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星进行时[娱乐圈]》 01 平行世界 楔子明珠美人 美之为美，是镜头留不住载不动的，你想抓住哪怕一分神韵，都只能擦肩而过。物如是，人亦如是。 ——题记 左左的华为锁屏是张精修美图，几乎一眼看过去就能将她的身份暴露无遗——妥妥的追星族，鄙视链最底端。 其实做粉丝很卑微，因为你有了寄予热爱的对象并为此向外宣传和扩张时，你是渴盼的，而对方是云淡风轻的，甚至可以以此为理由判断你轻浮幼稚。 所以左左从来没有机会和三次元的朋友谈论过她的锁屏，但是她知道，如果朋友曾经有过和她一样的经历，也许会比她更疯狂。 …… 20200806（8月6日），综艺《青玉案》上班。这是站姐给的注释，左左罕见的没有存图舔屏，因为她没来得及。 她已经呆在了原地，手机里不知何时多了几张图，好几张都只拍到了五官局部，还有手抖留下的糊图，最后完整能看的居然只有一张。 图的角度刁钻，是仰拍，也不知道她当时是个什么操作这么为难他，关键是这种极易拍出双下巴的角度他hold住了，还有些……惊艳。 他的下颌弧度漂亮，能搁一指绝不再多，顺着弧线上移，一管精致秀挺的鼻牢牢抓人眼球，相比于俯视的凌厉要柔和许多，玉珠儿似的。他的眼神则温柔宁静如一碧如蓝的海，眼睫轻轻垂下似在看着镜头，又像透过镜头和拍摄者轻轻打个照面，“你好呀”。 看上去多么岁月静好啊，好像整个世界只有他一个人那么美好地存在。 然而事实上左左知道当时有多兵荒马乱，也知道他其实远不止镜头镌刻的那样—— 在他到来之前，在场的人都是“散”的，这是一种氛围。外向的三三两两聚着聊天，社恐患者低着头字打的飞起，还有人蒙着口罩在给相机调焦距，一看就是站姐。 左左属于第二类，在群里和人repo现场的情况，聊着聊着话题逐渐跑偏到爱豆今天会穿什么季节的服装。 有人调侃的在群里发了一句“总不能是冬款吧”，她笑到劈叉，然后视线里，一个浓墨重彩自带bgm的男人翩然而至。 说起来漫长，其实也就几秒的功夫，所有人都像蜜蜂见了蜂蜜一样疯狂围过去，转瞬间左左已经被抛到道路尽头。 至于吗，到底是有多好看？人群聚集起来为的常常不是事物本身，而是受某种引力的驱使，这一点左左验证过无数次，无一不是雷声大雨点小。 然而……近了，近了。 远看模糊的一团越来越清晰。 左左看到无数快门声像雨点一样响起，周遭白光绵延，像一场永不止息的暴风雨，他在风暴中心。 左左惊呆了。原来每次的美图都是这么拍出来的，她要是被围拍，能当场去世。可他似乎游刃有余，目光偶然的偏转都准确地对焦镜头…… 不过这也不是重点了，左左终于彻彻底底看清了他。就没见过有人真人是长这样的，一双逆天大长腿直接拉开身高差，周遭十里他高得一骑绝尘，一张脸乍一看容易被气质盖过，再一细看轮廓优美得令人惊叹，以至于周围快门不要钱的按，哪怕记录不下真实样貌也没人甘心放弃。 留住惊艳是人的本能。 很久很久以后，人群的喧哗吵闹她忘了，机械单调令人窒息的快门声她也忘了，只有他是记忆里永恒的底色。 他透过镜头垂眸望来的一刹，满目葳蕤之花爬满她搭起的重重高墙。 手机上的消息不知不觉积满了999+，她无意看到两个字眼才懵懵懂懂反应过来，哦，原来他穿的既不是当季也不是冬款，是dior春款……超季了啊。 宝贝真棒。她第一万次给予赞扬。虽然他可能永远听不到看不到，但是没关系，当赞扬汇聚成海纷纷席卷而来，他会被其中的澎湃之力抛到至高点，在离天空最近的时刻他会听见爱他的人们大声说：“我爱你！” 于是他会露出一个暖洋洋的、蛋糕一样柔软蓬松的笑容，任星星碎在眼里，然后伸出手笑吟吟地笔个芯…… 01 平行世界 生活是苦的，你是甜的，很土但很真实。 ——左左语录 “我刚使用会员特权送给了@尚青章 1朵鲜花，希望陪你从开始到未来的每一个高光时刻，我们一起走花路吧！ ” 左左是年费会员，送了五朵鲜花。微博自动生成了文案，她闲来无事，认真看了看，觉得写的不错。 毕竟谁不想一直陪伴爱豆呢，谁不想见证爱豆每一个高光时刻呢？ 但是作为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粉丝，左左并不确定自己是否能一直陪伴。 前段时间母亲去世了，她忙着料理丧事，应对着各个方面的压力。等回到公司，发现身为职场新人的自己已经被开除了。 在这个快节奏的年代，没有什么会等你。 开除就意味着失去经济来源。左左开始不停地找工作，好不容易找到工作后回头上网，爱豆的物料都换了好几轮了。 要做的数据从一个app换到另一个app，姐妹讨论的梗她也插不上话了，只能在资源博那里默默补课。 已是半夜十二点，她送完花就开始翻看漏掉的物料。 资源博最新转发的是一条商业广告，她点开来看，画面里，一个优雅如中世纪贵族的青年朝着她弯身一礼，而后推开门，走进金碧辉煌的殿堂。 殿堂华美，他比殿堂更胜一筹。 画面拉近直接怼脸，放大他令人窒息的美貌。他眼眸流转，镜头也跟着转向舞池里的男女。 下一刻，他出现在舞池里，与女郎相拥，笑意温醇如酒，看的人心里发麻。他从怀里掏出一枚戒指，向她…… 没错，这是一个钻戒的广告，一个让妈粉疯狂掉皮的广告。 在金主发的微博下，大家都文（人）采（模）飞（狗）扬（样）控热评热转，文案一个比一个写的好，直让人家皮下的小编想要辞职。 但是在自己的地盘，就完全不是这种画风了。 左左点了几个热评姐妹的微博界面看—— “awsl，我太可了，姐妹都别跟我抢！” “宝贝你还小，你是被逼的对不对。” 左左看得乐不可支，接着看下一条。 资源博下一个微博是考古。 左左怀着好奇的心情点进去，一愣。 画面里，少年仰起脏兮兮的脸，却朝镜头露出一个笑容，笑容像一朵清晨绽放的花儿，干净柔软。最让人难以忘却的是他的眼睛，笑成弯弯的一道小桥，隔着屏幕都能被精准戳中。 笑容过于甜美，让人甚至忽略了他刚从泥泞中爬起来……和方才那个西装革履的成熟男性判若两人。 这个考古视频她见过。 彼时他还是个十几岁的少年，没有太多的舞台经验，干净得一尘不染，像精致脆弱的白玉盘。 他现在也是白玉盘，只是上了釉，怎么也摔不碎。他是个异类，出道以后直接成立了自己的长青工作室，谁也不靠，但凭着一张逆了天的脸和衣架子身材频频被时尚界眷顾。又在剧院舞台积攒了很多娱乐圈人脉，以致合作不断、曝光不断。他很少买热搜，但是每到大型晚会明星演员一锅炖时，他总能被营销号大力搬运，成为热搜之外的焦点。 他是个真正意义上的偶像，她曾无数次地想，他只需要一个契机就能火起来，因为他是清醒的人，耐得住火焰的炙烤。 她很愿意成为一个助推者。只是现实提醒她，喜欢注定只是喜欢，不能折现。就像她工作忙碌做数据常常延迟，技能不行修不了图也剪不了视频，唯一坚持的氪金也因为失去工作变得难以维系。 她还不能好好地照顾自己，也没法兼顾好他。但是还是要好好生活，只有自己过好了才有空做其他的。只是潜意识里还是会有遗憾，如果她能做个有价值的粉丝该有多好？ “请问您是尚青章的粉丝吗？”微博来了一条未关注人的私信。偶尔有些营销号会给粉丝私信，她也习惯了，回了句“是”等待下文，没动静。 于是她关掉微博，简单地洗漱完，蒙上被子进入了梦乡。明天还得继续。 “左左快起来，左左快起来！”有人不断地在耳边唤，陌生又熟悉。 左左睡眼朦胧地睁开眼，并没有人在她身边。 那声音是从哪里的？ 嗡嗡振动的手机给了她答案。 “左左快起来！左左快起来！”手机很有气势地继续响。 左左一头雾水地接起电话，手机铃同款女声在耳边炸起:“左左，醒了没，要交的稿进度还有多少？我跟你说马上就要到截稿日期，到时候熬夜赶稿不要怪我冷酷无情无理取闹。” 左左耳膜被震得突突的麻，“啊，赶什么稿？” 对面炸的更厉害了，“你气死我了，连自己画什么都不知道了？我可告诉你，你的粉丝都在催，问你《摘帽少年》什么时候更新呢，你上点心行吗？” 左左挂断电话，世界终于安静下来。 关于这具身体信息源源不断涌进她的脑海里。她也叫左左，从小就是漫画迷，喜欢看也喜欢画，到了大学有大把大把的课余时间，于是她向一家漫画出版社投了稿，从此过上赶稿生活。 作为一个拖延症患者，原主的肠子都悔青了。尤其是她好巧不巧还摊上了一个魔鬼编辑，简直雪上加霜。 早上那通电话就来源于她的编辑，一个尽职尽责的催稿人。 所以她是怎么来的？她一没被杀手暗杀，二没自己喝水噎死，平时是遵纪守法好公民，经济困难之前还做过一些公益，怎么着也选不上她啊。 等等，她突然想起睡前没有后文的微博对话，不会和这个有关吧。这年头连营销号都开始包揽穿越业务了吗！！！ 已经被吵醒了，左左睡不着，干脆爬起来赶稿。思路还在，她顺着自己的心意在纸上勾勒线条。那种用笔触表达的感受很奇妙，仿佛开启了另一个次元的大门。 她曾经看过漫画，但雾里雾外完全是两个世界。她一边画，一边适应着新身份和新技能。 紧赶慢赶，她终于在夜幕降临前交稿。点击邮箱发送后，她瘫在椅子上。 饥饿像一匹恶狼缠上她，她肚腹空空，凭借记忆从床板下扒出几包牛肉干。 左左:“……”这藏东西的地儿可真是匪夷所思。 又找了一桶泡面泡着吃了，左左才算是找回知觉。 吃完后，她拿着支笔坐在白纸面前。赶完稿的空虚让她什么都不想画，只想信手涂鸦。 在这涂点吧，不，可以了，这边再添一点。她无意识地画着，等反应过来时，眉目俊美的男人已出现在画布上，一双眸子慵懒看过来，是熟悉的阳光味道，晒得人心里都是平整熨帖的。 啊，宝贝！左左捂住嘴，差点惊叫出声。他怎么会出现在她的画纸上，是她公益做久了得到回报了吗？ 她要魔障了。 缓了好久她才找回理智，注册了小号在微博超话发了个帖子，同步到了微博上。 “神爱世人【查看图片】” 发完后她刷了会儿微博，再看消息框，没什么水花。按理说画的质量是可以的，但回复量让人怀疑人生。 视线一转落到电脑上的日期，左左淡然了。 这个时候的爱豆名气不大，没水花是正常的。她点进超话看了看，三千粉，这其中还包括僵尸粉。 见过大场面的左左:“……”不能忍，不能忍，这么绝的男人怎么能只有她一个人欣赏？该给的排面必须得有！ 画还是得画的，没人看那就吸引人看。既然来了，那就当作公费旅游吧，还能真留在这里不成？心大的左左如是想。 于是左左翘起铅笔，暗戳戳地勾画远大蓝图…… ※※※※※※※※※※※※※※※※※※※※ 2021第一天，祝愿看到这篇文的人都能有好运气 02 搞事业 我看不得明珠被尘劳关锁，也看不得你被尘埃淹没。我只是一只渺小的萤火虫，却妄图照亮你整个光荣年代 ——左左语录 愉快的周末，室友们都闲在寝室刷着贴吧，刷了一会儿就准备出去买点零食，原本打算问问左左要不要一起去，看她废寝忘食的样子又忍住了。 她们知道左左欠了大债，每天都像一头被鞭策的牛一样负重前行，深感不易。 但她们不知道她现在已经是个自由人了。 星期天的清早左左就开始赶下个星期的稿，赶到下午大致的细节都想好了，只要照着思路画好并上色就ok。 揉了揉酸疼的手，清理完一地的橡皮屑和桌上凌乱的纸笔，她再次点开微博，消息框上显示着孤孤独独的“12”，其中三个消息还是微博推送的新闻。 左左:…… 这不能啊，大家对美色要求那么高的吗，这都不能入眼？ 她不信，刷新了几次，具有讽刺意味的“12”变成了“13”，多了一条未关注人信息，她惊喜地点进一看，私信栏写着：【一杯精神好，二杯好睡觉，三杯人不老！抢购本产品请拨打400129，只要399！】 她点进微博热搜榜看了一圈，退回来，默默无语。这个时候就连热搜榜都没多少热度，她能有啥热度？ 果然，通往成功的道路总是艰难的。 她再次把目光投向日期: 2008年5月15日 也就是十年前。 从大背景来看，这是新旧交替的年代，实体行业与新媒体行业相伴而舞，奏出热血而浪漫的华尔兹。且因多元文化的影响，涌现了很多优秀的影视作品，综艺也方兴未艾，正是许多明星走红的开端。 然而这与她的爱豆无关。她的爱豆刚刚参加了一档选秀综艺，光荣……落选了。 这时的爱豆才十七岁，五官还没长开，透着一股青稚的少年气，唱功也很稚嫩，各方面都不那么出色，所以淘汰是正常的。且因为是一轮游，他的热度也不高，所以微博只有寥寥三千粉。 她还知道，爱豆后面的路也很难。他像和“红”这个字结了仇，被选秀年代彻彻底底抛弃，直到后来才渐渐有了起色…… 但是这是她放弃的理由吗？不是！ 她知道爱豆会不断打磨自己，直到他能担得起所有人的喜欢，她能做的，就是好好守护他。 这时候用贴吧的人是比微博多的，她想了想，把微博同样的文案和配图发进原主经常混的一个动漫吧，然后关掉手机继续做赶稿的奴隶。 临近傍晚，一通电话打来，联系人名称叫“听闻传说”，是她贴吧里认识的二次元好友。 一接起电话她就听到急吼吼的一声:“左左，你快看贴吧，要炸了啊啊啊！” 左左依言打开贴吧，被无数条消息差点卡了出去，等熬过漫长的加载后才看到帖子下的留言。 1楼:【这是大大的新坑吗，搬板凳坐等（乖巧脸）】 2楼:【这绝对是我的新男神，我的钟爱（满眼冒星星）】 3楼:【三秒钟，我要知道这个男人的全部信息！】 4楼：【我可以走vip通道预订吗，或者简单点，黑进大大的电脑看存货】 …… 后面的她翻不完了，但她知道在说什么。大家情绪都很激动，但都觉得这是二次元人物，她翻了好久才翻到几条有意思的: 【现实中要是有这样的人，我把自己打包送给他！】 话是没错，简直世另我，但是那么多人，宝贝家里塞得下吗？占据宝贝空间不能忍！还是做梦吧，梦里啥都有。 【只有我觉得有点眼熟吗，但是到底像谁说不上来。】 左左心里咯噔一下，想看后续，但是这楼被疯狂的表白迅速刷过去了。 编辑不知怎么也得到了风声，给她打电话:“这是你下一部漫画的主角吗，还挺帅，但是这本不能坑啊。” 说着说着，编辑突然发出女高音的尖叫:“啊，我的电脑！？？”还是花腔女高音。 隔壁编辑淡定道:“什么帅哥那么好看，帅到你电脑关机。” 两个人展开激烈的辩驳，浑然忘了电话那头的左左。 左左:……她有点想流泪是怎么回事，呜呜呜，果然，审美是主观的，绝对的颜值是客观的。 淡定淡定，小场面，真正的大场面海了去了。 既然大家都爱美色，她决定牺牲小我奉献大我，让美人之美发扬光大…… 《绚烂人生》的策划是个中年女性，日常以严肃挑剔闻名，不管多出色的艺人往她面前走一遭，都逃不过她的严格审视。 很少人知道三次元正经的她是个二次元女孩，男神无数后宫千万。看完一些艺人的简历后，她有所甄别地分类，然后在天黑之前下班离开。 走在路上她刷着贴吧，点开熟悉的动漫吧，发现有一个热度极高的帖子，点进一看，眼睛就凝在屏幕上走不动路了。 从外表上看，她很冷静，甚至还保持着稳定的步伐匀速走着。殊不知她内心都开始放烟花了，炸开的每一朵都是爱心的形状—— 啊啊啊啊啊她宣布她要换男神了！果然，二次元的男人就是绝，现实生活中没有一个比得上，没有一个！ 她反复舔屏，舔着舔着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这个新男神怎么瞧着有点眼熟呢？想来想去她原路返回，来到自己办公室，拿起整理好的资料一顿翻。 哗哗一阵声响，她皱着眉掠过一份又一份打印纸，终于，她找准了目标，把资料翻开仔细阅读一遍，确定无雷点无不良行径，把它从淘汰区重新归到待选区。 做完这一切，她长舒口气，满意地推门离开，目光含着隐隐的兴奋。 资料就放在待选区的最上方，大写加粗的正楷写着:尚青章。 本来同事都表示这人值得考虑，只有她坚持认为他的样貌不符合时下审美，坚决不肯要，谁能想到这么快就真香了呢？ 多年来的积淀让她对容貌的观察很细致。这个艺人的骨相和她的新任男神高度重合，虽然存在感几乎为零，她还是想试试。 很多时候，巧合和意外往往能创造出不一样的惊喜，她很期待。 路过的同事看见面瘫姐难得的笑容，都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这恍惚迷离的笑容，他们怎么觉得有点可怕呢？ 因为连夜在翻帖子的评论，左左很晚才睡，周一一早就是高数课，她顶着两个黑眼圈神游一样被室友领着去上课。 她想起爱豆曾经严肃地说熬夜不好，对自己进行了深刻的批判，决定以后都早睡。 “左左，左左！”老师拿着名册点人回答问题。 世界上最大的巧合有二，一是遇上一个热衷于点名的老师，二是上课睡觉被热衷于点名的老师抓个正着，左左全中。 于是她尴尬地站在那和老师面对面…… “坐下吧，好好听课。”大学教师多少温柔一些。 经过这一站，左左的瞌睡全没了，她无意识地在纸上勾勾画画，最后写了个年份，用笔圈起来。 2008年。 她发现她好像忘了一件事。这个时候的爱豆还没长成那种绝色，所以神爱世人中的神，其实是种超前的存在。 左左少有沮丧的时刻，但她还是忍住情绪默默删掉了帖子。她怕提前的暴露会触发某些本无必要的剧情。 安利事小，让爱豆活得顺心事大。 她调出爱豆参加《炬人》的视频，聚精会神地看着。因为是一轮游，时长也十分有限，自我介绍加唱歌也就几分钟，左左却看的很慢。 第一遍正常倍速浏览全部熟悉全部流程，第二遍零点五倍速，关掉声音，分析爱豆的微表情。这事她做的很熟，且有一个亲切的名字，叫“舔屏”。 从短短的视频中，她大概了解了爱豆现在的状况。五官有些稚嫩，皮肤很白，身条纤瘦得过分。怎么说呢，有气质有潜力，但不够，至少在这崇尚个性与特色的时代辨识度不够。 以至于她一瞬间动摇了一下，这时候的爱豆，真的是她后来喜欢的爱豆吗，他值得她从古早时代就给予全部的热情吗？ 其实很多人爱的只是一个阶段上的爱豆，喜欢时却以为自己能欣赏他的过去，陪伴他的未来…… 心里的小人啪啪啪给了她一耳光，“干啥呢，出师未捷还开始怀疑人生了？哥哥被骂的最凶的时候你不跑路，现在想跑？真是贫贱夫妻百事哀啊！” 左左悚然一惊，最后一句是什么大逆不道的谚语。 总之她彻底清醒了，并有了一个新打算。 左左势在必得志得意满，手上的书富有激情地掉落在地，哐当一声。 全班人的目光刷的聚焦在她身上，大学教师的眼镜波光一闪，她语气还是很轻，但冷了几分。 “这位同学如果不想上课，可以出去。” 从来乖如鹌鹑的左左第一次成为“风云人物”。 03 画联 我可以画你吗？天真的，笨拙的……也是真心的。 ——左左语录 光线疏淡，帘幕低垂，只有笔尖细微的声响摩挲过纸页。 描绘他轻阖的眼帘，涂上波浪一样淡粉而优美的唇形。他的双手受缚被迫平行延展，被锁链恶狠狠地缠住，背后是一双洁白的翅膀，一把匕首没入半边，有羽毛不受控制地零落飘扬…… 无边的悲凉如雾散开，让人抓不住，摸不透。 夜晚总是灵感迸发的高峰期，这具身体也是这样，左左就着台灯勾勾画画，效果居然还不错。 左左一敲笔头，表示满意。是了，就是这种古早feel，虽然真的用烂了，但是在这个年代还是很受欢迎的，天使恶魔什么的简直自带流量，受伤的青涩天使更容易激起泛滥的爱心。 接下来她没有立马上传到网络平台，而是qq联系了一个私下关系较好的画手，一个字一个字地戳:“你有没有兴趣参加一个活动？” 对方很快回她:【什么活动？】 她调出一张图发过去:【画个人。】 画手:【？？？】三个问号足见诧异。二次元和三次元天生存在界限，让人去画三次元的人确实难为了。 她道:“记得之前有个话题吗，画最难画的脸，你看，这张符合吗？” 画手坐在电脑前，险些以为对面的好基友被盗了号，本着尊重的原则打量了一会儿照片里的人，又觉得有点意思。 乍一看就一路人，再看却发现五官的构成很妙，就是有点难画。因为给的就是一张平面的图，立体性已经有所消减，画又是二次创作，最后呈现出来的也是平面的。 分析来分析去，画手发现自己都把好基友忘一边了，赶紧回复道:“我试试，不过不确定能完成到什么程度。” 左左给她发了一串小花花。 相同套路搞定好几个相熟的伙伴，她决定转战大神。 左左有个特殊技能，名为勾搭神技。无论什么大佬她都能勾到回复和互动，这一点只在爱豆那里滑铁卢过，其他都是百战百胜。 说起来很悬，但事实上只要你足够真诚地发言，且你提出的正是对方感兴趣回答的，那么就会得到回应。 画手圈有个另类大佬，只画难画的，当然仅看这一点有炫技的嫌疑，他出名在他确实能以自己的方式做出最完美的表达，给人以直观的震撼。 她在贴吧直截了当私信他:“大佬你有时间吗？我想请你帮忙画个人。” 意料之中的没有回复。 她又把图发过去，然后给大佬分析挑战的难度系数，小论文写的简明扼要条理分明，让大佬务必眼睛不累。 等了会，无人应答，她关掉聊天页面，再一次打开爱豆一轮游的《炬人》。这次纯粹是习惯性补课。 漫无目的地看了一会儿后，少年鞠躬下台，身板薄的像纸片，动作却到位，有种初初萌芽的优雅。 他的礼仪一向也是一个吸粉点，这一点放在多年前依旧能让左左一颗心脏为之雀跃。 再次打开聊天框时，多了一行回复。回复只有单薄的一个“行”，却让她差点原地升天。 又成功了！！！ 苗小艺有固定的关注对象，每每一刷动态就能获取到讯息。最近她的关注列表更新动态都很不积极，她感到有些无聊。 然而从某一天起，她关注的大大们就像约好了似的轮番产粮。 起初是一个叫薄荷味的夏天的大大，画风和她的id一样小清新，她发了一张少年的侧颜。少年仰望着天际，一片柔软油绿的叶子横过来遮住他下半张脸，越发衬得他眼神清透，如生静水之莲，让人想拨开叶片看看少年全貌。 底下的评论先是含蓄地赞美，到后面不知不觉变了味，“看着很好泡的样子”，“哥哥看的不是天，是我”…… 苗小艺义正言辞地划过去，继续寻找优质评论点赞，脑中却不自觉地回想起那些大逆不道的评论。果然，人的本质是颜狗。 又过了几个小时，一个萌系画风的大大发了张图，配文“你的脸蛋一定是蜂蜜做的，不然怎么这么甜呢？” 画里的小宝贝大大的眼睛里闪着亮亮的星星，唇微张着，露出两颗兔牙，想要咬住面前的蜂蜜蛋糕，却不知自己脸上糊满了蜂蜜，是比蜂蜜更更甜蜜的存在。 这回的评论就慈爱得多了，都在问这么可爱的小朋友能不能领养回家，还有网友土气的说“蜂蜜不及你甜”，忽略某些想诱|拐的言论，还是挺和谐的。 苗小艺以为这就是结束了，满足地存图关掉贴吧，翌日起来看到大大们夜发的图才迟钝地发现不过是个开始，一大波美图正朝她奔涌而来，而她手忙脚乱地存图，完全没有思考的能力。 各种画风的大大都争相产粮，如果不是她知道最近并没有什么大型活动，她都要以为大大们是约好的了。然而她不知道，有时候最荒谬的猜想就是最真实的。 到后来她的关注列表竟然都没能幸免，都发了图，甚至还有一些新人画手也加入了队伍，画的好的她也一顺关注了，充分满足了她的集邮爱好。 她隐隐觉得会有最后一个大招，直到某一天，“大招”真的来了。 那是大大们勤快发图的尾声，很多大大发完图又陷入了神隐状态，这一个就格外引人注意。 画的主人叫“山寺”，但在画作上他没有署名也没有加水印，严格来说他不算是二次元圈的大大，他是个比较成熟的画家，画展都办过几回了，但是不轻易出作品，出作品的频率也十分不稳定，有时大半年都没一个面世，有时短短几个星期就大批量出画作，且质量极高。不加个人印记是因为他的风格独特，让人一看就知道是他的作品。 他开了个网络账号，关注他的人很多，可是他一年到头也不更新几条动态，久而久之关注他的人都默认网络账号就是个摆设，有一天突然刷到，那种惊讶感溢于言表。何况他破例画了人。要知道他画人是极少的，在网上发表人像更少，突然的一击把人都搞蒙了。 那么他画的是什么呢？ 画的是个少年。少年的脖颈轻轻仰着，偏转至一个微妙的弧度，灰白的光线打在他半张脸和脖颈上，照亮他一半稚气和淡青的脉络。多像只白天鹅啊，让人想顺着那脉络游走于他的肌肤之上，轻轻收拢。又被他长眉的英气逼退，凛然不可侵犯。少年五官的稚嫩和缺陷都被掩埋，唯有双眉和脖颈的矛盾感被无限放大…… 刷的，所有人都疯了。苗小艺也疯了，存图看了好久才回到相册把最近存的图都放出来看了一遍，好像画的都是人啊，还是男的。正好有人打电话过来，她也没再深究，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出了门。 左左默不作声围观了全程，有聪明人在她的帖子下评论问这次活动是不是跟她有关系，因为她是最早画他的人。她没回答。有时候真相太早知道了就没意思了。而她还有一个存稿，打算参个赛，用参与者的幌子盖过策划者。 其实画手大部分有自己的更新频率，也不是所有人都很少更新，但是如此大批量的更新很少。有人选择月初，有人选择月中，很少这样集中，一个两个是偶然，多了就难免让人多想。尤其是大佬都破天荒地更新了，围观群众就淡定不起来了。 不过他们不知道的是，左左的影响力毕竟有限，她只能号召她认识的人，至于不认识的有些是和她的朋友相熟，有些纯粹是跟风——既然你们都画人，那肯定也不差我一个，画不好不过是被掩埋，画好了也许能有热度。 于是在外人看来不可思议，其实是滚雪球效应驱使的事情发展得风风火火，最后那些作品沦为无数人的手机壁纸。对此左左既有好东西被挖掘的失落感，更多的却是高兴。现在的一点点好感，放在以后就是路人盘啊。各位父老乡亲，希望今天存在于你手机上的壁纸能化作未来你们pick他的理由吗？ 有知情的画手私下问过左左，是不是对方明星团队给了她什么好处，否则她犯得着这么尽心尽力宣传吗？ 左左皱着眉回：“他是我爱豆。”仅此而已。 画手不再多话。追星女孩名声在外，敢为爱豆哐哐撞大墙，画个画算得了什么？当然，能想到这样为爱豆宣传也是不容易。不过这爱豆到底是谁，她怎么一点都没听说过？ 左左见对方没再回话就知道对方是怕了。路人和粉丝有天然屏障，她大可装作路人安利一番，但她不想。她确实就是他的粉丝啊，她从来不吝于在外人面前提起，因为她认为喜欢他并不是一件见不得人的事情，而是正能量的、积极的，可以让她从中获取力量的。 她登上贴吧发了自己的作品，一个受缚的天使。发完她又浏览起来，看看还有没有剩余的没见过的图。她对自己帖子的热度没什么指望，她画功不是最好的，这一次多少比她优秀的人出作品她是知道的，但本质上她也不是为了比赛，而是为了宣传。所以哪怕她并不能获得关注，从动机上她仍是稳赚不亏。 转了一圈没发现画的特别好的，倒是回到自己主页有很多的消息提醒，都源于新发的帖子。 最热门的评论这样写：“画的不错。” id：山寺。 网友：？？？ 左左：？？？ 大佬怎么有时间上网？不对，大佬怎么会看她的画？也不对，大佬为什么会夸她，大佬是被人盗号了吗？左左的大脑乱成一锅粥，不得其解。 她无意戳到私信键，顺着山寺评论的时间往下找私信，还真的找到了。他这么说：“画功有待提高，细节很不完善，像狗啃的一样。但神韵捕捉巧妙，这一点我不及你。你画的一定是你很爱的人吧，不爱不会画到这个地步。” 什么地步？ 下一条他紧接着就回答了，“令人心动的地步。” 左左：……大佬该不会是个弯的吧？她忽然有了危机意识。 04 路要走到黑 她们有她们的宝贝，我有我的宝贝。她们可能会有很多个宝贝，可我有且仅有你一个宝贝。我把全部的爱都给你，却还嫌不够。 ——左左语录 前排忽然传出一阵低呼，她循声望去，两个女生头碰头在看一部手机，将手机屏幕挡得死死的。 左左：……是她老了不懂年轻人了吗？ 女生之一发现她的目光，警惕了一秒，不确定地问：“你要来一起看我们皓皓吗？” 皓皓是谁？左左用了十秒钟的时间在脑海回想，思考无果，她坦诚地问：“皓皓是谁？” “哎呀，皓皓就是常明皓啊，你竟然不知道。来，坐这边，我给你讲讲，你看这个脸，是不是心动的感觉？而且你一定不知道他有多努力，他……” “不，我知道。”左左有种不祥的预感，下意识反驳道。 “哎呀你知道什么啊？我跟你说，他刚出道的时候经纪公司打压他，给他的都是团里别人挑剩下的资源，有集体活动他永远站在边上，但是他从来都不放弃，有一回发高烧还是坚持演出，后来才慢慢好起来……” “我真的知道……”左左弱弱道。基本上她知道的爱豆，十个有九个都会有这样悲惨的经历。 “不，你不知道。哦对了，我还没给你看过他的现场吧，干说无益，你也体会不到他的魅力，看看这个，是他最新拍的mv，帅飞了真的！”一个女生点开视频，另一个也附和道，“对对对，姐妹不可错过。” 怎么还叫上姐妹了呢，做了那么久的同学也没见她叫过姐妹啊。 通过她们脸上的潮红，左左已经可以初步鉴定这两位是女友粉了，而女友粉披皮，实为事业粉兼妈粉的她不太能理解她们的心情。盛情难却，她还是认认真真看起了视频。 甫一打开视频，重金属的前奏就开始冲击耳膜，画面里一个烟灰色头发的男人从远处走来，耳朵上的耳钉闪闪发光，嘴角一抹邪笑让和她一同观看的二人差点栽倒在屏幕前。 左左看了眼窗外的天，深呼吸。没关系，可能当年的审美就是这样，怪不得这位爱豆，也许唱歌能给她惊喜。 她满怀期待地等待着，前奏结束，人声终于加入，“oh baby you know！” 电音混合着摇滚嗓一起轰隆隆朝左左袭来，左左当场被送走。身为事业粉，基本的审美她是有的。摇滚嗓本身没什么问题，问题在于常明皓太年轻了，嗓音稚嫩，根本不适合这种风格，也没有科学地去练习，唱出来的效果就像烧干了的电池和破碎的玻璃，划过去的噪音尖锐，难为两个姑娘滤镜深厚。 如果这时候有个专业唱摇滚的人对上，常明皓的星途实在堪忧。得好好练啊。 本着尊重的原则，左左还是陪同着全程把视频看完了。同学a问：“怎么样，是不是对皓皓的实力有了新的认识，要不要加入我们皓月家族？” 确实有了新的认识，但她没说，没人喜欢听到别人贬低自己喜欢的人。左左淡摇头，“我有爱豆了。”这就委婉地告诉她们她是不会转粉的。 没想到人家也精，“你爱豆是谁，有我们皓皓优秀吗？其实你可以弃暗投明，皓皓不会介意你曾经喜欢过别人的。” 弃暗投明？？？左左怒：“不，我是不会改换门庭的，我永远是青团，永远！” “所以你爱豆到底是谁？”同学b没想到她如此认真坚决，一时有点愣。 “我爱豆——”考虑到爱豆现在确实没什么曝光，左左幽幽道：“我爱豆还没长大。”一方面是年龄，一方面是技能，他要经历很多也要磨练很多，才能成为她心里的那颗星星。 同学却并不了解她复杂的心情，只当她是在敷衍她们。得了吧，还没长大，不会粉了小朋友想养成吧。 空间很大的排练室里，练习生首度聚集，开始例行的自我介绍。 有人欢脱阳光，有人沉稳老练，有人高冷寡言，也有人软和到没有个性。 少年滴水不漏地朝每一个导师都鞠躬，然后站好。“各位老师好，我是尚青章。”不卑不亢的嗓音在室内弥散开，像温凉的白开水，喝过就忘了味道。 冯露微笑点头，精明的目光却在短短几秒钟将他滴水不漏地打量了一遍。五官比例很好，但没有长开，没有什么特别的点，意味着有一定的可塑性。 她试探道：“你有声乐基础或者舞蹈基础吗？” “有舞蹈基础。”少年很坦诚地回答。 “哦，那可以表演一段吗？”人都是会本能隐藏的，前面很多一看就有底子的人一张口就是零基础，这是哪来的憨憨？ “好。”少年在一众懵逼的目光中站到排练室正中央，本就挺直的身子拉成一条紧绷的弦，静止不过一瞬，他踮起脚尖，手臂抬起，开始翩然作舞。 整个排练室静悄悄，他安静又优雅地跳舞，肢体舒展的姿态仿如静湖边的杨柳，成员哪怕并没有学过也能从氛围中看出他跳的不错。 他跳了一小段，然后面朝导师行了个鞠躬礼，站定不动。 冯露敏锐地察觉到他站定的姿态干净利落。她是文艺兵出身，对这种姿态再熟悉不过了。“你当过兵？” “是。”说完又恢复沉默。 冯露：……这时候你不应该大谈特谈你的当兵经历吗，如果是幽默的可以惹人开怀大笑，走朴实路线说点感人事迹也能暖心啊。一个“是”字能干啥？你说！她把目光投向另外两个男性导师，二人同样无话可说，她就知道这个摊子只能自己收尾。 她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笑，评价道：“你的舞跳的不错，但是来到这里就是一个重新塑造的过程，一切从零开始，希望你尽快适应。”然后迎接下一个成员。果然，后面的成员上道得多，气氛逐渐回暖。 傍晚，冯露让练习生先自主练习，离开排练室，在走道抽了会儿烟，迎面撞见节目策划。 策划的是个干练的女性，剪着齐耳短发，一副黑框，职业套装加身，透着一股资本的味道。她好像看了冯露一眼，又好像没看到。 冯露早就习惯了，之前开会策划对另外两个明星导师也是这样，出道已久的人光环尽去，像一棵普通白菜一样任其挑选。 对方踩着小高跟从她面前经过，她把烟头调了个方向，等人走过去。 一秒，小高跟就要到了，两秒，到她眼前了，三秒……三秒还在她眼前。 冯露奇怪地问：“黄姐有事吗？” 黄珊平板地问：“这届练习生有不错的苗子吗？” 冯露道：“有啊，方一、吴松径和林逸风都蛮不错，很有潜力。” “就这些？”黄珊公式化的脸上显出几分波动。 冯露没明白她的意思。黄珊已经自己站在窗外看，看着看着目光就跑偏到一个人身上。 啊，终于见到和男神很像的凡人了，可惜男神后来被画手删了，并且禁止已下载的人在网络平台上传。不过与其说像男神，不如说像最近很火的一次联动的主题人物。画的简直就是他本人。黄珊越看越觉得像，摸出手机对比一看，倒抽一口凉气，这下简直两个字也去掉了。 排练室的少年不像有些社交达人开始熟络关系顺便混镜头，而是在边边角压腿拉筋，真的如冯露所言“自主练习”。五官尚显稚嫩，但绝对就是最近花式被画的人。 怎么会，怎么会真的有人长成这个样子呢？黄珊简直不敢相信。那纯粹清透的眼神，迷得人移不开眼的天鹅颈，挺直的肩背，还有逆天长腿，都像从画里搬出来似的，唯一不同的是少年落了汗，额前的碎发打湿了贴在瓷白肌肤上，多了一丝烟火气。 二次元的伙伴都爱极了天鹅颈，没想到第一个亲眼见证的却是她。如果不是要保持人设，黄珊真想捏着一支笔和一张明信片就冲进去要签名。 “黄姐？” 黄珊回神，看到冯露投来奇异的眼神，才堪堪稳住表情。“没事，你继续忙，辛苦了。”说完踩着高跟鞋走向走廊的另一端。 冯露看看她又看看排练室里专心热身的少年，一时不确定她刚刚是不是在黄姐眼里看到一种熟悉的光，演唱会时粉丝看她好像就是这种目光。黄姐喜欢这种类型的爱豆？ 练习生中不乏冲浪达人，网络咨询了解得很多，有一个正在刷贴吧，总觉得哪里怪怪的，看到某一张图时他终于坐不住，来到墙角问：“你看看这画的是不是你？” 少年一怔，收起活动的手臂凑近来看，顿了半晌，英气的眉皱起，“这是哪来的图？” 对方一直在观察他的神色，他好像的确一无所知，可是如果没有团队的加持为什么会大量出现关于他的画？“你不玩贴吧吗？这是贴吧上的。” “贴吧是什么？”少年伸手去摸口袋，却想起因为训练，他的手机放休息室了。 对方一脸的我是谁，我活在哪，为什么有人连贴吧是什么都不知道？ 少年也察觉到尴尬，没再追问。等到一天的训练结束了走在回寝室的路上，才拿出手机搜索贴吧。 他平时不接触电子软件，但是他知道任何事情找度娘，两个字的拼音一输，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关键词。注册他取了一串数字做名称，然后点击登录。 画手接连更新，且都活跃在一个圈子里，找到一个就能顺藤摸瓜提溜一圈，少年轻盈的手指不断划过屏幕，一幅幅色彩斑斓的画映入眼帘，他却未曾停留，直到白天见过的图再次出现。 那是个双手受缚的少年，背后有双受伤的翅膀，整个人呈现出一种精致脆弱的气质，底下评论恨不得个个化身盖世英雄拯救之。他本能的不喜，目光又不由被吸引。那神情和他太像了，对方像是极为了解他，对他表情每一分细微之处都拿捏得当。 左左如果在，会表示他的综艺她少说看了十遍不止，再画得不像说得过去吗！ 画者在他眼帘之下勾勒一片深重暗影，侧看来，隐隐有纤薄锐意无边蔓延。而被缚住的双手反搭在锁链上，指甲薄而锋利，如刀，好像下一秒就要划破锁链。 简直像……钻到了他心里，窥见他最真实的想法。 他并不是无欲无求无悲无喜，他亦不甘愿完全陷入被动，他会挣扎，也会朝向天光，那一指就是一种意念的外化。他看了许久，最终按下关注键，关掉手机。 很晚了，路上只剩他一个人，寝室的灯也灭了。 但是没关系，他会一直走下去。一条路走到尽头，始见真章。 ※※※※※※※※※※※※※※※※※※※※ 男主出现了。 05 漫展 樱花写意飘落，瞳眸倒映斑斓，走过异装人的身旁，我像看见了你。 ——左左语录 周末放假，左左和表妹安彤约好了去本市漫展。表妹也混二次元，不过和她不在一个学校，两人平时无法见面，所以难得见面总有说不完的话。 因为关系较好，安彤有关注左左在网上发的动态，她敏锐地发现姐姐最近不太对劲，先是发了个很绝的男人，删掉，又发了一个少年，还是有点绝。她就开门见山地问：“左左姐，你最近画的是谁啊？” 左左一愣，一时不知怎么回。在亲人面前谈论爱豆总有一种裸奔的感觉，哪怕对方只是个小姑娘。于是她故作淡定地说：“是个小帅哥。” 安彤看着姐姐露出慈祥的微笑，说不出的古怪。姐，你醒醒，你也才20啊。 “那我能看看这个小帅哥吗？”安彤反倒有了好奇心。 “好吧。”左左又恢复了高贵路人脸，打开手机相册，刷刷刷划过屏幕找出一张穿着白衬衫的图给她看，“就是他。” 好看是好看，但是安彤记得她刚刚看到的好像不止这么一张图。她假装无意地退出全屏，一眼望去全是图，整体的半身的甚至还有眼睛鼻子脖颈的局部图。安彤足足默了好几秒，问：“左左姐，你的内存还够吗？” “不自拍就够。”左左淡定地摆手。 安彤捂紧手机里的几百张自拍…… 漫展人很多且眼花缭乱，各种各样的cos服混在一起，犹如加了酱油的蛋炒饭。左左穿的是绿色的cos服，来源于守护甜心的守护蛋小丝，安彤则是穿的淡黄色的洛丽塔，搭配起来也勉强算一道青椒炒蛋。 青椒炒蛋走在路上没有任何回头率，比他们惊世骇俗的多了去了。他们实际上是来见网友的。 网友即左左二次元认识的那些画手，熟络以后在网上聊天，发现竟然有一些同市，毕竟是帝都——人才的汇集之地。于是就开启了面基。 面基是件麻烦事。见网友出事情的社会新闻不在少数，左左和家里人包票打了又打才被放行，不过每次去都必须带上跆拳道十级的表妹。 自从左左穿越过来就没有再面基过了，麻烦表妹的同时她也怕人设对不上，但是人家帮了她的忙，她得回个礼。所以她在网上就说好了，这次面基的费用由她全权承包，欢迎各位小伙伴来玩。为此她熬夜开了新坑填补干瘪的钱包。 画手多是同龄人，也有少部分工作党，二次元畅聊得欢，三次元安静如鸡，足足等到左左来，情况才有了转变。 左左：“都愣着干嘛，一起嗨！”她学着主持人的热络劲儿招呼，异样的目光将她包围。 糟了，用力过猛。左左恢复表情管理，招呼着一群人先去看coser的展，然后去附近一家火锅店吃饭。对此小伙伴们表示拒绝，有想吃日料的，有想吃麦当劳的，意见纷纭，谁也劝不了谁，最后只能跟着左左去吃火锅。 但是就此安分是不可能的，众人的矛头指向了左左，“左左，你老实说，你让我们画的到底是谁？” 左左：？？？ 发生了什么，回个头的功夫怎么就引火烧身了？ 画手一般不太关注三次元信息，以至于到现在竟然没一个猜出画的是谁，左左犯难，要怎么用得体的语言介绍爱豆呢？脑海里闪过一堆履历，再倒推年龄，居然没几句能讲的。 唉，有好说不出。 前方有几个穿着cos服的人说说笑笑走过，肩上飘落樱花花瓣，漂亮极了，她的目光却抛了锚斜着望向更远处，戴着帽子的人。 目光微微一滞，脚步已快速地往前、往前，生怕晚了就错过什么。 终于，近了。隔着欢笑打闹的一群人，她小心翼翼地望向他，一眼，收回，没被发现就又贪婪地看一眼，一眼一眼，犹如心里翻腾不休达到临界点的沸水。 宝贝，我是青团啊，你知道吗，青团们都很爱你，希望你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以及我相信你，相信你一定能变成特别特别好的人，我会陪伴你的。 煽情的话想了一堆，临到她鼓起勇气来到他面前时却一句也说不出——少年的目光陌生、防备，不解她的阻拦，亦不愿洞悉她的心情。 她为他天然的不信任而难过。她只能让表情自然再自然、真诚再真诚，每一个字在喉中滚三遍才肯脱口而出。 “你是尚青章吗？我看过你的《炬人》，觉得你唱歌真好听啊，可惜后来好像都没怎么看见你了。你还会唱吗？” 少年惊讶地看着眼前的姑娘，她竟然……认识自己？她眼里团着一簇火焰，望着他时雀跃散开，开出漫天的火树银花，却并不灼人，轻轻一触像水一样绵绵地一荡。 很奇怪，冷硬的盔甲不管用了，少年像个初出社会的孩子一样，手下意识地蜷起。他知道如何抵抗恶意，可没有人教他该如何对待别人的期许与信任。 于是他只好很用力很用力地回答：“会的，一定会的！”他深深地一点头，是礼仪，也是一种承诺。然后他大步朝远处走。 十七岁的少年尚未拥有强健的体格和舞台练就的光环，背影孤独而清瘦，可她目不转睛地望着，仿佛从那瘦弱的身躯中看到另一副刚强的体魄。 他消失在视线尽头，一如过往的无数个舞台散场的时刻。 他终究是令她熟悉的，回应爱意的方式怎么那么郑重呢，如果她只是一时迷恋怎么办啊？ “你眼睛不酸吗？” 有人煞风景地破坏左左的感动之情，左左揉了揉眼，竟然真的有点酸涩。 回神之后才发现二次元的小伙伴和她表妹统统用一种看外星生物的目光看她。得，追星被抓现行，当场社死，谁试谁尴尬。 “还好，我还能再看一万年！”左左求生欲很强地说。 “不，你不能。”安彤果断将人拖走。 二次元的伙伴谴责脸：“左左，你变了。” “变什么了？”左左茫然。 “碰到好看的帅哥竟然不知道分享了！我们看到利威尔、巴卫都跟你安利过，你怎么能私藏呢，快，把他几个g的视频都交出来！”大家同仇敌忾，一拥而上。 左左委屈，“我真的没有几个g的视频，他就参加了一个综艺……”然而没有人会信她，直到把她的图频搜刮干净才满意地捧着手机去细品去了。 一边品一边感叹，“啊，这眉毛，我要安排上，这腰是怎么回事，是人的腰吗？等我好好分析比例，这个学期的论文题材有着落了……” 过分，太过分了。这算是用完就扔吗？虽然如此，左左的嘴角还是翘了起来。哪，这是难得的舔颜时代，再往后就很难做到了。 左左忽然想听歌了，打开手机app，里面全是日文歌，她才发现作为一个事业粉她竟然没有歌听。 她想听一下入坑曲，他在综艺上一曲封神的曲目，也想听他翻唱的温柔挂的歌，还想听最近一场被疯狂点击的无修音饭拍，感受音浪的洗礼。然而手机里空空如也，一点库存都没有，她找了个寂寞。 安彤戴着耳机，看她一脸落寞还以为她忘带耳机了，摘下一只朝她晃晃，示意可以共用，她摆摆手，当先一步走入火锅店。生活不如意十有八|九，唯有美食永远不会辜负你。 她选了一个偏僻的方桌。一面是带靠椅的大沙发，一面是铺了软垫的木椅，方才还推推让让连火锅店门都不想进的人刷的迅速抢好了座位，翻开菜单你一笔我一笔地划。左左反而成了最空闲的人。她也不恼，火锅很容易带动气氛，她早就知晓，这就是她为什么力排众议把大家带到这儿的原因。 辣汤深浓诱人，清汤清爽宜人，不同的筷子自有自己的选择。等到圆滚滚的泡泡冒出水面，晶莹的汗水沁出眉心，那些拘束和生疏都被融化，每个人的棱角无声柔软许多。正是火锅的魅力。 有人低头看手机页面，看着看着忽然“咦”了一声，“左左，这是不是刚刚看到的小哥哥？” 左左幸福地咬住牛肉丸，不明所以地望过去，一看之下张口用力一咬，“嘶！”，人都烫傻了。然而她顾不上灌水了，连忙拿出手机打开贴吧看资讯，果然，没翻一会儿就看到有人发—— “昨天在小星星ktv碰到一群人，清一色的帅哥，简直绝了，要不是后面跟着摄像头我就搭讪去了，估计是录什么节目吧。”附了一张图，一张糊妈不认的生图。画面里的“帅哥们”入镜入得很仓促，有的表情定格在滑稽的一刻，有的只露了一个头，有的横着一双腿，说是黑图都不为过。 左左没任何嫌弃之色，她的目光完全被偏左侧的人吸引了——无他，他是抓镜头抓的最准的一个，在四处乱瞥的眼神中，他一眼就望进了镜头，似乎不解为什么会有多余的镜头，但是朝向镜头已是他的本能。于是他目光所含的疑惑被镜头忠实地记录下来。 左左要被萌晕了。果然，镜头感强是天赋。安彤看到表姐脸上熟悉的慈祥微笑，一阵兵荒马乱。来了，又来了，谁能告诉她粉丝都是这样的吗，她怎么觉得这表情更像是表姐抱小侄女的表情呢？ 可惜他脸上的妆太浓，造型师也不怎么上心，并没有突出他五官的特色，关注度甚至不如某个无意入镜的头和腿，左左深以为憾。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爱豆竟然录新节目了，按照原有时间轴，爱豆这段时间应该属于沉寂时期，在选秀无果后果断投身舞台剧，把自己扔到剧场打磨。 小星星ktv这时候还只有一家，就在帝都，节目八成是在帝都拍的，而据她所知，这时候在帝都拍的只有《绚烂人生》，一档红红火火的选秀节目，因为形成时间较早，剧本还不完善，所以其中的弯弯绕绕较少，选手实力也不错，口碑很好。 虽然不知道毫无背景的爱豆为什么能上节目，但左左还是很高兴爱豆能有曝光。事业粉就是如此的容易满足。 ※※※※※※※※※※※※※※※※※※※※ 最近上班起得好早，每天都好困，码字容易码睡着，但是还是会努力在进度赶上之前写完 06 绚烂人生 爱从来都是独一无二的，我不是爱这个圈，也不是圈子里谁都可以，只是你在这儿，我就有了共情的能力，仅此而已。 ——左左语录 从火锅店出来以后，一行人沿着喷泉广场走，步伐松散。 有街头卖唱的人拨着琴弦自弹自唱，唱法疑似某位当红|歌手，周围聚拢了一圈人，为他疯，为他狂，为他哐哐撞大墙，连她的二次元小伙伴都被吸引，有前去观摩的冲动，被她一把拉住。 被养叼的耳朵根本不能容忍这样的水平，唱的什么玩意？夸张、讨巧，没有自己的风格，一看就是人也不红倒是爱蹭的典型代表。唯一的优点是都这么没技巧的唱了调子居然没跑，也是奇人。 带粉籍的她没有不满地开喷，因为习惯根深蒂固——带了粉籍你代表的就不只是你自己了。 广场附近有一个商场，商场四楼有很多娱乐设施，几乎没怎么犹豫，一行人就乘着电梯上去了。玻璃制成的电梯让人能够轻松看到外面的景色，左左第一选择是看向那个自弹自唱的歌者。他在人群中央，漫不经心拨着手里的弦，顶着个锅盖头，面容不甚清晰，只依稀看到是大浓妆…… 左左：…… 咔擦，她旁边的安彤朝玻璃外拍了张全景图，她若无其事移开目光。 少年放下手里的吉他，摘下假发，平静地问：“拍完了吗？”平静之中波澜起伏，露出暗藏的礁石。 摄像机垂下头，不再对准他。 工作人员笑呵呵地问他：“怎么你看着不太高兴，反响不是挺好的吗？”他指的是刚刚众人簇拥的盛况。 少年依旧平静地答：“我不会吉他。” 工作人员恍然：“那没事，后期可以再调整。” “可是不会就是不会啊，专业的人一眼就能看出。”少年少见的冷淡。 “那我跟导演反映一下，看能不能补拍吧。”工作人员想了想，道。 “不用了。”拍摄时间紧凑，没有人会等他学会吉他，也没有人会给他补拍。他很清楚，他只能自己突破。 他走进谜页酒吧，对沉浸在音乐氛围里刚刚停下演出的吉他手说，“你教我弹我帮你唱。”声音诚恳，平和，而直接。 “哪，左左你看，你老不交稿，《摘帽少年》热度降得厉害，现在上头要取消你的板块了，你打算怎么办？”编辑在那头语重心长地说。 “我最近交稿都很准时啊。”左左莫名其妙。 “可是你的心思根本没有放在《摘帽少年》上，读者每周都有反馈，说最近的剧情越来越注水了……” 左左翻开近期的画稿。可能因为换了个灵魂，画风和从前不太一样，变得更热血和温暖，有时会穿插日常，但绝没到注水的地步。每一帧都是画之有物，那问题出在哪呢？她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公司是要我开新的坑吗，主角是我在网上发过的人物？”左左问。 画手太机智怎么办，在线等，急。编辑安静如鸡了几秒才整理思绪道：“公司确实有这个意思，我也试探过你几次，但你一直没有松口，我没法跟公司交代。所以——” “所以你就干脆取消我的版块？”左左觉得好笑又好气。 编辑沉默了，这时她的办公座机响了，她接过电话，态度很好地与对方交谈，“是萌萌吗，哦，我办公室在长隆大厦b座3栋，找不到是吗，我亲自来接你……不麻烦的，正好我下来买杯咖啡……” 然后她挂掉座机，拿起自己的手机，想起来什么赶紧亮屏，点开通话记录，看到结束的通话才松了口气。没听到最好，听到了她也没办法，决定不是她一个人做的，要找也找不到她头上。 左左听了几句就挂了电话。萌萌啊，据她所知有个知名漫画家就叫萌萌猫，没想到被挖过来了。她一个名气不大的小角色当然要给大大让路了，可是为什么要骗她呢？ 独自消化了许久情绪，她掏出稿费买了个数位板，电脑她原本就有，只用装软件就好。实体之路注定越走越艰辛，那么不如另择出路，哪怕于数字绘画上她没有一点基础。 淡蓝的窗帘起起伏伏，一线天光犹如孩子的眼，从缝隙处往里张望，大大咧咧照在光滑的电脑屏幕上，映出一个正在启动的蓝色浮框。另一个世界的门在这一瞬清晰可见，女孩轻轻一推，只听“吱呀”。 门开了。 “左左，吃个饭吧，你都捣腾好久了。”室友文雅劝她。 被叫的人犹如老僧入定一样凝视屏幕，一动不动，唯有手里的握笔器游走在平面之上，与此对应的是电脑上出现了不平整的曲线。 文雅愣了愣。同为室友两年多，她也知道左左并不是真心喜欢所选的金融专业，精力更多放在了漫画上。她也看过一些作品，质量还不错，确实有登刊连载的资格。然而眼前看到的让她有点怀疑自己的眼睛。 歪七扭八的线条斗折蛇行，说蛇都算美化它了，实打实一只蜈蚣。 文雅劝说的话就那么僵在嘴边。彼时左左说她可能要闭关很久了，她还没放在心上，没想到左左来真的，整天把自己关在寝室研究她新买的数位板，有时候连饭都忘了吃。 左左揉揉眼，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望向文雅，茫然又飘忽，“吃饭了吗？谢谢你啊文雅。”说着她脚步打飘地拾起钥匙往门那边走，饭卡都没带。 文雅提醒道：“左左，饭卡！” 左左又回身拿饭卡，结果砰的一声磕着墙了。力道不重，因为她没有太用力。她揉揉脑袋，这回倒是清醒了，快步拿好饭卡，匆匆出去了。 文雅一脸同情。瞧把这姑娘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失恋了。 一路上，左左总觉得有人在看她。这种直觉来的很准，当一个两个人看你时你将它归为巧合，当五个六个人看你时，你不是美得过分就是有辱观瞻。很显然她不会是第一列。 左左深吸一口气打开相机，照了不到一秒她就啪的锁屏。屏幕里那个鬼是谁？她走进食堂的卫生间扎好头发洗了脸，才一本正经地走出来。 她点了一份鸡腿饭，坐在桌子前下意识就把手机拿出来刷贴吧，没看两页她就无趣地关上了。对于当下的她来说，一切的放松与休闲都是在浪费生命。 她原以为转型会很容易。都是画画嘛，纸上画的出来，电子版怎么就不行呢？ 事实给了她一个耳光。不行就是不行，她能够很稳的在纸上画一条圆润的弧线，同样的操作放在电脑上就变成一根方便面，九曲十八弯的那种。 她记得文雅看到她画时惊愕的眼神，它像一根刺深深刺痛了她。她在乎的不是文雅的态度，而是态度之后无法掩饰的糟糕事实。 她的水平就是那样，所以哪怕不是文雅，换一个人看她的作品也会一样惊愕。 如果是爱豆，他会怎样做呢？左左知道这时他正处于事业的低谷期，他的声乐尚未经过系统训练，也没有被名师提点，影视方面更是零基础，五官也未完全长开，唯有跳舞技能在身。他经受的轻蔑和白眼不会比她少，他又是怎样对待的呢？ 这个答案多年后他也给了。一个字，磕。磕自己的业务能力，磕自己的内涵修养，磕到别人认为已经很棒很优秀了他仍不满意，非得做到极致。 她深受触动，慢慢也学会了磕。工作中做八分得过且过的事她一定要做满十二分才放心，严厉的领导都破例夸了她几次，要不是亲人逝世她忙于料理丧事，再过不久就要升职了。 如今不过是换了个地方，从头再来便是。 她已经摸清了自己的问题所在。纸质和数字确实是有区别的，触感、功能，表现手法，创作技巧都有明显差异。 首先她就适应不了数字绘图的手感，得一点点地磨。其次数字画笔能有很多种不同的用法，一支笔堪比千军万马，铅笔水性笔油笔毛笔不一而足，渲染的方式也更多了，可以添加各种滤镜精准地实现自己想要的效果。而身为初学者的她各种功能还没认清，根据自己想要的效果选择绘画方式简直是天方夜谭。 她买了个厚厚的笔记本，打算将各种功能一一记下，贯彻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原则。未来接触的高阶知识点也将如数记下。 在左左突击数字绘画的时候，她牵挂的少年也在突击学习吉他。 他每日无偿为乐队献唱，乐队主唱在听过他的演唱后很干脆地决定让他替他。有免费劳动力干嘛不要，何况这个劳动力并不廉价，唱起歌来像模像样，和他的声音相差无几，模仿能力max。要不是对方一心学吉他，他都有点慌。 要说慌，还是吉他手慌。少年乐感太好了，除去一开始动作生疏，后面简直一日千里。 有一回他在那听少年弹练习曲目，对方练的根本不是指定曲目，也不是他听过的任何一首歌，到底是搞声乐的，回头琢磨琢磨发现这歌不就是他们当天演出的一首歌吗？之所以一时没认出来是因为这是和声版。他特地搜了下，这歌网上并没有和声曲谱流出，也就是说这个和声是小屁孩听了他们的演唱当场编的？ 吉他手：震惊. jpg 在不断的蛰伏与准备、突破与创新中，半个月悄然而逝，《绚烂人生》进入宣传期，开始官宣一个个选手，面目青涩的少年夹在中间，没能激起半点浪花。 07 开播 每一个综艺都是第一个综艺，每一次活动都是第一次活动，我饱含着期待，就像第一次认识你，拥抱了一整个秋的甜果，梦里都是笑意。 ——左左语录 左左有个目标。在综艺播出之前掌握基本技能，给爱豆一个惊喜。 这时候掌握这项技能的人不多，她好好发挥，或许少年会惊讶地睁大双眼，分明的双眼皮弯成一道小桥，让妈粉恨不得啵两口。 诱惑太大了，左左都不敢细想，只是她忘了，这种场面是她能看得到的吗？ 经过半个月的磨合，她已经能初初上手，她拿爱豆的宣传照练了下手，算是上道，不过细节还差很多。她掰着手指算，离播出还有十天，也就是说无论如何这十天她得有质的提升，否则她即将画的每一幅画都将成为她的黑历史。 她发了一张较为满意的作品到网上，画的不是爱豆，是当地一个著名的花园。花鸟鱼虫、苍郁林木都在画中，偶有人迹，也都自然融入。 发了不久就有人评论：“大大是去逛公园了吗，照片拍的真好看。” 她正准备回复，再一刷新就看到有人评论：“这么快就转型了？美人蕉的线条僵硬了，是磨合不够吧，不过动物画的不错。笔刷可以选柔和一点，毕竟不是画地图，没必要那么精准，适当留白会好些。滤镜可以选明亮的，这个暗了点。” 左左有点懵，怎么哪里都有教育家，再一看，署名是山寺。 左左：！！！ 她被大佬评价了？大佬很犀利，点出的都是她确实存在的问题，提的建议也切合实际，让她很快被点醒。不愧是职业画家，眼光毒辣。 没等她主动找大佬，大佬就找上了她，跟她说他认识一个也很喜欢数字绘画的人，可以介绍他们认识认识。 左左果断答应。大佬认识的人肯定也是大佬，能与之交往肯定获益匪浅。只是她不明白大佬为什么要无偿帮她，总不能因为缘分吧。她也直接问了出去，她直觉大佬不会生气。 大佬回的挺快，“看你顺眼。” 左左：？？？ 大佬很快又发来一串回复：“你画风很像我的女儿。” 左左就着一搜，网页显示山寺还真有孩子，孩子还有作品，一瞧，画了个明星，是某当红小生，画功不忍卒读。 左左：……她为什么要手欠去搜？ 再翻开贴吧，帖子已经沸腾了，山寺评论就在第一个，紧跟着的是回复先前说她拍公园照片的评论：“卧槽！这居然是画的，果然是我想象力太贫乏。” 楼中楼一楼：“想象力贫乏加一。” 二楼：“想象力贫乏加10086。” 三楼：“想象力贫乏加身份证号。” …… 后面的评论左左没细看，但她知道大概内容。也由此明白大家对新鲜事物的热情很高，她可以放心大胆地做更多尝试了。 在开启日常学习之前，她搜索了山寺发来的qq号，点击“添加好友”，然后开始了新的一天的学习。 过了个把小时，qq响了一下。她点进消息框一看，对方已经接受了好友请求，甚至主动道：“你好，你就是柚子茶吗？” 柚子茶正是左左的网名，她敲字回复：“是啊，前辈怎么称呼呢？” 刚准备发出去，一个压缩文件就传了过来，左左点击接收，在看到内容后震惊了，居然是一整套入门教材。又一个压缩文件发来，这回解压时间长了很多，打开来看是很多个视频。全都是她最最需要但是网上搜索不到的干货啊！ 一上来就送上豪华大礼包，左左简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谢意，原本组织好的语言又打乱重塑。她一个一个字地敲：“谢谢大神，我会好好学习的。” 等了一会儿对方没回，再有一段时间，对方慢吞吞地回复：“别叫我大神，我也不熟这个，你好好学，学完了教我啊。” 然后再也没有再说一句话。 左左重新翻了一下她和山寺的对话，山寺只说对方“喜欢”数字绘画，并没有精通绘画。鼠标无意识停留在对方头像上，一个小方框渐渐显现，qq农场、飞车等她能看到的游戏等级都高的吓人，他甚至还是尊贵的豪华年费会员…… 左左：……这个“喜欢”好像不怎么真实，八成是买了课懒得听又迫于家长压力不得不敷衍，坐等有人帮忙代课的少爷。 山寺在其中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呢？疑问不过一瞬就被她打消掉了。过程并不重要，有了教材才是最重要的，教就教嘛，教总比被教要好。 帝都偏北的一栋高档小区里，衣着鲜亮的少年在电脑前把文件一传，就像解决了一桩大任务。之后他积极投身英雄联盟的世界，谁都叫不醒他。 突然，一阵阴影笼罩在他的上方，他浑然不觉，仍然沉浸在另一个世界，“啪”的一声，手背一阵剧痛，他慌慌张张抬头就看到他舅站在他身后神之俯视他，手里拿着让他疼痛的罪魁祸首，一支铅笔。 哦，素描画完了来折腾他了。 他一脸讨好的笑：“老舅，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真是意外啊。对了你吃了吗，要不下个馆子？” 高大的男人扫了他一眼，嫌弃地说：“只有单身狗才出去下馆子。”言下之意他不会去。 “那老舅大驾光临有何贵干啊？”他一脸谄媚地笑。 “人跟你联系了没？”男人手里的铅笔在掌心一点一点。 “哦，原来是这事。还要谢谢老舅，给介绍了一个免……共同学习的小伙伴，我真是太高兴了。”山石暗暗吸气，他差点嘴瓢把真实想法说出来了，他确实认为这是免费劳动力，但不能让舅舅知道，因为人是舅舅介绍给他的。 至于舅舅为什么会介绍，是因为他爹妈每天说他不学无术，也不回去继承家业，他舅舅难得来吃一次饭，饭桌上听的耳朵起茧，低头玩了会手机消磨时光，再一抬头就说有人可以和他成为学伴。 舅舅就是牛逼，一眨眼的功夫就让他从地狱回到天堂。 山寺睨他一眼，明显不信，想了想，他把网线拔了，揉吧揉吧锁进保险柜，丢给他一个u盘，“里面的图都画出来，不画完游戏免谈。” “不会怎么办？”山石真诚发问。 “你的一整套素材是摆设吗？” 山石：……他为什么这也知道，柚子茶给他通过气了吗？ 正在专心看视频的左左打了个喷嚏。 在各方的跷足以待中，《绚烂人生》迎来首播。 第一个出场的是一个面容清秀的少年，含着和煦的微笑朝评委老师打招呼，“各位老师好，我是来自西安的王之南，意思的去往南方，因为我爸是北方人，我妈是南方人，就取了这个名字。” 身为唯一的女性导师，冯露捧场道：“好浪漫的故事啊。” 王之南羞涩地笑笑，开始自己准备的表演。他唱了一首歌，声线很干净，导师对他印象还不错，让他进了待定。 屏幕前安彤没明白，唱的不是挺好的吗，导师怎么没全票通过呢？ 她歪过头去看拉着她一起坐在电视机前看节目的表姐，对方表情异常复杂。 “他为什么进待定了啊？”她还是问了出来。 左左表情管理又回来了，淡定答：“他特地降了一个大调，维持在自己舒适的音区，但是唱的太平了，没什么可以挑剔的地方，也没什么出彩的地方。你看他认真，其实他在敷衍。” 就像他对爱豆多真诚啊，然而很久以后她无意吃瓜才知道他和爱豆撞型了，他毫不犹豫将爱豆排挤出去了。没想到平行世界换了个综艺，他还是阴魂不散地缠了过来。 安彤不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她只是本能的觉得表姐分析选手水平时和平时不太一样，有种让她仰望不及的光环，简单来说，就是专业。可是表姐平时也没有表现出对音乐的熟稔和热爱啊。 又过了几位选手，再次给人留下很深印象的是一个酷酷的少年，介绍也言简意赅：“大家好，我叫吴松径，松树的松，路径的径。今天带来的表演是街舞。”他眼风一撩望向一旁放伴奏带的老师，差点把人电麻了，“可以开始了吗？” 老师点点头。 他于是站定垂首，一手扶住鸭舌帽，一手半插兜，露出劲瘦手腕。 节奏明快的英文歌响起，他的骨骼在一瞬间变得机械、诡诞，以不可思议的方式一节一节扭摆，手臂折合成离奇的角度，双腿忽然变得柔软，像没有筋脉的泥，自然地瘫在地上，又维持着一个平衡，支撑着他的身体不至于倒地…… 结束音猝不及防的降临，他早有准备再度垂首，只是指尖勾了一个鸭舌帽，以一个冷峻的姿态定格。 满场掌声响起，他在赞赏的目光中微微喘息着抬头。这一次导师全票通过，快得不能再快。 安彤看呆了，仔细看，脸上还有点小红晕。她用余光偷觑一眼旁边的表姐，表姐正襟危坐，目不斜视盯着屏幕，充满期待和等待之色，手边整齐地摆着手机，毫无少女的娇羞。 安彤：“姐，你不觉得他很帅吗？” 左左敷衍道：“嗯，帅啊。”她从来不吝惜对帅哥的夸奖。吴松径是后来的当红流量，只是参加的节目和爱豆并不重合，两人交集也不多，现在不知道为什么撞一块了。她有点担心，因为吴松径是真正的天赋型选手，爱豆会比较难。 “那你为什么——” 话还没说完，她眼睁睁看着表姐的眼里瞬间有了光亮，一手抄起手机，一手拿起遥控器摁音量键，摁到最大才满意地停下。 一个标准的大型双标现场。 果不其然，少年站到排练室正中央，说道：“各位老师好，我是尚青章。” 不投机，不取巧，直白得令人惊讶。却也因为直白让人兴致乏乏。 人要藏一点，收一点，留足想象空间才能让人有探寻的欲望，没有谁会对一眼就能看到底的东西感兴趣。但此刻谁也不知道溪涧之下是怎样的波涛汹涌，奔流不息。 ※※※※※※※※※※※※※※※※※※※※ 朋友帮忙画了一个封面，自己实在是画不出来。文名太长了不好显示，改成了最初版本。其实个人挺 08 蜚语 我总相信一个人足够好，等一等，时间总会善待他。可落在你身上我就不甘心等待，我看不得你在等待途中遭的罪受的痛，如果不能免去，那么至少分担。 ——左左语录 左左皱了皱眉，喃喃：“这是剪辑过了吧。”好像少了点什么。 安彤也看得很认真，上次街上见到看得仓促，这回她才把迷得表姐晕头转向的芳心纵火犯看了个明白。少年不过十几岁的年龄，目光清亮得像一潭水一样。不得不说，动态的他比静态还要好看，耐看。 她看到他背后有其他人在给他加油鼓气。他一定让相处的人感到很舒服吧。他的话也很坦然，问他什么他就如实作答，芭蕾跳得很好，还当过兵。 呃，当过兵……故事呢，故事呢？ 他就那么下去了，安彤却被吊着好奇心得不到纾解。她姐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正拿着手机戳戳点点，认真得不行，都没多看一眼屏幕。 安彤不懂，不应该留恋留恋吗，她班里的女生都会像望夫石一样守着爱豆的节目，不错过一点边角料，她老觉得她姐追的是假星。哪有这么冷漠的粉丝！ 她就瞟了一眼，只看到她姐不断地堆表情转发，页面她认了一会儿才认出是微博。她好奇地问：“姐，你在做什么？” “做数据啊。”左左头也不回地说。 安彤看了眼关键字干脆自己搜了一下，看着看着她把页面拿给左左看，“姐，你是这个‘只爱宝贝的青团’吗？” “你怎么知道？”左左很尴尬，当面念追星族网名总有种说不出的羞耻。以前追星的姐妹就说过有一次追星id被同事发现了，导致她连着三天绕着同事走，就怕同事问她什么，因为她那段时间正好霸气地改了个名叫“青章的宝贝老婆”。 “因为尚青章那条微博下转发最多的只有你。”安彤又看了一下评论区，奇怪道：“评论区倒是有人呢。” 左左看了一眼，不无心酸地道：“那是我的小号军团。” 简直不知从何说起的惨。 《绚烂人生》皮下发完一系列微博，准备关掉微博进行下一项工作。节目初期的热度往往不高，她没打算过多留意，关掉之前扫了一眼消息框数字，她愣了愣，是她没睡醒吗，怎么一会儿的工夫消息就破百了？ 皮下：？？？ 好奇地点开一看，@有几百个，评论有几十个，赞有几十个，还都是关于尚青章的。看不出来这小子还挺受欢迎，不行，她得反映反映。 同样懵了的还有吴松径路人粉。她们顺着节目摸到微博上，热情地点赞评论吴松径的表演视频，再一刷新后发的尚青章数据居然甩了她们一个头。 靠！ 路人粉怒成铁粉，紧急成立数据小组，意图干掉对面脑子抽了的人。 资深数据党左左不慌不忙，对一旁的表妹说：“手机能借我一下吗？” “帮我输一下账号密码。”左左从沙发底下扯出一个小本子。 安彤接过一看，写了半页纸的数字字母，她挑了最上面的一个输入，登录成功，她递给表姐，表姐把自己手机往左手边一放，她的放右手边，然后两个手机并在一起连着点，手速如飞。 安彤看呆了。 数据组很辛苦，一直想超越，从未成功过，点赞点几条点不上了，评论过二三十条也评不了了，转发更惨，大于四条就不让发了，真是令人窒息。与之形成对比的是，对面数据一直在增长，跟ai似的，魔鬼。 最后杠到深夜，数据组甘拜下风。有毒吗，每当她们想趁机赶回一点，对面就像打鸡血一样的数据猛增，尚青章哪来的这么多粉丝？有人好奇地点进微博号的首页看，铺天盖地的全是转发，除了附带的表情有变化，其他的雷打不动。有素质、有纪律、有耐性，就算是水军能做到这个地步也很不容易了。 有路人顺着往下看官博的内容，看到battle好奇地点进了尚青章的主页，虽然不明白他数据为什么比吴松径多，还是决定关注关注。这么一来，微博涨粉量最大的除了吴松径就是尚青章了。 当事人还在状况外，他辞去了酒吧的驻唱工作，在一家高档的西餐厅做了服务生。当然，兼职不是主要目的，学钢琴才是。餐厅过了高峰期人就会很少，这时他会旁观琴者弹钢琴，也不打扰，就静静地看。 他专注看一样事物的时候眼神是凝着的，面对这样的眼神，钢琴师很快破功，问他：“你想学琴吗？” 少年就点点头，问：“可以吗？” “行啊，以后下班了我可以教你。”钢琴师面容慈和地看着他。琴者是个中年男人，家有妻儿，看到孩子总会多几分温和之色。 “谢谢您。”少年深深一鞠，满目诚恳。 学了没两天，节目组就有人找他谈话。 “以后不要经常去外面了，你现在也算半个公众人物了，又没有人员保护，出了事也不好说。”节目组导演劝道。 “公众人物？”少年抓取到陌生词汇。 “是啊，你微博数据比吴松径还高呢。我跟你说这些是因为昨天你被拍到了，要不是你回的早，可能就回不来了。”导演说。 “我可以看看我的微博数据吗？”他的注意力好像都集中在了前半句上。 导演无语，打开微博给他看，“喏，你看，转发一千，评论七百，点赞一千。你是请了水军吗？” “没有。”少年果断否认。 导演看少年那寒酸样儿也不像请得起水军的人，转念一想，苦口婆心道：“不要太过在意网上的数字，这个都是无常的，只有实力才是立足之本。” 少年愣了愣才明白导演以为他重视名利，迫不及待想看自己的成就，但他向来不善言辞，只是随意地点点头，大致扫了眼评论区的id，把手机递回给导演，导演的目光转善。 导演道：“我不明白的是你为什么不在练习室学钢琴，我们练习室也有钢琴的啊。” “因为没有人指导，我不会知道我的水平到底有多糟糕。” 导演沉默了，他想说他们也是有人员指导的，但人数是多少又能惠及多少人，他心里有数。想了想他道：“你以后就跟着章程学钢琴吧，他是个不错的钢琴老师。” “谢谢导演。”少年认真道谢。 导演被看得不自在，忙让人出去了。 少年出门后没有面露欣喜，而是拿出手机一一记下了刚刚瞧见的id，露出一个属于孩子的稚气笑容，颊边酒窝浅浅盛开，盛了一盏桃花酿。他那么急切不是想知道自己到底有多有名，而是想知道背后是谁为他聚起火焰，为他筑起高塔。黑暗中偶然邂逅的星光，是指引人前行的太阳。 尚青章在视频app上火了，却不是正向的火。 他出场的地方被刷满了弹幕，网友声讨他对导师态度不够尊重，像个棍子似的杵在那，就一句问好，礼仪没学过吗？ 一根火线点燃，很多人一琢磨，还真是，于是火线越燃越快，咻的一下扩展开来。 左左一早上醒来就看到贴吧上的黑贴，点进对方主页一看，不出意料是吴松径的粉。她一脸复杂，这算是结对家了吗？这个对家有点狠。 她快速浏览了一遍帖子内容，终于明白她曾经直觉的不对在哪了。她没看到爱豆礼仪周到的鞠躬。 但凡考过古的青团都知道爱豆有一个经典动作，鞠躬。经典一方面指的是姿态优美，一方面指的是时间延续之久——从他学舞以来，鞠躬就融入了他的血液里，利落的、果断的、缓慢的、郑重的、优雅的、百感交集的，从面容青涩到俊美无俦，从肩单臂薄到宽肩窄腰，矢志不改。 谁都可能对导师不尊重，唯独他不可能。哪怕左左没考过古，也不会相信黑贴里的任何一个字。 该怎么澄清呢？不是谁都像她一样愿意无条件信任他的，最简单的就是找到母带，把完整版视频放出来。但是在播急需热度的节目组会这么做吗？不能怪她往坏里想，实在是前车之鉴太多了，在资本面前，真相没那么重要。 她简单收拾了一番，和辅导员请好假，搭车赶往节目录制现场，这时她很庆幸她在帝都，和节目拍摄地点同市，不然等她千里迢迢赶去，一切都凉凉了。 路上，她频繁地刷着微博，官博就像是死了，偌大一个言论自由的网络上没有一个人为他说话。果然如她所料，澄清哪有那么容易？ 她叹了口气，看来得从工作人员那里入手了。母带要拿到难度很大，但是饭拍也许会有。 想法很美好，现实很骨感。工作人员看到她避如蛇蝎，显然接到了某些指令。 左左问了一圈，无果。她疲惫地坐在花坛边，说不沮丧是假的。录制怎么会存在饭拍呢？是她异想天开了。 那么，只有一条路了。 她深吸一口气，转身往寝室赶。疾行中好像与一个人擦肩而过，她匆匆一避，头也不回地走了。如果她顿了一秒，注意力分散一秒，她就会看清那人是谁。 09 正名 有人说我怎么能画的那么像呢，好像我亲历过一样，我默而不语。我只是对你的一切太过熟稔，熟稔到哪怕不曾瞧见也能想象到故事发展的脉络——是善，是美，是山巅静雪，是岭上霞光！ ——左左语录 正值高峰期，堵车堵得厉害。左左坐车到离学校只有两站的地方就下了车，一路往学校狂奔。 林荫小道多的是闲闲散步的人，看到一个人发足狂奔自然地带起兴味和轻蔑，因其举动荒谬，与常人格格不入。 在乎形象的左左却顾不上那么多了。能穿越到平行世界参与到爱豆的过去已经太幸运了，她不想再得过且过下去，她不知道这究竟是一场梦还是一场幻觉，但她愿意拿自己全部的好运气和金手指换他光明坦途。 风像一只调皮的手将她的发丝往身后扯，或许不只是风，一切的阻力都想让她向后，可她只顾向前。原主生性懒宅，运动细胞匮乏，左左远远望见校门口，脚步却像拨弄泥潭的桨一样越来越沉，肺部也在急剧抗议，缺氧的窒息感让她不住地呼吸空气，像一个制造噪音的破风箱。 她意识到不能再极限下去了，接下来的路她得走一走恢复体力。 一辆单车从身侧经过，一直匀速地跟在她身边，她疲惫地瞟过去看到一张熟悉的脸，正是给她安利常明皓的一个女生。 女生奇怪地问：“你怎么不跑了？” 左左懒得理她。她是看着她跑了一路累成狗的惨样吗？ 女生继续说：“你是去见你爱豆太过激动才跑步表达喜悦之情的吗？” 说到这个左左更郁闷了，她连爱豆的影都没见着。 “跑的挺累了吧，要不上车，我载你？”女生这话一出，左左顿时有了反应，往她后座一坐。同时响亮地致谢：“谢谢姐妹。”显然没意识到自己曾经diss过这个称呼。 女生一愣，不在意的说：“没事，同是追星姐妹，虽然追的不是一人，总归有革命友谊在。说谢就太客气了。” 一阵暖流从心涧流过，没想到来这个世界得到的第一份善意竟然不是来自她的姐妹。有些情绪是共通的。 接下来的时光陡然轻松起来，左左坐在后座认真构思。 回到寝室，室友看到她表示奇怪，“你不是说今天不回寝室了吗？” “事办完了，当然要回来见我亲爱的室友们。”左左一边说着一边给电脑开机，插上数位板。 后来室友说了什么她就听不到了，她沉浸在笔端游走的色彩与线条，脑海里不断丰满当时的情景。这是他第二次参加综艺，他应该是很紧张的，所以他会习惯性地把手握得很紧。他内心孤僻但有社交应急机制，面对人群柔和乖顺没脾气，所以他的头发应该是黑亮顺滑地耷拉在额头上的。他崇尚强者，在座都是行业翘楚，他的眼神应该是满含尊敬的…… 至于其他人应该是怎样的反应，左左调出综艺降低倍速，逐帧分析表情，心里大概有了数。因为播放的片段离cut掉的很近，她能够看出部分人的表情残余，没有轻视、愤恨，而是一种惊愕。惊愕什么呢？于是有了她所绘的画面。 是了，这应该就是最本真的模样。 左左修缮完光与影的比例关系，保存、下载，一气呵成上传贴吧。然后她打开网页用录屏软件录了一个几秒的视频，用ps打开调了下亮度和远近，转成gif进行电脑手机双重备份。做完这一切她松了口气，摊在座椅上。她做了她所能做的，剩下的，交给网友吧。 从忙碌中解脱与镜子里的人对望一眼，她无奈地笑笑。身上黏黏糊糊的触感提醒她要洗澡了，肚子又在响亮地抗议。她想起她到现在还没吃午饭呢。 真是狼狈极了。 她先去澡堂洗了个澡，室友来电话让她速速到“好味道”中餐厅报道，她才知道原来大家都没吃。 走在路上她想打开贴吧看看事情发展的状况，又默默锁了屏。她终究是害怕的，怕她所做的都是无用功。 盲目地吃着饭，左左的心一直悬在半空，中途上厕所往男厕走，看到迎面出来的男性尴尬到脚趾抓地。 真是够了！左左面无表情地站在包厢门口，打开贴吧。一瞬间铺天盖地的信息将她淹没，再一看，她被卡出了app。 她再一次登才勉强登上，她的帖子下面居然有好几千的评论，有人质疑也有人支持，质疑的表示她拿一幅以假乱真的画就能糊弄他们了？支持的表示现场和她画的是一样的，看来还是有工作人员良心不安为他开麦。 两方吵得不可开交，第三方吃瓜看热闹，顺便表示画很逼真，水平是真高，高得他们都快信了，于是形势居然神奇地隐隐有往好的一面发展的趋势。左左惊呆了。 她将早早在手机里存好的gif发到网上，并意味深长的配上一句话：你看得到故事发生在你眼前的上一秒吗？ 于是评论再次呈几何数暴增。如果说画存在着画者思维的主观映像，未必是真，那么动图显然更有说服力。 无数网友点开动图，然后他们看见和他们肆意谩骂的差不多身量的人弯身就是深深的一鞠，然后才直立起来说话。 a君就发问了：【这不是挺有礼貌的吗？】 b君反驳：【我看他这动作也挺敷衍的，我们这里都是要求低下头能碰到膝盖才行。】 c君：【你那儿是哪儿啊？我看你那是被老师体罚了吧，谁这么鞠躬啊，我觉得他跪下你都嫌他跪的不虔诚，大清早亡了，谢谢。】 d君：【就一张之前参加过综艺的小破图能说明什么？说不定他就只鞠过一次躬。】 e君：【你是复制了上一条帖子的评论吗？话术一模一样，不拿人家做的真实努力当回事。】 …… 人的本质是杠，谁也不肯服谁，但是心里的天秤已经有了偏向。最新的评论是“快去隔壁楼”，并好心的贴了个链接，左左好奇地点进去一看，惊喜之余可耻地酸了。 博主发了一个视频，配字写道：“最近酒吧新招了个小帅哥驻唱，我喜欢的几个歌手的歌他都会唱，唱的还贼有感觉。而且他每次唱完都会对听他唱歌的人致意，搞得跟什么大型演出似的。怪好看的，我就拍过几回。后来才知道他是明星。我就是奇怪为什么有人拿这个理由黑他，人家做这事都跟吃饭似的了。” 博主是真的很随意，视频粗暴地剪在一起，少年就像一个鞠躬机器，腰弯了直直了弯，看着都替他累。 左左看着这古早的动作视频剪辑简直槽多无口，却又觉得真挚动人，全因少年的那份认真。就是有点酸，她在苦练技能的时候有人却看了好多场爱豆的演出，太虐了。 果然，这视频一出，又一拨人站到了他这边。 她满意地收起手机，准备推开包厢的门接着吃饭，抬眼却看见包厢的门是开的，大家集体无语地看着她。 室友a问：“你在门外杵那么久，腿酸不？” 室友b：“我以为你要在那待到地老天荒。” 室友c：“手机好看还是我好看？” 玩手机被抓个现行，左左欲哭无泪卑微求饶，被连着灌了三杯果汁才作罢。 她自己给自己倒了杯酒，在室友惊讶的目光里开口：“我不太能喝酒，但是这杯我得喝。我知道最近我太沉迷提高技能，对你们也有影响，只是你们都特别好，没说我。谢谢你们对我的包容，我以后早点熄灯。” 对光线敏感的妹子怔了一下，回神时眼里居然含了泪花：“左左你挺好的，只是我太敏感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可以理解的。” 左左来不及回应已经豪气地一杯酒下肚，随即她的眼神越来越迷茫，两团红晕浮上脸颊，砰的一下坐回原位。 霎时，温情气氛一扫而空，妹子的真情流露喂了狗。怪就怪左左酒喝得太快，人狠话不多。 几个姑娘面面相觑，顿悟了为何左左至今仍是个单身狗。 学校南门出去就是一条夜市，各色小吃应有尽有，左左目不暇接，纠结了老久才在一家烤冷面前伫立，对老板说：“来一份加鸡柳和金针菇的烤冷面。” 老板戴着个帽子，低着头说：“好。” 左左就边玩手机边看老板做烤冷面，看着看着目光就黏在老板身上收不回来了，老板手法真利落啊，手好白啊，下颌线也好漂亮啊，好看的简直像她爱豆。 终于，烤冷面做好了，老板把它装到袋子里递给她，“好了。” 老板第一次直视她，她一瞧，我天，这不是爱豆本人吗？美人，嫁我！ 她下意识握住他手，被他伶俐躲开，皱眉道：“买东西可以，买人不可。”表情严肃，眼神嫌弃。 噗。左左一个转身醒了。眼前天旋地转，脑袋混乱不堪，她是喝了几个菜才敢调戏爱豆啊！她再也不是那个美色眼前过，实力心中留的铁血事业粉了。 寝室只剩她一个人，她按捺下不适去公共洗手间洗漱，回寝室时室友们都回了，还体贴地给她带了清淡的粥。 她道了声谢，从抽屉拿了几块钱出来给室友，对方一数钱多了，要退回余数，被她以路费之名拒了。 她坐在桌前吃着暖暖的早餐，刷起贴吧。 昨晚终于有疑似路人的号发了个饭拍，正是视频的完整版，少年弯腰，很到位的向各个导师鞠了个躬，甚至还向他的同伴们微微点首致意。 那一刻日光透过窗棂轻轻落在他单薄的双肩之上，拂走他的凛冽与料峭，浪漫又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