项嘉拖着他去牙科诊所,他满脸抗拒:“不去!我吃几天消炎药就能好!” “等蛀牙钻到最里面,就不是补牙能够解决的了,说不定要拔牙。”她没想到他怕医生,忍着笑意吓唬他,“你知道牙是怎么拔的吗?电钻对着牙龈钻出个血窟窿,要是牙根长得太结实,还要用凿子和钳子硬生生挖出来……” 程晋山被她吓出一脑门汗,老老实实跟着踏进诊所。 好在坏得不严重,上牙一颗,下牙两颗,清理干净,补一补就好。 “啊——”他将嘴巴张得很大,生怕机器伤到舌头,右手紧紧抓着项嘉的手,用眼神求她别走。 项嘉安慰地回握他,眸色沉静又温柔。 补完牙很长一段时间,程晋山都不敢再碰甜食。 好巧不巧,唐梨问过他们住址,寄过来一大袋点心,还有包秘制甜鸭。 “干嘛这么愁眉苦脸?你不是最喜欢吃甜的吗?”唐梨和程晋山视频,背景依然是那间出租屋,怀里抱着熟睡的婴儿。 小孩子长得快,像吹气球似的又白又胖,眉眼挺像许攸宁。 程晋山捂着腮帮子,回头恨恨地看看正在吃点心的项嘉,讲述自己最近的不幸遭遇。 唐梨不厚道地笑了半天,冲他挤眉弄眼,小声问起他和项嘉的进展。 程晋山立马嘚瑟起来,眉毛恨不得挑到天上。 唐梨替他高兴,大胆地扯嗓子叫道:“项嘉姐!项嘉姐!” 程晋山有些忐忑地看向项嘉,商量道:“是唐梨,要不要跟她聊两句?” “项嘉姐,我跟你说,我就看不惯程晋山拽得二五八万的样子!多抻他一段时间,让他好好追追你!”唐梨唯恐天下不乱,支招坑他。 程晋山“操”了一声,手忙脚乱挂断视频,发文字痛斥友军无良。 轮到值晚班,两个人就早早起来,手挽手去菜市场买菜。 项嘉教程晋山一些基本的生活技巧,比如早上的肉最新鲜,也有更多挑选余地;比如什么季节应该吃什么菜;比如哪些水果好看不好吃,哪些则正好相反。 程晋山对学习做菜抱有很高热情,认真记下项嘉的每一个步骤。 总有一天,他要把所有家务全接过来。 女人就该好吃好喝地养着,离油烟远点儿,不碰冷水,不干体力活,才能老得慢一点儿。 当然,程晋山还藏着私心。 把她养得越胖越懒,越依赖自己,越不容易跟别的野男人跑。 有时候下大雨,不适合出门,酣畅淋漓的亲热之后,程晋山会抱着项嘉,说起以前的事。 他的便宜爹,他的狠心娘,寄人篱下的辛酸经历,野生野长的艰难生活。 那时候他什么都不懂,稀里糊涂“犯了事”,如果没有遇到她,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坑蒙拐骗?杀人放火? 总之不可能过上现在这种神仙也不换的好日子。 项嘉听得入了神。 同病相怜,她知道他克制又平静的只言片语之下,藏了多少苦痛。 每一桩每一件,单拎出来,都足够将人压垮。 也亏得他是单细胞生物,不怎么多愁善感,揣着一腔热血,携着赤子天真,瞎打误撞,挣出一条生路。 她有时候真羡慕他身上的乐观和鲁莽。 没他管着,带动着,感染着,她无论如何都撑不到现在。 “所以,你的存在怎么会没意义?”他绕了好大一圈,原来是在含蓄地激发她的求生意志,“媳妇儿,你对我特别重要,没你真不行。” 这是项嘉听过的,最朴素也最真诚的情话。 她“嗯”了一声,眼眶有些酸,为了掩饰自己的异样,故意逗他:“你不是说,有好几个姐姐对你很照顾,你也很喜欢她们吗?有没有可能,你只是把我当姐姐呢?” “那能一样吗?”程晋山立刻急了眼,翻身压住她,“我又不傻,能分不清什么是感激,什么是心动吗?” 对温暖的本能向往只是最基础的情感需求。 可对她的感觉却复杂千万倍,既悸动,又心疼。 他开始动手动脚:“我会摸姐姐这儿吗?会亲这儿吗?会……嗯?” 说着说着,还发现“姐姐”这一称呼的另类情趣,不停往项嘉耳朵里吹气,边笑边咬:“姐姐,让弟弟进去吗?” 项嘉的耳朵尖不由自主变红,骂了一声:“流氓……” 真挺流氓。 不过,只对她一人流氓。 ———————— 首-发:po18.vip「po1⒏υip」 桂花糖芋苗 这是项嘉有生以来,最开心的一段日子。 原来和喜欢的人做,一点也不痛苦。 她不再频繁去书店,常常在便利店的吧台角落坐着,有时候还会给程晋山打下手。 秋天渐渐到来,气温降低,关东煮越卖越好。 烤肠机升级成烤箱,个头均匀的小蜜薯烤上大半个小时,绵糯香甜,软得可以用小勺挖着吃。 水果玉米和烤梨,也是很受欢迎的畅销品。 程晋山一天恨不得看她八百遍。 心里高兴,举手投足都带着那股劲儿,他咧着白牙向许蔓介绍自己的“准老婆”,把女孩子气得有苦说不出,连笑容都变牵强。 只要项嘉满意,他才懒得管别人怎么想。 值白班的时候,一下班,程晋山就带着项嘉四处闲逛。 满城金桂飘香,那股香气馥郁浓烈,却不招人反感。 他摘了一小把,撒进项嘉卫衣后面的帽子里,从后面搂住她,深吸一口:“好香。” 项嘉就手买了一小包干桂花,两斤小芋头,回家做桂花糖芋苗。 这是经典的金陵小吃,做起来却不麻烦。 小芋头比大芋头好吃一些,上锅蒸熟后去皮,稍微晾一晾。 对半切开放进锅里,加水和红糖,小火煮一会儿,芋头渐渐变得红润鲜亮。 一袋藕粉用凉开水冲开,慢慢倒进锅中,边倒边搅拌,等糖水变得黏稠,放入干桂花。 项嘉煮了小半锅,程晋山很喜欢喝,饭前一碗,饭中两碗,临睡前又一碗。 甜食吃得太多,又不仔细刷牙,没多久就害牙疼。 牙疼起来要人命,连最喜欢做的事,都提不起精神。 项嘉拖着他去牙科诊所,他满脸抗拒:“不去!我吃几天消炎药就能好!” “等蛀牙钻到最里面,就不是补牙能够解决的了,说不定要拔牙。”她没想到他怕医生,忍着笑意吓唬他,“你知道牙是怎么拔的吗?电钻对着牙龈钻出个血窟窿,要是牙根长得太结实,还要用凿子和钳子硬生生挖出来……” 程晋山被她吓出一脑门汗,老老实实跟着踏进诊所。 好在坏得不严重,上牙一颗,下牙两颗,清理干净,补一补就好。 “啊——”他将嘴巴张得很大,生怕机器伤到舌头,右手紧紧抓着项嘉的手,用眼神求她别走。 项嘉安慰地回握他,眸色沉静又温柔。 补完牙很长一段时间,程晋山都不敢再碰甜食。 好巧不巧,唐梨问过他们住址,寄过来一大袋点心,还有包秘制甜鸭。 “干嘛这么愁眉苦脸?你不是最喜欢吃甜的吗?”唐梨和程晋山视频,背景依然是那间出租屋,怀里抱着熟睡的婴儿。 小孩子长得快,像吹气球似的又白又胖,眉眼挺像许攸宁。 程晋山捂着腮帮子,回头恨恨地看看正在吃点心的项嘉,讲述自己最近的不幸遭遇。 唐梨不厚道地笑了半天,冲他挤眉弄眼,小声问起他和项嘉的进展。 程晋山立马嘚瑟起来,眉毛恨不得挑到天上。 唐梨替他高兴,大胆地扯嗓子叫道:“项嘉姐!项嘉姐!” 程晋山有些忐忑地看向项嘉,商量道:“是唐梨,要不要跟她聊两句?” “项嘉姐,我跟你说,我就看不惯程晋山拽得二五八万的样子!多抻他一段时间,让他好好追追你!”唐梨唯恐天下不乱,支招坑他。 程晋山“操”了一声,手忙脚乱挂断视频,发文字痛斥友军无良。 轮到值晚班,两个人就早早起来,手挽手去菜市场买菜。 项嘉教程晋山一些基本的生活技巧,比如早上的肉最新鲜,也有更多挑选余地;比如什么季节应该吃什么菜;比如哪些水果好看不好吃,哪些则正好相反。 程晋山对学习做菜抱有很高热情,认真记下项嘉的每一个步骤。 总有一天,他要把所有家务全接过来。 女人就该好吃好喝地养着,离油烟远点儿,不碰冷水,不干体力活,才能老得慢一点儿。 当然,程晋山还藏着私心。 把她养得越胖越懒,越依赖自己,越不容易跟别的野男人跑。 有时候下大雨,不适合出门,酣畅淋漓的亲热之后,程晋山会抱着项嘉,说起以前的事。 他的便宜爹,他的狠心娘,寄人篱下的辛酸经历,野生野长的艰难生活。 那时候他什么都不懂,稀里糊涂“犯了事”,如果没有遇到她,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坑蒙拐骗?杀人放火? 总之不可能过上现在这种神仙也不换的好日子。 项嘉听得入了神。 同病相怜,她知道他克制又平静的只言片语之下,藏了多少苦痛。 每一桩每一件,单拎出来,都足够将人压垮。 也亏得他是单细胞生物,不怎么多愁善感,揣着一腔热血,携着赤子天真,瞎打误撞,挣出一条生路。 她有时候真羡慕他身上的乐观和鲁莽。 没他管着,带动着,感染着,她无论如何都撑不到现在。 “所以,你的存在怎么会没意义?”他绕了好大一圈,原来是在含蓄地激发她的求生意志,“媳妇儿,你对我特别重要,没你真不行。” 这是项嘉听过的,最朴素也最真诚的情话。 她“嗯”了一声,眼眶有些酸,为了掩饰自己的异样,故意逗他:“你不是说,有好几个姐姐对你很照顾,你也很喜欢她们吗?有没有可能,你只是把我当姐姐呢?” “那能一样吗?”程晋山立刻急了眼,翻身压住她,“我又不傻,能分不清什么是感激,什么是心动吗?” 对温暖的本能向往只是最基础的情感需求。 可对她的感觉却复杂千万倍,既悸动,又心疼。 他开始动手动脚:“我会摸姐姐这儿吗?会亲这儿吗?会……嗯?” 说着说着,还发现“姐姐”这一称呼的另类情趣,不停往项嘉耳朵里吹气,边笑边咬:“姐姐,让弟弟进去吗?” 项嘉的耳朵尖不由自主变红,骂了一声:“流氓……” 真挺流氓。 不过,只对她一人流氓。 ———————— 首-发:po18.vip「po1⒏υip」 鸳鸯火锅(2900字) 秋天和春天一样短暂。 一场秋雨一场寒,枫叶变红没多久,就洋洋洒洒飘落一地,织成厚厚的地毯。 脚踩上去,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动。 是叶脉和叶片破碎的声音。 环卫工人变得忙碌,程晋山也忙得脚不沾地。 便利店的客人总是那么多,项嘉的发情期也彻底到来,没完没了地缠着他做。 床单频繁换洗,满屋子都是他和她的气味,要是遇上不便通风的下雨天,待久了非常上头。 当然,他喜欢她的依赖。 别说正值血气方刚,就算以后年纪大些,身体机能跟不上,吃伟哥也得喂饱她。 男人还能说自己不行? 偶尔的休息日,两个人从早到晚都搅在被窝里。 项嘉像八爪鱼死死攀在他身上,饭也不爱吃,水也不爱喝,把那东西当成身体的一部分,恨不得霸占一天二十四小时。 程晋山隐隐约约感觉到,她把自己当成续命的药。 药一停,人就没多少日子好活。 他心疼她,毫无底线地纵容她。 “程晋山……”漂亮如琉璃的眼睛专注地看着他,令他浑身发热,她嘟起嘴巴要亲亲,“疼……” 何止是疼,再这样下去,只怕要破皮。 “那歇歇?”程晋山含着她同样红肿的嘴唇轻吻,前胸后背都是汗,热烘烘地暖着她微冷的身子,“出去转转,给你买几件厚衣服。” 项嘉不想出门,被他哄着劝着,好不容易才带出去。 气温已经降到十度,她没什么衣服穿,也不注意形象,常常借他的厚卫衣凑合。 商场秋装正做促销,程晋山左挑右选,给项嘉买了两件基础款的毛衣,又拽着她试大衣。 大衣太贵,项嘉连连摇头,指着旁边打两折的黑色棉服,说道:“喜欢那个。” 穿上身显得灰头土脸,再好看也减去几分光彩。 “我又不是买不起。”程晋山皱着眉劝她。 虽然一件大衣差不多是他半个月的工资,但媳妇儿穿得光鲜,当老公的脸上也有光。 项嘉抱着棉服不放,固执道:“就要这件。” 程晋山拿她没辙,利索付钱。 他带她看电影,路过四楼的高档西餐厅,听见里面传来悦耳的钢琴曲。 音符像月光一样流淌,忧伤又隽永,程晋山虽然没什么音乐细胞,还是听得入了神。 项嘉的脸色却渐渐变得苍白,好像想起了什么不好的过往。 她也会弹钢琴,或许比餐厅里的表演人员还强那么一点儿。 考过级,拿过奖,赢得无数掌声,又怎么样? 到最后,全部变成媚男技艺。 “喜欢听吗?”程晋山搂住项嘉,掂量掂量这家餐厅的消费水平,狠狠心,咬咬牙,“看完电影,咱俩也进去享受享受。” 项嘉立刻摇头,表现出强烈抗拒:“不喜欢。” 这晚,她盯着自己纤细白嫩的双手发呆。 没多久,又将目光转移到左手腕的刀疤上。 从轻轻蹭动,到拼命揉搓,像是上面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怎么都弄不下来。 程晋山很快发现她的异常。 他冲过来制住她渐趋狂乱的动作,什么都没问,只是抱紧她。 “嘉嘉,我在呢,没事啊,乖。”连续唤了好几遍,她才回过神,将脸埋在他肩头,一声不吭。 温热的泪水烫得他皮肤生疼。 项嘉的状态又变得不好。 她裹着厚厚的围巾,对着便利店透明的窗户发呆,一坐就是大半天。 像个没有生气的娃娃。 程晋山也跟着紧张,所有松散的筋骨收拢,脑子里的弦绷起,如临大敌。 他还不能表现出这种紧张。 怕她有负担,怕她自怨自艾,怕她后悔向他迈出那一步。 “宝贝儿,咱们晚上吃火锅好不好?”他竭力表现出举重若轻的素质,没事人一样和她商量,“馋了,想吃肉。” 木木的眼珠子好一会儿才慢慢转动,仿佛从地狱回到人间。 她吃力地回答:“……好。” 家里有电磁炉。 为了同时吃到两种口味,程晋山还花叁十块钱买了个鸳鸯锅。 进了超市,他绞尽脑汁和项嘉搭话,不停问问题—— “锅底多炖点儿肉呗!吃排骨还是牛肉?” “这俩牌子的芝麻酱有什么区别?为什么价格差这么多?” “看这香菜多水灵!什么?喷的水?日——” 购物车里渐渐堆满商品,荤的有中排、牛肉卷、乌鸡卷、鸭掌、鸭肠、黑鱼片、各类肉丸,素的有豆腐、炸豆卷、金针菇、冬瓜、土豆、红薯和青菜。 海底捞的番茄和牛油底料,一酸一辣,完美搭配。 排骨浸泡一个小时,焯水去除血沫,另烧一锅干净的水,加花椒、八角、新鲜西红柿、红枣、桂圆干和料酒,清炖一个半小时。 等待的间隙,慢慢收拾配菜。 准备食材的过程繁琐又治愈。 冬瓜削皮,切成均匀的薄片;土豆和红薯容易煮烂,可以切得厚一点儿;青菜和金针菇洗干净,凑个什锦拼盘…… 将杂乱无章的肉和菜分门别类,整理装盘,容不得分心,忙并充实着。 等排骨煮得差不多,连肉带汤倒进鸳鸯锅里,加入不同的火锅底料。 汤汁很快沸腾,程晋山夹起一大筷子牛肉卷,放在牛油锅底里搅拌,眼巴巴等肉熟。 趁这功夫,调两碗蘸酱。 油碟很香,芝麻酱配蒜末和老陈醋也能解腻,每个人口味不同,选择也不同。 乌鸡卷涮番茄锅,舀半碗汤品品,滋味很开胃。 鸭掌要煮好一会儿才能入味,鸭肠却只需煮上十几秒。 丸子争先恐后飘起来,像一只只小船。 项嘉辣得鼻子通红,不停吸气。 她打开冰箱,找出两罐冰啤酒,给自己开了一罐。 程晋山见她喝得猛,伸手阻止:“太凉了,我给你拿果汁。” “我想喝。”项嘉推开他,“咕咚咕咚”灌下去半罐,继续吃菜。 啤酒喝完,还有红酒。 混着喝容易醉,程晋山不敢硬拦,只能和她抢着喝。 喝到最后,项嘉脱掉外套,解开衣扣,眯着眼睛看他:“程晋山,做不做?” 程晋山看着她露出来的胸衣——他给她挑的,样式保守,却带着水滴吊坠和一圈黑色蕾丝,很符合他的审美。 他咽了咽口水,摇摇头:“你喝醉了,今晚不做。” 她不太清醒,心情又不好,就算是正儿八经的男女朋友,这时候做点儿什么,也觉得是在欺负她。 来日方长,他才不会趁人之危。 就是这么平平静静的一句话,忽然戳中项嘉泪腺。 她伏在餐桌上,抽抽噎噎哭起来。 程晋山最怕她哭,连忙蹲到她腿边哄:“好好的哭什么?我又哪里惹着你了?” 他尝试揣摩她的心理,解释道:“不是我不想做,我很想的,明天早上好不好?等你睡醒,几次都行!” 项嘉张开手臂抱住他。 抱得很紧,勒得他几乎窒息。 她附在他耳畔轻声问:“程晋山,你想不想知道……我以前的事啊?” 到底还是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就像魔鬼附体。 他越喜欢她,越珍惜她,她就越不安。 她也想鼓起勇气,回报给他一点儿坦诚。 其实,她怕得厉害。 人性是经不起考验的,等他知道了她的黑暗秘密,知道这具他亲过爱过的身子有多少男人碰过,还会对她这么好吗? 她挣扎了很久。 迷恋伴随怀疑,快乐紧跟疼痛。 她第一次知道,爱情原来是这么折磨人的东西。 可骨子里病态的一面蠢蠢欲动,她又很想看看,他到底有多爱她。 他的那份真诚又热烈的感情,够不够支撑他接受全部的她。 此时此刻,问出这句话的项嘉,紧张得浑身都在发抖。 她没有醉,她的酒量很好,意识也很清醒。 她带着哭腔道:“我……我只说这一次……” 以后肯定也没有勇气再提。 程晋山深吸一口气。 “我想知道。”许多疑问压在心里很久,像块沉重的大石头,他很诚实地回答她的问题,与此同时,将人抱到沙发上,轻轻擦掉脸上的泪水。 他打开所有的灯,倒了杯热水给她,握住紧紧蜷缩在一起的手,用力掰开,专注地看着她的眼睛:“你愿意说,我就认真听。什么时候不想说了,咱们就上楼睡觉。” 他知道她要说的,是一段可怕的往事。 他尽力营造充满安全感的环境,尽力让她觉得,再可怕也已经过去,他不会大惊小怪,更不会嫌弃她,厌恶她。 主动权在她手里,想说就说,想停就停。 他喜欢她,这一点永远不可能改变。 项嘉定了定神,断断续续地讲起过去。 她带他走入——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 ———————— 图片来源于网络,侵权立删。 血燕窝(高虐慎入) 在没有爱的家庭中长大的孩子,不会觉得父母有错,只会觉得自己有错。 一定是她做得不够好,不值得被爱。 可项嘉真的已经很努力。 配合妈妈和不同的摄影师叔叔拍摄大量写真,赚了不少钱,女人交了位比她小几岁的时髦男朋友,暂时消停下来,痛快享受人生。 照片外流,在学校掀起不小的风波,项嘉被迫转学,性格也变得更加孤僻,学习却越来越拼命。 任由女人将自己打扮成洋娃娃,她说着天真稚气的话:“妈妈,等我考上重点大学,找到好工作,一定会赚很多很多钱,给你买很多很多漂亮衣服和首饰。” 女人翘起猩红的嘴唇,把她搂进怀里,亲亲热热地夸奖:“我们家宝贝最孝顺,最听话,妈妈最爱你。” 穿着花衬衫的叔叔却在旁边出主意:“考大学有什么好?不如进娱乐圈。囡囡长这么漂亮,以后说不定能当大明星,让你妈妈躺人民币上睡觉!” 女人眼睛一亮,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未来的大明星,肯定不能有太多黑历史,拍摄工作暂时搁置,从短期来看,对项嘉也算好事。 她懵懵懂懂地听从妈妈安排,练钢琴,学跳舞,初中还没毕业,就能说一口流利的英语。 单薄脆弱的小船,在寒风中滴溜溜地打着转儿,从人生的这一个漩涡,流向下一片险滩。 她变得越来越美,走在路上都会被星探纠缠,妈妈的手包里塞满了名片。 项嘉本能地意识到这种美丽附带的危险,不喜欢去人多的地方,不爱交际,不爱说话。 可妈妈说这样不行,哪个混娱乐圈的女明星不是长袖善舞,八面玲珑? 女人带着她见各种奇奇怪怪的人,那些男人看她的目光像盯着肥肉,在饭局中多坐一会儿,浑身像是糊满黏稠恶心的胶水,每一个毛孔都浸满烟味和酒味,回到家要洗很久的澡,才能把自己变干净。 十六岁那年,妈妈替她报名参加一个国内知名的选秀节目。 项嘉凭借漂亮外表和专业舞蹈,顺利通过海选,一路晋级。 穿着裁剪得宜的演出服站在后台,她有些难过地想——如果比赛顺利,以后大概是没机会读大学了。 可出道能赚钱,能让妈妈开心。 妈妈开心,她就开心。 项嘉深吸一口气,走上舞台。 她天生就该吃这碗饭,轻而易举抓住所有人的目光,光芒四射,无人能及。 可她不知道,她的妈妈利欲熏心,反复无常。 半决赛的庆功宴上,项嘉喝下一杯加了料的果汁,变得昏昏沉沉。 她被妈妈亲手扶进酒店房间,送到年过半百的男人床上。 本地的商业巨擘,这个综艺节目幕后最大的投资方,一眼看中了她,点名要她做金丝雀。 娱乐圈的水那么浑,能不能成名还未可知,攀上这座金山,却是实打实的荣华富贵。 女人果断倒戈,对女儿的愿望和努力视而不见,肆无忌惮地摆布她的身体,毁灭她的人生。 等到项嘉清醒,大错已经铸成。 她将被子紧紧裹在身上,蜷缩成一小团,哭得肝肠寸断,拒绝面对床单上那一小滩血渍。 男人叫秦颂章,充满上位者的气场,不怒自威,对这个天真单纯的少女却表现出几分耐心。 “钱已经给了你妈妈,好好跟着我,不会亏待你。”他给她看转账记录,连续好几笔,加起来是天文数字,“叁年之后,如果你想走,我可以给你自由。” 十六岁到十八岁,是一个少女最娇嫩最宝贵的青春。 年纪越大,越渴望年轻的身体,充盈的活力。 哪怕什么都不做,单这么看着闻着,也会觉得逝去的岁月短暂倒流,自己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 整个世界彻底颠覆。 项嘉不死心,拼命拨打妈妈电话,一直无人接听。 直到很多天后,她搬进秦颂章买的别墅,看着多到夸张的佣人走来走去,这才接到女人发来的视频请求。 女人在海边度假,享受着陪玩男模的按摩服务,不但毫无愧疚之色,反而开始邀功:“我们宝贝儿真争气,真有福气!秦先生对你不错吧?妈妈不会害你吧?哎呦,这么大的别墅呀,有没有钢琴房?有没有游泳池?” 她压低声音,劝项嘉道:“妈妈知道你心气儿高,可你仔细想想,真进了娱乐圈,不知道有多少大佬想要潜规则你,妈妈就算想保护你,也不一定次次都拦得住。秦先生这棵大树就不一样了,只要跟着他,谁敢欺负你?把他哄高兴,没准儿还能出钱给你拍电影呢!要个女主角,以后照样当大明星!” 项嘉气得直发抖。 她将手机重重摔到对面的墙上,放声大哭。 不管她愿意还是不愿意,到底还是成了有钱男人的金丝雀。 不是没想过逃跑,可秦颂章将她看得很紧,别墅除了佣人还有保安,更安装了先进的监控系统,插翅难飞。 而且,她还没成年,也没什么养活自己的本事,就连最基本的生存技巧都很缺乏,顶着张祸水一样的脸贸贸然逃出去,说不定下场比现在更惨。 平心而论,秦颂章出手阔绰,对她很不错。 佣人们对她毕恭毕敬,早晚准时端来两份顶级血燕,盛在精致的小瓷盅里,说是可以美容养颜。 可她看着血肉模糊的补汤,只觉得是在讽刺自己。 就算她咳出血,豁出命,殚精竭虑搭建一座巢穴,在妈妈的眼里,也比不上亮闪闪沉甸甸的黄金鸟笼吧? 秦颂章有家室,还有好几个情妇,一个月只来叁四次。 或许是年纪渐长,他对性的需求并不大,叁次里有两次是和她纯聊天,问她最近在做什么,想要什么。 可剩下的那一次,对项嘉也如下油锅一样难捱。 她选择把自己灌得烂醉,让他奸尸。 什么都不知道,就能自欺欺人,假装还干净。 秦颂章也不生气,发泄过后,还会交代佣人给她清洗。 项嘉大概是秦颂章诸多女人中,最安分的一个。 不争宠,不闹事,对物质要求很低,还按时按点吃避孕药。 她令他想起自己的初恋——那个文艺又忧郁的少女。 两个人相识于少时,有说不完的共同语言,也憧憬过不富足却温馨的美满家庭。 可他为了攀附权贵,把她丢在褪色的过往中,汲汲营营,如鱼得水。 当女人成为唾手可得的性资源,是可爱还是美貌,是会唱歌还是会跳舞,已经没有多大差别。 千篇一律,乏善可陈。 秦颂章渐渐待项嘉不一样。 名贵的珠宝首饰堆成一座山,衣帽间挂满当季的高定礼服和限量手袋。 知道她想读大学,他虽然不肯放松看管,却高薪聘请好几位退休教授,单独给她一人授课。 可项嘉并不领情。 她学会抽烟,学会喝酒,常常将自己灌得半醉,坐在飘窗上,冷冷地盯着他笑。 眼睛里充满恨意。 也不知道是恨他,恨残忍的母亲,还是恨无能的自己,恨无常的命运。 ———————— 图片来源于网络,侵权立删。 冰云岭(高虐慎入) 秦颂章的青眼有加,很快引起正房太太的警惕。 借着过年,女人客客气气邀请项嘉过去吃顿团圆饭,打算探探新欢根底。 她占着名分,娘家又有背景,就连秦颂章也不好阻拦。 项嘉在饭桌上自顾自地喝酒,谁的话也不理,冰冷又傲慢。 这样冷漠的美人,立刻吸引了秦家继承人的注意。 被二太太借题发挥、奚落没规矩的时候,那位青年才俊绅士又得体地岔开话题,替她解围。 项嘉天真地生出一点儿感激之情。 谁能想到,一旦支开众人,他就立刻摘下面具,露出好色无耻的真面目呢? 项嘉拼命抵抗,踢打尖叫,甚至调出通讯录,打算向秦颂章求救。 可男人狞笑着扯开领带,抓住她纤细的手腕一圈圈缠紧,发出恶魔般的低语:“你打啊,看看我爸爸是信我,还是信你。” “小妈嫌老头子年纪大,风光不了几年,脱光衣服勾引我。我年纪轻,见的世面少,受不住诱惑很正常。”他说着颠倒黑白的话,将她骑在身下,欣赏着惊惧又绝色的容颜,“我爸怜香惜玉,不一定会把你怎么样,但我妈……你猜,她会怎么收拾你?” 在随时有人经过的休息室里,他强暴了她。 他似乎很享受这种践踏尊严、折断傲骨的玩法,乐此不疲地折腾她,陶醉地听她断断续续的呜咽和喘息。 而他的父亲,那个把自己当做初恋替代品的老男人,在楼上陪太太说话,给足对方做为正房的体面。 这种事有一次,就有第二次。 年轻男人常常造访别墅,带着昂贵的首饰和鲜艳的花朵,在佣人面前演一些孝敬长辈的虚伪戏码,背地里却肆无忌惮地蹂躏她。 佣人们惯会看人下菜碟,知道秦颂章即将退休,眼前这人是秦家未来的掌舵人,一个个变聋变哑,对项嘉的遭遇视而不见。 项嘉悲哀地意识到,原来秦颂章对她还算不错。 这个衣冠禽兽身体力行地告诉她——玩物的正确使用方法。 他带来包装得很漂亮的葡萄酒,告诉她,这是加拿大云岭山庄窖藏的陈年冰酒。 他说这酒很像她,外表冰冷,如同高岭之花,含在嘴里,才知道甘甜又绵长,充满浓郁果香。 可他不给她喝,不给她麻醉自己、逃避现实的机会。 他将橡木塞打开,整瓶捅到她下面。 项嘉冷得直哆嗦,五脏六腑被无形的钝刀子翻搅、戳刺,痛得浑身是汗。 她恨恨地瞪他,有一瞬萌生出和他同归于尽的想法,下一刻又强行忍下。 叁年之期将至。 还清这笔债,恢复自由身,她要和那个不配做母亲的女人断绝关系,远远地离开这里,忘记所有不堪过往。 如果幸运,一切还能重新开始。 她好想上大学。 好不容易熬到那一天,她罕见地主动去找秦颂章,小心翼翼提出请求,对他赐予的一切毫不留恋:“所有的衣服和首饰都放在原位,没有任何损坏,谢谢您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 她期盼着好合好散,可男人只是好脾气地笑了笑,把她当做闹脾气的小女孩。 他递给她一份合同,毫不避讳对她的喜欢:“你妈妈提出续约,价格翻了两倍,不过,我觉得你值得。” 项嘉难以置信地盯着眼前轻飘飘的几页纸,最后一页印着那个女人鲜红的指印。 他们可曾有一瞬间想起,她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小猫小狗,不是没有自我意识的物件?! 她对秦颂章破口大骂,用尽自己知道的恶毒词汇,像个不折不扣的泼妇。 她满世界搜寻母亲的下落,终于在一个地下赌场找到她。 女人穿着皮草,熟练地推出摞成高楼的筹码,一掷千金。 她贴着精壮男人吞云吐雾,脸上打了不少针剂,没有一道皱纹,饱满到诡异。 谈笑之间,如此轻松地将女儿的清白和尊严换来的东西,放在牌桌上赌。 赢了自然欢喜,输了也不过一声叹息。 事不关己,当然不疼不痒。 至于项嘉的感受,她不知道,也不在意。 脑子里有根弦忽然崩断,项嘉冲过去,将满桌的筹码推倒,撕烂红彤彤的人民币,撒成满天血雨。 她含着泪和母亲对视。 她还没哭,女人先哭起来,叫道:“你恼什么?你气什么?妈妈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享享清福怎么了?秦先生有哪里不好?别人挤破头都嫁不进去的好人家,你有什么好委屈的?” 女人又看向赌桌,显然是走火入魔:“再说,妈妈赌输了钱,还被高利贷追杀,实在没办法呀!你别添乱,等妈妈把输进去的几百万赢回来,就去看你……” “你不是我妈妈。”项嘉忽然道。 迎着女人震惊的眼神,她又重复一句:“你不是我妈妈,我没有你这样的妈妈。” 回到别墅,连哭了半夜,那位青年才俊又摸进来。 项嘉看不到脱身的希望,再也不肯隐忍,趁对方不备,往他脸上狠狠挠了一记,留下五道鲜血淋漓的抓痕。 秦颂章心血来潮,过来“临幸”她,恰好撞见她和儿子的好事。 威严受到挑衅,男人勃然大怒,听信儿子辩解,真当项嘉是嫌老爱少的贱人。 项嘉衣衫不整地跪坐在地上,连连冷笑:“我勾引他?那我还反抗什么?逻辑说得通吗?” “那是……是你听到爸爸的车响,急着把自己摘出去,才翻脸挠我的!”年轻男人狡辩着,慌慌张张看向父亲。 “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当老子的迷奸未成年少女,当小的有样学样,给爸爸戴绿帽子。”项嘉吃吃笑起来,眼神中的鄙夷和不屑,竟令见惯风浪的秦颂章一时不敢直视。 无论真相如何,父子奸宿同一个女人,都是难登大雅之堂的丑闻。 秦颂章狠狠心,采纳儿子意见,将脏水全泼到项嘉头上,把她转手卖给朋友。 都是老男人,玩法一个比一个变态。 项嘉的人生,就是不断被打碎的过程。 她性情坚韧,虽然逃不出泥潭,却咬着牙将自己一点一点拼凑回来,从未对任何人真正屈服。 裂缝越来越多,心志被不断消磨,终于到了撑不住的时候。 被几个位高权重的中年男人当做珍馐美馔分享之后,深夜,她撑着伤痕累累的身躯,从厨房翻出一把水果刀。 晶莹的泪水坠落,她毫不犹豫割破手腕,用力到皮肉翻卷。 第一次自杀,她还没适应生命流逝的过程,痛得咬住毛巾硬捱。 更残忍的是,白白遭了一回罪,她被及时救了回来。 ———————— 小说+影视在线:『po1⒏mоbi』 紫河车(高虐慎入) 项嘉的精神状态,变得越来越差。 她试过很多种死法,割腕、吃药、烧炭、用丝袜上吊…… 男人们看出她不正常,怕这么个宝贝砸在手里,玩过几回,便急急忙忙出手。 脆弱的美丽掺杂病态,是令人上瘾的罂粟。 死不成,活不好,项嘉放浪形骸了一段日子,没日没夜地抽烟、喝酒。 玩弄男人,糟蹋自己。 她发现,只要她愿意,美貌会变成所向披靡的利器。 她令公子哥们神魂颠倒,看着他们为了争夺自己打得头破血流。 顺着精致下颌淌落的红色酒液,招得众人像狗一样跪在脚下舔接。 没多久,沉家刚刚回国的小少爷迷上了她,展开热烈追求。 沉易泽不学无术,是标准的纨绔子弟,专在追女人方面下功夫,花大价钱买回她,却没碰她一根手指头。 他像模像样地带她看电影、吃西餐、赏夜景,买成车的玫瑰花,做很多正常情侣会做的事。 遍体鳞伤的项嘉抓住这一点儿微弱的温暖,犹疑又期待地看着他,眼睛雾蒙蒙一片。 她痴痴地问:“你是真的喜欢我么?有多喜欢?” 沉易泽信誓旦旦:“我会娶你。” 其实,项嘉没那么天真。 她知道她配不上他显赫的家世,进不了沉家的门。 可是,哪怕只给她提供一片挡雨的屋檐,让她获得片刻喘息之机,她也会发自内心地感恩。 她不懂怎么采用正常方式回报男人的爱意。 她只会和男人上床。 跟沉易泽滚在一起之后,项嘉对他生出稀薄的期待。 他脾气大,还有一堆坏毛病,可心性还算单纯。 “如果有一天……你不再喜欢我,我们可以和平分手吗?”她胆战心惊地把自己摆到和对方平等的位置,索要一个没什么实际意义的保证。 他摸摸她漂亮的脸,眼睛里满是迷恋,笑道:“不会的,我会喜欢你一辈子。” 一辈子么? 项嘉对这个期限没有任何概念。 她才活了二十多年,已经觉得无比漫长。 无论如何,他开始金屋藏娇。 他给她优渥稳定的生活,她回报惊颤又真挚的感情。 缺爱环境中长大的人,大多数都是讨好型人格。 项嘉的缺陷型人格在沉易泽面前无限放大,她毫无底线地纵容他、讨好他,祈盼能让这段爱情的保鲜期久一点,再久一点。 好日子仅仅过了半年。 沉易泽的哥哥——沉家说一不二的掌权人沉易清,注意到她的存在。 在她身上花的金钱太多,超出了玩物的平均标准。 最重要的是,沉易清疼爱弟弟,早就规划好他的人生道路,不允许他在项嘉这样的“高级妓女”身上犯糊涂。 沉易清见到项嘉的时候,她正在厨房煲汤。 从小到大没有做过什么家务活,她不太擅长烹饪,为了照顾好沉易泽,照着菜谱认真学做饭。 长发松松挽起,化着浅淡妆容,身上穿着条简约白裙,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却已经艳光四射,令人移不开眼。 怪不得。 项嘉看到陌生男人,心里有些发慌。 沉易清自报家门,见她手足无措,可怜又可爱,不知怎么改了主意,说两句就开始动手。 项嘉大惊失色,撞翻火上砂锅,整条手臂被滚水烫伤,还是没能挡住男人的轻薄。 沉易泽闻讯赶过来的时候,他的女人已经被亲哥哥压在料理台上。 裙子翻卷至腰际,白白嫩嫩的地方遭到强行侵占,流出刺目鲜血。 她一脸痛苦,嘴里塞着内裤,两只手反扣在腰后,烫出的水泡在激烈的反抗下溃破,淌出红色的水。 “哥……”沉易泽畏惧哥哥,却压不住内心的醋意,“你……你放开她。” 沉易清冷冷瞥他一眼,打定主意教弟弟规矩。 “看清楚,婊子就是婊子,谁都能干,谁干都能湿。”男人已经在她体内射过一回,此刻毫不留恋地后撤,抬高一条腿,给弟弟看湿漉泥泞的下体。 他给她后面开苞,动作粗暴,同样干出很多血,然后将人抱在怀里,对弟弟道:“如果你还想养着她,就过来一起玩。” 他要让弟弟牢牢记住,玩物和将来要娶的女人不同,不需要疼宠,不需要尊重,更不能浪费太多注意力和金钱。 沉易泽本能听从哥哥的话,走到项嘉面前。 他忽然不敢低头正视她的眼睛。 他知道她在哀求,知道她在流泪流血,也知道她很痛苦。 可他不能违逆哥哥,他害怕哥哥断了他的经济来源。 他也没办法抵御男人的性冲动。 叁个人玩,确实比两个人刺激得多。 他解开皮带扣,耸入那一片黏稠湿热的鲜血里。 项嘉不再跟沉易泽说话。 没日没夜地被两个男人夹着弄,她宁愿攀着强势霸道的哥哥,也不肯看他一眼。 沉易泽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相对应的,对她的身体却更加着迷。 一次荒唐之后,项嘉抓住沉易清的衣摆,难得开口:“我要吃避孕药。” 可男人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不用吃,怀了就生下来,沉家养得起。” 心志再坚定,也不可避免地喜欢上这样的尤物。 反正是沉家骨肉,是弟弟的,还是他的,根本没有区别。 可沉易泽不这么想。 他隐约捕捉到一点儿线索。 一点儿能让他重新找回存在感的线索。 哥哥不在家的时候,他抓紧机会抱着她做。 次次都发着狠灌进去。 几个月后,兄弟俩等来好消息。 项嘉在管家的陪同下去私人医院产检,回来之后,在楼梯口叫住沉易泽。 她已经很久不理会他,这时候却表现出罕见的和颜悦色,还有点儿俏皮:“易泽,我顺便请大夫做了亲子鉴定,你猜这孩子是谁的?” 沉易泽仿佛回到了和她热恋时的美好时光,跟着放缓脸色,噙着笑问:“是我的?” 漂亮的脸蛋上笑容加深,项嘉低头轻轻摸了摸肚子,轻声道:“是你哥哥的呢。” 无视男人骤然变黑的脸色,她自顾自说下去:“你哥哥很高兴,叮嘱我以后不可以再跟你胡闹,免得伤到宝宝。” 不是说谁都可以干吗? 哥哥为什么出尔反尔? 难道他也对这个妖精一样的女人动了心吗? 沉易泽死死盯着女人的笑脸,听到她嘴里隐隐约约说了几个词——“嫂子”、“侄子”…… 凭什么?! 她凭什么移情别恋?凭什么给别的男人生孩子?! 他猛然伸出手,将项嘉从高高的楼梯上推了下去。 她怀着孕,还那么瘦,“咕咚咕咚”滚下去,摔得人事不知。 下体渐渐洇出鲜血。 佣人们乱成一团,惊慌呼喊着叫救护车。 沉易泽不管项嘉死活,冲到哥哥公司算账。 项嘉醒来的时候,肚子里的胚胎已经变成一团血污。 子宫严重受创,医生说她此生再也无法生育。 可她并不后悔。 她才不会给强奸犯生孩子。 再说,有那么位妈妈做“榜样”,她也不知道怎么养孩子。 听说沉易泽对哥哥大打出手,场面闹得很难看。 项嘉不忘给他最后一击。 她发了条微信——“骗你的,孩子是你的,不过已经被你亲手杀掉了哦~” 看啊。 即使弱小如她,也有可以拿来报复的东西呢。 沉易泽大受刺激,精神出现问题。 沉易清焦头烂额,忙着照顾弟弟,没空收拾项嘉。 负责看管的佣人们渐渐懈怠。 项嘉终于找了个空隙,偷偷逃了出来。 她第一次呼吸到,自由的空气。 川贝蒸梨「po1⒏space」 为了避免被沉家的人找到,项嘉一路躲躲藏藏,专往偏僻的地方走。 身上带的现金不多,跑了半个月,她又冷又饿,昏倒在堆满积雪的田埂上。 高烧来袭,噩梦缠身,她在梦里不停流眼泪,感觉到一只粗糙又温暖的大手不厌其烦地揩掉泪水,扶着她起来,灌下苦药。 项嘉恢复意识时,看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奶奶。 木头和红砖垒起来的小房子很破,帘子漏风,屋子中间烧着老式的小炉子,炭火味呛人,和她以前住过的别墅洋房没得比。 老奶奶慈祥地笑着,满脸皱纹,牙齿只剩几颗,用她听不懂的方言说着什么,两手配合着比划。 项嘉变成惊弓之鸟,哭着央求老奶奶收留她,抓住馒头狼吞虎咽。 奶奶姓何,也是位苦命的女人,十八九岁的时候被人拐卖到这里,男人大她十多岁,非打即骂,对她很不好。 好不容易熬死了男人,几个儿女飞出村子,奔往大城市,逢年过节都不回来。 “你留下来,给我做个伴吧。”奶奶笑呵呵地说着,脸上既刻着风霜,又有岁月磨灭不掉的开朗。 项嘉的生活,终于暂时安定下来。 她小月子没养好,脸上缺乏血色,又着了凉,整夜整夜地咳嗽。 奶奶赶集买了两只雪梨,从黑木箱子的角落里取出个蓝布包,一层一层揭开,里面珍藏着十几颗川贝,听说还是之前生病的时候攒下来的。 家境如此窘迫,老人却把项嘉当自家孩子一样疼爱,将川贝捣成粉,装进挖去果核的雪梨中,加几块冰糖,上锅小火慢蒸。 蒸够半个小时,热腾腾地端出来,掀开盖子,苦涩的川贝和冰糖混合在一起,浸入梨肉,整个吃下,咳嗽立竿见影好起来。 项嘉渐渐能听懂老人的方言,吞吞吐吐地说起以前的经历。 她很怕奶奶会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劝她回去和那个女人和好。 可老人宽和又悲悯地看着她,叹了很久的气,轻声说了句—— “好孩子,不是你的错,你的福气啊,在后头呐!” 项嘉泪如泉涌。 在小村庄过的那叁年,是她一生中少得可怜的平静时光。 物质生活贫困,吃的都是粗茶淡饭,可她不需要讨好,不需要献媚,不需要用身体换取利益,更不用卑微地期待获得什么人的喜欢。 她终于可以无拘无束地做自己。 有时候,项嘉想起之前那些恶心事,还是会浮现轻生的念头。 美貌是原罪,污迹洗不掉,只有死亡能够带来最后的解脱。 有一两次,刀刃抵住手腕,差一点儿就要切下去。 可她害怕给奶奶添麻烦。 奶奶收留了她,对她这么好,她不能恩将仇报。 为了找点儿事情做,项嘉开始跟着奶奶学做饭。 都是家常菜肴,里面却有很多门道和技巧。 她天生聪明,又愿意钻研,很快做得像模像样。 村里有几个闲汉,见她来历不明,又长得漂亮,半夜用石块砸门,隔着窗户说些不干不净的话。 项嘉紧张地缩进被子里,奶奶却火冒叁丈,拄着拐杖走出去,对着混账小子们骂了半宿。 亲生母亲不把她当人,陌生老人却对她这么好。 这个夜晚,项嘉哭一会儿,停一会儿,断断续续地讲了两叁个小时,终于告一段落。 她趴在程晋山腿上,眼泪将他的裤子打得湿透,不敢抬头看他的表情。 整个倾诉过程,程晋山一句话都没有说,始终安静认真地听着。 太安静了。 不符合他的个性。 沉默很久,项嘉带着哭腔唤:“程晋山……” 她的心比任何时候都慌张,都害怕。 求求你,不要推开我。 不要嫌弃我。 他是唯一一个,在她喝醉之后,拒绝上她的男人。 他给了她那么多实实在在的关心和保护,和那些华而不实、动机不纯的讨好截然不同。 她知道自己特别脏,情绪不稳定,精神不正常,给他惹了很多麻烦,将来还会带来更多困扰。 她知道她不该把黑暗的过往一股脑儿倒给他,强迫他给出积极回应。 此时此刻,项嘉悲观地想—— 如果他接受不了,也没关系。 无非是一切回到原点。 她还有另一条路可以走呢。 她想苦笑。 可他温热的手捧住她的脸,把她掰了过去。 不知什么时候,他也满脸是泪。 项嘉看得怔住。 他俯下身,给她温柔的吻,一点一点把那些咸涩的泪水舔干净。 他哑着嗓子问:“讲完了吗?奶奶住在哪儿?我请几天假,我们一起去看看她。” 他早该想到的。 一个无时无刻不在计划寻死的人,怎么会有那么多的耐心、那么玲珑的心思,做那么多花样翻新又好吃的菜呢? 她是在告别,更是在求救啊。 无数无声的、浸透血泪的求援,被他忽略。 他什么都不知道,还觉得现状很好,觉得她莫名其妙。 项嘉吃力地消化完他寥寥几句里隐含的意思,忽然伸出双臂用力抱紧他,抽抽噎噎哭起来。 “还……还没……但我讲不下去了……”所有的勇气已经耗尽,她筋疲力竭,累得眼皮都睁不开,“奶奶……已经过世了……我现在只有你……” 还好有你。 其实,时间线对不上,她逃出去的时候,才二十多岁,现在已经叁十岁,间隔了六七年。 除去村子里住的那叁年,还有叁四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可程晋山说到做到。 她不想说,他也不问,打横将人抱到楼上,端热水给她洗脸洗脚。 她还是不安,非要通过性行为确定他没有嫌弃她,脱光衣服缠上来。 程晋山的心疼得厉害。 他不是善于掩饰情绪的人,兴致并不高,又怕她多想,跪在腿间细细舔了一会儿,压着人插进去。 项嘉酒意上涌,扭得很热情,没多久就喷出很多水,沉沉睡过去。 程晋山抽出硬得发疼的性器,给她清理干净,睁着黑漆漆的眼睛,一整夜都没合眼。 第二天早上,项嘉睁开眼睛,看到收拾好的行李箱。 程晋山叼着支没有点燃的烟,下巴冒出片青青的胡茬,站在衣柜前迭衣服。 心脏被什么攫住,项嘉一瞬间从天堂跌回地狱。 “你……你要走了吗?”眼泪好像已经流干,她抱紧膝盖蜷缩在床头,声音怯怯的,不敢说挽留的话。 “嗯,出去一趟。”程晋山将项嘉秋冬穿的厚衣服整理好,转过身交待,“我也蒸了个川贝雪梨,第一次做,不知道味道好不好,焖在锅里,你待会儿记得吃。” 项嘉点点头,机械又呆板地说:“谢谢。” “我留了两千块钱现金,都放在床头柜抽屉里,想吃什么自己买。”向来粗枝大叶的程晋山,一旦涉及到她就事无巨细,琐碎得过了头,“我跟乔今打过招呼,让他多照顾你,记住,晚上别单独行动,不安全。” 项嘉偏过脸,好半晌才干涩地回:“好。” 程晋山走到她跟前,弯腰摸她睡得乱糟糟的头发。 项嘉眼睛疼得厉害。 她拼命克制住投入他怀中、撒娇撒泼求他不要走的冲动,极力维持最后的尊严。 可他摸了好一会儿,却道:“把你妈的地址给我。” 他很不想用这个称呼,垃圾女人不配。 项嘉愣了愣,没反应过来:“什么?” 程晋山脸上露出狞笑,凶恶又阴狠,和她初次见到他时如出一辙:“把她地址给我,老子给你出气。” 那些位高权重的男人,是他这辈子也够不着的大人物。 他没办法为她一一讨回公道,是他无能。 可这一切不幸的源头,总该血债血偿。 他可是当过杀手的男人。 运气好的话,神不知鬼不觉把人做掉,回来还能和项嘉过和和美美的小日子。 运气不好,一命抵一命,换她心里舒坦,也值。 项嘉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他也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俩人大眼瞪小眼。 过了好久,项嘉才又哭又笑地道:“死了,她也死了。” 多少年过去,贪财又狡诈的女人已经离开人世。 活着的男人们,也有新猎物,大多已经将她这个过气玩物抛到脑后。 时间是最无情、也最强大的东西。 程晋山松了口气,与此同时,又有点儿沮丧。 “妈的,便宜她,死那么容易。”害得他没办法替老婆出头,这口气堵在心里,多少天都缓不过去。 项嘉扑到他怀里,无尾熊一样抱紧他。 她难得用这么无赖又任性的口气,几乎嚷出来:“程晋山,我不许你走!” 哪儿都不许去。 既然接管了她,就得负责一生一世。 ———————— 首-发:po18.space「po1⒏space」 毛血旺 天气越来越冷,从温暖的被窝里爬起来上班,变成苦差事。 离开温暖的女体,更是难上加难。 敞开心扉之后,项嘉比以前多了几分温度,变得黏人了些。 程晋山又心疼又高兴,恨不得把她宠到天上。 “今天下雨,要不别出门,在家里睡觉?”他从背后搂着她,在脸上亲个没完,“中午我给你订外卖,下午买菜回来,咱们在家吃。” 适当的倾诉和发泄对心理有好处,项嘉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温顺点头:“好,等你回来。” 虽然是短租的房子,在两个人眼里,却一天比一天像家。 程晋山非常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幸福。 待在熟悉的环境里,项嘉也觉得安心。 “想吃什么?”他看看时间,来不及再搞一回,却不老实地在她胸口摸来摸去,含着温热的耳朵不停吸舔。 项嘉翻过身趴在床上,不给他摸。 程晋山立刻急眼,长腿一跨,骑到她腰上,边呵痒边威胁:“给不给摸?快点儿,让我再揉一会儿。不然的话,晚上弄哭你!” 项嘉边躲边笑,拿他说过的话堵他:“你之前不是说,觉得我不好看吗?怎么现在摸个没完没了?” “哎哟!”程晋山挑挑眉,似笑非笑,“跟我算旧账呢?” 他斟酌着措辞夸她,既不敢过分强调美貌,引起她的抗拒,又得正正好搔在痒处:“那时候你没把我看在眼里,我不得反套路,想方设法引起你的注意?” “我老婆是天底下最好看、心地最善良的女人。”他强行将手塞到她身下,捉着人胡乱揉搓,“妈的,真不想上班,你说老子怎么就没有一夜暴富的命?” 上班路上,查了查双色球开奖结果,新买的几注又没中奖。 程晋山在心里直骂娘,边上班边开小差,发几条微信,打一个电话,生怕项嘉出状况。 他开始后悔没有带她一起上班,电话没打通,急得脑门出汗,理完货就打算往外冲。 这当口,项嘉裹着厚厚的外套走进来。 她提着个不锈钢饭盒,没精打采地道:“我做了西红柿鸡蛋面,当早饭和午饭一起吃吧。” 程晋山愣了愣,傻笑个没够。 不止他不放心老婆,老婆也离不开他呢。 或许是心结渐渐解开,项嘉总是犯困。 睡眠是有效的疗愈方式,程晋山买的新抱枕刚到,忙不迭撕开包装,给她垫在桌上。 蓬松又柔软的猫爪,托住女人精致光洁的脸。 她沉沉睡过去,程晋山在心里大呼可爱,忍不住从各种角度进行偷拍。 下了班,他们手牵手去菜市场买菜。 项嘉说想吃辣,那就奢侈一回,做盆毛血旺。 整块的牛油火锅底料、鸭血、毛肚、黄鳝、午餐肉、黄豆芽、豆皮、莴笋等各类食材采购完毕,两个人又在卖花的小摊上停留。 鲜切花养不了几天,价格也不便宜,不够经济实惠。 “要不买盆水仙?”程晋山见项嘉感兴趣,积极出主意,“这盆红花也不错,过年看着多喜庆?” 项嘉最终挑了几颗风信子的种球,又买了配套的玻璃瓶,打算水培。 总共叁十多块钱,还送叁瓶营养液,老板挺实在。 风信子耐旱耐寒,很好养,开完花还能当绿植养一段时间。 “想不想再养条狗?或者养只猫?”程晋山绞尽脑汁唤起项嘉对生活的热情,“热热闹闹的,多好玩?” 项嘉犹豫片刻,摇了摇头:“挺麻烦的,不要。” 她觉得她和程晋山的关系还不够稳定。 万一他哪天改变主意,宠物什么的,都会变成累赘。 程晋山也没勉强,买了几个球形彩灯,说是要挂在院子里做装饰。 回到家已经是下午四点半。 正宗的毛血旺,离不开黄鳝和鸭血。 大部分食材,都要在滚水里烫熟备用。 程晋山在厨房忙得热火朝天,时不时扯高嗓门问个问题。 项嘉在客厅种花。 风信子要用灭菌灵泡一会儿,剥掉干瘪的外皮,才能养好。 玻璃瓶装满水,加几滴营养液,将种球的根部泡进去,放在黑暗的柜子里,促进生根。 七八天后,根须长得足够长,再拿出来晒太阳,两叁天换一次水,很快就会长叶开花。 她洗干净手,来到厨房。 程晋山已经将材料准备好,殷勤地过来给她系围裙,站在旁边观摩学习。 锅里加少量油,爆香葱、姜、蒜、花椒、干辣椒,加入牛油底料翻炒。 等牛油完全融化,倒入昨天剩下的半锅鸡汤,煮沸之后,加入鸭血、毛肚、黄鳝、午餐肉,略煮几分钟,生抽、料酒、糖、盐调味调色。 盆底铺上烫好的嫩莴笋、黄豆芽、豆皮,将煮好的菜和汤倒进去,另烧热油泼在顶上,激发鲜香。 撒葱花、香菜、熟芝麻,一盆辛辣红亮的毛血旺大功告成。 程晋山边看边在手机里记,等她做好,闻着香浓气味,口水都要流出来。 他连吃好几碗米饭,抹抹嘴打了个饱嗝儿,恋恋不舍地看着红彤彤的汤汁:“吃完别倒,我明天早上用这个汤下面条。” 项嘉无语地看他一眼,手下留情,给他留了好几块黄鳝和午餐肉。 洗漱过后,项嘉躺在床上玩手机。 程晋山光着膀子走过来亲她,忽然问了句:“你是不是嫌我吃得多啊?” 说实话,以前挺嫌弃的。 可现在,关系已经变得不一样。 项嘉不但不嫌弃,还有点儿自责,以为是自己表情管理不够好,让他产生误解。 “没有啊……”话音戛然而止。 一只大手已经顺着睡衣下摆摸进去,抵着她小腹摩挲。 她瞪着他,听到他厚着脸皮道:“我吃得多,干的活也多啊……” 他不遗余力地挥洒汗水,折腾得项嘉腰酸背疼,骨头都快散架。 第二天早上,程晋山果然用毛血旺的剩汤下面条,却给她买了新鲜的豆浆和包子。 再省不能委屈媳妇儿。 他深刻贯彻这个原则。 吃完饭,项嘉犹豫片刻,道:“程晋山,你明天能请一天假吗?” “应该可以,怎么了?”程晋山看向她,目光中流露疑问。 “明天……是奶奶的忌日。”项嘉低着头,情绪有些低落,“我想带你去看看她。” “好。”程晋山立刻答应,“把地址发给我,我上班的时候查查路线,看看怎么去方便。” 他是行动派,马不停蹄地规划起来:“得买点儿香烛纸钱,还有供品……” 第一次见媳妇娘家人,不能马虎。 项嘉眼角酸涩。 她走过去抱住他,双手箍得很紧,在外套上勒出痕迹。 “一天够不够?”程晋山滔滔不绝说了半晌,低头亲她一口,“要不请两天吧?我还想看看你生活过的地方。” 项嘉立刻摇头,反应有些激烈:“不,不用!” “我们今天晚上过去,明天晚上回来,一天时间就够。”她好像在害怕什么,将脑袋埋进他怀里,身子有些抖,“回来以后,我跟你好好过日子。” ———————— 首-发:po18.space「po1⒏space」 牛肉锅贴 程晋山出门上班,项嘉留在家里打扫卫生。 她心不在焉,缝衣服的时候不慎扎破手,指尖渗出小小的血珠。 其实,奶奶下葬的时候,她只是远远地磕了几个头。 这会儿再讲究什么规矩礼仪,有些多此一举。 奶奶也不会在乎这些虚礼。 最主要的目的,是试探。 看看暗中还有没有盯着她的眼睛,那个人对她,是否还保有恶劣的兴趣。 理智知道,她的年纪已经不小,模样比以前憔悴许多,身材发胖,不修边幅,不再具备致命的吸引力。 而坐在金字塔顶层的人,面前有无数新鲜又美丽的猎物,没有必要在她一人身上死磕。 或许只是她心思太重,多思多虑。 可这个猜测总要验证。 她不能在恐惧中过一辈子。 这样安慰着自己,项嘉提心吊胆地踏上行程。 那个村子离这儿不近,晚上八点的大巴车,第二天早上六点才到地方。 她在路边排队,买了一盒牛肉锅贴。 这家的锅贴很大,大约是普通饺子的叁倍。 按个儿卖,两块钱一只。 面皮折成小船状,严严实实包裹浸满汤汁的肉馅。 一口黑铁打造的大浅锅,里外两圈排满锅贴。 锅底烧热,淋上菜籽油,半煎半炸,推拉旋转,没多久,锅贴变成金黄色。 吃的时候,要先咬上一小口,将过于充沛的汁水吸出,接着或是蘸醋,或是蘸辣椒油,慢慢品尝外皮的酥脆和肉馅的鲜香。 一见面,程晋山就迫不及待地捏出一只,被里面的肉汤烫得直叫唤。 “你慢点儿吃。”项嘉还买了刚烤好的蛋挞,本来打算路上吃,见他肚子饿,打开纸盒递过去。 程晋山吃得满嘴是油,又用油乎乎的嘴巴亲她一口。 怕村子里买东西不方便,他提前准备好瓜果点心当供品,还买了香烛、纸钱和一大包金元宝。 “你看看还缺什么不?”程晋山收拾收拾,准备下班。 “够多了。”项嘉微微笑着,掏出纸巾帮他把脸擦干净。 大巴车上人不多,程晋山准备充分,带着充电宝,用起手机有恃无恐。 和项嘉头挨着头看了部搞笑电影,他没心没肺,乐得哈哈笑,项嘉却心事重重,频频走神。 “困了吗?”车里灯光熄灭,程晋山站起身,从背包里翻出件备用外套,当枕头垫在自己座位,让项嘉躺着睡觉。 他挪到后排的空位上,隔着靠背眼巴巴看着她,眼睛亮晶晶的。 项嘉睡了会儿,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程晋山蹲在她头边的过道上,从包里翻零食吃。 麻辣味的小米锅巴,他怕吵着她,含几片在嘴里,用口水一点点泡软,无声无息咽下去。 扭过头发现被她抓个正着,他有点儿不好意思,凑过来亲亲她额头,小声道:“我守着你呢,快睡吧。” 项嘉摸摸他的脸,又睡过去。 大巴车挺准时,六点刚过,就停在路边。 程晋山大包小包地带着项嘉下车,顺着大路走了二叁里地,拐到一条羊肠小道上。 秋玉米已经成熟,并肩站着,像一排排神气的哨兵。 勤劳的农人们叁叁两两下地,四周渐渐热闹起来。 项嘉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可今天除外。 浓郁的烟火气将心底的不安一点一点驱散。 她极目远眺,看见田地另一头,矗立着蓝白相间的两层建筑。 是派出所。 就算噩梦真的缠上来,她也有办法应对。 把心放回肚子里,项嘉有些吃力地辨识着去往坟地的路线,终于找到树龄逾百年的大松树。 两年前的大雨天,她跪在这里向奶奶的坟墓磕头,紧接着仓皇逃离。 “就是那儿。”项嘉指了指灰白色的墓碑。 程晋山走过去,毫不含糊地双膝跪地,磕了叁个响头,口中道:“奶奶好,我是您的孙女婿程晋山,今天过来拜祭您,给您送点儿钱花。” 他边上供品边念叨:“您老人家泉下有知,一定保佑我和嘉嘉平平安安,白头到老,要是再让我中个彩票,那就更完美了……” 项嘉跪在他身边,看着老人慈祥的照片,眼睛被渐渐烧起来的火苗烫得发热,熏得发酸,忍不住掉起眼泪。 “不哭不哭。”程晋山连忙给她擦眼泪,“都过去了,咱不哭啊!以后我一定加倍对你好!” “这样,咱让奶奶做个见证,我程晋山要是敢做对不起项嘉的事儿,必定天打雷劈,不得好死!”他见她眼泪收不住,开始赌咒发誓。 “别胡说八道。”项嘉破涕为笑,推他一把。 程晋山“嘿嘿”笑,有一瞬想把口袋里的金戒指掏出来,来个激情求婚,又觉得在坟地里不太吉利,强行忍下。 烧完纸,项嘉带程晋山去看自己住过叁年的房子。 老人过世后,院子彻底荒废,砖墙塌掉半边,里面长满荒草。 程晋山身手灵活地翻下墙,接项嘉过去。 房门锁着,项嘉从院子角落挖了一捧泥土,装在盒子里带回去,做个念想。 “我在那个房间住。”她给程晋山指指朝阳的一间房,“奶奶说我身体不好,得经常晒太阳,把最好的房间给了我。” “她看我总哭,总想寻死,找了一堆没用完的作业本,让我把不开心的事都写进去,当做发泄,写完帮我一本一本烧掉。”她苦笑着,自己都忘记当年写了些什么,“你别说,奶奶没读过书,却比很多心理医生都厉害,这招对我管用。” “后来……又发生了一些事……”她的记忆出现混乱,表情也僵冷很多,“在‘佳好’上班以后,我好像也写过两本……不记得烧没烧……” “等回去以后,我帮你烧。”程晋山认真记下,牵着她的手往回走。 路过一个小水沟,他忽然从地上捡了几个扁扁的石块,对项嘉道:“媳妇儿,看着!” 项嘉闻声回头,见他弯下腰,用力将石块飞出去。 小小的石头在平静的水面上跳跃,奔向远方。 “我的最高纪录是十二下,厉害吧?”农村孩子有很多在大城市施展不开的拿手本事,他得意洋洋炫耀着,将项嘉内心的惆怅驱散干净。 项嘉忍不住笑,跟着试了试,石头只跳了一下就没入水中。 “我教你。”程晋山搂着她,手把手教学。 俩人玩了半天,还捡了几块白白圆圆的鹅卵石带回去做纪念。 坐上回去的大巴车,凌晨两点迈进家门,什么变故都没有发生。 项嘉冲了个澡,看着欢快流向下水道的透明水流,感觉那些如同附骨之疽的污秽,正在渐渐离开身体,前往该去的地方。 她又变成干干净净的一个人。 变成人。 她坐在凳子上,享受着吹风机送出的热风,和程晋山商量着下个休息日去哪里玩。 她想,终于可以好好松一口气了。 ———————— 首-发:po18.space「po1⒏space」 香辣蟹钳 一周之后,项嘉带上程晋山,和乔今一起吃饭。 路边的海鲜大排档,活鱼活虾活螃蟹现挑现杀,兼卖烧烤,生意十分火爆。 正值吃螃蟹的季节,黄肥膏白,鲜香细腻,价格也算公道。 项嘉点了叁只,打算过过嘴瘾。 她担心程晋山吃不惯,又点了一盘香辣蟹钳、一盆十叁香小龙虾。 螃蟹端上来,程晋山果然报以怀疑目光。 “这玩意儿有什么可吃的?”他笨手笨脚地拨拉螃蟹腿,跟着项嘉有样学样掀开盖子,戳戳两排“小扇子”,“这是啥?” “螃蟹的肺。”项嘉把不能吃的部位去除,拆成小块,教程晋山怎么吃。 程晋山咂摸几口,不太感兴趣,转头去吃蟹钳。 蟹钳挺新鲜,大厨用刀背敲过硬壳,既入味又好剥。 秘制的酱料、葱、姜、蒜、小米辣,配上米酒和啤酒,再加生抽、盐、糖调味,这样的配方,炖鞋底都好吃。 一个蟹钳配一只小龙虾,再啃几口烧烤,程晋山吃得不亦乐乎。 乔今送给他们两张演唱会的门票。 说演唱会不准确,歌手咖位很小,风格小众,场馆也不大,算是小型歌友会。 “朋友给我的,我晚上有事去不了,你俩去吧。”现在的他穿着女装很自然,充满女人味地理理假发。 程晋山接过票,随口问了句:“有什么事啊?” 乔今的脸红了红,没说话。 项嘉在桌子底下踩了程晋山一脚。 程晋山后知后觉,还要大嘴巴说出来:“哦哦哦!约会?” 项嘉将烤鸡翅塞到他嘴里,没好气地横他一眼。 程晋山“嘿嘿”笑出声,将鸡翅啃干净,连骨头都嗦了一遍。 吃完饭,两人和乔今告别,手牵手往举办歌友会的体育场走。 看见有卖桂花糯米藕的,程晋山捣捣项嘉:“你还记不记得,咱俩刚认识的时候,我抢了你一碗糯米藕?” 项嘉瞪他:“当然记得,八块钱一份,你跟饿死鬼投胎一样,连口汤都没给我留。” 程晋山一乐,道:“你等着!” 他跑过去,没几分钟抱了碗糯米藕回来。 琥珀色的甜汁里,藕块摞得像座小山。 “喏,赔给你。”咯吱窝里夹着袋糖炒栗子,热乎乎的,散发出蜂蜜的香气,“还有栗子,趁热吃。” 项嘉和他坐在路边的台阶上,看着渐渐亮起的霓虹灯火、川流不息的人群,耳朵灌满商贩行人的说话声,你一口我一口吃着栗子。 她忽然问道:“程晋山,你嫌不嫌我胖啊?” 他有点儿大男子主义,应该希望自己的女人漂漂亮亮,走到哪儿都给他长脸。 “胖点儿手感好。”程晋山说着,打量她的眼神开始变味儿,凑过来和她咬耳朵,“特别是从后面搞的时候,看着你屁股一扭一扭,恨不得把子弹射空……” 项嘉的脸涨得通红,“呸”他一口:“你要不要脸?” 程晋山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要脸啊,怎么不要?我说话够克制的了,等你真成了我媳妇儿,更流氓的还多着呢!” 末了,他终于补了句正经话:“宝贝儿,你什么样我都喜欢。不用考虑那么多,就做你自己。” 项嘉沉默了会儿,带着鼻音“嗯”了声。 明明认识还不到一年。 她怎么感觉,已经在一起很久? 大约和他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具备鲜活的底色和丰富的内容,轻而易举碾压苍白过往,彰显出无比强烈的存在感。 这是项嘉看过的,最小规模的演唱会。 也是她看得最认真的一次。 程晋山没什么音乐细胞,却跟着观众瞎起哄,还抓着她的手一起拍巴掌欢呼,很适合做气氛组。 唱到伤感的情歌时,项嘉靠在程晋山肩上,悄悄落泪。 这一刻,有无数汹涌的情绪在胸口翻滚激跃,成为她身体不能承受之重,催促着她向他说点儿什么。 比如,我喜欢你。 “程晋山……”她泪眼朦胧地看着他英挺的侧脸,语调哽咽。 “哎,怎么哭了?”程晋山在她唇上用力亲了口,揩掉眼泪,情话说得无比自然,“老公喜欢你,老公爱你,老公一直陪着你啊!” 他知道她缺乏安全感,因此不断调整相处模式,不遗余力地宽慰她、关心她,恨不得一天表白八百次。 可她……就连简简单单的四个字,都说不出口。 看完演唱会,观众一窝蜂散场,挤在门口打车。 “我们往那边走走吧?”项嘉指指左手边,道路的尽头,横着另一条马路,看起来也有不少车辆经过,“那边应该好打一些。” 程晋山看见有黑车坐地起价,打回家至少要一百,犹豫了下,听从她的建议:“行啊。” 走出叁四百米,他们发现那条路比想象中远。 行人越来越少,两边都是施工到半截的建筑工地,高高的塔吊在地上刷出瘦长鬼影,路灯明明灭灭,频繁闪烁。 项嘉紧张地靠近程晋山,主动抓住他的手。 “怎么?害怕?”程晋山保护欲上来,笑着搂住她,“别怕,就算有劫道的过来,我也能保护你。” 他开始吹牛:“你不知道我打架多厉害吧?在老家的时候,有一回,一群小混混把我堵在巷子里,老子一挑十……” 说着说着,他忽然想起自己被叁个大汉按在地上摩擦的丢脸场景。 而项嘉,恰好是当时的见证人。 大话说不下去,脸上讪讪的,他挠挠头,东张西望,打算转移话题。 就在这时,一个黑衣男人从对面走来。 他的个子很高,比程晋山还高那么点儿,肩宽腰窄,动作透着说不出的利落。 和项嘉擦肩而过时,有什么东西“哗啦”落地。 是一枚打火机。 项嘉下意识捡起。 递给对方时,眼神交会,她的脸色在一刹那变得雪白。 男人瞳仁漆黑,定定地看着她,唇角冰冷勾起,声音很平:“谢谢。” 项嘉怔怔地看着他的眼睛,呼吸停跳,手脚僵冷,几乎站不住。 他很快离开。 而她左顾右盼,神思不属,总觉得暗处潜伏着无数蠢蠢欲动的黑影,随时都会扑过来。 “怎么了?”程晋山摸到她手心的冷汗,担心地扶住她。 “没……没事。”项嘉抿了抿唇,在一瞬间做出决断。 她本来不是多么勇敢的人,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怎么一旦想要保护什么人,又好像拥有了一点儿力量。 “程晋山,我的手链好像丢了。”她摸摸衣袖,将好好戴在手腕上的银链子塞到里面,表现出苦恼的样子,“看完演唱会出来的时候还在的……” “什么?”程晋山立刻着急起来,“我回去找找!” 他走出两步又折回来:“你跟我一起!” “我有点累,想休息会儿。”项嘉指指路边横放的木材堆,“坐这里等你好不好?” 程晋山不疑有他,点头道:“行,那你别乱跑!” “程晋山!”项嘉见他跑远,忽然忍不住叫出声。 “嗯?”程晋山转过身,一边回应她一边倒退,“有事给我打电话,最多两叁分钟,我马上回来!” 项嘉忍住眼泪,哑声道:“不急,慢慢找……” 她坐在腐烂发霉的木头上,任由黑暗再次将自己完全笼罩。 男人去而复返,身后跟着五六名下属,清一色的黑衣黑裤,人高马大,面容冷峻。 程晋山完全不是对手。 项嘉将自己蜷成一小团,抱住双膝,脑袋埋进手臂里。 她不想面对残酷的现实。 男人机械开口,不带一丝温度:“南小姐,先生让我们接您回去。” ———————— 图片来源于网络,侵权立删。 八宝粥 项嘉被他们拖上车,塞进车后座。 领头的男人就坐在旁边,打电话简短汇报:“先生,接到人了,预计明天上午十点赶回去。” 她费尽心思逃跑,为了隐姓埋名,吃过无数苦头。 被抓回去,只需要十一个小时。 黑色的车融入夜色,像一头矫健敏捷的兽,沿着道路疾驰,很快开上高速。 离程晋山越来越远,项嘉一想到他会疯了似的找她,会着急会害怕,就觉得心如刀割。 “南小姐,请把手机给我。”这男人叫卫七,算是老相识,对她还算客气,“不要让我们难做。” “我……”项嘉尝试着开口,才发现声音哑得厉害,好像一瞬间丧失所有力气。 她咳嗽两声,努力争取:“我想打个电话,跟他说一声。” 语气顿了顿,她苦笑道:“就说,我是自愿回去的,让他死心。” 至少,该有个像样的告别。 遇到今晚这样的情况,她只能离开他。 报警来不及。 而卫七选择先跟她打个照面,是在逼她做选择—— 是配合他们,老老实实跟着走;还是激烈抵抗,把程晋山的命搭进去。 黑白两道通吃的人,什么狠事做不出来? 程晋山惹不起他们。 以卵击石,毫无意义。 可这样卑微的请求,也被卫七无情拒绝。 “南小姐,您是聪明人,应该明白,失踪比告别对他更好。”听他的意思,已经跟踪了她很长一段时间,对她和程晋山的关系了如指掌,“万一他察觉出不对,跟着找过去,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您比我们更清楚。” 项嘉沉默片刻,眼泪顺着脸颊流下。 她接受他的建议,将手机交出去。 卫七没有擅自翻看,而是直接关机,装进防水袋里妥善保管。 项嘉头靠车窗,看着路边飞速闪过的昏黄路灯,觉得高速公路充满致命的诱惑。 车速这么快,没人知道她有寻死的念头,以有心算无心,如果忽然拉开车门跳下去,他们根本来不及阻拦。 到时候,或是摔得头破血流,或是直接卷入后方车轮底下。 死状再惨,也好过回去受人凌虐。 可是——程晋山该怎么办呢? 多讽刺啊。 她刚刚打消自杀的念头,恶毒的命运又逼迫她再次面对比死更可怕的事。 项嘉尝试着说点儿什么,转移自己寻死的冲动。 她问卫七:“你们是从哪天跟上我的?给奶奶上坟那天吗?” “不,比那更早,大概两叁个月前,就查到了您的行踪。”这是个相对安全的话题,卫七客客气气地回答,“您很谨慎,轻易不去人少的地方,不方便动手,我们还跟丢了两回。到后来决定兵分两路,一队继续跟踪,另一队在老人家的坟墓附近蹲守。” “为什么那天没出手?”项嘉越听,越觉得绝望死死扼住喉咙,没有一点儿逃脱的可能。 “本来是这么打算的。”卫七犹豫了一下,斟酌着措辞,避免刺激她,“可先生说……让您再高兴几天。” 项嘉连连冷笑。 不是良心发现,而是享受这种将她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乐趣吧。 每次都是这样,在她以为抓住一线生机、即将逃出生天之时,他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身后,折断她的手脚,踩碎她的傲骨,居高临下地欣赏她痛苦的挣扎。 天色暗到极致,慢慢转亮。 直到早上,项嘉都没有合过眼。 汽车需要加油,在服务区停下。 卫七亲自看着项嘉,上厕所都跟到门口,寸步不离。 手下去便利店买早餐,带回一大袋包子和几碗粥。 “南小姐,八宝粥可以吗?”卫七问了问包子的馅料,低声训斥,“南小姐不能吃辣,去看看有没有清淡些的口味,没有的话,面包也行。” 为什么不能吃辣? 还不是为了那个人使用方便? 有一段时间,他懒得灌肠,她靠流质食物熬了一个月,最后因营养不良和伤口发炎住进医院,反反复复病了很久。 为了保存体力,项嘉强撑着用一次性勺子吃了两口。 黑米、白米、口感软韧的薏米混在一起,葡萄干泡得白白胖胖,花生、红豆、红枣呈现出好看的深红色,最上面还飘着鲜亮的枸杞。 用料这么足,放的白糖也不少,可到了项嘉嘴里,全部变成钻心的苦涩。 她边吃边哭,眼泪掉进粥里,更加难以下咽。 卫七表面客气,心肠是很硬的,自顾自说着接下来的事情:“先生在外地,回来还有个会,晚上才有时间见您。住的还是原来那座别墅,管家也没换,申姨会安排好您的衣食住行。” “卫叁呢?”项嘉带着浓重的鼻音,问了个非常敏感的问题。 卫七眼皮一跳,沉默片刻,实话实说:“他私自放走您,犯下大错,当晚就被剁成碎块,喂了先生的狗。” “哦。”项嘉毫不意外,报复似的盯着卫七,说话意有所指,“他那时候跟我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不知道死的时候有没有后悔。” 卫叁帮助她逃走,她也付出相应代价。 这笔交易值不值,只有当事人自己说得清楚。 项嘉知道,那个人的几个心腹,包括卫七,都对她或多或少有点儿想法。 这也不稀奇,毕竟他们经常围观她被调教的样子,有时候还帮忙助兴。 都是男人,哪能没点儿反应。 无非是胆子够不够大,脑子够不够清楚。 她也知道,他们暗地里觊觎她,用各种恶心的念头意淫她。 可归根结底,都是看不起她的。 主人养的一条母狗罢了,还不如他们有尊严,却享受他们的保护和服务,这不公平。 项嘉厌恶这种道貌岸然,这种自以为是。 卫七的脸色变得有些僵硬,接下来的时间,不再和她说话。 到了熟悉又陌生的地方,沿着长长的林荫道开进车库,项嘉发现,那个人又多了几辆豪车。 有时候就是这样没天理,富的更富,穷的更穷。 坐电梯上去,所有或认识或不认识的佣人都戴着一样的面具,表面客气有礼,内心嗤之以鼻。 申姨和两年前一样严厉,挑剔地盯着她浑身上下看了又看,皱着眉在差不多有两居室大小的衣帽间里挑选适合她的衣服。 这可不容易。 衣服都是旧时穿的,她比那时候胖上不少,腰上堆积很多赘肉,随便一打量就知道套不上去。 申姨竭力找出件宽松的长裙,声音尖利,难掩对她此时状态的嫌弃:“先洗个澡,把身上的角质层去除干净,赶在先生回来前做个头发……” “不用,我就穿这身。”项嘉拢紧程晋山买的黑色棉服,好像在徒劳地挽住最后一点儿温暖,“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申姨欲言又止,见她执迷不悟,终于放弃,警告了句:“你比我更了解先生,应该知道,激怒他没有好下场。” 可就算哄他开心,又有什么用呢? 继续给他当狗,摇尾乞怜,苟且偷生吗? 那样没有尊严的日子,她一天都过不下去。 项嘉想尝试着告诉他,自己已经不够漂亮,不够年轻,不再有资格做他的小母狗。 他咽不下那口气,想让她付出些血的代价,也没关系。 只要留条烂命在,就有希望回到程晋山身边。 她坐在客厅,一直等到晚上九点。 男人终于回来。 叁十多岁的成熟人士,兼具儒雅与狠辣两种矛盾特质。 十成资本,十成运道,再加十成本事,年纪轻轻便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他摘掉眼镜,脱下西装外套交给申姨,目光随意地滑向项嘉,像在看客厅一盆新添的花。 充满锋利感的薄唇勾起,他无声地笑着,拿起镶嵌蛇形纹饰的手杖,在华美的金色地毯上敲击两下。 富有磁性的男音说道:“欢迎回来,我的新娘。” ———————— 首-发:po18.space「po1⒏space」 肉骨头 申姨说的没错。 项嘉更了解卫昇。 她听得出这个称呼里暗藏的讽刺。 她看得懂他每一个细微的肢体语言。 比如,在地毯上敲击的那两下,是之前经常下达的命令之一,也是给她的最后一个机会—— 脱光衣服,跪到地上爬过去,恭迎主人回家。 这是身为母狗的本分。 也是赔罪时应有的姿态。 事实上,被他调教那么长时间,通过非常手段不断强化身体记忆,服从命令已经成为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项嘉用尽所有意志,抵挡着屈膝跪下的冲动,因恐惧而心悸,胃里翻江倒海,几欲作呕。 冰冷的水再次上涨,将她彻底淹没,这水充满血腥气,又苦又咸。 后背已经消失的鞭痕重新出现,伤口鲜血淋漓,还有无数个看不见的针眼形成的新鲜刺青,被水一泡,疼得钻心。 项嘉强撑着挺直腰杆,扛住有如实质的威压,抵抗深入骨髓的惧怕,颤着声叫了句:“卫先生。” 总是被压迫、被摧残、被控制、被侵犯的弱势方,柔弱到不堪一击的食草动物,竟然有胆量直视他,企图和他坐在一张桌子上谈判,这令卫昇有些惊讶。 不过,仔细想想,也不奇怪。 敢在两年前单枪匹马逃跑,说明一切顺从都是假象。 她并未被彻底驯化。 常年打鹰,被鹰啄了眼,卫昇将那场兴师动众的盛大婚礼视作奇耻大辱。 “我刚才的称呼,不够准确。”他眯着眼打量她走形的身材,笑容越来越冷,“你早就失去了做新娘的资格。” 他竟为这么个小东西昏了头,认真考虑和她结婚,还给她营造拿得出手的身份背景。 可惜—— “狗就是狗,上不了台面。”他简单粗暴地对两年前的逃婚事件做出归结。 项嘉发现,他一点儿也没改变。 在这样傲慢又轻辱的眼神注视下,她想要的平等对话,根本无法进行下去。 她就这么顶着无形的压力,浸着冰冷的水,竭力平静又完整地表达出自己的想法。 “我今年已经叁十岁,又胖又丑,身体也不好,想必更加入不了卫先生的法眼。”项嘉始终悬着一颗心,说话又轻又快,姿态也适当放低,“逃婚的事,是我不识抬举,想怎么罚,您说了算。” “至于……您帮她还的那笔赌债,按理说,钱都是她欠下的,我没拿到一分钱,可您想必咽不下这口气。”她深吸一口气,声线有些抖,“可我做了叁年的狗,受过不少罪,您看看我的服务值多少钱,还差多少钱,我想办法尽快还给您。” 旁边站着的保镖和佣人看着卫昇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你算什么东西?”手杖横过来,在她腰间戳了两下,力道很重,那里立刻泛起痛感。 见惯了她胆怯讨好的样子,卫昇觉得眼前这个灰头土脸的女人格外陌生。 最不能容忍的是,她人站在这里,心却还在妄想脱离他的掌控。 他收回所有耐心,话也变得难听:“光着身子趴在地上舔我的脚、躺在我的尿里睡觉的样子,都不记得了吗?谁不知道你是什么破烂货色?现在还敢像个人一样,跟我谈条件?” 项嘉听出他不想善了,心直直沉下去。 “想还清楚,可以。”他看了眼腕表,神情归于冷淡,“把自己洗干净,明天晚上,我请几个朋友过来,替我好好招待他们。” 以前,他带她去过几次小型聚会,也在那些朋友面前展示过她的漂亮面孔、柔软身体,大方地邀请他们观赏自己的训练成果。 可他很喜欢她,独占欲又过于强烈,从来没有答应过任何分享请求。 现在已经不同。 不下狠手,她不知道害怕,自然也不会听话。 他要重新找回美妙的征服感,看到只在她眼中出现的、绝望又美丽的泪光。 项嘉立刻听懂他的意思,如坠冰窟。 “他们都是行家,我建议你尽快复习我教过你的口令和技巧,免得笨手笨脚,丢我的脸。”卫昇越过她,毫不留恋地往书房走去,“如果他们对你的服务不满意,我就把你扔到拍卖大厅,转手卖给别人。” 到时候,做性奴还是当婊子,全看新主人心情。 项嘉的新住处安排在一楼走廊尽头,和申姨的房间面对面。 她以前不住这儿,而是睡在卫昇卧房的地毯上。 庭院中有响亮的狗叫响起,似乎是嗅到了她的味道,叫声越来越近,最后停在门口。 项嘉打开门,看见高大威猛的深灰色狼犬。 将德牧和喀尔巴阡狼的血统完美结合,忠诚又凶狠的“洛克”,是卫昇最喜欢的狗。 也算项嘉的旧时同伴。 那时候,她和洛克同吃同住。 上好的雪花牛肉和牛骨,脑袋挨着脑袋埋在同款食盆里,她吃熟的,洛克吃生的。 吃饱了躺在地毯上,一起睡觉。 兴致来时,卫昇会往她私处涂抹刺激公狗发情的药水,逗弄洛克扑上来舔。 毛茸茸又沉甸甸的爪子拍在项嘉胸口,她回过神,强压惧怕,轻轻拍拍洛克的头。 畜生比人单纯很多,洛克热情地糊了她一脸口水,往腿间嗅嗅,没有闻到喜欢的味道,还是拼命摇晃尾巴,表达欢迎。 想到洛克吃过卫叁的肉,项嘉觉得它是这别墅里唯一顺眼的生物,奖励地摸摸顺滑的毛发,弯腰抱抱它。 书房中,从监控镜头中看到这一幕的卫昇,神情变得越加不善。 他手头放着一迭资料,详细记录着项嘉这两年的一举一动。 可他没有心情、也没有时间翻看。 不过是一个喜欢的小玩意儿,到手的时候,已经不干不净,充满瑕疵,后来转过几次手,被几个男人睡过,根本无关紧要。 重新捏在手里就行。 因此,他完全忽视了程晋山的存在。 第二天晚上,项嘉洗干净,穿上几乎遮不住叁点的情趣内衣,颈间拴着冰凉的铁链,孤身一人站在会客厅。 半个小时后,卫昇的朋友会陆续走进来,端着戏弄表情,说着污言秽语,兴致勃勃地分吃她。 她将变成别人嘴里的肉骨头。 这一幕如此熟悉,令她想起刚刚落到卫昇手里的时候。 黑罂粟(二合一,5200字) 那一年冬天,奶奶生了很严重的病,反反复复总不见好。 儿女们打过两回钱,见这是个无底洞,渐渐冷淡下来,电话里总是推脱。 奶奶心灰意冷,不再跑医院拿药,有一天干完农活昏倒在田地里,被乡亲们抬回家后,咳出几口血。 好不容易找到遮风挡雨的地方,眼看又要坍塌,项嘉怕得厉害。 她整夜都没有合眼,给老人喂水喂药,屏息凝神听着微弱缓慢的呼吸,一颗心越悬越高。 第二天早上,她下定决心,拿出身边仅剩的一张银行卡。 里面有那个女人心情好时赏赐的零花钱,她一分都没花,日积月累,数目不小。 足够拿来救命。 取钱要冒一定风险,但她没有别的路可走。 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救命恩人病死。 项嘉非常谨慎,乔装打扮后坐上前往县城的公交车,步行大半天,选择一个毫不起眼的自动取款机,提出一笔钱。 她带着浑身冷汗回去,送奶奶进医院接受手术。 手术很顺利,一周后,奶奶已经能够下床走动。 这时,护士再次通知缴费。 伤口还没拆线,术后的康复过程也需要持续吃药调养,还有日常生活开支,桩桩件件都要花钱。 项嘉咬咬牙,打算再取一笔钱。 这次跑得更远,颠簸叁四个小时,几乎出省,选的取款机更隐蔽。 可她不知道,她那位名义上的好妈妈,已经联合新买主,布下天罗地网。 被几个黑衣男人截进小巷的时候,手提袋里的钱撒了一地,项嘉不知道他们的身份,以为是沉家兄弟寻仇,顾不上害怕,本能地呼喊:“我的钱!我的钱!” 那是给奶奶续命的钱。 有人从车后座跑出,裹着一身的高级香水味,保养得宜的手捂住她的嘴,帮着往车里拖。 项嘉看清她的脸,只觉天旋地转。 高跟鞋踩在红钞票上,女人对保镖们颐指气使:“捡起来分一分,算是你们的辛苦钱。” 项嘉的嘴已经被胶带封上,满脸是泪地瞪着血缘关系上的母亲。 女人不甘示弱地回瞪,声音尖利:“你差点儿害死我知不知道?” 沉家兄弟找不到她,只能拿她唯一的亲人出气。 设下陷阱诱嗜赌如命的女人入套,欠下巨额赌债。 债主不是善茬,见女人风韵犹存,押进会所接客,专给口味特别、手段狠辣的大佬们当消遣,几个月下来,折腾得人不人,鬼不鬼。 女人走投无路,再次动起女儿的主意。 好在从小到大的写真照片都有留底,配上弹钢琴、跳舞的拍摄素材,服务金主时被迫录制的小视频,全部存在手机里当敲门砖,看见目标客户,便拿出来推销。 对项嘉感兴趣的男人不在少数,一听她已经失踪多时,立刻翻脸,骂女人拿自己当冤大头。 只有卫昇表现出强烈兴趣,答应帮她找人,如果对货物满意,还愿意出手摆平沉家兄弟。 这会儿,女人挤在车后座,一边检查项嘉身上的绳索,多打几个死结,一边骂她不省心:“沉家那么有钱,给他们兄弟俩生孩子有什么不好?哄得人家高兴,说不定还能给你个正经名分!非要瞎折腾,把我也搭进去,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债!” 项嘉挣扎着踢她踹她,狠命往玻璃上撞。 女人连忙护住她的脸,叫道:“你给我老实一点儿!我好歹是你妈,再生气也不会害你!你别激动,先听我说——卫先生手眼通天,年纪不大,长得也好,要是入了他的法眼,咱们母女俩就能把沉家踩在脚底下!” 她唠唠叨叨说个没完,大概意思就是,项嘉已经失去生育能力,这辈子只能做个玩物。 给有钱有势的男人做玩具,比寻常人家的正经太太还风光。 这就是她的命。 项嘉被众人带进别墅,严加看管。 傍晚时分,卫昇牵着洛克走进来,高大的身形隐匿在阴影中,只有一双眼眸闪烁着兴味的光。 他看着她含泪的眼,赞叹了句—— “这么漂亮,最适合做小母狗,当人多可惜?” 就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将她从人间,再次拖向深渊。 更黑暗、更无望的深渊。 卫昇在她身上花费过很多心思和时间。 刚开始的时候,她每时每刻都想逃跑,不配合任何安排,将量身定制的漂亮衣裙撕成碎片,滚烫的咖啡泼到他身上,浑身充满攻击性。 她不清楚,卫昇最喜欢富有生命力的猎物。 他好脾气地观察着她,看她在这座宽敞的别墅里做着毫无意义的困兽之斗。 他给过她很多次机会,好声好气地和她商量着,让她配合调教课程,逐步建立对主人的信任。 可项嘉不为所动,冷言以对。 终于有一天,卫昇决定给她点儿颜色看看。 命令保镖们将人剥光,捆成粽子,塞进后备箱,一路开到热闹的酒吧街附近。 卫七负责招揽客人,卫叁掰开她的双腿,像介绍货物一样,向醉汉们推荐这具身体的美妙之处,允许他们上手试摸。 男人们充满淫秽意味地讨价还价,很多双眼睛死死盯着她精致的容貌,肮脏的手在身上放肆游移。 卫昇坐在暗处的另一辆车中,饶有兴致地观察着众人的反应。 在第一个醉汉商量好价格,准备插入的时候,项嘉终于崩溃。 卫七过来汇报:“先生,南小姐说想见您。” 卫昇嘴角微勾,感到前所未有的愉悦。 她披着大号的西装外套走近,俏脸通红,又羞又耻,眼里含着惊惧的泪水,骨子却还是倔着的。 她低声下气地向他求情:“卫先生……别……别让他们碰我……我受不了……” 到底有怕的东西。 这很好。 卫昇找到压制她的方法,将人带回去,还没到家,便忍不住在车后座占有了她。 他的眼光没错,她的滋味很可口,不情不愿却不敢反抗的样子,非常迷人。 比他之前养过的所有母狗都优质,是能轻而易举调动他兴趣的人。 调教课程磕磕绊绊地步入正轨。 到了卫昇这个位置,正需要点儿高难度的挑战目标,他乐此不疲地研究她的身体、她的个性,定制很多道具,变着花样地玩弄她,心狠手辣地虐打她,还从各种渠道搜集了不少秘药。 最大限度地提升她的敏感度,强化各种条件反射,养出离开男人不能活的放荡本能。 给她逃离的希望,紧接着又一遍遍摧毁她的幻想,践踏她的尊严,打碎她的人格,这个过程充满乐趣。 等到挣扎的光芒彻底熄灭,她的眼里只剩欲望和畏惧,卫昇以为,终于到了厌弃的时候。 可他比想象中更加贪婪。 他开始隐隐期待,那双眼睛里还能出现点儿别的什么。 比如,崇拜和爱意。 可他不知道—— 她在演戏。 卫昇逐渐透露出和项嘉建立婚姻关系的打算。 项嘉先是难以置信,战战兢兢地拒绝:“不,我只是主人的小母狗,我配不上您。” 他和颜悦色地拥她入怀,问道:“说心里话,想不想嫁给主人?” 这很僭越,也很疯狂。 可他已爬到随心所欲的位置,不再需要通过婚姻换取利益,将之当做套牢小母狗的方式之一,也不算什么大事。 项嘉怯怯地看着他,不敢回答。 “心南。”那时候项嘉还用本名,他温柔的嗓音中带着压迫力,无形催促,“想不想?” “想……”她软软地说着,两条挂着鞭痕的手臂头一次越矩地攀上他的肩膀,胆战心惊地靠向他的胸膛,“真的……可以么?求您,别拿这种事骗我……” 她承受得了所有恶意的欺骗,唯独不愿让嫁给主人的美梦落空。 这一认知极大地满足了卫昇的虚荣心。 他请来业内数一数二的刺青师,在她腰后烙刻专属于自己的印记。 被锁链捆缚的堕落天使,心口刺着他的名字。 项嘉痛得很厉害,却不肯用麻药,浑身香汗淋漓,紧紧抓着他的手,流着幸福的眼泪:“我想把这一刻……永远记在脑子里……我想永远做主人的……小母狗……” 心机深沉的卫昇,竟然被她的高超演技骗过去,温柔地亲吻她的手背,又俯下身,和他的奴接吻。 他放松对她的看管,着手营造配得上自己的身份。 项嘉的谈吐和教养都过得去,买个假学历,注册个像模像样的跨国公司,挂在她母亲名下,并不算麻烦。 她欢欢喜喜地感谢他,借机和母亲重归于好。 卫昇也表示过讶异,可她低眉顺眼地说:“到底是我妈妈,把我养到这么大不容易……” 她甚至怯生生地跟他要钱,数目不大,却害怕得绷紧脊背:“妈妈赌习惯了,现在无事可做,看着很可怜……” 他不屑她的软弱,却喜欢这种依赖。 他不知道,她背地里想方设法买通他的心腹,渡了点儿高浓度的毒品在手。 借着探望母亲的功夫,悄悄将东西下在水里、食物里,对方没多久就染上毒瘾。 女人发现不对劲,兴师问罪,项嘉的神气和她当年如出一辙:“好不容易弄到的好东西,我自己试着不错,才孝敬给妈妈。您不领情,还要怪我,真是不识好人心。” 女人半信半疑,架不住已经上瘾,没多久就痛哭流涕地求她给药。 项嘉按时给过几回,出主意道:“妈妈这么有本事,不如打通关系网,自己做生意。” 国内风声收紧,卫昇正打算退出这方面的业务,项嘉因势利导,让母亲“捡漏”。 没多久,女人尝到甜头,数钱数到手软,直夸她孝顺:“我的宝贝可算开窍了!等你成了卫太太,妈妈也跟着好好享几年福!” 卫昇听到点儿消息,提醒她道:“给的钱不够你们花吗?万一被人举报,就算是我,也不好往外捞人。” “给她找点儿事情做,省得到处留心,给我物色新主人。”项嘉笑吟吟地坐在他腿上,把玩着男人修长的指节,“再说,有主人罩着,谁敢和我们过不去?” 卫昇脸色微寒,颔首道:“也好。” 然而,项嘉在婚礼当天逃出去,立刻匿名举报亲生母亲。 她被他们联手逼成半死不活的样子,桩桩件件都记在心里,因此毫不犹豫地大义灭亲。 一路躲躲藏藏,来到旧时的小村庄。 奶奶旧病复发,已到弥留之际。 亲生母亲执行死刑的那一天,勃然大怒的卫昇带着众多人手在附近监视。 他们都认为,她很可能出现,和母亲见最后一面。 可在项嘉看来,母女缘分已尽,她所剩不多的眼泪,应该留给慈祥的老人。 老人回光返照,看到憔悴不堪的项嘉,老泪纵横:“孩子,这几年你去哪儿了啊?我到处找你……” 项嘉扑在她怀里,哭得肝肠寸断。 “奶奶……我跟您一起走……”她不觉得有多痛苦,只盼着解脱,“咱们一起走,到了那边,我照顾您……” 老人似乎明白了什么,慈爱地抚摸着她柔嫩的脸,叹道:“别说傻话,你还小呢。” “至少……至少活过叁十岁吧……”奶奶给她下了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却令项嘉无法拒绝,“是不是有人在找你?快走,我不需要你照顾……” 项嘉一步叁回头地离开病房,绕着村子徘徊许久。 奶奶下葬那日下着暴雨,她失魂落魄地跟着送丧队伍走到坟地,在松树底下遥遥磕了几个头,继续逃亡生涯。 她尝试着重新开始,在不起眼的城中村租了个小房子,亲手将后腰的纹身剜除。 可她落下一有男人接近就想呕吐的后遗症。 她绝望地发现,在漫长的调教过程里,她被卫昇彻底打碎。 再怎么努力,也拼不起来了。 以后的日子,只剩下等待叁十岁生日这一件事。 等待死亡,等待解脱。 如今,颠颠倒倒,竟然又落入卫昇手里。 男人怀恨在心,做出什么都不稀奇。 可她的灵魂已经千疮百孔,提不起力气演戏,更无法忍受再度陷入被众人玩弄的境地。 项嘉沉默许久,敲了敲门,对门外看守的人说道:“我要见卫先生。” 十分钟之后,卫昇气定神闲地走来,准备欣赏女人惊惧慌张的表情,聆听她声泪俱下的忏悔。 像那个把她塞进后备箱的夜晚一样。 他推开门,看见女人安安分分跪在地上。 将门反手关上,卫昇冷冷淡淡地看了眼手表,走到沙发处坐下,问:“我的时间不多,你还有什么话说?” “卫先生,您能不能……再给我个机会?”她颤着声线,抖抖索索站起来,慢慢走到他身后,似乎打算给他按摩,“我知道错了……” 卫昇的脸上浮现不屑的神情,道:“不是不能商量,但名分的事,不用再想。” 他已经犯过一次糊涂,从此再也不会给她做妻子的殊荣。 “还有——”话没说完,忽然感觉冰冷的链条死死扼住喉咙。 项嘉猝然发难,用铁链从后面勒住他的脖子,两手拼命往相反方向拉拽。 她没杀过人,手抖得不像样,表情却透着孤注一掷的决绝,使出吃奶的力气,牙关紧咬,手背上青筋直跳。 “嗬……嗬……”卫昇呼吸困难,憋得脸红脖子粗,摸索着抓住她的手臂,将柔软的身子整个掀到前面,重重摔在坚硬的茶几上。 项嘉痛叫一声,手下松了劲,失去先机。 卫昇如同暴怒的野兽扑上来,掐住纤细的脖颈,表情狰狞,喝道:“找死?竟然敢对我动手?” 真当他不舍得杀她? 成年男人体力的优势在这一刻一览无余。 项嘉透不过气,眼睛翻白,指甲徒劳地在结实的手臂上抓出一道道血痕。 她应该开心才对—— 没能拉他垫背,是有点儿遗憾,可是,这么痛快地死去,也比被众人凌辱轻松。 视野变得模糊,过往像走马灯飞速闪过。 那么多苍白又可怜的回忆,敌不过程晋山一个傻乎乎的笑脸。 他是她遇见过的、少之又少的鲜活。 项嘉无声流泪。 眼睛里终于出现卫昇想看到的害怕和央求。 “你还知道怕?”卫昇冷哼一声,渐渐卸去力道,整理血迹斑斑的衣袖。 他也不是非抛弃她不可。 不过是想让她服个软。 让她跪在面前求饶,让她认清自己的身份,像从前一样对他言听计从,费心讨好。 他没想到,她竟有胆子对自己下杀手。 已经有多少年没受过伤,却在她这儿一而再、再而叁栽跟头。 好在还知道怕。 只要怕死,一切都好说。 卫昇不知道,项嘉并不怕死。 她怕的是,就这么不负责任地死去,程晋山该怎么活。 他摸摸残留勒痕的脖子,恼怒又兴奋,哑声道:“原来,这才是你的真面目。” 他养了一只会咬人的兔子,还总是被她温顺的外表迷惑。 不过,越能折腾,驯服的过程就越能带来成就感。 “看来,我们要重新定制适合你的课程。” 他挥挥手,对闻讯冲进来的保镖们发号施令:“把她带下去,关进我房间的狗笼里。” “另外,从地下室挑几只小母狗,给等着急的客人们享用。”地下室关着很多被他完全驯化的女人,她们已经丧失自我意识,就算解开锁链,也不知道逃跑。 他不得不承认,无论从身体条件、学识素质评判,还是从忍耐力和心智考量,项嘉都是极品中的极品。 万中无一的尤物。 这么多优点迭加起来,甚至能让他适度容忍她外表的缺陷。 同一时间,程晋山短促地叫了一声,从可怕的噩梦中惊醒。 他正坐在回城中村的火车上。 距离他弄丢项嘉,已经过去四十八个小时。 酸辣绿豆芽 前天夜里,也就离开两叁分钟,赶回去时,项嘉已经不见踪影。 电话打不通,他当时就急了眼,在两边的建筑工地里找了大半夜,边找边大声喊项嘉名字。 每走过一栋楼,心就往下沉一寸,生怕撞见她手脚扭曲的尸体。 明知道她精神状态不稳定,怎么还那么大意,把她一个人留在这儿? 前胸后背都是冷汗,他又悔又急,脑袋往冰冷的毛坯墙上磕了两下,勉强稳住阵脚,给乔今打电话求援。 乔今赶来,听他语无伦次地说完前因后果,又不了解项嘉情况,问道:“你为什么觉得她是自己跑的?有没有可能遇到坏人?” 长那么漂亮,夜半叁更被人劫上车,或者拖到什么阴暗角落,也不奇怪。 “对、对……有可能!”程晋山想起项嘉那一回差点儿被拐卖的遭遇,哆嗦着手掏出手机,打电话报警。 对方问起项嘉的个人信息,刚报完名字,他的脸色就变了变,补充道:“这个应该不是她的真实姓名……” 口口声声让项嘉当媳妇儿,到这个紧要关头,程晋山才迟钝地意识到,他连她的身份证都没见过。 警察当他恶作剧,充满怀疑地又问了几句,敷衍说会帮忙留意。 挂完电话,程晋山无措地蹲在路边,把头发挠成鸡窝,慌得带出哭腔:“他妈的……我脑子里装的都是屎吗?找什么手链啊,再买一条不就行了?” 他又道:“要是我没省那一百块钱,打黑车回去,她也不会丢。操,我他妈的抠什么门?我真的……” “程晋山你别慌,先回忆回忆,你俩分开的时候,项嘉姐有没有什么异常?”乔今拉他起来,又把工地仔仔细细搜寻了一遍。 程晋山在脑子里回放当时的每一个细节,喃喃道:“她说累,走不动,还说不着急,让我慢慢找……” 他忽然想起什么,皱眉道:“不对,项嘉很怕黑,也害怕自己一个人,她怎么会说让我慢慢找……” 是打算故意支开他,找地方寻死吗? 可是,晚上吃饭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 程晋山又给110打了几个电话,自己扩大搜索范围,专往高楼、河流等容易自杀的地方留意。 第二天下午,警察打来电话,说在护城河的下游发现一具女尸,让他去认尸。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得鼻涕眼泪一大把,嚎得像只受伤的野狗,扶都扶不起来。 “程晋山你到底怎么回事?还没见到尸体,怎么就觉得一定是项嘉姐?”乔今也急,又觉得他的反应不对劲,实在拖不动沉重的身躯,抬脚踹他,“项嘉姐好端端的怎么会自杀?” “她一直想死,你不知道!”程晋山边哭边扇自己巴掌,“我他妈天天说喜欢她,连个人都看不住,我他妈就是个废物!” 他钻起牛角尖,忽然觉得跟着项嘉一起下黄泉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强撑着爬起身,打算处理完她的身后事,找个地方利索了结自己。 掀开白布,女尸的头脸已经膨大腐烂,但还是能看出,并不是项嘉。 程晋山又活过来,站在河边茫然四顾,不知道下一步该干什么。 项嘉失踪的那条路没什么监控,乔今拿主意,锁定两边路口的超市和商店,挨家挨户拜访,求人帮忙调监控。 死角太多,夜里来来往往的车辆也不少,他收集一大堆监控视频,窝在咖啡店逐帧观察。 程晋山往派出所跑了好几趟,不仅毫无线索,还险些被人当成精神病。 有个心直口快的辅警竟然问他——确定存在这么号人吗?所谓的女朋友,有没有可能只是他的臆想? 他坐在乔今旁边发愣,不吃饭也不睡觉。 乔今一劝,他就魔怔似的说:“你说我们家项嘉现在吃得上饭吗?她晚上睡哪儿?” 他心里清楚,无论项嘉是主动离开,还是被坏人劫走,都凶多吉少。 前者意味着她重萌死志,离开人世不过是时间问题。 而后者更糟。 他知道她之前的惨痛经历,了解她宁死不屈的倔强性格。 要是对方来硬的,她十有八九以命相抗。 就算侥幸没死,再被人欺负一回,她还能撑到他赶过去的时候吗? 一天两夜没合眼,第叁天,程晋山在他和项嘉走过的地方乱晃。 人在身边的时候,还没有意识到,已经喜欢到了这种地步。 看不到她,什么都不对劲。 阳光是冷的,天地是灰的,不知道饿也不知道渴,变成彻头彻尾的行尸走肉。 明明前几天还在一起打水漂,她还主动打开心扉,说起一些从前的事,一切都在好起来…… 程晋山的脚步忽然顿住。 “日记……”对不上的时间线、后腰的刺青、老人的过世、歹毒女人的死亡、躲躲藏藏的奇怪行为……桩桩件件渐渐串联到一起,他的眼睛里陡然亮起摄人的光,“日记!” 他疯狗一样冲进书店,叫道:“我回去一趟!有发现立刻给我打电话!” 他很后悔过于在意项嘉的感受,在她吞吞吐吐谈起过去的时候,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 如果没有猜错,她的失踪,和后来叁四年的经历有关。 她又遇到了什么不幸?那个女人是怎么得到报应的?奶奶因为什么过世? 明明没有留过案底,为什么还要隐姓埋名?是不是在躲什么人? 是那个人带走她的吗?她说让他“慢慢找”,是不是怕他和对方起冲突,想保他平安? 程晋山的脑子从没这么灵光过。 没错,项嘉也喜欢他,答应给他睡一辈子,不可能不告而别,不负责任地丢下他。 她肯定在某个地方惊惧不安,等着他去拯救。 他不能在这个时候倒下。 程晋山搭乘晚上十一点的火车,回去找项嘉的日记。 为了补充体力,他狠狠心买了份高价盒饭。 酸辣绿豆芽里面放的干辣椒太多,辣得他直哈气,味道也不怎么样。 吃完米饭,灌下大半瓶矿泉水,饿了两天的肠胃开始难受。 他忽略了这些不适,往后一靠,强迫自己入睡。 睡着没多久就做了个噩梦。 梦境无比真实,他回到“杀人”之后、千里潜逃的黑暗时分。 阴错阳差,没有走进那栋小破楼,没有遇到项嘉,而是拐向另一个方向。 命运从此转折,变成漆黑一片。 没有温暖的人间灯火,没有憨厚和善的干爸干妈,没有牙尖嘴利的唐梨和温柔忧伤的许攸宁,没有人来人往的杀鱼摊,没有堆积如山的习题册…… 他如一开始盼望的那样,成为冷血无情的叁流杀手,刀口舔血,泯灭人性,花天酒地,畏罪潜逃,最终潦草仓促地冻死在一场风雪中。 无人缅怀,无人在意。 什么都没有剩下。 程晋山叫了一声,从噩梦中惊醒。 他再也睡不着,反复翻看手机里偷拍的照片,眼角变得湿润,不停用手擦拭。 他不能没有项嘉。 ———————— 首-发:po18.space「po1⒏space」 熘肝尖 凌晨五点钟,程晋山冲进出租屋。 房间不大,唐梨早在他的催促中里里外外翻找过几遍,却一无所获。 “会不会根本……没日记?”见他六神无主,眼睛里全是血丝,她迟疑着说完这句话,到底不忍心,继续帮忙找。 床头暗格、床底下、衣柜里……连沙发垫子都拆开看过一遍,弄得满地狼藉。 程晋山喘着粗气坐在地上,眼神木愣愣,吃力地在脑海里回忆着所有能藏日记的地方。 “我去给你买早饭。”唐梨安慰地拍拍他肩膀。 日头渐渐升高,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滤去温度与颜色,只剩下寒冷。 他回来得急,连换洗衣服都没带,这会儿才觉得冷,搓了搓胳膊,找出套黑色棉服。 还是刚认识项嘉的时候,她替他讨价还价,九十块钱拿下的那套。 衣服…… 程晋山忽然想起,开春的时候,项嘉整理出一大包厚衣服,说是要拿去捐赠。 那么节省的一个人,连最贵的羽绒服都没留,可见当时死志坚定。 林婶知道了这事,笑着说不如便宜给她老家的穷亲戚,还让他用叁轮车运过去。 有没有可能……夹在厚衣服里面,项嘉自己都忘了呢? 程晋山穿上衣服,洗把脸就往外跑。 他边跑边打电话:“妈,你在家吗?当时项嘉收拾出来的那包厚衣服,还在你那儿吗?好好好,在就好,先别动,我马上过去!” 林婶听说他不声不响地回来,又惊又喜:“山子快来,正好有事跟你说!” 原来,开发商看中“佳好”所在的那块地,打算拆迁,正和各家商户商议赔偿款。 林叔林婶年纪接近退休,身体又不太好,有心直接休养。 老两口商量好,拿出一半的钱给程晋山买套新房,再看看做点儿什么小生意,把他留在身边。 程晋山买的彩票没中奖。 一夜暴富的美梦却通过这种方式成真。 他蹲在地上扒拉着编织袋,耳朵灌满林婶的唠叨,脸上毫无喜色。 直到从一条厚厚的毛毯里抖落出两个记事本,神情才骤然一松。 他迫不及待地翻开本子,看到整页整页潦草的字迹。 写下这些文字时,项嘉的精神状态应该极不稳定,大段大段梦游似的呓语,理解起来非常吃力。 大部分纸张皱皱巴巴,浸满泪水又晾干,墨水糊成一团。 “妈,项嘉丢了你知道吗?我现在没心情考虑这些,找到她再说!”程晋山抱着笔记本往里屋走,找到个光线好的地方,皱着眉头提取其中的线索。 痛苦……欲望……愤恨……绝望…… 美貌有罪,向死求解。 他越读越压抑,中间停下来缓了好几次,勉强稳住情绪。 林婶将林叔叫回家,两个人在客厅商量着什么,断断续续传来杂音。 翻到第一本日记的中间,程晋山终于找到关键信息:“卫……昇?” 她换成红颜色的笔,抖抖索索写出这个名字,上面打着大大的叉号。 用的力道过猛,纸张都被划破,足见这个人的特殊。 他坐下来,给乔今打电话。 “对方可能姓卫,在一个叫……‘云墅’的地方。”程晋山也知道给出的信息太模糊,翻来覆去寻找蛛丝马迹,“应该是别墅,至少叁层楼,里面养只狗……还有,项嘉说——‘安宁医院的心理医生……’” 声音忽然停顿。 日记本里写着:“卫昇派人送我过去……孙医生在咨询室里……摸我……” 心脏泛起锐利痛感,程晋山深吸口气,往后翻了两页,说道:“还有华新第一附属医院,没说在哪个城市,你看看能不能查到……” 项嘉写:“从医院叁楼跳下,逃跑失败,还摔断一条腿……卫昇命令五六个保镖轮奸我……” “我跪下来求他,心里却恨不得和他同归于尽……” 程晋山心里直哆嗦,听到乔今在那边道:“查到了!医院在A市。我把监控中拍到的所有车牌号整理了一遍,A市的话……确实有两辆黑色的车经过!等等,姓卫的话……” 几分钟后,他拿到别墅地址,与此同时,对卫昇的身份地位有了初步认知。 比之前欺负过项嘉的男人都牛逼。 如果人生是局游戏,完全够得上最终关卡BOSS的级别。 而他这样的小人物,也就刚出新手村。 “虽然不知道项嘉姐为什么会惹上那样的人,但是,程晋山,我劝你一句——”乔今在电话里苦口婆心地劝他,“别犯傻,你单枪匹马过去,不但救不出项嘉姐,还会把自己的命搭进去。” “项嘉姐把你支开,就是怕你出事,你不能辜负了她的一片好意!” “那你说,我还能怎么办?”程晋山将所有的信息记在纸上,眼睛直勾勾看着,死死刻在脑子里,“报警吗?” 无权无势,又没证据,就算说动警察调查,贸贸然打草惊蛇,对方只会把项嘉藏得更隐蔽。 “乔今,谢谢。”对方一时卡了壳,他却在瞬间拿定主意,“你再帮我几个忙……” 他交待清楚,转身往外走,撞见两位老人在门外偷听。 林婶表情讪讪的,拉着他不肯放手:“山子,吃完饭再去忙,你看看你都成什么样了?胡子也不刮,头发也不剪,眼睛红成这样,不会一晚上没睡吧?” 程晋山看了看火车班次,勉强坐在餐桌前,哑声道:“妈,别费事,我随便吃点儿什么垫巴垫巴就行,还得赶下午的火车。” 林婶“哎”了一声,进厨房忙活。 泡干净的猪肝捞出切片,加盐、糖、生抽、料酒、淀粉腌制片刻。 木耳泡发,胡萝卜切片,青椒切块,备好葱姜蒜,再煮一大锅米饭。 锅里多倒些油,下猪肝翻炒至变色捞出。 底油爆香葱姜蒜,倒入胡萝卜和青椒,炒至半熟加入猪肝,蚝油、生抽、盐调味,加小半碗水,稍微焖一下,即可装盘。 这道香嫩鲜咸的熘肝尖十分下饭,林婶知道程晋山的饭量,找出最大的海碗,装满压实,端到他面前。 程晋山闷头扒饭,听见林婶委婉地劝:“山子,你也别把情况想得太坏,没准儿项嘉是闹脾气跑出来的大小姐,现在忽然想通,回家享福去了呢。” “那姑娘说话做事都不像普通人,说不定家里挺有钱的。咱们老百姓过日子,讲究一个门当户对,妈知道你现在拐不过这个弯,可你仔细想想,就算勉强娶进家,你俩能有共同语言吗?她能安安分分跟你过一辈子吗?” 说得难听点儿,就是癞蛤蟆别总想着吃天鹅肉。 死了找项嘉的心思,留在这儿继承家产,缓过这口气,听从长辈介绍,找个热情爽朗的普通姑娘,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好日子,不好吗? 怎么就非得不自量力,捞一捞深渊里的月亮? “妈,她不是大小姐。”程晋山觉得熘过的肝尖香得发苦,自己的心也被切成薄片,丢进大火热油里爆炒,“她比我还可怜,我不能不管她。” 他将筷子搁下,说着说着就抹起眼泪:“要是没有她,我这会儿指不定在哪儿漂着,没家没工作,也遇不上你们。做人不能没良心吧?” 他把话说到这份上,林婶不好往下接,扭头瞪了林叔一眼。 林叔眉心的“川”字越聚越高,咳嗽两声,终于把话挑明:“刚才你打电话的时候,我和你妈听见几句。项嘉就算不是大小姐,也招惹了惹不起的人,对不对?” 程晋山将头垂下,一言不发。 老人严厉的语气中透出几分沉痛:“前头那孩子怎么死的,你也知道。我和你妈都喜欢你,把你当亲儿子疼,要什么给什么,从来不干涉你的自由。可你忍心让我们白发人……再送一次黑发人吗?” 林婶看向儿子的黑白遗照,悲从中来,小声哭泣着,央求道:“山子,你就听一回我们的话吧?就当从来没有项嘉这么个人,难受一阵,全都忘了……” 是人就免不了分个远近亲疏,程晋山理解两位老人的好意。 事实上,一路走来,他有很多次回头的机会。 在天台拉住项嘉的时候、从铁轨上抱起她的时候、吵架时负气离开的时候…… 当然,还有现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 俗话都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他总做大富大贵的美梦,如今成为拆迁户,离那一步也不算远。 如果没有被项嘉教化、驯养过,如果他还是原来那个肤浅又冲动的少年,从此躺平,该有多快乐? 可惜,对于如今的他而言,没有项嘉,再多财富也毫无意义。 他还是决定一条道走到黑。 性子竟然比项嘉还倔,不见棺材不掉泪,撞破南墙不回头。 当然,如果没有这点倔劲儿,他也追不到项嘉。 程晋山将米饭扒拉完,跪在地上重重磕了叁个响头。 “要是回不来,那是我的命,我认。”看似渐渐磨平棱角的人,重新展露锐利锋芒,每个字都咬得很重,掷地有金石之声,“要是侥幸活着回来,我和我媳妇儿一起给爸妈养老送终。” 勇士执意深入虎穴,营救他饱受摧残的灰姑娘。 ———————— 小说+影视在线:po18.art「po1⒏art」 黑椒烤鸡胸「po1⒏art」 卫昇房间的窗帘隔光很好,不开灯的时候,大白天也透不进一点儿光亮。 项嘉安静地伏在金属打造的狗笼里,混淆时间与空间,做着大段大段的噩梦。 梦里面的她,在小女孩、少女和成熟女人间随机切换,变的是模样,不变的是浓得化不开的痛苦与绝望。 从坠入深渊的失重感中惊醒时,项嘉常常产生可怕的错觉—— 有没有可能,在外面过的那两年,包括和程晋山的相识与相爱,才是虚无的美梦? 她一直住在这个阴暗的房间,关在冰冷的狗笼里。 她从未逃出卫昇的手掌心。 为了避免被极致的黑暗吞噬,项嘉不得不一遍遍亲吻细细的银手链,在脑海中反复强化记忆程晋山的模样。 她花了多大的力气,才在程晋山的支撑下站起来,却被卫昇不费吹灰之力打回原形。 她不愿回到没有尊严的日子,不肯再做卫昇的性玩具。 她也不想死,至少…… 不想死在这个污糟地方,变成一堆腐烂生蛆的肥料,葬也只能葬在卫昇的花园里。 卫昇不会难过,更不会生出一丝一毫的愧疚之心。 他只会在带着宾客游览别墅的时候,指着花园一角,笑着说:“看啊,我曾经养过一只很漂亮的小母狗,就算死了,身体上开出的玫瑰,也是最漂亮的。” 她只能这么消极地拖延着,等一个不可能等来的人。 然而,就算他真的赶过来,又能怎么样? 一切不过演变成一场——更加可怕的噩梦。 别墅开着地暖,倒不算冷。 项嘉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实在觉得饥饿,就抓把狗饼干凑合。 洛克的狗粮是法国进口,味道和平常吃的饼干差不多,她机械地嚼了几口,看见有人打开房门,轻轻走进来。 是申姨。 她穿着得体的制服套装,充满鄙夷地看着项嘉吃狗饼干的样子,却维持着良好的职业素养,用钥匙将狗笼打开,说道:“南小姐,我需要给你收拾一下。动作快点儿,先生在书房等你。” 项嘉站在偌大的浴室里,将暴露的情趣内衣脱下。 申姨亲自照管她洗澡,注意到后腰那一大片难看的疤痕,细眉狠狠皱起:“先生看见,肯定要发脾气。” 项嘉充耳不闻,就着热水洗了把脸,精神略微好了些。 申姨用软尺在她身上丈量,时不时检查肌肤的触感,在旁边的平板电脑上做记录。 “你比两年前胖了二十多斤。”女人用目光谴责她的放纵和惫懒,“从今天开始,必须严格控制饮食,早晚各锻炼一个小时。” “头发和皮肤需要好好护理,抗衰也要提上日程,我已经替你约过医美机构,下周二过去见医生,定一套整体的改善方案……”对方苛刻地拈动着干枯发梢,连连摇头。 项嘉已经不算年轻,时间在脸庞和身体上无情地留下痕迹。 可在权贵阶级眼里,这点儿小麻烦根本不算什么。 只要卫昇喜欢,多的是先进的仪器和手段,可以帮她重返青春,找回美貌。 她一句话都没有说,把自己从头到脚冲了一遍,裹好浴袍,吹干头发。 佣人端上低脂健康的轻食,请她用餐。 黑胡椒味的鸡胸肉,腌制得很入味,又是包着锡纸烤的,肉质鲜嫩可口。 藜麦富含氨基酸,配着用热水烫熟的西蓝花、荷兰豆、豌豆、玉米粒,提供人体所需营养。 蔬菜沙拉没有选择热量爆炸的酱汁,而是用橄榄油和苹果醋代替,清新中带着一丝酸甜,口感不差。 项嘉饿得厉害,大口吞咽鸡肉,险些噎住。 申姨更加不满,训斥道:“你之前吃饭不是这样的,最基本的教养都忘了吗?” 那时候的她五官精致,吃相优雅,说是正经人家出来的大小姐,也有人信。 项嘉冷笑一声,不软不硬地堵回去:“养狗还讲究教养?” 申姨被她气得表情僵硬,勉强忍耐了几分钟,将这块“滚刀肉”送进书房。 卫昇正坐在书桌前看书。 示意申姨退下,他将审视的目光定在项嘉身上,沉思了好一会儿,命令道:“把衣服脱掉,让我看看。” 他已经重新燃起对她的兴趣。 为了掩饰这种兴奋,端好主人应有的气场,他颇为难耐地忍了两天,甚至选择别的住所过夜。 他需要将两年前的相处模式完全推翻,想方设法消磨她的心性,从细微反应里找到她的弱点。 除了怕死,她应该还有其它弱点。 直到这时,卫昇才发现,自己对项嘉的了解并不多。 他熟悉她身体的每一个部位,却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就像现在,预料的抗拒并没有出现。 项嘉无所谓地将浴衣褪掉,赤身裸体站在他面前,甚至主动转了个圈。 卫昇果然注意到那一片狰狞的伤疤。 瞳孔猛然收缩,他的脸色变得难看,沉声问道:“就这么讨厌我?” 心里恨他入骨,刺青时还不打麻药,跟他玩一些感激涕零的小把戏,骗得他信以为真。 当初真是严重低估了她的本事。 项嘉竭力克制着自己,没有对他恶语相向。 她不想激怒他,又不可能迎合他,只能拧巴地杵在那里,有点儿破罐破摔的意思。 可申姨说的不对,卫昇并没有发脾气。 他走到她身后,堪称温柔地轻轻抚摸凹凸不平的疤痕,激起她本能的颤栗。 享受着这种藏在骨子里的惧怕,衣冠楚楚的男人从背后拥住项嘉,温热手掌覆上她心口,凝神感受那颗心脏的跳动。 “这么严重的疤痕,应该去不干净。我请纹身师过来,设计个更大更漂亮的图案,将伤疤完全遮住,你说怎么样?”最好覆盖整片脊背,就连胸口也要照顾,绝不能厚此薄彼。 那样的话,她想忘记他,就得剥掉一层皮。 这么想着,卫昇来了反应。 她总是如此轻而易举地吸引他的注意,调动他的性欲,给富足到无趣的人生,带来无数惊喜。 是胖了点儿,但摸起来还不错。 不知道这两年被多少男人操过,不知道底下还紧不紧…… 还没解开皮带,项嘉不知道从哪儿找到一股勇气,猛然转过身,用力推开他。 她“哇”的一声,将刚刚吃下去的食物吐了他一身。 没完全嚼碎的鸡胸肉、绿油油的蔬菜、黄澄澄的玉米…… 各种食材搅和在一起,混合胃酸,散发出难闻的酸臭气味。 卫昇的脸色变得铁青,刚刚浮出水面的欲望化为乌有。 项嘉把胃吐干净,还在不停干呕,带着泪水的眸子嫌恶地瞪着他,不说话比说话还要气人。 “好,好,你很好……”卫昇气极反笑,将西装外套脱下,用湿巾反复擦拭双手。 卫七忽然拨来内线电话。 卫昇听对方说了几句,意外地看了项嘉一眼,道:“把监控画面转过来。” 他打开投影仪,一个光线明亮的房间出现在对面的墙壁上。 一张桌子,两把椅子,穿着黑色棉服的年轻男人坐在里面等待。 他似有所觉,抬头看了眼头顶的摄像头,和这边来了个对视。 刚打理好的板寸衬得人精神又帅气,不是程晋山又是谁? 项嘉呆呆地看着程晋山的脸,好半天才回过神,捡起浴衣裹在身上。 她失去所有血色,即使努力掩饰,肩膀还是剧烈发抖。 另一头,卫七推开门,走进房间。 他装作不认识程晋山的样子,接过对方手里的简历,翻看一遍,掀起眼皮问道:“之前做过保镖吗?” “做过两年保安。”程晋山规规矩矩坐着,两条腿并拢,像个乖巧的小学生。 他憨憨一笑,土气又老实:“我刚打农村进城,在网上看到咱们这儿管吃管住,还给交五险一金,就想过来试试。工资少点儿也没事,跟着大哥们多见见世面,积累积累经验。” 卫昇饶有兴致地观察着项嘉的反应,问道:“你说,要不要录用他?” 他在试探——这个愣头愣脑找过来的傻小子对她是否重要。 回答“不要”,有维护的嫌疑;回答“要”,等于把程晋山拖进浑水,置于险境。 进退两难。 ———————— 小说+影视在线:po18.art「po1⒏art」 麻薯面包 项嘉沉默片刻,哪个都没有选。 大脑飞速转动,她竭力保持镇定,淡淡道:“我认识他。” 这是卫昇已经知道的信息,她顿了顿又往下说:“应该是专程过来找我的。” 不能表现得太在意,又不能一味装傻,惹卫昇不高兴。 她的坦诚和直接令卫昇有些意外。 男人挑了挑眉,问道:“你俩什么关系?” 那么土气,要学历没学历,要本事没本事,根本上不得台面。 对卫昇而言,别说把对方当什么威胁,就连多看一眼,都是种抬举。 “他喜欢我,一直在追我。”项嘉着意将程晋山往舔狗的形象上引导,低垂眼皮,揪住浴衣的带子,一点一点收进手心,“我没答应。” 这个回答合情合理,也能满足卫昇的好奇心。 “睡过吗?”他眯了眯眼睛,问到关键性问题。 项嘉摇摇头,想起自己敏感的体质,有些难堪地补充道:“发生过几次边缘性行为,没让他进去。” 知道她不干净是一回事,亲眼看见又是另一回事。 要是让卫昇知道,她和程晋山做过很多次,难保不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 她很想念程晋山。 但她更想保护他。 “他也忍得住?”卫昇的心情果然变好了些,意味不明地嗤笑一声。 “挺有本事,竟然能找到这里,也挺痴情。”他又把话题绕了回来,继续试探,“要不把他留下,给你做个伴?” 项嘉苦笑一声:“我觉得没有太大必要。他没什么脑子,万一看见我,只会大吵大闹,给您添麻烦……” “可也挺有趣的,不是吗?”卫昇决心已定,玩味地观察着她的反应。 她心里一沉,不敢再接话。 程晋山没有想到,面试会这么顺利。 当天下午,他就接到了第二天入职的通知。 跟过来的乔今把他骂得狗血淋头。 “你以为你是谁?热血战斗番的主角吗?你他妈就是个炮灰!”相处的时间变长,乔今也学会骂脏话,跳脚指责程晋山行事鲁莽,“就算项嘉姐真在那栋别墅,就算你真的顺利找到她,又能怎么样?买一送一吗?我可以帮你,但我不想给你收尸!” 程晋山忙着收拾换洗衣服,一脸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刚勇,一句话堵回所有规劝:“我等不起,项嘉更等不起。” 他知道这一趟凶多吉少。 可每耽搁一秒,项嘉就多痛苦一秒。 他没时间也没本事搞那些天衣无缝的策略,走什么卧薪尝胆的励志路线。 干就完了。 他一向行动比脑子快,打算先动起来,再见招拆招。 面试之前,他不知道那些人是什么时候盯上项嘉的,会不会认出他,心里直打鼓。 如果他们没认出来,他借机混进去,找机会带项嘉逃跑,乔今在外头接应,这个方法最快速最有效。 如果他们认出自己,那就再想别的办法。 程晋山只带了一套换洗衣服,听说别墅有统一制服,还会发放日常生活用品,所以也没什么好准备。 他将充电器塞进背包,对安静下来的乔今道:“我拿你当兄弟……不是,当姐妹……也不对,当朋友,对,当朋友,我信得过你。” “咱俩保持联系,一发现什么线索,我就第一时间告诉你,也算留个备份。”见乔今要哭,他不自在地挠挠头,抽抽鼻子,“要是突然失联,记得替我报警。咱是走正规渠道入职的,有劳动法保护不是?” 万一真有什么不测,折在里面,也算有个合理借口,请警察出动调查。 至于能不能救出项嘉,能不能扳倒姓卫的畜生,只能听天由命。 入职的前几天很顺利。 程晋山负责跟着一个叫卫九的保镖在室外巡逻,趁机快速熟悉别墅布局。 万恶的资本主义拥有的财富超出他想象,仅这么一栋别墅,就配备两个游泳池,一个高尔夫球场,车库停满豪车。 出入全靠两条腿的话,一天就能把腿走断。 保镖和佣人在集体餐厅吃饭,伙食不是一般的好,还是自助形式。 程晋山端着餐盘,夹两个麻薯面包、两个茶叶蛋、一张葱油饼,端碗重庆小面,再配一罐可乐,就算今天的早饭。 麻薯的香气很浓郁,甜味却淡,大大小小的气孔中藏着很多黑芝麻,口感富有韧劲儿,吃了还想吃。 他一边吃一边套话,可惜卫九像个哑巴,问十句也换不来一句回答。 这时,卫七从身后拍拍他肩膀,道:“吃完饭来搭把手,搬几件东西。” “好!”程晋山立刻答应,将大半个面包一股脑儿塞进嘴里,脸颊鼓胀得像只仓鼠。 风卷残云般填饱肚子,他跟着卫七来到地下室,看见货车里装着不少纸箱,大小不一,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 搬箱子的时候,程晋山“不小心”摔了一跤,里面跌出个精致的黑色小皮箱。 “对不起,对不起!”他手忙脚乱地弯腰去捡,趁人不备拨开搭扣,看见满箱子的调教用具。 眼罩、口球、项圈、皮鞭他认识,还有几件不认识的,猜得出是进阶款。 程晋山心里一跳。 “小心点儿,都是给南小姐定制的东西,弄坏了扣你工资。”卫七在旁边不阴不阳地提醒了句。 南小姐? 程晋山应了声,将箱子装好,运进货梯。 还有个箱子,出奇的大。 四个保镖勉强搬起,像抬了具棺材。 “你们跟着上去,抬到调教房,问问申姨放在什么位置。”卫七吩咐道。 这其中就有程晋山。 一切顺利得过了头。 再单细胞,也意识到不对劲。 别墅内部是保密级别很高的场所,更别提卫昇所住的二楼。 他这样还在试用期的保镖,根本没有权限进入。 卫七像是……在故意给他创造机会似的。 程晋山不安地扶稳箱子,手心渗出紧张的汗水。 二楼房间很多,在年长女人的示意下,他们走进一个阴森森的房间。 四面墙壁刷着深灰色的漆,钉满铁钩。 佣人们正在拆箱,将各种各样的调教用具挂在墙上。 那么多皮鞭、藤条、锁链……让他想起屠宰场血迹斑斑的宰割工具。 房间正中间摆着张冰冷的金属床。 样式有点儿像妇科检查专用的那种,严格来说只有大半截,两边固定着高高的不锈钢脚蹬架,头部还连着复杂的仪器和线路。 确定这个房间还在布置当中,程晋山强压着满腔焦虑,和保镖们一起,慢慢将箱子靠墙放下。 纸箱打开,里面是一具“铁娘子”。 欧洲中世纪最残忍的刑具之一,卫昇命令工匠依照项嘉的身高和体型,进行完美复刻。 精铁打造的空心框架,外形很像盔甲,里面却均匀分布着长达十厘米的铁钉,粗略估算,足有数百枚。 将不听话的犯人关进去,慢慢阖上同样布满铁钉的门。 眼睁睁看着一枚枚钉子刺入身体,疼痛流血,却无法解脱,心志再坚定的人也会崩溃。 程晋山依靠刑具的尺寸,初步确定项嘉的存在。 轻而易举看到这么多秘密,他意识到自己十有八九已经暴露。 不过,就算明知是陷阱,还是得咬着牙往里跳。 等姓卫的畜生把这些变态手段用在项嘉身上,再做什么都晚了。 他往房间里又看了一眼,把布局记在脑子里,跟着众人下楼,继续搬运东西。 他不知道,就在调教房的对面,仅仅一门之隔,卫昇正抱着项嘉欣赏他的一举一动。 “他对你很上心啊。”女人沉甸甸地坐在腿上,很有分量,卫昇并不嫌弃,一只手伸到衣服里面,把玩着她的胸。 项嘉又开始干呕。 卫昇皱眉:“你什么毛病?”能和乡巴佬相亲相爱,却不能忍受他的抚摸,这是什么道理? 项嘉适时挣开他,站在书桌旁,不肯往笔记本上的监控画面再看一眼。 她神情冷淡,甚至有几分厌烦:“我不想看他像个傻子一样到处打探,也知道他没本事把我救出去。卫先生,猫捉老鼠的游戏,跟我一个人玩还不够吗?何必把不相干的人牵扯进来?” “真的是不相干的人吗?”卫昇笑容变冷,眼神更冷,看得项嘉轻轻打了个哆嗦。 他从抽屉里取出一部手机,当着项嘉的面解锁,翻开相册,点开一张照片。 照片里的程晋山对着电风扇晾舌头,模样傻里傻气,却非常阳光。 项嘉愣了愣,眼睛变得湿润。 她抿抿唇,违心地说道:“觉得他这样很蠢,随手拍了一张,有什么问题吗?” “哦。”卫昇在屏幕上滑动几下,调出一段小视频。 连项嘉都忘记,自己拍过这么段视频。 女人骑在男人窄瘦的腰上,贪婪地将对方收纳进来。 连内裤都忘了脱,一股脑儿拽到一旁,饱满的阴户一鼓一鼓,紧密相连的地方汁液泛滥。 镜头往上,在程晋山的脸上一闪而过,录下他情动的模样,隐忍的喘息。 她心血来潮录下来做收藏,没有露自己的脸,要是换个人审问,或许还可以狡辩一二。 可对方是卫昇。 他熟悉她的身体,知道和程晋山上床的人,就是她。 项嘉浑身僵冷,一言不发。 “这叫边缘性行为?”卫昇笑了声,听得她背脊直冒寒气。 他身躯往后靠,两手交叉,冷漠地盯着她,得出个令他很不愉快的结论—— “项心南,你又骗我。” ———————— 小说+影视在线:po18.art「po1⒏art」 断头饭(2700字) 这晚,卫七给干体力活的几个保镖开小灶,让厨师做了一大桌菜。 程晋山总觉得,包间里的气氛透着诡异,饭菜也过于丰盛。 大鱼大肉、海鲜燕窝、从没见过的高档洋酒、成条成条的软中华…… 像在吃——断头饭。 这个念头一浮起,程晋山不由自主打了个激灵。 也亏得他心大,见左右两边都被人高马大的“同事”把着,不好脱身,干脆放开肚皮吃起来。 撕根油汪汪的大鸡腿,夹一筷子甲鱼肉,再来只大闸蟹。 他不喜欢吃螃蟹,架不住东西金贵,咂摸咂摸蟹黄,连壳带肉嚼两口吐出去,反正浪费的不是他的钱。 就着蒜蓉将鲍鱼扒拉干净,程晋山抹抹嘴巴,看上卫九面前的鱼翅:“兄弟,这东西你要不吃给我?” 一桌子的人都看着他。 后背隐隐渗出冷汗,程晋山一边谈笑自如,一边在心里夸自己镇定。 干大事的人,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怎么能被这些小鱼小虾吓住? 他旁若无人地将精致的小瓷碗端过来,叁两口吃完,打了个响亮的饱嗝儿。 吃这么多好东西,保守估计也值上千块钱。 他前面十来年挨饿受冻,肚子吃了不少亏,这回吃够本,死也能做个饱死鬼。 程晋山站起身,两边的保镖如临大敌,也跟着站起。 “兄弟让让,撒泡尿。”他觉得这场鸿门宴有些兴师动众,咧咧嘴,拣根牙签剔剔牙缝里的肉丝,“酒给我留着啊,待会儿跟大厨说说,再上俩水果拼盘,解解腻。” 他吊儿郎当往外走。 卫七带人跟过去,走进卫生间,和他站在相邻的小便池前撒尿。 喝的酒和果汁不少,程晋山这泡尿撒得连绵不绝,荡气回肠。 卫七忽然开口:“先生要见你。” 他心里对项嘉有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因此暗中观察了程晋山好几天。 刚开始不屑又鄙夷,只觉得这人鲁莽得可笑,今晚却大有改观。 至少,这种临危不乱的心理素质,不是人人都能具备。 程晋山“哦”了声,甚至隐隐松了口气。 早了结早解脱,不管这个解脱,是对他和项嘉而言,还是只有项嘉一个。 就算卫昇不发话,他也打算今晚动手,沿着窗户爬到二楼找找机会。 “现在吗?”他提提裤腰,将皮带收紧,“我手机快没电了,回屋拿个充电宝。” “不需要。”卫七将手伸出,态度不容拒绝,“手机可以先交给我保管。” 连跟乔今打招呼的机会都不给他留。 程晋山撇撇嘴,老老实实将手机交出去。 将他带往已经布置好的调教房,走到楼梯拐角时,卫七犹豫了下,破天荒提醒道:“南小姐不是我们能够肖想的人,人要有自知之明……” 言下之意就是,行事收敛些,态度恭顺些,赶上卫昇心情好,没准还能留条活命。 可程晋山一脸固执,迅速反驳:“她不是什么南小姐,她是我老婆。” 真是疯了。 即将同处一室的叁个角色,大概没一个正常人。 卫七摇摇头,轻轻叩门,紧接着和七八名保镖分列两侧,等候吩咐。 一同等待的,还有饿了两顿的洛克。 成年猎犬脾气不好,暴躁地在走廊走来走去,龇着獠牙,口水“滴答滴答”落下。 推开房门,程晋山扣好制服纽扣,理了理领口,大踏步走进去。 天色已晚,窗帘严严实实拉着,暗红色的灯光妖异又危险。 正对面靠墙的位置摆着个至少八十寸的落地电视。 项嘉低着头,站在金属床旁边。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锁定在项嘉身上。 才几天没见,她瘦了很多。 穿着条黑色薄纱裙,长度只到大腿,衬得肤白如雪,胸口是深V设计,两团饱满的软肉呼之欲出。 脚上踩着双小细跟,脚背细细的带子上镶着碎钻,十根圆润可爱的脚趾紧紧蜷缩着。 程晋山第一次看见项嘉化妆。 很淡很淡的妆容,配着清清冷冷的脸、孤独又脆弱的气质,再加上一副性感诱人的身子,构成矛盾却致命的杀伤力。 太漂亮了。 程晋山下意识屏住呼吸,贪婪地盯着她猛看。 激动、愤怒、愧疚、心疼等诸多情绪搅和在一起,喉咙竟然哽住。 他花了多少心思,好不容易养出来的肉,就这么没了?! 他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的宝贝,这几天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嘉嘉……”程晋山终于颤着声开口,“是我,老公来救你了。” 项嘉闭上双眼,流出两行清泪。 与此同时,她的面色变得越来越红,两条白生生的腿紧紧并拢,吃力掩饰着身体的反应。 “媳妇儿?”程晋山意识到不对劲,目光往下看去。 他这才注意到轻微的嗡嗡声。 那声音来自她的下体。 卫昇自暗处走出,手里捏着个小巧的遥控器。 他漫不经心地将档位调高,逼得项嘉弓起腰身,喉咙中逸出难耐的喘息。 “我操你妈!”程晋山明白过来,立刻暴走,撸起袖子冲过去。 或许因为喝多了酒,脚步有些虚浮,还没碰到卫昇,便被男人揍了一拳。 养尊处优的人,出于兴趣练过拳击,由于不知道他的深浅,这一记毫不留情,用了全力。 高高瘦瘦的少年像风筝飞出两叁米远,撞上金属床的支架,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他疼得扯着嗓子直叫唤,和项嘉一样弓起腰背,鼻子上全是血。 比想象中还弱。 令人发笑。 发现他是只彻头彻尾的叁脚猫,卫昇眼中的轻蔑之意更浓。 连手下都不用叫,单他自己,就能彻底碾灭毛头小子的气焰。 快到高潮的项嘉被这一幕吓住,本能地伸手去扶,却被卫昇喝住。 “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他冷声提醒,与此同时,将埋在她身体里的震动棒档位调到最高。 项嘉怔怔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程晋山。 不知道是不是撞断骨头,他连话都说不出,糊着满脸的血看过来,模样狼狈又可怜。 只有一双眼睛,依旧明亮如星。 卫昇说得对。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她是不祥之人,只会给程晋山带来无穷无尽的灾厄,甚至招致杀身之祸。 卫昇还说—— 她这么会骗人,不如配合他演一出戏。 如果演得令他满意,如果让程晋山彻底死心,说不定可以给对方留条活路。 她没有别的选择。 项嘉重新垂下头,避开程晋山炽热的目光,竭力专心地感受玩具带来的巨大刺激。 在两个男人面前攀上极乐的云巅,她摇摇欲坠的自尊心彻底溃散。 腿间流下大量黏液,她站不住,险些跌倒,被卫昇一把扶住。 男人奖励地抚摸她的头发,沉声道:“做得很好。把身体和思想全部交给主人,什么都不用想,这样多轻松?” 多轻松啊。 像以前一样,变成没有自我的小宠物,没有意识的肉便器,不需要被人世间的情爱痛欲困扰,也不必面对心上人震惊失望的目光…… 只需要把一切交给他,交给恶魔一样强大又狠毒的男人。 “告诉他——”他将项嘉从背后搂在怀里,面向程晋山,居高临下地看着死狗一样肮脏低贱的小崽子,“你叫我什么?” 程晋山喘着粗气,难以置信地瞪着柔顺的女人,瞪着她涂了酒红色口红的嘴唇。 项嘉闭着眼睛,靠着男人宽阔的胸膛。 胸脯剧烈起伏,她最终还是狠下心,哑声回答:“主人……” 卫昇的脸上,泛起胜利者的微笑。 可这还不够。 他打开电视,示意程晋山转头看。 屏幕很亮,眼睛花了几秒钟才完全适应。 程晋山看见年轻的项嘉跪在玄关处的地上。 长发盘起,发间点缀几串莹白的珍珠,精致的眉目中蕴含淡淡哀愁,模样比现在更漂亮。 她什么都没有穿,镜头渐渐转到后背,纤细的腰身上,烙着快要死去的天使。 “别看……”项嘉出现精神崩溃的征兆,哆嗦着身子,今晚第一次对他说话。 “程晋山,别看……”最不堪最丑陋、竭尽全力也无法说出口的过往被卫昇无情撕开,她的声音嘶哑得瘆人,伸手抢夺电视遥控器,却被卫昇牢牢箍在怀里。 程晋山回过神,听话地紧紧闭上眼睛。 鲜腿肉 可看不见,不代表听不到声音。 清甜的嗓音带着畏惧与讨好,电视里的项嘉说着令他完全陌生的话:“小母狗好想主人……欢迎主人回家……” 她俯下身舔卫昇的脚,主动掰开小穴求他插进去。 她为了博一个逃出去的机会,不惜一切代价。 项嘉抖得像片寒风中的落叶,拒绝面对肮脏过去,却被卫昇捏住下巴,无法转头。 “看你那时候多乖,多可爱?”卫昇脸上流露出怀念之色,将她推到金属床上,“把衣服脱掉,躺上去。” “你他妈有种冲我来,欺负女人算什么本事?”程晋山终于从剧痛中缓过一口气,挣扎着坐直,伸手去捞项嘉,“我告诉你,老子一点儿都不在意这些!真正该死的是你们这群人渣!” 他刻意抬高嗓门,盖过电视里带着媚意的叫声。 “你觉得自己弄得她很爽吗?”打不过卫昇,只能发挥嘴炮功力,程晋山刻意往对方的痛脚上踩,竭尽所能吸引火力,“你听不出她有多难受、多痛苦吗?我老婆真爽的时候,只会抱着我哭,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充满恶意地打量卫昇下半身:“她还有工夫说那么多话,你有没有想过,是你自己不行?” 卫昇勃然大怒,在项嘉的惊叫声中,提起程晋山衣领,重重撞向墙壁。 墙上挂满调教用具,程晋山的脸被狼牙棒擦出一道血线,胳膊扭曲成不自然的角度,疼得抬不起来。 这一下撞得不轻,他滑坐在地,输人不输阵,看着卫昇冷笑:“说不过就动手,心虚啊?” 雨点般的拳头砸向面门和胸口,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钝响。 卫昇平时是个相当理性的人。 可雄兽争夺雌兽时,潜伏于本能中的原始又粗野的快感在他身上显现出来。 雄性的好胜心在这一刻无限放大,肾上腺素分泌,心脏跳动加速,他急于用这种暴力且直接的方式,强调对项嘉的所有权。 一条死狗,拿什么和他争? 项嘉瞎了眼,才会对这种垃圾货色心动。 男人间的争斗成为单方面的碾压,项嘉扑过来阻止卫昇,被他一把推开。 “滚回床上去!”干净笔挺的衬衣变得凌乱,卫昇喘着粗气,恶狠狠瞪了项嘉一眼,“想让他活命,就拿出该有的诚意。” “操你妈,别动她!”程晋山顶着满脸的血喊出声,不知道从哪儿来的一股力气,跳起来还手。 两个人扭打片刻,还是卫昇占了上风。 将卑贱的蝼蚁踩在脚底,他抓起皮鞭,下了死手,叁两下抽破后背衣料,鲜血溅得到处都是。 程晋山喘着粗气,不服输地梗着脖子叫板:“仗势欺人算什么本事?你他妈有种打死我!” 看着他浑身浴血的惨状,最后一根稻草落下,项嘉哭着跪坐在地。 她明白卫昇的意思。 脱光衣服躺上床,双腿不知廉耻地分开,求他在程晋山面前操进去,从言语和身体上表现出彻底的臣服。 只有这样,他才能满意。 可她了解卫昇。 从头到尾,只是在耍他们,像以前玩过无数次的手段一样,给她希望,又在最后一刻夺走。 就算她听话,他也不会放过程晋山。 既然如此,又何必隐藏心意,让亲者痛、仇者快呢? 她就是喜欢程晋山。 他为了自己犯傻,毫不犹豫地冲进来,她既心疼又自责。 但不可否认的是,在心底最阴暗的角落里,又觉得幸福。 她好想抱他。 能够死在一起,也是一种圆满。 项嘉放弃最后一丝幻想,竟然觉得轻松了些。 她膝行着爬过去,抱着躺在血里的爱人,替他挡住痛彻骨髓的鞭打。 后背顷刻间皮开肉绽,程晋山硬撑着翻了个身,把她护在怀里,脸上挑衅般地泛起胜利者的笑容。 “程晋山,对不起……”项嘉贪婪汲取着他身上的温暖,泪水和鲜血混在一起,手臂与手臂亲密纠缠,“可能没办法……让你活着回去了……” 亲眼看见她忤逆自己,卫昇脸色铁青。 他怒极反笑,偏偏不肯让项嘉殉情的想法实现,道:“不如我成全你们,再养一条公狗?把他手脚砍断,做成人彘,和你关在同一个狗笼里,让你们长相厮守。” 项嘉忍无可忍,忽然发难,扑上去咬住卫昇的腿。 她这一口用了全力,卫昇痛得大叫,鞭子横过纤细脖颈,将柔弱的女人凌空吊起。 他绞紧鞭绳,手臂暴出青筋,勒得项嘉呼吸困难,手脚在半空中不停挣扎。 与此同时,程晋山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摇摇晃晃站起。 他向卫昇冲来,两只手钳住绞杀女人的胳膊。 本该失去行动能力的人,这一刻却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强大的冲击力令卫昇不由自主地后退。 他错愕地睁大眼眸,还没来得及将项嘉甩开,质地上乘的皮鞋踩到黏腻鲜血,脚下一滑,失去平衡。 作恶多端的男人倒退几步,恰好坐进为项嘉准备的刑具中。 “铁娘子”冷漠地张着怀抱,数十枚尖刺洞穿皮囊,深深扎入头颅、后颈、脊背之中,如此强悍又仓促地结束了他嚣张残酷的一生。 或许在最后一刻,卫昇仍在困惑,自己占尽先机,强大无匹,怎么会在阴沟里翻船,死在这么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手里? 短暂的痛苦挣扎之后,男人彻底没了呼吸。 程晋山扯开他手里的皮鞭,将吓傻的项嘉拽起,搂进怀里安抚。 他白着脸,心脏跳得飞快,演技却略显浮夸:“怎……怎么死了?我……我就推了一下,谁知道他会摔倒?” 屋子里的动静忽然消失,卫七等人冲进来,看着卫昇的尸体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程晋山刚关掉电视,身上手上全是血。 他拿着卫昇的手机主动打电话自首,对众人道:“人是我杀的,警察马上就到。” 第一时间将凶案捅破闹大,避免遭受私刑折磨。 洛克嗅到血腥味,眼睛直冒绿光。 往程晋山身上瞄了几眼,见他和项嘉紧紧挨在一起,模样不太好惹,它柿子捡软的捏,小步跑到卫昇面前,毫无心理负担地撕吃主人的尸体。 锋利的獠牙将西装裤咬烂,新鲜腿肉美味又可口,洛克凶性大发,没命吞咽。 有人惊呼着想要拽开它,项嘉还没从惊变中回神,茫然地顺着声音看向鲜血淋漓的刑具。 温热的手覆上她的双眼。 程晋山附在她耳边,小声道:“畜生吃畜生呢,没什么好看的。” 任何血腥污秽的东西,都会脏了她干净漂亮的眼睛。 白桃乌龙奥利奥 有些偶然背后,藏着必然。 比如,卫昇殒命于“铁娘子”是偶然。 死在程晋山手里,是必然。 程晋山摸了摸领口的纽扣,扶项嘉坐在角落休息。 他冲着她没心没肺地笑,眼睛亮晶晶,像只等待主人夸奖的大狗狗。 项嘉又是感动又是焦急,推他一把,小声道:“你杀人了知不知道?还笑?” “我这应该算正当防卫吧?”程晋山指指地上的血,“我又不知道他会摔倒,还点儿背,正好摔到那东西里面。” “可你又没有证据!”调教房是新布置的,还没来得及安装摄像头,事发时只有叁个人在场,就算她能为他作证,可整个别墅的下人都会偏向卫昇。 “怎么没证据?”程晋山得意洋洋地挑挑眉,将纽扣抠下,给她看其中暗藏的乾坤。 竟然是一个微型摄像机。 “乔今帮我买的,花了我好多钱。”他露出个牙疼的表情,转而又释然,“不过花得值!还带实时传输功能,乔今那儿有备份。” 等于上了重双保险。 项嘉目瞪口呆。 “怎么?真当我没脑子?”程晋山眨眨眼。 远低于平时水平的身手、被卫昇单方面殴打的狼狈、浑身是伤还要强撑着挑衅的张狂……种种异常联系在一起,令项嘉得出一个惊人的结论—— 并非冲动行事,而是有备而来。 程晋山凑得近了些,从后腰摸出个细长的东西,趁众人不备,塞进项嘉手里。 “拿着,待会儿找机会扔掉。”他左顾右盼,隐约听见警车鸣笛,意识到说话的时间已经不多,收起嘚瑟表情,言简意赅地交待自己的计划,“本来想先麻痹他,再找机会捅死的,还做了很多准备。那会儿他忽然勒住你,我心里一慌,朝那边用力推了一把,没想到死得那么容易。” 项嘉摸了摸那东西的轮廓,顶端有刷毛,下半段变得尖锐。 是把磨尖的牙刷。 她忽然想起,俩人看过一部很老的电影,男主角蹲在监狱的卫生间,把普普通通的牙刷磨成凶器,靠这个杀了好几个人。 他是真的打算……杀掉卫昇。 或者说,他带着简单粗暴却有效的策略而来,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出了这样的意外,应该感谢上天眷顾。 项嘉和程晋山身世凄惨,从小到大都没遇到过什么顺心事,这会儿却不约而同觉得——没准所有的好运气,都用在刚才生死存亡的一瞬间。 不过,就算依旧走霉运,项嘉也相信—— 程晋山依然会不计一切代价,替她解决掉最可怕的梦魇,最强大的恶魔。 如果有必要,他甚至不惜和卫昇同归于尽,也要还她一个平静人生。 野狗就是野狗,咬人的时候,一点儿也不含糊。 他这样平庸的、渺小的无名之辈,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拔一拔恶蛟身上的逆鳞。 “值得么?”项嘉不由热泪盈眶,既为他的心意感动,又为惊险的冲突后怕,“你知不知道,就算有证据,也有可能被判定为防卫过当,要坐牢的。” “值得啊。”程晋山摸摸裤子口袋,表情有些犹豫,耳根还渐渐变红,“我喜欢你,又睡了你,当然要保护好你。” 年少时,他看过很多热血电影,梦想做个快意恩仇的大英雄。 而今,他只想做她一个人的英雄。 程晋山终于下定决心,从口袋里摸出一枚金戒指。 很俗气的款式,金光闪闪,晃花项嘉的眼。 他颤抖着手给她戴上去,见上面沾了血,又小心地擦了擦。 “媳妇儿,等这一切结束,咱俩就结婚,好不好?”他单膝跪在她面前,抬起头时,撞见满脸的泪。 情绪变得激动,他也跟着闪烁泪花,咧嘴笑道:“忘了告诉你,我现在也算拆迁户,跟着我不说大富大贵,肯定饿不着。等我以后赚了钱,全都交给你,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项嘉没忍住,抱着他大哭起来。 遇见他时,她是苟延残喘的一摊烂肉,毫无求生意志,满脑子都想着死。 可他非要愣头愣脑地搅和进来,强行钻进她脓血交织、满是碎骨的身体里,替她撑起人的形状,拽着她活下去。 这个过程,痛的是她,最不容易的,却是他。 出于原生家庭的负累和长年累月的摧残,项嘉多疑又自卑,总是本能地将自己封闭起来。 直到这一刻,她才敢放心地、毫无保留地,把心放到他的手上。 悬于深渊的双足踏上坚实的平地。 垂死的天使重获新生。 程晋山看不得她哭,恶狠狠地亲过来。 口腔里还带着血腥气,她却比他还要热情,两手死死搂住脖颈,舌头主动探进去,被他猛吸一口。 深吻的间隙,程晋山喘着气交待:“出去之后,有乔今和唐梨他们照顾你,我爸妈也会帮忙,别跟他们客气。” 他想起她敏感的身体和无人安抚的欲望,顿了顿,竭力装作大度,又控制不住咬牙切齿:“要是……要是实在想要,玩具又不够用,出去约炮也行。别走心,记得看体检报告,让乔今陪你去,还有……千万别让我知道。” 项嘉哭笑不得,往他胸口捶了一下。 不慎牵动伤口,他低嘶了声,又亲她一口,语气凶巴巴:“好好活着,等我出来。你要是敢死,我就敢下去陪你。” “我知道。”项嘉抽噎着点头,“我不会出去约,也不会寻死,你放心。” 她何德何能,遇见这么个傻里傻气、又拥有赤子之心的人? 她不能辜负他的一片真心。 警察很快赶来,问清前因后果,将程晋山带走。 在项嘉的指证下,囚禁在地下室、还没来得及转移的性奴们重见天日。 别墅所有人员被控制,等待接受调查。 第二天下午,做完笔录的项嘉在乔今的陪同下走进宾馆休息。 卫家有权有势,想为程晋山脱罪没那么容易,接下来还要咨询律师,四处打点。 她记得卫昇有几个对头,如果有必要,还可以寄几封匿名信,借力打力。 乔今取完快递回来,看见项嘉抱着程晋山的外套,坐在床上发呆。 “他给你买的零食。”将快递箱摞到角落另外两个大箱子上,乔今找裁纸刀拆封,“入职之前就说,不知道要判几年,怕你忘了他,买了几大箱零食,让我盯着你一天吃一包。” 是个拼命刷存在感的好方法。 项嘉接过一包奥利奥饼干,撕开包装,慢慢放到嘴里。 外层的巧克力味又甜又苦,一口咬碎,夹心渐渐融化。 是白桃乌龙口味,甜丝丝的水蜜桃和清苦的乌龙茶形成绝佳搭配,不管饼干、奶茶,还是牙膏,这个组合都不会踩雷。 她吃着吃着,内心五味杂陈,小声哭了起来。 ———————— 图片来源于网络,侵权立删。 烙馍卷菜 卫昇的死,在A市掀起轩然大波。 各方资本像闻到腥味的猛兽,迫不及待地瓜分他的产业和势力,就连卫家的叔伯长辈,也争先恐后加入这场饕餮盛宴。 项嘉了解那些利欲熏心的人。 越是位高权重,越是冷血无情,没人愿意在死人身上浪费太多时间。 这对程晋山来说,是好事。 为数不多的几个朋友群策群力——乔今提前预支咖啡店的分红,垫付律师费;唐梨和许攸宁发动大学时的人脉关系,请数家权威媒体对卫昇的非法作为进行深度报道,适当引导舆论;虞雅则一天一个电话关心,还给她寄来不少日常用品。 他们都知道,程晋山不出来,项嘉哪儿都不会去。 案件的调查过程至少需要几个月,乔今在看守所附近租了套房子,帮项嘉暂时安顿下来。 叁天后,项嘉拿到了程晋山的手机。 密码是她的生日。 她点开相册,看见里面几乎全是她的照片。 各种直男的偷拍角度,有几张丑到项嘉自己都认不出。 她往前翻了很久,看见程晋山挂在许愿树上的两个木牌。 她当时猜的不对。 两个愿望一模一样—— “希望我们家项嘉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项嘉的眼泪涌了出来。 程晋山不在身边,睡眠质量又变得不好。 项嘉抱着他的外套勉强入睡,等外套变脏,扔进洗衣机前,从内侧的口袋里摸出张人体穴位图。 他在几个要害处做了重点标记,还画上箭头,模拟刺入角度。 项嘉红着眼睛将穴位图烧成灰烬,接到林婶的电话。 两位老人赶火车过来,风尘仆仆,头发又白了好些。 项嘉硬着头皮在火车站门口接人,准备好面对他们的指责。 没想到,林婶握住她的手,轻轻拍了两下,叹气道:“好孩子,不怪你。” 他们在经济实惠的酱肉烙馍村吃饭。 京酱肉丝配着切得细细的黄瓜条和葱丝,孜然羊肉鲜香软嫩,地皮菜炒鸡蛋色香味俱全……夹进软薄的面饼里卷成筒状,吃起来别有风味。 林叔问起案情,项嘉一五一十地回答着,看见林婶从包里掏出条迭得整整齐齐的驼色围巾。 “我自己打的,暖和。”林婶亲手给她戴上,仔细端详着,眯起眼笑了笑,“你皮肤白,这颜色好看。” 项嘉怔怔地摸着暖和的毛线,道谢的时候有些哽咽。 这是拿她当儿媳妇待的意思。 知道程晋山惹的麻烦不算太大,林叔和林婶都松了口气。 林叔身上带着老一辈人的古板和拘谨,不好跟项嘉说太多话,却暗地里捣了捣林婶的胳膊。 林婶埋怨道:“不用你提醒,我记着呢!” 她按规矩拿出个厚厚的红包,给项嘉当见面礼。 项嘉红着脸推拒:“不,这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林婶眼尖,摸摸她手上的戒指,故作凶悍,“戒指都收了,你还想跑?我得替我们家山子拴住你!” 当陪客的乔今忍不住笑出声,附和道:“就是,项嘉姐你就收了吧,也让叔叔和婶子心里踏实点儿。” 项嘉收下红包,到了晚上,珍而重之地放进盒子里。 她没想过自己还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还能和人组成家庭,获得公公婆婆的认可,因此觉得这红包具有非同一般的纪念意义。 送走老人之后,项嘉雷打不动,每天都去看守所门口打卡。 程晋山处在调查期,只有律师和直系亲属才能探视,她看不到他,心里牵肠挂肚,觉得度日如年。 拥有大段大段的空闲时间,整个人从惶惶不安的紧绷情绪中慢慢抽离,项嘉开始认真思考自己和程晋山的关系。 她给了他遮风避雨的简陋场所,传授他很多知识,教他如何谋生与做人,又成为他的性启蒙导师,一点一点把他变成更好的人。 而他回报给她的,比这些更加珍贵,更加难得。 前面的叁十年,项嘉在无边无际的深渊死地里挣扎。 童年时,她渴望得到认可,渴望母亲有条件的关爱,在长年累月的洗脑中,相信自己一无是处,时刻害怕会被抛弃。 少女时,她因出色的才貌沦为牺牲品,被践踏,被蹂躏,被侮辱,逐渐丧失活下去的信心。 遇见卫昇之后,一切变得更糟,她甚至不能称之为人,苟延残喘,气息奄奄。 她做梦也不敢奢望,幸运会降临在自己身上。 而程晋山,就是那个奇妙到不可思议的神迹。 他挽救她的生命,无微不至地照顾她,不计回报地爱她,甚至不惜铤而走险,豁出一切保护她。 那么多用不完的精力和热情,那么旺盛的生命力,毫无保留地献给她,像初升的太阳一样,热烘烘地暖着她冰冷的心灵和身体。 项嘉想,她说不定真的可以尝试着活下去。 这很难,也很危险。 她需要源源不断地从他的爱情中汲取养分——没有他的搀扶,她无法站起;没有他的亲吻,伤痕总是隐隐作痛。 他会成为她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成为等同于氧气的、不可或缺的存活条件。 如果哪一天,他移情别恋,她只能毫不犹豫地奔赴死亡。 项嘉为这个认知感到心惊。 可那样超出常规、无比亲密的相处模式,又充满致命诱惑。 靠对方的爱意活下去,成为彼此的寄生藤,同生共死。 从此以后,没有任何阻力,可以将他们分开。 她想,你要得到什么,必须先付出什么。 她决定胆战心惊地、义无反顾地,交出她的信任。 五个月后,检察院终结案件,认定为“正当防卫”,对该案件不起诉。 漫长的冬天已经过去,程晋山出来那天,是个春暖花开的好日子。 项嘉难得穿了条裙子,长长的白色袖子爬满翠绿藤蔓,伞状裙摆上开着星星点点的小花。 她吃不好睡不香,瘦了很多,细软的长发挽起,细心画好眉毛,涂上豆沙色的口红。 女为悦己者容,她现在才明白这句话,有些紧张地理了理袖口,又摸摸耳垂上嵌着的绿金色蝴蝶耳钉。 大门缓缓推开。 程晋山换上项嘉送进去的新衣服,白色长袖上同样爬着细细的绿藤,和她这套是情侣款。 又高又瘦的男人留着短短的板寸,挑着神气的眉毛,大步流星走来,旁若无人地抱起项嘉,往她脸上狠狠亲了一口。 在朋友们的起哄声中,他咧开嘴龇龇白牙,拒绝他们的接风宴邀请,拽着项嘉往出租车后排钻:“有正事要忙,明天再吃,我请客!” 项嘉的脸“唰”的红透。 ———————— 图片来源于网络,侵权立删。 什锦果冻 短短几分钟的路程,程晋山亲了项嘉不下一百次。 眼睛热辣辣地看着她,胳膊紧紧搂着她,牛仔裤里的东西硬邦邦地拱出明显轮廓,他不停催促司机加快车速。 刚进楼道,男人便换了个姿势,从背后顶着她乱蹭。 “几楼?我忍不住了。”他说着不规矩地摩挲她变细的腰身,微微皱眉,“怎么瘦成这样?又不好好吃饭。” 项嘉被他撩拨得浑身发烫,双腿发软,拖着人往上走,小声道:“叁楼。” 程晋山嫌她走得慢,将人凌空抱起,“腾腾腾”往楼上奔。 “想不想老公?”他把她压在冰冷的铁门上,一边在柔嫩的脖颈上吮出一个个红色的印记,一边盯着她开门,“给不给老公干?” 他说得粗俗却热情,项嘉也坦诚回应:“想……给干……” 昔日冷冰冰的女人变得这么柔顺,程晋山眼睛一亮,觉得这趟看守所真没白蹲,高兴地拉开门,将人直接按在沙发上。 “在里面的时候,天天晚上想着你撸。”他急不可耐地解开皮带,“嗤啦”一声拉下拉链,连内裤一起脱到膝盖处,露出光溜溜的屁股。 “宝贝儿,我硬得难受,先插两下再给你亲啊!”宽大的手掌顺着小腿滑进裙子,摸到湿漉漉的内裤,程晋山变得更加兴奋,“哟,这么湿了啊?真乖!” 项嘉害羞地趴跪在沙发上,主动塌腰翘臀,感觉到内裤被他扯开一道缝隙,紧接着,热乎乎的东西贴上来。 “程晋山……”心口被喜悦和满足塞得快要胀裂,她偏着头看他英气十足的俊脸,声音软得不像样,“我……我也想要你……” 太阳打西边出来,项嘉在床上终于懂得回应。 程晋山嘚瑟得要疯,不管不顾插进去一个头,搂着手感奇佳的屁股不住揉搓,将裙子掀高,一眨不眨地看着相连的部位。 “紧死了,里面一直在吸我……”他的声音变得喑哑,缓慢抽送着,一下比一下进得深,“疼吗?” “不疼……”不知道为什么,眼泪不听话地涌出来,项嘉颤着声音回应他的热情,“程晋山你那儿好粗……好硬……” 进到一半,程晋山“啵”的一声拔出,将人翻过来,压在她身上和她接吻。 后入的体位进得深,可面对面的时候更亲密。 “不哭啊……”他温柔地舔掉她脸上的泪,掰开两条腿,把自己再度送进去,“我发誓,以后再也不让你流一滴眼泪……” 项嘉带着鼻音“嗯”了一声,像个受了很多委屈的小姑娘一样,两手紧紧缠住他的脖颈,双腿死死夹住劲腰:“你也瘦了好多……” “想你想的。”程晋山一鼓作气,进驻她的最深处,粗喘着气适应了一会儿,解开纽扣,开始舔柔软的胸,“再说,你不是喜欢我瘦一点儿吗?我在里面天天健身,你摸摸……” 项嘉顺着他的意思抚摸腰腹,发现肌肉确实明显了很多,渐渐爱不释手。 程晋山被她摸出火气,大开大阖干起来。 胸衣的搭扣还没解,两团又圆又大的白肉已经迫不及待地探出脑袋,上上下下晃得他眼晕。 程晋山一边吃奶,一边高速抽插,粗硬毛发扎得穴口发红,黏腻的体液被他捣成乳白的胶质,将两人彻底粘连在一起。 项嘉被他操得又疼又痒,攀上来索吻,一遍一遍唤他的名字,还学会描述此刻感受:“顶得好深……里面酸得不行……程晋山你慢一点……” 程晋山只觉得怎么操都操不够,连干了几百下,在射精之前及时拔出,跪在她腿间乱舔一气。 “别……”项嘉惊呼一声,鼓胀的阴核在温热的口腔中激跳,一条腿困在他手心,另一条腿绷直,在素雅的沙发巾上乱蹬,输得溃不成军。 透明的淫水四处喷溅,她红着脸急促喘息,浑身瘫软如泥。 程晋山跪坐在她腿间,一边摸她的胸,一边撸动性器,快射的时候再度塞进去,挺送几下,将浓稠的精液灌入紧窄肉穴。 项嘉羞耻地呻吟出声,感觉到热液自腿间滑下。 全是他射进去的东西。 “喜欢吗?”程晋山这才腾出工夫和她好好温存,“以后天天操你,好不好?” 项嘉轻轻点头,仰起脸亲他一口:“去洗个澡,我做饭给你吃。” 说好的洗澡,到后来变成鸳鸯浴。 程晋山站在花洒下,浑身被热水打湿,闭着眼睛,喉结不停滚动。 项嘉跪在他脚边,两只白嫩的手托着鼓胀的阴囊,将大半根性器含进嘴里,卖力吞吐。 “哈……”一只手用力撑着墙壁,另一只手急躁地抚摸着同样湿漉漉的长发,他腰臀紧绷,拼命克制在她口中抽插的冲动,连声夸赞,“媳妇儿真会舔……操……别别别吸……啊……” 他不肯射到她嘴里,将大股大股的精液喷在布满指痕和吻痕的双乳间。 说好的做饭,自然也很难进行下去。 “我不饿,只想吃你。”程晋山变成人形挂件,死死黏在项嘉身上,“还想做,怎么做都做不够。” 项嘉没办法,将还没吃完的零食拿出来,让他先垫垫肚子。 程晋山揭开一个什锦果冻的包装,笑道:“小时候最喜欢吃这里面的樱桃,现在变成心了,也不知道是用什么做的。” 淡黄色的半透明果冻中,黄桃、橘子、椰果躺在一起,中间镶嵌着一颗火红的心。 项嘉摇摇头,表示不知道,和他吻在一起,分吃掉那颗甜甜的心。 吃了没几口,他非要抱着她做。 “A片里看过的那种姿势,咱们也试试。”他还有很多很多体位,想和她一一尝试。 将人顶在墙上,项嘉有些害怕,紧紧抱住他的肩膀。 “放心,摔不着你。”程晋山掂量掂量项嘉的重量,试着走动两步,边动边插。 她体内残存的精液被他带出,散发出浓烈的气味,穴里不断分泌情动的液体,越来越滑。 在灵魂契合的前提下,肉体之欢能够最直接最有效地带来安全感。 两个人分离的时间太久,迫切需要通过这种方式证明彼此的爱意。 “程晋山,你弄得我好舒服……”项嘉生涩地夸奖他。 程晋山眉开眼笑,一脸得意:“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 “想一直做……”滚烫的脸亲昵地蹭蹭他,项嘉贪心地说出此刻的愿望,“想跟你二十四小时都连在一起……” “没问题!”程晋山满口答应,“做几次都行!” ———————— 尒説+影視:ρ○①⑧.αrt「Рo1⒏аrt」 玫瑰馅饼(完结章) 两年后。 在原来“佳好”的位置上,盖起了几栋高楼,城中村大部分老旧的居民楼也在旧貌换新颜,翻新的翻新,重建的重建,气象和原来大不相同。 我们的人生也是这样,在不知不觉中,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程晋山和项嘉还住在原来的出租屋里,唐梨和许攸宁也没挪地方,两家依然是邻居。 眼看房价越来越高,程晋山咬咬牙,在林叔林婶楼下买了套二手房。 住得近方便照顾,又保持一定距离,避免婆媳矛盾。 房子面积不大,是小两室,万一来个朋友,也有地方住。 陡然背负叁十年房贷,程晋山觉得肩膀上的压力大了许多。 最近的事情多得离谱。 二手房需要进行简单装修;他和项嘉在小区门口看中家商铺,打算租下来开个小面馆,正跟房东谈租金;再有两个月就要参加成人高考,基础还没打牢…… 说到成人高考,程晋山就来气。 同样是中途辍学的差生,乔今仗着比他多上两年学,去年秋天低空飞过,没少在他面前嘚瑟。 程晋山刚开始还骂骂咧咧,自打人家做完变性手术,彻底变成个姑娘,言行举止就不得不注意,只能在心里窝火。 一大早,程晋山从市场采购回来,手里提着大包小包,迎面撞上出来溜娃的唐梨。 小女孩长得特别像许攸宁,粉雕玉琢,活泼可爱,奶声奶气喊着“叔叔”,伸手要程晋山抱。 “哎哟,叔叔抱抱!”程晋山将一大兜苹果搁在地上,单手抱起悦悦,边逗她边和唐梨说话,“中午来家一起吃饭,嘉嘉跟你们说过了吧?” “说过了。”唐梨心神不宁,一边帮他拎东西,一边讨教如何调解父母和老婆之间的关系。 许攸宁起诉离婚、拿到孩子的抚养权之后,家人渐渐默许了二人的关系,不再过多干预。 今年春天,唐梨正式向家里出柜,她父母观念保守,闹腾得鸡飞狗跳。 车轮战胶着了叁四个月,打也打过,骂也骂过,见她执迷不悟,老两口没办法,亲自过来视察。 “对宁宁姐面上还挺客气,背地里天天长吁短叹,骂我不孝。”唐梨愁眉苦脸,昔日的老师变成学生,“老人观念保守,就是想不通,你说怎么办?” “没什么好办法,只能等他们慢慢接受。”程晋山颠了颠悦悦,逗得小女孩咯咯笑,“让咱们家悦悦多刷刷好感,多叫几声‘爷爷奶奶’,老人都喜欢孩子,总得给点儿面子。再说,宁宁姐温柔又漂亮,工作也体面,你坚定一点儿,等他们意识到拆不开你们,不接受也得接受。” 说到这儿,程晋山又得意起来:“像我,为我媳妇儿杀过人,蹲过一回大牢。我爸妈看出嘉嘉在我心里的地位,只会替我哄着她,生怕她不高兴。” 唐梨横他一眼:“你就吹吧!你那叫看守所,不叫大牢,都没留案底。再说,当时是那人点儿背,又不是你故意杀人。” “你懂什么?”程晋山笑得意味深长,眼神也微微闪烁。 唐梨愣了愣,下意识没有多问。 如今的厨房,是程晋山的天下。 炒菜炖汤得心应手,煎卤烹炸样样来得,炒好糖色,将焯过水的排骨倒进去翻炒,他擦了擦额头的汗,往项嘉脸上亲了一口。 项嘉被他养得略丰腴了些,正在专注地做玫瑰馅饼。 可食用的玫瑰花瓣捣碎,加红糖和蜂蜜做成玫瑰花酱,保留馥郁香气,放在冰箱里,能够存放很久。 面粉加清水搅成絮状,揉成光滑的面团,再分成一个个小剂子,挨个擀扁。 和包子一样的包法,将玫瑰馅包进去,压成饼状,两面抹油,沾上白芝麻,放进平底锅中,用小火慢慢烙熟。 吃的时候,从中间掰开,裹着玫瑰花的红糖缓慢流出,趁热吸一口,喷香扑鼻,甜而不腻。 将该炖该蒸的都安排进锅,蔬菜和肉切好,凉菜拌上,程晋山洗洗手,火急火燎地过来掀项嘉裙子:“媳妇儿,咱们抓紧时间弄一回。” 项嘉红着脸伏在料理台上,主动踮起脚给他弄。 身后的墙上挂着结婚照,她穿着白裙子,他穿着白衬衣,一个美一个傻,很有夫妻相。 他出来没多久,俩人就领了证。 林叔林婶尊重项嘉意愿,没有大操大办,只邀请了关系特别好的亲友,却给她们出了一笔旅游经费,全当旅行结婚。 浓稠的东西全灌进项嘉肚子里,程晋山喘着粗气亲她,听见敲门声,拽几张抽纸胡乱擦擦,推她进屋:“你去收拾,我来开门。” 来的是乔今和她的男朋友。 她和股东们和平散伙之后,跑到这边发展,如愿找了个肌肉壮汉,对方在大学里当体育老师,个头将近两米。 男人知道她的秘密,明确表示不介意,俩人处于热恋期,好得像连体婴。 程晋山安排他们坐沙发上嗑瓜子。 没多久,虞雅和万金元带着浩浩,拎着冰啤酒进来。 虞雅比原来胖了很多,眉宇间的愁苦之气消失不见,肚子高高隆起,怀了万金元的小崽子。 唐梨和许攸宁最后才到。 “悦悦刚睡着,让我爸妈帮忙看着。”唐梨对程晋山悄悄竖大拇指,表示他的计策管用,“宁宁姐公司发了几张漂流的票,要不咱们下周末一起出去玩?” 叁五个朋友,凑一桌热闹,酌两杯小酒,聊几句闲话,是最平凡也最温馨的人间烟火。 一场风波,就这么有惊无险地过去。 项嘉终于能够踏踏实实地站在日光底下,还原自己干干净净的样子。 她还没有完全恢复,程晋山托许攸宁联系了位靠谱的女心理医生,每个月定时带她过去接受心理疏导。 或许治愈痛苦的童年需要花费一生那么长的时间,但她在积极努力地活下去。 她已经成功活过叁十叁岁,乐观点儿想,没准真的可以和程晋山白头到老呢。 而外表大大咧咧的程晋山,从看守所出来之后,出现了明显的创伤后应激障碍。 他比她更害怕走夜路,一看不到她就紧张,疑神疑鬼,草木皆兵。 数不清有多少次,他从噩梦中惊醒,慌慌张张地紧紧抱住她,力道大得快要把骨头勒断。 有时候,项嘉很想问他—— 如果一开始就知道,爱上她之后需要面临什么样的困难和折磨,他还会有勇气走下去吗? 可她又觉得,没必要问出口。 他给出的答案,一定是肯定的。 勇敢和执着,是他身上最耀眼的闪光点。 一个月后,程晋山和项嘉的小面馆顺利开张。 面馆的名字是程晋山起的,却和项嘉密切相关——向嘉面馆。 是她的名字,是他“心向往之”的剖白,是“想家”的谐音,也有个好寓意。 一切都在向更好的方向发展。 面馆面向平头百姓,经济又实惠,主打手工捞面,十块钱一碗。 面自己加,卤自己盛,量大管饱,还有免费咸菜,很受周围工地农民工的欢迎。 程晋山赶早跑菜市场买肉买菜,煮一大锅面条,做一大桶炸酱、一大桶鸡蛋卤,往那儿一摆,省事又省心。 他不让项嘉干重活,将人安放在柜台当老板娘,自己倒忙得像陀螺。 项嘉坐在柜台后面数钱记账,看见自家男人光着膀子煮面,热出一身的汗。 她走过去帮他擦汗,被他逮着亲了好几口,差点儿擦枪走火。 熟客都夸夫妻俩恩爱,还说程晋山知道疼老婆。 程晋山和客人聊得热火朝天,十句有八句在夸老婆好,说自己有福气。 项嘉自问算讨好型人格,嫁给程晋山之后,总想着哄他高兴,对他百依百顺。 可程晋山更想讨好她,把她当菩萨一样供着,当宝贝一样捧着,竟然没有给她留下多少发挥余地。 生意越来越红火,程晋山打算晚上再干点儿烧烤。 他跑出去买煤炭,路上打了七八个电话,黏人得要命。 大汗淋漓跑回来,从身后摸出把鲜艳欲滴的红玫瑰,表情挺不自在,耳根还有点儿红:“路上看见这花挺好看,送你,咱们也玩一回浪漫。” 又害羞又拽,闹得项嘉也跟着脸红。 她将玫瑰花接过来,小心修剪枝叶,插进玻璃瓶里养着,摆在柜台最显眼的位置。 但凡有客人夸花开得好,她都要开心地笑一笑,眼底闪着碎光。 小小的店面因为这几枝娇嫩的玫瑰变得亮堂,空气中全是醉人的花香。 天色渐晚,程晋山在门口生火,弄得满手是灰。 项嘉痴痴地看着他,忽然说了句:“程晋山,遇见你真好。” 男人加炭的动作顿了顿,扭过头和她对视,表情呆愣愣。 项嘉抿抿唇。 曾经以为怎么也说不出口的话,自然而然冒了出来:“我好喜欢你。” 眼里含着泪水,唇角却高高翘起,她学着他的直白坦诚,强调了一遍:“好喜欢好喜欢你。” 程晋山定格成雕像,半天没反应。 这当口,有客人进来,说道:“老板,两碗炸酱面,再炒一个芹菜香干,一个回锅肉。” 程晋山回过神,应了一声,闷头钻进厨房。 等了半天,都没上菜。 项嘉进屋去催,看见程晋山正蹲在角落抹眼泪。 “怎么了?”她跟着蹲下去,轻轻抚摸他的后背。 “老子高兴不行吗?”程晋山扯着嗓子嚎了声,情绪更激动,将脑袋埋在她颈窝,肩膀直抽抽。 项嘉笑了会儿,也跟着掉眼泪,和他紧紧抱在一起。 奶奶说的对。 她的福气,在后头呢。 ———————— 图片来源于网络,侵权立删。 ———————— 正文完。 尒説+影視:p○18.αrt「po18ar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