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乔治』To My Dear》 序 1999年12月。 这是圣诞节到来前的两个星期之前,圣诞的歌曲不眠不休地响了足足有一个月之久。它们像是什么魔咒一样,一次次地催促着人们动身开始装饰他们的房子。 而大多人们还是选择唉声叹气地裹着毛毯,抱怨着天气的寒冷——这要命的寒冷至始至终都是盘踞在刚刚步入十二月的英格兰上空久久不散的,在热闹的歌曲之中最终还是降下了一片片的雪花来。 它们一向毫不留情,纷纷扬扬地洒满了街道。即使是伦敦市中心街道上挂的灯饰也逃不过去,只能在白皑皑的雪花之下倔强地闪几下七彩的光芒。 黑魔王所带来的阴影不甘地展示了它最后的风光,最终被今年冬天到来的这场大雪覆盖得严严实实的,一点痕迹也不剩下了。 当街角教堂上的时钟敲响了十一下的时候,22岁的弗洛伦斯.西德利亚正伸手在随身的小皮包里翻找她的钥匙。毫无铺垫的钟声吓了她一跳,手里摸索出来的钥匙又从指间滑了下去,叮叮当当地掉回了皮包的底部。 又是一个晚归的日子了。她这么想着,重新拾起钥匙开了门。 迎接她的是蹲在门口的皮毛油亮的黑猫,看见她进来就走上前去温和地蹭了蹭她的腿。 “晚上好。”她随手将自己的外衣挂和皮包挂上衣架,附身在它的脑袋上揉了两把。“我很抱歉小艾比,我又回来晚了。” 蓝眼睛的黑猫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她,小幅度地抖了抖耳朵。 于是她伸手想去抱它,却又被它一个侧身躲了过去——它灵巧地跳开几步,冲着一头雾水的人喵喵叫了两声,借着就迈着步子朝着客厅里面走去了。 “嘿,”她站在原地叫它,可是只看到一条黑色的尾巴消失在拐角的地方。 无情无义的猫。她在心里抱怨了一句,踩掉了自己脚上的雪地靴,追着猫离开的方向走去。 那是客厅,她要找的猫咪正站在入口处回头看她。它黑色的皮毛被里面隐隐的火光照得发暖,就像是掉进了蜜糖里面一样,晕开一大片暖洋洋的金色。 “我还以为你想我了呢。”她抱怨着低头再去抱那只猫咪,这次它乖乖地让她把自己抱了起来,趴在她柔软的白色毛衣上面舒服地打着呼噜。 “我确实想你了。”男声从客厅里面响起来。 她再次被吓了一跳,但她很快就意识到了声音主人的身份。 ——george weasley “乔治!”她惊讶地叫出声来。 和记忆中一样的红发顶着暖黄的火光出现在她的面前,他身上穿着一件毛衣,上面写着大大的字母“g”。 “笑话店的生意稳定下来了,”他说道。“所以我来找你,谁知道你回来这么晚。” 她忽然有些不自然起来。 “乔治,”她严肃地问起来。“你没有看过我书架上的东西,是吧?” “你是说我们的合影吗,”他坏心眼地眨了眨眼睛。“还是一捆我寄给你的信?我可都没看到。” 她脸上立刻浮出了红晕。 “那是私人物品!”她气呼呼地放下猫咪跑过去打他,他躲也不躲,笑嘻嘻地挨了一拳,然后又捂着胳膊夸张地叫嚷起来。 “哎哟哎哟——你在谋杀你的未婚夫呀,弗洛!” 她一下子就顿住了,只能假装生气地瞪他一眼——她能怎么办呢?自从遇上乔治.韦斯莱以后她从来都没有在任何事情上讨到过便宜。 他又凑了过来,把她搂紧在了怀里。 他们就这么安静地站在客厅里面,只有壁炉噼噼啪啪地烧着木头。 “乔治,”她忽然开口叫他,搂着她的人“嗯”了一声作为回应。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在哪儿吗?” 他顿了一下,面前的姑娘扭过头来看他。那双绿色的眼睛像多年前的那个下午一样闪亮。 Chapter 1 1988年四月中旬的某一个明媚的晴天,我收到了一封猫头鹰寄来的信件。 我清楚地记得那是在我刚满十一岁不久的日子里。那只前来送信的黑□□头鹰扑扇着翅膀从我还没来得及关上的窗户里闯入了这栋漂亮的白色房屋。这位不速之客的到来就和它的行为一样失礼着——它落在了我的盘子上面,撞翻了我面前盛好的满满的一大碗泡在牛奶里的麦片。 我止不住地发出一声惊叫。 “出什么事儿了?”我很快听见在客厅里的父亲扯着嗓子喊了回来。 “猫头鹰——” 我只来得及喊出这个单词。那只猫头鹰张开嘴并将嘴里叼着的一封信件丢到我溅满牛奶的蓝色连衣裙上的动作实在是太过□□速,以至于在它展翅逃跑的时候我完全没有任何反应。 “什么猫头鹰,弗洛伦斯?”我听见母亲的声音怒气冲冲地从楼梯口传来,接着便是她急促而有力的步伐从楼梯上“咚咚咚”地走了下来。“你最好说的是实话,不然我就把你丢到外面去!” 她的脚步踩下了地,转入了我所在的房间里。 “猫头鹰呢?在哪儿?” 我偏过头去看,站在门口的女人还穿着她最喜欢的那件正红色的睡袍,一头黑色的卷发有些凌乱地披散在肩头。她一双绿色的眼睛瞪着我,高声又重复了一遍先前的问题:“猫头鹰呢?” “飞走了。”我从椅子上站起来,裙子上的牛奶滴滴答答地往下落,滴落到地上铺着的有着繁琐花纹的地毯上。在她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之中,我忽然意识到这张被牛奶弄脏的地毯是她最喜欢的物品之一,我连忙提起裙子,却是怎么也补救不了了。 “我猜猜。”她抄起双手抱在胸前,挑了挑细长的眉毛拖长了语调和我说话。“那只猫头鹰从外面飞进来撞翻了你的早餐。在把这里弄得一团糟以后就逃跑了,是吗?” “您说的没错。”我咽了口唾沫。“但是也不完全对。” “那么你是收到了一封信?”她追问道。 我点了点头。 在看见我亲爱的母亲扬起了她的眉尾,甚至是唇角也扯出一个微笑的弧度的时候我便知道她接下来要说些什么了——无非便是些嘲讽的话语,这我一清二楚。当她要说些什么刻薄的话的时候,上帝,她总是会露出这幅表情。 于是我将那封信递给了她。 递出去的时候,我惊讶地发现那封信的质地不同于平日里的那些次等信纸——那信封看上去十分漂亮,上面用火漆封口,上面有个大大的“h”的图案。也许还有些上面其他的东西,可我没有看清。 在接过我手上的信之后,母亲脸上的表情出现了些许的变化。惊喜,开心,骄傲,还有些我不知道该如何描述的情绪从眼中一一闪过。可是我唯独没有看见她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惊讶,似乎这一切都是在她的意料之中的一样。 “安德鲁——”然后她高声喊着我那待在客厅的父亲的名字。“我们的小姑娘要去霍格沃兹了!” 霍格沃兹? 我一头雾水地望着我的父亲——一个四十岁光景的瘦高的男人从客厅一溜烟地出现在了餐厅门前。他看了眼母亲手中的那封有火漆的信,然后蓦地瞪大了眼睛。转向我的时候,他的脸上毫不吝啬地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你还总是在担心,索菲亚。”他一把将我拉到了怀里,附身在我的脸上亲了一口——带着淡淡的烟草的气味儿。“她一定会是个了不起的女巫的。” 我忽地像是被丢入了冬天结冰的湖里,颤抖着清醒过来。 我的母亲曾在我五岁的时候给我讲述过一个故事,关于世上那群有别于他人的人类——他们与普通人并无两样,唯一能分辨他们的便只是那封在十一岁的那年收到的,来自魔法学院的录取通知书。 “我会是他们中的一员吗?”我曾经在听完这故事之后询问道。 “我可不知道,弗洛伦斯。有些故事可都是骗人的。”这是我那位才思敏捷的母亲给我的回答。 我感觉我的脊椎开始发麻,浑身都变得燥热起来。而脑子也昏昏沉沉的,怎么也运转不起来。只有一个声音在高声叫嚷着——你十一岁了。 我十一岁了。 ——而只有那群巫师的十一岁,才是要去霍格沃兹的。 “然后我们就送你去车站,怎么样,小弗洛?” 听到母亲的询问之后我才是回过神来,在父母炽热的目光之中再次半天没有反应过来。直到最后才愣愣地点了点头——即使我完全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我和你打赌,亲爱的,”父亲搓了搓手,看向母亲的目光之中多了一丝挑衅的意味——他扬起他的下巴,用一副刻意表现出的高傲模样道:“她肯定不是个只会读书的刻薄尖酸的拉文克劳。” 母亲冷哼一声作为回答。 “但是,妈妈,我以为那些东西都是故事而已。”我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匆忙地打断了他们可能会延续下去的谈话(或者说是争吵更为贴切)“是您说出来哄我的。” 我看见她翻了个白眼。 “对,小弗洛,我说出来是打算哄你的。就像那些麻瓜的睡前故事一样。”她说。“说实话,我一开始可没认为你会是个巫师,毕竟你身上可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比如说挪动杯子,变出蟒蛇,让苹果浮起来就更不可能了。我当然不会让你知道这是真实存在的。 “但是就在你八岁那年,梅林在上,你召来了一只黑猫。它整日就在门口徘徊,不停地叫,还想窜到你的卧室门口去。最后我不得不变出一只狗把它吓跑。而在那天过后,你的父亲就觉得你会是个巫师,但我还是不信。” “直到刚才为止?”我忍不住询问她。 “直到刚才为止。” 我从她的手中接过了那封录取通知书。它安安静静地待在我的手里,里面用黑色墨水书写的内容无一不在提醒着我我是一名女巫的事实。 它像是把钥匙,忽地将一扇隐藏了十一年之久的大门朝我打开了。 往后的四个月里我每一天都在一种使我坐立难安的情绪之中度过。我无法讲述它的好坏——前往霍格沃兹这件事无疑是值得开心与庆祝的,但等待的过程太过于漫长了。 等待之中我翻阅了母亲藏在书房里的书籍——她的书房一向不向我开放。在收到录取通知书之后的我终于明白了这其中的缘由。她将那书房里面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坩埚,甚至里面还被放上了几个水晶球。 她的书架上摆放着各类有关于魔咒与占卜的书籍,柜子的最顶上甚至摆放着一个扫帚——我大概猜到了它的用处。 随着录取通知书寄来的购物清单他们似乎并不着急采购。在我催促了两三次之后,他们也没有要动身的意思。直到这漫长的暑假来到了八月,他们才着手开始收拾一些物什。 最终,我于八月下旬随着父母来到了传说之中的对角巷。 对角巷里熙熙攘攘,挤满了像我们这样来采购的人们。尽管我努力地在人群中穿行,试图看看四周的店铺究竟卖着些什么东西——但这没有任何效果,我被几个叫嚷着“飞天扫帚”的高大男孩挤得晕头转向,一头撞到了不知道是什么人的身上。 我跌坐在对角巷的地上,石板路蹭破了我的手心,火辣辣地疼。不过我来不及去仔细查看那伤口究竟如何,我慌忙爬了起来,顺手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 被我撞到的是个红色头发的男孩,瘦瘦高高的,脸上有斑斑点点的雀斑。 “对不起,先生。”我莫名其妙的紧张起来,心脏怦咚怦咚地跳得欢快。面前这个人比我高出太多了,万一他为难起我来,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脱身。 这么想着,我偷偷瞟了他一眼——他抿着唇,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遭了。我心中一凉。他该不会生气了吧? “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刚刚,刚刚走神了——” 我听见自己磕磕绊绊地说着,愚蠢至极——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让给我自己来一下,可惜我并不会咒语,一句也不会。 “噢,没关系。”片刻之后,我听见他这么回答道,声音还带着些稚嫩——他应该比我大不了太多,我想我还是能从他手上全身而退的。 这么安慰着自己,我如释重负般呼了口气,放心地抬起头看他。 这一眼让我更加清楚地看见了他的样子——他穿着一件不太合身的蓝色上衣,怀里抱着两三本书。其中最上面的那本是一本有关于魔药的书籍,即使它已经老得有些破旧,而字体也看得不清楚了。 我再次瞥了他一眼,却看见他的唇角上扬,一直到了个微笑的弧度——或许更大,他看着几乎就要笑出声来了。 ——他在憋笑! “您在笑什么?”我用我也不知道究竟算是生气还是疑惑的语气质问起来。 “没什么。”男孩摸了摸鼻子不再看我。半晌过后他却又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说道:“走路看路,女士。” 他的语速飞快,就和他离开现场的速度一模一样——等我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之后他早就跑得没影儿了。 他在末尾的“女士”一词上面故意加重了语气。 见鬼,他分明就在学我说话! 意识到这一点的我感觉脸上飞速升温,炽热地燃烧了起来。 “弗洛伦斯——” 没有等我脸上的温度有丝毫的消减,另一个女声就在我耳边炸响。至于这声音的主人,我甚至不用回头去看——我敢发誓,这肯定是来源于我那热衷于看我出丑的母亲。 事实证明在这一点上我从不出错。 “妈妈。”我将手在袍子上蹭了蹭,在拎着大包小包朝我走来的女人足够靠近时和她打了个招呼。 “你刚刚到哪去了,怎么有空和陌生人讲话?”在我发言之前她已然是先发制人,望着我微微挑了挑眉毛后便劈头盖脸地一句话下来。“我想我说过很多次不要和陌生人说话,是吗?” 哦是的,她都看到了。我毫不怀疑她也听见了我那愚蠢的,磕磕绊绊地说出的话。 “我刚刚被人挤到别处去了,然后不小心撞倒了他。”我解释道。 她眯着眼睛盯着我看了一会儿。 “红头发高个子,脸上还有雀斑?” 我点了点头。 “啊,那应该是韦斯莱家的孩子。”她哼了一声。“我猜是他们家的那个双胞胎。他们两个去年收到的录取通知书,今年应该读二年级了。” 我不知道她曾和传说中的“韦斯莱”有些什么过节,不过刚刚那位在我看来是有些无理的。于是我也学着母亲的样子哼了一声:“是个无理的家伙。” “说实话,你也好不到哪去。我听到你磕磕巴巴地道歉了。”她翻了个白眼。“梅林的胡子,没人听得懂那个道歉。说不定别人也当你是'无理的'小姑娘。” 我尴尬地咳了一声,打量起四周起来,希望能遇到什么事情打断她嘲讽我的话语。 幸好我的父亲——那个瘦高的男人——恰好在这附近。他右手拎着一个坩埚,左手腋下夹着一沓书,正试着穿过对角巷拥挤的人群朝我们挤过来。 “对角巷的人是真的太多了,亲爱的。”当他穿过拥挤的人群来到我们身旁时,他亲吻了母亲的脸颊——同时将手中的一大沓书和坩埚塞入了我的怀中。 没有笼子。他没有买宠物。 “我以为您去给我买了宠物——?”我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我本来是想给你买一个宠物的。但是你亲爱的母亲告诉我你不需要宠物。所以抱歉小弗洛,我没给你买。” 他简短地说着,我听不出他的抱歉有多少分诚意。 “可是爸爸,我就是想要——” “好了,”母亲再次开口打断了我的话。“你不需要宠物,你这个自己都照顾不好的可怜虫——至少是今年,你别想着去买宠物。你在我这儿一个子儿也拿不到——一个特纳也不给,想都别想。” 她说着把自己手里的两本书塞到了我的怀里,重得我差点把它们掉在地上。 “你需要的就是好好学习你的课程。我要是再发现你偷偷读麻瓜的童话故事,我向梅林发誓我会把它们烧得灰都不剩。” “可是它们都是很好的故事!”我争辩道。 “童话都是用来哄小孩儿的,弗洛。”她简短地回答,一副不愿意再和我争辩下去的样子。 “包括不能谈恋爱,”父亲在旁边补充了一句。“那些同级的臭小子没有什么好的,明白吗?” “我想我喜欢成熟点的。” “教授更不行,弗洛。” 我望着父亲认真的脸又是半天说不上话来。 ——说实话,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扯到教授身上去。 这个问题在接下来的三天之中也没有得到任何的解答。反倒是当父母将我厚重的行李箱从车上拎下来交到我手上的时候,我才恍然醒悟过来——我已经到了九又四分之三站台了。 母亲没有到站台上来,她选择待在我们家的那辆车里听她最喜欢的cd——只有我的父亲推着箱子,带着我传过了那堵横在第九站台和第十站台之间的墙。 “路途愉快。”他再次俯身亲吻了我的额头,将行李递到我的手上。“记得给我们写信,弗洛。” 我回头望着那辆火车——又或者叫它霍格沃兹特快——那些穿着黑色巫师袍的孩子纷纷上了火车,甚至还有一两个动作敏捷地从窗户里翻了进去。 我没由来地慌乱起来。 “但是,爸爸,我很害怕。”我在走上火车之后站住了脚步,站在火车的入口处回过头去望着他。“我不认为我能入学,我什么都不知道——” 然后我听见时钟敲了十下,我面前的车门“怦咚”一下关上了。 “全世界都是如此。”隔着车窗,我看见他微笑起来,扬起手朝我告别。 ※※※※※※※※※※※※※※※※※※※※ 出生混血却对魔法世界一无所知的弗洛就这么踏上旅程了x Chapter 20 我最终还是去看了格兰芬多的魁地奇比赛。 如果那对双胞胎并没有以“朋友”的身份让我帮他们抱着他们两人精心制作的赌球箱的话,我想这次比赛应该还能算得上是一次愉快的体验。 把那个巨大的箱子交给我的人大概是弗雷德.韦斯莱。从他得逞的笑容来看,我终于明白了当天乔治再三询问我来不来看魁地奇比赛的原因了——只是他们的赌球箱缺少一个看守的可怜虫而已——他再三强调一定要让我把它抱好,就算是我看见魁地奇球场上冒出一只火龙也不要放手。 如果没有那句“乔治和我讲了,飞路粉会带到的”话,我想我大概当场就把那个箱子给丢了。 ——还要加上一个四分五裂和烈火熊熊。 当弗雷德结束了他一再强调的“抱好箱子”的话语之后,他便不得不到休息室里去准备接下来的比赛了。而我也终于得以抱着箱子在站台上没那么多人的地方坐下。 实话实说,这场球赛称得上是精彩与有惊无险的。波特家的小男孩哈利(我想人人都应该听说过这位预言中能打败黑魔王的“救世主”,除非您是我)成了格兰芬多最新的找球手。 他无疑是赛场上最值得关注的人之一。暂且抛开他的鼎鼎大名来看,他的飞行技术娴熟得不像是个一年级的新生。 值得一提的是,在这场比赛进行到一大半的时候,他的扫帚忽然像是中了某种咒语一样在空中疯狂地颠簸甩动起来——他无比努力地试图让它冷静下来,但这并没有什么用处。 当我以为他会从扫帚上面跌下去,并且在医疗翼待上那么个三天两夜的时候他却又手脚并用地窜了回去——重新回到掌控中的扫帚载着他朝地面上俯冲过去——意料之内的,他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和他一起摔下去的还有他嘴里的金色飞贼。 他抓住了金色飞贼,这场比赛的胜利属于格兰芬多。 在欢呼雀跃的人群之中,我看见那对双胞胎把哈利举了起来。格兰芬多球队的队员们互相拥抱着,而看台上的人们则放肆地尖叫着,庆祝着这次胜利。 我忽然之间又想起了艾比盖尔——她飞扬的黑发,飘动的衣袍,和毅然决然跳下扫帚奋力去抓金色飞贼的身影。 这时候我才恍惚意识到,我已经有段日子没见到她了。 当那对双胞胎把飞路粉交给我的时候,与我而言魁地奇球赛就算是告一段落(即使我还是去看了拉文克劳和赫奇帕奇的比赛) 我从一个叫乔瑟琳的三年级拉文克劳嘴里得知了艾比盖尔的去向——她告诉我这位“魁地奇明星”在这个时间点一定会回到休息室里面去(同时她还和我滔滔不绝地讲述了艾比盖尔是多么酷的一个姑娘)——于是我轻松地在拉文克劳塔最顶端的地方找到了她。 把飞路粉送给艾比盖尔的时候,她正在一个人站在休息室的门口盯着木门,似乎在思考什么事情。在我把那一小袋飞路粉递给她之后,她朝我笑了笑。 “你站在这里做什么?”我小声询问她,即使我身边根本没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小声说话。“是忘记了休息室的口令了吗?” 她摇了摇头,把那个小袋子塞进了黑袍的口袋里面。 “我在思考鹰环的提问。”她放好东西之后回答道。“回答不出来就进不去——你要来试一试吗?” 实际上,我很想答应她——我对那个鹰环能提出的问题十分好奇,这份好奇丝毫不少于我对新的魔药知识的好奇——如果我没有听到身后传来的一个女声的话,说不定我已经加入她了。 “艾比盖尔!” 那个高声叫艾比盖尔的女声陌生却又十分耳熟——我回头一看,站在那里的是佩内洛.克里瓦特和一个高个子的红发男生。 而她身边站着的不是别人。那赫然是帕西.韦斯莱。 帕西还是我印象之中的样子。不同于他的兄弟们,他的头发永远梳理得整整齐齐,那金丝边的眼镜也稳稳地架在鼻梁上面。 唯一不同的是,他打理得服服帖帖的崭新黑袍上挂着一个闪闪发亮的级长徽章。 ——我忽然之间意识到,和他的兄弟所说的那样,他确实如愿以偿地当上了级长。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了,我的脑海里只是叫嚣着“快逃走,千万不要回头”——我没办法战胜这个念头,它像是来自深渊的恶魔一样,死死的纠缠着我。 我又想起佩內洛看着我的那个眼神——她时时刻刻提醒着我是我搞砸了这一切,是我亲手把帕西.韦斯莱给予我的友情给亲手毁掉的。 而我没办法接受这个事实。 ——我确实一点也不了解帕西.韦斯莱的事实。 于是我急匆匆地和艾比盖尔告了别,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了拉文克劳塔——即使我很快就意识到我这充满逃避意识的行为无异于在宣布“西德利亚是个无用的懦夫” 自从那天我离开拉文克劳塔之后,我的生活很快又回到了正轨上面——我依旧热衷于到图书馆去,即使阿曼达怎么抱怨也无济于事(“西德利亚,我怀疑是分院帽是老糊涂了,你一定是属于拉文克劳那群书呆子的!”) 当她终于停止对我的抱怨,改去关注其他事情的时候我才恍惚意识到——比魁地奇更值得这位忠实球迷关注的事情出现了。 而除了即将到来的圣诞节,我想不出任何其他事情来。 步入了十二月的英格兰几乎每天都在飘着雪。一眼望过去,四周都堆满了积雪——不管是城堡上,树上,或是地上,白皑皑的雪无处不在。而就在变形术走廊外的庭院上面也堆满了高大的雪人,也总有人热衷于在雪它们身边打雪仗。 我去过一次黑湖边上,湖面上已经结了冰。湖边堆积的冰雪并没有因为偏远而减少。恰恰相反的,它们更加张狂放肆,一脚踩下去甚至能没过我的脚背。 我成日戴着围巾,风雪成了我去图书馆的最大的阻碍——冒着寒风到图书馆去显然易见地不是什么好主意,我更宁愿缩在休息室的沙发上喝热巧克力。 我以为这样舒适的日子能一直持续到圣诞节放假的时候——但斯内普教授从来不会如我所愿。他和麦格教授一起布置下来的魔药和变形术论文把我打了个措手不及,我不得不在一个周三的下午冒着风雪跑到图书馆去。 前往图书馆的路上我再次路过了变形术走廊。庭院里面的雪人倒了一大半,只剩下孤零零的几个零零散散地分布在四周的角落里面。 而庭院的中间站着几个人——我一眼就看见了那两个熟悉的红色脑袋。他们几个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着,时不时还穿出几声低笑来——这听上去有些可怖。 “我想有人会遭殃了。”我这么想着晃了晃脑袋,我头上戴着的帽子上的绒球随着我的动作也晃荡了几下。“我想我最好快点离开这里。” 于是我迈开脚步,微微压低了身子以此来绕过他们的视线。 我蹑手蹑脚的行为在某种意义上确实是成功了——我就这么猫着腰走过了一大段走廊,甚至连脚下的冰渣也没被我踩得“嘎吱”作响。 眼看着我就要走出这段走廊,彻底远离韦斯莱那对双胞胎了。可是冷不防在我耳边炸响的声音再次把我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 “jelly-legs curse.1” 念出咒语的女声冷静又清晰,几乎是立刻的,我感觉我的双腿骤然失去了知觉。而后它们软绵绵地再也使不上劲儿,我只能任由它们带着我整个载倒在了满是冰渣的地上。 我听见一声小声的咒骂,而后是杂乱的脚步跑过走廊,一直来到了我的身边。 当这只害我跌倒的手的主人把我从冰冷的地面上扶起来时,我感觉到她柔顺的发丝蹭过我的鼻尖,带过丝丝缕缕的,不知名的花香。 而后我看见了艾比盖尔的脸。 “你在这里做什么?”我看见她挑起了她那细长的眉毛,眯了眯双眼。 我忍住了自己痛得哼哼的冲动,学着她的样子挑起了眉毛:“我也想问你这个问题,艾比盖尔——” 我的话没有来得及说完——她用力地一拽我的衣领,把我整个从地上拉了起来。而后不等我的腿恢复任何的知觉,她便半扯半抱地把我拉到了一旁的柱子后面——我从没想过她的力气如此之大——我甚至能感受到我的小皮靴与地上的冰渣摩擦而过。 “听着,”她低声说道。“我马上就回来,不管看到什么都不要惊讶——知道吗?” 我望着她那双认真的蓝色眼睛,把无数就要脱口而出的话又憋回了肚子里。 她满意地冲我点了点头,转身朝着通往庭院的地方走去了。 我挣扎着翻了个身,透过空隙,我看见这个黑发姑娘一直踏过庭院里的积雪,直直地朝着那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人群走去。而那些本来凑在一起的人见了她,又纷纷散开了一些。 “你们好。”我听见她的声音在庭院之中响起,传到我的耳朵里面时听上去并不是那么真切。“我要找一下这两位韦斯莱先生,好好聊一聊一些私事。” 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而那些人明显也不敢相信。就连那对双胞胎也瞪大了眼睛,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 “没问题,小姐。请便。”不知道是谁这么说了一句,而后那群人哄笑着散开了,只留下艾比盖尔和那两个双胞胎站在庭院中央。 我看见艾比盖尔低声说了句什么,而那对双胞胎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给予了她一个肯定的回答。 她忽然就变了脸色。 她退开了两步,不知道从那里变出了一小块搓成了球的冰雪——下一秒,她把这团雪球恶狠狠地砸到了站在右边的那个人脸上。 这对双胞胎明显没有从这突然的变故之中反应过来,直到几秒钟之后,站在左边的那个才意识到应该砸回去给他的兄弟报仇。而也就是这微微的愣神,她已经从口袋里面摸出了她的魔杖。 魔杖一挥,我只看见面前的人软绵绵地跌进了一摊积雪里面。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艾比盖尔将魔杖在手上一转,干净利落地指向了先前被雪球砸中了脸的男生。她危险地眯起自己的眼睛,薄唇里面一字一顿地吐出一句刻薄的话语。 “恶作剧感觉如何,韦斯莱?”她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刻薄的冷笑,微微抖了抖自己手中的魔杖。“我想你们也会非常享受被恶作剧,是不是?” “tarantallegra.2” 她面无表情地念出了咒语,而那个韦斯莱的双腿忽然之间像是不受控制一样疯狂地跳起了舞来,把地上的雪踢得到处都是——甚至还有一些飞溅到了他兄弟的脸上。 但她没有再把注意力放在面前那对狼狈的双胞胎的身上,而是转身朝着我的位置走了过来。她走得很快,黑色的衣袍在风中摇晃着,和她飘舞的头发如出一辙。 见到我之后,她挥了挥魔杖——我立刻感觉自己的双腿不再瘫软,能够行动自如了。即使我现在依旧挪不动我的腿(梅林啊,我震惊得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她快速而简洁地说道,伸手握住我的手腕。“我们到西塔楼上面去说。” 而后她拉着我的手,踏着满走廊的冰雪朝着我们熟悉的地方跑去。我跟在她后面磕磕绊绊地跑着,努力不让自己再次跌倒在地上。 她拉着我一路跑上西塔楼的台阶,脚下的白雪被我们匆忙的动作给蹭掉了大半。在我踏入入口的门厅之后,她松开了我的手,独自一人靠在一旁喘着气。 我有一段时间没有到西塔楼上面去了,我甚至记不清这里是不是它应有的样子。 这里空荡荡的,只有地上堆积的一小层薄薄的白雪。我们的脚印凌乱地分布在上面,显得即突兀却又合情合理。 她施了个清理一新,扫出一块空余的地方。而后一言不发地解开自己披在身上的黑袍,把它仔细地铺在地上好让我们坐下谈话。 她没有在里面穿校服,甚至连领带也没有打——那是一件白色的高领毛衣,看上去柔软又暖和。她的黑发铺在毛衣上面,划开了黑与白。 她在自己的黑袍上面坐了下去,朝我招了招手。 我挨着她坐了下来。 “好吧,从哪里开始呢。”她嘀咕着,似乎是在思考着自己该从何讲起。 我把腿弯曲到胸前抱着,下巴放在膝盖上面小声说了句:“你如果说不喜欢他们我是能够理解你的。”——我的声音听上去像是风里的叶子一样微微颤抖着。我能感受到她偏头看了我一眼,可是我没有转过脸去看她。 “我确实不喜欢他们和那些蹩脚恶劣的所谓恶作剧。”半晌后她开口说道。“我不是故意对你施咒的。只是你的动作太显眼了,韦斯莱会发现你——这样对我来说就太麻烦了。” 我忽然就觉得有些尴尬起来——我猫着腰蹑手蹑脚的动作被这位姑娘看得一清二楚。而更糟糕的是,那对双胞胎也许也看见了我的动作——只是他们没有来得及挑明这一点。 我感觉脸颊上烧起炽热的温度,即使在这冰凉的十二月的天气里也保持着灼热。我扯了扯自己的围巾,笨拙地转移起话题来:“说到这对双胞胎——你有没有见过他们身边的那个斯莱特林的小姑娘?” ——那个叫南丁格尔的,在火车上和双胞胎相谈甚欢的小姑娘。我好奇她会不会得知这件事情——又或者说,我总认为这件事会传到她的耳朵里面。 我看见她蹙起了眉头。 “我知道她。”她冷哼一声。“南丁格尔。她和韦斯莱走得近我并不奇怪,你如果有空可以去问问她怎么让一个物体追着人跑。但我不认为她会乐意帮你解答。” 我忽然就觉得后脑勺痛起来——我想起了那个在图书馆的下午,追着我满图书馆跑的《你所不知道的魔药》。而我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们为什么会在图书馆里面,看到我被书袭击后又第一个跑在前面。 ——因为那本书根本就是他们施咒过后的杰作。 我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说不出来。我甚至暗暗有些赞许艾比盖尔的行为——她那一下快速又敏捷,像是捕食猎物的鹰一样,不留退路。 艾比盖尔还在说些什么,她的声音不大,在塔楼里面十分清晰——可是我却又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只能看到她的嘴开开合合,其余的什么也听不见了。 ——我的母亲说的一点也没错,那对双胞胎确确实实都是无理的麻烦本身。自从认识他们之后我从没有从他们身上讨到过一丝一毫的便宜。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始终没有办法真正地生他们两个的气。 帮我挡住帕西.韦斯莱的身影,夜游时候拉住我的手,他们故意逗我发笑时候讲的笑话(虽然有些听上去有些蹩脚而无趣) 说到底,也许那些所谓的麻烦都算不上是什么罪孽深重的坏事儿。 ——也许正像帕西.韦斯莱所说的那样,他们心肠不坏,只是热衷于玩笑与恶作剧。 也仅此而已。 和艾比盖尔分开的时候,她没有再说些什么。只是一言不发地把自己的黑袍披上,叮嘱我回去的路上注意脚下的冰雪——“我希望你的腿还能好好走路——再次说明,我不是故意的。” 我胡乱地点了点头,在她走到岔路口的时候却又忽然想起了那对被她施了咒的双胞胎——于是我叫住了她:“说实在的,艾比盖尔——那两个韦斯莱的咒语能解除吗?” 她站在岔路口回头望着我,宽大的黑袍把她整个裹在了里面,衣袍的下摆随着风微微飘动着。她那张白得像雪一样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半晌朝我露出一丝笑容。 “这不是什么难事,弗洛伦斯。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对咒语束手无措的。” 她朝我眨了眨眼睛,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转身顺着她的那条路往下走去了。 我也得以继续前往图书馆去找我要的书籍。 离开西塔楼的时候,我忽然鬼使神差地抬起头来。在没有阳光的天空上面飘飘悠悠地掉下来一片雪花,轻巧地落上了我的鼻尖。 ※※※※※※※※※※※※※※※※※※※※ 1软腿咒:中咒的巫师即刻变为软脚虾,无法行动 2塔朗泰拉舞:使双腿跳起一种舞步 弗洛伦斯:我还能怎样,能怎样,还不是把你们原谅x 下次更新会是周五晚上。 Chapter 21 十二月的时光似乎比平时更加容易流逝。在成天飘着白雪的英格兰亦是如此。 我无比庆幸期待已久的圣诞节假期已经敲响了大门,我甚至能够闻到它身上姜饼的气味儿——礼物,圣诞树,闪闪发亮的包装纸——再也没有满天乱飞的扫帚和把一只老鼠变成杯子的两个星期。 这种情绪从一个星期前就时时刻刻刺激着我。它们无处不在,即使就是在睡梦中我也能看到一颗巨大的圣诞树,树下放着堆积如山的圣诞礼物——甚至当时间到了放假的前三天,每天早上把我叫醒的是脑海里的那一句“圣诞快乐!” 以至于放假前的那天晚上,我坐在长桌前浑身颤抖着,什么也吃不下去。意大利面在被我用叉子挑起来,又从缝隙之中调回盘子里面。来来回回好几次,最终还是不了了之。 “看在骑鹿车的圣诞老人的份上,西德利亚,你就不能好好地把面条放进嘴里吗?”坐在我身边的阿曼达意料之中地对我的行为感到无法忍受。她用力地敲了敲我面前的桌子,大声抱怨道:“你只是要回个家,不是魁地奇拿了第一名!” 如果是平时,我想我大概会用“魁地奇在家面前毫无优势”诸如此类的话来回击这个满脑子都是魁地奇的女人——我确实也想这么做,只是话到了嘴边却又变成了一句“你圣诞节回家吗?” “不回。”阿曼达翻了个白眼,从面前的小篮子里面拿起一块面包来熟练地掰成了两半。“我认为霍格沃兹的圣诞节是一次不能错过的风景。” 她说着就开始吃那块干巴巴的面包。 我没再看她,也没再去和盘子里的意大利面斗争。我毫无目的地在餐桌上面四处看了起来,第一眼看见的就是那对坐在一起的红头发双胞胎。 坐在安吉丽娜对面的弗雷德正在兴致勃勃地说着什么东西。他一边往嘴里塞着食物,一边兴冲冲地比划着他脑海里宏达的场景。而坐在他身边的乔治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他低头往嘴里送了一小块面包,目光始终没有从盘子上面挪开。 也许是我的目光太过于大胆与猖狂,他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一般抬起了头。 于是我的目光和他撞到了一起。 我冲他笑了笑。 “圣诞节回家吗?”我询问道。即使我的声音在喧闹的长桌上面像是一根掉在地上的针——声音渺小而又微不足道,轻而易举地就能被盖过去。 他摇了摇头。 就和之前的无数次一样,我再次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又或者是能说什么了。我不自然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从面前的篮子里面抓了一颗薄荷糖丢过去给他——只是这颗薄荷糖并没有像我所想的那样落到乔治的手里,它不偏不倚地掉进了他面前的水杯里面。 我尴尬地咳嗽了几声。 而他笑了起来,用自己面前的叉子把杯子里的薄荷糖挑了出来放进了嘴里。 我不知道为什么脸上开始发烫。于是我别开了脸,专注地喝起面前杯子里的饮料。 ——我最终还是没有吃完盘子里的面条。 离开霍格沃兹的那个早上我起得很早,拎着箱子下楼的时候休息室里面空无一人。只有壁炉还坚持不懈地“噼啪”燃烧着。 我拎着箱子登上霍格沃兹特快的时候时间刚刚过九点,远处的钟楼慢悠悠地敲响了九下。我在车厢末尾安顿下来,脚边躺着我那巨大的行李箱。 霍格沃兹特快上面挂上了圣诞节的装饰,我的手边掉着一只金色的小铃铛。轻轻一碰就叮叮当当地开始演奏起圣诞节的乐曲——隔间的门上则贴着拐杖糖的图案。 我偏过头去,外面纷纷扬扬下着雪。玻璃窗户上起了雾,外面的景色模模糊糊地看不真切——反倒是倒映出了我的样子。 软绵绵的耷拉在眉毛上的刘海,齐肩的蜷曲黑发,和那双绿色的眼睛。 又是一年的圣诞节了。我看着玻璃上的影子在心里这么和自己说道。圣诞快乐,弗洛伦斯。 我冲着她笑了笑。 回到国王十字车站的时候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从霍格沃兹特快上面走下来。站台上冰冷的空气时刻刺激着我的鼻尖。我把脸往围巾里面埋了几分,低声抱怨了几句。 我在站台上找到了我的父亲。他穿着一件米黄色的毛衣,正靠着墙站着。棕色的细碎短发散落下来,遮住了他的眉毛。 “妈妈呢?”在他接过我手里的皮箱的时候,我低声询问道。我的父亲哼了一声,空出来的那只手握住了我的。 “在家里烹饪她的圣诞节大餐。说实话,她就是不喜欢站台上的吵闹而已——”他说着朝我眨了眨眼睛。“我们回去就能吃到姜饼人了——你喜欢吃姜饼人,对吗?” “喜欢。”我笑起来,即使我从来没有吃过母亲烘焙的姜饼人——她向来不愿意花心思在太过于精细的烘焙上面。 夜晚的伦敦有些冷,但出乎意料地并没有下雪。路边的积雪被扫到人行道的内侧,给行人让出一条路来。街道上的车辆来来回回,红色的电话亭被车灯照得透亮。 圣诞节的灯饰无处不在,一首首圣诞节的乐曲从路边的商店里面传出来,像雪花一样纷纷扬扬地笼罩在街区的上空久久不散。 卡萨南街223号1,泰晤士河边上的宁静街区。昏暗路灯下我一眼就看见了熟悉的红色大门,上面挂着的圣诞花圈儿正在泛黄的路灯下闪着亮。 推开大门的那一瞬间,室内开得很足的暖气将我包围。我解下脖子上厚重的围巾,还没等我动手把它挂上衣帽架它便像是收到了什么召唤一般从我的手里飞了起来,绕着圈儿自己落到了衣帽架的上面。 随着暖气一起到来的是食物的香气和母亲最为热爱的玫瑰香薰的气味。 而我那位严厉的母亲此时此刻正站在我的身前,她身上毛绒绒的红色睡袍几乎把她的脸给挡住。 “欢迎回家,小弗洛。”她冲我笑了笑。“晚餐已经准备好了。” 在一些“学校生活如何”与“苹果派的味道太甜了”诸如此类的谈话过后,我的父母开了一瓶苹果酒,并执意把我赶到楼上去——即使我再怎么抱怨也无济于事。 我拎着自己的箱子转上二楼的拐角,在走廊的尽头找到了自己的房门。棕色木门上挂着一块写着“敲敲门”的小牌子,上面画着装饰性的花纹。 我推开了门。 几乎是推开门的下一秒,我听见了一声猫叫——在房间内昏暗的灯光下,我看见在我的床的正中央蜷缩着一团黑色的毛球——听到我的响动,它抬起头来看我。 那赫然是一只绿眼睛的黑猫。 我这时候才想起这是我去年的圣诞礼物——一只心心念念的猫咪。如若不是我的母亲反对我把当时只有三个月的猫咪带回霍格沃兹的话,我想这次它会和我一起回来。 “嘿,”我开口叫它。“你还记得我吗?” 它抖了抖耳朵表示回应。 我伸手在它头上摸了一把,便转身开始着手准备起那将在平安夜当晚寄出去的礼物——它听上去十分遥远,似乎与我毫不相关。但实际上,平安夜就是后天,而我对礼物毫无头绪。 这种“毫无头绪”的状态一直持续到当天夜里的十一点钟,我的父亲上楼来问我要不要和他们一起到麻瓜的百货商店里面去采购一些东西——“毕竟圣诞节前后他们总是喜欢弄些折扣2。” 我当然没办法拒绝。 实话实说,距离上一次外出到麻瓜的百货商店里面采购已经是多年前的事情了——换句话说,就连是英镑诸如此类的货币我也鲜有接触。以至于我的父亲把货币递给我的时候,我半天也没有反应过来。 伦敦百货商场的中心放着一棵巨大的圣诞树,上面挂满了花花绿绿的灯饰。树顶的星星被灯饰照射着,迸射着七彩的光芒。 我在这里和去采购衣物的父母分开,独自一人逆着人群往二楼的方向走去——圣诞的乐曲在商场上空萦绕着,铃铛声音不绝于耳。 我爬上楼梯,踏上了空旷的二楼。相对起一楼售卖服装与化妆品的店铺,二楼显得清闲许多——大部分商店都关了门,只有寥寥几家商铺的橱窗上还贴着红色的“sale”的标签。 我始终没有想好要送什么礼物,我总觉得他们什么也不喜欢。 ——我试想过要送艾比盖尔一本关于格斗的书籍,可是她肯定不会缺一本《诅咒与反诅咒》,我想送帕西一支羽毛笔,可是我也不确定我是否还能被称得上是他的“朋友”。至于那对双胞胎,梅林啊,更是毫无头绪! 我漫无目的地在这条无人的过道上面一路往下,最后停在拐角处唯一还亮着灯的商店门口。这家店的橱窗灯光开得很足,一点也不在意整个二楼只有它还孤零零地开着店门的事实。 而就在那个橱窗里面,我一眼就看到了上面放着的一枚花朵形状的胸针。 它是玫瑰金的,样子像是一朵盛开的雏菊。在花心的位置上面点缀着一颗闪耀的蓝色的石块——它在灯光下闪烁着,旋转着,最终在我的脑海里变成了艾比盖尔那双蓝色的眼睛。 我忽然就决定了送给她的礼物。 “一枚波斯菊胸针!” 店主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六十多岁的光景,头发花白——我忽然就想起了卖魔杖的奥利凡德先生——“眼光不错,小姑娘——是圣诞节礼物?” 我点了点头。 他把胸针放进盒子里边儿,在黑色的底布的衬托下,这枚胸针闪耀至极,实在是像极了一枚镶金的花朵。 而后他蹲下身翻找了一轮,拿出几卷礼物盒的包装纸来询问道:“您喜欢哪一卷儿?铃铛,鹿车,还是姜饼小人?” “都可以,”我回答道,目光已经在那几卷色彩斑斓的包装纸上面扫过。“我实际上并不是特别——” 我忽然噎住了。 他刚刚说的是姜饼人? 我瞪大眼睛去看那卷包装纸,上面画着一个个棕色的人形饼干。它们用果酱挤出来的嘴正大弧度地上扬着,朝着我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姜饼人!”我如梦初醒般叫嚷起来。 梅林啊,弗洛伦斯,你怎么就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呢! 这位和蔼的老人明显没有意识到我为什么忽然对姜饼人表示出了极大的兴趣。他熟练地用那卷包装纸包装好了胸针,又把它递给了我。 “送礼的好选择,”他冲我笑了笑,再次重复了他先前的感慨。“细心的小姑娘。” 我对他的话感到疑惑不解,可是我叫嚣着赶快回家的心并没有给予我留下来询问清楚的机会。我急匆匆地付了钱——我下意识地计算他要找回多少枚西可给我——就朝着楼下跑去了。 事实证明,圣诞节前的购物确实十分有道理。 我在买下了胸针过后又为帕西.韦斯莱买了一支红色的钢笔——虽然我并不知道他会不会对这种“麻瓜的东西”感到喜爱。但我总觉得他应该有一支钢笔,而不总是那些羽毛笔。 我还在一家糖果专卖店里面买了一小包糖果和一些巧克力作为给韦斯莱家小弟弟罗恩的礼物——某种角度来说,这也算是当做初见时候粗鲁的问好的赔礼。 最后我买下了一条领带和一条丝巾作为送给父母的礼物——我把它们压在了购物袋的最下面,上面放着一卷画着鹿车的包装纸。 回到家的时候,天空上又开始飘起细雪。这场雪一直纷纷扬扬地下到了平安夜也没有任何停止的意思。 我坐在书桌前面包装最后一份礼物,抬头就能从玻璃窗户上看到外面的街景。那些飘落的鹅毛大雪被路灯照得透亮,有些还飘忽不定地,覆上我的窗户。 我把面前的精装版的《格林童话》翻了个面,又用胶水把四周的礼物纸黏好,随手用墨水在最显眼的地方写上“致韦斯莱家的双胞胎”。 而后我铺开信纸,开始在上面写起给他们的信件来。 “亲爱的乔治弗雷德韦斯莱,”我写道。“这是送给你们的礼物。显而易见的,一本麻瓜童话书——我想它能给带你们那些小产品一些新的创作灵感。” “弗洛伦斯.西尔维娅.西德利亚致上。” 我思考了一下,最后在信纸空余的地方画了两个姜饼人,又给它们各自画上了一簇杂乱的红色头发。 当猫头鹰叼着这份礼物飞出窗口,消失在飘着雪花的夜色之中的时候,我忽然地想象起他们看见那两个姜饼人时候的表情。 一定是迷茫,疑惑,又好奇。可他们没办法抓住我来询问这两个长得像他们的姜饼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这么想一想,反倒是我更符合姜饼人的角色3。 想到这里我就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趴在床上的猫咪抬头看了我一眼,又重新低下了头去。 ※※※※※※※※※※※※※※※※※※※※ 1卡萨南街:kassa south st.虚构地名 2boxing day前后 3指民间传说《姜饼人》里的“run, run as fast as you can! you can’t catch me, i’m the gingerbread man!” 二年级完结倒计时:2章 下周想加更,收藏能破一百吗x Chapter 22 我是被从窗外洒落进来的阳光和庭院里不断叫唤的猫头鹰叫醒的。 十二月的阳光是一位不速之客,嚣张地穿过了玻璃窗口扑散在我的床铺上面。有几缕恰巧落在了我的脸上,暖和至极。 我懒洋洋地翻了个身,卷着被子一起翻滚到了床的另一侧。躺在被子上的黑猫被我的动作掀到了床垫上,瓮声瓮气的“喵喵”抱怨了几下,又拿爪子扯我身上盖着的被子。 我从被窝里面伸出一只手把它推开,指尖刚碰到它的唇吻又被它给按住,尖锐的牙齿在我的指尖上咬了一小口。 实际上并不痛——它也没有用劲。 我从床上裹着被子坐起来,揉了揉迷糊的眼睛——它坐在我的身前看着我,毛绒绒的尾巴在身后不耐烦的甩了甩。 “圣诞快乐。”我说着在它的头上揉了揉,它抽了抽耳朵,在被子上找了个地方趴下,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却是不再理会我了。 我把双腿从床上滑到地上,踮着脚走到窗边往下看——下了一个晚上的雪已经停了,门前庭院里的积雪已经被清扫了大半,空出一条显眼的出路。而在门口则堆着一个裹着红色围巾的大雪人,它正用纽扣眼睛盯着冒出来的太阳微笑着。 圣诞节到了。 这个想法再次击中了我,像是金色的闪电一样,酥麻的电流一下子游走过我的全身,刺激得我浑身发麻——我只觉得心里涌出一股名叫喜悦的情绪,像是乐曲一样让人心情愉悦。 我赤着脚跑出卧室,一溜小跑跑过了走廊,而后从楼梯上面跑下去,直到我一脚踩上了地上柔软的地毯上为止。 “圣诞快乐!”我高声叫嚷着,把正坐在高脚凳上给华夫饼倒枫糖浆的父亲吓得一颤,一下子挤出了小半瓶来。“有我的礼物吗?” “圣诞树下。”他忙着用叉子抹开上面的糖浆,抹了一会儿索性把那盘华夫饼放到了我的母亲的座位前面——他甚至没空看我一眼。“别让你妈知道。” 我不知道他究竟说的是礼物还是关于那甜的腻人的华夫饼——但实际上我并不在乎这些事情了。我两三步就跑到了圣诞树下面,开始着手寻找起寄给我的礼物来。 我找到的第一份礼物是一个粉红色的礼盒,在复杂包装绳之间插上了一朵火红的圣诞花——那朵圣诞花并没有因为风雪的嚣张打到焉掉,相反的,它依旧盛开着,像是一团燃烧的火焰。 我把它从上面摘下来,拉开了绳子的结——我没有费多大的力气就把它拆开了。 在层层的包裹之下,一个巴掌大的白色盒子静静地躺在包装纸中间。 我忽然就猜到了这个礼物的来源——只有艾比盖尔会用粉红色的包装纸来包装礼物,而也只有她会给一朵花施上御寒的魔咒。 我把白色的盒子打开了。 首先掉出来的是一封薄薄的信,信封并没有火漆封口,可以轻而易举的拆开来。而就在信纸的下面,盒子的底部放着一条闪着亮光的项链,项链的末端是一个小小的星星状的扁平的小玻璃瓶。 我把它放在一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信纸。 “圣诞快乐,弗洛伦斯。”上面如此写道。“你的礼物我收到了,谢谢你。我想你不介意我为它施个小魔咒,让它更加闪亮耀眼吧? 今年霍格沃兹的圣诞节很热闹,韦斯莱家的男孩子们今年都没有回家——格兰芬多比以往更加热闹。至于那朵花,它是我收到的圣诞礼物之一,我想你也会喜欢它。 p.s,仔细看那枚项链。” 落款处写着艾比盖尔。 我提起那条项链,把它对着窗外的阳光——在那缕阳光落入玻璃瓶里面的瞬间,本来空荡荡的玻璃瓶忽然像是注入了什么东西一样,在瓶底变化出闪着金光的粉末。 我伸手把它收到掌心里,那些金粉却又像是散在了空气里面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如此反复几次,我终于明白过来这条项链的颜色能够随着光线变换颜色——大概是艾比盖尔给它施了个小魔咒的缘故吧。 我把它放回盒子里,连同那朵花和信一起码在了一边,转身去拆别的礼物盒子。 帕西.韦斯莱的回礼是一本不太厚的笔记本,红色硬壳的封面上没有过多的装饰。随着笔记本一起来的还有他的一句不咸不淡的“圣诞快乐,弗洛伦斯。” 这也算不上太差。 包装草率的礼物盒来自于韦斯莱家的小弟弟罗恩——他在随着礼物而来的信里面表示了他从来没有想过我会给他寄圣诞礼物(“毕竟实话实说,我们也就只见过几面呢!”)并且赞扬了麻瓜世界的糖果吃起来味道截然不同。 他送了我几个巧克力蛙和巫师卡片。 我没有收集巫师卡片的习惯。巧克力蛙里拆出来的卡片我全部都转手送给了阿曼达——他送给我的卡片上面写着“邓布利多”,可是邓布利多的样子却又不在那张卡片上面。 巫师的卡片相片都会动——我早该知道。 我随手拆开了一只巧克力蛙,转身去看下一份礼物。 这是一个比帕西寄来的盒子还要稍小一些的白色礼物盒,平淡无奇。只有礼物盒的上方用不知道什么墨水写上了“致弗洛伦斯.西尔维娅.西德利亚。” 我把它打开了。 我一眼就看到了一只黑猫玩偶——它并不大,做工也算不上太精细。像是一双笨拙的(我无意冒犯)手哆哆嗦嗦地缝制出来的一样——一只奇奇怪怪的小布偶。 它躺在礼盒的底部,安安静静地用那双纽扣眼睛看着我。它脖子的位置上系着一条被编成蝴蝶结的红色大绸带,和它的身体相比显得格外笨重。 我把它从盒子里面抱出来,它软绵绵地趴在了我的小臂上面,软得像是这个玩偶里面塞满了棉花一样。我揉了揉它的脑袋,它的耳朵随着我的动作贴到了脑袋上面——我一放开手,它们却又弹回了原位。 我低头看了一眼,这只玩偶黑猫趴着的地方现在放着一张对折成两半的纸。我把它从盒子里面拿出来展开,跃然纸上的是几行称不上太工整的笔迹。 “黑猫玩偶送给张牙舞爪的小黑猫。弗雷德 乔治韦斯莱至上。” 礼盒里面还放着一小包霍格沃兹餐桌上常有的薄荷糖。 “弗洛伦斯!”我听见我的母亲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我回过头去,只看见她端起桌子上自己的马克杯,朝我轻轻晃了晃。 “我这就来——”我高声回应了一句,把那只猫咪随手放回礼盒里面,大步踩过客厅的地毯,溜到了餐桌前面的椅子上坐着。 木质的餐桌上铺着漂亮的浅蓝色桌布,白色的碗碟在桌布的衬托下像极了漂浮在蓝天下面的蒲公英——星星点点,零零散散,却又协调至极。 我的母亲往我面前放了一盘华夫饼和先前她举起来的那只马克杯。马克杯里装着大半杯热牛奶,正往上徐徐冒着热气。 “圣诞节快乐,妈妈。”我说道。 她看了我一眼,伸手轻轻揉了揉我的头发。“圣诞快乐。” 而后她在父亲对面坐了下来,开始着手对付她面前那碟华夫饼去了。 我在华夫饼上切下一小块送到嘴里,还没有来得及咀嚼几下,坐在我斜对面的父亲就放下了他手里的刀叉朝我看了过来。 “你还没和我们说过学校里的事情呢,弗洛。” 他的声音很轻,甚至算得上是蜻蜓点水一般。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我听起来却像是一块掉进湖里的石子一样,击起层层的涟漪。 “学校很好。”我嚼了几下嘴里的食物,又切下一大块往嘴里塞。“我认识了很多朋友。” ——这当然是谎话。 “比如说呢?”他明显没有要放过我的意思。 “艾比盖尔。”我一边嚼嘴里的食物一边含糊不清地回答道。“艾比盖尔.希尔。” 我说着端起面前的杯子送到嘴边喝了一大口。温热的牛奶滑落到我的胃里——暖洋洋的,像是今早透过窗户洒落进来的阳光一样。 直到我放下了手里的杯子,我才意识到房间里面出奇地安静——我只听得到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走动的声音,甚至连刀叉碰撞的声音也听不见。 我抬头看向我的父亲,他也正看着我。 “你说,希尔?”半晌,他才重复了一次。“山—丘1?” 我点了点头。 他偏过头看了一眼我的母亲。她那双灰绿色的眼睛也正望着我的父亲。 我不知道他们究竟为什么对视。但不论出于什么目的,他们的目光只是短暂地接触,随后一下子就挑开了目光。 “我们好奇你什么时候能带朋友们来家里玩。”我的父亲望向了我,唇角边含着笑意解释道。“比如说这位叫艾比盖尔的姑娘。” “我会问问她的。”我回答道,再次往嘴里塞了一口食物。 我的父亲冲我点了点头,而后他站起了身。 “索菲亚,”他叫道,一边穿上他那件羊绒的大衣,熟练地在脖子上围了一层围巾。“我要出去一趟,魔法部的事情——我很抱歉。” 而后他折回来,在母亲和我的脸上各自亲了一口。 “晚餐前我会回来。圣诞快乐。” 他关上了门。过了一阵就是车子发动的声音,最后什么声音也没了。 我和母亲两人吃完了圣诞节早晨的简易早餐。早餐结束之后我的母亲一边抱怨着魔法部的工作一边转身去筹备今晚圣诞节大餐的事情去了。 转身去忙之前她递给了我一小袋巧克力豆并打发我自己上楼玩。 于是我一个人拿着这一袋巧克力走进了母亲的书房里。 母亲的书房一如既往地整洁,我熟门熟路地爬上她放在书架边上的梯子,从书架上取下几本有关于魔药的书籍。 实话实说,母亲书房里面与魔药相关的书籍我已经阅读了大半——剩下的几本生涩难懂,即使是囫囵地读也没办法读下去几页纸。 我挑捡了几本书籍——草草地翻阅几下,讲述的大致是关于如何处理草药的书籍。我读了几页,只觉得兴趣索然。 而就在我把它放回书架的时候,我的余光忽然瞥见了什么东西。 我朝着那个方向转过头去,一眼就看到了一本黑色外壳的书籍。 我把手里的书放上书架,伸手把它给拿了出来。 这确确实实是一本黑色封面的书籍。它被黑色素裹着,封面上没有任何字迹来表明它讲述着什么东西——可能是变形术,可能是魔药,也可能是魁地奇。 这可真够有意思的。我这么想到。 我踩着梯子回到地上,阳光透过窗口洒落进来,在地上圈出一小块光亮。 我在那块光亮的地方坐下来,翻开了这本书。 这本书的书页泛黄,甚至有些微微的蜷曲了。当我翻开它的一瞬间,熟悉的羊皮纸的气味便扑面而来,一下子将我笼罩其中。 我翻阅起这本书来。书籍的每一页都爬满了用黑色墨水书写成的花体字——它们密密麻麻地讲述着草药的用处以及生长的环境,处理他们的方法方式。而总有几页上会空出一块位置来,上面画着先前讲述过的草药的样子。 直到这时候我才恍然意识到,这是一本关于草药的笔记本。 “可是这是谁的呢?”我这么想道。 我翻阅完最后几页笔记,直到在最后一页羊皮卷中掉下了一张纸——这是一张薄薄的信纸,有些微微泛黄。黑色的字迹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晰与流畅。 我知道我不该偷偷看这封信——但我鬼使神差地把它展了开来。 “我亲爱的索菲亚,”上面写道。 “我希望克里斯能平安将这封信送到你的手里,毕竟梅林在上,它的年龄已经不再适合让它在伦敦的风雪之中来去穿梭了。 请容许我省略无关紧要的客套话语:我与丹尼尔将要搬离旧居,到更加合适的地方去。但我想我们不会离开英国,大陆的气候不适合我们居住。 如你之前所说,我们之间存在巨大的鸿沟,你再也不会与我见面。因此我提笔写下这封信件,希望你能够阅读它,即使它无法将我的痛苦与纠结传达半分——亲爱的,请相信我一直将你视为姊妹。再也无法与你并肩而立是我心里永远的伤痛,但我并不后悔。 我实在是无法承受失去丹尼尔的生活,就像你也选择了属于你的伴侣。 听我说,亲爱的姑娘,赶紧跑吧——如今已经不复从前。 你忠诚的,诺丽2。” ※※※※※※※※※※※※※※※※※※※※ 1hill,希尔→山丘 2noni 诺丽 迟来的加更。距离二年级完结还有1章。 Chapter 23 我在圣诞节假期结束的前两天回到了霍格沃兹。 而这并不是因为我有多么怀念或者是热爱霍格沃兹,以至于我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去——这一切都归功于我那两位身为傲罗的父母。 把我送到车站的一如既往地是我的母亲。 “弗洛伦斯,”下车前她这么叫住我,微微皱起她的眉头。她今天化了妆,眉毛描得又细又长,鲜艳的红色唇彩衬得她脸格外白皙。 “是的,妈妈?”我停住了拉开车门的动作。 “发誓你不会再和我提起那封信。” 她抿着唇,看着我的目光坚定至极。我知道当她做出这样一副表情的时候,事情就已经到了毫无商量的余地上了。 “我发誓。”我说着,背到背后的手叠起了手指1 我一个人抱着我的行李箱上了火车,又是一路颠簸着往霍格沃兹而去。这时候火车里的人并不多,我一个人就霸占了一整个隔间。 抵达霍格沃兹的时候已经到了晚上。霍格沃兹的冰雪比伦敦多上几分——我走下火车的时候一眼望见的是路灯下厚重的积雪和静立在灯下的姑娘。昏暗的路灯没能把她的脸照亮,厚重的黑色甚至不允许我把她的人看清。 “啊,弗洛伦斯!”那个姑娘见了我忽然就这么高声叫了我的名字——即使我与黑暗面面相觑,看不出她究竟是谁——而后就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和一句低声响起的“lumos” 魔杖杖尖迸射出的白光一下子照亮了横在我们之间的黑暗,而艾比盖尔那张对我而言熟悉至极的脸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艾比盖尔!”我惊讶地叫嚷起来,往她身边快步走去。“我没想过你会来接我——” 握着魔杖的艾比盖尔朝我笑了笑。她没有穿上制服,而是在黑袍里面穿上了一件高领的毛衣。我看见她胸前的黑袍上别着那枚我送她的胸针,在强烈的白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亮。 “我很喜欢它。”她似乎是注意到了我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们都夸赞它很漂亮。” “我也很喜欢那枚项链。”我偏头看了她一眼,正巧碰见她晃了晃魔杖——白光照射到她的黑发上面,我这时候才发现她的发尾卷起了大波浪,与平日的黑发截然不同。 “——你卷头发了?”于是我忽然换了话题。 她被我问得一愣,半晌过后才微微点了点头。黑发拂过她的脸颊,有两缕较短的挡在了她的眼前,遮住了她那双明亮的蓝色眼睛。 我们没有再说什么,一路无言地回到了城堡里面。 步入城堡的温暖烛光里之后,我才有空把注意力重新放到自己的身上——饥饿感姗姗来迟,但却是嚣张至极,发出一阵抗议的声音。我尴尬地笑了几声,转身问艾比盖尔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去吃晚餐。 “我已经吃过了。”她抖了抖魔杖,上面的白光随着她的动作熄灭了。 我这时候才得以认真地打量她。 她似乎比假期前又高了一些,看上去更是瘦了好几圈儿的样子。她今天化了点妆,唇角含着笑,似乎是遇到什么极其愉悦的事情一般。 “那好吧。”我说。“谢谢你来接我。” 我一个人走进礼堂里面。 礼堂里的圣诞树还没有被收起来,在穹顶烛光之下,圣诞树上的星星闪闪发亮。它比我在伦敦的购物商场里见过的还要大上一些,四周似乎总是围绕着什么闪闪发亮的金粉。 格兰芬多的长桌上还有三三两两几个人,我没有看到什么熟悉的面孔。 我一个人吃完了面前的小点心和一大杯热巧克力。当我心满意足地爬上楼梯,来到格兰芬多休息室里面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根本没有什么东西值得我心满意足。 走进休息室的的时候,我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暖气之中混合着一股奶油和南瓜汁的气味。只是第一眼,我一下子就看到了坐在我最喜欢的靠壁炉的沙发上的两个红色脑袋。 我毫不犹豫地压低了身子,并且把箱子抱在了身前,努力把自己缩成一小团猫着腰小步小步地往楼梯的方向挪动过去。 我轻轻地踩过柔软的地毯,壁炉的火焰在我耳边“噼里啪啦”地炸响。休息室里面谈不上明亮的光线下,我能看见楼梯口的位置离我越来越近。 “你要到哪儿去,小黑猫?” 然后熟悉的声音在我身后毫无铺垫地响起,我条件反射般地猛的一缩手,被我抱在怀里的箱子一下子就砸到了地上。 ——和这一声巨响相比之下,我歇斯底里的尖叫就显得格外有气无力。 一分钟之后,我坐在我最喜欢的椅子上面,怀里抱着我那巨大的行李箱。而那对罪魁祸首则在一旁笑得像两只老奸巨猾的狐狸。 我忽然无比赞同艾比盖尔对他们做的一切——他们就应该被一人施上一个软腿咒然后再被砸一把混着冰渣的雪球。 这么想着我把脸从行李箱后面抬起来一点,偷偷摸摸,却又恶狠狠地看了他们一眼。 “干什么,小黑猫?”那不知道是乔治还是弗雷德的人立刻开口说道。“想趁我们不注意跑到楼上去吗?” 我先前的气势一下子就散了一半。 “……我只是想谢谢你们的礼物。” 他端起面前的南瓜汁喝了一口,挑起眉毛看着我,可是什么也没说。 我忽然又觉得不对——你为什么要怕他们呢,西德利亚?你已经不欠他们人情了呀!他们没有理由把你堵在这个地方进退不得。 但是话到嘴边又换了种说法:“我能回去了吗?” “我们从来没有不许你走呀。”他的兄弟朝我摊了摊手,一副无辜至极的模样——如果无视他脸上更加恶劣的笑容的话。 我拼命忍住骂一句“go to hell, weasley”的冲动,抱着我的行李箱猛的从椅子上站起来就往回走。 他们果然没有试图阻拦我。 我轻轻松松地绕过他们身边,两三下踩上了楼梯。直到我“噔噔噔”往上跑了好几步,我才有了要回头看看他们的想法。 于是我照做了。 我看见他们两个懒洋洋地倚在沙发边上,手里都拿着一只巨大的马克杯。似乎是觉察到我回了头,他们两个朝我扬了扬杯子。 “晚安,小黑猫。”他们说道,两个相似的声线相交在一起,听上去多少有些奇怪——就像是他们的声音合二为一了,即像弗雷德又像是乔治。 我被自己这个想法逗笑了。但我还是拼命忍住笑意,朝他们微笑起来。 “晚安,乔治和弗雷德。” 回到霍格沃兹的日子平淡无奇,和我记忆之中的一样,期末考试总是紧随其后。 格兰芬多与赫奇帕奇的魁地奇比赛在复活节前举办,阿曼达成日在卧室房间里面上蹿下跳。她甚至还专门给做好的小旗子上面施了魔咒,好让它们看上去更加闪亮。 我没有去看比赛的欲望,毕竟与我而言魁地奇比赛早就在圣诞假期之前结束了——我更宁愿呆在图书馆里面复习我的魔法史——毕竟在那位教授的课上我几乎睡过了整个学期。 至于那对韦斯莱家的双胞胎,我们没有机会说上几句话。魁地奇的训练总是把我们的时间分成完全不一样的两个部分——我唯一能见到他们的时候是在大礼堂里面。即使是那样,他们也只是急匆匆地吃几口食物,又赶去别的地方了。 就像我总是呆在图书馆里一样。 我与艾比盖尔的相处也减少了许多,圣诞假期过后返校的那天成了我们近几个月来唯一的交流。我时常朝着拉文克劳长桌的方向看上几眼,可是最终什么也没找着。 ——霍格沃兹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我却从来没有遇上过他们。 格兰芬多最终在魁地奇比赛里面战胜了赫奇帕奇,哈利.波特再次成为了格兰芬多休息室里面最闪耀的明星——实际上,他一直都是霍格沃兹里的名人。刚刚开学的时候阿曼达曾经一度拉着我去看他,试图看到他额头上那道伤疤——她当然如愿以偿。 战胜了赫奇帕奇之后,格兰芬多的学院杯分数一跃成为了第一名。 我想格兰芬多的胜利让斯莱特林们纷纷看不顺眼,特别是那位阴沉的魔药教授——他变着法子试图让我们出点差错,好名正言顺地扣上那么十分。他甚至询问我怎么制作缩身药剂(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他终于发现了我的罪行),但结果可想而知。 复活节假期的时候我收到了母亲寄来的信件。信里她告诉我魔法部的工作愈发繁忙,暑假似乎不会清闲。我可以叫上我的朋友来玩——信的末尾她告诉我说注意安全,并随着信寄来了一小袋子曲奇。 这有什么意义呢?霍格沃兹是最安全的地方。 我这么想着看了眼窗外。透过图书馆的玻璃窗户,我看见大不列颠恢复了它一如既往地阴雨绵绵的天气。冬天的冰雪已经不见踪影,只有远处的塔尖上还残留着几点白色。 细雨连绵不断地下了好几天。 复活节假期的末尾,礼堂里格兰芬多的宝石忽然少了一半。 我本来不会注意到这些,如果不是帕西.韦斯莱反常地一言不发的话。要知道自从格兰芬多反超斯莱特林之后,他脸上的笑容几乎就没有消退过。 “我们的分数少了一半。”他简短地告诉我。“夜游被发现了——令人头疼的一年级。” 他的语气冷淡,眉头紧皱着。 我环顾了一圈,依稀能够感觉到罪魁祸首是谁:波特家的男孩,韦斯莱家的小弟弟和那位叫格兰杰的小姑娘——我实在是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理由能让长桌上人们对他们三个怒目而视。 就连帕西也没和格兰杰再说上一句话。 我想安慰他几句,可话到嘴边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我能说什么呢?我颓然这么想着。他是级长,无论如何都是不会原谅这种事情的。 格兰芬多长桌上的气氛压抑得有些吓人,我一分钟也不想多呆。于是我两三口吃完了手里的面包,草草喝了口牛奶收场。 我还清楚地记得那天是距离考试还有两周的中午。急匆匆往图书馆跑的我成了唯一逆着人群走动的人。 往门外走的时候我迎面撞上了艾比盖尔。 说实话,我差点没有认出她来。 她看上去比我先前见她的时候还要瘦,两节从袖口伸出来的手腕看上去像是干枯的树枝(原谅我,我实在没有办法用别的词语形容)原本合身的黑袍现在大上好几圈,就连袖口也不得不往上挽几圈。 她把头发扎了起来,有几缕垂落到她的脖颈上。我看见她的脸白得吓人,更像是一种不健康的惨白——她的眼睛底下还有一圈淡淡的黑影,看上去疲惫不堪。 而她没有理我,我甚至怀疑她有没有看到我——她径直从我面前走过,朝着拉文克劳的长桌走去了。 我一个人站在原地愣神。 那天下午我在图书馆里复习了一下午的魔法史,只是艾比盖尔那张惨白而毫无血色的脸始终在我脑海里环绕不去。 于是我扔下了和我一起在图书馆里的阿曼达,满霍格沃兹地找她——只是我什么也没找到。她哪儿也不在,西塔楼上也没有她的影子。 她像是失踪了一样,哪儿也没有她的影子。 两周后考完最后一门魔法史的时候,外面的阳光明媚至极。冬天的痕迹早就已经消失不见。我从变形术走廊那边走过,温暖的风抚摸过我的脸颊,带起我披在肩上的头发。 我忽然就感到急躁不安起来。 事实证明我的焦躁并不是毫无道理。 隔天我坐在宿舍床上看书的时候,阿曼达急匆匆地从门口跑了进来——她甚至踢掉了两本我放在窗边地上的书。 “西德利亚!”她上气不接下气地叫着我的名字,一屁股坐到了我的床上。“西德利亚!” “出什么事了?”我把书合起来放到一旁。“是考试成绩出来了吗?” 她的脸涨得通红,胸脯剧烈起伏着。她摇了摇头,气喘吁吁地说道:“不,不是——”她说着一把抓住了我的手。“波特被送进医疗翼了——” “你什么时候对他那么感兴趣了?”我把手挣脱出来,伸手又把那本书拿回来翻开。“还是你只是担心拉文克劳和格兰芬多的比赛没有找球手了?” 她打了我一下,然后从我的床上跳了下来。 “大家都在传这件事而已——说实在的,我不担心那场比赛。”她说着,从桌子上抓起她精心制作的小旗子挥了挥。“毕竟拉文克劳那边情况也不容乐观。” 我闻言把头从书里面抬起来看着她。 “拉文克劳的找球手也住进了医疗翼。” 我手里的书“啪嗒”一下砸到了地上。 我跑到医疗翼门口的时候,发现那里已经被格兰芬多的人们围得水泄不通。庞弗雷女士在往外赶人——而其中我一眼就看到了格兰杰和罗恩,还有那两个红色的脑袋。 “她没收了我们的马桶圈——”其中一个叫道,一副忿忿不平的模样。 “没有人会想要马桶圈当礼物的,弗雷德!”他们的小弟弟罗恩在一旁反驳道。“这不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吗——” 然后他顿住了——我和他的目光撞上了。 “西德利亚!”他朝我微微笑了笑。“你也是来探望哈利的吗——但是这可能时候不太对,庞弗雷女士把我们都赶出来了。弗雷德和乔治执意要送哈利马桶圈——” “这是最好的东西。”之前说话的那个红色脑袋——弗雷德——伸手在他头上胡乱揉了两下打断了他的话。“这得怪她,她一点都不幽默——” 我什么话也没说——我说不出来。我感觉我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干涩地发痛。 “怎么了,小黑猫?”站在一旁的那个韦斯莱发现了我的异常。于是他俯下身来看我,歪了歪脑袋。 “我来探望我的朋友……”我开口回答他。可话说到这里我不知怎么开始鼻子发酸,接下来的话被我重新咽回了肚子里。 “希尔?”他询问道。 我点了点头。 他沉默了一会儿,什么也没有说。半晌之后我感觉他回过头去和弗雷德说了什么——弗雷德立刻就把手从罗恩的头上挪开来,转而递给了他一盒零食——他转身把它递给了我。 “我看见有几个拉文克劳去探望她,”他说道。“她就在哈利边上,我想她还没有醒过来。庞弗雷女士会允许你进去的。” 我盯着他递给我的东西什么也没说——那是一盒比比多味豆,我和艾比盖尔最喜欢吃的东西。 他顿了顿,像是在思考究竟要说点什么。但他什么也没有说,过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小声和我说了句。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小黑猫。” 我胡乱的点了点头。 庞弗雷女士最终允许我去探望躺在波特边上那张床上的艾比盖尔。和乔治说的那样,她并没有因为我掀开帷幕的动作而醒来。她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双眼紧闭——她的睫毛垂落下来,像是静止不动的蝴蝶。 我在她的床边坐了一个下午。 窗外的阳光从金黄变成暗红,四周的空气逐渐转凉——她没有因为这一切而睁开眼睛。她苍白的脸即使是在夕阳下面也没有变得柔和。 我只能在庞弗雷女士催促之中为她拉上四周纯白的帷幕,在心里偷偷向梅林祷告。 第二天,第三天也依旧如此。 直到放假之前的那个下午,我从阿曼达嘴里听到了波特醒过来的消息——“他恢复得真快,我想今晚晚宴他能够参加。” 我决定再去探望一次艾比盖尔。 我来到医疗翼的时候并没有其他人。庞弗雷女士问清楚了我的来意之后就把我放了进去。 我走进去的时候哈利波特正坐在床头,见到我走进来他朝我微微笑了笑。 我回了他一个笑容,而后径直走向了艾比盖尔的床铺。 艾比盖尔的床铺四周拉上了帷幕。我走过时带起的风吹得它们微微摆动。我在帷幕前面站住脚步,伸手去拉帷幕的手顿了顿。 “你醒着吗,艾比盖尔?”我问到。 帷幕里面没有回答。 我收回了去拉帷幕的手,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什么话也没再说。半晌之后,我才听见帷幕里面传来艾比盖尔的声音。 “嗯。” “我能进去吗?”我问。 “随你高兴。” 她的声音并不大,听上去嘶哑至极,还带着鼻音——像是得了重感冒的病人。 于是我拉开了帷幕。 她背对着我躺在床上,裹着被子。她的床头放着几盒零食,可是没有一点开封过的痕迹。 “你感觉好些了吗?”我小声询问她。 又是长时间的沉默。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回答了我的问题:“我很好,弗洛伦斯。” 可她听上去一点也不好。 “到底怎么了?你一下子就病倒,住进医疗翼了。”我在一旁的椅子上面坐了下来。“是因为魁地奇和考试的压力吗?” “我不想谈论这个。”她打断了我,我听见她带着鼻音的声音微微地在颤抖。 我忽然有点慌了神。 我从来没有见过艾比盖尔这样。她永远都是那样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像是什么也不在乎——她确确实实什么也不在乎。她唯一一次和我提起她的父母的时候也是轻描淡写的,像是谈论着与她毫不相关的路人。 “你在哭吗,艾比盖尔?” 我能感受到她愣了一下。 “我没有哭。”她说。“我为什么要那么做?” 这下轮到我沉默了。 “暑假快到了。”我决定试着转移话题。“暑假你有什么安排吗?” “我没有地方可以去。” “那么暑假你想到我家来吗?我们可以到伦敦周边玩一玩——我想我的父母会很乐意带我们去的。” 回答我的是漫长的沉默。 “艾比盖尔?” “我会考虑的——我累了。”我听见她的声音传了过来。 “可是——” “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弗洛伦斯。” 我听见她这么说道,语气里根本容不下商量的余地。我只能放下一句“早日康复”,便又从她的隔间里面走出来,重新拉上了厚重的帷幕。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这么告诉自己。 晚宴的时候格兰芬多长桌上的气氛明显不如之前——反倒是斯莱特林的长桌上面气氛高涨。这次学院杯还是属于斯莱特林。 我没有把心思放在这上面。 直到邓布利多忽然宣布了什么,长桌上爆发出了一阵欢呼的巨浪——我看见我身边不远处的帕西韦斯莱猛的站起了声,高声叫道:“是我弟弟,你们知道的!我最小的弟弟!顺利通过了麦格教授的巨型棋盘阵!” 我茫然地看着四周,直到邓布利多再次开始宣布起来——哈利.波特,纳威.隆巴顿,赫敏.格兰杰和之前的罗恩——他们给格兰芬多加上了整整一百七十分。 欢呼和尖叫声几乎震耳欲聋。一阵高过一阵的尖叫声几乎要把屋顶掀翻。我看见四周悬挂的彩带变成了金色与红色,那条象征着斯莱特林的巨蛇逐渐隐去,取代而之的是一头威风凛凛的狮子。 格兰芬多赢得了学院杯! 在无数的欢呼和尖叫之中我回过头去看拉文克劳的长桌,在礼堂金灿灿的烛光之下,我没有看到任何一个熟悉的身影。 ※※※※※※※※※※※※※※※※※※※※ 1发誓时候叠手指表示誓言不作数 二年级正式完结,准备开启三年级的故事!13,14岁正是情窦初开的年龄呢嘻嘻嘻(顺便询问一下,有人想看希尔小姐的小番外吗?) 许愿评论收藏收藏不要再掉了ball ball大家 Chapter 24 我最终还是没有等到艾比盖尔的消息。 即使是从霍格沃兹返回伦敦的霍格沃兹特快上我也没能找到她的影子。她像是先前无数次那样消失得无影无踪,就连她的朋友们也说不出她的下落。 ——当然这是在我硬着头皮去询问那位叫乔瑟琳的姑娘之后得到的回答。 “她也许住在伦敦郊外,也可能在市中心的哪条小路上面。”她这么说道。“但她总不可能呆在霍格沃兹——你知道霍格沃兹在暑假期间是不开放的。” “谢谢您——我想我会试着给破釜酒吧寄信。”我颇为感激地说道。“去年暑假她就在那里住了整整两个月。” 乔瑟琳冲我友好地笑了笑,没有再说些什么了。 从她的隔间里面走出来往自己的隔间走时,我路过了那对双胞胎的火车隔间。他们和几个格兰芬多球队的男孩儿坐在一起,四个人正玩着什么卡牌游戏。 我鬼使神差地在隔间外面站住了脚步。 他们没有发现我,而是聚精会神地看着自己手里的卡牌。在“该你了弗雷德”和“你们马上就要输了”的话语之中我听见他们都笑了出声来——窗外的阳光洒落到他们中间的位置上,有几缕混进了他们的红发里面。 他们的笑声欢快至极,像是能把阴霾驱散。 我又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在他们再次结束一局游戏之后我决定悄悄溜走——就像我悄悄的摸到他们门口站着一样。 只是当我准备离开的时候,火车像是刚好走过了一段不怎么平稳的铁路——车身忽然颠簸摇晃了一下。我被这阵颠簸打了个措手不及,猛地往前摔去。 我的额头意料之中的撞到了隔间门的玻璃窗户上。 我听到自己的额头磕在玻璃窗户上面的那一声“咚”的脆响,它即使是在哐当作响的火车里面也显得格外突兀——梅林的胡子,真够丢脸的。我真的更宁愿去被关禁闭! 我捂着额头朝着车厢里面看过去,那对双胞胎刚好也正看着我——我们的目光相遇,而后他们爆发出了一阵称得上是震耳欲聋的笑声。 我瞥见隔壁车厢里乔瑟琳怀里抱着的小白猫被惊得一跃而起,跳到了坐在她对面的人的怀里。 丢人。 我追随着自己的本能转身就往自己的隔间走,试着把那对双胞胎的笑声甩到脑后。只是我没走出多远,我便听见身后传来“叮叮咣咣”的响声。随后是一声“弗洛伦斯!” 我回过头去,只看到两个红色脑袋从隔间的窗户里面伸出来。 “假期愉快,小黑猫!”其中一个高声叫嚷起来。 “我们会写信告诉你我们的进度的。”另一个这么说道。 实际上,我更宁愿他们不要告诉我我的缩身药剂究竟给他们的杰作带来了什么帮助。只是他们的目光像是燃烧的火焰,脸上的笑容也太过于耀眼。 于是我把自己即将脱口而出的“不了谢谢”咽回了肚子里面。 “假期愉快。”我说。 当火车终于抵达国王十字车站的时候,我拎着行李箱走出车站的时候我才忽然意识到 ——假期就这么开始了。 就和母亲先前在信里所说的那样,魔法部的工作让人头疼。她和父亲成日地呆在外面,大部分时间都只有我一个人在家里。 我成日呆在母亲的书房里面翻阅书籍——即使她书房里面的书籍我大多数都已经阅读过了。 我把剩余的时间花费在研究伦敦地图上面——艾比盖尔在医疗翼的样子和她的不辞而别让我始终耿耿于怀。如果她真像她所说那样“无处可去”,那么她总该会在伦敦的某个角落。 ——我也试着给对角巷的破釜酒吧写信,只是从来没有收到过任何一封回信。 一直到七月末尾的一个炎热的下午,我一个人抱着一大碗从街角麻瓜的便利店里面买来的香草冰淇淋坐在房前院子里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的时候,我看见街角飞来了一只黑色的猫头鹰。 那只猫头鹰飞得很快,但不怎么平稳。它像是喝了酒的醉鬼,摇摇晃晃地穿过街道——我甚至怀疑它会不会直接撞上面前的灯柱。 但实际上它明显对我怀里的冰淇淋更感兴趣。在敏捷地绕过灯柱并在我脚下丢下一封信件之后,这只黑色的不速之客迅速而又敏捷地撞翻了我怀里抱着的一大碗冰淇淋。 而趴在我脚边的绿眼睛黑猫立刻“喵”地叫了一声,朝着那只猫头鹰扑了过去。 我没有去理会在我身边打闹的两只小动物,即使“喵喵”和“咕咕咕”的声音不绝于耳——我甚至没有心情去为那碗没吃上几口就被撞倒在地的冰淇淋哀悼。 我弯下腰,把那封信捡了起来。 这是一封没有什么特别的信封,白色的。正中央的位置上写着“弗洛伦斯.西德利亚”,而信的背后并没有用火漆或者什么其他的东西封起来。 我把信封打开的那一瞬间,从那个信封里面掉出一张薄薄的信纸。这张信纸飘落到了我的大腿上,随着它的飘落它微微展了开来,露出它的一小段开头: “弗洛伦斯。” 我的心猛然一跳,脑海里随后炸响的是艾比盖尔的名字——她终于给我来信了?她究竟在哪儿,她过得又好不好,学期末究竟发生了什么? 于是我伸手把它展开抚平。在午后的灼热阳光下面,这张羊皮纸上的黑色墨水痕迹歪歪扭扭地爬满了整张信纸——这不是艾比盖尔悠扬流畅的花体字。 但我认得这个字迹——这是韦斯莱家双胞胎的字。 我沉默了一下,但还是选择继续看下去。 “弗洛伦斯:”上面这么写到。 “我们终于研制出了全新的一种软糖——方便探索和躲过费里奇的目光。我们打算给它取名叫'黑猫软糖'以此来感谢你熬制的缩身药剂——这是送给你的体验版糖果,药效会在四十分钟后消散。 ps.如果需要购买,韦斯莱笑话店愿意为你效劳(提供友谊价)” 落款处署名写着弗雷德和乔治.韦斯莱。 我再次捡起信封,轻轻地晃了晃——随着我的动作,信封里面果然滚落出一小袋糖果。袋子里只有两三颗猫爪肉垫形状的小软糖,看上去可爱至极。 我把这一小袋糖果举到眼前仔细打量了一番,又重新读了几遍他们写来的信件——可事实上,除了“这是一种新的产品”这种结论之外,我什么别的结论也没有得出。 我偏头看了一眼身边的草地——我的那只黑猫和韦斯莱家的那只皮毛不再光亮的猫头鹰已经放弃了继续争斗,它们两个似乎达成了一致,凑在一起吃着我打撒在地的香草冰淇淋。 我这时才想起我应该为这碗冰淇淋哀悼默哀。 于是我弯下腰去,把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抱到了怀里。它不满地咕咕叫了几声,最后猛的一下咬住了我的袖子。 我废了好大劲儿才把袖子从它的嘴里扯出来——而后我决定不再去理会它,而是独自一人回到房间里去给这封来自韦斯莱家双胞胎的信件写一封回信。 我铺开羊皮纸,把羽毛笔尖蘸满了墨水,想也没想地就落笔写了起来: “亲爱的乔治弗雷德: 我很高兴你们对于朋友的称呼是如此的无趣和刻板,以至于连一句前缀也不愿意往上加——” 我顿了顿,再次把笔尖蘸满墨水。 “你们的糖果我收到了。梅林在上,“黑猫软糖”——我倒是更认为这是“胆小者福音”。但不得不说,糖果的外形非常好看,我有点舍不得吃。 如果有什么新的研发产品,请务必让我知道——我想我也能帮忙研制。这多亏了我无聊至极的暑假。” 我在署名处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思考片刻之后又重新展开信纸,在最末尾的地方写了起来。 “p.s,你们的猫头鹰撞翻了我的冰淇淋。” ——我对这封信非常满意。 我将这封信小心翼翼地对折,放进信封里面。而后又偷偷地拿了母亲的火漆给这封信封了口——说实话,我并不怎么会用它。光是把蜡给融化就足够让我不知所措——更不要提把烧化了的蜡倒在我的信封上面。 把这封信递给那只猫头鹰之前,我又在厨房里拿了一小包糖果——在把这些递给这只猫头鹰之后,它“刷拉”一声就展翅飞了出去。 ——一如之前那样歪歪扭扭地绕过房前的路灯,然后消失在街角的地方。 我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当什么也看不到了之后才弯腰把那只黑猫抱在怀里,一路回到了母亲的书房里面。 实际上,暑假真正开始的时候已经到了八月中旬。我那两位身为傲罗的父母终于结束了手里的任务返回了家里。 他们对自己的任务绝口不言,我也没有去询问过——唯一的蛛丝马迹还是我偶然间从他们的谈话之间捕捉到的。但那几句词语我也是一头雾水,毫无头绪。 ——“神秘人”,“古灵阁”和“不安全” 可我怎么也想不出有什么地方比古灵阁更加安全。 这一切很快就被我抛之耳后,我的父母决定带我到伦敦郊外去待上那么两三天,以此来弥补我无所事事的大半个暑假时光。 于是在经历了三天的郊游——无非就是在湖边划划船,用我从来没有用过的鱼竿钓鱼。我总是比不过我的父亲——他钓上来的鱼比我多上好几倍,我怀疑他是使用了魔法——这对我来说格外不公平——即使他从来不承认这一点。 在结束了伦敦郊外的短暂游玩之后,我便收到了霍格沃兹寄过来的信件。这只猫头鹰直勾勾地从敞开的窗户里飞进了这栋木屋里面。它轻盈地把信丢在了餐桌上,又扑扇着翅膀飞到院子里去了。 第一个拿起信封并且把它拆开的是我的母亲。她熟练地把里面的羊皮纸展开,沉默不语地打量了一下,随后忽地发出一声嗤笑。 “说实在的——这个家伙当初在校时给我们带来的麻烦还嫌不够多吗?”她把这张羊皮纸递给了我的父亲。“我搞不懂邓布利多在想什么。” 我那位随和的好脾气的父亲接过她的羊皮纸看了一眼,忽然就变了脸色——他像是在极力抑制自己的笑意一样,脸涨得通红。他仔细又看了一遍之后,把那张羊皮纸又还了回去。 “至少那年的八百张情人节贺卡足够引人瞩目的1。”他低笑了几声,在被母亲打了一拳之后干咳几下,又把脸板了起来。 “听我说,弗洛伦斯,他说的一切都不要太当真。”我的母亲冷笑起来,毫不掩饰自己脸上轻蔑至极的表情。“除非你想丢掉小命,否则你不会想把他的话奉若真理的。” 她说完,扬手将手里的那卷羊皮纸丢到了我的怀里。 我低下头去看,这张羊皮纸上密密麻麻地罗列了一些需要购买的崭新的书本,其中大半张羊皮纸上都写着一个相同的名字。悠扬的连笔花体字嚣张地爬满了纸张,看上去张扬又华丽。 ——吉德罗·洛哈特。 ※※※※※※※※※※※※※※※※※※※※ 1洛哈特的官方资料中显示他在校期间给自己在情人节当天定了800张贺卡,一次性全部飞进了大礼堂里导致早餐中断。 过渡章节,下次更新在周五晚上。 高能的三年级从发糖的下一章开始(wink) Chapter 25 1993年的9月1日阴沉沉的,乌云沉重地压下来。暴雨来临前的闷热始终萦绕在周身,像是夏日沾满了汗水的衣服,黏糊糊的。 我独自一人踏入国王十字车站的大门时,身后便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雨点轻盈地落在房檐上面,我的双耳一时之间只听得到它们欢快的节奏。 笼子里的黑猫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我用力地推着我的箱子往站台的方向走过去——梅林在上,有好几次我甚至没办法推动这辆行李车。我的箱子比往年的任何一次都要沉重,这完全归功于那位名叫洛哈特的新黑魔法防御课教授。 即使我的父母对他颇有微词,羊皮卷上面要求的书籍他们还是一本不落地买了下来。但我的母亲明显对此非常不满,她甚至扬言要到邓布利多面前去问个清楚。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她会这么做。 我推着行李车一路来到了第九和第十个站台前面,找到了那面熟悉至极的墙——实话实说,无论过去的这几年来我穿越过多少次,面对这面墙我总是会忍不住地紧张。 就像是我会一头撞上去一样。 “但你知道不会,弗洛伦斯。”我在心里嘲笑起自己来。“你是个女巫。” 我是个女巫,多让人安心的一句话。 我这么想着,推着车一路小跑着朝那面墙而去。 和先前无数次一样,我进入了九又四分之三站台。不论是撞在墙上还是翻倒在地都是不存在的事情——而来自伦敦的那阵淅淅沥沥不绝于耳的雨声也终于得以被我暂且抛到耳后。 我来得不算太早,站台上的人却也还称不上拥挤。我把行李从车上搬下来,又一路扛上了霍格沃兹特快——在把行李靠边放下之后,我又立刻折回身去抱放在车上的那个装着猫咪的笼子。 我一心想着我放在车上的猫咪,走得又快又急,甚至连头也没有抬一下——以至于我根本没有意识到有人正朝着我的方向走来。 我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几乎是同一时间的,我感觉我被一股力量撞得往后退了好几步。我没来得及稳住身子,晃悠了两下便跌坐在了地上。粗糙的站台地面似乎蹭破了我的手,我只觉得掌心一阵火辣辣地疼。 我不知道被我撞到的人究竟怎么样了——我也不敢去看。说实在的,我害怕被我撞到的人是个记仇的巫师——如果他一口咬定我是故意的,我怎么可能全身而退呢? “对不起,”我立刻开口道歉,心里盘算着接下来的说辞。可是当我抬头撇见被我撞到的人的时候,我的说辞立刻就变成了一摊沙子,被风轻松地吹散。 “艾比盖尔??”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因为欣喜和惊讶变了调,像是不怎么杰出的歌手飙的高音——刺耳又剧烈地颤抖着,她的名字甚至被我扭曲成了好几个支离破碎的音节。 我面前的姑娘抬眼看了看我,朝我笑了笑。 她比我上次见她的时候还要高出几截,我的头顶甚至只能到她肩膀的位置了。她的脸还是那种像是从未晒过太阳一般的白皙,只是她的五官出落得更加立体——特别是她的眼睛。深邃至极,像是一汪深不见底的湖水。 “好久不见。”她踟蹰了一下。“弗洛伦斯。” “整个暑假,你去哪儿了?”我从地上爬起来,朝着她快步走去。“我给你寄了好几封信你都没回——” 我没有意识到我的语调里面充满了质问的意味,即使我没有任何这方面的念头。 “我哪儿也没去,我就在伦敦。”她轻声打断了我。“我在我姨妈曾经的房子里面住了一个暑假。” 我想继续往下询问她,让她把发生的一切全部一五一十地告诉我——直到她朝我摇了摇头,指了指我放在车上的笼子。 “我先上车。”她朝我笑了一下。“我们等会儿再说。” 她没给我说话的机会,拎着一只小皮箱踏上了火车。 奇怪。 她明明微笑着,明明笑得像是午后从窗外洒落进来的阳光,可她的眼角却悲伤地往下垂,像极了此时此刻正淅淅沥沥下着的雨。 我抬手把笼子抱进怀里,转身紧随着她的背影上了车。 火车上的人称不上太多,可是也坐满了大半的隔间。艾比盖尔的身影早就消失在了来来往往的人群里面,我就连她黑袍的影子也没有见着。 我只能抱着笼子凭直觉往车尾的方向走过去,一路上祈祷着艾比盖尔不会像先前无数次那样消失不见得彻彻底底。 我抱着笼子急匆匆地走过一节节的车厢,走到了靠近末尾的几截时,隔间明显空闲了下来。我不得不放慢脚步来确认艾比盖尔究竟会在哪一节里面。 只是我没有见到艾比盖尔的身影,相反的,反倒是一头火红的头发不请自来地闯入了我的眼睛里面——像是跳跃的火焰一样张扬。 那两张几乎一模一样的脸从我旁边的隔间窗户里面探了出来。 “看看呀,乔治——这是谁?”看上去打头的那个永远都会是弗雷德。他朝我吹了声口哨,口哨声悠扬地在这走廊里面回荡了一圈儿,最终还是消散了。 “让我我看看,弗雷德!”乔治探了探头,他头顶翘起来的几缕红发被窗户边沿压了下去。他装模作样地认真打量了我一下,随后用那唱歌般的声音说道:“是我们亲爱的弗洛伦斯——” 他故意在“亲爱的”上面加重了语气。 这个称呼忽然就让我感觉脸上发烫——就像是在夏日的炎热阳光下曝晒后的鱼,我的大脑发懵,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但这对双胞胎明显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那么我们亲爱的弗洛伦斯在这儿做什么呢?”弗雷德慢悠悠地说着,尾音拖得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在讲些什么一样。 “无所事事的闲逛,找人磨一下自己尖锐的爪子吗,亲爱的小黑猫?”乔治接话道。 ——梅林啊,他们能不能停止这个糟糕的笑话? 我感觉自己脸上的温度再次提升,我决定在他们涛涛不决地往下说之前制止他们。于是我顶着自己发烫的脸反驳了一句。 “我不叫小黑猫。” 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我的话确实是起了作用。毕竟这对双胞胎有好一会儿没有再说话,两双棕色的眼睛将我上下打量了好几遍——只是等我再说一句话,我看见他们两个交换了一个眼神,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 “要我说,兄弟——我从没有这么认同过你取的昵称。”弗雷德低声笑起来,听上去像是一只老奸巨猾的鬃狗。 “没错,我亲爱的小黑猫,你和它像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乔治故作严肃地板起脸来指了指我怀里的笼子,又抬起手来指了指我。“小黑猫和小黑猫。” 而后他也加入了他的兄弟,两个人笑成了一团——他甚至还因为笑得太猛而碰到了额头,但他满不在乎地捂着额头继续哈哈大笑。 我感觉我脸上的温度更为灼热,心跳的愈发快速。那句“亲爱的”像是敲击在我心脏上的鼓点,一下一下震得我浑身发抖。 “你们如果不打算停下来的话,我也就不打算和你们讲话了。”我抗议起来,即使我不认为他们会停止这个无聊的玩笑——就像是他们不会因为怕费里奇生气就停止夜游一样。 出乎我意料的是,乔治抬起手做了个举起双手投降的动作。 “实际上我们有正事儿准备找你,不过你自己撞上门来了——”他说着,用手肘撞了一下他那正在努力憋笑的兄弟。“你在信里说愿意帮助我们研究新的产品?” 我忽然就明白那句“亲爱的”出自何处了。 我感觉自己好不容易稍微降温的脸颊再次燃烧起来,我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心平气和地写下这种令人害羞的话来的——“亲爱的”,梅林在上,西德利亚——我到底为什么要写那封信?? “我还说过你们家的猫头鹰撞翻了我的冰淇淋呢?”我学着艾比盖尔的样子抱臂,做出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你们怎么不记得这个?” “弗洛林冷饮店只有对角巷才有呀,”一旁的弗雷德终于忍住了继续笑的冲动,转而来和我说话。“不过,乔治——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亲爱的小黑猫今年应该是了不起的三年级了。” “弗雷德!” 他立刻学着他兄弟的样子举起了双手。 “我是想说,那么你就能到霍格莫德去了。”他补充了一句。“你不会想错过那里的黄油啤酒的。” 霍格莫德的黄油啤酒!听上去和黄油饼干一样可口——不知道比弗洛林冷饮店里面千篇一律的冰淇淋好吃到哪里去。 于是我想也没想地就朝他们伸出了自己的双手。 “成交,算我一个。” 他们一左一右地伸出手来握住了我的手,郑重地握了握——就像是交易达成了那样。 “那么二楼的废弃盥洗室你知道吗?”我听见乔治这么问道。 “我知道。” “每周三晚上就到那里去。”弗雷德补充道。 我忽然就后悔和他们握了手达成了所谓的交易——与其说是交易,我更加觉得我像是把自己明码标价卖给了面前的这两个红头发韦斯莱。 ——而且我还只值一杯黄油啤酒的钱。 “你们是说冒着被费里奇抓住的危险从床上爬起来一路躲闪着到那里去吗?”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非常具有嘲讽性——好让这两个韦斯莱知道这个计划有多么漏洞百出。 “有什么问题吗?”弗雷德挑了挑眉毛。 “当然有,弗雷德!”我提高了音量。“如果我被抓住扣分,我妈妈知道了会杀了我的——” “那就不让她知道。”乔治打断了我。“要知道,你曾经打飞了费里奇的猫——最后有什么事发生吗?” “…没有。” “你曾经被斯内普关禁闭,又有什么事情发生吗?”他接着问。 “…没有,可是——” “所以说到底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你亲口承认的。”乔治最后用他那欢快的一如既往的声音这么总结道,没有给我任何反驳的机会。“只要你的妈妈不知道,就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我沉默了一会儿,忽地感觉我的肩膀一沉——他探出手来拍了拍我的肩膀。 他的手很暖和,透过我肩膀上不怎么厚实的布料传到了我的皮肤上——我忽地感觉像是有一支羽毛拂过我的鼻尖,浑身都走过了一阵电流。 “好吧,”我垂下头去,把脸藏到自己留长了的黑发里面。“我会记得的。” 他们两个大概是交换了一个眼神。过了一会儿,我听见他们两个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 “你可以用上'黑猫软糖'。”其中一个说道。 “或者是'胆小者福音'——随便你怎么称呼它。” 我抬起头来,他们正巧朝我眨了眨眼睛。 我点了点头,微微抱紧了怀里的笼子:“我会记得的——我要去找艾比盖尔了。” ——我与他们闲聊的时间太久了,四周的隔间已经陆陆续续坐满了人。如果艾比盖尔的那句“我们等会儿再说”当真的话,那么我想她大概已经等我等得不耐烦了。 “没问题。回见,小黑猫。” 他们两个朝我列开嘴笑了笑,两个红色的脑袋又钻回了隔间里面。 我在车厢末尾的隔间里找到艾比盖尔的时候,霍格沃兹特快已经鸣着笛缓缓行驶出了站台。我要找的人正坐在右边的椅子上面。她望着窗外,苍白的侧脸隐在窗外阴沉的光线里面——我能看清的只有她的那头柔顺地一直披散到腰际的黑发。 听到我走进来的声音,她回过脸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有说。 我在她的对面坐了下来,笼子被我小心地放置在一旁的座位上面。笼子里的黑猫安静地趴下来,噗噜噗噜地打着呼噜。 谁也没有说话。 火车安静地行驶出了一段路,直到门口传来一声“需要零食吗?”的声音才打断了我们之间尴尬的沉默。 我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样跳起来在她那里买了两份南瓜馅饼。 我回过身坐回椅子上,把手里的馅饼递给坐在我对面的艾比盖尔。她抬起头来看我,却没有抬手来接。 “…怎么了?”我问道,伸出去的手顿在了半空。收回也不是,递过去却也没有人接。 她沉默了一下,双唇似乎微微有些发颤。她的目光落到我面前的馅饼上,这让她的睫毛微微垂落下来,在她的眼睛下圈出一小圈阴影。 “你有没有后悔过什么事情?” 我听见她这么小声说道,声音细不可闻。在哐当行驶的火车中央她的声音一下就消散在了我们之间。 “什么?”我愣了一下。 她没再说话,沉默地伸手接过了我手里的南瓜馅饼。 我看着她的手垂落到自己的大腿上面,南瓜馅饼的包装被她的手捏得变了形——她右手手背上一道结了痂的伤痕打斜着一直蔓延到手心。 似乎是感受到了我的目光,她把黑袍的袖子往下扯了几分,宽大的袖子把那道伤痕彻底遮盖住了。 我张了张嘴,却像是被扼住了喉咙一样什么也说不出口来。 而她至始至终凝视窗外的目光好像是在告诉我: “不要问。” ※※※※※※※※※※※※※※※※※※※※ 一章不知道算不算糖的糖x情窦初开的年龄还需要时间慢慢摸索呀 Chapter 26 剩下的旅途我们沉默无言,一直到下了火车,就要上到马车上面之前艾比盖尔才终于开口和我说了话。 “对不起,你知道我不是有意针对你要对你发火。”她垂下视线,朝我扬了扬唇角。“项链非常合适你。” 她指的是我脖子上戴着的她送给我的圣诞礼物。我微微低下头,这枚项链一直垂落到我的心口的位置。昏黄的路灯下面它闪烁着变成了澄澈的琥珀色,像是一大杯蜂蜜酒。 她回身和她的朋友一起两三步踏上了停在我们面前的马车上面,又回过头来看我。我看见她在最靠边的位置上坐下来,朝我说了一句什么。 她的声音不大,很快地消散在夜色里面,我什么也没听清楚。 我坐上那辆不知道是什么拉的马车里面——拉车的地方空空如也,马车像是自己在跑动一般。 霍格沃兹九月份的夜晚一如既往。 我始终想着艾比盖尔的话,分院仪式上就显得格外心不在焉。有好几次分院帽喊出“格兰芬多”的时候我都愣愣地出神,直到阿曼达使劲儿拍打我的手臂我才回过神来。 我望着局促不安坐到长桌边上的一年级们,忽地恍惚意识到那个和他们一样紧张,一样局促不安的弗洛伦斯.西德利亚已经不见了。 我迎来了在霍格沃兹的第三年。 实话实说,即使我对日常的交流不像往日那样紧张害怕,我的课程依旧学得马马虎虎。 三年级的课程加入了几门选修课——于我来说是古代魔文和占卜课。我的占卜课成绩平平,我和阿曼达喝光了好几杯茶也没能从剩余的茶叶里面理解出什么东西来。 至于水晶球,我从没有看到过所谓的未来。水晶球里面显示出来的从来只有因为靠的太近而显得格外巨大的脸。 以至于那天中午我一看到餐桌上的红茶就止不住地一阵干呕。 古代魔文我承认我纯属是喜欢上了它倍显高深的姓名——我总认为它会讲述各种高深而又酷炫的古老魔法。而实际上这堂课的内容只是让我们翻译大段大段的如尼文。 梅林在上,我究竟为什么要去学习这种毫无用处并且和名字一样华而不实的东西? 而魔药课还是一如既往,斯内普教授从来不给我们什么好脸色看——我在熬制魔药的时候他三番两次地把目光从我脸上扫过,却什么话也不讲。 当我忍不住看他的时候,他却又恶狠狠地丢过来一句“我的脸不是坩埚,西德利亚,转回去。” 相信我,如果不是我的魔药成绩一如既往,我毫不怀疑我会成为格兰芬多的罪人——他的脸确实不是坩埚,也没有魔药,但是那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格兰芬多扣五十分” 我乖乖地闭了嘴。 实际上,开学以来的第一个星期只是刚刚过了一小半,我却总觉得圣诞节假期已经逼近了。古代魔文的作业让我焦头烂额,阿曼达告诉我她半夜惊醒的时候,我嘴里都还在念念有词着几个如尼文的字词。 我总觉得她说的是不折不扣的实话。 当我正暗暗琢磨着她所说的这句话的时候,阿曼达朝我靠了过来,压低声音在我耳边喊了一声我的姓名:“西德利亚?” 我头也没抬地“嗯”了一声。 “你知道今年的黑魔法防御课教授又换人了吗?” 我抬起头来看她,她也正回望着我——她脸上的表情称得上是神秘兮兮的,就像是知道了什么天大的秘密一样。 “本特利,我不是傻子。”我随口抗议道。“我在分院仪式上面见到他了——而且你知道的,要求购买新书的那张羊皮纸上全是他的名字。” 阿曼达哼了一声,从我身边挪开了几步。我们终于得以安静那么几分钟——直到走在我身边啊阿曼达实在是忍不住继续开口。 “你说黑魔法防御课是不是受了什么诅咒?”她说着伸出了她的手,如数家珍般地数了起来:“第一年的布兰特教授因为魔法事故住进了圣芒戈,二年级的——” 我打断了她:“我更认为这是个巧合。” 看着她黑了几度的脸,我立刻补充道:“如果今年这位教授也因为某种原因离职了的话,我想我会相信你的话的。” 我的话并没有让她的脸色好起来。就算是走进了黑魔法防御课的课室里面也没有任何改变。 黑魔法防御课课室和前几年并没有任何区别。去年奇洛教授留下来的痕迹已经彻底消散,就连那股我们一致认为会持久不散的大蒜味也没有留下来。 我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我挨着阿曼达坐下来,把怀里的书籍一本一本地放到桌子上面。而后我摊开了那本帕西.韦斯莱在圣诞节送给我的笔记本,在第一页上面写下了“chapter 1”的字样。 没等我再往上面写点什么东西,我听见门口传来了响动。而后就是一阵极其富有节奏感的脚步声——我回过头去,一眼便看见了从门口走进来的男人。 他走得不是很快,每一步都十分有力,带动着他翡翠绿的披肩随着他的步子晃动。我听见他的鞋跟敲击在地板上的“咚咚”响动,像极了一支在为他伴奏的乐曲。 说实话,他的长相绝对称得上是迷人。他那头卷着波浪的柔软蜜金色鬈发在室内明亮光线下似乎总是泛着淡淡的柔光,和他身上那件张扬亮眼的翡翠绿斗篷相交辉映。 他似乎是注意到了我的目光,偏头朝我看来。我一眼就望进了他的双眼里面——蓝色的,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它像极了勿忘草。 他渡着步子走到了我面前,抬手拿起了我放在书桌上面的书籍——《与巨怪同行》——而后冲着房间里的人露出了一个笑容。 “我,吉德罗·洛哈特。梅林爵士团三级勋章获得者,反黑魔法联盟荣誉会员,五次荣获《巫师周刊》最迷人微笑奖——” 讲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自顾自地低声笑了几下。 “但我从来不把这个挂在嘴边,我不是靠着微笑驱逐万伦女鬼的。” 他说完把书本又放回了我的面前,转身走上了我前面不远处的高台。就在他转身离开的那一瞬间,阿曼达朝我凑了过来,轻轻戳了戳我的胳膊。 “他看上去和那个奇洛教授完全不同,是不是?”她小声说道。 我没有回答她。实际上,我浑身都在轻轻地颤抖——我的心脏跳得很快,我甚至怀疑它能轻而易举地从我的嘴里跳出来。 阿曼达明显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我听见她发出一阵“格格”的低笑,在我耳边响起的声音多少就夹杂上了戏谑的意味:“噢噢,西德利亚!你是不是——” “不是!”我快速打断了她。“不是不是和不是!” 我面前的这位金发姑娘笑得更欢了:“我还什么都没说呢,西德利亚!你就是非常喜欢他——” 我果断地把脸埋到了我放置在桌子上的书本后面,并随手把《会魔法的我》立到了我和阿曼达中间。但这并没有任何作用,她在书籍的另一边笑得像只鸣叫的海豚。 阿曼达说的没错。吉德罗.洛哈特教授确确实实与其他教授截然不同——实话实说,他是我见过的,长相最为迷人的黑魔法防御课教授。 以至于我在没能回答上他发下来的试卷提问的时候感觉自己像个罄竹难书的罪人。 我面前的试卷足足有三页纸,题目密密麻麻地布满了每一寸地方——就和那张爬满他的签名的要求购买指定书籍的那张羊皮卷如出一辙。 而那上面赫然写着“洛哈特最喜欢的颜色是什么?”“洛哈特最想收到的生日礼物是什么?”诸如此类的问题。 而实话实说,我一个也答不上来。 我偏过头去看身边的阿曼达,她也正皱着眉头看着面前的试卷。 “没关系的,西德利亚。”半晌后阿曼达抬起头来看我——她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她的表情像是生吞了一只蜥蜴一样。“没有人答得上来他喜欢什么东西,想要获得的礼物又是什么。要我说,这和黑魔法防御一点关系也没有。” 我也这么认为,可这并没有让我感觉好一点。 “你看,”她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观点一样把试卷推到了我面前。“'吉德罗.洛哈特最大的心愿是什么?'我怎么会知道?如果我是个摄魂取念师的话,也许我还能知道。” 她说着翻了个白眼,拿起一旁的羽毛笔蘸了蘸墨水。 “第一题,洛哈特最喜欢的颜色是'粉红色'!”她嘴里一边念念有词,一边文不加点地快速写着。“最想收到的礼物是摄魂怪的吻——” “本特利!”我小声叫道。“你不能就这样——” “就这样胡编乱造?”她伸手再次蘸了蘸墨水,又继续往下写了起来。“得了吧西德利亚,当他决定出这种愚蠢的试题的时候,他就应该做好收获同样愚蠢的答案的准备了——” 她说这段话的甚至没有抬起头来看我。 “这些问题愚蠢至极,我当然知道。”我决定继续和她争论下去。“但是我们总不能胡编乱造一些更愚蠢的东西……” 她转过头来朝我做了个鬼脸,还是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我看见她的笔尖给她正在写的单词拉出一条悠长的一笔结尾。歪歪扭扭的,像是老鼠的尾巴。 “你知道的,西德利亚。”她说着翻了一页纸,把第一页羊皮纸往旁边一丢。“我不止一次怀疑你究竟属不属于格兰芬多——我认为分院帽大概是老糊涂了才不记得把你送去拉文克劳。” 她说的话听上去有些不屑一顾,甚至称得上是嘲讽的意味。我宁愿自己听错了。 “说实话,”她接着往下说着,没有任何想要停止的意思。“你有些拘谨过头了。对比起狮子,我认为你更像一只——你知道的,一只从来不展现自己爪子和獠牙的猫咪。就像是韦斯莱家的那对双胞胎对你的称呼那样。” 我忽地就从空白的试卷里面抬起头看她。那对双胞胎在火车上面颇为戏谑的称呼即使是时隔多日也足以让我脸上有些泛红。 “你怎么知道的?”我询问她,即使对我自己来说,我的声音听上去也是细不可闻的。 她给了我一个颇为无奈的眼神——看上去像是在看一个彻头彻尾的傻子——这个目光我在飞行课上收获了足够多的数量。 阿曼达看上去想和我说点什么,只是还没有等她开口,我便听见站在讲台上的洛哈特教授高声宣布起他要把试卷收上去当场点评。 我立刻就把阿曼达忘到了脑后,抓着他收试卷的时间潦草地在空空如也的卷子上写了两笔,但效果甚微——我根本来不及写上几题。 洛哈特教授很快就走到了我们面前。把试卷交给他的时候我甚至不敢抬头去看他——我生怕当我看到他的眼睛的时候,我会被自己内心翻涌叫嚣着的内疚给吞没。 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就不会和我有任何的交流。 “弗洛伦斯.西德利亚?”我听见他念出了我的名字。他的语调听上去抑扬顿挫,极其富有活力——就像是时刻引起着注意的那种张扬。“你姓西德利亚?” 我敢保证课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到了我的身上。这些目光像是针扎一样刺激的我浑身上下都不自然起来——像是穿了一件黏糊糊的衬衣一样让我难堪。 但我还是小幅度地点了点头来回答他的询问。 “啊,我与你的父母是朋友——”他的声音听上去非常愉悦。“看看,没想到我能见到他们的孩子!” 我听见四周传来两三声笑声——我顿时窘迫得恨不得钻到桌子下面去。但如果我真的这么做了,那才是真正让人抓住把柄—— “我的荣幸,洛哈特教授。”我说道,还是没敢抬起头看他。“替他们向您问好。” 他也许是像我点了点头,但很快还是渡着步子朝着别的地方走去了。 我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这时候才想起阿曼达那段没有来得及讲完的话语——于是我把头转向她的方向,戳了戳她的胳膊。 “抱歉——你刚刚要说什么?” 她抬起头看着我,那双湛蓝的眼睛里不知道是什么情绪。 “他们来询问过我关于圣诞礼物的事情。 他们问我你喜欢什么,同时期计划着送你一些恶作剧用的东西——我告诉他们女孩子不会喜欢那些东西——我还听见他们叫你小黑猫,所以那只黑猫是我的主意。” 她似乎还有什么要说,可是却又像是在犹豫不决着。 于是我望向她,努力用上自己最坚定的声音说了句“继续。” 她抿了抿嘴,似乎像是最终决定什么一般开口继续说道。 “所以你瞧——不止我一个人认为你不属于格兰芬多,西德利亚。” ※※※※※※※※※※※※※※※※※※※※ 忽然更新的放送。 Chapter 27 “不止我一个人觉得你不属于格兰芬多。” 实际上如果不是今天阿曼达偶然的提起,我想从来不曾在乎过这个问题。 又或者说,我从来都不愿意面对这个问题。 ——我从来没有思考过自己会是个格兰芬多,即使我的父亲出自这个学院也丝毫没有改变我的想法。我的父亲勇敢无畏,幽默风趣,曾经还是魁地奇球队的一员——我曾经无数次听我的母亲提起他在赛场上的表现。 “勇敢,毫无疑问的。”这是她的总结。 我为什么会是一个格兰芬多呢?在我眼里,也许赫奇帕奇才是属于我的更好的归宿。 黑魔法防御课过后我没有向往常那样到图书馆里去,更没有到大礼堂去等待晚餐。我没办法把心思放到放到任何一件事情上面。 我说不出自己的感受。我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又或者是被人粘住了嘴——我总认为有只手死死地攥住了我的心脏,它愈发用力,直到后者尖叫着变成一滩黑色的碎片。 ——但确实是没有的。 我没有和阿曼达再说一句话,甚至当洛哈特教授朝我露出他标志性的笑容也无济于事。我草草地收好自己的书本和笔记就想往外赶,匆忙之中我不小心撞上了桌角,被我放在书籍最上面的墨水瓶滚动了一下,最后掉到地上摔了个粉碎——里面黑色的墨水汩汩地流了一地。 “很好,西德利亚。”我咒骂了一声,弯下腰准备去捡那些碎片。如果不是洛哈特教授急急忙忙从课室另一端赶来,我想我已经动手去捡了。 “没关系没关系!没必要担心!”他说着,从自己的口袋里面抽出了魔杖。“西德利亚小姐,没必要担心——让我来。这只是一个小小的咒语就能解决的事情——” 我看见有几个赫奇帕奇的姑娘——赫奇帕奇和我们一起上黑魔法防御课——发出“格格”的笑声。她们三三两两的聚集在洛哈特教授的身边,眼睛里闪烁着的崇拜不知道为什么刺痛着我的心脏。 你甚至连小事也做不好了吗? 我没办法反驳这阵心里的声音——它刺激得我鼻子发酸。我努力忍住自己想要落泪的冲动朝着洛哈特教授鞠了一躬,抱着怀里的书籍转身就往门外跑。 我听见阿曼达在身后叫了我几声,但我没有回头。 梅林啊,在我做出更丢脸的事情之前——请让我离开这里吧。 逃离了黑魔法防御课课室之后的我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没有地方可以去。就像是我不属于格兰芬多一样,哪儿也没有容得下我的地方。 我决定到黑湖边上去走走。 秋天的黑湖和冬季截然不同。九月份四周的树木还没有要落叶的意思,尚还翠绿的树叶随着傍晚的风轻轻摇摆晃动着,“刷刷啦啦”地响个不停。 我独自一个人沿着湖边走着,即使我知道我的行动称得上是毫无目的与毫无意义——即使是去翻译大段的如尼文也比在这里浪费生命要强。 即使我不知道意义在哪。 我在湖边的一棵树下面坐下来,把下巴放在膝盖上面。黑湖的湖面平静无波,像是镜面一样倒映着天空上逐渐西斜的太阳。黯淡下去的光亮落在湖面上,却变成了波光粼粼的一片。 “你只用坚持到十二月。”我告诉自己。“到了十二月就可以回家去了。” “当然好,西德利亚,当然好。”我听见自己心里的另一个声音讥笑起来。“现在是九月份,开学后的第一星期三——离十二月还有足足三个月呢。” 我无视了她的话语,扳着手指开始算距离十二月究竟还有多久——从九月份开始,四个星期,三十天。再到十一月—— 在我第三次记混了天数之后,我恼怒地捡起脚边的一块石头把它砸向了湖面——它正如我所期望的那样恶狠狠地砸进了湖里,“咚”的一声溅起了水花。 “至少从今天——星期三开始算起,距离这周结束就还有四天!”我这么说道。“只要上几节课一天就会过去,没那么漫长的,西德利亚!” 当然漫长极了。你深知这一点。 我在湖边呆到太阳下山,当四周的光亮彻彻底底被黑暗取代的时候我才打算踏上回去的路程。九月份的夜晚风有点凉,我握着施了闪光咒的魔杖一路小跑,朝着静立在不远处的城堡而去。 回到城堡里面的时候似乎已经是晚餐时间的末尾,我依旧没有心思到大礼堂里面去。我不想见到阿曼达又或者是任何人——他们胸前的领带总是在提醒着我他们的归宿,他们确确实实属于这个地方。 ——而不是像我一样徒有虚名。 就在我决定就此回到休息室里面去待上一个晚上的时候,我就在通往楼梯的拐角处撞上了那两个熟悉的红色脑袋。 我和他们对视了一会儿,在“打招呼”和“逃跑”之中纠结了一会儿——最终我决定一边把自己往休息室的方向挪动,一边和他们打个招呼。 “嗨——” 我的话语刚刚说了个开头,这两个韦斯莱便一左一右地拦住了我的去路。动作熟练的像是他们重复了千百次(确实是这样)一样。 “晚上好。”弗雷德——他一般都是最先开口的那个——双手抱胸。我看见他朝我眯了眯眼睛,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我想你还没有忘记我们的约定,是不是?” 我愣了一下:“什么约定?” 他们两个交换了一个目光,什么也没说。而后他们双双朝我伸出了手,一左一右地抓住了我的胳膊,毫不留情地拽着我往楼梯的方向走了过去。 有那么一瞬间我感觉自己腾空了。 “放开我!”我下意识地使劲挣扎起来,手脚并用地试着从他们手里面挣脱出来——但这向来不会如我所愿。就像我千百次所说的那样,自从遇上了他们,我就没有什么时候如愿以偿过。 没有用。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把我拽上了楼梯,一路风风火火地上到了二楼。他们熟门熟路地从楼梯上走下来,拉着我闯入了一间盥洗室里面。 这间盥洗室看上去废弃已久,从踏入它的那一瞬间我便感觉迎面扑来一股阴森寒冷的感觉——这种感觉让我猛的一颤,一股名为恐惧的情绪从我的心底一直往上延伸。 我不知道哪儿来的力量用力一扯自己的手臂——大概他们也没想再禁锢我了——我挣脱了他们的束缚。只不过我太过于用力的缘故,我往前冲了几步,而后跌坐在了地上。 手心先前被蹭破的地方再次开始隐隐作痛起来——连带着我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脏一起,一阵阵地疼痛。 我听见乔治开口了——他永远都对这个昵称情有独钟。我甚至怀疑这是不是他取过最有代表性的最值得骄傲的昵称了。 “我不敢相信你忘记了我们的约定,小黑猫。” “小黑猫”三个字轻巧的落到我的耳朵里面。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它像是一把利剑一样刺进了我的脑海里面——那句“不止我一个人觉得你不属于格兰芬多。”一下子就占据了我整个大脑。 我看向面前的两个人——他们站在我的面前。昏暗不清的光线照亮了他们胸前的领带。红色和金色,像是一团火焰在燃烧——就和他们的眼睛一样。 毫无疑问的格兰芬多。 手心传来的一阵阵疼痛刺激得我鼻子发酸。大脑里叫嚣着的“你不属于格兰芬多”更是让我浑身都开始颤抖。他们的嘴巴开开合合,似乎在和我说些什么——可是我什么也听不见。 “…你们都不觉得我是个格兰芬多,是不是?” 我突兀地开口打断了他们的话语。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盥洗室里面响起。不怎么大,却足够我们听清。它甚至还在空旷的盥洗室里回绕了几圈儿,就显得格外刺耳。 他们明显没有反应过来。 “你们都不觉得我是个格兰芬多,对不对?”我重复了一次——这次我提高了音量。恼人的回声再次把我的话无限重复起来。 在我不断重复的,愚蠢的声音之中我懦弱地低下了头,把脸埋到我的头发里面。我不敢再去看他们的目光——我像是在逃离黑魔法防御课教室那样再次逃跑了。 我把自己丢进了一个隔间里面,并且重重地砸上了门。 手心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疼。我感觉自己鼻子发酸,眼眶干得发涩。而后我感觉有一串温热的液体从我的眼睛里面滚落下来,“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 我一个人坐在隔间的抽水马桶上面懦弱地流着眼泪——我不知道我究竟哭了多久,但我知道自己再次搞砸了一切。在把友谊亲手埋葬这种事情上我从来没有出错过。 在我抽抽搭搭地吸着鼻子的时候,我听见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杂乱的来到我所在的门前,然后戛然而止。 “弗洛伦斯?”我听见门口的人开口喊了我的名字。 那扇门虚掩着,门锁因为老旧的原因已经无法使用。透过那扇门,我依稀能看见门口站着那对韦斯莱家的双胞胎。 我胡乱地抹了一把脸,把脸上的眼泪给抹掉。但是我什么话也没有说。 门口又是一阵沉默。 当我以为他们决心就此走掉的时候,我感觉头顶忽然有什么光亮的东西依次浮现起来——我抬头去看,只看见我头顶斜上方浮现出一行闪着光的字母来。 s-m-i-l-e,smile 微笑。 这个单词后面还画上了一个笑脸——即使它们很快就在黑暗里面消散了。 “我们能聊聊吗?”我听见门外的人问道。 我吸了吸鼻子:“可是我不想出去。” “没关系,我们可以呆在门口。” 我赞成了这个提议——于是那扇老旧的木门就这么被打开了。我看见那两个熟悉的红头发出现在我的面前——就像是先前说好的那样,他们站在门口和隔间里面的我对视了一眼。 “我想想从哪里开始——”我看见乔治往前靠了一些,在门口坐了下来。而弗雷德在他身后蹲了下来,目光在他兄弟的后脑勺上转了一圈儿。 “我们不认为你是个格兰芬多——这是听谁说的?”我听见乔治这么询问道。 “……本特利告诉我的。”我说道,即使带着鼻音的句子听不太清楚。“她说我不像只勇敢的狮子,更像一只小猫咪——就像你们给我取的称呼一样。” 我看见他们两个交换了一个目光。 “这个昵称不是因为我们认为你不够勇敢而诞生的。”我听见乔治的声音响起来,温和得像是摇篮曲一样。“只是那次你裹得像一只毛绒玩具一样——一只黑猫。仅此而已,没有任何别的原因。” “没错。”我听见弗雷德的声音从乔治身后传来。“你确实让人容易联想到一只绿眼睛黑猫——就和今年你带来学校的那只一样。” “…所以你们从来没有觉得我不像个格兰芬多?”我小声地询问道。 “说实话,你有时候确实不像个格兰芬多。”乔治说道。“优柔寡断,墨守成规——像是帕西那样刻板。” 他停顿了一会儿。 “但是我们从未觉得你不够勇敢,弗洛伦斯。” 我愣了一下。 “你看,弗洛伦斯。”乔治温和地继续往下说道。“分院帽把你分到格兰芬多来有它的原因——它绝对不会是'老糊涂了'或者是什么别的理由。” “没错,你打飞了费里奇的猫——难以置信的成就!你不认为会有二年级的学生敢对那只猫施咒对吧?”弗雷德符合了一句。 “所以你看,”乔治一字一顿地说道。“说到底,你是个不折不扣的格兰芬多——要我说,没有人能谴责你说你不像个格兰芬多。” 我望进了他的眼睛里面。他的目光坚定却又温和,像是在陈述什么再也简单不过的事实一般。在不怎么明亮的光线下面,他的双眼像是落入了点点星辰一样明亮而又耀眼——就想他一样能把所有的阴霾吹散。 我没由来地感觉心跳一滞。 “谢谢你们。”我吸了吸鼻子——却再次感觉有泪水要从眼睛里面掉下来。我极力忍住,可它们还是挣脱了我的束缚,从眼睛里面滚落下来。 有那么一瞬间,我相信乔治是束手无措的——他不知所措地看了看他的兄弟,可是后者和他一样不知所措,以至于什么也没能改变。 他忽地从地上站起身来,朝隔间里走了几步。他高大的身影把我笼罩其中,我看见我和他落在地上的投影重合在了一起。 而后他伸出手来,轻轻地在我的前额上弹了一下。 “高兴点,弗洛伦斯,”他说道。“你没有必要为了这种事情烦恼。” 他随后站直了身子,朝我微笑起来——他的笑容像极了稀少奢侈的阳光。 “事实上——你没必要再为任何事情烦恼了。” 我定定地望着他。这副画面大概是要被我镌刻下来,收藏到记忆之中去的——即使是在这样昏暗不明的光线下面,他的脸依旧被照得明亮。似乎是世界上所有的光芒都被他所吸引,纷纷争先恐后落到他的身上去似的。 ——又或者他本来就是阳光,明亮得能够驱散世界上所有的阴霾,令黑夜也化成白昼。 ※※※※※※※※※※※※※※※※※※※※ 决定把存稿全部丢上来!这么可爱的乔治一定要和你们分享x 三年级真的是情窦初开的一年呢x 下次更新看心情有可能会在周末也可能会在明天。嘻嘻x Chapter 28 十月份的天气开始转凉。冷空气像是从海峡另一头随着一阵风吹来似的,夹杂着连绵的阴雨。湿冷的空气无处不在,四周的寒冷似乎是要渗入骨髓一样。 感冒似乎开始在人群之中流行起来。不论是哪里都能听到咳嗽和打喷嚏的声音——在我的室友阿曼达.本特利害了重感冒的情况下,我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幸免于难的。 自从开学的第一个星期在盥洗室里面发生了关于“我到底属不属于格兰芬多”的谈话过后,我与韦斯莱兄弟的关系便某种意义上地突飞猛进起来——至少在每周三的晚上我会准时出现在指定的地方,尽我所能去熬制一些他们需要的魔药。 到今天为止,我已经帮他们熬制了更多的缩身药剂,安眠剂和一小瓶不知道药效如何的胡话饮料。 我们似乎达成了某种共识:他们告诉我他们构想的产品和什么魔药能够达到这个效果——而我负责熬制这些药剂。 至于某些不太寻常的药材,我大多都会拜托我的父亲帮我弄到,即使我花了满满一页纸来解释我为什么需要这些东西,又花了另一页去恳求他不要告诉我那严厉的母亲。 目前看来,一切都好。 剩余的材料他们多数会带着我跑到斯内普教授的仓库里面去“借”。我熟练得像是在自家的厨房——闭着眼睛也能知道这些东西究竟在何处。 神奇的是,我们一次也没被抓住过。倒不是说我多么期望这种事情成真——只是这么多次夜游我们谁也没遇上过。 我询问这对双胞胎的时候,他们只是笑嘻嘻地告诉我说“这是我们与众不同的能力!”当我再三询问,弗雷德才从自己的口袋里面翻出一卷用剩下的羊皮纸来。 “我庄严地发誓我不干好事。”他们念道,用魔杖尖端点了点那张纸——我看见上面逐渐浮现出花纹来。这些花纹像是有生命一样蔓延到整张纸上面,满满地变化成了我熟悉至极的景象。 ——这是一张霍格沃兹的地图! 我震惊地抬起头看他们,却被乔治按住头转回了那张羊皮纸上面——他伸出手指了指纸上的一角:在二楼的废弃盥洗室里面有三个脚印并肩站着。那上面赫然写着“弗雷德.韦斯莱,乔治.韦斯莱和弗洛伦斯.西德利亚。” “你看,”乔治的手指滑过地图上我们三个所在的地方。“谁在做什么,这张地图上都清清楚楚地写着呢。比如说麦格教授现在就在她的办公室里面,费里奇在一楼的地方乱逛。” “所以你别想着逃走,弗洛伦斯。”弗雷德坏笑着用胳膊肘撞了撞我的手臂。 “不论你在哪儿,我们都找得到你。”乔治也跟着露出一个狡猾的坏笑,用他的魔杖点了点面前的羊皮纸。 “恶作剧结束!” 那上面的花纹又纷纷消失了。 我盯着那张空空如也的羊皮纸看了一会儿,而后抬起头来望着他们——他们还是保持着那种狡黠的坏笑,像是两个游戏人间的恶作剧之神。 “我不会再跑掉。”我列开嘴回了一个同样的笑容给他们。“我早就知道这种事情毫无意义了。” ——我不想再从他们身边逃走。 我比我想象中的更加适应这种生活。熬制魔药实际上一直都是我最喜欢做的事情——即使阿曼达说过这个爱好她完全无法理解。 就像我一直都不理解魁地奇的乐趣一样。 我还是保持着我往日的生活习惯:下课了就到图书馆去待上一个下午,只是每周三的晚上都会到盥洗室去和那对双胞胎碰头。 习惯了生活的时间过得很快,我几乎意识不到窗外的树叶开始抖动着往下落。变形术走廊上的已经飘落了一地的树叶,一踩上去就“嘎吱”作响。 万圣节到了。 万圣节那天的天黑得似乎特别早。十月的最后几天一连都下着暴雨,天气阴冷得让人忍不住打哆嗦。我换上了母亲给我寄来的驼色毛衣,把自己裹得像一只毛发浓密的神奇动物。 我没在外面套上黑袍,草草地打理了一下黑袍就决定就这样穿着我的毛衣朝着礼堂去参加晚宴。 去年的万圣节晚宴被巨怪打断而不得不返回休息室里面进行——但我想今年不会再有任何的意外了。我这么想着,抓过自己的魔杖塞进了口袋里面。 然而事实证明,如果我的直觉哪怕是有一丝一毫的准确,我都不至于在占卜课上束手无措。 我走出了格兰芬多的休息室大门。没有等我走上那些不断变化的阶梯,我便遇上了站在门口的阿曼达。 阿曼达似乎正要往回走的样子。她见到了我,似乎有些慌张地探出手来,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 “西德利亚,”她说道。“你的朋友在等你——你刚好来了。” 她说完就从我身侧走了过去,率先跑上了那不断变换的楼梯上面。 我不明白她莫名其妙的焦虑从何而来,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表现得如此慌张。她离去的背影像是遭受到了极大的恐惧或是震撼一样——她甚至没有回头来看我。 我皱着眉头疑惑不解地顺着她刚刚指的方向看过去。在楼梯口的围栏上面,我看见一张熟悉至极的脸庞。 站在那里的赫然是艾比盖尔。 “晚上好,西德利亚。”她列开嘴朝我笑了。她今天穿着她往常的黑袍,微微画了点妆。她画着蓝色的,含有闪光粉的眼影。它们即使是在昏黄的灯光下也显得闪亮,把她的眼睛衬得明亮。 “艾比盖尔!”我惊喜地叫出她的名字,两三步跑上了前去。“你今天很漂亮——是因为准备到宴会上面去的缘故吗?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化妆了——毕竟我们好久没见面了……” 她轻轻握住了我的手腕打断了我滔滔不绝的话语。 “我不去宴会。这是乔瑟琳拉着我硬要我化的。”她说道。“其实我想找你聊聊,如果你也有空的话。” 我望着她。她毫不躲闪地回望着我。她那双蓝色的眼睛里面一如既往地平静在今天烟消云散,只是一眼,我便感觉自己坠入了她的眼中。 ——她的眼睛像是波澜壮阔的大海。只是此刻正翻涌着滔天巨浪,似乎是要把一切希望和生机给吞噬殆尽一般。 我感觉自己的心脏一紧,像是被人攥着了一样闷得发慌。我能感受到她握着我手腕的手冰凉至极,像是把冰块握在手里等它融化了之后的效果——她也许还微微发着抖,我能感受到她颤抖的指尖。 我不能把她丢下一个人。我这么想到。 “我哪儿也不去了。”于是我毅然这么说。“走吧,去哪儿谈都行。” 她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再次冲我笑了笑。而后她拉着我走上了楼梯,一路顺着它往下走,一直走到了三楼的走廊里面。 我对三楼并不陌生——黑魔法防御课的课室,以及黑魔法防御课教授的办公室都在这里。至于走廊的左手边我从未去过,我对那里有什么东西一无所知。 艾比盖尔在走廊的中央站住了脚步。她习惯性地往右边看了一眼——那是黑魔法防御课教授办公室所在的地方。 她定定地望了一会儿,过了许久才叹出一口气来。而后她再次握住我的手腕,低低地在我耳边说了句“我们走吧。” 我跟着她往左边拐去了。 我们两个走在并不亮的走廊上面,烛光摇曳着,把我们的身影投在不怎么光滑的地面上。我听见她皮鞋的鞋跟敲打着地面,每一下都像是敲开了一扇门,引领着我走到未知的黑暗里面去一样。 “…艾比盖尔…”我有些胆怯地开了口。 “快到了。”她打断了我接下去的话。“很快就到了。” 她走在我的身前,那头齐腰的长发随着她的动作摇动着——有几缕微微飘起,几乎要拂过我的鼻尖。 “艾比盖尔,”于是我再次开口了。 “什么?” “你不是来找洛哈特教授的吗?” 她忽然就站住了脚步——她停下的动作太快了,我一下子没站住,只能够狼狈地撞到了她的后背上面。 “我为什么要来找他?” 我看见她转过了身来,秀气的眉头紧紧地扭在了一起。她的涂着鲜红唇彩的嘴唇微微抿着,唇角往下坠。就和她的微微眯起的眼睛一样叫嚣着她的不满。 我被她噎住了。 她没再说话,只是把手伸到黑袍的口袋里面摸出了她的魔杖。她轻轻地摩挲了一下它的边缘,而后把它握在手里,低声念了句“lamos” 魔杖尖迸射出的白光一下子就把这里照得透亮。 我看见自己的四周摆满了水晶玻璃柜。在强光的照射下面他们毫不留情地反射着光芒,刺得我的眼睛发痛。在那些光亮稍黯的角落,我看见水晶玻璃柜里陈列着各式各样的奖杯、盾牌、奖牌和雕像。 而在每一个奖杯上面都镌刻着获得者的名字。 “你过来看。”艾比盖尔冲我挥了挥魔杖——我往那边靠了靠。我看到她魔杖杖尖指着的地方是一个名单,在白光的照射之下,我只模模糊糊地看见了“贝克” “莫妮卡.贝克。”她小声念道。“这是我姨妈的名字——我从不知道她曾经是赫奇帕奇的级长。” 我把目光往上挪了几行。果不其然,我在这列名单里面发现了我的母亲的名字。 索菲亚.伊斯维斯特。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这里的?”我忽地开口问她。“这里平时不会有人来,不是吗?” 她看了我一眼,显得分外平静:“我没有去上黑魔法防御课。我利用那段空闲的时间偶然逛到这里来的。” 她把食指竖在唇前冲我比了个噤声的动作。在我乖乖照做——实际上就是把满肚子的疑问咽回去之后,她才慢悠悠地继续讲道: “说实在的,我不认为洛哈特能够教我们什么。如果你想丢了性命,尽管照着他说的做。” 她熄灭了魔杖尖端的光芒,就地在那些名单前面坐了下来。 “我最近经历了一些不大愉快的事情,弗洛伦斯。”她把下巴放在她的膝盖上面。“我想和你说清楚一些事情——这样对我们都好。” 我愣了一下,浑身的血液似乎都要随着四周的阴冷而冷却下去了——我的心脏杂乱地跳动着,几乎要冲出我的胸膛。 “你看,弗洛伦斯。”她说。“我一直都认为自己是个麻瓜出生的女巫——至少我没有表现出任何这方面的迹象。我的姨妈莫妮卡也从来不和我说这些。” 她顿了顿。 “像我说的那样——我没有父母。姨妈告诉我他们在一次远足之中丧身了。我不知道他们的名字——我只知道“希尔”是我父亲留给我的东西。” 她再次噎住了,哆嗦着什么话也没有再说。她浑身颤抖着,双手死死地握着拳头。 “我的姨妈骗了我——弗洛伦斯,你一定也和我想的一样吧?我的父母,至少有一位会是个巫师或者女巫。但我不愿意相信——”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最终像是下定决心一样说道: “他们大概是被巫师杀死的——意外怎么可能会杀死他们呢?又或者他们犯下了什么过错,得罪了什么人,以至于被人给杀死了——” 她没能再往下讲下去,我两三步上前抓住了她的手腕。 “实际上,艾比盖尔——”我认真地说道。“你没必要思考这么多,你的姨妈也不一定在骗你呢?为什么要这么武断地决定他们就一定是巫师呢?” 她没有说话。 “不管怎么样,这是过去了,艾比盖尔。”我说。“你和他们都不一样。” 我看见她的眼睛里面被亮晶晶的东西占据——她急匆匆地低下头去,不再看我。 我们两个就这么在寂静之中沉默不语。我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她终于抬起头来望着我。她眼睛里面的情绪柔和至极,像极了放晴的雨天。 “我们回去吧。”她揉了揉鼻子。“我只是想说清楚我烦恼的事情——我很抱歉如果我表现得莫名其妙的。” 我摇了摇头。 我和她走出了三楼的走廊。她琢磨着带我一起到厨房里面去找点吃的——晚宴的时间大概早就结束了。 只是当我们刚刚走上一楼的时候,我们看见了一片乌泱泱的人群。他们窃窃私语着,不知道为什么像是被最黑暗的地方放出来的幽灵一般令人寒颤。 艾比盖尔只是探头看了一眼,便忽地愣在了原地。 我透过拥挤的人群看见在那昏黄的烛光下面,一行血色的字体歪歪扭扭地爬满了整个墙壁。字体像是未干的鲜血,甚至还滴滴答答地往下滴落。 而就在那行字的旁边,那只叫洛丽丝夫人的猫浑身僵硬的被挂在了上面。 “密室被打开了。 与继承人为敌者,警惕。” ※※※※※※※※※※※※※※※※※※※※ 继续加更。多评论说不定可以这周完结三年级哟x 以及想和各位小可爱们多多互动,扣扣建了个群暗搓搓希望大家都来玩x不定期掉落各种番外小甜饼w 门牌号:590447957 Chapter 29 即使我从来不喜欢听信那些在人群之中传来传去的流言蜚语,但“万圣节一定是中了邪”这样的言论确确实实是名副其实。 我坐在二楼的盥洗室的地板上摆弄着面前架着的那只坩埚。里面的魔药“咕噜咕噜”地正往上翻滚着泡泡,白烟轻飘飘地往上延伸。 那对红头发的双胞胎正一左一右地坐在我身后不远处的地方摆弄着什么奇异的设备。 “小黑猫,”我听见弗雷德的声音传了过来——他坐在我左边一些的地方。 “还没好。”我头也不回地回答他,把面前的药剂顺时针转了三圈。 ——我没有心思熬制面前的魔药,即使它往上冒着的清香正是我喜欢的味道。我偏过头去看坐在我身边的弗雷德和乔治,他们正专注着修复手里的几个不知名的东西,专注得像是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样。 “…你们就一点也不在乎密室的事情吗?”我小声问道,努力吧声音控制在最小的音量——我们早就错过了最晚回到休息室里的时间,如果被人发现了这无异于是夜□□为。 “实际上要我说,洛丽斯夫人不是什么好猫。”弗雷德满不在乎地说道,随手把手里的东西放在脚边。“如果它不在的话,小黑猫,夜游的时候你就不会被抓到尾巴——” “我本来就没有被抓到过!”我反驳道,但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太过于吵闹,又只好压低了声音。“但我仍旧觉得这里不怎么安全。” “不用担心,小黑猫。”乔治开口说着,不知道把什么东西掰开了——发出“咔哒”一声脆响。“它没有死,曼德拉草成熟了就能够救它了。” 他说的没错。曼德拉草制作出来的药剂可以解救被石化的生物——这只是时间的问题。只要挨到曼德拉草成熟,一切都不再是问题。 我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转而看向面前的坩埚。坩埚里面的药剂被我煮得粘稠发绿,是时候加入下一种材料了。 于是我低下头去找,在贴着“雏菊根”三个字的小盒子里面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剩下。 “雏菊根没了。”我抬起头来望着他们。“我去拿一些回来。” 我听见弗雷德的声音响了起来:“你认为你需要人陪着一起去——以防万一你被费里奇给抓住,小黑猫,如果是那样的话可就糟糕了。” “没错,毕竟他眼里可只有洛丽斯夫人一只猫——” 他们一合一唱起来,像两只叽叽喳喳的鸟类演唱着他们表演过成千上万次的乐曲——于是我在他们继续说下去之前打断了他们:“我自己去就行——你们帮我看着坩埚里的东西。” 我站起身来理了理自己的黑袍,又把魔杖给揣在兜里。做完这一切之后我才意识到他们什么话也没有讲,安静得反常。 我回过头去看他们,一眼就看见了弗雷德一副悲痛欲绝的夸张表情。 “噢兄弟,”他说。“我们亲爱的小黑猫长大了。” “没错弗雷德,”乔治声音发颤着说道,我知道他努力让自己听上去颇为动容。“她开始自己活动,不再需要我们了——” 我没由来一阵恶寒。 他们看到我的表情互相对视了一眼,而后纷纷开始笑了起来——如果他们不是还记得现在正是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想他们的笑声足够把那只石化了的猫给唤醒的。 我坚定了要自己去造访斯内普仓库的念头。 “如果你坚持的话,带上这个。” 我回过头去,弗雷德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两个球状的小玩意儿塞进我的手里——这两个东西散发着一股刺鼻的臭味,闻上去比发霉了的食物还要更胜一筹。 “这是什么?”我问道,即使心里已经多多少少有了答案。 “粪蛋。”弗雷德冲我耸了耸肩。“你要是遇上什么人就朝他丢这个——当然你得跑快点,不能让他给追上了。” “那好吧,”我强忍着抽动唇角的冲动。“谢谢你,弗雷德。” “快去快回,我们帮你看着这些魔药。”乔治两三步走上前来,在我原先的位置上坐了下来,朝我狡黠地眨了眨眼睛。 我把那两个粪蛋与魔杖一起揣进兜里,便转身独自踏上了前往地窖仓库里面的路程。 我对地窖仓库的熟悉程度绝不亚于我对格兰芬多休息室的程度。我走下一级一级的台阶,旋转着往地窖深处走去。 踏入地窖的那一刻,我立即感受到了它扑面而来的寒气。十一月的冷空气似乎大部分都在这儿凝聚,冰凉的,直往皮肤里面钻。地窖的走廊里空空如也,只有我一个人的脚步声轻轻地回响在冰冷的空气里面。 我借助着墙上昏暗不明的蜡烛来到了仓库前面。 仓库的木门一如既往地紧闭着。我从口袋里面摸出我的魔杖对准了木门,轻轻地念了一句“alohomora”。 门锁“咔哒”一声打开了。 我快速钻了进去。门外的烛光摇曳着落在地上,把我的身影长长地投射在地上,和那些本就埋伏在其中的黑暗融为一体。 我借着昏暗不明的烛光摸到了放在底部的雏菊根。 大功告成。我这么想着,从中抓出了一小部分塞进自己另一边的口袋里面。现在是时候回到那对双胞胎面前了—— 我朝着门口走去,伸手去够门上的把手。我的指尖刚刚碰到那股冰凉的触感时,我便听见外面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透过虚掩的门缝,我看见光亮从走廊的另一头走来——不同于费里奇手中提的那种昏暗不明的烛台,这种光更像是施了闪光咒之后迸射出来的明亮白光。 我往门里缩了缩,握住了口袋里面的那两个粪蛋。 我看见那抹白光一路走到了门前。细小的门缝之中闯入了两缕明亮至极的白光,几乎就要把整个仓库照得透亮。 难道是斯内普教授——我感觉心里一紧,浑身都忍不住开始颤抖。梅林啊,如果我被斯内普发现自己站在他的地窖里面,手里还握着他的药材——我想退学这种事情是不足为怪的。 ——但出乎意料的是,这股强烈的白光似乎并没有要将门打开的意思。只是稍做停留,它便随着脚步声继续往下走去了。 不是斯内普不是费里奇也不是什么其他的教授?那会是谁? 我从仓库里面出来,小心地把门在身后合上。在走廊的灯光下我看见了尽头处被耀眼白光拉长的人影——它显得又细又长,身上的黑袍随着动作微微飞舞。 我知道我应该就这么回到那对双胞胎的身边。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内心总有一个声音催促着我让我追上去,去看看这个人究竟是谁。 “实际上,那对双胞胎正帮我看着魔药呢。”我这么想道。“一时半会儿不会出事的,只要我的动作足够快——而且我只看一眼。就一眼。” 于是我听从我的内心,追着那个身影消失的地方跑去了。 我杂乱的步子一路响着走过漫长的走廊,拐过走廊末尾的拐角。我一眼便看见那个高挑的身影静静地站在不远处的地方。 它站在通往楼上的楼梯口,手中魔杖上的白光变得黯淡起来。 我把自己墙后缩了缩。 这个身影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它从黑袍下伸出的手指白皙又细长,轻盈地抚摸过一旁的石壁——它将手里的白光往石壁上面凑了几分,像是在仔细观察石壁上面的东西一样。 而也是因为她的动作,我一眼就看清了那张脸。 那是艾比盖尔。她的蓝色眼睛里面倒映着魔杖杖尖的白光,显得闪亮至极。 我几乎忍不住要尖叫她姓名的冲动。如果不是她快速摔灭了手里的白光,我想我已经这么做了。她没有多做停留,步伐轻快地就往楼上走去。 我跟着追了上去。 “她究竟在这里做什么?”我不住地想。“她一定是在找什么东西——可是什么东西会在地窖里面?” 我的问题没有得到解答。她走得很快,步伐轻盈。我追着她的步伐一路走上楼梯,绕过礼堂。她的身影至始至终都走在我的面前,像是始终有什么屏障横在我们之间一般——我怎么也追不上她。 她轻快地脚步再次拐过了拐角,等我追过去的时候,出现在我面前的赫然是通往拉文克劳塔的悠长阶梯。而我要找的艾比盖尔则顺着楼梯往上走着,黑袍在她身后轻轻晃动着。 我没有过多思考,跟着她的脚步踩上了楼梯,顺着阶梯一级一级地往上走去。 艾比盖尔走得很快,我跟在她身后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拉文克劳塔的楼梯像是没有尽头一样,比格兰芬多休息室外那些随意变动的楼梯更胜一筹。 当我喘着气来到最后一个平台上面的时候,艾比盖尔已经两三步走到了休息室前面——我看不见她,但这至少是个合理的猜测。 我在平台上面大口喘着气,等着他们休息室的鹰环给她提出任何一句问题来——她将会花上一段时间思考,而后才能到休息室里面去。我可以用这段时间顺过气来,再上去追她。 只是这些事情一件也没有发生。 “晚上好,韦斯莱。”我听见她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我想你是来找人的。” 韦斯莱?找人? 我愣了一下,立刻放慢了脚步往上走去,小心地在楼梯口探出了头来。 我确确实实看见了一个高挑的背影。他的红发即使是在不怎么光亮的地方也是这么显眼——那是个韦斯莱没错,确确实实是这样。 而艾比盖尔则站在鹰环的前面转过身来看他,她的脸白得吓人——她的脸甚至没有因为先前的运动而泛起任何的红晕。 “我是来找人的。”我听见那个韦斯莱说道。 艾比盖尔面无表情地冲他点了点头,也就没有再说话。寂静一时之间便占据了空气,我甚至能嗅到他们之间尴尬的氛围。 直到我听见休息室的门轻轻响了一下——在死一般的寂静之中,即使是微不足道的轻响也足够引人注目。休息室的门后钻出一个姑娘,她和艾比盖尔对视了一眼,冲她笑了笑。 “祝你们有个愉快的夜晚。”艾比盖尔简短地冲他们说道,点了点头就转身走进了门里。 门在她身后“咔哒”一声合上了。 “很高兴见到你,”我听见那个韦斯莱这么说道。“我们可以去走一走。” 他的声音听上去紧张又不安,像是怕被拒绝一般地小心翼翼地询问着。我看见那位面容清秀的姑娘冲他羞涩地一笑,点了点头。 “好啊。” 她轻轻地拉住了那个韦斯莱的手。 在不怎么明亮的灯光下我看见他们转过身来,光亮逐渐挪到了他们的脸上——那个韦斯莱的脸也终于暴露在我的眼中。 那是帕西.韦斯莱。他低着头,脸上微微有些泛红。而拉着他的手笑得腼腆的毫无疑问的是那位名叫佩内洛.克里瓦特的姑娘。 我静静地盯着他们看了一会儿,直至他们朝着我所在的地方走来时,我才急匆匆地转身往下跑。我毫不在意自己的鞋跟撞击地面时发出的称得上是“震耳欲聋”的声音,我只想快点回到休息室里面去。 ——逃跑之前我看见他鼻梁上架着的金丝眼镜一如既往地反射着微光,镜片后面他那双温柔的目光不知道为什么刺得我的眼睛发痛。 我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又或者是想要思考什么——我只觉得我的脑子乱成了一锅粥。 我终于明白了当年佩内洛对我的敌意究竟从何而来——我早该想明白的。她是那么热切而又小心地喜欢着帕西.韦斯莱,而我却冒冒失失地硬要往里面闯,打乱了至少是当时他们一周一次的约会。 我冒冒失失的大动作让我没能顺利地跑回二楼的盥洗室,我甚至连那个楼梯口的边儿也没有摸着。费里奇拎着他一如既往地烛台晃晃悠悠地朝我走来,我迎面撞上了他。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把兜里的两个粪蛋朝着他的脸丢了过去。 两个粪蛋一个打中了他的肩膀,另一个丢中了他的下巴——一股恶臭立刻就在我们中间的空气里面弥漫开来。我将魔杖对准了他的脸,念了一句“lamos” 当白光从魔杖杖尖迸射出来的时候,我感觉有一只手抓住了我的衣领。我发出一声急促的尖叫声,而后就被这股力量用力拖着往后退了几步。 我撞到了这个人的身上。 “nox”他抓过我手里的魔杖轻轻一挥,黑暗便再次笼罩了我。 我用力挣扎了两下,并且快速得出了“这是不可能”的结论——他的手始终环在我的腰上,而另一只手则在我尖叫的那一瞬间就捂住了我的嘴。 “该死的小混蛋!”我听见费里奇的声音骂骂咧咧地响起来。“该死的——” 那一瞬间我几乎不能呼吸——这两个粪蛋明显把他激怒了。如果他发现了我在这儿,我毫不怀疑我会被霍格沃兹退学—— “不要怕。”将我死死禁锢住的人轻轻地在我耳边说道。“相信我,小黑猫。他发现不了我们。” 他的呼吸炽热,身上淡淡的草药味儿让我一时之间有些恍惚。我甚至还能感受到他的鼻息正扑打在我裸露的脖颈上面——有些痒。 费里奇的脚步急匆匆地走远了。 费里奇离开之后的一段时间里面我和他始终保持着这样的动作。在黑暗之中我瞪大着眼睛,可是却什么也没有看清。我能听见的只有他安安静静的呼吸声和他起伏的胸膛。 ——太过于安静了。 “乔治,”于是我小声开口叫他。 我感觉我腰上的手立刻松了开来,而后是窸窸窣窣的声音——我能感觉到他退开了几步,挪到了离我稍远的地方。 我施了一个闪光咒。 白光立刻就照亮了狭小的空间。我看见乔治站在我的对面,他的脊背死死地贴着身后的墙壁,前额的红发像是有些湿了,微微贴在前额上面。 “嗨。”他冲我笑了笑,不知道为什么听上去有些尴尬的意思。“你太久没有回来我就出来看看——刚好看到你和费里奇站在这条密道前面。” 我没有搭话。 “一切还好吗,小黑猫?”他歪着头问我。 “…我很好,乔治。” 我努力把帕西.韦斯莱的事情丢到脑后,朝他微笑起来。“我们回去吧。” 他意料之外的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朝我伸出了他的手。 “这条通道会会到格兰芬多的休息室前面,”他说道。“前面很黑——” 他没有再说下去,手也只是尴尬地停在空中。我看了一眼我们面前的通道——即使是那魔杖杖尖的白光也没能照亮它的底部。 我没有过多犹豫地把手放在了他的手上。 他的手很暖和,就和先前的怀抱一样。 我忽然就感觉自己的心脏迟钝的开始加速,热血全部都涌到了头上——我像是被烤熟了一样浑身都开始发热发烫。 他拉着我的手往前走去,没有再回头来看我或是说上一句话。 白光下他的耳尖有些泛红。 最后密道里只剩下我和他的脚步声杂乱地走向前方。只是奇怪的是,那些不怎么愉快的画面始终没再出现在我的脑海里面。独自走夜路时总会产生的恐惧也无处寻觅。 ——就算真的存在那些可怕而又危险的生物,有乔治的存在,我想我也该是毫无畏惧的吧。 ※※※※※※※※※※※※※※※※※※※※ 许愿评论收藏,谢谢各位小可爱们的评论。再次宣传一下我的小破群 门牌号:590447957 Chapter 30 我最终还是没有选择去看格兰芬多与斯莱特林在第二天如期而至的魁地奇比赛,而是选择一个人在休息室里对照着书籍翻译了大半本的如尼文。 倒不是说这场比赛会无聊至极,弗雷德和乔治早在一个月前就不断的和我保证比赛将会如何精彩——但这毫无用处。我毫不怀疑他们只是想要我帮他们抱着他们引以为傲的赌球箱。 实际上,阿曼达根本不会允许我错过这场比赛任何的细节。比赛结束后的那个晚上她便回到了休息室里,用她那因为过度喊叫而嘶哑的嗓音颤抖着和我复述了一次这场她称为“激动人心”的比赛。 我听得昏昏欲睡,到头来也只听清了“游走球追着波特跑”和“他最后抓住了金色飞贼”。 ——这无异于废话。 十一月的日子过得有条不紊,几天后我收到了父母寄来的信。那只黑色的猫头鹰在早餐的时候飞进了餐厅,在我面前丢下了信件。 母亲标志性的刻着“sh”1的火漆一下就落入了我的眼中。 我随手用餐刀把信件裁开。不怎么奋力的刀刃切出了歪歪扭扭的一道口子——上面还黏上了一些我先前往土司上涂的果酱。 但我不管这么多。我两三下把信从信封里面扯出来,在桌子上摊开。 信封里放着一张叠得整齐的纸,上面的折痕清清楚楚,一小段黑色的字体跃然纸上:密室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注意安全,不要瞎逛。 阿曼达凑过来看我的信纸,我轻轻地把它收了起来。 “我妈妈听说了密室的事情。”我简短地说。“她叫我注意安全。” ——她的担心不无道理。 魁地奇比赛过后不久,柯林.克里维——格兰芬多的新生——被石化的消息就传了开来。和费里奇心爱的那只猫咪不同,消息传开之后一时人心惶惶。 “听说这是专门对付麻瓜出生的巫师和混血种的。”阿曼达听了我的话耸了耸肩。“我听说大蒜可以有效辟邪,但是我又不想变成下一个奇洛教授。” 我把信塞进口袋里面,随口转移了话题:“我们得快点,占卜课的课室离这里太远了。” 阿曼达对我的话表示了赞成。 占卜课室在北楼的楼顶,回旋的楼梯几乎要把我刚刚吃进去的早餐全部吐出来——梅林啊,我甚至觉得自己在原地转圈儿。 在楼梯的顶端是一个银色的梯子。我和阿曼达晕头转向地爬上了梯子,才来到了北塔的顶楼。 占卜教室布置得像是一个老式的茶馆,室内零零散散地摆满了小圆桌。四周的窗帘紧闭,灯光透过深红色的灯罩给四周蒙上了一层红色。 铺面而来的是暖得过度的温度和甜的发腻的某种不知名的熏香。我把头转到外面深呼吸了几口气,才和阿曼达在一张桌子上面坐下。 小圆桌子上摆着两只茶杯和一个水晶球——就和往常一样。特里劳妮教授坐在最中间的位置上面,正盯着她桌子上的水晶球发呆。 “她是个奇怪的人。”阿曼达压低声音和我说。“你闻闻这个熏香——我觉得和当年奇洛教授身上的大蒜味有异曲同工之妙。你说他们怎么没有在一起——” 我被她的话逗笑了——或者是差点笑出声来。 “他们瑟瑟发抖的样子也很像。”阿曼达越说越起劲儿,兴致勃勃的样子差点把桌子给掀翻。 在阿曼达发表了长达十分钟的“特里劳妮教授和奇洛教授简直相配”的演讲过后,特里劳妮教授终于端着一个茶壶开始了教学。 她将我们的杯子里灌满了茶水,并且像先前那样叫我们把它喝光——然后根据茶叶来预测未来。 就像圆圈代表圆满,花朵代表爱,鸽子表示好运诸如此类的事情。 ——但实际上,我喝剩的茶叶根本就没有任何贴近书上事例的形状。 “我讨厌茶。”阿曼达望着面前的茶抱怨了一句,但还是把它端了起来。“我和你发誓,西德利亚——这是我第一学期和最后一学期的占卜课。” 她说着就捏着鼻子把它把茶水一饮而尽。 我对占卜课上提供的茶叶也颇有微词——这种茶微微泛苦,这种苦一直从口腔里滑进喉咙,苦得发涩。我不明白为什么特里劳妮教授对这种茶情有独钟,也许它们比任何一种茶叶都要廉价。 但我还是端起杯子凑到嘴边轻轻吹了一口气,等到它稍微冷却一些之后我仰头将它一饮而尽。 温热的茶水一如既往地苦涩,一直滑进我的胃里面。 我放下杯子,对上了阿曼达的眼睛——她比我好不到哪去,五官几乎要揉到一起去。她皱着眉头把手里的杯子递给我,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快看吧,”她说。“希望这次我们能好运一点——就当是看在这杯难喝的茶的份上。” 我接过了她的杯子,指尖轻轻摩挲过它的边缘,粗糙的外壳上面还残留着一些茶水的余温。我低下头往里面看了一眼,杯底茶叶沉淀成了一只蝴蝶的样子。 我立刻如获至宝般地把书摊开,刷刷啦啦地翻过好几页——我快速地浏览过大段大段的文字,找到了“蝴蝶”的字样。 “一只蝴蝶,本特利,”我指着那段文字念起来。“蝴蝶是好运的标志!” “哇哦,”她发出一声并不怎么真诚的感慨,抬起头看了我一眼。我从没见过她的表情这般严肃。“说实话,西德利亚——我觉得你需要看看这个。” 我把杯子接过来,往里面看了一眼。 只是一眼,我看见了和在阿曼达杯子里面看到的截然不同的东西——沉淀在杯底的茶叶像是在不断地旋转,像是海洋里面汹涌的浪潮一般朝我席卷而来。而浪潮退去之后我看见,在一片潮湿阴冷的地方盘踞着一条巨蛇。它的皮肤狰狞得像是世界上最丑陋的野兽。 我怔怔地望着它,浑身都忍不住地发抖。我像是坠入了最深的海域,四周的海水不停地灌入我的口鼻,寒冷几乎要侵入我的骨髓。 直到我听见刺耳的玻璃粉碎的声音,我才猛然回过神来。我的脚边躺着一摊粉碎的玻璃——里面剩余的茶水洒了满地。 坐在我身边的阿曼达皱着眉头给地上的玻璃施了个清理一新,而后安慰般地轻轻拍了拍我的手。 “所以这是真的?”她问道。“蛇代表诱惑,实话告诉我吧西德利亚,你最近是不是遇上了几个惹人喜爱的男孩儿?” 我感觉浑身都在往外冒着冷汗,那只巨蛇的样子依旧让我止不住地发抖——所以我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阿曼达立刻露出了一副“我明白的”的表情:“是韦斯莱家的男孩儿,是不是?乔治还是弗雷德?” 我摇了摇头。 “那就是乔治和弗雷德!” 我望着她兴奋的双眼,半天才憋出一句干巴巴的“不是不是和不是,别说了,本特利。” 她当然继续喋喋不休地念叨了整整一个下午。 看到那只巨蛇过后的我的脑子昏昏沉沉的,我不认为我和阿曼达在茶杯里面看到的东西是一样的——至少我不认她和我一样看到了那只盘踞在某处阴冷潮湿的地方的大蛇。她看见的东西大概就是一只由茶叶组成的蛇,仅此而已。 “你想不想到今晚的格斗俱乐部去看看?”阿曼达在一天的课程过后这么询问我。“洛哈特教授亲自教学——我想这能让你好受一些?” 我这时才后知后觉想起了我在几天前看到的公告——格斗俱乐部确实是在今晚八点的时候。 “我不会缺席的。”我说道。“八点钟见——我要先去回一封信给我父母。” 我给母亲回了一封信,在信中告诉她我在占卜课上看到的巨蟒——我在末尾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告诉她一切都好,不必担心。 而后我一个人去了西塔楼。 西塔楼上面非常安静,只有猫头鹰的咕咕声在塔里回荡。今年冬天的初雪下得很早,天空上已经微微飘起了细雪。 我把信给了一只棕色羽毛的猫头鹰,它立刻就飞进了风雪里面。 离开西塔楼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我便如先前和阿曼达约好的那样回到了礼堂里面。 我步入礼堂的时候一眼便发现了它不同平时的样子:那四张有序排列的长桌消失了,沿着一面墙拜访着一个镀金的舞台。魔法变的穹顶恢复了墨黑色,上空漂浮着的几百支蜡烛把礼堂照得透亮。 礼堂里面已经站满了人。大家聚集在那张镀金的舞台边上,手里握着自己的魔杖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对接下来格斗课程的期待。 我试图在人群里面找到阿曼达的脸,可是取代而之的,我看见了一个熟悉至极的身影。 那是艾比盖尔。她扎着高马尾,发尾垂落在她裸露在外的脖颈上面。她一言不发地站在远离舞台的地方,双手抱胸,那双蓝色的眼睛不知道在看向什么地方。 “艾比盖尔!”我高声叫她的名字。“艾比盖尔!” 她四处张望了一下,像是在找声音传来地方向。而后她看见了我,微微蹙着的眉头便松了开来。 “嗨,”她和我打了个招呼。 “你也过来学习格斗吗?”我在她身边站定,微微扬起头来看她——她长高了许多,更不用说她此刻脚上踩着一双中跟的小皮鞋。 她露出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 “事实上,”她不紧不慢地说道。“我是来看看传说中的洛哈特教授是怎么代替弗立维教授来教学格斗的。我对他的所作所为略有耳闻——相当了不起。” 我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洛哈特教授便大步走上了舞台。他穿着一身紫红色的长袍,在烛光下像是被镀上了一层金一样光彩照人——甚至比平日里更加引人注目。 “围过来,围过来!每个人都能看见我吗?都能听见我说话吗?太好了!” 他高声叫嚷着,很快人群便安静了下来。学生们往舞台边上聚了聚,纷纷扬起头来看他。 “是这样,邓布利多教授允许我开办这家小小的决斗俱乐部,充分训练大家,以防你们有一天需要自卫,采取我曾无数次使用的方式保护自己——欲知这方面的详情,请看我出版的作品。“ 我听见我身边的艾比盖尔发出一声无法压抑的冷笑。 “我来介绍一下我的助手斯内普教授,”我看见洛哈特教授冲我们眨了眨眼睛。“等我跟他示范完了,我还会把你们的魔药教授完好无损地还给你们,不用害怕!” 这时候我才看见站在他身边的斯内普教授。他穿着平日里平淡无奇的黑袍,正阴沉着脸盯着洛哈特——我没由来就想起了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而后他们将魔杖举到胸前,互相鞠躬——洛哈特教授将双手一翻,格外彬彬有礼地鞠了一躬。而那为阴郁的魔药教授只是甩了甩脑袋。 “我数三下——三,二,一!” “expelliarmus!” 我看见斯内普教授一挥魔杖,魔杖的杖尖闪出一股红光——而后洛哈特教授忽地朝后飞了过去,重重地撞在了身后的墙上。 他不久后就从墙上滑了下来,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他立刻狼狈的站起来,尽管他头发凌乱,手里的魔杖也不知道飞到了哪儿去。 我听见人群里的几个斯莱特林学生欢呼起来,就连我身边的艾比盖尔也跟着猛拍几下手,扯着嗓子喊了一句“干得漂亮!” “艾比盖尔——”我立刻伸手扯了扯她的袖子。“你不能就这么——” “你还没发现吗——他是个不折不扣的草包!”艾比盖尔甩开了我的手,从口袋里面取出了她的魔杖。“他什么用处也没有——他根本不配教学黑魔法防御课。” 她抬起头看了站在舞台上的洛哈特一眼,后者正忙着给学生两两搭档。艾比盖尔漠然地盯着他,直到他感受到了这道不怎么友善的目光而转过脸来。 “啊,西德利亚小姐!”他立刻就看到了我。“你身边的这位是——” “希尔。”艾比盖尔冲他扬了扬眉毛。“艾比盖尔.希尔,教授。” 没等洛哈特说上一句话,她忽然又上前几步,无比认真地望着他的眼睛说道:“我仰慕您很久了,洛哈特教授——我做梦都想您指点指点我的缴械咒。请问今日我有幸得到您的指点吗?”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发生,甚至忘了开口揭穿她的谎言——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另一方面,我格外好奇她要怎么做。 洛哈特教授欣然答应了她的要求:“当然没有问题,希尔小姐——别忘了我可是黑魔法防御课的教授,这些事情难不倒我的。” 我看见艾比盖尔转过头来朝我笑了——嘲讽的,带着胜利的意味。而后她转过身去,坚定而又快速地念出了那句咒语。 “expelliarmus!” 那一瞬间我甚至以为她念出的咒语是昏昏倒地又或者是什么其他的恶咒——虽然洛哈特不至于像上次那样被打飞到墙上,但他往后退开了好几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而手里的魔杖也再次飞到了人群里面。 “艾比盖尔!?”我惊叫出声来。“你——” “我怎么了?”她面无表情地望着洛哈特钻进人群里面的身影,毫不掩饰自己嘲讽的意味。“你责怪我揭穿了他就是个草包的事实吗?” “没有,”我矢口否认。“我只是认为——这会不会太过分了?他毕竟是个教授,被就这么打倒在地——” “得了吧,弗洛伦斯。”她语气轻蔑地打断了我。“你就总是会思考这会不会伤害到别人的面子和尊严,可是我不觉得像他这种靠一张脸吃饭的骗子需要什么尊严——恕我直言,他根本就不配教学黑魔法防御课。” 我看见她的眼睛里面燃烧着怒火,可是确是转瞬即逝的,短暂得像是从未存在。 而后她转过身去,逆着人群朝着礼堂的大门头也不回地走过去了。 我望着她的背影张了张嘴,还没有等我说出一句话来,我便听见洛哈特教授的声音在我身后响了起来:“西德利亚小姐——噢,你还没有搭档?” 我回过头去看他,于此同时,我感觉一只手大大咧咧地搭在了我的肩膀上面,把我往旁边拉了一下。 “事实上她有搭档了,教授。” 我立刻抬起头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头熟悉至极的红发。他冲着洛哈特笑了一下,拉着我的胳膊就把我往礼堂的另一头拽,甚至没有询问我的意见。 我们一直走到角落的位置才停下来。 “……今天不是星期三。”我憋了半天才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难道不是星期三就不能找你了吗?”他立刻询问道,摆出一副极其无辜的模样。“我非常很伤心,我亲爱的弗洛伦斯——我以为我们是朋友了。” 他望着我的目光极其认真,我在他那双棕色的眼睛里面看到了自己——毫无疑问,我的脸红透了,就像是母亲种在院子里的熟透了的番茄。 我立刻别开了目光,而后我听见他恶作剧得逞一般地笑了起来——这不知道为什么让我心里不舒服起来。 “找我有什么事儿,我亲爱的乔治?”我恶狠狠地回击道,故意把重音放在了“我亲爱的”上面。“如果是赌球箱的话,想也别想——” “事实上,都不是。”他立刻打断了我。“我是来邀请你今晚和我们去夜游的——你会喜欢我和弗雷德最新发现的地方的。” 我愣了一下,只听见他继续说道:“你看,那次夜游回来之后你就郁郁寡欢——我和弗雷德一致认为你遇上了什么不高兴的事情。” 我想起了帕西.韦斯莱——说实话,我本来应该忘记了的。可是他这么一提,我所看见的画面又纷纷涌上脑子,我的心像是被糊了一层浆糊一样变得黏黏糊糊,沉闷至极。 “我根本没有不高兴。”我反驳道。 “恰恰相反。”我听见他这么快速地说着,再次在我的肩膀上拍了一下。“今晚十一点到盥洗室去。” 他没有给我任何反驳的机会,就像他根本就不打算询问我的意见一样——他冲我眨了眨眼睛,说了句“等会儿见”便转身投进了人群里面,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 ※※※※※※※※※※※※※※※※※※※※ 艾比盖尔:拳打韦斯莱脚踢洛哈特就是这般自信(?) 谢谢小可爱们的地雷和营养液!比心!明天还会有一波更新的 Chapter 31 当天晚上我早早地上了床,把自己裹在柔软舒适的棉被里面,只露出脑袋来方便呼吸。 这是距离约定时间还有两个小时的时候。我把自己丢在床上试图早早入睡,好让自己错过这次“激动人心的夜游”。 但事与愿违。我在床上翻来覆去辗转反侧,这期间我不断地看见阿曼达放在床头的闹钟“滴答滴答”地走动着,时针不紧不慢却又坚定不移地逐渐挪动到“10”的位置上面。 ——梅林在上,如果我明知道时间可是却不出席的话,毫无疑问我会感到良心不安! 我愤怒地翻了个身,拿被子盖住脑袋。我整个人缩在被子里面,试图无视耳边不断“滴答滴答”走得欢快的秒针。 我也许是睡着了那么一会儿的,梦里我看见那对双胞胎一左一右地拉着我质问我为什么不和他们去夜游。当我说出“我睡着了”诸如此类的辩解的话语的时候,他们变成了斯内普和费里奇。 我一下子就吓醒了。 从床上猛然弹起来时我的余光撇了一眼一旁的时钟。荧光的指针指向“十”的位置,而分针只挪动了小小的一角。 10:05分,我只睡过去了五分钟。 “好吧好吧,这是梅林的指示!”我这么自言自语着从床上爬起来,随手抓过自己的黑袍裹上。“你们最好真的发现了什么激动人心的东西,韦斯莱们。” 不然我发誓我会用魔杖拼命敲击你们的脑袋。 ——我毫不怀疑假如艾比盖尔听到了这句话会露出一副极其震惊的表情,就像是看见两个头十几只眼睛的神奇动物那样。然后她一定会摸出她的魔杖尖叫着施个恶咒,再恶狠狠地说上一句“你真的是个女巫吗?” 但这确实是没有的。 我带着自己的魔杖从卧室里面走出来,走过走廊再从楼梯上面下去。已经有人陆陆续续地从外面走回来,休息室里面称得上是吵闹的。 自然没有人注意到独自往外溜的我。 我顺利地从休息室里面溜了出来,一路往楼下跑去。变换不断的楼梯上面此时此刻并没有多少人——大部分人应该已经回到了休息室里面。 我站在楼梯上面等待着它挪向另一个平台。楼道里面安静得过分,就像只有我一个活物一般。透过塔楼的窗户我能看见外面的风雪丝毫没有停息的意思,雪花飘动着,翻滚着,最后拍打在玻璃窗户上面。 脚下的楼梯传来摩擦的声音,旋转的楼梯与平台接上了轨。我走上那个平台,顺着它再次往下走去。 我想不出他们要把我带到什么地方去,就像我想不出他们为什么会把那天晚上我的反应归到“生气”或是“不开心”这种情绪里面。 实话实说,我没有感到难过或是伤心的情绪,它们就像此刻空中飘的雪一样与我毫不相关。我甚至连“不高兴”的影子也没有捕捉到。 帕西.韦斯莱有了女朋友我丝毫不惊讶,而我对这件事情丝毫不知情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就像我先前无数次所说的那样,我对帕西一无所知。 我不知道他对级长的职位喜爱已久,不知道他怀抱着的这种野心,更不知道他对佩內洛的喜爱实际上是由来已久。 我甚至不知道当年他对我的友好是否是发自内心。 这么想着,我忽地就开始试着回忆起他看向我的目光——可是除了他那双漂亮的金丝边的眼镜,我什么也没有想起来。 大概帕西.韦斯莱早就变成了我记忆之中刻板而又古老的印象,只有我一个人对它耿耿于怀,不肯忘却。 “你看,西德利亚。”我这么自言自语起来。“只有你一个人坚持着滞留在过去的时间里面,但是如今早已不复往昔。” 这么想着,我走下了最后一级台阶,踩上了二楼的平台上面。 四周还是安静得可怕。我施了一个闪光咒,握着发着光的魔杖小心翼翼地往里走去。我轻巧地绕过了麦格教授的办公室,来到了熟悉至极的废弃盥洗室里面。 杖尖的白光把这里的一切都照得透亮,废弃的盥洗室安静而又寒冷。和以往周三的晚上不同,此时此刻它像是要更加寒冷更加阴沉。 我来早了。这里只有我一个人。 我走到盥洗室中央的水池前面。洗手台上的水龙头安安静静地立在那里,在强光下显得有些生锈。我伸手拧了拧它——意料之中的没有任何水流。 那对双胞胎还没有来——我想现在的时间还没有接近十一点。我这么想着,决定到我们存放试验品的那个隔间去瞧一瞧。那里大概还有几瓶缩身药剂——即使我深知今晚用不上它。 我朝着隔间的地方走过去,用力拉开了最后那个隔间的门——里面堆积着两口坩埚,一些乱七八糟的工具则零散地放在四周。 那里确实有两三瓶缩身药剂。它们被放在最上面的那口坩埚里面,依次整齐地排列着。 而就在那些药剂的边上放着一张羊皮纸,上面字迹工整地写着“缩身药剂”,“胡话饮料”和一些草药与材料的名字。 “好吧,”我这么说道。“距离这学期结束还有很久——我想这些根本不成问题。” 明天拜托父亲寄过来的草药大概能够按时抵达,我大概也可以尝试一些新的魔药。 我这么沉思着,忽地听见隔间外面传来了一阵响动——窸窸窣窣的,像是什么东西在逼近,又像是什么笨重的东西被人用尽全力挪开——就像是变化的楼梯与平台接轨那样。 “乔治,弗雷德?”我下意识地喊了一声,可是谁也没有给我回应。 我把冒着白光的魔杖举到胸前,关上了隔间的门。我放慢了脚步轻轻地往那边挪动过去,白光晃动着照亮了我脚下的路。 水。 这是我来到洗手台边上时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单词。 盥洗室的地面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积了水,地上满满地铺上了一层——它像是还在流动一样,一路蜿蜒曲折地来到了我的脚下。它们反射着我手中魔杖的白光,耀眼至极。 我抓着魔杖把它抬高了几分。 水确确实实还在往外流动——它从洗手池上那个看上去生锈的管道里面源源不断地往外流,一下子就灌满了那只洗手台——里面大量的水从上面往下流,哗啦啦地扑满了地面。 从哪里来的水? 我止不住地往前走了几步,踩着地上的积水来到了水龙头的前面。 我的黑袍被流出来的水打湿了,黏黏糊糊地沾在身上。在这个本来就阴冷的盥洗室里更是感到寒冷——我往后退开了一小步,洗手台里的水立刻就落在了我的鞋子上面。 那个水龙头确确实实在往外冒水。我朝它伸出手去,用力地扭动几下开关——可是这毫无用处。水依旧在哗啦啦往外流逝,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只是我的指尖触碰到了什么东西。 我把魔杖放低了几分偏过头去查看,在白光下面,水龙头侧面雕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小蛇。它安安静静地盘踞在那里,和我目光相对。 那一瞬间,占卜课时我所看见的画面忽地又往我的大脑里面钻。那只盘踞在水中的巨蛇“丝丝”地吐着信子,缓慢地拖着它巨大的身子游动着——可是这次它却是一闪而过,转瞬即逝的画面。 一个想法忽然就出现在了我的脑海里面。 ——那条蛇一定在这个房间里面。 像是要证实我的想法一般,我听见身后不知何处传来了“丝丝”的响声——那像是庞然大物拖动身子的声音紧随而至。我听见地上的水随着它的挪动而“刷刷啦啦”地响着。 恐惧迟迟地击中了我。它像是潮水一样将我吞没,刺激着我的心脏开始疯狂跳动。 我想逃跑——跑出去,跑到任何地方去,再也不回到这个盥洗室里面。 但我没办法挪动我的脚。我像是被人施了咒一样呆滞地立在原地,没办法把我的脚挪动一丝一毫——我浑身都在发颤,我几乎没办法握住我的魔杖。 那个声音缓慢地朝我逼近了。 我缓缓地抬起头来,鼓起所有的勇气往镜子里面看了一眼。 只是一眼,我就知道我做出了一个完全错误的选择。 画面里的那条蛇正盘踞在我的身后。它浑身都泛着只有毒蛇才会拥有的荧绿色的光芒。它的上半身扬在空中,獠牙又薄又长,像是两片锋利的刀片。 然后我看见了它的眼睛——大得像是灯泡一般的琥珀色双瞳。在我魔杖杖尖的强烈白光之下,那双眼睛和它的身体一样闪着光芒。 我知道不论尖叫或是逃跑于此时此刻而言已经不再可能——而令我真正感到恐惧的是,从我的脚底开始一路往上,一股冰凉的感觉逐渐蔓延而上。它像是要游走过我的全身,冻住我的血液,一直到把我整个人吞没一般。 我的脚失去了知觉,然后是腿,手,肩膀—— 谁来救救我——? 那股冰凉的触感蔓延上了我的脖子。在它将我完全吞没之前,我挣扎着,颤抖着叫出了声 “救命——” 而后一切戛然而止。 那根魔杖“啪嗒”掉在了地上,白光无力地闪烁了几下,熄灭了。 ※※※※※※※※※※※※※※※※※※※※ 趁着早上没人把不太愉快的一章发出来。 千万不要取关ball ball大家,女主还活着,只是被石化了而已。其实石化这个设定在我和好友的联文里面已经有提到(详情移步《时光书》,主角是小夜莺南丁格尔和弗雷德,里面会有黑猫小姐露脸,我真的没卖广告) 下一章已经更新√ Chapter 32 寒冷,黑暗和恐惧。 这个漫长而又寒冷的梦境一直持续了不知道多久。我独自一人站立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直到我看见远方的地平线上闪烁起微弱的白光。 在此之前,我的世界之中只有无穷无尽的黑暗,不断旋转的天地和刺骨的寒意。我被困在了黑暗的中央——不论怎么挣扎逃脱都无济于事。我像是被困在了世界上最为狭小与黑暗的地方,浑身都被束缚,没办法挣脱,也没有办法醒来。 那道白光像是一个人握着施了闪光咒的魔杖一般走在我的身侧,一只手轻轻地握住了我的手腕,牵着我往它出现的地方走。握着我手腕的那只手温暖至极,像是寒冷夜里的唯一一点火光,我唯一的一点希望。 “该醒过来了,弗洛伦斯。” 我听见这个人这么轻柔地说道,而后握着我手腕的手愈发用力,将我往一个方向用力拉扯而去。 “你是谁呢?”我被这只手拉得不由自主地小跑起来,我在黑暗之中努力睁大眼睛,那道白光却只照出一个朦朦胧胧的剪影。 “该醒过来了。”他只是重复这段话。 我没有再说话。他拉过我的双手,将我往白光的方向推去。仓促之中我忽地闻到了一股熟悉的草药味儿——它久久不散,像是要钻到我的心里去一样。 “乔治?” 我挣扎着念出这个姓名,而后我便只觉得眼前袭来一大片白光——我从黑暗之中挣脱出来,掉进了纯白的光芒里面。 “起作用了吗?” “再等等。” 什么? 我茫然无措地想着。在那一片刺眼的白光之中我模模糊糊地看见有两个身影晃动着,摇摆着。我用力眨了眨眼睛,这使得失去焦距的双眼再次聚焦,我逐渐看清楚了面前的那两个身影。 ——事实上,只有一个。那是庞弗雷女士。 “醒来了,西德利亚小姐,你感觉怎么样?” 我张嘴想说话,可是嗓子干燥得让我没办法吐出任何一个单词。而那曼德拉草的药剂则苦的发涩,一种怪味儿充斥着我的口腔——像是吃了一大把不知道什么口味的比比多味豆一样。 于是我冲她艰难地点了点头。 她欣慰地呼出一口气,端着一大壶曼德拉草药剂往下一个病床走了过去。 我就这么保持着先前的姿势躺了一会儿,我能感受到我四肢发麻——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我毕竟在这里躺了——三个月?四个月?现在是什么时候? 我挣扎着把头扭向我的床头柜——那上面摆放着好几种零食,最靠近我手边的是一块巧克力蛙。 我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这有些困难。我的手臂软得像是两条煮得熟透了的面条,软绵绵地使不上力气。直到我再三尝试才把自己从床上拉起来,倚靠在床头的位置上面。 床头柜上,那些零食中间放上了几张小卡片和一封没有开过的信件。我随手将那些卡片拿过来放在腿上,开始一张一张地翻阅起来。 第一张是来自艾比盖尔的卡片。她标志性的花体字在白色的卡片上面写下了一行“快些醒来”的字样。落款处她签下了名字的缩写——a.w.h,这一看就是她。 我翻了翻剩下的卡片——有一张来自阿曼达,一张来自乔瑟琳(我真不敢相信她会记得我),还有一张居然来自洛哈特教授。 我想象着上面会写的话语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于是我把翻阅过的卡片放回床头柜上——即使除去这四张,我手里的卡片依旧堆成了小小一沓,大概有四五张的样子。 我轻轻地把它门翻过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亲爱的弗洛伦斯”几个字——我一下子就知道了这张卡片来自于什么人。 落款处果然写着“弗雷德乔治” 我快速浏览了一下,在这张讲着“快些好起来”和“我们需要你熬制魔药”诸如此类的话语的卡片下面,一共三张捆绑在一起的卡片自然而然引起了我的注意。 我把手里的卡片放在一边,着手拆开剩下的三张。 ——它们都来自于乔治.韦斯莱一个人。 我从来不知道乔治能够写下这么多句子。这三张卡片密密麻麻地爬满了他的字,在末尾还有着他潦草签下的名字。 我大致看了看——他密密麻麻写下的都是些关于他们最新的发明多么有意思,霍格沃兹某个不知名的秘密地方景色出奇的好,以及他和弗雷德又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我有些好笑地把这两张放在了一旁,看向了最后一张卡片。 出乎意料的是,那上面只有一句话。简单明了。 “我们很想念你,弗洛伦斯。请快点醒来。” 他明显写得非常用力,纸张被笔尖戳破了一小点——就连这句话的末尾处还滴上了一小滴墨水,晕染开一大片墨色。 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一股暖流从心底往上涌。它一下子就涌遍了我的全身,刺激着我的唇角止不住地往上扬。 “弗洛伦斯——!” 我没有来得及再多想点什么。我只听见医疗翼门口的方向传来了一声呼喊——他的声音熟悉至极,和带领我从梦魇之中脱身的人如出一辙。 于是我回过头去看他。 梦中逆光而立的人此刻正站在医疗翼的门口。他红色的头发被汗水打湿,一缕一缕地黏在额前。他明显跑得非常急促,脖子上的领带歪歪扭扭地挂着,几乎就要脱落了。 我忍不住朝他微笑了起来。 “韦斯莱先生!你不能进去——”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我只看见他朝我奔跑而来,衣袍因他的跑动而上下纷飞——而后梦里的那股清淡的草药味就将我彻底包围。 他身上充满了太阳的味道——那种晒足了阳光的暖意蹭过我的鼻尖。我的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面,正如他也这么靠着我的。 身后庞弗雷女士的叫唤似乎都已经彻底隐去,我只听得到他的声音在我的耳边轻声响起。温和的,却又是颤抖着。 “欢迎回来,弗洛伦斯。”他说。“我很想你。” 他似乎在发抖。环绕在我腰上的手也收紧了——他像是怕我再次晕到过去,或者是再也醒不过来了一样——即使这两件事情一件也不会发生。 于是我用尽浑身的力气抬起手来回抱住他。我能感受到他微微颤抖了一下,可是却又像是我的幻觉一样短暂。 “我也很想念你。” 我轻轻地这么回答道。 我们之间忽地就因为我这句话陷入了沉默之中。直至庞弗雷女士走过来将我们分开——乔治没有看我,他一边和庞弗雷女士争吵着要留下来,一边抬手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跑来的正冲着他“格格”笑着的弗雷德的胳膊上用力锤了一下。 在透进室内的阳光下面,我看见他的脸上蒙着一层薄薄的汗水,他站立的身影高挑而又挺拔,红发里面被倒入了一缕阳光。 “她还需要休息,韦斯莱先生!”庞弗雷女士最后这么说道抬手把他们往外面赶。“过几天她就又能活蹦乱跳了,现在快走——” “那我们会在晚宴上面等你。”乔治转过脸来说道。他的语速很快,说完了便又转回脸去。 ——他的耳尖泛着显眼的红色。 “很高兴能见到你们,乔治和弗雷德。”我说道。“我——” 我的话没有来得及说完,就被从门口响起的急促的高跟鞋的响声给打断。这个响声尖锐而又锋利,敲击在石砖上的声音极其富有节奏。没有人能够比我更加熟悉这个声音。 所以我没有敢把头抬起来,只能听着这阵高跟鞋的声音一路来到了我的床边。一股熟悉的熏香气味立刻就弥漫在我的周围,刺激得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只可能是我的母亲。 “她哪儿都不会去。”我听见母亲的声音响了起来。即像是说给我听,也像是在告诉那对双胞胎一般——但不管怎样,她的冷淡而又坚定,不容争辩。 我抬起头来,一下子就撞进了她的眼睛里面。她只是瞪了我一眼,便把脸转向了还没有来得及走远的韦斯莱双胞胎的身上。 她只是扫了他们一眼便皱起了眉头。 “东西我已经帮你收拾好了,弗洛伦斯。”她说着转过身来,丢给我一件厚重的外衣。“我已经和麦格教授打过招呼了,你现在就要回家。” 我猛然震了一下,几乎是下意识地叫喊出声:“可是晚宴就在明天,我可以自己回家——” “我已经听安德鲁说了。”她说着回头看了一眼——我这时才发现我的父亲正站在她的身后,有些歉意地冲我笑了笑。“你在帮助这对双胞胎制作一些小玩意儿——你被石化的缘故我想也是因此而起。” “我没有……” 我的气势忽地就弱了下去。她瞪着我的目光像是要把我丢进坩埚里面去煮一样。 “我们现在就回家。”她平静地说着,伸手把我从床上拉起来。“我真不明白邓布利多到底在想什么——放任蛇怪在城堡里面游荡,请洛哈特那个草包来当黑魔法防御课的教授?天大的笑话,你一天也不能多呆!” 我从床上下来,双腿软绵绵地差点跪倒在地上——我的父亲一把将我扶住,轻轻地往怀里带了几分。 “但是我不想走。”我小声说道,目光瞟向了站在一旁的双胞胎。我看见他们也正望着我,一副束手无措的模样。 “没用,西德利亚!”她说道。“我还想魔法部给我放上几个月的带薪长假呢,这可能吗?” 我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忽地就挣脱了我父亲的手——我踉跄着往前跑了几步,跌跌撞撞地朝着乔治和弗雷德的方向跑去。 而乔治快速地伸出手来,在我整个人载倒在地上之前扶住了我。 “弗洛伦斯!”我听见我的母亲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她的声音因愤怒而发着抖。“你给我过来——你怎么敢?你给我过来!” 我感觉乔治把我往后推了一小步,而后他往前一步,和他的兄弟一起将我彻底地挡在了身后。 我站在乔治的后面,他高大的身影将我彻底遮住——和那次我躲避帕西韦斯莱时如出一辙。 可是我的母亲不是帕西.韦斯莱。她一定被气得浑身颤抖,恨不得掏出魔杖来对付他们——实际上,她确确实实应该生气。她的女儿正瞒着她做着违反校规的事情,还险些因此丢了性命…… 如果是我,我大概也会生气。 这么想着,我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气。我抬起手轻轻拍了拍乔治,冲他摇了摇头——而后我从他们中间钻了出来,浑身颤抖着走回了母亲的面前。 她当然立刻抓住了我的手腕。 “你确实开始像个小狮子了,弗洛伦斯。”她冷笑起来。“你现在被禁足了,弗洛伦斯——从今天开始,一直到这个暑假的结束!” 我听见乔治大声地叫嚷出声来,喊着“这不公平”与“您不能这么做”诸如此类的话语。我的母亲对此只是发出一声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冷笑。 “我当然可以,韦斯莱家的小子。”她面无表情地说道。“你最好离她远一点——不然她迟早会因为你们愚蠢的把戏丢掉性命。” 她拉着我就往外走,我眼疾手快地把丢在床头柜上的卡片全部塞进了口袋里面——而后我抬起头去看那对双胞胎,弗雷德正看着自己的兄弟,而乔治正皱着眉头望着我母亲的身影。 感受到我的目光之后,他转过脸来勉强朝我笑了笑。 “我很抱歉,弗洛伦斯。”在我路过他身边的时候他这么小声说道。“关于那次夜游。” 为什么要道歉呢?这明明不是我们之间任何人的过错。 “你不用道歉。”我只来得及这么说。 被母亲拉着走出医疗翼的时候我挣扎着回头看。乔治也正望着我离开的方向——他始终冲我笑着,即使这个笑容看上去勉强极了。 我忽然就有了想要落泪的冲动。 梅林啊——在这一切的一切过后,我怎么可能会对他生气呢? ※※※※※※※※※※※※※※※※※※※※ 我决定现在更新(叉腰) 三年级就这么结束了x四年级开启新篇章啦啦啦(怎么这么高兴的) 大家来猜猜弗洛什么时候开窍呢嘿嘿嘿w Chapter 33 我的母亲索菲亚,前伊斯维斯特小姐,现西德利亚夫人向来说话算数——自从那天被她连拖带拽地带离霍格沃兹之后,我便再也没能踏出卡萨南街223号一步。 为了实现她那句“禁闭从今日开始”的话语,我毫不怀疑她一有机会就会想方设法给房子的四周都施上咒——又或者是叫来一群猫头鹰封锁住所有的出口。 如果我们没有住在伦敦市中心的话,我想她早就这么做了。 我应该感谢梅林我的母亲还没有心狠到让我无所事事整整两个月的地步。在我被禁足后的第一天晚上她便拎着大包小包从门口挤进来,“哐当哐当”地在我面前把那些包裹全部卸下。 ——只要稍微仔细观察便能看见,那些大包小包里装着的全是各种各样的书籍。我甚至怀疑她是不是花了一天的时间把丽痕书店的书全部搬空了。 至于我的父亲,他早在看到这大包小包的书籍之后就尖叫着“梅林在上”,脚底抹油一般地窜上了二楼——动作矫健的像只狮子。 “你应该庆幸这次的期末考试取消了,弗洛伦斯。”她一边说着一边挥动她的魔杖。书籍一本一本地飞起来,再依次分类拍成好几列来。 “托那只蛇怪的福,不然全校师生都会见证你糟糕的占卜课成绩——我相信那时候你会恨不得像洛哈特一样给自己来一个一忘皆空。毕竟住进圣芒戈可不用学习,不是吗?” 我听了她的话愣了好一会儿,想不出究竟是先问关于期末考试的事情还是关于洛哈特的新闻。 可她明显也没有想讲的意思:“你真的是个女巫吗,弗洛伦斯?你明明在茶杯里见到过这只巨蟒,却还是对一切警告视若无睹——” “因为她有埋藏在心底的勇气——”我的父亲从楼梯口探出头来,唱歌般地说起来。“她是个格兰芬多。” “安德鲁!” “错了。”他立刻举起自己的双手讪讪笑着。“你确实做的非常不对,弗洛伦斯——你妈妈说得很对。” 我的母亲翻了个白眼,我能感受到她在努力把它翻到最大——最好一直翻到天灵盖上面去。而后她挥了挥魔杖,指挥着书本纷纷往楼上飞过去。有几本掉进了我的怀里,我差点就没拿稳。 “你这个假期不会清闲,弗洛伦斯。”我的母亲说着,转身抄起她桌子上的外衣就往外面走。“我希望你能好好学一学你的占卜课——至少这样你就不会忽视你的直觉提供给你的有用信息了。” 我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书籍。放在最上面的那本硬壳封皮上写着“茶叶占卜”几个字——看到它的一瞬间我只觉得胃里泛起一股茶味儿,我几乎要立刻吐出来。 但我的母亲说得确实是实话,这个暑假并不清闲。我每天的日常便是阅读她购买回来的崭新书籍——就和先前的每一个假期一样。 我也曾试着通过茶杯里面剩下的茶叶去预知一下未来——可是这从来没有成真过。我甚至怀疑上次巨蟒的提示耗尽了我所有的占卜天分,让我再也没办法读出些什么东西。 至于我钟爱的魔药书则被我的母亲当做了和麻瓜的童话故事一样的“□□”,一律从我的房间里面收走。它们的命运大概就是躺在冰冷的盒子里面长眠,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次被打开。 我的假期只剩下了书籍和床铺。盯着房间里的挂钟看成了除了书籍之外我的唯一消遣活动。 在这漫长的暑假里面我收到过一封来自艾比盖尔的信件。她告诉我她住在对角巷的破釜酒吧里面,希望我能够去找她——但我当然没法赴约。以至于后来我们之间的交流便石沉大海,再也没有信件往来。 至于那对韦斯莱家的双胞胎,我毫不怀疑他们会给我写信——但我也坚信着我的母亲会将这些信件全部处理掉。以至于我从未拿到过一封。 时间就这样随着我翻阅过的一本本的书籍而飞速流逝。房间里挂钟的时针转了一圈又一圈,日历上的纸撕了一页又一页—— 即使时间流逝得异常缓慢,但我最终还是迎来了八月的末尾。 “我从来不知道我能忍受这种漫长的,与世隔绝的生活。”喝掉一大杯牛奶准备上床睡觉的时候我这么和自己说道。“但我很高兴我很快就没有必要再继续忍受它了。” 我盯着墙上的挂钟看了一会儿,抬手拉灭了床头的台灯。 我把自己裹在被子里面,在黑暗中听着墙上挂钟“滴答滴答”走动的声音。它像是催眠曲一样,一声一声不紧不慢地将我指引向深处的梦境。 这个夜晚本来应该平淡无奇,就和这个暑假一般——没有香草冰淇淋在舌尖融化时留下来的甜腻,没有树林边的度假,没有和朋友的通信,没有外出交流——什么都没有,无聊得只有密密麻麻的字体和无数泛黄的书页。 我不知道那究竟是夜晚的什么时候,也许早就度过了十二点这个界限。我躺在柔软的床垫上,把自己蜷缩成最小的模样。半睡半醒之间,我听见了轻微的响动声。 ——像是什么东西敲击在玻璃上面又弹开的声音。 起初我认为这是我那万千梦境中的一个,毫不起眼。甚至它的内容也只是止步于窗户上传来的奇怪声音。而当这个声音不眠不休地响了整整三分钟之后我才恍惚意识到,这大概是从现实之中发出来的声音。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我从睡梦之中猛然惊醒,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这确实不是梦。我听见那轻微的撞击声来来自于我房间唯一的那一扇玻璃窗户——即使我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也不能遮盖这响动。这种声音至始至终都环绕在耳边,大有一副不把人吵醒誓不罢休的意味。 我压抑着自己想去把台灯拉开的冲动掀开了被子,轻轻地把双腿滑到地上。木地板上的地毯柔软至极,足够让我轻巧地踩过去而不发出任何一点响动。 于是我踮着脚尖小心翼翼地摸到了窗户边上,轻轻地把窗帘拉开了一小条缝。 我第一眼看见的是外面的天空——墨色的天空上面挂着一轮月亮。它闪得亮眼,足够把外面的样子照得一清二楚的。 而现在明显已经过了午夜——街道四周只有几盏路灯尚还亮着。大部分的人家都关上了灯,就和我们如出一辙。 正当我琢磨着这种敲击的声音从何而来时,我看见有什么东西快速地朝着我的眼前而来——我没能来得及看清楚便感觉有什么东西撞击在了玻璃上面,发出“啪嗒”一声脆响。而后它便又被无力地弹了出去,落在地上。 而后又是一块,直直地打在先前那块的上方。直到这时我才意识到,这是一粒小石子——路边随处可见的那种。 ——是谁在冲我的窗户丢小石子? 即使这长达接近两个月的禁闭是在警告我贸然行事是多么愚蠢的事情,但我不得不承认有时候好奇心总是会占据上风——我坚定而又迅速地把我面前的窗帘拉了开来。 扫帚的尾巴。 这是我看到的第一个东西。 也许是我拉开窗帘的速度太过□□速,我能感受到它在空中愣了一下——而后它饶了一个圈儿,忽然地就从上面垂下两个红色的脑袋来。 即使外面暗得让人看不清东西,即使他们的红发又比先前长了许多,即使他们现在正倒立着挂在我的卧室窗户前面儿——但我还是能把他们一眼认出来。 “乔治,弗雷德!” 这两个倒立着的脑袋对视了一眼,而后转回来朝我露出了一个笑容,一起敲了敲我的窗户。 “knock knock.” 我立刻伸手把窗户打了开来。 这对双胞胎操控着扫帚把他们摆正,又绕着圈圈落到和我等高的位置上面。八月夜晚的微风吹拂着他们的头发,显得软绵绵的,让人想要揉上一把。 “…你们怎么来了?”我瞪大了眼睛望着他们,脑子里涌出的问题几乎要把我淹没——我想问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从他们的发明实验到他们给我的信件再到这个暑假他们有没有到什么地方游玩——可是我什么也来不及说。 我听见乔治——我相信那是乔治。他飞在他兄弟的前面,离我更为接近的地方。他的声音在我耳中似乎总要更温和,像是热巧克力一样让人喜欢——而后他的轻轻开口了: “打扰了,这里有被困的公主吗?” 这句话让我茫然起来。我愣愣地望着他的眼睛,不明白他忽然之间在说些什么奇怪的东西——如果不是他眼中闪动着一如既往地狡黠的光亮,我想我甚至会怀疑他是不是喝下了复方汤剂的人假扮的。但尽管如此,我还是乖乖地照着他的话往下说。 “没有,先生。这里只有叫西德利亚的姑娘。” “啊,那就是我要找的人。” 他的表情极其认真地说着,像是真的要去从恶龙手中营救一位柔弱美丽的小公主一样——于是我忽然就决定要好好逗逗他。 “那么容许我询问,善良的先生,您是谁呢?” 他似乎没有想到我会这么问。短暂的沉默过后,他狡黠地眨了眨眼睛,大大方方地说:“我是专门来把你偷出去的人——那位是我的兄弟,我们决定来把你偷出去。” 他说着指了指弗雷德,而后者却并没有要接他的话的意思:“实际上这是乔治的主意,和我没关系。” 而后他快速往旁边飞了一点,躲过了乔治冲着他肩膀打过去的一拳——反倒是乔治晃了晃,差点从扫帚上面栽下去。 我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乔治最终还是放弃了追上去打他的兄弟,只是有些尴尬地揉了揉他后脑勺的头发。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我不知道为什么笑得停不下来),也跟着我笑了起来。 他低声笑着,那双棕色的眼睛在月亮的光辉下面闪着光亮。而后他朝我伸出了手,就像是当初在密道里面的时候那般。 “总之——你愿意和我们走吗?” 他的语调和他的头发一般软绵绵的在我耳边响起来,却没有了那时候的犹豫——唯一带着不确定意味的转折也只是在询问我的意见。 我忽地就感觉心中那要被枯燥的生活熄灭的火苗再次熊熊燃烧起来,越燃越旺,直到它变成一股热流冲过我的全身。 我也像当初那样毫不犹豫地握住了他的手。 “当然,把我带到哪里去都好!” 我感受到当我握住他的手时指尖传来的轻轻的颤抖。他只是颤抖了一下便也就握住了我的手,温热的掌心将我的手彻底包裹着——这股炽热一直从我的手上蔓延上我的脸颊。 追随着心里燃烧的那阵炽热,我坚定不移地踩上了房间窗台的边缘,即使我浑身都在疯狂颤抖着——我正在二楼,距离地面好几英尺的地方呢。如果我没有站稳,如果他拉不住我—— “没关系的,弗洛伦斯。”我听见弗雷德的声音从我们两个的下方响起。“乔治能拉住你——就算你掉下来了,我也能保证你不会被摔死。” “黑猫是不会飞的。”乔治科科地笑了两声,握着我的手加重了几分。“所以跳过来吧,小黑猫——我向梅林发誓我能接住你。” 我再次凝视他的眼睛,从中我却读不到任何戏谑的意味。只是在明朗的月光之下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的脸颊发红。 深呼吸。 我跳了出去。 有那么一瞬间我能感受到我的身子要往下坠落,我以为自己就要掉下去,摔到弗雷德的扫帚上面。又或者更糟,直接掉到母亲的花园里面去,压碎她种了满满一花园的番茄。 ——但我担心的事情一件也没发生。我只觉得拉着我的那只手一用力,而后便是天旋地转,再次反应过来时我便坐到了扫帚上面。 我坐在乔治的身后,随着飞行扫帚上下起伏着。乔治还拉着我的手,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 “如果等会儿怕掉下去,你可以扶着我。” 这时候我才意识到他脸上的红晕是真切存在的。在他说出这段话之后,他像是吞了一颗辣椒味的比比多味豆一样忽地噎住了。他急匆匆地将手松开,转过了身去。 “坐稳了吗?” 我冲他点了点头,可很快我便意识到他看不到我的动作。于是我开口轻轻地说了句“好了。” 几乎是刚刚说完,他的扫帚便朝远处飞了出去——八月的夜风迎面而来,把我的头发吹得在空中飘荡不止。 我不敢低下头去,我知道整个伦敦此时此刻都在我的脚下——飞行课上不愉快的经历让我条件反射般地伸手抓住了他身上的衣服。 我没有询问他们要带着我飞到哪里去,不管是哪儿都好,事实上只要不再回到那栋木屋里面就好。 扫帚带着我飞过了大半个伦敦,我能用余光瞥见那下面飞速掠过的灯光——它们像是一道靓丽的,从天空上面滑过的流星一样亮眼,又闪烁至极。 我听见自己的心脏在我的胸腔里面跳动着,一下一下像是猛烈的鼓点。风声灌满了我的衣袖,即使现在是八月末尾的伦敦也有些凉。 可是我根本没办法把注意力放在皮肤的寒意上面。我面前少年的头发在风中飘动着,在我眼中旋转成了一团火,让我忍不住想要伸手去触碰。 ——可最终我还是没有伸出我的手。 我们沉默的飞行之旅到达了尾声。乔治操控着扫帚轻巧地落在地上,弗雷德紧跟着我们降落下来。 “干得漂亮,兄弟——”他握着扫帚朝我们的方向跑过来,抬手和乔治击了个掌。“这比我想象中的要顺利太多了。我还以为直到早上也没办法和她交流上呢——” 他的声音欢快极了。 “我没想到你们会来找我。”我说着从扫帚上面跳下来。“这足够惊喜的。” “没错。我们来探望一下你——毕竟这个暑假你杳无音信,”乔治说道。“我认为如果能把你接出来的话那会更好——我总想做些什么来弥补一下你无聊至极的暑假,毕竟这有一部分责任归咎于我——” 而后他停顿了一下,像是怕我记起什么东西一样转移了话题。 “你送的那本书确实让我们有了很多灵感——” 我忽然就明白乔治为什么要以“被困的公主”诸如此类童话故事里面才会有的方式说话——那本《格林童话》,我早该想到! “谢谢你们。我很喜欢。”我真诚地说道。 “是呀,至少乔治天天念叨的营救计划没有失败。”弗雷德格格地笑了起来,直到肩膀上挨了一拳之后才没再像只海豚一样笑下去。 我站在伦敦的街道上面看着乔治追着自己的兄弟,他们的笑声在空旷的街道上格外响亮。他们的笑声刺激的我忍不住微笑起来,直到一个喷嚏把这一切打断。 他们一起回过头来看我。 “抱歉。”我尴尬地冲他们笑笑,很快也意识到我就这么穿着我的连体睡衣跑了出来——我甚至连拖鞋也没有套上。“有点冷。” “那我们进去吧。”弗雷德说着,拨开了乔治揪着他衣服的手。“我困得能睡上三天三夜。” 这时候我才想起自己应该回过头看一眼。于是我这么做了,也终于迟迟地注意到到我们正站在破釜酒吧的门口。 “那么我想…你不必担心行李的事情,弗洛伦斯。”我听见乔治说着,扶着我的肩膀就往里面走。“后天就返校了,你这两天可以和艾比盖尔住在一起——我们可以在开学之前偷偷溜回你家把行李带过来。” 他熟练的像是经常这么做一样。 “没问题。”我想也没想地就答应了他。 我和他们一起走进了破釜酒吧里面,踩上通往二楼的阶梯。酒吧里面已经没有了什么人,二楼的走廊上面也只有几盏昏暗的灯光。 而艾比盖尔就站在其中一盏灯下面望着我们。 “一切顺利吗,韦斯莱?”她抱着手臂靠在墙上问道。她的头发松松垮垮地挽着,有几缕垂落在她光滑的脖颈上面,看上去慵懒又优雅。“我在这儿等了好久了。” 她望着我笑了笑。 “好久不见。” “艾比!” 我想也没想便两三步冲上前去,没等她反应过来便张开双臂给了她一个拥抱——我能感受到她僵了一下,但很快还是伸出手臂来回抱我。 即使她只是僵硬地在我的背上轻轻拍了两下。 “女孩子的友谊。”我听见身后不知道是乔治还是弗雷德发出一声感慨。“兄弟,这真是感人不是吗——你想要个拥抱吗?” “当然。” 我从艾比盖尔的怀里转过来,一眼便看见这两个韦斯莱抱着臂站在我的身后——他们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称得上奇怪。 我这才意识到是他们将我从那个木屋里面拯救出来的,而我却没有表示过感谢。 “谢谢你们。”我朝他们张开我的双臂,示意他们给我一个拥抱。“见到你们非常高兴,乔治和弗雷德。” 他们不约而同地露出了一个极其嫌弃的表情,就像是看到一只张开手臂要给他们来一个熊抱的巨怪一样——所以我决定把手收回来。 就在我下了决定的那一刻,他们却又一左一右地抱了上来。 “欢迎回来。” “我们的发明有很大进展——你会大吃一惊的,亲爱的弗洛伦斯。” 我立刻轮起拳头在他们的身上轻轻锤了一下,他们笑嘻嘻地挨了我的一拳头。 “晚安弗雷德,乔治。”最后告别的时候我这么说道。“祈祷我的妈妈不会意识到我在这里,不然我可能这辈子都离不开那间木屋了——不过管它呢,我们学校里见。” 他们故作诧异地对视了一眼——我以为他们又要说一些“我们亲爱的弗洛伦斯长大了”之类的话语,可是他们只是低声笑了几声。 “当然——学校见。” ※※※※※※※※※※※※※※※※※※※※ 从现在开始恢复周更,作者开始忙期末的事情了x 等过段时间清闲下来之后就能加更了x爱你们 Chapter 34 暑假的最后一天无疑是最轻松的存在。我和艾比盖尔缩在一张床上你一句我一句地一直聊到几乎天亮——她最终决定不再理会叽叽喳喳说个没完的我。对此她不惜对自己施了个“闭耳塞听”。 托我这股无比亢奋的精神的福,我一觉睡到了中午十二点——如果不是那些忽然砸到我床边的箱子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响动,我毫不怀疑我能一直睡到开学。 “怎么回事,艾比盖尔?”我迷迷糊糊地问道,即使我知道我的声音一定黏黏糊糊的,听不清楚。“出什么事了?” 我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了好一会儿,我听见艾比盖尔的脚步声急急忙忙地绕到了我这一边,而后便是她的声音。 “你妈妈寄来的包裹。还有一封吼叫信。” 我猛的就醒了。 “什么?” 我从床上坐起来,当我看到床边那个熟悉的行李箱和一封红色的信件时,我立刻睡意全无——那是一封不折不扣的吼叫信,之前罗恩在餐桌上面拆过一封。信里的尖叫声足够掀翻礼堂。 也许是我的脸色太过于难看,艾比盖尔从枕头下抽出了她的魔杖,小心翼翼地指向了那封安安静静躺在行李箱上的信件。 “你看上去很为难。”她说道。“或许我把它烧了会让你好受点?” ——夜游,被石化,从家里逃跑,现在还要烧了母亲寄过来的吼叫信?梅林啊,梅林啊,这无疑是罪加一等,即使我认为我已经算是个罄竹难书的罪人了。 “我想我还是听听她讲了什么。”我说着从床上滑下来,光着脚来到艾比盖尔身边接过了那封红得像是一颗定时□□一般的信件,而后深呼吸—— 我把它打开了。 拆开它的那一瞬间,它“呼啦”一下自己展了开来,变成了一张嘴的样子。 “弗洛伦斯.西德利亚!” 它用母亲的声音发出一声高声的叫嚷,声音巨大得震得整个房子似乎都在摇晃——这让我腿一软,不由自主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床铺空着,人不见所综!你现在越来越像一个格兰芬多了,西德利亚!如果你这么厌恶这个房子的话,梅林在上,你这个圣诞节别想回家!” 它叫喊完后,愤怒地飞到我的眼前饶了几个圈儿,而后便忽地着了火——它燃烧着化成了灰烬,零零散散地掉落在我的脚边。 艾比盖尔沉默不语地给它施了个清理一新。 “看起来这个圣诞节你会呆在霍格沃兹了。”她说着,将魔杖重新收回自己的衣服口袋里面。 “…是的。”我还是盯着那封信先前化成灰烬的地方看——即使那里什么也没有了。“我也不想的。” 她明显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儿。她把我的行李箱搬到她的东西边上,然后整个人躺到了床上。 “相信我,那不无聊。现在换上衣服,我们可以到冷饮店去吃点东西——我请客。” 我听话的换上了衣服,和艾比盖尔一起到冷饮店里面去。我点了一大杯巧克力味的冰淇淋,而艾比盖尔则一如既往地点了撒着杏仁片和巧克力碎的香草冰淇淋。 我忍不住问她为什么总是执着于这种口味的冰淇淋,她却什么也没说。在我再三追问下,我却被她塞了一嘴冰淇淋。 “因为好吃。”她说着垂下眼帘。“因为好吃。就是这样。” 她像是在说给我听,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一言不发地吃完了自己面前的东西。她付了钱带着我走出冷饮店的时候我回过头去,她桌子上的冰淇淋甚至连一半也没有吃到,此时滴滴答答地化成了水。 我和艾比盖尔在对角巷的丽痕书店里面打发了剩下的时间。晚上我们还是向先前那样分享一床被子和床铺——床铺不怎么大,我总是能碰到她的腿或是胳膊。 她身上总有一种淡淡的花香。迷迷糊糊之中我坠入了梦乡——就像是坠入了一大片花海里面。 一夜好梦。 从睡梦中醒过来的时候是早上的七点整,艾比盖尔已经收好了她的行李。我得向梅林赞美她早起的习惯,这使得我们有充足的时间慢慢到国王十字车站去——甚至在此之前,她还去古灵阁兑换了一些货币。 今年的车站与往年相似,熙熙攘攘得像极了开学前的对角巷。艾比盖尔走在我前面几步开路,她高挑纤瘦的身影怎么也溜不出我的视线——我努力绕开几个往我身上撞的男孩儿,紧跟着艾比盖尔上了车。 我们还是一如既往地在车厢末尾坐下。她伸手在包里翻找了一轮,而后递给我一块麻瓜世界里面常见的吉百利巧克力——这是我的父亲最喜欢的巧克力,家里总是会有好几包。 “我特意买了点零食。”她冲我狡黠地眨了眨眼睛,颇为骄傲地说道。“我们偶尔要换点口味不是吗?” 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我的心里甚至蔓延出一股蹭吃蹭喝的罪恶感。到最后我什么也没能说出来,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好在她也没有要我说些什么惊天动地的话的意思。我望着她把背包里的零食一样一样地往外拿,直到满满当当地堆满了她的座位为止。 芝士条,薯片,巧克力棒和—— “水果罐头?”我望着那些瓶瓶罐罐有点发愣。那上面贴着的菠萝的图案无疑是在告诉我这是个菠萝罐头。 “你不喜欢菠萝吗?”她心不在焉地回答道,弯腰试着把空了的背包塞回行李箱里面。“我随意买的,夏日促销。” 她说话的时候把行李箱打了开来,我的余光无意之间瞥见在那一堆一成不变的黑色之中的一抹鲜艳靓丽的色彩——那抹紫色像极了薰衣草,我毫不怀疑我也真切地嗅到了薰衣草的气味。 “我从不知道你喜欢紫色?”我忍不住问她。 她明显愣了一下,放置书包的手停顿了片刻。而后她忽地用力把行李箱砸上,并快速地拉上了拉链往座位底下塞了塞。 “朋友送的围巾。”她语速飞快地说道。“我平时不怎么戴它——吃芝士条吗?” 她把座位上的芝士条递给了我。 我知道我大概是问错了话。我与艾比盖尔相识四年,可是我对她的事情总是一知半解,从来不详细。但我并不打算继续追问她这件事情——我知道她不想我继续刨根问底下去。 于是我抱着芝士条的罐子一口又一口地往嘴里塞零食,她则坐在我对面孜孜不倦地尝试怎么把手里的书本变成一只高脚杯。 临近正午的时候天色忽然阴沉下来。没过多久一道闪电便划过天空,震耳欲聋的雷声接踵而至。很快窗外便下起了瓢泼大雨,淅淅沥沥的雨声便笼罩了整个车间。 “英格兰。”艾比盖尔发出一声没有什么意义的抱怨。她朝我探过身子,从我怀里的罐子里面拿走了几条芝士条。 “英格兰。”我应和了一声,丝毫没有放慢吃零食的速度——而我很快也意识到,这一大罐芝士条已经快见了底,而我毫无疑问是这一切的第一功臣。于是我尴尬的笑了几声,小声说道:“我会再买一罐给你的。” 她抬起头来看我,唇角微微勾起一丝笑意。只是没等她说出些什么话来,我清楚地意识到火车突兀地放慢了它行驶的速度——就像是差点要迎面撞上什么东西,而不得不踩了刹车一样。 我望向艾比盖尔,而她也正看着我——我看见她蓝色双眼之中的惊讶相比起我来只增不减。我与她面面相觑几秒钟之后她微微蹙眉,双手将魔杖抽了出来。 几乎是在她抽出魔杖的那一刹那,我们头顶的车灯突兀地熄灭了。而后便是猛的刹车,我手中的罐子掉在了地上,和远处行李“哐当”掉落的声音混杂在一起。 我被这变故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伸手要去摸我的魔杖——只是艾比盖尔比我更快,强烈的白光在我们之间亮起,一下就照亮了整个隔间。 “怎么回事?“我小声询问道。艾比盖尔的侧脸在白光的照射下白得发亮,就连那头黑发也因此在隐隐发光。 “不知道。”她压低声音回答道。“我想是出事了。” 窗外的暴雨还在哗哗啦啦地下着,像极了车厢之中人们的窃窃私语。 我和艾比盖尔在车厢里面安静地等候着事情出现改变——她浑身紧绷着站在靠近车门的地方,手中握着那根发着光的魔杖。她的目光警惕至极,像是潜伏在高处伺机而行的鹰。 只是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难道是火车脱轨了?”我听见艾比盖尔小声嘟囔了一句—— 而她话音刚落,我听见我们面前隔间的门开始轻轻滑动——它“嘎吱嘎吱”地响着,像是破旧的车轮一般痛苦地□□着。 而后门缓缓打开了。在艾比盖尔手中魔杖强烈的白光下面,我看见了将门打开的东西。 那是一个身披破破烂烂的斗篷,高大瘦削的怪物。它的脸被头巾彻底遮盖,只有枯瘦得像是树枝一样的灰色的手还裸露在外。即使是这只手也足够令人作呕,它像是在水里泡得腐烂了的死尸,干枯,结满了痂。 这个怪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颤巍巍的,却像是要把四周的空气全部都吸尽一样。 但那明显不是空气。它吸气的那一瞬间,一股寒意从头顶而起一直掠过全身。它像是要钻入我的皮肤,一直冷到骨髓里面一样。 ——我好像再也没办法高兴起来了。 我浑身颤抖着,偏过头去看站在门口的艾比盖尔——她像是彻底僵住了一样,目光呆滞地望着面前这个怪物。我看见她的嘴唇开始发颤,本来就白的脸此刻更是惨白得毫无血色。 我看见她的眼睛里面忽地滚落下两颗晶莹剔透的泪水,颤抖着的双唇之中梦呓般地溜出了一句低低的呢喃。四周暴雨的声音几乎能盖过世间所有的声音,混乱之中,我最终只从她的口中捕捉到几个残破的音节。 “奎尼……” 而后她手中的灯光熄灭了。 车间再次被黑暗笼罩。我知道那只怪物就站在我们面前,用尽全力吸食着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我颤抖着伸手抓住了我的魔杖,把它扯了出来。 可是我一句咒语也不知道。 我在黑暗中努力瞪大眼睛,耳中淅淅沥沥的雨声之中夹杂着艾比盖尔低声的啜泣——我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勇气,甚至在我的大脑反应过来之前,我便抬起了手里的魔杖。 “滚开!”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颤抖着吼叫出声。而后几乎是同时之间,我听见隔间的门关上了,冰冷的窒息感逐渐离我远去——火车“嘎吱”一声又重新开始前行,而我们头顶的灯光又摇摇晃晃地重新亮起。 那只怪物离开了。 我立刻浑身虚脱般地跌坐在了隔间的座椅上面,我能感受到自己浑身还在止不住地发抖,大颗大颗的冷汗从我的身上渗出,打湿了我的衣服。 “弗洛伦斯!” 在不断“哐当”前行的火车之中,我听见熟悉的男声高声叫喊着我的名字。而后便是一阵杂乱急促的脚步,隔间门被人猛然拉开。 “弗洛伦斯!” 那是乔治.韦斯莱。他大口喘着气脸上泛着因奔跑而浮现的红晕。他明显跑得很快,急匆匆地,像是有什么怪物在后面追他(虽然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有这么一只怪物) “你没事吧?”他喘着气问道,胸脯剧烈起伏着。“那只怪物你看到了吗?梅林啊,你的脸白得像纸一样。”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我摸到了一把冷汗。 “我没事。”我回答道,即使我的声音还有些颤抖。“我冲它大叫,喊它滚开——幸运的是,那时候好像刚好有人把它赶走了。” 我说罢回过头去看艾比盖尔——她跌坐在地上,手正巧撑在了我打碎的装芝士条的罐子碎片上面。那些玻璃碎片一定刺破了她的手掌,我看见有鲜血正汩汩地往外面流。 “梅林啊!” 我立刻伸手去扶她起来,让她坐在我的身边。即使在我触碰她的时候,她发出一声细小的呜咽,可很快就被她咽回了肚子里面。 “没事了艾比。”我轻声在她耳边说道。“我们就要到霍格沃兹了。” 我轻轻地说着,像是在安慰着她与自己。而后我抬起头来,对上了乔治的眼睛。 他安安静静地看着我,在注意到我的目光之后朝我微笑起来。他看上去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疲惫。我这时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只怪物给人带来的威力非同小可——他是不是也像我一样,在那一瞬间认为自己永远都不再可能高兴起来了呢? ——可我不想这样。 这个念头催促着我朝他倾过身子,从口袋里把艾比盖尔先前递给我的巧克力拿出来,轻轻地放到了他的手里。 “嘿,”我说无比真诚地说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望着我,我能看见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我说不上来究竟是什么意思的光芒——像是诧异,惊讶,又或者什么都不是。 但这不再重要了。 他朝我笑了。 “这是我说的,小黑猫。” 他的话让我一瞬间有些后悔把那块巧克力给他。在我伸手把它抢回来之前,他快速地把它塞进了嘴里,笑嘻嘻地朝我眨了眨眼睛。 我恶狠狠地朝他做了个鬼脸,却是什么话也没有再说了。 ——窗外的雨声还是哗哗啦啦的响着。 ※※※※※※※※※※※※※※※※※※※※ 迟来的更新。圣诞节放假两个星期了也许会花式加更x Chapter 35 抵达霍格沃兹的时候外面的雨已经转小。小下来的雨水并没有给英格兰的夜晚变得暖和起来,地上反倒还结上了冰,滑溜溜的让人难以站稳身子。 我,艾比盖尔和乔治一起走下火车。车外的凉风卷着细雨迎面扑来,吹得我的黑袍在身后一阵乱摆。我的头发更是被风揉乱,有几缕缠到了眼前。 “梅林啊,这见鬼的天气。”我小声嘀咕了一句,把吹乱的头发往后拢了拢——可这效果甚微,我的头发一下子又被吹乱了,不论如何尝试都是这样。 于是我索性放弃了这无所谓的抵抗,任由着风把我的头发吹得飘悠不定。 “你会到晚宴上来吗,小黑猫?” 我听见乔治这么问道,同时他低声念了一句什么咒语。这个咒语脱口的那一刹那,他的魔杖尖端冒出了一股透明的东西,最后像伞一样展开在了我们头顶,将风雨阻拦。 我偏过头看了一眼艾比盖尔——她的脸上一片惨白,甚至波及到了她的嘴唇。她看上去病恹恹的,没有什么精神。 “我要先带艾比盖尔到医疗翼去,”我说道。“如果赶得及的话,我会过来的。” 艾比盖尔走在我的身边,什么话也没有说。我们沉默地走了一段路,直到来到那一辆辆马车前面时她才有了动静。 她从口袋里面摸出了魔杖,轻轻念了一句与乔治之前施的相同的咒语而后两三步踏出了乔治变出来的雨伞下面。 “我们走吧,弗洛伦斯。”她说道。“这里太冷了。” 她独自一个人撑着伞站在我们面前,轻轻转了转伞面——水珠随着她的动作纷纷扬扬地被甩出去,又和地上的水混为一体。 她刻意咬重了“我们”这个词。 “我先走了,乔治。”我从乔治的伞下面出来,轻巧地钻到艾比盖尔的伞下去。“也许宴会上面见。” 我没能再多说几句话。艾比盖尔握在我手腕上的手微微缩紧,将我往马车的方向拉过去——我放弃了与她对峙,乖乖地跟着她上了一辆马车,等着它载着我们离开这里。 艾比盖尔再次陷入了沉默。她安静地握着变成雨伞的魔杖坐在距离我不远的地方——她望着马车前面空空如也的,本该是马的地方愣愣出神。 “弗洛伦斯。”她忽地开口喊了我。 “是的?” 她低下头盯着她那双擦得光亮的小皮鞋看了一会儿。而后才又抬起头来,抿了抿嘴。 “我从不知道你和他们的关系这么好。” 她的语气听不出她的情绪。在下着雨的夜晚之中光线更是昏暗不明,我也看不太清她的表情。 “他们把我从家里面救了出来。”我说道。“我想也算不上是什么特别要好的关系——” 我的话没有说完,天空中忽地划过一道明亮的闪电。艾比盖尔惨白的脸被一瞬间照亮,我一眼便能看见她紧蹙的眉。 她也许是说了句什么的。我看见她的嘴唇开开合合,可她的呢喃却被空中的响雷撞散,我什么也没能听清楚。 “什么?”我问。 她只是望着我摇了摇头。 直到马车抵达霍格沃兹,她也没再说一句话。 我最终没有来得及到晚宴上面去。我陪着艾比盖尔在医疗翼里面治疗她那被玻璃渣划破的手。而庞弗雷女士在听说了火车上摄魂怪的事情之后执意要求她在医疗翼住上一晚,以至于最后只有我一个人返回休息室里。 安顿下来后没有多久的时间,我听见门口传来一阵响动。几分钟之后阿曼达便推门而入,兴冲冲地朝我快步跑来。 “西德利亚!”她一屁股坐到了我的床上,凑到我的身边来。“西德利亚!你还记得我去年说的黑魔法防御课是个被诅咒了的职业吗?” 我当然记得。我甚至还和她说这只是个巧合,没什么了不起的。 “是的。怎么了?”我问道。“又换了新教授吗?” 阿曼达用力点了点头:“没错。新的黑魔法防御课教授叫卢平,是一位非常儒雅而又温和的先生——要我说,我认为他是最好的老师。比布兰特教授还好。” “一年级因魔法事故住进圣芒戈的布兰特教授。”我这么想道。“他确实非常温和。如果这个人比他还要好的话——” 阿曼达似乎看出了我正在思考的事情。她索性什么话也不和我说了,轻松地从我的床上跳下去,跑回了她自己的床上。 “如果你不信的话,我们走着瞧好啦。”她说着晃动着自己的双腿,直到把脚上那双松松垮垮的鞋子踢出去为止。“反正就在周三——你迟早会知道的。” 迟早会知道的,多让人在意的话。 实际上,要到星期三还是有一段时日的。魔药课,变形课以及飞行课总是会在它到来前出现。 我不愿再对斯内普教授的魔药课做过多的阐述。魔药课室里还是一如既往地寒冷,唯一的热气来源于我们面前正燃烧着的坩埚。 平淡无奇。 唯一值得一提的是变形术。麦格教授,人尽皆知的一位阿尼玛格斯给我们讲述了这种神奇的魔法——她在我们面前变成了一只猫咪,眼睛周围甚至还有她眼镜形状的花纹。 “阿尼玛格斯是复杂而又艰难的魔法,练成的巫师少之又少——所有的阿尼玛格斯都要到魔法部去登记。”最后她这么说道。 “我好奇自己会变成什么动物。”阿曼达小声在我耳边说嘀咕。“也许会是只鸟,或许会是只兔子,但是谁知道呢?” 我耸了耸肩。 黑魔法防御课最终在周三如期到来。我被阿曼达拉着大步跑过走廊,一路顺着不断变换的楼梯往上跑,几乎是马不停蹄地冲上了三楼的黑魔法防御课室。 我们到达课室的时候,课室里面只有寥寥几人。课室里摆放着记忆之中的桌子,去年洛哈特教授留下来的花里胡哨的小玩意儿却已经不再存在了。 而课室中央站着一位先生。他看上去并不算老,甚至谈得上是年轻——可是他的鬓角上却夹杂着缕缕白发,看上去十分苍白和憔悴。 他听见我们跑进来的响动时转过身来,双眼里含着笑意。 “下午好女士们。”他说道,声音听上让人感到格外安心。“准备好学习黑魔法防御了吗?” 阿曼达抢在我面前叫了起来:“准备好了,教授。我们一直在期待这一天!” 他听了阿曼达的话笑了笑,语气颇为愉悦地告知我们今天的课是实践课,书本与笔记本诸如此类的文具都不需要。 “这是个新闻,教授。”阿曼达听了他的话疑惑地皱起眉头。“您瞧教授,可是谁也没有给我们上过实践课,我们什么也不知道。” “那么我很荣幸成为第一个给你们上实践课的人。”他说道,语气还是那么愉悦。“相信我,你们能从中学到许多。” 阿曼达便不再说话了。 事实证明,我们来得确实谈得上早。随着上课时间越来越近,教室里的人也逐渐多了起来。而当人来齐之后卢平教授便又将先前和我们说的话再次重复了一遍。 人群的反应与阿曼达的反应无比一致。 “不必担心,你们会学得很好的。”他这么说罢,率先往门口走了过去。“现在请跟着我,我们得去另一个地方。” 他带着我们走出课室,走上了旋转的楼梯,最后下到了二楼。我与阿曼达走在他的身后,看着他带着我们走过二楼的走廊,最后推开了教师休息室的门。 我从没到过这里来。这间屋子看上去非常宽阔,房间里放满了陈旧的椅子——而在我看来,里面并没有任何两张物品能够称之为“一套” 他招呼我们继续前进,直到我们走到了休息室的尽头。在休息室的尽头什么东西也没有,只有靠墙的地方放着一只巨大的老旧衣柜——看上去像是曾经用来摆放衣袍的地方。 “我们到了。”他说道,只是他刚刚说出这句话来,那个柜子忽地开始剧烈摇晃了几下。 “里面有一只博格特——不用害怕。博格特喜欢黑暗,封闭的空间。又或是衣柜,床底下的空隙,水槽下面的碗橱。” 他停顿了一下,而后才继续往下说。 “我想你们应该对博格特略有所知,那么我将不得不向你们询问它是什么东西——有人能够回答上来吗?” “它会变成我们最害怕的东西。”我身后不知道是谁开口说道。“你最怕蛇它便会是蛇,怕鬼就是鬼——我还听说驱逐它最好的方式便是大笑。” 卢平教授赞许地点了点头。 “确实如此,格兰芬多加上十分。实际上驱逐它还有一种方式——一句小小的咒语,'riddikulus'——来,大家都念一次。” riddikulus?这确实足够滑稽。 我这么想着,独自重复了几次。我对我的魔咒水平一向分外怀疑,我不知道当我面对它时我究竟能不能成功的击退它。 “早些时候三年级的学生们实践了如何对付博格特——我认为你们也应该试一试。这并不难,只用想着把它变成最滑稽的模样就好——来,你先来。” 我感受到一只手覆盖上了我的肩膀——我抬起头看了一眼,卢平教授正站在我的身侧,目光炯炯地望着我。这时我才意识到他选定了我去当第一个面对博格特的人。 “不不,实际上教授——”我立刻开口试图拒绝他。“我没准备好!” 他将我往前推了几步,安慰般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没关系,相信你能够成功。如果你没办法儿对付他的话,我会帮你的。” 他说着举起了魔杖,嘴里轻轻倒数了三个数。而后一股火花忽地从他杖尖迸射出来,衣柜的门锁忽地就“咔哒”一声解开了。 那扇衣柜的门缓缓地往外滑动,“嘎吱”□□着打开了。 有那么一会儿,我握着自己的魔杖站在那只柜子前面,瞪着眼睛看那黑漆漆的柜子——我不知道里面究竟会冲出些什么东西。女鬼?斯内普?费里奇? 可是没有等我过多的思考,我便听见了衣柜之中传来的“嘶嘶”响动。 我看见了一只丑陋的庞然大物,它的皮肤狰狞至极,每一片鳞片都泛着绿色。而它滑动着,慢悠悠地从衣柜里面游了出来。 我再次望见了它大得像灯泡一样的琥珀色双眼。它微微张着嘴,两片薄如刀片的獠牙上还滴滴答答地掉落着毒液。 ——是那只蛇怪! 我感到自己的心疯狂地跳动起来,那种从心底蔓延而上的寒冷刺激得我浑身发抖——我几乎难以握住自己手中纤细的魔杖,甚至就连呼吸也彻底遗忘了。 狂乱的心跳,空白一片的大脑,还有嘶嘶往前滑动的巨蟒。 我想尖叫,可是尖叫却卡在我的喉咙里面,我什么也说不出来。 它凑得更近了,长大了它的嘴——我甚至能感觉到它巨大的阴影将我彻底笼罩了起来。 它冲着我咬了下来。 “riddikulus!!” 我闭着眼睛尖叫着喊出了这个咒语。而后我听见“啪嗒”一声,像是有人甩着鞭子用力划过空中的声音一样。而后那只蛇令人作呕的“嘶嘶”声消失了,取代而之的是卢平教授鼓掌的声音。 “干得漂亮!”他说。 我这时才敢缓缓睁开眼睛。这只蛇怪正停在距离我只有一步之远的地方。它还冲我张着嘴,一副嚣张至极的模样。 只是它通体变成了僵硬的灰色,像是变成了一块死气沉沉的雕像。 我目瞪口呆地望着面前这块死气沉沉的雕像,休息室里昏暗的光芒落在它的身上,怎么也照不亮它那变成石块的皮肤。 “非常好,”我听见卢平的声音从我的身后响起,渡步来到了我的身边。“非常成功的一次示范,西德利亚小姐。” 他说完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我可以回到队伍后面去了。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最后看了一眼那只被变成雕像的蛇怪,便转身往队伍后面走去了。 “喂,西德利亚。”在路过阿曼达的时候,这位金发姑娘忽地喊住我。 我抬起头来,正巧望见她偏过头来朝我眨了眨眼睛。 “我开始觉得你像个格兰芬多了。” ※※※※※※※※※※※※※※※※※※※※ 迟来的更新 真的对不起可能要下一周才能加更。 拉斯维加斯→洛杉矶→旧金山的长途车我真的吃不消(还没有中餐吃,天天汉堡薯条我感觉什么都没吃还长胖了) 委屈2018 Chapter 36 黑魔法防御课过后的那个晚上,我一如之前那样去到了二楼废弃的盥洗室里面。 盥洗室与先前那样没有什么不同,还是阴暗又破旧,一到晚上就有一股寒气往身上钻。 我站在盥洗室的门口往里面看,那里面黑漆漆的,毫无光亮。走廊上燃烧着指明的火焰也没办法把里面照亮——唯一落在地上的也只有我被拉得变形的身影。 那里面已经没有蛇怪了。我这么安慰自己道。那种事情不再可能发生了。 我轻轻抬起魔杖晃动了一下,念了句“lumos”。紧随其后的,白光从魔杖的尖端迸射而出,一瞬间便照亮了室内的样子。 “好吧,”我小声自言自语道。“我希望他们很快就来了。” 这么安慰着自己,我转身往他们收藏自己的“产品”的地方走过去。在废弃盥洗室的最后一格隔间里面,我成功找到了好几口老旧的坩埚。 我选了一口体型较大的坩埚,熟练地把它在最角落的地方架了起来,并成功点燃了火。 当我往坩埚里面加水的时候,那对韦斯莱家的双胞胎终于姗姗来迟。 “你们怎么这幅表情?”我看着站在我面前一动不动,呆若木鸡的两个韦斯莱忍不住开口嘲讽他们(即使我坚信他们呆滞的表情是装出来的)“是不是很意外我还敢一个人跑进来?” “我们只是十分震惊——我们亲爱的弗洛伦斯比我和乔治还要对伟大的事业上心。” 说话的是弗雷德。他轻巧地从门边上走过来,丢下这句话便一头钻进隔间里面去找东西去了。 “你们有什么药剂需要我帮忙熬制吗?”我选择性无视了他的回击——梅林啊,我在那栋木屋里面度过了足足两个月的没有魔药也没有娱乐的生活,即使是让我去帮斯内普清理坩埚我也乐意! 我本来以为这对双胞胎会毫不犹豫地丢给我一堆需要我制作的药剂,又或者是递给我一些不知名的小玩意儿拜托我帮他们调试一下,就和以前一样。 但这些事情全部没有发生。 “很遗憾,事实上并没有,小黑猫。”乔治重重地叹了口气,听上去颇为惋惜地样子。“我们没有什么东西需要你帮忙。” “不需要缩身药剂?” “不需要。” “不需要胡话剂?” “不需要。” “那——” “说实话,小黑猫。”我听见弗雷德的声音从隔间里面传了出来。“现在确实没有什么事情需要你帮忙。所以或许,你能回到休息室里面去。” 我意识到他们并不打算让我呆在这个地方了。 “我不再害怕这里了。”我说道,皱起了眉头。“我成功对抗了我的博格特。我的博格特就是那只蛇怪,我把它变成了一个雕塑——” “如果是我,我会把它变成一只打结的蛇。”乔治飞速地来了一句。 我没有理会他:“我不再害怕这间盥洗室了,所以不管什么药剂都行。我都能在这儿做完。” 他们好一会儿都没有理会我的话,而是把手里的东西放在了地上,凑在一起“叽叽咕咕”说了些什么话——我努力凑过去听,可是却被乔治一把抓住了肩膀。 “我们一致认为你该回去,小黑猫。”他说着就把我往外推。“如果什么时候有需要了我们还会找你——相信我,现在我们要做的只是挥挥魔杖。仅此而已。” 我被他推着往前走了一段路,直到走到了门口才恍然意识到自己被下了逐客令。 我不知道为什么感到一阵不舒服,就像是有一只手在我的心上面捏了一把。它皱巴巴的,即使被展开也还有着怎么也抚不平的褶皱。 ——需要我的时候把我拉过来,不需要的时候再推开?你们想得美,韦斯莱。 “呆在这里是我的自由。”我转过身抱臂看着他们,微微皱起眉头。“是你们让我每周三晚上都到这儿来的,现在我来了,你们却要赶我走吗?” 我的表情也许太过于狰狞了,又或者是我的话语太出乎意料。但不管是哪一个,他们都没能说出一句话来反驳我的话语。 “所以我也要呆在这里。”我索性把话敞开说了——我大步大步地走回坩埚边上,一屁股坐下。“我自己随便用剩下的草药做点什么东西——你们不用理会我。” 弗雷德吹了一声口哨。 “看起来今晚这只黑猫跟定我们了,兄弟。”他一边说着一边动手开始拆他手里的东西,叮叮咣咣一阵乱响。“是你把这只黑猫偷出来的,所以我想你应该对此负责——” 他的声音听上去不知道为什么格外愉悦,好几次我都怀疑他是不是要笑出声来了。 “黑猫是不用睡觉的——这是你们自己说的。”我忍不住打趣道,站起身开始在一堆小盒子里面寻找现有的药材和草药。 他们并没有阻拦我。 “这样更好。”我这么想道。“我可以安心整理一下草药了。” 我完全将这一个暑假的禁闭抛之脑后——我甚至不记得我的母亲费尽心思就是希望我懂得一种名为“安分守己”的规矩。 不过梅林在上,和韦斯莱双胞胎在一起,还有什么好怕的呢?没有人会比他们更令人害怕。 我这么想着忍不住偷偷“科科”地笑了起来。 那对双胞胎冲我投来诧异的目光。我毫不怀疑他们大概认为我的脑子出了什么毛病——乔治脸上的表情堪称微妙,弗雷德还是那一脸憋笑的模样。 我最终还是无视了他们,低下头去翻找起那一筐草药来。 这大概是上一年留下来的东西。里面还放着一小把雏菊根,一瓶水蛭的汁液,和一小袋子干瘪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果实。 我在这堆东西的最下面发现了一个被密封起来的小盒子。盒子上面贴着一张小纸条,上面字迹潦草地写着“致弗洛伦斯” 我认得出那是我父亲安德鲁的字迹。他总是喜欢把单词末尾的字母尾巴拖得很长——这个也不例外。“e”这个字母几乎要被他拖到盒子上面去了。 这是他寄给我的包裹,我想大概是上次我请求他寄过来的那些材料——虽然我已经不太记得我要求了些什么东西了。 我把这个包裹拆开了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小只椒薄荷,在它的边上放着一小瓶月长石的粉末。而就在两者的正中间放着一根漂亮的蓝色羽毛。 我忽地就意识到了这根羽毛的来源。 有斑点的蓝色羽毛——这是绝音鸟的羽毛。 我发出一声短暂而急促的吸气声——一根绝音鸟的羽毛!天知道我的父亲究竟是从什么地方弄来的。我可不记得我要求过这种珍稀的材料——梅林啊,他该不会不知道这种材料能做出些什么东西吧? 我在这些材料下面找到了一张纸条。它明显是从纸上急急忙忙撕下来的,上面潦草地画着我父亲的字迹。 “我认为你应该做些有意思的魔药了,弗洛伦斯。这是你母亲先前放在仓库里的绝音鸟的羽毛,祝你好运。” 祝我好运?我想你是从没思考过这么做的后果吧,父亲??? 莫名其妙多出来的绝音鸟的羽毛,莫名其妙的话语——我并不认为我的父亲会知道我与韦斯莱双胞胎的这种“见不得人”的交易,他大约把我当做了摩拳擦掌,对高等的类似于“吐真剂”之类的魔药跃跃欲试的年轻姑娘。 ——既然如此,那好吧,爸爸。我会做出有意思的魔药的,毫无疑问,走着瞧。 我问乔治借了一张羊皮纸,又拿过他的羽毛笔在上面飞快地写了起来。 “亲爱的父亲,”我这么写着。“我很感激您寄来的材料,我没有想到您会给我这么多珍贵的东西。如果您愿意的话,我想请您帮我收集一些我所需要的材料。——如下表。” 我停顿了一下,接着恶毒地写下了一列材料。 “椒薄荷,绝音鸟的羽毛,月长石粉,火灰蛇蛋。” 我对这一系列材料非常满意,它们足够珍稀,足够让我的父亲感到疑惑不解——即使我根本没有想过把它们凑在一起会发生些什么——但至少这吃不死人,我敢向梅林保证。 我轻松而又愉快地在上面签下了我的名字,把它细细折好。 “既然你们不需要我为你们熬制魔药的话,韦斯莱们——”我宣布道。“那么我将要开始忙活我自己的事业了——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 乔治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又低下头去。 “当然不介意,小黑猫。你从刚刚开始就笑得不安好心。”他说道。“你是终于决定要熬制点什么神奇的东西来支持我们的恶作剧事业了吗?” “我不知道。”我实话实说着,决定胡乱地再多说些什么。“我想这些材料说不定能熬制成一种不怎么好用的爱情魔药——如果你们一定要问我的话。” 弗雷德吹了声口哨。 “好极了小黑猫,”他猛的丢下了他手里的东西,坐着挪到了乔治的身边,一把搂住了他的肩膀。“相信我,乔…咳咳,我是说我们百分百愿意为你试药——” 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乔治正在掐他的腰,而弗雷德笑着试着挣脱开来。 今晚这两个人太奇怪了。 “我回去了。”我站起身来,把手里的纸条随手递给了正和弗雷德扭在一起的乔治。“寄给我在魔法部的父亲——他叫安德鲁,拜托了。” 乔治接过来看了一眼,便露出了一脸故作夸张的惊讶表情。 “梅林的胡子,弗洛伦斯!”他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如果你用这些材料只是熬制出了不怎么好用的爱情魔药的话,那你可真够败家的。” 我冲他眨了眨眼睛。 “你不能指望我熬出什么了不起的东西。”我说着,两三步走到了门前。“相信我,如果你们像弗雷德所说的那样那么愿意试药的话,你会更宁愿吃点劣质的爱情魔药,而不是那些药效惊人的魔药的。” 我最终还是选择把那张纸条从他的手里拿了回来,改在第二天一大早跑去西塔楼给我的父亲寄信。随着信一起寄过去的还有一小袋子小圆面包——我急急忙忙从早餐的餐盘里面拿的——当做封口费。 即使我认为我的母亲迟早会发现这一点。不过在此之前,我有足够的时间把这种不知名的,不知道药效的,不知道后果的药剂给熬制出来。 在等待回信的过程之中,我再次将这几种奇异的材料记录了下来,并绞尽脑汁地思考它们拼凑在一起之后可能会拥有的功效。 而最后我得出了和当晚随口编造出来糊弄乔治.韦斯莱的话语一模一样的结论。 ——这大概会是一种与爱情魔药相似的药剂。 毕竟我实在是想不出绝音鸟的羽毛与火灰蛇蛋加在一起还会有什么别的功效了。吐真剂与爱情魔药的核心材料互相结合——这无疑在说“怎么想的怎么做吧” 我的父亲在信件寄出的三天后给我寄来了一个装着火灰蛇蛋的小盒子。随着盒子一起到来的还有他洋洋洒洒地写了整整三页羊皮纸的信件,上面滔滔不绝地抱怨着火灰蛇蛋有多么难找。 “你知道火灰蛇的寿命只有一个小时吗?梅林啊,我几乎找遍了所有可能有火灰蛇的地方——有个词怎么说来着?哦对了,消防员,我几乎成为了一个消防员——毕竟火灾现场找到火灰蛇的可能性比任何地方都大。 “但它们实在是太难寻找了。我从没成功地找到过一只火灰蛇。 “所以最后我找人购买了这种材料。”他最后这么总结道。 看到这里之后我果断地选择无视他接下来的话语,草草地瞄了一眼便往后翻到最后一页。只是出乎意料的是,我想象之中本该爬着密密麻麻的抱怨的纸张干净而又整洁,上面甚至没有什么多余的话语。 甚至整张羊皮纸都只用大写的字母拼凑成了一句歪歪扭扭的话。 “do you have a crush on weasley?”1 ※※※※※※※※※※※※※※※※※※※※ 1“你喜欢韦斯莱吗?” happy new year!!!诸位新年快乐! 谢谢小天使们赏脸看我的文,新的一年里面我会更加努力更新的qwq 爱你们!!! Chapter 37 霍格沃兹外的霍格莫德村无疑是所有学生都期望前往的地方。 不论是蜜蜂公爵的糖果,三条扫帚的黄油啤酒,还是佐科笑话店里千奇百怪的恶作剧产品,都成了所有人口中津津乐道的事情。 弗雷德与乔治早在我刚刚升入三年级的时候便和我大肆宣传过霍格莫德的黄油啤酒,在他们口中似乎没有什么东西能比它更加美味可口——而我的室友阿曼达的说辞与他们惊奇地一致。我甚至怀疑过这种啤酒里面是不是加了什么魔药,好让人说出这一套传销说词来。 前往霍格莫德的表格早在刚刚开学的时候便发放了下来。我在拿到它的那一天便登上了西塔楼,把这封需要签名的表格寄给了我的父亲。 至于我的父亲,他对此当然毫无怨言——一张签好名的表格隔天便出现在了我的早餐餐桌上面,附赠的还有一小袋子金加隆。 “你有世界上最好的父亲,”阿曼达在目睹了那只猫头鹰砸下一袋子金灿灿的金加隆之后在一旁忍不住出声赞叹道。“你发财了,西德利亚!” 我不得不承认阿曼达这句话的正确性——各种意义上的。我有一位世界上最好的父亲,而这位世界上最好的父亲寄来的包裹确确实实让我发财了。 等待的日子过得有条不紊,习惯了四年霍格沃兹生活的我已经能够熟练地应付各种日常琐事——包括怎么将换毛期的艾拉打理妥当——那只绿眼睛的黑猫。我一度想将它的名字命名为“艾比”,只是在艾比盖尔极力反对之下只好作罢。 而我则像是先前对韦斯莱双胞胎所说的那样开始为了那种不知名的魔药忙碌起来,熬制这种魔药耗费了我所有的课余时间。而图书馆与那间废弃的盥洗室成了我最常去的地方。 韦斯莱双胞胎终日忙着魁地奇训练,我奇异的作息时间没能和他们重合——甚至就连周三晚上的那仅有的会面也总是因为我太过于劳累而不了了之,以至于我们根本没有机会说上话。 而我熬制的魔药从清澈转为浑浊,绝音鸟的羽毛与火灰蛇蛋的交互作用弥漫出一股奇怪的气味儿,称不上难闻,却也不像是以往魔药透出的阵阵清香。 一直到十月份的末尾,这种味道也没有一丝一毫要改变的意思。 我很想给我的父亲写一封信再次向他询问一些有关于药材使用的事情,毕竟他对此还是小有成就——但一想到上次通信后他的那句“你喜欢韦斯莱吗?”我拿起的笔便又迟迟没能落下去。 “你喜欢韦斯莱吗?” 这个声音在我脑海里慢悠悠地转了一圈儿,像是一颗石子掉进了平静无波的湖里,一下子激起层层涟漪。而这声音也像是要故意为难我一般不断扩大,不断在我的脑海里盘旋。 “我不讨厌他们。”我这么想到。“一点也不讨厌他们。” “你喜欢韦斯莱吗?” “我当然喜欢他们。”我这么和我自己说道。“他们是了不起的朋友。我当然喜欢。” 可是你明明知道他用的词是“crush”,西德利亚,而不是简简单单的“like” 我抓了抓自己的头发,逼着自己把目光转回面前的纸上——这张羊皮纸已经滴滴答答地落上了墨水,上面星星点点的墨痕爬满了纸张。 ——我再次浪费了一张纸。 我带着些赌气的意思将笔丢回了它应该在的地方,而后整个人瘫倒在了图书馆的桌子上面。手边重叠摆放着的几本书籍挡住了从窗外透进来的太阳光。 我就这么把脸埋在自己的手臂臂弯里面呆了好几分钟,直到我感受到空气逐渐稀薄起来时,把头抬起来这种事情才迟迟地撞进了我的脑子里面。 “或许我应该到西塔楼上去坐坐。” 这个想法和空气一起击中了我。 我不知道这样一个地方究竟为什么会闯入我的脑子——实际上,我已经有段时间没有去过了,就连艾比盖尔似乎也放弃了那里。 更何况她应该忙着准备魁地奇比赛,即使我已经有很久没有接触过魁地奇了。 但我还是这么做了。 十月末尾的霍格沃兹一如既往地起了秋风,落叶随着风悠然飘过庭院,落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里面。总有三三两两的人聚集在庭院里面,叽叽喳喳地说着话。 我独自一个人穿过走廊,朝着西塔楼走过去。 爬上西塔楼的时候,时间大概已经过了五点。我听见钟楼的声音在远处慢悠悠地响了五下——这个时间的天已经暗了下来,只有塔楼上昏暗的烛光还照亮着阶梯。 我踏上了最后一级阶梯,转入了这间充满猫头鹰的塔楼里面。 即使我大胆地假设在这样一个平淡无奇的夜晚是不会有人到西塔楼上来的——毕竟晚宴将至,不论如何西塔楼也不是一个合适的地点。 但事实上,我想我大概是个不速之客。 转入塔楼的那一瞬间我便意识到塔楼里面已经有了其他人。一盏点着火的烛灯静静地放在地上,随着时不时掠过的风摇摆几下。 在烛光的照射下,我看见塔楼的中心地方落满了猫头鹰——毛色各异,大小不一的猫头鹰围成了一圈儿,叽叽喳喳地抢食着什么东西。 而在那群猫头鹰的中间坐着一个围着夸张围巾的人——即使烛光将它染色,但并不难看出它原本的深紫色来——它长得有些厉害,即使在脖子上绕了几圈儿,却还是一直垂落到了地上,划开两种色彩。 “艾比盖尔?” 那个身影没有反应。 “弗洛伦斯。” 半晌之后我听见了艾比盖尔的声音。她的声音不大,像是极力在掩盖自己的疲惫一般,无精打采的。 “你不打算去万圣节晚宴吗?” “万圣节??”我呆滞地脱口问道,像是第一次听说这个节日的孩子一样不知所措。“什么万圣节?你是说今天?” 她还是没有回头:“那么你也没去霍格莫德?” 霍格莫德! 我再次有了大梦初醒的感觉——霍格莫德,万圣节前夕,我把它们忘得一干二净——我就说为什么图书馆里面这么清净——霍格莫德! “没去。”我只好这么回答道。“你也不打算去晚宴吗?” 这回她轻轻地摇了摇头。 我走到在她的身边坐下,余光瞥见她手中握着半块吃剩的面包——而她有一下没一下掰下丢在地上的给猫头鹰的吃食则是这些面包屑。 “魁地奇怎么样?” 她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只是急急忙忙一眼,便又把脸转了回去,将手里的面包再次掰了一小块丢在地上。一只白色的猫头鹰立刻上前去啄,它的同伴们蜂拥而至。 “我退出了。” 她轻轻说道,在无数拍打翅膀的声音里面依旧格外坚定。 “退出?”我愣了一下。“可是为什么——” “因为太无聊了。”她不耐烦地打断了我。“太无聊了。” 我一时没能想出对应的说辞——沉默一下子便笼罩在了我们之间,什么声音也没有了。 她有些烦躁地将手里剩余的一小块面包丢到了猫头鹰群里面去,而后猛的站起了身子。 “我要到宴会上去了。”她面无表情地说道。“你要一起来吗?” “和你一起坐到拉文克劳的桌子上去吗?”我问道。 “你高兴就好。” “那么成交。”我从地上站起来,追上她离开塔楼的身影,在她身侧自顾自地说个不停。“我希望有南瓜派和浓汤——你说呢?” 她没有搭话。 这种有一搭没一搭的对话一直持续到我们到达礼堂——我在走入礼堂前刻意扯掉了自己脖子上的领带塞入我的口袋里面,即使我随后便意识到这根本是多此一举——嘈杂的大厅里根本就没有人会注意到一个试着混进拉文克劳长桌的格兰芬多姑娘。 “啊,艾比盖尔!”我听见一个女声在人群中响起,而后便有一只手拉住了我的胳膊。“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会把她带过来呢——” 我回头看了一眼——一张清秀的亚洲面孔——那是乔瑟琳,毫无疑问的。 “林——我没记错吧?”我尴尬地冲她笑了笑,即使这姑娘像是根本没听一般将我按在了椅子上,快速地从桌子上拿了一块小蛋糕递给我。 “乔瑟琳。”她纠正道。“乔瑟琳,不是林——那是我的姓,但是这么叫我总是觉得有些奇怪。” 她愉快的说完,一屁股坐到了我的身边,还不忘转过脸去和身旁的短发姑娘讲话:“多吃点胡萝卜,克丽丝——这次他们做得绝对好吃,我敢打包票……” 我的加入似乎没有带来任何的不同——每个人都专注着盘子里的食物,只有我身边的乔瑟琳亢奋地说个不停。坐在她身边的小姑娘克丽丝则被她逗得格格直笑,好几次连手里的叉子也拿不稳。 我又低下头吃自己盘子里的东西,不论是哪一样都像是先前做的那样可口。 有几次我抬起头偷偷看坐在我身边的艾比盖尔,可是没有一次她给予我她的目光——没有一次。以至于一直到晚餐结束,我和艾比盖尔也没有再说上一句话。 晚餐结束后我们面前的盘子一如既往地消失不见。乔瑟琳眼疾手快地拿了杯红茶,一边喝一边拉着我的手和我絮絮叨叨地讲话。 “所以我和她说,你得把你的朋友带过来。”她说着,喝了口茶水,像是品味到了世间美味一样砸了咂嘴。“太美好了——” 我不知道她究竟在赞赏什么,于是我决定转移一下话题——比如说询问她怎么评价今日的晚餐,可是话到嘴边却又变成了“艾比盖尔说她退出了魁地奇队?” 在她震惊的目光之中,我平生第一次想给自己施个昏昏倒地。 “你生活在侏罗纪吗,弗洛伦斯?”她瞪大着眼睛看我。“她在去年就已经退出了。” 她在去年就已经退出了。 我愣愣地看着乔瑟琳,她则还是那一副惊讶的模样回望着我,好像在质问我“你为什么会不知道呢” “可是为什么……” 我的话到嘴边却只说出了一半,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欲言又止。 “她说她厌烦了魁地奇训练——谁知道呢,说不定她有什么更重要的事情去做。”乔瑟琳说着把喝完的茶杯放到了桌子上:“不如你到拉文克劳来过夜吧,弗洛伦斯——你可以自己问她。” 我望着她那双闪动着兴奋的乌黑的眼睛,犹豫了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地开口:“可是我是…我是个格兰芬多,乔瑟琳。” 她哼了一声。 “我不认为有什么不可以的,弗洛伦斯。我们不是斯莱特林,没有兴趣把自己的休息室经营得只有自己人才能入内——放心,我们不咬人。” 我回头看了一眼艾比盖尔先前坐的位置——那里已经空了。我饱含求助目光的眼神自然落了个空,只有冷冰冰的空气与我面面相觑。 如果我不被抓住,这一切都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这么想到。即使不幸被抓住了,也不过就是擦擦洗洗好几天,又或者去关个禁闭——只要不被我的母亲发现,一切都是万事大吉。 ——更何况,我确实想知道更多。 我再次看了一眼她坐过的那个位置,深深吸了口气。 “我答应你,乔瑟琳。” 事实证明,如果有人想要在某一天进行一件违反校规的事情的话——这一天最好不是在万圣节。我亲爱的室友阿曼达说过许多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但是关于万圣节和黑魔法防御课教授的这两句正确得令人咂舌。 ——万圣节和黑魔法防御课教授都是中了邪的东西。 我跟随乔瑟琳还有她的朋友克丽丝的步伐来到了拉文克劳塔的阶梯前面。爬上阶梯的路途遥远漫长,乔瑟琳一边抱怨着一边抽出自己的魔杖,嚷嚷着要给自己施个漂浮咒。 “答对鹰环的问题之后我们就能进去了。”当我们终于爬上塔楼的时候,她气喘吁吁来到了通往休息室的门前。“这种时候我格外羡慕别的学院——一个口令就解决了,我们却要回答各种奇怪的问题。” 她说得一点也没错。 就当我们三个因鹰环的问题抓耳挠腮,绞尽脑汁的时候,那扇通往休息室的大门忽地自己打开了。紧接着,我便看见休息室里的拉文克劳们纷纷往外走,有好一些已经换上了睡衣。 “出什么事了?”乔瑟琳询问道。 “邓布利多校长让我们到大礼堂去。”领头的那个——我相信那是级长——简短地说道。“所有人。” 他说完以后,人群再次缓慢地往前挪动。我和乔瑟琳甚至来不及交换一个诧异的目光,便被拥挤嘈杂的人群夹着往大礼堂走去。 来到大礼堂时,里面还没有什么人。只有格兰芬多的学生聚集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谈论着什么事情。而礼堂之中本该有的四张长桌此刻正立在墙角,地上铺满了紫色的睡袋。 出事的大概是格兰芬多的休息室。我被自己忽然出现的想法吓了一跳。大概是有人闯入了城堡——这便能解释四周的摄魂怪了。 我的假想没有得到任何人的证实。实际上,在拉文克劳们走入这件礼堂后的几分钟内,斯莱特林和赫奇帕奇的学生陆陆续续地来到了这里。 “每个人钻进睡袋里面!”我听到远处有人这么叫嚷着。“快些!” 我这才想起自己冒险跑到拉文克劳塔上的初衷——艾比盖尔! 我立刻在几百个睡袋之中搜寻起了我的老朋友,好几次我一脚踩到了别人的脚上,我只能急匆匆地抛下一句“抱歉”,便再次投入自己的找人事业里去了。 我最终在靠门的位置找到了艾比盖尔。她穿着一件白色的睡裙,一头黑发一直披散到腰际。 她抬眼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 我也没有要开口的意思——我还没能从这段找人的路途之中缓过来。我所能做的只是大口大口地喘气,并且一屁股坐到她身旁的地上,钻进那只睡袋里面。 “我什么也不想说。”她开口了。“弗洛伦斯。” 我被她这句话噎了一下——就像是被一根细针轻轻地在我的心脏上戳了一下,引起一阵像是电流走过一样的短暂而麻木的痛感。 我像是一个傻子一样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像是我出现在这儿也是个错误一样。 她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忽地用力别过了头去。 “…摄魂怪。”她小声说道。“那些该死的东西。我像是再也没办法高兴起来了一样——不论是它还是黑魔法防御课。” 她一个人抱膝坐在睡袋上面,脸对着那扇紧闭的大门——我只看得到她那头漂亮的黑发随着偶尔路过的人带起的微风轻轻地摇晃。 我伸出手想去拍拍她,可在我碰到她之前,她却像是感知了我的动作一般滑进了睡袋里面,甚至没给我一丝触碰她的机会。 “我累了。”她背对着我说道。“早些休息,弗洛伦斯。” 我望着她裹在紫色睡袋里面的背影,没由来地想起二年级的那个期末,随风飘荡的纯白的帷幕——我永远都说不出什么能安慰她的话语。 “…好梦。” 回应我的似乎是一声低声的嗤笑,可它太过短暂,像是从不存在一样。我再次望着她的身影看了一会儿,轻轻地叹了口气,翻了个身。 于是我撞入了那双棕色的眼睛里。 “嗨。”那双眼睛的主人朝我打了个招呼。 “乔治??” 我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梅林在上,他什么时候到这里来的? 裹在睡袋里的乔治.韦斯莱朝我露出了一个笑容:“我以为你早就能分清楚我们了,弗洛伦斯。还是你成天泡在魔药制作里面,已经没办法分清楚我们两个了?” 他说话的音量不大,却始终带着一如既往地愉悦,就像是他与生俱来的一种能力,让人忍不住和他一起变得愉悦起来。 “我不会认错的。”我只好这么说。“不过——我为什么没有见到弗雷德?” 我环顾四周——确实没有弗雷德的影子。我甚至看不到与他相似的红色头发。 “他有些事儿要处理——他去找他要找的人,我来找你。” “找我帮你们熬制魔药?”我饶有兴趣地扬了扬眉毛,提高了我的声音。“这一回是什么?胡话药剂,复方汤剂还是——” 我的话没能说完。 “无关魔药就不能找你了吗?” 我看见他的睫毛微微往下垂,连同着唇角的笑意一同收敛了起来。他的眉尾似乎也受了影响,无力地往下坠了几分。 ——像是一只受了委屈的小动物。 我没由来地感觉心头一紧,在我的大脑反应过来之前,我感觉我的手已经钻出了睡袋,坚定地朝着它想去的地方伸去。 我轻轻地,小心翼翼地,在他的红发上面摸了一下。 我被自己的动作吓了一跳,触电般地立刻缩回了手——而乔治的反应也不比我好到哪儿去——他大概做梦也没有想到我会是这样的反应,或许他更希望我手忙脚乱地和他道歉。 ——我确实也这么做了。 “我…对不起——”我结结巴巴地说道。“对不起——各种意义上的。” “这是一个不怎么样的玩笑。”他尴尬地朝我笑了笑。“但你确确实实被我吓到了——我没有说错吧,小黑猫?” 他干笑了几声,却又带着胜利者的样子颇为狡黠地冲我眨眨眼。 然后我们头顶的烛火熄灭了。 有那么一会儿,我几乎想为这烛火欢呼鼓掌——我的心跳快得吓人,我能感受到我的脸颊究竟有多烫——它几乎能把我整个人给点燃。 如果被乔治看见,不知道他会怎么样调侃我——我想他或许会添油加醋地描述我对他怀有多么一种见不得人的爱恋。 我往睡袋里面缩了缩。 “星期三晚上见,弗洛伦斯。” 我听见他的声音从黑暗里面传过来,毫不犹豫地钻入了我的耳朵里面。 而我没有接话。 ※※※※※※※※※※※※※※※※※※※※ 今日更新。 下一章会有1..特别。但也许会是糖(。) Chapter 38 推荐bgm:i won't say(i'm in love)出自hercules 万圣节过后的第一个星期三我并没有到盥洗室里面去。甚至接下来的好几天,我都是小心翼翼地躲着那对双胞胎走。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出了什么问题,只是一回想起我大胆的动作,我便感觉心里涌出一股异样的情绪。我说不上来这种情绪的好坏,它就像是蒙了一层厚重的外壳在我的心上,闷得我发慌。 “我要把这一切都怪罪到我的父亲头上。”我这么恶狠狠地想着,一边把那封父亲寄来的信丢进了抽屉里面更深处的地方。“这一切都是他的错。如果韦斯莱双胞胎要怪的话只能怪你,和我毫无关系。” 即使我的这种想法十分幼稚而又任性,我的父亲知道了大概也会觉得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但是管他呢,这一切就是他的错,全都怪那封信。 我做贼般的生活一直持续了大半个星期。我的室友阿曼达无数次威胁我如果我再在六点多爬起来并且在七点准时溜出休息室的话,她就“大义灭友”,把我举报给麦格教授,好让我的母亲也知道我的所作所为。 我立刻以“那我就把你柜子里的口红一个一个拧到最长按到桌子上”回击她。这种无谓的争吵直到她尖叫着“你这个恶毒的女人”并夺门而出之后才有了停止的意思。 事实上,现在正是十一月,所有人都忙着魁地奇比赛——更不用说这对双胞胎兄弟了。我想他们大概比所有人都要投入进魁地奇的比赛和训练里面,所以我想,我的这种鬼鬼祟祟的行为并没有给我带来除了黑眼圈外的任何东西。 所以我最终决定放弃自己这种愚蠢的行为——我像是和空气斗智斗勇了整整大半个星期。梅林啊,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我甚至连他们的头发丝也没有看见。 这么想着,我收拾了放在桌子上的书。决定早早地回到休息室里面去补个觉,好让我的黑眼圈早些消下去。 事实证明,我想上天从来就不会按照应有的节奏出牌,就像这对双胞胎永远不会在某个时间段里面做他们应该在做的事情。 我在踏出图书馆的那一瞬间,我感觉到两只手一左一右地抓住了我的肩膀——而后我便感觉整个人往后倒去,被人连拖带拽地拉到了一旁无人注意的角落。 ......今天是十一月五号,在故意躲着韦斯莱家双胞胎的第三个晚上,也是我决定放松警惕的第一分钟,我被这两个人抓住了。 我抬头看着长得几乎是一模一样的两个人,他们一左一右地压住了我的肩膀,甚至没有给我任何说话的机会便拉着我的手臂,轻轻松松地把我架到了那些不断旋转变换的楼梯上面,风风火火地朝着二楼而去了。 梅林的胡子!他们到底为什么会在图书馆的门口? “你,你们干什么!”我立刻使劲挣扎起来,手脚并用着想从两个人的手里挣脱出来——但这从来都不会如我所愿。各种意义上来说,只要是遇上了韦斯莱双胞胎,我的愿望就从来都没有实现过。 “不许喊叫。”不知道是弗雷德还是乔治的人在我耳边压低声音威胁道——虽然看不见他的脸,但我敢打赌,这人一定是坏笑着讲的。 “不然我们就给你施个咒,叫你开不了口说话。”另一个声音接着先前的话题往下补充了一句。 我立刻闭上了嘴。 该死的,他们长得实在是太高了!我甚至不用试着挣脱——和他们相识的四年之中我不知道试过多少次这种无用的挣扎——挣扎的结果只会显得我像只躺在地上的鱼一样。 我现在只祈祷他们不要把我丢到二楼的盥洗室里面。 没等我把这份祷告在心里完整的说一次,我便看见了熟悉的废弃盥洗室的门。他们熟门熟路地拉着我踏了进去,丝毫没有犹豫的意思。 ——这不就是找我兴师问罪来了吗! “你们放开我!”我也不再怕这两个人给自己施什么咒了,我索性大声叫嚷起来,挣扎着想去抓自己袍子里的魔杖。 只不过这回出乎意料的是,那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兄弟听话地松开了手,并一左一右地站在我的身旁——不知为什么让我有了个错觉——他们像是两个守卫一般。 如果接下来那两个“守卫”没有一左一右地把我逼到墙角的话,这个错觉应该能再持久那么一些时候。 “啧啧,好凶。”弗雷德——他一向是先说话的那个——冲我挑了挑眉毛。一脸格外嫌弃的模样。“我想我们下次不能这么冒冒失失地就去抓这只猫咪——你看见她的利爪了吗,兄弟?” 站在他身边的乔治立刻做了个夸张的,悲痛欲绝的表情——像是我的行为真的是罪大恶极,十分伤人一样。 “你伤透了我们的心,弗洛伦斯。” ——说真的,如果我不叫弗洛伦斯.西德利亚,如果我不认识这对双胞胎,我想我真的会觉得自己无理的行为伤透了这两个纯情的男孩儿。 但是现在,我敢向梅林发誓——如果我的所作所为真的让他们感到哪怕是一点点难过,我就把自己的名字倒着写一百次。 “可是是你们亲口告诉我你们不需要我的帮助了,不是吗?”我学着弗雷德的样子挑了挑眉毛。“所以我根本不应该到这里来。” “说得很好,弗洛伦斯。”我在心里为自己欢呼了一声,即使这对邪恶的双胞胎一句话也还没说。 “事实上,”乔治揉了揉鼻子回答道。“我们依旧认为没有什么忙需要你帮。我们——” “想知道那个魔药熬到什么程度了。”弗雷德飞速地打断了乔治的话,颇为兴奋地搓了搓双手。“爱情魔药,弗洛伦斯——吃了就能把人迷得晕晕乎乎的。相信我,我总觉得有人会特别喜欢这种东西。” 魔药。 我轻轻地在自己的心里重复了一次这个词语,像是在认真咀嚼这个词语的含义一样——我不知道为什么忽地就想起了万圣节那天乔治的那句“无关魔药就不能来找你了吗”——此刻听起来反倒带上了浓重的讽刺意味。 我没有说话。 “实际上,还有一件事情。”我听见乔治的声音响了起来。“关于霍格莫德的黄油啤酒——我们在想你有没有兴趣和我们一起去。” 我听了便又抬起头来。他正站在我的面前,我轻而易举地便对上了他的目光——大概是我的错觉,我总认为他的目光里充满了一种能被称为怜悯的东西。就像是在看一只除了喵喵乱叫以外什么也做不了的猫咪——该死的比喻。 在注意到我的目光之后,他像是有些不知所措地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头发——软绵绵的红发配合地被抚顺了一会儿,随后又有几缕桀骜地翘了起来。 “好啊,”我回答道,却没有再试着和他有任何的目光接触。“算我一个。我会记得去的。” 说完这句话,我便决定转身回到寝室里边去好好地休息一下。而当我从他们身边走过的时候,却没有任何一个试着伸出手来拦我。 我忽地便有了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您瞧,亲爱的父亲。我和他们的关系干净得像是一张白纸——唯一的黑色也就是“potion”这七个简单的字母。仅此而已。 ——为什么要想这么多呢?明明我们从来都是如此,从来也没有变过。 走上塔楼的时候,我抬起头往城堡四周的窗户上看了一眼。窗外此时正下着白雪,纷纷扬扬地飘满天空,最后又随着风拍打在窗户的玻璃上面。 ——我就这么闯入了飘满白雪的十一月。 魁地奇球赛开赛以来,我都没有把任何的注意放在上面。毕竟这一向不是我的风格。我花了大半个月的时间继续捣鼓我的魔药,祈祷着它有一天能够变成不那么浑浊的模样。 经过万圣节那晚,我曾拜托乔瑟琳帮我询问和她同一件寝室的艾比盖尔要不要一起到霍格莫德去。只不过每一次的回答都是一句“她说她感觉不太舒服,很抱歉弗洛伦斯。” 直到就要到霍格莫德去的前一天,她给我的回答还是一如既往的“抱歉”。只不过这一次,随着这句道歉而来的还有艾比盖尔写下的简短的纸条。 “我迟早会告诉你这一切的。” 我把这封信放进了床头的抽屉里面。 “即使你什么也不说,我也不会怪罪与你,艾比盖尔。”我这么想道。“毕竟谁没有说不出口的秘密呢?” 抱着这样的念头我躺在那张柔软的床上坠入梦乡。不怎么安稳的梦境却一直持续到了早上九点的时候——直到阿曼达粗暴地掀开了我的被子,并且当着我的面施了个闪光咒来叫我起床。 我发誓,这是我平生第一次涌出如此强烈的,想和一个人绝交的念头。 阿曼达大概也意识到了我的这种强烈的情绪——在我睁开眼睛看她的那一瞬间,她手里的光“啪” 一下就灭了。 “是韦斯莱。”她冲我举起她的双手,颇为无辜地眨了眨眼。“他们在等你出发。” 我这才从睡梦里彻底清醒过来。 即使阿曼达及时地把我叫了起来,穿着毛衣跑出寝室也是十分钟的事情了。不过我该庆幸我和他们并没有约定什么详细的时间——不然我总觉得他们会变着花样来难为我。 我在格兰芬多休息室最靠近门口的沙发上看见了这两个韦斯莱。 “早上好。” 我打了个招呼,即使我的声音并称不上太大——我不知道他们究竟能不能听见。 “不早了,亲爱的弗洛伦斯。”立刻回击的弗雷德让我意识到我根本不该为他们担忧。“我们可以打个赌看看现在霍格莫德已经有多少兴致勃勃的学生。” 我感觉我的脸上飞速涨红起来,但我还是硬着头皮说了句:“那么弗雷德.韦斯莱先生是打算打完赌再走,还是抓紧时间赶在剩余的人没出发之前出发呢?” 弗雷德明显还打算说些什么来反驳我的话——他甚至摆出了一副格外“凶狠”的表情来。只不过没等他说上一句话来,他身边的乔治快速打断了他可能要说的话。 “我想我们可以抄个近路直接到蜂蜜公爵糖果店去。” “近道?”我反问道。 “一个秘密。”他冲我眨了眨眼睛。 我们没有再过久地停留在休息室里面。我跟着他们一路走下楼梯,绕过千篇一律的走廊,最后来到了四楼——他们走得很快,我不得不打起精神才能追上他们的步伐。 “到了到了——”然后我听见走在我前面的乔治发出一声高叫,并且忽地停下了脚步——我猛的撞上了他的后背,撞得他踉跄往前走了几步。 “左右分离!” 大概是弗雷德伸出了魔杖在什么东西上面轻轻敲了敲,我听见有东西呗笨拙地挪开,发出一阵低沉却清晰的滑动声。 “什么——” 我从乔治身后捂着额头探出脑袋来,一眼便看见了我们面前的一座雕像——那是一尊独眼驼背的女巫,剩下的那一只眼睛正望着我看。 “这就是近道,小黑猫。”乔治愉快地说道。“入口在后面——过来。” 他握住了我的手腕,拉着我朝着那尊雕像的后面绕过去。 ——这座雕像的后背是入口。它的后背果真像是那句“左右分离”一样分离开来,露出了一条黑漆漆的,看不见底的通道。 乔治没有给我任何犹豫的机会,他甚至一句话也没有说,便率先钻进了那个密道里面。而我被他牵着,跟着他一起毫无征兆地闯入了狭隘的通道。 这条通道里面大概是只有我和乔治两个人的。毕竟弗雷德早在密道打开的时候便钻了进去——我能听到他跳进密道时的响动。以至于此时此刻,四周都安静得可怕,我只听得到我们杂乱的呼吸和脚步。 所幸,他什么也没有说。 当我们从密道里面出来的时候,正如乔治所说,我们来到了蜂蜜公爵糖果店里面(密道的出口居然是在一块地板下面),而弗雷德正站在距离我们不远的地方。看见我们出来,他吹了一声口哨。 “比我想象中的快。” “你难道指望我们做些什么吗,弗雷德?”我随口反问道。 下一秒我便听见我身后的乔治像是被什么呛到一样开始剧烈咳嗽起来。再看一眼弗雷德,他明显朝我露出了一种十分狡猾的笑容。 “我说错什么了吗?”我皱了皱眉头。“拜托,弗雷德,那就是一条密道——” “没错,那是一条密道。”他冲我眨了眨眼,在密道上面故意咬重了音节。“一条密道。” 然后他便“格格”笑了起来,笑得前仰后合。 而站在我身后的乔治终于结束了咳嗽,上前来再次握住了我的手腕。 “不了,谢谢兄弟。”他没好气地说道。“我们到三把扫帚等你——如果你笑完了的话。” 他说着便拉着我往外面走,弗雷德大笑着跟在我们后面。 “别在乎他说的话——什么意思也没有。”乔治边走边小声地和我说道。“什么意思也没有。” “没关系。”我回答道。“我也不明白。” 我跟着这对双胞胎踏过地上铺着的一层白雪,最终来来到了三条扫帚酒吧的门口——我们推门而入的时候,店铺上的风铃被我们的动作弄得“叮当”作响。 酒吧里的气氛温暖舒适,灯光明亮。与酒香一起弥漫在空气之中的,还有一种称得上温馨的气氛迷人的气氛。酒吧的老板是一位四十多岁光景的女郎,看到去我们进来,她偏头朝我们笑了笑。 “要喝些什么吗,孩子们?”她问道。 “黄油啤酒。”弗雷德永远是抢在最前面的那个。“我要一杯黄油啤酒。” “我和他一样。”我身边的乔治回答了老板娘的问题,便偏过头来看了我一眼。“你呢,弗洛伦斯?” 我沉思了一会儿,心里盘算着和他们一样要一杯黄油啤酒——它是最为出名的饮料,而且我并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应付得了别的含有更多酒精的饮料。可是话到嘴边却成了“红醋栗朗姆酒。” 这对双胞胎立刻不约而同地抬起头看了我一眼。 这不知道为什么坚定了我的念头。于是我又重复了一次“红醋栗朗姆酒。”并冲他们挑衅地扬了扬唇角。 “先说好了,弗洛伦斯。”弗雷德将手放在柜台上面,手指轮流敲打着木质的桌面。“你要是喝醉了,我们就把你丢到雪地里面去。” “我才不会喝醉,弗雷德。”我双手抱在胸前,毫不示弱。“说不定掉进雪里的是你。” 几分钟之后我们的饮料被放上了桌台。我的朗姆酒在两大杯冒着白沫的黄油啤酒之间显得格格不入——就像坐在他们中间的我一样,和他们格格不入。 你为什么要这么纠结这种无足轻重的小事呢,弗洛伦斯?明明你也知道你们之间相比起友谊,似乎更像是一种合作关系——可是即使是这样,你为什么又要纠结不休呢? ——除非你比自己想象中更在意他们。 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只能飞速地端起杯子,低下头急急忙忙地想要嘬一口酒。 只是当我把杯子端起来的那一刻,这对双胞胎便一左一右地将杯子靠了过来,轻轻地与我的杯子相撞。在清脆的响动之中,他们异口同声地说了句“干杯” 我偏过头去,却正巧看见仰头喝酒的乔治。他今天没有穿黑袍,只是穿了一件很旧的深色毛衣——即使我不愿承认,但他的侧脸确实精致又漂亮。高挺的鼻梁,纤长的睫毛,还有上下滚动的喉结。 大概是这个酒吧里面的温度太高,我忽地就感觉自己的脸颊开始发烫起来。于是我立刻别开目光,看了一眼另一边的弗雷德。 弗雷德刚刚放下他的杯子,他的嘴唇上黏上了一些黄油啤酒的白沫。注意到了我的目光,他轻轻地舔了舔自己的唇,将那些白沫全部舔掉。 “你的脸非常红,亲爱的弗洛伦斯。”他不怀好意地挑了挑眉毛,瞥了他的兄弟一眼。“你是不是暗恋我们其中的一个?” 我只觉得自己的心猛的一跳,一股热血就要往我的脑袋上冲。 我感觉自己浑身都轻轻颤了一下,像是沉睡的人被人忽然拉开了窗帘——不论是父亲的问题又或者是这个提问都像是刺眼又致命的阳光,刺激得我睁不开眼睛。 “…我只是喝得太急了。”我干巴巴地回答道,低头看了一眼摆在自己面前的杯子——它满满当当的,只要稍微晃一晃,这杯愚蠢的红醋栗朗姆酒就会溢出来,洒满一桌。 我意识到自己随口说的理由实在是太过于漏洞百出,而弗雷德明显也知道这一点。他发出一声短暂的憋笑的声音,而后脸涨得通红,甚至能比的上任何一种熟透的番茄。 我无助地回过头去看乔治,却对上了他同样闪动着戏谑的光芒的眼睛。 他就这么看着我,却什么也没有说。 他的笑容像是灼热的火焰一样烫得我挪开了目光——我端起面前的杯子,将里面的酒水一饮而尽。 这一回我的的确确如自己所说的那样喝得很急,我甚至没能尝出着杯酒的味道究竟怎么样——我只觉得它是冰凉的,从我的口腔一直滑过咽喉,落到肚子里的时候却又燃起一股灼热的火。 然后我重重地放下酒杯,不顾四周的人朝我投来的诧异的目光(即使它们确实让我面红耳赤),一字一顿地说道:“相信我,我更宁愿去喜欢斯内普。” “不,你不会愿意和一个阴沉沉的老蝙蝠在一起的。”乔治在弗雷德的一阵低笑之中将自己的那份啤酒推开了一些,冲我做了个鬼脸。 “…我们去别的地方逛逛吧。”我几乎用上恳求的语气和他们说道。“霍格莫德比谈论斯内普有意思多了。” 他们两个意外听话地站了起来,乖乖地和我一起走出了酒吧。 门外的风雪随着门被推开而迎面刮来,那只风铃依旧响得欢快。就当我以为弗雷德不再会说些什么的时候,他忽地说道:“说真的,小黑猫——别总是把那只大蝙蝠挂在嘴边。他神出鬼没的——” 然后他像想起了什么一样,和他的兄弟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我花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他们在笑那次失败的打赌。我当着斯内普的面押了他会成为当年唯一一个脱单的教授。 我不认为那次尴尬的打赌是件十分好笑的事情,我理论上不应该笑。可是不知道是不是那杯红醋栗朗姆酒的缘故,听着他们的笑声,我忽然也有了想要大笑的冲动。 于是我这么做了。 我笑得很厉害,像是从没有这么高兴过一样。直到那对双胞胎收住了笑声,我却还是笑个不停。 我的笑声一直持续到我们来到尖叫屋棚外面。那里铺满了厚厚的积雪,白皑皑的一片,没有什么人。而那栋小房子则立在远处,安静又不详,落满了白雪。 “再笑我们就把你丢进去。”弗雷德转过脸来威胁我。“你像是喝错魔药了一样笑了一路。” 如果是以前,我想我会乖乖地闭上嘴,不再说任何一句话。可是今天却不是如此——也许是那杯红醋栗朗姆酒的缘故,我感觉我的脸上发烫,脑子昏昏沉沉的,心里总有个声音叫我把一切抛开。 所以我蹲下身在地上抓了一把白雪。而即使是手心里冰冷的雪也没有让我清醒半分。 我做了件我绝对不会做的事情。 “韦斯莱!” 他们回过头来的那一刹那,我将手里的雪球用力地砸到了其中一人的身上。 我打中的大概是弗雷德。我还没有为自己的勇气而沾沾自喜久一点,这对双胞胎便已经动作迅速地蹿到了我的身边。 ——有人勾住了我的脚,而被我砸中的弗雷德则坏笑着抓了一把白雪要往我的脸上抹。他的笑声在耳边响起,显得格外癫狂。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又或者我什么也没有想。这一切也许都是遵从着我的本能。 ——我转过身,抬起手搂住了在我身后钳制着我的乔治的脖子,然后带着他一起滚到了雪地上面。 我们倒下去的那个位置大概正好是一座小小的山坡,我突兀的动作一定是让乔治措手不及——他晃动了一下,最终和我一起倒在了雪地上面,从山坡的顶端一直往下滚去。 ——我确实躲过了弗雷德砸过来的雪球。这是我往下翻滚时唯一的念头。 我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发生的,我们是怎么停下来的。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并未感受到冰雪的寒意。相反的,我只觉得自己趴在一种温热而柔软的东西上面。 我挣扎地把双手放上地面,支撑起自己的身子。而也便是这时,我意识到自己压在了乔治的身上。 他躺在雪地里面,那头红发上面落满了白雪,染出一块一块零散的白色。 我对上了他那双热巧克力一样漂亮的眼睛。在震惊与不可思议的情绪之中找到了我的身影——我的黑发凌乱,脸颊泛红,不断呼出的热气凝结成了阵阵白雾,落在他鼻子上。 我忽然颤抖着清醒了过来,混混沌沌的感觉荡然无存。 我知道我应该和他道歉,我应该和他说我不是故意的,这一切都是那杯红醋栗朗姆酒的问题。可是我却感觉有一只手扼住了我的喉咙,我甚至没办法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 所以我只是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甚至没有看他一眼,便转身往山坡上面跑。 他的声音在我身后急促地响起,喊了几声“弗洛伦斯”,可是我却没有回头。 杂乱的脚步,杂乱的呼吸和同样杂乱的心跳。我听得见我的心跳声如同鼓点,紧促又大声。 我的心底似乎总有什么东西破茧而出,像是那句就挂在唇边的对不起一样就要呼之欲出。 ——我到底怎么了。 ※※※※※※※※※※※※※※※※※※※※ 一章不算糖的糖(?)下次更新是周末,下一章算是一章小高能吧xxx Chapter 39 本章推荐bgm:casablanca 我这辈子也没有想过自己能够把那个不知名,不知药效,不知副作用的魔药熬制出来。 我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它可能会变成一锅没有任何作用的粘稠液体,熬坏了的药材会变成一块一块的东西混合在同样粘稠的液体里面——就像是一把烂泥。 但当我从霍格莫德回来的那个下午,我以外地发现这种浑浊的液体开始转得清澈起来。它也逐渐变得不怎么粘稠,像是终于剥开了外壳的内芯一样,逐渐变得清澈起来。 我轻轻地将它们搅拌一下,那些剩余的粘稠物便被我搅入了清澈的液体之中,再也不见踪影。 我很庆幸我的魔药终于有了改变,我也得以把我剩余的十一月时间全部奉献给它——而不是捧着一锅不知名的粘稠液体手足无措。 十二月的前几天我收到了父母的来信。信里我的母亲再次提醒了我“圣诞节不用回家”,作为我暑假不辞而别的惩罚。 而我的父亲则洋洋洒洒地写了好几页纸。绕来绕去的主题都是“你的魔药熬好了吗?还需要材料吗?” ——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我熬制这种魔药的初衷只是为了骗他多弄一些名贵的材料。所以我说“一切安好,不用担心。” 但这并不好。 我的脑海中再次快速划过了我在霍格莫德的所作所为——哦不,为什么我又想起这个了? 我承认我认为乔治.韦斯莱长相十分好看——看到好看的男孩儿我想任何人都会表现得像个傻瓜。而不是我一个人的问题。 至于那杯红醋栗朗姆酒,它完完全全就是一个错误。它会让人发疯,仅此而已。我什么也没做错,我什么也没有隐瞒,这都怪那杯酒。 ——可是如果你能如此坦然地说这不是你的错,你为什么不敢去和他说话呢,弗洛伦斯? 我垂下了自己的目光,把它丢进了那锅正在“咕噜咕噜”煮着的魔药里面。 ——你很清楚这并不简单。 我甩了甩头,试着把这个声音甩出自己的大脑,专注自己面前熬制的魔药。 这一回我成功了,即使它只持续了十分短暂的一会儿。但这也足够让我把注意力集中在那锅正在翻滚沸腾的魔药上面了。 它已经完全褪去了先前的黑色的粘稠外壳,此时的魔药翻涌着,从浓郁的鱼肚白变成了十分透明的颜色。那种刺鼻的气味也早就消散,取代而之的是魔药应该有的清新的香气。 我挥动我的魔杖,将坩埚下燃烧的火焰熄灭。其中的泡泡缓慢消失,安静地逐渐冷却起来。 大功告成。我这么想到。药效是唯一需要担忧的事情。 我再次举起自己的魔杖,轻轻从锅里引出一柱水流,将它倒入早就准备好的小玻璃瓶里面——我只装上了小半瓶。 “要知道药效的最好的办法就是自己喝。”我这么和自己说到。“反正不会死人,弗洛伦斯,一小口就行。” 我将这瓶药剂送到唇边,一股来自这瓶魔药的香味便冲入我的鼻中。 不知道为什么,它像是要比别的魔药的香气更加浓郁。更像是一种花香——在夏日夜晚总是会无意之间嗅到的,格外芬芳的香味。 我深呼吸一口气,仰头把这小半瓶药剂喝了下去。 冷却下来的液体顺着我的口腔往下,冷冰冰地走过我的喉咙。我喝的剂量算不上太多,以至于这次的试药只是像平常吞咽唾沫一样平凡。 花香。 这是冲入我大脑的第一个念头。 落入胃中的药剂则像是落入的一粒花种,它开出的花朵一直往上生长,直到在我口中开出一朵花来——而我像是含了一口鲜花的花瓣,有香气在我口中萦绕。 紧接着我看见了一个身影,安安静静地站在我的面前。它像是逆着光,只有一个清冷的剪影,以至于我没办法认出这究竟是谁。 我想大声喊叫,问它是谁。可是一张嘴却又像是被捂住了嘴巴——就像我的嘴里真的含着一口花瓣一样,我没办法开口说话。 当我想往它那边走过去的时候,他却忽地突兀地消失了。而这个偌大的盥洗室里又只有我一个人跪在那灭了火焰的坩埚边上。 我的喉咙和口腔里面一阵一阵地泛着苦,却还是能尝到那种花香。 我听见自己的心脏疯狂地跳动着,像是要从胸腔里面挑出来一样。我能感受到有一种不知名的情感像是洪水一样汹涌,在我的心中呼之欲出。 ——不论那是谁,我想这种情感都是因这个人而起的。 我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往后倒在了盥洗室的地上。冰凉的地板透过黑袍刺激着我的皮肤,我能感受到心里的情绪开始缓慢平静下来。 只是我的心中还有一种我不清楚出自何处的喜悦。 ——我忽地想起了艾比盖尔那张苍白而没有任何笑容的脸,她独自一个人坐在西塔楼上面的模样。就像喜悦从来都与她无关一样。 于是我决定将这种魔药当做礼物赠送给她——如果它能让我愉快,那么一定也能让她好受一点。 我从地上爬起来,将这锅魔药装了满满当当的一整瓶进我的玻璃瓶里面。 寻找艾比盖尔的过程并不简单。我在魁地奇球场拦住了正在观看球队训练的乔瑟琳。我花了一段相当可观的时间把她的注意力转移到我的身上,而不是天空中到处乱飞的游走球和扫帚。 “好吧好吧,”她抬起头看我。“你说。” 我便向她询问起艾比盖尔的去处。她听了我的话之后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小声说道:“我也不清楚她究竟会到哪里去——今天早上她说要去塔楼寄信。就是这样。” 西塔楼。我想到。西塔楼上面。 “谢谢,乔瑟琳。”我转身就往那边跑。“圣诞快乐——提前的。” 我跑向西塔楼的方向。天空中飘着小雪,却是连绵不断的。我踩过地上的积雪,它们在我脚下轻轻响动,我能想象出我的背后留下了怎样一串绵延悠长的脚印。 我像往常那样来到塔楼的下面。只是这一回我还没有登上通往顶部的楼梯,我要寻找的人便出现在了楼梯上面。 隔着这段悠长的楼梯,我看见她站在最上面的台阶上面。冬风把她的黑袍与长发吹得在空中飞舞,白雪纷纷扬扬落在她的头发上面。 “弗洛伦斯?” 她惊讶地挑了挑眉毛,双唇还保持着先前喊我的名字时张开的弧度——我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两三步就爬上了台阶,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 “我有礼物送给你!”我简单明了地说道。“圣诞快乐——我知道我提前了。” 她愣愣地看着我从口袋里面拿出了那一瓶魔药,又像是珍宝一样递到了她的手中。她把它握在手中把玩了一会儿,抬起头来看我。 “对不起——但是这是什么?” “我自己熬制的魔药——我想它能让你高兴起来。我已经试过了。”我这么回答道,语速前所未有的飞快。“吃不死人的。” 她看了我一眼,将拔掉瓶塞的玻璃瓶凑到了唇边——我敢保证那股芬芳的香气即使在寒风之中也没办法被驱散。 因为她往嘴里送的动作顿住了,只是转过脸来看我。 “它叫什么名字?” 我回望她,即使不断有雪花落到我的睫毛上面——冷冰冰的,很快又化成了水。 我说出了进入我大脑之中的第一个花的名字。 “卡萨布兰卡。” 她将瓶子里的液体倒入了口中。 我不知道她究竟喝了多少,而药剂是不是和我喝下去的那样起着作用。至少有那么一分钟,我看见她的眼神变得迷离恍惚,像是失去了焦距一样,无神地望着满天的飞雪。 然后我看见她的眼睛里有了光亮——震惊,欣喜,又不可思议的情绪一一划过了她眼中。她的浑身开始颤抖,几乎没有办法握紧手里的瓶子。 但大概像我先前所经历的那样,她看见的影子会像我所看见的那般一样短暂——她猛的伸出了手,像是想要抓住什么东西一样,可是最终却只是徒劳地在空气之中划过,什么也没有抓到。 “不——”她发出一声从嗓子里挤出的破碎音节,却也像是从睡梦之中惊醒的人一样猛然清醒了过来。 她眨了眨眼睛,像是终于回过神来一样转头看向了我。 “怎么样,你看见了什么?”我小声追问道。 她什么也没说,脸还是像之前一样惨白——只是她的眼眶泛红,像是被风吹得就要落泪一样。然后她抬起了手,将手里一直握着的玻璃瓶递给了我。 瓶子里面还有半瓶药剂。 我沉默了一会儿,却还是伸出手去,将它送到了唇边。 在她的眼神之中,我将瓶子微微扬起,将瓶子之中的液体送入了口中。 半瓶玻璃瓶的药剂只聚成了一小口,随着我的吞咽而再次有了像先前那样的香味,只是比之前更加浓郁,更加让人感到舒适。 我感觉四周的一切消失了,取代而之的是一片纯白——甚至感觉不到寒冷,也没有飞雪。只有我一个人站在这里,像是等待着谁的到来。 我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只有一分钟那么短——我看见白色的边缘出现了一个黑点。这个黑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靠近着,逐渐长成了一个人形。 还是先前那样清冷的剪影,只是它在我的眼前逐渐清晰起来。就像是这个人正从逆光的地方走出来,一步一步走到我的眼前来一样。 而确实如此。我看见这个身影在朝我走来,缓慢,却每一步都是那么坚定——每一次鞋跟碰撞地面的声音都像是一声沉闷的敲击在我心上的鼓点,直到我的心脏开始发疯似地乱跳起来。 ——我看见了他的脸。 那一瞬间,我感觉被我埋在心中已久的东西终于破土而出,像是花的种子终于生根发芽,冲破了厚重的土壤,而后一发不可收拾地野蛮生长起来。 我只觉得自己被心中涌动着的,不知名的情绪吞没。就像是他的手臂温柔地在将我拥入怀中一般——不管是哪个,都像是囚笼。 我深知我自己一直知晓着这种情绪的名字,我一直知晓着我藏在心底深处,从来刻意忽视的一个显然易见的事实。 这种情绪名叫喜欢。 而我看到的人,叫乔治.韦斯莱。 ※※※※※※※※※※※※※※※※※※※※ 本章…小高能?希望各位喜欢。 关于卡萨布兰卡,那是一种百合花。在这里用以命名弗洛伦斯的原创药剂 Chapter 40 我看到了乔治.韦斯莱。 从纯净的白色之中清醒过来时,我感觉自己的脑海里面只剩下了这句话。 “我看到了乔治.韦斯莱。” 我用自己颤抖着的手轻轻覆上自己发烫的脸颊,就连指尖也泛着炽热的温度——我像是被人从烤箱里面捞出来一样,浑身滚烫。 站在我身边的艾比盖尔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伸出手来,轻轻地搭在了我的肩膀上。我回过头看她,却见她早就恢复了平常的脸色。 “艾比盖尔……”我开口叫她,却又被喉咙里的回苦的药剂给呛得声音发哑,什么也说不出来。 “你怎么知道那是乔治,而不是弗雷德呢。”她冷静地询问我,语气冷静得像是某种运行的机器——像是时钟,又或者是麻瓜世界里的电脑诸如此类的东西。 我愕然地瞪大眼看她,她却只是回给了我一个“你没有思考过吗”的眼神,并冲我勾了勾唇角。 “我的意思是,弗洛伦斯,”她双手抱在了胸前。“我听到你喊了他的名字。可是你为什么知道你看见的人一定会是乔治?如果那是弗雷德呢?” 我被她的话惊得没办法说出任何一句流畅的语言来。事实上,我根本没有思考过这种可能性——如果我喜欢的不是乔治而是弗雷德,如果我根本从一开始便没有把他们两个真正地分清楚...... 我不敢再往下想。 艾比盖尔将手轻轻地放到了我的脸上,像是怕再次吓到我一般将垂落到眼前的发丝给拨到了耳后。她的声音还是那样冷静得令人发冷,可是却是放轻放低了声音的。 “只是一种想法,弗洛伦斯,你没有必要想太多。”她轻描淡写地说完,将我手里握着的玻璃瓶抽走,改握在了她的手里。 “你说,卡萨布兰卡,是吗?”她询问道。 我没能从这忽然转变的话题之中反应过来,于是只能愣愣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才说出一个“嗯”字。 “如果可以的话,弗洛伦斯,”她微微皱了皱眉毛,像是陷入了某种纠结之中去——并不是像“巧克力蛙和黄油啤酒哪样更好”的那种纠结,更像是在思考着该如何向我开口。 “你不用做任何事。”“我希望我能朝你购买这种药剂。” 异口同声。惊愕这种情绪同时击中了我们——于是面面相觑的尴尬场面再一次占领了只有我们两人的西塔楼。 “你说什么?”她不敢相信地小声询问了一句。 “我说你不必做任何事情。”我乖乖重复道。“我从未想过要收钱,你知道我的,这只是爱好——而且实话实说,我不知道这里面的副作用,艾比盖尔。我不认为这么做——” “我不在意。”她打断了我的话。“实话实说,我认为这种药剂好极了——我不会死的,这是你说的。我充分相信你。” 我没再试图说些什么。这个姑娘撩了撩自己的一头黑发,从我的身旁朝着她本来要去的地方走过去了。 “等等,艾比盖尔!”我忽的开口喊住她。 她已经走下了两级台阶,站在比我低一点的地方回过头来看我。我看见细小的白雪不断地飘落在她的头发上面,星星点点的,被风一吹却又飘忽着飞走了。 “你看到的是谁?” 听见我的提问的那一瞬间,她的唇角小幅度地抽搐了一下——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她的心上扎了一下,短暂至极。可是也便只有那一瞬间了。 她还是没有表情。半晌之后,她径直转身朝下走去了。 我知道自己大概说错了话。窥探这种隐私放在任何时候大概都不是什么好的主意——更何况这种情绪即使是想起来也让人脸红——就像这是什么见不得人的情绪一样。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我整个人脱力般地往后靠去,却没有意识到自己站的地方并不接近任何门框或是栏杆。以至于这个动作使我一屁股坐到了塔楼上堆积的冰雪里面——凉飕飕的,毫不费力地浸透了我的黑袍。塔楼里的猫头鹰被我这一下吓得拼命扑腾,飞到最高的地方去了。 我呆坐在地上,心里却还是想着先前艾比盖尔和我说的那句话。 ——你喜欢的真的是乔治.韦斯莱吗? 多么讽刺呀,弗洛伦斯。我想道。你明明口口声声念着他的名字,可是却不能够毫不犹豫地说那就是乔治.韦斯莱而不是他的兄弟弗雷德。又或许你的确从未真正地把他们分清楚。 “是了是了,”我用上自己最讥讽的语气小声反驳着,从地上爬起来。黑袍上的雪块扑簌簌地往下掉。“这确实能够成为茶余饭后的笑谈,十四岁的姑娘没办法分清楚自己喜欢的人究竟是谁——嗬,足够笑一年的啦。” 我这么说着,从西塔楼上面往下走。耳旁的风声凛冽,将我那些叫嚷着“你这个懦弱的胆小鬼”诸如此类话语的声音吹到了空中,再也听不清楚了。 “我从不承认自己勇敢。”我这么想。“那又怎么样呢,看在梅林的份上,我现在只想好好过一个圣诞节。” 实际上,平安夜就在第二天。以至于当晚我回到大礼堂里面的时候,礼堂里面空荡荡的,几乎没有余下什么人来。 我扫过满屋的发着金光的挂饰和引入注目的巨大的圣诞树——墙上甚至垂挂下好一些榭寄生来。而礼堂之中的烛光似乎也要比平时更加闪耀,金灿灿的,笼罩在整个礼堂上面。 拉文克劳长桌上果然坐着几个熟悉的面孔。 第一眼看见的人是乔瑟琳。她坐在靠近大门的位置上,面前摆着一小包黄油饼干。坐在她对面的人是我从未见过的面孔——总和她在一起的那个叫克里斯的姑娘并不在场。艾比盖尔也是。 我犹豫了一会儿,鼓起勇气朝着那张长桌那边迈了几步。只是没等我靠近,我便看见坐在乔瑟琳对面的那位姑娘戳了戳她的手背,小声嘀咕了句什么。而后乔瑟琳便转过脸来,望着我露出一个笑容。 “啊,弗洛伦斯。”她朝我招手示意我坐到她旁边去。“你今年选择留校了,是吗?” 她说着把面前的饼干捧到了我面前。 “是的。暑假里发生了些不太愉快的事情——我的母亲不允许我回家过圣诞。”我从饼干里挑了一块小的送到嘴边。“你呢?” “我?”她也拿起了一块,一口便塞进了嘴里,含糊不清地回答我。“我的父母都不太喜欢过圣诞节——所以我也不过。” 我望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这是一幅不折不扣的亚洲面孔,而她的姓氏是“林”——说实话,我总是忽视着这一点。 “他们更喜欢新年。”她补充了一句,而后把手里的这一小包饼干放进了我的手里。“艾比盖尔一个下午都待在休息室里面,我想你可能见不到她啦——饼干送你。圣诞快乐,弗洛伦斯。” 她冲我眨了眨眼。 “留意榭寄生。” 而后她这么不明不白地补充了一句。 我选择性地忽视了这一句。 我不知道圣诞节留校究竟是不是一件好事儿。今年的圣诞似乎总是没有往年的热闹——寝室的床铺全部空了,至少我的室友都选择了回家。 我听说这全是一位叫小天狼星的阿兹卡班越狱的囚犯相关——学校四周的摄魂怪与那天晚上在大礼堂的休息有关。好吧,说实话,如果不是我的母亲特意写来信叮嘱我留校期间不要到处乱窜并且提到了这件事,我想我至今也记不清那张通缉令上面画着的是谁。 “如果您真的担心,就应该把我接回去。”我这么想着,却也什么话也没说。 圣诞节到来的前一天,我用尽我已有的东西为我的朋友们准备了圣诞礼物——我将卡萨布兰卡药剂全部装进了瓶子里面包装好准备送给艾比盖尔。我甚至学了怎么在包装上面施咒使得它们有种闪亮的效果。有一份巧克力蛙属于乔瑟琳,比比多味豆送给罗恩(即使我与他并没有过多的交流),而父母那边则是霍格沃兹的黄油饼干。 ——我唯独不知道能送什么给那对双胞胎。 对此我一向十分苦手,更何况我已经找不出自己浑身上下有价值的东西了——我只记得自己送了他们一本格林童话,而我却没从他们嘴里得知他们是否喜欢它。 不过算算日子,自从那次从霍格莫德回来以后我便没有再见过他们。 我也许应该承认自己在努力避免与他们撞上。我毫不怀疑弗雷德会说出大段大段有关于我如何暗恋他们并为了掩盖这种情绪转身就跑的话来——某种意义上确实如此,毕竟—— 我止住了自己往下想的念头。 但不论如何,西德利亚,你在做的一切无疑是在把他们推得更远——毕竟梅林啊,谁会乐意与这样的人相处呢? 我独自一个人躺在柔软的床上辗转反侧,睡意没有一次有要光顾的意思。直到很晚的时候——我想大概过了十二点很久了——我才有要睡过去的意思。 以至于这一觉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接近中午的时候——肯定如此。我是被一阵猫头鹰的叫声给吵醒的。而我睁开眼睛看见的第一件东西便是床头阿曼达放着的时钟——那上面清楚地写着10:34 我猛的挣扎一下从床上爬了起来,一眼便看见堆在我床尾的,包装各式各样的礼物盒子。而一只不知名的,我从未见过的棕□□头鹰则立在床尾。看见我醒了便发表了一大段“咕咕咕”诸如此类的言辞。 我没有理它,而是探过身去逐个查看这些礼物。 我的父母给我寄来了一件崭新的黑袍,我的父亲则在袍子里面裹了一些金加隆——梅林啊,他为什么有这么多钱——里面还有一些颇受欢迎的麻瓜的巧克力。 艾比盖尔的回礼是一本《诅咒与反诅咒》,她大致已经阅读过上千次了——毕竟我们刚刚相遇的时候,她便已经开始阅读它了。 不折不扣的拉文克劳。我这么想道。如果她成为了格斗大师,我想我一定不会有任何惊讶的表现。 我拆开了剩下的礼物。罗恩还是一如既往地用我没有尝过的蜜蜂公爵的糖果回礼,而乔瑟琳则送了我一种打结的红绳——它编织成了一种奇异却又好看的样子。 让我惊讶的是在这些礼物之中还有一份来自阿曼达。她送了我一本笔记本——随着笔记本而来的还有一封“你应该把生活记录下来”写着诸如此类句子的信。 而这些信之中,唯独没有那对双胞胎的礼物。就像我刻意把他们遗忘了那样,他们也将我忘记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像是吃了一口又苦又涩的药剂一样开始没理由地难过起来。可是我的难过根本没有任何理由和道理——你怎么能指望一个人在你百般退缩之后还会记着你?没有任何人有理由包容你的任性。 我任由自己重新躺回床上。那只名叫艾拉的黑猫则一直蹲在我的床头,那双绿色的眼睛像极了在嘲讽我。 即使这很蠢,但我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想哭。 明明是我先躲着他们,是我先退缩—— 我蜷缩在床上,努力缩小成最迷你的样子。像只乌龟。 这种毫无意义的难过持续了一段算得上是漫长的一段时间。其中艾拉不止一次跳到我的身上,用它的爪子在我的身上轻轻抓两下——可是都被我给彻底无视了。最终它向我妥协,只是缩成一团和我一样蜷缩在床上。 “这都怪我。”我自言自语道。“但我想放弃也为时不晚——我才刚刚开始。” 我这么想着,从床上跳了下来,光着脚跑到了窗边将窗帘一下子拉开。窗外的阳光照射进来,虽然并算不上太耀眼,却是确确实实存在的。 我在窗台边上坐下来,轻轻靠在窗户的玻璃上面。抵抗寒冷的第一道防线并没能将窗外的寒冷彻底隔绝,冰凉的触感一下子便传达到了我的皮肤上面。 即使窗外阳光耀眼,却飘着细小的雪花。它们纷纷扬扬地在空中飘动,只是隔着一层水雾,我看得不是特别真切。 我或许应该在这里坐上一天,直到夜晚到来,直到圣诞过去。我这么想着,抱着自己曲起的膝盖,将下巴放在上面。礼堂里面的欢乐与我无关,至少我是这么想的。 我颓然将脸埋入了自己的臂弯里面,任由自己的黑发就这么软绵绵地搭在我的身侧。 然后我听到了两声敲击声。 像是有人在房门上敲了两下,却又比那更清脆,更真切。像是就在耳旁响起来的那样。 我抬起头来,往窗外看了一眼。 隔着窗户上厚重的水雾,我只看得到一个朦胧的影子。而像是要证实我的念头是正确的,我听见窗户上再次响起了敲击的声音——清脆又清晰。 于是我用手轻轻地,小心翼翼地在窗户上抹了两下。 随着我的动作,窗户上的水雾被我抹去,露出一小块清晰的玻璃。而一头红发则出现在了我的眼前,紧接着便是那张熟悉至极的脸。 “乔治?”我向先前无数次那样尖叫出声,伸手快速将玻璃上的水雾全部擦除,尽管它弄湿了我的袖子——但我也不太在意了。 我不知道窗外的人能不能把我的话听清楚,但他确确实实朝我露出了一个一如既往地坏笑。而后他忽的朝我靠近,轻轻地在玻璃上呼了一口气。 白雾很快便在玻璃上蔓延,他在上面写了个“hi”。而后白雾便飞速地散去,连同他的招呼一起消失了。 “圣诞快乐!”我看见他夸张地做着口型说道。“圣诞快乐,弗洛伦斯!” 外面的风一定很大。我看见他的红发被风吹得在空中不断飞舞,而骑在扫帚上的他似乎也像是被风吹得飘飘悠悠的。 但他还是笑着,把手放在了我面前的玻璃上面,嘴里不断地说着什么话——即使我完全听不见他要说什么。 我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心里一动,像是忽的就漏了一拍。于是我抬起手来,隔着玻璃覆盖上他的手掌——就像是这样就能体会到彼此的体温一样。 艾比盖尔询问的那个问题,我想我有了答案。又或者说,答案与这份喜欢一直都藏在我的心底,只是我迟钝得从未发现,也从未想过要去挖掘。 不论是将我从家里接走的,拉着我走过密道的,还是此时此刻浮在空中与我隔着玻璃对望的,怎么可能会是弗雷德.韦斯莱呢? ——我喜欢的是,只可能是乔治.韦斯莱。我为什么要去怀疑这毋庸置疑的答案呢? 我望了他一眼,在那双熟悉的棕色眼睛之中,我一如既往地看见了自己的身影。 “我决定喜欢你了。”我听见自己小声地在心里这么说道。 决定好好地,认真的,坦诚的喜欢乔治.韦斯莱。 这么想着,我轻轻地将头靠在玻璃上面,闭上自己的双眼,想象着自己靠在他的肩上。 如此,即便是万劫不复,我也再无回头之路。 ※※※※※※※※※※※※※※※※※※※※ 声明: 发表这个声明并不是想要弃坑,只是作者想要休息一段时间,大概更得不会这么勤快了(你也不勤快呀) 说起来可笑,我从未把这篇嫖文定义成“嫖文”。就像是我一个人在絮絮叨叨地讲一个我想象中应有的故事一样——而忽视了大部分人点进来大概都是想看一个甜甜甜的恋爱故事。 我询问过一些读者朋友对于这篇文的感受,令我觉得有些惊讶却又意料之中的是,他们认为我对乔治的爱并不是那么深刻。 但是——我喜欢他的温柔他的幽默是真的,想要和他手牵手走过每一条密道也是真的,想跳上他的飞天扫帚也是真的。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即使我喜欢他的心是真的,可是我写出来的文字却总是冷冰冰的,像是一台没有感情的机器写的蹩脚的爱情故事。 所以最后我同意了我的朋友们说的话——我没有我想象中那么深深地爱着乔治。 对此我感到有些罪恶感,认为我欺骗了各位的感情也对不起乔治。我一直在努力书写我脑海里的这篇温暖的,属于乔治和弗洛伦斯的小故事,可惜效果大概不怎么好。 但是我不愿意弃坑,不只是因为这是一篇联文,更因为收藏并认真阅读了的各位。我也想要给弗洛伦斯和乔治一个美好的结局。 所以为了调整自己现在的状态,我想这篇文大概会变得更新不怎么勤快,虽然我一直没有勤快过。 我会争取保持一周一更的频率,但如果我没办法更新的话,请见谅。 希望下次更新的时候我能像弗洛伦斯一样,坦诚的,全心全意地爱着乔治.韦斯莱。 Chapter 41 如若有人在几个月之前告诉我我从来不会在意有关于爱情的事情,那么我一定会大肆赞同她的观点——但那已然是过去。 自从我吞下了自己熬的卡萨布兰卡药剂之后,我对乔治.韦斯莱的感情已经不再是个秘密。至少对于我与艾比盖尔来说是如此。 我不愿意再当一个逃兵,可是事实却是我没办法再像之前那样肆无忌惮(虽然我不认为我有多么肆无忌惮过),那天他骑着扫帚飞上格兰芬多的塔楼只为和我说一声“圣诞快乐”的事情过后,我总觉得我们之间的关系变得微妙起来。 且不说我们总是在餐桌上面相遇的目光与总是在休息室里的“邂逅”,当这对韦斯莱兄弟终于愿意恢复我在星期三帮他们熬制魔药的事业之后,一向交给我的潜入任务便被乔治给独揽了过去——我只负责熬制魔药,仅此而已。 但他什么也没有说,自然得像是这本来就是他的职责一样。在一次我终于忍不住的询问之中,他只是满不在乎地回答我道 “自从你撞上那条蛇以后——well,我和弗雷德一直认为不应该再让你冒这个险。” 不应该再让你冒这个险。 不得不说这句话让我有些面红心跳,如若我无视掉他接下来的那句话的话,我想我的剧烈心跳还能再保持剧烈跳动一会儿。 “我们可不想你被摄魂怪给抓住——你还不会呼神守卫对不对,笨手笨脚的小黑猫?” “事实上,”我挑了挑眉毛,对着两个正在低头捣鼓药剂的两个红色脑袋说到:“事实上我确实不会——但是我想我的朋友艾比盖尔会。” 我看见乔治搅拌药剂的手顿了一下。 “哇哦”弗雷德的声音在一旁响了起来。他吹了一声意味不明的口哨,紧接着在乔治的肩膀上拍了一下——这直接拍掉了他手里握着的勺子。“梅林在上,没有你那位朋友做不到的事情,是不是小黑猫?” 我点了点头,忽然之间回忆起我有一段日子没有见过艾比盖尔——她向来如此,可是我还是耿耿于怀她托乔瑟琳传给我的那张写着“我迟早会告诉你一切”的纸条。 于是我调配药剂的手停了下来。 “你们提醒了我,”我轻轻地站起身来,看了他们一眼。“我是时候去找她聊一聊了——我们很久没有见面。” “我还以为你要全心全意帮助我们完成魔药事业呢。”一旁的乔治冷不丁地来了这么一句。 “我当然会。”我这么回答道,却没再说些什么。 我的心思在他提起艾比盖尔的瞬间便飞去了别的地方——所以实话实说,我没能继续再心无旁骛地熬制魔药。这次会见终于在我盯着坩埚发呆,以至于差点儿把它炸毁之后被弗雷德叫了停。 “你说得对兄弟,她就是笨手笨脚的小黑猫。”弗雷德这么总结道,耸了耸肩膀。“最好把她放走,她自己会回来的。” 我又花了整整十分钟与他们道歉并保证下次会做到心无旁骛。到头来乔治却只是像他的兄弟一样耸了耸肩膀,冲我笑了笑。 “那么下次请我们喝红醋栗朗姆酒,小黑猫。” 我几乎是一瞬间便又想起了那天在酒精的刺激之下我和他跌进雪地里的场景——即使那过去了好几个月,冰雪早已消融,可我似乎还能够嗅到那时候他身上的味道。 在脸上再次燃烧起来之前,我试着说出那句刻薄的“喝到你吐为止,韦斯莱”,可是到了嘴边却又只变成了一句软绵绵的“好”。 即使这对韦斯莱兄弟乐意网开一面,让我去找艾比盖尔好好聊一聊,可是我总是没办法找到她的身影。另一方面,期末考试的到来让我根本脱不开身去——我的占卜课成绩糟糕得一塌糊涂。 但好在一切都顺利进行,结束最后一门占卜课考试之后,我收到了一封由猫头鹰带来的,艾比盖尔的来信。 这是霍格沃兹的六月,阳光铺满了黑湖的湖面。我一个人奋力朝着西塔楼上爬,跑过一级一级的阶梯。阳光落在我的头发上面,把它考得炽热至极——我毫不怀疑再久一点它便会燃烧起来。 当我终于气喘吁吁地走上了那间全是猫头鹰的塔楼时,我除了一声接一声的猫头鹰的叫声之外什么也没听见。 ——而艾比盖尔也不在那里。 “艾比盖尔?”我小声叫唤了一声她的名字,只有一只猫头鹰咕咕咕地回应着我的喊叫,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我从黑袍里面再次摸出那张艾比盖尔的信,即使它被我攥得太紧,墨渍有些晕染开。但不论如何,我都能在上面清楚地读到“西塔楼”。 她从来不会迟到。我这么想着,站在猫头鹰群里迷茫地眨了眨眼睛。或许这次是一个意外。 我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直到我的额头上开始冒汗,细密的汗珠开始爬满我的后颈——直到我开始怀疑她会不会忘记这次会面时,我听见了拍打翅膀的声音。 或许这算不上什么,毕竟我正站在满屋子拍打着翅膀的猫头鹰中间。可是这声音越来越大,像是从远处逐渐朝我飞近一般。 于是我抬起了头,差异地朝着离我最近的一个洞口看去——我本以为我会见到一只普普通通的猫头鹰朝我飞过来,可是没有。 或者说,那不是一只猫头鹰。 ——那是一只鹰。体型高大,比猫头鹰大出好些的鹰。它的羽毛乌黑发亮,只有头部雪白。只是轻轻拍打一下翅膀,它便轻而易举地滑翔出好一段距离。 它炫耀般地在窗口停留了一会儿,便又扇着翅膀飞走了——我听见翅膀的声音顺着塔尖绕了一圈儿,发出一声鹰唳,最后出现在了我身后门外的小围墙上。 我仓皇地回过头去,瞪大了眼睛望着这只鹰,一时之间不知道究竟是应该摸出魔杖还是就地做下,好让它知道我并无恶意。 只是没有等我有任何的动作,它轻轻地扇了一下翅膀从围墙之上飞起——我敢保证我没有看错,在它飞起的那一瞬间,我看见它的翅膀发生了变化。 那两只巨大的羽翼化作了两只同样乌黑的肥大衣袖,身子被黑袍包裹,尖锐的爪子则缓慢地变换成了人的双腿——棕色的小皮鞋轻巧地落在了地上,发出两声脆响。 而老鹰那双犀利的眼睛则变成了我再也熟悉不过的,艾比盖尔的蓝色的细长双眸。那一头黑发随风和她肥大的衣袖一起飘动着。 我愣愣地望着面前许久不见的友人,直到她朝我挑了挑眉毛,唇角勾起一丝笑容。 “弗洛伦斯。” “…这是阿尼玛格斯?” 当我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时,我这么问道。“你练成了阿尼玛格斯??” 她抬起眼睛来看我,我意识到她消失已久的愉悦的情绪似乎又回来了。她抱着臂看着我,唇角上扬,就连眼角似乎也有笑容。 “没错,”她这么说着,冲我点了点头。“阿尼玛格斯,是不是很奇妙?” 我又是半天说不出话来。 梅林在上!帮帮我,究竟是艾比盖尔练成了阿尼玛格斯更值得我惊讶,还是万年扑克脸的她真真正正地在微笑更值得震撼呢? ——上一次见她微笑是什么时候呢? 我抬起头看她,她却只是慢悠悠地走回了门外的围墙边上。塔楼上的微风轻轻吹过她的黑发,在她的脑后飞舞。 “你终于笑了。”我没头没脑地忽然这么说道。 她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似乎有些不能理解我没头没脑的话语。 “我的意思是,这很好——”我这么说道,比划了两下。“真的很好。” “是吗?”她又把头转了回去。“你要知道弗洛伦斯——如若生活一向不怎么讨人喜欢,那么总该做些什么让自己高兴一些。” 她顿了顿,指了指天空。那里湛蓝至极,有几朵漂亮的白云。 “摄魂怪走了。”她这么简短地说道。 我走到她的身边,任由那阵风轻轻拂过我的头发。艾比盖尔在我身边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忽的从口袋里面递给我一只小瓶子。 “我想我不再需要它了,弗洛伦斯。”她小声和我说着,那只玻璃瓶落进了我的手里——它还剩小半瓶,木塞也没办法阻隔它散发着的花香。 卡萨布兰卡。 “就像你说的,弗洛伦斯,”我听见她这么说道,轻轻地把手抽走。“一切都会好起来——确实如此。” 而后她往后退开两步,轻轻地踩下了一级楼梯。她的长发在身后轻轻飘动着,而我忽的朝前走了两步,叫嚷了一句。 “暑假来我家吧艾比盖尔——我父母很想见见你。” 她没有停住脚步,却回头看了我一眼。我看见她的眼睛里像是落入了阳光一样闪耀着。 她说“好啊” 离开学校的时候我并没有收拾太多东西——实际上,我根本没有什么行李。自从去年暑假乔治潜入我家把我偷出来之后,我便一直没能回家拿上我的行李。 当我最后拖拖拉拉地来到火车站台的时候,大多车厢里都有了人。我独自一人走过车厢,在末尾的地方找到了艾比盖尔。 又是一路的颠簸,我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翻看书籍,直到火车驶入了国王十字车站我才恍惚意识到暑假已经开始。 艾比盖尔打算先回到她的小屋里面去收拾行李,隔天与我联系。于是我们在下了车之后分手,我一个人走到车站外边儿。 只是没有等我走出九又四分之一站台,我便听见身后有人高声叫着我的名字。 “弗洛伦斯!弗洛伦斯!” 我回过头去,看见乔治正在不远处朝我招手。他正在冲我笑,一头红发随着他的动作抖动着。 “暑假给我写信,弗洛伦斯!”他高声叫道。 我看着他的眼睛,也抬起了自己的手冲他用力挥舞了两下。 “我会的,”我说,把后半句吞回了肚子里。 我想我也会想你的。 ※※※※※※※※※※※※※※※※※※※※ 人类的本质是鸽子真香复读机。 啊简单来说就是四个月后我决定回来把这个坑填完。在此声明一下,本文曾经与《时光书》联文,相信有不少小天使是从那边爬过来或者说是两边一起看的。但是也如我所说是曾经,不管是联文还是我与作者的友谊都已经成了过去式。 当初我决心弃文很大一部分是因为这篇文是在她的影响之下决心开坑,但是当时我们的友谊出现了裂缝,也许不再适合一起走下去。于是对于这篇文章的热情也不在了。 well但是现在我还是决心把它写完,一方面是因为本文不再是联文对于我的束缚也相对减少,另一方面是感谢当我弃文时还不断增长的收藏评论与火箭炮。 是时候重新提起笔,写下迟来的结局了。 i'm back. Chapter 42 “london bridge is falling down london bridge is falling my lady fair where are you now caus london bridge is falling.” 七月,伦敦。 灼热的太阳毫不留情地照射着郊外小镇之中的小路,路旁的石子被烤得炽热,甚至还在微微反光。 伦敦郊外小镇之中再也普通不过的夏日下午,人们将房门紧闭,不愿将自己暴露在炽热的阳光之下——更多的人躲在酒馆里面,喝着冰镇的酒水唉声叹气,祈求天上那炽热的不速之客快些离去。 小镇的名字并不怎么有名气,甚至也没有什么意义——柯兰布鲁克,如若有人问起便是这样的读音。 柯兰布鲁克小镇的后边儿有着一座不高的小山丘,还有一个不太大的小湖——但没有人喜欢到那里去。 “那里闹鬼,”很多人这么说。“住在那里的两户人家很是奇怪,听说他们能够与乌鸦交谈,能够使苹果漂浮——还能让黑猫跳上某个倒霉鬼的屋檐喵呜呜地叫个不停。” 诚然,湖边的地方确实住着两户人家。但如若有人壮着胆子去看上一眼便会知晓,那里没有高耸入云的哥特式堡垒,没有枯树与墓碑,没有叫个不停的黑乌鸦,更没有随处可见的骷髅头——那里只有两栋分别被刷成砖红与矢车菊蓝的漂亮小木屋和一棵结着饱满柠檬果的参天大树,仅此而已。 没有人敢到这边来,湖边便成了两户人家的天地。 湖里有蹲鱼,湖边有柠檬树——除了安静一点儿没有什么不好。 “今天真的很热,对不对?” 发出感慨的是一个小姑娘,留着一头披肩的乌黑发亮的卷发。她穿着不合身的肥大衬衣,袖子往上挽了好几圈儿,露出两只白皙的细长胳膊。 她的两条腿垂在水里,冰凉的湖水一直盖到膝盖——两只白皙娇小的手撑在地上,懒洋洋地往后靠。下垂的衣摆随着她的动作往上轻轻拉升,露出蓝色的牛仔短裤。 一只饱满的柠檬掉到了她的手边。 她扬起头,那棵巨大的柠檬树上钻出一个金色的脑袋来。 “到树下来!”那金色的脑袋叫嚷着,与天空同色的眼睛因笑容眯着。“快来——我发现了一个好地方。” 她嘀咕了一声,从水里拖出自己的腿来。晶莹剔透的水珠顺着她的小腿滑落,滴滴答答地滑进脚下翠绿的草地之中。 她朝树下跑过去,衣摆上下舞动着,与她的头发一样飞舞着。 那抹金色从树上滑下来,落在她的身边。 “过来看!”男孩儿说道,拉住了她纤细的手腕。 她抬起眼睛,阳光透过被烤得焉掉的树叶洒落在地上,斑斑驳驳的光芒圈出树后的一小块树洞。 “这将会是我们的秘密基地。”男孩儿说着转过脸来看她,纤细修长的食指放在了自己的唇上。“只属于我们的秘密。” 那是一个平淡无奇的午后,却安静得让人惊奇——知了不再聒噪,湖里的蹲鱼不再想着怎么用尾巴激起水花。 他拉着她在树洞前面坐下,手里还抓着从树上面摘下来的那只柠檬。 “把它放回树上去吧,”女孩儿蹙起秀气的眉头,像是见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一样说道。“我不喜欢柠檬。” “嗬,嗬,柠檬又没有毒!”他满不在乎地将它抛起来又接住。“但你不喜欢就算啦——我还指望你会想和我一起分享它的香味,它确实很香。” 他们一时都没再说话,安安静静地坐在树荫里边儿,夏日的微风吹拂着两个人的头发。 “我学会了一首歌,”男孩儿忽然这么没头没尾地说道。“我想要唱给你听。” 他没有等到对方发出任何赞同或是否认的回答,就像是他根本不在意对方的回答一般自顾自地小声哼唱了起来。 歌词并不怎么陌生,甚至那是大不列颠最为脍炙人口的一首歌谣——但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将歌曲低吟浅唱的出口的是稚嫩清脆的童声,以至于听上去总像是有那么一些出入。 “伦敦桥不会垮下来。”她轻声打断了他的歌谣。 “我知道,”他这么回答道,揉了揉自己的金发,无可奈何地笑了起来。 “你真无趣,弗洛伦斯。” 我猛的惊醒了。 有那么一会儿我没办法清楚的意识到我究竟身在何处。梦里炎炎夏日的炽热温度似乎还萦绕在我的鼻尖,冰凉的湖水与轻吻过我脚踝的青草——柯兰布鲁克,我不知道我为何还会梦到那里。 我大口喘着气,在黑暗中瞪大着眼睛。梦里金发男孩儿清脆的童声像是有什么魔力,每一下都击打在我的心上。那首歌谣,那双蓝色的眼睛——可是他是谁? “弗洛伦斯?” 窸窸窣窣翻身的声音,被子滑动,紧接着光亮便点亮了黑暗。 我看见了艾比盖尔的脸。苍白的,脸颊两侧柔顺的黑发乱蓬蓬地披散在她的肩膀上。她握着魔杖,目光在我的脸上轻轻转了两三圈儿。 “怎么了?”她又重复了一次。“我听见你醒了——你睡得不□□稳。” 我在刺眼的光亮下迷茫地望着她的脸,脑子像是被塞了一大团煮熟了的意大利面——直到她不耐烦地晃了晃自己手里的魔杖,我才猛的想起来自己身在何处。 我在魁地奇世界杯比赛上。我,艾比盖尔与我的父母一起。 “对不起,我睡糊涂了。”我这么回答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我梦到了很久以前的事情——也许是很久以前,奇怪的是我根本不记得它们。” 艾比盖尔看了我一眼,轻轻地熄灭了魔杖顶端的光亮。 “我还以为你是被今天下午的比赛振奋得无法安睡——不过实际上,你什么也没有看,对不对?你似乎总是在看救世主先生和他身边的那两个红头发韦斯莱——” 我飞快地打断了她。 “我没有在看他们。”我这么争辩道。 “得了吧弗洛伦斯,”她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不屑的冷哼,似乎对我的发言嗤之以鼻。“自从我住进你家之后到你的父亲决定带我们来看这场比赛之间,你的房间几乎要被信件堆满。可别告诉我你是在和邓布利多通信。” 我的气势一下子下去了一半——我与韦斯莱兄弟确确实实在暑假通着信,他们谈论起商品来的劲头能写上好几页羊皮纸,甚至比斯内普最爱布置下来的论文还要长上好几截。 “我们妈妈不太赞成我们在这方面的成就,”乔治曾在来信里面这么说道。“就像你的妈妈不愿意你与我们来往一样——不过很是奇怪,亲爱的弗洛伦斯,我妈妈很想见你。 “她很好奇是什么样的姑娘愿意成天泡在魔药里面。我告诉她你就是女版的斯内普,她对这个称呼好像十分感兴趣。” 我的回信是一张画着斯内普小人的羊皮纸。 “艾比。”我扯了扯被子,已经躺下了的姑娘抱怨般地嘀咕了一声,又爬了起来。 “怎么了?”她又小声问了一次,听上去有些不耐烦。“你要和我讲讲你和邓布利多的通信的内容吗?” “不,”我有些尴尬地再次扯了扯被子,却被她一把又扯了回去,我只好作罢。“我只是在想…或许明天我应该到韦斯莱家的帐篷去打个招呼?” 我能感受到她在黑暗中诧异的目光,于是我接着说道:“你看,我总觉得我应该过去打招呼——毕竟父亲最终决定要带我们到这儿来看比赛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出于韦斯莱先生的邀请,如果他不和父亲提上一句的话,或许——” 艾比盖尔的手忽然握在了我的手腕上。 “弗洛伦斯!”她小声喊了我的名字,我听不出是什么情绪。 “我马上说完,”我飞快地继续往下讲。“我想去打个招呼,正好那对双胞胎找我有——” 我的话没能说完,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古怪的讥笑声,响亮的尖笑,还有划过空气之中的奇异声响。紧接着庆祝着胜利的歌声戛然而止,取代而之的尖叫,杂乱的脚步,还有高叫着“快醒醒”的警告。 这一切没有持续太久,一团耀眼的光亮便直冲冲地朝着我与艾比盖尔的帐篷而来——她将我往她的身后轻轻一扯,轻巧地甩出一个铠甲护身。无形的防护墙在我们面前展开,紧接着那团光亮便落在了我们帐篷前面,一瞬间便燃起了熊熊烈火。 “我们被袭击了。”她回过头看我,转身冲着我身后的帐篷帆布施了个四分五裂。帐篷应声被炸开一小个口子,她飞速地抓起放在床头的紫色围巾,两三下围在了自己脖子上。“快出去!” 我抓着魔杖从撕开的口子里面爬出来,艾比紧跟着我的步伐脱离了帐篷。夜里的风很大,火焰吞食着我们的帐篷。我看见距离我们不远的我的父母从帐篷里面钻了出来,他们的脸在火光下被照得透亮。 “弗洛伦斯!”我的母亲率先反应了过来,她抽出魔杖,冲我大声叫嚷起来。“你和薇诺娜到树林里面去!快点!我和你父亲过去帮忙。” 我回过头去,冲着火光的方向看去——那是一支奇异的队伍,每个人手中的魔杖都朝着天空。他们戴着兜帽,面罩遮挡着每个人的脸。而就在他们的上方漂浮着四具不断扭动的躯体,像是牵线木偶一样被他们操控着,扭动成奇怪的模样。 我感觉我的血液从头到脚地凝固了,夜风吹得我浑身都开始止不住地发抖。我甚至没办法张嘴去纠正艾比盖尔不叫“薇诺娜”,我什么也没能说出口。 我感觉到艾比盖尔抓住了我的手腕,拉着我冲了出去。她的黑发在我的面前飞舞着,被夜风吹得凌乱——我和她赤着脚,朝着黑漆漆的森林里面跑去。 原先挂满营地,把体育馆照得透亮的彩灯熄灭了,只有像我们这样的无数黑漆漆的人影在往树林里面挤。尖叫,哭喊,身后无数的尖利的笑声时刻刺激着我的耳膜,我几乎没办法站稳身子。 我们撞进了人群之中,拥挤的人群让我没办法再看见艾比盖尔的脸。我努力朝她挤过去,可是没有任何办法靠近,她握着我手腕的手也逐渐往下滑,直到从我的手腕上脱落。 “艾比盖尔!”我惊叫起来,试着朝她的方向跑去。“艾比盖尔——!” 可是我没有看到她的人影,反倒是被人踩了一脚,痛得钻心。 我徒劳地又往那边靠了几步,直到我听见她的声音在人群之中传了回来。 “不要管我,快跑!弗洛伦斯,快跑!” 快跑—— 紧接着我看见一只黑鹰从人群之中脱离,抖动着翅膀消失在了森林之中。 快跑! 我冲着我唯一能够迈开步伐的方向跑去,冲入人群,尖叫与哭泣声被我抛在耳后,我拼命地跑着,直到冰冷的空气交杂着呛进我的肺里。 直到我一头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 我几乎在撞入那人怀里的一瞬间便站起了身子,踉跄地想往后靠——但我没能成功,一只手环绕上了我的腰,将我整个搂紧进了怀里。 “意外收获呀,弗洛伦斯——” 什么? 我猛的抬起头来,搂着我的手的主人有着一张乔治韦斯莱的脸。他正冲我挑眉,脸上露出一个笑容。 “你和家人走散了吗,小黑猫?” 紧接着又是一声巨响,在我们身后的森林边缘炸响。我下意识地往他的怀里钻,直到把脸埋入了他身上的外套里面。 是他身上的那种味道。 “到我们那里去吧弗洛伦斯,”他忽的和我这么说道,我后知后觉意识到他的双手覆盖在我的耳朵上面。“这样会安全很多。” 我抬起头看他,乱糟糟的脑子里涌出的念头只有“跟他走”三个字。于是我什么也没说,只是用力地点了点头。 他再次看了我一眼,脱下了自己身上的外衣裹在了我的身上,转而拉住了我的手。不知道为什么,在四周魔杖照射之下他的耳尖有些泛红。 我缩在他的外衣里面,脑子还是昏昏沉沉的——混乱的尖叫声还是此起彼伏,却已经散去了不少。 “这是我第三次我见你穿着睡衣跑出来了,”他忽然这么没头没脑地说道,回过头来看我。那双褐色的眼睛里总像是闪烁着某种光芒。“也是第三次见你就这么冒冒失失地跑出来。” 他指的是被我遗忘在帐篷里的鞋。 “这明明——” 我还是没能把这句话给说完。我只觉得天旋地转,而后我忽的腾空了——他将我一把捞进了怀里,就这么抱了起来。 ——我能感觉到自己一下子就红了脸,炽热的温度一下子传遍全身。我下意识地将脸塞进了他披在我身上的外套里,支支吾吾地什么也说不出来。 “抱歉,小黑猫,”他愉快地说着,已经开始往平息下来的营地大步走去,即使我听不出任何抱歉的意味。“我一会儿就能过去——你太慢了。” “等等,乔治——!” 他没再听我说话,甚至小步跑了起来——嘈杂的人声,风吹着树叶的声响,相互安慰着的人群,我的心跳响得像是不断重击的鼓点。 我抬起眼睛望他,上扬的唇角与眼角像是不会被任何的烦恼打扰,即使外面混乱一片,只要有他在便只会有微笑与光明。 ——乱世佳人。 ※※※※※※※※※※※※※※※※※※※※ 梦里出现的金发男孩儿是个重要角色(我终于写到他了) 五年级注定是和恋爱相关的一年呢 Chapter 43 我与乔治回到帐篷边上的时候,营地的骚乱已经完全平复。着火的帐篷已经被熄灭,人们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起,在夜风之中抱成一团。 “喂,乔治——!” 我听见有人在不远处高声喊了乔治的名字。在魔杖尖端的光亮之下我看见那是弗雷德,他正从一只帐篷里面探出头来——看见我的时候他挑了挑眉毛。 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望着我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而后他忽的一拍大腿,像是恍然大悟一般掀开了帐篷的帘子,两三步跑到了我的身边,一把揪住了乔治裹在我身上的那件宽大的外衣。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叫嚷着,像是见到了什么神奇动物一样。“我就知道你半路忽的不见了是——” “出什么事了?” 又是一阵响动,帐篷帘再次被掀开,像是之前弗雷德一样从里面探出一个红色的脑袋——可我从来没有见过他。 “乔治带了个姑娘回来。”弗雷德用开玩笑的语气这么说道,冲我挤眉弄眼起来。“半路捡到的野姑娘,是不是,乔治?” 我选择无视这个聒噪得像是只云雀的人朝着钻出来的脑袋鞠了一躬——我敢保证我现在的样子很傻。穿着睡裙赤着脚,身上裹着一个又大又长的外套?梅林啊,这恐怕是最不适合见人的时候。 “弗洛伦斯.西尔维娅.西德利亚,先生。”我说道。“格兰芬多五年级。” 我的余光瞥见到那位先生挑了挑眉毛。 “查理,弗洛伦斯,我听他们提起过你来。”他这么简单地说着,撩起了帐篷的帘子。“其他人没有与你们一起回来吗,乔治?” 我感受到乔治的手轻轻的搭在了我的肩膀上。 “只有我们两个。”他说。 我被他半推半扯地带进了帐篷里边儿,直到双眼再次适应了明亮的灯光而不是魔杖发出的点点白光之后我才迟迟意识到,早已经有其他人回到了这间屋子里。 帕西坐在靠门口的地方,鼻子正流着血。见到我们进来便抬起眼睛送来了一个目光——我匆匆地与他对视一眼,换来他冲我点了点头。 “那是比尔,”查理回过头来冲我说道,指了指坐在厨房小桌子边上的红发男人。后者正拿着一张床单裹着自己还正在流血的手臂。“那是帕西,你们应该见过。” 我点了点头,随后便又意识到查理正背对着我翻找着什么东西——我这才意识到他正在找一件干净崭新的衣服,他身上的衣服撕裂了许多道口子,看上去并没有受伤。 “是的。”于是我这么开口印证了查理的想法,转过身看了一眼乔治。 乔治穿着普普通通的一件衬衣,留长的齐肩的红色头发披散在肩上,头上总有一缕桀骜不驯地翘着。他看上去并没有受伤,除了衣服上穿梭在树林里面留下的刮痕之外并没有什么不同。 “坐一会儿吧,弗洛伦斯。到金妮那边去。”他突兀地开口和我说道,我这时候才意识到他也在看我——我有些尴尬地揉了揉鼻子,四周环顾了圈儿。那个红发小姑娘正坐在离我不远的地方,面前放着一大杯热可可。 “没关系。”我轻轻摇了摇头。“我没有受伤——或许我能帮忙做些什么?” ——没有什么是我能帮忙做的。话一出口我便意识到了这一点。我什么也帮不上。我能做什么呢?我徒劳地这么想。我即不能熬制魔药,也没有办法成功地使用什么治疗咒语。 就在这尴尬地沉默之中,帐篷外传来了响动。查理立刻丢下了手中正翻找着的东西,转身走过去掀开了帐篷的帘子。 “爸爸,乔治弗雷德和金妮都回来了——还有个叫西德利亚的姑娘。但其他人……” “我找到他们了,在这里。” 说话间帐篷的帘子被掀开,钻进来三四个人——打头的是一位红头发的先生,他的身后跟着罗恩,赫敏和哈利波特。 ——我从来没有和大名鼎鼎的救世主先生说过话。也没有和赫敏说过话。 我尴尬地朝他们露出一个笑容,只是没有等我想清楚究竟是应该先和韦斯莱先生打个招呼还是冲另外三个人友好地笑笑时,我看见韦斯莱先生朝我转了过来。 “西德利亚?你是西德利亚家的孩子?” 我惊了一下,在所有忽然投到我身上的目光之中努力站直了身子,朝他点了点头。 “是的。弗洛伦斯.西尔维娅.西德利亚,先生——您认识我爸爸?” “不止如此。”他冲我笑了笑,伸出手来与我轻轻握了握。“乔治和弗雷德总是提起你来,我想你在魔药方面颇有造诣。” 我没由来地又想起了先前乔治写来的“女版斯内普”诸如此类的话语,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站在一旁与自己兄弟凑在一起说话的乔治——他们低低地笑了几声。 “到底发生了什么,爸爸?”一直坐在一旁的比尔忽然抬起头来,手里还按着那条床单。“你们抓到他了吗?那个变出标记的人?” “没有。”韦斯莱先生这么说着,皱起了眉头。“我们发现巴蒂.克劳斯的精灵拿着哈利的魔杖——我们都没有那个人聪明。” “什么?” “我们在树林里面发现了巴蒂.克劳斯的精灵闪闪——她拿着哈利的魔杖。克劳斯随后开除了她。” 韦斯莱先生停顿了一下,正想补充些什么东西,忽然帐篷的门帘再次被掀起,一阵魔杖带来的强光剧烈晃动起来。 “亚瑟!” 我猛然回过头去,目光直直地落在帐篷入口的地方——那里站着我的父亲,头发凌乱,手里握着他的魔杖。 “…爸爸?” 我的父亲看了我一眼,似乎完全没有对我为什么在这里感到意外——他飞快的上下打量了我一下,快步朝着韦斯莱先生走了过去。 “你看到那个标志了吗?那个骷髅头,那个神秘人的标志?”他的语速很快,我能看到大颗的汗滴从他的额头上滑落。“十三年了,亚瑟,难道他——” “安德鲁,”韦斯莱先生打断了他的话。“这还不能说明什么事情,或许只是他残余的部下不想让我们好过。” 那个人? 我瞪大眼睛打量起四周来,比尔已经松开了自己手臂上的床单,和帕西与查理一起望着站在帐篷中间的两人。 “那些戴面具的人,亚瑟,那些戴面具的人一定是他的走狗——你不奇怪吗?为什么他们会忽然跑出来到这儿来撒野?”我看见父亲的手颤抖了几下,那只魔杖在脱离他的手之前被他塞进了口袋里。“这太值得被关住了,亚瑟。” “或许我们应该把它交给部里处理,不是吗,西德利亚先生。” 帕西冷不防这么插话说道,推了推他的眼镜。他的鼻血已经止住了,却还是留下了两条可笑的血渍。 父亲喉咙里发出一声冷笑,朝着帕西所在的地方走了两步。我能看出他的大脑正飞速运转着,试着说出些什么让他无法反驳的句子来。 而我从来没有见过父亲这样。 一时之间谁也没有说话,帐篷里面陷入死一样的寂静。我只听得到此起彼伏的呼吸声——但即使是呼吸声也像是外面的夜风一样,刺得我头脑发晕。 就当韦斯莱先生最终决定站出来缓和气氛的时候,一只水杯忽的跌在了地上摔得粉碎——韦斯莱家的小妹妹金妮睡着了,水杯被打翻在地上,流了满地的热可可。 像是石化咒忽的解封,我看见覆盖在我父亲的表情像是融化了的雪一样快速消失,取代而之的又是先前那样温和有理的模样了。 “该去睡觉了孩子们,”韦斯莱先生这么说着,赶着那对双胞胎说道。“快去,现在很晚了。我们明天一早就离开这里。” 然后他转过脸,我的父亲朝他点了点头。 “我们回部里说。”他简短地说完,朝着韦斯莱先生与乔治的方向再次点头致意。“谢谢你把她带到这里来,乔治。” 我看见乔治站直了身子,而后夸张地鞠了一躬,像是刻意而为的一样。 “我的荣幸,先生。” 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这句话。 我牵住了父亲的手,他的手很暖和,甚至还有些往外冒汗——我们转身出去的时候我想要询问他关于艾比盖尔与母亲的事情,可是他忽的站住了身子。 “帕西——是吧?”他忽然转头叫住了还没来得及离开的帕西。“我没有记错,是不是?” 刚刚走了几步的乔治与弗雷德立刻折了回来,兴致颇高地看着站在原地昂首挺胸的帕西。 “是的,先生。” 父亲再次看了他一眼,唇角上扬到一个微笑的弧度, “au palais-royal les bouffons sont des rois.”(皇宫里面小丑也能称王哩) 他轻轻哼了一声,语速不减地这么说罢,便头也不回地转身出去了。 我急急忙忙地望了乔治一眼,他正瞪着眼睛看着帕西,后者满脸通红,像是一时之间找不到什么说辞一般——而后他转向了我,冲我做了个口型。 他说“做个好梦,霍格沃兹见。” 我跟着父亲走出了韦斯莱家的帐篷,在不远处的地方找到了我的母亲与艾比盖尔。 说实在的,她们看上去不是太好。我的母亲看上去非常苍白,就连嘴唇也泛着无力的白色。她的手腕受了点伤,手臂上有几块淤青。而坐在她身旁的艾比盖尔没有受伤,只是看着受了些惊吓。 看见了我,我的母亲站了起来,跑到了我的身边。 “感谢梅林!”她这么说道,急急忙忙地围着我转了三四圈。“你毫发未伤!谢天谢地,我担心你会跑丢,晕头转向地掉到那群食死徒里面去——” “可是我们真的能确定那是食死徒吗,妈妈?”我小声询问着。“就凭着那个…标志?” “或许不是,我亲爱的——但是坦白告诉你,只有食死徒能变出那个标志来。”我的母亲停顿了一下。“而且说实话,自从波特入学之后,我们总是会注意到一些不同寻常的…小事儿。” 她说到这里便没有再说,但我总归能猜到些东西。 二年级的魔法石的传闻,三年级的密室(那条蛇,想到这里我便犯恶心),四年级的摄魂怪们——我知道他们想要说什么。 如若这一切都不是巧合,如若今天的一切都是预兆呢? 但我没有开口。 “或许你们都应该睡觉去。”父亲忽然这么开口说道,探过身亲吻了母亲的面颊。“我来守夜——虽然他们不太可能回来。但这总是好的。” “或许是女孩儿们去睡觉,我们来守夜。”母亲挑了挑眉毛,举起了一直没有放下的魔杖。“明天一早我们就离开这里。” 距离天亮或许还有几个小时。我与艾比盖尔钻进了帐篷里面,背靠背躺下,裹在一张被子里面。说实话我们谁也没办法在袭击发生之后安然入睡——有那么十几分钟,我就听着她用发颤的声音告诉我我的母亲是如何把她从近在眼前的魔咒之中解救出来的。 “他们太快了,”她说。“我变回来的时候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后。” 我们就这么一直讲到后半夜。我不知道我们睡了多久,又或者有没有睡着。半睡半醒之间我能感觉到帐篷外面的窃窃私语,父亲母亲的影子投射在帐篷上面,最后又到我的身上。 而我一翻身便能撞进乔治的外套里面。 有那么一会儿,我的心里忽然升起一种莫名奇妙的,不太该浮现出来的幸福感:我的父母守护着我,我与最好的朋友躺在一起,怀里抱着喜欢的人的衣服—— 我还要什么呢? 天亮快亮的时候我的母亲拉开了帐篷的帘子,把我们唤醒。迷迷糊糊之中我率先走出了帐篷,而太阳还未完全升起,四周的东西像是模模糊糊的剪影。 “弗洛伦斯。”母亲忽然开口说道,我抬起头去看她,却惊奇地发现往日存在于她脸上的那种傲慢的模样浩然无存。 “是的,妈妈?” “弗洛伦斯,弗洛伦斯…”她又重复了两次,轻轻地将手放在我的黑发上,顺着它滑到了我的脸颊上。 “我珍贵的女孩儿,”她说。“请不要相信任何人,好吗?” 我望着她,初升的太阳把她的脸照亮。柔和温暖的阳光像是要把一切都变得柔和起来——即使是那些被焚烧得只剩下框架的帐篷。 我不明白,但我想我总能信任我身边的人——信任乔治,艾比盖尔,相信他们。 但我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在身后叠着手指轻轻点了点头。 她呼出一口气来,站直了身子,往日的模样又逐渐回到了脸上。 “我们走吧,”她说道,朝着不远处我的父亲招了招手。“我们走吧,在太阳升起的时候离开这个鬼地方。” ※※※※※※※※※※※※※※※※※※※※ 为啥剧情忽然有点黑暗起来了(……) 相信我他们会好好谈恋爱的,真的 Chapter 44 九月一号那一天下着大雨。 我的母亲头一次乐意陪我走到九又四分之一站台上面,彼时她又恢复了往常的模样——黑发打理得服服帖帖,涂着她最喜欢的那种唇彩。 “或许今年圣诞节你不会回家,”我准备上车的时候她忽然这么说道,塞了一包黄油饼干嘱咐我带给艾比盖尔,这显得有些没头没尾。“我会寄点合适的东西给你。” 我一时之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她也没有给我说些什么的机会。她抱怨了一句“这该死的天气”便转身走到另一边去翻找自己的女士香烟去了。 而我的父亲把我拉到了一旁。 没等我开口问他想要和我说什么,他劈头盖脸便是一句“所以我说的没错,你确实喜欢韦斯莱家的男孩儿。” 他说得不大声,也许只有我们两个听得到——但说实话我更宁愿这雨下大一点,好让我也听不到他在说些什么。 我想装着听不懂的样子,却被他揉乱了头发。我想不出他有什么理由会如此高兴,就像是看见了圣诞节大促销的我的母亲一样。 “没什么好尴尬的,”他兴冲冲地说道。“你十五岁了——已经不是小姑娘了。” 我真的很想提醒他数年前的说辞——那时候他格外认真地告诉我喜欢上哪个男孩儿并不被允许,而现在他却总是兴致勃勃地想要我与韦斯莱家的男孩儿交好? “我该走了爸爸。”我只好这么说道,转身踩上登上火车的第一级阶梯。“我真的该走了——快十点了。”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朝我吹出一声意味深长的口哨。我选择性无视了这一点,在火车鸣笛前一刻跳上了列车。 我熟门熟路地在火车末端找到了艾比盖尔,她一如既往地坐在那里,腿上摊开着一本《诅咒与反诅咒》——从我认识她开始她便在阅读这本书,即使到现在也没有停止过。 我偷偷抬起眼睛看她,忽的发现她已然不再是刚刚与我相识那会儿的姑娘了——她看上去变化太多太大。即使她还是披散着一头长发,但她的发尾卷着小小的波浪,她的五官也出落得更加立体——更加漂亮。 我迟迟才意识到她已经快要17岁了。 “艾比盖尔,”于是我这么开口道。“毕业之后你会到哪儿去呢?” 她从书里面抬起头来,像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忽然提起这件事情一样挑了挑眉毛。 “毕业后我不想见不到你——但你快毕业了,所以……” “没关系。”她轻轻地止住我往下说的欲望,垂下眼睛,把目光落在那本书上。“实际上还有一年呢。” 她停顿了一会儿,至始至终望着那本书。 “我要留在霍格沃兹。” 这回轮到我惊讶了。 “那么你呢?”她头也不抬地询问道。“你打算做些什么?如果我没有记错,你今年需要考owls了吧?你有想过做什么职业吗?” 不得不说,这是我从没想过的问题——一点儿也没想过。我并不如艾比盖尔那般擅长魔咒,占卜课也成绩平平。唯一擅长的科目也许只会是魔药学。 “我不知道,”我如实回答道。“也许我会去对角巷开店,也许我会去当个傲罗,又或者我会和你一样留在霍格沃兹——” 她在听到我想要留在霍格沃兹的时候抬起头飞快地看了我一样,唇角扬着小弧度的微笑——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与她分开。 我这么想着,把目光转向窗外——外面淅淅沥沥地下着雨,这几年来都是如此。 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的想起了乔治来——他的那件外衣还被我收在行李箱里面,来不及还给他。我把头转回来,偷偷地看了一眼隔间外边儿,暗自希望着能看见一个熟悉的红色脑袋从外面走过——可惜并没有。 抵达霍格沃兹的时候雨并没有停止的意思,我与艾比盖尔跟着拥挤的人群从火车上下来,她熟练地施了个咒语将雨水隔开,拉着我往马车的方向走去。 那是几百个没有马拉着的马车。我抬起头看了一眼站在我旁边的艾比盖尔,她比我高上半个头,还踩着一双中跟皮鞋——我不得不这么抬着头。 我看着她望着马车前空荡荡的地方看了一会儿,却迟迟没有上车。 “那里没有东西,”我在她耳边说道。“什么也没有。” 她没有回头看我,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弗洛伦斯,”她忽的这么开口。“我想有些事……” 她没能说完,我身后传来的一个男声截断了她的话头—— “喂!弗洛伦斯!” 我被惊了一下,回过头去。在雨幕之中站着乔治.韦斯莱,他用着与艾比盖尔相同的魔咒隔绝着雨水。即使如此,他的红发也还是被打湿了些许。 我感觉到身边的艾比盖尔往前了一步。 “晚上好希尔,”乔治大声和她打了个招呼,声音隔着一层雨幕显得不太清晰。“我想把她借走一会儿。” 我回头看了一眼艾比盖尔,却发现她微微皱着眉头,却什么也没有说。 ——我忽的觉得这个场景熟悉过头。 “她不是我的。”半晌我听见艾比盖尔的声音传了回来。“你应当问她。” “那么就是同意的意思。”我看见乔治大步朝我走过来,地上的积水被他踩得到处乱溅。“弗洛伦斯从来不说不!” 他拉住了我的手腕,把我扯到了他的伞下——我只来得及看一眼艾比盖尔,只不过隔着雨水我没法看清她的脸。 她上车了。 “实际上,我会说不,乔治。”我回过头去看他,把头转回去时看见的却是他近在咫尺的脸颊——我们的鼻尖碰在了一起。 我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惊叫,条件反射一般往后退去。可是乔治比我更快一步,他一把便扶住了我的腰,阻止着我再往后退开。 如若有人从我们身边路过,那么一定会看见一副奇异的场景:举着魔杖伞的红头发高个子格兰芬多正搂着一个黑发姑娘的腰,而后者则以一种极其奇异的姿势往后仰着,有雨水滴滴答答地落在她的额头上。 “韦斯莱!”我站直了身子,恶狠狠地蹬了他一眼。 他只是冲我笑,笑得颇为无辜,像是什么也没有做一样。 我决定不理他,加紧脚步朝着一辆没人的马车走过去。他举着伞紧紧跟着我,最终和我挤进了同一辆马车里边。 我们坐上去的那一刻,马车便吱吱呀呀地开动了。 我缩在马车的角落里边儿,瞪着眼睛看着坐在我对面的乔治。他看上去显得十分自然,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有什么话要说的样子。 “我和弗雷德想要开一家店。” 当马车快要行驶到霍格沃兹的时候,他忽的这么开口说道。 我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图。 “出售那些恶作剧的小玩意儿?”我这么说道。“想要我帮你们再研发一些新鲜的事物,是不是?” “实际上——” 我疑惑地望着他。 我看见他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欲言又止的模样,他徒劳地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实际上!”他又这么说了一次,却还是没有把后面那一串儿(我想应该有那么一串)给说出口来。 我还是疑惑地看着他,直到马车猛的停下之后,他才忽的探过身子十分认真地说道:“实际上确实如此——我们还是很需要你。” 他说完便拉开了马车的门,急急忙忙地跳了下去。 我跟着他的朝着礼堂里面走去,我们迟了一些——门外已经没有太多人了。在我急急忙忙地回到礼堂里面的时候,晚宴刚好开始。 我没有把注意力放在每年一次的分院仪式上面,那顶帽子的歌声是对我最大的折磨——我专注地试着把自己被打湿的头发弄干,即使它们有着自己的一番想法,并不如我所愿。 霍格沃兹的食物一如既往地可口,即使我在这个学校里已经是第五年,每次吃到土豆泥或是烤羊排时我总是忍不住在心里向梅林赞美霍格沃兹的一切——包括餐后的甜点。 我咽下最后一口巧克力蛋糕,心满意足地往后靠的时候,忽的便听见了邓布利多高声宣布的一句话。 “今年将不举办学院杯魁地奇赛了。” 我只来得及听见这一句话,格兰芬多的长桌上便爆发出一阵惊讶的呼喊——我抬起头来,那对韦斯莱的双胞胎正目瞪口呆地望着邓布利多(阿曼达在我耳边告诉我在邓布利多宣布这件事之前他们还正在窃窃私语议论着什么事情) “因为会有个大型的活动于十月份开始,一直持续一个学年——那会占据我们大部分时间与精力——” 他的话没能说完。 大门忽的被推开,随着一阵响雷我看见一个披戴着斗篷的男人出现在了门口。在光亮下我看清了他的脸——全是伤疤,鼻子扁塌,而他其中一只眼睛大得令人害怕,鲜明的蓝色,一秒不停地上下不断滚动着。 我吸了一口凉气。 这个面容可怖的男人吱吱呀呀地走到了邓布利多边上,一轮寒暄(我猜那是几句问好的话语)过后,男人在右边的一个空座位上坐下了。 “请允许我介绍一下我们新来的黑魔法防御课教授,”邓布利多这么愉快地说道,在鸦雀无声的礼堂里格外响亮。“穆迪教授!” 阿曼达第一时间发出一声感慨。 “不是吧,西德利亚!”她小声抱怨。“为什么这一次会是这样一位教授呢!” 我什么也没能说上来,呆呆地看着那只假眼睛滴溜溜地转着。 “正如我刚刚所说,”邓布利多继续了先前的话题。“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我们将十分荣幸地主办一项非常精彩的活动,这项活动已有一个多世纪没有举办了。我十分愉快地告诉大家,三强争霸赛将于今年在霍格沃茨举行。” 礼堂里再次发出一片惊愕的声音,弗雷德高声叫着“你在开玩笑!”紧接着便又是一阵笑声与议论的声音。 我听着邓布利多讲着关于三强争霸赛的信息,不知道为什么完全提不起兴致——相比起这个活动,或许owls更加值得我在意一些。如若我没能考出个好的成绩,也许我的母亲会尖叫着把我丢进黑湖里面。 “十月份,布斯巴顿和德姆斯特朗的校长将率领他们精心筛选的竞争者前来,挑选勇士的仪式将于万圣节举行。”邓布利多说道。“一位公正的裁判员将决定哪些学生最有资格参加争夺三强杯,为自己的学校赢得荣誉,个人还能获得一千加隆的奖金。” 听到一千加隆的奖金时,我看见一旁的弗雷德与乔治便坐直了身子。“我要参加!”我听见弗雷德小声地说着,与乔治交换着眼神。 戏剧性的是,邓布利多立刻宣布了只有十七岁的学生才能够报名——我看见那对双胞胎的脸当场便黑了一度。 实话实说,我没忍住低声笑出了声。我很少会见到他们这幅模样——他们吃瘪的样子珍贵极了。我这么想着在一旁捂着嘴笑得停不下来。 以至于我没意识到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挤到了我的身边。 “你在笑什么,小黑猫?”乔治伸手捏住了我的脸颊,毫不客气地坐到了我的旁边。“笑得这么不怀好意。” 我立刻止住了笑,抬起头看他。他的表情颇为严肃,看上去似乎有些生气。 “他们不该这么做,小黑猫,我们明年四月就十七岁了!” “没错,当了勇士我们还能做以前不能做的事儿,还有奖金呢!”弗雷德在一旁附和道,颇为倔强地说道。“我一定要试一试——一两滴增龄剂的事情。” 我忽然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一两滴增龄剂的事情,小黑猫。”乔治松开了捏着我的脸的手,颇为认真地注视着我的眼睛。“一两滴增龄剂而已!” 我想说不,可是看着他炽热的双眼我忽的否认了自己所有的说辞。我感觉自己的脸上有些泛红,心跳不自觉地开始加快——仅仅是看着他的眼睛。 于是我胡乱地点了点头。 他们发出一声快活的笑声,击了个掌。我埋着头,听着乔治笑嘻嘻地和自己兄弟说了句“小黑猫永远不说不。” ——我永远不说不。 我又想起了他暑假为我写的信,抱着我跑过人群的时候——或许这就是我们的关系?我只是一个能为他们提供魔药的傻姑娘,一个不懂得拒绝的好朋友?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不断蹦跳的心脏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泛苦。 为何你不想一想我从不说不的原因呢,韦斯莱? 哪怕只是稍加思索,你也能知晓我的无助。 ※※※※※※※※※※※※※※※※※※※※ 本章bgm可以代入ding dong(叮咚),出自音乐剧摇滚红与黑(我永远喜欢于连) 一小段歌词: mon amant, ce roman je le devine 我的爱人这本小说我正猜想情节 je m'y vois, je m'y noie, nous imagine 见到自己故事里正想象着我们 quand chavire le désire d'un rêve à jamais 渴望着一个永恒的梦 将我们颠覆 dis-moi se qui cloche au fond de nos ding dong? 告诉我这心底敲响的是什么?叮咚 vois-tu la passion et la raison ding dong, ding dong? 你所见的是激情或理智?叮咚叮咚 le coeur batit à la bonheur! 这是心脏跳动的声音对吗? 想要评论想和诸位互动(呜呜呜) Chapter 45 自从那天那对双胞胎拜托我制作增龄剂之后,我便真真正正地忙碌了起来。 倒不是说我从前的忙碌都是假话,只是制作增龄剂这种事情于我而言实在是棘手至极——如若增龄剂不管用而导致他们无法参赛的话,我想他们会毫不犹豫地和我的母亲一起联手把我推进黑湖里面去。 我过上了曾经一年级时候最喜欢的生活——我将我的空余时间全部贡献给了图书馆。而在夜晚的时候我便会蹑手蹑脚地从床上爬起来,溜到那废弃的盥洗室里边儿抓进时间熬制增龄剂。 我的九月份便是这样过得匆匆忙忙,夜晚成了我最为忙碌的时候。阿曼达不止一次告诉我我的黑眼圈重得像是被人打了一拳一样一样,留着吓人的淤青。 但我没有办法停下,增龄剂并没成功。 那对双胞胎经常在晚上跑来和我一起熬制药剂,乔治甚至总会跑到厨房里边去抱来一小堆食物来。其中总会有一小块我最喜欢的巧克力蛋糕。 我熬制魔药的时候他们喜欢坐在我的旁边摆弄他们的产品,羊皮纸上写着七八个我看不清的名字。 每当他们低头研制产品的时候,便是我偷偷看向乔治的时候。他与弗雷德的个头在这几年猛窜,而他更是已经稍稍比弗雷德高出了一些。 我喜欢看着他的侧脸,线条分明,高挺的鼻梁像是最完美的雕刻家雕刻出的杰作。他低着头不言不语的时候好看得像是一副浓墨重彩的油画。 有无数次我忍不住在想,如若他也对我埋着相同的情感那该有多么美妙。 ——可这又怎么会实现呢,依我看,他更加热爱他的生活。 这种紧绷的生活一直持续了一个多月,直到十月中旬才随着转凉的天气渐渐清闲下来。熬制的增龄剂的工作已经到了尾声,而收尾的工作也正式转交给了乔治与弗雷德。 我终于得以早早地上床睡觉,而不是在黎明破晓前带着一身草药的味道溜回床上睡上一两个个小时。 于是在十月末尾的某个下着小雨的夜晚,我又梦到了那个男孩儿,在柯兰布鲁克湖边的柠檬树下。 他似乎长大了一些,脱去了些许稚嫩的脸颊第一次有了线条。一头浅而明亮的金发乱糟糟地散着,白色的衬衣并没有扣好,露出了他一大块裸露在外的胸膛与佩戴着的骨牌。 他看着面前的女孩儿,抿着嘴笑——笑得像是吃了一口又酸又涩的柠檬一样,五官都要揉在一起似的。 “我要走啦,小弗洛。”半晌他这么说。“弗里德里希毕业了——我们得回德国去。” “可是你什么时候回来呢?”比他矮上一大截的小姑娘皱起了眉头。“柠檬就要熟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思考一种说辞似的。而远处的蓝色木屋的门已经打开,三四个人正搬着各式各样的箱子往外走。 时间要来不及了。 “也许几十天,也许几年,”他这么说道,在看着小姑娘黯淡下去的眼睛时把那句“也许永远不会”给吞回了肚子里。 “啊,弗洛伦斯——”他忽然改了腔调,语气欢快又明朗。“我知道啦——我会在这棵树发芽儿的时候回来。可惜啦,想一想,你今年要自己享受这棵树的果实了。” 他没能往下继续说,蓝房子里的人正高声叫着他,催着他该要出发。 他转身跑到树的后面,从树洞里面拿出两只杯子——里面装了小半杯柠檬汁。他将一杯递给对方,笑着碰了碰杯。 “致我们的友谊。” 然后他把杯子里的东西一饮而尽,笑嘻嘻地看着对方被呛得皱起鼻子。 “该走了,沃尔夫!”蓝房子前面的人又在喊,站在最前面的金发姑娘正插着腰,行李箱随意的丢弃在脚边上。 “我马上过来,弗里德里希。”他喊回去,转了一半的身子又忽然顿住了。 他转了回去,轻轻拉起了她的手。 “啊,我会想念你。”他说。“即使我身在德国也会如此——我每时每刻都会想着你。” 他又顿住了,吸了吸鼻子。 ——他没办法把那句“再见”说出口,就像那是什么恶毒的诅咒,只要说了就再也没办法见到面前的姑娘一样。 于是他只是通红着鼻子亲吻了她的手背,就像是所有故事里的绅士都会做的那样。 转身朝着蓝房子走去的时候他听见姑娘的声音在背后高声喊着,随着风灌进耳朵里面。 “你可千万不要忘记我呀,海因茨!” 可是他没有回头。 每当这个时候我便又会忽然惊醒,身后被汗水濡湿的睡衣和阿曼达睡梦里的呢喃无一不在告诉我我哪儿也没有去——我在格兰芬多塔楼的宿舍里面,我不在别处,我也不在那名为柯兰布鲁克的小镇里面。这里没有柠檬树,没有湖边,也不是燥热的七八月份。 我不知道梦里的男孩儿是谁,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梦里,亦没有听说过“沃尔夫”这个姓氏。关于这个人,关于那个叫柯兰布鲁克的小镇的回忆总是像是我大脑里的一块空白,不论怎么想都无济于事。 弗雷德与乔治在我将药水转交过后便又投身回了他们的事业里面,艾比盖尔也终日见不到踪影。五年级owls的压力让我有些焦头烂额,占卜课让我根本没有任何通过的信心——我曾经被母亲压着喝下无数杯红茶却也看不出剩余茶叶有什么名堂,对此我无数次请教过艾比盖尔——她的回答更是一如既往地有她的风采。 她说,“把杯子砸烂。” 我曾经把她的发言无数次拿出来翻来覆去的嘲笑,说她“言而无信”,根本不敢在占卜课上真的砸烂一个杯子。当天下午我便听说了她将占卜结果一股脑说出之后当着教授的面砸碎玻璃杯子的事情——从那之后我再也不敢和她提这句话。 值得一提的是,黑魔法防御课的教授穆迪是个格外有意思的人。我曾经听我父母提起过他,他作为一位傲罗是多么厉害——他布满伤痕的脸便是最好的证明。实话实说,他确实有种天然的压迫感,在他面前我总是不敢把头抬起来。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喝一大口缩身药剂,就此把自己丢进书籍里面让他也看不见我。 十月份在我平平无奇的生活之中飞速溜走,就和我在霍格沃兹待过的这么多年一样。 德姆斯特朗和布斯巴顿是在十月末尾的一个星期五到达的,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所有人都格外亢奋,阿曼达在占卜课上摔碎了两个杯子。没有人有心思听课,而教授们似乎也并没有兴致讲课。坐在我身后的两个姑娘窃窃私语着怎么编辫子才看上去温柔又清纯,而阿曼达更是全程摆弄她脖子上的项链。 以至于当课程提前半个小时结束,在走回格兰芬多塔楼的时候她无数次抓着我的胳膊询问我项链看上去如何。 “行行好,阿曼达。”在她第三次询问我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们不是去相亲的,不是吗?你的项链看上去好极了。” 我看见她挑了挑眉毛——这一般是她准备说出一些刻薄尖酸的话语的预兆。 “弗洛伦斯,你知道我一直好奇你为什么还没有和韦斯莱在一起。”果然。“如若你花些心思在打扮上,你绝对把他骗到了手。你看看,你的头发从一年级开始就没变过。” 我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又黑又软,服服帖帖的披散在我的肩膀上——我看不出这有哪里不好。 “没有人要和他们在一起。”我皱着眉头反击。“我喜欢我的头发。” 她看了我一会儿,忽然吹出一声口哨,转身头也不回地就爬上了通往寝室的楼梯。 我还来不及反应,便感觉有一只胳膊搭上了我的肩膀。 “我听见了我的名字,”胳膊的主人这么说道。“我想有人叫了'韦斯莱'?” 我努力转过头去看他,乔治也正好低头看着我。他那双焦糖色的眼睛冲我眨了眨,唇角也露出了一个一如既往的笑容。 “下午好,弗洛——我想你等会儿会去看德姆斯特朗和布斯巴顿?” 这是什么傻话!我们所有人都得去。我想这么说,可是最终我只是点了点头。 他似乎格外满意我的回答,伸手就来揉我的头发——在我眼疾手快飞速按住自己的脑袋的时候,他的手又伸向了我的脸。 “我们可以一起去。”他颇为愉快地在我的脸上捏了一把。 “你不和弗雷德一起吗?”我条件反射地问了一句,紧接着就看见乔治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我们是双胞胎,但我们又不是一个人。”他这么说完,将我脖子上的围巾两端握着,又绕了两圈——一直把我下半张脸完全围住为止。“不过实话告诉你,弗雷德会在那里——实际上他早就到了。” 紧接着我感觉他拉住了我的手腕。 我被他拉着走下了格兰芬多的塔楼,一路走到了城堡大门前面。四个学院分别在城堡前排列开来,不同颜色的领带看得我眼花缭乱。 在被乔治拉着加入格兰芬多浩浩荡荡的大队之前,我踮着脚冲着拉文克劳的方向看去。 我看见了艾比盖尔——又或者说,我怀疑我看见了她。我不敢认。只是在那人群里,无数千篇一律的黑袍之中夹杂进了一丝亮眼的紫色——那条巨大的紫色围巾被围了好几圈,和我的一样一直围着,挡住了下半张脸。而那围着围巾的姑娘扎着头发,独自一人站在人群里面。 只来得及看上一眼,我便被乔治拉进了人群里。一番晕头转向的拥挤过后,我终于能够看清眼前的景物——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拉到了一个视野较为开阔的地方,前面的人没办法将我的视野遮挡——而乔治就站在我的身后,紧紧贴着我的后背。 太近了。 我想回过头去叫他往旁边站一点儿,可是没等我这么做他便按住了我的脑袋,强迫着我往前看去。 “你看,小黑猫,”他附身在我耳边说道。“你看天上。” 你看天上。 他说话时候的气息落在我的耳尖,我浑身轻轻一颤。他就像是在我的心上轻轻挠了一下,轻浮又随意——他怎么会知道他的动作总是能轻而易举地将我捕获,使我沦陷? 我这么出神地想着,听话地仰头去看天空——在那漆黑的天空边缘被撕裂了一道口子,那巨大的粉蓝色光芒正冲着我们飞速而来。 “马车!那是马车!”不知道是谁这么喊了一句,我听见几个一年级的新生发出了惊叫声。 那辆马车飞得更低了,正以无比迅疾的速度降落。在它完全落在地上之前,我意识到乔治将我往后拉了一把——惊叫声之中我听见一声巨响,那些马蹄砰砰地落在地面上,而马车也降落到地面,在巨大的轮子上震动着。 我只来得及看见车门上的布斯巴顿纹章,车门就打开了。 一个穿着浅蓝色长袍的男孩跳下马车,弯下身子,在马车的地板上摸索着什么,然后打开一个金色的旋梯。他毕恭毕敬地往后一跳,一只闪亮的黑色高跟鞋从马车里伸了出来——紧跟着从车上走下一个女人。 她的身高大得离奇,甚至要比海格还要高大上一些。我看着她从我的身侧走过,几乎没有办法看见她的头顶——她有着一张很俊秀的橄榄色的脸,一双又黑又大水汪汪的眼睛,还有一只很尖的鼻子。她的头发梳在脑后,在脖子根部绾成一个闪亮的发髻。她从头到脚裹着一件黑锻子衣服,脖子上和粗大的手指上都闪耀着许多华贵的蛋白石。 邓布利多教授带头鼓掌,人群也跟着鼓起掌来。 “高个子的女人,她绝对比海格高。”我听见乔治在我身后一边鼓掌一边扯着嗓子喊道。“我敢赌十个加隆,她一定比海格高!” 这毫无意义,毕竟这是格外显然易见的事情——十月份末尾的冷空气让我浑身发抖,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布斯巴顿的姑娘与男孩儿们跟在那高大的女士身后朝着大厅里面走去。 他们的袍子很好看,像是用丝绸做成的。完美地勾勒出那几个姑娘漂亮的身材曲线——我低头看了眼自己平平无奇的黑袍,没由来地想起了阿曼达的那句话。 “如若你好好打扮一番,一定能把他骗到手。” 是这样吗..... 我将脸埋进围巾里面,重重地叹了口气。我的叹息很快便淹没在格兰芬多人群的叫喊声里。 “快看湖上!” 几乎是同时,我听见了一个很响很古怪的声音从黑暗中向这边飘来。我无法形容那种声音,它像是一种压抑的,从野兽的喉咙里发出来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沿着河床挪动。 黑湖的湖面终于不再平静,层层涟漪从湖中心往外延伸,一直拍打在岸边。而在那湖中央像是裂开了一道口子,巨大的漩涡旋转着,有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在漩涡中心往上浮升。 缓慢的而毫无铺垫的,一艘巨大的船挣脱漩涡浮现在了黑湖中央。在月光之下,它的样子很怪异至极。它像是那种数百年前的沉船,被海水腐蚀得只剩下怪异黝黑的船身——如若你问我,它像极了一具骷髅。 我瞪着眼睛看着它缓慢靠岸,紧接着是一声巨大的落水声音——几乎是一瞬间的事儿,一只铁锚扔进了浅水里,然后又是啪的一声,一块木板搭在了湖岸上。 船上的光影晃动着,那些漂亮的剪影挪动着,很快便从船上消失了——取代而之的是一团团在草坪上挪动的影子。当他们走近了城堡的光线之中的时候我才得以看清这些人的样子。 他们无一不穿着巨大的皮衣,动物皮毛杂乱的蓬松的披散在他们颈侧,看上去保暖又舒适。 我身后不远处的罗恩忽然发出一声惊叫。 “哈利!!克鲁姆!是克鲁姆!” 人群忽然躁动起来,甚至我身后的乔治也忽的没了影子——人群中窃窃私语的抱怨几乎一瞬间便换了主题,无数姑娘小声嘀咕着“你说他会不会用口红签名”。 “是克鲁姆啊!”我身后的姑娘们在我耳边这么高声叫喊道。“站在领头的那个男人身侧的那个!快看,你们快看看啊!” 我顺着她所说的那个方向看过去,只是一眼,我却忽的觉得我浑身的血液都在一瞬间被凝固。我像是坠入寒冷的黑湖中央,就此被冰冷的湖水淹没。 就在那克鲁姆的身后,站着一个高挑纤瘦的身影。即使那巨大的动物皮毛外衣也没能遮挡住他的脸。 在城堡暖黄的烛光与惨白月光的照耀之下,那头明亮的金色长发几乎要把我的眼睛灼伤。 我看清了那张脸。那是那张反复出现在我梦中的面孔——那个夏日柠檬刺鼻的香味,被汗水濡湿的衬衣,冰凉的湖水几乎一瞬间便重新涌入我的大脑。我无法抑制地浑身颤抖。 ——梅林啊,只有我梦中才会出现的人,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 梦里的小哥终于登场惹而作者也终于考完试了。或许会恢复更新。 本章bgm 《bim bam boum》出自法扎。我永远喜欢法扎!!!!! je suis un songe, un ectopla□□e . 我只是个梦境一个虚无的剪影。 juste un mensonge, un pléona□□e . 一个幻象一个赘余。 je reste de glace face à vos spa□□es . 我冷漠地面对的种种癫狂。 je ne trouve pas ma place dans vos fanta□□es . 你的幻觉中已没有我的位置。 希望有评论() Chapter 46 即使是走进了礼堂,彻底隔绝了寒风,我也没能缓过来。 我坐在往常的位置上,以往总会坐在我身边的阿曼达不知所踪,反倒是韦斯莱双胞胎挤在了我的旁边。他们似乎想和我说话,可我没理他们。 我的目光飞速地扫过礼堂,布斯巴顿的学生已经坐到了拉文克劳的长桌边上。他们大多搓着手呵气,就像是在礼堂里也没办法暖和过来一样。 “弗洛伦斯,”我听见乔治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来。“看在梅林那老家伙的份上,你在听吗?” “我在听。”我心不在焉地回答了一句,眼睛却看向了门口的位置上——我一眼就看见了坐在最靠边的阿曼达,她的头发编成了夸张的我叫不出名字的发型,上面系了一条长长的红色绸带。顺着她面向的地方看过去,德姆斯特朗的学生们还站在门口的位置上,似乎拿不定注意到底坐到哪儿去。 那边传来杂碎的窃窃私语,阿曼达甚至挪到了餐桌最边上,大半个身子悬在外边,好挪出个位置给德姆斯特朗的人——但克鲁姆甚至没有看他们一眼,而是最终下定决心一样朝着斯莱特林的长桌走了过去。 我望着克鲁姆和他的同伴走向斯莱特林的身影挑了挑眉毛,他们的一转身无疑粉碎了无数少女的心——或许还要加上少年。我看见同样坐在靠门边的罗恩一下子就耷拉下了脑袋,像是被斯内普教授责骂了一顿一样(或许更糟) “喂,弗洛伦斯?”一只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突兀的动作吓得我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我想你根本没在听?” “我敢说她半个字也没听进去,乔治。”弗雷德的声音传了过来,语气有种咄咄逼人的意味。“她忙着看德姆斯特朗的那群人了——你喜欢克鲁姆吗,弗洛伦斯?如果你考虑克鲁姆的话你也该考虑考虑乔治——” “我没在看克鲁姆。”我立刻打断了他。“我对他不感兴趣。” “那就是在看德姆斯特朗的那群人。我说,小黑猫,他们已经坐到斯莱特林去了。”弗雷德不屈不挠,固执地继续着这个话题。他故作夸张地往门口那边看去,动作幅度颇大——而后他发出一声惊讶而短暂的呼声,听上去做作极了。 “哎呀你看,那里还有一个——你慢慢看吧。” 我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却忽然像是被呛了一口一样,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那是刚才的男孩儿,那个漂亮的,金发的,只应当出现在我睡梦里的男孩儿。被他脱掉的那件皮质大衣现在已然不知所踪,露出了他身上穿着红色的修身马甲。那一头耀眼的金发在脑后扎成了一小撮辫子,有几缕扎不起来的便散落在了他的脸颊旁边。 “穿成那样像个傻子——还是德姆斯特朗的人都这么穿的?”不知道是乔治还是弗雷德的人这么低声说道。 但我什么也说不出口。 我看着那高挑纤瘦的身影独自站在门边,目光急促地扫过礼堂,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或者是什么人一样。 我下意识地想要低下头,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没办法挪开我的目光——我直直地望着他,直到他的目光撞上了我的。 那一瞬间我看见他脸上露出了惊愕的模样,就像是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那般。紧接着那惊讶的情绪便像是破碎的玻璃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紧随其后的是一种称得上“狂喜”的表情。 我看见他激动地张了张嘴,说了句什么话——可是我认不出他的口型。 没有等我琢磨他究竟说了什么,他便大步流星地朝我的方向快步而来。他的头发随着他的动作在空中抖动了几下,礼堂柔和的光芒从他的发梢一路滑到最末端,像是给他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金色。 他在我的面前站住了脚步,双手撑在了我面前的桌子上。 “endlich hab' ich dich!” 他这么激动地说完,一屁股坐在了我的面前的位置上,伸手捉住了我的手。 我茫然地望着他,不知道是该先挣脱他的手还是问问他到底在说什么——而没等我做出任何反应,我身边的乔治抢先一步,伸手握在了他的手腕上面。 “放手。”他粗暴地说。“放开她。” 我听见四周开始窃窃私语起来,特别是坐在格兰芬多长桌上的人们——我毫不怀疑我听见了有人小声询问“那个姑娘是谁”和“那个男孩儿是谁”,“他们什么关系”诸如此类的询问。 我感觉脸上有些发烫,只能求助般地转过脸去求助于乔治,希望他赶紧结束这本不该有的闹剧。只不过在看到他的脸的那一瞬间我便忍不住想要哀嚎,这事情绝对没办法轻易结束了,毕竟我从没见过他这么严肃的样子——他皱着眉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坐在我对面的男孩儿。 而那男孩儿只是挑了挑眉毛,并没有把他的话当成一回事儿一般。他反而只是望着我,那双蓝色的双眼闪烁着炽热又欣喜的光芒。 然后他再次开口了,用的是我听得懂的语言。 “我终于找到你了!” 愣神之间他已经轻巧地松开了我的手,瞥了一眼乔治。后者顿了顿,也松开了他的手腕——紧接着我便感觉自己黑袍的袖子被乔治扯住,往他那边拽了拽。 我毫无疑问地嗅到了空气里本不该有的火/药味儿。不过幸运的是,没等情况进一步恶化,我们面前已经像往日那样浮现了各种食物。不过今天的像是比以往要丰盛得多——有好几道我不怎么吃过的外国佳肴浮现在我的眼前,浓郁的香味刺激着我的鼻子。 我果断地选择让身边的两个莫名其妙的人继续他们的对峙,而我自己则把手伸向了离我最近的一道像是海鲜杂烩一样的菜上。在飞速装了一些在盘子里之后,我便胡乱地往嘴里塞了一口鱼肉。 不得不说,那是我吃过最鲜美的鱼汤。比伦敦(或许我该说大不列颠)任何一家餐厅做的都要美味。大部分的麻瓜餐厅里的鱼肉都烦着一股腥味儿,只有将它们油炸过后才好上那么一点儿。 这么想着,我再次往嘴里送了口食物。 “名副其实的黑猫——你只吃鱼吗?”当我正咀嚼着嘴里的食物的时候,乔治忽然凑到了我的耳边这么低声说着,另一只手晃动着他叉着一块淋着黑椒汁的牛肉的叉子。“你要不要尝尝这个?” 我看着他冲我伸过来的叉子,没由来地想起他们笑嘻嘻地给别人递他们试验品的模样——于是我飞速地往自己嘴里又塞了口鱼肉,含糊不清地喊回去:“我不吃牛肉。” 他毫不在意地把牛肉放回了盘子里,叉子一转,一下子就叉起了我盘子里最后的一块鱼肉,然后大大方方地把它塞进了嘴里。 我立刻抬起手在他的胳膊上锤了一下,他只是笑嘻嘻地随了我的动作。在我第二次伸手打他的时候,他轻而易举地握住了我的手腕。 几乎是下意识的我便试着将手腕从他的手里挣脱出来,即使我并不排斥他的接触。如若硬要说实话的话,我想我大约是渴望着他的触碰的。 意识到这点之后,我忽然就被满嘴的食物噎了一下。 我偷偷瞥了他一眼,他笑嘻嘻地和他的兄弟击了个掌。 ——又是什么无聊的恶作剧。 我没再理会他和他的兄弟,而是选择埋头把面前的食物都尝了个遍。直到我心满意足地吃下最后一口甜点——今天的甜点也与往日不同。淋满了奶油的牛奶冻味道比平日的黄油饼干可口上百倍——之后,我们面前的盘子便像往日一样被擦洗干净了。 邓布利多站了起来。 我把脸转向邓布利多的方向,目光却率先掠过了坐在我对面的金发男孩儿。他托着下巴看着我的方向,没能扎起来的头发有几缕垂到了耳边。 他注意到了我的目光,冲我笑了起来。 不得不说,他长得十分迷人。那双湛蓝的双眼像是能让人看见一望无际的大海,干净又纯粹。高挺的鼻梁与面部分明的线条像是最杰出的雕刻家用刻刀精心雕刻出来的一样,更不要说他那头在礼堂烛火下像是镀了一层金一样的头发。 我想和他说句什么话,但最终只是张了张嘴。反倒是他率先开口和我说话了。 “弗洛伦斯。”他念出了我的名字。“你叫弗洛伦斯.西尔维娅.西德利亚,我没记错吧?” 他说出我的名字的时候有种奇怪的语调。他的英语并不差,流畅至极,听着却有些生硬,夹杂不知道来源何处的异国口音。 我望着他看,他也毫无顾忌地回望着我。那双蔚蓝的双眼像是海洋,翻涌着名为兴奋与愉悦的波浪。 “我们认识吗?”我有些疑惑,最终小声询问出了我一直苦恼的问题。他的热情与愉悦让我摸不着头脑——他就像是传说里的恶作剧之神,就连眉宇间也带着欢乐。 他听了我的话颇为懊恼地一拍额头:“实在抱歉,我太过于兴奋啦!你瞧,我把自我介绍给忘记了!” 他从身侧抽出魔杖,朝着我手边还没来得及收走的杯子点了点——那只杯子快速地旋转起来,片刻之后那里便只剩下一张单薄的牛皮纸,看上去无力极了。 紧接着我看见空白一片的纸上一个接一个地跳出了黑色的花体字。先是“h”,然后是“e”,再是“i”…… “heinrich” “我叫海因里希。”他朝我微笑起来,纤细修长的手指撩了撩自己的头发。他晒成小麦色的皮肤与那头金色的鬈发卷在了一起,漂亮又嚣张。 “海因里希?” “ja,海因里希。”他满意地点了点头。 我拿起那张纸试图再读一次他的名字,只是我刚刚把那张纸捧起来的时候,上面那漂亮的黑色花体字忽地像是收到某种命令一般,变成了无数金色的粉末。它们像是烟花一样在我眼前炸裂出一朵玫瑰花的模样,紧接着便零零散散地消散在空中了。 我侧过头看他,他只是托着腮朝我露出一个更为灿烂的笑容。 “海因里希.米里亚姆.沃尔夫。”他笑着冲我伸出没有握着魔杖的那只手。“很高兴再见到你,弗洛。” ※※※※※※※※※※※※※※※※※※※※ 本章bgm 《tatoue-moi》(纹我) divine, candide, libertine 我放纵又天真的女神啊 ce soir je viens m’inviter dans ton lit 今晚我就将不请自来快邀我入榻缠绵 laissons dormir les maris 让丈夫们快快入睡 allons nous aimer 让我们寻欢作乐 au nez des braves gens 就在正派人面前 j’apprendrai ta langue et ton accent pour te comprendre 我要学习你的语言和口音为你风情 je serai frivole et décadent pour te surprendre 我将是轻佻多情又堕落让你惊诧又错愕 tatoue-moi sur tes seins 纹印我在你的胸脯上 fais-le du bout de mes lèvres 由经我的双唇 je baiserai tes mains 我亲吻你的双手 je ferai que ?a te plaise 想全心把你讨好 tatoue-moi sur tes murs 将我纹进你的城池 un futur à composer 共同谱写美好未来 je veux graver toutes mes luxures 我要把我所有的狂乱情/欲 sur tes dorures 刻进你的纸醉金迷 Chapter 47 海因里希.米里亚姆.沃尔夫。 海因里希.米里亚姆.沃尔夫。 这是我在被韦斯莱双胞胎架着回到休息室里之后的一个小时,我被迫坐在最靠近壁炉位置上的沙发上,看着他们两个不断在我眼前晃动。 我知道我不应该在他们怒气冲冲——除此之外我也想不清楚究竟有什么词语能够形容他们的行为——的时候满脑子想着别的事情,但不得不说,那个叫海因里希的男孩儿十分令我在意。 在梦里我们是多么要好。 我在这儿打住自己继续往下想的念头,抬起头偷偷瞥了一眼站在壁炉前边的韦斯莱们。乔治双手抱胸,火光把他的身影勾勒成了一副漂亮的剪影。 如若他没在一小时之前把我恶狠狠地从礼堂拽走的话,我想我还会继续对着他的身影感慨一下。 我忽然无比同情海因里希——他伸出的手还未与我的相碰,乔治便已经揍过来,单手搭上我的肩膀。语气毫不客气地问道:“你认识他吗,弗洛?或许你应该介绍介绍他。” 我当然什么也没有说出口——我总不能说“他是我梦里的朋友,我们在梦中格外要好。”吧?我毫不怀疑乔治会把我从格兰芬多的塔尖上踢下去。 所以最后这次尴尬的会面以我被双胞胎拖走告终。 “所以,你确实不认识他?”乔治沉思了一会儿之后朝我转过来,带着不确定的口吻再次询问了我一次。 “不认识。”我不知道第几次说出这个词了。“我和你一样感到困惑。”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看见乔治一直紧绷的脸缓和了下来。 “他看上去像个图谋不轨的——那个词怎么说来着?”他这么恶狠狠地说着,在我身边不远处的地方坐下来。“啊,对——伪君子。” 我揉了揉眼睛。防止自己就这么倒在沙发上睡着,我决定快速结束这段拖了很久的,甚至本不该存在的对话。 “所以你们找我过来做什么?” 话音刚落我便后悔了。双胞胎的表情在这瞬间一下子变得震惊起来,就像是看见斯内普忽然在我们面前翩翩起舞一样。 “梅林的胡子!”弗雷德率先叫嚷起来。“邓布利多的话你一个字也没听进去,是不是?” 不得不说,他说的是对的。 我窘迫地点了点头,干巴巴地挤出几个词:“火焰杯……” “明天是报名的日子。”乔治打断了我继续犯傻的行为,简短地说道。“增龄剂我们已经完成了收尾工作,我们明天就能去报名了。” 他说话的时候语调格外轻快,像是在讲一件格外好玩的事儿一样。 我莫名其妙地生出一丝担心的情绪来。 “等等,乔治——”我说。“增龄剂真的会有用吗?这种小把戏真的能够糊弄过邓布利多——还有裁判吗?” “勇于尝试,弗洛伦斯——这么想想,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我们将会是勇士——别当一只裹足不前的小羊羔。”弗雷德这么说完,从口袋里掏出一小瓶药水在我面前晃了晃。 我不再有耐心继续和他们纠缠下去,于是我站起身来。 “那么如果你们成功了记得告诉我。”我打了个哈欠。“或者我将在不知道谁的嘴里听到你们闹得满城风云的伟大事件——我得去睡了。” 他们没有来拦我。于是我一个人朝着楼梯上走去,走到一半我回过头去,他们仍坐在沙发上。火光描摹着他们的身影,恍惚之间这么多年他们像是从未变过。 “喂,乔治,弗雷德——”我听见自己这么开口叫了他们的名字。在他们抬起头来看我的时候,我笑着冲他们说了句“祝你们好运。” 我理应在第二天一大早便爬起来到礼堂里去等待着他们的增龄剂,看看到底有没有用处——可是当我一觉睡醒的时候已经时间已经不再早了。当我急匆匆地从寝室赶去大礼堂的时候,我并没有看到那两个身影。 反倒是看见了艾比盖尔的脸。 她坐在靠边的,不怎么起眼的位置上,脖子上围着那条紫色的肥大围巾。她低头翻看着手里的一本书,黑发从她的耳边垂落,一直滑到胸前。 我朝她的方向走了过去。 “早上好。”我小声地说着,在她身边坐下来。 她头也没有抬一下地说道:“不早了,弗洛伦斯。” 我尴尬地揉了揉鼻子,一时不知道究竟该说什么。于是我快速地打量了一番四周的样子——礼堂的桌椅被推到了四周,一只精致的高脚杯被放在门厅中央,放在惯常放分院帽的那个凳子上。而地板上画了一道细细的金线,每边都有十英尺长,把杯子围在中间。 “你报名了吗?”我询问她道。“我听说年满十七岁就可以报名了。” “没有,”她终于合上书朝我看过来。“你知道我对这个不感兴趣的。” ——多么讽刺又好笑啊。我忽然这么想道。有人绞尽脑汁都想要参赛,而有人达到年龄却对这个活动嗤之以鼻。 我想问问她有没有见到谁成功报了名,可是我还没有开口,我便听见礼堂里的人发出了一阵骚动——我甚至还听见了几声尖叫。 我朝着那个方向看过去,第一眼看见的是克鲁姆。他双手抱着胸,看了眼走在他身侧的男孩儿。 “就差你了,海因茨。”他说。 我再次感到浑身上下不自然地颤抖了一下,走在他身侧的男孩儿,海因里希,冲他笑了笑。 “我知道,威基。”他说着四处看了一圈儿,很快目光便与我的相撞。他脸上立刻露出了昨晚上的那种兴奋的笑容,带着炫耀意味地踏进了火焰杯四周的年龄线里。 “你认识他?”坐在我身侧的艾比盖尔忽然开口问道。 “海因里希。”我干巴巴地说出了他的名字。“说实在的,算不上认识。但是他似乎认识我。” 艾比盖尔沉默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他看起来像一只到处开屏的孔雀。” 她说得没错。在海因里希轻巧地往杯子里投入了自己的名字过后,他冲着四周围过来的女孩儿点了点头——甚至亲吻了其中一位的手背。而后这只张扬的花孔雀昂首挺胸,朝着我们的方向走了过来。 “早上好,”他这么热情洋溢地和我打了个招呼。“昨晚休息得好吗?我可以邀请你和我到处转转吗,弗洛?昨晚我们甚至没办法好好说话——” 而后他忽然打住了,我随后才意识到他看见了艾比盖尔。 “对不起,是我的错,我太兴奋了。”他懊恼地说完,夸张地冲艾比盖尔鞠了一躬,提起她的手在手背上轻轻吻了一下。“这位漂亮的小姐,您叫什么名字?” “艾比盖尔。”我看见艾比盖尔面无表情地说道。“艾比盖尔.希尔。” 海因里希挑了挑眉毛。 “啊,希尔。”他简短地说着,放下了她的手。“有趣的姓氏。” 艾比盖尔的表情在那一瞬间有了变化。没等我看清楚,她已经转过脸来冲我说道:“我刚刚一直想告诉你,那对韦斯莱双胞胎不知道从哪儿搞来了两瓶药水,咕噜噜喝完之后跳进了那个年龄圈儿里——” 我瞪大了眼睛,等着她接下来的话语。 “我想你会乐意去一趟医疗翼。”她说道。 我该如何形容这种感觉?如若将它形容成五雷轰顶,那也没办法将我内心的慌乱形容得淋漓尽致。我在听见“医疗翼”三个字之后大脑便一片空白,只有身体率先行动起来,朝着那个地方飞速地奔跑而去。我感觉我跑过的地方开始一块一块地崩塌,仿佛我脚底就是地狱,有一只无形的手正拖着我往深处坠落。 我就不该答应把药剂给他们。我咒骂着自己。如果药剂出错,如果乔治因此身受重伤,或者更糟,就这么死去的话—— 我不敢再往下想了。 “乔治!” 我撞开了医疗翼的大门,一如多年前他冲进医疗翼的时候那样。 然后我看见了他。 他正躺在床铺上,他的兄弟在另一张床上躺着。我看见花白的胡子发疯似地,杂乱地长满他的脸颊。他那头漂亮的红色头发也变得灰白,看上去像个七十多岁光景的老人。 梅林啊—— “弗洛?”他从床铺上微微支起身子,小声叫了我的名字。 “是我。”我感觉自己鼻子一酸,像个傻子一样重复着他的名字,扑到了他的床边上。“对不起,这都是我的错,我应该拦着你们——不对!我应该求助我的母亲关于增龄剂的事情。 “都是我的错让你们变成了这样——” 我说出这句话之后,再也没办法控制住自己的眼泪,就这么趴在他床边嚎啕大哭起来。 我不是个喜欢哭的人,我从来不知道自己能够哭这么久。我只觉得自己的眼泪像是坏了的水龙头的水一样往外淌,怎么也停不下来。 直到我感觉到他的手轻轻放在了我的头上。 “看着我,弗洛。”我听见他的声音响起来,气若游丝——我用力摇了摇头,还是继续抽抽搭搭地流着眼泪。 “你得看看我,弗洛,我的时间不多啦。”他再次重复道,声音里带着祈求的意味。于是我抬起了头,胡乱地抹了把脸。 我看见他冲我笑了笑,那白色的胡子随着他的动作颤了颤。而后他伸出手,轻轻地抹掉了我脸上挂着的泪珠。 他看着我,我也望着他。一时之间我忘记了继续哭泣这件事儿,只是专心致志地在他焦糖色的眼睛里面寻找我的身影。我没由来地开始想起我和他第一次对视的时候,那天下着小雪,而我和他隔着人群遥遥相望—— 而现在,他就要死了。 这么想着,我感觉我的心脏传来一阵刺痛,像是被人施了个钻心咒一样疼得我再次落下泪来。 “你哭起来一点也不好看。”我听见乔治这么说着,笑了几声,而后剧烈咳嗽起来。“微笑啊,弗洛伦斯,微笑——你笑起来的时候我总是能想起雏菊开花。” 然后我看见他的眼睛一点点闭了起来,本来放在身上的手也垂落到了床边。 我还未拥有他,也未拉着他的手走过我想去的每一个地方,也不曾亲吻过他呢。 这一切都不该这样。 “你怎么能死呢?”我听见自己抽抽搭搭地说道。“你怎么能死呢,乔治,我——” “他没有死,西德利亚小姐。”我听见庞弗雷女士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来。“这是年龄线的惩罚,他不应该试着跨过去的。” ……什么? 那句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我喜欢你”卡在了我的喉咙里,我呆愣地跪在原来的地方,愣愣地看着乔治从床上爬了起来。 “嘿,”他冲我笑了笑,脸上有些尴尬的意思。“其实弗雷德也参与了这次策划——” 我转过头看了一眼弗雷德,他把自己严严实实地裹在被子里面,一副与他无关的样子。 “我能解释的。”乔治冲我伸出一只手来,我往后一步躲开了。 “这又是你们的恶作剧,是吗?”我听见自己的声音不自觉地在颤抖。“从一开始你们就知道自己根本没有事,你们联合在一起骗我!” “我——” “你真讨厌,下地狱去吧,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们了,韦斯莱!”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吼出了这句话,转身就往外走。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发火,或许这根本算不上生气——如若放在从前,或许我并不会多么介意这件事情,这只是一次格外成功的恶作剧罢了。 只是我喜欢他,他的一举一动都牵扯着我的情绪——我如此轻易地被他玩弄于手掌之中,像个傻子,像个马戏团里的猴子。 我差点就告诉他我喜欢他了。 你多像个笑话啊,弗洛伦斯。 如若他知道了,这一切都只会变成另一个茶余饭后的笑谈吧。 我冒冒失失的恋爱像是一个蹩脚的笑话,却没办法讲给别人听。 ※※※※※※※※※※※※※※※※※※※※ 突然加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安雅襟翼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安雅襟翼 25瓶;mizun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Chapter 48 我怎么也没有想到,我在霍格沃兹整整五年的时光里会有这么一天——在那天过后的一段相当可观的时间里,我在躲避乔治.韦斯莱与他的兄弟弗雷德和繁重的学业的夹缝之间生存。 这很困难,特别是当我的胸前还系着属于格兰芬多的领带的时候。为此我甚至和艾比盖尔学习了怎么把领带的颜色变成其他的色彩,好让我混迹在拉文克劳的人群里毫不显眼。 即使我极力避免在进餐的时间到礼堂里面去,但总会有那么一些几率能让我在走廊上或者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遇见他。 但最终这些时候都被我躲了过去——我第一次认可起他们给我起的“黑猫”的昵称,在躲避不想见到的人时我确实出奇地敏捷。 我不想遇见他,也不想见到他的兄弟。 实际上,我早已经没有生气。我甚至不认为那是让我躲避他的理由。只是经历了那样的事情之后,我没办法再站在他的面前心平气和地继续和他相处——假装什么事情也没有?梅林,这怎么可能? 每当我回想起那天我的所作所为,我都羞愧得想要跳进黑湖里去。 在我躲避他的第一个星期末尾是万圣节,也是宣布火焰杯的勇士名单的时候。 而我没有去。 我独自一人在那天傍晚去到了黑湖边上,那时候天空已经开始暗下来,黑湖与天空交界的地方泛起绚烂的晚霞,像是被撕裂开的一条口子——很快黑暗就会蜂拥而至,彻底吞没阳光,而夜晚的灯也会被点亮。 原先在黑湖边上的人们开始往回走,冲着城堡的方向赶去。而我成了唯一一个逆流而行的,孤孤单单地脱离了喧嚣的人群,只身冲着被夕阳照射成剪影的大树走去。 接近十一月的大不列颠很冷,特别是在没有阳光的夜晚。我没有戴围巾,浑身都打着哆嗦——我开始在脑海里拼命回想艾比盖尔曾经教过我的保暖咒,即使那只能持续很短暂的一段时间,但是在这种寒冷的夜里聊胜于无。 在我成功地为自己施了个保暖咒并搓着手来到那棵大树下面的时候,我才忽然意识到树下已经坐了一个人。在晚霞称不上明亮的光线之中,我隐约看清了他的脸。 是那个名叫海因里希的漂亮男孩儿。他闭着眼睛靠着树坐着,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马甲,白色的衬衣袖子被他挽到小臂上面,露出两节小麦色的,结实的小臂。他今天没有把头发扎起来,而是任由它们蜷曲着,打着卷儿垂落在他的肩膀上,随着晚风轻轻抖动。 他的胸脯在马甲的包裹之下上下起伏着,呼吸安稳极了,像是在睡梦之中一样。 我在叫醒他和转身离开之中选择了第三者——我静静地站在那里,像个傻子一样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在霍格沃兹里我似乎很少能见到有像他这般漂亮金发的人,更不要说他长得像极了一座漂亮的雕塑。我毫不怀疑如若有人愿意费尽心思地为他订制一个奢华的相框,只需要往他面前一放,那么便会收获一张及其成功的油画——甚至不用施任何的魔法。 正当我满脑子胡思乱想的时候,被我用无数形式夸赞的艺术品睁开了他的眼睛。 “晚上好,”他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似乎没有因为我出现在这儿而感到惊讶。“我刚刚还在想你今天会不会来呢。” “你在等我?”我敏锐地抓住了这句话的重点,并小心地在他的身边坐了下来。 他没有说话,只是伸手在他的口袋里面摸索了一阵子,朝我伸出了手。我看向他摊开的掌心,那上面躺着一颗用透明的塑料包装纸包装起来的黄色硬糖。 我和他道了谢,剥开了糖纸把它放进嘴里。 我尝到了柠檬苦涩的香味,像是真的咬了一口柠檬一样,酸得我皱起了眉头。 “是不是很像?”他忽然这么突兀地询问我。 “像什么?”我反问道。 他静静地看了我一会儿,而后把脸转向了天边。天已经黑了下来,只有一点微光在边际挣扎。他的侧脸被那点光明点亮,余身却隐藏在黑暗里,就要和黑暗融为一体一样。绚烂得像是一幅浓墨重彩的油画。 然后他说:“像在柯兰布鲁克的时候,你和我。” 柯兰布鲁克! 我像是触电一般浑身轻轻颤了一下。 我可以说我记得那个地方吗?在梦中梦见过的小镇,它可真实存在? “对不起,我不太记得。”我老实地回答道。“我只记得一点很模糊的片段——来...来源于我的梦里。” 我说完便低下了头,等待着他放声大笑。毕竟这般荒谬可笑的事情,不论谁遇上都会忍不住要笑的——可是他没有。 “没关系,那不怪你,我可怜又可爱的弗洛。”他说着,从脚边抓起了一块石头朝黑湖里丢去。石子飞速地弹过水面,击起一大片涟漪。“怪我好啦,这都是我的过错。” “你的过错?” “我不该离开你。”他这么说完,眯着眼睛看着湖里的涟漪逐渐散去。“你的梦里我们要好吗?” “要好。”我结结巴巴地回答。“我叫你海因茨,还叫你不要把我给忘记——就像真的发生过一样。” “确实都发生过。”他转回来看我。此时的天已经完全暗下来,把我们笼罩在了黑暗之中——而我看不清他的眼睛。 “我什么也不记得。”我再次重复了一遍。 “噢。没关系。”他听上去毫不介意。“我会一直在这儿等着,等着你想起来的那一天。” “那如若我永远没法想起来呢?” “那总会有办法让你想起来。” 他说这话的时候黑暗忽然就被划破,我们之间不知道什么时候长出了一朵像是玫瑰花一样的东西,上面却点着一盏蜡烛,烛光随着晚风轻轻地晃动。而火光的另一端是海因里希澄澈的蓝色眼睛。 我忽然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他再次朝我伸出手来,这一次却轻轻地落在了我的脸颊上。 他的手很暖和,触碰着我的脸颊。我却忽然没由来地想起了几天前乔治为我抹掉泪水时候的手——和海因里希的截然不同,乔治的手指指尖结着一层因为倒腾发明而形成的薄薄的茧,蹭过我的皮肤时总是能让我的心忍不住地发颤。 乔治。 我猛然往后一缩,海因里希的手就这么尴尬地悬在了空中。而我紧绷着身子端坐在离他几英寸远的地方——一如既往地像个傻子。 “对不起——”我再次开口道歉,海因里希却轻轻地摇了摇头。 “你完全没必要和我道歉。”他微笑起来,他笑起来的时候脸部雕塑般硬朗的线条总会变得温和起来,让他看上去不再像个上了色的雕塑。 他接下来抛出的话却像是个重磅炸弹。 “你没再和那个红头发的男孩儿走在一起了吗?” 你没再和那个红头发的男孩儿一起了吗?你没再和乔治.韦斯莱—— 我的心脏猛地收缩,像是被人用针扎了一下。刺痛,却又不足够流出血来。 “...我们吵了一架。”我咬了咬自己的嘴唇,鼻子有些发酸。“我说再也不想见到他,于是他也没再理我。” “啊,”他发出一声拉长了的感慨,听着却毫无意义。“真可惜,我总想着认识认识他。”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吹过的晚风。听上去却像是在说我和乔治将永远不再会和好一般。 我什么也没说。 沉默在我们之间蔓延开来,我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直到我看见月亮从湖边升上来,我身边的海因里希才突兀地开口。 “啊,让这一切见鬼去吧!”他这么叫嚷起来,朝我转了过来。“我亲爱的弗洛,你没必要心烦。你想要到处转转吗?或者你喜欢烟花,喜欢漂亮的小把戏吗?(他说到“小把戏”的时候用魔杖点了点我们面前的小石子,它应声啪地变成了一朵红玫瑰,之后又变成了一支小小的烟花在我面前炸开。)啊,真不公平!我总是想着让你高兴的法子,你身边的人却惹你伤心。” 他像是我们第一次见面那一天一般捉住了我的双手,他的手暖和得像是一团火——正如此刻他炽热的双眼一般。 “要我说,我们走吧弗洛,走吧走吧!” “到哪儿去?”我被他忽然的话语吓了一跳。 “骑着扫帚飞到天上去,一直往南飞,飞去法国。又或者是意大利,德国,北欧——或者柯兰布鲁克,哪儿都行。”他唱歌般说着,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却还是握着我的手。“你和我,我们两个,到哪儿去都好。说不定路上你就忽然能够想起来,或者——” “或者什么?” “或者更好,”他冲我暧昧一笑,还没灭的烛光下他的睫毛金灿灿的,像是扑闪的蝴蝶。“你会爱上我。” 我敢向梅林发誓我脸红了。 “可...可是,”我努力拼凑着语言回应他的话。“可是你不了解我呀,海因里希,我也不了解你。” 我又怎么会爱你呢。 他冲我挑了挑眉毛,伸出了一根手指。 “第一,我了解你就像了解我自己的所思所想一样,schnucki1,别忘了我几百年前就认识你了。”他这么说着,伸出了第二根手指。“第二——你总会记起来的,你总会了解我的,即使那是在梦里一点点拼凑起来也成。” “但——” “嘘嘘嘘,我还没说完——对不起,但这很重要。”我看见他脸上的笑容隐去了许多,唇角微微下坠,看上去又变成了一座雕塑。“我求着威基2大半年的时间才让他开口和卡卡洛夫提议这次也把我给带上,当然,卡卡洛夫本来是在犹豫带我还是约翰过来的——如果威基没提那一嘴,我可见不到你啦。所以行行好,弗洛,我可不想千辛万苦到了你面前却只收获一句冷冰冰的'海因里希'呀。你为什么不像梦里那样叫我一声'海因茨'呢?” 他的语速很快,中间甚至差点蹦出了几句他的母语——我仔细思考过后才意识到那是德语。 “海因茨。” “好极了。”他愉快地说完,冲着先前变出来的玫瑰花灯挥了挥魔杖,它立刻变成了一条长长的围巾。他又施了个漂浮咒,把它拉到了我们面前,最后围在了我的脖子上。“那么我们可以先去厨房里找点东西填饱肚子,你喜欢热巧克力。” 我正想询问他是如何摸清楚厨房的位置的,却听见他轻快地,带着些炫耀意味地说道:“霍格沃兹的人们都很热情——特别是姑娘们。” 我早该想到这张脸的魅力。 海因里希和我并肩朝着城堡的方向走去,越靠近城堡的地方灯光愈发明亮,最终黑暗被我们完全摒弃在身后,我们站在了城堡的光明之下。 我们站在城堡的正门门前,还没有来得及进门,便迎面撞上了我最害怕遇见的人。 乔治.韦斯莱。独身一人,怀里抱着满满当当的零食和小玩意儿,正用同样惊讶的目光看着我和海因里希的乔治.韦斯莱。 “你怎么在这儿?”我看见他的嘴唇张张合合半天,才憋出这样一句干巴巴的话。 “我也想问你同样的问题。”我把问题原封不动地丢了回去。 “希尔告诉我说你最近总是去黑湖边上。”他回答道,目光急促地想与我相对,却被我躲开了。“刚刚晚宴上没有看见你,所以我想着——” 他的话没有说完,站在我身侧的海因里希握着我的手一用力,将我拉到了身后。 “我正想着什么时候能见到您。”他如此说着,冲他伸出了一只手。“海因里希.米里亚姆.沃尔夫,很荣幸认识您。” 我看见乔治的脸色黑了不止一个度。 “我认识你,伪君子。”他一边说着,一边用刚刚空出来的一只手从怀里拿了支小炮竹并把它塞进了他的手里。 那支炮竹上方自动冒出了火焰,那火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吞噬着那根短的可怜的引线。 “丢掉它!”我大声叫起来。“丢掉它,海因茨!” 但他没有。我甚至没有看清楚他的动作,那支炮竹便像是之前他所变出的小玩意儿一样,再次变成了一支开得娇艳的红色玫瑰花。 他将花轻轻地送回了乔治的手里。 “不客气。”他这般愉悦的说完,伸手握住了我的手。 而后他挥了挥魔杖,那支炮竹就这么在乔治的面前炸开了。 我瞪着眼睛看着那支炮竹里炸出各种乱七八糟的七彩的花火。混乱的响动声之后是乔治黑着的脸。 “所以你这几天都是和他在一起?”他问我,声音听上去低沉得像是冲敌人低吼着的野兽。 我本想回声呛他,刻薄的话语涌到嘴边——可是看着他抱着的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忽然没办法将那些类似于“这和你毫无关系”的话说出口。 “我们刚刚在黑湖边上见到。”我只能这么说。“他不是有意要这么对你,只是你的炮竹——” “我看出来了,”他的脸涨得通红,猛地提高了声音讥诮地说道:“你现在更喜欢和他待在一起是不是?一个漂亮的,会玩许多把戏的德姆斯特朗的男孩儿?你甚至不了解他!” 我愣住了。 他的话像是一阵狂风,或者说是一颗炮弹,将我接下来要说的话语和理智毁得一句不剩。而后我浑身都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那阵早就熄灭的,甚至只剩下一团死灰的名为愤怒的情绪再次从我的心底复燃,一直烧到我的大脑。 “谢谢你的关心,韦斯莱。”我止不住地冷笑起来。“我几百年前就认识他了。” 然后我转过身,大步朝着城堡里面走去。 我听见我身后有东西被摔在地上的声音,像是碎玻璃扎在我的心上。 但我不敢回头。 ※※※※※※※※※※※※※※※※※※※※ 1德语对爱人的昵称,大概与英语里的“darling”“sweetheart”差不多 2维克多.克鲁姆的昵称 所谓天马一出场就是要吵架的,不吵架感情怎么升温(?)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画愚人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mizuna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Chapter 49 截止至11月24日,我和乔治已经差不多整整一个月没有和彼此讲过话。 说实话,我并不觉得有多么难熬。五年级繁重的学业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成日泡在各种书籍与论文之中的我并没有时间把注意力分给那个和我吵架的人。 但这并不代表我并不会难过。 我不愿意刻意去这么想,但是每当我在走廊遇见他的时候他的身边总是围着三三两两的朋友。有我从未见过的男孩儿们,也有胸前系着与我同色领带的姑娘们。 我总会低着头抱紧怀里的书籍快速地从他身边走过,擦身而过时我便会偷偷抬起头来看他一眼——而那双焦糖色的眼睛也再也没有落到过我的身上。 他们嬉笑远去的声音刺得我的心发痛,就像是显眼的提示,告诉着我我们确实是渐行渐远了。 我不喜欢把时间浪费在独自伤感上面,那不是弗洛伦斯.西尔维娅.西德利亚。我扎起了自己一直披散在肩膀上的头发,开始在图书馆里度日,剩余的一些时间我将自己送到了麦格教授的面前——在艾比盖尔的影响之下,我对那门名叫阿尼玛格斯的变形术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说实话,我的变形术并不差。但在麦格教授得知我对阿尼玛格斯感兴趣时,她表示了很愿意指导我,但五年级并不是个好时机——且不说owls的考试足够霸占我大多数课余时间,更重要的是她本人正在因火焰杯的事情焦头烂额。 于是我将自己变成了她偶尔的助手,无非是帮一些简单的小忙。 火焰杯的第一个项目开始于十一月二十四号,三位勇者在我和乔治不欢而散的那个晚上就已经公布——说实话,结果意料之外情理之中。除去布斯巴顿的芙蓉,德姆斯特朗的克鲁姆(海因里希不止一次冲他喊“我就知道会是他!干得漂亮,威基!”)和霍格沃兹的塞德里克,哈利.波特也被选进了勇士的行列之中。 也正是那时候,霍格沃兹里流行起佩戴一种徽章,它会闪烁着从“支持塞德里克”变成“波特臭大粪” 我第一次见到这种徽章是在艾比盖尔手里,她并没有拒绝也没有将它戴上,而是随手把它塞进了黑袍的口袋里面。 “要我说,无聊透顶。”她微微噘着嘴,无比轻蔑地评价着。“没有比这个更无聊的事情。他是大名鼎鼎的救世主先生,这有什么奇怪的。” 我胡乱地点头,片刻后又听见她询问我会不会到第一场比赛的现场去观战。 “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对这种活动产生了兴趣?”我把问题原封不动地丢回去,看了眼变形术走廊外的庭院——叶子掉完了的树木光秃秃,枝干无力地向四周伸展开去。 “没有。”她矢口否认,双唇之间冒出的热气化成了一股白雾。“只是最近总有人劝我,说我该试着去参加些活动——你懂的,像从前那样。” 我转过脸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她把脸埋在那条紫色的大围巾,看不出什么表情。 我想问她那个人究竟是谁,但她在我准备说话之前摆出了一副“我什么也不会说的,死心吧弗洛伦斯”的表情。 “那么他说的不无道理。”我只好这么说。“我今天会——” 我的话没有说完,或者说我根本来不及说完。几乎就像是一瞬间的事情,我的眼前陷入了一片黑暗,紧接着我的身子一软就向前面倒去。 最后听见的声音是艾比盖尔焦急的一声“弗洛伦斯” 所以是的,我因为低血糖(梅林啊)而忽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晕倒在了变形术走廊上。我在傍晚醒来的时候只收获了庞弗雷女士的一顿说教与“错过第一场比赛”的消息。 我独自一个人坐在床铺上,身边空空荡荡。我忍不住询问庞弗雷女士究竟有没有人在我昏迷的时候来探望过我,她告诉我艾比盖尔在我醒来的前几分钟离开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金头发的男孩儿,”她说。“他和希尔小姐擦肩而过,在询问了你的病因后又出去了。” “除此之外呢?”我追问道。 “除此之外就没有了。” 除此之外就没有了。 “我知道了。”我这么呓语般的呢喃回去。 我把自己塞回被子里,裹得严严实实。 除此之外就没有了。 我忽然有些想哭。 我从来都不想让事情变成这样,我从来没有想过事情能变成这样。我明明什么也没有做错,梅林啊—— 但如若梅林回应每一个人每一次的祷告与感慨,那么他估计会忙得焦头烂额——所以一如既往地,我的祈祷与感慨毫无作用。只有医疗翼里空空荡荡的床铺回应我的感慨。 ——也许还得算上门口忽然传来的脚步声。 从远到近的脚步声明显十分匆忙,像是那个人一路小跑,从某个不知名的角落一路跑过来一样。片刻之后便是鞋底摩擦过地面,与大门被打开的声音。 我把眼睛从被子里面探出来,偷偷看了一眼。 ——也曾有个人这么推开医疗翼的大门,朝着我跑过来,告诉我欢迎回来。 但门口站着的人不是他。 那是海因里希,端着一大碗不知道什么东西正朝我走来。 “弗洛!”他叫我的名字,身子已经蹭到了我身边坐下。“你终于醒了——我还在担心你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他说话的时候将手里的碗递到我的面前,邀功一样说道:“我溜去厨房弄来的,是杂鱼汤——配上一大勺碎面包粒和野山菌。” 我望着他手里的东西,面包碎浮在奶白色的汤上,还有一大片的野山菌——它正徐徐往上冒着热气,我几乎能看清楚那几乎透明的水雾正往上冒。 “谢谢,”我接过来,炽热的温度立刻传上了我的指尖。“谢谢你,海因茨——” 我垂下目光,用勺子搅动了几下汤上的配料——它们被我和进了汤里,一下子就不见了。 “我听说了你的事儿之后第一时间就赶过来了,”他这么说着,凑到了我的面前来。我闻到他身上的一股淡淡的香味——那大概是古龙水的气味——“低血糖?你根本没有好好休息和吃饭,是不是?” 我用勺子勺起一勺汤,里面夹杂着几粒面包片。我把它送进嘴里,又故意多勺了几勺,含糊不清地回答他:“我没什么事儿,海因茨,我一点事也没有。” “是是是,你一点事儿也没有,弗洛。”我听见他这么说着,在我床边坐了下来。“不过是在走廊上晕倒,昏过去了大半天还错过了第一场比赛。我敢向梅林发誓,这绝对不叫有事儿!” 我又往嘴里送了一勺食物,什么也没说。 “见鬼,我最近都没能见到你面。”他听上去委屈极了,像是一只受了欺负,耷拉着耳朵的动物。“他们都说你在忙,礼堂也不见你过来。我一个人混在格兰芬多里尴尬极了,那个红头发的韦斯莱看我的目光就像是要剥了我的皮,把我生吞了一样——咦,弗洛!” 他猛的打住了接下来的话,颇为惊讶地叫嚷起了我的名字。 “怎么了?” “你可别哭呀——”他显得手足无措起来,伸出的手不知道究竟是先接过我手里的碗还是先凑过来帮我擦眼泪。 我腾出一只手来轻轻地在脸颊上碰了碰,那确实有两行蜿蜒而下的冷冰冰的液体,一路从我的眼角往下淌。 ——为什么要哭呢,弗洛伦斯?你明明知道这样也毫无用处。 “没关系的,海因里希,”我胡乱地抹了一把脸,冲他笑了笑。“我一点儿也不——” “是那个韦斯莱吧?” 我忽然像是被噎了一下,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是那个韦斯莱,我说的对不对?”他伸手搭上了我的肩膀,那双蓝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我们那天晚上遇见的那个男孩儿?” 那天晚上—— 我感觉自己心上已经开始结痂的口子被人再次粗暴地掀开,鲜血又开始汩汩地往外淌,疼得钻心。 我瞪大眼睛看着他,直到我觉得自己的视线开始模糊,直到一大颗眼泪从我的眼睛里滚落,砸进了汤里。 “不要再提醒我啦,海因茨——”我哽咽着说道。“别再提啦。” 别再提醒我乔治与我越走越远的关系,别再提醒我他看向别人的目光,别再提醒我他对我的漠视—— 别再提醒我我究竟有多在意乔治.韦斯莱。 我感到一只手将我手中的碗接走,放在床头,紧接着我便落入了一个温暖而结实的怀抱——海因里希身上淡淡的香味钻进我的鼻子。 他的手轻柔地抚上我的头发,我能听见他胸膛传出的有力的心跳声。 “你知道你根本不需要遭受这些痛苦。”他这么说道。“你为什么要为他流泪呢,弗洛,为什么要哭呢——他根本——见鬼的,他根本连你住进了医疗翼也不知道!” 我从他的双臂之中挣脱出来,却对上了他那双在昏暗灯光下的蓝色眼睛。在摇曳的火光里,他的眼睛里也像是燃烧着火焰。 半晌,他呓语般轻声开口,声音轻得像是一阵拂过的晚风。 “你为什么不多看看我呢?” 我瞪大眼睛,他立刻举起一根手指轻轻晃了晃,制止我开口说话。 “就像我们曾经那样子,没有苦恼也没有值得伤心难过的事情——我和你,我们两个。” 我和你,我们两个。 每当海因里希谈论起我们的过去的时候,他的眼睛都亮得发光,像是世界上没有比这更让人喜爱的事情。此时此刻也一样。他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像是能盖过一切。 ——我也曾在另一个人的眼睛里看到过这种神情,当他谈论起他的小把戏与恶作剧的时候,那双焦糖色的眼睛里就像是落入了点点星光,璀璨夺目。 梅林在上,如若乔治.韦斯莱对我抱有哪怕是千分之一点我对他的喜爱,那我也不至于落入这般境界。 或许,他早视他的小把戏与生活为他的情人。 想到这儿,我的心浅浅地抽痛了一下——我咬了咬自己的嘴唇, “你没必要这么对我,海因茨。” “什么?”他颇为惊讶地扬了扬眉毛,像是看到了三个头的猎犬。 “我说,你没必要这么对我。”我重复了一遍。 “为什么?” “因…因为——”我咬住自己的下唇,直到舌尖尝到了一丝血腥味儿。 我抬起眼睛,海因里希正望着我。那双浅蓝色的眼睛里倒映出我的样子——苍白又狼狈——就像是这么多年的我一样。 我闭上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出了一直在我嘴边沉浮的话语。 “因为我是弗洛伦斯.西尔维娅.西德利亚,任何有脑子与理智的人都不该喜欢我。” 有好一会儿,海因里希一句话也没有说。医疗翼里安静得让人心慌,就连烛火也不再晃动,而是安安静静地燃烧着,有一缕细得几乎没办法被看见的烟雾徐徐往上飘。 直到海因里希发出一声低低的笑声,沉默才被打碎。 “不,弗洛伦斯,不,你错了。”他说,先前惊讶的表情已经从他的脸上被抹去,再也找不到痕迹。“错得离谱!这种想法不应该出现在你的脑子里边儿,即使是伦敦桥垮下来,海啸淹了大不列颠,又或者是拿破仑忽然从坟墓里出来,带着一批军马浩浩荡荡地走过凯旋门——请原谅——这种想法也不该出现。如若有人要朝你丢去第一颗石子1,我非要把他吊死不可!” 这回轮到我瞪着眼睛看他,半晌说不出一个字了。 “听我说,弗洛。你大概不会信我的话——如若你不信的话,你就当我不是人好啦,”他的声音柔和下来,像是要给我讲个睡前故事一般。“我这么对待你是因为你是弗洛伦斯.西尔维娅.西德利亚,别无他般。” 别无他般。 他再次朝我伸出手来,这次却只是轻轻地从我的头发上滑过。 “别再胡思乱想了,弗洛。” 在他的声音之中,我最后往医疗翼的门口看了一眼。 那里空空荡荡的,没有任何我熟悉的身影。 ※※※※※※※※※※※※※※※※※※※※ 1法利赛人要求耶稣用石子砸罚一名犯了通奸罪的女人,耶稣告诉众人:“若谁人从未犯下罪恶,便可以向她投去第一颗石子。 这章男主暂时下线,但很快会回来(?)毕竟他才是真.男主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安雅襟翼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安雅襟翼 10瓶;mizuna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Chapter 50 大不列颠的冬天来得比我想象中地还要快速,几乎用不了多少时候,初雪就纷纷扬扬地下下来。 刚开始还是零星的几点雪花,随着风飘飘悠悠地在天空上晃动,落在地上的时候很快便化成了一点深色的水渍。而过不了多久它便转大,还连续下了整整三天——到第三天雪停的时候,白雪已经堆起了厚厚的一层,到处又变成了白色的一片。 这是不列颠的十二月,圣诞节的前三个星期。 自从第一次火焰杯的比赛过后,竞赛的紧张感就像是随着白雪的到来一样被掩埋了起来。布斯巴顿和德姆斯特朗的学生们也终于不像是初到的时候那般紧张,无处安身——甚至有好几个能成功地混迹在霍格沃兹里,旁人看起来就像是个忘记戴领带的粗心大意的学生。 海因里希.米里亚姆.沃尔夫先生就是这样的一个例子,坦白来讲他大概算是所有人里最像霍格沃兹学生的人了。与其他混迹在霍格沃兹里的人不同,他不知道从哪儿找出一条格兰芬多的领带,成日就系在胸前,就这么挺着胸脯走过霍格沃兹的回廊——以至于他回到斯莱特林的休息室时差点被拒之门外,而根据他的话来说便是“那个地窖里阴郁的男人从来没给我过好脸色看” 但这并不妨碍他愉悦的霍格沃兹生活,第二天他照样我行我素——他大摇大摆走过回廊的身影真的像极了一只孔雀。 实话实说,他到达霍格沃兹的第一天起他似乎就格外快活,当他和克鲁姆走在一起的时候光彩丝毫不会被身旁的人掩盖——即使我终日待在图书馆里,我也从不知道哪个学院的姑娘口中听闻了他的名字。除了他雕塑般精致漂亮的脸之外,姑娘们还津津乐道他与克鲁姆的关系。 ——不过那都是后话。 我把脸埋在围巾里,怀里抱着书急匆匆地走过变形术走廊。迎面走来的姑娘们凑在一起,发出一阵清脆的笑声。我与她们擦肩而过,一句话顺着风钻进我的耳朵里。 “是她啊。” 这句话刺得我浑身一颤,我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当我回过头看那几个姑娘的时候,却正好看见她们也站在了原地,还是像与我擦肩而过时那样凑在一起——如若不是她们的目光死死地定在了我的脸上的话,我想我会怀疑刚刚的一切都是幻听。 “所以,你就是西德利亚?”为首的那个姑娘挑了挑眉毛。 “是我。” 她们再次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了几句话,而后爆发出一阵笑声——随后那个站在最前边儿的姑娘冲我扬起了下巴,颇为挑衅地又重复了一次我的名字:“弗洛伦斯.西德利亚?” “是的。”我感到莫名奇妙。“您有什么事吗?” 这三个姑娘交换了个眼神,再次凑在一起说起了话——也许“凑”这个字并不合适,她们更像是在说给我听。 “你们看她的头发,刘海要长过眼睛了。” “平平无奇,我看不出她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她是个格兰芬多,所以克鲁姆身边那个系着格兰芬多领结的漂亮男孩儿——” 她的话没有说完像是故意拉长了尾音,而后她玩味地冲我眨了眨眼睛,笑得像是灰姑娘的后妈——对不起,这是蹦到我脑子里的第一个比喻——然后她上前一步,借着比我高上一个头的身高俯视着我,再次开口了。 “我可算是找到海因里希的缺点了,”她叫嚷着,声音大得足够惊动地下室里的某只蛇王。“他的眼光奇差!” 她身后的两个姑娘像是受到某种指令一样开始咯咯咯地笑,像是两只争着比谁下蛋又快又多的母鸡。 她似乎对这个效果十分满意,右手食指已经戳在了我的心口上。 “所以看在梅林和那张漂亮的脸蛋儿的份上,能不能请你离他远一些呢?丑小鸭有它的位置,你也有你的。” 我瞪大眼睛看她,下意识想要回答她“我想这之间有些误会”。可是没等这些话涌到我的嘴边,我嘴里的话不经思考地率先自己往外蹦了。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响了起来,平静与刻薄得不像是我会说的话。 “您也有您的位置,小姐,而它在不在海因里希身边我们还不得而知。” 我面前的姑娘的脸上一瞬间就红了起来——或者青一块白一块更符合她的脸色——她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毫不犹豫地继续说道:“那也不会是你,你等着瞧,西德利亚,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像韦斯莱那样把你丢掉!” 我愣了一下,这句话宛如一盆凉水从我的头上往下淋,冷得刺骨。 乔治和我——她们怎么会知道? 我的脑子里像是被人塞入了一团打结的毛线,怎么也理不顺。我张嘴,却也只是徒劳地吸入几口冰冷的空气,一路呛进我的肺里。 那个姑娘则像是获得了最终的胜利一般笑了起来,转身和身后的那两个姑娘走了——她们大摇大摆地消失在了拐角,影子也不剩。 我垂下头去,任由黑发滑到我的脸颊边上,把我的脸遮得严严实实。 而下一秒,我的眼前就出现了一张挂着笑容的英俊的脸。 “嘿,弗洛——” “梅林的胡子!” 我惊叫一声,猛地往后退开了好几步——而那张漂亮的脸的主人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笑得前仰后合。 “海因里希!” “对不起,对不起——”他投降般地举起双手,脸上却还是挂着笑容。胸前那条红色与金色相交的领带和他的金发一样耀眼。“我看见你在发呆,实在是没忍住——刚刚走的那三个姑娘是你的朋友吗?” 他看见了。 那个姑娘刻薄的话语在我的脑子里转了个圈儿,我甩了甩脑袋,轻轻地回答了一声:“算不上,就是说几句话而已。” 他露出一副醒悟的表情从地上爬了起来,大大咧咧地搭上了我的肩膀,推着我就往前走。 “你要带我去哪儿——”他推着我的力道不大,我试着挣脱开来但立刻失败了——他比我高出太多了,就像一只狼面对一只猫咪(这个比喻真不太好)一样不费吹灰之力。 “见见我的朋友,”他说道,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你会喜欢他们的,我保证——喂,威基!” 他挥起手来,同时我看见站在庭院树下的几个身影。其中站在最中间的那个男孩儿抬起了头,在看见我身边疯狂挥舞手臂的海因里希之后又飞快地别开了目光。 海因里希发出一声□□。 “噢不是吧!我说,你不能装着不认识我——” 我跟着他两三步走进了雪里,冰冷的雪差点没过我的整只脚。而海因里希则无视了冷得刺骨的雪,像是个扑食的小兽一样扑了上去,右手搭上了对方的肩膀。 “别装着不认识我啦,威基,来见见meine liebe1——她叫弗洛伦斯,sie ist liebreizend, nicht wahr2” 我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但我总算是搞懂了姑娘们为何对他们的关系津津乐道——克鲁姆皮肤是黑黄色的,生得很高,比海因里希还要高出半个头——那金头发的男孩儿就像是整个人挂在他的身上一样,脸上还挂着灿烂得一如既往地笑容。 克鲁姆叹了口气,我猜想他正抑制着冲海因里希翻白眼的冲动朝我伸出了一只手。 “您好。”他冲我点了点头。“维克多.克鲁姆。” “弗洛伦斯.西尔维娅.西德利亚。”我握了握他的手——他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我没由来地想起结实健硕的老鹰。看在梅林的份上,他才十八岁。“海因里希的朋友,很高兴见到您。” 在我说出“朋友”这个词的时候,我看见克鲁姆飞速地别过头看了一眼还挂在他身上的人——海因里希几乎整个靠在他的身上,对于他投来的目光只是报以一个一如既往地笑容。也许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他笑得没脸没皮。 ——而海因里希说的那几句德语大概也不是什么好话。 克鲁姆明显与我想得一样。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呼出的热气变成水蒸气散在了空气里边儿。然后他看向我,用一种颇为随意的口气说道: “朋友?实际上海因茨刚刚和我说你——” 他的话没说完,不知道从哪儿飞来的一团雪球精准地落在了他的脸上。 “呀,对不起,威基——!”海因里希不知道什么时候松开了挂在他肩膀上的手跳到了边上,手里正团着一团雪球。“失手了,下次还敢。” “好哇,海因茨——” 克鲁姆伸手抹掉自己脸上的雪,当即决定动手还击。他飞快地把雪团成一团冲着海因里希砸过去。先前围着克鲁姆站的那几个德姆斯特朗的男孩儿也纷纷动手,趁乱开始丢起了雪球。 在海因里希被好几个雪球砸中之前我看见他扭过头来冲我露出了一个狡黠的,胜利般的笑容。而下一秒这只金发小狐狸就被雪球砸了一身雪。 我站在一旁看他们的混战,看着海因里希嘴里胡乱用他的母语叫嚷着一些我听不懂的句子,然后精准地把雪球砸在一个人的身上——我本来可以站在一旁观战,如若不是海因里希把雪球到了我的身上的话。 “弗洛,哟,弗洛——”他叫嚷着,脸上浮着一团红晕。“别在一旁站着呀!” 他刚说完便被克鲁姆摁进了雪里,不费吹灰之力。 我无法控制地想笑。 实际上,我确实也这么做了。我笑着团了一团雪球,把它丢向了摁着海因里希并往他脸上抹雪的克鲁姆。雪球砸在他的肩膀上,他分神回头看了我一眼。 “干得漂亮!”我冲他喊,想象着海因里希震惊的目光又是一阵大笑。 克鲁姆似乎完全没料到我要喊这句话。他微微一愣神——而这也足够了。被他压在雪地里的海因里希像是一只狼一样猛地从地上弹起,双手钳制他的肩膀,反过来把克鲁姆摁回了雪里。 “你到底站在谁那一边儿,弗洛?”他冲我大声喊道。“我以为我们是一伙儿——” 这回轮到他的话没说完了,一团雪球以他刚刚砸克鲁姆的时候那般砸在了他的脸上。 “她绝对不站在你那边。” 熟悉得过分的声音紧接着响起,一股电流顺着我的头皮往下,走过我的全身——我不自然地颤抖着,顺着声音的方向找了过去。 那是乔治和弗雷德,他们站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而乔治正拍着手上的雪。 而在他们身后已经围上了一群人,我能听见他们的窃窃私语,正议论着不知道什么东西。 “啊是你们!”海因里希已经抹掉了脸上的雪从地上爬了起来,顺手拉起了先前被他摁倒的克鲁姆。他看着站在不远处的这对红头发双胞胎,脸上挂着他一如既往标准的笑容。“不告而别整整快两个月的先生,您有事?” 弗雷德的表情一瞬间有些变化,他飞速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兄弟,大声地说起来:“兄弟,我佩服你取昵称的本事——这太过贴切了。” 然后他转过脸来,冲着海因里希说道:“喂,我们来比一比打雪仗怎么样,伪君子?” 我看见海因里希还是那万年不变的表情,甚至连眼睛也没眨一下:“怎么比?” 弗雷德点了点自己的心口,又指了指海因里希的位置。 “我和你,我们和你们。” 他指的是他与乔治对战克鲁姆和海因里希。 “代价?” “如果你赢了,那么那只黑猫就继续呆在你身边好啦。”弗雷德指了指我的位置,唇角挂起一丝挑衅的笑容——即使下一秒他就被乔治踩了一脚——大概,也许。他“嗷”地叫了一声,看了自己兄弟一眼。 “那么如若我输了呢,她回到你们身边吗?”我看见海因里希的表情第一次有了变化——他皱了皱眉毛,像是听见了什么蹩脚的笑话一样。“我认为这得问过她的看法。” “当然得问过她的看法——但我认为她更愿意和我们走。实际上,赌注是一杯黄油啤酒和你脖子上的那条领结。”一直没有说话的乔治开口了,他冲着海因里希比了个拇指朝下的动作,学着他的样子笑得灿烂极了。“即使那样你也不会赢的。” 海因里希没再说话。好一会儿,我都以为他会发火,会勃然大怒——但没有。他只是从喉咙中发出一丝嗤笑,转过脸看向克鲁姆。 “嗬,你听见了吗,威基?”他颇为讥诮地说着,目光又转回了乔治的脸上。“一杯黄油啤酒作为赌注,你怎么说?” 克鲁姆没有搭话也没有走,像是默许他的行为一样站在他的身后——如此,海因里希冲他们点了点头。 “当然好,先生们。” 当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弗雷德就像是得到了什么许可一样冲我转了过来。 “喂,小黑猫——”他大声喊起来。“听见了吗?选一边吧!” 选一边吧。 我的目光落在了乔治的身上,他也正看着我。隔着空地上皑皑的白雪和整整将近两个月的时光,我再一次望进他的眼睛里。 那双和海因里希截然不同的眼睛。 我想说他的名字,它就挂在我的唇边。在我梦中惊醒的时候,甚至在我无边的梦境里我都反复咀嚼。无数个辗转反侧不得安睡的夜晚里我都在心里暗暗喊着这个名字——可是我说不出口。 我的沉默没有持续太久,海因里希丢出的雪球精准地砸在了弗雷德的身上。 他们的雪球之战正式拉开序幕,和先前克鲁姆一行人那般雪球开始在空中飞过,砸在地上或是人的身上,脸上。 一开始还只是他们四个人发了疯一样的互相丢着雪球,后来不知道是谁带的头,格兰芬多和德姆斯特朗的人们纷纷都加入了这场战争之中——雪球划过空中的声音一时之间不绝于耳,当它最终撞上人或是其他地方时小的雪块儿便扑簌簌地往下掉,像是又下了一场雪一样。 我止不住回想起在霍格莫德的那次,我拉着乔治滚在雪上——冰凉的雪刺激着我们的皮肤,那时候我的脸却烫得吓人。 那杯红醋栗朗姆酒。 我忍不住再次偷偷地,把脸埋在围巾里笑出了声。 “喂,拦住他!” 紧接着,正在激战的人群里骚动起来,有人这么高声叫嚷着。 我抬起头,而那从人群之中脱身,带起骚动的罪魁祸首正冲我跑来。 那是乔治.韦斯莱。他的红发上全是白雪,星星点点地像是掺杂了白发一样。但确实是没有的。他一路朝我跑来,地上的积雪因他的跑动而向四周散开,声响淹没在嘈杂的人群之中。 然后他朝我伸出了手。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又或者我什么也没有想。像是遵从自己的本能一般我伸出手去,放在了他的手心里。当我触碰到他的手时,他便死死地握住了它——而后我被他从我坐着的地方拉起,跑出了堆满雪的中庭。 他拉着我在走廊上奔跑,手心的温度炽热得像是要拂去严寒——就像是他曾经拉着我跑过的路一般,他的红发在我面前飞舞着,像是一团耀眼的火焰。就像他那般绚烂。 就这般我们跑出了人多的走廊,在拐角处他停下了脚步。 我大口喘息着,他的胸膛也与我一样剧烈起伏着。有白雾在他的鼻尖萦绕。 “你——” 我只来得及说这句个字,便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那是乔治的拥抱。 他没有穿黑袍,只是穿着一件厚重的毛衣,蹭着我的鼻子有些痒。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将我环抱,熟悉得让我有种想落泪的冲动。 “弗洛,”我听见他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来。温热湿润的气息落在我的耳尖。“我——” 他停顿了一会儿,再次开口的时候声音软了下去。 “我很抱歉。” 不知道为什么,我只觉得眼泪从我的眼睛里滚落,掉在了他的毛衣上面。 “那句再也不想见到你的话是句谎话。”我揉了揉眼睛,这句话显得格外没头没尾。 “我知道。” 骗子。 你什么也不知道,乔治.韦斯莱。 我想冲着他的脸喊他骗子,想抬起手打他,更想尖叫着问他对他而言我算是什么——但最终却只是轻轻地在他的肩膀上锤了一下。 “我原谅你了。” 我小声说道,在他的怀里闭上眼睛。 如此这样就好,西德利亚。当个朋友,安分守己——如此这般,你便再也不会失去他。 ※※※※※※※※※※※※※※※※※※※※ 1德语,“我亲爱的” 2德语,“她特别可爱,是不是” 大概算和好系列。圣诞节到来了舞会还会远吗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mizuna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Chapter 51 和乔治.韦斯莱和好的当天晚上,海因里希罕见地缺席了大部分晚餐时间。当他出现在礼堂的时候他的身边走着几个我叫不上名字的德姆斯特朗的男孩儿,他的目光越过整整三条长桌与我对视,却意外地没有朝我走过来,而是转身坐到了斯莱特林长桌克鲁姆的边上。 “他才不敢再过来!”面对我疑惑的目光,弗雷德炫耀般地挥动着自己的叉子。上面淋着黑椒汁的牛肉随着他的动作晃动,几滴黑椒汁落在他的衣服上。“可惜你没有看完那场雪仗,他被教训得很惨——我敢发誓,比他和克鲁姆扭在一起的时候还要惨。” 像是要证实他的话一般,我的目光落在他因挽起袖子而露出的手腕上——那上面有一块不怎么显眼的淤青。 我看了眼乔治,他冲我笑笑,不知道为什么看上去颇为心虚的样子。“不是我出的主意,弗洛。”他说,叉子叉住了弗雷德盘子里的一小块牛肉(“喂,那是我的!你敢保证你不想教训一下那个伪君子吗?”)“好吧——至少,不全是我的。我只是帮忙出谋划策了一下。” 过于胡闹。我在心里想着低下头切自己盘子里的食物,目光却忍不住在斯莱特林的桌子上瞟过——那金发的男孩儿正在克鲁姆的边上安静地吃着盘子里的东西,看上去完好无损的样子。如若除去他胸前不翼而飞的格兰芬多领带的话,或许他能称得上毫无区别。 “他不敢再坐到这儿来了,弗洛伦斯。”弗雷德的声音高调地响起来,像是在宣布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一样。“惨败,他只能夹着尾巴跑回他的同伴身边去了,可怜虫。我们的赌注就是他不能再到这张餐桌上来。” 我没由来地替他感到难过——如若一切都真的像他说的那样,他祈求卡卡洛夫带他到这儿来,而最后他不但没被选为火焰杯的勇士之一也没法儿和他的老朋友好好叙旧——如若真是这样,那么弗雷德说得对极了,他是一条可怜虫。 “我并不是特别介意他坐过来呀。”我轻轻拨弄着自己两颊边上的头发,看着它们在我的指尖打着卷儿又落回原位。但很快的我便意识到这对双胞胎并没有回应我的话,于是我抬起头,意料之中地收获了两个瞪着眼睛的红脑袋。 “他明明——” “不怀好意,图谋不轨,是个伪君子?”我快速截断乔治的话头,放下手里的刀叉。“你是不是想说这些?” “居心叵测!”他转了转眼睛,飞速地换了个词语。“居心叵测的伪君子!没错。” 我果断选择不再继续纠缠下去。 但乔治明显不打算放过我。 “所以你说,你和他认识了很多年?” “......如果你一定要我从我贫瘠的五岁前的记忆之中搜索这个人的话,我会说我不认识他——但如若算上不久前我的梦的话,是的,我想我确实认识他很久了。久到我没办法想起来。”我回答道,没由来有些烦躁起来。 我对海因里希一无所知,他看上去却对我了如指掌。他谈论起我们的过去的时候总是兴致勃勃,我却没办法分享千分之一毫的喜悦。这像是一道丑陋的伤疤,暴露在阳光之下。我想把它挡住,可没办法做到。 一个梦里走出来的人,就像是个蹩脚的笑话。 也许是感受到我的烦躁,乔治没有再提,弗雷德则飞速地把话题拉到了他们如何往费尔奇的办公室里丢了个炮竹。在他追出来的时候便一脚踩进了他们新制作成的陷阱里边儿,和他那只讨厌的猫一起挣扎了半天也没挣扎出来。 末尾他还填上了一句“别怕,弗洛伦斯,你是只好猫。”来作为这次笑话的结尾,轻松愉快地像是给自己的油画添上了最后一笔小花儿。 正如弗雷德所说,自从那天晚上过后海因里希便没有再到长桌上来。即使每次我走过变形术走廊或是地窖的时候总是能捕捉到他的身影。他身边站着克鲁姆,克鲁姆身边则总是站着各式各样的姑娘们。在看到我时他总会冲我露出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然后抬起手来冲我用力挥舞——而他身边的克鲁姆也总是会冲我点点头作为问好。 他并不是不想来找我,我总能看见他眼睛里闪烁着的愉悦,可是总像是有无形的手将我们分开一般——那些围绕在他身边的姑娘,他身边的男孩儿们总像是一层帷幕,轻飘飘地拦在我和他之间。 实际上,不止是他。学院里的姑娘们总像是得到了什么召唤一般开始成群结队地走,她们身上的饰品比任何一年都要多都要耀眼,就像是把我来到这所学院整整五年所没戴过的首饰都戴上了一般。 欢笑,喧嚣,姑娘们头发上闪耀的装饰,落满霍格沃兹的白雪——十二月就这么飞速流逝着。 我本以为一切都会平淡无奇地继续过下去,即使今年的一切都显得格外不平凡。在圣诞节前的两个星期,我终于意识到了学院之中女孩儿们身上骤然增多的首饰是出自什么原因。 “圣诞舞会。”麦格教授在一节变形术课上简短地解释道,我浑身一颤,差点把手里的魔杖给摔在地上。“这是一个传统部分,也是和外国宾客交流的机会。虽然现在,舞会只对四年级以上学生开放——但如果你们喜欢,也可以邀请一个低年级和你们一起去。” 我抬起头来,坐在我身侧的阿曼达露出一种“是的,没错,你才知道吗”的表情。她耳朵上挂着的星星吊坠晃得我眼睛疼。 “圣诞舞会一定要穿礼服。”麦格教授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舞会从圣诞节那晚的八点开始,午夜结束,在礼堂进行。” 坦白来说,麦格教授接下去滔滔不绝的讲述我一个字也没能听进去。圣诞舞会这个词语的每一个单词都像一只炸弹往我的脑袋上丢,一个接一个在我的脑子里爆炸,直到它剩下可悲的一片空白。 圣诞舞会?梅林啊,这是谁发明出来的令人难堪的东西? 我盯着面前空白的笔记本,目光呆滞,而阿曼达早就凑过来戳了戳我的胳膊。 “乔治来邀请你了吗?”她问,在我转过脸看她的时候她朝我露出一个颇为甜美的笑容——就像是她天天对着镜子练习那般完美的笑容——她涂抹着的眼影的色彩换成了一种大地色,黯淡的,显得她的眼睛更为深邃。 我僵硬地冲她笑回去。 “不,没有。”我说。“为什么他要来邀请我?” 她明显很想回答我的问题,可是麦格教授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她当即宣布了下课的消息。我几乎是立刻就从椅子上弹跳而起,飞速往坏中收拾了我的物什,转身头也不回地就往门外快步走去。阿曼达的叫嚷被我抛在耳后,很快就和杂乱的人声合在了一起,再也听不出来。 我健步如飞,几秒前空荡荡得像是白纸的脑子此刻像是被人用蜡笔涂满了乱七八糟的涂鸦,色彩斑斓而毫无规则的线条交织在一起,像是打结的毛线团一样怎么也理不顺畅。 圣诞舞会?穿着礼服的圣诞舞会?梅林在上,还不如丢一个昏昏倒地或者通通石化给我,好让我就这么昏睡着睡过这整个圣诞节。 我的焦虑并没有得到任何的缓解,甚至在傍晚时分收到来自我亲爱的母亲的信件的时候,我想我的焦虑一下子便达到了它的顶峰。 我那位亲爱的母亲保持了她一贯言简意赅的风格,寄来的信件只有短短的几句话。她告诉我她与父亲打算到法国去度过他们的圣诞假期,品尝一下那里几道著名的美食,最后在一月多才会回到英国。整张信通顺流畅,一个多余的标点符号也没有。 言下之意,她并不打算让我回去。 我将信件翻转了一面,一行黑色的花体字出现在我的眼中。 “礼服我会在圣诞节前一周寄给你,希望你没有长胖,弗洛伦斯——你得想办法把自己塞进那件衣服里。” 没有落款,没有日期,什么都没有。这封信就这么戛然而止。 我平生第一次涌出了一种想要把自己淹死在黑湖里的冲动——实际上,泰晤士河,塞纳河,莱茵河,随便什么河都行,霍格沃兹盥洗室里的水池我也不介意——梅林啊,只要能把我给淹死。 阿曼达将我的表情形容为“吃了一只泡在水里半个月后的蟾蜍的扭曲表情。” “我宁愿吃一只泡在水里的蟾蜍。”我咬牙切齿。 她颇为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冲我伸出了两根手指。 “两只。” “三只我也成交。” 她的脸上露出一种高深莫测的笑容,我曾在恶作剧得逞后的韦斯莱兄弟身上看到过。 “要我说,如果你连三只蟾蜍也敢吃的话,西德利亚。”她不慌不忙地收回手来,打量着那被她涂成鲜红色的手指甲。“那你也许也敢和男孩儿到舞会上去,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这总不会比蟾蜍还要难缠。” 这是我来到霍格沃兹整整五年来第一次想要与除了韦斯莱双胞胎之外的人同归于尽。 “这比蟾蜍难缠,本特利。” 我不会跳舞。任何一种形式,哪怕是有节奏感地挥舞自己的双手与双腿于我而言也是从未学过的事情。当那些漂亮的姑娘们转出一个又一个完美无缺的圈儿,并带起裙摆漂亮的弧度的时候,我只能像个被施了塔朗泰拉舞咒的人一样笨拙地跳着一个又一个滑稽的动作——像一只牵线木偶。 更何况,那些姑娘多么漂亮。我的目光下垂,落在阿曼达的化妆镜上。那干净透亮的镜面上投射出阿曼达的脸。她看上去成熟又漂亮,那一头卷发的弧度像是被计算好的那样卷着漂亮的波浪。 而我,成熟漂亮与我毫不沾边。我静默地望着镜子之中我的样子,张长了的刘海被我拨到耳边,却总是又滑落回我的眼前。黑发打着卷儿挡住我的双颊,看上去却凌乱又病恹恹的,颇像长期不见光的动物。 谁会愿意和我跳舞呢,没有人愿意挑烂苹果。 阿曼达在圣诞舞会宣布下来的第二天便收到了邀请,她飞速地答应了那位赫奇帕奇的追求者。从那天起我便没在白天看见过她的身影孤孤单单地出现,他们总是形影不离,直到夜晚她才会独身一人回到寝室里——而这也并不是她一天活动的终点,回到寝室之后她便搂着自己的睡袍在原地旋转起来,像是在练习怎么跳好交谊舞。 而我则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假装自己与床同眠。 她无数次想要将我从床上拉起来当她的舞伴,即使她美其名曰“我教你跳舞”,但她的目的不言而喻——都被我用一连串类似于“西德利亚不解风情,西德利亚不会跳舞,西德利亚是个糟糕的情人”的话一一拒绝了回去。 我的母亲说得对极了。我这么想着,把自己裹进被子里。我确实是个很不解风情的女人。 在阿曼达接受了那位赫奇帕奇的第三天夜里,我终于无法忍受她每晚潇洒舞步的荼毒决定推迟自己返回休息室的时间。于是我围着自己厚厚的围巾,将自己裹得密不透风地朝着黑湖边上走去。 霍格沃兹的黑湖从不结冰,德姆斯特朗的巨船还停泊在湖面,夜幕之下与远处的山一样起伏着,与黑暗融为一体。最近已经没有再下雪,前段日子的积雪也还未消融。混杂着冰渣与白雪的土地踩在脚下嘎吱作响,我摇摇晃晃地走过大半段路,朝着那棵掉光了叶子的树下走去。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选择到黑湖边上来,大概是因为在寒冷的夜晚这儿不会有什么人——不像图书馆,现在的霍格沃兹挤满了想要邀请姑娘的男孩儿与想被男孩儿邀请的姑娘。我毫不怀疑我每走三步就能撞上一个红着脸邀请姑娘的男孩儿或是娇羞点头的姑娘。 而这不是我想要的。 我垂下自己的目光,把它落在我面前的路上。魔杖尖端的白光指明着我身前的路,我专心致志地踩下每一块混杂着冰渣的泥土,并没有注意到自己正往什么地方走去——于是当黑暗中伸出一只手并握在我的手腕上并把我拉到一边的时候,我还晕头转向搞不清状况。 那只握在我手上的手轻而易举地抽走了我的魔杖,在白光熄灭之前我看见了海因里希的脸。 “海因茨?” “嘘——” 他轻轻竖起食指放在唇上,做了个安静的动作,而后那白光悄无声息地在他手中熄灭。我的眼前一下子陷入一片黑暗,他模糊的身影正靠着边站,像是极力要将自己藏在黑暗里一样。 “海因里希呢?”我听见远方传来杂乱的响动,女孩子的声音在远方响起来。“我看见他往这边跑了,你们看到了吗?” “往黑湖跑不太可能吧?是不是跑下地窖了。” 我回过头看他,适应了黑暗的双眼模模糊糊能看清他的脸。一缕头发落在他的眼睛前面,他却没有抬手去撩。在注意到我的目光之后,他颇为无奈地冲我笑了笑,即使我看得并不怎么清楚。 那群女孩子叽叽喳喳地探讨了一会儿,也许是忍受不了十二月夜晚的冷风,纷纷决定到别的地方去找一找——于是那堆嘈杂的声音逐渐挪远,逐渐消散在夜里。 “啊,总算走了——”他呼出一大口气,将我的魔杖轻巧地别在了我的头发上。“真要命,弗洛,那群姑娘追着我好几天了。说真的,我差点儿就要在自己身上施咒了,把自己变成一张桌子,一把椅子,随便什么东西都可以。” 他摸出了自己的魔杖,一番捣鼓后魔杖的亮光再次亮了起来。 “如果说我是被迫逃到黑湖边上来的话,你又是怎么回事呀弗洛?”他这么问着,语调快活得像是某种鸟儿。“你也被狂热的男孩儿追着邀请去舞会吗,我亲爱的小弗洛?那两个韦斯莱?” 我被他的话噎了一下。 “恰恰相反。”我说,扬了扬唇角。“没有人追在我身后——实际上,我是被室友狂热的舞姿赶出来的。” 他冲我扬起了一边眉毛。 “一个人也没有?”他问,像是听见了什么不敢相信的事情一样。 “一个人也没有。”我回答完,干脆就地坐下——泥土冰冷的温度比夜晚的空气好不到哪儿去,隔着黑袍依旧轻而易举地刺激我的皮肤。“希望你挑到个好姑娘当舞伴,海因茨。”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只是安安静静地盯着我的脸看了一会儿。我学着他的样子一动不动,任由他的目光在我脸上转圈儿。 “为什么不去?”半晌后他问。 “因为——”我冒冒失失地开口,却忽然有些后悔这么做了——为什么不去呢?我这么想。因为自己不漂亮?因为不会跳舞? 拜托,西德利亚,你知道答案的。 我迎着他的目光抬头,那双蓝色的眼睛正盯着我看,一眨不眨。 “因为我不会跳舞。”因为乔治没有邀请我。 我没能把那句话说出来。 “你不记得华尔兹怎么跳吗?”他的声音轻轻地在黑暗里响起来。“探戈,狐步舞也都不记得吗?” 我愣了一下。他的语调听起来轻飘飘的,传到我的耳中却像是惊雷炸响一般——我应当记得如何跳华尔兹吗?狐步,探戈,还有各种乱七八糟的舞蹈? “我不认为我一开始就会。” 我预想的沉默并未到来,海因里希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反倒像是松了一口气一样。他夸张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吹出一声欢快的口哨来。 “没关系,没关系,弗洛——”他从地上跳了起来,冲着我用自己的手指点了点胸口。“我来教你!我从头教你!保证你能跳得和贵族小姐一般好,甚至更好!” 我看着他,他忽然像是意识到什么一般翻转自己的手腕,冲我鞠了个颇为夸张的躬。那只纤细修长的手停在了空中。 “别让我等着呀,弗洛。”他说着,冲我眨了眨眼睛。 鬼使神差的,我牵住了那只手。 那一瞬间我看见喜悦又落在了他的脸上,他握住我的手,将我从地上拉起来,另一只手扶住了我的腰。 我轻轻颤抖了一下。 “别担心,弗洛。”他轻轻地握住我的左手,将它放在了他的肩膀上边。“跟着我的舞步走,你会没事的。” 他这般说着,像是要证明自己的话一般迈动了自己的脚,带着我轻巧地在空地上转出了一个圈儿。 我差点儿一脚踩上他的脚。 “放轻松,弗洛,跟着我的节奏——一二三,一二三,没错就是这样。” 他的手死死地握在我的手上,在十二月黑湖的冷空气之中显得格外暖和。他带着我轻盈地转过每一寸混杂着冰渣的土地,湖中被风吹着的水成了合着我们舞蹈的伴奏。他嘴里念着“一二三”的节拍逐渐成了我肌肉动作的一部分,我像是一只灵活的提线木偶一样随着节拍跟上了他每一步的节奏。 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升上了海平面,清冷的光落在他的头发上,给他的金发刷上了冷冰冰的色调。海因里希垂着眼睛看着我,那双蓝得能让人想起矢车菊的眼睛里却像是蒙着一层雾气。他呼出的气息在我们面前凝结成水雾,又随着转身飞速地散去。 “弗洛。” 他突兀地停了下来,牵着我的手的那只手收紧,连动着放在我腰上的那只手一同缩紧。他拉着我将我往他的方向扯了几步,直到我一头撞上了他的胸口。 “我有幸在圣诞节那天成为你的舞伴吗?” ——什么? 我惊愕地抬起头来,下意识地想要往后退开,却被他眼疾手快一把摁住了肩膀。他的有力的双手禁锢着我的双肩,让我动弹不得。我只能徒劳地瞪着眼睛看着他那双在月光下显得格外亮眼的双眼,双唇止不住地开始颤抖。 “舞伴......?可是为什么是我,海因茨?” 为什么不是那些姑娘?为什么邀请我的是你? 我看见他的薄唇轻轻抿成了一条线,放在我肩膀上的手往下滑,握住了我的右手。而下一刻,他牵着我的手,坚定地将它放在了他的心口上。 “因为我爱慕着你呀,弗洛伦斯。” 因为我爱慕你呀。 我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我的脑海里轰然倒塌,夜里的冰冷空气像是立刻钻入了我的皮肤,一直将我的血液全部冻结。 爱慕—— 我猛地打了个寒战,将我的手从他的掌控中抽了出来。他没有再试图伸手来抓我,只是安静地将他的手放下,垂落在身体两侧。 “晚安,海因里希。”我这么没头没尾地说着,转身就往我来时候的方向跑。 “喂,弗洛——”他在我身后提着声音叫道。我回过头去的时候,他还安安静静地站在刚才的位置上,一步也没有动过。 “舞伴的事情,我等你。”他冲我高声喊回来,可他脸上的笑容却像是水面上的倒影,模模糊糊的。“如果圣诞节前一天你还没有舞伴的话,那你就是我的舞伴啦——晚安,我亲爱的弗洛。” 我转身就跑,甚至没能再说一句晚安。 我知道他就站在我身后,安安静静的。清冷的月光下他又会变回那座冷冰冰的雕像,或者是清冷的油画,就这么站在黑湖的边上,就像他本来就属于那里,仅此而已。 ※※※※※※※※※※※※※※※※※※※※ 下一章就是舞会了!!! 话说回来,法扎里的《乐声叮咚》真适合海因里希啊) “在您的幻想乡中已然没有我的位置” Chapter 52 海因里希是个守信用的人,但是我想关于舞伴这件事,我着实没法儿相信他的话。 诚然,他在等待。但与其说他在等待我答应他的邀请,不如说他在等待圣诞节那天与我一起到舞会上去——就好像我会拒绝他天生便是个不存在的选项一样。 他拒绝了所有邀请他的姑娘。不论是那些雪花般的信件,包装精致的礼物,还是那些守在路上只为了见上他一面的姑娘——无一例外。 而被问起为什么的时候,这位德姆斯特朗的大男孩儿便会微笑起来,露出他洁白又整齐的牙齿。 “因为我已经邀请别人了,姑娘们。你们可爱又漂亮,但很可惜——时候不对。如若你们早一些,最好早到我认识她之前——或许我就会答应你啦。” 他就这么笑着,送给每一个姑娘一朵不知名的小花儿。 他从未说过自己的舞伴姓什么名什么,是哪个学院的哪一位姑娘。可是像是约定俗成的一般,一切都指向了那个打着格兰芬多领带,成日抱着书不修边幅的黑发姑娘——我。 先是从他身边的人开始的。那是圣诞节前最后一个周四。我独自一人从变形课教室出来,路过走廊,迎面遇上克鲁姆与其他几个男孩儿。我叫不上他们的名字,但总是在海因里希身边见到他们。每一个人都格外高大魁梧,海因里希与他们相比要更为纤瘦一些。 “喂,你,”克鲁姆身后几步的一个男孩儿高声叫嚷了一句。“对,就是你——海因里希的小情人。” 我瞥了他一眼,他哈哈大笑起来。 “喂,克鲁姆,这可是怎么回事?这世界到底怎么了?你挑了那个格兰杰也就算了,怎么连海因里希也跟着发疯呀?他居然放着那个叫莫妮卡的妞儿不要,跑过来找这个可怜兮兮的姑娘!” 他的目光在我的脸上转了两三圈,没来得及再说句什么,便被克鲁姆一巴掌拍在了脑袋上。他捂着后脑勺嚎叫了几声,大声咒骂起来。 “这很疼,克鲁姆!该死的,看在梅林的份上你就不可以轻一点儿。” “当你把这些话说出来的时候就要做好屁股被踢烂的准备,马蒂亚。” 脚步声,不知什么东西撕裂空气的声音——我还未来得及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那个名叫马蒂亚的家伙已经一屁股坐倒在了地上,双唇被黏在了一起。 他唔唔乱叫着,我却感觉有一只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 “她有名字,马蒂亚。她叫弗洛伦斯,和你引以为傲的家乡佛罗伦萨一样漂亮——希望你记住这点。” 我偏过头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海因里希的低下头看我,冲我眨了眨眼。 ——这足够让人误会。 海因里希出手将马蒂亚的嘴黏上的事情不知道被谁看了去。“海因里希为格兰芬多姑娘对同僚大打出手”的消息不胫而走。来到霍格沃兹五年来第一次,我体验到了当年哈利波特先生入学时候的待遇——只不过大多数的目光都不是来自仰慕者的羡慕喜爱与好奇,更像是来自那不能说出名字的人的,想要将我置于死地的目光。 “他们是嫉妒你。”阿曼达这样告诉我。“你大可不必去管——不过,你真不打算答应他吗?我可想不出乔治韦斯莱有哪里好,至少海因里希还与你说爱。” “我不会答应海因里希,阿曼达。”我只能干巴巴地说。 “但你没法儿不答应他。”我的室友懒洋洋地回应我,在床上翻了个身。“他的所作所为已经在霍格沃兹传得沸沸扬扬——你真的打算拒绝他,转身跑向乔治的怀抱吗?这可是在他的脸上打了一巴掌。要我说,看在和德姆斯特朗的友谊上别再做梦,弗洛伦斯。更何况乔治估计也相信了你答应成为他的舞伴了呢。” 我除了叫她别再说话之外什么也说不出口。 但我知道她说的话句句在理。这种微妙的气氛即使是在格兰芬多的长桌上也足以让人浑身不自在。在海因里希把马蒂亚的嘴黏上后的第二天,韦斯莱兄弟一左一右地坐到了我的身边。 与平常不同的是,我手中的南瓜汁稳稳当当地摆在我的面前,没被偷喝,没被抢走——甚至连被挪动也是不存在的。 我望着他们,他们望着我。 “伪君子邀请你了,弗洛伦斯?”弗雷德的声音从我的右侧传来,不知道为什么听上去带着尖锐的嘲讽意味。 “是的。”我回答道,指尖轻轻地在被子上摩擦着——他语气里莫名的尖锐让我不舒服起来。“难道我不能被人邀请吗,弗雷德?我想你也邀请了安吉丽娜不是吗?” 话一出口我便后悔了。我清楚地看见弗雷德与乔治脸上露出颇为惊愕的表情,而后他们脸上的笑容肉眼可见地消失不见了——弗雷德再次露出了那种似笑非笑的模样,而乔治则皱起了眉头——这是我第二次见到他这样。上一次是在几个月前,海因里希和我去了黑湖的那个晚上。 “所以你答应了他?”乔治望着我,眉头紧皱。 他信了。我忽然这么想到。就像阿曼达说的那样。 “我……” 我的话没有说完便淹没在了奇怪的声响里面。无数像是纸张在风中颤抖的声响从我们头顶上方传来,沙沙的,从小到大,像是真的有无数纸张飞过一样。 我飞速地抬头瞥了一眼——确实如此。天花板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无数的纸张布满,刷刷啦啦地往下散落——那些被精心折成信件模样的羊皮纸从天上纷纷扬扬的掉落下来,有几张掉在了我的头上。 乔治抬手接住了一张,那双焦糖色的眼睛追着上面的字而动。而后他的脸色忽然便黑了几度,像是被塞了满嘴的泥土味的怪味豆。 我慌乱地在头上抓下一张纸,纸上上花哨的花体字像是他的主人一般张扬至极——那上面前几行赫然写着: “我的情人的眼睛绝不像太阳; 红珊瑚远远胜过她嘴唇的红色。 如果发是丝,铁丝就生在她头上; 如果雪是白,她胸膛就一味暗褐……”1 我的目光扫过剩余的诗歌,在那刺眼的“可是,天地为证,我认为我情人比那些被瞎比一通的美人儿更加超绝”之后是一串绝不该出现在这儿的名字。 海因里希.m.沃尔夫。 而后我手中的信便忽然着了火。在我松手之后它便熊熊燃烧着,消失在了我的面前。而连着那些灰烬一起消失不见的还有坐在我身侧的乔治.韦斯莱。 我回过头去。隔着整个礼堂骚乱的人群,我看见了海因里希。他站在斯莱特林的长桌边上,在无数掉落的纸张下面他安安静静地站着,仿佛四周的骚乱与他毫无关系。 然后他看见了我,冲我列开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我无处可退了。 ——我该如何是好?这发生的一切都超出了我的想象。我想我大概应当该追出去,拉住他,告诉他我从未答应过海因里希要成为他的舞伴。 可那又如何?这丝毫不会改变些什么。如若他想要邀请我,或许他早已经有所行动了——也许他已经约到了别的姑娘呢?漂亮的,活泼的,能像他那样在魁地奇比赛上任意飞翔的? 或许他没有舞伴?但那着实不太可能。我见过他身边的姑娘,多得和海因里希不分上下。他和魁地奇队的姑娘们一起哈哈大笑,又能轻松地和那些调皮的女孩儿们谈笑,甚至像艾比盖尔那样的姑娘也能相谈盛欢。 阿曼达不止一次和我提起过他与弗雷德在魁地奇比赛上的惊人表现。我也曾亲眼看到过——他身上红色的衣服被风吹得鼓鼓囊囊,火红的头发在空中肆意飞舞。然后他飞过我的上方,我仰起头去看的时候却只被太阳晃花了眼睛。 乔治.韦斯莱从来都是如此耀眼的存在,只是我刻意忽视,只是我从不愿意面对。 在那次大礼堂事件过后的不久,我便惊讶却又意料之中地意识到我与韦斯莱兄弟们再次被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气氛隔开来。每当我想要凑近或是与他们说话时总会被他们身边的人恰到好处地隔绝开来。即使是有那么几次我想要凑上前去,我也确确实实找到了这个机会——可弗雷德与乔治脸上礼貌又疏远的笑容始终让我没法儿说出任何一句话。 我便这样无数次地在人群里与乔治韦斯莱失之交臂。 我眼睁睁地望着时间飞速地流逝。弗雷德与乔治的影子似乎从来都没有走远。走廊上,庭院里,休息室的沙发上——可是我没法儿接近他们,更没有机会告诉他们我从未答应过海因里希。 直到几天后,乔治的身边多了个漂亮的金发姑娘。姑娘漂亮高挑,拉文克劳的领带在面前飘动着。每当我从他们身边经过时,站在乔治身侧的那个姑娘便会朝我投来意义不明的一瞥,紧接着便又转向了乔治,嬉笑着拉着他走远。 于是在圣诞节前三天,我答应了海因里希。 ※※※※※※※※※※※※※※※※※※※※ 1引自sonnet 130(william shakespeare) 众所周知林纤月是鸽王,那么停更这种事情她也是能咕的。下一章更新会在圣诞节当天,假装一起过圣诞吧x Chapter 53 答应了海因里希的那个晚上,我哪儿也没去。我将自己关在寝室床上的被褥里,感觉每一次呼吸都成了累赘。 我庄重地向梅林发誓,我绝不想事情变成这样。 母亲寄来的裙子静静地躺在床下的包裹里,我还未将它拆开看过。即使是我答应了海因里希成为他的舞伴,我依旧觉得这场舞会与我无关。那些欢声笑语,震耳欲聋的音乐从来都不属于我——霍格沃兹只有图书馆的静谧角落才属于弗洛伦斯。 但是圣诞节的乐曲依旧会不眠不休地奏响,就像是人们永远热衷于礼物与庆祝,又或者是单纯地乐意凑热闹。我在床上浑浑噩噩的度过了平安夜的前一天,平安夜当晚则被阿曼达连拖带拽地从床上扯了起来。 “你应当试一下礼服,弗洛伦斯。你几乎要在床上躺发霉了。” 坦白来讲,我毫不在意自己的礼服会不会完美,又应当化什么妆容。当我见过她的黑色低胸晚礼服之后我便知道自己没法儿比她更加迷人——那件黑裙完美地勾勒出她凹凸有致的身材,显得她格外修长。 但我没法儿熬过她的孜孜不倦的请求。自从我认识她来我便没法儿做到这一点,我清楚地知道。我几乎花了所有的力气不让自己再躺回柔软的床上,弯腰从床下翻出了母亲的包裹。 即使我做好了一切准备,想象着那条裙子会有多么地好看(或者是难看),但当那一层层包裹着它的包装被我拆开,最终完全展开在我面前时,我还是没忍住睁大了眼睛。 那像极了一条19世纪的裙子,我没法儿确定。但那绝不像阿曼达的那条黑色礼服——它太精致,太过于繁琐复杂。 那是一条只在腰部收紧的乳白色的长裙,蓬松的裙摆层层叠叠地往下坠着,几乎足够长到我的脚背。而它留给胸前的布料则少得可怜,层层叠叠的蕾丝恰到好处地挂在胸前,露出双肩与大片的肌肤——荷叶边的蕾丝袖子则显得欲盖弥彰,可有可无。 “这可真漂亮。”我听见阿曼达喃喃地说。 她说得一点也没错。 我轻轻地抚摸着裙子上精致的刺绣花纹,它蹭过我的指尖,像是这条裙子的布料一般舒服。 它多漂亮啊——但我没办法穿着它与乔治跳舞了。 我浑身颤了一下。 不该再想这个了。我这么告诉着自己,一边将这条裙子挂在了我的衣橱里边儿,与我的无数件平平无奇的黑袍放在一起。黑白相交着,格外扎眼。 “你不用担心,弗洛伦斯。”阿曼达在我身后这么说着。“我来帮你化妆——保证你能漂漂亮亮的。” 我胡乱地应付着她,再次把自己裹在被子里,不想再动。 在阿曼达的自言自语之中,我感觉意识逐渐远去——我像是之前无数次那样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我又做梦了。 在梦里我穿着那条白色的衣裙缓缓走下城堡的阶梯。乔治站在楼梯的尽头,穿着他修身的马甲与黑色的西装上衣,雪白的衣领整整齐齐地翻出来,那一头桀骜的红发也难得被打理妥当了。他便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注视着我,唇角挂着一抹我最熟悉的笑容。 于是我提起裙摆朝他快步走去,伸手握住了他朝我伸出来的手。他的手还是像记忆中那般温暖,指尖结着茧——他没有和我说话,只是拉着我走。我跟着他走过喧嚣的礼堂,那些金灿灿的光芒在我们身上掠过,混杂着酒水的空气钻进了我的鼻子。 我被拉着穿过了举办着舞会的大厅,走过长廊。他的步伐越来越快,脚步声越来越大——我被他扯着一路小跑,长裙的裙摆疯狂地摆动着,我险些踩住自己的裙子。 “等等,乔治——” 在我开口叫他的那一瞬间,面前的人停止了他的动作,猛然在原地站定了——而我则没有那般幸运。我一头撞到了他的身上。 一双手搭上了我的双肩。 我缓缓地从那人的怀里抬起头来,城堡里的亮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完全消失,只有洁白清冷的月光照耀着一切——而那张脸,那张原先属于乔治的脸也随着城堡的暖光消失不见。取代而之的是海因里希的脸。 他平静地望着我,没有任何表情,像是一尊被精细打造的大理石。我凝望他的眼睛,却感受不到任何的情感。他只是漠然地望着我,别无他般。 然后我听见了他的声音。他的双唇开开合合,梦呓般呢喃。 “因为我爱慕你啊,弗洛伦斯。” 这一瞬间,梦境仿佛开始崩塌。这一切都开始开始破碎,黑暗疯狂地开始生长——这句话碎在了黑暗里。我脚下的土地完全裂开,再也没法儿站立的我往下坠落,坠进冰冷的水里,寒冷灌进我的口鼻。 我猛的睁开了眼,对上了往我脸上洒水的阿曼达的脸。 “下午好亲爱的。”我听见她这么说。“相信我,我不想把你给吵醒——但是你再睡下去兴许会错过舞会。” 我迷茫地瞪着眼睛,花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今天确确实实是舞会的日子,而不是一个我睡过头了的九月份。 “我敢保证,你是全霍格沃兹最不在意舞会的姑娘。” “我也这么觉得。”我回击着,从床上滑下来。 我在床尾找到了七八个礼物盒,但我却没有任何想要拆开它们的冲动。如若不是阿曼达坚持要我拆开其中一份——来自海因里希的包裹——我是坚决不会动手拆礼物的。至少不是今天。 海因里希的礼物与其说是一个包裹,不如说是一封信。那漂亮又张扬的花体字爬在羊皮纸上,像极了那天在大礼堂里铺天盖地洒落下来的诗歌。 那上面只是写着“舞会开始前我来找你” 我将那封信放回了床上。 被阿曼达拉起来去更换礼服之前我回头看了一眼——地上那些礼物盒里没有任何一个来自乔治.韦斯莱。 但我来不及纠结礼物的事情——事情已经无法改变,卢比孔河已经被跨过,我又能怎么办呢? 我将自己塞进了那条白色的长裙里。 说实在的,它比我想象中更为紧身一些。腰部收紧的设计几乎勒得我眼前发晕——更不要说那大片大片露出肌肤的设计在十二月的寒风下有多么冷。 我提着长裙的裙摆赤着脚溜回了房间里,在踩上柔软的毛绒地毯的瞬间阿曼达便迎了上来——她那件贴身的小黑裙裹在身上,勾勒出她窈窕而纤细的身姿。 没有等我有任何的反应,她伸手握住了我的手腕,将我轻轻松松地拉到了梳妆台前边儿。或许我从未讲过,但阿曼达不知道从哪倒腾回了了一大块镜子与各种各样的奇怪的小盒子,里面满满当当地放着她的化妆品。 我望着那满满一桌的口红眼影与各种叫不出名字的东西欲言又止,在阿曼达好声好气的劝说下最终还是闭上了眼睛。 我对这一切一向苦手,如若不是阿曼达自告奋勇地要帮助我,我想我大概宁愿偷一支扫帚飞回在伦敦的家也不愿意继续在霍格沃兹待着度过圣诞节了。 阿曼达的手轻巧地在我的脸上扫过,将那些冰凉的液体拍开。毛茸茸的刷子滑过我的眼睛或是两颊,我只听得见那些盒子开开关关的声音,或者是阿曼达偶尔的一两句“抬头,侧过去” 最后的刷子脱离了我的脸颊,一整叮呤当啷的杂声过后,那盒子轻轻地关上。盘起来的头发被放下,轻柔地落在我的肩上——阿曼达也许是对它们做了什么,我明显地感觉到发尾蠕动起来,朝一个方向卷动着,最后不动了。 “你可以睁眼了,弗洛伦斯。”我听见阿曼达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说真的,我没想到……你不像你了。” 我睁开眼,与镜子里的自己目光相撞。 阿曼达说的没错——我已然要认不出镜子里的那个姑娘了。那长得几乎能遮住眉毛的刘海被她整齐地梳到一旁,用小巧的有碎钻的发卡别起。而那些从来都是乏味地披散着的黑发被她烫卷,在脑后盘起,只留下一小缕卷曲的鬈发垂在左侧垂落,轻蹭着我的脖颈。 “我不敢想象,如果你会打扮你该有多好看,弗洛伦斯。” 我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感到无所适从——我一向对这些东西不擅长,甚至颇有一种反抗精神。而今天我第一次将自己搭理妥当,总有一种被剃光了毛的羊一样感到羞耻难当。 “你该出发了亲爱的。”我听见阿曼达这么说着,用深红色的口红勾勒自己的唇形。“海因里希说会来找你——如果你还记得的话。” 我抿了抿嘴,将自己收藏在柜子里的艾比盖尔送给我的项链戴在了脖子上,又换上了自己唯一一双能与这件衣服相配的鞋子——说实话,即使如此这双小皮鞋也显得格外愚蠢,与这条裙子毫不相配。 但这又能怎样呢。我这么想着,推开了寝室的门。 格兰芬多的休息室里热闹非凡,穿着格式礼服的人们来去匆匆——我提着裙子小心翼翼地从楼上走下去,经过那些匆忙的人群,推开了休息室的大门。 而海因里希便像约定中的那样站在门口,穿着他复杂繁琐的礼服冲着路过的人微笑。那层层的蕾丝与精致的刺绣穿在他的身上毫不老套,就连小腿袜与高跟的小皮鞋在他的身上也显得格外迷人——仿佛他便是从那些油画里面走出来的,来自17世纪的法国贵族一般。 然后他看见了我。那张洋溢着笑容的脸上像是被人施了咒一样快速凝固了起来。那双蓝色的眼睛呆呆愣愣地望着我,像是在看什么奇怪的东西。 有那么一瞬间我想要转身就跑,跑回寝室里边儿再也不出来——可是我没有。我只是提着裙子走到他的身侧,冲他露出尽可能优雅的笑容。 “是不是很奇怪?”我小声问。“我着实不想穿成这个样子。” 他如梦初醒。 “不,没有。”他轻声说道,不知道从哪抽出了他的魔杖。他轻轻地将杖尖挥舞,我便感觉自己脚上的那双皮鞋开始变了样——它黑色的外衣开始褪去,转变成了与裙子相称的颜色,一朵雕刻出来的玫瑰花在脚后跟绽放。“只是这样就更加完美了,我亲爱的弗洛。” 他伸手牵起我的手,带着我往楼下走去。我敢保证这一路上我所收到的目光比这五年我在霍格沃兹收到过的全部加起来还要多。这只漂亮的金色孔雀张扬地走在霍格沃兹的走廊里,那些摇曳的烛火将他照耀得更加明亮。 我们到达大礼堂的时候舞会尚未开始,却已经站满了不少的人。我第一眼便看见了穿着素色长裙的乔瑟琳,她站在角落里,身旁站着一个高高瘦瘦的卷发男孩儿。而在她几步远的地方站着韦斯莱家的小弟弟罗恩——他身上套着和海因里希相似的礼服。层层叠叠的繁琐领口几乎要把他的脖子整个儿吞下去一样。 我想他大约也看见了我——又或者是海因里希。因为那一瞬间他确实瞪大了眼睛,嘟囔了一句看上去像是“bloody hell”的话。 但我没见到艾比盖尔,也没有看到乔治或是弗雷德。 我只觉得自己的心悲哀得想要往下沉没,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却又生出一丝庆幸来——我不愿意看见乔治搂着别的姑娘跳舞,更不愿看她们笑着用手蹭过他的肩膀与胸膛。 但你已然把他推远了,弗洛伦斯。 舞会的第一支乐曲在我们到场后的十分钟奏响,礼堂里的灯光亮堂至极,仿佛有无数的水晶在反射彼此的光芒一般。银白色的场地布局颇为富丽堂皇,奏响的悦耳的华尔兹在礼堂里回响着——而那四个被火焰杯挑选出来的勇士则站在中央,随着音乐翩翩起舞。 女孩儿们的裙摆飞舞着,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四对身影在灯光与乐曲之中旋转舞蹈着,灯光像是流水一样流过女孩儿们光洁的肌肤,照得她们的头发像是被贴上了一层薄薄的银色。 即使我想过一切搭配,但是当克鲁姆转向我的时候,我还是被他的舞伴吓了一跳。 那是赫敏。赫敏.格兰杰。 我愣愣地望着她轻盈地在克鲁姆的面前旋转着跳跃着,脑子里那个叫马蒂亚的男孩儿的声音却没由来地在脑子里面回响起来。 ——克鲁姆邀请了格兰杰,海因里希邀请了我。 愣神之中,我感觉海因里希的双手搭上了我的双臂。 “我知道你在想马蒂亚的话。”他说。“马蒂亚不知道吃什么吃坏了肚子,现在还在床上躺着——这可太可惜了,他多应该来看看你今天有多美,弗洛。” 我望着那双湛蓝的眼睛,没由来地想起了另一双的模样。 ——那双焦糖色的双眼,或许再也不会如此凝视着我了。 但这真的是我想要的吗。 “…我去一下卫生间。” 我听见自己这么说道,声音干涩得像是被踩碎的枯枝。我没有等海因里希反应过来便抽开了被他握着的手,提着自己的裙子转身便朝着完全相反的方向跑去。 音乐声与每一次旋转姑娘们高跟鞋碰撞着地板的声音掩盖了我慌不择路的脚步声——海因里希并没有追上来,正如他并没有高声喊我的名字一样。我成功地将自己塞进了人群之中,密密麻麻的,一时之间我只看得到五颜六色的礼服。 你在做什么,西德利亚?你已然答应了海因里希。 我费力地踮起脚尖,却除了满目的背影之外什么也看不到。 ——我得找到他。我这么想。我得找到他,即使他与别的姑娘跳舞那也没有关系——我只是想见到他。 可见到他之后呢,西德利亚?见到他之后也无济于事。你总不可能告诉他你丢弃了舞伴来找他,只是因为你想要见见他? 更何况,你压根儿没法见到他。 我浑身都开始颤抖起来,倒退着贴上了身后的墙壁——冰冷的触感像是一把尖刀,一直要刺入我心底似的。那阵冰凉的温度叫嚣着翻涌而出,我的双腿开始止不住地发颤。 是你亲手毁掉的一切呀,弗洛伦斯,太晚了。 我的心悲哀地想要往下沉,可是我却想要大笑——我确实这么做了。我格格地低声笑起来,笑着笑着却又感觉被呛了一口——眼前泛起雾气。 多么可悲啊。 我颓然地任由自己蹲下身,将自己的脸迈入臂弯里边儿——那些嘈杂的音乐与人声在我的耳边不眠不休地响着,几乎像是在我的脑子里放得巨响的交响乐。 直到我感受到有人缓缓地来到了我的面前,遮蔽了原本透进我臂弯里的光芒。 于是我从臂弯里抬起头来,撞进了一双焦糖色的眼睛与一头红得像是火焰的头发里。 那一瞬间,我只觉得所有的苦涩像是要从心里翻涌起来一般,直直地冲上了我的喉咙,却又像是有只手在掐着我的脖子一般,我说不出任何的话语。我只觉得我的眼眶发酸。 像是在我梦中那样他穿着他那修身的马甲与黑色的西装上衣,雪白的衣领整整齐齐地翻着,就连没一根头发都像是在记忆中的位置一样。 “乔治……”我用尽浑身力气一般从地上站起来,他却在我呢喃他姓名的时候贴了上来,双手撑在我的身侧,将我禁锢在他与墙壁之间的狭小空间里。 “你没有和海因里希一起?” 他炽热的呼吸落在我的鼻尖,我几乎能够数清他的睫毛——那双焦糖色的眼睛凝望着我,我忽地便什么也不怕了。 于是我笑了起来。 “我逃跑了,韦斯莱先生——你也丢下了你的舞伴不是吗?” 他望着我想要说些什么,目光却忽然被什么东西吸引而去——他的目光在我的头上转了几圈儿,呆呆地发愣。而在我想要转头去看那是什么东西的时候,他却摁住了我的肩膀。 “别看。”他说着,在灯光下他的眼睛里像是有着火焰。他贴着我的皮肤滚烫,像是要激起我内心的火焰。 然后他靠近了,灼热的呼吸朝我席卷而来。我能感受到他身上的味道将我牢牢包围。 “弗洛!” 我猛然睁开了眼睛,紧接着便是什么东西熊熊燃烧的噼啪声。我的胳膊被人一把抓住,紧接着便是一阵眩晕,我一头撞进了海因里希的怀里——在那股古龙水的香味里我抬起头,先前我与乔治站着的地方躺着被烧焦的东西,只有未被烧完的绿叶还能显示出本来的模样。 我看着几步远的乔治,他回望着我,不知道为什么一抹笑容便跳上了他的唇角。 “祝你有个愉快的夜晚,伪君子。”他笑起来。 “反正那也不多了——不是吗?” ※※※※※※※※※※※※※※※※※※※※ 本章bgm kiss the girl there you see her sitting across the way 你看着她就坐在那儿 she don't get a lot to say 她一言不发 but there's something about her 但肯定有什么萦绕她的心头 and you don't know why but you're dying to try 你不知道为何但是你很想 you wanna kiss the girl 亲吻这个姑娘 merry christmas to you all. Chapter 54 “他忽然朝我埋下头来,认真地望着我。当我们的距离越来越近的时候,海因里希打断了他的动作——说实在的,我很庆幸。他看上去有那么一些……不怀好意。” 圣诞舞会结束的那天晚上,阿曼达彻夜未归。当她回来之后的那个晚上她询问起我的进展——当我将当天的情况复述给她的时候,她的表情难见地扭曲了—— “梅林在上,弗洛伦斯!”她尖叫起来。“如果可以我现在就想把你丢进黑湖里——然后呢?你就这么跑走啦?” 我点了点头——说是跑走,这也许不太恰当。当乔治跑走的时候,海因里希将我带回了舞池。接下来的整整一个晚上我都与他待在一起,跳着一曲又一曲的华尔兹。直到后来我再也转不动圈儿,迈不动步子他才停止下来,绕到一边去拿了两瓶黄油啤酒。 “那海因里希呢?”她问。 我便又讲了一次我与海因里希跳的各种华尔兹,引来阿曼达的一阵哀嚎。 “你可真是个不解风情的女人,弗洛伦斯,你可真是无可救药。” 我废了很大的力气让自己忍着不反击回去。 圣诞节过后的日子似乎过得总是飞快,时间总像穿着华丽衣裙的姑娘,在一次次旋转之中飞舞的裙摆总能让人浮想联翩,却又没办法抓住它。 但不得不说,她是个多么美好的混蛋。当她悄然溜走的时候总会给人们留下些什么东西——比方说阿曼达与那个赫奇帕奇从此之后便成双成对,比方说许多人仍然议论着格兰杰当晚是如何惊艳。 而我,却总像是老样子。 脱掉了那件白色的礼服,解开了阿曼达为我盘起的头发,我又变回了那个平平无奇的弗洛伦斯.西德利亚。每天抱着书到图书馆去,写一篇又一篇枯燥无味的论文,晚些时候回到休息室里练习变形术或是几句魔咒。 但一切又像是不太一样了。 没有人再在看到我之后窃窃私语,甚至那些嫉妒的羡慕的目光没再落到我的身上。我得以在没人打扰的情况下在图书馆看书——就像是这乱七八糟的一切到来之前那样。 如果乔治.韦斯莱没在我翻了两页书之后坐到我对面的话,也许我的感慨还能再持续一会儿。 “嘿。”他小声说着,在我从书里抬起头来的时候冲我露出了一个笑容。 “乔治!”我被他忽然的到访吓了一跳,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尖。当他冲我眨了眨眼并坏笑起来的时候,我本该平静下来的心却又疯狂地跳起来。 多好啊,他仿佛像是从未变过的样子。他还是我记忆中的那个爱恶作剧与玩笑的男孩儿,他还是乐意在我面前高兴的大笑——即使我都快记不清到底有多久我没有和他好好说过话,或者是韦斯莱兄弟拉着我为他们调制魔药了。就连上一次一起夜游的时间也像是在一万年以前。 我轻轻地合上了书。 “好久不见…乔治。” 他似乎完全没有料到我会这么说,我的话让他挑起了眉毛,就像是所有的说辞都被我这句话给打断——但也仅此而已了。 “如果你少点到图书馆来你就会发现我们天天都见,亲爱的弗洛伦斯!” 他一边说着一边冲我伸出手,熟练地揉乱了我的头发——在我伸手去阻拦他接近疯狂的动作的时候他便大笑起来,那只罪恶的手挪到了我的脸颊上,试着捏一把。 我立刻去抓他的手。 在我顶着一头鸡窝般的乱发并试着阻止罪魁祸首对我进行下一步进攻的时候,一直放在我桌子上的那本厚重的魔药书不知道被谁碰了一下。它滑出相当长的一段距离,然后不负众望地翻倒在地,砸出一声巨响。 而那巨响散去之后的下一秒,乔治的头上便重重地挨了一下。 “你,出去!” 我看着平斯太太因愤怒而扭曲的脸与这位夫人手里一个劲儿做鬼脸的乔治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于是意料之中的,我的头上也挨了一下。 “你也是!” 几秒后,我与乔治跌跌撞撞地撞开了图书馆的大门,在平斯太太愤怒的叫声之中冲下楼梯,转进了走廊。 就像是他曾经拉着我从斯内普教授的仓库里跑出来时,又或者是他拉着我逃过费里奇的怒吼——只要他握着我的手,我便愿意一直跟着他,哪怕要跑到天涯海角也无所畏惧。 二楼走廊上的人并不多,我们的脚步声在走廊上炸响。回声层层叠叠地散开——我甚至怀疑麦格教授都能听见我们莽莽撞撞的动作并推开她的办公室门来一探究竟。 但是并没有,或许她确实有了这个打算。但不管如何,在她打开门之前,乔治便拉着我跑进了那个无比熟悉的废弃的盥洗室里。 他放开了我的手,大口喘息着——他的胸膛上下起伏着,脸颊似乎也泛着红晕。一时之间我便只听得见我与他大口呼吸的声音和我一下快过一下的心跳。 废弃的盥洗室与记忆中的模样并没有偏差,仿佛我离开的这些日子里它从未改变一样。药材坩埚,稀奇古怪的工具,成卷的羊皮纸都放在它们该在的地方,丝毫没有移动过。 仿佛就像是——他们在等着我回来。 我被自己的想法惊了一下,仿佛就像是有人的手轻轻敲在了我心上最柔软的一块地方,引得我浑身都走过一股电流。 “这里没变过。”我抬头望向乔治,后者正蹲在一堆不知道什么东西前边儿翻找着物什。听到我的话,他发出一声快活的笑声。 “哈!你总不能指望我们把它变成一个豪华的宫殿吧,弗洛?”他笑着说着,翻找东西的手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或许我和弗雷德未来的店里可以这么做,但是现在——” 他的声音顿住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他站起了身。那高挑的身影随后朝我转了过来,向着我的方向走来。 “晚了几天……但是圣诞快乐,弗洛。” 我下意识地去看他的脸,却只在那张无比熟悉的脸上看见了他一如既往地笑容——和他的红发一样暖如骄阳,仿佛能点燃这个世界。 我忽然觉得自己已然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的笑容了。 礼物包装纸的触感轻轻摩擦着我的指尖,叫嚷着要我低头去看。我低下头去,那被金色丝带系紧的黑色包装纸上有着金色的星星,仿佛是被洒上了金粉一样熠熠生辉。 当我将它接过时,那些金色的丝带仿佛受到了某种召唤一般开始挪动。丝带与包装纸从礼物上自动脱落下来,露出了硬壳的书籍封面——那上面赫然写着《诗翁彼豆故事集》 “巫师们的《格林童话》,”乔治的声音在我的耳旁响起,他低低地笑了几声。“说真的,弗洛伦斯——有人告诉你莴苣姑娘像是为你而写的吗?” 我愣愣地看着他,没搭话。 “你住在阁楼上边儿,有个把你关了一暑假禁闭的母亲,不过看起来你可没有魔法的长发——” 他说着又开始笑起来——他在耍我呢!我这么想着,想也不想地便握拳去打他。他哈哈大笑着躲过去,反手握住了我的手腕。 “我见过属于你的世界啦,弗洛。”他望着我说道,那双眼睛凝望着我的,仿佛一潭清澈的湖水——却又要是阳光之下的那般波光粼粼。“到我这儿来看看吧——没有公主没有王子,没有那些富丽堂皇的宫殿花里胡哨的小玩意儿,甚至不一定是个多么好的结局——但是来看看吧弗洛,它丝毫不差呢。” 乔治手心上炽热的温度贴着我手腕上的皮肤,几乎要带着我一起燃烧起来。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认真地望着他的眼睛,那双焦糖色的眼睛里是我的倒影。 我忽然便有了想要落泪的冲动。 我想落泪,想要拥抱他,告诉他我与海因里希并非那种令人津津乐道的关系。可是我压根儿不敢再和他提起来——如若他对此再生起气来,那我又该如何是好呢?但是你总该说些什么,弗洛伦斯,快说点什么。 “……可是我没有什么东西送给你呢,乔治。”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来,即使我听到这句话便后悔起来——你可真会说话,弗洛伦斯,好样的。 “这多好办呀弗洛伦斯!”他似乎完全不在乎我的话,哈哈大笑起来。“你答应我一个要求就好。往斯内普头上扔粪蛋,踩一脚费里奇的猫,或者把沼泽放在费里奇办公室门口——多刺激呀,这个圣诞礼物可比一大罐巧克力好得多。” 梅林在上,我真想打他。 于是在我第二次想要举起手打他的时候,他笑着举起了自己的双手做了个投降的模样。 “我向梅林发誓那不会发生,弗洛伦斯。和我去看第二场火焰杯比赛吧——还有第三场。我们两个。如果你想要叫上弗雷德也成,如若他没忙着与安吉丽娜说话的话。” 我看着他的脸,轻轻地摇了摇头。 “放过可怜的弗雷德吧乔治,”我说。“他总不想和你当连体婴儿——” 乔治的目光飞速地从我的脸上扫过,一抹愉悦的笑容跳上他的唇角与双眼。然后他向我伸出了自己的手。 “你说的对,弗洛。弗雷德该庆幸我们没连在一起,不然我这张比他更英俊的脸将更明显地盖过他的脸——那么现在,你想要到庭院里走走吗?” ※※※※※※※※※※※※※※※※※※※※ 忽然更新。接下来两个月可能更新次数要减少了,有两部微电影和一篇短篇小说要作为作品集申请大学,还要写文书和准备期末呢。 祝大家新年快乐!谢谢大家在我鸽了这么久之后依然不离不弃,爱你们! Chapter 55 在与乔治一起去看第二场比赛的几个月的间隙之中,我收到了我父母的来信。 信是我的母亲写的,非常简短。带着她一如既往地简单明了。 “少凑热闹,一切小心,trust no one.” 落款处签着我的母亲的大名与父亲看上去颇为潦草的首字母缩写——ah. 谁也不能够被信任。我这么在心里读了一遍。可是,谁也不行吗?就连乔治,连弗雷德,还有艾比盖尔也不行吗? 我将信件随手夹进了我的书本里,便彻底将它抛之耳后了。 坦白来讲,即使今年看上去与往年都格外不一样——至少对大多数人而言都是如此,但我压根儿不觉得它有什么有趣之处。毕竟考试总会如期举行,就像owls永不缺席一样。斯内普教授更不会因为举行了几场舞会或是比赛就少布置几篇魔药论文。 我与那对双胞胎还是老样子,像是回到了海因里希来到之前。他们吵着闹着拉着我一起研究起各种奇奇怪怪的恶作剧产品(比方说丢在地上就会变成一大块沼泽的东西,吃了鼻血横流的糖果。糖果的效果差强人意,弗雷德第一次吃下去的时候鼻血喷涌的样子一度让我和乔治以为他命不久矣),并且总是探讨着毕业后要去开一家店兜售这些产品。 “你有没有想好毕业之后会去哪,弗洛伦斯?”在一次将坩埚归位并且将一切清理完毕之后,弗雷德这么漫不经心地询问起我来。“你要知道我们并不介意雇你帮我们做点东西。” 我下意识地瞥了乔治一眼,恰好对上了他的眼睛。他冲我露齿一笑,把手搭上了弗雷德的肩膀上。 “没错,弗洛,如果你走投无路的话。” 我翻了个白眼。 “行行好,韦斯莱们。”我说。“我们认识五年了,我的期望值更高呢——我为你们的贡献至少称得上是一个合伙人吧?” 他们又笑起来,一左一右地按住我的肩膀。 “我们的黑猫长大啦,”弗雷德这么说道。“她已经从分不清我们两个的傻姑娘长成了“合伙人”了!” “没错。”乔治接了一句。“皮毛光亮的漂亮黑猫,总有伪君子虎视眈眈地要把它偷走呢。” 然后他们的话题再次偏到了“金头发的伪君子”,“道德败坏的伪君子”上。 海因里希。 他仍旧像以前那样,张扬得像是开屏的孔雀。只不过他身侧的姑娘们打了个对折,乐意围着他的人也不再像先前那么多。他也还是和德姆斯特朗的人坐在斯莱特林的长桌上面,每天无聊地用刀叉戳面前的食物。 我曾亲眼目睹他在一个平平无奇的早上收到了一封火红的信,他甚至拆也不拆便要将它烧毁——只不过马蒂亚,先前嘲笑克鲁姆的那个男孩儿一把就抢了过去,把那信件打开。那自然是一封吼叫信,即使它嘶吼的内容是一句句我听不懂的德语也无法掩盖这个事实。 而他对此的解决方案只不过是轻巧地用魔杖点了点它,接着燃烧起来的火焰就吞没了那封信件,尖叫声戛然而止。 之后偶然谈起这件事的时候,他只是咧嘴笑着告诉我那是家里人进来的信,对于他未能选入火焰杯而表示不满。 ——总之,一切都像是走在正轨之上,一切都像是往年那样平平无奇却又分外精彩。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自己正逐步走向那不可逆转的漩涡。而确实是没有的。 第二个项目举办的当天早上我起了个大早,学着阿曼达的样子给自己编了头发。效果可想而知。最后我不得不在阿曼达第三次来敲门并且告知我乔治已经在门外等候多时的时候放弃自己这个想法,顶着一头乱发下楼去见他。 “我差点儿就要跑上去找你了。”红头发的男孩儿独自一个人靠在格兰芬多休息室的壁炉边上,壁炉没有点火,只有自然的白光和休息室里泛黄的灯光交织在他的身上。他笑嘻嘻地这么说着,目光直直地落在我的脸上。 “对不起。”我忽然便对他的目光感到无所适从。“我不是故意的。” 他的脚步声跨过休息室来到我的身侧,然后我的右手被他轻轻牵起——他温和的手掌包裹住了我的。 “算啦算啦,我们不该把功夫花在已经浪费掉的时间上边——我们走吧弗洛,再晚一会儿就该错过比赛了。而我敢保证这次比上次更加振奋人心。” 我没有接话,更不想提起上一次比赛我是如何在医疗翼里面躺了整整一天,而我和他又是如何冷战吵架的。于是我只是跟着他从格兰芬多塔楼上走下去,穿过走廊,混入人群里,又一路被熙熙攘攘的人群推到黑湖边上。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火焰杯项目比赛的现场。 我想也许整个霍格沃兹的人都围绕在了湖边,而黑湖的岸边不知何时堆起了看台——看台上站满了人,喧嚣嘈杂,各色的领带与衣裳交杂着,无数颜色的头发在二月的风里飘飘悠悠。 黑湖还是平静无波,除了岸边比平时嘈杂上好几倍之外别无二致。我被乔治拉着一头撞进岸边高台上的人群里,就这么跟着他像是无头苍蝇一样乱转,直到我们挤到了看台边上一个小小的空间为止。 这个空间来之不易——它处在高处,几乎能够将黑湖上的景象尽收眼底。于是我能够轻而易举地看见在裁判席边上站着三位勇士:芙蓉,克鲁姆和塞德里克——可唯独没有见到波特。 “我没看到波……”于是我这么随口说着,回头去看乔治,却猝不及防地看见了他近在眼前的脸——我们的鼻尖轻巧地碰在了一起。于是我剩下的话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被我咽进了肚子里。 太近了! “我也没见到波特。”他冲我勾起了唇角。“大家都没见到波特。” 我选择无视他近在眼前的脸,即使那张脸无数次出现在我的梦里,不断地告诉我我是多么喜欢这个男孩儿——从他几乎要齐肩的红发到脸上的雀斑,又或者是他焦糖色的眼睛——都好。只是轻轻一瞥就足够灼烧我的灵魂。 于是我把头扭了回去。 这天的天气很好,黑湖上波光粼粼。我看着黑湖上的水波一圈圈荡漾开去。那几个勇士正站在湖边,甚至克鲁姆已经换上了泳装。他们姣好的面容在阳光下被照得颇为红润,恍惚之间那个柠檬味的夏日又要席卷而来——但却是没有的。 我听见有人开始高声地念起比赛的规则,一个看上去并不怎么魁梧的身影一溜小跑朝着裁判席跑去。我靠在看台的最边缘往下看,目光追着他跑动,却无意间在裁判席上瞥见了一个颇为熟悉的红头发。 那是帕西.韦斯莱。 “那是你哥哥,乔治。”我下意识地说道。 他也许是探头来看了一眼,有一瞬间他的胸膛贴上了我的背脊,即使隔着布料我依然感到他的体温。片刻之后,他在我耳边笑了起来。 “那是个刻板又无趣的大笨蛋,弗洛。”乔治的回答是揉乱我头发的一只手。 我忽然便感觉自己的脸颊开始发烫,二月还带着一点寒冷的风立刻无用起来。 “喂,不要动我的头发!” 我抗议起来,却不敢回头看他——如果我红得吓人的脸被他看见了,那他肯定会嘲笑我一番——我可不想这种事情发生。 他大笑起来。 我在他快活的笑声之中窘迫地将目光丟回了黑湖边上,却看见那些勇士们已经走向了湖里。在一番吵闹与笑声之中,湖面重新恢复了平静,就像是从未有人来过。 黑湖边上安静下来,我只听得见身边的窃窃私语。 “勇士们将在一个小时之内带回他们被夺走的东西。”有人说。“那会是什么?男朋友送的最漂亮的项链?” “又或者就是自己最重要的人呢。” “或者是一只宠物猫头鹰。” 我垂下自己的目光,任由目光落到裁判席上——帕西的身上。 他看上去和记忆里不一样了,又或者压根儿没有怎么变。我记不清了。他总是戴着一副眼镜,刻板又认真的样子——但总有哪里变了。 也许是感受到了我的目光,他从自己面前的笔记之中抬起了头,目光直直地冲着我而来——我们的目光在空中遇上了。 透过那个镜片,恍然之间我又想起当年他伸出手祝贺我进入格兰芬多的时候。但只是一瞬间。他甚至没有冲我笑一笑,甚至没有任何表示,他便又转回了面前的笔记本上。 同时,我感觉一只手搭在了我的腰上。 先前的那种感觉再次袭来,我被乔治整个人拉进了怀里——这么描述或许不太准确,他整个人扑在了我的身上或许更加符合目前的状况。 我差点儿就被这忽如其来的变故给吓得叫出声来。 “弗雷德不在所以你要和我当连体婴了吗?”我努力控制着自己想要扭头并且再也不看他一眼的冲动询问道。 “抱歉,弗洛,太挤了。”他这么说着,在我转过头瞪他的时候冲我咧嘴一笑。我看不见他身后的景象,只有他高大的身影与笑着的脸。“我刚刚看见了'我哥哥帕西'在往这边看,我忍不住想看看他的脸是不是还是像以前那样蠢。” 我没有接话。 这样拥挤的情况一直持续到四位勇士纷纷从湖中钻出来也没有任何的好转——当塞德里克带着秋张从水中钻出来时,我听见了人群复苏般的欢呼声。 接着是芙蓉,克鲁姆。我看见赫敏被他抓着浮上湖面,又被拉着上了岸——而那个漂亮的布斯巴顿的勇士则被那高大的女士抓着——她一个劲儿的想要往湖里跳。 “活见鬼!”我听见有人大喊起来。“克鲁姆最宝贵的东西怎么变成格兰杰了?” 最宝贵的东西。我在心里没由来地默念了一遍。却忽然没头没尾地想起那个被母亲禁足的暑假,他与弗雷德骑着扫帚来接我离开的时候。伦敦夜晚的风,他身上的味道,还有从未改变的红发。 ——我忽然有些庆幸他并没被选中成为那几位勇士中的一个。 如此想着,我转过头去看他。乔治.韦斯莱正凝视着黑湖湖面,哈利波特正带着两个人从湖中走出来。帕西伸手将其中一个拖上了岸,那头被湖水打湿的头发服服帖帖的,却还是显眼的红色。 人群还在欢呼,交头接耳地等待着评委公布最终的成绩。只不过那些嘈杂的叫声,欢呼声却像是嗡嗡的响动,在我的耳中再也起不到任何的作用。 我只是看着乔治在阳光下的脸,他跟着人群欢呼时上扬的唇角与尾音。 “怎么了,小黑猫?”在人群欢呼声之中我听见他这么询问道。在喧嚣的人群之中不知为何格外明显。 “没什么。”于是我笑着回答。“我只是庆幸我不用钻到冰冷的水下去。” ——其实有一瞬间我认为我也被你喜欢着,可是我哪敢告诉你,乔治。 ※※※※※※※※※※※※※※※※※※※※ 已经收到录取通知书啦,谢谢各位的耐心等待!会争取今年完结本文的! Chapter 56 我从未意识到自己距离owls到来的那天有多么近。 坦白来讲,我已经许久没有专注于自己的学业了,这无疑是件坏事——但阿曼达告诉我我正在渐入佳境,我本来就不该在值得狂欢的一年把自己的时间与生命挥霍在无尽的魔药书和变形术上。 “毕竟你不想变成下一个斯内普。”她这么认真地和我说道。 和她抱有同样思想的还有乔治和弗雷德韦斯莱。他们谈论起owls的时候就像在讨论他们家那只老眼昏花的猫头鹰一样随意。 “听着,”弗雷德说着,把一大沓书塞进了我们临时搭建出来的小仓库——无非是废弃的隔间。“不要总想着怎么拿o,你可比不过拉文克劳那群人的。再说,d没有那么糟糕。” “没错,因为还有t,”正全神贯注盯着面前坩埚的乔治忽然从眼前的事情之中抬起头来,兴致勃勃地补了一句。“t才是最糟糕的。” “谢谢你们。”我翻了个白眼。“这些信息太过于有用以至于没有任何帮助。” 那是第二场火焰杯比赛过后的两个星期,一个复活节到来之前平平无奇的周末。当丽塔·斯基特撰写的文章沸沸扬扬地传遍整个霍格沃兹的时候,这样一个清闲(我是指没有人再津津乐道哈利波特与赫敏之间所谓情感)的周末着实不容易。 我没有读那篇文章。说实话,不论它在讲述什么,它肯定不会让我好受。我又想起那个马蒂亚夸张的话语,大声地质问克鲁姆这个世界到底怎么回事——为何他选择了格兰杰,而海因里希要选择我。 那篇所谓的独家揭秘无非就是在谎言之上大作文章。 我继续试着在韦斯莱双胞胎唧唧喳喳地探讨owls是如何毫无必要的时候专注于眼前的魔药论文——斯内普从不仁慈,即使火焰杯也没法转移他的注意力。 当我在纸上写下一串句子的时候,不知道是谁的手重重地压到了我的肩膀上,在我的纸上碰出了一大片富有激情的墨渍。 “我们溜到霍格莫德去吧,弗洛伦斯!”他说。“从那个密道偷偷溜过去,弗雷德,你说怎么样?” “不错。”弗雷德吹了声口哨。“正巧我们可以到佐科笑话店去看看——这次去猪头酒吧怎么样?” “就这么定了。” “喂!”我一直握在手中的那本笔记本被乔治抽走,一番抢夺之后羽毛笔也被他一起塞到了临时仓库里。当我站起来去抢的时候却被他轻巧的饶了过去。“我可什么都没答应!” “不,你答应了。”不知道是弗雷德还是乔治在我耳边嘻嘻地笑起来。“弗洛伦斯从来不说不。” “那么我现在就要说给你看看。”我抗议着,却被他们抓住了胳膊。 “享受人生呀弗洛伦斯。”弗雷德唱歌般地说道。 我倒是也想享受人生——但这番话最好说给斯内普听去,看看那个在地窖里阴暗而又阴森的老蝙蝠会不会被你们的笑声感染,并取消所有作业让我们纵情生活。 我这么想着,却没有说出任何一个字来。 这是我第二次从这个密道跑去霍格莫德,两次都与双胞胎一起。我看着他们熟练地对着四楼的那个女巫雕像念出“左右分离”的咒语,并头也不回地钻进了那个看上去黑暗无边的密道之中。 我跟着走进了密道里,却全然没有了当年走过这里时的恐惧。即使那无边的黑暗仍然像是阴冷潮湿的空气一样要往我的骨髓里钻一般——但着实不再可怕。 通道的尽头是蜜蜂公爵糖果店。当我重新回到光明之下的时候,一股甜腻的糖果味便充斥了我的鼻腔。我忍着自己要打喷嚏的冲动,猫着腰试着从无数的货架之间溜到大门口,并离开这里。 但那对双胞胎打算的则完全相反——弗雷德大摇大摆地从货架后边儿走了出去,熟门熟路地冲着大门的方向走去。当乔治准备跟上他兄弟的步伐时,我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他。 “等等,乔治!”我压低了声音。“我们不该在这儿来的,我们不允许来这儿——今天不是霍格莫德日,记得吗?” 他愣愣地打量我一番,像是极力忍着自己的笑意。 “所以呢,弗洛?”他索性转过身面对着我,那双巧克力色的眼睛里含着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一般——我敢打赌他一定在憋笑。 “所以我们得溜出去。”我回答,脸上开始发烫——我知道我看上去可笑极了。“偷偷的。” 我本以为他会爆发出一阵狂笑,又或者是就这么笑出声来,可是没有。取代而之的,他的表情颇为严肃,甚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你说得对,弗洛。”他说。“就这么办。” 我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他却学着我的样子也猫着腰,一副颇为认真的模样。我的脸颊再次烧起来,于是我决定在他再次开口说话之前赶紧溜出去——我猫着腰,从先前的货架后面溜出来,小心翼翼地沿着每一个货架一点一点地往门外挪动。 如果此时此刻你路过蜜蜂公爵糖果店门口,那么你也许会瞥见一个穿着格兰芬多长袍的姑娘正竭尽全力试着把自己隐藏在每一个货架后边儿,并拼了命地试着往门口走去。 是的,那便是我。 当我最终挪到了门边,并探头探脑地试图偷看这个商店的主人有没有往这边看的时候,我看见了正大光明地走出货架的乔治.韦斯莱。他就这么站在店里,冲着探头探脑地我眨了眨眼。 “忘了告诉你,弗洛。”他的脸通红,像是终于没法儿憋笑了一样。“弗鲁姆夫妇在楼上,并没有下来。” 他在骗我! 我当即从货架之后走了出来,脸上的温度几乎要将我整个儿吞没。 我决定在他笑到前仰后合并把店主夫妇招来之前离开这个地方——我确实也这么做了。我头也不回地转身拉门,大步走出了糖果店的门。乔治的大笑与不断喊着我名字的声音跟在我身后,像是糖果味一样挥之不去。 “抱歉,抱歉弗洛——”他笑着追上来,凑到了我的身侧。“我只是太好奇你会怎么做了——对不起,这实在是——” “实在是什么?”我看了他一眼。 “实在是太——” 他没能把话说完——那只说了个开头的单词就这么被拦腰砍断,被他咽回了肚里。他的目光越过我,直直地落在了不远处的地方,而后像是有只手轻巧地把他的笑容抹去一般,那无法抑制的笑容不见了。 在我转头去看的前一刻,我听见他骂了句“见鬼。” ——站在那里的是海因里希。 准确的说,是海因里希与他的伙伴们——德姆斯特朗的那群人。他们站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就在邮局前边儿,像是正要往三条扫帚酒吧走去的样子。他们用德语交谈着什么,时不时爆发出一阵笑声。 当乔治那句“见鬼”脱口而出的同时,像是有什么感应一般我看见海因里希转过了头,那双湛蓝的双眼与我的目光相对。而后像是先前乔治脸上的笑容消失一般迅速,笑容浮现在他的脸上——他猛的一挥手,截断了正准备说话的克鲁姆。 “等一等,威基!”他叫道。“弗洛!” 他一边喊着我的名字,一边朝我的方向快步走来。随着他的动作,克鲁姆一群人朝着我的方向看来。在与我目光相遇之后,克鲁姆冲我微微点了点头。 “下午好。”他简短地问了个好,又转向了海因里希。“我们去三条扫帚酒吧等你,海因茨。” 他没有等海因里希回答,又或者压根儿不想要一个回答,一行人便顺着先前的方向离开了。 于是蜜蜂公爵糖果店门口又只剩下了微笑着的海因里希,黑着脸的乔治,和站在中间,恨不得原地蒸发的我。 “好巧啊,弗洛。”我听见海因里希的声音响起来。 “确实很巧,伪君子。我没指望在这儿见到你。” 这是乔治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站到了我的面前,有意地要将我往后挡一样逼近了海因里希。我站在他身侧,撇见海因里希的眉毛扬了扬。 “我也没有,韦斯莱先生。”他笑了笑。“如果不介意,我更希望你叫我沃尔夫——你们要到三条扫帚酒吧来吗?来一杯黄油啤酒怎么样,我请客。” 在我能做出任何反应之前,我的手被乔治握住了。 “实际上,我们正打算到帕笛芙夫人茶馆去。”乔治这么一字一顿说着,刻意咬重了“我们”一词。“谢谢你的邀请,沃尔夫。” “哎呀哎呀,”海因里希再次笑起来,投降般地半举起自己的双手。“你大可不必这样望着我,韦斯莱先生——我毫无恶意呀!我只是单纯地想要请你们一起喝一杯黄油啤酒,又或者是什么别的饮料。为了德姆斯特朗和霍格沃兹的友情,我们之间的友情。” 乔治忽然便沉默下来,不再说话了。海因里希带着胜利者般的笑容看了我一眼,冲着乔治伸出了手。 而后那两只手相握了,即使对比起握上,更像是草率地拉了拉。海因里希毫不在意地笑笑,朝着我们做了个夸张的邀请的手势。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海因里希?”我望着他邀请的动作并没有任何挪动的想法——说真的,我敢保证乔治一点儿也不喜欢海因里希,而我更不想见到那个叫马蒂亚的男人。 “我们一直都到这儿来,卡卡洛夫不怎么管我们。”随着我的毫无动静,海因里希也停止了自己往酒吧走的脚步。“怎么了,弗洛?你不想去三条扫帚酒吧吗?” “她不太能喝酒。”乔治接过了话头,这回轮到他露出先前海因里希的那种笑容了。“上次那一大杯红醋栗朗姆酒已经帮她证实了这一点。” 那杯酒! 我后知后觉地感到尴尬起来,那日猛烈的心跳又再次回到了我的胸腔。我感觉浑身都开始燥热起来,浑身都热血似乎都冲上了我的大脑,逼得我脸颊泛红。 “是吗?”海因里希看了我一眼。“黄油啤酒也不行吗,弗洛?三条扫帚酒吧里卖的黄油啤酒和舞会上我们一起喝的那种没有区别,相信我。” 我抬起眼睛看他们,他们仍然是微笑着的样子。乔治穿着他的黑袍,袖子麻利地挽着,露出两节结实的小臂。他双手抱胸,就这么望着海因里希,像是对对方浑身上下都搭理得规规矩矩的衬衫马甲不屑一顾。 “或许我们还是应该去茶馆。”乔治说。 “或者去别的地方转转。”这是海因里希的提议。 而后他们的目光一起落在了我的身上。我在他们的目光之中往后退开了一大步,像是一只准备把头扎进地里的鸵鸟。 梅林在上,救救我。 也许是梅林无法再接受我在脑海里高分贝尖叫他的名字并祈求他拯救我,事情确实出现了转机——我们并未离开多远的邮局门忽然打开了。随着一阵鞋跟敲击地面的清脆响声与猫头鹰此起彼伏的叫声,一个黑色的影子从邮局的门里钻了出来。 我看见了一头熟悉至极的黑色长发和蓝色与青铜色相交的领带。我从未觉得蓝色与青铜色如此亲切——如果梅林要有最喜欢的颜色,那一定是蓝色与青铜色,别无它色。 “艾比盖尔!!” 我大声地叫了她的名字,那个身影果不其然地停住了。而后一张颇为熟悉的脸便出现在我的视线之中。我不顾她向我投来的“怎么回事”的目光与同样诧异的乔治和海因里希,快步上前挽住了她的手臂。 “实际上,”我回头看了他们一眼。“谢谢你的邀请,乔治,还有海因里希。我与艾比盖尔…有些事情要说。” 我没有给他们反应的机会,而是拽着艾比盖尔风一般地朝着另一个完全相反的方向走过去,直到那一金一红的两个脑袋彻底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直到再三确定他们并没跟上来,我才松开了手。 “在你说话之前,我得打断你。”艾比盖尔的声音就这么响了起来。“刚才那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弗洛伦斯?” “就是你看到的那么一回事儿。”我有气无力的回答着,恨不得一屁股坐到地上。“如果说海因里希是正大光明来的,我和韦斯莱双胞胎是溜着来的,你又是怎么回事儿呀艾比盖尔?” “飞着来的。”她简短地结束了我的询问。“显然易见,我想寄点信。” 寄信?可是为什么要到霍格莫德来?我呆呆地望着她看,却忽然意识到她与记忆之中的样子不太一样了。我说不上究竟是哪里出现了差错,她的模样分明不再改变了。 你们确实有好几个月没有讲过话。 这个念头飞速地划过了我的大脑。 我张了张嘴,却是听见她的声音响起来。 “我打算回去了,你呢?打算一起回去,还是去看看那两个人有没有变成雕像?” 我轻轻地晃了晃脑袋,冲她笑起来,并试图将脑子里的声音完全去除。 “当然是一起回去,艾比盖尔。”我听见自己这么说道。“我有许多想要告诉你。” ※※※※※※※※※※※※※※※※※※※※ 下一章五年级完结 有 Chapter 57 我与艾比盖尔逃命般的离开霍格莫德的时候是下午,实际上,只有我一个人能够称得上逃命。对于艾比盖尔来说这一切都像是普通而寻常的出游,没有任何值得提起来的意义。 “逃命”的路上我和她谈起这几个月的事情,谈到owls如何让我心情烦躁与压力巨大,以及我是如何在魔咒方面得到了提升。我轻巧地把海因里希与乔治之间的事情跳了过去,所幸她并没有要问起来的意思。 毕竟说实在的,海因里希的所作所为根本不必通过我贫瘠的语言来描述。当他满满当当地在大厅撒下情诗的时候我就已经意识到这一点——一个行动派,彻头彻尾的。同时这也代表他所做的一切都会变成人尽皆知的东西,不论好坏。 “那么你在做些什么,艾比盖尔?”我询问她。“我最近根本见不到你。” 她在听了我的话之后笑了,却更像是扯了扯唇角。 “没做什么大事,弗洛伦斯。她只是这么说道。“普通得不能再无聊的故事,你不会愿意听。” 而她确实也没有讲给我听。 那天从霍格莫德回来不久,那对韦斯莱双胞胎和海因里希出乎意料默契地没有再和我提起那个尴尬的下午,更没有任何一方来指责我就这么和艾比盖尔跑掉。这种奇异的默契就这么在我们之间弥漫开来,成了个众所周知的秘密。 我又回到了学习之中,试着从owls考试之中全身而退——我的魔药成绩一如既往地在所有的课程之中保持着不错的水平,至少斯内普没法儿真正地从我的魔药里面挑出什么致命性的毛病。有时候我甚至有种他看向我的魔药的眼神里有一种能被称为赞许的东西的错觉。或许说到底,他也许是认为我胸口的领带应当是蓝色与青铜色而不是刺眼的金红。 但不论怎样,我得以从斯内普的手下生还——而我不认为一只猫头鹰会比斯内普更加可怕。 虽说我不至于崩溃到要定期服用安神药剂来保持自己的心态,但得知了艾比盖尔与韦斯莱双胞胎的成绩单之后我依旧感到忧心忡忡——艾比盖尔有十张owls的证书,并几乎都得到了o的等级。而相比之下韦斯莱双胞胎只有三张,并对此津津乐道他们应当拿e “毕竟我们去考试就是超出预期。”他们这么说道。 因此他们对于owls考试难度的参考可信度也都几乎等于零。毕竟我没法儿相信艾比盖尔说魔咒考试的难度像是眨眼那般简易,更没法儿相信乔治说变形术的难度几乎像是斯内普和费里奇一起跳着华尔兹走过霍格沃兹的走廊。 怀着与我想同情绪的大概还有火焰杯的那一众的参赛者,我偶尔在格兰芬多的长桌上听人谈起过哈利波特对于接下来的最后一场比赛的焦躁不安——但要我说,我不认为这是什么大问题。第一次与第二次的比赛他表现出色,丝毫不逊色于他人。 日子就在这种焦虑不安的情绪之下一天天从我指尖溜走。我望着那一天天逼近的六月,owls的考试日期感到无所适从。 我紧绷的神经在owls考试开始的前一天得到了缓解,焦躁的情绪在乔治告诉我考完试之后便是火焰杯最后一个项目时消失得莫名奇妙。他一边告诉我这个消息,一边从我的盘子里偷走了最后一块黄油曲奇。 “仔细想想看,小黑猫,”他这么说着,冲我挤眉弄眼。“想想看,考完之后便是轻松愉快的假期,owls就见鬼去啦!要知道我们很乐意聘用你,所以即使你全部都拿了个t也不至于无处可去。” 我差点儿把嘴里的南瓜汁给喷出来。 “你说得对,不至于无处可去。但如若真是那样,对比起你们的笑话店或许有个地方更像是我的归宿。” “什么地方?” 我给了他们一个悲壮的眼神,一字一顿说道: “…布朗普顿公墓。” 我敢保证他们有一瞬间想笑,但是纷纷忍住了。 “从我们认识你开始你就一直抱着书,弗洛伦斯。”弗雷德说道。“你在二年级的时候就能熟练地用昏昏倒地打飞菲尔奇的猫。” “更不要说那锅杰出的缩身药剂。”乔治接嘴。“还有那一锅你不肯告诉我们药效的魔药。” “还有帮助我们熬制的增龄剂——虽然没有骗过年龄圈儿。” “但是——” “嘘嘘嘘,等等!”乔治竖起右手食指,轻轻晃了晃。“就算你要否认自己曾经做出过的杰出成就,也要等我讲完再说——我和弗雷德要说的是,弗洛伦斯,你比你想像中的要优秀。你一直没有意识到,也没有承认这一点。” 我抬起头看他,那双眼睛在霍格沃兹穹顶之下闪着光芒。他微笑着的脸忽然便抚平了我一切忧虑。 “owls过后一起看第三场比赛吧,弗洛伦斯。”我听见他这么说道。 于是我用力地点了点头。 我在同一天夜晚收到了一模一样的第二份邀请,来自于海因里希。他用一只羽毛光亮饱满的猫头鹰送来了一封带着一股混杂着清淡柠檬与玫瑰香气的信件。漂亮的连笔字在纸上欢快地爬着,拼凑出了那句“一起去看第三场比赛吧,弗洛。” 我没有立刻回信,而是将它和母亲寄来的“谁也别相信”的信件放在了一起。 owls的考试持续了整整两个星期,六月二十一日之前我结束了所有的考试。当我离开魔法史考试专用教室的时候,意外而不意外地在门口看见了韦斯莱兄弟和带着一朵白玫瑰的海因里希。 所幸他们并未立刻看见我,而是站在门口不远的地方谈论着什么事情。暖流似乎终于找回了回到英格兰的路,在暖和的六月下午乔治终于脱去了他的黑袍,衬衫的袖子一直挽上小臂。而背对我而站的海因里希则用红金相间的发带扎起了他的那头金色的鬈发,发尾打着卷儿落在他白净的后颈上。 “保加利亚队会是下一次魁地奇世界杯的冠军。”海因里希的声音。“我还以为这是公认的事实,至少威基一定能做到。” “但这次他们输给了爱尔兰队。”这是乔治的反驳。“下次还会是这样的,进步的不止是克鲁姆——” “下次赌球我们会算上你一个,沃尔夫。”弗雷德的声音。“我迫不及待看你什么时候会输到拿衣服抵债。” 我没料到等着我的是这样的和谐得过分的场景,以至于当我意识到他们谈话的内容之后差点儿吓得转身就跑——他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和谐的? 在我目瞪口呆的时候乔治看见了我。他飞速地瞥了海因里希一眼,转而喊了我的名字。当他朝我大步走来的时候,海因里希同样也转过身来,并在意识到我的存在之后跟着来到了我的面前。 “祝贺你考完owls,弗洛。”海因里希这般说着,轻巧地用魔杖画了个圈儿。几乎是同时的,我感觉自己的头上随着他的动作多了些奇异的触感——我伸手去摸,摸到了花圈儿一样的头饰。“我是来询问答案的——我想你忘了。” 他温和地笑着看着我,侧过头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乔治与弗雷德。我敢保证乔治想说些什么,但在他能够开口之前,海因里希却故技重施,再次转了转魔杖——如此我便看见了那个此时此刻戴在我头上的花圈儿,一模一样的一个出现在了乔治头上——那是由白色的玫瑰花编成的。 乔治的脸黑了一个度,而我的耳边传来不知道是谁的坏笑声。 “owls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可怕,”我一边说着,一边试着把自己从这三个人面前解救出来。“关于比赛的事情——” “明天见,弗洛。”乔治猛的截断我的话头。“别忘了我们可是说好了。” “嘿,这不公平!”我听见海因里希提高了声音。“这句话还给你,韦斯莱,别忘了我们可是说好了的。” 说好了什么? 我一头雾水地看了他们一眼——他们达成了某种我不知道的协定? “要我说,这非常公平。” 不论是什么样的协定,我选择在他们吵起来之前溜走。于是在他们针锋相对的时候,我三步并作两步追上正巧路过的麦格教授,探讨起实践考试中消失咒的事情。 也正是因为我的这个行为,在比赛的当天晚上,我决心早一些到比赛场地去见乔治。于是在晚宴上我只是草草地塞了几口面包,并在晚宴结束之后第一时间冲着我们约定好的地方走去。 第三个项目被布置在了在魁地奇赛场,那昔日供学生们飞翔过的比赛场地此时此刻已经完全变了样子。高大的,二十英尺上下的树丛布满了赛场,密集而又阴森,只有一个黑黢黢的入口冲着观众张牙舞爪。而在看台的正中央,面对着入口的地方,我看见了乔治.韦斯莱。 我像是约定的那般走到他的身边坐下,他一反往常,只是瞥了我一眼。 “对不起,乔治。”我咽了口唾沫。“我不是有意跑走,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海因里希。我已经答应你了——” “我没在生气,弗洛。”他叹了口气,伸手在我的脑袋上揉了一把。“没人能拒绝他,他肯定会不请自来。” 我没有再说话,身边的看台上开始逐渐拥挤起来。学生们正涌上看台,准备观看第三场比赛。而当乔治说出那句“他肯定会不请自来”之后没多久,海因里希便出现在了我们面前的看台上。 “来得比想象中晚一些,沃尔夫。”我听见乔治这么问候道。“我还以为看看德姆斯特朗如何输给霍格沃兹是你的头等大事呢。” 海因里希不以为意。 “是你来得太早,韦斯莱。”他说着,在我身边的空位上面坐了下来。“另外我可不觉得维基会输。” 我再次有了想溜走的冲动。 好在此时此刻四位勇士进场,巨大的欢呼声与音乐声打断了两人也许会有的针锋相对。当音乐声逐渐散去,便是裁判的大声宣判——来自霍格沃兹的哈利和塞德里克排名并列第一,得以优先进入迷宫。 听到这儿,我感受到乔治给了海因里希炫耀的一瞥。 “我们会在迷宫外巡查,遇到危险请立刻发送红光信号,我们会进来帮你。”麦格教授的声音在宣判完入场顺序之后在场内响起来,像是为这一次的比赛起了个头。“明白了吗?” 我在看台上往下看,四位勇士站在迷宫的入口前。在麦格教授的话语结束之后,他们纷纷点了点脑袋。 于是四位巡看员——其实便是几位教师,麦格教授也在列中——便四周散开,站到了他们的岗位上。随着裁判吹响的第一声哨声,哈利与塞德里克并肩走进了迷宫之中。 第二声,第三声,克鲁姆与芙蓉进入了迷宫里。 随着他们消失在迷宫黑黢黢的入口处,场外的人安静下来。 如同第二个项目那般,留给我们的只有满目的树丛和黑黢黢的迷宫。我们只能徒劳地等待着他们回到面前来——又或者是谁先射出红光,被教师带回来。但这并没有任何差距。 我靠在自己的椅子上,六月夜晚温暖的空气包裹着我。四周燃烧着的火把照亮着场地,无数身影在地上摇曳。 我忽然有些恍惚。 ——我在霍格沃兹的第五个年头已经走到了终点,我成功考完了owls。再有两年,我将从这儿毕业,去找一份工作然后度过此生。 就是如此简单吗,弗洛伦斯?我忽然不合时宜地想起来。 我抬起头来望向空中,火把的光也没把漆黑的夜幕照亮多少。一种我无法形容的感觉在我的心底蔓延而上,莫名使我坐立不安。 “你在担心owls吗,弗洛。”我听见海因里希的声音在我左侧响起来。“你看上去很焦虑。” 我猛的清醒过来,追着他透过来的目光看去。那双蓝色的眼睛里是火光与我那被火光照得发暖的脸。 “没有。”我躲开了那双眼睛,把目光投到自己放在大腿上的双手上。“只是在想一些无关紧要的事。” “什么事情?”异口同声。 我再次被惊得抬起头来,乔治与海因里希对视了一眼,却什么也没有再说,而是静静地将目光投到了我的身上。 “…我只是在想毕业之后的出处。”我只好这么干巴巴地说道。“我拿不准该去哪儿,而大家都像是有了自己的看法。” 我的声音小了下去——我不该在这个时候谈起这种无趣而扫兴的话题的,我深知这一点。但乔治与海因里希却像是没意识到这一点一样,表情自然。于是我小心地继续了话题。 “比如艾比盖尔想要留在霍格沃兹,”我说。“乔治打算和弗雷德一起开笑话店,阿曼达打算去魔法部——你呢,海因里希?” 我转移的话题让海因里希扬起了眉毛。他从椅子之中坐直了身子,甚至微微转向了我,然后那张脸上露出了我分外熟悉的笑容。 “我吗?”他笑着停顿了一下。“我想回到英国来,住回小时候的那个房子里,到麻瓜世界去找一份工作。” 他忽然顿住了,垂下了他的眼睛。那细长而浓密的金色睫毛在火光下显得透亮,正如他那耀眼得过分的金发一般。 “然后娶我爱慕的姑娘。”他说。 看台上忽然喧闹起来,人们嘴里叫嚷着什么东西纷纷站起了身。他却只是用那双蓝色的眼睛望着我,像是那晚在黑湖边上一样没有任何动作。火光的照耀之下,我却忽然觉得他像是一副油画,浓墨重彩地描绘着沐浴火焰之中的大天使,而阴影从不侵犯他的脸颊。 我再次别开了头,跟着人群从看台上看下去。 那是布斯巴顿的勇士芙蓉。她被送出了迷宫,双眼禁闭,看上去像是被咒语击昏了。 我听见有人发出叹气声,亦有关心的话语在人群之中流动开来。那漆黑的迷宫入口却还是像之前那样,什么东西也没有。 “我赌下一个出来的是克鲁姆。”乔治在我身侧颇为挑衅地说道。“如果是那样的话,沃尔夫,你说过我们约定好的。” “或者下一个出来的会是哈利波特。”海因里希慢条斯理地说。“或者是另一位先生呢。” 然后他们便不再说话,而是就这么盯着对方——像极了一只狐狸和一匹狼正虎视眈眈着彼此。我再也无法忍受这种莫名其妙的气氛,于是我索性截断了他们想要继续的话头。 “你们约定了什么?”我问。“赌了多少金加隆?” “秘密。”又是异口同声。 谁会信?我这么想着,嘴上却说: “噢是吗,秘密?”我笑起来。“我很高兴看到你们的关系这么好。” “关系好?弗洛?”乔治率先叫嚷起来。“这也叫关系好!我和他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彼此彼此,韦斯莱先生。”海因里希的声音紧随其后。“如果真要有关系那也是洋葱表皮最外面的那一层。” 谈话之间,又一道红光闪烁,克鲁姆被送了出来。 克鲁姆离开迷宫的那一刻,场上欢呼起来。那刺耳的欢呼声尖叫声响彻云霄,我毫不怀疑这个叫声能够把死尸唤醒——而后这两种声音汇成了两派,一边喊着哈利波特,一边尖叫着迪戈里。 乔治也是欢呼之中的一员,可我总觉得他欢呼声之中带着别的意味——在克鲁姆离开迷宫的那一刻他已经从座位上弹跳而起,大声欢呼着,随着人群叫嚷着。 “喂,愿赌服输啊伪君子!”他大叫起来。“愿赌服输!” 我分神去看了一眼海因里希,他正坐在座位上。四周的喧嚣像是与他毫无关系一般,他只是安静地看着乔治,唇角扬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 “但你赌的是哈利波特,现在出来的是谁还不知道呢。”他说。 “但不论如何赢的也不会是你啦。”乔治唱歌般地回应着,转过头去跟着卖力呼喊哈利波特的人群喊了几句,又转了回来。“愿赌服输,沃尔夫,愿赌服输!” 海因里希那张雕塑般的脸上终于有了别的表情。笑容第一次完全消失在他的脸上,他掏出自己的魔杖来,轻轻地用杖尖对准了自己。 “muffliato.”1 我就这么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发生,直到乔治双手搭住我的肩膀,将我整个人转向了他的方向。 “我以为你们只是赌钱。”在对上那双巧克力色的眼睛时候我这么说道。“刚才那一出是怎么回事?” “回头再和你解释,弗洛!”乔治的声音在我耳边急切地响了起来,在火光之下他的脸微微泛着红色。“我有件事一直要告诉你。” 我那被他用力握着的肩膀开始隐隐作痛,而我的心脏也开始疯狂地跳动。在一下又一下叫着哈利波特与迪戈里的声音之中,我几乎要听不见他所说的话——而好在的,他此时此刻没有说任何话。 他的双唇在微微发颤,我甚至看到大滴大滴的汗珠开始爬上他的额角。他三番两次地张开了嘴,却像是犹豫着什么也没有说。 他想告诉我什么?我心中那句喜欢他的话几乎又涌上了嘴边。可是这实在是太熟悉了。我这么想。上次医疗翼时候我也是这样想要告诉他我的心意,可是那是什么? “…这是什么恶作剧吗,乔治?”我微微皱眉。“这不好玩。” 我的话像是一道惊雷,他猛然回过了神。他显然没有想到我会这么说。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他反问。“恶作剧?” “因为——” 我的话没有说完,我来不及说完。一声巨响打断了我的话语。 我下意识地追着巨响的方向看去,却被齐刷刷站起来的人影遮蔽了视线。紧接着,欢呼声,口哨声再次响起,连动着震耳欲聋的音乐声。 “是哈利还是迪戈里?”我挣开了乔治的手,他徒劳地往前伸了伸,却没再试着来抓我。 “不知道。”乔治也站起了身,朝那下面望去。 当我踮起脚向下看去的那一瞬间,我听见了凄厉的尖叫声。 那声尖叫像是一把尖刀,毫不留情地刺入了我因欢呼与笑声而麻痹的感官——我颤抖地清醒过来,目光死死地落在了场地中央。 我看见了。 我看见了趴在地上的哈利,他的双肩颤抖着,歇斯底里地哭喊着。 “他回来了,他回来了!”他哭着说。“伏地魔回来了!” 而在他的身下,安安静静地躺着塞德里克。那个英俊的男孩儿毫无神韵的双眼无神地睁着,却与我的相对。 刹那之间,我只觉得天崩地裂——仿佛我脚底的土地开始分裂,世界开始颤抖,天空正在塌陷。 我想尖叫,尖叫就在我的唇边,我想要闭上眼睛,想要逃离这个地方——可是我通通不能。我像是被施了石化咒的人,变成了四肢僵硬的雕塑,不能哭喊不能尖叫,甚至无法移开自己的目光。 塞德里克死了,塞德里克死了,塞德里克死了。 我身旁的人开始尖叫起来,无数的声音在我耳边炸响,最终只剩下耳鸣一般的翁翁声在我的大脑之中回荡。 紧接着一道身影跃出,敏捷地挡在了我与塞德里克之间。我只来得及向那个身影投去一瞥,看见了亮得刺眼的金发。 几乎是同时间,我落入一个炽热的怀抱。强而有力的双臂将我死死地抱入怀中,可是那双拥抱着我的手却冷得像是冰块。 “让我过去,让我过去——!!!” 我听见男声嘶吼着穿透所有嘈杂的叫声,带着哭腔与难以压抑的颤抖痛苦地咆哮着。 “那是我的儿子!是我的儿子啊!” 哭声,尖叫声,嘈杂的声音像是一个个恶咒击打我的大脑。塞德里克那毫无血色的脸,那无神的双眼像是印在了我的大脑里。 我的大脑像是被蜘蛛丝缠绕了起来,迟钝地混做一团,而心脏却迟迟地开始疼痛,带着眼泪涌上我的眼睛。我的身体开始疯狂地颤抖起来,大滴的泪水从我的眼睛里面滚落。 我以为我会晕过去,或者就这么跌倒在地上,再也缓不过神来。可是没有。 “弗洛…弗洛,没事的…”乔治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却同样颤抖着。“没事的…” 他不断地呢喃着,像是在说与我听,又像是喃喃自语。 我说不出话,只是从他的怀中望出去,目光落在我们身后一直燃烧着的火把。那熊熊燃烧的火焰跳跃着,摇晃着,却在我望向它的那一刻颤抖起来。 然后随着一阵夜风的到来,它熄灭了。 ※※※※※※※※※※※※※※※※※※※※ 1闭耳塞听 五年级大体就算这么结束了,没鼻子大魔王回来了。等待告白的小可爱们可以期待一下下一年。但六年级不会是一个多么高兴的一年,塞德里克是死亡和伏地魔归来的阴影笼罩着所有人。 我没有选择在这一年让他们在一起,虽然这确实是很适合恋爱的一年。对于我而言,携手并肩一起对抗黑暗的时候表露心迹是最合适两个格兰芬多的爱情(罗赫) 所以下一年他们一定会在一起。 其实还是作者觉得15岁谈恋爱太年轻了,我15岁都没谈恋爱弗洛凭啥比我先(大雾,真不是) Chapter 58 德姆斯特朗和布斯巴顿离开的时候是个阳光明媚的夏日。 那是一个可爱的夏日午后,至少冰雪已经融化,四周的树木重回生机。花朵与鸟雀再次返回这片土地之上,白云也重新在蓝天之上漂浮。 我从未见过如此阴郁而又光明的日子。 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度过这个学期剩下的日子的,仿佛摄魂怪又再次回到了霍格沃兹。我无法安睡,吃不下东西,每当我闭上眼睛那晚的尖叫与哭声便混杂着塞德里克冰凉僵硬的身体与双眼回到我的大脑之中。我会听见迪戈里先生的咆哮,歇斯底里地哭喊着:“那是我的儿子。” 然后我会从床上惊醒,看着寝室另一头阿曼达的荧光时钟上的分针挪动了几个微不足道的小格。 我与塞德里克素不相识,甚至从未与他说过话。但每当我回想起他平躺在地上的身躯,再也不会有机会见证未来的每一个美好的日子的时候,悲哀便彻底席卷了我。 他就躺在那里,安安静静的,可是任何手段都将无力回天。 海因里希与韦斯莱双胞胎在那之后分别来见过我几次,前者带来了医疗翼调配的安神剂,后者则带来了新奇的小玩意儿和笑话。 可我一点儿也没法快乐起来。 离校前最后的宴会我并没有去。我在医疗翼喝下了一杯安神药剂来缓解我近乎焦虑的心情。在那之后,塞德里克.迪戈里死于谋杀,凶手是那位不能被念出名字神秘人的话语便彻底弥漫在了霍格沃兹里。 我拖着箱子站在霍格沃兹正门外的空地上,看着布斯巴顿的马车与德姆斯特朗的帆船再度出现在视线之中。学生陆陆续续地走出礼堂,开始相互拥抱告别,低声说着打气的话语。 在距离我几步远的地方站着哈利,赫敏和韦斯莱家的弟弟罗恩。布斯巴顿那漂亮的银发姑娘芙蓉正小声与他们说着什么——我听不真切。而另一头聚集着三三两两的学生,正高声议论着马车什么时候会来接我们。 ——我在霍格沃兹的第五个年头结束了。可我却感到有什么东西至此破碎了,再也拼凑不了,也再找不回来。 当布斯巴顿的学生开始登上那辆大得吓人的马车时,我意识到有什么东西正撕咬着我的裤脚——当我低下头去的时候,脚边赫然站着一只火红的狐狸。这只皮毛光亮的狐狸轻盈地在我四周跳跃着,毛发在风里飘动。然后在我愣愣地出神的时候它一跃而起,落入我的怀里,随后毫无征兆地闪着光芒变成了一封信件。 我猛然抬起头来,环顾四周,最终看见了站在先前哈利与罗恩那边儿的海因里希。当我们目光相遇之时,他冲我抬起一只胳膊,在空中用力挥舞。 “喂,弗洛!”他叫嚷道。“要记得给我写信呀!” 我手中握着那封信,愣愣地点了点头。 他这才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跟着从不远处走来的克鲁姆一起转身朝着德姆斯特朗的船只走去。 或许我们不会再见了。我忽然这么想道。 “喂,海因茨,你干什么?!船要开了!” 突兀而来的叫喊声与急促的脚步声催促我抬头,当我抬起头来时却被圈进了一个怀抱之中。我迟迟地意识到那是用力拥抱着我的海因里希,克鲁姆的叫喊声在他的背后传来,他却全然不顾。 “…你可千万不要忘了我,弗洛。”我听见他如此在我耳边说道。 然后他放开了我,提起我的右手,轻轻地亲吻了一下。 我忽然便像是坠入冰湖,猛然清醒过来。我应当见过这一幕。我这么告诉自己。只不过央求不要遗忘自己的人是我,而不是海因里希。 他冲我再次笑了笑,转身朝着克鲁姆的方向跑了过去。我盯着那两个背影直到他们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了我的视线之中为止。 ——我便也该离开霍格沃兹了。 登上那辆前往伦敦的列车之后,倦意才迟迟击中了我。我独自一人在车尾的隔间里边儿睡了过去,直到全然回到伦敦为止。 当我独自一人从车上下来,我在站台上看见了我的父亲。他的脸色看上去并不太好,浓重的黑眼圈坚定地遍布在他的眼下。但当他看见我时他仍然露出笑容,朝我张开双臂。 “嘿,我的宝贝女孩儿!” “爸爸!” 当我扑进他的怀里时,他轻而易举地将我抱着转了好几圈儿才再次放下。然后他拎起我的行李,空出来的那只手开始□□我的头发。 “你过得怎么样?”他问。“我希望你还好,亲爱的,你妈妈忙着处理部里的事情,没法儿来接你。” 我一点也不好。我想这么告诉他,可是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一句“我很好,爸爸。很高兴能够回到伦敦来。” 他低低地笑了几声,还是没有把手从我的头发上拿开。 “希望你喜欢牛排,”他这么说着,熟门熟路地带着我绕出了站台,回到了车站大厅里边儿。“你妈妈不在家,只好我来掌勺——这个暑假我们可能哪儿也去不了,我们有点忙。” 我抬起头看他,他却只是笑着冲我眨了眨眼睛。 他不愿意提起来。我想。 于是我不再说话,只是跟着他走出大厅。当我们准备离开国王十字车站时,我的父亲却又忽然停住了脚步。 我差点儿整个人撞在他的身上。 当我稳住身子并顺着那个方向看过去时,我看见了韦斯莱一家。乔治与弗雷德站在一起,身边跟着罗恩与金妮——他们的妈妈,韦斯莱夫人则站在另一边。 那是一个不高,有些胖胖的女人。在我们到来之前似乎正在和自己的孩子们讲话,而我父亲突兀的行为似乎成功地引起了她的注意。 “下午好,莫丽。”我听见我父亲与她问好。 “你好,安德鲁。”这是韦斯莱夫人的回答。她的目光绕了一圈儿,最后落在我的身上——我下意识地挺直腰板,冲着她微微鞠了一躬。 “我是弗洛伦斯.西尔维娅.西德利亚,韦斯莱太太。”我说。“格兰芬多五年级。” 我敢保证有人因为我的这句话笑出了声,因为韦斯莱夫人飞速地回头,又再次转回来。而那对双胞胎则颇为努力地尝试着憋笑。 “啊,你就是弗洛伦斯!”那位慈爱的妇人将我上下打量了一番。“我总听乔治和弗雷德念叨你的名字——原来是西德利亚家的姑娘。” 在我的姓氏被念出之后,韦斯莱家的孩子们纷纷冲着我的父亲问了声好——我父亲微笑着挨个儿回礼,最后的目光直直地落在了乔治.韦斯莱的身上。 “是的,莫丽,索菲亚说她还未把弗洛伦斯带去见过你。”我父亲说道。“今天正巧她不在。我想这是个好机会。” “当然,”韦斯莱夫人笑了起来。“你知道你们可以把弗洛伦斯送过来玩儿——亚瑟和我说过部里很忙。” 我意识到那对双胞胎正在看我,于是我便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回去——他们冲我一阵挤眉弄眼。 “感谢你的邀请,莫丽,西德利亚家的门也一直为你们敞开。”我父亲的声音微微上扬起来。“那么回见,很高兴见到可爱的孩子们,替我向亚瑟问好。” 韦斯莱太太的目光再次在我的脸上转了一圈儿,我礼貌地微笑了回去。然后她笑了。 “当然,安德鲁。”她说。“祝你们愉快。” 在告别了韦斯莱一家之后,我们得以继续赶路回家。我的父亲开着那辆小皮卡,熟门熟路地回到我们位于卡萨南街223号的小屋里。 他说的没错,我的母亲并不在家。灯光在外面回到屋子内之后重新被点亮,照亮了我无比熟悉的客厅。 “随便休息一会儿,我去做晚餐。”我听见我的父亲这么说道。“你妈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门在我身后关上了。 客厅里的灯光不是很明亮,电视机屏幕上的光芒成了第二明亮的光源。那上边儿播放着一部我没有看过的黑白电影。就在沙发边上,那带着蓝色的光芒落在面前的玻璃茶几上,反射着一圈圈带着蓝色的白光。而在这张茶几中央凌乱地散落着纸张与几根没拆封与吃了几口的巧克力能量棒。 我从沙发上找到遥控器,随手调去了另一个频道。屏幕上的画面跳成了麻瓜世界的新闻,穿着正装的女人正一本正经地讲着什么东西,底部的横条则滚动通缉着一个号称“白玫瑰先生”的犯人。 “自从上个月九号他已经杀害了五位女性并畏罪潜逃,苏格兰场正介入调查。”新闻里的女人这么说道。“同时案件负责人表示减少夜间出门,如有信息请务必联系苏格兰场……” 我好奇母亲知道了会如何。探身去拿巧克力棒的我这么想。她一贯不屑于苏格兰场,口口声声称他们一点用处也没有——麻瓜小说造成的影响。 这般想着,我碰到了纸张冰凉的触感——我本不该在意那张纸,但鬼使神差的,我将自己的目光落在了那张纸上。 那不是一张普通的纸张,至少它不该如此随意的出现在茶几上。这是闯入我大脑的第一个想法。一个冷漠而锐利的大写“m”坐落在这张纸的最上方,它的正下方用同样锐利而整洁的黑色的字体写道“order:no.1965—pb” 我下意识的回过头,意料之中的什么也没见着。只有不远处的厨房里传来油滋滋的响动与我父亲不着调的歌声。 这是魔法部的档案。我告诉自己。是你父亲手上负责的案子——你不该往下看了,西德利亚。 我深知我该就此打住,但是我没有。 与这张印满了黑色字体的纸张放在一起的是一张老旧的照片,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拍摄的了。画面里是一个留着20年代所流行的黑色卷发的姑娘。她穿着华丽的礼裙,站在一个中年男人的身侧怯生生地四处打量。 这张照片的正下方用红色的墨水写着“失踪”。 “弗洛——” 父亲的声音毫无铺垫地在我的身后响起,我下意识地松手,将手里的巧克力棒丢回玻璃茶几上——它发出咣当的响动,像是颇为不满我的行为,借此抗议一般。 我转过头,距离我几步远的地方站着我的父亲。他系着围裙,双手抱胸,像是站在那里已经有一段时间的样子。 “晚餐好了。”他说。 “马上就来。”我应和着站起身,最后扫了一眼那个档案——巨大的,用全大写书写的“失踪”刺激着我的眼睛。 父亲准备的晚餐非常简单,味道比不上母亲的手艺却也算不上难吃。我埋头试着切开那块老得吓人的牛排,毫不在意自己的刀叉与盘子碰出多么不和谐的响动。 晚餐期间我的父亲没有开口而我也没有说话。诡异而默契的沉默自从他在车站接了我之后便时刻在我们之间上演。我甚至认为如若有人愿意,我们能够出售门票来让人观赏这对奇怪父女之间的哑剧表演。 最终在晚餐的末端,我的父亲打破了沉默。 “和我讲讲学校的事情,弗洛。”他开口央求道。“你今天很少说话——和我讲讲你和艾比盖尔,或是韦斯莱家小子的事儿?” 我垂下目光,盯着自己盘子里两个烧焦了的西蓝花看了一会儿。 “我遇到了一个人,爸爸,”我说。“德姆斯特朗的一个男孩儿,海因里希。” 我感觉到了一阵古怪的沉默,而当我抬起眼睛看他时,他却小口嘬着一听可乐,神色自如。 “啊,德姆斯特朗的男孩儿。”他说。“这么看,韦斯莱家的男孩儿失宠了是吗?真可惜。” “爸爸!”我感觉自己的脸上开始发烫起来。 “那个男孩儿怎么样?对你如何?”他连珠炮一般问起来。“你喜欢吗?” “爸爸!”我忍不住用叉子狠狠地敲了敲盘子。“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 他乖巧地闭了嘴。 “我还想起来一些事。”我说。“一个地名,柯兰布鲁克。” “噢,我的弗洛——有心思胡思乱想,你却唯独没有想起你可怜的老父亲,”我的父亲再次开了口。“每次都只与你的母亲通信——天知道我多么伤心难过!” 我盯着他看,他同样回望着我——目光接触的那一瞬间我意识到一件事:他并不愿与我谈起任何有关于火焰杯,或是能联想到火焰杯的事情。 而这莫名其妙的激怒了我。 “那也许是我亲爱的爸爸压根儿不愿意提供有用的信息,”我尖锐地说道。“霍格沃兹所有人都知道塞德里克.迪戈里被神秘人谋杀了,黑魔王卷土重来了。” 在我说出塞德里克的时候我的心脏忽然像是被一只手死死攥住了一般。那双毫无神韵的眼睛闪过我的脑海,塞满了牛肉与西蓝花的胃开始迟迟地难受起来。 他一如我猜想的那样皱起眉头。 “听着,弗洛,我不确定——” “你和妈妈都是傲罗,”我打断了他。“你们一定知道些什么,对不对?在魁地奇世界杯上你们直呼那些造成骚乱的人'食死徒',而在我目睹了这样一场惨剧之后却打算什么也不告诉我吗,爸爸?” 他像是被我噎住了一般,沉默下来。 “茶几上的档案,那个失踪的姑娘,”我继续说。“你和妈妈分明在为此忙碌,为什么要瞒着我?” 我感觉我浑身再次开始发抖,那尖锐的叫喊,歇斯底里的哭声涌入我的耳朵——我不得不停下来,用力深呼吸,直到我的肺部开始因此作痛。 “因为你只是个孩子,弗洛。”我听见他这么说道。“即使我告诉你你得知的信息确有其事,那又如何呢?我总不能指望刚刚考完owls的小姑娘冲出去与黑魔头斗争,对不对?她甚至还没长到在校外使用魔法的年龄——” “那就教我,开导我,训练我直到我准备好!”我听见自己颤抖得不成样子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来。“我不想见到你和妈妈像…像塞德里克那样倒在我的面前。” 我不敢想象那个画面,他们惨白的脸,失去神韵的双眼,像塞德里克那样四肢僵硬。还有乔治,艾比盖尔,鲜血淋漓的倒在我的脚下——哪怕只是这个概念也让我的心开始刺痛。那种无助的恐惧让我感到一阵恶心与晕眩,泪水再次涌上了我的双眼。 最后,轻飘飘的,我听见自己在说话。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希望能够亲手报仇,而不是手足无措地躲在角落哭泣,被他的手下杀死。” 我的话说完的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我的父亲没有说话。我大口地呼吸着,努力忍着不让该死的眼泪从我的眼睛里滚落。当愤怒散去,那迟来的疲惫无助与恐惧袭击了我,我浑身都开始颤抖,双腿几乎发软。 当我以为我的父亲不会再开口的时候,我却听见了他的声音。 “我会认真考虑的,弗洛。”他说,那张我熟悉至极的脸冲我露出一个若有若无的微笑。“现在,好好睡一觉吧。” ※※※※※※※※※※※※※※※※※※※※ 黑暗再临,之前埋下的谜题也要逐步解开啦。 非常渴望评论,想和大家互动并得到反馈!!!您们的评论是我第一动力!!!感谢在2020-03-30 12:42:45~2020-03-31 12:41: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拾肆抈 40瓶;我爱吃鱼 5瓶;毛 4瓶;simsim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Chapter 59 在卡萨南街223号醒过来的第二天我没有得到父亲的回复,接下来的每一天亦都是如此。 我逐渐意识到了一点——我的母亲总是会在后半夜回到家里,一直睡到下午才会爬起来去接替我父亲的班。以至于我没法儿与她说上话,更不知道她对于我的那番“奇思妙想”有什么看法。 我早就习惯在早上醒来并溜下楼的时候看到夜晚凌乱的茶几被收拾妥当,任何与魔法部相关的档案都消失得无影无踪的景象。而我的父亲亦不会在场,只有一壶煮好了的咖啡和一份《预言家日报》摆在餐桌的正中央。 而一如既往的,那上面什么也不会有。 没有塞德里克的死讯,没有黑魔王归来的消息。这份报纸平淡得像是任何麻瓜的八卦杂志,没有一丝一毫有用的信息。我毫不怀疑我的owls成绩单都会比它精彩。 我曾经试着给乔治写信,但一无所获。给弗雷德写也是同样的结局。他们就像是彻底失联一般,一点儿消息也得不到。 有时候我甚至怀疑我是不是疯了——塞德里克的死亡与伏地魔的归来究竟是不是真实存在的,亦或是我自己一人想出来的故事。或许我现在正在疯人院里,满嘴胡话,期待着能有人给我寄来一封信或是纸条告诉我一切安好。 但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复一日的枯燥循环。早晨的黑咖啡与冰冷的吐司,中午的罐头,晚上永远与烧焦一步之遥的晚餐和来去匆匆带着黑眼圈的父母——还有那毫无用处的《预言家日报》。 当我以为暑假就会这么过去,一切都只会如此平淡无味的时候发生了转机。 那是一个周日,我记得很清楚。我的母亲前脚离开223号,后脚我的父亲便催促我上楼更衣。 “换衣服做什么?”我在楼梯上回过头看他。 “我要带你去一个地方。”他说。“顺便收拾好你的行李,弗洛,这个暑假你不必回来。” 他突兀的话语让我站在楼梯的声控灯下愣了半天,直到它熄灭才又回过神来。 “这就是你考虑过后的答案吗,”我说。“把我扫地出门?” 他拍了拍手,灯光再次亮起来的时候我看见我父亲表情古怪的脸。 “奇思妙想,弗洛伦斯,你遗传了你妈妈。”他一边说着一边踩上楼梯,轻轻推攘着我催促我上楼。“恰恰相反,你将得到你所期望的。” 我所期望的? 我还是望着他,不明所以。但他明显不再想再和我在此时此刻多费口舌,于是我便也不再询问,而是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收拾好了返回霍格沃兹的行李。 当我带着行李从房间里出来时我的父亲也没有再说些什么,只是带着我将行李塞上了母亲的皮卡并示意我上车。 于是车再次发动了,驶离了卡萨南街。鬼使神差地我回过头去,却只来得及看见那飞速倒退,直至消失在我视线里的小房子。 我们飞驰过伦敦的街头,无数车流从我们身侧路过。周围的灯火明亮,像是流光一样向后倒去。 车里放着大声的音乐,悦耳的女声高声歌唱着,却远不如母亲所热爱的摇滚乐喧闹。这也使得我父亲的话能够清楚地传入我的耳朵里。 “读一下这个,弗洛。”他说,与此同时我感到他冲我伸出手,将什么东西塞进了我的手心里。 我下意识地看了他一眼,他却毫无看我的意思,而是愉快地跟着那个女声一起哼唱起了电台里播放的歌谣。 ——自然没有在调上。 我好奇我的父亲与分院帽的二重唱会是如何令人难忘的体验。我这么想着,目光落在自己的手上。在窗外飞速划过的灯光之下,我意识到那是一张不知道从哪撕下来的纸条,上面瘦削尖锐的黑色字体拼凑出一句简短的话。 “凤凰社指挥部位于伦敦格里莫广场12号。” 凤凰社?格里莫广场12号? “看清楚了吗?”我听见我父亲的声音响起来。“记清楚了,弗洛,一定要将它牢牢记住。” “我记住了,”我说。“但是凤凰社?那是什么,爸爸?” 我的父亲终于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在飞速掠过的阴影与灯光之下他的脸显得模糊不清。但我知道他大概是笑了,只有他微笑的时候声音才会充满愉悦。 “邓布利多组建的秘密社团,当神秘人第一次掌权的时候被组织起来,他倒台时又解散了。但是当下的情况来看邓布利多认为我们该重新凑在一起。”我听见我父亲这么说着,停顿了一下。“邓布利多是保密人。任何想要到这儿来的人都得由他亲自告诉——或是亲笔写下来托人转告。” 我忽然对这句话感到震惊起来。 “邓布利多!”我叫道。“爸爸,你难道——你没有——” “是的。与其与你的母亲争吵,我去找邓布利多了。”他笑起来。“只是别与你的母亲提起这件事儿来,她大概这辈子也不想见到你加入到对抗食死徒的行列来——所以我只是骗她把你送过来只是为了保护好你。要知道没地方比这里更安全。” 我感到自己的脑子乱成了一团浆糊,怎么也没法儿理顺。皮卡顺着街道拐了个弯,紧接着便缓慢下来——然后父亲将车靠边停下,熄了火。 “下车吧。”他说着从我的手中拿回纸条,用打火机把它烧成了灰烬。“一定要回想你记住的东西。” 几分钟之后,我拎着我的箱子与父亲一起站在了长着乱蓬蓬的杂草的广场上。在我们正对面是连排的屋子,外墙肮脏,像是经过几个世纪的洗礼那般破败。有些窗户是支离破碎的,透出昏黄的光,有着门牌的木门斑斑驳驳,像是原先的色彩脱落了一般。 我跟着父亲走向那排建筑,地上堆着被黑色塑料袋包裹的垃圾,散发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气味。我们顺着街道往下,无数金属的门牌反射着夜里冰凉的光,上面的数字从“11”跳去了“13”。 “回想你所读过的句子。”我父亲的声音在我耳边轻轻响起。“回想。” “凤凰社指挥部位于伦敦格里莫广场12号。”我闭上眼睛这么重复着。再次睁开时,我看见一扇破旧的大门赫然出现在了11与13之间——它黑色的外衣老旧而破碎,满是刮痕。那上面并没有钥匙孔或是信箱,甚至连“12”的编号也无处可寻,只有一条蛇模样的银色的把手静默地守护着折扇老旧不堪的门。 我的父亲从衣兜里取出了魔杖,在门上敲了敲。 紧接着我听见了响亮的金属声,像是金属锁链开始随着他的动作运转滑动,又像是有人轻轻地从里面取下了这扇门后的锁链。但不论如何,这扇门“咔哒”地响了一下,开了一条小缝。 进门之前,我的父亲看了我一眼。那双与我相似的双眼之中我望见了自己的影子。 “别碰任何东西。”他说着,推开了那扇大门。 我闻到了腐烂而潮湿的气味,灰尘在我踏入这间屋子的那一瞬间便飞扬起来。阴暗的门厅之中只有一处光亮,在纷飞的灰尘之中我看见斑驳的墙纸,破旧的地毯与一直延伸到不知何处的走廊。 一种奇异的感觉袭击了我,我没有试着走动,而是望向前方的走廊——那布满蜘蛛网的树形装饰灯,距离我几步远的烛台,亦或是先前扭曲的门把手都像极了匍匐在地的毒蛇。 这里像是食死徒的地方。我这么想着,忍不住地呼吸起来,一股与四周格格不入的甜味夹杂着潮湿冰冷的空气一起灌入了我的肺里。 我听见身后的门被我的父亲关上了。 “欢迎来到凤凰社的总部,弗洛。”他轻声这么说。“我希望你还算喜欢这儿——毕竟你也没法儿回头。” 他说完后便轻声笑起来,像是对自己的玩笑非常满意。而后他便往前走去,熟门熟路得像是把这儿当成了自己的家。 我跟着他走过昏暗的长廊,直到来到一扇敞开的门边上。他似乎对此相当熟悉,只是轻轻地在敞开的木门上敲了敲,小声地念出了一个我永远不会忘记的名字。 “西里斯?” 我猛的将目光转向那扇门内,那间房间与别处没有什么区别,黑暗至极。只有一小盏老式煤油灯断断续续地亮着,勉强照出一个黑色的轮廓。 那个身影明显也意识到了我父亲的存在——他站起了身。一阵脚步声过后,一个清瘦而高挑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前。 我看着那一张暴露在走廊灯光下的面孔——即使充满疲惫与憔悴,但那无疑是一张非常英俊的脸,三十多岁光景的模样。一头黑而卷的头发散落下来,有几缕遮住了他深灰色的眼睛。 “呀,安德鲁。”那张英俊的脸笑了起来,同时轻轻甩了甩头,好让那几缕难缠的头发从眼睛上离开。“我没想到会是你。” 西里斯.布莱克,我在心里重复了这么一遍,几乎不能够呼吸——那可是西里斯.布莱克,那个通缉令曾经,现在也是贴满世界的西里斯.布莱克!那个从阿兹卡班越狱的囚犯,那个导致我们在摄魂怪横行的霍格沃兹整整一年的布莱克! 而他就这么站在这里,笑着与我那身为傲罗的父亲双手相握,老朋友一般来了个简短的拥抱。 我感觉自己的呼吸急促起来,那坨在我脑子里粘稠的浆糊变得更加浓郁,几乎要变成黏黏糊糊的沼泽。 “世事无常,西里斯,把这当成今日的惊喜。”我听见父亲这么说着,语气愉快地上扬着。“索菲亚向你问好,你知道最近的情况,她没法儿过来。” “我很荣幸她终于放弃把我送回阿兹卡班的念头了。“我听见那个男人的声音持续在房子里响起来——他似乎往里挪动了一些,做出了个邀请的手势。 “她总是有些刻板,但她相信邓布利多与我——而我相信你,西里斯,当然还有邓布利多。”我的父亲并没有进去,而是一只手伸到背后,握住了我的手。“我很乐意再与你叙叙旧,西里斯,但今天不行。我得在索菲亚之前回到家里去,免得她误会我又到处鬼混。” 有那么一瞬间,我敢发誓我听见西里斯低声笑了,并低声嘀咕了句“真可怜” “那么我能为你做些什么?”他问。“你跑到这儿来总不是为了见见我,或者是参观一下这个老宅子?如果真是如此,那么你来错地方了,这儿比阿兹卡班好上一点,仅此而已。” 我感觉到父亲的手微微用力,将我拉扯着到了门边。我被扯得一个踉跄,差点儿撞到面前的男人身上。 “在邓布利多允许下我带来了我的女儿。”我听见我的父亲这么说道。“我想把她留在这儿一个暑假,西里斯——这样我与索菲亚将不用担心谁留在家里照看她。我听说韦斯莱一家也在这儿,是吗?” 那双深灰色的眼睛落在了我的身上,最终与我四目相对。我下意识地鞠了个躬,结结巴巴地开了口。 “我是弗洛伦斯.西尔维娅.西德利亚,布莱克先生。”我说着,感觉自己的声音都在抖。梅林啊,我可从没想过在通缉令之外与他对视。“是个格兰芬多。” “西里斯就行,小小姐。”他冲我礼貌地微笑起来。“韦斯莱一家昨天已经到了,在楼上——我不确定有没有空余的干净房间,不过能去碰碰运气,实在不行可能就要将就一晚上,要知道这鬼地方全是狐媚子和博格特。” 我的父亲将行李箱递给我,示意我顺着走廊继续下去,找到向上的楼梯。他望着我笑了笑,做了个“去吧”的口型,身子却没有动。 忽然一切便像是旧日重来——我像是回到多年前的霍格沃兹特快的入口上回头望着他的女孩儿身上,胆怯,不安而敏感,慌乱地叫他别走,告诉他“我很害怕。” 我依旧害怕。害怕前路黯淡无光,迷雾蔓延——更怕当我回头的时候就再也找不到他与我的母亲,也再找不回他们。 但我只是深呼吸,转身拎着箱子走向黑暗的走廊尽头。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头。 我在尽头找到了向上的楼梯,同样也找到了一排皱巴巴的小精灵脑袋。它们作为装饰物一般一行排开,跟着我顺着楼梯向上蔓延。 二楼的房间之中还有光亮,像是还有人没有入眠——我朝那边走过去,小心翼翼地试图不惊动任何东西。毕竟实话实说,在布满家养小精灵头颅的房子里,有些什么其他东西想必也不奇怪。 我脚下的地板轻声抗议着,却不至于造成太大的响动。就这般我顺着光亮缓慢地挪动过去,直到我走近了那扇门。 当我伸出的手即将碰到那蛇形把手的时候,我的耳边传来一声巨响——说成巨响并不确切,那只是“嗖”的一声响动。但在深夜,安静而诡异的老宅里,任何响动都能被称之为巨大。 我发出一声尖叫,手里的箱子猛然脱手。在它砸向地板并发出第二次响动之前,一只手抓住了往下坠落的箱子,同时有人按住了我的肩膀。 “抓住了!”那个声音愉快地在我身后响起来,像是唱歌般欢快。“一只不请自来的小黑猫——没想到在这儿会见到你。” “这次你也是偷偷跑出来的吗?”另一个相似的声线响起来。“明天你会不会收到你妈妈的吼叫信,弗洛伦斯?” “放开我,乔治,还有我的行李箱,弗雷德!你们差点儿把我吓死!”我回头瞪了乔治一眼,伸手想从弗雷德手上把行李箱拿回来——但在我动之前,他们双双掏出魔杖,对着我的行李箱施了个漂浮咒。 “怎么样,弗洛?”我听见乔治的声音响起来。“幻影移形,酷吗——我们刚考完资格证不久。” 我这才意识到这对兄弟已然成年,能够在校外施展魔法了。 “酷毙了,乔治,”于是我这么说道。“如果等会儿我的房间里有狐媚子或是博格特,我会第一时间哭着求你们帮我赶跑它们的。” 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颇为戏谑,但失败了。我不认为他们任何一个认为我是在开玩笑。 “实际上,弗洛伦斯,你说巧不巧?”弗雷德凑上前来,神秘兮兮地抓住我另一只胳膊。“当我们来到这儿的第一天——也就是昨天——乔治执意要收拾多一间房间出来。所以你不必与狐媚子和博格特过夜了。” “喂,那是妈妈的主意!”乔治在我们身后抗议起来,箱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了他的手里。“她告诉我们会有其他人来。” 弗雷德没有再接话,而是打开了另一扇房门——那里边儿放着一张简易的单人床,只清理出一半的空间,仍有大量堆积成山的杂物。但灰尘与腐烂的气味在这儿却已经无处可寻。 “我们没来得及把东西清走。”乔治这么解释着,将我的行李放在了我靠床的地上。“明天我们仍要继续清理这间屋子——你在这儿呆多久,弗洛伦斯?” “一个暑假。”我说。“不必再担忧这间屋子——我会帮忙清理的,先生们。” 当我说完这句话时,我看见他们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在弗雷德再次开口之前,我听见乔治的声音在这间不大的房间里响起来。 “这是个不能再好的消息——我们明天再说,弗洛,晚安。” 一反往常,他说完这句话便急匆匆地转身,从我的房间里“嗖”地幻影移形走了,只留下弗雷德在原地抱着双臂格格地笑。 “是啊,是啊,多好的消息。”他说着,颇为意味深长地对我眨了眨眼睛。“晚安,弗洛伦斯。” ※※※※※※※※※※※※※※※※※※※※ 姑且算是过渡章节,主要是为了在双胞胎生日这天混更x 祝乔治与弗雷德生日快乐!!! 告白真的快了,真的,等我写剧情写爽了就告白了(不是) Chapter 60 与韦斯莱一家一起生活在格里莫广场12号是我这辈子也没想过的事情。 且不说刚刚成年并考取了幻影移形资格证的乔治与弗雷德多么热衷于挥动他们的魔杖,他们对于校外合法施咒的喜爱已经到了“狂热”的程度——以至于每次当我放松警惕,都会被他们“嗖”的幻影移形的声音吓得差点儿尖叫出声。 除此之外,他们格外喜欢用各种奇奇怪怪的魔咒来清理这栋老房子里的一切。至少先前堆砌在我的房间里的杂物有一大半都是他们用漂浮咒搬离的——剩下那部分是他们站在门口,用飞来咒将那些杂物全部塞进了装垃圾的麻袋里边儿。 忍受不了他们这般荼毒的除我之外大概还有他们的妈妈,小弟弟罗恩和金妮——约等于所有人。 韦斯莱夫人在我来到格里莫广场12号的第二天早上便找到了我,颇为热情地再次欢迎我到这儿来。 “多么乖巧的姑娘!”她不止一次这么说道。“你怎么会和弗雷德和乔治混在一起?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我是说,你看上去和赫敏应该能成为很好的朋友——她从不违反校规是不是?” 她的问题让我窘迫起来——我总不能够告诉她那对双胞胎奇奇怪怪的发明有好几件是经过我的帮助才研发出来的,又或者轻描淡写地说那害得他们进医疗翼整整一天的增龄剂是我的功劳吧? “谢谢您,韦斯莱太太,乔治和弗雷德是非常好的朋友,能和他们玩到一起我很开心。”我只好这么干巴巴地说。“以及没错,韦斯莱太太。但我与她不是很熟。” 何止是不熟?如若人际关系能够被比作牛排,那或许我与赫敏.格兰杰之间的关系还只是一块生牛肉——兴许还未从牛身上切下来的那种。 “她过几天大概会过来,弗洛伦斯,到时候你们可以好好聊聊。”她这么说道,明显为我先前说的几句话感到开心起来。“真不可思议,我听乔治谈起过你在魔药上有非同凡响的天赋。” “那是我唯一擅长的事情,韦斯莱太太。”我尴尬起来。“飞行我就毫不在行,没有一丁点天赋可言。” 这位和蔼的女士依旧上下打量我,仿佛在看一件商品——或是一副挂在墙上的画像一样仔细。如若不是她眼中温和的目光,我几乎要以为她要丝毫不喜欢我了。 “你知道的,弗洛伦斯,我可没有见过和他们两个关系这么好的姑娘。”韦斯莱太太这么说着,终于不再继续盯着我看了。“他们第一次提起你的时候我还以为你会是索菲亚那样的姑娘。但我错了。虽然你确实有像索菲亚的地方——” 她的话没有说完,幻影移形“啪”的声响便出现在了她的身后。乔治与弗雷德笑嘻嘻地一左一右站着,在她耳边大声喊着“妈妈”,她自然被吓了一跳。 “第几次了,弗雷德乔治! ”她大声叫嚷起来,转身在他们胳膊上打了两下。“你们能够使用魔法了不代表你们什么都得用魔法!从楼上下来不过多花30秒而已!” “我们只是有预感你在和一只猫咪讲话,妈妈,”弗雷德笑嘻嘻地挨了两下。“乔治在找她。” “我们在找她!”乔治立刻纠正道。“金妮打算玩噼啪爆炸牌,想问问弗洛有没有兴趣。” 我吃了一惊,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他一眼。他冲我挤眉弄眼起来,可话语听上去却颇为严肃。 “在这儿?”韦斯莱太太看了他们一眼。“你们得小心点儿乔治弗雷德,别把这儿的东西给吵醒了。” 当这句话一出,这对双胞胎就像得到了某种许可一样抓住了我的胳膊,兴致勃勃地将我往楼上推。我只来得及回过头对韦斯莱太太说声回见便被拉上了楼梯,再次走过那排怪异的小精灵头颅,上了二楼。 然后我被拉着,一头闯入了我房间正对面的屋子里。 那大概是一间客厅而非客房,一张面朝街道的玻璃窗是我闯入这间房间里所看到的第一个东西。这里被清理得十分干净,地上铺着地毯与两三个枕头,壁炉正在熊熊燃烧着。与壁炉里的火焰同样火红的还有一房间的红头发——罗恩与金妮正坐在地毯上,面前丢着一副噼啪爆炸牌。 随着我和双胞胎走进这间屋子,他们从那些卡牌上抬起了头。在六目相对之后,我选择率先露出一个笑容。但当我准备再次一介绍自己时,罗恩抢在了我的前面。 “你好,西德利亚。”他说。“我们认识。之前在火车上——” 我猛然想起自己二年级时对着火车隔间门惊天动地的一脚,于是我快速地截断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叫我弗洛伦斯就好了。”我说。“很荣幸正式认识你。” 罗恩冲我笑起来,我这才意识到他已经长大了许多。当年的青涩在他脸上已经无迹可寻。我下意识地回想起乔治与弗雷德——他们火红的长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剪短,变回了干净利落的短发。 我的目光落在金妮身上,这个漂亮的小姑娘冲我眨了眨眼睛。 “我知道你,”她脆生生的说。“你是帮他们制作那些小玩意儿的姑娘。” “是的。”我忽然就被一种秘密被点破的尴尬情绪所支配——于是我只能对她笑笑,努力压下自己尴尬的情绪。“很高兴认识你,金妮——希望你不介意我这么叫你。” “当然不,弗洛。”她也冲我微笑起来。“希望你允许我这么喊你——我还在想乔治和弗雷德什么时候会把你带回来。” 如此说着,她看了那对双胞胎一眼,又开始着手洗牌了。 我们就这么打发掉了一个早上,以及这个暑假的许多个早上。我从没有过过这般热闹的暑假,亦从没有与这么多人同时相处过,但这感觉一点儿也不差。 赫敏.格兰杰在七月份中旬加入了进来,与金妮住在一起。金妮曾经数次询问我要不要搬去和她们一起同住,但都因为房间不够宽敞而只能作罢。 而韦斯莱太太所说并不是空穴来风,我与赫敏确实相谈盛欢。即使我们大多数交谈的内容都是围绕着魔药的药效,变形术的作用以及如何熟练地释放各种魔咒——她甚至非常乐意看看我那满满当当的魔药笔记本。 在格里莫广场12号的日子比我想象中更有趣,偶尔我们能见到来来往往的巫师。每当他们来了便聚集在楼下的屋子里,大门紧闭。任弗雷德与乔治怎么用招风耳试探也无济于事——那扇门多半被念了咒语,一点儿声音也听不见。 除此之外便一切都好。我习惯于和赫敏谈论书本,和金妮聊聊我所知甚少的八卦(所以多数都是她在讲,而我在听),偶尔给韦斯莱夫人打打下手——时间就这么过去,我像是走在半虚幻半真实的梦境里边儿,半梦半醒。 我没再听到过父母的消息,不仅一封信没有收到,也从未在凤凰社的总部见到过他们的影子。实际上,自从我搬入了格里莫街之后,我便没有收到任何一封信件。不论是海因里希或是艾比盖尔都是如此。 ——如若除去那对双胞胎没日没夜寄给我的小纸条的话,那么我确实是一封信也没有收到了。 自从我与金妮与赫敏熟络起来,与他们相处的时间可算是少之又少。有时候一天也见不到几面。唯一的会面时间还要是在厨房里,我帮着韦斯莱太太准备配菜。而每当这时,他们便会一股脑凑到我身边来,一边说着要帮忙一边施法把配菜弄得乱七八糟,直到韦斯莱太太把他们赶出房间。 从那之后,他们便学会把纸条变成一只飞翔的纸片小鸟或是什么别的东西,让它们往我的房间里飞。而那些纸条上写着的多半是乱七八糟的胡言乱语,没有任何参考意义。 于是当他们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之后的第四天,他们一左一右地堵在了我的房间门口,带着我无比熟悉的不怀好意的笑容问我要不要去楼上冒个险。 “什么冒险?”我反问。“在这儿?这间老宅子里,你们妈妈眼下吗?” “别这么无趣,弗洛伦斯。”弗雷德这么吹了声口哨。“这儿可是布莱克家族的房子,可比你想象中要值得探索得多。” 当我好奇地望着他并打算听下一步的冒险计划的时候,乔治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一只小袋子,在我的眼前晃了晃。 “或者到我们那去看看我们的新发明,这比老宅子更有趣,如果你问我。” 于是在无意义的“我得去帮韦斯莱太太准备配菜”与“少去一天不会有事”的争论之中,我被这对双胞胎拉进了他们位于三楼的卧室里面。 那是间与我的房间没有太大区别的屋子,贴着绿色的墙纸。两张干净的双人床整整齐齐的靠墙放着,一个巨大的柜子立在房间的一侧。而铺着地毯的地面上则乱七八糟的放着书本,箱子与各种奇奇怪怪的小玩意儿,在最靠近角落的地方甚至放着一个坩埚。 “告诉我,”我几乎是在同一个瞬间转过头,对着站在原地对着身后正忙着关门的双胞胎这么说道。“韦斯莱夫人没进过这儿来是不是?” “她当然进来。”弗雷德满不在乎地说着,大大咧咧穿过房间,从床底下拉出一只巨大的收纳箱。“我们有没有告诉过你她并不愿意我们做这些事儿?” 我回想起与韦斯莱太太的对话,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所以我们通常都将这些东西藏起来。”乔治接了句,随着指了指屋子里唯一的一张椅子。“随便坐。” “我认为你们的实验非常酷,乔治,弗雷德。”在走到椅子边坐下时我这么诚恳地说道。“现在告诉我,这次又是什么魔药?” “这次只是参观一下我们的杰作,弗洛伦斯。”弗雷德说着,从收纳盒里掏出一个小袋子朝我抛过来——我双手接住。“我们研制了很久。” 我低头看向手中的袋子,那是一只普通的小麻袋,沉甸甸的不知道装着什么东西。 “你手上拿着的是我们的最新产品,弗洛。”乔治的声音响起来。“奶油杏仁糖,吃了会让人流鼻血——半成品。” “实际上是不是半成品还不得而知,自从上次我们改进了药效之后还没再尝试过。”弗雷德平淡地说着,又从收纳盒里掏出了一只光鲜的羽毛笔和带着绞刑架的木质小人。“这是抢答笔,那是可以反复使用的刽子手——我们正在思考研究一种吃了会让人呕吐不止的糖,如果这次鼻血牛轧糖成功的话。” “明白了。”我将手里的麻袋解开,目光落在那看上去非常可口的乳白色糖果上面——里面装了小半袋。“我就这么吃下去吗?” 这句话刚刚出口,我便收获了乔治的目光。 “哇噢,乔治,听听看——她主动要求帮忙当小白鼠了。”弗雷德叫嚷起来,把手里的收纳盒“啪”地关上。“时代大大不同了,是不是?” “说得对,兄弟。”乔治笑起来,从衣兜里抽出自己的魔杖,对我手上的麻袋施了个咒。在我抓住它之前,那个麻袋便“嗖”地飞到了乔治的手上。“抱歉,小黑猫,但是妈妈不让我们带坏你。” “我以为你们是让我来当小白鼠,而不是看着你们在进圣芒戈边缘试探的!”我皱起眉头来。“你们忘了自己曾经在医疗翼躺了一天,只为去掉白胡子吗?那不好玩——你们只让我坐在这儿看,而什么也不做?” “不得不说那是一次不错的体验,弗洛伦斯。”弗雷德笑嘻嘻地冲我挑了挑眉。“至少我知道自己即使老了也比乔治帅。” 回应他的是乔治没好气的白眼。 “我们叫你过来是为了展现一下我们未来笑话店的产品。”乔治停顿了一下。“你总得知道我们在卖什么——我们未来的合伙人,亲爱的西德利亚小姐。” 未来的合伙人。 我呆愣地望着他,却看见他笑着眨眨眼,一口便将一块牛轧糖给塞进了嘴里。 “喂,等等乔治——” 我猛的从椅子上站起来,差点把它碰倒。 晚了一步。他大口咀嚼着糖果,三下五除二便将它咽了下去。 紧接着,就像是一瞬间一样,两行鼻血顺着他的鼻子蜿蜒而下。一开始只是一两滴,没过多久它便放肆起来,发了疯般地滴滴答答地往下流,滴在他胸口的衣服上。 “成功了兄弟,”乔治满不在乎地笑起来,挂着两行鼻血转过去冲着弗雷德叫嚷起来。“它总算不是哗啦啦地喷了,那太可怕了。” 他明显还想再说些什么,却没来得及说楼梯上便传来了脚步声。那声音一路从二楼往上,听上去像是要到三楼来一样。 “是妈妈!”弗雷德叫起来。“找个地方藏起来,乔治,快点!” 我敢发誓我从未我看见乔治的动作如此矫健。他风一般掠过房间,一把将柜子的门给打了开——他一下子便钻了进去。 “你也是,弗洛伦斯,快躲起来。”弗雷德甚至没看我一眼。“我没法儿和妈妈解释和姑娘独处一室的场景。” “好主意,”我回击道。“我也不想回头我爸妈来兴师问罪。” 我的目光飞速扫过房间——床底,桌底,一无所获。唯一能够把人藏起来的地方便是那个巨大的衣柜,其他地方无一不塞满了他们杂乱堆放的东西。 “这儿该死的没有地方——” 我的话被打断了。乔治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柜子里跳了出来,穿过房间一把抓住了我的手,又在韦斯莱太太进来之前将我也扯进了柜子里——而后那柜门在我眼前合上。 柜子刚刚合起来的那一瞬间,房门被打开了。弗雷德的声音紧随其后:“下午好啊,妈妈。” “下午好弗雷德——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他刚刚出去了。”弗雷德的声音。“等会儿才回来。” 柜子很大,但是塞下两个人并不容易,更何况自从我人生乔治的那一天开始他的身高便一路猛窜,以至于这样的空间变得格外狭小。我还保持着被他拉进来时的模样,窘迫地站着——逐渐适应了黑暗的眼睛隐约能看见他脸颊的轮廓。 我们便这么挤在柜子里,紧紧靠着对方。我被他的一只胳膊搂着,以一种极为奇怪的姿势靠在他的身上——我试着与他拉开距离却无济于事。每当我试着挪动自己的身子,这个柜子便会发出轻微的响动,我不得不作罢。 韦斯莱太太还没有离开,依旧和弗雷德在说着什么。可是我已经没法将注意力放在他们的谈话上了。 这是七月份炎热的夏日午后,乔治的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衬衣。当我靠着他站着的时候,他的体温清晰地透过单薄的布料传递到我的身上,很快便闷出了一小片汗水。 在这个黑暗狭小而闷热的柜子里,紧紧靠着他的我听见了自己一下快过一下的心跳声。 “别动。”我听见他的声音在我的耳边轻轻响起来,炽热而湿润的气息扑打在我的耳尖——我轻轻颤抖起来。“还没走。” 他的双唇擦过我的耳尖,我像触电一般浑身一颤,不再在意柜子是否会因为我的动作而响动,努力放轻了动作往后靠去,将自己与他彻底分开。他的手随着我的动作往下垂落,却无意触碰到我的指尖。冰凉的。 要疯了。 我闭上眼睛,耳边是韦斯莱夫人准备出门的声音和弗雷德的笑声。当那阵脚步声离开时候,我一把便将柜门推开,踉跄地往外跑。 新鲜的空气重新灌入肺里,乔治身上若有若无的那种香味不终于不再萦绕我的鼻尖。我回到房间里,大口喘气。 “够险的,弗洛伦斯。”坐在床上的弗雷德饶有兴趣地望着我,又把目光投到乔治的身上——顺着他的目光我瞥了乔治一眼。他鼻血沾上他胸口浅色的衬衣,却不再往下淌了。 “我回去了。”我听见自己这么说。“我得去换一件衣服。” 如此这般我慌乱起身,逃跑般的绕过地上的杂物开了门。当我将门带上时我听见他们低声的交谈,却随着关门的声音轻巧地碾了过去。 什么也没有。 ※※※※※※※※※※※※※※※※※※※※ 一章假糖,下一章得开始推剧情了。 催告白的小可爱们可能要失望一阵子了,虽说快了但还是有段距离的。 Chapter 61 返回霍格沃兹的前一天晚上我做了个噩梦。 我梦见自己奔跑在霍格沃兹的走廊里,地面在我身后开裂。四周的火把燃烧成火焰,穹顶开始塌陷,大块的巨石砸落在我的脚边。那一声声尖锐的声音大声呼喊着不知名的咒语,无数绿光擦过我的身边。 而在梦境与走廊的尽头堆着成堆的死尸,鲜血从骸骨之下渗透出来蜿蜒地流到我的脚下。我的呼吸似乎就此凝结,刺鼻的血腥味与烈火燃烧的气味刺激着我的鼻子——当我鼓起勇气望向那堆遗骸时却忽然意识到那小山般的残骸下躺着我的家人,目光空洞,不论我如何哭喊亦无济于事。 而在无数绿光与恶咒交替的梦境里我听见了一声巨响,乔治与艾比像是两只提线木偶一样随着我的转身倒在了我的脚下——与弗雷德几步之远的地方。 我尖叫着猛然从睡梦中惊醒,却只看见整齐的绿色墙纸与好端端盖在自己身上的被褥。外面天色大亮,阳光从窗帘里渗进来,合着金妮在门外的敲门声。 “你还好吗弗洛?”小姑娘的声音隔着木门显得有些模糊不清。“妈妈叫我上来看看你,快迟到了。” 我大口喘着气,冷汗打湿我的衣衫。尽管从梦中脱离出来,那股烈火与鲜血结合着的气味仍往我的鼻子里边钻。 “我没事,金妮。”我喊回去。“我没事,等会儿就下来。” 门外不再有声音了。 我做了个深呼吸,努力让每一口氧气都全然进到我的肺里——微凉的空气并没有让我好受。 我看向自己放在床头的时钟,上面粗壮的时针指向“7”的位置。 今天是要返回霍格沃兹的那一天。 我从床上爬起来,着手开始换上我的衬衣与黑袍。新买好的书与owls成绩单正安安静静地放在桌上,除此之外便什么也没有了。 乔治与我自从在那次钻进柜子里躲避韦斯莱夫人之后便保持起了若有若无的距离,至少把我叫去观看他们品尝每一样产品是不再存在的事情了。他们曾在韦斯莱太太拜托我们给屋子除虫是时候神秘兮兮地告诉我打算利用虫子的微量的毒素来制作他们的呕吐糖,在我表示愿意帮忙时则忍不住他们的喜悦。 “你知道的弗洛伦斯,我们希望这种糖吃下去之后人们能呕吐不止。”弗雷德这么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小块糖果——那是一种非常小的,双色的咀嚼片。“吃下黄色的那半,人们就会开始剧烈呕吐,吃下紫色那半就能够立刻治愈你的呕吐。” “但是现在出现了点小麻烦。”乔治接着他的话往下讲。“我们发现紫色那半的生效时间太长太久,达不到作用。” 我立刻明白了他们的意图。 “当然,”我听见自己这么说。“我会想办法帮你们的。” “当然当然,”弗雷将那颗糖塞进我的手里,笑得神秘兮兮。“我们百分百信任我们亲爱的弗洛伦斯,她可一口气拿了10个owls的证书,是不是?” 接着他便与乔治嬉笑着跑走,绕道哈利身边荼毒他去了——哈利波特是在暑假结束的前一周来到凤凰社的总部的,和他一起来的还有穆迪教授与一众其他巫师。我并没有机会与这个位大名鼎鼎的,大难不死的男孩儿熟识起来,他的脸上自始至终都挂着担心听证会的阴影。以至于当我们被介绍认识的时候,我们只是友好地交换了姓名并冲对方笑笑罢了。 ——而在听到了这番话的赫敏则凑到了我的身边,看上去有些焦虑又期待地开了口。 “我希望你不介意我问几个关于owls的问题,弗洛。”她说。“你知道我今年五年级——得面对它了。” “没关系的,赫敏。”我只是笑笑。“你大可随便问我你想要知道的。” 于是那天的一整个下午就在owls与除虫的话题之中过去,偶然一次罗恩来询问过我那鼻血牛轧糖有没有我的功劳(后来我才得知那颗糖果大获成功,双胞胎将其中一颗当礼物送给了罗恩并隐瞒了药效),却被那对双胞胎搂着肩膀再次拉走。 实际上,我并不认为自己在owls上表现得多么杰出。我只在魔咒魔药草药与变形学上拿到了o的成绩,至于占卜与天文则是勉强擦边过了线而已。 也许是乔治或是弗雷德将这件消息抖搂了出去,在那天晚餐的时候韦斯莱太太给了我一个拥抱并再次祝贺了我获得“颇为杰出”的成绩。那晚上我还得到了一盘特殊的牛奶冻作为甜品。 我父母的来信在那天之后被放到了我的桌子上,他们简短地祝贺了我的成就,并在信的末端写下了一行看上去颇为仓促地话语。 “小心周围的人。”看上去像是我母亲的笔迹。“审视你的朋友。” 附赠的还有我新学期需要购买的书与一袋金加隆。 除此之外的暑假不再有什么格外有趣的事情,住在凤凰社总部的日子大多还是寡淡无味的。凤凰社的成员总是会时不时来到这间屋子里开会,我没法儿入内听任何消息。弗雷德与乔治则正大光明地去听过一些,却怎么也不愿意认真讲给我听。 “你没成年,小黑猫。”这是他们拒绝我的理由。“我不会讲给你听的。” 我站在凤凰社的总部,深知一墙之隔的地方他们正在探讨如何对付那个不能被念出名字的人——而我则只能呆在卧室里,盯着万年不变的墙纸用尽猜测他们的话题。 ——正如我父亲欺骗我母亲的说辞那样,我成了被保护起来的人,而我本意不在此。 我将最后一本书放进行李箱里,拉紧了行李箱的拉链。做完这一切我便下了楼,熟门熟路地拐进了餐厅里。 这间收拾妥当的餐厅里已经坐满了人,似乎还惨留着昨晚庆祝罗恩成为级长的排队的样子。乔治与弗雷德坐在一起,西里斯与卢平则坐在餐桌的最前头,正往吐司上面抹黄油和果酱。 与韦斯莱太太道了早安之后我便在金妮与赫敏的身边坐下,祈祷着金妮不要忽然问起早上的尖叫因何而起。 好在那并没有发生。 哈利与罗恩在晚些时候加入了我们,在早餐过后韦斯莱太太便催促着我们快些收拾妥当,好赶在火车发车前到国王十字车站去。 离开格里莫广场12号的时候我没由来地有种想要回头的冲动——于是我回过头去。那破旧的外墙在阳光下没有任何的改变,甚至被照耀得更加老旧,奄奄一息。我凝望着它——那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死去,又像是有生命匍匐在破败的外表之下,蠢蠢欲动。 1995年9月1日,九又四分之三站台上依旧人来人往。我跟在韦斯莱一家走进站台,西里斯变成的皮毛油亮的黑色大狗摇头摆尾地走在我们前面。 西里斯.布莱克的阿尼玛格斯是一只大狗是我闻所未闻的事情——他们纷纷要求我对此保密。 “我没有向魔法部登记。”他这么解释道。“没有人知道我是个阿尼玛格斯。” 我立刻明朗起来。 韦斯莱太太在站台上与我们一一拥抱告别,目送着我们就此上车。我提着巨大的箱子进入霍格沃兹特快的时候,赫敏向我抛出橄榄枝,询问我要不要与他们坐在一个隔间里边儿。 “我,金妮,还有哈利和罗恩。”她这么说道。“韦斯莱太太准备了咸牛肉三明治,我们还带了别的零食。” 我四周看了一眼,那对双胞胎早就在上车的时候不知所踪。早些时候韦斯莱太太塞给我们的三明治还鼓鼓囊囊地塞在我的口袋里边儿。 “谢谢你的邀请,赫敏。”我冲她笑起来。“但我想去找找我的朋友,我与她好久没有见面了。” 赫敏听了我的话之后也不再继续坚持,只是冲我笑着说了句回见。 婉拒了赫敏的邀请之后我拎着箱子转身,缓慢地朝着火车的末尾走去。 走过每一个隔间的时候我都会往里面张望,直到自己能找到一个空余的隔间或是那个我无比熟悉的黑发姑娘艾比盖尔。但当我走到车厢最末尾的时候却除了空荡荡的一个隔间之外怎么也找不到这样的一个身影。 我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带在手腕上的钟表——距离发车还有十分钟的时间。 艾比盖尔从来都不会来得这么晚。我与她相识的这几年都是如此,她从未在发车前十分钟还没有在车上。 我拉开隔间的门,将行李尽数丢进去,又再次转身折返了回去——只不过这一次我在路过第一个车门时撞上了同样拎着巨大箱子的艾比盖尔。 她看上去像是在沉思,或是愣愣出神。当我险些撞上她时她也没有立即给予我回应——直到我大声叫出她的名字,她才像是猛然惊醒一样看向了我。 “啊,弗洛伦斯。”她望着我,轻飘飘地说。“我没想到在这儿遇到你。” 她的话让我莫名其妙的感到奇怪起来。 “我在找你,艾比,我一个暑假没能给你写信。”我说。“我并非有意的,我——” “忙着给韦斯莱写信,是吗?”她打断了我,带着自己的箱子往车尾的方向走去。“没关系,我丝毫不在意。” 我紧跟在她的身后,随着她一起进了我先前放下行李的隔间里。“实际上,我并没有与他们寄信。”我看着她在座位上坐了下来,紧跟着坐到她的对面。“我很抱歉——如果你在为此生气的话。” 她抬起眼睛看了我一眼,那双我无比熟悉的蓝色眼睛只是在我的脸上停顿了片刻。 “我看见你与韦斯莱一家一起到这儿来了,还有大名鼎鼎的救世主波特。”她扬了扬唇角,我却没法儿从中读出任何笑意。“我诚心诚意的想要恭喜你与他们打成一片,虽然你从未告诉我你什么时候和乔治在一起的。” “那大概是因为我们从未在一起,艾比盖尔。”我没由来地烦躁起来。“我父母因为工作原因把我丢到韦斯莱家呆了一个暑假,仅此而已。” 她往后靠去,细长的双眼眯了起来。 “那就是那个沃尔夫?”她问。“那个金发碧眼的德国人——” “我也没有与他在一起。”这回轮到我打断她。“不,艾比盖尔,我没有和任何人在一起——同样的,你也不曾告诉过我你喜欢哪位男孩儿。” 死一样的沉寂。 我抬起头来,目光落在艾比盖尔的身上。我本以为她会因我的话皱起眉头,又或者是露出那种只有捕猎的老鹰才会露出的那种表情——可是没有。 她冲我笑了,真真切切地在笑。我惊奇地发现她的模样确实与记忆之中的姑娘发生了改变。她不再像之前那些年那样瘦得惊人,似乎稍稍丰满了起来。虽然她仍是瘦,却更加健康与成熟了。 “那也许是我没有喜欢过任何人,弗洛伦斯。” 她这么说道,声音听上去却冷得像是一碗刚刚从冰柜里取出来的冰淇淋。但她确确实实在冲我微笑,用着那几乎能够迷倒大片男孩儿的笑容。 “如果你实在好奇,能够找一天到我的房子里来。我不介意把埃斯特雷尔介绍给你,如果你迫切的想要认识那么一位对我有着浪漫幻想的男孩儿的话。” 她平静的说完,从自己随身的小包里取出了一本书来。那是一本非常新的书籍,看上去像是精装书——书脊上镶着金色的边框与漂亮的花纹。 而在她翻出那本书并将它打开的时候,有一张破破烂烂的薄纸片飘落到了我的脚边。当我弯腰去捡的时候我却忽然意识到,那是一张残破的麻瓜的老照片。 它像是被人刻意从两边撕开的成果,只保留了完整照片的一小部分。它看上去非常老旧,像是被泡了水并折叠了千万次的样子。但画面上的女人却异常清晰,那张漂亮的面孔正冲着摄影师微笑。 我愣神之间,那张纸片却忽然从地上脱离开来,轻巧地冲着正前方飞去。当我抬起头时,那张相片已经被艾比盖尔握了在手里。 “…抱歉。”我说。“我不知道那是张照片——” 她没有笑,没有解释,甚至没有抬起头来看我一眼,只是侧过脸飞速地扫了一眼那张破旧不堪的照片。 “一张随意而普通的老照片而已,不用紧张,弗洛伦斯。” 她这般说着,动手将它夹进书的另一页。在那张照片消失前的最后一刻我却忽然注意到:在那它的背面,空白而泛黄的地方,一个黑色字体潦草而狂乱地拼凑出了一个姓名——只是一眼。 那上面写着:薇诺娜 ※※※※※※※※※※※※※※※※※※※※ 下一章粉红老太婆即将出场。说真的,除了火焰杯之外我最喜欢这一年。 听说粉红老太婆不给恋爱?那我偏要,我不仅要,还要在你眼皮子底下谈.jpg 谢谢小可爱们的评论!!! Chapter 62 艾比盖尔与我没再讲过话,一直到火车停靠在站台上之后为止。 “艾比盖尔。”当她站起身着手收拾行李准备下车的时候我忍不住开口叫她。那只纤细修长的手停顿了片刻,却还是将自己背包的拉链拉上了。 “什么事,弗洛伦斯?”她问,白净的脸在火车泛黄的光芒下显得柔和极了。 在她向我投来的目光之下,我却觉得自己忽然便丧失了说话的能力。我想说些什么?我窘迫地想。我着实什么也没想说,只是下意识地想要叫住她,喊住她罢了——这个想法让我尴尬起来。 “…是关于毕业的事情。”我听见自己干干巴巴地说。“你还决心留在霍格沃兹吗,艾比盖尔?” 她像是没有想到我会询问这个问题一般扬起了一边眉毛。 “毕业,如若你不提起来我也许会忘记这一回事,”而后她笑了起来,冲我做了个邀请的姿势。“我一度确实想要留在霍格沃兹当一位教授,但有人不愿意我这么做。” “有人?”我下意识地问了句,却只换来她的唇角上扬。 “是啊。”她满不在乎地说着,率先从火车的阶梯上跳了下去,动作敏捷得像是一只捕猎的老鹰。“要知道霍格沃兹的黑魔法防御课的教授流动性很大,他们已经开始说这门课是被诅咒了的东西。” 我感到当头一棒——黑魔法防御?这是她最为希望教授的科目?那个一年换一次人的黑魔法防御? “艾比盖尔!”我叫嚷起来。“你说的是黑魔法防御!你总不会忘记往年的教授都发生了什么,是不是?布兰特和洛哈特教授至今还在——” “那又怎么样,弗洛伦斯?”她截断了我的话。“我所畏惧的从来都不是那些意外——只是邓布利多大约不会愿意雇我。” “为什么?” 我侧过脸去看她,夜风吹拂着她的黑发,在路边的灯光下加入了一种漂亮的金色。她的目光一直望着那空空荡荡的马车头,像是落入了梦境里一般。 “因为我太年轻,不够资质。”半晌她轻声笑起来,飞速地瞥了我一眼。“现在你能看见它们了吗?” “谁?”我愣愣地望着她。 她只是回望着我,随手揉乱了自己的黑发。 “没什么。”她说。“上车吧,弗洛伦斯。” 我与艾比盖尔一如往常那般在城堡的正门分开,只剩我独自一人前往了格兰芬多的长桌。当我在长桌前坐下时,却意外地意识到大多数人已经坐到了他们的位置上,而我姗姗来迟。 我紧跟着坐下。 当我在位置上坐下的那一瞬间我便意识到了气氛的不对——本该坐在我身侧的阿曼达与她的朋友此时此刻却莫名其妙的坐到了格外遥远的地方。取代而之的则是那对韦斯莱双胞胎。在意识到我终于入座之后,他们暂停了原先的谈话冲我转过身来——即使如此我依旧听见了“药效”诸如此类的词汇。 “你们大可直接告诉我你们的计划。”我快速这么说道。 “那太好了。”弗雷德在乔治身后探出头来。“那么还是老时间和老地方——鼻血牛轧糖出了点小问题,我们得尽快搞定。” “没错。”乔治附和着。“或者我们可以先搞定呕吐糖——如何有效治疗呕吐看上去比有效止血要简单一些。” 他们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在分院帽吵吵闹闹的歌声里只能勉强被我听见。我的目光越过他们两人之间落在高台上,那只分院帽依旧聒噪着唱着新编的歌谣。 我下意识扫过教师的长桌,试图寻找一个新的身影——我确实找到了,却不止一个。除去不知道为何消失不见的海格之外,教师席上还多出了一个我从未见过的女人。 那看上去并不是一个面善的女人,她矮小的身子包裹在粉色的开襟毛衣里,一头棕色的头发被她精细地打理,别上了一个巨大的粉色蝴蝶结。 她就这么坐在那里,端着面前的高脚杯小口地嘬着里面的液体,冲着排队上去挨个儿戴上分院帽的孩子们露出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松弛而下垂的皮肉就这么堆在她的唇角。 “你在看什么?”我听见乔治的声音从我的身侧传来——我猛然回神。 乔治.韦斯莱无比熟悉的面孔出现在我的面前,他的鼻子几乎能碰到我的鼻尖。我下意识地向后一靠,却不小心撞上了坐在我身侧的一个金发姑娘,引来她一阵怒目而视。 “抱歉。”我快速地道了歉,把目光挪到餐桌上——分院仪式早在我盯着那个粉色女人看的时候悄无声息的结束,餐桌上再次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美食。我快速从面前的食物里挑出两三块烤鸡放回盘子里,并塞了一块进嘴里。 “我在看那个浑身粉色衣服的女士。”我含糊不清地说。 在“粉红”两字出口时乔治顺着我先前张望的地方看了一眼——我敢保证他也看见了那个正埋头吃着不知道什么东西的女人。那巨大的蝴蝶结很难不被注意到。果不其然,当他转向我的时候,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个颇为嫌弃的表情。 “我不知道你那么喜欢粉红色,”他说。“你也想把那个粉色的蝴蝶结戴上试试看吗,弗洛伦斯?” “或是穿上一件粉色的毛衣?”一旁的弗雷德快速加入进来。“那样我们不得不改口,喊你'粉□□咪'了。” “想得美,韦斯莱,这辈子也不可能。”我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选择不再去理会他们。可当我正与盘子里的鸡肉较劲的时候乔治却忽然在我的肩上一拍——刀尖一歪,啪地便打在了盘子上。 我抬起头带着询问的意味瞪过去,却正巧碰上他对我咧嘴一笑。 “我和弗雷德想了个绝妙的办法,”他说。“关于我们未来的事业。” “如果是在这一年做市场调查的话你们已经在我耳边说了一个暑假了。”我忍不住说道。“我甚至能把你们的计划倒背如流。” “不是这一回事,弗洛。”乔治丢下了他手里的叉子,发出咣当一声。“关于药效测试的人——我们想到了绝妙的办法。” “我们打算贴出去一个告示,征集看看有没有人愿意来当试验品,”弗雷德欢快地接下去,在意识到我震惊的目光之后快速补充道“——当然,我们会付他们工资。” “这样便能有效的检测药效了。”乔治说着,颇为熟练地从我的盘子里抢走了最后一块鸡肉。 我瞪着他将那块鸡肉塞进嘴里,下意识地将手里的叉子伸过去,拿走了他盘子里的一朵西蓝花——当我将它塞进嘴里并咀嚼下肚时,我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行为究竟有多么暧昧。 于是我的心跳再次开始加速,以至于不得不端面前的杯子喝上一口来掩饰自己红得像是番茄的脸。 “绝妙的计划。”我嘀咕道。“为什么去年你们没有如此热衷于研究逃课糖?逃课糖将让我混过每一节该死的占卜和天文课。” “实际上,我们有。”弗雷德的声音。“如果你没和那个伪君子混在一起的话,兴许就会意识到这一点。” 他如此尖锐地说完,气氛忽然便急转直下。我们三个都不再说话——即使四周礼堂人声嘈杂,但我们无一不在尴尬的沼泽里,面面相觑,却不知道该怎么脱身。 “我没有谴责的意思。”半晌他来了一句。 “没关系。”我打断了他。“我也没被冒犯到。” 我们便不再讲话。 晚宴就在我们的沉默之中过去,乔治没再试着从我的盘子里把东西抢走。于是我得以放心吃下最后一口奶油布丁,而不用时刻提防这两兄弟的荼毒。 在最后一口食物被吞下之后,邓布利多一如往年那般起身致辞——他一向言简意赅,这次也不例外。 “一年级的新生们,禁林是不能够进去的,”他这么说着,目光在那群新入学的孩子们脸上扫过。“另外,欢迎格拉普兰教授回来,她将教你们保护神奇生物课。我们同样高兴地介绍乌姆里奇教授,我们的黑魔法防御术课的新老师。” 乌姆里奇。我重复了一次这个名字,目光落在那个矮胖的粉色女人身上。直到这时我才意识到她正从座位上站起身,像是要讲话的样子——而即使她站起了身子也不比她坐在座位上时高上多少,就算她脚上踩着高跟鞋也无济于事。 她的目光落在了邓布利多身上,轻轻地咳嗽了两声。非常轻,却在安静的礼堂里格外清晰。就像是钢琴协奏曲里不和谐的杂音,她的咳嗽声恰到好处地截断了邓布利多宣布魁地奇选拔的话语。 说实话,这是我来到霍格沃兹前所未闻的事儿——新教师在开学宴会上打断邓布利多的讲话?或许古往今来,也是没有的。和我想法相同的人大约不在少数,至少麦格教授的脸黑得像是斯内普的长袍一般,而特里劳妮教授(我很高兴不用继续上她的课)几乎要把眼珠子瞪出来了。 “谢谢你,校长。”那个女人开口说。声音又尖又细,带着一种奇异的气声。像是要故意把自己的声音伪装得像是小女孩儿般天真烂漫一样。“谢谢你说了如此精彩的欢迎辞。我必须说回到霍格沃兹真是太好了——看着你们愉快的的小脸蛋向上望着我真是太好了!” 她在说出这句话时,我几乎能感受到那对双胞胎在我身边发出一阵夸张的干呕。 “见鬼,乔治!”弗雷德小声说道。“这个女人把我们当五岁小孩儿哄呢——你听见她的声音没有?我几乎要吐了。” 乔治没有立刻接话,但从抽搐的嘴角来看他并不享受这场演讲。 讲台上的乌姆里奇停顿了一下,再次“咳咳”地轻了自己的嗓子,笑了。几颗尖锐的牙齿露了出来。 我听见不知道谁传来的一声干呕。 终于,在她说出“我迫切地希望早日认识你们大家,我相信我们会成为非常好的朋友!”之后乔治再也没法儿忍受一样转过来,脸上满是忍无可忍的模样。 “真是受够了——你说的对,弗雷德,她可就是把我们都当成蠢小孩儿呢。”他说话的时候毫不掩饰自己对乌姆里奇的厌恶——就像是对方浑身上下的粉色都是一种格外恶心的存在一样。“我倒是很想在她身上试试我们的新产品。” 乌姆里奇还在讲着什么,可是大多数人都选择不再听她的话。那种天真烂漫的伪装出来的气音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她的演讲之中消散,取代而之的是她宛如机器般刻板的声音,讲述着像是早就镌刻在脑子里的演讲稿一样。 “我有个预感,弗雷德。”乔治盯着那个女人看了一会儿,忽然颇为认真地说道。“我认为我们在今年研发逃课糖是最棒的决定。” “我也这么觉得,兄弟。”弗雷德笑起来。“想想看吧,要是她能把黑魔法防御课给上成魔法史的样子,那么逃课的人数毫无疑问的会往上翻。” “——我们可是天才。”乔治愉快地总结完,回过头看了我一眼。当他意识到我也没在听那个女人的长篇大论时胳膊一伸,轻而易举地把我往他与他兄弟的方向拉了过去。我一个重心不稳,差点儿整个人倒在他的身上。“我们愿意免费给你提供一些特效逃课药——之后卖友情价。” 我又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我指望得比这个多得多得多。”我说着,挣开他拉着我的手。“我还以为你们会提供特殊对待呢。” “生活不易呀,弗洛伦斯。”弗雷德唱歌般地说。“研发费很贵。” “我的时间也很贵。”我没好气地回击。“我们不该谈钱,弗雷德。在谈起价钱之前我可无条件地愿意帮你们研发药剂,甚至以身试药。” 我一点儿也没夸张。我确实愿意试一试他们奇奇怪怪的发明——那疯狂让人流鼻血的糖果或是吃下去就让人呕吐不止的咀嚼片,不论哪个都行。 “请求驳回,弗洛伦斯。”我听见乔治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抬起头,他稍稍与我拉开了距离,笑得格外开心。“我们不想把你送进医疗翼——更不想你再被关一个暑假。” “所以决定不变。”弗雷德接了下去。“如果有需要随便来找我们——我们不介意你带走有你一份功劳的速效逃课糖,并用它逃这个粉红色女人的课。” 我抬起头来看了一眼那个粉色的女人。她依旧站在那里,双唇开开合和,滔滔不绝地用那机械般的声音讲着什么。 “…总没有那么坏的,韦斯莱。”我说。 他们对视了一眼,而后纷纷笑起来,像是两只狡黠的狐狸。 “噢,会的。”他们说。“我们走着瞧。” ※※※※※※※※※※※※※※※※※※※※ 有无小伙伴想要入群玩耍(?) 门牌号:5,9,0,4,4,7,9,5,7 Chapter 63 本章bgm: amireux(恋人未满) 虽然我很不想承认,但那对韦斯莱双胞胎着实说对了两件事——逃课糖对于这一年的用处巨大,而乌姆里奇确实差得令人发指。 如果说我在上第一节黑魔法防御课之前还对于自己对双胞胎所说的那句“乌姆里奇总不至于那么差”还怀有一丝侥幸心理的话,那么在她开口说第一句话的时候这种侥幸便荡然无存。这个粉红色的女人身上还穿着前一天晚上的粉色毛衣,握着魔杖站在讲台上笑眯眯地看着我们走进那无比熟悉的教室里边儿——即使我认为没有任何人对她的存在感到哪怕是一丁点儿的期待。 “欢迎你们,”她小女孩般笑着说道,声音甜腻得像是麻瓜药店里面买十几英镑的草莓味止咳药水。甜腻得到了一种让人反胃的地步。“现在,拿出你们的书本,收起你们的魔杖。” 没错。韦斯莱你们赢了。我这么想着,在嘈杂的“噢不会吧”与“不给用魔杖!”的哀嚎与抱怨之中恶狠狠地将自己的柳木魔杖丢进桌子下的抽屉里,并取出了那本厚的令人头皮发麻的书籍。没有人喜欢不用魔杖的黑魔法防御课。 “她魔怔了,是不是?”阿曼达在我耳边小声抗议,她几乎是恶狠狠地等着乌姆里奇的方向,将书砸在了桌面上。“不用魔杖的黑魔法防御课!看在梅林的份上,奇洛教授也没有这么夸张过!” 她说的一点没错。诚然,那位裹着头巾的年轻教授确实更热衷于讲述教材上的理论知识,可是实践起来却总是有那么两下子——而不给用魔杖的课?我宁愿再去上两年的魔法史,至少那位教授不是这般扎眼的粉红色。 即使我身边的阿曼达自从进入了课室起便对讲台上的乌姆里奇怒目而视,但我毫不认为被她盯着的对象在意她的目光。她慢悠悠地在讲台上来回走了几步,高跟鞋的轻响一下下的,每一下都敲击我的神经。 “再一次欢迎你们,能与你们一起学习黑魔法防御是多么高兴的事情。就像昨天我在礼堂里面讲的一样,我知道我们能够成为很好的朋友。”她这么说道,手里的魔杖冲着讲台边上那比她高处好几截的黑板一挥,那上面便浮现出一行白色的字——newts。“你们已经通过了owls的考试,相信你们都获得了不错的成绩。接下来这一节课会帮你们做好newts考试的准备。” 她停顿了下来,目光扫过课室。像是颇为满意我们安静的表现,她露出一个颇为甜美地笑容——即使这个笑容又让她松弛而下垂的皮肤堆在了一起。 “我知道,往年你们学习的黑魔法防御并不系统。这也就是为什么魔法部派了我来到霍格沃兹,帮助你们学习。这并不晚。我能够保证,如果你们能够熟练掌握课本上的知识,那么一切困难都会迎刃而解的。” “活见鬼!”阿曼达立刻在我耳边叫了出来,把我吓得一跳——我的膝盖磕上了桌子的底部,发出巨大的“咣”的一声。 乌姆里奇的目光立刻追着我们而来。 “嗯?”她笑眯眯地问。“两位小姐——你们叫什么名字?” “阿曼达.本特利,乌姆里奇教授。”阿曼达立刻回答道,像是期待着这一刻一般扬起了头。要不是她脸上那几近不屑的笑容,我还以为她成了乌姆里奇忠诚的粉丝,正渴望对方问起自己的名姓。 “你呢?”她转过头来。 我瞪了阿曼达一眼,却立马意识到对方压根儿便没有把目光放在我的身上。 见鬼的阿曼达。我在心里辱骂道。见鬼的是你。 但我嘴上还是老老实实地说:“我叫弗洛伦斯.西德利亚,乌姆里奇教授。” “噢,西德利亚。”她笑起来,那双眼睛几乎眯成一条线——就当我以为她要开始和我谈论我在魔法部工作的父母时,她猛然打住了。她没再理会我或是小狮子一样对于撕碎猎物跃跃欲试的阿曼达,转身回到了她的讲台上。 “我相信你们中许多人都听说哈利.波特与邓布利多关于黑魔王已经回归的消息,并认为他残忍地杀害了一个叫迪戈里的男孩儿。”她这么说着,目光却没从我的脸上挪开。“而可以肯定的是,那些都是谎言。黑巫师没有回来,迪戈里的死只是一场令人心碎的意外。” 乌姆里奇灿烂地笑着,露出她尖尖的牙齿。 “我相信你们都已经长到了明辨是非的年龄,不会听信那些谣言,对不对?” 没有人给予回答,而乌姆里奇似乎将这默认成了没有人对她持有反对的看法。她颇为愉悦地再次笑了,并吩咐我们翻开我们的书,开始阅读第一章节。 这本黑魔法防御的书籍写得并不繁琐,比我阅读过的许多晦涩的魔药书更加简单易懂。但我着实没法儿阅读它,我的目光看着书本,可是心思却飘到别处,以至于我到头来一句话也没读进去。 她说那一切都是谣言。可那怎么会是谣言? 我回想起在格里莫广场的那段日子,几乎每天早上的早餐时间都伴随着众人对《预言家日报》的骂骂咧咧。西里斯更是雷打不动地将那群报纸的编辑比喻成“脑子被踩坏的傻瓜”,一向脾气温和的卢平也直言不讳,说魔法部“疯了”。 我相信哈利吗?我相信那套黑魔王回归的说辞吗?坦白而言,我不愿意相信那是真的。但除此之外,谁能够解释往年那些古怪的事儿?谁又能解释在魁地奇世界杯上令人恐惧的骷髅头与蛇? 是魔法部与乌姆里奇想要将真相封闭。 我被自己吓了一跳,下意识抬起头来望向乌姆里奇的方向。令我惊讶的是,她正巧也望着我的方向。当我们目光相遇,她便露出那种和伪装出来的笑容一样甜得腻人的笑——我便不再去看她。 我一点也不喜欢这个女人。一点儿也不。 这个想法在我的大脑之中盘旋着尖叫着,以至于当这节几乎占去我一个下午的课结束之后,我便飞速地收拾了我的物什,甚至没有等阿曼达便一个人急匆匆地冲出了课室——而我敢保证阿曼达离开课室的速度绝不比我慢多少。 虽然时间临近晚宴,我却丝毫没有要去礼堂的心思。我想给我的父亲写上一封信去询问他这个令人厌烦的乌姆里奇究竟是什么来头,是否与他相识。一种莫名其妙的不快的情绪萦绕在我的心头,又像是聚集在了我的咽喉,挥之不去。 我走上霍格沃兹不断变动的楼梯,顺着它们往上走,直到我回到了格兰芬多的公众休息室里。 现在是晚餐时间,休息室里并没有多少人。昏黄的灯光一如既往地洒落在休息室的沙发上,和着壁炉的火焰一起。我没由来地感到自己因乌姆里奇而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即使那只扼着我咽喉的不快情绪丝毫没有要放手的意思。 我不想再停留在休息室里,只想快些给父亲写上一封信。但当我急匆匆地往寝室赶的时候,不和谐的“噗呲”声将我脚底的动作打乱,也轻松地将我的计划打断。 “噗呲,弗洛伦斯!” 我顺着这个不和谐的声音看过去,一眼就看见了坐在离我几步之远的双胞胎。他们凑在我最喜欢的靠近壁炉的那张沙发前,正颇为严肃地研究着什么东西。 “乌姆里奇的感觉如何?”坐在靠近壁炉地方的弗雷德抬起头来,不怀好意地咧嘴笑了起来。“ '不至于那么糟糕',对吗?” “很不幸,至于。”我皱起眉头,在他们对面坐下。“这次你们说对了。” 他们交换了一个颇有“我早就知道”意味的目光,纷纷笑起来。但我决心在他们一起来嘲笑我之前截断这个苗头,于是我在他们开口之前抢先说了话。 “你们在做什么?” 这一招果然有用。 “我们又做了一张告示,上一张被格兰杰撕掉了。”乔治说着,将他们一直放在面前的纸张拎起来递给了我。“我们打算等会儿贴到公告板上。” 我接过那张公告,一眼就看见那上面几乎用全大写写着的“大把大把金加隆”与“零花钱不够花”诸如此类是话语。我飞速地读下去,那上面的内容大致如下: “大把大把的加隆!零花钱不够应付你的开销吗想多挣一点儿金子吗请与格兰芬多公共休息室的弗雷德和乔治韦斯莱联系,找一份简单的几乎毫无痛苦的课外临时工。 (很抱歉,所有的工作都由求职者自己承担风险。)” 我重新读了一次,又抬起头来看他们,却只得到一模一样的笑容和乔治的一句“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赫敏不会允许的。”我说着,将那张广告放回桌子上。 “这不用你觉得,弗洛伦斯,她确实不允许。”弗雷德颇为讥诮地说完,整个人往后靠进了沙发里。“今天早上她已经撕掉了一张,还威胁我们不许继续做这个实验。” “但明显你们不会听,是不是?”我反唇相讥。“需要我为你们做些什么?从背后把她像打晕费里奇的猫那样打晕?还是把糖果塞进她的嘴巴里?” 弗雷德听着我这一席话微微眯了眯眼睛——而后转过脸看着他的兄弟,正准备说些什么。但乔治比他更快,在他的话语跳出来之前便先一步传进了我的耳朵里。 “实际上我们觉得她拿我们没办法。”他说着从桌子上抄起那张广告,轻而易举地站起身跃过了沙发,两三步便将那张广告贴回了公告板上。“过一会儿我们就要做第一次实验——或许你想留下来看看?” “第一次实验?”我看了他们一眼。“真的有人愿意成为你们的小白鼠?” “他们可是付了钱的。” 我转过头,休息室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又合上。留着黑人传统发型的一个黑人男孩儿从门口走了进来——他走得很快,步伐轻巧,一下子就来到了我们身边。 “李.乔丹。”他微笑起来,露出一排白牙的爽朗笑容,并朝我伸出一只手。“格兰芬多七年级,弗雷德和乔治和你提起过我来吗?” “从来没有。”乔治唱歌般地回复道。“她完全不知道你是谁。” “实际上我知道,他是魁地奇讲解员。”我站起身握住他的手,礼貌地笑回去。“我是弗洛伦斯.西尔维娅.西德利亚,格兰芬多六年级。” “我知道你。”李.乔丹明显非常高兴。他看看我,又看了一眼乔治。“你是乔治.韦斯莱的女朋友。” 愕然。 该如何形容我的感受?像是有人冲我施了个通通石化,又像是被当头淋下了一桶夹杂着冰块的冷水,更像是一声惊雷,一道闪电,精准地袭击了我的心脏——那电流涌动着,遍布了我的浑身。 紧接着,恐惧一瞬间涌上我的心头,将我的心脏牢牢握住——我像是全身/赤/裸地被丢弃在伦敦最繁华热闹的街头,又像是吸血鬼彻底暴露在了阳光之下——他为何会这么说?难道他知晓了我的爱意,决定开下这劣质的玩笑?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随着我颤抖的身躯响起来。 “……不好意思?” 他像是完全没有意识到我的窘迫,大大咧咧地开了口:“我说,你是——” 他的话没有说完,一只手从他的身后袭来,精准地来了一招背后锁喉。 “你习惯把什么事儿都夸大来说吗,李?”那是乔治的声音。“麦格教授不止一次提醒你这一回事儿对不对?还是你认为这是与女孩儿交谈最好的方式?难怪安吉丽娜从不和你出去。” 李.乔丹支支吾吾地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弗雷德一把拉了过去——乔治松了手,瞪着他与弗雷德一溜烟儿跑到角落去的背影半晌没回头。直到他们从角落里翻出一只纸袋与带着弹簧夹子的手写板,他才回过头看向我。 “我很抱歉,弗洛伦斯。”他说着,在我面前的沙发上坐下来。“他喜欢夸大事实——对不起。” “…没关系,乔治。”我说,心脏快速的跳动几乎让我喘不过气。我想要从这儿逃走,回到寝室里去,可是另一个声音却要我留下,否则这将会将我彻底出卖。“只是一个玩笑而已。” 丢下这句话,在我大脑反应过来之前,我转身冲着弗雷德与李.乔丹的方向走去。 “这次是什么实验?”我抢在他们之前开了口,即使我感觉得到自己的脸一定红得吓人。 “昏迷棉花糖。”弗雷德一边说着,一边把一块手写板递给我,并把手里的纸袋打开给我看——里面鼓鼓囊囊地塞着大把大把的白色棉花糖,看上去与外面卖的毫无区别。“我们完成度最高的糖果。” 我接过那块手写板,不再说什么。只是跟着他们回到那张沙发边上——此时乔治身边已经三三两两聚集了几个看上去天真而可爱的一年级学生,还不够乔治的腰高,正唧唧喳喳地问着他们该做些什么。 “我们到那边去。”乔治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角落,那里远离壁炉,摆了两三张沙发。“到这边来。” 他没再抬头看我,而是领着那群一年级一溜烟儿地到角落去了。 我紧跟着过去,却被走在我身边的李.乔丹胳膊一伸拦住了。 “呃,我很抱歉,弗洛伦斯。”他小声说道。“我不知道——我以为你们——你知道,总有人这么说。” “我不知道。”我吃惊地扬起了眉毛。“什么总有人?” 他反倒尴尬起来——他挠了挠脑袋,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不自然:“很多人都这么说,弗洛伦斯,你是跟在双胞胎身边的女孩儿,很多人都好奇你们的关系。当弗雷德和安吉丽娜走得近之后,我们理所当然地认为你和乔治——” “实际上,我们只是朋友而已。”眼见他就要再次说出那惊天动地的话,我不得不打断了他。“仅此而已。” 他“哦”了一声,不再说话了。而我只好急匆匆地与他说了一声“抱歉”,转身加入了那对正忙着给一年级新生发糖果的双胞胎。 坦白来说,如若不是认识他们已久,我会以为他们一直做着这种在一年级新生身上实验的事儿。弗雷德分发棉花糖而乔治在一边写写画画的场景和谐得像是一首交响乐——没有一丝一毫的差错。 弗雷德随后塞给李.乔丹与我一人一把紫色的糖果,并冲我们眨了眨眼睛。我当即便明白了糖果的用处——以至于当那些一年级的新生把棉花糖吞下,并颇为整齐地脑袋一歪昏睡过去的时候,我并不意外。 “看起来我们成功了。”弗雷德这么说着,盯着一个黑头发的女孩儿,在纸上记了几笔。“效果一致,这很好。” 乔治低声附和了几句。 我目光落在那一群睡得东倒西歪的一年级新生身上,也跟着干干巴巴地在纸上记了几笔——“加入的药剂是否会影响糖果的口感。” “够了!” 愤怒的女声毫无铺垫地在我们之间响起,我吓了一跳,最后一个单词被我划出一道蝌蚪尾巴般的墨渍。 我抬起头,赫敏.格兰杰双手叉腰,一脸严肃地望着那对双胞胎——而我敢保证他们也被吓了一跳。 “是啊,你说的对。”半晌乔治点了点头,也做出一副严肃地模样。“剂量是够劲儿了,是不是?” 赫敏瞪了他一眼,有什么话就要脱口而出——在他们吵起来的前一刻,我下意识地往前一凑,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立刻顺着我的方向转了过来,在看清我的脸的时候明显吃了一惊。 “弗洛伦斯?”她愣愣地打量了我一番,目光落在我手上的手写板上。“你可别告诉我你也混在他们中间,这一部分有你的功劳?” “我是他们一伙的。”我老老实实地说着,转身看了一眼李.乔丹,示意他赶紧把手里的糖喂给那些一年级。“那些糖果是经过检测的——没有别的问题。” “什么叫没有别的问题?”她依旧抱着胸。“他们也许会害得他们得病的。” “那只是灌了魔药的夹心棉花糖,赫敏。”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冷静。“魔药和书上教授的没有区别——我曾经给他们做过一种吃了能变小的软糖,那里面是缩身药剂。” 她还是望着我,像是不能被我的说辞说服。我只好侧过身,给她看那些昏迷的新生——他们已经从昏迷里转醒,看上去迷茫又惊讶,甚至带着劫后余生的意味。 “他们好好的,一点事儿也没有。”弗雷德在那堆新生之间炫耀般说着。“这一点也不危险。” 赫敏只是瞪了他一眼,却没有要再继续追问他们的意思。她反倒是拉住了我的手,把我拉到了一旁。 “我不能让他们继续这么在一年级的新生身上做实验,弗洛。”她小声这么说。“那很危险,普通的魔药也不行。不要忘了去年他们喝下增龄剂的时候——即使最简单的魔药也有出错的时候的。” 我望着她的脸,又扭头看了一眼那三个凑在一起的男孩儿们,感到哭笑不得。 “他们不会答应停止实验的,赫敏。”我说。“但我会帮你劝劝他们,让他们不再在新生的身上做实验。” 她板着的脸这才稍微有了好转,她呼出一口气来。 “但也请同样对韦斯莱夫人保密。如此这般,就可以相安无事。” 我说完这段话之后她抬起头来认真地看了我一会儿,然后她微笑起来。 “成交,弗洛伦斯。我实在是没法儿不管这件事,但我也不想与他们争吵。你一定不能让他们继续做这个实验了。” “交给我吧。”我说着,在身后交叉了手指。 ※※※※※※※※※※※※※※※※※※※※ 这首歌真的挺好听的x可可爱爱。 分享歌词: amireux 恋人未满 on est amireux 我们是恋人未满 mi-amis, mi-amoureux 友人以上,恋人未满 on se promène entre les deux 我们在这界限之间徘徊不前 Chapter 64 我没遵守对赫敏的誓言,即使我从没想过要这么做。 休息室那次风波过后,不必我去劝说,弗雷德与乔治便已经意识到再继续在休息室里做实验已经是行不通的方法。于是在经过不到一分钟的探讨之后,他们选择在其他地方继续他们的实验——我们的“工作室”,那个废弃的盥洗室。 即使赫敏实名反对那群一年级的新生被当成韦斯莱双胞胎们的实验对象,但当事人们却似乎对此乐此不彼。当我们问起他们愿不愿意继续偷偷地进行实验的时候,他们一直给出了积极的答案。 于是接二连三的实验在盥洗室里上演,每个需要实验的晚上,我便成了那个带着他们到指定地点的人。要躲着赫敏做这件事比我想象之中要简单太多——她正因为owls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没有时间来注意我与一群一年级的新生要往哪儿去。 昏迷棉花糖的药效非常好,正如弗雷德所说那是他们“完成度最高”的糖果。它并没有什么毛病,吃下去之后昏迷的时间与长度非常令人满意,而解药的效果立竿见影。 鼻血牛轧糖与吐吐糖的效果则总是要差一点儿,前者鼻血的量已经大幅度减少,基本上能够达到少量但持久的效果——后者则还需要更多的实验。在我的劝说之下他们决心暂时放弃吐吐糖的开发,毕竟我没法儿再看着他们两个轮流吃下那颗糖并吐到地老天荒的样子。 研制解药的重任自然而然便落在我的肩上。坦白来讲,对于他们的解药我只想过往里面掺解毒药剂,就像他们往昏迷棉花糖的解药里面放了清醒剂一样。但介于他们正醉心研究发烧糖——顾名思义,吃了就能发烧——我便只能压下告诉他们的念头,着手自己熬制解毒药剂。 当韦斯莱双胞胎的逃课糖研发正如火如荼,乌姆里奇也使出浑身解数来向我们证明一个人究竟能坏到怎样一种令人发指的地步。在黑魔法防御课上,她依旧大肆宣传着“理论胜过一切”的话语,并且几乎出现在每一堂课上。 于是当我们走入魔咒课室并意识到乌姆里奇正端正地站在课室最后边儿时,阿曼达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在我耳边嘀咕了一句:“我真不想在魔咒课上也见到她癞□□般的丑脸了。” “我也一样。”我只好这么安慰道。 “所以告诉我,弗洛伦斯。”阿曼达望着我,眼睛似乎在发亮。“你和双胞胎研发的东西成功了吗?相信我,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逃一节有她的课。” 我正准备告诉她一切都还在研发之中,稍安勿躁的时候她却又颇为愉快地补充了一句。 “你和乔治在一起了吗,弗洛伦斯?他们几乎要传疯了。” 我的心脏“咔嚓”一下。 “什么传疯了?” “关于你们早在暑假就在一起的话。有人说乔治给你寄了一个暑假的信,告诉你他对你的喜爱和——” “等一等,阿曼达。”我打断了她。“这太过了,都是假话——你从哪儿听来的谣言?预言家日报还是那个只会胡说八道的丽塔·斯基特?这听上去像是她会胡说八道的话。” “所以你们没在一起。”她大失所望,像是漏气了的皮球一般又瘫回了桌子上。“他们都这么说,我不知道从何而起的。” 是啊,谣言。可我从没感觉这个谣言能让人如此愉快。 至少在那个谣言里我与他得以并肩而行,牵手与拥抱不再是奢侈的东西。如若可以,我想他只看着我,我乐意整天只与他窝在沙发上壁炉旁无所事事——天知道当我多么想要亲吻他。 但我只能藏在“朋友”这个词语后边儿,守着我无望的爱恋。 有时候我也想过他会不会对我抱有同样的情感,在格里莫广场的时候他拉着我躲进狭小的柜子里我亦能听见他的心跳——但如若他真的喜欢我,为何至今都缄默不语? 我深深呼出一口气,选择不再去理会阿曼达唧唧喳喳的声音与一直站在我们身后的乌姆里奇。 但实际上,如若有什么事情是像苍蝇那般如影随形驱之不散,那么此时此刻的我能非常负责地告诉你——谣言与那个粉红色的女人乌姆里奇。 晚些时候,我在休息室里从赫敏那听说了哈利被乌姆里奇关了整整一个星期的禁闭的事情。这个漂亮的小姑娘明显对乌姆里奇感到气愤——她甚至连我带给她的一本合适于owls魔药课的书都没翻开看上一眼。 “她非常过分,弗洛。”她这么说着,眉头紧锁,像是真的看见了什么恶心的东西一样。“她对折磨人有非凡的热爱。哈利不愿意我们说,但我没法儿忍住。她罚抄的句子会刻进人的皮肤里——那多疼啊!更不要说她那一套胡说八道的理论。我想你们也不能在她的课上用魔杖,是不是?” 我点了点头。 “我就知道!”她嚷了一声,却立刻因为四周投去的目光而压低了声音。“我敢保证你面对owls的时候不会有人禁止你们用魔杖进行实践,对不对?” “实际上,那时候我们相当注重实践。”我老老实实地回答道。“要知道owls的黑魔法防御是含有相当程度的实践考试的——关于不能用魔杖实践这点我认同你,赫敏,关于乌姆里奇是个残忍的老太婆我也非常认同。” 她没有笑,却也不再紧皱着眉头了。 “谢谢你…弗洛。”她这么说着,神秘兮兮地看了看四周,最后望向了我。“实际上,我一直在想一件事情。我想我们需要一个人来教我们实践课——你知道的,我们不能听她的话。我们得私下练习。” 我在她说出“私下练习”的那一刻便扬起了眉毛——不得不承认,这确实勾起了我的兴趣。在禁止挥动魔杖的乌姆里奇的眼皮子底下大肆挥动魔杖的效果丝毫不亚于当着斯内普的面炸了坩埚或是当着费里奇的面踩了他的猫咪尾巴——这无异于在找死,但这也太酷了。 我被自己的这个念头吓了一跳。 “我已经问过哈利了。”她说,眼睛在休息室的灯光下闪亮亮的。“他昨天答应了我出任这个职位,教我们所有人魔咒。他一定是最够格的那个,是不是?我们打算把第一次见面定在霍格莫德日,猪头酒吧里。” 她停顿了一下,没再说话。过了一会儿我才意识到她在等我回答她,或是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 “还有谁会去?”我立刻询问起来。“哈利是最佳的人选,是个明智的人都不会反对。” “噢,我们问了很多人。”她这么说道,手轻轻地在黑色的书本上摩擦起来。“拉文克劳,赫奇帕奇,还有格兰芬多的许多人。乔治和弗雷德也会去。” 她说完又抬起头望着我,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她又要询问我我与乔治是否是那让人津津乐道的关系了——但她没有。 “别误会,我没有拒绝你的意思。”我松了一口气。“我非常乐意加入你们。霍格莫德日,猪头酒吧,我记住了。” 她听了我的话之后第一次露出了笑容,而后便抱起了我给她的那本书。 “太好了弗洛,他们会乐意知道这件事的。如果你认识什么人的话,请也告诉他们——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她的话语刚落,却像是拧动了我大脑里的一个开关一样。我迟钝的大脑忽然再次开始运转起来,像是有警笛轰鸣。 “我确实认识这样一个人,赫敏,或许她也会对此感兴趣——”我叫住她。“甚至更好。我从未见过她那样能够将《诅咒与反诅咒》倒背如流的姑娘——她owls的魔咒与黑魔法防御都是o,或许她也能教我们!” 赫敏愣愣地看了我一会儿,颇为好奇地询问道:“那是那天你执意去寻找的朋友,对不对?她叫什么名字?” 我用力地点了点头,一字一顿地念出了那个姓名。 “艾比盖尔.希尔。” 艾比盖尔是这种事情的最佳人选,我从未怀疑。我没法儿想象她在乌姆里奇的课上是如何存活下来的——要知道,她连洛哈特教授都没法儿忍耐,更不要说是拒绝提供一切实践练习的乌姆里奇——我从未想过她会拒绝。以至于当我与她一五一十讲明白并提出让她也教大家几招时,她的回答让我大跌眼镜。 “我不同意。”这个姑娘这般平静地说着,将手里最后一小块面包丢在了地上。一小群猫头鹰立刻飞下来将它啄食干净。 此时此刻我们站在西塔楼上,九月末尾的秋风吹拂着她的黑发。在满屋的猫头鹰此起彼伏的咕咕声中我几乎以为自己的听力出了问题。 “……不好意思?” “我不答应。”她再次重复了一遍。双手在身上拍了两下好清除掉自己沾了满手的面包屑。 我愣愣地望着她。她没有穿黑袍,只是穿了一件打着领带的白色衬衣,一头黑发被她利落地扎在脑后。她毫不畏惧地看回来,在我们目光接触的瞬间她只是挥了挥手,像是要把自己的话挥开一样。 “我乐意加入你们,弗洛伦斯,谁也看不顺眼那个粉红□□。我和你们一样不喜欢她,甚至乐意给她一个恶咒尝尝。但是请别让我教书——看在梅林的份上,我不可能比得过大名鼎鼎的救世主波特。别让我难堪。” 她说得很快,声音非常轻,甚至带着颇为冰冷的机械质感。但当她提到波特的名字时,却咬重了那个名字,像是提到什么好笑的东西一样——可不论怎样,都不容我反驳。 “那么,你会来的是不是?”我只好这么小心翼翼地问她。“霍格莫德,猪头酒吧。” 她只是看着我,唇角露出一个若有若无的笑容。 “看看我会不会等到来信。” “什么来信?那位神秘的亲戚吗,艾比?” 我以为她会笑,或者像当年那样红着脸点头,告诉我那位先生的奇妙经历或是某处的神秘见闻,又或者只是板着脸叫我不要再多问——这两样她都做过。 可是都没有。 她只是独自站在塔楼里面,安静地望着那满屋子的猫头鹰出神。不断有猫头鹰叫着,扑扇着翅膀落在地上,落在她的脚边。可是她只是站着,甚至没有回头来看我。 “没有神秘的亲戚了,弗洛伦斯。”她轻声说,没有颤抖,没有悲哀,只是一笔带过,像极了当年那句轻描淡写的“我没有父母”。 那年我是怎么说的? 我说:“我很抱歉。” 她没有说话,只是走出了塔楼。在塔楼外,黄昏的天空之下她转过身来看我。那赤红的一片像是跳跃着的火焰,在她的身后熊熊燃烧。 在那片红如烈火的天空之下,我听见了一如当年的回答。 “没关系,我不在乎。” ※※※※※※※※※※※※※※※※※※※※ 过度章节 告白充能:75% Chapter 65 在乌姆里奇到来之前,我从未觉得违反校规是一件好事儿。但当她就是有这样一种魔力,任何能让我的母亲把我丢进黑湖里的事儿(比如夜游啦,公然挑战所谓权威啦)都成了我最喜爱的活动。 当然,这并不代表我是个多么坏的学生,我想这一切都得怪乌姆里奇——她有这种魔力,能够把好姑娘变得奇怪。 在等待霍格莫德日的间隙,我前往西塔楼的日子逐渐增多。我没法控制自己不去想那天艾比盖尔在夕阳下的脸——她分明想笑,却有一只无形的手在不断将笑容从她的脸上抹去。 可她不再到西塔楼上去,我也没再遇见她。 我给父亲寄去的有关于乌姆里奇的信没有任何回音,我也不打算再去催促他。霍格莫德的签字表我自然也没有寄去给我的父母——他们想必正在为黑魔王的事情焦头烂额,而我不想去打扰他们。 这也就造成了在霍格莫德日当天,我不得不绕开费里奇检查名单的队伍,独自一人找到那对双胞胎告知我听的密道,并像是头两次那样从密道里面偷偷前往霍格莫德。 只是这次没了乔治走在我身前的影子,只有我独自一人握着发光的魔杖,摸索着密道独自往前。 从蜂蜜公爵糖果店的出口里钻出来时,我努力控制着不让自己像上次那样试着偷偷溜出去。相反,我学着弗雷德与乔治的模样大摇大摆地从店里走了出去。我毫不怀疑柜台后的店老板以一种极其奇怪的目光看着我——毕竟如果目光是针的话,我想我早就成了一只刺猬。 这是一个阳光正好的周末,风有些大。十月份的英格兰开始转凉,风吹在身上更是有些冷。我独自一人在风里试着不让自己的头发变得分外凌乱,并在心里偷偷抱怨自己没能及时围上围巾。 我逆着人群走,经过人多嘈杂的三条扫帚酒吧,在邮局前边的中央大道往左拐,顺着那条不被注意的小路往里——猪头酒吧坐落在那里。 与三条扫帚酒吧毫不相同,这个酒吧的木头招牌破破烂烂,悬挂在门口锈迹斑斑的支架上。那上面花着一个逼真的被砍下来的猪脑袋,血迹斑斑,染湿了白布。 我咽下一口唾沫,伸手推开了门。 这不是一个多么令人欣喜的环境。当我推门而入时我便意识到了这一点——这是一间狭小而相当黑暗的屋子,一股浓浓的羊膻味瞬间将我死死包围。四周的窗户上满是污垢,遮挡了大部分光线。甚至好不夸张的说,唯一的光源来源于酒吧里的蜡烛。 在烛光下,我看见了各种奇形怪状的,遮挡着脸的客人。 我做了个深呼吸,努力不让自己被这怪异的景象吓到——那令人难以忍受的羊膻味儿立刻夹杂着微凉的空气滚入我的肺里,呛得我差点儿干呕起来。 我要碰头的人还没有来,我看不见赫敏或是罗恩哈利的影子。 正当我站在大厅中央发呆的时候,木门被推开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我抬起头,长着一大堆浓密灰色胡子与头发的老人不知道从哪儿钻了出来,站在柜台后边儿。我们的目光相遇了。 那看上去不是个脾气好的人。当我走到柜台前时我这么想到。 “要什么?”他嘟囔着问,手指不耐烦的在看着油腻腻的吧台上敲打着。 “…什么都卖吗,先生?”我咽了口唾沫。 这个老先生瞪着我,活像是我有五个脑袋或是八只眼睛那样。身边有些怪异的客人发出几声怪笑,激得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儿当然没有新鲜牛奶与鲜榨果汁。”酒吧老板嘀咕起来。“梅林,这是什么问题。” 我感到有些尴尬起来——我看上去就像是瞒着父母偷偷去酒吧的姑娘,却在酒保问“你想来点什么”的时候干干巴巴地来了句“橙汁”。 正当我红着脸绞尽脑汁地试图要点什么时候,一个清冷的女声轻巧地帮我解了围。 “两杯黄油啤酒,谢谢。” 我立刻回过头去,看见了艾比盖尔的脸。 “四个西可。” 四枚白花花的钱币被放在了桌子上,片刻之后两个被灰尘覆盖的脏兮兮的瓶子便被摆上了柜台,几近金色的液体在瓶子里晃动。 艾比盖尔伸手将那两瓶酒拿下来,随手递给我一瓶,便径直朝着最角落的一个座位走去。我跟在她的身后,看着那头黑色的长发在昏黄的灯光下摇晃着,像是被蒙了一层灰。 “你来的很早。”当在那张座位边上的高脚凳上坐下,艾比盖尔颇为熟练地翘起了腿——在酒吧的灯光下像极了二十年代海报上的摩登女郎。 “我逃过费里奇了。”我这么干巴巴地回答,试着把黄油啤酒的盖子拧开。“谢谢你请我喝黄油啤酒。” “两个西可而已。”她满不在乎地说着,咔嚓一下拧开了她面前的瓶盖儿并将那瓶已经开了口的酒瓶递给了我。 我愣愣地接过去,看着她拿过我先前的那一瓶,熟门熟路地拧开并往嘴里灌了一大口。仿佛瓶子上的灰尘是什么毫无威胁的存在。 那股令人作呕的羊膻味似乎不再那般难以忍受了。 “艾比,”我忽然这般没头没尾地开了口。“圣诞节你会留在学校吗?” 她似乎没想过我会问这个,只是看着我,半晌没有回答。 “如果可以,我们能一起偷偷再来一次这儿。”我解释着,冲她伸出手去。“明年你就毕业了,而我们好久没一起出来玩了。” 在我即将覆盖上那只放在木桌上骨节分明的手时,那只手却像触电一般从我面前猛然缩开了。 “我不会留在霍格沃兹,弗洛。”我听见她小声说。“今年我要回伦敦。” 她要回伦敦。 我愣愣地望着她,一时半会儿忘记缩回自己的手。艾比盖尔没有看我,目光闪烁,最终也只是仰头喝了一口黄油啤酒。 艾比盖尔从来没在伦敦度过自己的圣诞节。一个声音在我的大脑里响了起来,不知为何像是警钟长鸣。她与我提起过那间在街角的潮湿狭小的阁楼,那间阁楼是如何勉强塞入一副桌椅与一张床垫的。霉菌的气味时刻萦绕在他的耳边,还有那个叫加西亚的脾气暴躁的老板时常因为卖不出去的花而大发雷霆。 她要与他度过圣诞? 正在此刻,猪头酒吧的大门被人用力推开,一股风夹杂着窗外的光闯入这间狭小而昏暗的酒吧。我顺着响声传来的方向看去,一眼就看见了两个高大的红头发男孩儿。在他们身侧走着许多霍格沃兹的学生,胸前各色的领带随着他们的身影晃动。 “你要是想过去我不会阻拦。”艾比盖尔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不必陪我留在这个角落。” 我回头看她,却只看到她因为扬起头喝酒时修长而白净的脖颈。 “不会的,艾比盖尔。”我听见自己说。“我就在这儿。” 她没有再说话。 霍格沃兹的一众学生吵吵嚷嚷的进来,将这个酒吧鼓鼓囊囊地塞满。弗雷德高声叫嚷着“25瓶黄油啤酒”,率先朝着柜台的方向跑去。其余的人在酒吧四周找到位置坐下,彻底安静下来之后我才意识到哈利正站在他们中间,手里握着一杯黄油啤酒。 他的脸色不怎么样,甚至有些惨白,像是没有想过会有如此多人到来。他嘀咕着与赫敏说了句什么,却最终还是脸涨得通红。 “嗯……大家好。”最终赫敏开了口,声音听上去比平时高上一个调。“是这样…晤…咳,你们都知道为什么要上这儿来。” 艾比盖尔发出一声低低的嗤笑,却很快将它掩盖在饮用黄油啤酒的动作里了。 “…我想出一个主意—— 如果有谁愿意学习黑魔法防御术我是说。学到真本事,而不是那个乌姆里奇教给我们的那堆垃圾——” “垃圾。”艾比盖尔低声凑到了我的耳边,带着黄油啤酒味儿的呼吸喷洒在我的耳尖。“确实如此。要我来说,乌姆里奇也不是什么好货。” 她柔软的唇瓣蹭过我的耳尖。 我愣了一下,向后退开。我看见艾比盖尔的脸在灯光下带着红晕,而那杯啤酒已经被她喝下了一大半。 “魔法部想掌控霍格沃兹。”她嘟囔着。“乌姆里奇就是第一步——该死的女人。” 我的目光落在她的左手上。黑袍的长袖盖住了她的手腕,我没法知晓里面是否有乌姆里奇留下来的痕迹。 哈利还在上面讲着什么,可我已经没有心思再去听。艾比盖尔靠在圆桌边上,黄油啤酒见了底。那双蓝色的眼睛自始至终专注在哈利的身上,连带着唇角若有若无的笑。 她不喜欢他。我没理由地这么想。她不喜欢他,或许从不曾喜欢过。 “他们都说神秘人回来了。”艾比盖尔的声音轻声响起来。 我愣了一下,转头去看她,她却还是望着哈利的方向,面无表情。 “你相信吗?” 有那么一瞬间,我几乎要告诉艾比盖尔凤凰社的事情,告诉她我一个人在那待了一个暑假。可是我只是干巴巴地说了声“我信。” 她将脸转向了我。 “你同样也信他谋杀了塞德里克吗?”她轻声询问。“你相信波特的所言?” “我相信。”我轻轻点了点头。“我不知道你们的过往,艾比,可是哈利他所说的不是谎言——总比《预言家日报》可靠。还是说,你更加喜爱后者?” 我大概是说错了话,即使不用摄神取念我也能知晓。 她发出一声冷笑,将瓶子里的酒一饮而尽。空荡荡的杯子被她放回桌子上,发出“咣”的响动。 “两者都与我无关,弗洛伦斯。我会在这儿只是为了不让自己的技艺生疏——要知道我没有格兰芬多的勇气,更不会跟着救世主出生入死去反抗那个黑魔王。如果他真的回来了,或许你会在火车的车头看见我与一群斯莱特林离开的身影。” 她的话说得很快很轻,带着相当轻蔑的意味。当话音刚落下,我听见了前方分群之中传来的骚动。直至此时,我才迟钝地将注意力转移回那群学生的身上——隔了大半个酒吧,他们的声音听上去像是半个世界之外传来的一般。 “你真的能变出一个有肉身的守护神吗?你能变出一只牡鹿守护神” “是的。” “还有——你用邓布利多办公室的那把剑杀死了蛇怪?” “嗯……是的。” 那群人开始低声探讨起来,兴奋的窃窃私语在人群之中传开。 “还有我们上一年级的时候!”人群里有人这么叫嚷道。“他救出了那个魔术石——”(“是魔法石”)“——对,从神秘人手中!” 一声嗤笑再次从我身侧传来。我转过头去,却见到艾比盖尔紧蹙的眉头。她静静地望着哈利的方向,目光是我从未见过的冷酷与厌恶——或许那并不准确,那是一种想要将对方彻底撕碎的冷漠与狂热并存的眼神——而我从没见过她这样。 “看啊。”她讥笑着。“这立刻就成了波特的粉丝会了是不是?大名鼎鼎的救世主,大难不死的男孩儿,无所不能的波特,我早该想到。” 在一片嘈杂之中,我看见他站起了身,从容不迫地拍了拍自己因长时期坐着而皱起的黑袍。 “等等,艾比盖尔!”我伸出手去试着抓住她,却被她灵活地一转身躲了过去。那黑袍的一角只是擦过我的指尖。 “哦,我会留下来的,弗洛伦斯。如果你担心的是这个,我会留下来的。”她不耐烦地打断了我接下来的话,大步朝着那柜台走去。过了一会儿便又带着她的黄油啤酒回来了。 她在我的身边坐下,把它再次打开。 我想问她是否安好,哈利究竟如何得罪了她——可是话到了嘴边却又一次次被我咽回去。她真的会告诉我吗?她真的愿意告诉我吗? 于是话到了唇边最终只是成了一句干巴巴的“你还好吗?” “好得一如既往,弗洛伦斯。” 她如此说着,举起杯子自顾自的与我的相碰,仰头喝了一大口。 赫敏他们似乎达成了某种一致,争吵不再从人群之中传来。反之人群安静下来,猪头酒吧也不再喧闹。我看见一张羊皮纸在人群之中停留,传递着,最后落在了乔治的手里。 红色的脑袋低了下去,片刻之后又抬了起来。他四周环顾了一圈儿,最终目光落在了我的脸上。 他冲我笑了。 当那张羊皮纸被他放在我与艾比盖尔之间时我意识到,这是一张有着所有人签名的名单。那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各式各样的名字,最末尾乔治韦斯莱的姓名张扬的跃然纸上。 我望向艾比盖尔,她只是平静地望着这张羊皮纸。片刻之后她拾起乔治放在桌上的笔,签下了“艾比盖尔.w.希尔” 她抬起头来回望着我,将笔递到了我的面前。 我签下了名。 Chapter 66 步入了十一月的英格兰天气开始转凉,冰雪也许正在降临的路上。 自从那次在猪头酒吧秘密会见了之后,在霍格沃兹的生活似乎重新变成了乌姆里奇到来之前的那种愉悦的气氛。当然,我的意思是如若有一群人联合起来偷偷摸摸地反抗一个令人讨厌的女人的话,不论如何都是格外有趣的事情。 这个神秘的组织自从那日在猪头酒吧成立了之后便会见了一次,在一个平平无奇的夜晚,在赫敏的告知之下七楼的有求必应室里边儿。 坦白来讲,我从未来过这间屋子,甚至在此之前我对它一无所知。这间来无影去无踪的房间却足够大,里面摆满了各种合适于黑魔法防御实践的道具与图书。当我们第一次会面的时候,这间屋子毫不费力地容纳下了将近三十个人,甚至能够给我们足够的空间两两凑对练习缴械咒。 而在赫敏,哈利与罗恩的组织之下,这个神秘的组织亦有了它的名字——“da”,邓布利多军。在集体投票选择由波特来教授知识的时候无一例外的全票通过,即使艾比盖尔也举起了手。 日子便就这么在da训练,魔药研制与乌姆里奇的各种伪装得令人作呕的微笑与各式各样乱七八糟的教育令中从指尖溜走。 在十一月的第一个周末,那对双胞胎研发的逃课糖终于有了成效。发烧糖终于不再让他们长出痘痘(即使他们怎么也不愿意告诉我那该死的痘痘究竟长到了哪)而鼻血牛轧糖与呕吐糖也最终研发出了有用的解药。我毫不犹豫地各自拿了一份送给阿曼达,好让她能逃过乌姆里奇令人厌烦的黑魔法防御课。 “你得来看我们的魁地奇比赛。”在研发出解药后的第二天,弗雷德这么大大咧咧地在路上拦住了我。 我惊讶于他并没和乔治走在一起,问出口的问题却下意识变成了:“让我帮你们抱赌球箱?” 弗雷德看着我的眼神古怪起来,目光像极了斯内普看炸了坩埚的阿曼达——他伸手在我的脑袋上敲了一下,翻了个白眼。 “当然不是。乔治和我都希望你来。主要是乔治。” 我的心猛跳了一下:乔治希望我去。 “我也许能去,我会尽量的。如果那时候魔——” “没有也许和尽量,必须。”弗雷德快速截断了我的话,速度快得像是当年他塞进我嘴里的糖果——并因此强迫我进行了第一次夜游,以至于我不得不打飞费里奇的猫。 “可是——” “到时候见。” 他这么说完冲我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而我毫不怀疑这个笑容不怀好意,颇带一种“如果你不来,那么你将哭嚎着住进圣芒戈”的意味。 虽然我非常怀疑如若我缺席这次球赛也无伤大雅——我相当不喜欢喧嚣杂乱的比赛现场,去完魁地奇世界杯与去年一整年的火焰杯比赛之后更是加深了我的看法。 但我还是在比赛的那天从床上爬起来,戴上了红金相间的围巾与帽子,跟着阿曼达身后慢悠悠地从塔楼上走到大礼堂里吃早餐。 “我说,你是弗洛伦斯吗?”当我往嘴里塞牛奶麦片的时候,阿曼达在我身边小声询问着。她正忙着往手上的吐司上抹黄油,嘴巴却没闲着。“你不是喝了复方汤剂的别人,是不是?你就是忽然发现了魁地奇魅力的弗洛伦斯.西德利亚?” “我是。”我翻了个白眼,往嘴里又塞了几口麦片。“但我保证你还是那个阿曼达.本特利,从没变过。” 脸上用红金色画着旗子的阿曼达格格地笑了起来。 正当我草草地吃着面前的牛奶麦片时,我看见坐在两三个人之外的哈利与罗恩也正往嘴里塞着早餐——准确点说,只有哈利。韦斯莱家的小弟弟罗恩脸色惨白,浑身都在颤抖,我毫不怀疑他下一秒就要吐出来了。 他侧过身和哈利说了句什么,后者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们学院的新守门员,看上去真可怜,对不对?”阿曼达咬了一口吐司,边咀嚼边在我耳畔嘀咕。“罗恩.韦斯莱,乔治和弗雷德的弟弟,听说他的技术虽然不如伍德,但也相当不错了。” “他刚入学的时候我就认识他。”我含糊不清地说着,在遇到阿曼达的目光之后选择无视她,而是一口喝掉了剩下的最后一点儿牛奶。“这个不重要,阿曼达。” “你和韦斯莱的关系真好。”她嘟囔起来。“帕西,乔治,弗雷德,然后是罗恩。或许以后我能喊你弗洛伦斯.韦斯莱,是不是?” 我像是被人在脑袋上锤了一下,大脑嗡嗡地鸣响起来。弗洛伦斯.韦斯莱,韦斯莱。 迟钝的羞涩从我的心里涌上大脑,与那嗡嗡的轰鸣一起响起来。我只觉得自己脸上发烫,带着我的心跳一下快过一下地跳动。 可我只是皱着眉头说:“不要胡闹。” 阿曼达笑嘻嘻地在我的耳边起哄,小声叫我“韦斯莱夫人”,直到我忍不住掏出魔杖威胁她再多说一句她桌子上的口红将在今晚死于非命才制止住了她将这个称呼的事情彻底传出去。 我不能再与乔治.韦斯莱走得近。我这么想着,与阿曼达一起漫步走去赛场。关于我与他的关系的谣言我时有听闻——而这却是不属实的。 但我不介意这个流言蜚语,一点也不,甚至我清楚的知道我无比渴望它能成真。我想牵他的手,像是这些年无数次一样,却更加名正言顺的走在他的身侧。如若可以,我想补回那一支在圣诞节缺失的舞,并在每一个风景优美的地方亲吻他的唇。 可乔治不是我。或许他对所有姑娘都是如此,更何况乔治.韦斯莱身边从不缺少姑娘。 这个想法从我的心里往上反,直到我的舌尖品到微微的苦涩。 我与阿曼达在看台最中央的位置站定,此时此刻的看台上已经站满了人。清一色的红色与金色聚集在我的身旁,站在距离我稍远的位置上更是有人戴了顶狮子的头饰,夸张至极,却足够鼓舞士气。 看台的正对面是斯莱特林的场地,那银色与绿色交间的海洋在晴朗的天空下却显得与空气一般冰冷,像是毒蛇正准备咬上狮子的咽喉。 他们高声唱着什么东西,却在格兰芬多一声高过一声的欢呼与口哨声之中被淹没。四周挂着的与学院同色的彩旗飞扬着,我望见晴朗的蓝天上掠过一排红金与绿银的影子。这两种颜色交织而上,在高空围成一圈儿,静默地悬空而立。 我的目光径直掠过在空中挥舞的手,掠过那飞舞的红金色队服,掠过无数黑色金色的头发,制止我望见那熟悉的红色脑袋。 像是当年那次在大礼堂里,我隔着人群寻找到他的眼睛,看着无数光芒落入他的眼眸——此时此刻我亦透过人群凝视着他,却不期望有任何的回音。 霍琦夫人吹响了口哨,鬼飞球升天,比赛开始。 纵然在过去的年月里阿曼达一直与我讲述魁地奇比赛是如何惊心动魄,而韦斯莱兄弟是如何骁勇善战,在场上游刃有余地击打游走球,但没有任何语言能够形容出他们的身姿。 红金的衣服在空中被风吹得飘动,他们敏捷矫健的身影在无数绿银之中穿梭。我看不清的球在划过空中,却在砸到人之前总能被他们轻巧地挡回去。 我仰头望着那个击飞鬼飞球的影子,看着他一个俯冲挡开另一个鬼飞球——那头红发在空中飞扬着,像是一团跳跃的火焰,又像是熊熊燃烧,放着万丈光芒的太阳。 那是太阳般耀眼的人。我想。那是我的太阳,我的阿波罗。 “该死的斯莱特林——!”阿曼达在我的耳边歇斯底里地尖叫着,像是用尽全身力气在嘶吼着这句话。“梅林诅咒你们!” 我猛然从思绪之中脱离开来,目光落在计分板上——斯莱特林的位置上赫然写着“40”,而格兰芬多的那部分却只有“10” “我真不敢相信我们在落后斯莱特林!”阿曼达尖叫起来。“这亏光了我的金加隆!活见鬼,要命!” 我望向对面那篇绿色与银色交织的海洋,意识到在欢呼口哨与嘈杂的加油声之中还有隐约的歌声。那歌声像是斯莱特林的人正唱着,却在欢呼声中不成调子。 “他们在唱什么?”我转过头去看阿曼达,后者面如铁色。 “韦斯莱是我们的王。”她咬牙切齿地重复了一句。“他总把球往门里放——活见鬼,这群卑鄙无耻的小人!” 我抬起头看向比赛场的上空,那两个红色的脑袋仍然与斯莱特林纠缠。而令人厌烦的歌声却高扬着,比任何时候都要大声。 而在球门前的那个红金色的身影在风里颤抖着,像是随时都可能被风吹落扫帚,就此昏死过去一般。 “我敢保证,”阿曼达转向了我,脸颊因愤怒而泛红。“我敢保证要让斯莱特林那群人尝尝厉害——那群该死的,自以为是的——” 我没来得及提醒她如若她真的去找了斯莱特林的麻烦会有什么下场——我想斯内普会极其乐意把她交给乌姆里奇处理。要知道斯内普从来不喜欢在魔药课上有些笨手笨脚的阿曼达,每当她炸了坩埚或是熬错了魔药都能被冷嘲热讽并丢上几分。 我还未出口的话被人群爆发的欢呼声打断,阿曼达与我立刻顺着赛场的方向望去——哈利正骑在扫帚上,单手握拳冲着天空不断挥舞着。 “他抓住金色飞贼了!”有人大声喊叫起来,欢呼声更甚。 在欢呼声里我看见格兰芬多队员们陆续着陆,冲着哈利的方向围去。 对面的人也降落在了地上,为首的男孩儿握着扫帚,白金色的头发像是他的脸色一样惨白。 他仰着头冲着哈利说了句什么,可没人理他。那对双胞胎像是毫不在乎地在与波特握手——而那个身影则持续说着什么,像是不准备停下他的话。 那八成不是什么好话。 我看见乔治“噌”地抬起了头,转向了那个白金色的脑袋。隔着人群我看不清他的脸,更无从知晓他们正说着什么——但我意识到哈利一把拦住了乔治,安吉丽娜与其他两个姑娘则抓住了弗雷德。 我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我的大脑催促着我站起身,最好能够跑下去,跑到赛场上去——可是来不及了。那一切发生得太快,我甚至没能看清楚,乔治和哈利一起扑向了那个白金色的脑袋,三人扭打成了一团。 口哨声叫嚷声,还有女孩儿的尖叫。我站在看台上,目光扫过全场,在教师席上望见了正往下赶去的麦格教授与端坐在中央的粉色的身影。 我感觉浑身的鲜血就此冰凉。 乌姆里奇是个残忍的女人。乌姆里奇特制的羽毛笔会在人的胳膊上留下痕迹。乌姆里奇试着掌控霍格沃兹。 一个接一个的单词从我的大脑里往外跳,却没能安抚我的情绪——乔治与哈利已经被人从那个白金色的脑袋上拉开,正被麦格教授呵斥着往城堡里走。而那个粉红色的身影从教师席上缓缓走下,紧跟着麦格教授的步伐往城堡里走去。 我转身钻入人群,在无数叫嚷与阿曼达的呼喊声之中冲下看台,玩命一样冲着那栋我再熟悉不过的城堡跑去。 乔治被麦格教授叫走了,而乌姆里奇跟着他们。我的心跳疯狂地跳动着,可是却丝毫没有让我重新感到平静。我只觉得自己正逐渐往下沉没,再也没法儿浮上来。 那只笔——我的大脑轰鸣起来,像是有回音在我脑子里作响。那只笔,如果乔治被那只笔罚抄,如果他的胳膊上留下疤痕—— 我感觉自己被噎了一口,心脏刺痛起来。 当我回到城堡里时,我没能找到乔治或是哈利。当我跑到麦格教授的办公室并将它叩响时,来开门的只有脸色不佳的麦格教授。 她望着气喘吁吁的我,像是早就知道了我的来意。 “韦斯莱先生刚刚离开了,西德利亚小姐。” 我深吸两口气,努力使自己的呼吸平静些许,却毫不奏效:“他——他被乌姆里奇带走了吗?罚抄?禁闭——” “没有,西德利亚小姐。”麦格教授皱起了眉头。“但我想这也许更糟——他们被永久禁赛了。” 永久禁赛这几个单词从我的大脑里依次划过,盘旋起来。永久禁赛?乔治与哈利?这辈子也没法儿再打魁地奇? 也许是我呆立在门口的模样过分碍眼,麦格教授长叹一口气,手轻轻地落在我的肩上。 “韦斯莱先生往楼上去了。” 我谢过了麦格教授,转身顺着变换的楼梯上了三楼,直冲着那废弃的盥洗室大步跑去。 我不在意自己的脚步声会不会太大,又或者会不会惊扰了同一楼层的教师——实际上,我什么也没想。乔治的名字在我的大脑之中炸响,别无他人。 “乔治!” 我拐进废弃的盥洗室里,在门口停下脚步,目光扫过这空荡荡的空间。因为窗外天黑的缘故屋子里黑下来,只有窗外隐隐约约透进来的月光给我照明。 我望向最角落的地方,那个我们当做仓库的小隔间外边儿隐隐约约显现出一个人的轮廓,像是那里坐着一个人。 “……乔治?” 我小声地叫了一声,小心翼翼地顺着那个方向走去。那里没有光,适应了黑暗的双眼却能够逐渐分辨出坐在那里的人影。 那确实是乔治.韦斯莱。依靠在角落,几乎是瘫坐在角落的乔治.韦斯莱。他身上的队服还没有换掉,红金色的衣服在昏暗的环境里也像是没有了颜色。 “弗洛?” 他像是如梦初醒般地回过神来,扬起头看我。在黑暗里我努力睁大双眼,好让他意识到我确确实实亦在望着他。 我在他面前蹲下,与瘫坐在角落的他平视。 在昏暗的光线下我意识到他似乎往角落里缩了一些,像是有意识地回避着——我从口袋里面取出自己的魔杖,轻声施了个照明咒。 白光从我的魔杖杖尖散发出来,照亮了昏暗的角落。乔治的脸彻底暴露在白光之下——他的脸上挂了彩,嘴唇肿了,嘴角似乎还有一点血渍。 “血是马尔福那混蛋的。”他抬手在唇边擦了一下,像是要辩解什么一样叫嚷着。“要不是被麦格拦着,我早就把那混球打成——” 我的手落在他留着血渍的唇边,犹豫着,缓慢地覆盖在了他的脸上。他的脸滚烫,在白光下显得格外红。在我抚上他的脸颊时,他的话语却像是忽然被截断了一般戛然而止。 “…疼不疼?”我听见自己带着颤抖的声音响起来。 他的眼睛瞪得老大,像是忘了怎么眨眼一样。半晌那张挂了彩的脸柔和下来,他嘟囔道:“一点儿也不疼——要知道那混蛋比我更疼。” “马尔福是个天杀的混球,我不介意帮你把他的屁股踢得稀烂。”我这么说着,蹙起眉头。“包括乌姆里奇那个蠢东西,她没有资格把你禁赛——根据往年黑魔法防御课教授的更换频率,今年之内她肯定得从霍格沃兹滚蛋出门。” 他只是望着我看,不知为何,那双焦糖色的眼睛在白光下像极了一只受伤的小兽。 我这才迟迟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暧昧得像是所有童话故事或是爱情电影里津津乐道的场景。我像是从梦境里脱离出来一般,想要把手缩回来。 “我记得我有存药膏。”我说。“我去找——” 我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发生的,乔治身上的气味彻底将我环绕。瘫坐在我面前的男孩儿不知什么时候从角落坐起了身子,就这么直直地抱了上来——我被他忽如起来的袭击撞得摇晃,整个人向后倒去,倒在了盥洗室的地板上。 乔治的身子几乎整个儿压在了我的身上,双手抱着我的腰——他的脸埋在了我的颈窝,那头红发蹭在我的脸上,痒痒的。 我再次听见了自己的心跳,他身上的味道将我死死环绕。他像极了一只粘人的大型犬,趴在我的肩上,怎么也不愿意动了。 “……乔治,”我小声询问。“你在哭吗?” 死死抱着我的人动了动脑袋,那头红发蹭过我的嘴唇。 “是啊,我感动得都要哭了。”他的声音响起来,听上去闷闷的。“我的猫咪长大了,会帮我用爪子恶狠狠地教训人了。” 他低笑了几声,呼出的气息扑打在我的脖子上,我像是有电流走过,浑身颤抖起来。 “那就麻烦了不起的韦斯莱先生赶紧起来,让我去拿药。” 压在我身上的人仍旧不动,像是没有听见我的声音一般。 “再一会儿,再一会儿。”他轻声说。“一会儿就好,我太累了。” 我不再说话。 心跳声,呼吸声。 我转过头,窗外的月光落在我的脸上。 第一片雪飘下来了。 ※※※※※※※※※※※※※※※※※※※※ 告白蓄能:85% Chapter 67 自从乌姆里奇将哈利与双胞胎“终身禁赛”之后,乔治与弗雷德反而更加专注于他们的笑话店事业上了。 他们的扫帚被乌姆里奇锁在了办公室里,没得训练——于是整个11月他们又开始研发别的小玩意儿。上一次从霍格莫德的佐科的魔法笑话店里买回来的小玩意儿被他们反复研究,像是要找出什么新的灵感一样。 “或许你们可以考虑卖点——well,爱情魔药?”在一个平平无奇的12月下旬的下午,城堡里已经开始悬挂起了圣诞的装饰。我们凑在废弃的盥洗室里,在那对双胞胎靠在前边谈论下一个产品应该是什么的时候我这么提议道。 他们纷纷看向了我,四只眼睛目光灼热得像是要把我当成燃烧成灰。 “爱情魔药!”弗雷德吹了声口哨,低声笑起来。“看在梅林的份上,你终于要开始熬迷情剂了吗?” 我被他笑得有些不自在,却还是故作镇定:“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们当年我熬制的魔药的功效?” “那瓶用名贵材料做出来的,你所说的劣质的爱情魔药?”弗雷德的眼睛明显亮了一个度。“当然没有——你当初只是告诉我们你熬制成功了,最后那一大锅的药剂都不知所踪。” “那是因为我把它送给艾比盖尔了。”我揉了揉自己的鼻子。“全部都给了她,一滴都没剩下——那是那年她的圣诞礼物。” 他们明显对我的话感到震惊,表情豪不亚于当年我把那些名贵材料一一掏出来丢在他们面前时的模样。 “梅林啊,所以那药剂是真实存在的东西!”乔治明显来了兴趣,两三步挪到了我的身边。“那么它的药效如何?是吐真剂?是迷情剂?” “是它们的综合。”我听见自己的声音轻飘飘的响起来。“我想——我想这个药剂能让饮用者看见他们喜欢的人。” 在我说出这句话之后,废弃的盥洗室里安静下来。乔治与弗雷德互相看了一眼,又看向了我。但只是三番两次张了张嘴,他们像是根本没有整理好自己的语言。 “卡萨布兰卡。”我轻声说。“药剂的名字叫卡萨布兰卡,喝下去的时候会有一股很浓的芬芳的花香——这是我脑海里的第一个名字。” “所以你已经喝过了?”乔治像是刚刚找回自己声音那样古怪地叫起来。“你喝过了——你看见了什么?” 我抬起头看着他,他也正望着我。 多么微妙啊。我想。我在喝下卡萨布兰卡药剂之后的幻觉里,他也是这么用那双焦糖色的双眼望着我。在芬芳的花香里他笑着看着我,冲我伸出手——可那通通都只在幻象里。如若卡萨布兰卡真的是迷情剂的翻版,或许我不至于像此刻这般无可奈何。 “我看见斯内普了。”我夸张地翻了个白眼。“当年打赌的时候我就押在他身上了——说起来,你们还未告诉我那年的胜利者。” 笨拙的话题转移,干得漂亮,弗洛伦斯。 “那大概是因为当年没有赢家。”弗雷德笑嘻嘻地接过话题,继续去仓库里翻找他的存货了。“没有教授结束他们的单身生活——说起来,你还能再熬点卡萨布兰卡药剂吗?我们可以把它当成情人节限定商品。” “当然。”我立刻答应下来。“我回头就给我父亲写——” 我忽然顿住了。 我至今没有收到父母的来信。我于九月中旬寄出给我父亲的信,至今依旧毫无回音。 这个念头忽然便在我的心里蔓延开来,我的父亲从未不给我回信,而我的母亲也绝不会在圣诞前还了无音信——往年她会给我写信,告知我圣诞节能不能够回家。 一种寒意莫名其妙的从我的心底滋长,一步步蔓延而上。直到我感觉自己浑身都被吞噬,手脚冰凉。 “怎么了?”乔治抬起头来。 “我没收到父母的来信。”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古怪地响起来。 “你上个月也和我们说过一样的话。”弗雷德找到了自己要的东西,抱着纸袋子一溜烟儿回到了我们面前蹲下。“你要知道,弗洛伦斯,他们也许在忙着更重要的事儿来不及回信。” “不。”我生硬地反驳。“我上一次收到父亲的信件是在owls成绩发下来的时候——那是八月末了,弗雷德。” “我们也没收到爸爸寄来的信,但这不代表什么,弗洛。”乔治望着我,像是想安抚我一般伸手来拍了拍我的肩膀。“或许你的父母正在做什么不能联系你的任务——大可放心。你可以到我们家来过圣诞,妈妈会很乐意,或许还能告知你父母的近况。” “去你们家过圣诞?”我大吃一惊,瞪大了眼睛。“和…和你的父母还有哥哥们一起?这也许不太合适——对不对?” 我把目光转向弗雷德,他却还给我一个“有什么不合适”的目光,再看看乔治——亦然。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惊讶,弗洛伦斯。”弗雷德伸手在我肩膀上一拍,差点儿把我拍得往前倒去。“我们妈妈很喜欢你,金妮和罗恩与你关系也不错,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被他的话噎住了,反驳不了,便不再说什么,只是听着他们唧唧喳喳地又谈论起接下来的逃课糖要如何研制。 诚然,这几个月的霍格沃兹生活称不上多么糟糕,却也不是人间天堂。乌姆里奇借助着她的乱七八糟的教育令在学校里横行霸道,解雇了特里劳妮教授,并试图将她驱逐出霍格沃兹。前段时间听赫敏偶然提起来,这个讨人厌的女人继续在课上刁难着刚回来不久的海格——可怜的人。 “弗洛伦斯?”乔治的声音在几步远的地方响起来,催促着我抬起头。 “什么?” “今晚有da集会。”他说着看了我一眼。“圣诞前的最后一次——你会去的,对吗?” “或许——”我这么小声嘀咕了一句,心里却全然想着了无音讯的父亲。“或许,我得先去西塔楼。” 他们没再劝我,也并没有像是先前魁地奇球赛那次一般强制我去。我得以就这么从盥洗室里溜出去,到西塔楼上去。 我迎着12月的风雪从城堡里走出去,冰渣被风吹在脸上,刺得人脸颊发疼。记忆之中白雪皑皑的霍格沃兹可从未像今年这样寒冷——当我一脚深一脚浅地走上塔楼时我这么想道。 西塔楼上的猫头鹰们因寒冷挤在一起,不断有细密的雪飘落在石板搭建的地面上。当我走进那里时,此起彼伏的咕咕声像是门上的风铃一样准时响起来,即使在风雪里听上去有些失真。 我在塔楼里找了几圈,毫无收获。猫头鹰从不把信件藏在这里。我这么想。他们会在拿到信件之后第一时间送到收件人的手里——在早餐台上。 我从未缺席过早餐,而我的父亲确确实实没有给我寄信。 外面的雪下大了起来。 我最终没有选择去大厅参见晚宴,更没有心思去欣赏悬挂在城堡里的圣诞装饰。在晚宴差不多结束的空档我选择提前到da的集会房间里去,等待着晚些时候开始训练。 但出乎我意料的是,我并非第一个到这儿来的人。当我从门口进入到这个房间里的时候我意识到火把已经全部亮起,而天花板上挂着密密麻麻的小金球。一个身影正努力地把它们挨个儿摘下来。 在听到我推门而入的声音之后他转了过来,我看见哈利的脸在灯光下泛着红。 “啊,弗洛伦斯——”他明显没有料到我会来得这么早,结巴起来,颇为尴尬地试图和我解释。“这是家养小精灵多比弄的,我不想把它们挂在这儿——” 我看了一眼那个小金球,那上面是哈利的一张大头照。在照片下面一点的位置上刻着“圣诞哈利路亚”——我忽然便明白了他的尴尬由何而来。 “我帮你一起摘吧。”我说着挽起袖子,随手扯掉了一个小金球。“两个人会快些。” “谢谢,”他窘迫地揉了揉鼻子。“得快些,我不想别人看见它们——” 我转身投入了摘金球的行列之中,跟着他一个一个把那些小球摘下来,放在一边的盒子里边儿。当最后一个金球被摘下,并放入盒子里时,哈利冲我笑了笑。 “谢谢。”他将那只盒子封起来,随手塞进了屋子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我一个人收拾还得多花上好久的时间。” “不客气,举手之劳而已,哈利。”我笑着回应了一声,望着面前的男孩儿——我很少与他说话,即使是在格里莫广场生活的那段时间亦然。仔细回想起来我和他说过的话不过就局限于自我介绍,你好,与“祝贺你,哈利”。 我的目光扫过他的额角——预料之中的看到了一条闪电状的伤疤。只是一眼,我便飞速地挪开了自己的目光。 “呃,你有什么想要问我的吗,弗洛伦斯?” 我猛然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站在原地呆呆愣愣地望着他有了一段时间——梅林在上,希望我并没有盯着他的伤疤看那么久。我这么想。足够失礼的。 “没有……等等,是的,我想我有件事想要问问你。”他在我的目光下微微扬了扬眉毛。“我想问问——希尔。艾比盖尔.希尔。” 当我说出了艾比盖尔的名字时,我看见他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他望着我,张了张嘴。 “她是个很厉害的女巫。”他说,目光扫过这间屋子。“我不认为我真的教会了她什么——她看上去什么都做得很好。” “你认识她?”我追问道。 “不——不能说认识。我当初刚加入魁地奇队时和她打过比赛,那时候她还是找球手。”哈利这么说着,却像是不再愿意继续讲了。“医疗翼里也遇到过。” 我便不再追问他,只是和他道了谢,转到角落里去待着了。过不了多久,大门再次被推开,da的成员便陆陆续续的从门口进来,等着集训开始。 那对韦斯莱双胞胎进来之后便与安吉丽娜站在一起,那个高个子的格兰芬多魁地奇队队长正用谴责的目光瞪着他们,挨个儿说着她找来的替补球员。我的目光快速扫过这间屋子,在不远处的一面镜子前看见了艾比盖尔的身影。 她就这么站在那面镜子前,却没有看着里面,反倒更像是望着她脚上那双棕色的小皮鞋发呆一般。当我一步一步走近她时,她也没有把头抬起来。那头黑发挡着她的脸,我看不清她的脸颊。 “晚上好。”当我走近之后她忽然这么说。 “晚上好。”我被吓了一跳。“我就是想过来打个招呼——你在看什么?” “镜子。”她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却自始至终没有往镜面看上一眼。“这面镜子。它很有趣不是吗?” 我抬起头来扫了这面镜子一眼,在它的顶端看见了一行奇怪的字,我无法理解。那行字像是已经镌刻进了它的顶部,上面写着: “erised stra ehru oyt ube cafru oyt on wohsi.” “艾比盖尔?”我问。“什么是erised——” 我的话没有说完,她一把抓住了我的手,将我扯到了镜子面前。 我往里看了一眼,镜子里显露出我的脸来。 随后我惊讶地发现,除去站在镜子前的我,我在里面看见了我父母的身影。他们站在那里冲我微笑着,背后是卡萨南街223号的屋子。在他们稍远的地方站着艾比盖尔,微笑着冲我挥手的艾比盖尔——而在我的身旁站着乔治.韦斯莱,我们双手相握,怎么也不松开。 “是厄里斯魔镜,弗洛伦斯。”艾比盖尔的声音响起来。 “什么东西?” “厄里斯魔镜。”她漠然地说着,将那上面一行字指给我看。“i show not your face but your hearts desire.” 我猛然从那幻境之中惊醒,转过脸望着艾比盖尔。她只是望着那顶部刻着的一行字,像是在喃喃自语又像是在说与我听:“原来它被放置在这儿了。” “你在找它?”我用了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我在里面看到的东西——” “就是你内心所渴望的。”艾比盖尔如此说完,索性转身背对着这面镜子,并从口袋里掏出了自己的魔杖。“我没有在找它。我只是从未想过它真的存在。” 我想要再说些什么,她却扬起魔杖对我来了个障碍重重,我一下子便像被僵在了原地,丝毫不得动弹。 这时我才意识到整个房间都已经开始练习起了障碍咒,只有我与艾比盖尔站在这个镜子前行踪诡异——于是当我结束了僵直之后,换成我摸出魔杖对她施咒。 我承认哈利对艾比盖尔的评价,她确实是个了不起的女巫,想必还会成为决斗大师——每当她挥动魔杖时那种无比轻松而潇洒的动作颇有弗立维教授的风范。 圣诞前最后一次da集会便在障碍咒与击昏咒之中过去。在九点左右的时候哈利叫我们停了下来,他笑着告诉大家练习都颇有成效,等我们过完节回来便能够学习守护神咒了。 在欢呼与圣诞快乐的声音之中我转过脸看艾比盖尔,她只是垂着目光,紧抿着唇。 然后她转过身,在喧嚣的人群之中逆行,消失在了门外。 Chapter 68 我想我大概是做了个梦。 这个梦断断续续的,像是飞着雪花的电视屏幕。我看见无边的黑暗里面闪过时有时无的亮光,像是这具身子的主人眼皮打架,挣扎在睡与醒之间——在短暂的光明时刻,我看见墨绿的身影晃动,却看不清任何人的脸。有女人在哭嚎,歇斯底里的,我却没法把她的字词拼凑在一起。 然后毫无征兆地,我在床上睁开了眼。阿曼达的荧光闹钟上的时针摇摇晃晃地指向了“1”。 我睡不着了。 我深呼吸着,室内的暖气将我整个儿包围。十二月的英格兰虽然寒冷,在壁炉时刻燃烧的城堡里也不觉寒冷。寝室里一向很黑,可是今夜却又月光透过没拉严实的窗户漏进来,直直地洒在我的床上。 在那惨白的光芒下我看向手边的桌子——那里空空荡荡,没有书信,没有便条,只有我放在那里的衬衣领带。 这只应当是一个普通的12月夜晚,只是恰巧有着这么漂亮的月光——可是那落在我被子上的光芒却总像是一根针,死死地扎着我的每一根神经。 我没法儿躺在床上继续等待父母的来信,或是就这么睡过去,睡到天明。任何睡眠在这清冷的夜晚都不再有意义,又或者它本身就不具备“意义”。于是我轻手轻脚地从床上爬起来,披上外衣,带着魔杖离开了寝室。 通往公众休息室的走廊很黑,我凭着记忆找到了那回旋向下的楼梯,并扶着冰冷的墙壁往下走去。每一步,我听见自己的鞋跟敲击在石板铺成的楼梯上,回响在沉睡的格兰芬多塔楼里。 我踩上了公众休息室柔软的地毯,转入了休息室。即使这里此刻空空荡荡,壁炉的火焰依旧燃烧——却不再是熊熊大火,只是微弱的,与周围烛火一般。 昏暗的微光将这里笼罩,只显出休息室桌椅隐约的轮廓,像是无数个匍匐在黑暗中的身影。 我不知道自己下一步究竟该如何,但不论怎样,我都不该出现在休息室里。 温暖的壁炉并没有让我的神经松弛,一种无名的寒意自始至终将我环绕,即使在壁炉的温度之中也不曾消散。 你得出去。一个声音在我的大脑里响起来。你得出去,哪怕只是站在胖夫人的画像前呼吸点空气也成,你得出去。 这不是个多么好的主意,一点儿都不是。但我的双腿却带着我往门边走去,坚定不移,像是无数个出门上课的早晨。 当我来到休息室门前时,门却突兀地打开了。 随着那扇大门打开,外面的灯光跟着洒落——一个身影正急匆匆地想往里走,以至于我们险些撞在了一起。 那个格子呢的晨衣在我面前停住了。 “西德利亚小姐?” 我抬起头,在昏暗的烛火下意料之中看见了麦格教授的脸。她盘着头发,看上去却有些凌乱,那幅眼镜勉强架在她的鼻梁上。她震惊地望着我,嘴唇微张,像是想质问我为何会在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 “教授,请原谅。”我抢在她开口前说道。“您可以晚些再扣我的分——但我没法睡觉,教授,在今晚不行明晚不行,以后的每一天或许也不行——我没收到任何父母的来信。” 她黑色的眉毛拧在了一起。 “安德鲁和索菲亚?”她问。 “是的。从owls成绩单寄到之后就没再有过回信——我没法睡着。以往我的母亲会在这个时候给我寄信告诉我圣诞究竟该不该回家,但——” “先别在意圣诞节,西德利亚小姐。”麦格教授截断了我的话。“去把金妮.韦斯莱叫起来,然后跟我走。” 她说完便朝着男生的寝室走去,高瘦的身影淹没在黑暗之中,留下一头雾水的我。 我去过一次金妮的寝室,为了交给她一本关于变形术的书籍——我凭着记忆上楼,在一排千篇一律的房门之中推开了住着金妮的那间,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 那间屋子的摆设与我的无异,我在靠门的位置找到了谁在床上的金妮。那头红发铺在枕头上,均匀地散着,在壁炉的微光下发亮。 “金妮——”我伸出手轻轻推了推她。“醒醒,金妮!” 她发出一声迷糊的嘟囔,睁开了眼睛。 “……弗洛?”她揉了揉眼睛,在意识到站在她床边的我时疑惑起来。“怎么了?” “和我走,麦格教授在等我们。” “麦格教授?”金妮大吃一惊,像是猛然从梦中醒来一般从床上爬了起来,往脚上套鞋。“出什么事了吗?” “…我知道这很蠢…”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我们之间响起来。“我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我们不再说话,而是急匆匆地从寝室里走下旋转的楼梯,赶到了公众休息室里。当我再次走入这间休息室时,出乎意料的是,除了麦格教授之外她身边还站着穿着睡衣的乔治与弗雷德。这对双胞胎看着还在睡梦中一样,头发凌乱。 “出什么事儿了?”金妮从我的身后钻出来,站到了双胞胎的身旁。 “哈利看到你们父亲受伤了。”麦格教授的声音传了过来。“现在,和我去见邓布利多。” 晴天霹雳。 我听见金妮发出一声惊叫,捂住了嘴。那对双胞胎则猛然惊醒,先前的倦意已经无影无踪。他们互相望了一眼,目光呆滞。 “这是怎么回事儿!”弗雷德率先叫起来,却被麦格教授一挥手打断。 “发生这样的事我很抱歉,韦斯莱先生。但是现在,你们要和我去见邓布利多。他会解释给你们听的。” 那种冰凉的寒意在我心中疯涨,像是一只手抓住了我的咽喉。韦斯莱先生受伤了,韦斯莱先生是凤凰社的成员——而神秘人复活了。 我几乎没法呼吸,心脏开始剧烈跳动起来。我像是变成了一座石雕,呆呆愣愣地站在原地,不再有动静。直到麦格教授朝我转过来,轻声说了句:“你也是,西德利亚小姐。” 胖夫人走廊从未这样长过,清冷的月光从外边儿洒落进来,铺在石板的路上。我们就这么跟着麦格教授从楼上走下去,绕过了走廊。金妮走在我的身侧,浑身都像是在发着抖——那对双胞胎走在另一侧,面如铁色。 我们走上了八楼,在一只蹲着的石兽面前停下了脚步。 “滋滋蜜蜂糖。”麦格教授说。 那只石兽骤然活了过来,敏捷地跳到了一旁。而墙壁分裂开来,露出一段不断旋转上升的螺旋状的楼梯。我紧跟着他们的步伐走上去,旋转着,升到了一扇栎木门前,那个门上有狮身鹰首兽形状的铜门环。 她把门推开了。 这是我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走进校长的办公室:这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圆形房间,有着细长桌腿的桌子上摆满各种银器,有的冒着白雾。而四周的墙上挂满画像,都正打着盹儿。 而在这间屋子的中央我看见了邓布利多,哈利与罗恩。 “哈利!怎么回事?”走在前边的金妮在看见哈利的那一瞬间便叫起来。“麦格教授说你看见爸爸受伤了——” “你父亲在为凤凰社工作时受了伤,”邓布利多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我朝他看过去,他正站在书桌的后边儿。“他已被送往圣芒戈魔法伤病医院。我要把你们送回西里斯的住处,那里比陋居更方便去医院,在那里你们会见到你们的母亲。” “我们怎么去?”弗雷德问道,声音里是我没有听过的担忧。“飞路粉?” “不,飞路粉此刻不安全,网络被监视了。你们要用门钥匙。”他指了指桌子上的不知道什么东西。“现在只等菲尼亚斯奈杰勒斯回来我想确保没有危险再把你们送去。 ” 我只觉得天旋地转,大脑里像是被人塞了一团棉线——我不该在这儿。我这么想到。我不是韦斯莱家的孩子,我也没有见到韦斯莱先生被袭击——可是此时此刻我就在这儿,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局外人。 我能感觉到哈利与罗恩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带着疑惑与惊讶——可是邓布利多自始至终没有向我投来目光,像是毫不惊讶我会在这儿一般。 可是我真的应当—— 门在我们身后合拢的声音刺激着我清醒过来,那团杂乱的棉线却没有任何好转。我独自站在原地,小心翼翼地从每个人的脸上扫过,最终落在邓布利多的脸上。 他也回望着我,那双半月眼镜后面的睿智蓝眼睛平静地看着我,就像我也是这次事件的主角一般。 ——他知道我父母的行踪? 我想张嘴询问他,可是当我刚刚张开嘴,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他的身后猝不及防地响了起来,惊得我浑身一抖。 “他说欢迎。”那个声音说着,听上去却吊儿郎当的样子。“噢,他还说顺便叫上那个姓西德利亚的姑娘——我的玄孙有留宿人的怪癖。” 我猛然抬起头来,意识到满屋的目光在那一刻集中在了我的身上。我下意识地追着那个声音消失的方向看去,却什么也没有见着。 “西德利亚,很好,我已经把她找来了。”邓布利多望了我一眼,冲我们挥了挥手。“过来,快点,在有人到来之前。” 那是一只黑色的茶壶,放在校长办公室的桌子上。我与其他人凑在它旁边,邓布利多的声音还在耳边:“大家都用过门钥匙吧?”(一阵点头)“好,那我数到三。” 几只手纷纷落在了黑色的茶壶上,我犹豫着,也跟着摸上了那只茶壶。与周边人不同,我不知晓为何我会在这儿,邓布利多没有告诉我任何我父母的去向。 可一切却又都像是意料之中。 “——三。” 我感到有个钩子勾住了我的身子,地面在我的脚下消失。我的手粘着茶壶,身子却与人撞在一起,在一片天旋地转之中飞速下落——几乎是下一秒,我的双脚撞上地面,我随着掉在地上的茶壶摔倒在地。 熟悉的潮湿腐朽的味道冲入我的鼻腔,我努力支撑起身子,看见昏暗的炉火与摇曳的烛光。桌子上残留着冷清的晚餐,看上去并不诱人。 ——格里莫广场12号。 我听见有人朝着我们的方向走来,同时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了我的胳膊,将我从地上拉了起来。乔治.韦斯莱站在我的身侧望着我,右手还抓在我的胳膊上——他的脸惨白如纸。 “怎么了?”西里斯的声音响起来,我顺着望过去,那张英俊的脸再次出现在视线之中。他没刮胡子,看上去颇为焦虑。“菲尼亚斯奈杰勒斯说亚瑟受了重伤——” “问哈利吧。”弗雷德打断了他。 “对,我也想听听。”乔治的声音从我的身侧传来,紧握在我胳膊上的手不再用力了。 我侧过头看他,他却只是紧抿着唇,蹙着眉头。即使昏黄的烛光也没把他紧绷的脸照得柔和。 “是……我好像做了个梦。”哈利说道,听着不知道为何有些犹豫不决。“我先做了一个梦,梦到一堆傻事儿——然后这个梦忽然插了进来。我看见韦斯莱先生在睡觉,然后一条大蛇接近了他,咬了他,流了很多血——” 我只觉得一股无名的情绪从我的心上涌出——一条大蛇,有着致命的獠牙,就这么刺入人的脖子里。 烈火,绿光,尖叫和鲜血,我仿佛又站在那个梦里,死去的亲朋好友就在我的面前——支离破碎,鲜血淋漓——我猛地晃了晃头,从那骇人的场景里脱离出来。 “妈妈来了吗?”弗雷德忽然发问。 “她可能还不知道。”西里斯抬起头来,目光从我们身上挨个扫过。“重要的是从乌姆里奇干涉前把你们送过来,邓布利多应该正在通知莫丽。” 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不知道为什么像是松了一口气。他看着我明显想要说些什么,却被金妮打断了:“我们得到圣芒戈去!西里斯,你能不能借我们几件斗篷什么的?” 西里斯的目光立刻从我的脸上挪开,看向了金妮。 “等等,你们不能到圣芒戈去!” “我们当然能去!”弗雷德叫嚷起来。“那是我们的爸爸!” “可是你怎么解释,在医院通知家属之前你们就知道亚瑟受伤了呢?” “那有什么关系?”乔治跟着说,语气激烈,像是一只被激怒了的狮子。我立刻侧过脸,他的脸还是一如既往地惨白,却有怒火在他的眼睛里燃烧。 “当然有关系!我们不想让别人知道哈利能梦到千里之外的事!你知道魔法部会为此做什么文章?” 弗雷德与乔治还想再说些什么——他们就像是两只狮子,跃跃欲试着想要把西里斯撕碎。而西里斯则也皱着眉头,豪不畏惧地回望着他们。 金妮仍然试着劝说西里斯改变他的主意,却被后者颇为不耐烦地打断。 “——听我说,你爸爸为凤凰社工作受伤这本就是很可疑的事儿,他的子女几秒后就知道了情况——这会严重危害凤凰社——” “我不关心什么愚蠢的凤凰社!”弗雷德咆哮起来,脸涨得通红。 “我们的父亲生命垂危!”乔治嚷着,几乎想要冲上去。 “听着,你们父亲也不会乐意你们这么扰乱凤凰社的大事,他知道他在做什么!”西里斯明显被他们激怒了。“就是这样!这就是你们不是凤凰社成员的原因,你们不懂!有些事是值得为之去死的!” 有些事是值得为之去死的。 这句话像是一把利剑一样刺入了我的心脏,它剧烈疼痛起来——我没由来地意识到为何那个晚上在面对我的怒火时我的父亲会冲我微笑,并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去找邓布利多,将我带来凤凰社。 他也如西里斯这般信奉着这句话,坚信着凤凰社的事业值得他慷慨赴死——他亦愿意瞒着母亲将我带来这儿,或许只是他在我身上看到了那么一瞬间愿意为之去死的模样。 他与母亲会不会也—— 我的心悲哀地想往下沉,疼痛几乎能把我撕成碎片。弗雷德与西里斯依旧针锋相对,像是想要将彼此撕碎。 乔治站在我的身侧,浑身紧绷,像是准备着随时扑上去像揍马尔福那边揍西里斯。我冲他伸出手去,轻轻握住了他握成拳头的手——一片冰凉。 他愣了一下,转过脸来看我,我在他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与几乎被担忧悲伤与焦虑占满的焦糖色。 我只是握着他的手,死死地牵着他。我像是就此丧失了说话的能力,即使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只有气音从我的嘴唇里溜走。 “会没事的,乔治。” 在西里斯的劝说之下,我们最终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他像是努力想要将气氛稍微活跃一些,提议我们喝些啤酒。当黄油啤酒被挨个儿摆在桌子上时,没有人提出异议。 我们纷纷开始喝酒,酒液却像是灼热的岩浆从我的喉咙里流下,一直烧进胃里。我感觉自己的胃拧在一起,与不安的心脏一起扭动着。 我没问西里斯关于父亲的事情,即使我确定他很想告诉我。只是在死气沉沉的房间里我说不出口,我没法儿就这么开口询问我的父亲,将注意力拉在我的身上。 乔治依旧与我的手相握,冰冷得像是一块冰。他在微微发抖,即使他在不断往自己嘴里灌酒也没有任何的好转。 也许没过多久,可我却觉得此时此刻太阳应该升起——一卷羊皮纸与一片金色的羽毛落在桌子上。 西里斯把它抓过来,扫了一眼。 “不是邓布利多的笔迹,一定是你们妈妈,给——” 他将那封信递给了乔治,我松开了他,看着他探过去接过信来,一把撕开。 “爸爸还活着。我现在去圣芒戈。待在那儿,我会尽快通报消息。妈妈。” 他颤抖了一下,抬起头来,目光迷离地望着我们。 “……还活着……”他呢喃。“可是这听上去——” 他没有说完,也不必说完。那张脸比先前更无血色。他的嘴唇在颤抖,不得不多喝了几口酒。 那封信被韦斯莱们传阅,最终落在弗雷德手上。 气氛没有好转,甚至更加低沉。我不知道夜晚如此漫长,那缠绕着我的大脑的棉线更加收紧。乔治坐在我的身侧,盯着燃烧的蜡烛,时不时喝上一口酒。 西里斯询问过一次我们要不要上楼睡觉,却被弗雷德与乔治瞪了回去,只有作罢。 我看着乔治手里的瓶子空下去,灯芯越烧越短。偶尔有人询问起时间,却也只是飞速的一个回答。 有几次我与西里斯的目光相遇,他却什么也没有说。 我几乎要被这种气氛杀死——我的心叫嚷着要帮忙,可是双手却无能为力。我能做什么?我毫无准备,无法拯救他人。 除去偶尔握着乔治的手,安抚凑过来靠在我肩上的金妮,我毫无办法。 烛火越少越短,越烧越暗,弗雷德打起盹儿来,脑袋靠在了肩上。罗恩托着脑袋,不知道睡着没有——而金妮靠在我的肩上,没有睡着,我握着她的手——也是冰凉的。 我们还未变成雕塑,却感觉快了。我,哈利与西里斯交换着目光,像是三个不该在这儿的人——可是我们又确确实实属于这里。 也许是清晨,我听见厨房的门有了响动。听见响动之后的人们像是被唤醒的雕像,纷纷望向门口。韦斯莱夫人推开了门,出现在我们的视野里。 她看上去非常苍白,虚弱与疲惫。当哈利,罗恩与弗雷德猛的站起来时,她无力地笑了笑。 “他脱离危险了。”她说。“他在睡觉,我们待会儿可以一起去看他。比尔在陪他呢,他上午请假了。” 弗雷德像是先前站起来那般猛烈的将自己砸回椅子上,双手捂住了脸。我身侧的乔治与金妮站起身来,快步朝韦斯莱太太走去,拥抱着自己的妈妈。 我跟着从椅子上站起来,却窘迫得不知道做什么好。我将目光投向西里斯,后者却愉快地叫嚷着早餐,一溜烟儿的跑到灶台边上去了。而哈利也眼疾手快,快速跟着他的教父一起到了那里。 韦斯莱夫人在一一拥抱了自己的孩子之后看见了我,她像是颇为惊讶我也在这儿,却没询问我为何会在此。她只是冲我笑了笑,走到哈利那边去了。 我望着她拥抱了哈利,又与西里斯说着什么,恍然之间认为只有我才是真正的局外人,游离在一切之外。我回过头看着乔治,他不再紧绷着脸,皱着眉头,脸也像是重新有了血色。 放松下来的他像是酒吧里喝醉酒又通宵的人一样,双眼迷迷糊糊,一旁的金妮已经打了个大哈欠了。 他的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露出了一个笑容,不知道为什么在此时此刻看上去有些傻乎乎的。卸下重担之后的愉悦重新回到他的眼里,夹杂着其他我无法读出来的情绪。 我走上前去,黄油啤酒与彻夜紧绷的神经刺激着我伸出手去,在他乱糟糟的红发上揉了一把。他温顺地低下头,任由我在他的头发上一顿嚯嚯。 他看上去就像那天在盥洗室里一样,温顺乖巧得像是一只小动物。 不知道为什么,我想要告诉他这点。 “乔治,”我轻声叫着他的名字,手从他的红发上落下。“有一件事我想告诉——” 我的手没能完全落下,正如我的话没能完全说完。他猛然抓住了我的手,像是那天晚上一样抱了上来。 我撞入他的怀抱,他身上残留的草药香味与睡衣布料蹭着我的鼻子。 “我也爱你,弗洛。” ※※※※※※※※※※※※※※※※※※※※ 进度100% 这不是什么很很浪漫的告白,充满意外hhhhh,但不论如何终于还是告白了,大家久等。梗源我和我的朋友的名场面: “我严肃的问你件事——” “爱过。” 之后的剧情会有温馨的恋爱,也会有不那么令人高兴的情节。毕竟这不是个完美无缺的童话,我不写童话,生活也不是童话。但就算黑暗降临,他们也会陪伴彼此一起去面对,一起去战胜。 现在是时候去一点点去揭开谜底啦,接下来的故事还请继续指教(比心) Chapter 69 愕然。 在乔治的话脱口而出的瞬间,这间房子就像是被人骤然按下了暂停键一般,一切都停止下来。说话声,烤面包声,又或是哈利与西里斯从橱柜里拿出餐盘的声音——通通静止了。这个世界从未如此死寂。 他说——他说—— 我像是被人施了咒,浑身僵直,却无法动弹。热血像是要直冲我的大脑,又像是要掐住我的脖子——喜悦,心跳,这种奇异的感受像是绳索勒着我的脖子,让我的胃绞在一起。 他说他也爱我——? 我从他的怀里呆呆地抬起头,望着乔治那张我无比熟悉且热爱的脸。他仍然嘻嘻地笑着,像是先前那种傻乎乎的模样,像是完全不能理解为何周边的环境安静了下来。 “不错啊,乔治——”弗雷德的声音几乎贴着乔治的背响起来,他从身后一把搂住了乔治的肩膀,另一只手就往他的头发上伸。“你总算说出来了,对不对?” 我得以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转身便往西里斯与哈利的方向逃窜。但没等我溜到他们附近,我的胳膊被人一把抓住,并将我扯了回去——我的眼前一阵天旋地转,紧接着后背就贴上了冰凉的墙壁。 乔治的手一把撑在了我的身侧,将我禁锢在墙壁与他的间隙里。 他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大半的光芒,我只看得到他的脸被昏暗的烛光照亮,像是一团火焰一般的红发近在眼前。 我听见了自己疯狂的心跳声——那几乎要从我的胸膛里跳出来,欢呼雀跃着满地乱跑——可是,这一切是真实存在的吗?还是这一切都只是我的想象? “如果那都是意外的话,我能理解的,乔治——”我听见自己干干巴巴的声音在我们之间响起来,愈发细不可闻。“只是那样的话,我们得保持——” “那不是意外。” 我停住了。 “那就是我一直想说的话,弗洛伦斯。”他认真地望着我,那双焦糖色的眼睛里是我惊讶的脸。“我应该早些告诉你,最好在上一年这个时候就和你说——我确实想方设法想要告诉你了,弗洛伦斯,但是没有机会。” 他灼热的呼吸扑在我的唇角。我们离得是这样近,我甚至能够数清楚他的睫毛。 “……你…你的意思是……” 他望着我,像是终于不再犹豫那般笑了。 “我的意思是,我爱你,弗洛伦斯,我向梅林发誓我真的爱你——绝不比沃尔夫那个混蛋要少。我想牵你的手,拥抱你,在每个迷人的地方亲吻你。我希望未来的每一天都能见到你,与你在一起——” 然后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像是鼓起了他所有的勇气一般。 “你允许吗?” “什么?” 我面前的大男孩儿忽然退开了一小步,站得笔直,又顶着那头鸡窝般乱的红发与睡衣单膝跪下,像是骑士那般将手放在心口上,抬起头望着我。 “弗洛伦斯.西尔维娅.西德利亚小姐,你允许我从今往后正大光明地牵你的手,拥抱你,亲吻你,保护你吗?” 你允许吗?允许吗? 我浑身开始颤抖起来,喜悦从我那被焦虑与担忧包裹着的心脏里冲出,刺破重围。这是乔治.韦斯莱,带着我跑过漆黑地窖的男孩儿,在石化后醒来时扑上来拥抱我的男孩儿,骑着扫帚带着我逃出卡萨南街的男孩儿—— 我喜欢的人,我的阿波罗,我的乔治.韦斯莱。 “……你知道的。”我伸出手去,握住了他朝我伸出来的手。“弗洛伦斯从来不说不。” 乔治愣愣地看了我一眼,随后笑容跃上了他的唇角。他像是一只小狮子一样从地上跳了起来,在我的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喂,各位——”他大声叫道。“这是我女朋友——” 我这时才回想起这儿不止有我和乔治两个人。韦斯莱家的人和哈利,西里斯的目光随着乔治的喊叫声一起投到了我的脸上——我顿时窘迫得想要往地下钻。于是我立刻重拾了先前的计划,脚底抹油,冲着西里斯的方向跑去。 “西里斯!”我叫道,完全不顾端着盘子,嘴巴长得像是要塞进一只鸡蛋的哈利。“我来帮你——” “喂,等等,弗洛伦斯。”靠着灶台站着的西里斯笑起来,坏笑起来的模样颇像老一点的双胞胎。“这儿不用帮忙,我觉得那边更值得你关心哩。” 我回头看了一眼,却见到乔治与弗雷德并肩站在先前的位置上。弗雷德不再试着□□乔治那头已经像鸡窝一般的红发了,两人只是站在那儿勾肩搭背,目光直勾勾地望着我。 “西里斯!”我决定坚决不放弃。“可是你还没——” 我的话没有说完,两只手抓住了我的胳膊。我勉强回过头去,却见到了弗雷德坏笑的脸。 “借走她一下可以吗,西里斯?”他说。“她的男朋友在那边儿呢。” 西里斯只是夸张地耸肩,转身去处理煎蛋和面包去了,哈利则跟着他的教父一起转开了目光。慌乱之中,我将目光落在围着围裙,刚从屋子另一头忙活回来的韦斯莱太太。 她的目光与我接触,立刻便微笑了起来。 “松手,弗雷德——你不能这么对待女孩儿。”她说着伸手将弗雷德的手拍开,却在我被弗雷德松开之后第一时间上前,给了我一个拥抱。 “噢,这是多么奇怪的时间点——”她喃喃地说着,伸手揉了揉我的脸颊。“乔治找了西德利亚家的姑娘,多漂亮乖巧的小姑娘,亚瑟会很高兴知道的。” 弗雷德发出一声怪笑,一溜烟儿跑掉了。 我感到脸颊涨红,甚至没能注意到韦斯莱太太什么时候放开了我。我便又孤零零地一个人站在了原地,看着韦斯莱太太与西里斯忙活着早餐,不知所措。 等待早餐的时候,我尽力把自己往金妮身边凑,却总能被乔治插进来。他总是蹭到我的身边,把下巴放在我的肩上,那一头红发蹭着我的脖子。 于是到了吃早餐的时候,我吃得很快。烟熏肉与面包几乎被我三两口地干掉,我不得不多喝好几杯茶才没有被它噎到——在这个过程之中我拼了命地看西里斯,希望他能够忽然把我叫走,告诉我他为何会把我带到这儿来。 但没有,西里斯打定了主意不告诉我,至少不在早餐时间这么做。 于是在简易的早餐过后,韦斯莱夫人催促我们上楼睡觉的空档,我从乔治的荼毒之中脱离出来,拦住了正在收拾杂物的西里斯。当我凑过去时,他却在我开口之前开口了。 “我知道你的所想,弗洛伦斯。”他说道,眼睛在昏暗的厨房里却在发亮。“但你为什么不先去休息一下呢?看在梅林的份上,你看上去不怎么样。” 或许他说得是对的,我看上去也许是糟糕透了——但是被置身事外的感觉更让我感到糟糕透顶。 “把我叫过来是关于我父母的事吗,西里斯?”我问。“关于他们一点也没有与我联系,差不多四个月的缘故?你可以如实告诉我,西里斯,他们是不是也被——” “弗洛伦斯。”他打断了我的话。“安德鲁和索菲亚没有被食死徒杀死。” 我抬起头看着他,他却只是像之前那样望着我。 “先去睡一觉。”他说,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意思。“等你醒了我们再说。” “我不要,西里斯,我大晚上的从床上醒来告诉麦格教授的那样,我也能告诉你——我没法睡觉。就像昨天晚上那样,如果你不告诉我,我是不会去睡觉的。” 西里斯回望着我,把最后的一个盘子放在水槽里,在他长得有些过分的黑发下我还是看见了他的眼睛。 “如果我现在告诉你,你能好好休息上一上午而不是像昨晚那样呆坐着吗?” “当然。”我说着,叠起手指——我像是一只提线木偶,头顶的线紧绷着。我睡不着,或许也不可能睡着。 他叹了一口气,冲我挥了挥手,示意我跟着他。 我跟着西里斯的步伐从位于地下室的厨房往上走,到了一层那无比昏暗狭小的走廊。他不紧不慢地走在前面,拐进了左手边第一个房间里——我一眼便认了出来。 这是我父亲把我送来格里莫广场12号的那个晚上,我们遇到西里斯的房间。这是一间不大的会客厅,里面的窗帘被完全拉上,黑蒙蒙的看不清外面。天花板上吊下来一个蛇形的灯,上面托着两盏黯淡无光的煤油灯。在里面一点的位置上,一个壁炉正烧着火,看上去却也像是快熄灭了。 西里斯高瘦的身影淹没在黑暗之中,片刻之后才又踩着腐朽的地板走回我的面前。他伸出手,将一张米黄色的信封递到了我的面前。在昏暗的灯光下我依稀看见那上面是我父亲的笔迹——“弗洛伦斯.西德利亚亲启”——结尾的y被他拉得老长。 “这是安德鲁在送你过来的那天给我的。”他细长的食指在上面点了点。“他说如果在圣诞假期开始前一周他和索菲亚都没有联系我的话,就把你叫到这里来,并把这个给你。” 我望着那封米黄色的信封,粗糙的质感蹭着我的指尖。它看上去凹凸不平,像是里面塞了一个立体的小玩意儿一样。可我不知道那是什么。 “西里斯,”我抬起头来,声音随着那团即将熄灭的火焰提起颤抖“如果他们从未和你联系,那么早些时候你说他们没有死是处于什么考虑?” “……没有尸体。”他干巴巴地回应。 只是这句话一出,我只觉得天崩地裂。没有尸体,这与“他还活着”是多么相像!只因没有证据证明他们已经死去,所以他们便活着——可是没有人见到他们,没有人知晓他们的消息,没有人告诉我他们是否安好—— 有那么一瞬间,我想西里斯以为我要哭出来了。他伸出手来想要拍拍我的肩膀,可是伸到一半却又缩了回去。 “我想你大概要在这里过圣诞了,弗洛伦斯。” “当然,西里斯,谢谢你。”我抬起头看着他,努力露出一个笑容。“我爸爸——他还有说些什么吗?” 西里斯看着我,却沉默了下来。他只是望着我,就这么看着我,直到我以为他不会再说话时他才开口小声地说道:“他说他和索菲亚非常爱你。” 我只觉得一股酸涩而又疼痛的情感从我的心脏蔓延而上,扼住了我的喉咙。那干得发涩的眼眶一热,泪水开始在眼睛里蒙出水雾。在西里斯再说一句话之前,我冲他挥了挥手。 “谢谢你——睡个好觉,西里斯。” 我从那间房间里落荒而逃,拖沓着鞋子跑上了二楼,推开了我记忆中房间的门。那里与几个月前没有什么区别,仿佛一切都是我离开时的模样,就连被褥上的花纹都在原位。 他们爱我。 我的心脏像是被撕裂开了,连带着我整个人,还有我的大脑。 ——我不知道该如何去思考,一半的我还沉浸在乔治与我告白的喜悦之中,从今往后我再也不必担忧自己会见到他与别的姑娘同行。可是另一半却像是浸泡在了痛苦的海洋里,正逐渐被汹涌的海水吞没,我没法儿控制。 两声突兀的敲门声将我从撕裂成两半的思想里扯了出来,痛苦与喜悦混成一块,像是石头压在我的胃里。 我转过头,那扇没来得及合上的门口站着穿着睡衣的乔治.韦斯莱。 他望着我,那一瞬间眉毛上扬——我胡乱地擦了把脸,把那封父亲给我的信推到了一旁。 “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他的声音响起来,将门轻轻关上。然后他朝我走来,在我的床边停下了脚步。“是你父母的事儿吗?” 我点了点头,努力试着不让眼泪落下来,将那封信再次握回了手里。 “他们失联了。”我的声音颤抖得不像话,连动着我的手一起。“没有人有他们的消息,西里斯也没有——” 乔治伸出了手来,将我搂紧在了他的怀里。他只是这么抱着我,我嗅着他身上的草药味,却怎么也说不出话。 “都会没事的,弗洛,都会好的。” 他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来,热气扑打在我的耳尖。 可我只想哭,只想落泪——我伸手想推开他,可他却将我搂抱得更紧。我挣扎了几下,却没有再动了。 ——我不想他被我拉入这个难过的漩涡里,更何况我们刚刚在一起,怎么也不该是这样的场景。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弗洛。”我听见他小声在我耳边说。“你既然允许我亲吻你拥抱你,允许我保护你——就别拒绝我这么做。” “哪怕你迟早会发现我不如你所见的那样好?”我截断了他,我的声音在微微的发抖。“哪怕——哪怕现在的我们随时都可能——” 他制止了我接下去的话语。 “我知道你所担心的事情,弗洛,那正是我也畏惧的东西。如若我们要一起面对神秘人,一起面对死亡的话——我和你在一起,弗洛伦斯,就像现在我与你一起一样。更何况西德利亚夫妇……他们都是经验丰富的傲罗,对抗过神秘人的英雄——要相信他们。” 我从他怀里抬起头来,他望着我,露出一个笑容。 “坦白来说,弗洛伦斯,有时候我庆幸我们选择了同样的道路,但我也会希望你没有这么选择。毕竟那样你会安全很多,或许现在也不会在这里,而是在霍格沃兹期待着回家过圣诞——但是如果真是那样,我们也不会相爱了。” 那双焦糖色的眼睛就这么静静地望着我,像是要驱散我心里所有的恐惧那般,一个轻吻落在了我的前额上。 “所以,我想说的是——不论如何我都会与你一起,不论你要做什么都好。你知道的,有你在身旁即使是神秘人也没有什么可怕的。” 他说的没错——我的父母仍未有消息,而这不能代表他们已经死去。与其将自己丢进泪水里边儿,不如将自己准备好——或是最糟的那样,为他们复仇。 我用力擦掉在眼中停留着的泪水,转过脸在他的脸颊上轻吻一下——这个举动让我的脸颊发烫。他干咳了几声,大大咧咧爬上了我的床,并从我的身后把我抱紧了。 在他的怀里我伸出手,撕开了那米黄色的信封。随着那信封的撕裂,从里面滚出一只大概是别在胸前的徽章。它掉在我的被褥上,被乔治捡起来,送到了我的面前。 那是一个以盾牌为主体的徽章,四周遍布着荆棘。而在最中央的位置上,是一条长着嘴对着杖尖露出毒牙的蛇缠绕着一根有着骷髅把手的魔杖。而在它的下方,用我看不懂的文字刻着简短的一句话。 “这是什么?”乔治将它翻了一个面,一头雾水。“是斯莱特林的东西吗?” 我轻轻地摇了摇头——我的父母来自格兰芬多与拉文克劳,没有人是斯莱特林。 我的目光再次回到了信封的开口上,这一回从里面抽出了一张薄薄的明信片。它看上去很新,像是路边几个便士就能买上一张的类型,上面印着一个爬着爬山虎的老式基督教教堂——而在旁边一点的位置上白色的花体字爬满了二分之一的画面。 “欢迎来到克兰布鲁克。” 我的手猛然一颤,它从我的指间掉落,飘飘悠悠地翻了一个面。 在明信片的背后,那供留言的空白地方则是触目惊心的鲜红——全大写的字母堆砌着,像是鲜血一般刺激着我的双眼。 “beware.” ※※※※※※※※※※※※※※※※※※※※ 个人非常喜欢“你允许吗?”这句话,源于神仙雨果《悲惨世界》里格朗泰尔对安灼拉那句惊世骇俗的“你允许吗?” 胜过世间一切情话 Chapter 70 圣诞节前一些,赫敏.格兰杰来到了格里莫广场12号。 她显得很高兴能够到这儿来,并一一拥抱我与金妮。当然,对于我在这儿她显得足够惊讶,和那天晚上的其他人无异。 “邓布利多和我解释了情况,可是没有提起你,”她说。“乌姆里奇对这件事很不高兴,虽然邓布利多说了是他批准的——另外,她又着手批准了好几条令人厌烦的法令了。”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被提前叫来这儿,赫敏。”我只是这么说。“乌姆里奇一刻也不消停,是不是?” 她嘟囔着给我们讲了乌姆里奇新的法令,无非是一些令人匪夷所思的玩意儿。我毫不怀疑再这么下去,霍格沃兹大礼堂外面的墙会被她乱七八糟的法令给贴满。 她们随后便上楼去见哈利,我一个人留在楼下帮西里斯和韦斯莱夫人继续挂圣诞灯饰——再此之前大家已经忙活了一轮,至少一楼那些阴郁而不讨喜的装饰已经被挂上了一圈儿漂亮的金色彩带,还有点缀着红色浆果的绿叶。 我从没见过西里斯这么愉快过,他悬挂灯饰的时候愉快地唱着圣诞颂歌,与我在伦敦街区里听到的不眠不休的圣诞歌没有区别。 就像过去那些年在卡萨南街我听到的那些一样。 我曾经询问过西里斯与韦斯莱太太,我能否出去兑换点麻瓜钱币好趁着圣诞大减价的时候去买些礼物——但西里斯不愿意我这么做。在三番两次的争论之下,他与我一人各退一步。他答应让我出去,但绝不能是一个人。 于是我便得以在圣诞到来之前出门,与乔治.韦斯莱一起离开了格里莫广场。 那天的天气很好,虽然有着阳光却还是很冷。我穿着黑色的高领毛衣,却还是恨不得把围巾一直堆到鼻子上去。 而在我身侧走着穿着深红色毛衣的乔治,那上面有着一个大大的“g”字。 “我们到哪儿去?”他问,颇为兴奋地跟在我的身边,像是开学时终于得以出来遛弯的大黑狗西里斯一样。“我可以幻影移形带你过去——如果你愿意的话!” “不,乔治。”我看了他一眼,忍不住低声笑起来。“这次不行,这次我们得坐巴士过去。” 他没有提出任何异议,跟着我在最近的车站上了车。 红色的双层巴士安静地为我们开了门,又在我们走入时关上。临近圣诞节,巴士的内部也悬挂着一些圣诞装饰,绿色与红色交织的彩带挂在每个扶手上。汽车的末尾则挂着浆果与榭寄生。 车上的人并不太多,只有一个拿着满满当当商品的中年女人与戴着兜帽,低着头看不清面孔的人。我和乔治能够很轻松地在其中两个靠窗的座位上坐下。 车里放着圣诞的歌谣,却不是西里斯先前唱的那首欢快的“铃儿响叮当”——那是更为舒缓,更加柔和而空灵的“圣诞快乐”。 我们并肩坐在巴士的座椅上,柔软的靠垫贴着我们的背,挂在车上的铃铛轻声随着巴士的行走而摇晃。合着圣诞颂歌,和谐得像是本就属于那些音乐一样。 他很自然地冲我伸出手,将我的肩膀揽了过去。 即使我已经在心中千万遍地告知自己,乔治.韦斯莱已经是我的男朋友,我的情人——可即使如此,每当他拥抱我或将我搂入怀里时我的心都会无法抑制地轻轻颤抖,就像是忽然数错了拍子。 我轻轻的,试探着将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就像是过去的那几天里他千万次做过的那样。 那件红色的有着“g”字样的毛衣非常舒服,并没有任何扎手的感觉,反倒像是一张绵软的毛毯。一股晒足了太阳的暖洋洋的气味充斥了我的鼻腔,让人想起壁炉边上燃烧的暖意和一大杯泡着棉花糖的热巧克力。 他的手动了一下,在我抬起头来的时候却又被他轻柔地将我的脑袋按回原位——直到那时我才意识到他的手握住了我的手。十指相握,彼此纠缠着,像在厄里斯魔镜里所见到的那般。 我没再试着动。 那首空灵的女声唱着的圣诞歌依旧响着,回荡在这车厢里边儿。午后的伦敦街道上行人来去匆匆,黑色的的士跟着车流行驶过街道桥梁——我看见遥远的伦敦塔桥伫立在泰晤士河之上,大本钟金色的外衣在阳光之下反射着微光。街边红色的电话亭飞速向后倒去,连同着满目的灯饰,装饰,与我听不见但着实会拥有的圣诞歌谣。 我和乔治在伦敦百货商场下了车。 那被灯饰包裹着的楼房引入眼帘,玻璃橱窗被黑色的外围包围着,像老电影里无法去除的边框。无数盏细小的散发金光的小灯饰被绕着橱窗贴了满满当当一圈,玻璃后面的红白相间的糖果装饰隐约也泛着金黄——整条街道的路灯上也挂满了灯饰,金灿灿的,即使此时此刻大多数都没有被点亮,但翠绿的藤蔓与红润的浆果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漂亮。 在无数身穿名牌大衣与挎包的人群之中,我与乔治像是误入了凡尔赛宫的平民,在身穿华贵衣衫的皇家贵族面前双手紧握。可是不会有人在乎在这样一个下午来到百货商城的我们,就像是不会有人在意我们身上的衣服是多么平平无奇。 百货商城的一楼摆放着一个苍天大树,被挂满了灯饰的豪华模样比伦敦任何一颗圣诞树都要引人注目。穹顶上透下来的光均匀地洒在树上,点亮了最上边儿的那颗金灿灿的星星。 与往年相同,在圣诞前不久到商场来购买礼物的人称不上太多,一楼大部分的商铺虽然还在营业,可是已经没有什么漂亮的商品残留了。那些最漂亮最抢手的商品已经在折扣被放出的时候被人疯抢而空。 “我们到楼上去。”在圣诞歌谣与来去匆匆的人群之中我这么说道,乔治在我的身侧轻声笑起来。 “这里就是你想来的地方吗?”他问,依旧握着我的手。“你和西里斯争论了半天的成果?” “是啊。”我抬起头,看着头上挂着的一个金色的,吹奏着福音号角的天使灯饰,缠绕着它的绿色藤蔓似乎也在隐隐发光。“曾经每一年都会来,这里有最多的店铺和商品。巧克力和糖果也比别处好吃。和我的父母一起——” 我猛然打住了,只剩下一阵古怪的沉默。 我想起那年他们买下的一大堆漂亮的毛衣与围巾,最终堆在了衣橱里边儿一次也没穿过。我的父亲偷偷瞒着母亲买下一大包糖果与麻瓜热爱的小卡牌游戏,并在每次晚餐前都偷偷拿出来,在满地散乱的骰子与纸张里和我一起吃到再也吃不下任何一口晚餐——不,等等弗洛伦斯,不该在这个时候想起来。 那只与我相握的手微微缩紧了。 “我带你去楼上看看。”我望向他,努力冲他笑了。“楼上才是我买东西的地方。” 于是我们牵着手,逆着人群上了楼。二楼从来不会贩卖奢侈品,或是令人眼花缭乱的衣服鞋子,更多的是咖啡厅,书屋,与一些首饰装饰品之类的杂物。圣诞临近,楼下扫荡的战场并没有来到二楼,以至于大多数商铺与圣诞前并无两样,我得以慢悠悠地选购商品,并成功地装满了购物袋。 “我在这里买下了那本《格林童话》”在经过靛蓝书店门口的时候我停下脚步,抬起手将那巨大的招牌指给他看。在橱窗里,圣诞老人的驯鹿车被安然放在泡沫堆成的雪地里,正望着来去的行人。“然后我把它送给了你们——说实在的,我当时从未想过你们真的读了。” “实际上只有我把它从头到尾读完了。”牵着我的人笑起来,每当他笑起来时我总会以为自己见到了成了人型的火焰精灵——那露出洁白牙齿的笑横扫一切那些所谓完美的微笑。“我最喜欢'莴苣姑娘',我说过吗?” “说过。你告诉我我就像是莴苣姑娘,被关在高塔里,怎么也出不去。” 他又笑起来,这一回却转向了我。 “如果没有将莴苣姑娘拯救出去的王子的话,这个故事就不完整。”他装模作样地说道,目光四处飘游——可是余光却总是往我的脸上瞟。 我忽然觉得自己大脑里的某个开关被拧开了。 “那个暑假你骑着飞天扫帚来到我家,询问我有没有要被搭救的公主的时候——”我忽然结巴起来。“你——你那时候不会——” “那个时候我就已经爱上了你。” 我只是望着他,瞪着眼睛。他单手抱着我的购物袋回望着我,目光炯炯。 他早在那个时候便喜欢上了我,而我却在这么久之后才意识到自己的心意,才与他在一起。 “我是个傻瓜。”我喃喃自语。“我是个傻瓜,浪费了那么多时间——我们本该早就在一起。” “是啊,你是个傻姑娘,我也是天大的傻瓜——”他单手揉了一把自己的头发。“要知道我早就意识到这一点,可我担心你会不喜欢我——你和那个伪君子走在一起的时候——说实话,我早就该在那个伪君子邀请你时候一拳打歪他的鼻梁。” 他做了个不标准的重拳出击的模样,有些滑稽,我忍不住噗呲笑了一声。 “但我仍然庆幸我最终说了出来。”他轻声说道。“在所有的恶作剧,所有的与费里奇斗智斗勇,所有的曾经不切实际的白日梦里,你在这儿,依旧爱着我——多好啊。” 我的鼻子忽然酸涩起来,连带着我的眼睛——泪水蒙上我的双眼,可我的心脏却疯狂地跳动着,喜悦几乎要带着我冲上云霄。 透过水雾我看见他抬起头,短暂的一瞥之后却又望向了我。 “榭寄生。”他喃喃。 在我抬起头之前,他却向我靠来。有力的手挽住了我的腰,他温热的呼吸扑在我的鼻尖脸侧。我闭上了眼。 柔软的触感落在了我的唇上。 那是乔治.韦斯莱的味道,我在他身上闻到过的太阳的气味。 柔软,冰凉,像是有蝴蝶落在我的鼻尖,却只是浅尝辄止,轻得像是微风拂过树叶,蜻蜓掠过湖面。 唯一冰凉的只有从我的眼角滑落的两滴泪水,却都被乔治轻柔地拂去,再也没有痕迹可言了。 有那么一会儿,我们谁也没说话。我靠在他的怀里,任他将我紧紧搂抱着。我的心仍疯狂跳动着,在一下又一下的跳动之中我却也听见他的——嘭咚,嘭咚,逐渐与我的重合。 当我们离开百货商城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满街的灯饰在黑暗里亮起,百货商城灯火通明,金色的光点遍布在它的每一寸外衣上。那巨大的,同样闪烁着的招牌下,“自1834”的字样耀眼而高傲地亮着。 街上的灯饰不再沉默,圣诞树,驯鹿,铃铛——还有吹着号角的天使一一闪亮起来。无数细小的光点连结之下,像是只由灯光构成的波浪,又像是那巴洛克风格衣裙上的刺绣,发着亮的珍珠——富丽堂皇。 雪还未下下来,却不会阻拦夜晚的寒冷。在灯光之下每一次呼吸的雾气都清晰可见,飞速地消失在空气里。 在街道上,人群中,无数车流与流光之下,牵着我的乔治却忽然回过了头。 “怎么了?” 我跟着回头,却只看见百货商店的广告牌与满目的灯饰——在那些灯饰的后面,一张巨大的,写着“万世巨星1”的广告牌在灯光之中闪耀。 他沉默了一会儿,回过头来,却只是笑着将我的帽子往下拉,盖住耳朵。 “什么也没有。”他说,重新帮我拎起了购物袋。“我们赶紧回去——说不定能赶上妈妈做的晚餐。” 在无数的金光下,他的侧脸像是被金粉勾勒出来一般闪闪发亮。 ※※※※※※※※※※※※※※※※※※※※ 1是韦伯音乐剧jesus christ superstar,1996在伦敦巡演。本来今年50周年在北美巡演,结果因为疫情取消了。无能狂怒只能文里看看 一直觉得这首歌非常适合他们,特别美好了。 Chapter 71 1995年的圣诞是我所过过最为特殊而温暖的。 经过不眠不休的布置,格里莫广场12号焕然一新。金色的彩带,各种灯饰,浆果与藤蔓都分布在了那些曾经令人恐惧的灯饰上。在二楼的一张破旧的,看上去像是家谱一般的挂毯前面则放了一棵巨大的圣诞树,缠着各种灯饰,闪闪亮亮的。 我将那天从百货中心买回来的商品一一包装,在平安夜那晚上送了出去。第二天从床上醒来时,我床头堆着的礼物几乎成了一个小山。 我从床上滑下来,走到礼物边上——那些漂亮的包装纸与绸带从未如此多过。 韦斯莱夫人送了我一件火红的套头衫,上面写着大大的“f”,与乔治的那件几乎一模一样;赫敏送了我一本漂亮的笔记本,有着蓝色大理石花纹的封面,侧面有两个排扣;罗恩送了我大罐的糖果—— 幻影移形的声音打断了我拆接下来礼物的动作。没等我抬头,我只觉得自己被人从背后抱住了。 “圣诞快乐。”乔治的声音贴着我的耳朵响起来。 “圣诞快乐。”我转身想揉揉他的头发,却被他抢先了一步。他将自己的下巴大大咧咧地放在了我的头顶上,笑得非常开心。 “妈妈送了你套头衫!”他叫起来,看见了那件火红的,上面写着“f”的衣服。“弗洛伦斯——你的缩写和弗雷德的一模一样。” “是啊,说不定他们会以为弗雷德才是我的男朋友,对不对?” 我坏笑起来,伸手去抓那件衣服,腰间却感觉一痒——他罪恶的手指在我的腰间挠了挠,痒得我发笑。 “喂,乔治——这很痒!” 我抗议了几句,却又被他抓住了手腕——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已经靠在了那件写着“f”的衣服上,几乎半躺在地上。他的手抓着我的手腕,乔治的脸几乎就在我的眼前。 “f和g才是绝配,弗洛伦斯,就像我们天生要在一起一样。”他认真地说着,将我从地上捞回了他的怀里。“你得看看我送你的东西——你喜欢吗?” 一只小盒子被递到了我的手里。红色的包裹用金色的绸带捆着,似乎还撒上了金粉一样。我几乎屏着呼吸,伸手将它拆开了。 那是一条末尾挂着一只小姜饼人的短项链,那果酱挤成的嘴正上扬着,露出一个可爱又好笑的微笑。 “姜饼人?”我转过头看他,却看见他笑嘻嘻的脸。 “姜饼人——按照你画的那样的姜饼人,可惜它没有红色的头发。我见你很少戴项链,戴上的时候也只是戴那条星星形状的——你喜欢吗?” 我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艾比盖尔送我的星星吊坠正不偏不倚的落在我锁骨中央的位置上,在此刻显现出蜜糖一样的金黄色。 “当然,谢谢你乔治。”我说者,项链却被他抓了过去,并吵着要帮我戴上。 我拗不过他,只好让他替我摘掉了艾比盖尔送的项链,换上了那只微笑的姜饼人。 拆剩余的礼物时他在旁边嘀嘀咕咕地说着,告诉我帕西把韦斯莱夫人寄去的套头衫还了回来——早些日子他与他们决裂,决心要好好在魔法部过日子,当福吉的手下。 “他是乌姆里奇那个老太婆那边的了。”乔治这么说完,我也拆开了最后一份礼物——金妮送的一小瓶香水。“我们晚点才能下去吃早餐,妈妈又开始哭了。” 我弄不明白帕西为什么会成为这样的人,可是仔细想来,或许也没有任何意外。在魁地奇世界杯上时候他的表现——在看见神秘人的部下变出的标记的时候,他坚定的说要让魔法部处理。那时候我的父亲说了什么? “皇宫里小丑也称王。” “什么?”乔治愣了一下。 我这才意识到我喃喃出了父亲的那句话来。 “没什么,乔治,什么也没有。”我说着将他往外推。“我要换衣服,等会儿再楼下来找你——” 他委委屈屈地扒着门,颇像只受了委屈的大狗——我甚至忍不住在想如若他也有阿尼玛格斯的话,那会不会是只大狗? 乔治离开之后,我换上了牛仔裤与韦斯莱夫人送的套头衫。做完这一切之后,我着手将所有的礼物放进了我的行李箱里。 我没有艾比盖尔的消息,也依旧没有父母的消息。只有那星星状的项链与克兰布鲁克的明信片正躺在透明的文件夹里,安安静静地与我目光接触。 晚些时候,我们再次决定到圣芒戈去探望韦斯莱先生。唐克斯与穆迪再次光临了凤凰社的总部。 我很难不向他们询问起我父母的下落,可是每一次我偷偷询问唐克斯的时候,这位粉色短发的姑娘总会告诉我她对此一无所知——即使穆迪也板着脸,告知我他亦没有收到过西德利亚夫妇的消息。 韦斯莱先生给出的回答几乎一模一样,除了他再次因为乔治与我在一起了而感慨万分——“我想安德鲁应该会很高兴。”他总是这么说,要不是因为还缠着绷带,或许他想要大笑着拍拍我们的肩膀。 之后他便与韦斯莱太太因“麻瓜治疗法”而争论起来——那架势颇有一种狮子互扑的样子——为了避免误伤,我立刻跟着哈利他们落荒而逃。 “我们要去茶水间。”赫敏告诉我。“你要来吗,弗洛?” 我轻轻摇了摇头:“我就在这儿等着。” 她不再要求我,而是跟着哈利他们一溜烟儿往茶水间去了,只留下我站在病房外面,看着装饰得漂漂亮亮的圣芒戈。 这里很奇怪,有种微妙的感觉。就像是所有的伤痛和担忧都会在这儿得到减轻一样。 如果我也能做到—— 我被自己的想法惊了一下,却没有控制自己往下想。如若我能够对抗伤痛与忧虑,为什么不呢——就像医生治疗病人那样,从死神的手里抢人。 听上去像是个不错的主意。我这么想。 去茶水间的那些人花了比想象中还要久的时间才回到我们身边,赫敏红着眼眶,每个人看上去都像是遇到了什么令人难过的事情一样。 我没能过多的追问他们,因为下一刻金妮就从口袋里掏出了几张签名照塞进了我的手里。我瞥了一眼,洛哈特灿烂的笑脸在上面绽放着,我差点儿咬了自己的舌头。 “梅林,这是洛哈特!”我下意识地叫了起来。“你们遇到他了?” “当然。”罗恩阴沉着脸回答。“强拉着我们去拿他的签名照——你还要吗,我这儿有一大堆。” “……我认为这两张就够多了,谢谢你,罗恩。” 我不愿意过多回想那一年的事情,以至于洛哈特离开之后我也并未询问起他的去向。那混沌的日子已经过去了快要四年,我从不想再回忆起来。 洛哈特是如何入院的?我对此一无所知。 我们最终离开圣芒戈的时候已经临近下午,顺着来时的路往外走时乔治与弗雷德正高声谈论着几个笑话,像是想要将气氛彻底活跃起来。当他们嬉笑着,从楼梯上下去时我却没由来地有了一种奇异的感觉。 ——像是那年那条蛇凝望我时的感觉,狩猎者张着嘴,贪婪而渴望地盯着猎物的目光。 我猛然回头,金色的绸带挂在距离我身后最近的灯上。灯火通明,仅此而已。 圣诞过后的日子过得比什么时候都要快,就像是一只无形的手总是拨弄着时针,催促着它走得更快一些一样。而西里斯也因时光的流逝而逐渐变得坏脾气起来——一言不发,容易生气,时常一个人呆上好几个小时。这样的坏脾气一直持续到我们离开格里莫广场12号的时候似乎才有了好转。 他与韦斯莱夫人与我们一一告别,在韦斯莱夫人拥抱了我并告诉我一切都会好起来之后,西里斯伸手与我的手相握。 “如果有消息的话尽量让我知道好吗,西里斯?”我小声问他。 “当然。”他将自己的黑发往后捋了一把。“要相信他们,弗洛伦斯。” 登上骑士公交车离开格里莫广场12号的那个下午,我没由来地有了一种虚幻而不真实的想法——仿佛我们在飞速驶离真实的世界,向着无尽的,被谎言与隐瞒交织的地方坠落而去。 霍格沃兹,乌姆里奇,被通过的一个又一个的教育令——那是我们所要去的地方。 乔治与弗雷德在这个假期里曾无数次告诉我他们不再想呆在霍格沃兹——newts的成绩对他们来说就像owls一样无足轻重,更何况他们的资金已经准备好,而逃课糖已经大获成功,回到霍格沃兹去根本没有任何必要。 在车上我靠着乔治的肩膀昏昏欲睡,摇摇晃晃的车厢却时刻提醒着我我们正向什么样的地方驶去。 我没由来地想起了伦敦的夜景,那飞速倒后的流光,灿烂的灯饰,以及高耸的伦敦塔桥。在百货商场里面行走的那些衣着华丽的麻瓜,在街上抱着纸袋赶路的麻瓜——他们不用烦恼一个叫乌姆里奇的粉红色女人,更不必因一个莫名其妙归来的黑巫师感到苦恼。 多好啊,如若我是个普通人,如若我和乔治都—— 我打住了,脑子里响起乔治的话来。 如若是那样,我们不会相爱,或许也不会认识了。 只是有一瞬间,无法避免的,我想当个逃兵。带着我深爱着的,不会逃跑的人们逃离这里,逃离一切。 但我不能,或许也不会。 当摇摇晃晃的公车最终停在了霍格沃兹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下来。我们不得不拖着行李箱从冰面上小心翼翼地回到城堡里面去——摇摇晃晃的,留心着每一步,不让自己滑倒在冰上。 夜晚的寒冷刺激着我的鼻子,先前摇摇晃晃的公交车更是让我有了想吐的感觉。乔治明显意识到我的不适,低声问了我几句——我只是摇摇头,说了声“没事。” 当我们回到公众休息室之后,我不再想继续呆在休息室里与他们闲聊。那种剧烈摇晃过后产生的呕吐的欲望催着我上楼睡觉。在一一与他们告别之后,乔治拦住了我,不顾他人的目光在我的额头上“吧唧”亲了一口,惹来弗雷德一阵假装出来的干呕。 我拖着行李箱回到了寝室,即使我幻想过无数次阿曼达可能会质问我为何忽然便消失不见,可是当我推开门时我才意识到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阿曼达也许会问的东西不止我去哪了。这是我看见我的床铺时意识到的第一件事。 那红色的被褥上密密麻麻地铺着信件,白色的,像是雪花一样铺满了打半张床。而各种礼物的盒子也堆在那上边,像极了那堆在我床边的小山一样的圣诞礼物。 再然后,是阿曼达的声音。 “梅林!你到哪去了,弗洛伦斯?”她尖叫着冲了出来,一只手指着我的床。“你当真没有和那个德姆斯特朗的男孩儿在一起吗?” 我瞪着她,又机械地看了一眼床上的信件与礼物——在最前面的信件上,我确确实实读到了海因里希.米里亚姆.沃尔夫字样的信件——在旁边一点则横贴着一张用红墨水潦草写下的条子,内容是:已通过霍格沃茨高级调查官的审查。 “……海因里希?” “还能有谁呢?”阿曼达说着,挨个儿指过那些礼盒。“全是圣诞节那天送来的。” “送到这儿?” “不,大礼堂。你真该看看那些信件从天上刷刷啦啦地全部落在桌子上是什么感受——即使你根本不在。” 我从中拿起了一封与礼物盒贴在一起的信件,将它展开,海因里希的黑色连笔字在上面像花一样绽放: “我将从德姆斯特朗毕业。等着我,弗洛伦斯,等着我。在那之后再也不会有人管我,我会回到英国——六月底见。” 落款处的“h.m.w”像是一颗深水炸弹,在我的耳边轻声炸开了。 ※※※※※※※※※※※※※※※※※※※※ 又是走剧情的一天感谢在2020-04-14 13:46:47~2020-04-15 08:34: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长秋 5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Chapter 72 我没有告诉乔治关于海因里希的信件的事情,也没有回信。那些信件就这么堆在了床底,连同那些礼物一起。 那些议论着韦斯莱一家与哈利究竟因为什么事情消失不见的话题一直如影随形,成了大家最乐意知道的事情。 至于乔治与我的关系那已然不是秘密。早在回校的第二天,这件事便被风一般地传开了——多亏李.乔丹,在回校来他看见我与乔治双手相握的那一瞬间,他便想脱口而出一句话。但他最终没能说出来,于是乔治替他开了口:“我们在一起了,李,那不是谣言。” 那不是谣言,于是原本的谣言成了新闻,第二天就沸沸扬扬地在学校里传开。天知道乔治.韦斯莱有多么出名,几乎是一瞬间我的名字便人尽皆知了——我总觉得我体会到了一把救世主入学时的乐趣。 但除此之外,回到有乌姆里奇的霍格沃兹,每一口呼吸都令我难受。在那贴满教育令的礼堂外边儿,在那每节课都用小女孩儿般声音说话的乌姆里奇的凝视下,日子过得愈发漫长。有时候我甚至认为一天理应是48个小时,而不是24小时。 一月份过得很慢,却也不是不会过去。我抱着书本在乌姆里奇的荼毒下辗转求生,短暂的没有乌姆里奇的课能让我感到安宁——除此之外便是每次口袋里的加隆发烫的时候,它时刻提醒着我该到da集会上去了。 这是这些日子里唯一的盼头,没有其他。就连每天晚上溜出去与乔治见面也失去了原先的刺激感——毕竟我们压根儿没有溜出去,只不过是窝在休息室的沙发上,谁也不动。 他们不愿意带我夜游,却总是自己偷偷跑去厨房抱回来数量客观的点心和南瓜汁和我分享。问起他们来,他们却只是毫不在乎地为我加满南瓜汁:“你还在乎newts呀,弗洛伦斯。” 于是唯一的乐趣又成了帮他们一起推销他们的逃课糖。那确实非常受欢迎,包括他们的无头帽也一样——那戴上了就能让头消失不见的帽子用上了幻身术,局部的,看上去像是17世纪闹革命的法国人的下场——不知道是否是受了他们的启发。 从格里莫广场回到霍格沃兹的日子里,我见过艾比盖尔几次,远远的。她的黑袍子永远服服帖帖地穿着,领带一丝不苟,看上去一如既往地漂亮。只不过da集会的时候她很少再过来,反倒是和玛丽埃塔和秋张走得很近。 我以为她在因圣诞失联的事情而生我的气,便和她解释——可是当我解释完却对上她笑眯眯的脸和一句轻声细语的:“我没有为此生气,弗洛伦斯。” 我便顿时没了一切说辞。 一种怪异的感觉一直在我的心里盘旋,却如鲠在喉,说不出任何怪异的地方。 在进入二月前的最后一次da集会过后,乔治来询问我要不要在二月情人节的时候与他一起到霍格莫德去——坦白来说,我非常乐意与他到任何地方去,更不要说是霍格莫德。可是不知道为何我却对前往霍格莫德失去了兴趣。 临近二月,一切却都像是离开格里莫广场12号时那般,甚至更加糟糕。我依旧没有收到任何一封来自父母或是西里斯的来信,更没有半点儿消息告知我他们的下落。有的只是无尽无休的乌姆里奇在校园之中横行霸道,和数不清的作业论文。 “抱歉,乔治,我很想去。”我听见自己这么说,声音却不像是有半点兴趣。“但是我得留下来完成我的作业。” 我本以为他会瞪着我,把我称呼为“被老糊涂的帽子分去拉文克劳的书呆子”,可是并没有。他只是凑过来轻轻地在我的额头上亲吻了一下。 “没事的,弗洛伦斯,不用在意。”他这么说道。 日子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过去。 坦白来讲,情人节一向与我而言都是个平淡无奇的日子。我不在乎它,它也从未在乎过我。但那都是就往年而言——在这一年,我理应将它视为最重要的节日之一,最好比圣诞节还要重要上一点儿。但我没有。以至于当阿曼达在情人节前一天询问我要和乔治去哪约会时,我只是说了句:“哪儿也不去。” 她差点儿咬到自己的舌头。 “哪儿也不去?”她叫嚷道。“梅林的胡子!这可是你们第一个情人节!” “是啊,第一个情人节。”我挖苦道。“你和你的男友就住在一个塔楼里,每天都能见到彼此并且随时随刻都能窝在沙发上烤火吃蛋糕喝南瓜汁——我们平常的日子又有哪点不像情人节?” 说出这段话来时我差点儿噎了自己一下,却又意外惊奇地意识到乔治与我腻在一起的时间着实很长,就像是要把过去那么多年失去的时间都补回来一样。 “但那是情人节。”阿曼达嘀咕着爬上床。“这就足够不一样了。” 这句话轻轻地在我的大脑里敲了一下,像是往平静的湖面丢了石子——我的大脑里有东西在拉锯。 早上当我从床上醒来时寝室里已经空无一人,只有我一个人与阿曼达的闹钟面面相觑。当我从床上爬起来,换上衣服并下楼的时候,我意识到已经有许多人都离开城堡,赶往霍格莫德了。 或许是无法忍受乌姆里奇的荼毒。我这么没由来地想着,揉乱了自己的头发。能够逃离一天又有什么不好呢。 大礼堂的早餐已经停止供应我没有要吃任何东西的念头。图书馆更不是我此时此刻想要去的地方——理论知识自从乌姆里奇来了之后便像是一只被泡得腐烂的蟾蜍,被强行塞进胃里,一阵阵犯恶心。 在我反应过来之前,我的双脚便带着我往楼上走去。走上旋转的楼梯,绕过走廊,那间有应必答的密室的门在我面前展开。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到这里来,没有任何理由。我伸出手将它用力推开,直到里面的全貌出现在我的面前。 与过去我们训练时一样,里面的火把在我进去的瞬间点亮。那些摆放着黑魔法防御与软垫的室内亮堂起来,除去只有我一个人站在里面。 一只假人从屋子的正中央立了起来,歪歪扭扭地,却最终直直地站立着,手里握着魔杖——我们联系昏昏倒地的时候曾经用过这个假人。 我将魔杖对准了它,那黑色的假人只是安静地凝望着我,没有五官的脸正对着我,黑黢黢的。 “昏昏倒地——” 我挥动魔杖,一道红光击中了那个假人的胸口。它剧烈地晃动了几下,像是不倒翁一样前后剧烈摇晃着,最终站直了身子。 “昏昏倒地——” 那个假人晃动得更大了一些,却没始终没有倒下。 我瞪着它,努力把它想成乌姆里奇的脸——那扁平的,像是□□一样的脸是我从不愿意想起来的。每次回想起那张脸,我都抑制不住自己想要将昏昏倒地丢在她的脸上的冲动。 “昏昏倒——” 第三句咒语还没有念出,有求必应屋的门便被人轻轻推开了。我被吓了一跳,魔杖险些脱手——当我退开几步警惕地望着门口时,却只看见了乔治的脸。 “乔治?” 他望着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飞速地关上门溜了进来。 “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到霍格莫德去了吗?”当他关上房门,并握住我的手时我这么询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我没去霍格莫德。”他简短地说着,从怀里掏出了自己的魔杖。“我想来找你,图书馆没见到人。我随口问了胖夫人,她告诉我你往楼上去了。” “我只是想来发泄一下。”我嘀咕起来。“你知道的,最近那个粉红老太婆太——” 我感觉到他的手冲我伸过来,将我轻柔地搂进了怀里。像是先前无数次那样,我顺其自然地靠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一下一下坚定的心跳声。 “…我知道你还在为西德利亚夫妇的事情烦心。”他轻声说。“我很抱歉你要经历这些,弗洛伦斯。” 我觉得我的心收紧了一下。 “不止那些。”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来,有些颤抖。“我什么都在担忧——我在想斯内普这几天的论文,还有麦格教授的作业,我担心自己最终没法儿对抗那个黑魔头——” 我停顿了一下,乔治只是望着我。那双焦糖色的眼睛里几乎要涌出来的关心没由来得像是愧疚的潮水,要把我淹没了。 “对不起。”我听见自己轻声呢喃。“我不是刻意要说这些——” “你永远不用和我道歉。”他温柔地打断了我的话,将魔杖随手像是一只笔一样插进头发里。“——如果你担心的话,弗洛伦斯,我和弗雷德会帮着你寻找他们。” 我下意识地想要道谢,却忽然意识到了他话语中的意思。 “——等等,你说什么?” 他望着我,咧开嘴笑起来。 “我们打算离开这儿,早就盘算好的,虽然时间还未完全确认下来——但是那不会太久的。” 他这么说着,伸手拉起了我的手。 “你一直在担心很多事情,从我认识你开始便是如此。从作业到怕自己会不会不够勇敢,是不是属于格兰芬多,从教授们会不会告状到母亲会不会惩罚你——那都太多了。” “可是我也不想——” “听我说,”他温和地打断我。“实际上从认识你开始,我便抱着这样一个念头——我想让你不再为那么多事情感到烦恼。弗洛伦斯,直到现在我也是这么想着的。所以相信我,我会帮你留意所有信息——” “不止是这样,乔治。”我烦躁地再次揉了一把自己的头发。“除去我父母的事情——你知道,我一直很害怕一件事。” 我深呼吸一口气,直到肺开始隐隐作痛,却没法儿把那句话说出来。 那双无神的眼睛再次在我的大脑里炸开。带着鲜血和尖叫,几乎又把我卷回那个6月的夜晚。 那只手握紧了。 “你在担心我们都会死去,是吗?” 我愣了一下。 “你在担心我们都会像塞德里克那样死去,而你却手足无措?” 我瞪着眼睛看着他,他只是这么回望着我,眉头微微皱起。我从未见过他这般严肃的模样,除去那天晚上在格里莫广场12号时,等待生死未卜的韦斯莱先生的消息时。 我轻轻点了点头。 “我只希望永远不会有这么一天,弗洛——但是如若真的到了那个时候,请相信我很愿意为你去死。” “我不需要为我去死的人!”我脱口而出。“这就是我所惧怕的,乔治——我害怕看见你们的死亡,我更宁愿我替你们去死——又或者更好,为什么不都活着呢?我想过要当逃兵,让这一切都见鬼去吧,你可以笑话我了!” 我说完便瞪着他看,直到他长长叹出一口气。 “但是你还是在这儿站着,没有当逃兵,并且愿意为了我们自己去送死——” 在我能说话前,他的食指落在了我的唇上。 “既然这样,我们应当都努力地活着——如若真的到了不得不死去的时候,我们大可以手拉手一起面对它。” 我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打了个寒颤,我只是望着他,与他目光相对。他却只是轻轻地捏了捏我的鼻子。 “更何况,我不会随便被杀死——要知道我的魔咒可算是颇有造诣。”他轻快地说着,把魔杖从自己的头发上取下来握在手里。“我有没有告诉你我的守护神是什么?” “你已经能够变出守护神来了?”我下意识询问道,却换来他骄傲地一瞥。 “没错,看好了——呼神守卫!” 他挥动魔杖,在那魔杖的尖端一股银色的光芒逐渐凝聚而成。紧接着,那团银色的,靓丽的光线聚集在一起,跳跃着从他的魔杖上脱离出来——一只扑扇着翅膀的喜鹊飞翔着,绕着圈儿,停在我的面前。 “更何况,你知道的,”他笑起来。“要知道我的魔咒在owls里面的成绩相当不错——没有人会想随便就死去,弗洛伦斯,那只是最坏的结果。” 他这么望着我,笑嘻嘻的,像是只是在告诉我今天他又往费里奇的头上砸了一颗粪蛋一样。只是望着他,却像是有一只手在将我心中的忧愁轻轻地抹去。 “那么,要来练练守护神咒吗?”乔治说着,眨了眨眼睛。“前段时间哈利教学的时候你练的相当不错不是吗?” 他说得不错——如若除去那团银色的光芒只是偶尔聚成一团,我偶尔能见到一只爪子与尾巴之外什么也没有的话,那么我确实练得相当不错。 回想让人开心的事情。我在心里与自己说,举起了魔杖。 “呼神守卫。” 那一瞬间,旧日再来。我像是重新回到了那个夜晚,在金灿灿的圣诞灯饰与榭寄生下,那个蜻蜓点水般的吻像是又落上了我的嘴唇。那股和煦的阳光一般的味道重新将我包裹。然后画面变了,变成了将项链送给我的艾比盖尔,随后又变成了挥舞着我的录取通知书,笑着说“我们的小姑娘要去霍格沃兹了”的父母。 我睁开眼睛,深深呼气,挥动了我的魔杖。 杖尖那银色的丝线逐渐聚集在一起,它们旋转着,飞升着,像是拼拼图一般将那只动物拼凑。我看见了利爪,尾巴矫健的身子——在我抖动魔杖的那一瞬间,它脱离了我的魔杖。 我第一次看清了它的全貌——那是一只有着锋利爪子的黑豹。它渡步到了乔治的身旁,安静地蹭着他的黑袍。 我望向他,这回却换成他瞪着我看了。他看了看黑豹,又看了看我,像是吞了一个粪蛋一样面色铁青。 “我和弗雷德打赌说你的守护神是黑猫——”他几乎是□□着说。 “不太好运,你应该想想别的。”我望着那只矫健的黑豹没忍住笑起来。“不过——它确实是只黑猫,这点你可以承认。” 他也笑了,再次挥动魔杖,那只喜鹊扇动着翅膀从魔杖尖端飞出。 我牵住了他的手。 “我想的是你。”他轻声说。“当然,还有和弗雷德把粪蛋砸在费里奇头上的时候,那相当有趣。” 握着我的手收紧了,我们十指相扣,像是要将我的手融入他的一样。 “要知道,弗洛伦斯,”他忽然说。“当我父亲在圣芒戈里生死未卜的时候你就在我身边,当时我便在想这就是我深爱的姑娘——如若可以,我再也不要她离开我身旁了。” 他停顿了一下,焦糖色的眼睛在灯光下发着光。 “——直至死亡将我们分开。” 我只是望着他的脸。 “直至死亡将我们分开。”我轻声呢喃。 余光之中,那只喜鹊轻巧地停在了黑豹的鼻尖。 ※※※※※※※※※※※※※※※※※※※※ till death do us apart,直至死亡将我们分开。 Chapter 73 自从那次霍格莫德日过后,《唱唱反调》成了乌姆里奇的新敌人。 那杂志上面刊登了哈利在迷宫里面的详细自述,关于塞德里克如何被黑魔头杀死,他又是如何侥幸从黑魔头的手里逃脱——至于那些黑魔王的走狗,他一一指明,说出了大部分的名字。这份杂志在某个早晨从天而降,落在格兰芬多的桌子上。跟着一起来的还有一大批读者来信,或褒或贬。 而乌姆里奇立刻便将哈利视为“说谎者”,罚了他禁闭,并再也不让任何人触碰这份杂志。 但杂志里的内容不胫而走,不到一天便成了霍格沃兹里人尽皆知的话题。先前那些对哈利不屑一顾的,嗤之以鼻横眉冷对的人却忽的变了一副模样,他们冲着哈利挥手,笑着说他们相信他的话。 而哈利根本不想理会他们。 诚然,有更多的事情值得他去烦恼——没法参与的魁地奇训练,每周一次的魔药补习(坦白来讲,我从未如此心疼过一个人,那可是斯内普又数小时的荼毒),还有da集会。每次见到他的时候我几乎以为他要晕过去了,皮肤苍白,眼睛下挂着浓重的乌青。 终于有一次我忍不住在一次da集会结束之后找到赫敏,询问她能不能将我给她的魔药笔记分给哈利看看——“斯内普的补习那估计不好受,也许也只比乌姆里奇强一点。”我说。 “当然。”这是赫敏忧心忡忡的回答。“就快要考试了,他不能再这样下去,对不对?” 的确不能再这么下去了。除去那令人厌烦的乌姆里奇,斯内普在课上的表现也令人害怕起来。他更久地阴沉着脸,似乎恨不得把每一个不是斯莱特林的人的脑袋都摁进坩埚里去似的——不知道这是不是由于哈利的缘故。 日子就这么从三月溜走,溜到了四月。冰雪融化之后的大不列颠只剩下雨水和泥泞不堪的路。每次在变形术走廊遇上乌姆里奇的时候,我都强忍着自己把她推进泥浆里的冲动。 这比揉乱斯内普的头发并且全身而退还要难上一些。 乌姆里奇与她的走狗——没错,一群自称是特殊调查队的斯莱特林们在学院里横行霸道,肆意扣分。那一条又一条的发令被贴在墙上,当一条“男女之间距离不能小于八英寸”的条例被费里奇贴上去的时候,乔治当着那张纸的面在我的脸上亲了一大口。 他们什么都管,像是抓老鼠的狗一样——我在休息室里的这句抱怨没由来地传了出去,以至于下一场da集会的时候,大家都想要把假人的脸贴成乌姆里奇的样子。 但我们最终还是没有这么做,只是继续对着那黑黢黢的假人念咒。不过实际上我们早就不再怎么使用假人了,守护神咒成了我们最新的知识点——这引得乔治与弗雷德非常不满。 “我们应该直接要求有求必应屋把假人变成乌姆里奇的样子。” 在复活节就要到来的下午,我与韦斯莱家的双胞胎们正窝在我们的工作室里埋头苦干——他们与我一起试着把他们自产的烟花多做几个出来时弗雷德这么抱怨道,手上魔杖一歪,差点儿没对准烟花。 “又或者应该直接把变出来让我们随着她施咒。”乔治坏笑着补充了一句,将一个烟花塞进了箱子里。 “我赞成。” 他们唧唧喳喳地说着,颇像两只麻雀——实际上,早在情人节我成功召唤出守护神的时候便已经得知,这对双胞胎的守护神一模一样,是两只喜鹊。 而在知道我的守护神并不是黑猫的时候,弗雷德的反应和乔治一模一样。 “不是黑猫?”他几乎在呻/吟。“不是?” “不是。”我说,施了咒给他看。他瞪着那只黑豹在他的身边绕了一圈儿,最终消失不见的时候,他的表情活像吞了一口粪蛋。 那蹩脚的黑猫的笑话也就不再流传了。 我坐直了身子,伸长了我因为坐久了而有些发麻的双腿——四月份的下午下着绵绵细雨,把外面的路淋得泥泞不堪。我没由来地想起每次训练结束都一身泥水的罗恩和金妮,简直就像是有人将他们推进泥坑里又捞出来似的。 而面前这对双胞胎看上去就大大不同了,干净整洁,也干燥——终日呆在室内鲜少继续因魁地奇而在阳光下暴晒的他们似乎皮肤也变白了一些。当我如获至宝,把这个发现告诉乔治的时候,他却只是随手揉乱了我的头发。 “这么说你便真的不晒太阳,弗洛伦斯!”他笑嘻嘻地这么说。“你简直像个易碎的瓷娃娃——有人告诉过你吗?” 我相当好奇他会怎么形容白得几乎能看见蓝色血管的艾比盖尔。 口袋里面忽然升高的温度刺激着我的感官,将我拉回了阴雨绵绵的飞起盥洗室里。我猛然回神,将手探入口袋里,那枚赫敏发给我们的假加隆正发着烫,上面显示出今天的日期来。 “da集会,”乔治吹了声口哨。“就在今天——你要去吗?” “当然。”我随口答道。“当然去——为什么这么问?” 停顿与沉默,我从手里的烟花抬起头来,他们却没看我。 “没什么,我们只是想多囤点烟花——哈利说过今天也只是继续练习守护神咒而已。”弗雷德说着,又给一个烟花念了咒。“我们想多做点看看能不能在复活节假期卖出去一些。” 我看了一眼乔治,他正把手里的烟花塞进盒子里,冲着我的目光露出一个笑容。 “我想要去。”我小声嘟囔。“这是唯一一个能让我正大光明施咒而不被惩罚的地方。要知道我总不可能当着乌姆里奇的面变出守护神来吧?” “我们不打算阻拦你,弗洛,永远不会。”乔治轻快地说着。“只是要麻烦你和哈利说一声我们去不了——小事业需要我们好好打点。” 我答应下来,将最后一只烟花塞进了盒子里边儿便起了身。在七点到来之前,我想我还有一段时间能好好的准备一下——于是我告别了那对双胞胎,一个人离开了废弃盥洗室。 那枚加隆还在我的衣兜里发着烫,像是时刻刺激着我,提醒我这滚烫的秘密。四月份的傍晚微风习习,夹杂着细密的雨,当我走过变形术走廊时风卷着雨落在我的脸上,有些冷。 城堡里面点燃了灯,灯火发亮,将每一座石雕,每一块石板都照得透亮。我的影子在灯光下被无限拉长,摇晃着,与烛火一样。 大礼堂里应该正准备提供晚餐。我这么想。或许我来得及在da集会之前吃上几口东西—— “弗洛伦斯。” 清冷的女声将我的脚步牵制,轻巧地把正准备走过拐角的我拉回。我停下脚步,追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在不起眼的一块未被烛火照射到的地方,有个身影摇晃着,迎着我的目光走到了灯火下。 那是艾比盖尔。 她走到了光明的地方,昏黄的烛火落在她的头发上,却只在发端圈出了一块金色的光芒。火光像是流水一样顺着她的黑发往下,落在她的黑袍上。她就这么站在那里,黑发裹着她苍白的脸颊。 “艾比?”我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想伸手拉住她,询问她要不要和我一起到礼堂去吃些东西。“你怎么在——” “不要到集会上去。”她说。 我伸出去拉她的手顿住了。 “…什么?” “不要到集会上去。” 她重复了一遍,语速很慢,像是为了避免我听不明白一般刻意放慢了语速。 “集会……可是,为什么——” “不要去。”她只是这么说。“不要去,弗洛伦斯,什么也别问。” 我被噎住了,只是傻乎乎地看着她。她的黑袍服服帖帖地穿在身上,一般隐在黑暗里。只有那双蓝得与胸前的领带能媲美的眼睛在灯火下发着亮,可却是平静无波,就这么安安静静地望着我。 片刻之后,她微微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有再说。只是最后一瞥,她便转身,顺着我来时的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我回头望着她,直到那个黑色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拐角。 不要到集会上去……? 怪异的感觉袭上我的心头,像是无数只虫蚁啃咬我的心脏。口袋里的假加隆依旧在发烫,却像是一把火,在我的心里,胃里反复灼烧烘烤。 ——可是为什么? 晚餐时我坐在餐桌边上,努力试着不再思考那句没头没尾的怪异话语。那些往日可口的菜肴此刻却像是被施了咒,寡淡无味。那股奇异的火焰在我的胃里灼烧,刺激着我的心跳没由来地加快,加快。 最终我什么也没能吃下去。 我只是坐在那里,看着面前的东西一点点少下去,最后被清理一新,只剩下一杯茶往上冒着热气。 da的成员并没有到餐厅来,在从圣诞过后《预言家日报》爆出十个食死徒从阿兹卡班越狱之后,集会的时间便一直在尽可能提前,好在9点之前得到足够训练。 于是,不必看时钟我也知晓集会已经开始。我的心脏在燃烧着火焰,时刻提醒着我到八楼去,参加那些集会,可是大脑却像是绳索将我的腿牢牢捆住,告诉我“不要去。” 我花了很长时间才等到面前的食物完全被收走,就连茶水也一同消失。大礼堂里用餐的人开始一点点散去,我这才站起身,挪动着我那几乎僵直的双腿走出去,走上变化的台阶,朝格兰芬多的休息室走去。 我没能走到休息室门口。 嘈杂的脚步声,喊叫声,还有咒语划过空中的声音。只是三楼,喧嚣的声音便回响在上空,刺入我的耳膜。 我抬起头,快步跑上最后几级楼梯,准备趁着楼梯变动之前爬上四楼——只是当我迈出脚步之前,我的手腕被人牢牢抓住,并往后一扯。 我下意识地往口袋里探,想要将魔杖取出来,可是对方更快,握住了我正在往外探的手。乔治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来。 “弗洛,是我。” 我猛然回头,对上乔治的眼睛与紧蹙的眉毛。 “出什么事了?”我试着挣开他的手,却失败了。他握得很紧,像是一松手我便会坠入悬崖再也不见踪影那般——像是火烧一样疼痛。 “乌姆里奇。”那只手握得更紧了。“他们被抓住了。我想去找你——你没到那里去?” 他们被抓住了。 这句话在我的大脑里转了一圈儿,像是羽毛拂过我的心尖。那股燃烧着的火焰依旧熊熊燃烧,一直烧到我的大脑。 “我没去,”我说,茫然地望着他。“可是怎么会忽然——” 我顿住了。 一根弦“啪”地烧断了。我像是坠入湖中,冰冷的湖水将一切火焰都熄灭,只剩下阴森森的湿冷。 “弗洛!” 我挣脱了他的手,转身飞奔下楼。乔治的声音在我的身后炸响,脚步声紧随着我。四周的灯火摇曳,晃动着,拖着我的影子也跟着在地上与墙上乱晃。我急促的脚步与混乱的呼吸充斥着我的耳畔,心跳声一下大过一下。 不可能——不可能——不会的 那只无形的手再次在黑暗中朝我伸来,扼住我的咽喉,掐住我的心脏,推着我迈开双腿,冲进了四月夜晚的大雨之中。 风夹杂着雨点落在我的身上,泥水与积水在没有月亮的夜晚只有火光摇晃——可那也随着我的步伐逐渐消失,只剩下满目的雨水和黑暗。我踩过积水,冰凉的水花溅上我的脚踝与小腿,冰凉又湿润。 黑暗里西塔楼的轮廓闯入我的眼中,隐隐约约有灯火摇晃。 我踩过积水,毫不在意它溅起的水花差点吞没了我的鞋子。那被雨水打湿,冰凉又潮湿的鞋袜贴着我的脚背,黏黏糊糊。 踩上西塔楼的第一级阶梯的时候,我感觉自己的心脏狂跳起来。那只自始至终都握着我脖子与心脏的手缩紧了,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雨依旧哗哗啦啦地下着,从我的头发上流淌下来,流进我的脖子里,顺着皮肤往下滑。凉嗖嗖的,像是有蛇滑过。 我踩上了最顶端的平台,西塔楼熟悉至极的全貌便出现在我的眼前。 在这被冰冷的石壁环绕的圆形屋子的中央,昏暗的灯火与无数猫头鹰的凝视下站着一个黑色的人影。外面的瓢泼大雨与风声似乎被彻底隔绝在外,那个身影只是静立着。 当我喘息着站在门口,浑身雨水往下淌,在我的脚底形成一大块深色的痕迹时,那个身影转过了身,天边闪过一道惨白的闪电与雷鸣。 那个笑着说记得我,曾经提着灯与我分享披肩,教我魔咒,与我打闹分享魔药,并向我展示最新的魔法的人正站在离我几步远的地方,西塔楼的中央,在转瞬即逝的惨白光芒下冲我咧嘴而笑。 “不……”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是十几年的老烟枪那般嘶哑,随着我的身体止不住的疯狂颤抖着。“不——为什么——为什么——” “见到我非常意外吗,弗洛?”艾比盖尔还是那么笑着,露出一排洁白而整齐的牙齿。她的声音轻柔而甜腻,像是在哄小孩子入睡。“你这么晚过来要做什么?我能怎么帮到你?” 这不是真的。我的大脑尖叫起来。这不是真的—— “你为什么告诉我不要去集会?”我几乎在呢喃,外面的风雨依旧狂响。“他们——他们全被乌姆里奇——” 我说不下去了,那只无形的手扼住了我的脖子。 “全部被?” “——被抓住了。” 她一边的眉毛扬了起来。 “那是迟早的事情,不是吗?”她轻轻说道,像是在读一篇优美的童话故事那般轻柔。“这很危险。” 她抬起了手。在她右手食指与拇指之间,那枚da军的假加隆正在黯淡的灯火下闪着微光。 像是扼住我咽喉那般,我的脑袋开始疼痛起来,像是有人在里边拉锯,又像是锤子正敲击着我的大脑。 “告诉我,告诉我艾比——”我说。“告诉我你只是恰巧到这儿来了,那个人不是你——告诉我你只是恰巧——” 她笑了起来,那一串小声在风雨中听上去格外疯狂。 “告诉你什么,弗洛?”她笑眯眯地反问。“我确实恰巧在这儿,就像你恰巧也来到了西塔楼——” “我是来找你的,艾比盖尔!”我截断了她,雷声随之炸响,轰鸣着灌入我的耳朵。“你……是不是你——?” 微笑从那张脸上隐去了,只有那双蓝色的眼睛始终不变。 “哈,”她冷笑一声,那枚加隆落回她的手心。“说出来呀,弗洛伦斯,你想要说些什么?” 我想要说些什么? 疼痛加大了,寒冷几乎从我的每个毛孔往里钻,冷得要一直进入骨髓一样。 “是你……是你出卖了邓布利多军。” 雷声再响,夹杂着又一道闪电。在白光之下我看清了她的脸——那张我无比熟悉的,一度面无表情的脸却在笑。 “不。”她笑着望着我。“不是我。告密的人是玛丽埃塔,现在她的脸估计已经能告诉你们了。” 我瞪着她,她轻声笑了起来。 “那张羊皮纸上有古怪,格兰杰没有告诉过你吗?她连你也保密,你们关系并不如看上去那般好,是不是?” 她没有动,目光扫过我的脸——那一瞬间我却像是被针微微扎过皮肤,寒颤走过我的全身。 我见过那个目光。轻蔑而狂热,是狩猎者望向猎物,是想要将对方撕碎,是无比熟悉,却又无比陌生的目光。 是她看向波特的目光。 “你还能做得更好。”她的唇角往上扬起,却不知道为何嘲讽至极。“不,事实上,我期待你做得更好,弗洛伦斯。” 她咬重了我的姓名。 “要不要再猜猜看?” 我的手滑向了口袋里的魔杖,并牢牢握住了它。与此同时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来,在风雨之中显得无比平静。 “就是你。”她扬起了眉毛。“就是你——是玛丽埃塔告诉了乌姆里奇,但是你……一定是你对她——” “我怂恿了她。”她平静地说。“你想说这个,是吗?我怂恿了这个无知的姑娘,让她找乌姆里奇告了状,是不是?” 我点了点头。 她的脸柔和下来,唇角下垂。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她会掩面而泣,询问我为何会将这样的罪名怪罪于她。 可是她望向了我,露齿一笑。 “是啊,一点没错。” 那只握着我脖子与心脏的手松开了,失去了所有束缚的我却像是被人推下了深渊,在黑暗之中跌向更深的黑暗。 像是后脑勺被人用重物砸下,我几乎在呻/吟。 “为什么?”我的声音嘶哑。“为什么,艾比盖尔,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她平静地回答,抬起了脚——她已经打算离开了。“我与你们不同,仅此而已。” “为什么不一样,艾比盖尔?”我大声喊到。“为什么不一样?你生病了,你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你不是——” “收起你的这些废话。”她截断了我,最后一丝笑容湮灭在了这句话里。“你丝毫不了解我,你有什么资格告诉我我不是这样的人?” “我知道你不是,我一直努力了解你,你没给我机会。” “噢,没给你机会。”她忽然笑了起来,不是微笑,而是歇斯底里的大笑。“这可真够好笑,或许你少和那个韦斯莱在一起就能找到更多的机会了,是不是?不过大名鼎鼎的弗洛伦斯怎么会在意微不足道的,小小的艾比盖尔.希尔呢?” 她所说的话,我错过了大半。我只是看着她的嘴开开合合,和她那因为大笑而有些扭曲的面孔。只有那双蓝色的眼睛,像是冰霜,又像是准备捕猎的鹰。我看见那里面涌动着,却被努力压抑的愤怒。 而那几乎像是刀剑一样将我刺穿,让我疼痛,也将我的理智冲垮。 在沉默中她没再说话,只是走向我,而我抽出了魔杖。 她的目光停留在我的杖尖,又漠然地落在我的脸上。 “你想攻击我?”她问,似笑非笑。 “是你出卖了我们。”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来,微微颤抖。我只觉得有什么东西摇摇欲坠,几乎要垮塌。 “是啊,所以呢?” 在她的目光之下,我像是身在湖水之中。冰冷得让我窒息。我不再认识她了。我这么想,却有另一个声音在我耳边尖叫。你可曾真的认识过她? 我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我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艾比盖尔,你什么也不能。”我轻蔑地笑了。“信仰,思想,志愿,生,死,你全不能。” 有那么一会儿,她与我都没有再说话。我的魔杖指着她的方向,她只是望着我的杖尖,什么也没说。她的黑发垂落下来,遮挡着她的脸,我看不清她的模样。 却几乎是下一刻,我的手腕一疼,一股力量带着我的魔杖偏离了方向。当我回过神来时,艾比盖尔已然退开一大段距离,手里握着她的魔杖。 她看着我,眼眶发红,却在笑。 “你又有什么资格与我说这些,西德利亚?你为何不认真地看看你肮脏而虚伪的嘴脸呢,看看你的假面下有多少你所说的这些东西?西德利亚,你没资格与我谈论信仰,没资格与我说生死,我更不指望你的大脑里有志愿思想——你什么也不能,什么也不会,只是个被父母宠坏了的洋娃娃——” 她忽然杖尖一转,直直地指向我的身后。我偏头一看,那是乔治.韦斯莱震惊而警觉的脸。 “韦斯莱。”她冷笑起来。“看看,就连这个时候他也跟着你,西德利亚。你说我从未给你机会了解我,我无数次想要告诉你你所在意的所谓秘密,但哪一次你真正留下来听了,西德利亚?你要么和金头发沃尔夫在一起,要么在韦斯莱身边——你不过是个无脑的,宛如吃了迷情剂的蠢货——” “闭嘴!” 乔治大声呵斥,却是同时,一道蓝光从艾比盖尔的魔杖杖尖飞射出去,冲着乔治的方向飞去。我下意识一挥魔杖。 “铠甲护身!” 那咒语被屏障挡开,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她冷笑起来,似乎想要再说些什么,我却不打算再给她机会。 “昏昏倒地——” 她挥动魔杖,无形的屏障挡开了红光。 “障碍重重!” 挡开。 “通通石化!” 在红光打向艾比盖尔的瞬间,我看见她一瞬间的失神。却只是一瞬间,短暂得像是一个错觉。她挥杖挡开,转而指向了我的手,做了个我无比熟悉的起手式。 “除你武器。” 我手中的魔杖应声飞起,飞进了不知道哪个角落。 “弗洛!” 乔治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来,下一秒响起来的却是艾比盖尔的声音。 “想要为你的女朋友报仇吗,韦斯莱?”她几乎在歇斯底里地吼叫。“三年级时候恶咒的滋味怎么样?你大可动一动,我不介意把你那只会恶作剧的手砍下来!” 我伸手拦住了乔治上前的动作,目光始终望着艾比盖尔的脸。 她只是望着我们,不知道为什么握着魔杖的手开始颤抖起来。她的眼眶发红,几乎像是要落下泪来一样。可是没有。 “是啊,每次都是这样。”她轻声笑了。“每次都是这样,靠在一起,像是幸福的童话一样。可为什么童话从来都是你,西德利亚?凭什么只有你们过得像是童话?凭什么童话主角不能够是我与他?” 惊雷,闪电。 我呆愣地望着她,那张冷漠的脸上却有反着光的液体从她的脸上蜿蜒而下。却只是飞速地滑过脸颊,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他?他? 我望着她,感觉自己嘴唇也开始颤抖。 那年她打的赌,她对波特的厌恶,她的笑与温柔——她第一次称呼我姓名的缘故——那个他—— “没错,”她望着我,忽地凄然一笑。“你从来不懂得爱的代价,你从没有资格与我谈论这一切,你从未像我一样深爱一个人整整七年——我爱他。从十三岁那一年开始我就发誓,我会做一切事情,我甚至愿意学习一切你们口中邪恶的魔法把他换回来——我便是如此爱他,即使你们连他的名字也记不住。” “……奇洛教授……”我几乎在呢喃。 她愣住了,像是再也抓不住魔杖一般浑身颤抖着。她没再看我,只是再次迈步想要离开。 “滚开,韦斯莱,不要挡道。” 她朝我走来,我却伸手扯住了她的衣袖。 “艾比盖尔——” 她猛然挥开了我的手,撞开了乔治,踏入了雨中。在雨幕之中她回过头来,雨水冲刷这她黑色的衣袍。 我想伸手去拉住她,想要拥抱她,可是当我想向她走近时她却猛然向后退开,那双蓝色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烧得发亮。 “睁大你的眼睛看看,西德利亚,我与你们毫不相似!”她猛的拉开了自己左手手臂的袖子,在闪烁的白光下,那裸露的白净的皮肤上盘着一个黑色的,狰狞的骷髅头与蛇,似乎随着她的每一次喘息而蠕动。“你何时才能够收起你虚伪的面孔?” 我感觉我的血液凝固了,双腿无法使劲。 她站在雨幕里,冲我露出一个笑容。 她也许想说话,却又像是什么也不想说。那双蓝色的眼睛望向了我的胸口——那里佩戴着我先前刚刚换上的,她赠与我的星星挂坠的项链。 她扬起手,一道光擦着我的心口掠过——我听见玻璃破碎的刺耳声音。 那星星已经粉碎,落在地上,再也没法拼凑回来。 而艾比盖尔却没再看我一眼,独自一个人走下了阶梯,淹没在了雨水与黑暗里。 ※※※※※※※※※※※※※※※※※※※※ “信仰,思想,志愿,生,死,你全不能。”出自雨果的《悲惨世界》,安灼拉嘲讽格朗泰尔时的话。 Chapter 74 雨下得更瓢泼了一些。 我静立在原地,像是双脚被钉牢在了石板上面。那昏暗的煤油灯在风雨里疯狂地颤抖,摇晃,就像要熄灭一样。 地上的碎片在摇晃的烛焰下反射着微光,却像是垂死挣扎,随时都能够被湮没在这个暴风雨之夜。 我已经不觉得寒冷了,即使雨水早就把我浑身淋得湿透。黑袍黏着皮肤,鞋袜贴着脚背,黑发往下落着水珠——但寒冷却是再也感受不到了。 “弗洛……?” 乔治的双手轻轻地覆盖在我的手上,温暖至极——他的手心很热,像是烧着一团火,即使他也如我一样浑身湿透往下淌着水。 我抬起眼睛看他,只看见在昏黄灯光下他苍白的脸。 他想要说话,想要告诉我什么。他的双唇在轻轻颤抖,甚至连手也在微微抖动——我不知道那究竟是出于寒冷又或者是出于震惊。可不管是哪一样,他都只是望着我,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我的心像是飞速脱离我手心的风筝线——只不过当后者向上腾飞的时候,前者却往相反的方向同速坠落。 艾比盖尔出卖了da,艾比盖尔是食死徒,艾比盖尔深爱的人是—— 我感觉自己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地蛰了一下一般,心脏开始微微刺痛。艾比盖尔那张惨白的,因愤怒与悲哀扭曲的脸在我大脑里猛的放大。 “那都是我的错……”我轻声呢喃。 我看向乔治,他只是握着我的手,使劲儿握着,像是如若松开我便会消失不见一样。 “不,”他只是摇头。“不。” 那并非我的过错吗?可如若我能够早些想到,如若我能早些听她讲,或许这一切—— 可从未有过如果。 我不知道自己如何回到了城堡里,在宵禁之前把自己重新收拾妥当。我只记得乔治拉着我的手和他姿势始终走在我身边的脚步——我们都毫发未伤。 “我们得告诉邓布利多。”他轻声说。 我没有回答。 我从未想过艾比盖尔会加入到神秘人的队伍,与那些残暴嗜血之徒为伍。我的心像是被撕裂开两半,又或者根本就是被施上了一个“四分五裂”,疼痛之后只剩下无尽的麻木。 那天夜里我坠入了混混沌沌的梦境里。梦里我见到捧着一大束鲜红玫瑰花的乔治正在冲我咧嘴笑,当他笑起来时便像是有阳光落在他的脸上,胜过我见过的一切风景。他高声叫着我的名字,把那束玫瑰塞进我的怀里,随后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揉乱自己的头发。 当玫瑰落入我的怀里时,它们却毫无征兆地开始着火。我在它将我浑身点燃之前快速松开了手,望着那熊熊火焰燃烧着玫瑰花向地面落去。那火焰在落地的刹那熄灭,只留下余烬。 而当我再抬起头来的时候,乔治变成了艾比盖尔,望着我,唇角带着嘲讽笑容的艾比盖尔——在我的目光之中她平静地举起了魔杖,杖尖对着我的心口。 那苍白的薄唇微微张开,我听见她宛如唱歌般的轻言细语。 “阿瓦达索命。” 绿光闪烁,我猛然从床上惊醒。 透过未拉严实的窗帘,我看见窗外依旧漆黑一片——阿曼达的闹钟滴滴答答地走着,停留在“3” 我颓然地把自己砸回枕头上,柔软的床垫包裹着我将我往下陷。那深色的天花板却像是在我头顶张开的深渊。 有两滴冰凉的液体飞速滑过我的眼角,滚入了枕头。 当天空与山峦交界的地方终于泛起晨光,当生气重新回到这座在夜晚死气沉沉的城堡之中时,我意识到自己的大脑昏昏沉沉,像是塞入了一大把意大利面。 我几乎强迫着自己从床上起来,换上衣服,顶着黑眼圈装着平安无事地与阿曼达谈笑——我没法儿说出艾比盖尔的事情。 坦白而言,我并不知晓自己该如何做。当乔治在休息室里找到我,并走上前来朝我伸出手时,我没由来地想要躲开。 他捉住了我的手。 “乔治,”我避开他的目光。“我不知道该如何说。只是我不想谈——” “没用了,弗洛,”他打断我。“邓布利多不再是校长了。” 我猛然抬起头,对上他紧蹙着眉的脸。那张走过霍格沃兹七年时光而变得成熟的年轻面孔上是不常见的严肃与认真。 那只空余的手抬起,我这才意识到他的指尖抓着一份单薄的纸张,他的力度几乎将它揉碎。 那上面写着: “魔法部令兹由多洛雷斯.简.乌姆里奇(高级调查官)接替阿不思.邓布利多出任霍格沃茨魔法学校校长。 以上条例符合《第二十八号教育令》。” “到处都贴满了,邓布利多走了已经不是新鲜事儿了。”弗雷德的声音在我们身边响起来。“现在是那个老太婆掌权。” 我没有接话。弗雷德双手抱胸,唇角扬着若有若无的笑。可是乔治却面如铁色,头一次没有与自己的兄弟一起高兴。 “喂,这是怎么了?”弗雷德拍了拍自己兄弟的肩膀,又看了看沉默不语的我。“吵架了?” “当然没有——我知道你所想,兄弟。”乔治将手里那张教育令团起来,做了个远程投球的动作。那张单薄的纸张变成了一个优美的抛物线,“嗖”地落进了壁炉的火焰里。 “噢,那就是因为她改变主意了?”弗雷德瞥了我一眼。“我明白,乔治,离开学校见不到她很难熬——” “他没有改变主意,弗雷德。”我打断了弗雷德即将往下发表的讲话,疲惫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他不会改变主意的。” 我的话像是一块被放入水中的巨石,没有掀起任何波澜。它飞速地在水中往下沉,最后落入了湖底一动不动了。我抬起头,乔治与弗雷德的目光扎在我的身上。 “不是吗?”我反问道。 乔治的表情像是被塞了一口鼻屎味儿的比比多味豆。他抿着嘴,紧皱的眉头没有丝毫要松开的意思。 “…实际上,”他轻声说。“实际上我确实想过。” 这回轮到我扭过头瞪着他看了。 “为什么?” “你知道为什么,弗洛。”他烦躁地揉了把自己的头发,那头红发被这么一揉便凌乱地朝向四周。“你知道为什么——我本来想告诉邓布利多,但现在不再可行了是不是?你留在这儿并不安全,她看你的眼神——” 他猛的停住了,弗雷德瞪着眼睛看着我们,像是在看两只神奇动物。 “总之,这不安全。”乔治嘟囔了一声,就这么决定结束话题。 “恰恰相反。”我并不如他所愿。“这里最安全不过。我不能和你们离开,乔治,如果和你们一起走了我能去哪儿呢?外边儿更加危险,我还没17岁,没法在校外施法。更何况,如若她想要伤害我,昨晚就应该这么做了。” 弗雷德的表情像是他几乎要开口插嘴了,可是他什么也没说。 “我更不想你为我留下,乔治,就像我说过我不想你为我去死一样——继续做你们要做的事情,离开这儿。”我的声音很轻,说到最后几乎在呢喃。“更何况,我还希望你们能帮我留意我的父母。” 我的话再次带来一阵沉默,乔治与弗雷德只是看着我,半晌什么也没说。直到乔治的手伸过来,在我的脸上轻轻捏了一下。 “答应我要是有危险一定要告诉我,可以吗?” 我看着他,那双焦糖色眼睛里涌出的关心几乎要将我吞没。他还是微微蹙眉,唇角下坠的模样。 “别为我担心,乔治。”我努力冲他露出一个笑容,踮脚伸手揉平他皱着的眉头。“别皱着眉头。” “所以有人告诉我我错过了什么吗?”弗雷德终于忍不住叫嚷起来。“看在梅林的份上,我以为这是三个人的谈话!” 我最终告诉了弗雷德那天晚上的事情,并要求他守口如瓶——尽管我意识到他的想法恐怕和他的双胞胎弟弟一模一样,可是他还是答应我不会说出去。 他们确实努力这么做了,至少在整个复活节假期里我没有听到任何一点儿关于学校里有食死徒的传闻。他们致力于在各个乌姆里奇会出现的地方恶作剧,把粪蛋丢进她的办公室里,又或者是联合着李.乔丹一起丢了一只嗅嗅进她的办公室,并在费里奇气急败坏地追赶他们时砸上一个粪蛋。 乌姆里奇没能抓住过他们,却深知那就是弗雷德与乔治。再加上那群由斯莱特林组成的调查组每日都接受他们的荼毒,于是格兰芬多的宝石便每天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着,在复活节假期结束后的第一天的中午,它几乎见了底。 “活见了鬼!”阿曼达在看了那宝石之后几乎把手里的勺子捏碎。“马尔福最好能平安活到乌姆里奇离开霍格沃兹,等乌姆里奇这个老太婆一走,我立刻踢烂他娇生惯养的屁股!” “他又做了什么?”我问,却忘了自己的话听起来多少有点明知故问的意思。 “他扣了我的分,因为我在看见他们那一群人的傻样的时候没忍住笑出声了。”她翻了个白眼。“十分,早知道这样我就应该给他的鼻子上来一拳。” “那样我们的分估计直接会在这个时候见了底。”我没好气地嘀咕。“不过换一个断掉的鼻梁骨兴许也是值得的。” 回答我的是刀叉撞在盘子上的声音。 这顿不声不响的午餐只持续了一会儿,我不再有心思吃剩下的食物。 我感觉我浑身都在反感着没了邓布利多的霍格沃兹,这种感觉像是我所熟悉的一切都在逐渐崩盘。那种无形的力量要将我的生活生拉硬扯,撕个粉碎才罢休。 西里斯依旧没有给我任何关于我父母的消息,一点儿也没有。即使我知道乌姆里奇密切监控着所有的信件包裹,兴许还监控着所有的火炉与飞路粉线路——即使西里斯有那么一点消息,也没法儿告知与我。 更何况,da军被出卖给了乌姆里奇之后,唯一的活动也不会再有。任何挥动魔杖的实践活动也不会再有。 这种念头拉扯着我的大脑,几乎让我没法儿呼吸。 那天过后我没再见到过艾比盖尔,她的身影即使在大礼堂也难以寻觅,就像是玛丽埃塔一样不见了踪影。 我不愿意再想起她来,可是又不得不想。在过去的每一个睡不着的夜里,她总会出现在我的脑海里。即使是睡着了,我还是会梦到燃烧的霍格沃兹。在开裂的地上满是尸体,而艾比盖尔,我曾害怕会瞧见她尸体的艾比盖尔则站在那个不能被念出名字的人身后,朝我举起魔杖。 直到那天晚上,乔治与弗雷德在休息室找到了我。他们一左一右地坐到了我的身边,靠着壁炉的那张沙发上——乔治伸手将我圈过去,在我的头发上落下一吻。 “明天哈利会潜入乌姆里奇的办公室。”弗雷德的声音合着壁炉里燃烧的木头声响起来。“我们给他争取时间——我们和你说过想教训乌姆里奇一顿的是不是?” 我缩在乔治的怀里,几乎是用鼻音“嗯”了一声。 “我们明天会燃放我们所有的烟花。”乔治轻声在我耳边说道,手在我的头发上抚过。“哈利会趁机进乌姆里奇的办公室里——他会和西里斯讲话,我帮你和他说了让他帮忙问问你父母的事情。” 我像是被蛰了一下猛然清醒过来。 他们要燃放所有烟花帮哈利转移注意—— “你们要走了。”我说,却把疑问的语气吞进了肚子里。“这是告别。” “聪明!”弗雷德吹了声口哨。“我们销声匿迹了一段时间,上次捣乱还要追溯到复活节刚开始的时候了——她以为我们会收敛,才怪!她应该指望点别的,比如说坩埚张腿跑掉。” 我笑不出来,只是坐直了身子。乔治依旧搂着我的肩,没有放松的意思。 “弗洛,我们在对角巷盘下了一个店铺。”乔治说道。“里面卖各种我们发明的小玩意儿,鼻血牛轧糖,烟花,无头帽——还有胆小者福音。” 他停顿了一下。 “这很好。”我说。“你们一直都想这么做——明天放烟花的时候记得帮我给那个老太婆一个昏昏倒地。” 这非常好。至少在这种时候他们能够开一家笑话店——就像他们一直念叨的那样。他们早就说过要离开,我也早就知晓他们会离开,可是真正要这么做的时候我却又无所适从。 “我会的。”乔治低声笑起来,冲我张开手臂。我顺从地钻进他的怀里,搂住他的腰,将脸埋进了他的衣服里。 他的呼吸扑打在我的耳尖,温热而湿润。 “如果乌姆里奇来难为你,我不介意你和我撇清关系,弗洛。”他说,声音不知道为什么听上去愉快极了。 “想得美,乔治.韦斯莱,”我恶狠狠地回答道,吸了吸鼻子。“等到我死了的那天再撇清关系!” 他便又笑起来,弗雷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起了身,轻巧地翻身跳到休息室另一头去了,嘴里还不断嘟囔着:“好的一方面,我不会受到荼毒了。” “想得美,弗雷德。”李.乔丹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楼梯口传来。“也就只有两个月不到的时间——” 我听见弗雷德冲上楼的声音,一片混杂。 “明天把头发藏好。”乔治的手从我的头发上滑下去,指尖轻卷我的头尾。“相信我——照着做。” 我从没有想过我会这么快地走到与他们分别,迎来没有他们的霍格沃兹——当乔治挥着手走上阶梯时,我几乎用尽了力气才没有拉住他的手。 有那么一瞬间,我想他留下来。就像是在那个踏着冰雪回到霍格沃兹的晚上,我想带着他一起当个可耻的逃兵。 可是我不能。 我能做的只是裹着被子躺在床上,看着那黑暗一片的天空逐渐泛白,逐渐被染上金色——然后太阳从山峦与天交界的地方冒出来,这一切就算是开始了。 我将自己的头发盘了起来,并往脑袋上扣了一顶帽子——阿曼达奇怪地打量着我的新造型,却什么话也没有说。 整一天,我几乎在魔药与变形术之间度过了大半。彻夜未眠的昏昏沉沉让我差点儿把整个脑袋给砸进坩埚里——我敢保证斯内普忍着对我施咒的冲动忍得相当辛苦。 “或许西德利亚小姐需要好好清醒一下,而不是在这里像个笨手笨脚的巨怪。”他漠然地说着,几乎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冷笑。“格兰芬多扣十分,虽然已经没有多少分可扣了——” 他的话没有说完,我听见了外面震耳欲聋的响动,像是真有巨怪从霍格沃兹的走廊里大步走过一般,几乎震得地板也在颤抖。 我一把扶住了桌子,站起了身。房间里的人交头接耳起来,目光在震动的屋子里漂游不定。 与此同时下课的铃声响起来,我飞速往那还冒着烟的坩埚里施了个清理一新,看着那滩液体飞速地消失在眼前——当斯内普阴沉着脸,准备叫出我的名字时我已然抓起了自己的魔杖,推开教室的门,顺着地窖的走廊奔跑起来。 地窖里独有的冰冷空气从我的脸上划过,钻进我的衣袍。我大步冲上那回旋向上的楼梯,冲向了骚动传来的地方。 我听见脚步声,无数细密的脚步声像是鼓点一般响着。询问声,说话声,密密麻麻,紧紧地跟着我往那个方向而去。 只有我知晓那是什么,那里将要发生了什么。只是纵然我想过无数次那些烟花燃放起来的模样,却没有任何的景象与眼前的相似。 我看见了银色的花火从我们的头顶飞驰而过,旋转着飞升着在天空上炸开。银色的烟火在黄昏的天空中散开,像是流星一般坠落,又消散。 我猛然回过头,在门厅的中央站着两个红发男孩儿。他们并肩站在那里,脸上带着轻蔑而又不屑的笑容,直勾勾地望着一个方向。 “好啊——你们觉得把一整条走廊变成沼泽非常有趣,对吗?” 那是乌姆里奇的声音。那失去了小女孩儿般甜腻的伪装的外表下是粗糙至极的声音,颇像是□□的叫声。 “非常有趣,没错。”弗雷德抬起眼睛看了她一眼,脸上还是那种不屑一顾的笑容。 我往前走了几步,拥挤的人群几乎挤得我透不过气。乌姆里奇和费里奇的声音依旧响着,像是次次啦啦的劣质小提琴。我扬起头,在阳光下他们的头发发着亮光,几乎变成了一团火焰一样。 “乔治,”我再次听见了弗雷德的声音,带着笑意地响了起来。“我觉得我们已经长大了,不用接受全日制教育了。” “是啊,我也一直这么想。”乔治愉快地说,像是从未如此快活过。 “现在该到现实社会中检验一下我们的才干了,你觉得呢?” “一点儿不错。” 我看见乌姆里奇那张丑陋扁平的脸涨红,她张开嘴,一定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有人比她更快。 “昏昏倒地!” 一道红光闪过,乌姆里奇像是被人推攘着一样往前踉跄几步,最终重心不稳跌倒在了地上。魔杖从她的手里脱落,骨碌碌地滚出一段距离。 我追着那个方向看去,一无所获。 只是那个声音像极了艾比盖尔。 当我发愣的一瞬间,我听见乔治与弗雷德异口同声的高喊了飞来咒。紧接着,远处传来巨大的爆破声。 两只扫帚顺着走廊飞速而来,像是先前他们放出去的那只烟花一样迅猛。它们从我们头顶掠过,稳稳当当地停在了那对双胞胎的面前。 “我们不会和你再见了!”弗雷德笑起来,跨上自己的扫帚。“不必再费心联络——要是有谁想购买便携式沼泽,就是楼上演示的那种,到对角巷93号—— 韦斯莱魔法笑料店去就行了,”他响亮地说,“那是我们的店址!” “霍格沃兹的学生只要发誓用我们的产品赶走这只老蝙蝠,就能享受优惠!”乔治指着乌姆里奇愉快地补充了一句,像是给多彩的油画添上最后一笔似的。 “拦住他们!” 太晚了。 他们双腿一蹬,扫帚便带着他们跃上了十五英尺的高空。在那片被夕阳烧得火红的天空上,他们从怀里掏出了一大把烟花爆竹并将它们往天上抛去。 我看见无数的烟花炮竹在天空上炸开,胡乱飞舞着,旋转着冲着地面上的乌姆里奇而来。那拖着长尾的火箭,泛着绿光的炮竹,还有疯狂旋转着,迸射出红色火花的烟花在地面上爆炸。细小的彩色烟火追着那些戴着“i”徽章的人跑着,像是追着人打的棍子一样猛击着四处逃窜的人。当乌姆里奇试着使用消失咒的时候,那小烟火在她的面前分裂成了两个,并在她耳边炸开了。 惊呼,尖叫,一阵风朝着我的方向而来。我偏头看去,那两道身影从我的头上掠过,又抛下一大把烟花。那些戴着各色领带的学生笑着尖叫着,冲着门厅外涌去,并抬头看着那些噼里啪啦爆炸着的七彩烟火。 而在那那些七彩的烟火之中,一只细小的,毫不起眼的火箭轻轻地飞到了我的面前。它绕着我飞了半圈儿,在我面前炸开了。 随着它的爆炸,像是有人拿着羽毛笔一字一顿地在我面前书写一样,无数银色的闪耀如星河的细丝在我面前重组。 i 欢呼声,脚步声,乌姆里奇的咒骂。 l-o-v-e 有黑袍擦肩与我而过,蹭过我的手臂。人们行走时带起的风掠过我的身侧,我嗅到了烟火的气味。 u ——我爱你。 那银色的,宛如星辰的三个字词在我面前停留,像是要就此停在空气之中一样。紧接着,我听见了尖叫声——夹杂着风,像是有人冲着我的方向而来。 我抬起头来,却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贴上了我的双唇。 那是乔治.韦斯莱。 只是蜻蜓点水的一吻,正如他骑着扫帚只是稳稳地在我面前停留一刹。 烟花爆竹仍在燃烧着,绽放着。在落日的余霞之中,他在空中望着人群中的我。在千篇一律的黑袍里,在喧嚣叫嚷的人群里,他却在望着我。 像是那年在大礼堂下星星点灯的灯火,此时此刻的烟火与夕阳交织着落入他的眼中。而在那些绚丽的,七彩的光芒里,却只有我的影子。 他燃起最后一支烟火,一条巨大的喷火的红龙从中钻出,冲着乌姆里奇的方向盘旋飞去。乌姆里奇奔跑着,尖叫着朝远处跑去,只有噼里啪啦的声响与她歇斯底里的尖叫。 有那么一瞬间,我多想他向我伸手,想跳上乔治的扫帚,和他一起飞离霍格沃兹。哪怕从今以后等待我的皆是苦难,哪怕我们正飞向无边的黑暗——去哪都好。 天涯海角,我不在乎。 可没有。那两个身影只是重新飞起来,冲向了天空。在落日的余晖里,那两个身影像极了两团火焰,浩浩荡荡地飞向天边。在他们身后,烟火交织着炸出了一个金灿灿的“w” 在那烟火散去的瞬间,我听见了一声巨响——那满墙的教育令轰然倒塌,落在地上。那些精贵的羊皮纸与满地碎玻璃与灰烬混在一起,再无声息。 ※※※※※※※※※※※※※※※※※※※※ 说起来,hey ha这首歌真适合这段时间: hey ha, 嘿!哈! on rêvait d'évolution, 人人渴望变/革 hey ha, 嘿!哈! on rêvait révolution, 人人梦想革/命 allons amis, 来吧朋友 le jour de gloire est à rêver 梦想那光荣之日 双胞胎离校,小甜饼要暂时下线了。也就是说,要开始走剧情啦(为何你如此高兴) Chapter 75. 神秘事务司(1) 我是独自一人了。 在乔治与弗雷德骑着扫帚,在满天烟火之中飞向天边的落日余晖后的许久,我依旧没法把这个念头赶出我的脑海。 霍格沃兹空了。 像是遗失了几块碎片的拼图,又像是颜料未干而不小心被蹭花的油画,我走过霍格沃兹的每一条走廊,每一个有着拥挤人群的地方,却依旧感到空空荡荡。就像那些嬉笑着的姑娘,步伐欢快的男孩儿都是不存在的人一般。 乔治与弗雷德离开后的第一天,我回到了我们的“工作室”里去。在那最后的隔间里还满满当当地塞着坩埚和没有用完的材料。剩了一半的蜡烛沉默地躺在坩埚的底部,像是那两个红头发的男孩儿会随时回来,嬉笑着点燃它,并又埋头开始制作新奇的小玩意儿一样。 但是没有。着实只有我一个人了。 我在那堆杂物里发现了一个用羊皮纸草草包起来的东西,上面用两根绳子勉强捆住——在最中间的位置上,黑色的墨水写着“给fh” 给弗洛伦斯.西德利亚。 我把它拆开,将写有我名字的那张羊皮纸小心地叠起来,塞进我的衣袍口袋。而那个呗包裹起来的盒子则是再普通不过的盒子了,像是圣诞节拆剩下的礼物盒——而在那里面放着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袍子,一小包糖果,与一张纸条。 我将纸条拿起来,上面用同样黑色的墨水写着:“躲避粉红老太婆的两件套” 落款处写着gwfw,gw的边上被画上了一颗小小的爱心。 我把那一包逃课糖塞进口袋里,又拎起了那件黑袍——将它裹在身上的那一瞬间我便意识到了它的作用。 那是一件与无头帽作用相同的黑袍,能够轻而易举地将人变没——就像是一件隐身衣一样,效果差强人意,真的用起来大约只能骗过费里奇和他的猫咪。 我将它抱在怀里,紧紧地贴着自己的心口。 双胞胎离开霍格沃兹之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他们成了所有人口里最喜爱的话题——当然,如若你是乌姆里奇或是费里奇的话,想必不会乐意提到他们的名字。且不说六楼东侧的走廊变成了一大片沼泽地,他们售出的逃课糖数量更是相当可观。当乌姆里奇走进课室,面对的可是满屋流鼻血,发高烧,呕吐不止的学生。 我也在其中。 乌姆里奇尖叫着关了四个班的禁闭,试着从中找到些什么——可是一无所获。没有人会告诉她这些糖果的秘密,她对此毫无办法。最后只能允许所有人都离开她的课室。 但这件事并不会不了了之,我想她大约是得知了“双胞胎身边有个一直帮忙的姑娘,逃课糖有她的功劳”的消息,开始满霍格沃兹地寻找一个与双胞胎颇为亲近的姑娘。幸运的是,没有人告诉她这个姑娘名字叫西德利亚,更没人告诉她这个姑娘有一头黑发——更何况当乔治离校的那天,我听话地将头发藏好,没人能知晓。 我便在乌姆里奇的眼皮底下像是其他人那样吃下逃课糖,在鼻血,呕吐还有高烧之中逃过了每一节黑魔法防御课与英格兰五月的温暖时光。 雨水在六月初的英国已经止住,格兰芬多在早些时候赢得了今年的魁地奇冠军——《韦斯莱是我们的王》被改编后唱响,韦斯莱家的小弟弟罗恩更是红着脸,笑得骄傲又腼腆。 在那之后不久,哈利找到了我。 “呃,我见过西里斯了。”他开门见山地说。 “噢是的,那次调虎离山——”我揉了揉自己的头发,抱紧怀里的书。“你们聊得还好吗?” 他看上去有些尴尬,不自然地冲我笑了笑。 “事实上,挺好的。”他说。“我和西里斯谈了很多——虽然跪在地板上的滋味并不怎么样。” “他有提到我的父母吗?” “呃,”他看上去尴尬极了。“我正是要和你说这个——他提起来了。”我感觉自己的心脏猛的一跳,下意识往他的面前走了一步。在看到我猛然靠近的步伐时,他往后退开了些许。“但是我没能问出更多的,费里奇那时候快要闯进来了。” “不打紧,哈利,”我飞速截断他。“西里斯说了什么?” 哈利看了我一眼,不知道为什么我却总觉得那目光意味深长。 “他说西德利亚先生,你的父亲——最近一次出现在了魔法部。”他说。“我也想告诉你,弗洛伦斯,我一直梦得到一些东西——你知道的,比如说上次那条大蛇。”他停顿了一下,显得烦躁了起来,一把揉乱了自己的头发。“这次我梦到神秘事务司的一扇门和一个影子——如果西里斯说的是真的,那或许是你的父亲。” 我的手一抖,书籍砸在了我的脚边。 神秘事务司,可是我的父亲为何会出现在那里?为什么他这几个月都毫无消息,甚至未曾与凤凰社的人联系?为什么会这样?我的母亲又在哪里——? “然后呢,哈利?”我听见自己的声音颤抖着询问道。“还有吗?” 他沉默了一下,像是犹豫着在思考着要不要将这一切告知于我。但最终他叹了口气,缓缓又开了口:“我认为伏地魔在找一个在那里的东西,但我不知道为什么你的父亲会在那里——如果时间够长的话,也许西里斯会告诉我。” “那我的妈妈呢?”我轻声问道。“你的梦里,在那个神秘事物司,你有见到她吗?” 明知故问。我在脱口而出这句话之后如此颓然地想。他只见到了一个影子,那总不会是我的母亲。 “我很抱歉。”他轻轻摇了摇头。 “没关系,哈利。”我轻轻地回应。“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他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却什么也没有再说。owls的压力在他身上已然过分得显露了出来,除去他苍白的脸,或许那总是微微皱起的眉头更能说明这一点。他冲我点了点头,转过身,又投入回他的工作里去了。 owls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降临在霍格沃兹,又压垮了大多五年级学生的自信与对于生活的热情——早些时候,学校里冒出一些卖提神药剂诸如此类魔药的人,实际上却只是给上一些乱七八糟不知药效的东西来浑水摸鱼。 考试前的一周,罗恩神秘兮兮地找到我,询问我愿不愿意帮忙调配几品醒脑剂和回忆剂,好让他们复习得更好一些。面对他浓重的黑眼圈,我只说出了干巴巴的几句话。 “我没法儿在一个星期之内给你配好,斯内普也没有这种库存。”我说。“但是医疗翼有缓和剂,你和哈利应该喝点,然后找赫敏看看那篇我借给她的笔记——我想还是有点用的。” “我就应该雇你喝下复方汤剂替我去考魔药学,弗洛伦斯!”他苦恼地叫嚷起来。“不过谢谢,我会考虑的。” 他说完便又一溜烟儿跑了个没影,就像是他来找我询问药剂一样突然。 他们有着owls烦恼,我也独有一份属于我的苦恼需要消化。 我想联系我的父亲。 他如西里斯告诉我的那般,他并未死去。黑魔头与他的爪牙还未曾危害到他——可是为何他从不曾与我联系? 猫头鹰的信件无法指望,如若有用,那么信件早就该放在我的桌子上了。除去圣诞时海因里希如雨水般落在我桌子上的信件与礼物之外,我什么也没有收到。 唯一不被监视的地方在乌姆里奇的办公室里,而我没法儿去用。 如今乔治与弗雷德已经离开霍格沃兹,唯二能够帮我潜入办公室的人都已经消失不见——我总不能指望那件只能糊弄费里奇且需要我定时往上叠加幻身咒的黑袍能够让我成功潜入乌姆里奇的办公室里,那太不现实。 那便不再有人。 孤立无援,我不知道是否有人感同身受。 在六月余下的时光之中,五年级与七年级的学生们像是被人拧上了永不停歇的发条,近乎三点一线地为了owls与newts奔波着。而我也不得不为自己期末的考试而焦急起来,为了完成斯内普的魔药论文而熬夜。 有那么一段时间,我怀疑斯内普是否意识到了我与那对双胞胎这些年在霍格沃兹的壮举——我希望他不会意识到自己仓库材料随着时间推移而逐步减少又增多。 坦白来说,我感觉自己成了一个鬼魂,又或者是没了灵魂的躯壳。行尸走肉一般的在魔药课,变形术上出现,并机械般地操作着——我的身体维持着生命与日常生活,可是我的灵魂却向上腾飞,思考着截然不同的东西。 混进乌姆里奇办公室的念头从未从我的大脑之中离去。 直到6月中旬,owls结束的那一天。 那是个相当普通的一天,比别的六月日子特殊不到哪去。至少天空依旧湛蓝,飘着朵朵白云。六月份英格兰的空气时刻萦绕我的鼻尖,燥热至极。 麦格教授在早些时候被送去了圣芒戈,想必是出自乌姆里奇之手的缘故。这个消息传到我的耳中时还是当天下午的变形术被取消的缘故——在一群嘀咕着要往乌姆里奇的办公室里送一只嗅嗅的人中我走出了变形术教室,逆着人群漫无目的地往另一头走。 我没能走多远,我听见了哈利的叫喊声。 “我不去——我用不着去医疗翼,我不想!” 他的声音急促又慌乱,上气不接下气,像是从恶梦之中惊醒一般。我加快脚步,冲着那个方向小步跑去——直到我站在了楼梯口。哈利就在楼梯的最底下,被一位老先生扶着,脸上涨着不自然的红色。 “我——我很好,先生!”他用手抹着汗水结结巴巴地说着。“真的,我只是睡着了——做了个噩梦。” 我的心猛然跳了一下。 噩梦。上一次的噩梦哈利告知了韦斯莱先生受伤的事情,他在梦里见到了神秘事物司,还见到了我的父亲。这一次—— 我感觉自己的呼吸一滞,双腿已经带着我的身子往楼下快速走去。那个老先生还在试着说些什么,嘴里说着“冰水”之类的词语。两人明显没有注意到我,以至于当我出现在他们身边时,他们双双被吓了一跳。 “梅林的胡子!!!”那个老先生惊叫起来。“你是从哪儿出来的?” “我是六年级学生,”我简短地说着,抬头看了哈利一眼。他紧皱着眉头,却只是望着我,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我听见哈利的声音——我一直在等他。他考完试了吗?” “考完了——我是说,我答完了。”在那个老先生开口询问之前,哈利快速做了回答。前者一头雾水。 “那好吧,我会收起这份试卷的。”他说,狐疑地瞥了我一眼。“但我还是建议你好好躺一下。” “我会的。” 他便不再说什么了,佝偻着身子走回了礼堂。 “弗洛伦斯,快!”在那个身影消失的瞬间,哈利便转向了我。“快——我要去见麦格教授,医疗翼——路上我再和你说!” 我一把拉住了他的袖子,他差点儿被我扯一个踉跄。 “哈利,麦格教授不在霍格沃兹了。” 他瞪大了眼睛,像是一块石头一样僵在了原地。他的胸膛仍然上下起伏着,像是有鼓点在他的胸腔里面敲响一样。 “不…不在了?”他喃喃。 “不在了。她被送去了圣芒戈,正因为这样我的变形术被取消了。” 有那么一会儿,他看上去就像是要晕过去一般。那双镜片后的眼睛显得迷离起来——他就这么站了一会儿,直到礼堂里面传来“还有五分钟”的声音,他才像是回魂一般清醒过来。 “弗洛伦斯,”他压低了声音,呼吸依旧粗重。“我梦到——不,我看见伏地魔抓住了西里斯。” 像是一只锤子被人敲下,恶狠狠地击中了我的大脑。我像是个傻子一样在原地僵直了,和几分钟前的哈利并无区别。 “什么?在——在你的那个——” “对,在我的那个梦里,神秘事务司里!”他说。“我不知道他怎么抓住的——但是,我敢保证那里就是——就是他想要寻找的东西的地方,97号架子——他想杀死西里斯!” 他的声音在颤抖。 我也好不到哪去。我只觉得我的鲜血在这一瞬间都凝固了,不再流动,只剩下冰凉攻占我的全身。我瞪着眼睛,哈利亦瞪回来,我们便这么呆头呆脑地瞪着彼此,直到礼堂里面传来一声“时间到。” “你得告诉赫敏和罗恩。”在嘈杂声响起来之前我听见自己这么说。 “当然。”他说,声音仍然在颤抖,显得格外不安。“可是我们怎么去?” 怎么去? 他的话淹没在了嘈杂起来的礼堂里,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哈利不再说话,而是转身在礼堂里寻找起赫敏和罗恩的影子——这没有费多大劲儿。那个漂亮的小女巫和一头显眼的红头发一下子就出现在了人群里边儿。 我看着哈利快速穿过人群,拉住了他们的手,将他们往我的方向拉了过来。 “到楼上去找一间空教室。”哈利说。“快些——我等会儿再告诉你们。” 我跟着他们跑上了楼梯,飞奔过走廊。他们的头发在奔跑时上下飞扬着,在风中摇晃——我却不知为什么无法控制自己凝望那一头红发,像是火焰一般燃烧着的红发。 曾经也有这样一头红发在我眼前飘动,带我跑过霍格沃兹的走廊,躲过费里奇的追捕。 太像了,也太过于不像了——记忆里的红发像是要更加火红,直到把整个世界全部燃烧起来一样。那能够燃烧整个世界的灼热却不会将我烫伤,只像是温和的壁炉火焰,为我提供温暖罢了。 而此时此刻他在做什么呢?在对角巷的店铺里与弗雷德轮流销售产品,还是窝在床上翻阅几本书籍好找到合适新产品的咒语?还是试着无视所有韦斯莱夫人的信件,哪怕有吼叫信夹杂其中呢? ——有没有一个瞬间,哪怕只是一个,他想起我来?像我这般想要赶到他的身边去,拥抱他,亲吻他? “弗洛伦斯,你说呢?” 赫敏的声音在我身边响起来,语速极快,带着让人评理的意味响了起来。我猛然从那头红发之中清醒过来,看见罗恩一头雾水地揉着自己的头发。 “…不好意思,我走神了,你们说什么?” “我认为这是伏地魔的诡计,他只是想骗哈利去魔法部好杀死他。”赫敏的声音急不可耐地响起来。“他本来不该看到这些的,如果——” “我不会对此视而不见的!”哈利叫嚷起来。 赫敏瞪着他看了一会儿,又猛的把头转向了我。 “你说呢?” 我犹豫了一下,目光落在哈利的身上。他紧紧地皱着眉头,额角渗着汗水。他的呼吸依旧急促,脸色依旧惨白。 不知道为什么,我想起了艾比盖尔。 那同样苍白的姑娘。如若当年我能够帮助她——一切会不一样吗?如若奇洛没有离开她,如果她一直能够在他的身边的话——如果哈利失去西里斯,他会不会—— 这个想法让我的心猛然下沉了。 “我相信哈利。”我听见自己这么说。 赫敏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哈利则同样不敢置信地望着我,像是没想到我会毫不犹豫地说出这句话来。 “不,弗洛,你也跟着发疯!”赫敏绝望地叫起来。“求求你们,哈利,弗洛——在我们去伦敦之前,请让我们查看一下小天狼星在不在家。如果我们查明他不在那里,那我发誓我肯定不会阻止你。我会跟你一起去,我会做—— 做任何事情去尽力救他!但是我们得查明——” 哈利还想再说些什么,我却抢在了他的面前。 “乌姆里奇的壁炉。”我说。“我有一件施了咒的黑袍,可以帮我们混进去。如果我们要去救西里斯,那也会有用。” “那么就现在!”哈利叫起来,冲到了门口。“我也去拿隐身衣——你们在这里等我。” 我跟着哈利的脚步走出课室。与他擦肩而过时我听见他轻声的话语。 “谢谢你,弗洛伦斯。” 我望着他的脸,脑子里却想起另一张惨白的面孔。 “不用谢。”我听见自己说,声音颤抖。“为了西里斯,更是为了我的爸爸。” 也为了曾经那个无助的她。 我这么想,却没有说。 ※※※※※※※※※※※※※※※※※※※※ 神秘事物司之战会有三个篇章,非常想要剧情评论(???) 另外,一起来玩嘛,群里有各种插图和番外x 门牌号:5,9,0,4,4,7,9,5,7 Chapter 76.神秘事务司(2) “我和哈利进到乌姆里奇的办公室里,如果乌姆里奇来了记得我们的暗号——《韦斯莱是我们的王》,可以吗?” 我站在先前的那间教室之中,怀里抱着那件双胞胎留下来的黑袍,魔杖揣在口袋里。哈利赫敏与罗恩并肩站着,在他们身边又站着金妮和一个金发的拉文克劳。 我见过她几次,知道她叫卢娜——卢娜.洛夫古德,疯姑娘洛夫古德。 “当然,我们会告诉所有人这条走廊有锁喉毒气。”金妮点了点头双手抱胸,不忘抬眼看了我一眼。“或者乔治和弗雷德留下来了一些?” “没有。”我轻轻摇了摇头,转而将那件黑袍递给赫敏。“小心一些,赫敏,你可以试着给它多加一个幻身咒。” “谢谢你。”赫敏将那件黑袍裹在身上,立刻便像是施了幻身咒一样被隐藏进了身后的背景里边儿,却总是晃晃悠悠,隐约能看见一个人影。“那么我们开始吧。” 哈利裹上了隐身衣,我跟着罗恩,金妮与卢娜一起走出了课室。在这条走廊上稀稀拉拉走着六年级的学生,像是刚刚从课上回来一般。 我看见了阿曼达。 “弗洛伦斯!”她叫嚷起来。“你怎么在这儿——我还以为你会到图书馆去呢。” 我看了身边的金妮一眼,她与卢娜也正回望着我。 “不要过去,阿曼达。”我沉声说道,努力让自己的话听上去颇为可信。“不要过去——这条走廊上被皮皮鬼弄上锁喉毒气了。” 阿曼达看上去颇为惊讶地扬起了眉毛,微微张嘴。可是没等她说些什么,一个男声暴躁地在她身后响起来:“毒气!我们可没有见到毒气——不能走这儿的话那就得走螺旋楼梯了。” “那就走螺旋楼梯!”金妮的声音传来,用着令人信服的恼火口吻。“毒气没有颜色的,如果你想穿过去那就走吧,这样我们就能用你的尸体给下一个不信我们的人做证明了!” 那个男孩儿嘀咕着咒骂了一声,却没有要继续走的意思了。 “你不和我回去吗弗洛伦斯?”在那些人稀稀拉拉准备顺着另一个方向走的时候,阿曼达开了口。“你在这儿和这两个姑娘做什么?” “我们在等斯内普教授过来。”我面无表情地胡说八道起来——阿曼达最不想见着斯内普教授——“他会处理锁喉毒气的事情。” 果不其然,阿曼达的表情一下子难看起来,颇像吃了鼻涕味的比比多味豆。她嘀咕着“好吧好吧”,跟着先前六年级离开的方向走了。 随着阿曼达的离开,这条走廊上不再有除了我们之外的人了。 “干得漂亮,弗洛!”金妮小声说道。“说真的,我不理解为什么乔治和弗雷德不带你加入到他们飞离霍格沃兹的征途。” 我没有来得及说话,卢娜的声音轻飘飘地响起来,就像是她的目光一样渺茫。 “你就是弗洛伦斯吗?”她问。“我听说逃课糖有你帮忙。” 我吃了一惊,一种骄傲与羞涩的情绪交杂在一起浮上我的心头。 “现在这已经不是秘密了吗?”我笑了笑。“我还以为我是寂寂无名小姐,跟在双胞胎后面不会有人在意的那种——” “噢,那不可能。”金妮打断了我的话。“那不可能,你要知道我哥哥——我是说乔治——和弗雷德策划了几乎几个月在思考怎么散播一些谣言,并让谣言成真。光是谣言就足以让你出名了。” “什么谣——” 我顿住了。 李.乔丹脱口而出的那句骇世惊俗的话,阿曼达轻描淡写的“你们在一起了吗”,还有那乱七八糟的,谈论着我们在一起了的谣言,是乔治.韦斯莱的杰作? 金妮迎着我的目光,冲我露出“你不知道吗”的表情。 “是他们和你说的?”我轻声呢喃。 “噢,我偷听到的——” 她的声音忽然顿住了,目光直直地投向我的身后。我下意识握住魔杖,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在走廊的另一头,几个高大的,胸前系着斯莱特林领带的男女正冲我们的方向走来。清一色的黑袍领带上是清一色的“i”的调查组的徽章标志。 “提醒哈利,”我回头冲着卢娜小声说道。“金妮,等会儿我们散开跑——最好是把他们引开。” “乌姆里奇教授说这里有鬼鬼祟祟的老鼠!”为首的那个高大的斯莱特林开口了。“真被我们找到了——抓起来!” 在他们探出手来要抓我们的那一瞬间,金妮丢出了一个昏昏倒地。卢娜高声唱着《韦斯莱是我们的王》并朝一个方向跑去了。 “快走!”我冲着站在原地试着继续给他们施咒的金妮喊道。“快走!” 与此同时,我侧身躲开了一个男人冲我伸出来的手,往完全相反的方向跑去了。 我敢保证我身后的斯莱特林并没有要放弃的意思,当我的脚步杂乱地响过走廊时,我总能听见身后的喘气声与嘈杂的脚步。我听见有咒语的声音划过空中,却没有打中我。 六月的热气夹杂奔跑时的风钻进我的肺里。我大口呼吸着,却感觉自己的脚逐渐像是灌铅一般难以奔跑。 那些人大概还跟在我的后面。 我回头瞥了一眼,跟在我身后的只有一个身材颇为高大的男人——正是先前那个要伸手抓我的。他跟在我的后面,吭哧吭哧地喘气,脸涨得通红。 我将口袋里的魔杖握紧了。 猝不及防的偷袭并把他击晕是最好的选择,如果打了起来或许这附近有密道能让我逃脱。我这么想着,抬头瞥了一眼向右延伸的拐角——我加快了脚步跑了过去。 在拐过拐角的那一刻,我对将自己藏进了不起眼的黑暗里。我的脊背贴着冰冷的石墙,听着粗重的脚步和吭哧吭哧的呼吸声走过走廊,拐进了拐角。 “通通石化!” 红光从我的魔杖尖端弹射而出,打中了那张涨得通红的脸。甚至没有任何的反应,他的身子变得僵硬,“咚”地倒在了地上一动不动了。 我仍在大口喘着气,心跳快得几乎要从我的喉咙里跃出。 我握着魔杖的手在颤抖。 那倒在地上的人像是被石化了一样,就这么躺在地上,还保持着他上一秒的表情与动作。就连黑袍纷飞的模样也没有区别。 该走了。一个声音在我的大脑里这么说。快回到哈利那边去。 我逼迫着自己迈着腿往回赶,将那晕倒的斯莱特林抛之脑后,转而奔跑着穿过走廊。 走廊里出乎意料的安静,像是真的有锁喉毒气在这里肆意横行。先前的吵闹声已经不再存在,一切都像是从未发生过一样。只有微风,和随着风从走廊尽头传来的几声低语。 我下意识地放轻了步伐。 我听见了笑声,顺着微风从走廊尽头传来的笑声和说话的声音。我放轻了脚步,缓慢地朝着那个方向挪动而去,直到我看见了那扇新换的门,直到我听清了那些声音。 “很好,波特很好。这是你逼我这么做的波特。我实在是不愿意。我相信部长会相信我别无选择。”这是乌姆里奇的声音,褪去了小女孩儿般天真甜腻的声音,只剩下高分贝的,像是劣质小提琴一样的声音。“钻心咒会让你开口的。” 钻心咒? 我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在逐渐冷却,赫敏高声的尖叫像是匕首刺入我的耳膜——我往前几步,隔着那紧闭的大门听着里面的声音。 “不,乌姆里奇教授,那是违法的!部长不会希望你违法——” “部长不需要知道。他不知道就不会不高兴。”乌姆里奇像是在笑,那令人作呕的声音几乎让我头皮发麻。“例如他从来不知道我在去年夏天命令摄魂怪去追赶波特,但是他很高兴能有个机会开除他,现在也一样。” “是你——?”哈利气喘吁吁地大声叫嚷。“是你派摄魂怪来追我?” “必须有人行动起来。他们都在嘀咕,想用什么办法让你闭嘴——让你信誉扫地——但是只有我采取了实际行动。可你设法逃掉了,对吗,波特?但是今天不会了,现在不会了——”她停顿了一下。“钻心——” 我的大脑像是别人按下了暂停键,从此不再工作。我像是一只提线木偶一般,线却不在我的手上——在乌姆里奇喊出那个咒语之前,我猛的拉开了门。 哈利在办公室的中央,那个矮胖的,粉红色的女人正拿着魔杖指着他的额头。当我将门一把拉开时,我看见那张丑陋而扁平的脸朝我看了过来。 “除你武器!” 一束红光贴着哈利飞了过去,击中了乌姆里奇的手与魔杖。那根与她一样粗短的魔杖“嗖”地从她的手上飞了出去,落在了一旁。 几乎是下一刻,没有等我有任何下一步的动作,我感觉一只手拽住了我的领子,将我粗暴地往那个方向扯去。 我下意识地想把魔杖对准那个人,可是对方比我更快一步,魔杖杖尖已经戳在了我的脸上。我努力回头,看到一张陌生的斯莱特林的脸。 “抓住了,好样的。”乌姆里奇的声音随之响起,那粗短的魔杖已经回到了她的手上。她的脸上堆着笑容,那尖锐的牙齿却像是在说别的。“这个肮脏的,不听话的漏网之鱼,让我看看——” 她停住了。 “你!”她尖而短促地笑起来,像是一只尖叫的老鼠。“你,西德利亚!” 那戳在脸上的魔杖依旧硌得我的脸发痛。我听见自己大声的呼吸着,却在呼吸声中冲她丢去一个嘲讽的笑容。 “下午好,教授。”我说。“好久不见。” 她像是要被我激怒了,脸上却还是堆着笑容。那粗短的魔杖晃了晃,轻轻地再次指向了波特。 “晚点儿再教训你,西德利亚,我得先让波特招供。”她冷笑起来。“你的父亲会怎么想呢?还有你自以为是的母亲——他们会很乐意知道你也像他们被赶出魔法部那样被踢出霍格沃兹,对不对?” 她的声音像是蜜糖一样甜腻,滴落在我的心上却像是毒药一般。我猛力挣扎起来,试着从那个高个子的斯莱特林手上挣脱,却失败了。 “什么魔法部?他们怎么——” 我还没开始发问,她猛的一挥魔杖,我便感觉自己的双唇被什么东西无声地黏上了。再怎么试着说话,却也只有支支吾吾的声响,别无他物。 我的父母,他们怎么—— 我还想再做些什么,却被赫敏高声的哭喊给截断。她呜呜咽咽地哭着,大声说道:“对不起大家——我,我实在是忍不住了!你们要是不说的话,我会说的!” 我时才猛然意识到这间屋子里并不只有赫敏哈利与我——罗恩,金妮,卢娜和纳威也被几个斯莱特林牢牢抓着,马尔福那张令人生厌的脸正在乌姆里奇身后一些,笑得幸灾乐祸。 乌姆里奇停下了手里的魔杖,转向看着赫敏,唇角露出似有似无的笑。 “好极了,这就对了。”她恶毒地笑着。“告诉我吧,你要说什么?” “不要——赫敏!”罗恩挣扎着叫嚷起来,却在下一秒被恶狠狠地一拳砸在了肚子上。我用力地挣扎,却换来对方更加用力地勒住我的喉咙——我几乎没有喘上气来。 赫敏带着哭腔的声音从我们身边传来:“邓布利多的神秘武器!” 惊雷。 邓布利多的神秘武器? 我呆愣地抬起头看她,她却站在中央的位置上,手不断擦着眼泪。“噢是的,邓布利多的神秘武器,我们把它准备好了——” “在哪?在哪?”乌姆里奇尖声叫道。“很好——你们密谋推翻魔法部,是不是?带我去找到它!” “我不想让这些人看到!” 我的目光迷茫地落在赫敏身上。她想要怎么做呢?她能做什么呢?根本没有邓布利多的神秘武器——她该如何是好? 她仍然在哭,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叫嚷着。乌姆里奇瞪着她,又看了看那些禁锢着我们的斯莱特林。半晌,这个丑陋的蛤/蟆咧嘴笑了。 “那好,我们带上波特。”她甜甜地笑着。“你们看好这些人——不能让他们跑了。” 说完这话,她瞥了我一眼手里的魔杖指向了哈利与赫敏。他们三个便这么从办公室里面走了出去,头也没回。 门关上了。 随着脚步声的远去,我的目光飞速地扫过墙面与每一个人的脸。在那挂满圆碟子,上面全是猫咪的墙上我意识到,这间屋子一如那个老太婆一样粉红,扎眼得令人生厌。 紧跟着,我感觉身后的人魔杖一伸,我嘴上那被黏贴的感觉便消散了。 “阿巴斯去哪了?”他问,杖尖却自始至终地戳着我的脸颊。 我花了一点时间才意识到他说的阿巴斯是谁。 “你要是顺着这层楼的走廊一直往下跑,指不定会看到他在地上躺着呢。”我冷声回答。“另外,不必要拿魔杖戳着我的脸。” 我看见斜对角金妮的手慢慢滑向了魔杖,意识到了他们打算做的事情。我轻轻地扣住自始始终都未被夺走的魔杖上,悄悄地指向了禁锢着我的人的大腿。 “你没资格要求我,你这个下水道里的——” “昏昏倒地!”“四分五裂!” 几乎是同时,金妮与我冲着身后的人喊出了咒语。那用魔杖戳着我的脸的人发出一生嚎叫,送开了禁锢着我的手。紧接着,我魔杖一转,冲着那抓着两个魔杖的马尔福念了声:“速速禁锢。” 我只听到一系列的声响,红光交杂着飞过。当声音落定之后,我意识到他们都已经挣脱了出来——斯莱特林那一群人只有马尔福还清醒着,并毫无抵抗余力。 “哈利他们在往禁林走,”我听见卢娜的声音响起来。“他们进禁林去了。” “很好,我们拿上魔杖跟着去。”金妮的声音。她走向马尔福,那根魔杖在马尔福的脸上一扫,我听见了一声“通通石化”,他紧跟着栽倒在地。 她从马尔福的手里拿过了魔杖,率先转身推开了办公室的门,罗恩卢娜与纳威跟在她的身后,顺着燃起火焰的走廊一路飞奔。而我则捡起了地上那件被丢弃在一旁的黑袍,禁跟着他们离开了。 夜幕在早些时候降临,接近那巨大的门厅时我听见那细密的声响。今日的晚宴大概非常丰盛,甚至还有人会举办派对庆祝自己完成考试——黄油啤酒,烤鸡还有无数巧克力蛙会成为派对的主角,他们将在壁炉与酒精下彻夜狂欢。 但我们却逆着城堡的亮光,逆着一切明亮,往黑漆漆的禁林里面走去。 夜里的禁林相当安静,甚至相当黑暗。我从未有任何一次主动踏入禁林的机会——我握着魔杖,它杖尖发着白光,把四周的一切都照得惨白而又瘆人。 我感觉自己的心跳在加快,迟钝的,像是鼓点一样一下下敲击着大脑。我的父母为何会已经离开了魔法部?为什么在离开之后,我的父亲仍然会回去,并出现在神秘事务司? 一种莫名其妙的慌乱抓住了我的心脏。 我们仍在路上走着,绕过盘在路上的树根,穿过无数的树木——有一些看上去像是刚刚被折断了一半。 “我们要怎么到伦敦去?”我轻声问道,手里的魔杖在微微颤抖。“用扫帚飞过去不现实,对不对?” “或许我们能用飞路粉。”金妮轻声说道。 “再回到那个办公室里?别想了。”罗恩嘀咕。 便没有人说话了。我们只是沉默地走过相当长的一段路,路上静默得甚至连鸟叫也没有。 “我看见他们了。”直到我听见罗恩的声音从队伍最前面响起来。紧跟着,他加快了脚步,冲着一个地方飞速走去。 我跟着快步往前,意识到哈利与赫敏正站在一片空地上,看上去狼狈极了。 “你们是怎么逃出来的?”哈利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接过了罗恩递给他的魔杖。 “几个昏迷咒,纳威念了一个很出色的障碍咒——我想弗洛伦斯还打断了钳制她的那个斯莱特林的大腿,是吗?酷毙了!”他笑嘻嘻地将赫敏的魔杖还给她,又继续说了。“总之,我们看到你们往禁林走了,就打算跟过来。乌姆里奇怎么了?” “被马人带走了。”哈利说着,眉头再次皱在了一起。 “他们把你们留下了?”金妮瞪大眼睛。 “被不是的,他们被格洛普赶跑了。” “格洛普是谁?”卢娜好奇地问道。 “是海格的小弟弟。”罗恩立刻说,“好了,别管这些了。哈利,你在炉火里发现了什么是神秘人抓住小天狼星了,还是——” 我一头雾水地站在一旁,身边的卢娜似乎正四周望着,正打量着什么东西一样。她望着一个方向发梦一般看着,半晌唇角露出一个轻轻的笑容。 “我们只有飞过去了。”她轻轻地说,语气平淡,引来了一群人的目光。 “好吧,我们当中只有罗恩一个人的扫帚没被守着——”哈利听上去相当不耐烦。 “我也有扫帚呀!”金妮在一旁插嘴道。 “是啊,但是你不能一起去!”罗恩打断了她接下去的话,却在想继续说的时候被金妮瞪了一眼。 “不好意思,可是我也很在乎西里斯的死活!” 哈利和罗恩还想再说些什么,我却不再想听他们站在这儿无休无尽地争吵下去了——如若西里斯还活着,那么我们每浪费的一分钟时间都在将他往死亡的方向推动。 “听我说,”我轻轻地打断了他们,一时半会儿目光纷纷落在了我的身上。我咽了口唾沫。“我们都是da的成员,不是吗哈利?你们能够去,我想我们也可以,他们也可以——金妮和卢娜的咒语相当出色呢。更何况,”我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晃了晃,示意罗恩不要打断我。“我们每耽误一分钟,西里斯就越危险。不如听听卢娜怎么把我们都送过去。” “没错。”纳威坚定地叫嚷了一声。“我们也要去!” “一点儿没错。”卢娜笑起来,伸手指了指哈利身后的方向。语气还是令人吃惊地平静。“我们可以飞过去,不止扫帚可以飞。” 我们顺着她的方向看过去,却什么也没能看到。只有哈利像是恍然大悟一般走上前去,伸手抚摸着空气。 “……那是什么?”我瞪着眼睛问。 “夜骐。”卢娜轻声在我耳边说道。 “什么夜——” “只有经历过死亡的人才能见到它。”金妮替她把话讲完了。“我想每年拉车的东西就是夜骑。” 那一瞬间,一股针扎一般的疼痛从我的心里蔓延而上,像是有一根粗壮的针刺穿了我的心脏。 艾比盖尔——艾比盖尔曾无数次凝视马车的车头,她曾询问我能否见到这些动物—— 我几乎被这种疼痛刺得缓不过神来。 她便是那样望着夜骐,听着身边人告诉她自己无法看见这些动物,告诉她“什么也没有”。而那分明有,分明有着一种活物告诉她提醒她那死去的人对她曾有多么重要。 我慌乱地抹了一把脸,朝他们看去。哈利已经骑上了夜骐,而卢娜正帮着金妮骑上一匹夜骐。 她对上了我的目光,唇角露出一个笑容。 “你也要来吗?”她问,轻轻笑着。 “拜托了,卢娜。” 我晃了晃脑袋,冲她的方向走去。 如果再来一次。我想着,在卢娜的帮助下翻身骑上了我全然看不见的生物上。微妙的感觉却没法儿在我的大脑里盘旋。 不,那都已经不会再来。我这么告诉自己。我只希望不再会有人能见到它们。 如此想着,那夜骐大概扬起了翅膀,冲上了六月夜晚的天空。 Chapter 77.神秘事务司(fin) 夜风刮过我的脸颊,吹拂过我的头发——像是一只冰凉的手穿过我的衣袍。寒冷,即使在六月的夜晚亦是如此。我几乎浑身都在不自觉地发颤。 我不敢低头,不敢变换姿势。我像是凭空浮在上空,以飞天扫帚也无法比拟的速度飞翔着——在我的脚下,无数细小密集的灯火像是流光一般光速后撤,也像是流星一样飞速滑过,逐渐消散在夜里。 我偏头看向四周,却只看见卢娜的金发在空中飞扬着。她微微笑着,像是早就习惯了飞行一样颇为享受。而在我的正前方,三个身影正在飞翔着,黑袍被风吹得鼓胀。 夜骐似乎动了一下,我感觉腹部传来一阵震动。随后,我脚底的流光开始无限放大,甲壳虫一般的车流开始反射起四周的光芒——在那不断放大的灯光与不断变大的人行道之中,我猛然闭上眼睛。凛冽的风扑在我的脸上,像是要将我冻僵。 直到那风停止了。 我睁开眼,一辆翻斗车停在一个破旧的红色电话亭边上,单调的昏黄路灯下,它本来的颜色显得模糊不清。在距离那辆车几步远的地方,罗恩栽了下来,摔在了空荡荡的马路上。 “我可不想再来一次了!”他嘀咕着站起身,却不知道为什么又被绊了一下似的,再次跌回了地上。 我摸索着从夜骐的背上滑下去,双脚落地时还是往前踉跄了几步,差点儿和罗恩一样扑在人行道上。但索性并没有。 “我们往哪走?”卢娜拍了拍自己的衣袍,语气轻松得像是报了伦敦一日游的旅行团一般。我下意识看了一眼那件双胞胎送我的黑袍——它正稳稳当当地挂在我的小臂上。 “这边。”哈利招了招手,率先走向了那个红色的破旧电话亭。 坦白来讲,七个人挤在一个红色的电话亭里并不容易,却勉勉强强,足够塞得下。当我钻进去并将门用力合上的时候,哈利用几乎被压在玻璃窗上的嘴模糊不清地喊道:“谁离电话最近?拨62442!” 我听到了拨盘转动的声音,那机械而冰冷的转盘归位后,接替它的是同样冷漠的女声。 “欢迎来到魔法部,请说出您的姓名和来办事宜。” “哈利.波特,罗恩.韦斯莱,赫敏.格兰杰,”哈利的声音不耐烦地响起来,语速飞快。“金妮.韦斯莱,纳威.隆巴顿,卢娜.洛夫古德和弗洛伦斯.西德利亚——我们来这儿救人,除非你们先把他救出来了!” “谢谢。来宾请拿起徽章,别在您的衣服前面。” 我听见有什么东西叮当作响,像极了往麻瓜的售货机投入硬币时候的声响。紧接着,我感觉身边的人开始扭动起来,直到一枚徽章被递到我的面前。 那上面写着“弗洛伦斯.西德利亚,救援任务。” 没等我仔细将它打量清楚,红色电话亭开始震动起来。它像是电梯一样逐渐往下滑落,那些街道,显眼的灯光正逐渐往上升高,滑出了我的视线。 电话亭里很闷热,只有此起彼伏的呼吸声。我将那枚徽章别上自己心口的位置上,伸手去摸自己的魔杖——便在这个时候,电话亭不再下落,我嗅到流动的新鲜空气从门外传来。 嘈杂的脚步声往外走着,我回身,追上了不断向前的脚步。 即使我的父母为魔法部工作,这却是我第一次到这里来。我看见一个巨大的喷泉屹立在大厅中央,水流正不断地从雕像之中流出,滴滴答答地落在圆形的水池里面。而在这四周,镀金的壁炉依次排开,深色的光亮地板反射着来自天花板的,若隐若现的金色。 哈利又开始奔跑起来,我紧随其后。七个人的步伐杂乱地响过这间空空荡荡的大厅,冲向了走廊尽头的金色门栏的升降梯。当我钻进电梯之中时,那扇门在我身后骤然关闭。紧接着便是刺耳的,回响在空旷房间里的声音——我们往未知的方向行驶而去。 这里太过于安静了。我没由来地想。安静得反常。 我侧过身看向哈利,却瞥见他紧皱着的眉头与抿着的唇。 “神秘事务司。” 听见冰冷如同机械的女声随着门栏打开的声音响起,我看见了布着火把的漆黑走廊。火焰随着门的敞开而疯狂晃动摇曳,却安静得只剩下我们的脚步与呼吸声。 “我认为应该留几个人在这里放风。”哈利的声音轻轻响起来,我们停在了距离那扇门几英尺的地方。 我看向哈利,他的目光凝视着那扇黑色的门,双唇微张,却被接下来的几声抗议打断了。 “我们怎么通知你呢?你可能在很远的地方。“我们都要跟你去!”“接着走吧哈利!” 他皱起了眉头——实际上我从不觉得他松开过——并抬手推开了门。 穿过那扇门,我们站在了一个圆形的大厅里。黑色的天花板,黑色的墙壁,同样漆黑的门镶嵌在墙里。只有蓝色的火苗蜡烛点缀在漆黑一片的墙上,被地上沼泽般黑色的地面反射着微光。 “谁把门关上?”哈利嘟囔了一声。 门在我身后关闭了。 在门关闭的那一瞬间,我听见轰隆隆的巨响,像是野兽在低声咆哮——四周的蜡烛开始飞速旋转,连动着门一起旋转,直到它再次停下来。而在一模一样的黑色大门之中,我们站在原地,手足无措。 “这是要干什么?”罗恩叫嚷起来。 “是让我们分不清回去的门。”金妮的声音。 她说得一点不错。我这么想着,望向我身后的门——黑漆漆的,唯有蓝色的火焰与反射着微光的把手有着一些生气,其余并未有任何不同。 “我们该怎么出去?”纳威在我几步远的地方叫了起来,声音急促而慌乱,却被哈利打断了。 “这个问题不重要。”他说。“在没有找到西里斯之前我们不需要出去——” 在那一瞬间,我却突然感到背后一凉,像是有什么人的目光正落在我的身上。像是捕食者的目光,亦像是潜伏在黑暗中的猛兽,等着一口咬断我的咽喉。 我猛然回头,什么也没有。 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慌袭上我的心头,我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哈利?”我听见我自己的声音轻声响了起来。 “怎么了?”哈利的声音传了回来,他正试着拉开最远的一扇门。 “……我们应该分别拉门。”我说。“拉开,看一眼便关上。” 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我看不清他的脸。我的心跳一下快过一下,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我心中作乱——有什么东西在看着我们。我想。有什么东西在看着我。可是我说不出来。 “…那就这么做。”哈利轻声说道。“寻找一间闪闪发光的屋子。” 如此,我便回身,用力拉开了身后的门。 在我拉开那扇门的一瞬间,我便被一种亮眼的光芒笼罩。它们跳跃着,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脚步声在我身后响起来,混杂着哈利兴奋的喊叫声:“就是这里!” 我听见了无数时钟走动的滴答声,混杂在一起的机械般的响动像是乐曲一般不绝于耳。那钻石般的,亮眼的光芒闪烁着,而在那背后我意识到这间屋子放满了时钟。滴滴答答行走的时钟——而这一切光芒的源头则是房间尽头的钟形的水晶玻璃罩。 “这边走!” 哈利顺着那条路往里面走去,脚步声匆忙地穿过房间。在关上门之前我再次回头,那空荡荡的黑色大厅里什么也没有,只有无数的蓝色火焰与不知道从何而来,擦着我发梢而过的微风。当我抬起头来看的时候,却什么也没有。 “弗洛!” 我猛然回神,看见赫敏正站在水晶罩的边上冲我挥手。我轻轻晃了晃脑袋,加快脚步穿过滴滴答答的时钟,来到了水晶罩后的小门里。 那连接的是一间截然不同的屋子,天花板高得大约能与繁琐华丽的哥特式天主教教堂媲美,无数高耸的架子屹立在四周,上面摆满了密密麻麻的,布满灰尘的小玻璃球。烛台被间隔摆放在架子上,昏暗的光芒落在小球上,却只是苟延残喘,反射着若有若无的光。 “你说过是97排。”赫敏的声音轻轻响起来。 “是的。”哈利回应,扬起了头。在昏暗的光芒之中,我看见架子上标记着银色的数字——53。 “这边是54,往这边走。”赫敏的声音。 “大家把魔杖准备好。”哈利轻声说着,往前排蹑手蹑脚地走去。 我将魔杖取出,握在手中,紧跟着他们的步伐往前走去。随着数字逐渐增大,哈利的步伐便愈发快速。 “97——”我听见了赫敏的声音。 我停住自己的脚步,往那标记着97的方向看去——在那些千篇一律的木架之间,什么也没有。 “他就在最那边……不可能!”哈利的声音开始颤抖起来,嗓子发干。“他应该就在这个附近!” 他说着便往那架子里面走去,嘴里喃喃自语着。 “不可能,很近了,一定很近了。” 我想跟上去,一股奇异的微风却再次拂过我的发梢——像是有人轻轻拂过,又像是有什么东西擦着我的头顶而过。我猛然回头,在那昏暗的光影之中,一个细小的黑夜在空中掠过,顺着另一个方向飞去了。 我知道我应当把这一切告诉他们,我知道我应当说出来——有人在看着我们,有人正在观察我们——可我却像是被施了咒,什么也说不出口。 乌姆里奇与哈利的话再次在我的耳中响起——我的父亲曾出现在这里,这个神秘事务司里。那会不会是我父亲的魔咒?那会不会是他想要告知我他的去向——? 我回头看了一眼哈利的方向,那些身影已经湮没在了黑暗之中。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一直挂在我小臂上的黑袍裹在了身上,并将魔杖对准自己,轻轻施了个幻身咒。 一股冰凉的,宛如流水一般的感觉流过我的全身,像是我的血液就此冰凉。那根柳木的魔杖被我死死攥在手里,我秉着呼吸,顺着那黑影消失的地方轻轻走去。 我的心在疯狂地跳动,每一步都像是往深渊迈步。那只令人窒息的手缩紧了,我的心跳像鼓点一样疯狂地跳动着。 直到我看见了一扇黑色的房门。 在那扇黑色的门边,火烛静静地燃烧着。银色的门把手反射着微光。我朝那门把手伸出手去,在指尖触碰到门把手前一刻我却鬼使神差地回头,直直地看向了身后的架子。 在那个黑色的架子上,无数只蒙着尘埃的水晶球静默着。而在最靠近我的地方,那本该是水晶球的地方空空荡荡,只剩下了一个泛黄的标签。精巧的黑色字体无声地在上面绽放着。 “to the noble house of wolf.” 致尊贵的沃尔夫家族。 那一瞬间,我的心再次猛烈地跳动起来。沃尔夫,沃尔夫——? 我的双手朝它伸了出去——我知道我不该触碰它——可是我没法儿不这么做。我将那张泛黄的,单薄的纸张握在了手中,它在我的手心静默。 沃尔夫。 我在唇齿间咀嚼这个音节,却品味不出更多的东西。这张泛黄的纸条被我轻轻地塞进了靠心口的衬衣口袋里,我转而伸手握上了那冰凉的门把手。 门被推开了。 一股冰凉的,奇异的气味钻进了我的鼻尖。 那是一间很大的正方形屋子,光线昏暗。在黯淡的灯光之下,我只能看见中央凹陷的巨大石坑,石制的台阶环绕着整个屋子,如同石凳,一级一级逐渐下降。 而在整个的最中央,那里静默地立着一个石台。在石台之上是老旧不堪的拱门。拱门并没有任何东西支撑,只有一片薄如轻纱的黑色帷幔正轻轻飘扬。 我走进了门厅里,大门在我背后关闭。 阴冷。这是我的第一感受。冰凉得像是要钻入我骨髓的寒冷在我的血液里流淌,我感觉自己浑身都在颤抖。 我顺着那石阶一步一步往下走,空空荡荡的大厅里是我鞋跟敲打在石板上的响动声——只是地面上并无我的身影。 那冰冷的感觉自始至终萦绕在我的身畔,名为恐惧的情绪逐渐在我的心中蔓延而上——我不该在这里。我不该来这里,我应当回到哈利他们身边去。 我想要回身,那种令人寒颤的感觉却再次跃上我的背脊。我猛然回头,目光投向我来时的门上——这一次,我看清楚了。 那目光的来源,那恐惧的来源。 在我进来的门边上,一只蝙蝠正倒挂在烛台的下方。火光照亮了它丑陋的黑色皮肤,那身影静默地投射在地上。 而从那只蝙蝠的眼睛——理应看不清任何东西的眼睛却向我投来令我胆颤的目光,像是刺破了我所有的伪装。我像是暴露在灯光之下的老鼠,藏无可藏,躲无可躲。 我的幻身咒还有效吗?我慌乱地想,我低下头,我的手仍旧是透明的模样。可是那只蝙蝠却这么凝视着我,像是我的咒语从未生效。 我得离开。我想。我得快点离开这里,回到哈利他们身边。 几乎是这一瞬间,我听见一扇门骤然被撞开的声音。那只丑陋的蝙蝠张开翅膀,冲上了漆黑的天花板。 那扇骤然被打开的门里我看见了哈利的身影。他一脚踏空,从高耸的石阶上跌落下去,翻滚着,撞上了每一级阶梯。那瘦削的身子翻滚着,最后撞上了最底部的石坑。 我听见了刺耳的尖笑,无数黑影从敞开的门中涌出。那些凄厉的笑声像是要刺穿我的耳膜一般——我看见了千篇一律的黄金面具,清一色地遮盖着他们黑袍之下的面孔。而就在哈利不远处静静地站着两个身影——一个金发,一个有着蜷曲而凌乱的黑发。 “波特,你完了!”那个金发身影高笑起来。“现在像乖孩子一样把预言球交给我吧。” “让—— 让他们离开,我就把它给你!”哈利的声音响起来,却显得有气无力。 那金发男人又开始大笑,而我不管不顾,顺着石阶往下跑去。 我能做什么呢?我的大脑飞速运转。我能不能挨个儿给他们施昏昏倒地?打晕领头的,或是救走波特——我来不及再想。 “你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波特!你瞧瞧,你只有一个人,我们有十个!”又是几声接近癫狂的大笑,我已经跑下了最后的几级阶梯,几乎就要能爬上平台,走到哈利身边了。“你只有一个——邓布利多没教你怎么数数吗?” “他把是一个人!还有五!” 口齿不清的尖叫声从那扇门边响起,打断了我爬上平台的动作。 那是纳威。满脸鲜血的纳威。还有血从他的嘴里不断涌出。他的双腿疯狂颤抖着,顺着石阶往下爬。 “不——纳威,回去!” 哈利绝望的叫声中,纳威举着魔杖,嘴里叫嚷着什么咒语——可是没有红光从魔杖尖涌出,一个黑色的人影从他身后将他死死勒住,动弹不得。 “隆巴顿?”那金发的男人笑起来,颇为讥诮地说着。“好呀,你奶奶已经习惯把家庭成员贡献给我们的事业?你死了也不会让她很吃惊。” 纳威的脸扭曲了,他大声叫嚷着什么,手脚并用地挣扎着。 “隆巴顿?”那个黑色头发的女人笑起来,我看见她那张憔悴的肿眼皮的脸上露出令人胆颤的笑容。“我有幸见过你的父母,小家伙。” 纳威撕心裂肺地吼叫起来,在那剧烈的动作之中,我看见那个黑发女人举起了魔杖。 “我们来看看隆巴顿像他爸妈那样垮掉之前能坚持多久?”她狞笑着,平静地将魔杖对准了纳威的心脏。 做些什么,弗洛伦斯,做些什么—— 我望着那逼近纳威的黑发女人,抬起手来,毅然决然地抬手揭掉了裹在自己身上的黑袍,并将魔杖对准了那个黑发的女人。 “除你武器!” 红光,惊叫,我看见魔杖从那个女人手中飞离出去,却被她猛的一回身抓回了手里。这个卷发,疯狂的女人则像乌姆里奇一样愤怒地朝我的方向转过了身。 “漏网之鱼!”她尖叫起来,那双充满着血丝的眼睛瞪着我,冲我举起了魔杖。“钻心——” 她的咒语没有念出来,我听见一个冰冷的男声在这间屋子之中回响。像是恶魔的低语,亦像是魔鬼的呢喃。 “贝拉,说好了这个女孩儿是给我的。” 我抬起头来,在那死寂的黑暗之中我看见了那只扑扇着翅膀的蝙蝠。它那巨大的,丑陋的翅膀扑扇着,翻滚着,化成了两只巨大的衣袍。 那只蝙蝠在我面前变成了人。 那冰凉刺骨的空气呛入了我的肺里,我听见那个叫贝拉的女人发出尖叫般刺耳的笑声。 “给你啦,丹尼尔!”她尖笑着,挥舞着魔杖。“你说的就是她?她就是西德利亚家的孩子?她确实有两下子,是不是?!” 我只是瞪着那个男人,那个有着一头披肩黑发的男人。他那像是刻刀刻出来的线条硬朗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一条狰狞的,两英寸的浅色疤痕爬过他的右脸颊,像是刻刀划过雕塑的脸庞。 而令我恐惧的是,在那鹰钩鼻的两侧,深陷的眼眶里嵌着一双蓝色的眼睛。 他咧嘴笑了,那根魔杖举向了我。 “钻心剜骨!” 在那疼痛袭击我之前,一切都像是变成了电影里的慢动作。声音从四周消失,那到从魔杖尖端射出的光芒照亮了握着魔杖之人的眼睛。那双眼睛在我的大脑里不断放大,不断放大,逐渐与记忆中的蓝眼睛重合。 艾比盖尔的眼睛。 我尖叫起来,疼痛像是无数细密的针从我的每一个毛孔恶狠狠地刺入。像是要扎入我的骨髓,刺断我每一根骨头,刺穿我每一根神经。 混乱,嘈杂,尖叫与脚步声。疼痛像是已经停止,却又像是还在持续。那剧烈的,针刺般的痛感遍布我的全身——直到一只温暖的手覆盖上我的面颊。 “弗洛!” 在混沌与接近麻木的疼痛之中,我睁开眼睛。隔着蒙着水雾的眼睛,我看见了我父亲的脸。 我想张嘴叫他,可是却说不出话来。我的浑身都在颤抖,双膝发软,几乎没法儿支撑我站立。 然后我听见了那个冰冷的男声歇斯底里地大笑着。那个对我施咒的男人站在几步远的地方,魔杖对准了我的父亲。 震惊,愤怒,不可置信。我看见我父亲的脸因此扭曲了。他的双唇在颤抖,连动着他的身体一起。 “是你!是你!” “是我,安德鲁。”男人大笑起来。“你和索菲亚都见过我的女儿了吗,安德鲁?”他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却还是在大笑。“是不是像极了薇诺娜?” 红光呼啸而过。 那个男人仍在尖叫,仍在大笑。在混乱与嘈杂之中我躺在冰冷的石板上,寒冷与疼痛麻木了我所有的感官。我的眼皮变得沉重起来,像是再也不能睁开一般向下坠去。 我听见父亲呼唤我的声音,无数白色与黑色的影子在我眼前晃动。 “回家——”有人这么说。“回家——” 我用尽浑身力气睁开眼,那是父亲的脸。 “爸爸……”我呢喃。 随后黑暗将我席卷而去。 ※※※※※※※※※※※※※※※※※※※※ 神秘事务司的剧情到此为止,下一章男主将会上线啦。 期待大家的评论orz,爱你们!!! Chapter 78 黑暗,疼痛。 像是蛛丝裹住了我的大脑,混沌不清。那黏稠的蛛丝裹住我的口鼻,束缚我的四肢,我在无尽的黑暗里坠落,坠向更深的黑暗。 我是不是要死了? 我被无形的蜘蛛裹成了茧,无法挣扎,无法抵抗,只有不断加深的丝线将我缠绕,逐渐剥夺我的呼吸。 “……醒一醒……” 我听见有人的声音若有若无地传入我的耳中,缥缈得像是隔了千里之远。那声音的主人在撕扯那裹在我身边的蛛丝,试着将我从中救出一般。 “不要睡——” 我努力睁眼,只有无数的影子在我面前晃动。或白或黑,却看不清模样。 “我会在家里等她。” 那声音轻轻地在我的耳边响起,却像是一只将我推下悬崖的手——我的意识再次消散,带着我滚入最深的梦境里。 混沌的梦境,晃动的身影,克兰布鲁克湖边的大树,夏日的蝉鸣与柠檬水清新苦涩的香气——淋着大片杏仁片的香草冰淇淋,笑声,流光,最终汇成了艾比盖尔那双蓝色的眼睛。 她说:“钻心剜骨。” 像是有什么东西击中了那蛛丝的茧,它在我的周围剥落破碎,新鲜的空气与光明重新将我笼罩,我颤抖着猛然清醒过来。 我听见了玻璃落地破碎的声音与一声短暂急促的尖叫。 “弗洛?”那个声音说。“弗洛——你醒啦?” 我花了一点儿时间意识到那是赫敏的声音,而那些晃动的白影不过是我凝视着的医疗翼的天花板罢了。 “是的——你——我们——” 我的声音干哑得像是多年没有润滑的机械,嘎吱地发出难听的声响。身上那种针扎一般的疼痛已经消散,可我的四肢却仍像是被人通通打断后重组在一起一般痛着。 “我帮你装点水。”她的声音轻轻地响着,随后便是轻巧落地的声音,脚步声逐渐远去了。过了一会儿,一只水杯被放在我身边的床头柜上。 我挣扎着坐起来,一只手伸过来为我竖起了枕头,好让我靠在上面。 我看见了赫敏的脸。 “你还好吗?”她问,声音轻轻的。“你忽然就不见了,纳威告诉我你忽然出现,打掉了贝拉特里克斯的魔杖?” 我将那杯水凑到唇边嘬了一口,冰凉的水湿润了我的喉咙,我感到自己的声音逐渐回到了我的身体里。 “我被引走了。” 她的眉毛扬了起来。 “引走?” “嗯…在预言球那个大厅里,我感觉有人在盯着我看。我意识到有一个黑影在往另一个方向飞——我就追了过去。”她的眼睛瞪大了一些,我决心转移话题。“后来发生了什么?西里斯呢?” 赫敏的目光在那一瞬间黯淡下去,像是一支蜡烛“噗”地熄灭了。我的心猛的缩紧了。 “我们后来被食死徒袭击了。”她说,目光落在我的被褥上。“我们打翻了柜子就往不同的方向跑,我在一个办公室里被打晕了。我想只有哈利和纳威到了你所在的那个大厅里。” 她没有提起西里斯。 一种莫名的恐惧爬上我的心头,近乎让我浑身都开始颤抖。我看着她,试图从她的表情里读出些什么,她却轻轻地转移了话题。 “我醒过来的时候你还在睡,你父亲来过了——我想那是你父亲,是不是?瘦瘦高高的?”我点了点头。“说实话,你和他长得不是很像,他来过了。” 我从床上微微挺直了身子。 “他来过了?”我轻声说道。“他留下了什么?他说了什么吗?” 我环顾四周,在我手边的床头柜上放着巧克力蛙与一朵红色的玫瑰花。在那玫瑰花下边儿压着一包巧克力蛙与零食,我却没有心思去将它拿起来。 “他想留下来,但他有太多事要去忙——他说邓布利多希望和他谈谈。于是最后他只是说'我会在家里等她',之后便走了。而乔治也来过了。” 她指了指那朵玫瑰,我的心猛然一跳,像是温水终于流过我被冻僵的四肢一样,生气重新回到我的躯壳里。 “他呢?”我问。 “你父亲叫走了他。”赫敏摸了摸鼻子。“他就没再回来。” 我并不感到难过,却像是不再有力气支撑我继续坐着与赫敏交谈了。我滑回被子里面,任由这柔软的一切包裹着我。 我凝视着白色的天花板与上面的灯光,赫敏的声音带着犹豫地在我的耳边响起来。 “然后,弗洛?” “是的?” “…西里斯死了。” 我猛然从床上支起身子,瞪着她的脸。她却只是坐在床上回望着我,唇角下垂。那双眼睛里没有一丝一毫的笑意,更没有任何戏谑的意味。 “他被贝拉特里克斯的索命咒打中,掉进了那个帷幕里——” 她说不下去了。 我的那颗跳动的心脏像是被人用小刀轻轻地挖走了一块,汩汩地往外流血。那空洞的地方却感觉不到疼痛,只有无尽的沉默充斥我的心头。 西里斯死了。 可是他怎么会死呢? 他应当在格里莫广场12号里看着报纸大声辱骂魔法部,应当抱着臂出现在房间门口,笑嘻嘻地调侃来客。他更应当在灶台边上煎着鸡蛋与培根,坏笑着告诉我去看看乔治。 他应当在任何地方,而不是那石坑上的帷幕后面。他应当活着,而不是冰冷的死去。 但他死了。西里斯.布莱克死了。 我不敢去想像哈利的表情——如果我提前告诉他们有人正看着我们,一切会不会不同?西里斯会不会活下来?现在的悲哀会不会就此结束,再也不存在? 这一切是我的错吗? 如果我不犹豫,如果我没有一个人离开?就像当年如果我呆在艾比盖尔身边,如果我知道她深爱的人—— 梅林啊,西德利亚,你究竟能做成什么呢? 我感到一场葬礼正在我的脑中进行。丧钟奏鸣,声响在我的灵魂之中穿行轰鸣。 那天之后,我又在医疗翼躺了好几天。直到学期最后的一天才离开。 哈利来探望过我们几次,只口不提西里斯。他带来过一份报纸,上面写着那些锒铛入狱的食死徒——以及那头条上的“福吉承认神秘人归来”。 “那天晚上袭击你的食死徒出现在了在逃犯人的部分上。”赫敏轻声告诉我,指了指报纸上的在逃名单。在那高傲的,目中无人并挂着疯狂笑容的贝拉特里克斯.莱斯特兰奇旁边,那张被伤疤毁了半张脸的男人阴沉地透过报纸望着我。在他下面,“丹尼尔.希尔”的名字同样静默着。 多讽刺啊。 艾比盖尔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霍格沃兹,和乌姆里奇一样就这么消失了。没有任何动静,没有任何波澜,甚至没有人意识到她的离开。 但我意识到了。 当我带着行李离开霍格沃兹,从霍格莫德的站台灯上霍格沃兹特快时我忽的便意识到了这一点。她离开了,想必再也不会回来。 第一次,在回伦敦的火车上不再有艾比盖尔的影子,只有我独自一人坐在车尾的小隔间里面,望着空荡荡的座位束手无策。 我曾经幻想过千万次艾比盖尔离校的样子,她或许会拥抱我,告诉我保持联系——又或者她会邀请我去她的公寓玩,笑着说她终于从令人生恶的加西亚家里搬出来了——但这些都没有实现。 实际上只有我一个人。 即使那个雨夜已经过去了足足两个月之久,但那倒贴着我的心口而过的红光却自始至终像是擦过了我的心上。它本该结痂,正慢慢地愈合,可是如今它又被添上了一刀,重新撕裂开来,流出新的血液。 我应当接受现实吗?我应当接受艾比盖尔是神秘人的手下,是谋害西里斯的那群人的同伴吗? 她是食死徒。一个声音这般高叫着。她是那群杀人不眨眼的魔头里的一个! 又或者只是……又或者一直都是那个冲我掀开斗篷,对我微笑的姑娘。 你很清楚,弗洛伦斯。那个声音轻声说道,却像是钟声在我耳边敲响。你很清楚她再也不是了。 我偏过头望向窗外,在那玻璃窗的外面,白云漂浮在有着阳光的蓝天之上。牧草与树木随着微风轻动,有金灿灿的光芒洒落之上。 这是一个普通的夏日。就像每一年的夏日一般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但着实不一样了,不可能再一样了。 霍格沃兹特快停靠在站台上的时候太阳西斜,阳光却还未变成那种深沉的红。我提着我的箱子走下火车,在熙熙攘攘的站台上却没有看见我父亲的身影。 我迷茫地望着来去的人群,看着他们走向自己的家庭,与父母拥抱——可我却独自一人,站在站台上,像极了一个傻瓜。 一种无名的委屈攻占上我的心头,只是一丁点儿酸涩却飞速地蔓延开来,愈演愈烈。我忽然便想站在原地大哭大闹。 我确实这么做了。 温热的眼泪从我的眼中滚落,顺着我的脸颊往下掉。一滴一滴地落在我的鞋与牛仔裤上,染出一大片深色的水渍。 你像极了麻瓜作家狄更斯先生的书里孤儿院里的孩子,弗洛伦斯。我这么想。真够丢脸的。 我用力擦去从眼睛里滚落的泪水,吸了吸鼻子,重新把箱子提起来,准备顺着人群离开的方向走去。 “弗洛!” 熟悉至极的声音呼唤着我的名字,让我猛然停下了脚步。而当我抬起头来的时候,逆着阳光我看见了一头显眼的红发正在空中跳动着,奔跑着,向我而来。 那是穿着崭新的皮夹克的乔治.韦斯莱,头发往后梳,正冲我跑来的乔治.韦斯莱。 那本来不再往下淌的眼泪再次从我的眼睛里涌出,装满衣服的皮箱被我扔在了地上。我向他的方向大步跑去,扑进了他冲我张开双臂的怀里。 他将我死死地搂进了怀里,拥抱的力度几乎让我发疼。可是我毫不在意,只是更加用力地回抱着他,并将脸埋在他的怀里。 那是他的味道,温暖的,像是吸足了太阳光芒的温暖的味道。 “抱歉,我来晚了。”他轻声说着,气息扑打在我的耳尖。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我哽咽着说着,差点儿没喘上气来。“我还以为——我还以为——” “路上耽误了一会儿,弗洛,弗雷德一定要穿这件皮夹克。”轻柔的吻落在我的头发上,乔治温暖的手轻轻覆盖上我的脸颊,帮我把泪水抹去。“我和他们都说了,我来送你回家。” 我只是看着他,任他把泪水从我的脸上抹去。那温暖的手掌几乎让我想闭上眼睛,从此睡过去——就在他的怀里。 “疼吗?”他轻声问。 我猛然回神,却看见笑容从他的唇角消失,担忧夹杂着愤怒的情绪几乎要跳上他的眼角。 “一点也不疼。”我冲他露出一个笑容,抬手去捏他的脸,他顺从地将头低了下来。“只是像被扎了一下。” “他们会付出代价的。”他还是皱起了眉头。“他们肯定会的——梅林啊,你知道你父亲在医疗翼看到我时候的样子吗?我想他差点儿就想拿魔杖给我一个恶咒了。” 我想笑,可是却笑不出声来,只好是扬了扬唇角。 “我爸爸还说什么了?”我轻声问。 他顿了一下,像是忽然想起了他到这儿的缘故一样探过身,牵着我去拿先前被我丢在地上的行李箱。 “他说他来不了接你,想让我送你回去——他会在家里。”他停顿了一下。“所以我就来了——我们怎么回去,弗洛?” “坐公交。”我轻声回答。 “或许我们可以坐出租车回去。”他说,声音不知道为什么颇为兴奋。“要知道我们的事业相当不错,弗洛,看看我的新夹克——好看吗?” 他说着,原地转了个圈儿,像是舞台上歌手在聚光灯下炫耀那般——那绿色的夹克尽职地泛着光。 我笑起来,夸赞他穿上去肯定比弗雷德穿更加好看——他立刻笑起来,欢快得像某种唱着歌的鸟儿。 托那件绿色夹克的福,几乎是刚一出车站,乔治便拦下了一辆黑色的出租车。他为我拉开后座的车门,又随手把我的箱子塞进了后尾箱,便跟着我钻了进去。 “卡萨南街。”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来。“卡萨南街223号。” 出租车发动了,像是先前无数次我的父母开车来接我时的那样带着我离开了国王十字车站。我看见密集的车流,顺着道路行驶着,直到我们看见伦敦塔桥,行过湍急的泰晤士河。 我枕在乔治的肩膀上,司机的广播里放着当日bbc的广播。只有零碎的字词钻进我的耳中,却让我昏昏欲睡。 出租车驶下了塔桥,转过了几个弯,却在将要行入我无比熟悉的街道的时候猛的刹车,稳稳当当地停了下来。 “我没法到卡萨南街里面去。”司机回过头来看我们。“这里封路了,绕不过去。” 他说着指了指面前的路,那里确实有着“请勿行驶”的标记,挡住了整条卡萨南街。 乔治从他的口袋里抓出一个看上去模样古怪的钱包打开,里面塞得满满当当的英镑让我眼前发晕——他抽了几张出来付了钱,便拉着我拿行李去了。 “我早就换好了!”他这么说着,牵着我的手往卡萨南街深处走去。“你要是愿意我们可以出去转转——我会搞清楚附近有什么好玩的地方的——或者我们可以去看那个挂了大半年的海报上的表演,如果你愿意的话。” “如果我听完我父母讲话之后他们还乐意放我出门的话,我们就一起去。”我说。“我知道附近有一家冷饮店。” 当我这句话说出口之后,他却不知道为什么像漏气的气球一样瘪了下来。 “怎么啦?” “你的父母真的喜欢我吗,弗洛?” 我偏过头去看他,却看见同样望着我的乔治。他看上去可怜巴巴,颇像受了委屈的小动物一样。 “他们会喜欢你的。”我说,感受着乔治握着我的手不安分地摩挲着我的手背。“别忘了你可帮了我很多。” “噢噢是的,如果在帮忙过程中顺便把他们的小心肝儿小姑娘送进医疗翼整整一个学期不算的话,你说得对。” “乔治!”我笑了起来。“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的。” 他安静下来了,嘀咕了几句我听不清楚的话。当他又贴过来的时候,他的手颇为灵敏地一收——我被他拦住,轻轻带入了怀里。 “如果他们不喜欢我,那你要怎么办呢?”他问。“你妈妈每次见到我都恨不得给我的脑袋上来一个昏昏倒地,而你父亲的目光像是要在我的额头上开个洞。” “这我可没办法啦,乔治!”我忍不住大笑。“他们会喜欢你的,我只能这么说——但我确实没法儿保证,除非——” 他忽然低下头来,那双焦糖色的眼睛凝望着我——我的声音颇为忽然地一颤,拧成了一个奇怪的音节,最后呛进了喉咙里。 “至少我真心实意地喜欢你呀,弗洛伦斯。”他眨了眨眼。“你喜欢我就够啦,哪怕你父母不喜欢我,你喜欢我就无所畏惧——你会和我逃跑的吧?” 他就这么看着我,我却读不出任何戏谑的意味。在那双焦糖色的眼睛的凝视之下,我忘记了所有的说辞。 “…我爸爸会喜欢你的——”我干巴巴地说。“逃跑——我也不是没有这么做过,不是吗?” 他笑起来,凑到我的身边在我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太好了,弗洛伦斯从来不说不!” 望着他笑着的脸,那些阴郁的情绪逐渐被他抹开,像是天上的浮云一样逐步消散了。我张开嘴,刚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手臂上陌生的触感打断。 我侧过头,看见了一双绿宝石般幽深的眼睛。 抓着我的人高挑而纤瘦,留着二十年代复古卷发,涂抹着深色的唇彩,浑身却都裹在男士的黑色西装里。那只手相当修长瘦削,和那张精心描过眼线的脸一般苍白。 “你住在街尾吗?”对方问,声音听着低沉而有些沙哑。一根燃烧着的细长的女士香烟夹在右手指间。 “你是谁?”乔治猛然上前一步,将我拉到了身后。而对方只是看着我,唇角勾起了一个若有若无的弧度。 “一个过路人而已,不足挂齿。”她轻笑起来,香烟凑到了唇边。浅浅地吸了一口之后,那缥缈的烟雾从她的红唇里飘散出来,消失在空气中。“如果我是你们的话,我便不会再走了。” 我想要询问她缘由,那只握着香烟的手却径直往街角一指。 “可怜的小东西。” 我顺着那指尖的方向看过去,却只看见了一片红色。 在那逐渐西沉的天边与地的边界,在那逐渐变深的天空之下我看见了熊熊燃烧的火焰。那燃烧着的,任何风都无法吹灭,只会让它愈发斗志高昂的烈火夹杂着黑烟,放肆地吞噬着那间房屋。 我向那里狂奔而去,在乔治的呼喊声之中冲向那燃烧的房屋。 消防车警车救护车的警笛震耳欲聋,从远处呼啸而来。在呼叫声,嘈杂声之中我看见——“卡萨南街223号”的金属门牌跌落下来,落入了那无尽的火焰之中。 ※※※※※※※※※※※※※※※※※※※※ 六年级正式告一段落,预警,七年级不会很长。 为什么我一写剧情大家都忽然安静了(疑惑挠头) Chapter 79 那是地狱之火。 木头呻/吟着断裂,浓烟在火焰之中翻滚涌动。这栋被烈火吞食着的房屋摇摇欲坠,一股烧焦的气味钻入我的鼻尖——它在燃烧,像是要点亮伦敦傍晚的夜空那般烧着,仿佛红云也是由它的火种所致的杰作。 我再也听不清街角刺耳的警笛,嗅不到花草焚烧的气味。只有滚烫灼热的热气喷打在我脸颊,几乎烧上我的头发。 街边翠绿的树木,院子里曾种满的番茄,父亲精心粉刷过的车库大门——一切的一切都成了那翻滚的黑烟,浓得像是血的色彩翻滚着,呛进了我的胸腔。 手腕上的剧痛唤着我回过神来,只是那一瞬间,一株火苗便缠上了我的衣袖。它燃烧着,像是吞噬这间房屋那般试着吞食我的衣袖,灼热的温度烧上我的手腕。 “弗洛!” 那火苗应声扑灭,有人猛力将我裹入怀中,将我从那曾是我家的房门面前用力扯开——我仿佛就此分裂。我的灵魂悬在熊熊燃烧的烈火之上,漠然地注释着那被火焰燃烧殆尽的房屋。而那失去灵魂的空壳——我的身躯,则像是飞蛾一般朝烈火一次次地扑去,黑烟烧出的泪水爬满我的面颊。 “让我过去——让我过去!” 我仍然挣扎着,奋力地朝那建筑扑去,乔治却将我用力拥在怀里,像是那个燃烧着无数火把的夜晚一般将我搂抱着,背过身去,不让我看见那不断燃烧的房屋。 “弗洛,我们得离开——” 我听见自己嘶哑的哭喊声,发了疯般想要冲向房屋的动作,可是乔治只是用力将我禁锢在他的怀里,一动不动。 在我挣开他怀抱的那一瞬间,他却死死地抓住了我的手腕。那几乎让我感到钻心般的疼痛。 我听见了爆炸声从房屋的方向而来。热浪卷着火舌向四周扩散——那是恶魔的吐息与狞笑。 紧接着,眼前的一切都开始旋转扭曲,像是我的身躯就此重组。我旋转着,像是被人从地上抽离,去向了不知名的地方。 我摔在了地上。 坚硬路面的触感并未立刻袭击我的感官,眩晕与想要呕吐冲动涌上我的咽喉。我的双腿在发颤,我无法行走,只是无力地跪在地上,弯着腰,忍着每一波想要呕吐的欲望。 ——我的灵魂也在燃烧。 “弗洛?” 手臂上的触感唤我抬头,乔治的脸出现在我的眼前。他看上去并不比我好到哪儿去,红发凌乱,脸颊通红,胸膛大幅度地起伏着。而在他那双焦糖色的眼睛里是我狼狈至极的倒影。 “带我回去!”我的声音再次响起来,带着令人厌烦的哭腔与颤抖。“带我回去,我得回去——” “那里已经没法儿回去了,弗洛!”他试着将我拉起来,我挣开了他的手。 “可是我的父母——我的猫——” 酸涩的感觉再次呛上我的喉咙,我想要歇斯底里地哭喊。 可是这一切都被咽回了肚子里。 “我们先进去。”他再次来拉我。 我抬起头来,意识到自己站在一条蜿蜒的乡间小路上——而路的尽头屹立着一栋歪歪扭扭的房屋,足足有六层之高。 “这儿是陋居。”似乎是意识到了我的愣神,乔治握住了我的手。“我们会联系总部——这儿很安全。” “你应该把我留在那个燃烧的房子里。”我听见自己的声音这么响起来。 乔治愣了一下。 “你在怪我把你带到这儿来了吗?”他问,皱起了眉头。“你不想我把你从燃烧的房子里拉开,哪怕你拼了命的想要往里面冲?” “那是我家——” “那么我很抱歉我更在乎你而不是你的房子,弗洛伦斯。”他打断了我,语调无可避免地扬高了,却没有放开我的手。“西德利亚夫妇是傲罗,也是凤凰社的成员,他们不会被火焰困在屋子里。” “但那要是是哪个疯子放的火——” 我忽的顿住了,原本在唇边的话消失得无影无踪。 放火。 乔治只是看着我,与我对视。我愣愣地看着那双巧克力色的眼睛,脑海之中却有一双深绿的眼睛掠过,一股阴冷的感觉爬上了我的背脊。 “乔治——” 我只来得及开口喊出乔治的名字,那六层楼高的建筑的门便被人推开。我听见有人高声呼喊着乔治的名字,在门口奋力招手。 乔治只是回头看了一眼,便次拉着我朝那个方向走去。我的那只皮质行李箱还被他握在手里,从未丢弃过的样子。 当我们顺着那条小路走近了我才意识到,那站在门口奋力招手的人是韦斯莱夫人。当我与乔治走到门前时,她立刻上来给了我们一个拥抱,并更加用力地拥抱了我。 “我正想去找乔治,”她喘着气说,从来不及脱下的围裙口袋里掏出了一份米黄色的纸条塞进了我的手里。“安德鲁的来信,希望你赶紧到圣芒戈一趟——你们为什么回来了?” 那张米黄色的纸条展开的那一瞬间,父亲熟悉的手写字进入我的视线之中。乔治似乎在和韦斯莱夫人说着什么,可是我一句话都听不进去。 那张纸条上写着:“圣芒戈魔法伤病医院五楼,魔咒与创伤科。” 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这一切什么时候才能够终止?我迷茫地抬起头看着满脸写着“关切”的韦斯莱夫人,她开开合合的双唇却像是没有发出任何一点声音。她又将我搂抱,拍了拍我的肩膀,乔治便拉着我的手往我们来时的方向走去。 我成了游离在外的鬼魂,仿佛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与我无关。 即使幻影移形的压迫感再次席卷我的感官,窒息感眩晕感呕吐的冲动也没法儿让我从中缓过神来。 直到最后,我站在圣芒戈魔法伤病医院五楼的走廊,魔咒伤害科的门牌下面。穿着绿色衣袍的治疗师从我面前走过,却不给予我任何一瞥。 上一次来时那满屋的圣诞装饰如今已经撤走,失去了满目的绿色藤蔓鲜红浆果与金色绸带的圣芒戈单调而无趣,只有泛白的光芒与空荡荡的走廊与我相伴。 我只是望着脚下瓷砖,看着那白茫茫的光亮落在上面,并反射回来。而乔治站在我的身旁,用力握着我的手,几乎让我感到疼痛。 “这很疼。”半晌我才像是找回了声音这般轻轻说道,感受着乔治有些无措地放松了紧紧攥着我右手的手。 “对不起。”他轻声说道。“我不敢放手,弗洛。” 他没有把话说完,也无需说完。我的右手手腕上仍然疼痛的淤青替他将剩余的话讲完——正如那灼热的火焰似乎从未远离,至始至终都萦绕在我的鼻尖,几乎要烧着我的头发。 “我不会再试着扑进那团火焰里。”我听见自己这么说。“它大概早就被消防员熄灭了,别忘了你带我幻影移形前的那辆巨大红色消防车。” “我很抱歉你要经历这些。” 我没有再试着说什么,一个墨绿色的衣袍从拐角的地方快速向我们的方向而来,在它后面几步远的地方跟着一个高挑而瘦削的身影。 当他们走近的时候我意识到,那个瘦高的身影便是我的父亲。 他看上去憔悴又消瘦,苍老了十几岁的模样。下巴上满是没有修理过的胡渣,那头棕色的头发也像是许久没有打理一般打着卷儿,凌乱得像是杂草。而那件被他穿在身上的马甲则皱皱巴巴,与他一般狼狈。 看见了我,他冲我无力地笑了,张开了他的手臂。 我再次有了想要哭泣的欲望。 可我没有。我只是回应了他的拥抱,嗅到了他身上浓郁的魔药与草药混杂的气味。 “谢谢你带她过来。”他说。 “这是我应该做的,西德利亚先生。” 我看见父亲的脸上露出了笑容,看上去疲惫不堪。他没再和乔治继续寒暄下去,左手揉了一把自己的头发。 “她还没有醒过来。”他一边说着,一边自顾自转身冲着他来时的方向慢悠悠地走了过去。“他们安排她在拐角的病房里面,我本来想亲自带你——” “她是谁?!”我一把拉住了父亲的衣袖,却只是让他停下了脚步。他没有回头来看我,只是用那平淡至极,像是早就知晓这个信息的声音回答了我的提问。 “索菲亚。” 像是我脚底的土地就此开裂,我坠入万丈深渊。失重感将我环绕,我不断往下,往下,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跌得粉身碎骨。 “你早就知道?” 他没有吭声。 “为什么不告诉凤凰社的人?”为什么不告诉我? “邓布利多知道。”他听上去相当疲惫,却仍是那种波澜不惊的语气。“他大概知道我与索菲亚离开魔法部的事情——我没法通知他们任何一个人。我不能冒险出去,更不想让人知道我与索菲亚在哪儿。” “可是圣诞节邓布利多没——” “是那之后的事情了。” “在那之前你们又到哪儿去了?”我问。“从九月一直到圣诞前,你们究竟到哪儿去了?” 他停在了一间病房前,回过头来看我。那双布满红色血丝的眼睛垂下目光,平静地望着我的脸。 “我联系不了你,乌姆里奇那个鬼东西不会乐意通过我的信件,他们对我支持波特的事情颇有微词。如果我们的信件和壁炉没被监视着那才是真的见了鬼。”他停顿了一下,冷笑了一声。“我与你的母亲一直在追查一起失踪案件,并应付部里给我们的可有可无的垃圾任务——直到我们有了一次意外的造访。你瞧,我们总是觉得有人注视着我们。无时无刻的。那时候我们就断定肯定有别人在追踪我们。而这种时候贸然跑去总部是不明智的。” “所以你们便一直没有联系西里斯?” 我看见父亲唇边的冷笑消失了。 “是的。直到圣诞节后不久我与索菲亚受到袭击,我不得不告诉了邓布利多。也是我祈求他不要告诉你,最好没有什么人知道这件事。” “可为什么——” “我不想他们意识到这次袭击不受神秘人指使,仅仅是个人行为导致。但最后他们都还是知道了,直到一月份阿兹卡班大规模越狱之后我就知道没必要继续隐瞒。”他轻声说着,魔杖在门上轻轻敲了敲。“你瞧,弗洛。袭击你妈妈和我的与袭击你的是同一个人。” 那扇门轻轻地被打开了,而我像是被人捂住了嘴,什么也说不出口了。 在那间病房的床上躺着我的母亲,黑发散在套着白色枕套的枕头上,皮肤惨白得能够轻松看见皮肤下面的血管。她便这么闭着眼睛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却着实在呼吸。 像是有炸弹在我的大脑里炸开,只剩下一片空白。我往前走了几步,直到自己靠在了母亲的病床边上。 “他们都说是黑魔法,”我的父亲轻声说道,语气第一次颤抖起来。“我一直在追踪那个混蛋,追进了魔法部,一无所获。谁知道过了不久后你与波特那群家伙也闯了进去——果然是他。但我没能抓住他,他在我面前幻影移形走了,我只看见西里斯——” 他不再说话了,只是伸手撩开了垂落在母亲脸颊上的一缕黑发。 我感觉一只手握上了我的,温暖而坚定,紧紧地包裹着我的手。我侧过头去,乔治站在我的身侧,沉默不语地回望着我。 “他还在逃。”我轻声说道,声音止不住地发颤。 “他不会逍遥太久的。”我的父亲冷笑一声作为了话题的终点。他转过脸来看着我,表情严肃而认真。“听着,弗洛,卡萨南街不再安全了。” “它已经烧掉了,爸爸。”我轻声说道。 “那我倒是希望他真心相信我和索菲亚都还住在里面的谣言。”他看上去仍然冷静。“这就是我所说的重点,那里一定会成为食死徒的眼中钉——答应我两件事情,弗洛。” “是的,爸爸?” “第一件事,你得读完七年级。”他说着,伸出第二根手指。“第二件事,这个暑假你得一个人搬到别处去住。” “一个人?”我下意识叫嚷起来,却在意识到自己正在圣芒戈里时压低了声音。“一个人?” “我要在这里守着你的母亲。”他回答,声音不容争辩。“不要反驳我,弗洛,你也见识到了。丹尼尔是个疯子。” “可是我也想和你一起守着妈妈啊!” “最坏的情况下被他一锅端,被全部杀死?”父亲的声音不耐烦了起来。“那是他最想见到的画面,但我们不能如他所愿不是吗?把这个当成我的命令,弗洛,那间屋子会保护你——我和索菲亚对它做足了保护。更何况,丹尼尔不会知道那里。” 我的大脑像是重新轰鸣了起来,一股莫名其妙的慌乱涌上了我的心头。 他拉过了我的手,一张纸条被放在了我的手心。父亲瘦削的字体爬满了这张细长的纸条。 我听见父亲望着乔治低声说着些什么话,母亲平稳的呼吸依旧在我耳边响起。但那些黑色墨水写成的字却像是尖刀,不断割裂着我的神经,使我的大脑在剧烈的疼痛之中一片空白。 那上面赫然写着:“水卢街86号,白鹤山谷,克兰布鲁克。” ※※※※※※※※※※※※※※※※※※※※ 我发誓接下来的暑假没有任何沉重气氛(……) C.80.白鹤山谷的夏天(1) 肯特郡七月的夏日远不同于别处。 山谷在六月便开始长出绿芽儿,在七月份便更是大手大脚地变得翠绿起来。澄澈的湖与溪水映照着满目的绿,颇像是蓝宝石里掺杂上了绿松石的色彩。 蝉鸣,鸟叫,踏着微风而来的白云。一条条僻静小路交错着,被藏在每一棵充满饱满绿叶的树下。鹅卵石铺成的路上弥漫着咖啡豆与面包的香气,在夏日的炎炎烈日之下慵懒地穿过空气,钻进每个人的鼻腔。 黑头发的女孩儿站在这个不知名的小镇山丘尽头的苍天大树下,树影与光晕交错落在她白净小巧的脸上。那双翠绿如同绿叶的双眸凝视着远方,木屋红色的屋檐尽职地随着光芒落回她的眼中。 鳟鱼在她几步远的湖里拍打水花,鸟雀在她头上将夏日低吟浅唱。可她却只是站立在树下望着远方,仿佛那无尽的连绵的山峰有什么稀奇的东西似的。 脚下的绿草随着微风亲吻她的脚踝,白色的衬衣被汗水濡湿,紧紧贴在她的背脊。微风捧起她额前的刘海,揉乱她齐肩的黑发——有几缕缠上了她的双眸。 有人从山丘下往上爬,嘴里叫喊着她的姓名。呼唤声被风带着穿过绿色的山丘,钻进她的耳中。 她只是像先前那般呆愣地望着远方,望着那呼喊她姓名的,有着与她一样绿的双眸与黑发的女人。目光空洞得像是橱窗里洋娃娃的玻璃眼珠。 “…不好意思,”然后她说,语气迷茫得像是走丢的麋鹿。“这里是哪儿啊?” “弗洛。” 梦境在我四周崩塌,那棵树木与湖水变成了黑色的漩涡,旋转升腾,夹杂着那个女孩儿茫然无措的面孔一起化成了无数黑影并在我的面前崩塌。 那股熟悉的,阳光般温暖的气味重新充斥我的鼻腔,柔软的棉布蹭过我的鼻尖。昏暗的白光在我的眼前摇晃,随着每一声发动机的响动而逐渐清晰。 我看见了公交车蓝色软垫的座椅与那巨大的挡风玻璃。橙黄的路灯晃动着,像是无数光点在眼前跳跃。柔和而轻快的女声在发动机的轰鸣之中愉悦地念叨着下一站的站名,那被淹没在噪音里的名字被打在了最前面的显示屏上。 “终点站:教堂街中转中心。” 我从自己倚靠着的棉布衣衫上支起身子,衣衫的主人紧跟着扭动那条胳膊。我抬起眼睛,因睡眠迷糊的大脑在望见那张熟悉的脸时开始清醒。 “怎么啦?”乔治望着我,还是扭动放松着那被我当成枕头的手臂。“睡迷糊了吗,小猫咪?” “对不起——疼吗?”我轻轻地晃了晃脑袋,伸手去帮他揉肩膀。当我的手指碰到那被棉布覆盖着的肩膀时他却用另一只手捉住了我的手,凑到唇边亲吻了一下。 “不疼,”他冲我咧嘴笑了,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别小看我,弗洛,这只胳膊可把马尔福那群人打得满地找牙!不过弗洛——”他的语调猛的一转,另一只手冲我探过来,捏了捏我的脸。“你太瘦了,看上去大概比游走球还要轻点儿。” “哪有那么夸张。”我没好气地把手抽出来,转而去揉他的头发。 他坏笑着想要揉回来。在外面疯狂试着揉乱对方头发并保全自己的头发时,司机大概实在没法儿接受我们的荼毒——猛的一脚刹车,这辆巴士以一种极其迅猛的姿势停了下来,车轮刺耳地擦过地面——我差点儿从椅子上跌下去。 “教堂街!”司机的声音从前方扯着嗓子喊过来。 我下意识地去找被我塞到一旁的箱子,乔治却猛的一伸手揉乱了我的头发。在我准备回击的时候他却拎起了我与他的箱子,笑着一溜烟儿跑到车门边上。 那穿着白色上衣的身影跳下了车。 我跟在他的后边儿快步走过车厢,与打着哈欠的司机道了声谢。 车门在我身后关上,轰鸣着开走了。 六月底的夜晚有着微风,清爽地拂过我的发间。简易得有些简陋的中转站里亮着灯,一间写着“游客中心”的木屋前立着个时钟,指针在灯光下走向“9”的位置。而离那里几步远的地方站着穿白色上衣的乔治,两个行李箱被他牢牢握在手中。 “你在看什么?” 他转过头来,冲我笑了笑。 “地图。”他说。“我在找我们要找的那条街。” 我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在那时钟的下边儿挂着一个被裱着的地图——它看上去有些旧,简易得令人发质,甚至有好些地方都褪了色。我花了一段时间才找着我们的大致位置——我敢向梅林发誓,这张地图从未换过。 乔治大概也想着同样的事情。他抿着嘴,一言不发地盯着这张地图。 我背过身去,目光越过亮着光的车站,一直望向远方。在黑暗之中,连绵的山峰起伏着延伸向远方,像是无数匍匐在地的身影。 一个念头莫名其妙的闯入了我的脑中。 我再次看向那张地图,瞪着那褪色的,毫不详细的地图。一个声音在我的大脑里轻轻地念叨着,重复着那张米黄色纸条上的地址。 “水卢街86号,白鹤山谷,克兰布鲁克。” 片刻之后,我惊异地意识到在那地图空空荡荡的上半部分猛然延伸出了一条绿色的小路。它蜿蜒曲折,接着教堂街一路往上。而一棵树木与木屋在那空荡荡的地图上端展现出来,白色的字体跃然纸上。 “水卢街” “赤胆忠心咒。”我听见自己在喃喃。“我看到了——我早该想到的。” 乔治诧异地看了我一眼,又转头去研究那张地图——我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我看见了。”他嘟囔着,转身看我。“我看到了,我们该往——” “往北。”我接下去,伸手拿过属于我的箱子。一种莫名其妙的情绪在我心中萦绕,像是要从我的心里破土而出。 夏日夜晚的空气缠绕着我的鼻尖,我与乔治顺着教堂街的北边走去。我听见了蝉鸣,嘈杂地灌入我的耳中,像是梦中的窃窃私语。 街道的两侧遍布着房屋,各色的商铺聚集在这条街道,但大多都打了烊。黑漆漆的橱窗玻璃上倒映出我与乔治的身影,昏暗的路灯将我们的身影拉长。 我听见钟声从我们前方传来,叮当响着穿梭在黑夜的小镇里。那高耸的钟塔下面,一个爬满了爬山虎的老式基督教教堂出现在我的面前。 钟声还在响着,我却只是瞪着那个教堂。远处的巨大白色风车打着转,刺眼的白光从高处照耀下来,正巧落在教堂的顶端。 “这边。”乔治的声音轻轻传入我的耳中,一只手握住了我空余的手腕。“我看见那条街了。” 我顺着他的方向看去,在那教堂边上的山坡上延伸出了一条蜿蜒而狭窄的鹅卵石小路。一个毫不起眼的破旧木牌立在路边,几乎被风雨洗涮得看不清的字体在上面静默:水卢街。 那条小路将我们引上了山丘。顺着那不断拐弯的小路,我们穿过了小树林,随着蝉鸣的声音逐步走向了黑暗。 在那狭隘小路的尽头,豁然开朗。一大块平地出现在我们的眼前,翠绿的草地随着夜风轻轻晃动,我听见蝉鸣鸟叫,还有水波荡漾的声响。 而在那平地上,湖水边我看见了两栋并排的房屋。一蓝一红,平静地沐浴在夜晚的月光之下。 我浑身都开始发颤,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缠绕上我的喉咙,我近乎没法呼吸。 仿佛旧日再来。 柠檬苦涩的香气,夏日的炎热气息,赤脚跑过草坪时的触感,还有冰凉的湖水——一切的一切都像是要在我的大脑中炸开。却是没有的。只有先前那没头没尾的梦境里的低语在我的大脑里盘旋。 “这里是哪儿啊?” 乔治握着我手腕的力度微微加重了,早些时候留下的淤青再次疼痛起来。我猛的晃了晃脑袋,跟着他朝着那栋房子一步一步地走去。 那刷着红色房顶,有着红色大门的屋子便这么看着我们,像是早知道我们会到来一般。86号的门牌在红色的背景上闪着光。 当我们接近了屋子,那把手无声地出现在了门上,轻轻一按便打开了。 我用力深呼吸,推开了那扇红色的大门。 陌生极了。 当我走进房屋时,这个念头钻入我的大脑之中,吓了我一跳。 陌生极了。 就像我从未生活在这里,我从没来过这里一般。灯在我的头顶亮起,鹅黄的光芒笼罩了不大的会客厅。那摆着一张茶几,一张长沙发的会客厅陌生至极,却足够温馨。暗红的沙发看上去柔软舒适,甚至有格兰芬多的图案。 而在另一头,半开放式的厨房与餐桌安静地站在灯光下面,挂着漂亮的小装饰。煮饭用的锅与菜板放在角落,整整齐齐的。 “这里相当不错。”我听见乔治在身后嘀咕着。“你不会否认这点吧,弗洛?” “我不会。”我轻声回答,将行李放在了地上。 这便是我曾经住过的地方?这便是我童年的屋子? 我走向那回旋往上的楼梯,顺着它走上了二楼——出乎意料的是,二楼并没有任何房间可言。有的只是像阁楼一般的平台,一眼就能看到全貌。一张柔软的双人床靠墙放着,剩余的空间被书架与书桌占满。在平台的另一侧则是一个三角形的窗户,却没有任何其他东西了。 我听见乔治的声音从楼下传来,哀嚎着询问为何浴室被塞在了冷冰冰的地下室里。 “梅林,这到了冬天会冷死的。”他说着,上楼的声音刺激着我每一根神经。“你应该下去看看——” 他的声音猛然停止了。 我转过去看他,他的目光飞速地在我身后的地方掠过——从书架到书,到书桌,再到我身后的那巨大的床铺。 不知为什么,我感觉他的脸红了。 “我该睡在哪,弗洛?”他小声问道。 这回轮到我瞪着他看了。一股热血莫名其妙的冲上我的脸颊。 “你要住在这儿?”我反问,感觉自己的脸颊变得滚烫。“不回把戏坊和弗雷德一起吗?” “噢,今天他不会等我回去的。”乔治拖长了音调。“更何况,这是西德利亚先生的要求——他拜托我看着你。” 我差点儿咬到自己的舌尖。 他朝我靠近了几步,高大的身影笼罩在我的身上。 “我睡沙发。”我往后缩了一下。“你睡上面。” 他像是完全没有想到我会说这句话一般愣了神。他瞪着我,仿佛我是好几个脑袋的神奇动物那样。 “什么?” “我睡沙发你睡床。”我重复了一遍。“我睡得下沙发——” 他还是看着我,带着红晕的脸上却还夹杂上了笑意——仿佛就要笑出来似的。 “可是弗洛,”他说。“床够大呀,你躺上去滚两圈儿也掉不下来。” 我感觉自己的脸涨红,大概比番茄好不到哪儿去。 “你饿吗?”我听见自己干巴巴地转移话题。“厨房里应该有吃的。” “饿了。”他懒洋洋地拖长了声音,狡黠地冲我笑着,却不打算继续纠缠于谁睡在哪诸如此类的问题上了。 “那你先去洗澡。”我匆忙地丢下一句话,转身如获大赦般从二楼跑下了楼梯,一转身溜进了半开放式的厨房里边儿。 我的心仍在疯狂地跳动着,几乎要跳出我的胸膛。 梅林在上,我从未想过自己会面临这样的情况——或许只是一晚上,又或者是整整两个月的时间——他总不会一直不与弗雷德住吧?但如若他真的打定了主意要在这儿住上两个月的话,难道我要在沙发上睡满两个月吗? 诸如此类的想法交杂着撞入我的大脑,我努力想要将它们驱逐出去却无济于事。它们仍然尖叫着,纠缠着我,阴魂不散。 即使当我从冰箱里找到几只鸡蛋与包装好的新鲜吐司时我也没能把这个想法驱逐出我的大脑。 或许我可以睡在地上?我这么想着,把锅里倒上了油——在大火之下它很快便滋滋地响了起来。但地上远不如沙发舒服——沙发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当我将煎好的鸡蛋与吐司装进一个精巧的盘子里,并将它端上桌时我意识到楼下传来了响动声。过了一会儿,我听见了乔治拖沓着拖鞋的声音从楼梯上走了上来,拐进了我所在的地方。 我不敢抬头看他,只是匆匆忙忙指了指桌子上的东西,转身便去拎箱子。他似乎并没有要拦着我的意思,我得以顺利地拎起我的箱子,逃命似地往楼下跑。 擦肩而过时我嗅到了他身上清淡的香气。 梅林在上,来个人告诉我该怎么办。 我逃命一般都来到了楼下——一如乔治所说,这里的温度不高,在冬天大概会冷得吓人。我在走廊的尽头找到了盥洗室,干净明亮而明亮,镜子还挂着水雾。在那水雾没有散去的镜子里我看见了满脸通红的自己机械般地找出了自己所要的东西,整齐地将它们放在了架子上。 那种虚幻缥缈的感觉再次袭击了我。我像是周围的雾气一样腾飞在空中,随着它们的消散而远去。水流走过我的皮肤,像极了那年滑过我小腿的冰凉湖水。 我回到了这间屋子里。不仅如此,还有乔治。 这个想法吓了我一跳,将我从那些缥缈的烟雾之中拉回了现实。 为什么我从不记得这间屋子只有一张大床?我这么愤恨地想着。难道当年我是在父母中间睡觉的吗? 这一切都不得而知。 我花了巨大的努力才说服自己换好衣服,带着箱子重新回到楼上。离开了那间烟雾缥缈的浴室,热气正飞速消散在这间地下室里。我不得不抱着行李箱快走几步,窜上了最后几级阶梯。 转回大厅的时候我意识到,那用来装吐司的碟子已经被清洗干净,正放在一边沥水篮里边儿。不断有水珠从碟子上边滑落,消失不见。 而乔治则坐在沙发上,用力拍打着那个有着格兰芬多花纹的抱枕,像是努力使它变得更加柔软一样。 他穿着黄色的睡衣,轻薄的,领口敞开,露出一小截皮肤来。他便这么坐在沙发上,已经怀里抱着不知道哪儿找来的毯子,像是已经给自己做了一个床。 意识到我的目光,他转过来看着我,又咧嘴笑了。 “谢谢款待,弗洛,”他说着,一头倒在了那个抱枕上边儿——他的脚搭在沙发边缘上,几乎超出去了。“沙发很舒服——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你要抢着睡沙发了。” 我只是看着他抱着毯子躺在沙发上笑着看着我,心里不知道为何感到一阵轻微的疼痛——沙发是这样小,他翻个身就能掉下来,更不要说那小小的毯子。那也许会害得他感冒的。 床够大,弗洛伦斯。我如此想到。床足够睡下两个人,为什么不呢。 “…床够睡下两个人。”我听见自己轻声开了口。“没有人需要睡沙发。” 乔治像是被人按下了开关一样猛然从沙发上弹了起来,毯子随着他的动作滑到了地上。在灯光下他的脸泛着红,而我敢打赌,我也一样。 我不再敢看他的目光,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转身顺着楼梯往上走。我的身后传来一阵杂乱的响动,像是他在急匆匆地把东西归位。 当我掀开被子并钻进靠墙的那一侧时候,乔治出现在了床边。他望着我,我几乎把自己整个人都裹进了被子里。 “真的吗,弗洛?”他小声问道,眼睛却闪着期待的光。“你允许吗?” “我不想你感冒。”我把自己下半张脸埋进了被子里,闷闷的说道。“记得关灯。” 我听见挥动魔杖的声音,灯光骤然熄灭。紧接着便是被子被掀开,我身侧的床垫陷了下去,他躺在了我的身边。 那股寡淡的香气萦绕在我的鼻尖,被褥底下他的体温像是一块滚烫的碳火。我的心跳几乎要冲破胸膛。 我往后靠了靠,直到自己贴上了冰冷的墙壁。 他没有动,在黑暗之中我仿佛也能听得到他的心跳声。 “晚安,弗洛。”我听见他的声音穿过黑暗,钻进了我的耳中。 月光透过那三角形的窗户洒落进来,银白的光圈落在那个红发年轻人的脸上与发上,像是流水。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黑暗里响起来,细不可闻。 “晚安,乔吉。” ※※※※※※※※※※※※※※※※※※※※ 关于白鹤山谷与克兰布鲁克,灵感来源于第一次去英国读夏校的时候的小镇。离伦敦不远,非常静谧而温馨的地方。 那里给我留下了很多非常美好的回忆。比方说在草地上打滚,阳光不错的午后叼着草和朋友躺在学校与教堂间的草坪上聊雪莱的诗,跑过大半个城镇去中国餐厅买外卖,还第一次吃了一盒酸得不行的树莓。 就是非常非常怀念。 另外,弗洛的那间房子的构造是真实存在的,真的,不是剧情需要(当然也有) 说了这么多废话大概是因为接下来的剧情就是没什么剧情的小日常。 想看白鹤山谷地图的小可爱们可以戳:5,9 0,4,4,7,9,5,7,还有插图(?) C.81.白鹤山谷的夏天(2) 我是被窗外的鸟鸣唤醒的。 那不知道是什么鸟雀的歌声,却清脆又悦耳,比任何人类费心撰写的歌谣还要美妙。我依旧闭着眼睛,感受着从窗外照射进来的温暖阳光,被子柔软的触感蹭着我的脸颊。 我懒洋洋地翻了个身,被子随着我的动作被卷到了一侧。紧随其后的是一声迷迷糊糊的嘟囔。 什么声音? 我在鸟雀的歌声与阳光之中睁开了眼睛,那木质的天花板上的简易吊灯与我对视,沉默不语着,像是在无声地询问我在期待什么。 这里不是卡萨南街。这个声音在我的大脑里悄声响起来。这里是白鹤山谷,克兰布鲁克。 我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被子随着我的动作摩擦起来,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 如果这里不是卡萨南街,那是谁在—— 我看见了躺在我身边的乔治.韦斯莱。还躺在枕头上,睡得迷迷糊糊的乔治.韦斯莱。 因为被子被我卷走的缘故,他大半个身子都露在外边儿,结实的线条在那件单薄的睡衣下若隐若现。从平台另一头洒落进来的阳光如同昨晚的月光一样正巧落在他的红发与那随着每一次呼吸而微微颤抖的睫毛上。 像是被镀上了一层金。 我没有见过他安睡的模样,这是第一次——原来即使是他在睡着的时候也如所有人那般安静乖巧,没有任何防备。往日即使是背对着我也能精准地在我靠近时候叫出我名字的人此时此刻只是熟睡着,我甚至能挨个儿去数他的睫毛。 他与我记忆中初次见面的模样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至少当年的青涩与稚嫩已经完全脱离。我望着他高挺的鼻梁与嘴唇,心跳一下一下地开始加快。 我也曾很多次凝视过这张脸,更抚摸过——甚至还亲吻过。 那种不知名的冲动在我的大脑里拉锯,催促着我向他的方向靠去。 我想亲吻他。轻轻的一下,不会被发现的。我想。 我也这么做了。 只是双唇贴合的那一瞬间,我意识到自己犯了个大错。 那本来应该熟睡的人在我的面前睁开了眼睛,不带任何倦意与犹豫地搂住了我的腰,随后轻轻一翻——我只觉得天旋地转,天花板与吊灯重新回到我的眼前,还要加上一张我无比熟悉的脸。 “你——” 我只来得及说出这一个字眼,他的唇再次贴了上来。 那柔软得像是布丁一样的触感却像是带着电,电流走过我的全身,只剩下一阵又酥又麻的感觉。我又嗅到了他身上那股寡淡的清香,像是沐浴液与肥皂的香味,却也像是被阳光烘烤过一样温暖至极。 那只空出来的手撑在了我的身旁,柔软的触感落在了我的耳尖——温热而湿润的气息轻轻扑打在我的耳边。 “早啊,弗洛。” 他在我的耳尖亲吻一下,随后又坏心眼地咬了一口——轻微的疼痛再次带给我一阵无法控制的颤抖。 我慌乱的在床铺上摸索,想要把被子扯到脸上来——可是他的影子笼罩在我的身上,不能如我所愿。 “早上好。”我回答他,声音细不可闻。“我——我下去做早餐。” “再睡一会儿嘛,弗洛。”他毫不买账,甚至笑嘻嘻地在我的身边躺了下来,将我整个人捞到了他的怀里。 这不是一个适合拥抱的时候,绝对不是。 我感觉到我的体温正放肆地爬坡,浑身都开始发烫——他只穿着单薄的睡衣,而我的身上也只是一件棉的白色睡裙。当他将我拥入怀中时我从未觉得我们如此接近过,每一处裸/露在外的皮肤接触时都像是要燃起火焰。 他大概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我们便这么在床上又躺了一会儿,我听见他的心跳砰咚砰咚地跳动着,丝毫不亚于我的心跳。 “我睡不着了。”我干巴巴地说,这回他没有反对。 “我刚好饿了。”他嘟囔着回答,脸红得像是番茄。 从床上爬起来比想象中还要困难。我努力说服自己这件贴身的白色睡裙仅仅是一件衣服,与别的衣服没有任何区别。更何况乔治见过我穿着(毛绒绒的黑色连体)睡衣的模样,这没有什么差别。 走下楼梯之前我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乔治的目光像是触电一般飘上了天花板,耳尖红得像是要滴下血一样。 我将自己打理妥当之后熟练地回到厨房里,用剩余的食材为我们做早餐——坦白来讲,这与昨晚的晚餐没有任何区别。冰箱里空空荡荡,只剩下一小袋吐司与两只鸡蛋,甚至连牛奶也没有。干净得像是被专门打劫冰箱的人洗劫过一般。 楼下的水声很快便停止了,当乔治来到厨房里的时候,我正巧熟练的为我们做好了两份一模一样的早餐。 “冰箱里只有这个了。”我轻声说着,把其中一份递给他(“棒极了,我爱吃这个”)“我想等会儿我得到镇子上去采购点东西——你什么时候要回把戏坊?” 他保持着咬下第一口食物的表情看着我,当我不知所措地看回去的时候他才慢条斯理地开始咀嚼食物。 “不回去。”他含糊不清地嘀咕。 “不回去?”这回轮到我瞪着他看了。“梅林啊,难道今天不是周末吗?” “周末就更不应该回去。” “周末才应该回去!” 他又咬了一口吐司,看向我的目光多了一丝委屈。 “你赶我回去吗?” “什么?我没有!”我差点儿咬到自己的舌头。“我只是不希望弗雷德说我耽误了你们来之不易的事业——他说了不想再受我们荼毒。” “可是我们也是来之不易的爱情啊。”他嘀咕着,把最后一口面包塞进了嘴里。 我被他这句话噎了一下,一时找不出任何反驳的话来。 “我当然不会就这么抛弃我和他的事业,弗洛,我也不想冷落你。如若不是那些该死又见鬼的食死徒,我真想把你接到我们店铺去住——楼上的阁楼够我们睡下。”乔治一边说着,一边顺手将盘子放进了水池,水龙头的响声哗哗啦啦地传来。“过一会儿我会回去找他说清楚,我想弗雷德不会介意我三天两头往你这边跑——并偶尔住下来。要知道九月份一到你就得回霍格沃兹了。” 他委屈巴巴地说完,把盘子放进了一边的沥水篮里。 他只是想和我多呆一会儿。 意识到这一点,我感到自己的脸再次红起来。 “一起去镇子上吧。”我轻声说。“午餐想要吃点什么?” 那像是委屈的小动物一样的神色从他的眼睛里一扫而空,喜悦跃上他的脸庞与唇角。他唱歌般地开了口,就连尾音也上扬。 “什么都可以,炸鱼配薯条怎么样?我听说在麻瓜之中非常受欢迎。” 诚然。但那并不是什么健康的食物——至少每一次到伦敦市中心去的时候,炸鱼薯条的店铺总能排上很多人,而油炸食品的香味总是能刺激所有人沉睡的味蕾,即使我的父母从不愿意让我一下子吃太多。 想到这里,我没由来地感到有些恍惚。手里的吐司与鸡蛋也变得寡淡无味。 我最终没把那剩下的早餐吃完。 临近十点的时候,我与乔治终于出了门。夏日独有的热浪在水卢街上却无处可寻。房子后的山坡上,那棵高挺的树与湖水仿佛有什么魔力一般,只剩下清爽的凉意。 我拎着一个从柜子里找出来的麻布袋与乔治走上了前往小镇上的路。那个没有任何好看的花纹,普普通通却足够大的袋子被我甩得摇晃,呼呼作响。 乔治只是拉着我的手,滔滔不绝地与我说起他们的产品卖得有多火,人们又有多么喜欢。 “我们几乎是对角巷最火的商铺之一了,”他说,惊飞了路边的一只白鸽。“要知道大家都很喜欢逃课糖和恶作剧的小玩意儿,烟花的订单也一直在来。” “逃课糖确实非常有效,粉红蛤/蟆拿我们毫无办法。”我笑着和他说起了那四个班高烧,呕吐,流血不止的学生挨个儿离开乌姆里奇的课室的事情,乔治几乎笑得停不下来。 “乌姆里奇综合征——棒极了,我认为我们可以根据她的样子和那令人作呕的声音做点什么东西来。”他说。“那在恶心人方面确实非常有效,对不对?” 我们从水卢街里走出来,回到了那条贯穿整个小镇的主干道上。那老式的基督教教堂在阳光下看上去显得更加老旧不堪,却因为那翠绿的爬山虎而显得生机勃勃。在稍远的地方,白色的巨大风车房正转动着,俯视这个小镇。 顺着教堂街往下走,昨夜关闭的商铺重新开了门。放眼望去,店铺门口各式各样的木牌都翻到了“营业中”的字样,橱窗里的商品重新被灯光照亮,等待着人们去把它们选走。 这真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小镇,毫无野心。鲜花被装饰在每一家的窗沿上,在阳光下盛开着。行人不多的街道上成了鸟雀的乐园,它们在街边觅食,偶尔经过的人类也没法惊动他们。 在街道的右侧我看见了大片大片卖着衣服与杂货的商店,各式各样的招牌几乎比鲜花更能晃花我的眼睛。而在左侧,卖着水果与各种食物的店铺则依次排开,新鲜的水果被摆在最外面,红色笔标注的特价令人挪不开眼睛。 我在靠近食品杂货店的一个水果店铺里买了一盒树莓。那装着满满当当鲜红树莓的塑料盒被用纸袋包裹起来,最后递到我的手上。盒子上的水珠浸湿了纸袋,留下斑斑点点的深色水渍。 “说起来,弗洛,”乔治饶有兴趣地看着我把树莓放进随身带来的袋子里。“我不知道你会做饭?” “……坦白来说,我不会。”我嘀咕着,转身走进了那家食品商铺,满目的新鲜蔬菜硬是把我的下半句话彻底打散。 我不会挑食材,更不会做饭。在我的母亲熟练地买回食品并制作美食的时候,我与我的父亲就并排挤在沙发上看着,像两只靠在一起的鹌鹑。 “但我会尽力的。”我努力使自己的话听上去有信服度。“我向梅林发誓。” 他笑着说了一声好,推着门口找来的小推车牢牢地跟在了我的身后。 我忽然觉得这一幕眼熟极了。 我与父亲也曾这么推着车跟在母亲的后面,看着她装上一袋又一袋新鲜的水果蔬菜。她偶尔会回头看我们,询问我们想要吃些什么。 那会变成我与乔治今后的日子吗? 我被这个念头吓了一跳。 “怎么了?”乔治推着车在我身边停了下来,探头看了看我面前摆满了番茄的柜台。“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我轻声回答,不知道为什么感到眼睛酸涩,带上了鼻音。“以前我和父亲也是这么跟在母亲身后,推着车看着她选购的。” 乔治没有说话,我胡乱地揉了一把眼睛,低头挑番茄。 “我随便挑一点番茄,番茄总不会——” “我们以后也会是那样,弗洛。” 番茄从我的指间掉落,掉回了番茄堆里。我猛然抬起头看向乔治,他却只是平静地看着我。平静得让我一瞬间以为那是幻听。 “什么?” “我们以后也会是那样的。”他又重复了一遍。“但也不一样,我会学着挑——这样你就不用一直负责做这些。” 以后? 我感觉自己的心跳漏跳了一拍,奇异的温暖裹住了我。他在告诉我以后,如此认真地与我谈论着未来。 “你真的——” “我真的认真的想过未来。”他说。“我也说过——但我不介意再说一次,如果你愿意的话我甚至乐意一直说给你听——我永远也不想和你分开。要知道我妈妈也很喜欢你。” 他这么说着,不知道为什么耳尖又红了起来。 “我向梅林发誓我希望每个早上醒来都有你,哪怕每天叫醒我的不都是一个吻。” 那股温暖的感觉几乎要将我整个人都包裹起来了,我像是冲上了云端,肆意地在云端起舞翱翔——再也不会跌落下来。 “我也希望。”我轻声回答。 他在我的脸颊上亲吻了一下,我毫不怀疑我们的脸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番茄的色泽。 如若有他在我的身旁,我想不论未来如何都好。 我装满了一袋番茄,又往车里装上了各种各样的蔬菜与调料。而自始至终,乔治都牢牢地跟在我的身边,偶尔伸手与我一起挑挑捡捡。 结账后他主动揽过了那个麻袋,拎着满满当当的食物牵着我离开了商铺。 教堂的钟声正好敲响了十一下。 夏日的热浪迟迟地袭击了我们。烈日之下我只觉得有汗珠从我的身上冒出,从额头上滑落。 “我们去买面包和炸鱼薯条。”我听见自己说。“然后就快点回家去——太热了。” 乔治立刻表示了赞同。 我们手牵着手飞快地从教堂街的山坡上往下走去,在街道下方平坦的地方,一家酷似酒吧的餐厅静默地站立着。它被粉刷成蓝色与白色的模样,门廊上挂着的灯饰耀眼地拼凑出了“营业中”的字样。 我闻到一股烘烤过后的肉香,混杂着油炸食品独特的气味钻入我的鼻腔。 这个餐厅并不太大,里面有着酒吧的柜台与放满酒瓶的柜子。而黑色的桌椅分布在这间餐厅的各个地方,菜单被挂在收银台的后面,一个小黑板立在正前方,用彩色的粉笔写着今日特价。 餐厅里面已经七七八八地坐了好几桌客人,三个人正在我们前边儿排队。 “除了炸鱼薯条你还想吃些什么?”我轻声询问乔治。 他认真地盯着菜单,像是在琢磨世界上最大的难题一般。 队伍往前移动了两个。 “鸡翅怎么样?”他问。“似乎写在了今日特价上。” 我将目光随着他一起落在那写满菜名的菜单上,却不知道为什么瞥见了站在我面前排队的人的头发。 那是一头金发,蜷曲而闪耀的金发,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我没由来地感到有些慌乱起来。 “您好。您想要些什么?”柜台后面的那位服务生开了口,在轻柔的女声后我听见了带着异国口音,却格外流畅的英语。 “一份炸鱼薯条打包带走,谢谢。” “七英镑。” 硬币碰撞与柜台拉开时找零的声音夹杂着购物小票被撕下的声响。在“谢谢惠顾,请在旁边等待。”的声音之中那头金发的主人转过了身子。 而随着他的转身,一切都像是变成了慢镜头。 是旧日再来?是久别重逢? 炎热,鸟叫,蝉鸣。克兰布鲁克小镇与水卢街后特有的湖水与树木重新涌入我的大脑,萦绕在我鼻尖——那澄澈的,湛蓝的湖水像是翻涌着旋转着,凝结成了面前人的眼睛。 时间仿佛停止在这一个瞬间,在此之后便飞速倒流,一直倒流回了多年前那个我再也记不清的模糊夏日。 而那张像是出自杰出雕塑家之手的俊美的脸再次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带着兴奋,不可置信的情绪,冲我露出了一个我无比熟悉的笑容。 ※※※※※※※※※※※※※※※※※※※※ 白鹤山谷日常可能会有5章左右!想要评论55555 C.82.白鹤山谷的夏天(3) 如若将人生比作是戏剧的话,那么高潮部分总是来得猝不及防。 教堂的钟声敲响了十二下,人们是不会愿意在酷热的夏日正午出门的。在这间蓝白相间的餐馆里边儿,空调开到了最大的档次,嗡嗡制冷。 如若您在这个时候打算到这里来买一份吃食,或是单纯地为了逃避酷暑来小坐的话那么你会看到——在靠窗的座位上围坐着三个人,三种截然不同的发色在阳光下闪着不同的光。 我瞪着面前的玻璃小碗,里面三色的雪糕球堆在中央,黑色的巧克力液蜿蜒地爬在每一个雪球上。满满当当的杏仁片,糖果碎和巧克力碎被撒在顶端,在中间的雪球上甚至还插上了一个装饰性的小伞。 在那玻璃碗的后边儿,两个盛满晶莹液体的杯子挺立着,不断有水珠从外壁上翻滚跌落,在桌面上汇成深色的一小块水渍。 海因里希.米里亚姆.沃尔夫坐在我的左边,咬着塑料吸管,小口嘬着杯子里的饮料。而乔治.韦斯莱坐在我的右边,面色深沉,面前的冷饮一口没动。 “所以你是什么时候到这儿来的,弗洛?”金发男孩儿这么说着,冰块在杯子里碰得叮当作响。“你住在哪儿?我本来想着要去找你,但是很明显你很久没回到这个小镇上了——大家都说没见过你。” “昨天刚来的。”我说,却还是瞪着面前的雪糕碗。在冷气的作用之下它并没有一丝一毫要融化的意思,反倒是□□在碗底。“呃,你又是什么时候到这儿来的,海因里希?” “比你早上足足一个星期,到这儿来相当费劲儿。”他笑眯眯地回答了我的问题,那杯子里的液体又下降了几分。“我不介意你叫我海因茨呀,弗洛——我想当希望你这么叫我。” “她不会那么叫你的,海–因–茨。”乔治一字一顿地说完,冷着脸将杯子从面前的桌子上拿起来喝了一大口——冰冷的饮料冻得他猛的一哆嗦。 “噢,那你是如何知道她不会的呢,乔–吉?”海因里希反唇相讥。“我想想看——是不是我们分别的一年里你学会了摄神取念?或者说,你忽然成为了读心术之王,能够看透所有人的所思所想?” 乔治脸上那种不满的神色却立刻烟消云散,像是一只无形的手轻巧地将它抹去了一样——换上了只有他正筹备着实施恶作剧时候才会拥有的表情。 然后他伸出手,指了指那个塞满了食物的袋子。 “我没能学会摄神取念,但如果我会的话我一样能说出同样的话——弗洛伦斯,我的女朋友是绝不会如你所愿那般叫你的,我亲爱的海因茨。” 说罢他往后一靠,带着胜利者的笑容端起了饮料,看向了海因里希。 海因里希只是平淡地望着他,表情没有丝毫的波动,就像是忽然之间被人抽走生命,又变成了一座雕像那般面无表情地坐着。 有那么一瞬间,我感觉海因里希想要说话,或是愤怒地抽出魔杖来了——可是没有。他只是将杯子放回桌面上,没头没尾地笑了起来。 “这是真的?” 他在问我,那双海一样蓝的眼睛只是平静地望着我,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询问我等会儿去哪玩一样——也确实如此。 我几乎用尽全力地点了点头,用力地在碗里挖下一勺雪糕——那裹着糖霜与巧克力酱的白色雪球便缺了一个口。 “哈!”他大笑了一声,在这个不大的餐厅里格外刺耳。我甚至感受到有人将目光向我们的方向投来,像是针扎一般让人不适。“这是好事儿——你喜欢他,你从没和我说过你喜欢红头发,不然——” “我以为你会说你为我们感到开心这种话呢,伪——沃尔夫。”乔治快活地放下了手里的杯子,里面的饮料几乎要见了底。 “真伤人。”海因里希再次微笑起来,标准的露出了八颗牙齿。“或许你也希望我告诉你我一点儿也不在乎,并且我有足足二十七任前女友和数不清的爱慕者?如果她们奇迹般地有了规律,便长得足以构成法国边境的马其诺防线——”他停顿了一下,毫不畏惧地回望着乔治。“我没必要在这上边儿说谎——好吧,我承认着实不如那么长。” “那么你应该从那个队伍里挑个好姑娘,她已经属于我了。”乔治学着海因里希的样子露出了一个笑容——露出八颗牙齿的那种——并凑到我的身边,大大咧咧地吃了一口我的冰淇淋。 后者没有接话。 “好姑娘被人挑走了呀。”半晌他耸了耸肩,颇像是毫不在乎的模样。“真伤人,乔吉,我还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久别重逢,不至于在我的心上用力捅一刀呀,正流血呢。” 乔治立刻便像是人塞了满嘴粪蛋。在他能够说话之前,我飞速地打断了他。 “我们得回去了。”我说着,伸手去拉乔治的衣服。“我得好好收拾一下屋子——刚刚搬过来,还有好多东西需要做呢。” “现在吗?”海因里希挑了挑眉毛。“为什么不再等一会儿呢——你还没告诉我你住哪呢,弗洛,这儿可是克兰布鲁克,可我没见着你以前的房子。” 我这时候才迟迟地意识到那栋红色的木屋对于海因里希而言并不存在——那被施了赤胆忠心咒的木屋无论如何都不会出现在海因里希眼前的。 乔治看了我一眼,那双焦糖色的眼睛分明在询问我“以前的房子”是怎么回事儿。我只是低下头,目光落在那开始融化的冰淇淋上面。融化了的雪球像是融化的溪水,混着巧克力与糖果一起沉入了碗底。 “我还住在老地方,海因里希。”我感觉自己的唇齿变得沉重起来,再也没法儿说出话一样。“没有搬走。” 这回他睁大了眼睛。我从自己的口袋里面翻找出了钱包,往桌子上放了一张二十英镑的钞票与那张父亲写给我的,米黄色的纸条。水卢街86号的地址在上面清晰可见。 “弗洛!”乔治在我身边小声叫嚷了起来。“弗洛,你没把它给——” “我没把它烧掉。” 我将纸条放回自己的钱包里,对上了海因里希的目光。他回望着我恍然大悟般地叫了起来:“我早该想到这个小花招儿——嗬,足够实用啦!” 他这么说着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将那一张二十英镑的钞票塞回了我的面前,自顾自地放上了一张五十的。 “当成久别重逢的礼物吧,弗洛,不要与我客气。”他晃了晃自己的右手食指,轻巧地阻止了我的开口。“要知道,以前我们可没机会到这儿吃冰淇淋——那时候我们可都没钱。” 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乔治,后者与我想象中的那样瞪着海因里希。 “不要这么瞪我,乔吉,只是朋友的礼物。像上次在三条扫帚酒吧一样——啊,说到这儿,不如到我家来坐坐吧?” “什么——” 海因里希从座位上站了起身,冲着我们露齿一笑。 “我们是邻居。”他说。“邀请邻居到自己家做客难道不是理所应当吗——来吧,我保证你们会喜欢。” 乔治看上去并不想接受他的所谓邀请,甚至并不喜欢他“邻居”的身份。但当海因里希朝我们做出那邀请的手势并真诚地微笑的时候,那张面孔着实很难让人说出拒绝的话语。 更何况,我们就这么成了顺路的人。 海因里希,我与乔治顺着教堂街往上爬,穿过了来时的无数商铺。海因里希走在前边,那头金色的头发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晃晃悠悠的,颇像一只扑扇翅膀的蝴蝶。 他看上去一点儿也不陌生,熟门熟路地往上走——一路上有商家与他打招呼,亲切地喊他“海因茨”或是“海因里希”,而他也乐呵呵地招呼回去。 “在霍格沃兹他也是一个样子,开屏的孔雀。”乔治在我耳边嘟囔,握紧了我的手。“伪君子!” 总之他便是那样快活,像是世界上的烦恼都捉不住他那样拐进了水卢街。我们顺着那蜿蜒曲折的小路往里边走,蝉鸣鸟叫在午后的树林里格外刺耳。 “弗洛,我不确定告诉她屋子的事情是不是正确的。”乔治轻声说道,握着我的手微微缩紧了。“西德利亚先生说了不让任何人知晓——你确定想要让伪君子知道?” “他看上去不怀好意,图谋不轨——”我学着乔治的样子唱歌般地念出这两个词,在他转过脸来瞪我的时候乖乖改了口。“我不知道,乔治——但镇子这样小,我们总会遇到,而他总会问起来的。” “你还是没法儿记起你以前与他一起的过去?”他问,声音中听不出什么情绪。“一点也记不得吗?” 像是猫被踩了尾巴,伤人被揭了伤疤——我莫名其妙的对自己记忆中的空白产生了一种无力的气愤,语气不可避免地冷却下来。 “记不起来,或许我该去看看脑子,是不是?” “我不是这个意思。”乔治长长地叹了口气,却被海因里希的声音给打断了。 “到了,就是这儿——这里很漂亮是不是?” 我顺着海因里希的方向看过去,看见了午后湛蓝的天与羊群般白净的云。在那青葱一片的草地上,湖水平静无波,苍天大树枝繁叶茂,在阳光下反着光。而在我们不远处,记忆中那红蓝的木屋并肩而立,宁静又祥和。 在日光之下我看见那座蓝色屋顶的房屋外边儿装饰着花朵,不知名的花儿被种在精心围出来的小花园里。就连二楼的窗户上也有着花,叫不出名字,却耀眼至极。 海因里希回头看了我们一眼,仿佛是在向我们炫耀自己最漂亮,最引以为傲的玩具的小孩儿一样得意地笑了。他转而往前大步走去,绿草在他的脚下弯曲。 我们走向那个距离不过六十英尺的蓝色房屋,那金发的年轻人早就窜上了阶梯,用力拉开了那扇同样被粉刷成蓝色的木门。木门上没有任何门牌或是装饰,就连可以窥探的猫眼也没有。 “请进,请进!”他说着,在门口夸张地做了个邀请的手势。“把这儿当成自己家一样就好了。” “那么这里是什么地方?”当我步入那间房屋的时候乔治的声音在我身后嘲讽地响了起来。“沃尔夫庄园?海因里希堡?还是海因里希宫?” “你要是乐意,管这儿叫伪君子殿堂好了。”海因里希毫不在意的声音随之传来,夹杂着关门的声响。“谎言圣殿,恶作剧之城——随你乐意。” 我在门厅里站住了脚步,不再往前行走了。 这里与我所想的太不一样了。 这间房屋的构造非常简单,毫不夸张地说,简直是简单过了头。它与水卢街86号一般大,却远远没有那么多的家具。一张沙发床被安置在靠窗的位置上,白色的,上面规规矩矩放着一块被叠得方正的毯子。稍远一点的地方,那半开放式的厨房上放着几只小碟子与杯子,简易得一只手能数清种类。而在那靠近楼梯的地方,一个深色的书柜拔地而起,满满当当的塞满了各式各样的书籍。那连接着地下室与楼上的楼梯静默盘旋着,上面被海因里希挂上了简易的装饰。 没有巴洛克式的奢华挂饰,没有洛可可的夸张张扬,它甚至比不上那年海因里希在圣诞舞会上穿的那件礼服的刺绣花边。 “喝茶吗?”而房屋的主人则毫不在乎,像是跳着芭蕾舞一样快活地往厨房的方向小步跑去了。“加糖还是加牛奶?” “我们呆不久,海因里希。”我轻声说。“我们得回去收——” “加糖。”乔治一如反常地打断了我的话,瞪着海因里希的背影。“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伪君子。” “是啊,是啊,你清楚我朝思暮想地希望自己能把你从弗洛身边抢走,只因为你咄咄逼人的样子过于迷人。”海因里希头讥诮地说,头也不回地在灶台前捣鼓着什么东西。“你当然一清二楚。” 乔治看上去几乎想扑上去和他滚作一团了——但没有。他只是大大咧咧地回身,一把搂过了我的肩膀,吧唧一口亲在我的脸上。 房子里的气压低得吓人,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以为自己看见他们拔出魔杖针锋相对的景象了——到时候满屋的家具大约都会张胳膊张腿,有些还会长出嘴,在他们试图袭击对方之前相互用恶毒的语调咒骂。 “……我能看看你的书吗,海因里希?”我看了乔治一眼,不出所料地看见了他坏笑的脸。我近乎祈求般地小声说:“喝完茶就走。” “当然。”他们异口同声。只不过后半句一个成了“随便看”,另一个成了“你说了算。” 我立刻便钻到了那巨大的书架边上,那巨大的书架贴墙而立,上面满满当当地塞着书——出乎意料的是,那并不是我母亲书柜上的那些魔药,魔咒诸如此类晦涩难懂的书籍,而是各种各样的麻瓜小说。 每一本书都以作者的姓氏首字母以字母表的顺序摆放在它们应该在的地方。在我所站的地方我看见了几本用法语书写的书籍,烫金的花体字在书脊上绽放。 《悲惨世界》,《巴黎圣母院》,《九三年》。 我顺着“a”的前方往前走了几步,路上便又瞥见了雪莱诗选与《小王子》。 “你会法语?”我轻声询问。 “oui, mademoiselle.” 他高声喊了回来,声音在咕咚咕咚的煮着水的水壶里响着。 “我也会啊。”乔治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来,不满地用法语嘀咕着。 我回身揉了揉乔治在我身上乱蹭的脑袋,抬头看向了书柜。 在这个巨大的,黑色的书柜上,“m”被安置在了正中央。那金色的,张扬的m字下方却毫不如别处——对比起那些堆满了书籍的其他方格,这个方格里只有孤零零的一本书。 那本黑色封面的,冷冰冰的书籍却有着与其他书本一样镀金的题目。那张扬的花体字像是嵌进了那本书的表面一样——那上面写着“君主论”。 而在那本书的旁边,一张小尺寸的画像被摆放在边缘,却与巫师界的毫不相同——那里面的人并不会挪动说话,只有三个金发碧眼的,衣着华丽的男女。 我的目光直勾勾地落在了那副画上,那像极了数个世纪以前的风格,背景纯黑。画面的左边站着一位戴着金丝圆框眼镜的金发男人,任何幽默与愉悦在他脸上都无迹可寻,仿佛是德国人刻板得近乎愚笨的刻板印象的具象。与他相反的方向则站着一个年轻的女郎。漂亮的蜜金色卷发柔顺地一直披散在肩上。她高傲地望着前方,唇角含笑,细小的痣随着她的微笑而上扬。 而画面的中央站着海因里希——我想那确实是他。他看上去比现在要年轻许多,大约十二三岁的模样,金发垂落在他皮肤苍白的脸上。那夸张而华丽的衣服近乎把他整个人给吞下去一般。 “那是我的家人。”海因里希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在我们身后响起。我回过头去,画面里那个瘦小苍白的男孩儿正用那双从未变过的蓝眼睛平静地望着我。“奥古斯特和弗里德里希。” 像是要印证他的话语一样,我看见了那画像的边框上刻着“冯.沃尔夫”的字样。 乔治明显也看见了那个文字,下一秒他的声音便响了起来:“或许我们应该称呼你为海因里希.米里亚姆.冯.沃尔夫?” “噢,你还应当称呼我为冯.沃尔夫伯爵呢,乔吉。”海因里希的脚步声缓慢地走向了他来时的方向,我回过头,那抹金发的主人带着嘲讽的笑容在充满阳光的沙发上坐了下来,茶几上放着三只瓷杯。“沃尔夫家把自己变得像美第奇那样喜欢'君主论'又不是我的错——不过来喝茶吗?” 乔治的手从我的头顶蹭过,揉乱了我的黑发。那头火焰般的红发跳跃着绕到了沙发上,大大咧咧地坐下,为我腾出了一个位置。 “就来了。”我轻声应答道,转身往他们的方向走快步走去。 窗外只有夏日与蝉鸣。 ※※※※※※※※※※※※※※※※※※※※ 对,书名就是我的私心,我永远喜欢雨果(暴言) 马基雅维利和美第奇稍微解释一下:美第奇家族是文艺复兴时期佛罗伦萨的掌权者,马基雅维利效忠过这个家族。君主论则差不多是教人如何当个好的君王(硬核解释) 另:冯是贵族姓氏前会加的称呼,就像是法语里的“德”,西班牙语里“堂”之类的。 C.83.白鹤山谷的夏天(4) “我需要一袋面粉和至少两升的牛奶,还要一块黄油。烘焙书上说需要五十克白砂糖,所以我想我还需要一罐白糖。” 我站在教堂街的食品杂货店里,一字一句地与老板念着那本烘焙书——《从零开始的烘焙》——上关于蛋糕的材料。而那棕发,有些谢顶的中年男人站在柜台后边儿,看上去活像生吃了两条鱼。 “您或许还得拿上两打鸡蛋。”他粗声粗气的说。“还得加上几滴柠檬汁,再买一大瓶淡奶油。” 我顺着材料单子往下看了两眼。 “一点没错。” 那张带着皱纹的脸上露出一种似有似无的笑容,弯腰从柜台里拿出了我所要的东西——仿佛早就在那里准备好了似的。 “那个小伙子呢?”然后他问,麻利地往袋子里面装东西。“那个漂亮的金头发年轻人到哪儿去啦?他没有和您一起过来?” “海因里希?” “还能是谁呢?这个镇子找不出第二个那么耀眼的金发了。”他嘀咕着把纸袋封上了口,推到了我的面前。 我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来,他却只是瞥了一眼。 “不用给了,他帮你付过了。这是他要我准备的。” “海因里希?”我愣了一下,仿佛就只会说这句话似的。 “是啊,还能有谁嘛?”他看了我一眼。“昨天那金头发的小伙子来找我,叫我准备上这些东西——'肯定会有个黑头发的可爱姑娘来找你买这些东西的',喏,今天您就来啦!” 我还想再说些什么,他却冲我晃了晃手。 “他说您一定会试着付钱,叫我不要收——'她把蛋糕做好就好啦,不介意的话我可要去尝尝。',所以我一分也不收。” 他神情严肃,仿佛我多说一句话他就会从柜台后边儿抽出一个扫帚把我给打出去似的——除了抱着我的东西离开这儿我别无选择。 我这么做了,抱着整整一个纸袋与一大袋面粉站在了教堂街的末尾。 七月的白鹤山谷如同六月的那般燥热,却又比六月多出一份悠闲与晴朗。天晴的时候比乌云密布的日子要多上许多,成日的阳光却恰到好处地给绿叶裹上更深的绿色,却不曾把它们烤焦。 我顺着那条走过无数次以至于早已铭记于心的大路往上走,偶尔经过的汽车带起一阵燥热的微风。店家们将店门紧闭,开足了空调,只留下无数还在街上的行人因炎热唉声叹气。 白鸽在脚旁觅食,偶尔开过的公交车摇晃着,发动机的声音轰鸣。 一切都没有变过,就像是每天早晨从床上醒来都会收获从窗户中照射进来的漂亮阳光——张扬的,照亮所有地板与家具的金色光芒正如乔治放在床头的纸条一样永不改变。 自从那天从海因里希的家里出来之后,乔治便执意要每晚都到水卢街86号过夜。他离开家的时间奇特,从不定时,却总是能在我睡醒之前消失得无影无踪。但只要当每天下午五点的钟声敲响,我总能听见门口传来轻快的脚步声与他的敲门声。 他会踏着光回到这间屋子里。 每个夜晚都是一模一样的——我们一起缩在沙发上读上几页麻瓜小说,或是偶尔看看电视频道里播的老电影。我拿着书或是遥控器,他从背后搂抱着我,有一搭没一搭地应和着我念出的句子——超市里买回来的冰淇淋被遗忘在桌子上。 大多麻瓜的小说都饱遭诟病,大约是它们的主人名叫海因里希。在那些一本本厚得足够用来当梯子,并无一不用法语撰写的书籍都难逃一劫,被乔治认真地评头论足一番。 当我带着一个少女所能拥有的所有伤春悲秋的情感朗读出《巴黎圣母院》的结尾时,他却只是嗤笑一声,说海因里希大约与菲比斯一样坏得人神共愤——更不要说两者之间有着多么相似的英俊面容。 “这只是本小说,乔治。”我没好气地合上那本书,香草味的冰淇淋融化成了水,就这么沉在碗底。“和之前读过的每一本都一样。” 他却毫不罢休,立刻毫不留情地嘲笑起这些小说的主人——海因里希的品味——一个不折不扣的德国佬却感性得像个法国人,热衷于读带着传奇悲剧色彩的爱情故事。 直到我转过头在他的脸上亲吻一下他才会罢休,像大狗狗一样蹭着我的脖子。 我恍惚地回过神来,86号的房门在阳光下反着光。 那些沉甸甸的面粉与牛奶压得我近乎喘不过气来,任何犹豫都不应当出现在此时此刻。我用手肘压下门把手,就这么撞进了86号的房门里。 阳光跟着闯了进来,照亮了空气里飞舞着的细小灰尘。 今晚应该做些什么好? 我走向灶台,熟练地查看起冰箱里剩下来的食物。那些满满当当被堆积在一起的蔬菜瓜果无一不在告诉我存货有多么充足——甚至不必要每天都跑到镇上去购物了。 日子平静得让人恍惚,仿佛无所事事地在浪费时光。伴着鸟叫声醒来,伴着乔治均匀的呼吸睡去,每天琢磨着究竟该做些什么来打发时间——我活得颇像一个四十多岁的家庭妇女,而不是一个17岁的,理应在霍格沃兹读过最后一年的姑娘。 我已经许久没有听闻我父母的消息,最近的一封信是乔治稍来给我的——父亲派了猫头鹰送到他的笑话店里去。信里他告知我一切如常,母亲的状态没有任何的变化,而格里莫广场短期内已经不能再居住。 随信而来的是厚厚的一叠英镑。 那封米黄色的信被我放在了书架最起眼的地方,与那张克兰布鲁克的明信片与那没头没尾的徽章放在一起。 那种被排除在外的感觉与日俱增,仿佛有一颗沉睡已久的种子已经苏醒,正叫嚷着想要破土而出。我从未像此时此刻那般意识到自己记忆之中的大片空白,更从未如此在意过它——而那些记忆并未要回到我大脑之中的意思,即使我正住在那间屋子里,即使在那些我勉强想起来的碎片中的男孩儿正住在我的隔壁。 我将装满了面糊的烤盘塞进了预热好的烤箱里,关上了门。那不断嗡嗡响动的烤箱上冒着热气,指针转动着,缓缓从“60”开始倒计时起来。 还有一个小时乔治才会回到这里来。 我随手从那一堆还未来得及还回去的书籍里挑了一本,转身毫无形象地躺在沙发上,把头靠在了那有着格兰芬多图案的枕头上边儿。沙发相当柔软,足够大,像是躺在了一团棉花上边儿那样。 没有任何声响,鸟雀的叫声不知为什么停止在了这个时间。隔壁的屋子里没有任何响动——往日的下午那栋房子里总该传来音乐声,高唱着歌剧的咏叹调,或就是一首听不出调子的歌谣。但此时此刻,通通没有。 等待是无趣的。我小声和自己嘀咕。更何况我看完了所有的书。 梦境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席卷了我——我想我确实睡着了。 我梦见自己躺在一个巨大的棉花糖上,暖和又柔软——一只蜜蜂翁嗡嗡地在我耳边盘旋着,挥之不去。然后不知道从哪儿伸来一根竹竿,“咚咚”地敲打着那巨大的棉花糖。棉花糖被它戳出一个洞——带着我滑进了无尽的深渊。 我猛然睁开了眼睛。 那“咚咚”的声响依旧在我的耳边响着,连动着烤箱的声音。一股蛋糕的香气正缓慢地充斥着房间,烤箱依旧运转着。 我看见了玻璃窗上晃动着的骨节分明的手与一个金色的脑袋。 “海因里希?” 我猛的从沙发上坐了起来,那本书滚落到地上。隔着玻璃我看见在阳光下,那张熟悉的英俊面孔正冲我笑着,大声地叫嚷着什么——我从沙发上跳下来,拉开了86号的门。 “真香啊——”那个金色的影子下一刻便钻进了门里,带着夏日的热浪一起冲了进来。“太香了——你在做什么?” 他饶有兴趣的望向我,蓝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快活的色彩。那头金发被他在脑袋后面梳成一个马尾,几缕扎不起来的垂落在脸颊两侧。 “呃,蛋糕。”我干巴巴地回答。 “照这么说,你到怀特先生那儿去啦?”他踩掉了自己那双尖头的黑色小皮鞋,就这么和着袜子跳上了地毯。“他把东西给你了对吗?鸡蛋,面粉还有黄油——” “你不用帮我付钱,海因里希。”我打断他,顺手指了指沙发示意他能够坐下。“喝点什么吗?乔治过一会儿就回来了。” “柠檬汁,最好是加满冰块的柠檬汁——”(“我没有买柠檬,海因里希。”)“当然有,看看那纸袋子里面,肯定有柠檬。” 我看了一眼,果不其然。 “怀特加进去的,他总会给我的商品里面放几只柠檬。”海因里希说着,一阵沙沙的响动。我轻轻地把它切开两半,用力把汁水挤进一只玻璃杯里。“没有比这个更好的夏日特饮了。” 我没有说话,只是从冰箱里冻着的冰块里敲下两块塞进杯子里,又灌上了小半杯水。 “要我说,弗洛,你可真冷酷。”他的声音忽然随着那叮当作响的冰块一起响起来。“比你敲进玻璃杯里的冰块还冷上几分。” “什么?”我抬起头,差点儿把冰块丢在桌子上。 “你真冷酷。”他从沙发上坐起身来,颇为认真地看着我。“是的,就是冷酷,弗洛。这一切都变得太过于疯狂与不一样了——自从我找回你之后你可从没有认真看过我呀,这可太不一样了。” “我很抱歉。”我只是这么说着,把手里的杯子端去了他的面前。“只是你知道,我从来——” 他忽然握住了我的手。 “因为你记不清了,所以一切都可以不做数?”海因里希皱起了眉头,仿佛他是名画里面津津乐道的受难的主角那般。只不过没有人正将他钉上十字架。“所以你可以只冷冰冰的叫我'海因里希',并对我每一次示好都报以冷漠的回应,并说上一句'我记不起来'来当挡箭牌吗?” 我愣住了,只是望着那张英俊的脸——我曾对他说过什么吗?我叫他不要忘记我,除此之外呢? “对不起——” “要是对不起有用的话,那世界上可不需要法律与规则啦。我一直跑到这儿来,才不想听你说对不起呢。”他轻飘飘地说着,却没有要缩回手的意思。“一点儿也没有吗,弗洛?哪怕是灰尘那么一点儿?” 我望向他的眼睛,在那双湛蓝的眼睛里面找到了自己的影子——那叫嚣着的祈求的意味几乎要从他的眼睛里涌出来。 梅林啊,告诉我我曾说过什么能让他如此念念不忘? “…一点也不记得了,海因茨。”我听见自己轻声说道。“我很抱歉,你知道我——我喜欢着乔治.韦斯莱。” “噢不,这是唯一一点不用多次重复的。”他笑了起来,却没有任何笑意。“算啦——只要你允许我到这儿来串门就好,你不会拒绝我吧?” 我没有搭话,更不敢去看海因里希的表情,我无法想象他的脸——如若乔治牵着别的姑娘告诉我他喜欢她而并非我,那我会怎么办?那我会有何反应? 但他只是看着我,什么也没有说。甚至连握着我的手也没有任何颤抖——但是那指尖冷得吓人,仿佛是一块冰冷的石雕。 烤箱猝不及防的提示声“叮”地响起,连带着门口准时的敲门声——我猛的一缩手,转身朝着门的方向大步走去。那冰冷的手只是擦过我的指尖,仅此而已。 门口站着乔治.韦斯莱,夕阳的光洒落在他的红发上边儿。带着傍晚的清凉的风与笑话店里特有的气味踏进了屋子里,抬手给了我一个有力的拥抱。 “他怎么在这儿——”几乎是松开我的下一秒,乔治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我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海因里希正端坐在沙发上,脸上挂着他招牌的笑容。仿佛先前我们的对话从未发生过一样。 “顺着香味找过来的呀,乔吉。”他说,指了指烤箱的方向。“那可太香了,我愿意花一百英镑一天请她当我的厨师呢。相信我,这味道可比外面的好吃太多了。” “我更希望你不叫我'乔吉',伪君子。”乔治沉下了脸。“弗洛不会当你的厨师——想也不要想。” “嗬,我才不要——我可是伪君子。”他耍赖般的说着,却往后靠,整个人陷进了沙发里。“所以我过来蹭点吃的,太香啦,是个人都会这么做的是不是?” 我转身溜向了那正散发着余温的烤箱。身后两人争吵的声音交杂着,像是不眠不休的乐曲。 直到我做好了今天的晚餐,海因里希也没再试着与我说话——即使如此在餐桌上乔治的目光近乎能把他给钻出一个窟窿来。他慢条斯理地吃着我后来烤的黄油土豆与鱼肉,并对乔治的每一句嘲讽报以回击。 但在他每一次与我目光相对的瞬间我都能看见他眼中的火焰——像极了一支被点燃的蜡烛,却是在风中摇曳,颤抖着燃烧。 ※※※※※※※※※※※※※※※※※※※※ 白鹤山谷的日常马上就要结束了。七年级不会太长。 修罗场和走剧情一样沉重吗(? C.84.白鹤山谷的夏天(fin) bgm: the night we met 我想我已经全然习惯了住在白鹤山谷。 这里能做的不多,却也足够多,一天下来单调却也不乏味——天气一天天热起来,树叶一天天变得更加翠绿,拜这千篇一律的生活所赐,我也染上了一个新的习惯。 我喜欢在天气晴朗的时候到后面的山坡上去,躺在那棵巨大的树下。蝉鸣鸟叫与水花的声响便在我的耳畔回响着,夹杂着绿草被阳光晒得温暖的气味。 海因里希与乔治也是这棵树下的常客,尤其是海因里希。没有人比他更加熟悉这一块儿地方了。他总是能找到最温暖适宜的位置,舒舒服服地靠上去,嘴里咬着一根长长的草,颇像叼着烟斗的麻瓜老头。 乔治和我偶尔会一起到山坡上去,带着一小篮水果点心。当我们把点心一点一点拿到铺在地上的野餐布上的时候,海因里希金色的脑袋总会恰到好处地出现在我们视线里边儿。 “真香啊,弗洛伦斯——我的阿芙洛狄忒,可爱的小雏菊——这次你又做了什么?” 他语调快活地跑上山坡,金色的头发在脑袋后一颤一颤的——他的脚边偶尔会跟着一只皮毛油亮的小型猎犬,跟他一样快活的在草上跳跃奔跑着。 “这根本没有香味,伪君子。”乔治翻了一个白眼,把一大盒树莓抱到了自己怀里。“一点香味也没有——不要说你是顺着香味儿跑来的。” “嗬,可是它是顺着香味来的呀!”他伸手一指脚旁的猎犬,笑眯眯地在野餐布边缘坐下了。“我跟着它来——我饿坏啦!” “胡说八道。”乔治往嘴里塞了一口树莓,汁水将他的嘴唇染得湿润起来。 “哪儿是胡说八道呢!”海因里希叫嚷起来,伸手拿了一块三明治。“你真冷漠,乔吉,弗洛伦斯被你带得也变冷漠了——行行好,我认为我们可算是朋友了。” “姑且算是吧。”乔治明显不耐烦了起来,又塞了一口树莓。“要知道,我可相当钦佩你的勇气与执着——” “你直接说我是个不要脸的甩也甩不掉的鼻涕虫好啦。”海因里希毫不在意地笑笑,咬了一大口三明治。“看在梅林的份上,究竟有什么东西讨你欢心?你讨厌我在下午四点唱咏叹调,讨厌莫扎特的音乐,讨厌'巴黎圣母院',还讨厌我蹭走一块吃食——如果我是个姑娘,我可要认为这是你别出心裁的爱恋了。” 有那么一瞬间我看见乔治皱起了眉头,脸上一阵红晕——大约是被气的。 “我喜欢你闭嘴,沃尔夫。”他没好气地说。 海因里希笑起来,乐呵呵地把剩下的三明治都塞进了嘴里。 “遵命。” 而每当这个时候,海因里希总会对我眨眨眼,投来一个胜利般的笑容,并大口咀嚼嘴里剩下的食物。 酒足饭饱之后,他便会躺在树下的老地方开始用那带着口语的英语读一本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的雪莱的诗歌,一读就是一个下午。 乔治把戏坊的生意在八月理应是进行得如火如荼,但他把大多时间都抽出来陪着我呆在克兰布鲁克——大约是不愿意让海因里希与我有更多独自相处的时间。即使海因里希的一天大约比我还要无所事事——即使如此他也“不愿意冒这个险。” “他根本就是想把你抢走。”他总是这么嘀咕。 “可是我也没法儿被抢走呀。”我说。 他不听,甚至扬言要给房子施个咒,让海因里希再也进不来一步。 诚然,海因里希像是空气一样无孔不入,渗入了我们的生活。到镇上购物的时候会看见他蹲在水果摊前认真地挑选每一盒他要购买的水果,在杂货店里他便又熟练地抱着鸡蛋牛奶走出店门。甚至在酒吧,餐厅里也有他的影子,总有人叫嚷着要他陪着打一局桥牌。 他还跟着当地不知道哪个老先生学会了钓鱼,撑着鱼竿在池塘里面迫害里面的鱼。那装鱼用的水桶从来都空空荡荡的,但海因里希却对钓鱼这件事乐此不彼。 “你已经是个合格的麻瓜了,海因里希。”乔治从不会放弃任何一个海因里希跑来吃晚餐的时候对他冷嘲热讽的机会。“你甚至可以申请霍格沃兹的麻瓜研究,没人会比你更懂麻瓜了。” 他只是往面包上抹黄油,美滋滋地回上一句:“那更好呀。” 他甚至不知道从镇上哪个旧货市场里淘来了一部唱片机,没日没夜地放着些悠扬的曲子,带着诗人般的目光伴着音乐给门前的花草浇水。 隔天乔治就对屋子的窗户与门施了闭耳塞听咒,任那高分贝的摇滚乐或是咏叹调都没法儿进来。 日子就在无数麻瓜小说,烘焙的香气与海因里希乔治的针锋相对之间悄无声息地过去,迅猛得像是霍格沃兹的这些年。 或许这日子会一直平淡下去,直到九月份我回到霍格沃兹。这间屋子就此会空闲下来,乔治也不再需要担忧海因里希会把我抢走(尽管我千万次地告诉他我不可能爱上海因里希),而两人近乎孩子气的争吵也会就此停止——但我想错了。 那是八月末尾的一个傍晚,我与乔治正争论着今晚上究竟是吃法式杂鱼汤还是黄油土豆的时候,我们的大门像是整个暑假所经历的那样被人敲响。乔治怒气冲冲地撇下了我们土豆和鱼汤的争论,转身去开了门。 接下来便是熟悉的“你来干什么?”诸如此类的开场白。 “别那么凶嘛,乔吉。”海因里希的声音轻飘飘地从门口传来。“我掉上了两条肥鱼,怀特还给了一大瓶好酒——我通通带过来啦。” 我回过头去,顺着两人的声音的方向看过去,乔治与海因里希都沐浴在窗外夕阳的余烬里。乔治背对着我,红发似火,而海因里希像是站在火焰之中,红云在他身后被微风推攘着慢悠悠地前行。 “不让我进去吗?”那张英俊的脸微笑起来,抬起了两只手——两条鱼和一大瓶看不清商标的红酒。 乔治哼了一声,侧身让他挤进了门。 “那么说,今晚我们可以吃到红酒炖牛肉?”他饶有兴致地说着,脱下了脚上的鞋,兴冲冲地把红酒和鱼都放上了灶台。 “没门儿,弗洛说我们今晚要吃杂鱼汤和黄油土豆。”乔治立刻与我统一战线,把那一直被排除在外的黄油土豆给囊括了进去。 “嗬,刚才在门口你说坚决不吃黄油土豆呢——” 他们便又争吵起来,全然不顾真正掌勺做饭的人是一个叫西德利亚的姑娘——我。 “我们吃杂鱼汤和土豆。”在他们掏出魔杖之前我这么说道。“然后可以直接开红酒喝——我不会做红酒炖牛肉。” “就这么办。”异口同声。 “我去把唱片机搬过来!”半晌海因里希这么补充了一句。“一瞬间的事情。” 他便又兴冲冲地出了门。 “你只用再忍受他一会儿啦。”我轻声和乔治说。“等我回了霍格沃兹这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只是哼哼几声。 海因里希在我把土豆塞进烤箱里,并煮上了杂鱼汤的时候抱着他的唱片机与满满一叠书籍和cd风风火火地回到了屋子里。 “我已经闻到香味了!”他说着,把唱片机靠墙放下,转身捣鼓电源去了。“相当期待,弗洛!” “我才刚开始煮呢。”我说。 “我知道,这不妨碍我想象它的香气不是吗?”他笑着接上了线,又开始捣鼓起那个老式的唱片机。 锅在火上被烘烤着,汤汁咕咚咕咚地响着。烤箱上的时针正在倒计时,乔治正坐在沙发上,怀里抱着那个格兰芬多的枕头——不知道为什么,我便忽然很想开口说话。 “海因里希,”我没头没尾地说。“你打算一直都住在这儿吗?” 他停顿了一下,回头看了我一眼。 “为什么这么问?” “那是因为她想问问你什么时候走。”乔治立刻接上了话题,颇为刻薄地嘲讽道。 海因里希没有立刻接话,而是转身从那一沓唱片里挑了一张出来,轻轻地放上了唱片机。 “是的,我不会搬走。”他说着,目光平静地望向了我。“我会一直在这儿。” 他按下了开关。 我听见悠扬的小提琴声从中流淌出来,霸占了整个房屋。那像是一首专门为探戈所准备的舞曲,动听至极,像是有交响乐团在我的耳畔演奏。 海因里希优雅地转了个圈儿,迈着足够和一个上流社会公子哥媲美的舞步转到了乔治所在的沙发上——他抄起一本带来的诗集,将自己丢进了沙发里。 “来看看,来看看——”他说着,飞速地在音乐声中翻开了那本诗集。“在等待杂鱼汤的时候我们是不是应当一起喝点红酒?” 我随手将海因里希带来的红酒打开,摸出两只普通的玻璃杯倒上了酒液——当我将那两杯红酒准备妥当的时候海因里希却带着指挥家一般的神情一挥魔杖,将它们变成了两只高脚杯。 “讲究的伪君子。”乔治在他身后嘀咕。 他毫不在意,只是举起酒杯,脸上带着一如既往地笑容。 酒精只属于他们,我不愿意触碰。我只是站在灶台边上看着他们嘬着杯子里的酒,和着那流畅的音乐声交谈着什么。 我的目光越过那红色与金色的脑袋,直直地落在窗外。天色已经暗下来,黑暗重新笼罩了这片小镇——我看不见远处,也看不见灯火通明的小镇。来自外边儿唯一的光芒便是白色的风车顶端的光芒,探照灯一般落在苍翠的草坪上。 “弗洛,喂,弗洛——” 我回过神来,顺着那个声音看过去。海因里希正靠在沙发边上,举着那杯喝了一半的酒杯。 “什么事?” “你不想尝尝吗?”他反问,转动着手腕——里面的红酒顺着杯子晃动。 “她不能喝酒,沃尔夫。”乔治漠然回答。“一杯红醋栗朗姆酒就够呛了,她是不会喝红酒的。” “无趣。”海因里希扬起头,将最后一点酒液咽进肚子里,脸上的笑容随着这个动作隐去了。“但愿你不会像姑娘一样畏惧酒精,乔吉,不然这可够浪费的。” “你最好不要喝倒在我们家里,”乔治立刻反击。“把你丢出去相当费劲!” 于是在那咕嘟咕嘟煮着的汤,烤箱的倒计时与悠扬的音乐里,两个年轻人正一杯接着一杯地喝着那本该是用来做红酒炖牛肉的红酒。他们嘴里含糊地争辩着,从魁地奇一直聊到了海因里希的藏书的品味上。 “啊,我怎么能指望你明白。”海因里希轻声细语地说着,杯子里的红酒又一次见了底。“要知道当年弗洛相当喜欢格林童话——麻瓜的小说有什么不好的?” 我猛然一顿,目光直直地落在了海因里希的脸上。他靠在沙发里,白色衬衣的袖子被他挽上了手臂,金色蜷曲的发尾落在他的脖颈上。 “所以她将格林童话送给了我。”乔治炫耀般地学着海因里希露出一个笑容。“我们刚认识的时候就是如此。” 海因里希没有再说话了。 有那么一会儿,他只是望着杯子里所剩无几的酒水,像是凝望着什么珍贵至极的宝物一样。然后他抬起了头,那双蓝色的眼睛望向了我所在的方向。 我读不出那是什么情绪,比悲痛浅淡,却比伤心浓烈。在鹅黄色的灯光之下,那湿润的,湛蓝的双眼的目光像是比往日更要迷离——只是一瞥,我似是又望见了梦里那红着鼻子亲吻我手背的男孩儿。 可是我嗅不到那个柠檬味的夏天了。 “杂鱼汤好了。”我听见自己打断了他们的对话。“黄油土豆也好了,过来吧。” 我将食物端上桌子的时候,两个脑袋正凑在桌子边上。乔治像是那天晚上在格里莫广场12号里那样傻笑着望着我,脸上带着显眼的红晕。当我将土豆放进他的盘子里时,他凑过来在我的脸上亲吻一下,我嗅到了一股红酒的气味。 他埋头大口吃着迟来的晚餐时,海因里希却还保持着他那在此时此刻显得有些好笑的礼仪。他小口地往嘴里送着食物,仿佛面前摆放着的是精致的佳肴,而不是普通的烤土豆一样。 如若不是他小麦色的皮肤上同样显着红晕,我几乎都要以为他喝下的是白水了。 那瓶被海因里希带来的红酒在晚餐时间悄无声息地下降,以至于当这餐几乎称得上是简陋的晚餐结束之后,只剩下了小半瓶——他们东倒西歪地倒在沙发上,酒杯却还是没有离手。 这是八月的夏日,没有流水和蝉鸣。窗外风车的白光时不时掠过,却没法儿闯入鹅黄色光芒笼罩的小屋里。水龙头里的流水走过我的指间,物资被水花冲刷着,流进了水池里边儿。音乐声还在响动,却从那悠扬的探戈换成了抒情的歌谣。 我的目光落在沙发上的两个人身上,乔治正缩在我与他最喜欢的位置上,盯着手里的酒杯出神。那只高脚杯里已经没有了任何的酒水,只是空空荡荡的玻璃杯。 而海因里希坐在他旁边一些的位置上,正读着手里一本雪莱的诗集。红酒随着他的手晃动着,在鹅黄的光下变得深沉起来。 “喂,不许再喝了。”我处理完碗具之后草草地在身上擦干了水,大步朝着他们的方向走去。“你们看上去就像掉进了葡萄里面随着它们一起发酵了一样——一股酒味儿。” “看啊,乔吉——她也学会了。”海因里希忽然笑起来,整个人陷入了沙发里边儿。 “学会了什么?”我一头雾水,却感觉一只手朝我伸了过来,搂住了我的腰——我被扯得猝不及防,往后跌坐进了乔治的怀里。 “他想说诗意的比喻。”乔治的声音从我的身后传来,温热湿润,带着红酒的气息萦绕在了我的身侧。他湿润的唇瓣贴上了我的耳朵,搂在我腰上的手缩微微紧了。 “诗意的比喻!”海因里希神经质地大叫起来,又从沙发里坐起了身子。“诗意的比喻,将人比作发酵的葡萄确实颇为诗意——我是否应当把你们比作蓝天和白云,花朵与蜜蜂?” 我瞪着他的脸,那张雕塑般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微笑之外的模样——他的脸很红,金发散落下来,几乎要挡住他的脸。 “你该回去了,海因里希。”我强硬地说。“你喝醉了。” 他没有说话,唱片机里的男声轻声地唱着歌谣。 “是啊是啊,我喝醉了。”他慢悠悠的,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抬起了手里的酒杯。小半杯红色的液体随之晃动着,像他一样摇摇欲坠。“我真不敢相信我会说这句话。” 他停顿了一下,像是要逼迫自己下定决心那般抬起了手里的酒杯,将里面的酒水一饮而尽。 “喂,乔治,”他大声喊道,声音却迷糊不清起来。“我把她让给你啦。” 什么? 我感觉我身后的乔治猛的一顿——我回过头去,他诧异的目光正直勾勾地望着那站在我们几步之远的金发年轻人身上。 “我把她让给你,我把她交给你啦。”他笑起来,右手的大拇指点了点自己的胸膛。“她喜欢你——如若你对她不好,保护不了她,我再回来把她带走——啊,该死,我一定是醉得脑子不清醒了。” 他笑着望着我,那双蓝色的眼睛在鹅黄色的光芒下带着诗人般叹息着的目光,却虚无缥缈,像是随时都会散在夏夜的热气里。 毫无铺垫的,他就这么保持着先前的姿势,直挺挺地倒在了铺着红色地毯的木地板上。 我像是触电一般清醒过来,大脑却空白一片。任何嘈杂的声音都不再存在,我只听见唱片机里的男声低吟浅唱。 “他醉了。”我轻声说道。“我们得把他送回去——乔治?” “嗯。”那搂抱着我的人只是嘟囔着应和了一声。搂抱着我的手像是脱力一般缓缓松开,“啪叽”一下垂落在了沙发边缘。 红色脑袋倒在了我的脖颈上。 呼吸,酒香,唱片机里的歌声。 我轻轻地将乔治放倒在沙发上,轻手轻脚地为他盖上了毛毯。他躺在枕头上嘀咕着什么,在酒味之中沉沉地睡了过去。 那歌声依旧在我的耳中萦绕着,催促着我走向那个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人。 “i've been searching for a trail to follow again” 他躺在那红色的地毯上,闭着双目。金色的卷发垂落在他的脸颊上,让我再也看不清那张雕塑般的脸。 “take me back to the night we met.” 我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脸颊,扫开了那垂在他眼前的金发。在那金发下面我看见了他不断颤抖着的,像是蹁跹蝴蝶一般的睫毛。那睫毛颤抖着,最终睁开了。那双朦胧的,蓝色的眼睛对上了我的。 “ich liebe dich.” 他轻声嘟囔着这句我听不懂的德语,目光像是梦游者一般迷离。酒气从他的唇齿之间飘散出来,散在鹅黄色的光里。 “海因里希?”我听见自己这么说。“你得回去——我送你回去,可以吗?” 他望着我露出了一个笑容。 “当然——我在念叨雪莱的诗歌呢。”他轻轻地说。“爱的哲学,路上我也能念给你听。” 那不可能是《爱的哲学》 我看着海因里希从地上摇摇晃晃地爬起来,套上那双黑色的皮鞋,又晃晃悠悠地出了门。 当我跟随他的步伐走出门时,最后一句歌词被轻轻唱出,随着关门的声响结束,只剩下了沙沙的,仿佛燃烧的烛火一般的声音。 我站在海因里希的小房子门口,望着他走进屋子里去。那屋子立刻亮堂起来,烛火摇曳着,照亮了满地狼藉。 那应当是他早些时候挑选书籍与cd时候的留下来的,满地的书籍与纸张,像是被洗劫过了一半狼狈。而这一片狼藉的主人,海因里希,正哼唱着先前的歌曲,朝着回旋向上的楼梯走去了。 “海因里希。”我忽然开口叫住了他,那个金色的脑袋从楼梯边缘探了出来。 我为什么要叫住他呢? 他只是望着我,等着我的下文,我却像是个傻子一般愣愣地望回去,什么也说不出来。 那双蓝色眼睛却还是平静地望着我,摇曳的烛火却是风中残烛,悄无声息地熄灭了。 他笑了,转身大步地朝楼上走去。那带着口音的英语却轻飘飘地传了过来,带着半句诗句钻入我的耳中:“阳光紧紧拥抱大地,月光温柔亲吻海波。” 不再有后半句了。 我安静地站在门廊边上,夏日的夜风贴着我的背脊。或许我就该这样从这里退出去,回到那间屋子里——我本该这么做。 只是一瞥。 我看见在那本该贴墙摆放的书柜被人全然推开,那本该摆放着的画像的位置,那本该是马基雅维利的君主论后的墙上刻着一个陌生却又熟悉至极的图案。 ——一条缠绕着魔杖的毒蛇正冲着杖尖露出它尖锐无比的毒牙。 像是被闪电刺中心脏,惊雷震动大脑。 夏日的炎热像是被从我的皮肤上剥落,散在了夜风之中无处可寻。那早临的秋日寒意像是一把匕首,尖叫着,就此刺入了我的骨髓。 ※※※※※※※※※※※※※※※※※※※※ 海因里希念的诗句出自“爱的哲学”结尾。后面那一句是: 可这些亲吻又有何意义,若你所吻之人非我?” “what are all these kissings worth, if thou kiss not me?” 好了。之后的剧情不会再有白鹤山谷这种无所事事的日常了,而七年级我可以很负责的说,短得可怕。 许愿一下评论x Chapter 85 “海因里希!” 我从门廊的方向冲进了屋子里,那扇木门在我的身后合拢——那与魔杖交织着的毒蛇像是在我的大脑之中回旋放大,最终变成了一行血淋淋的“当心” 回旋楼梯在我的脚下嘎吱响动着,海因里希悬挂的风铃随着我的步伐响动——叮当作响的声音之中,我冲上了那间木屋的二楼。 与86号没有任何区别,这间屋子的二楼是一个平台。月光从圆形的窗户里面洒落下来,分出一道惨白的光。顺着那惨白的光影看去,在那远离光源的角落放着一张床垫,那上面潦草地丢着几个枕头与一张勉强称得上是被褥的毛毯,除此之外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了。 海因里希不见了。 那个金头发的,前一秒还笑着吟诵雪莱诗歌的快活年轻人不见了,只有一张近乎称不上床铺的简易的休息之处,那上面隐隐的脱落的几根金发告诉我这里确切有人居住。 他去哪了? 我顺着那月光切割出的光明朝着床铺的方向轻手轻脚地走去,却只嗅得到海因里希身上独有的古龙水的气味——却也只是浅浅淡淡,什么也没有了。 像是人间蒸发一般,他不见了。 一股莫名其妙的情绪涌上我的心头,夜间的温度似是要跌破零点。 我转身从那回旋的阶梯上往下,回到了会客厅里——惨白的月光如水一般从窗户之间涌入,照在地上散乱的纸张与书籍上。我看不清那些羊皮纸上的文字,却能看见大片大片渗透到背面的黑色墨水字。偶尔有一两页,却写着我读不懂的文字。 那巨大的书柜不知为何被全然推开,上面的书籍大多散落下来,东倒西歪地躺在书架上。唯有m那一栏,君主论与那张画像依旧挺/立,画中的人脸上带着轻蔑的笑容睥睨一切。 而在惨白的月光之下,书柜背后的墙壁已然完全展露出来——这面墙有着整间屋子唯一明亮的色彩,猩红的墙纸上一棵黑色的树无声地向四周伸展着枝丫。 在距离我最近的位置上我看见了一个女人的头像,与画像上的女人如出一辙。在她的头像之下我看见一行花体字,正在无声地蔓延。 “弗里德里希.玛格丽特.冯.沃尔夫” 而那枝丫的两侧,海因里希与那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的头像静默着,同样有字迹在他们的头像下方延伸。 在家族树的正中央,那个图标所在的位置上我看见了几行我无法读懂的文字,正如那散落在地上的纸一样令我一头雾水。 为什么我的父亲会将徽章寄给我? 我的大脑像是被塞进了一大团棉线,缠绕着,像是那条蛇与魔杖一样相互交织,怎么也分不开。 像是酒醒,亦像是大梦初醒——我站在这间不大的房屋之中浑身发颤。过去的时间仿佛是甜腻的棉花糖,却在此时此刻被人猛烈地撕扯开来,流出黏稠的浓浆——苦得发涩。 我错过太多东西了。 这个想法让我浑身发颤,促使着我转身,大步走出了这间只有银色月光照射的小屋之中。 远处的风车仍在旋转,探照灯平静地扫过草丛。蝉鸣与水波依旧萦绕在我的耳畔,那些远处的树木却像是无数可怖的黑影匍匐在地,随时都会像我扑来,咬断我的咽喉。 我得回伦敦去。 红酒的气味与室内独有的温暖在我推开房门的瞬间迎接了我,唱片机上黑胶唱片播到最后的滋滋声像是壁炉里燃烧的碳火。乔治.韦斯莱躺在沙发上,红发在枕头上散落开来。 他的呼吸均匀,胸膛在衬衣的包裹下微微起伏着。 “乔治,”我轻声在他耳边念着他的名字。“乔治?” 他并没有醒过来,呼吸之中红酒的气味浓重。 该死的。那瓶红酒不该存在! 我恼火地这般想着,却也不想往他的脸上洒水这般粗暴地将他喊醒——如果他醒了那还好,如若没有醒来,我想我还得帮他擦干脸上的水。 当下能做的,大概只有等待天明了。 除去那个圣诞假期到来之前的夜晚,在格里莫广场12号喝着黄油啤酒等待的那个夜晚,我从未见过哪个晚上如此难熬。 行李被我尽数塞进了行李箱里,只装满了一小箱。乔治的衣物也被我认真收拾进了他的箱子里,并靠着我的行李箱立好。那枚安静地躺在书架上的徽章被我贴身放进口袋之中,贴着我的皮肤。 我盯着窗外那一望无际的黑暗,看着那黑暗一点一点地散去,变得浅淡,直到鱼肚白在天空边缘出现。 疲惫没法攻占我的身心,我从未如此清醒。 我拎着行李箱从楼上下来,回到了不大的客厅之中。前一晚上的红酒瓶还放在桌上,海因里希带来的cd与书籍散落满地。那本雪莱的诗集被倒扣在地上,像极了前一天晚上它的主人倒下去的那一幕。 海因里希是真实存在的人吗,还是他只存在于我的想像里,与我读过的那些麻瓜小说里的角色一样是不存在的人? 我站在原地,目光呆愣地凝望着那本书,直到我听见细小的呻/吟在我的耳畔轻声响起。我侧过头去,躺在沙发上的乔治似乎正在悠悠转醒。 “乔治?” 我大步走到他的身侧,正巧对上了他那双带着醉宿后迷茫情绪的双眼。 “早啊弗洛——”片刻后他坐起身来,一只手扶着额头。“嘶,该死的酒,不该喝那么多的是不是?你起得真早。” 我转身为他接来一杯水,望着他咕噜咕噜地喝下去。 “乔治,”我再次开了口,正喝着水的人嗯了一声。“我要回伦敦。” 他猛的扭过头来看我,迷茫从他的眼睛里散去,取代而之的是颇为震惊的情绪。 “什么?” “我要回伦敦,我必须去见我的父亲。”我回答道,声音下沉。“乔治,海因里希家里的墙上有当初我父亲寄给我的徽章上的图案。” 他看上去愣住了,眨了眨眼睛,像是在努力消化这个信息。 “你没有问那个伪君子那是什么图案吗?”半晌他这么询问道。 “如果他——我不知道,如果他没有消失的话或许我会问的。”我烦躁起来,从口袋里面取出了那个徽章。“乔治,我必须要知道为什么我的父亲会有这个徽章。” 我很想向他描述那堵猩红的墙,那黑色的树是如何延伸出人名与头像的——但我什么也没有说出口,我只是平静地与他四目相对,仅此而已。 “等着我。” 他这么说完将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站起了身子,有些晃晃悠悠地踩上楼梯,往地下室走去了。 那些虚假的,却包裹着我整整两个月的外衣被撕破了,无边的黑暗正重新向我涌回。那个雨夜,被魔咒击中后钻心般的疼痛,在烈火中消失的卡萨南街223号——每一项都让我寒颤。 该醒过来了。 我转身走向灶台边上,那擦得相当干净的桌台上似乎还在微微泛着光——冰箱里还有食物,甚至还塞着满满一抽屉的冰淇淋。 水声从楼下的浴室里面响起来,刺激着我回过神来。我没有胃口吃任何东西,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告诉我快点离开,快点回到伦敦,回到我应当去的地方。 窗外的天完全亮了起来,火红的朝霞撕裂了天边平淡无味的白色——而后阳光突破重围,重新落在了这片草地与我们的房子上。 要不了多久,小镇上的人就会重新开始活动天气也会再次炎热起来。就像这几个月来的每一天一样平静无波,像是背后的湖水一样翻不起波浪。 楼下的水声停了。过了一会儿,我听乔治的脚步声踏上了楼梯,转入了我所在的厨房里。 他大概是急匆匆地洗漱完毕,冲走了身上的酒气——还有细密的水珠从他的发尖滑落,滴上他的衣领。他毫不在乎地伸手将头发往后一捋,开始着手把自己的衣袖翻下来。 “你想吃早餐吗?”我伸手帮他将衣领翻下来,又仔细为他抚平上面的褶皱。一股肥皂独有的香气钻入我的鼻尖,有水珠落在了我的手上。 “忘记早餐吧。”他说着,大概是俯下了身。一个亲吻落在了我的发间。“准备好了的话我们随时可以出发。” 我抬起头望着他,手还放在先前为他抚平褶皱的地方。那双焦糖色的眼睛再次与我四目相对。 “谢谢。”我轻声说。 听到这里他却忽然笑了起来,朝我俯下身,右手的食指轻轻点了点他的唇角。 “那就亲我一口好啦,弗洛。” 我瞪着他,他却还是冲我笑着——我本不该有任何羞涩的情绪,可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仍然跳得飞快——当我朝他凑近时,我的心跳仿佛就要从胸膛里跳出。 当我亲吻上他唇角的前一刻,我听见了一声巨响——门被撞开了。 几乎是同时间的,我感觉乔治用力地将我摁进了他的怀里,抽出魔杖的声音混杂着乔治高声的质问:“是谁?” “放下魔杖,韦斯莱家的男孩儿——我女儿呢?” 我像是被人摁下开关那般猛的跳了起来,撞上了乔治的下巴。他颇为委屈地捂住了被我撞疼的地方什么也没有说。 站在门口的赫然是我的父亲。 他对比起两个月前更加憔悴与瘦削,青色的胡渣爬满他的下巴。那乱糟糟的头发在此时此刻显得更加凌乱,充满血丝的眼睛里却带着几个月来我从未见过的欢快——他的双唇不住地颤抖着,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他会就此晕过去一样。 “爸爸?”我从厨房里走出来,朝他的方向快不走去。 那个憔悴的男人望着我,脸上露出了一个久违的笑容。他大步从门口朝我跑来,用力将我搂入了怀里。 像是几个月前的拥抱一样让我浑身发疼,但是我毫不在乎。拥抱着我的男人浑身都在颤抖,我闻到他身上酒精与草药的气味儿。 宛如他推门而入那般突兀,他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你妈妈醒了。” 像是爆炸的烟花一般,这句话就此在我的脑内炸开。 几分钟后,我带着幻影移形所带来的晕眩与呕吐感,拉着乔治的手跟在父亲的身后走在圣芒戈五楼的走廊上。光亮的地板上我们的身影隐约摇晃,四周的治疗师对我们三人似乎并不感到意外,即使我的父亲胡子拉碴,浑身上下狼狈憔悴得像个流浪汉,而我和乔治则颇像是穿着睡衣醉宿后的人——确实如此。 “是谁治好了她?”我跟在父亲的身后小声询问道。 “不知道,梅林眷顾!”父亲头也不回地说道,声音在颤抖。“今天早上她忽然就醒了过来,像是做了一场梦一样——没有人进过那间病房,就像是奇迹一样——他们说咒语的持续时间有限,我想也是这样。” 他这么说着,来到了走廊尽头的病房前面,一个穿着绿衣服的治疗师正好推开门往外走。 “啊,西德利亚先生。”她抬起眼睛看着我的父亲。“我检查过了,西德利亚夫人没有大碍,只是还有些虚弱。休息两天就好了。” 我的父亲立刻喜笑颜开,道着谢侧身钻进了门里。 几乎是下一秒,我听见了母亲的声音。 “梅林啊,安德鲁,你中了多毛咒吗?” 我走进门里,我的母亲倚在床头,苍白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而我的父亲——被戏称中了多毛咒的男人则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握着我母亲的手。 她抬起了头,目光与我相遇。 在望见我母亲的双眼时,我忽然便想要大哭——于是我也这么做了。当我凑到她的床前时,大滴大滴的泪水从我的眼睛里面滚落,掉到了雪白的被单上。 “弗洛,宝贝的小姑娘——不要哭了。”她冰冷的手蹭过我的脸颊,为我擦掉不断往下落的泪水。“我还好好的呢——就像睡了一觉醒来一样。” 她苍白的脸上带着笑容,在我与父亲的脸上分别吻了一下。 “发生太多事情了,妈妈。”我哽咽着说,可还没等我说出任何一句话,我的父亲便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 “是啊,足够多了,索菲亚。”他笑着为我的母亲将一缕滑落在耳边的头发拨去耳后,握着我手腕的手却缩紧了。“好好休息,我过一会儿会和你讲——弗洛等会儿还得回去呢。” 我猛的回头看着我的父亲,他却只是回了我一个叫我安静的目光。 有什么事情他不想要我知道? “得了吧,安德鲁。”母亲轻声笑了起来。“有什么事情不能让我知道,需要你和我们的宝贝姑娘私下讲?” 我再一次感到愕然——父亲却将我的手握得更紧了。 “很多,索菲亚,很多。”他讪笑着,拉着我往门口的方向走。“我敢保证五分钟后我就回来——另外,我希望你喜欢韦斯莱家的男孩儿。” 说完这句话,他便推着我快速绕出了房门。 “这又是在玩哪一出,爸爸?”我低声问道,语气有些恼怒。“我敢保证你瞒着妈妈的事情和瞒着我的事情一样多。” “拜托,弗洛,有些事情千万不能在现在让你妈妈知道。”父亲松开了我的手,语气上带上了一丝祈求的意味。“弗洛,想想看,索菲亚要是在醒来的第一天得知你加入了波特的邓布利多军,还在大闹魔法部的时候中了钻心咒——她会杀了我的。她已经为我把你带去凤凰社总部感到相当不满了。” 我只是挑眉看着他,那张瘦削的脸上带着颇为无奈地神色——他大概已经后悔立刻把我叫到这儿来了。 “那好吧,我也不想让妈妈刁难你。”我轻声说着,另一只手探进了口袋里面。“有些事情我想要询问你。” 他望着我,我伸出了手——那个徽章安稳地躺在我的手心里。 “这是什么,为什么会在你的手里?” “我想你已经知道这是什么了,不是吗?”他瞥了一眼那个徽章,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动。“这枚徽章是有一天你拿回来给我和索菲亚看的,你告诉我们那是一件礼物——那时候我们还住在白鹤山谷。” 我顿住了。 一件礼物?当我住在白鹤山谷时候的一件礼物? 我的大脑再次开始疼痛起来,依旧空白一片。没有任何的碎片告诉我这份礼物究竟从何而来,又是谁赠送给我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大脑之中充满海因里希的脸。 多么奇怪啊。 我父亲的手轻轻的抚摸过我的头顶,他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再次响了起来。 “回霍格沃兹的那天我会来接你,弗洛。”他说。“就像是今天早上那样——可以吗?” 我只是望着他的脸。 “爸爸,这两个月你不至于什么也没有做,是不是?”我轻声说。“卡萨南街——你知道为什么烧起来了吗?” 他只是望着我,什么话也没有说。 “你还是什么也不告诉我,将我丢到水卢街去呆了整整两个月——” 我停住了。 我的父亲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张照片,那张照片被他修长的手指夹着,一直伸到我的面前。 那像是从麻瓜的监控录像之中截取的图像,像素不高却足够看清画面里的人。在这俯拍的相片之中我看见了两个并肩而行的女人,金发与黑发占据了大半个画面。 黑发的女人浑身裹在西装里边儿,右手夹着女士香烟。复古的黑色卷发像是被风微微吹起一样恰好露出了一双幽深的绿色双眸与涂抹着鲜艳唇彩的红唇。 像是被惊雷击中,那双与我对视,轻笑着说“可怜虫”的女人的双眼猛然钻入我的大脑。 “夏莉雅.德.拉莫斯。”父亲的声音平静地响了起来。“魔法部失踪档案上的人,16岁被人发现消失在拉莫斯老宅里——你对我发脾气的那个晚上我正在看她的资料。” 父亲的手指轻轻地点在了她身侧的金发女人身上。 “这个女人是她的同伙。” 我的目光落在了那个金发女人身上。 一只涂着黑色指甲油的手搂在她纤细的腰肢上,火红的吊带长裙因此紧紧地贴在了她的身侧——而在那自然垂落的,光洁圆润的左侧小臂上我看到了与艾比盖尔手臂上一样狰狞的骷髅头与蛇的标记。 而在那被风吹起的金发下是一张轻蔑微笑着的,陌生而又熟悉至极的脸。 我在油画上见过这张脸,在这张脸下面花哨的连笔字曾拼凑出她的名姓。 弗里德里希。 “弗里德里希.玛格丽特.冯.沃尔夫。” ※※※※※※※※※※※※※※※※※※※※ 夏莉雅.德.拉莫斯小姐的形象属于我的朋友何冷欢。致那段我们最青涩的时光。 1965. Chapter 86 我不乐意回到霍格沃兹去,但我别无选择。 “神秘人回来了。”我的父亲只是这么说。“跟着我们不安全——霍格沃兹有邓布利多在,你知道的。” 他不愿意再和我说起拉莫斯和弗里德里希的事情,甚至不乐意与我再提起那个徽章——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母亲的指使,又或者说那次神秘事务司的缘故让他感到威胁,不论我怎么说他也不再愿意和我提起来。 “你妈妈不怎么喜欢韦斯莱家的男孩儿。”他翻来覆去都只说上这么一句话。“但我是无所谓——至少目前看来他对你相当好,外貌英俊,还开了家把戏坊——相当有钱。” “妈妈为什么不喜欢他?”我几乎想对着他的脸咆哮当年他所说的“不许与任何人恋爱”的话,但最终我忍住了,只是干巴巴地询问起来。 “噢,我想是因为她相当挑剔。”他说。“不能称作不喜欢——只是她还记得当年你被石化后和她作对的那对双胞胎呢。还有你骑着扫帚就这么冒冒失失飞走的时候。不过自从那天开始我就觉得不对劲,他肯定喜欢你而你对他也八成有点意思。说起来,你们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我不得不把书扣在自己脸上来阻止我父亲的刨根问底。 而作为这场谈话的主人公——乔治.韦斯莱先生却显得格外从容。 “西德利亚先生喜欢我,你也喜欢我,”他这么笑着说,看上去颇像一只红毛狮子。“二比一——至少到时候我们私奔的时候能有人劝劝西德利亚夫人,是不是?” “私奔去哪?”我缩在水卢街的沙发上,看着乔治靠在我身边一点的地方摆弄着他的小发明。“86号是我父母的财产,而我敢保证全世界都知道你们的店铺在哪。” “像西德利亚先生说的那样,我们会相当有钱的。”他望着我灿烂一笑。“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跑到谁也找不着的地方去。我们可以养一只猫咪,开辟一个小花园,然后每天都吃你做的东西——像这个夏天一样,但是没有那个金头发的伪君子。” 如此说着,他将头枕在了我的腿上。 “好啊,韦斯莱先生,”我笑着说,伸手揉乱了他的头发。“只是在等待我毕业的这一年,你可千万不要和别的姑娘跑了。” 他冲我眨眨眼,轻声说了句话。 只是那一句话让我感到面红耳赤起来——那不是什么甜得腻人的昵称,也不是什么露骨得让人害羞的字眼——“亲爱的”,“小甜心”,“我最亲爱的”,都不是。 他说:“遵命,韦斯莱夫人。” 弗洛伦斯.西尔维娅.韦斯莱。我这么想着,脸红心跳。也不是个多么不相配的名字,仿佛就应当如此。 与乔治.韦斯莱在一起的每一天,每一个瞬间都像是热巧克力上的棉花糖。真实却虚幻,仿佛行走在永远不会下落的云端。每当我醒来我都会意识到他真真切切地喜欢着我,与我在一起,而不是我少女的臆想。 一切都像是回到了正轨之上。我要返回霍格沃兹,乔治与弗雷德继续经营把戏坊,而海因里希自从那个晚上过后便不知所踪。他像是骤然消失在了我的生命里,就像他忽然到来那般突兀。 当我重新登上霍格沃兹特快的时候,我只觉得恍惚又迷茫。仿佛它带我驶向的不是霍格沃兹熟悉的城堡,而是漆黑深邃,见不着底的未来。 如若这是一部麻瓜的电影,或许这是一部色调阴沉,画面诡异的恐怖电影,而不是阳光明媚充满笑声的喜剧。 火车驶出站台的时候我没有往窗外看,即使我知道我的父亲一定在外面的某个地方对着火车挥手,大声说会给我来信。但我只是靠在车厢末尾的椅背上,独自一人翻阅最后一年的魔药书本。 父亲的要求残忍得让我难过。 我几乎要畏惧回到霍格沃兹去了。在走廊上我不会被两个红色脑袋忽然拦下来,工作室里更不会有他们的身影,我更不能央求他们到厨房里找一些南瓜汁与饮料回来——正如此时此刻,我期望着那个黑头发的姑娘能推开隔间的门,询问我能否坐在我的身边。 但不会有人了。 他们都在外边儿的某个角落,或许是对角巷里,或许是伦敦某个狭小的公寓里——他们都在外面,做着截然不同,却又绝对自由的事。 而我却只能在霍格沃兹里,无数墙壁之后——仿佛只有将我送回霍格沃兹读七年级,通过newts的考试,我才是个完整的,成年了的人一样。 我靠在椅背上,十一岁那年的恐惧叫嚣着,仿佛要重新回到我的身体里,将我填满似的。 霍格沃兹特快在傍晚的时候到达了霍格沃兹,一如既往地,我从火车上下来,乘上了那些并不能被看见的马——夜骐——拉动的马车上,像是这么多年以来那般进入到了霍格沃兹的城堡之中。 自从乌姆里奇被赶跑之后,那巨大的,挂满教育令的墙上已经空空如也,不再有任何文件可言。粉红色的阴影似乎已经从这个城堡之中被全然驱逐出去——即使对比起那些食死徒而言,乌姆里奇与我而言称得上是和蔼可亲。 七年级毕业之后,格兰芬多的长桌上空了许多。那些熟悉的面孔不再出现在我的视线之内——至少再也没有两个红色的脑袋了。阿曼达在晚宴开始之后坐到了我的身侧,询问我整个暑假过得如何。 我不想告诉她关于海因里希与乔治的事情,白鹤山谷里的夏天更不应当被她知道——于是我只是笼统地将一切称之为“相当不错。” “噢,那真够难得的不是吗?”她说,切下一小块牛肉放进了嘴里。 “什么?” “过一个美妙的暑假呀。”她望着我,嘴里的牛肉几乎忘了咀嚼。“魔法部颁发的那些可笑的册子成功地阻碍了我们一家出行,真够呛的——我们提心吊胆了两个月。” 我几乎要问出“什么册子”了,但在这句话脱口而出之前,我选择把它咽回肚子里,并换了一番说辞。 “是的,但是待在家里也能有许多乐趣。”我干巴巴地说。“比如我学会了烘焙和烹饪。” “是吗,你要是说你学会了化妆我才更加惊讶呢。”阿曼达说着,将嘴里的食物咽了下去。“另外一说,弗洛伦斯,乔治和弗雷德的把戏坊相当气派——不过我去的时候没有见到乔治。” 那是因为乔治的大半个暑假都泡在了水卢街86号。 我差点儿又将这句话脱口而出,但是忍住了。 “他大概是在进货吧。”我漫不经心地挑起意大利面凑到唇边。“他们很忙,生意很好,这样就相当不错。” “是啊,他们重点推荐的商品相当有趣。'胆小者福音',他们说吃了之后身体能变小,你敢相信吗?他们一定用这个夜游过很多次,是不是?” 意大利面从我的叉子上全然滑落下去,掉回了盘子上。我愣愣地看着阿曼达的方向,她还在喋喋不休着:“他们还卖爱情魔药,听说情人节的时候还会有特供——叫什么来着?” “卡萨布兰卡。”我几乎在呢喃。 “是的,卡萨布兰卡!”阿曼达挥了挥叉子,上面的汁水几乎要溅出去。“过于诗意——我真不敢相信他们能取出这个名字来。” 他们是认真的。 这个想法在我的大脑之中蔓延开来,不知道为什么让我的心脏感到温暖起来。当他们告诉我乐意将我算作合伙人——他们兄弟企业之中一小部分的时候,那全然不是一个玩笑。 多么微妙,微妙过了头。谁能想到当年他们架着我将我带去废弃盥洗室里叫我“还人情”的时候能够演变成现在这样? 就像我从来不曾想过,当年我那样害怕的男孩们会骑着扫帚到卡萨南街223号将我接走,会在我石化醒来后扑上来拥抱我——就像我从不曾想过我最终会握着乔治的手,亲吻他,在他的身侧醒来。 ——就像我从没有想过他会叫我韦斯莱太太。 “你在听吗,弗洛伦斯?”阿曼达的声音从我身侧传来。 “什么?”我猛然回神。“对不起,我在想事情。” “你大概在想乔治.韦斯莱吧。”她没好气地说着,翻了个白眼。“你的笑容都要抑制不住了——想笑就笑,乌姆里奇那个老太婆已经走了。霍格沃兹又是邓布利多的了。” 我在想他怎么了,他大概也在想我呢。 这么想着,我却没敢说出口来。 在吃完最后一口食物之后,我们面前的餐盘全然消失不见了——邓布利多站在教师的高台上,高声地开始宣布今年的注意事项。 “我们的管理员费里奇先生要求我发布一条适用于所有人的禁令——禁止携带从一家叫做韦斯莱把戏商店买来的任何恶作剧产品——” “噢,糟糕透了,”阿曼达立刻格格地笑起来。“我已经买了——他够可怜的,和双胞胎斗智斗勇这么多年——或许他还处在下风,是不是?” 我想要应和几句,却听见邓布利多的声音再次响起来。 “我们很高兴今年新加入了一位教员——斯拉霍恩教授,是我的一位老同事。他同意出任以前的魔药课教师职位。” 魔药课? 我愕然地抬起头去,看见了一个秃顶的,穿着马甲的大肚子男人。那光秃秃的头甚至微微反射着烛光。 “斯内普教授,与此同时,将担任黑魔法防御课教师。” 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而我敢保证,不敢相信这一点的除了我之外还大有人在。一时之间礼堂里嘈杂起来,嘈杂程度不亚于火焰杯那一年宣布取消魁地奇的时候。 “梅林啊,弗洛伦斯!”阿曼达戏剧性地叫了起来,带着几乎能和麻瓜剧场里任何上演莎士比亚戏剧的演员们媲美。“斯内普不再教授魔药课了,这意味着什么?” 我的目光越过大礼堂嘈杂的人,越过邓布利多那双蓝色的眼睛,沉默地落在了那个正冲我们微笑着的秃顶男人身上。 “这意味着,阿曼达,”我努力让自己天上去颇为伤心。“我们要失去斯内普了。” 在礼堂的烛光之下,斯内普仍然站立在教室席上,那鹅黄的烛光也没能将那张阴郁的脸变得温和起来。 霍格沃兹漫长七年中最后一年的第一天。 梅林保佑。 ※※※※※※※※※※※※※※※※※※※※ 七年级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关键剧情节点即将到来。 Chapter 87 乔治的信在第二天早餐的时候随着时间表一起送达。 那是由一只皮毛油亮的猫头鹰送来的信件,米黄色的,上面用黑色墨水写着我的名字。我怀疑那封信件上喷了香水或是古龙水——总之是一切能让它闻起来香气四溢的东西,就这么稳稳当当地落在了我的面前。 阿曼达做作地叫了一声。 “多甜蜜啊!”她说,像是姑娘看见可爱的猫咪时候才会发出的声音。 有几个人应声看了过来,目光带着要将我浑身上下都刨来看看的样子,我想他们应该非常愤恨自己不会摄神取念。 我几乎把脸埋进面前装着牛奶与麦片的碗里。 乔治的信件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甚至像极了当年我写魔法史论文时候试图凑字数时候乱七八糟写上去的可有可无的话——这封信就是这样。他详细地告诉了我他与弗雷德一天的生活,并在落款处写上了“吻你抱你”的字样。 但这依旧像是一颗甜得腻人的糖,吃起来却美味至极。 我的时间表上排满了课——至少不比我五年级时候轻松多少。这像极了旧日重来,又或者根本就是几年前上映的麻瓜电影土拨鼠日。 斯拉格霍恩教授的魔药课被放在了早上。 “我得走了。”我这么说道,把空荡荡的碗往前一推,站起了身。阿曼达被我的动作吓了一跳,差点儿砸了手里的杯子。 “你要去给他回信吗?”她立刻追问道,我听见了几声不知道来源于何处的笑声。 “我要去接受斯拉格霍恩教授的教育。”我翻了个白眼,努力翻到最大来表示我的不满——但阿曼达肯定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因为下一秒她便轻描淡写地评论起来:“哦,真惨。”她说。“我上午没课。” 我当即转身出了门。 这便是霍格沃兹非常平常的一个早晨与这么多年对比起来没有什么区别。唯一的,称得上是惊天动地的改变便是斯内普不再教授魔药学——而这也并非不好。斯内普从不在魔药课上对格兰芬多慷慨,一点也不。 魔药课的上课地点没有改变,依旧是在地下教室——曾经属于斯内普的地方。当我顺着回旋楼梯往下走,并最终一头撞进地下室寒冷的空气之中的时候,我感到自己重新被熟悉的感觉包围。 我在那间教室门口停下脚步的时候忽然意识到,那扇门已经被人从里面打开了。昏黄的烛光隐隐约约透着暖洋洋的黄色,从门缝里洒落出来。 兴许是听见了我的脚步声,那扇门打开了。 率先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一个裹在马甲下的大肚子,紧接着才是斯拉格霍恩教授秃顶的脑袋。他望着我,像是一只蹲在地窖门口的大海象。 “早上好,斯拉格霍恩教授。”我说道,像是一个傻瓜一样咧嘴笑了笑。“我是弗洛伦斯.西德利亚,格兰芬多的。” 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像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进来吧,”但最终他只是这么说。“做好准备,过一会儿就开始上课了。” 我从门口钻进了课室里。 坦白来讲,这间课室与斯内普任教期间没有任何改变。但不知道为什么,地下教室没有任何时候比此时此刻还要温馨,还要讨人喜爱了。 当我走向靠近讲台,选好位置并决定坐下来的时候,一股我从未嗅到过的好闻的气味从前方悠悠飘来——一只金色的坩埚正放在正前方,里面的热气像是螺旋一般缓缓飘散。 “阿莫汀剂。” “什么?” 我猛然从愣愣出神之间清醒过来,顺着那句“什么”的方向看去。海象一样的斯拉格霍恩教授正站在门口进来一点点的位置上,直勾勾地看着我。 “抱歉,请原谅,教授。”我没由来地有些结巴。“那是阿莫汀剂,是最为有效的爱情药水——这是今天的课题吗?” “是啊。”他慢吞吞地回答,目光在我的脸上转了一圈儿,仍然像是在思考什么似的。“这是七年级的药剂,或许会出现在newts上。” 我转而凝望着那珍珠母一样光泽的药剂,那股香味依旧在往我的鼻子里钻——我嗅到了甜腻的热巧克力味,清新的魔药的芬芳,和晒足了太阳的,暖洋洋的气味。 是乔治.韦斯莱身上独有的味道。 我轻轻地晃了晃脑袋,却意识到斯拉格霍恩教授还望着我的方向——他大概会以为我是个傻乎乎的姑娘,大概是脑子里塞满芨芨草,又被巨怪恶狠狠地捶过一样。 想到这里,我下意识的想要转移话题。 “绝音鸟的羽毛与火灰蛇的蛋加在一起的魔药会有任何副作用吗,教授?” 问出这个问题的那一瞬间,我便彻底后悔了起来。我怎么能够冒冒失失地询问这个问题? “吐真剂与爱情魔药的核心材料的融合?相当有意思的想法。”他瞪着我看。“我不认为那会有什么对人体造成的不可逆转或是持久的伤害——或许它会像爱情魔药那样让人拥有心理上的依恋并因此上瘾,我不能够确定。” 他停顿了一下,慢吞吞地问出了一个让我彻底后悔的问题。 “你不会已经做了实验吧,好孩子?” 我回望着那张长着胡子的脸,努力不让自己去在意那反射着烛光的秃顶的脑袋。 “…是的,教授。”我的声音几乎在从我的唇齿之间的缝隙里挤出来,细不可闻。“我在四年级的时候实验过了,那大概是能让人看见自己最喜欢的人的魔药,尝起来像花香——因为乔治和弗雷德想将它当成情人节特供来贩卖,所以我——” 我的话没有说完,斯拉格霍恩教授大步朝我的方向走来,胸前的纽扣几乎要蹦出来了——他望着我的目光不知道为什么亮了亮。 “四年级!”他叫嚷道。“四年级,真奇怪为什么西弗勒斯没有和我提起过你?你叫——?” “弗洛伦斯。”我愣愣地说。“弗洛伦斯.西尔维娅.西德利亚。” 他望着我的脸,那苦思冥想而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从他的脸上消散了。那些胡子因为他的笑容而变成了一个弧形。 “我想,好孩子,我知道你是谁了。”他说着,又往我的方向来了一步。“你是索菲亚的孩子,是不是?索菲亚.伊斯维斯特,现在的西德利亚夫人?” 这回轮到我瞪着他看了。 “您认识我的母亲?” “是啊,索菲亚,相当出色的女巫。我必须得说我以为索菲亚会成为一个出色的药剂师——但她去当了傲罗是不是?”他脸上挂上了淡淡的笑容。“刚才我就在想你的父母是谁,原谅我,我花了一点儿时间——你长得不太像索菲亚,但是瞳色和发色非常像。看起来你还继承了索菲亚的魔药天赋。” 我感到自己的脸有些泛红。 “谢谢您,教授。” 他摆了摆手,像是一只海豹在摆动它的手爪一样。 “那么,索菲亚还好吗?”他问。“噢,别怪我多问,只是我很久没有听见她的消息。最近一次是她刚刚当上傲罗那会儿——很多很多年前了。” 燃烧的卡萨南街223号,魔法部里贴着耳朵飞过的红光,圣芒戈里药水的气息与白鹤山谷的夏日交杂着,在我的大脑之中无限放大。我听见自己的声音轻飘飘的,却着实在回答他的提问:“我们都很好,她也是。不过她总是很忙。” “是啊。”斯拉格霍恩教授摸了摸下巴,颇为赞成般地轻轻点了点头。“她是一位傲罗,又是彻头彻尾邓布利多这边的人,她在学生时代就享受忙碌的感觉现在大约如愿以偿。不过她那时候从未想着当一个傲罗,满脑子想的都是和薇诺娜.贝克一起去圣芒戈。” 我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一般猛的一个寒颤。我抬起头望向面前的这个老先生,他似乎全然不知道我为何震惊一样。 “薇诺娜.贝克?”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是没来得及。有新的学生从门口走了进来,陆陆续续地坐上了位置。斯拉格霍恩教授冲我露出一个笑容,眨了眨眼睛,并用一句“很高兴认识你,西德利亚小姐”作为了我们这次谈话的终点。 薇诺娜.贝克?那是在魔法部的那晚那个叫丹尼尔的男人歇斯底里喊叫着的“薇诺娜”吗?是那张被艾比盖尔夹在书里的,背面书写着“薇诺娜”字样的照片里的那个“薇诺娜”吗? ——是那年夹在母亲的魔药书里的褪色的信件末尾的“诺丽”吗? 我的大脑像是再次混沌了起来,交织着,像是黏稠的液体一样滚入了我的心底。斯拉格霍恩教授已经站上了讲台,对着不足十个人的教室开始了今天的课题。 阿莫汀剂,最为有效的爱情药水。 我望着满屋聚精会神的学生与不断散发着香气的药剂,莫名其妙的感到这一切都索然无味起来。 这并不难调,任何愿意在魔药上花时间的人都能成功地做出这副药剂——在那不断变得浅淡,热气不断袅袅升起的坩埚之中,却总像是有什么东西撕扯着我的心脏,我的大脑。 空空荡荡的。我到底错过了什么? ※※※※※※※※※※※※※※※※※※※※ 距离七年级结束还有:2章 哭求剧情反馈orz,心里完全没底啊x Chapter 88 斯拉格霍恩教授对于我的器重使我感到莫名奇妙。 在第一次魔药课之后他高度赞美了我所熬制的魔药,并认为我拥有成为一个杰出的药剂师的天赋与品质——他甚至询问了我对于newts的选课。 “变形学,魔咒学,草药学,黑魔法防御——”他嘀咕着浏览着我的时间表,像是非常惊讶。“毫不意外的说,你不仅继承了索菲亚的魔药天赋,还继承了她最初的梦想?圣芒戈,一个治疗师,这是你想要做的吗?” 我被这句话吓了一跳。 “圣芒戈,治疗师?”我瞪着眼睛,在他转回脸望着我时,我却立刻改了涌到嘴边的“我还没有想好做什么”的说辞。“是的教授,一位治疗师。” “这对你来说会非常容易。”他显得有些高兴,目光从我的时间表上落回了我的脸上。“你会是个杰出的治疗师,或是药剂师的——索菲亚会很高兴。” 实际上,我的母亲从不知道我想要成为治疗师——几分钟前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毕竟坦白来讲,当初owls前与麦格教授的就业咨询只能够被形容成“相当失败”。当她询问我想要做什么的时候,我只是干巴巴地说“什么都好” 于是当几乎所有人都颇为有目标地走入owls的考场时,我迷茫得像是在森林里生活了几十年的焦头烂额却找不到出路的人,糊涂地考完了全部课程,并参加了所有我能够参加的课程。 但我并不排斥成为一位治疗师。 明确了目标之后的霍格沃兹生活也依旧乏味无趣,好在我的时间表足够满,能够完美地解决我大部分无聊闲暇的时间。newts级别的变形术变得非常困难,却比黑魔法防御要好上太多了——斯内普教授的黑魔法防御的难度大大超出我的预料,甚至比他的魔药课还难。 我给母亲寄去的书信里提到了斯拉格霍恩教授与他对她的高度赞扬——母亲的回信在十月中旬寄回了霍格沃兹,带着她一如既往地言简意赅。 “那么我想他应该会邀请你加入鼻涕虫俱乐部。”信上这么写道。“如果他还邀请了魔法界的名流参与聚会,我也不会感到意外——如果他这么做了,你倒是能够参与进去,里面有很多优秀的男孩儿。另:圣诞假期可以回家,我与安德鲁会来接你,以上。” 那句“优秀男孩儿”的话令我一头雾水。 但母亲对于斯拉格霍恩教授的话没有任何错误的判断,过了几天,一张系着紫色绸带的邀请函便被递到了我的面前。那里面写着我的名字与邀请我前去聚会的消息。 我自然去过几次,准确的说,是每一次。在那些特殊的日子里我便会去到他的办公室里,与一群不认识的人围坐在一起,中间坐着大口咀嚼菠萝蜜饯的大海象斯拉格霍恩教授——每一次聚会都让我如坐针毡。 而聚会上熟悉的面孔还要算上赫敏.格兰杰。作为为数不多(实际上是根本没有)的熟人,我立刻选择在每次聚会都坐在她的身边。 “所以,你也被邀请来了是吗?”我小声地询问着看着与我处境相似的赫敏——我敢保证她的尴尬对比起我只增不减——她回望着我,看上去在强颜欢笑。 “是的。”她说。“还有哈利也应该过来,但是他总是——”她左顾右盼了一会儿,压低了声音。“总是找机会开脱。” “原来还能找机会开脱吗?”我震惊地望着她,对上了赫敏几乎在祈求我的脸。“拜托弗洛,你不能就这么走掉——这很不好。” “确实很不好。”我叹了一大口气,目光落在往嘴里塞菠萝蜜饯并微笑着的秃顶老人身上,感觉自己正在做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除非我——” 我猛然顿住了,如梦初醒。 “除非什么?”赫敏警觉的看了我一眼。 除非我病了。 我这么想着,忍不住在心里为自己欢呼雀跃起来——要生病那简直太简单不过了。我只要吞下一颗速效逃课糖便大功告成。鼻血,呕吐甚至发烧——这是多么简单的事情! “除非我没有任何值得他欣赏的地方。”我说着,轻巧地将话题引上了魔药制作。 聚会结束的第二天我便将一封写满了“我需要速效逃课糖”的信件寄给了乔治,并将“张得如同海象般,实际上却像只大蜘蛛将自己定在人脉中心的斯拉格霍恩”描述给了乔治听。 “你就当我又遇见了乌姆里奇好了。”末尾我这么说。 乔治的回信在当天下午就到了我身边,附赠着一个巨大的,被伪装好的包裹。回信相当简短,就像那天我返回霍格沃兹时候他所说的话一样。 “遵命,韦斯莱太太。” 当我望着那封信乐呵呵地傻笑时候,第二封信件也落到了我的桌子上——展开一看,上面是弗雷德的字体。 “我没法忍受他没日没夜地和我提起你来,弗洛伦斯,你最好快些毕业。另:乔治想邀请你一起度过圣诞节。” 与韦斯莱一家一起度过圣诞节会是一件非常愉悦的事情,我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我望着那张乔治的信件,唇角忍不住勾起了一个无法抑制的笑容——阿曼达忍不住地翻白眼,忽视了过去差不多整整五年我都在接受她的荼毒。 我当即写了一封信件询问我的父亲,便开始着手准备应斯内普的长篇论文。 日子就在论文,考试,图书馆与应付斯拉格霍恩教授的聚会之中飞速过去,或许比魁地奇游走球的攻击速度还要快上许多。英格兰的天气一天天阴沉下来,天空上积着乌云。先是雨水,而后是冻雨,当雪花大片大片下下来的时候,斯拉格霍恩教授的圣诞假期前的最后一封请帖也发了下来。 “圣诞舞会!”在图书馆遇到赫敏的时候她几乎在哀嚎。“你也收到了是不是,弗洛?你也收到了那份邀请?” “是的。”我回答道,心里盘算着将用怎样的借口掏出这次聚会。“但我或许不会去——” 她焦躁地瞪了我一眼,转身继续看她的书籍去了。 我便没有了兴致继续在图书馆待下去。 诚然,任何借口都不再好用了——在斯拉格霍恩教授看起来,我总是在呕吐,发烧,或是鼻血横流——目前看来他似乎丝毫没有怀疑过我是个药罐子这件事。不过如若他知道了这一切都是速效逃课糖的杰作,一切或许都会糟糕很多。 更何况,速效逃课糖几乎被我吃得见了底——我曾经在一节没按时完成作业的斯内普的课上用过,他看着我的目光几乎要射穿我的大脑。 无奈之下,我写了一封信给乔治,询问他有没有兴趣到霍格沃兹来参加这样一场聚会——“除非你想我邀请别的男孩儿。”我以这样的话作为了结尾。 果不其然,我在第二天就收到了乔治的回信。 “我会来的,”他说。“如果你在那天邀请了别的男孩儿,我发誓我会把粪蛋塞进他的嘴里。” 我便忍不住又轻声笑起来,梳妆台前的阿曼达手一顿,差点儿把口红全部涂歪。 在斯拉格霍恩教授的圣诞晚会来临的前一天晚上,我收到了母亲的包裹。那个包裹里面放着一条简易的,看上去适用于舞会的长袍与一张简易的纸条。 “承蒙斯拉格霍恩邀请,明天见。” 我像是撞击在地上的鸡蛋那样,裂开了。 母亲的信件让我整个人在舞会当天都分外惴惴不安,斯内普的目光几乎没离开我面前的羊皮纸上——如果他能被允许对学生施咒的话我毫不怀疑他会希望对我施个昏昏倒地——或是什么其他恶咒。 但这着实不能怪我,这一切都该怪斯拉格霍恩教授,如若不是他邀请了我的母亲也来参加聚会的话——梅林,而我还邀请了乔治! 想到这里,我愈发想要哀嚎了。 这种惴惴不安的情绪在我换上长袍,打理好自己的模样并强迫自己到门厅去的时候达到了顶峰——我在门厅的位置上看见了穿着整齐西装的乔治.韦斯莱与站在他对面一言不发的,阴沉着脸的我的母亲。 我认真地盘算了转身就跑的可能性有多大——如若我不怕事后我的母亲与乔治一起找到我并将我丢进黑湖里去的话,我打可现在就转身逃跑。 但是不了,我更想好好的呆在这儿。 我几乎是强迫着自己走下楼梯,僵硬地叫了这两个互相瞪着彼此的两人。 “妈妈,还有乔治。” 两个人冲我一起回过了头——只有乔治对我扬起了一个笑容,并试着朝我的方向走来。如若我的母亲没有铁青着脸并用力干咳两声的话,或许他已经冲过来拥抱我了。 他看上去与我们分别的时候没有什么区别,红色的头发梳成背头,西装马甲紧紧地贴在他的腰上——一朵红色的玫瑰花被他放在了胸口处的口袋里,像是隐隐约约在闪着金光。 “你邀请了韦斯莱家的男孩儿?”母亲几乎称得上是面无表情。那画着上挑的犀利眼线的眼睛漠然地望着乔治与我的方向。“乔治.韦斯莱?当年带着你半夜逃出卡萨南街的那个韦斯莱?” “是的,西德利亚夫人。”乔治看上去毫不畏惧。“不过那年的壮举还有我的兄弟弗雷德。” 母亲皱起了眉头,那锐利而上挑的眉毛因此微微皱起,显得有些刻薄——至少我完全没法儿想象三个月前她还躺在病床上,虚弱得像是一张薄纸片。 “我想想,那么我兴许也告诉过你——我不知道,我想我一定说过你们愚蠢的把戏迟早会害死她,是不是?” “实际上,妈妈,那些把戏救了我的命。”我小声嘀咕道。“你不知道我是怎么从乌姆里奇手下活过来的,如果没有——” “没有这个韦斯莱的话,是的,我已经知道了。”她几乎从喉咙里挤出了一声冷笑。“我想想看,你在三年级的时候为什么会被发现被石化在三楼盥洗室里?” 我忍不住轻轻颤了一下,那刺骨的寒冷与冷水几乎再次要将我席卷而去。我下意识地握住了乔治的手,却只摸到一片冰凉——当我抬起头去看他的时候,意料之外地看到了一张惨白的脸。 “那是因为——” “那是因为这两个韦斯莱。”我的母亲轻蔑地用眼角瞥了站在我身侧的乔治一眼,再次冷笑了一声。“麦格教授说了那晚上找到她的是乔治与弗雷德,而看上去你们似乎准备密谋些什么——所以是的,他们迟早会害死你,弗洛伦斯。” 乔治的手似乎微微发颤起来,却没有要收手的意思。我更加用力地攥住那只手,用尽全力地深呼吸了一口气。 “那只是因为我不小心而已,妈妈。”我说,感受着我的母亲落在我脸上的目光——像是针扎在我的皮肤上一样刺痛。“可是将一切都藏起来,丝毫不告诉我,这又是什么呢?难道隐瞒一切就会让我安全,难道当个傻瓜就能让我平安无事——而那个黑魔头与他的爪牙就会因此放过我们了吗?你和父亲是站在一线的战士,为什么我不——” “你是个没法儿照顾好自己的可怜虫,弗洛伦斯。”母亲的话语还是一如既往地平静,却无可避免地提高了音调。“斯拉格霍恩有没有告诉过你我曾经更乐意当一个圣芒戈的治疗师,而不是像你父亲那样当一个傲罗,过提心吊胆的生活?” “说过——” “那么,我就不能撒谎说我没有后悔过了,但是这是一条没有退路可言的路。而经历过今年所经历的一切之后,你真的认为在一线奔波是什么好玩的东西吗,弗洛伦斯?”她望着我,唇角却不知道为什么上扬到了一个微笑的弧度。“那不是什么值得羡慕的活儿,隆巴顿夫妇至今呆在圣芒戈,而波特则更是失去了他的父母,布莱克也失去了他的生命——为什么你要来凑这份热闹,弗洛伦斯,为什么?” 我望着我的母亲,在鹅黄色的光线之下我惊讶地发现她已然不如以往年轻。在那精心涂上粉底的脸上我依然能看见几条细小的皱纹——细小得几乎像是错觉。 “我也想和你们并肩作战,我也想保护你们啊。”我轻轻地说着,依旧凝望着我的母亲。“就像你愿意为了我的父亲当一个傲罗,成为凤凰社的人,我也愿意为了我爱的人这么做。” 乔治与我相握的手似乎缩紧了。 “哈!你称这个为'爱'!”她大笑一声,像是刚刚听了一句好笑的笑话一样。“你压根儿也没有想好自己要做些什么,压根儿也不知道这所意味着什么——” “你加入凤凰社的理由也是因为爱着我的爸爸,不是吗?我大概不比那时候的你年轻多少。”我打断了她。 “所以我后悔过!”她瞪着我,像是发怒的狮子。“噢,是的,我是后悔过——但因为退缩只有死路一条,所以我便只能前进。诚然那时候我确实年轻,很多事情没有认真细致思考清楚——而此时此刻的你,弗洛伦斯,你比那时候的我还要小,你为什么会认为自己不会后悔,你与这个韦斯莱的所谓爱情就坚不可摧?” “大概因为我是个格兰芬多,而我也不叫索菲亚.伊斯维斯特吧!” 我的话脱口而出的那一刹那我便意识到了错误。惊愕,不可置信的表情浮现在她的脸上,紧接着便化作了愤怒与嘲讽般的笑容。 “我明白了。”她讥诮地说道。“你是个彻头彻尾的'西德利亚',彻头彻尾的莽撞的格兰芬多,是不是?你已经是个大姑娘了,一个能为自己生活掌舵的女人,能知道自己心里的白马王子是谁的人了?” 我望着那双燃烧着怒火的眼睛,心脏却不知道为什么在往下沉,一直要沉到肚子里去似的。只是片刻之后,我听见自己丝毫没有颤抖的声音响了起来。 “没错。” 母亲只是嘲讽地勾了勾唇角,目光扫过了乔治的脸,最后又落回了我的身上。 有那么一瞬间,我分明看到那双与我一致的绿色眼睛里要涌出名为悲伤的东西——只是那么一瞬间,却又转而湮没在了其他不知名的情绪之中。 “你已经十七岁了,我没法儿要求邓布利多和凤凰社其他人把你从总部踢出去——别怪我没有提醒过你,弗洛伦斯。如果他最终抛弃你,与你分开,我希望你依旧能笑着说你当初加入凤凰社的决定全然正确。”她的声音冷得像是一块冰。“但不管怎么说,只要我还活着,你们绝不会收到我任何一句祝福。” 她这么说完,便转身顺着走廊往斯拉格霍恩教授举办舞会的地方走了。 她再也没有回过头来看我与乔治一眼。 ※※※※※※※※※※※※※※※※※※※※ 关于女主妈妈对于女主的刻薄和甚至一点冷漠,我只想说你们说的对,就是要这个效果。至于为什么,很快就会揭晓了w Chapter 89 那个晚上的宴会最终不了了之。 我不再有心思去跳舞,便只是与乔治在那间布置得华丽至极的房间里找了个空位喝黄油啤酒。他努力与我讲些笑话,最终我们两个却都笑不出来。 “得了,”最后我这么说,把喝光的黄油啤酒交给了一个家养小精灵。“大不了我们就一起逃跑,我不乐意离开你。” “我可从未想过西德利亚夫人会这么不喜欢我。”他苦着脸望着我,相当委屈的模样。“你们家总不至于像那些极端的纯血家庭一样,把家庭成员疯狂除名,只是因为他们没有嫁给家族希望的人吧?” 我望了一眼远处正和斯拉格霍恩教授交谈的母亲,不知道为什么吃吃地笑了起来。 “当然不会,乔治。”我说着,握住了他自始至终放在膝盖上的手。“我是个普通的混血,没有什么家族荣誉可言——更何况我的父亲相当喜欢你。” “那么恐怕我们没法一起过圣诞节了,是不是?”他继续问道,喝了一大口黄油啤酒——目光哀怨得颇像是麻瓜电影里面所津津乐道的,求而不得在酒吧里买醉的男人。 “恐怕是的。”我轻声说完,却立刻止住他想要接下去的话题。“只要等我毕业了之后她就再也管不了我了。” 乔治望着我长长地叹出一口气,我则逮住母亲从斯拉格霍恩教授身上转移目光的千分之一秒时间凑上前去,给了他一个带着黄油啤酒味儿的吻。 诚然,不能与韦斯莱一家过圣诞节就意味着趣味将会对折一半,而在白鹤山谷度过圣诞节就意味着我能够收到的书信与礼物或许得再对折一半——或者说,压根儿便不会有。 那场舞会过后我的母亲便将我领回了家,完美地让我错过了圣诞节之前的几节课——而她的理由更是简单明了,懒得再跑上一趟专门去国王十字车站接我——言简意赅得令人发指。 而重新回到白鹤山谷的感觉则微妙又奇异。那间屋子被我的父亲重新粉刷了一次,并在二楼的平台上用屏风布置出了一个单独的空间,并在那里摆上了一张床。 “爸爸,隔壁邻居有来拜访过吗?”我从窗户之中望出去,远处风车上的白光摇晃着,落在那蓝色屋顶之上。 “隔壁没有人居住。”他回头看了我一眼,正帮着我的母亲从烤箱里把东西拿出来。“为什么这么问?” 隔壁没有人居住?我迷茫地眨了眨眼睛,试图弄清楚这句只有几个单词的话语——但我不能。 海因里希回德国了吗?他是否再也不会回来——这些问题咆哮着,却只在我的大脑之中无力地盘旋,最终沉没在了我的心底。 自从舞会上回来那一天,我的母亲不再与我谈论凤凰社的事情。但显然她已经不再打算阻碍我成为其中一员——又或者说她不能这么做。于是当我告诉我的父亲我已经成年,并准备好成为凤凰社的一员时,他露出一副非常为难的表情。 在我一连串的“妈妈不再管我”与“我已经成年了”诸如此类的连环请求之下,他干巴巴地告诉我他会去询问邓布利多——就像是那年将我带去凤凰社的时候那样。 这种感觉像是当年第一次与双胞胎夜游的时候那般,鲜血在我的体内沸腾——名为刺激与兴奋的感觉与鲜血一样沸腾着,翻涌着,直到我返回了霍格沃兹之后亦是如此。 但这种名为兴奋的火焰最终还是会被日复一日的生活磨平,像是要悄无声息地湮灭在我的身体里一般——但总会在某一个时刻它会猛然苏醒过来,燃烧跳跃着,把一切都点燃。 乔治在三月来到过霍格沃兹一次,却没能与我见面——罗恩在他17岁生日那天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中了毒,当天便进了医疗翼。乔治与弗雷德在当天十点的时候赶到了霍格沃兹,并在病房之中陪伴他度过了一段时间,而不碰巧的是那天我很早便回到休息室里,次日才得知消息。 “我敢保证他有东西想送给你的。”在不久后的鼻涕虫俱乐部的聚会上赫敏这么说道。“他带着一个包装好的小盒子,如果不是因为罗恩出了事,或许他是要送给你的。” 我并不能知晓那个盒子里到底是什么东西,便只能应和着点点头,干巴巴地与她叹起罗恩的事情。 “噢,那瓶酒里面有毒。”赫敏不安地低声说。“或许有人想要毒死斯拉格霍恩教授,但是罗恩不小心误喝了。” “可是谁会这么做?”我一头雾水。“斯拉格霍恩教授只是喜欢名声和聪明的孩子而已——难道这个在食死徒眼中也是罪过?” “或许食死徒想要除掉他,因为他没能和他们一伙——”赫敏这么说着,忽然便将话题转上了蜜蜂公爵糖果的新品上——斯拉格霍恩教授的目光正往我们方向而来。 诚然,自从那不能被说出名字的人归来之后,总有死亡将我们环绕。或许霍格沃兹之中确实还有食死徒潜伏着,像是潜藏暗夜的蛇,等待着给予猎物致命一击。 平静的生活让人麻木,即使暗流在平静的外表之下涌动也依旧如此。newts的课程的难度不知道为什么像是急转直下,愈发变得平庸而简单易懂。甚至就连斯内普的黑魔法防御课也是如此,变得极其容易应付下来——阿曼达说那是因为我早就做好了考newts的准备,而她压根儿没有。 我对此不置可否。 newts考试的日子在无数与乔治的书信与图书馆,课室,寝室的三点一线之中飞速到来。在考试前乔治寄给我的最后一封书信之中,他告知我我的父亲在对角巷他们的店铺之中找到了他。 “他告诉我他已经说服西德利亚夫人让你加入凤凰社了,弗洛伦斯,”上面这么写道,欢快的笔迹几乎要从纸上跳出来一样。“他拜托我在他们不在的时候好好保护你——那确实是我要做的事情,对不对?千万不要说你不需要这个保护,要知道我已经19岁了,你才18——就凭这一点也应当是我保护你。” 我在被阿曼达称作“看上去就像是在热恋中”的微笑里写完了回信——“是的,都听你的,韦斯莱先生。” 托乔治那封信的福,newts考试进行得异常顺利——我轻松地熬制出了所需的药剂,并通过了魔咒与黑魔法防御的newts考试——唯一不太好的大约是古代魔文,我忘记了其中一个如尼文如何翻译。 newts全面结束的那天晚上,五年级的owls也画了句号。休息室里面开起了庆祝聚会——他们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了火焰威士忌和黄油啤酒,满满当当地堆了整个休息室。 阿曼达端着黄油啤酒凑到我的身边,塞给了我一大瓶——她脸上化着妆,深色的眼影显得她的眼眶格外深邃。她告诉我她打算去魔法部工作——即使她全然不知道自己的成绩如何。 “管他呢,弗洛伦斯,管他呢!”她喝了一大口啤酒。“我们毕业了,就是这样——谁还在意newts的成绩呢?至少今天我不该在意,是不是?反正成绩要七月份才寄去家里呢!” 她说着便又仰头喝酒,和那群七年级的学生跳到一起去了。 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刺激着我的耳朵,震得我一阵恍惚。酒精下我的视线开始模糊,大脑开始沉重起来——我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穿过嘈杂的人群,走出了休息室。 夜晚的胖夫人走廊有些冷,凉意刺激着我的皮肤,驱散了酒精带来的细微的醉意。大声的音乐被关在门内,走廊上不再有任何的声音,只有无数鹅黄的烛光静默地照亮着走廊。 我顺着走廊来到了那不断变化的楼梯上面,等待着它转到合适的位置之后才又小心地踩上去。它静默地带着我转了一圈儿,与另一个平台接壤。 城堡里面安静得过头。 这个想法不知道为什么击中了我,像是一股奇异的,古怪的直觉。安静过头不是什么好事,就像黎明前的黑暗,暴风雨前的平静——接踵而至的总不会是什么好事。 我猛的颤了一下,走下了最后几节台阶。 当我的脚安稳地落在一楼走廊上的时候,我意识到城堡里空空荡荡的。现在的时间并不算晚,至少绝没有到达费里奇来抓人的时间段。我独自顺着那昏暗的走廊往前漫无目的地走了几步,直到一股奇异的微风掠过我的头顶,穿过我的发间,像是窗帘的轻纱拂过我的头。 ——像是那晚上在魔法部里那只蝙蝠的翅膀轻拂我的发梢。 这种奇异的凉意像是一种电流走过我的背脊,刺激着我伸手取出了魔杖。 “是谁?”我问。我的声音像是撞上了空空荡荡的墙壁,层层叠进,回音一般地呢喃着,最终又传回了我的耳朵。 作为回应的是又一缕微风,贴着我的耳朵而过,转向了礼堂的大门。 我不再犹豫,跟着那股奇异的风一路小跑,追出了霍格沃兹的大门——惨白的月光从天空中的云朵之中悠闲地冒出了头,银白色的宛如流水,冷静地洒落在我的身上。 一个透明的身影转向了黑湖的方向。 我感到自己浑身的血液再次开始沸腾,犹如潜伏在平静之下的暗流终于开始咆哮——大约是酒精的缘故,我跟着那透明身影消失的方向朝着黑湖的方向大步跑去。 那是一个鬼魂。我告诉自己。那是一个鬼魂,我从未见过的鬼魂。他绝不属于四个学院之中任何一方。 但没有人能知道霍格沃兹的鬼魂究竟有多少,或许他们游离在各个角落。 我没有试图呼唤他回头,只是努力跟上他的脚步——城堡被我抛在了身后,隐藏在黑夜之中,亮着光的窗户像是黑暗里的萤火虫,照亮着无边的黑暗。 六月夜晚的风已经夹杂上了些许的燥热,却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寒意。脚下的路变成了土壤,黑湖边上湖水涌动的声响萦绕在我的耳畔。那股土壤与青草清新的气味钻入我的鼻子。 黑暗更深,由小路一路延伸向远方。那个透明的身影在前面飘动着,不紧不慢——那速度称不上多慢,却总能保持在恰巧够我追上去的速度上。 我点亮了魔杖的尖端,白色的光芒照亮我脚下的路。月光在黑湖的湖面上反着微光,波光粼粼。 那个影子钻进了一条僻静的小路,布满杂草,看上去许久没有被人走过了。 我顺着那条小路往里面走,狭小而黑暗,头顶的树木密不透风地遮挡着月光,只有我魔杖尖端的白色光芒仍然闪烁着,照亮面前的路。 那条路的尽头与水卢街相似,却又好不相似。在狭隘小路的尽头豁然开朗,一块空旷的草坪在面前延伸出去,被惨白的月光照亮。而那里着实没有任何的湖水,也没有房屋,只有一块草地和孤孤单单的一块石碑。 我在路的尽头停下了脚步。 那个身影不见了。 我的呼吸没由来地一滞,像是有铅灌入我的身体——我没法走动,甚至差点不能呼吸——在那石碑边上,我看见了一个高挑而单薄的身影。 太熟悉了,却又太过于陌生了。 那是个穿着再看上去与大街上随处可见的麻瓜衣着一模一样的姑娘,宽大的复古黑色上衣上印着枪与玫瑰,下摆扎进了深色的牛仔裤里。她便站在那里望着我,月光下那张惨白的脸平静至极。 那是艾比盖尔的脸——如若她的齐腰长发没有变成此时此刻的齐耳短发的话,或许我还能再肯定一点。 她望着我,平静地冲我露出了一个似有似无的笑容——我的心脏猛烈跳动着,魔杖被我紧紧地攥在手心里。 “好久不见。”她开口了,声音听上去不知道为什么比以往更加沙哑。“我是不是应该称呼你为韦斯莱夫人了?” “西德利亚就好。”我望着她,那张惨白的脸上的笑容总像是一根针,无时无刻地刺进我的心里。“你为什么会在这?” 她只是望着我看了一会儿,手便往口袋里伸——我下意识地握紧自己的魔杖,她却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小包装着香烟的盒子。 “不必握着你的魔杖,我不会攻击你。”她嗤笑一声,熟练地摸出一根叼在嘴里,并用魔杖将它点燃。那烟雾顺着她的唇齿间飘散开来,散在银色的月光下面。“我回来随便看看,顺便看看这里有没有被发现。” “这里?” 我的目光落在她身边的石碑上,那里放着一朵火红的玫瑰花。像是被人特意施了魔法一样,它并未枯萎,显得格外娇艳欲滴,像是一团烈火一样。 而它身后的墓碑却简简单单,上面甚至没有名字——只有一行或许是诗歌的句子被镌刻在上面,斑斑驳驳,在月光下勉勉强强能够被读清。 “永不复焉。”(nevermore) 我看向了她,她却没看向我。只有烟雾慢条斯理地从她的双唇中飘散出来。 “这是——” “是的。”她打断了我。“是我刻的。这里非常隐蔽,邓布利多或许也不知道。” 沉默就这么攻占了我们之间的空气,没有人说话。我看着她的香烟顶端的火星若有若无地随着她的吐息闪烁,白色的烟雾袅袅上升。 “什么时候开始的?” “你和韦斯莱和金头发沃尔夫约会的时候。”她瞥了我一眼,表情自然。“你想要来一根尝尝吗?” 我摇了摇头,她却只是轻笑了一声,抽了最后一口。那烧得短得可怜的烟被她在手心里摁灭了。 她抬起头望向了天空,那惨白的月光之中却总像是掺杂上了别的光芒,隐隐约约地泛着绿色。 “他们得手了。”她忽然这么轻声说道。 我猛然顺着她的方向望过去——在那块本该是黑色一片的天空上我看见了一个狰狞的,泛着绿色光芒的标记。骷髅头与毒蛇,专属于食死徒的标记正在霍格沃兹的上空浮现。 艾比盖尔没有说话,只是朝我的方向走来。她身上那股浓烈的香烟味钻进我的鼻子,刺激得我咳嗽起来。 “你们做了什么?”我咳嗽着问着,她的脚步停在了我身后的地方。 她很久没有说话,只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当我转身看向她时,她只是回过头来,露出了一个笑。 “逃吧,弗洛伦斯。”她说,笑容里夹杂着我看不明白的情绪。“看在坩埚蛋糕和巧克力蛙的份上,快逃吧。不会有第三次了。” 我瞪着她,她却不再打算理我那般往那条小路走了过去,仿佛只是在霍格沃兹这些年里我们一前一后走进大礼堂那般平常——但我深知她并非走向礼堂,而是要走向那深不见底的深渊,走向光明之外。 与我截然相反的方向。 “艾比盖尔!” 她猛的回了身,迎接我的却是她的杖尖与漠然的脸。 “不要过来,弗洛伦斯。”她说道,手却在颤抖。“这便是结局了。” 这便是结局了。 我的心像是被人击沉了。 她不再看我,只是将魔杖轻轻地垂落下来,指在那惨白的草坪上。 “新发型很漂亮。”我听见自己喃喃着说。“但我还是喜欢以前那样。” 面前的人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地转了一个圈儿——一只黑鹰从我面前的草丛之中飞起,飞向了那绿色的,象征着食死徒的标志。 我猛然回过神来,摸出自己的魔杖,顺着先前来时的路跑去。 夜晚的空气钻进我的肺里,我大声喘息着,几乎要炸裂。城堡的上空,那巨大的食死徒标记依旧盘踞于上空,像是死神的双翼。 嘈杂,咒语的声音,还有火光。我看见不断有人从那巨大的橡木门之中奔跑出来,那些黑影向着一个方向狂奔着,后面跟着一个飞速狂奔的身影。 而在那身后,我看见了一个与那些疯狂奔跑逃离的格格不入的身影。 那是一个叼着香烟的女人,黑色的低胸衣裙裹着她高挑的身姿。她就这么往外走着同样黑色的毛绒披肩裹在她裸/露在外的肩膀上,恰到好处地盖住了她的小臂。 我知道那是谁。 “拉莫斯!” 那个女人的目光顺着我的方向直勾勾地投射而来,在月光与城堡后透出的鹅黄光芒之中我看见了她因惊讶而挑起的眉梢。那鲜艳的红唇却往上扬起,露出了一个笑容。 “胆子倒是很大。直呼其名可不礼貌。” 她笑眯眯地望着我,香烟被她夹在了手里——那头复古的20年代的黑色卷发在月光下却像是在发亮。 “你放火的时候也毫无礼貌可言,拉莫斯,礼貌应该是相互的。”我的魔杖直指着对方的心口,可是我的心跳却疯狂地跳动着,带动我握着魔杖的手微微颤抖。 她像是看见什么好玩的事情一样笑了起来,微微退开两步冲我张开了手臂,脸上依旧挂着那个笑容。 “怎么,小鬼?你就打算用这个对付我吗?”不屑的笑声从她的喉咙里轻轻地哼了出来,转而变成格格的轻笑。“'除你武器'?'通通石化'?” 我任旧盯着她的脸,那张上的笑容颇像是在安慰一个因噩梦受惊而醒来的小孩儿要不要来一个安慰的拥抱。 “还是——”她的声音一沉,一道红光便劈头盖脸地朝我打来。 “铠甲护身!” 我猛地一挥魔杖,无形的屏障在我面前展开,正正巧巧挡住了那道红光。她丝毫没有停留,魔杖转动,我只觉得一道强力的红光击中了我的手腕,我的魔杖便从我的手中飞了出去。 那个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了我的面前——那根魔杖已经伸到了我的面前。一条青色的蛇不知道从哪儿爬了出来,从她的手臂上一直往前,直到盘在了魔杖尖端。它凝视着我,斯斯地吐出信子,露出了一对尖锐的毒牙。 而在那魔杖的后面,那双碧绿色的眼睛只是轻蔑地望着我。 “没意思,我以为你能做得比这个更好,小鬼。”她轻轻扬了扬自己的魔杖,那条毒蛇便不情不愿的闭上了嘴,缠着她的魔杖缓慢地向后退去。“瞧瞧看,我杀你都用不上魔杖。” 我想张嘴说些什么,脑子却打结,我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从鼻子里发出轻蔑的哼声,重新将女士的香烟含在了嘴里。轻轻吸了一口之后,便将那带着浓重烟味的白烟呼在了我的脸上。 “弗里德里希托我向你问好,亲爱的,晚安。” 这般说着,她变成了一缕黑烟,顺着火光的方向而去,消失在了黑暗里。 ※※※※※※※※※※※※※※※※※※※※ 下一章就是关键剧情节点啦。 本文一定是he,不必担心。 另外好奇小可爱们记人名会有困难吗(? 致吾爱 我终于明白了艾比盖尔那句“他们得手了”是什么意思。 邓布利多死了。被索命咒击中,从天文塔上跌落,就这么死在了那个天空被食死徒标记照得发亮的晚上。 霍格沃兹从未如此空洞过,就像人从此没有了心脏,却不知为何未曾死去,就这么麻木不仁地活着。 我的父母于次日在霍格沃兹找到了我,确保我一切安好。我着实一切都好,还活着,没有受伤——艾比盖尔再次救了我一命。 邓布利多的葬礼在那之后举行,即使是阳光也显得乌云密布。我与父母站在哀悼的人群之中沉默不语,不断有悲痛的哭声传入我的耳中。 我从不曾与邓布利多有多么深的交集,甚至没有过单独的谈话。但他却像是一棵古树,沉默地生长着,穿过漫长年岁,穿过我的少年时光,我在霍格沃兹的整整七年。 我的霍格沃兹之旅由欢笑开始,于泪水结束。 他们都说是斯内普杀死了邓布利多,可我却不敢相信——他是个看上去黑着脸的男人,不拘言笑,可从未做过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 他为什么会杀死邓布利多? 我站在阳光之下,却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在发抖,凉意钻心。 就像我从不认为艾比盖尔是个食死徒,但她确实是一个。谁能分辨我们之中的人是否是食死徒? 乔治在邓布利多的葬礼之后找到了我,伸手拥抱我。他的脸上难得地不再有笑意,只是沉默地与我相拥。 他没有说话,也不必说话——我知道他想说什么。 邓布利多死后,我们真的应当继续坚定地守在凤凰社,对抗那个不能被念出名字的魔王吗?如若邓布利多这样厉害的巫师也能被杀死,那么我们呢? 这是否真的是一条有希望的道路?我们的努力是否真的能换来光明?又或者这根本就是毫无出路的死角,留在这里的人最终会被死亡搂入怀中? “你害怕吗,乔治?” 他低头望着我,那双焦糖色的眼睛里的光芒像是要比太阳闪耀。 “只有一点点。”他说。“你呢?” “害怕。” 我害怕我们所做的一切是无谓的牺牲,我害怕死亡换来的是更多的死亡,我怕此后将永无朝霞,我更怕一切之后面对满目疮痍只我一人。 “但和你一起走下去,一切都显得没那么可怕了。” 他的唇角露出了一丝极小的笑容,温柔的亲吻落在我的前额。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弗洛伦斯。然后我们就可以一起面对你的母亲,或是一起逃走。” 我努力冲他微笑,却像是就此陷入更深的黑暗。 梅林在上,我们是否真的有资格谈论以后? 离开学校的时候,阿曼达找到了我。她轻声与我道了别,并用力握了握我的手。 “我本来想要询问你记录日记是不是个明智之举,并让你好好感谢我一番,但是目前看来我们都没有这个心思了,是不是?” “是个明智之举,谢谢你,阿曼达。” 她望着我,一个笑容从她忧愁的脸上绽放开来,却是如同昙花一现。 “弗洛伦斯,”她轻声说。“祝你好运。你的家庭,你所爱的人——一切都是。你选择爱上一个像伊卡洛斯1一样的男人。” “谢谢你,阿曼达。”我回答道,目光却落在了不远处乔治高挑挺拔的身影上。“他不是伊卡洛斯,他是太阳本身。” 离开霍格沃兹之后,我依旧居住在白鹤山谷,却总是前往陋居。那里代替格里莫广场12号成了新的凤凰社的总部——乔治与弗雷德依旧贩卖着他们的小发明,并催促我忙里偷闲,为他们熬制卡萨布兰卡药剂。 我照做了。 七月份从未像现在这般过得快——我熬制药剂,从凤凰社成员那里听取信息,并与乔治忙里偷闲,享受一下来之不易的安宁。 他们决定在七月二十七号将哈利接到总部来,并打算用复方汤剂来保证哈利能够平安到达这里——换言之,会有至少七个哈利往不同的方向飞,直到抵达陋居。 我,乔治与弗雷德都选择加入进这次行动之中。 自然,我的母亲不赞成我的做法,但她也无能为力。 诚然,我了解她的所思所想,我明白她的担忧是什么——但我如何能做到独善其身,对这一切不管不问? 亲爱的爸爸妈妈,亲爱的乔治,或是一切正在阅读这本日记的先生/小姐,请不要将我责怪,谴责我是一个莽撞而不计后果的,自以为是的蠢丫头。只是塞德里克.迪戈里死去的那一天我便深深意识到,我竟是如此厌恶无能为力,袖手旁观而无法参与其中的感觉。如若人间有最为深重的罪孽,那一定是拥有金子般温暖的心,双手却冰凉得无能为力。 ——换言而之,既然黑暗已经降临,杀戮已经开始,在同样的死亡的威胁之下我为何不为此奋勇拼搏一次?说不定这卑微如蝼蚁的,微不足道的努力正巧是翻动浪潮所需的最后一点点,宝贵的力量呢? 正如西里斯,我的父亲,还有许多凤凰社成员所说那般,有些事情值得我们为之去死,而我想我也乐意为此一战。或许为了未来而战是我为我所谓的“莽撞”寻找到的最好的,最为高尚的借口。 为了我爱的人,为了我,也为了那兴许会到来的,无比美好的明天。 弗洛伦斯.西尔维娅.西德利亚. 26.july.1997,于白鹤山谷。 =弗洛伦斯卷.完= ※※※※※※※※※※※※※※※※※※※※ 1伊卡洛斯: 希腊神话中代达罗斯的儿子,飞行时由于翅膀贴近太阳,蜡被烧毁,从而掉进海里淹死 弗洛伦斯视角结束,接下来会分线揭开剧情,而弗洛伦斯会下线非常久,接下来也会是一把大刀。 但本文一定是he,请放心。 作者还想稍微停更几天,把一直想二刷的悲惨世界看了()催稿寄刀片请走门牌号:5,9,0,4,4,7,9,5,7 楔.白鹤之死 “死亡,长眠,我心已然化作尘土一捧。”1 锐利的尖头羽毛笔被粗暴地探入罐子里,“28. july.1997.”的字样出现在那木质桌面上摊开的大理石纹路的笔记本里,奶油色的纸张在鹅黄的灯光下泛着同样的光芒。 笔尖在纸上移动着,沙沙地扯出潦草杂乱的一句话。 “他们说她已经死了。” 墨水从笔尖上滚落,滴进了那张漂亮的纸上,染出一块墨渍。那只骨节分明的细长的手微微颤抖着,近乎狂躁地补上了一句。 “但我不信。” 此后便是长久地寂静,笔不再落下,也没有墨水从上面滑落。最后一句话被写得很大,非常用力,带着像是要刺穿这张单薄的纸的力道。 突兀地,那只笔被人丢弃在了桌子上。 乔治.韦斯莱坐在桌子边上,抬起眼睛望着面前的窗户。漆黑一片的夜空像是幕布,却没有戏剧等着开场,只是安静地投影着玻璃上的景象。那鹅黄色的烛光在玻璃上燃烧,照亮了他惨白的,紧绷的,宛如中世纪严肃古画一般死气沉沉的脸——难得一见,却诚然谈不上好看——如若不是他头上缠着一圈又一圈的绷带,或许此情此景还真是出自一位画家之手。 但该叫什么呢?他嘲讽地这么顺着思绪想下去。“独耳的圣人”,还是“神圣的懦夫”? 悲哀的沉思者,这个名字大约最为合适了。 他冲着面前那寥寥几字的本质露出了一个称不上是微笑,甚至比哭还要悲哀上几分的无力笑容,再次伸手去抓那只躺在木质桌子上的羽毛笔。 “昨晚的行动暴露了,他们都说我们之间混上了内鬼,但没人知道是谁。有人说那是斯内普,我们确实也在那群追杀过来的人之中见到了他——斯内普,那个不讨人喜欢的男人,那个阴郁的老蝙蝠——天知道他为什么表现得像是一条彻头彻尾的毒蛇,每一个咒语都该死的精准。我都要怀疑每次夜游被他发现的时候他是不是故意将我们放走的了——遇上他真倒霉。 而更不幸的是,我中招了。” 写到这里,他停下了笔,感到那只握着笔的手指一阵痉挛。他把笔掷进那装满墨水的罐子里,整个人往后靠进了椅子之中。一顿本不该再有的,麻木的疼痛感再次袭击了他的感官,像是撕扯着他的意识,连带着他的大脑都开始疼痛起来。 而那鹅黄的烛光仍旧静默的燃烧,甚至没随他突兀的动作摇曳。 斯内普发射的咒语的红光几乎把天空都照亮,擦着四周而过,撕裂了那晚上浓重的夜色。他只听得见风声,咒语划过天空的声音,还有无数的,在他身边盘旋尖叫的黑影。 他立刻挥动魔杖还击,恶毒的咒语冲着斯内普劈头盖脸地飞去,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悄无声息地抹去一样,总会迅猛而无声的湮没在黑暗里。而在那被魔咒光芒短暂照亮的夜空之中,斯内普的脸却无比清晰——那一贯面无表情的脸却像是在嘲讽地大笑。 “找到他们了,找到真的了!” 嘶哑的,因兴奋而扭曲拔高的声音无声穿过夜空,钻进他们的耳朵里。那些围绕在他们身侧的身影开始旋转,扭曲,像是要顺着那个声音而去一样。在他身侧的卢平却无比决绝地一扬手,击飞了一个食死徒的魔杖。那个人像是断了翅膀的鸟儿一样旋转着,坠向深不可测的深渊。 他发出一声无法抑制的嗤笑,想要大声喊一句“干得漂亮”——可是没有来得及。一道光芒从斯内普的魔杖尖端飞出,划破黑暗,擦着他的耳朵而过。 凉意,像是雨水落在前额之上,剧烈的疼痛紧随其后。他感觉滚烫的液体从那被擦过的地方涌出,却在接触到了夜晚的凉风的瞬间变得温热而黏稠,蜿蜒地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淌。那分明是擦着他耳侧过去的咒语却像是狼牙棒击中了他的脑袋,一阵不合时宜的晕眩袭击了他。眼前的黑暗像是更浓,思绪开始飘散,只有幻影移形的声响与卢平大声呼叫着的“坚持住,乔治!” “是我身手变差了,还是斯内普的咒语太快了?”他复又提笔这么在本子上写道,吸饱了墨水的笔在纸上留下一大片蜿蜒的墨渍,甚至颤巍巍地滑出相当一段距离,像是蝌蚪修长的尾巴。但他毫不在乎。“如果你在场的话,你也一定会笑我的。弗洛。” 那个绿眼睛的,胆怯猫咪般的姑娘在他的脑海里安静地站着,却没有笑。 “别说你不会,要知道我在魁地奇球场上的时候可帅了,马尔福被我们打得满地找牙——可惜你不怎么喜欢看魁地奇比赛,要不然你就会知道了。更何况,这点伤根本不算什么,我还好好地活着呢。” 他感到有一阵清风微微吹拂而过,贴上了他的脸颊,像是一只细软的手抚摸他缠着绷带的脑袋。那细微的花香,熬制魔药的寡淡的药材味和女孩儿身上独有的,清新得苦涩的气味随着微风就这么蹭过他的鼻尖。几乎有那么一瞬间,他听见了她在说“疼吗”,可是确实是没有的。 只有鹅黄的烛火在他面前摇晃,混沌的光影坠落在本子上。 “我是认真的,相当认真,你再也找不到第二个时候我这么严肃了。我想肯定是我太久没打魁地奇了,斯内普的咒语才打到了我——不过就算是少了一只耳朵,我也依旧高大帅气,肯定比弗雷德要帅多了!他现在嫉妒我头上裹着纱布,更受妈妈关怀呢。我昨天取笑他是妈妈第二喜欢的儿子,然后他一本正经地说我们两个加起来在妈妈心里也排不上第二——他肯定是嫉妒我。” 她要是在这儿,她肯定会哭,却又会被他的话语与夸张的鬼脸逗得破涕为笑。然后她会像猫咪一样扑进他的怀里,把脸埋进他的衣服里,闷闷地埋怨他不小心。就像是在那个他被禁赛的晚上,她在盥洗室里抚摸着他的脸颊,细心地为他每一处伤口涂药的时候那样。 那股她身上寡淡的苦涩的香气却像是重新回到了他的身边,就像他正拥抱着她一样——香气刺激着他的鼻尖,刺激得他的双眼都开始发涩,发酸。 “梅林在上,弗洛伦斯,你到底在哪儿?这个恶作剧一点也不好玩,我向梅林发誓没人能对这种玩笑笑出来!看在梅林的份上,看在那些麻瓜的神明的份上,他们都说你死了,但你不可能死了——你到底在哪?你是不是就在白鹤山谷,烤好了蛋糕等我回家?你是不是——” 狂乱的划痕擦过纸张,划破光滑的表面。那漆黑的,透着墨渍的由线条组成的丑陋的黑洞却像是长在了他的心上——空空荡荡的,浓稠的鲜血不断汩汩往外流,就像是从他失去了一只耳朵的骇人空洞里往外淌那样。 它像是恶魔的嘴,嘲讽地扬着。 他写不下去了。 怎么会变成这样?明明就在一天以前,他还与她一起缩在陋居的沙发上,看着面前被提炼出来的一大锅卡萨布兰卡药剂吃吃地笑。“我们会赚大钱的,韦斯莱太太。”他还记得自己这么笑着说,凑过去亲吻她。女孩儿红润的唇柔软得像是布丁,吻起来带着花一般芬芳的气味。 但现在,他坐在陋居自己的房间里,被满地的坩埚与杂物包围着簇拥着。那两张床铺空空荡荡,只有他一个人坐在桌子前边儿。 他能想想出弗雷德大概正在楼下帮着妈妈准备之后哈利的生日宴席或是在那之后的比尔的婚礼——他便被空闲了下来。坦白来讲,他大概更乐意加入到那些准备之中,而不是坐在这儿任由那些悲哀,痛苦与悔恨逐步填充那缺了一大块的心脏,占满他的胸膛。 四周都在崩塌,一切都在融化。 他的挚友,他的同伴,他的恋人——他的弗洛伦斯就像是教堂里精致漂亮的彩绘玻璃,更像是童话里所有人津津乐道的卖花儿的姑娘,但只是一个瞬间,仅仅是一个瞬间的事,玻璃破碎,童话焚毁,再也不见了踪迹。正如那曾经能够从魔杖尖端欢快跳跃而出的那只由银色的光辉组建的喜鹊,在此时此刻只剩下丝线般的几条银白。 一切都破碎了。 他靠在椅背上,祈祷着自己能够忽然之间惊醒,白鹤山谷的温和月光透过窗户招摇进来,流水一般地落在他的身上。而弗洛伦斯正在他身旁安睡着,像一只沉睡在壁炉边上的猫。 可是没有。 他听见脚步声从楼梯处响起来,慢悠悠地往上走着,踩过了那块有些松动的木地板,最后停在了他的房门前边儿。弗雷德的身影从门口的地方钻了进来,影子被投射在了那块幕布一样的窗户上。 “嘿,乔治。”他的孪生兄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语气与前一夜他笑着说出“洞听”一词时一样低沉。 “嘿。” “妈妈想让你下去。她有话想和你说。” 乔治只是望着那块玻璃,目光迷离得像是正溺于梦魇。弗雷德站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脸颊几乎隐在静默燃烧的蜡烛的火光之中,怎么也看不清楚。 “我马上就去。” 弗雷德看着他,像是想再说上句什么,却最终还是放弃了。木门被虚掩上,脚步声夹杂着木板吱呀的呻/吟逐渐远去。 那双棕色的眼睛平静地垂落下来,睫毛在火光下被照得发亮。 “我们都很想念你,弗洛伦斯。”他轻声说。“我很想念你。” 但没人再给他回答。 只有火焰焚烧着空气。 仅此而已。 ※※※※※※※※※※※※※※※※※※※※ 1出自丁尼生的诗《maud》 “long dead! and my heart is a handful of dust.” 望周知:林纤月从来都不是甜文写手。 壹.昨夜 他下到楼下去的时候,韦斯莱夫人正站在楼梯口的位置上。见到脑袋上缠着绷带的乔治便冲他招了招手,示意他到她身边去。 陋居的一楼从没有变得这么干净过,大约是这一天不眠不休的收拾的成果。前一晚的悲伤似乎并没有随着被收拾妥当的一楼大厅而减少,反倒是夹杂进了每一朵小花,每一处整洁干净的家具之间。 韦斯莱夫人领着他走到了柔软的沙发边上,自顾自地坐了下去。一只插着不知名野花的花瓶放在正中央的小桌子上,花瓣在鹅黄色的灯光下有点焉了,仿佛这点灯光所带给它的是徒然增加的,它本不该拥有的沧桑年岁一样。乔治最后瞥了一眼那朵平平无奇的花儿,在自己妈妈不远处的地方坐下了。 柔软沙发包裹着他,却不知道为什么像石板一样硌得他无所适从。 “那么,你想要说说吗?” 装上了温热茶水的杯子从桌面上凭空飞起,稳稳当当地停在了他的面前。那股寡淡的,闻不出什么味道的茶水刺激着他的鼻子,让他反胃。但他还是接了过来。 “就在这儿吗?”他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噢是的,我已经让他们上楼去了。” 乔治的目光在四周转了一圈儿——确实如此。一楼的大厅里只有他与韦斯莱夫人,兴许还能算上面前那朵不知名的小花儿,但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了。 深色的液体在白色的杯子里静默地躺着。他垂着眼睛凝望着它,却像是在凝望静止不动的沼泽,并无法抑制地滑落进去。 他又嗅到了血腥味儿,药剂覆盖上他那只剩下骇人的空洞上,绷带裹着他大脑的力道几乎让他再次晕过去。有人在喊他的名字,在高声询问他怎么样陋居天花板上的昏黄灯光摇晃着,透过他半睁半闭的眼睛落进来,却像是早晨被猛力拉开窗帘后的阳光那般刺眼。 在灯光下,人影晃动着,聚集在了他的面前。清一色的红色脑袋占据着他的实现,明明只有韦斯莱夫人在询问他感觉如何,却像是有三十个人同时呼唤他的名字。 “动听啊。”他说,声音像是濒死的鱼那样有气无力。 “他怎么了?”弗雷德瞪着他举起来指着伤口的手,声音惊恐。“脑子也受伤了吗?” 晕眩感并未完全从他的大脑之中剥离开来,他无法抑制地想笑。为了这个玩笑,大家都该丢掉那该死的扑克脸的。他这么想着,努力睁开了眼睛,看向了自己面色苍白的孪生兄弟。 大概如此,大概。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有幽默细胞了,弗雷德。 “动听呀,你看,我有个洞。洞听——弗雷德,明白了吗?”他轻声说。 那些围在他身边的人——韦斯莱夫妇和弗雷德——面容变得古怪起来,似乎并没有因为这个笑话而笑出声来。 多奇怪啊,笑话不再讨喜了。他这么想,再次开始感到疲惫不堪。 “太可悲了,那么多关于耳朵的笑话你就选了个洞听?太可悲了!” 他选择性无视了自己脸颊涨红的孪生兄弟,笑着看向了自己的妈妈。 “多好啊,妈妈,这下你就不会分不清我们两个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话却引来更多悲哀的气氛——仿佛他的幽默细胞在这一瞬间就全然消失了一样,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给人带来悲痛的情绪一样。 他便不再说话,就这么躺在沙发上瞪着头顶天花板的灯。陋居的门口传来的响动声,杂乱的脚步与韦斯莱夫人开门的声音,罗恩与唐克斯的名字交杂着传入他的耳朵里。 “罗恩和唐克斯也回来了。”弗雷德的脑袋出现在他的视线里。“接下来就是等比尔芙蓉,疯眼汉,蒙顿格斯和——” “弗洛伦斯。”他轻声呢喃着,从沙发上挣扎地坐起了身。大幅度的动作还是能让他感到一阵晕眩——就像是有人抓着你的脑袋并往里面倒冰凉的水一样。“他们还没回来?” 弗雷德摇了摇头。 乔治的目光投向窗外,即使那个位置压根儿就没法看到些什么东西,窗户外面只有一片漆黑。那些说话声,脚步声像是微风掠过一样轻,几乎不能够被听清。 多奇怪啊,他感到有什么东西从四周剥落。像是裹着甜蜜外衣的糖果开始破碎,露出里面漆黑而苦涩的核心。他不常有这种感觉,正如往日的年月里他在霍格沃兹的占卜课上面对自己面前的水晶球只是用夸张而充满戏剧化的口吻叫嚷出特里劳妮最喜欢的那几句——“不详,要死人!”——占卜的天赋好像从未特别光临过他。可此时此刻,世间都在融化的感觉是如此清晰,仿佛就是贴在他皮肤上的一层痂,正在莫名奇妙地脱落一样。 “别担心,兄弟。”弗雷德的声音从他身侧传来,那个曾经与他一模一样,现在多了只耳朵的年轻人挤上了沙发。“疯眼汉保护着你的姑娘呢——那可是疯眼汉,不是吗。” “那可是疯眼汉,是的,弗雷德。”乔治有些讥诮地将这句话原封不动地丢了回去。 “得了,不会有事儿的,兄弟。要知道弗洛伦斯才不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别忘了她二年级就有勇气打飞费里奇的猫,前阵子更是跟着罗恩他们闯进了魔法部——她的父母都是傲罗,肯定会教她几招防身的。” “是呀,大概教会了太多招儿了,疯姑娘。” 乔治嘀咕着,对上了与自己一模一样的眼睛和弗雷德坏笑着的脸。 “你不如想想看当她看到你这幅狼狈的样子会怎么想,乔治?”像是要报复先前乔治的讥诮话语那样,他挤眉弄眼起来。“她会不会像芙蓉那样叫着还是要嫁给比尔那样嚷着要嫁给你?要知道你现在可没有我帅了,虽然坦白一点讲,你一直没有——” “去你的。”乔治笑起来,冲他做了个被韦斯莱夫人见到了肯定会一顿骂的粗鲁手势,却只引来自己兄弟的一阵大笑。“明明是我更好看,你是嫉——” 他的话没有说完,大门被人猛地打开了。比尔与芙蓉正往里走,头发被风吹得凌乱至极,其余人跟在他们的身后,看上去像是从不知道欢乐是何物一样。 “怎么样?”弗雷德猛地从沙发上跳下去,稳稳地落在地上。“出什么事了,谁——” 笑容还没有来得及从乔治的脸上隐去,韦斯莱先生的话像是一声惊雷,击碎了他所有的念头。 “疯眼汉死了。”沉默。“还有弗洛伦斯。” “乔治?” 他猛然地回过神来,却茫然得像是昏睡了百年后又有转醒那样,心脏的疼痛却时刻提醒他这一切都并非梦境——茶水的热气熏得他的眼睛开始默默奇妙地湿润起来。 “是的?” 韦斯莱夫人的目光里夹杂上了些除了悲哀与关切之外的情绪,在灯光下闪烁着,像是要落泪那般。 “我说,我们得当面告诉西德利亚夫妇这些事情,他们的女儿——” 他立刻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那样,毛发竖立,像是守护自己领地的动物那样以一种被冒犯到的语气大声叫嚷起来。 “弗洛伦斯没死!她肯定没有死,我们再等一等——这不可能!” 那时候比尔是怎么说的? “我们看见了。我们刚刚突破包围圈,事情就这么发生了。疯眼汉,格顿和弗洛伦斯就在我们旁边,我们往一个方向飞,但伏地魔——他会飞,他直接就追着他们去了。蒙顿格斯一直在尖叫,疯眼汉试着让他闭嘴,那个扮成哈利的小姑娘很冷静,她攻击了身边的食死徒——” 他顿住了,目光落在乔治惨白的脸上。 “......然后蒙顿格斯幻影移形了,伏地魔的咒语擦过弗洛伦斯的身边打中了疯眼汉,他往后一倒就摔下去了。之后有人叫嚷着找到了真哈利,伏地魔就走了,但仍然有人在追我们——她被一道红光击中了,也掉了下去——对不起,”他无助的说。“我们毫无办法,有六七个人在身后追我们——” 乔治只是坐在沙发上,像是变成了一块石雕。 他为什么没拦住她?他为什么不在她自告奋勇代替蒙顿格斯当假哈利的时候就阻止她?不对,他确实阻止了,可她说了什么?“任何人的风险都一样大,更何况疯眼汉那么厉害,我不会有事的。” 他屈服于一个安抚的亲吻和拥抱,代价是他的姑娘。 韦斯莱夫人还在试着说些什么,他只是埋头嘬了一口杯子里的茶水——温热而苦涩,堵得他的喉咙也开始发苦。 “比尔他们第二次出去的时候没有找到......找到他们。”韦斯莱夫人这么轻声说道。“还没有人通知西德利亚夫妇,乔治,只有你知道西德利亚夫妇住在哪。” 乔治从热气腾腾的杯子里面抬起头来,对上了自己妈妈的眼睛。在灯光下她的脸颊看上去湿润而微微反光,有液体从她的眼睛里面滑落。 弗洛伦斯没有死。他只是这么和自己说,固执得就像是前夜不愿意喝下那杯敬弗洛伦斯的酒一样。她没有死——仿佛这就是他最后的防线,最后的坚持。 他浑身都开始发颤。 “我会去说的,妈妈。”他的声音止不住地颤抖。“等会儿就去,好吗?” 韦斯莱夫人张了张嘴,看上去像个“好”字。一个冰凉的亲吻落在他的额头上,却没有再多的话语了。 大厅里又剩下了他一个人。 他将茶杯放回餐桌上,像是前一天被人搀扶进来那般靠进了沙发里。 昏黄的灯光洒在他的脸上,不知道为什么像极了那年奔跑在霍格沃兹走廊上时的光芒。他的怀里揣着那张地图,弗洛伦斯.西德利亚与乔治.韦斯莱的名字并排奔跑着,那个悦耳名字的主人的手被他握在手里,温暖得像是火炉。 “不管你在哪,我们都能找到你。”那时候的他大声笑着,冲着女孩儿绿色的双眼挤眉弄眼。 ——那么现在你去哪儿了呢? 那刺眼的灯光照着他的眼睛,他感觉有两滴温热而湿润的液体从他的眼角飞速滚落,混进了头发里。 他捂住了脸,手上湿润一片。 弗洛伦斯也许确实是死了。但他不会承认。 ※※※※※※※※※※※※※※※※※※※※ 还是想说一下,乔治篇主角为乔治,虽然是第三人称写法但是并非上帝视角。 1000fo了很感动,谢谢大家支持!!! 贰.缘由 流水的声响在夜风吹拂树梢的响动之中逐渐削薄,野草亲吻他裸露在外的脚踝。月光下的水卢街被树木枝叶的阴影覆盖,隐隐绰绰,随着晚风一起晃动。远处山坡下,红蓝两色的屋顶沐浴在月光下,静默得与明月本身无异。 乔治.韦斯莱顺着那条小路走上了开阔的草坪,踩着细密的绿草顺着那红顶的房屋走去。明亮的灯光从屋子前端拉着古典纹案窗帘的玻璃窗户里透出来,隐隐约约,掺杂进了银色的月光里。 他从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回到这里——水卢街86号,白鹤山谷。 夏日的炎热在夜晚已经褪去,远处风车的探照灯时不时掠过他的身侧。惨白的光在他面前的草地上划出一块犀利的白色,带着寒意的风像是要钻进他的骨髓,将他的血液冻僵。 他站在通往大门的台阶下几步远的位置上,感到自己正在因为寒冷而开始变成一块石雕。探照灯的白光从他身上与面前挪开,往别的方向而去。他却只是站在那明黄色的隐约光芒下,瞪着眼睛注视着那与屋顶同色的红色木门。 一年前,仅仅是一年前,他能毫无顾忌地冲进这间屋子里,不必担心会吓到任何人,或是让自己的脸上挨一下。迎接他的是刚出炉的面包的香味,烤鱼与黄油交杂在一起的味道,轻柔落在他脸上的吻和一声“欢迎回来。”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被夜晚的空气呛得咳嗽起来。钻进他鼻腔的只有草地寡淡的气味和湖水的味道,没有黄油,没有面包,甚至连任何香气也不曾有过。仿佛是记忆交错,他看见自己大步走上了台阶,鞋跟踩在那木质的台阶上一阵咚咚地乱响。红色木门从里面被打开了,近乎是金黄色的光芒洒落在他的脸上,那个娇小的身影站在金色如同阳光的光芒里冲他张开了双臂——当他张开双臂时,一切却又通通消失,像是有人勾住了他的衣服正把他往回扯一样。一瞬间,他便又以一种像是要陷进草地里的姿势站在原地了。 那已然是一年前了。 他这么恍惚地想着,像是猛然从梦中脱离又像是晃动着,掉进了更深的茫然之中。那双棕色的眼睛瞪着木门,在灯塔扫回的白光之中发着亮。 那扇木门里面忽然传来锁链滑动的声音,当探照灯挪走的时候从里面打开了,一个穿着酒红色家居服的妇人出现在门边上,细长而白的手搭在门上。室内温暖的黄调光芒从她身后透出来,落在她黑色卷发上。 “韦斯莱?”她扬起一边眉毛,没有化妆的眉毛看上去不再如锐利的刀片那样上挑着。惊讶从她绿色的眼睛里一闪而过,紧跟着便换上了警惕而犀利的目光——乔治怀疑她是否从未柔情过——“弗洛伦斯呢?” 他张了张嘴,却没有音节从他的嘴巴里跳出来,仿佛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跟随了他多年的语言系统因那犀利的目光而就此崩溃倒塌了一样。舌头似乎黏在了他的口腔里,动不了,正如他此刻站在草地上无法动弹。 西德利亚夫人像是看见什么令人不悦的东西那般皱起了眉头。自始至终没有离开他脸颊的目光带上了狐疑的意思,又仿佛在思考要不要邀请他进门。 “谁在那里,索菲亚?”一个略带沙哑的男声从屋内响起来。“是弗洛伦斯回来了吗?” “韦斯莱家的小子。”一声冷哼几乎是从西德利亚夫人的鼻子里哼出来那般,单薄得像是两片刀片的薄唇开开合合,传进乔治的耳朵里。“弗洛伦斯呢?” 一连串脚步声从远处逐渐接近,大约是从那回旋的楼梯上往下大步跑来。在踩上客厅的地毯时便像是被人施了无声咒一样突兀地隐去了——他曾在上面走过,太多次了,甚至在那些心血来潮的夜晚与他的姑娘坐在上面看书。那些枯燥乏味的法语词从她嘴里念出来,带着异乡人的奇异口音却性感得要命。他品味每一个词汇,每一个上扬或下落的尾音,思考着如何在对方转过身询问他如何的时候偷一两个吻——不,停下,不是现在。 他抬起眼睛,西德利亚先生的脑袋出现在妻子的后面。这微笑着的男人看上去终于不再像他记忆之中那般憔悴,却还是瘦,黑眼圈挂在他眼底,像是从未合眼休息。 “梅林啊,你的脑袋怎么了?”来自那双眼睛的目光落在他脸上的瞬间便变得诧异起来,不可避免地瞪大了。“你应该进来,外面很冷。索菲亚亲爱的,劳烦去稍微热点茶,我来和他说——” 那个红色的身影从门口挪走了,西德利亚先生瘦高的影子照在他的脸上,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到了他的面前,只差一点儿就能戳到他的鼻尖。 “进来吧,乔治,外面风大。我猜是来自总部的消——” “她不见了,先生。” 男人的声音以一种极其怪异的尾音截断了,他的嘴甚至还停留在上一个单词的口型上,仿佛就这么僵住了。只有两只眼球还在不断地转动,像是要搞清楚状况。 “什——” “弗洛伦斯,她消失了,先生。”他重复了一遍,像是用尽了浑身的力气。“她跟着疯眼汉穆迪那一组,比尔看到神秘人追着他们。蒙顿格斯幻影移形走了,穆迪被神秘人的咒语打中,弗洛伦斯——” 他被噎住了,悲伤扼住了他的喉咙,几乎要让他窒息。 “她也跌下了扫帚,她——对不起——” 他的身体在颤抖,脑袋像是被人放上了巨石,被压得往下垂去。如若费里奇在场,他会多么恶狠狠地笑他——在永无止境的闯下滔天大祸之后仍然能够毫无畏惧地笑着继续筹备下一次鬼把戏的乔治.韦斯莱不敢抬头,哪怕是瞥一眼他面前这个瘦高疲惫的男人。 “我知道了。如果可以的话请稍微等我一下,乔治。” 他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那扇门在他的面前虚掩上了。 那温暖的光仍从门缝之中流出,蜿蜒地淌下了白色的木质阶梯,却在接触到绿草之后无处可寻。他知道那白色的探照灯依旧在转动,落在他的身上,在他的面前描出一道漆黑的,他的身影。 在那光芒停留在他身上的瞬间,凄厉的尖叫声顺着那虚掩的门缝冲出房子,像是一把匕首刺进他的耳膜。脚步声,被碰倒而从高处跌落的瓷器的破碎声,还有一声“等等,索菲亚,不——” 随着一声巨响,像是有人讲们粗暴地踹开那般红色的木门往后弹开,重重地撞上了墙壁。一道红色的光刺穿夜色,冲进了那道属于风车的白光之中,精准而凶狠地撞上了乔治的胸膛。 他感觉自己被一只无形的手揪着后背提了起来,又恶狠狠地从高空扔在了地上——那高大的身子被红光猛的撞出去,向后跌倒在了草坪上。 索菲亚.西德利亚的脸被惨白的光照亮,刺眼地反着光。两行水痕从眼眶里滑落,留下两条显眼的哼唧。她的脸像是要比白光还要惨白,还要毫无血色,仿佛在那一瞬间就被剥夺了生命,变成一张苍白而单薄的纸片。 “你!你!” 又是一道红光,擦着他的身侧而过,打中了那漆黑的树林。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有什么东西就此折断了,跌落进了地上的草丛里。栖息树上的鸟雀因此拍打着翅膀,冲上偶尔划过白光的夜空。 乔治支撑着自己从草地上爬起来,却不能。那几句坦白仿佛透支了他浑身的力气,行走也成了他最大的阻碍。他只是坐在那草地上,短而细的草刺激着他的手掌,那握着魔杖的女人站在台阶下几步远的位置上,正努力挣脱身后拽着她手的男人。 “放开我,安德鲁,看在梅林那老家伙的份上不要拦着我!”她尖叫着,声音嘶哑,像是咆哮的野兽。“我早说过你会害死她,你这个没有半点良心的鬼东西,你会害死她!!” 她的黑发散落了下来,挡住了她大半张脸,黏黏糊糊地粘在了脸上。西德利亚先生仍然试着用力拉着她,声音急促地拔高:“索菲亚,杀害我们女儿的不是乔治,是——” “有什么区别,有什么区别?!”她带着哭腔的声音叫嚷起来。“念咒的是伏地魔那鬼东西,是他的令人作呕的爪牙走狗,但是是你们亲手把她送到他面前去的!他是屠夫,你们是磨刀匠,他是刽子手,你们就是绞刑架——为什么是我?安德鲁?为什么偏偏要是我的女儿?!” 她哽咽了,句子湮没在无声的哭泣之中。 那只握着魔杖的手挣出了禁锢着她的手,却没人再去阻拦。她的目光直勾勾地落在了乔治的脸上,却空洞得像是两团深不见底的深渊。那不断颤抖的嘴唇却不知道为什么上扬了,露出了一个微笑。 “你满意了吗,安德鲁?”她问。“还有你,你满意吗,韦斯莱?” 乔治无声地张了张嘴,问话的人却没有留下来。酒红色的身影在冷淡的光下转身,挥开了想要上前搀扶她的男人的手,冲着屋子里走去,摇摇欲坠。 门关上了。 夜里似乎更加寒冷,每一滴血液都要凝固。那被咒语打中的地方还在疼,一阵一阵地麻木,却全然没有心脏那种撕裂的疼痛感来得剧烈。 那个身影朝他走了过来,伸出了手。 “还站得起来吗?” 他望向那张脸,眼眶通红,却没有落下泪来。伸向他的手微微在缠,却并不剧烈,仅此而已。 “能。”他听见自己这么说,颤得像是那只手的主人。 他被拉了起来,摇摇晃晃地在原地站稳了身子。男人瘦高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更加苍白而单薄了。 “对不起,请不要怪索菲亚,她不是一直都这样的。”嘶哑的男声轻声说道。“不要太在意她的话,那不是你的错。” “…弗洛伦斯没有死,先生。”他近乎祈求地说道。“她只是失踪了。” “或许吧,乔治,或许。没有人希望她死。但现实点来说,那实属不太可能。” 乔治感觉自己的心再次被撕裂开来,疼得几乎让他眼前发黑。 西德利亚先生没有立刻再说话,只是抬起头来。月光落在他的脸上和头发上,看上去像是染了一层霜。 “你想要抽根烟吗?”半晌他问。 “我不抽烟,谢谢。” 西德利亚先生掏烟的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自然地垂落了。 “你要知道,乔治,索菲亚不喜欢你不是因为你这个人——她没法儿否认你的优秀,韦斯莱家的孩子都很优秀。” “谢谢您。” “实话实说而已。”他轻轻地挥了挥手,像是要把那无意义的答谢给挥散开一样。“索菲亚毕业于拉文克劳,有着你能够想到的一切拉文克劳刻板印象那样的性格——谨慎,精明,聪明,不折不扣的书呆子——我不得不说大半是对的,甚至还要加上一条斯莱特林的明保哲身——要知道在伏地魔垮台之前她一直想着与她的朋友一起去圣芒戈,简简单单过日子,而不是成为一个傲罗。” 乔治张了张嘴,却没能把圣诞节假期之前那晚上的事情给说出口来,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但后来她还是跟着我成为了傲罗,加入了凤凰社。伏地魔倒台之后大家都放松下来,她也不终日端着架子,谨慎得回家都要绕三条街的路了。我们在这儿住下,一起抚养弗洛伦斯——” 念到弗洛伦斯的时候,他的声音微微颤了一下,却很快继续说了下去。 “弗洛伦斯没有遗传她妈妈的性格,用索菲亚的话来说,'莽撞得像安德鲁那个格兰芬多'”(乔治惊异地看了他一眼)“——噢,小时候的弗洛伦斯确实是这样的,不要惊讶。在这块地方总会有些小动物出现,她第一个摩拳擦掌要去抓一只来看看。有好几次我们看到她和小镇上的孩子们玩得不亦乐乎,甚至带头要到那个河里去抓鱼——索菲亚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叮嘱她不要横穿马路和捅马蜂窝——相信我,她这两件事都做过了。” 乔治想象着那个黑发的姑娘笑嘻嘻地穿过马路,冲那些乖乖走人行道的小孩儿们一阵得意的笑,没由来地想露出一个笑容来——他确实这么做了,西德利亚先生也一样。一个叹息跟着笑容在唇角边绽放,乔治却觉得那微笑更为痛苦一些。 “直到有一天,我想那是1984年初秋的下午,她出门玩却没有回来。一直到天快黑了也不见踪影。我和索菲亚出门去找,找了很久,最后在那棵树下找到了她。”他抬起手轻轻地指了指屹立在房屋后面的树。“而她看上去相当迷茫,就这么站在那棵树下,当我们询问她为什么不回家的时候她却反问我们'我是谁'。 “那一瞬间索菲亚就崩溃了,带着她去了圣芒戈与麻瓜医院检查,却没人能查出来缘由——没人。索菲亚坚信是有人对她做了什么,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对弗洛伦斯的'放养'是个错误,至少是她认为的错误。我试着劝说她那并不是她的错误,但那没有用。从那天开始,索菲亚对于弗洛伦斯的态度就严厉到了接近冷漠的地步——我们不止一次因这个吵架。但索菲亚告诉我,她宁愿自己的女儿懦弱胆小,只要活着她就什么也不在乎——那份勇敢和所谓莽撞迟早有一天会害死她,索菲亚对此坚定不移。” 他抬起头来,目光落在乔治的脸上。 “而你是个不折不扣的格兰芬多。” 这句话轻飘飘地,轻描淡写地为那过去的事情画上一个句号,像是为油画填上最后一笔颜料。 乔治望着他的脸,再次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任何话来。 “你瞧,即使是索菲亚这种极端的做法之下弗洛伦斯依旧是个格兰芬多,骨子里的东西无法被改变——正如我那么多年前劝说索菲亚那般,同样的话也适用于你。你不用觉得是自己做错了什么,那是弗洛伦斯的选择。她是个成年的女巫,虽然年轻,但不论如何她也会选择这条路的。” 他这么说着微笑起来,伸手拍了拍乔治的肩膀。 “谢谢你告诉我们她的下落,乔治。” 乔治望着那张脸,想告诉他弗洛伦斯没有死,想告诉他自己会去寻找她,可是最终却只是化作了一个轻轻的点头。 西德利亚先生没再说什么,只是转身冲着那红顶的屋子走去。在他转身的瞬间那风车的白光落在他的脸上,千分之一秒,却足以看清。 他看见透亮的液体从眼角滑落,坠入了脚下的草坪。 ※※※※※※※※※※※※※※※※※※※※ 算是对妈妈的一个小揭秘吧w 叁.命定 他想,他大概是梦到弗洛伦斯了。 那头柔顺的黑色头发被风扬起在空里,轻柔地飘动着,阳光下看上去像是被镀上薄薄的一层金色。她穿着白色棉布的裙子,就在他面前不紧不慢地赤脚走着。他听见远处的流水声,鸟叫声,还有她轻轻走过绿草时候的脚步声——青草亲吻她纤细的脚踝,像是微风拂过他们的面颊。 他不知道他们身在何处,又在往什么地方走去。四周的树木不再稀疏,阳光也不再放肆,斑斑驳驳的树影成了最显眼的存在。那由太阳带来的温暖消散了,取代而之的是不知道从何而来的阴冷与凉意。 “喂,弗洛伦斯!”他大声叫嚷着女孩儿的名字,却只讨来她回眸一瞥。那双幽绿色的眼睛扫过他的脸,白净得像瓷娃娃一样的脸上却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笑容。“不要往前走了。”他却还是这么说。“我们回去。” 她没有说话,只是忽然回过头去看着远方不断增多的树木。郁郁葱葱,一直往最深的黑暗之中延伸而去。然后她回过头来,脸上露出一个仿佛那些树木的绿色与黑暗交杂一起,沉淀进了她的眼底。 那双眼睛平静地望着他,传入他耳中的声音却在颤抖。 “是你害死了我。”那个声音说,带着他从未在弗洛伦斯身上听过的幽怨与愤恨。“是你。” 他再次抬起头,四周的一切却都开始扭曲,变形,旋转着变成了一团黑色,像是密密麻麻的蝙蝠铺天盖地地冲他飞来。而弗洛伦斯,他的姑娘也变成了那些旋转扭曲的图像,蹭过他的手指,最终变成了他脚下的泥潭。 而在那泥潭之中他看见一只死去的白鹤,腐烂凋落,羽毛在泥潭之中被染成了肮脏的黑色。 他猛的惊醒了。 冷汗浸透他单薄的睡衣,盖在身上的被褥像是一座山那般沉重。夏日的热气似乎在此时重新回到了这间房屋之中,带着天边泛起的鱼肚白和炎热带来的烦闷刺激着他从床上坐起身来。 弗雷德背对着他在身边的床上睡着,呼吸均匀。与他一致的睡衣贴着他实的身体,随着每一次呼吸起伏。乔治花了一点时间才意识到自己正躺在陋居狭小拥挤的房间里,不是在那个奇异的山谷(他坚信那是一个山谷),面对一只死去的,腐烂的白鹤尸体。 他感到脑子发晕,仿佛那泡着白鹤尸体的泥潭也泡着他的脑子,一下下地让他的大脑发昏。距离那梦魇般的晚上已经过去了六天——快要一个星期,在他看来却总感觉还要更久一些。 乔治不明白时间是如何运作的,他只觉得奇怪。仿佛他过去的人生——从出生到进入霍格沃兹,再到度过霍格沃兹的七年直到现在都像是过眼云烟,轻飘飘的,转瞬即逝。时间就像流水一样从魁地奇,恶作剧,和家人的相处之中溜走,他亲爱的弗洛伦斯无疑让这个流速变得更快。 可是当她离开之后,时间原本的速度就像被人打碎然后重新排序了一样。日子从未如眼下这般漫长,仿佛过去的这些年本该有的时速回到了当下的每一天里,仿佛每一分钟都是一年。 他从床上爬下来,把双脚滑到地面上,努力不让自己脚下的响动惊醒还在安睡的弗雷德。那本大理石花纹的笔记本安放在他的桌子上,关着,连带着这张桌子下的抽屉一样严严实实的,密不透风。 一张米黄色的薄纸被随意的夹在本子里,露出了一角,上面用黑墨水写着一句手抄的诗词,像极了现代诗人会津津乐道,并怀着只有诗人才会有的忧郁口吻念叨出的句子。 “她曾经是我的东,我的西,我的南,我的北。我的工作天,我的休息日。” 戛然而止,再也没有后半段了。 他感到那从未远离的悲痛再次回到他的胸膛,与心脏一起跳动。那张纸被他粗暴地从本子里抽出来,并在一句“烈火熊熊”之后颤抖着变得焦黑,烧成灰烬了。 “怎么回事,乔治?” 乔治回过头,弗雷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过来,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望向他的方向。“梅林,我希望你没把妈妈给的清单给烧掉,不然她肯定要罚我们去给地精跳舞。” “当然没有。”他随手抓起桌子上的玻璃杯,一口喝干了里面还剩下的小半杯水。“醒了口渴了,下来找点水。” 弗雷德没有说话,目光却还是落在他的脸上。 “嘿,今天婚礼后你想回笑话店吗?”半晌他还是这么问道。“如果你想继续待在这儿,我想我们还是能继续——” “当然回去。”他没有说完,乔治放下了杯子。“为什么这么问?” 弗雷德张了张嘴,最后又闭上了。像是到了嘴边的话又被吞了下去那般。 “没什么。”他说,转移话题般往窗外看了一眼。“那么我想我们该起床准备比尔和芙蓉的婚礼了,是不是?大日子,我闻到妈妈在楼下准备早餐了——你饿吗?” 他没有立刻得到自己孪生兄弟的回答。 他的兄弟像是被人施了石化咒一样站在桌子前,愣愣地望着一个地方出神。他追着那个目光望向角落,什么也没有——甚至连灰尘也不曾踏足那块地方。 “乔治?” 那块石雕这才如梦初醒,目光再次落上他的脸颊。 “我不饿,告诉妈妈我等会儿下去。” 弗雷德不再说些什么,只是从床上爬起来,踏着落进房间里的第一缕阳光绕路洗漱去了。 乔治从窗户里望出去,在果园上巨大的白色帐篷已经被布置妥当,金色的阳光正扑撒在上面,染出一片浅淡的亮光。那些早些时候被他与弗雷德拴着的气球正聚集在上空,被阳光照得透亮。在这个角度勉强能够窥探到帐篷里紫色的地毯与金色的椅子,却模模糊糊,看不真切。 他瞪着那里看了一会儿,生平第一次有了想逃跑的念头。 梦里弗洛伦斯的话还在他的大脑之中盘旋,她在空中坠落的身影一次一次回到他的大脑之中——多奇怪啊,即使他只是听比尔描述了一次,轻描淡写的,甚至没有说击落她的女孩儿的人是谁。可他却总能想象出她坠落的样子,衣袍纷飞,像坠落的鸟儿——就像那年他在废弃的盥洗室里找到了那个惨白的,毫无生机的被石化的她一样。 梅林啊,这一切真的是正确的吗?爱上她,被她爱上,并在亲吻她的时候承诺她一句“至死方休”——这真的是正确的吗?是不是从一开始他便不该半哄半骗地拉她为他们制作魔药,或许从一开始他们就该是陌生人,互不干涉,这样她至今都能好好的在水卢街86号?而他也能不再体会这种撕裂般的疼痛,得以像先前的每一年那样毫无忧虑。 但你明知这是已经发生的事情,那便没法儿再改变。他轻声对自己说。看看啊,乔治,这个悲伤已经要把你击垮了。 他听见弗雷德的脚步声穿过走廊,经过门边,却没有进来。片刻之后脚步声走下了楼梯,夹杂着呲呲的,若有若无的煎肉饼的声音与香气。 在装着一切安好并去面对一切之前,他还有时间当一会儿逃兵。 抽屉被拉开了。 与木桌一样深色的抽屉里放着一捆信件,最上面的那一封用尚还稚嫩的字体工工整整地写着“亲爱的乔治弗雷德”,看上去已经有些褪色了。 弗洛伦斯给他们写信的时候喜欢把他的名字放在前面。弗洛伦斯喜欢在落款处写自己的全名。弗洛伦斯喜欢在信前加上“亲爱的”这个前缀。 他晃了晃脑袋,像是要把这一切都甩出去似的。 一本《格林童话》被放在信件旁边,有点卷了边。他将那本大理石纹路的笔记本拿起来,手却蹭过了桌面,蹭过凹凸不平的划痕——像是有人刻意刻上了字一样。 “gwfh”,他不用看。那是他刻的。刻完之后一度被弗雷德嘲笑,说他像个初出茅庐的,情窦初开的傻小子——他骂着脏话反驳,说本来就是。 笔记本被放在了书上,一只漆黑的盒子边上。 他把盒子抓到手心里,将它打开——那朴素的黑盒子里却意外地铺着天鹅绒,一枚戒指端端正正地放在盒子中央。一颗红宝石稳稳当当地镶嵌在指环上,裁剪妥当的,写着“will you marry me?”的纸条塞在那只盒子里。 那双棕色的眼睛平静地看了它一会儿,盒子被放回抽屉里,合上了。 今天你会听见这句话被说出口。当他走下楼迎接那欢喜的气氛与煎肉饼香气的时候他这么告诉自己。可惜说出来的人不是你,也不是你想的那个人在听。 这是第一次他想当一个逃兵。也是绝不可能成功的一次。 他站在帐篷前面,香槟,火焰威士忌以及一切夹杂着酒精的饮料的气味钻进他的鼻子里,却麻木着每一条神经。早些时候换上的礼服裹得他满身大汗,在招待法国来的姑娘的弗雷德已经悄悄拉开了领子,好让凉意钻进身体里。 音乐声在帐篷里响着,舒缓的音乐,宾客大多已经到场,却仍有空余的椅子——大概总还缺几个未准时到来的客人。乔治站在帐篷外边儿一点的位置上,和哈利,罗恩赫敏站在一起。 哈利没有看他,自从那晚上过后便不敢看他的眼睛,仿佛他掉的耳朵让他就此变得面目全非了一样。即使他变成了巴尼——一个喝了复方汤剂的假身份——也是如此。 他们在讨论穆丽尔姨婆,那个不怎么讨喜的女人。罗恩轻飘飘的用一句“她对谁也不客气”作为对她的评价——这句话说完没一会儿,弗雷德的脑袋就从帐篷里探了出来。 “穆丽尔吗?她确实对谁也不客气。”他这么说着,从帐篷里钻了出来,站到乔治边上。“刚刚她指着乔治说他耳朵不对称——那个老太婆,我真希望比利尔斯叔叔还在。他在婚礼上可是个活宝。” 乔治瞥了弗雷德一眼,后者却全然没看他。 “就是看到“不详”后二十四小时就死掉的那个?”赫敏问。 “是啊。但他在发疯前,可是每次聚会的生命和灵魂啊!”弗雷德说道,换上了一副神秘莫测的笑容。“他经常一气灌下整整一瓶火焰威士忌,然后跑到舞池里,撩起长袍,掏出一束又一束鲜花,就从他的——” “是啊,听上去他真是个可爱的人。”赫敏打断了他,几个人哈哈笑成了一团。 乔治也跟着笑了几声,却觉得索然无味。 他重新抬起头来,目光缥缈地望向远方——而就在那花园的边上,他看见两个身影正朝他们的方向走来,两个并排走着的脑袋,一黑一金,穿着考究的礼服。 乔治敢发誓自己见过那两个人。没人没见过。而赫敏接下来的惊叫准时传入了他的耳朵里则相当完美地证实了这一点。 “克鲁姆!” “你今天可真美。”克鲁姆轻声说着,将请柬递给了罗恩。 而乔治没有去看他。 在克鲁姆身后几步远的地方站着一个金头发的年轻男人,有着能与一切出自大师之手的油画里的人物的容貌。只可惜他没有笑,一双蓝色的眼睛只是直视着乔治的脸,阴郁笼罩在他的眉间,看上去像是褪色的雕塑。然后他冲着乔治伸出手,请柬夹在指间。 那上面写着:海因里希.m.沃尔夫。 “你怎么在这儿?” 异口同声。乔治飞速地回头看了一眼罗恩,后者也正瞪着眼睛看他。 “芙蓉邀请。”海因里希回答,尾音下垂,不再有往日那快活得像是要把一切点燃的热情与生气。“婚礼开始之前还有一点时间。我希望你有时间并不要推脱我的邀请,韦斯莱,我有话和你说。” 乔治回过头瞥了一眼,没再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他跟着海因里希走出了帐篷,绕到了另一头少人的花园里。乔治还能依稀听见帐篷里的音乐声与喧嚣嘈杂,却不再能闻到酒精的气味了。汗水从他的额头渗出,后背的衣服已经开始被浸湿。 海因里希在距离帐篷大概二十米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他们站在绿色的草地上,在阳光下暴晒,那双蓝色的眼睛望向了他。 “弗洛伦斯呢?” 这两个单词被念得非常标准,没有任何本该有的德国人的口音,仿佛他反复练习过许多次一样。 乔治没有吭声。 “弗洛伦斯呢?”他又问了一次,这次扬起了声音。 他还是没有得到回答。 乔治感觉自己的衣领被人用力拽住了,猝不及防地拉扯迫使他看向了一个方向——海因里希的方向。他再次看见了那双蓝色的眼睛和那张因愤怒扭曲的俊美的脸。 “你害死了她。你把她从我这里夺走,然后害死了她!” 他从没见过这样一双眼睛。浅淡的,海水般湛蓝的眼睛却被愤怒灼烧,就此波涛汹涌地翻动起来。那些深色的,肮脏的色彩混杂进了浅淡的蓝里,看上去与美妙的形容词毫不相似。 在他反应过来之前他的左侧脸颊上重重地挨了一拳。那股力量带来的疼痛不亚于那晚西德利亚夫人冲他发射的魔咒,这一回却见了血,他尝到了嘴里浓郁的血腥味儿——大概唇角破了。 而那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则像一头发狂的野兽一样撞上了他的胸膛,他站立不稳,两个人跌到了草坪上。他感觉对方扑到了他的身上,到真的像是一匹狼一样嘶吼着,想要咬断他的脖子。 “你杀了她!”那个声音在咆哮。“你杀死了命定之人,你杀死了她——” 他像是被针扎了一下,颤抖着清醒过来。那因为用力而泛白的指节正冲着他的脸用力袭来——这一回他抬手接住了那个拳头,身子同时发力,将自己从海因里希的禁锢之中抽离了出来。 “什么命定之人?” 海因里希跪在地上,裤子上蹭上了细碎的杂草。乔治敢打赌自己不比他好上多少,大约脸头上也会有。那个狂怒的,任何优雅高贵都不与之沾边的野兽般的金发男人正瞪着他,他看见了务必熟悉的,发红的眼眶。 乔治只是瞪着他看,那双蓝色的眼睛之中的怒火像是忽然之间被浇上了水,刹那之间只剩下了冰冷得如同雕像般毫无感情的湛蓝——却是从米开朗基罗手下最杰出的雕像变成了路边小孩儿胡闹刻出的石雕。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是敲响了教堂的钟声。 “女妖长着碧绿色眼睛,她的鲜血和沃尔夫的名号交织孕育玫瑰。” 沉默,愕然。 乔治坐在草坪上,那呢喃着莫名奇妙话语的男人也只是愣愣地望着一个地方出神,仿佛先前说出那句话的另有所人,而他也感到一样困惑似的。 音乐声夹杂着嘈杂的人声传入他们耳中,那双蓝色眼睛的主人才重新找回自己的意识,阳光下他的金发闪耀得让人没法儿睁开眼睛。仿佛在那一瞬间他脱离了路边的随意涂鸦,一路飞升倒退,最后又再次回归了顶尖的艺术品行列——像是生气重新回到他的躯壳之中,即使那双眼睛依旧冷淡。 他站起身来,平静地拍掉了自己身上的草。 “那句话指的是弗洛伦斯。”他说,正了正自己胸前的领带,像是个要去奔赴舞会的贵族。“我重新回到了白鹤山谷,西德利亚夫妇告诉了我她的去向——你谋杀了她,这点我永远不会改变看法,韦斯莱。我将她交给你只因她亲口告诉我她是那样喜欢你,为她的幸福让路我心甘情愿。要知道我对她的爱胜过我对世间万物的一切,不比你少半分。” 乔治感觉自己的舌头再次被黏合在了一起,张不了嘴,说不出话。 “你毁了一切。”他凄然一笑,近乎在呢喃。“这辈子再也不会有像她那样善良而善解人意的女孩儿了。” 这般说完,他投来最后轻蔑而悲哀的一瞥,头也不回地冲着帐篷而去,淹没在了狂欢的人群里。 ※※※※※※※※※※※※※※※※※※※※ 谢谢小可爱们的留言!为什么大家都 肆.情种 弗雷德.韦斯莱觉得自己的兄弟大约是要崩溃了,但他什么也没有说。 倒不是说他的兄弟忽然之间便失去神智,只能躺在床上抽抽噎噎地哭上整整一天什么也做不了,更不是说他就会忽然之间像那些中了夺魂咒或是什么恶咒一样的人脑子糊涂,说些疯言疯语——不是的。他的兄弟相当正常,除去比一般人少上一只耳朵之外没什么不一样。 但着实有什么东西从他的身体里剥落,摔碎,仿佛像那只耳朵一样再也无处可寻。他出神的时间骤然增多,脸上或是身上的伤也是——当他们从比尔与芙蓉的婚礼上死里逃生(对弗雷德来说是各种意义上的,从食死徒的手里与麻烦的亲戚手里)之后,他的左侧脸颊上就多了一小块淤青,被问起来的时候却换来对方的一瞥。 “沃尔夫。”他简短地说。 “我希望你撕烂了他虚伪的脸。”弗雷德挑了挑眉毛。“这一拳有点疼,要是我在场他肯定——” “某种意义上来说,我已经做到了,弗雷德。”乔治靠在那只木质的椅子里,盘腿坐着。一本黑色封面的,四周镶嵌着金色花纹的本子被他放在腿上,厚厚一本,从侧面看上去有些纸页已经变得有些皱皱巴巴了。 “那是什么?”他敏锐地发问。 “什么是什么?” “噢,别装傻了。你腿上那本,黑色的笔记本。我们回到这儿来之后你就一直看着它,那是什么东西?” 他没有立刻得到回答,乔治的目光像是这些天他愣愣出神那样再次游离,飘忽进了另一个世界一样——有那么一会儿弗雷德甚至在想自己的兄弟是不是总能看见什么自己看不见的东西——比如说对着他笑的梅林。 “你想谈谈吗?”他踢掉鞋子,就这么钻上了自己的床。 “谈什么?”这回倒是回答得很快。 弗雷德靠在床头,那只鼓鼓囊囊的枕头被压在手肘下边儿,陷进去一大块。他望着自己坐在书桌前出神的孪生兄弟,没由来地庆幸今天把戏坊打烊。 “那个本子,还有那个本子的主人。”他说。“从婚礼回来你就一直在看它,是不是西德利亚先生给你的?” 他扬起一只手指制止了自己兄弟开口说话——后者猛的抬起头来望着他——自己开了口:“那么我猜对了?我想不出还有什么东西能让你这么在意了。” “…是啊。”乔治望着他慢吞吞地说。“是西德利亚先生给我的。这是……”他停住了,像是被什么东西噎了一下,不得不停下来休息会儿再说那样。“弗洛伦斯的本子。” 他还是没法儿不带颤抖地说出那个名字。弗雷德忽然这么想。不过他若是能,那才是见了鬼了——任凭谁都没法儿做到这么快走出来,谁也不能。于是他没有说话,只是坐在床铺上安静地望着那个方向。 大概是下雨了。雨水落在屋檐上的声音格外清晰,像是有人用手指以一种奇异的节奏感敲打着桌子。雨点从正对着他的那个窗户外透进来,淅淅沥沥,连成了一条细密不断的银色丝线。 “这是她的笔记。”半晌乔治开口了,镇静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体之中。“日记。要是准确一些说的话,在霍格沃兹的日记。” “西德利亚先生把它交给了你?” “他说我应该知道。”短暂的停顿,那双棕色的眼睛落回纸张上。“更何况……相当一部分与我相关。” 又是一阵沉默,窗外不断下坠的雨水像是要滴进人的心里,好让他们一起烦闷一样。乔治强迫自己的目光从窗户外的雨水之中转回面前的本子上,它摊开的那一页上。 “坦白来讲,我从不知道那时候的愤怒,胆怯和害羞是来源于……喜爱。”他说。“六年级那次冷战全然毫无必要,还有她喝了朗姆酒拉着我们倒在雪地里那一次。” “你是说我们喝了增龄剂之后躺在医疗翼里装死的那次?” 乔治的脸颊似乎微微有些泛红起来,一丝微笑却跳上了他的唇角。 “是啊,很糟糕对不对?坦白来说那时候我几乎要和她告白了,要不是庞弗雷女士忽然打断她的话,我想我早就说出口了——没想到她也是。” 他垂下眼睛,笔记本哗啦啦地翻了几页。 “还有她住进医疗翼的那个晚上,我们庆祝哈利胜利的那天,记得吗?要不是黄油啤酒和消息延迟,我敢发誓我会第一个到场,而不是让那个伪君子去陪她。” 弗雷德只是望着自己的兄弟低头翻看那本笔记本,偶尔露出来的一页上爬满了黑色的细小的文字,那看上去非常稚嫩,像是小女孩儿的字体,而随着那本子的翻动上面的字体开始变得流畅,优雅,像极了写字的主人。 他忽然想起多年前他们探望比尔从埃及回来之后的那个暑假。那个平平无奇的,八月末尾的一个下午,他们正试着制作一个吃了能让人浑身变色的糖果——窗外的雨声一如现在这般淅淅沥沥,沙沙地响着。乔治忽然从书本和坩埚之中抬起头来,用着一种小声却绝不犹豫的声音喊了他的名字。 “什么?”他问。 “我想去找弗洛伦斯。” 弗雷德从自己面前的坩埚里抬起头来,诧异地望着自己的兄弟,仿佛他长出了两个脑袋并浑身都变成了墨绿色一样。透过那缥缈的蒸汽与沸腾的药水,他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点问题。 于是他又问了一次。 “我想去找弗洛伦斯。” 同样的回答,除了面前的男孩儿的脸开始变得通红,几乎要滴出血一样。 “弗洛伦斯?”他古怪地问。“你的愧疚还在折磨你吗,乔治?别忘了她正在被可怕的女人禁足,我敢保证那个女人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你——还有我。” “所以我…我们要把她偷出来。”乔治说,语气与表情坚定得像是在和他说“用游走球把马尔福砸下来”或是“冲费里奇的脑袋丢一颗粪蛋并比一比谁先溜回休息室”。 他听见自己大笑了一声,从地上猛的跳了起来,差点儿就撞翻了面前沸腾的坩埚。 “乔治,你喜欢她,是不是?”他得意地叫着,像是发现了宝藏的海盗一样欣喜若狂。“哈!我就知道,我早就知道了!你为她写下密密麻麻的卡片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但是你说那是愧疚——那才不是愧疚呢,你就是喜欢她,对不对,我说得没错吧?” 他本以为对方会矢口否认——就像之前无数次那样,告诉他“如果不是我逼着她出来,她也不会遭受那样的事情。”,又或者破口大骂,用安吉丽娜的事情反唇相讥,但是没有。 “是呀。”他说。“我喜欢她。” 弗雷德感觉自己一拳打进了棉花里,所有“未卜先知”的喜悦与得意都湮没在了无比平静的坦白之中。 “什么时候?”他把自己丢回地上的垫子上。 面前的人笑了,露出整齐而白净的牙齿。窗外的雨还在下,那轻柔得不像是乔治的声音透过雨声,火声与魔药沸腾的声音,轻飘飘却又无比坚定地传入他的耳朵里。 “她坐在病房的床上冲我微笑的时候。”乔治说。“我想去找她。” 那时候他是怎么说的? “你应该去。” “什么?” 魔药的热气与火焰燃烧的声音脱离了他的身侧,而端坐在他面前的男孩儿少了一只耳朵——只有雨水淅淅沥沥地往下落着,雨声不绝于耳。 乔治望着他,疑惑不解。 “乔治,要我说,你可一点没变。”他忽然没头没尾的说,换来对方更加疑惑的蹙眉。“你提到她的时候总是在笑,有时候笑得像个傻瓜——但你本来就是个傻瓜,乔治,你和弗洛伦斯都是。你们都在竭尽全力试着为对方做些什么,但说得太少——现在有了这本日记我的观点更能被证明了——不要打断我,乔治。我要说的是,你不相信她已经死了,是不是?” 就像多年前询问对方是不是喜欢弗洛伦斯那样,这一次他也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我也不信。”他说。“所以你该去找她,说不说她正在某一个角落试着寻找你呢。” 乔治抬起了头,眼睛微微瞪大了。 “该怎么找,弗雷德?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一点线索也没有。没有人看到那天晚上是谁攻击了她,更没人知道是什么时候,在哪个位置掉下去的。别人第二次出去的时候没有找到任何人——” 他想要合上书,却忽然顿住了。 在那本本子的最末尾是地方夹着一张不知道从何处匆匆撕下来的纸,在那张单薄的纸片上,黑色的墨水用力地留下了它本该有的痕迹。那字迹几乎穿过纸张,看上去却绝不像弗洛伦斯那纤细而修长的连笔字。 那字体瘦削而锐利,让人没法儿不联想到刀片。 那上面写着一串缩写,像是被人潦草地夹入了笔记本之中一样。 ——dwh 戛然而止。 ※※※※※※※※※※※※※※※※※※※※ 乔治篇大概还有2章左右会完结w 伍.困兽 1997年的第一片雪花贴上了把戏坊阁楼的窗户时,他听见了冬天的指节叩响门窗。 秋季像是不存在于世间,他没有看见变色的树叶从树梢飘落,也没有看见坠落于地并最终归于尘土的落叶,更没有见到逃离寒冷的候鸟。冬天来得悄无声息,随意得像是一声叹息,任谁也能发出。 十一月来得毫无征兆,正如冬天降临在这乌云密布的城市之中一样。 乔治.韦斯莱躺在自己位于阁楼的床上,指间夹着那张单薄的纸条——对比起几个月前他刚刚拿到手的时候而言,它被揉皱,变得愈发不堪一击。但上面的字却没有消失,仍旧□□着。 dwh 他默念着翻了个面。如以往很多次那样,那里什么也没有。 他感觉自己像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野兽,咆哮嘶吼着,无比渴望地想在那封闭的笼中寻找一个出口,就此奔向光明与自由——但是没有。不论他如何抓挠,啃咬,或是嘶吼,没有任何办法能够将笼子抓破,将自己释放出去与光明相拥。 但希望确实在那,太近了,他甚至能品味到其中甜美的气息——一切的一切,都只是这张细小的纸条。如若他能够知道这张纸条上的东西代表着什么,他或许能够成功地寻找到他所思所想的人。 那是地名,人名,亦或是复杂的,指向下一条更为繁琐线索的密码?为什么它会出现在这本属于弗洛伦斯的笔记本之中?西德利亚先生是否知晓这张纸条的存在? 他感到大脑卡了壳,无法运转。 随着夏天与秋天的逝去,那个燥热的七月末尾的夜晚似乎也要顺着他的指间溜走了。他不再整夜整夜地梦见那死去的白鹤尸体,更没有再看见从空中坠落的弗洛伦斯——她的名字也不再被人频繁地提起,仿佛就这么被抹去了一般。 大家说她死了,他说没有,但他确实不曾寻找到她——他没证据证明她活着,更没有证据证明她已然死去。于是她便活着,他一定能将她找到。 偶尔在夜里他会醒来,看着落在自己床头的月光,恍惚得像是看到了她的脸颊。而当她伸出手去触碰的时候却又变成了那三个字母,一个字符的冰冷的话。 dwh 他感到无所适从。 梅林啊。他时常这么想。或是任何一位天神,谁都好,只要一个奇迹就好。 一个奇迹。 可是什么也没有。 他习惯了早上起床换上制服与弗雷德下到店里去,生意并没有被过多地影响。仍旧有学生的订单从霍格沃兹飞来,需求大量的逃课糖与一切他们所能出售的东西。唯一的改变大约是对角巷的商铺大多都关了门——奥利凡德,冷饮店,只有寥寥几家开着。 他们不再忙得焦头烂额,魔法部垮了台,那个名字不能被说出来的巫师掌控着魔法部——他们登记审判一切麻瓜出生的人,将那些反对他们的人丢进阿兹卡班——于是给魔法部供货的这一条途径也算是被画上了一个叉。 在没有顾客的下午,弗雷德总是询问他要不要关上店门出去转转,反正这儿离查林十字路相当近,在下午要找到一家开着的麻瓜酒吧毫不费劲。 他在十一月末尾的一天下午说了好。 关闭店门并翘班一个下午的事儿自从他们开业以来就没有出现过,这是第一次。当他们从破釜酒吧的门里走出去,来到大街上的时候,满天的白雪迎接了他们。 人行道上被白雪覆盖,无数行脚印交错着走向远处。各种花纹的鞋底像是印章,一点点拓印在雪地上。当他们往前走的时候白雪纷纷扬扬地落下来,落在他们的头发上,身上,冷得他们双双开始发抖。 “冷死了,真是活见了鬼!”弗雷德骂了一声,开始搓那双几乎要被冻僵的手。“十一月就够难挨了。” 乔治不想提醒他这个“活见鬼”的鬼主意是他提出来的。 于是他们顺着那条路往下走,慢悠悠地走过屹立在街边的红色电话亭与公交车站。汽车在马路上小心地行驶着,路上的雪被车碾过去,雪块溅起,随着尾灯的消失而又落回地上,只留下几行肮脏的,平行着的车辙。 “你想喝点什么?”弗雷德开始往手心里哈气,仿佛再不行动起来他就会被冷成一座冰雕。那件韦斯莱夫人织的套头衫粘上了雪,他看上去非常后悔没能多穿一件外衣。 “我想钻进第一家我们看见的酒吧里。”于是他这么说,同样愤恨自己为什么就答应了自己兄弟的请求而放弃温暖的壁炉。“看在梅林的份上,快点走。” 他们风一般地穿过这条街道,感受着新雪与微微融化的雪交杂着混在他们脚下。融化了的雪像是夹着冰渣与融化后的冰水,踩上去有些滑。 一家叫“罪孽与救赎”的酒吧出现在街角。 木质的招牌挂在老旧的门上,上面积了薄薄的一层雪。外面一盏复古的挂灯挂在门边的钩子上,鹅黄色的光照亮四周的飞雪。这间酒吧出现得格外突兀,甚至没有拦起一圈儿围栏供人坐在街边喝酒聊天,通往酒吧的只有这一扇门而已。 没人愿意留在寒风与冰雪里。他们将门一推,便大步冲了进去——门上的风铃被这个动作撞得摇晃起来,叮当乱响。 这和一般都酒吧没有区别,暖黄的灯光笼罩着屋内的四壁。几张圆桌零零散散地分布着,巨大的吧台几乎占据大部分的位置,高脚凳顺着吧台摆放——在那黑色的柜台后边儿,一个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孩儿正托着下巴打盹儿,甚至没注意到风风火火闯进来的两人。 “嘿伙计,劳驾!” 弗雷德在桌子上咚咚敲了两下,却惊得对方猛的一跳,沉闷的撞击声紧随其后。 “对不起,没看到您先生。”男孩儿说,声音听上去很柔和,带着海峡另一头才有的口音。“还有您,先生。”那双浅淡的蓝色眼睛带着绵羊般的温顺看了乔治一眼,随后小心翼翼地补充道:“来点什么,先生们?” 乔治打量着面前比他矮上一截的纤瘦男孩儿,棕色的卷发打着卷垂在脸颊边上,看上去倒真的像是一只绵羊。他的衣服规规矩矩地穿在身上,扣子扣到最上方,黑色的马甲裹着他的身子。在他左侧胸口的位置上别着一个金色的小牌子,上面写着:“埃斯特雷尔.加西亚”。 “一杯干马天尼——加西亚。” “您怎么——” 他收获了惊讶的一瞥与对方猛然打住的话。 “啊,牌子!”男孩儿叫了一声,轻轻捶了捶自己的脑袋。“叫我埃斯特雷尔就好。您呢?” “随便来点什么。”弗雷德在吧台前坐下,像是这么做过无数次一样。“火焰——我是说,威士忌。一杯威士忌。” 埃斯特雷尔狐疑的看了他们一眼,什么也没说,转身去身后的柜子上面寻找他所要的酒水去了。 窗外的严寒逐渐被隔绝在外,装饰性的壁炉在他们不远处的地方燃烧。他们并肩坐在这间不大的酒吧里面,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逐渐浸泡进暖洋洋的室内。 埃斯特雷尔调酒的手法很娴熟,搅拌冰块的声音叮叮当当地响着,最终被盖上盖子,倒进一只高脚杯里。透明的酒水填充了大半,一小片弯曲的柠檬皮被放进酒水里,杯子被推到了乔治面前。 “马天尼。” “谢谢。” 他端起杯子凑到唇边喝了一口。顺滑的酒液入口的瞬间便滑入了他的口腔,顺其自然地滑进了他的喉咙——顺滑而冰冷,并没有那种浓烈的,呛人的辛辣,简直像是冰水走过他的唇齿一般轻描淡写。 身子开始发热。 仿佛是一道闪电走过他的身体,刺激着他微微一颤。这一颤抖掉了所有的寒冷,反倒让他有了种真切存在的感觉——他就在这儿,这间酒吧里,喝着他的干马天尼,像是失恋之后买醉的普通男人。 他的目光扫过酒吧。埃斯特雷尔正在试着把一大块冰块分成一小块,旁边放着一杯看不见标签的威士忌。在他身后,巨大的柜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酒水,鹅黄色的光落在那些瓶子上面,那些酒水看上去就像凭空变成了琥珀色,蜂蜜般金黄的光泽遍布在瓶身上。 而就在那柜子的顶端摆放着一只栩栩如生的木质雄鹰雕像。它往前探着头,双翼张开,一顶皇冠被端端正正地戴在它的头上。在它锐利的爪边上放着一个不起眼的木头小相框,里面裱着一张看上去像是普通小孩儿的涂鸦,稚嫩的大写字体歪歪扭扭却格外认真地写着:a.w.h 他猛然清醒了。 “埃斯特雷尔,”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激动得在发颤。“埃斯特雷尔,那是什么?” 男孩儿顺着他的方向看过来,装着威士忌的杯子被放在了弗雷德面前。 “什么?” “那个相框里面的东西。” 棕色头发的绵羊回头看了一眼便笑了起来,露出两颗尖锐的虎牙。 “啊,那个。”他笑着说。“那是我一个朋友送我的。” “你的朋友!”乔治叫起来。“看在梅——我是说,天主的份上,wh指的是什么?” 那一瞬间,埃斯特雷尔浅蓝色的眼睛似乎变得茫然无措起来,像是与羊群走失并遇上野狼的那只羔羊。他眨了眨眼睛,犹豫而小声地说道:“希尔。薇诺娜.希尔。” 薇诺娜.希尔。 像是那块缺失已久的拼图归位,又像是转动着的齿轮,要把他引向更深的谜题一样。 他从椅子上跳起来,一口气喝干了那杯马天尼,却被呛得疯狂咳嗽起来。冰凉的酒水落进肚子里却像点起火焰,一阵阵地灼烧他的胃。杯子被重新放回桌子上,他却往门口大步走去。 “我的兄弟会帮忙付钱——弗雷德,我在店里等你。”他说着,用力拉开了门。“万分感谢,埃斯特雷尔,万分感谢!” 然后他跳出了门外,木门在他身后随着风铃的响动而关上了。 当他踩着新雪往查林十字路大步走去时,却再一次感受到了一种目光。那种包含恶意,能让当下严寒不值一提的目光恶狠狠地刺进他的背脊。 他像是从百货商店出来的那晚一样猛的回过头去。 只有茫茫白雪,什么也没有。 ※※※※※※※※※※※※※※※※※※※※ 埃斯特雷尔.加西亚→esterel garcia. 下一章会完结乔治篇? 终.奇迹 希尔,他能认识多少个希尔? 一个。一个而已。 他在唇齿之间咀嚼这个名字,仿佛自己在嚼一片变软变黏的口香糖。 薇诺娜.希尔。艾比盖尔.薇诺娜.希尔。 她会知道吗?那个晚上她在场吗?她有没有混杂在那些飞行的,鬼魅般的身影里?她会不会目睹了弗洛伦斯被攻击,会不会知道是谁攻击的她? 只要能找到她。 你该如何找到她? 口香糖的甜腻在反复咀嚼之后在唇齿之间消散,只剩下无数乏味的,口腔里原本的味道——他感到那变得黏黏糊糊的名字让他反胃,甚至弥漫出苦涩。 他不知道在哪找她。他不知道如何找她。即使真的寻找到了她,她是否会告诉他自己所想要的一切信息? 像是西西弗斯的巨石,在接近山顶的那一瞬间便蓦然陨落,带着他一起往山底无穷无尽地跌落,直到落回他本来的位置上。 归零。 他望着在灯光下变成米黄色的纸页与那张纸片,几乎想要将它们烧毁成灰。 弗雷德进门的时候正好撞见他烦躁地一抬手,撞掉了放在一旁的玻璃杯。它飞速下落,在跌落在地并就此粉身碎骨的时候忽然停住了,以一种怪异的姿势又飘飘悠悠地飘回来,回到了它本来的位置上。 “动作敏捷嘛,兄弟。”乔治回过头看了他一眼,脸上在笑,却着实没有笑的意思。 “噢得了。”他拉开椅子在乔治身边坐下,顺手拿过自己的杯子。“不想笑就不笑,丑死了。” 他喝了一口杯子里的水,过久的冷落已经让它变得冰凉,像是硬生生地往嘴里塞了一大块冰并咽了下去。 “我在想艾比盖尔.希尔的事情。”乔治望着他因冰冷而微微扭曲的脸,这一回带上了笑容。“我想见她——弗雷德,这很重要。要是她看见了谁攻击了弗洛伦斯,说不定她会——我不知道,救她。” “救她?”弗雷德从那过于冰冷的刺激之中回过神来,给了乔治一个诧异的目光。“见鬼了,在那么多食死徒的面前搭救一个凤凰社的姑娘——更何况那时候弗洛伦斯还是哈利的样子——搭救哈利.波特,梅林啊,真的吗?她是不是最好把弗洛伦斯送去圣芒戈?” “那么至少也知道她从哪儿掉下去的。”他揉了把自己的头发。“听着,这真的很重要弗雷德。” “是啊,很重要。我从没说过这个不重要。我只是在好奇你是不是在苦恼不知道怎么找到希尔?” 乔治猛的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那个和他几乎一模一样的年轻男人得意地了笑起来。 “没人知道希尔在哪,以前只有暑假能见到她,现在就连暑假也没办法儿见到了——但是今年不一样。希尔大约会到伦敦来过圣诞节。” “你怎么——” “加西亚说的。”他懒洋洋地拖长了声音。“那天下午你急急忙忙丢下我和酒水账单跑了之后我问了问他关于那个awh的事情,他描述的人确实符合艾比盖尔.希尔——他们认识。我猜你大概会想和她说话。” 然后他扬起手阻止了乔治开口。 “承认我是我们之间最帅的就好了,乔治。还有,你胆敢再抛下我和酒水单试试。” “你说了算。”乔治笑起来,这几个月来第一次笑得这样开心。“谢谢你,弗雷迪。” 他看见对方夸张地做了个干呕的动作,却也笑起来。 “不客气,乔吉。” 这个昵称再次让他感到一阵愣神。 外面的雪还在下,仿佛永远不会停歇。白雪,冷风还有燃烧的壁炉,冬日一切温和而令人喜爱的事物将他们包围——当日子步入十二月的时候韦斯莱夫人来了信,询问他们要不要回来度过圣诞节。 “要是我们能在圣诞前找到希尔,那么我们就回去。”乔治轻声说。“错过这一次就没法儿抓到她了。” 弗雷德哼哼两声,把乔治的话照着写了下来。 他们每天都会到那家“罪孽与救赎”的酒吧去,询问两句与艾比盖尔有关的事情,喝上几杯酒。埃斯特雷尔调的酒非常好喝,看着并不像是能出自一个柔弱男孩儿之手的酒——但那却真真切切是他的杰作。每当他将酒端上桌子时都会不好意思地笑笑,撩开自己垂落下来的棕色头发。 日子就这么有条不紊地过去,圣诞节似乎就站在拐角处,等着人们撞入它的怀抱。但对于乔治而言,圣诞节来得着实要更快一些。 一只银色的鹰在十二月下旬的某个周五下午撞进了把戏坊的大门。这只羽翼丰满的雄鹰拍打着翅膀,以一种帝王般的姿势飞到了站在柜台边探讨要如何定价的乔治与弗雷德面前,并稳稳地落在了桌子上。 “六点,罪孽与救赎。” 它这么用一个漠然的女声说完,便像是来时那样突然地化成了无数细小的光点,像是突兀地闯入温暖室内的冰雪一样消散在了空气里,就这么消失不见了。 乔治下意识的抬头看向墙上的钟表——时针差一点指向6的位置。 当他们从把戏坊里出来,跑出对角巷并走上那条无比熟悉的街道的时候,白雪下得更加大了。他们大步往前走着,浑身裹在两件大衣里边儿,就连领子也翻了起来,试着遮挡冬天的狂风。 虽然还没到圣诞节,但整条街上已经有了圣诞的装饰,圣诞乐曲不眠不休地唱着,像是生怕有人不知道圣诞节为何物一样。他们踩着“铃儿响叮当”的歌声推开了酒吧的大门,风铃又是一整乱晃。 埃斯特雷尔还是像他们光临的无数次那样站在柜台后面,西装马甲与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正试着把一瓶金酒放上柜子。听见响动声他回过了头,一眼便看见了浑身布满白雪,正瑟瑟发抖的韦斯莱双胞胎。 “加西亚,麻烦来两杯随便什么酒,冷死了——”弗雷德叫着,往柜台边上凑,可乔治却快他一步。 “希尔呢?”他问,看着埃斯特雷尔往后退开一步,咽下一大口唾沫。 “我在这里,韦斯莱。”那个从那只鹰一样的守护神里传来的声音从他们不远处的地方传来——乔治顺着看了过去。 那便是艾比盖尔。穿着黑色的紧身高领毛衣与一条深色的牛仔裤翘着腿坐在酒吧另一头的不起眼的角落里。那双纯色的黑色短靴的鞋跟正敲着高脚凳的边缘,发出有一下没一下的撞击声。 她单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举起面前的酒杯做了个敬酒的动作。黑色的指甲油在昏黄的光下却在闪光。 乔治大步走了过去。 “我知道你在找我。”她喝了一口酒,又将酒杯放回了桌面上。她的齐耳短发利落地拨去耳后,露出挂着两个玫瑰金色圆圈儿耳环——看上去倒真的像圣诞节出门与男友约会的普通麻瓜女孩儿了。“埃斯特雷尔告诉我有人天天到酒吧来打听我的事情,打听那个涂鸦。” 说到这里她瞥了一眼远处正在往杯子里放柠檬皮与橄榄串的男孩儿,涂抹着鲜艳唇彩的嘴唇往上扬了扬。 “怎么,韦斯莱?”她说。“为什么找我?” “我想询问你几个问题,希尔。”乔治在她身边一点的位置坐了下来,空出了两张椅子。“我知道你不想见到我。问完这几个问题我就——” “那么我为什么要回答你的问题呢,韦斯莱?”她反问,似乎饶有兴致。“我没有任何好处。” 果不其然。乔治这么想到,脑子飞速运转起来。 “因为除此之外我没法儿询问别人,希尔。”半晌后他这么犹豫着开口了。“我在弗洛伦斯的笔记本里找到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dwh,是你的姓氏。” “这么说,你偷看了她的笔记本,发现了无足轻重的小纸条。”她讥诮地笑起来,冲着走过来递酒的埃斯特雷尔点了点头。“于是想过来问问我她有没有和我私奔逃走?如果这是你的问题的话,没有,韦斯莱先生。” “弗洛伦斯失踪了,希尔。七月二十七号那晚被你们的人击中了。”他皱起眉头。“你应该知道这一点,希尔,那张纸条与你有关吗?是你放的吗?” 艾比盖尔没有立刻接话,只是看了乔治一眼。那双蓝色的眼睛近乎漠然地上下打量了一圈,最终使得她的唇角露出一抹称得上是嘲讽与不屑的笑容。 “纸条与我没有关系,韦斯莱。我是不是需要提醒你我的名字叫艾比盖尔,这样你就能知道我的缩写是awh?”酒杯贴近她的红唇,酒水又少下去一些。“少一只耳朵是什么体验,韦斯莱?” “棒极了,不劳你费心。”他握紧了拳头。“那么你在场吗,希尔?那天晚上,你知道是谁——” “韦斯莱。”她出声截断了他。“我知道你想问我什么。” 酒吧里安静下来,只有假壁炉正尽心尽力地模仿着火焰燃烧的声音。乔治看着面前的这个女人,面无表情,眼睛里甚至没有半点感情——他没由来地想起了另一双眼睛。蓝得像海洋一样的海因里希的眼睛。 他几乎要开始讨厌蓝色了。 那双蓝眼睛的主人冷笑了一声,扬起头一口气喝光了杯子里的酒。 “韦斯莱,你猜想的一直都对。弗洛伦斯没有死。” 仿佛是热水落进了铺满白雪的地上,又或是离开了水的鱼儿——乔治感觉自己从座位上猛的跳了起来,撞翻了那张高脚凳。咣当的声音在酒吧之中回响,他却顾不上这么多了。 “你说什么?” “弗洛伦斯没有死。”艾比盖尔放下杯子,从口袋里摸出一盒扁下去的香烟,抽出一根咬在了嘴里。“还是说你希望她已经死了,韦斯莱?” “什么?不——”他几乎在尖叫,仿佛有人在他的胸腔里塞了一只活蹦乱跳的兔子,一下快过一下的心跳与喜悦几乎要冲破他的胸膛,带着他飞上云端一样。“她现在在哪?她还好吗?你是怎么知道的,希尔?” 被他询问的人却没有半分他的喜悦,甚至连万分之一的活力也没有。她坐在那张高脚凳上,用一个复古的老式打火机点燃了含在嘴里的香烟,并吐出一口缭绕的烟圈。她只是仰头看着那烟圈往上飞升,在光芒之下变成暗淡而昏黄的色彩,最后消散不见。 仿佛有什么东西也从她的身体里随着那烟雾一起飞升消散。 “dwh是丹尼尔和薇诺娜希尔。你们转移波特的那晚上我也在。我目睹了疯眼汉的死亡,也看见弗洛伦斯从扫帚上掉了下去。但她没有像疯眼汉那样垂直地掉下去,她摔下去并开始往下坠落的瞬间便消失了。大约有人带着她幻影移形了。” 然后她停了下来,蓝色的眼睛平静地望向了乔治的方向,她的手却在抖。 “是我认出了她。”她说。“也是我试着杀死她,韦斯莱。” 烟灰从尖端跌落,掉在地上,摔得粉碎了。 =乔治卷.白鹤之死.完= ※※※※※※※※※※※※※※※※※※※※ 乔治篇告一段落!距离弗洛伦斯上线还有一段时间,请大家稍安勿躁。 预告: 下一部分是艾比盖尔篇 谜题正在逐步解开,渴望评论哈哈哈哈哈哈 楔.掠夺之鸦 “我杀死了她。” 21岁的艾比盖尔.薇诺娜.希尔站在昏暗得近乎无光的房间之中,望着那唯一的光源——一盏昏暗的蜡烛,任燃烧着,却有大颗的烛泪往下流。火光摇曳着,虚弱得仿佛它被暴露在了风里,随时都会被熄灭一样。 她闻到一股恶臭,像是腐烂的动物尸体在炎热的夏日夜晚被烘烤之后的成果。刺鼻,夹杂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儿,刺激着她空空如也的胃部一阵收缩。 这里有一头死去的动物。她想,却无法抑制地想起从空中坠落的身影——早些时候的冷风似乎还在吹拂她的头发,把每一股冷得刺骨的寒意塞进她的身体,刺进她的血液与骨髓里。她的指尖在颤抖,却也麻木,所幸此时此刻被她揣在衣服口袋里边儿,没人看得见。 “我杀死了弗洛伦斯.西德利亚。” 她感觉自己的灵魂被撕成了碎片,破碎的,毫不完整的灵魂飘散在空中,鬼魅般刺耳地尖声笑着,围绕在她的身侧。它们低声喊她的名字,声音却不属于她。那清脆的,温和的女声仿佛在吟唱歌谣,又像是在对爱人述说绵绵情话。 艾比盖尔,我可怜又可悲的小艾比。它们说。杀死她不是你的过错,弗洛伦斯必须死,因为你需要活。 闭嘴。她的大脑在尖叫。闭嘴,滚开,留下我一个人。 它们仍在大笑,仍在尖叫,却纷纷又涌回她的身体里,带来一阵苦涩与窒息般的触感——像是有人扼住她的咽喉,她品味到一阵足以摧毁她的味蕾的苦涩。就在她的唇齿间。 “干的很漂亮。” 她抬起眼睛。近乎熄灭的烛光之下是一张称得上英俊的男人的脸,线条硬朗的脸颊与立体的五官几乎像是雕塑家用工具精心打磨出来的一种棱角分明的美丽。但在这张脸的右侧,一条狰狞的,两英寸长的伤疤破坏了那本该被赞不绝口的脸,仿佛有人用锥子划破了古画,又或是雕塑家失手刻烂了雕塑的脸——看上去倒是从天神变成了魔鬼。 男人靠在一张老旧的沙发上,嘴里咬着烟。单薄的白色内衫的纽扣被解开大半,露出结实的胸膛与手臂的肌肉。就在那心口的位置上黑色的花体字静默着,像是被人缝进了这副皮囊之中,又像是一个永不褪色的胎记。 wb “我为你骄傲,孩子。” 男人吸了口烟,那缥缈的白雾升上了空中,混杂着那股腐臭味呛进她的鼻腔与肺里——她几乎想要咳嗽与呕吐。可是她的胃却只是扭曲在了一起,给予她一阵干呕的冲动。 “那是我应该做的。一切的一切都是。”她说,努力压抑着自己想要逃离这间屋子的想法。“谢谢你,爸爸。” 丹尼尔慢悠悠地吸了口烟,望着烟雾在两人之间飘散。当他呼吸的时候那黑色的“wb”便随着他的胸膛起伏,像是随着他的心跳而跳动。房间里很热,并没有任何通风排气的窗子,细密的汗水已经随着热气覆盖上皮肤。汗珠顺着脖子往下流,淌过一条新增的血痕,男人却只是抬起眼睛看向了她,又开了口。 “黑魔王会奖赏你。”他从嘴里取下烟,呼出一口雾气来。“这只是开始,只是一部分,我亲爱的孩子。你做得很出色——告诉我,你用的是什么咒语?” “你教会我的最后一个咒语,爸爸。”她凝望着那燃烧的烟头,火光与烛火像是都要熄灭了。“从那么高摔下去,她不会活得了了。就算是梅林也不会否认这一点。” “是啊,我否认不了这一点。”他将手里的烟往下一摁,就这么摁灭在了沙发的手柄上——烟灰散开,烟头把那里烫出一个焦黑的小圈儿。烟味还是充斥在这个房间之中,直往她的鼻子里钻。“黑魔王非常欣赏你认出那不是波特,我的艾比。” 她闭了闭眼。 那双眼睛。一切都是那双眼睛。她见过那样一双眼睛,藏在厚重镜片之下的那双绿色眼睛——那个人长着一张波特的脸,穿着波特的衣服,却没有一双波特的眼睛。 那不是波特。那双眼睛后面是弗洛伦斯.西尔维娅.西德利亚的灵魂。 她在寒风中飞行,冷风钻进她的衣服与头发——穆迪正试着冲他们发射咒语,那个假的波特则试着将他们击退——多么微妙啊,希尔。她和自己说。她为什么还在反抗呢?她为什么还在做毫无意义的事呢? “主人!”她高声喊道。“主人,这个不是波特!” 绿光晃过她的眼前,凄厉又闪亮,像是他们谋杀邓布利多时候的那晚——那晚的食死徒标记亦是这般刺眼,狰狞,盘踞在霍格沃兹夜晚的上空。 穆迪壮硕的身影从扫帚上滚落,像是一个被人遗弃的木偶一样坠落下去,向无尽的深渊坠落而去。 “不!!!”弗洛伦斯在尖叫,她的声音在颤抖。“不——昏昏倒地!” 红光从那柳木的魔杖尖端发射而出,却被轻而易举的格挡下来。而她的主人,那个不能被念出名字的人往后一瞥,猩红的蛇眼对上了她的眼睛——她感到浑身一滞,仿佛血液在她的血管之中倒流。 有人高叫着“找到真的波特了”冲破了那双眼睛的凝视,她从无法呼吸的恐惧之中脱离开来。那双血红双眼的主人,她的主人张开了嘴,那沙哑而阴沉得宛如一跳毒蛇的声音在她耳边耳语。 “杀了他。” 混乱,喧嚣,嘈杂。黑影从她的身边而过,幻影移形的声音不绝于耳。 而那个影子趴在扫帚上,浑身发颤,却不知道是出于寒冷或是恐惧。 弗洛伦斯是孤立无援的。从头至尾。 再也不会有人来救你了。她忽然这么想,报复性的喜悦从她的心脏之中突破了那苦涩的外壳,就这么涌出。她的舌尖几乎能品尝到复仇般的快感——韦斯莱呢?金发沃尔夫呢?没有人在你身边,弗洛伦斯,没有人。 除了我。 她重新对上了那双眼睛,正巧她亦在看着自己。 “艾比盖尔,”她在尖叫。“艾比盖尔!” 你想说什么呢,弗洛伦斯? “你会死的。”她无意识地呢喃,目光平静地望向了独自飞行的弗洛伦斯身侧——只有寥寥几人留在这儿,全然没有要动手的意思。 风声吞没了她的话语,将它们席卷进更深的黑暗里。 她望着那个身影——那个已经开始变形,开始变回弗洛伦斯的身影。那头柔软的黑发重新在空中飞扬,那张与波特毫不相似的惨白的面孔,那在疯狂颤抖却不放松的双手——还有那双绿色的,小鹿般的眼睛。 为什么不杀了她,艾比盖尔?另一个声音在她脑中呢喃。为什么不杀了她?你最讨厌这双眼睛,你最讨厌她的虚伪,你最讨厌她和韦斯莱并肩而行,在每个迷人的地方拥吻。你最讨厌她走近你,陪伴你,然后因为一个男人背叛你离开你。 所以,你为什么不杀了她呢? “我不想杀她。”她呢喃,双唇在颤抖。 哦不,你想。那个声音说,在她耳边大笑。你想,你太想了。你想撕掉她的假面,你不想看她幸福,你不想看她在你面前露出那种微笑,她在庆祝你的败北。 不,不—— 她感觉自己的双手颤抖起来,手里的悬铃木魔杖从未如此沉重过——重得几乎要从她的手中脱落。 求我啊,弗洛伦斯。求我放过你,求我不要杀了你,求我离开。她的大脑在尖叫,几乎要将她的头骨撕裂。求我,告诉我,我就会放了你,我就会让你走。 我不想杀了你。 她望着那个女孩儿,那个举着魔杖的姑娘。明明她也在颤抖,仿佛一片在空中抖动的树叶,却丝毫没有畏缩。 “杀了她,艾比盖尔!”她听见有人在大喊。“杀了她,杀了她!你胆敢违背主人的命令?” 杀了她。 她看着那个身影冲她举起了魔杖,惨白的脸一如那晚在西塔楼时的面孔。 艾比盖尔,你什么也不能。她听见对方的声音嘲讽的笑着。信仰,思想,志愿,生,死,你全不能。 你全不能。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在期望弗洛伦斯能开口求她。求她放过她,求她不要杀死她。那个声音平静地在她的大脑之中响着,本该说出那些话语的嘴唇却微微开合,说出了一声“昏昏倒地” 她感到自己被撕裂开来。 你能走,你可以逃,可是你为什么不这么做?你为什么要对着我举起你的魔杖? 她感到悲哀得想落泪,可是没有。 红光从悬铃木的法杖尖发射而出,刺破黑暗,撞上了那个身影。 她看见那个姑娘一如断线的木偶,折翼的小鸟一样从扫帚上翻了下去,被风夹着向着无尽的深渊掉落。 有人在大笑,在尖叫,那是她的父亲。 “我熟悉西德利亚。”她轻声说。“这没什么,爸爸。” 她的父亲,那个本该在大笑的男人却只是望着她,露出了一个笑容。当他微笑的时候那道伤疤便随着他的笑容扭曲,显得无比狰狞,像是一条蛇。 “过来,过来。”他对她说。“过来,站过来一些。” 她照做了。 一只粗糙而温热的手拨开她的头发,覆盖上她的脸颊,仿佛是在触碰什么珍宝一样摩挲着她的脸颊。 “不要忘了他们对我们做了什么,艾比。”他说。“那是他们应该偿还的。” 她望着那双眼睛,只是露出一个笑容。 “我知道,爸爸。不用担心。” 一句晚安,一个拥抱,一个落在前额的亲吻。她看着那个身影站起了身,离开了这间狭小,昏暗,发着腐臭味的房间。 独留她一个人了。 她独自一个人回到自己位于伦敦中心的公寓里,走上那曲折的楼梯,进入一条几乎没有光的走廊。 走廊尽头的那间一眼能将全貌尽收眼底的小公寓是独属于她的。 整洁的四壁与宽阔的房间还是让她感到无所适从。她还是习惯于那狭小的,无人问津的阁楼。发霉的味道,破烂不堪的书桌和床头柜,小得几乎不费力气也能用手盖住的玻璃窗,还有不费余力拼命在每个角落织网的蜘蛛——混杂着那个叫加西亚的老板的咒骂,询问她什么时候去把报纸与鲜花卖完。 她拉开自己卧室的门,和着衣服躺到床上去,只有床头的小台灯滋滋响着,昏黄的光勉强为这间屋子照明,照亮了柜子顶端神态庄严的雅典娜半身像。 而四周的白墙静默着,却像是那张惨白的脸,纷纷向着她的方向压来。 你杀死了她。四壁在对她低语。你杀死了她,你杀死了她,你杀死了独角兽般纯洁的存在。 她又看见了那从空中坠落的身影,却又在落地的一瞬间变成了地上麋鹿的死尸。而她站在那黑得不见底的森林之中,满手鲜血,手里握着同样鲜血淋漓的匕首——那只麋鹿开膛破肚地在她面前死去,地上的青草被染成红色。 看看呀,艾比盖尔,看看。那些声音低语。你终于做了你这么多年来想做的事儿,多简单啊,闭着眼念出一个咒语——多容易啊。 她仿佛又站在霍格沃兹特快上,被列车行驶时震耳欲聋的声响震得脑袋发晕。那个绿眼睛的姑娘像是冲着初恋情人那般小心又胆怯地念出自己的全名,邀请她一起吃那些零食。 “我叫艾比盖尔。”她这么说,接过那些零食,可是那绿眼睛的姑娘却忽然神经质地笑起来。 “我知道。”她说。“是你杀死了我。” 一切又开始扭曲,冷风灌入她的喉咙,这一次坠落的人却成了她。她往下落着,落着,失重感将她包裹,黑暗与冷风围绕她的身侧,直到她猛然落地的那个瞬间。 她发出一声惊叫,猛的从睡梦之中脱离开来。昏黄的台灯仍然亮着,嗡嗡直响。冷汗浸透了她身上的黑袍,黏黏糊糊地贴在她的身上。 而就在门边的柜子顶端,在昏黄的灯光之下,她看见了一个朦胧的身影。 一只皮毛油亮的渡鸦伫立在雅典娜的石膏半身像的头顶,恶魔般空洞的双目注视着她,高傲的睥睨着一切。 ※※※※※※※※※※※※※※※※※※※※ 艾比盖尔篇会稍微比乔治篇长一些。会揭秘一些往事和她是如何发现弗洛伦斯没死的?艾比篇结束之后本文就会进入最后一个阶段——就会完结啦。 本卷标题:掠夺之鸦,英语中raven有掠夺与乌鸦的意思。 感谢坡老师对我的影响,本卷致敬他无上崇高的《渡鸦》,《the raven》. 壹.父爱 18岁的艾比盖尔.薇诺娜.希尔从未想过自己还能遇到那样好的人。 她还记得那是1995年的暑假,炎热的夏日温度张牙舞爪地贴着她的皮肤,蒙出一层薄薄的汗水。在阳光稀少的大不列颠,伦敦的夏日一向不该这么炎热,更何况这才刚刚步入七月。可今年一切都像是要逆行一般,骄阳当空,刺得人睁不开眼。 冰镇饮料被她放在面前的小圆桌的玻璃表面上,深色的液体正不断翻涌着气泡并一一破碎。冰块还未曾融化,而是漂浮在表面,偶尔轻击着玻璃杯的四壁。一根鲜红的塑料吸管被插在杯子里,最尖端却突兀地扁了下去,像是被人碾压过一样。 她穿着清凉的纯色背心与牛仔短裤翘着腿坐在椅子上,头发梳成马尾,墨镜漫不经心地架在额头上,正蹙着眉翻看一本麻瓜的短篇小说集。那本精装书的一角被她捏在指间,在炎热的午后很快就变得黏黏糊糊,瘫软下去。 巨大的遮阳伞在她的头顶安静地展开着,阴凉的影子将她与一切全然笼罩起来。米黄色的纸染上了一丝奇异的阴影,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摩挲着那纸页上的文字,好让她没法儿看清一样。 在那写着“贝蕾妮丝”的纸页下方,黑色的印刷字安安静静的写着一句序言。 “友人曾告诉我,若我能去爱人的墓前,我的痛苦便能减轻。” 她的眉毛往上扬了扬。 这是位于伦敦闹市区的街道上不起眼的咖啡馆,当她抬起头来的时候正巧可以看见远方大本钟闪着金光的塔顶。那灼热的热浪随着一丝微风朝她席卷而来,扑打在她裸露在外的每一寸皮肤上。 那篇短篇故事她最终还是没有读下去,开头的那段话让她不再有这个心思——如若是想给自己徒增些悲伤,或许呆在加西亚家楼上的小阁楼里对她而言更有意义一些。红色的塑料吸管被她咬在唇齿之间,那杯深色的饮料往下降了几分。 兴许是冰块融进了饮料里,那本该甜腻爽口的汽水入口也索然无味,像是冒着气泡的温水一样从她的舌尖滑进喉咙,骤然是那几片加进去的柠檬也毫无用处,反倒是不断从外壁滑落的水珠打湿了她的手。她又草草地喝了几口,索性抛下杯子,抬手唤人来结账。 “多少钱?”她问,寻思着自己身上零散的麻瓜钱币够不够付清这一杯寡淡无味的汽水和一个无所事事的下午时光。那个浑身裹在服务生制服里的,为她结账的年轻男孩儿却窘迫起来,脸上涨红。 “不用付了。”他说,把一个巴掌大的黑色小盘子放在了她的面前,那上面放了一小束盛开的雏菊。“有位先生已经帮你付过账了。” 艾比盖尔抬起头来,狐疑地看了一眼那个年轻的服务生——大概不是他为了搭讪而编出来的蹩脚理由吧? 像是明了她心中所想一样,男孩儿尴尬地咳嗽几声:“那位先生脸上有道伤疤,为人很好,大概还没有走远呢——你一眼就能认出他来的。” 噢,那可真是个夏日奇遇,是不是?她这么嘲讽地想着,把手里的书合拢,头也不回地起身走出了咖啡厅的大门。丝毫不再去理会那在黑色小盘子上兴许会焉掉的一小束雏菊。 当她将自己全然暴露在阳光与热气下的时候,她一眼便看见了那个为她付清了汽水钱的男人——正如那个年轻的服务生所言,她应当一眼能认出他来。一种莫名的,奇异的,看不见的丝线从她的心里疯涨而出,牵着她的目光直勾勾地奔着那个男人而去了。 那是大约四十岁光景的男人,留着披肩的黑发。蜷曲的发尾裹着他消瘦而惨白的脸颊,仿佛他这辈子也没有晒过太阳那般。白色的衬衣包裹着他结实的手臂,黑色马甲贴着他的腰,一顶小礼帽规规矩矩地扣在他的头上,阴影几乎遮蔽了那双蓝色的眼睛。 他对她笑了。 她忽然便感觉自己像是被人从海里捞出来并丢弃在地上曝晒的鱼。她可以扭动,挣扎,试着把自己丢回海里却也无路可逃。阳光会杀死她,没有海水会让她窒息——而此时此刻她两样都没有,阳光与海水却皆是他。 男人从那棵咖啡馆外的树下朝她走来,皮鞋踩过那被烤得发烫的路面。他便是这么慢悠悠地朝她走过来,却像是一把尖刀撕裂时间,穿过岁月,从千百年之外的古罗马一直走到她身边来似的。 “艾比盖尔.薇诺娜.希尔小姐?” 他轻声念着她的名字,声音轻柔,仿佛唇齿稍稍用力这个名字或是她便会粉碎一样。 “…是我。” 她不知道自己的声音为什么在发颤。 大约是这个夏天太热了。 那个男人试探着牵起她的手,指尖的触碰却只让她缩了缩手指。而后一个轻吻落在她的手背上,伴随着一个颇有皇家贵族气派的鞠躬——她感觉自己的大脑一瞬间有些当机。 “我是奥尔登。”他突兀地停顿了一下,却长不过一次呼吸。“希尔先生的老朋友,我一直在找您,希尔小姐。天主啊,您长得可真像薇诺娜。” 如若重来一次,艾比盖尔敢发誓自己会在这句尖锐的停顿之后毫不留情地嗤笑出声,恶狠狠地嘲笑这犹豫背后的,无数反复构建并被推翻的说辞。可是在当时,她却只有脱口而出的一句:“您认识我的父亲?” “啊,当然当然。”男人笑了几声。“我当然认识您的父亲,我与他是旧友,我还有幸见过您的母亲。无意冒犯,我与希尔先生相识的时候您还没有出生哩。” 她只是上下反复地打量着这个男人,夏日炎热的空气还是包裹着她的脑子,却在此时此刻开始逐步消散——正如那缓慢融化的冰块一样。 她还记得上一个这么握着她的手,温和地喊她全名并自我介绍的男人。那个男人也有一双蓝色的眼睛,即使在雨天的雨水之中也明亮得像蓝色的宝石。只不过他的头发是棕色的,也没有齐肩那般长,却蜷曲着,像是一团团羊毛。 那个男人叫“奎里纳斯”。 她感觉自己的心轻微地刺痛了一下,便往后退开。那只握着她手的手掌微微摊开,她得以抽出自己的手并重新与男人拉开距离。那本麻瓜小说被她抱在怀里,像是防御性质的护盾一样挡在了胸口,配上了她望着男人的重新恢复警觉的目光——一如多年前她与奎里纳斯所说的那般一样。 “证明给我看。” 男人扬起一边眉毛,像是对她的反应出乎意料一般。不过这并没有持续多久,他很快便笑起来,微微举起自己的双手做了个投降的动作。 “您的父亲叫丹尼尔.希尔,母亲叫薇诺娜.贝克,有个叫莫莉卡的妹妹。而您,艾比盖尔,您出生于1978年,从小在莫莉卡照顾下长大。”他望着她,目光里全是笑意。“您是个女巫。” 最后一句话说得很轻,却足够让她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 “您——您怎么——” 男人得逞一般地哈哈大笑起来。 “这一下您总算相信我了吧,小希尔?”他快活地说。“我这些年一直不在英国,回来找您的时候发现莫莉卡不在旧居了——她怎么啦,您为什么没再和她一起?” 艾比盖尔感觉自己再次被噎了一下,心脏迟钝地开始疼痛起来。 “莫莉卡姨妈在我十一岁那年就去世了。”她说,语气却听不出那份刺痛来。“雅各布姨夫把酒馆卖给了一个叫加西亚的人,也把我一同丢了过去。” 笑容僵在男人的脸上,片刻之后便像敲鸡蛋壳那般破碎并被剥落了。他抬起手来像是想揉一把自己的头发,却最终只是垂下手来,贴着西装长裤。 “…我很抱歉。” “没关系。这句话同样适用于您。” 她像是旁观者那般陈述完,将墨镜翻下来戴回了它该去的地方。 “那么,这位先生——” “奥尔登。” “奥尔登。”她僵硬地喊了一声这个名字。“您找我有什么事儿吗?难道说您有我的父母的讯息——而我必须要说,我想我已经有大概18年没听闻了。” 那个叫奥尔登的男人只是望着她,蓝色的眼睛有那么一瞬间让她开始想象自己的父亲。犹豫,愧疚,或许还有些什么别的东西从那双蓝色的眼睛里闪过,她听见男人的声音轻声在她耳边响起。 “他们很爱你。” 她扬起一边眉毛,忽然觉得自己大约是在夏日的热浪之中泡傻了,那句爱她的话没有丝毫波澜。 “兴许吧。”她轻声说。“我只知道现在太晚了。” 十八年了。 她无所谓的笑笑便说要去别的地方逛逛,奥尔登便死缠烂打地跟上来,说要陪着她一起去。 那天下午的阳光很晒,很刺眼。泰晤士河上泛着的全是粼粼水波,远处高大的建筑在阳光下反射着光芒。他们并肩走着,汗水从身上渗出,一下子就打湿了身上的衣服。 他掏钱给她买了个香草冰淇淋,洒着杏仁片和巧克力碎。 冰淇淋沾上她的嘴唇,甜腻的味道在唇齿间弥漫开来。冰淇淋在烈日下融化得快,很快便有细小的,融化了的白色液体蜿蜒往下淌,流上了她的指尖。一时半会儿黏黏糊糊的,分不清是汗液还是那甜腻的糖水。 她记不清那时候他们聊了什么了,一点也不记得。只有冰淇淋的甜味自始至终萦绕在她的唇齿之间,仿佛那就是夏天全部的味道与记忆了。 奥尔登将她送回那间小公寓里面——她刚巧够年龄出来住——便说要回家。小心翼翼询问她能不能再来找她。得到允许之后他便笑着又冲她眨眼,颇像讨了骨头的大狗狗。 她独自回到公寓里,贴着冰凉的墙壁坐下来,摸着黏黏糊糊的手指忽然便轻声笑了起来。 坦白而言,她不知道为什么初见奥尔登的那一瞬间便直言两人之间有那么一层看不清摸不明的丝线,就像她不知道为什么当年自己会拉开弗洛伦斯那间隔间的门并询问她能否坐进去一样。或许上天就是喜欢玩骰子,翻来覆去地玩,等待着一个截然不同的成果跃然纸上。 她整个夏日都与奥尔登泡在一起,像是被人泡进了甜蜜的水果罐头里,还要被浇上了一大勺熬化了的白糖。奥尔登偶尔与她讲起她父母的故事,讲起她的母亲——她素未谋面,也从未被他们拥抱过的父母。然后他会轻轻的为她拨开耳边的碎发,告诉她:“他们只是没法儿回来。” 是啊,只是没法回来,并不是有意要将你抛弃。 她如此想着,把头再次埋进那些麻瓜的小说与甜腻的香草冰淇淋里。 有时候她会和奥尔登聊起那个死在多年前夏日开头的男人,又聊起弗洛伦斯。多半是她在说,他在听。没头没尾的谈话经常发生,奥尔登也从不问她后续。两人默契得倒真的像是一对父女了。 伦敦街头的车流,翻动书籍的沙沙声,还有奥尔登说话时那嘶哑却又动听的声响——仿佛有什么东西啃咬着她的心脏,让那早已麻木不仁的器官重新活了过来。 在返回霍格沃兹前的那个晚上,她与奥尔登两个人喝完了几大瓶啤酒——她在喝,奥尔登在看。当她晕头转向找不着北的时候奥尔登将她抱着,一路送回了她的房间里边儿。 她感觉自己浑身无力,陷在床上一动不动。昏暗的床头灯为她照明,奥尔登那张雕塑般的脸一般隐藏在黑暗里,有伤疤的那一面暴露在灯光下。 “奥尔登,”她开口叫他,伸手去拉他的衣袖。“奥尔登。” “我在。” 她在床上翻了个身,趴着让她的胃一阵难受。 “奥尔登,”她说。“为什么你来找我,却不是我的父母这么做?为什么他们当年要离开我呢?” 男人没有立刻回答,蓝色的眼睛投射出的目光在灯光下摇摆不定。 “艾比,要知道他们——” “很爱我,我知道。”她烦躁地一挥手打断了他。“谁都能说很爱我,但对我说一万句爱又有什么用呢?不如一个拥抱来得真切。消失了十八年的人还远远不及你为我做得多呢。” 他为她做了什么?一份冰淇淋,适当的拥抱,永远不会厌烦的聆听——她需要的时候永远都在,不需要的时候便不在眼前——简言之,一切,不是吗? “你会恨你的父亲吗?”奥尔登几乎在呢喃。 “或许吧。但如果是你的话,我或许不会恨的。”她格格地笑起来。 “如果他是食死徒呢?” “食死徒?那他就是食死徒好了,与我有什么关——” 她止住了,奥尔登握住了她的手,力度大得几乎让她感到疼痛。 如果再来一次,她是否会阻拦奥尔登说出那句话?是否会阻止那张薄唇开合,就像阻止潘多拉的魔盒被打开那般? 但当时,她只是听见那个她热爱的声音那对薄唇之中流淌而出,那只来自神明的手投掷了命运的骰子,一只铁锹忽的伸出来将她过去的一切哗啦啦地全部打碎。 “他回来了,艾比。”他说着,从不知道哪儿抽出了一张最新的预言家日报——那上面通缉一栏上赫然是他的脸与“丹尼尔.希尔”的名字。 而那被他撩起的袖子上爬着一个骷髅头与蛇的标记,在灯光之下扭曲着。 她感觉自己的心脏向下坠去,带着她一起往深处坠落——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死去,又像是一次复活与新生。 ※※※※※※※※※※※※※※※※※※※※ 一章回忆,时间线是弗洛伦斯被带去格里莫广场12号的那个暑假。 贰.往事 1975年夏日的某个不起眼的星期三,一个高挑结实的年轻男孩儿踏着教堂的12声钟响从窗户里翻出了自己位于二楼的卧室,以鸟雀般轻柔谨慎的动作踩在了窗外多出来的一小块儿红砖瓦的屋檐上,一声也没有响。 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冒冒失失地跑出去,没有人。阳光的灼烧与汗水的流淌远远比不上待在室内享受阴凉与冰镇汽水与果汁。他听见房子里的女人正在试着敲碎在冰箱里冻好的冰块,好在晚些时候丢进威士忌里一起享用——豆大的汗珠已经渗出他的额头,正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淌。他撩了一把头发,感到自己的黑发与皮肤正在阳光下一同被烤焦。 他并不打算因此停下脚步,没人能让他这么做,仿佛此时此刻他就是那些故事里津津乐道要去抢回公主的骑士或是王子一般坚决,十匹纯种马也拉不回来。 阳光照在远处的山坡草坪上,照亮了那些黄色的野花与偶尔夹杂其中的白色。但大片大片的还是绿色,翠绿的,仿佛用手指一捏就能捏出水来——晃得他脑袋发晕。所幸的是蝉鸣并没有不眠不休地传进他的耳朵里,这足够让恶龙也好不畏惧的勇士落荒而逃。 他最后撩了把头发,用一根细得几乎要崩断的黑色橡皮筋把头发扎了起来。 他顺着自己能够落脚的地方——一根粗壮的从一楼蔓延到二楼的水管——往下爬的时候,一声无比熟悉的“啪”的响声如同夏日的热浪一样灌进了他的耳朵里。紧跟着便是女孩儿清脆而欢快的笑声,像是手链脚环上的铃铛那般清脆悦耳。他攀在水管上,奋力扭头往后看,在那片绿油油的草坪上站着三个人,清一色的黑色脑袋。 发出笑声的是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姑娘,黑发松松垮垮地挽在脑后。裙摆随着她奔跑的身姿上下纷飞,像是白色的鸟儿在展翅飞翔一般——她奔跑着,穿过那块草坪,冲着自己楼下的篱笆墙大步跑来,偶尔回过头去冲着自己的同伴喊了些什么话。 “丹尼尔!” 快活的女声猝不及防地喊出了他的名字,惊得他险些从水管上翻下去。他回过头,那个纤细的白色身影站在篱笆墙几步远的地方冲他挥手。一跳闪着金光的手链缠绕在白净如玉的手腕上,仿佛阿波罗从自己的车上摘了一圈儿光芒送给她一样。 他急匆匆地冲那个身影挥手,从水管上往下爬——略低沉的女声跟着他往下爬的声音响起来,钻进耳朵。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男人吗,薇诺娜?” “是啊,你觉得怎么样?” 他从水管上跳下来,踩在鹅卵石铺的路上——灼热的温度一瞬间便从鞋底往上蔓延,烤得他脚底有些烫。 “我觉得——” 当他从花园正门走出去,绕到篱笆墙边上的时候这个女声突兀地打住了。大概比呵斥一个钢琴家叫他停下来那样还突兀上几分。一个穿着纯白上衣与牛仔裤的姑娘正双手抱胸站在他喜爱的白色身影边上,瞪着一双猫一般绿色的眼睛警惕地望着他。 他尴尬得想笑,那个穿白裙子的女孩儿没给他们寒暄的机会,率先跳了出来抓住了他们双方的手。 “丹尼尔,这是索菲亚——索菲亚.伊斯维斯特,那个是安德鲁.西德利亚。”她扬起下巴,用下巴尖指了指一个方向——穿着宽松上衣的纤瘦的男孩儿冲他露齿一笑——“索菲亚,安德鲁,这位是丹尼尔。丹尼尔.希尔。” “您好吗?”他顺着姑娘的动作去与那个叫索菲亚的姑娘握手,对方不情不愿地拉了拉——让他惊异的是那双手即使在夏日也有些冰凉,仿佛刚刚从冰水里拿出来一样。 “还活着,”她用眼尾瞥了他一眼,有些讥诮地笑了。“您是霍格沃兹的学生吗?我没有见过您。” “那么这明显说明我不是——或者说,曾经是。”他转身去握安德鲁的手,眼尖地看见对方脖子上挂着一条绳子,末尾处拴着一台小巧的胶片相机。他挑挑眉毛。“我毕业很久了——七年,我是斯莱特林的。” 索菲亚几乎要跳起来。 “七年?”她尖锐地说。“七年!薇诺娜.贝克,你从哪儿找来的——” “老男人。”白裙的姑娘——薇诺娜——笑嘻嘻地接住了她的话,格格地笑起来。“但那又怎么样呀,索菲?也没有老多少,丹尼尔今年才二十四岁呢。” “而你——我想想,我想想。而你也才十六岁,是不是?” “十七了!是十七!” 他看着那两个姑娘开始冲着年龄争论不休,低声笑了几声,转而看向站在一旁的年轻男孩儿。男孩看着瘦,却不羸弱。小麦色的皮肤在阳光下显出一层很健康的光泽。 “薇诺娜带你们过来的?”他问,却立刻感觉自己的话里有一种明知故问的意思。所幸男孩儿并不介意,甚至连眉毛也没有挑一下。 “哦,是啊。”他说,手还是插在那条牛仔裤的口袋里。“是啊,她说要趁着最后一年newts前跑出来痛快地玩,正好带我们见见她嘴里一直提到的希尔先生。” “她经常提起我?” “几乎三句话一提,已经到了就算被施了遗忘咒大概也忘不掉的程度了。” 丹尼尔望着他,饶有兴致。 “你也是拉文克劳的?” “我?”男孩儿这回反倒是惊讶地瞥了他一眼。“不,我是被勇气堆起来的那个学院里的。” 他还想说话,对方快他一步。 “我们是魔药课上认识的。”他说。“索菲亚出手拯救我即将爆炸的坩埚的时候薇诺娜也在旁边。” 丹尼尔张了张嘴,在他说话之前一声短暂的尖叫便响了起来,紧随其后的是薇诺娜的笑声。那个白色的裙子再次出现在了他的身边,温热的风翻动着,吹拂着他的脸颊。那只被金色光芒缠绕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索菲亚!”薇诺娜叫着。“索菲亚,你就是嫉妒我能像麻瓜电影里那样在酒吧里邂逅情人,而你只能挤在魁地奇球场上来一场魁地奇情缘——” “胡说八道!”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跑了起来,突兀地正如那个姑娘开始奔跑的时候一样。细密的汗水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金灿灿的,贴着姑娘修长的脖颈与裸露在外的肌肤。她的笑声仿佛是一音符,又像是落在湖水里的雨点,叮咚叮咚地响着,正如他的心砰咚地跳。 青草在他们脚下弯折,温暖的风吹过脸颊,带来新一层的汗水——他们拉着手往山丘上奔跑,急促的心跳疯狂地肆意往上增长,仿佛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他们跑到山丘上的树下才停下脚步,在投下大块阴影的树下大口喘气——夏日正午的炎热似乎被暂时隔绝在外,片刻的清凉张开双臂,拥他们入怀。 丹尼尔偏过头去看她,汗水从她的额头上往下淌,蹭过她的眼角。那张白净的脸上泛着两团红晕,却还是咧嘴笑着,看上去有些傻乎乎的。 “你跑什么——疯丫头!” 索菲亚气喘吁吁地跟上来,几乎是一踏入阴凉的地方便一屁股坐下了。而她身后几步的安德鲁却没什么变化,手里托着那台相机,像是保护宝贝一样护着它。 “要命了。”她坐在地上,瞪着站在丹尼尔身后的薇诺娜。“真要命,圣芒戈里真的会要一个天天傻笑的女孩儿吗?病房变游乐场,最好问问那些病人们怎么想。” “有什么关系嘛,索菲亚!”薇诺娜办了个鬼脸。“总是那么严肃做什么,又不是要去参加葬礼。” 眼看着一场毫无意义,甚至颇具消遣意味的争吵又要在眼前爆发,一直摆弄着相机的安德鲁猛的跳了出来,一伸手就拦在了两人中间。 “我们拍张照吧,好不好?”他问,几乎用上祈求的意味。“你们不是一直想拍照吗?我把它从爸爸那里偷出来了,我给你们拍,然后回家洗出来给你们一人一张。” “好啊。”薇诺娜转身便走到了一个光线不错的地方——没有强烈的光,也不会太暗——冲索菲亚与丹尼尔招了招手。“索菲亚,你站在我的右——” “我来给你们拍好了。”丹尼尔忽的开了口,换来三个人惊异的目光。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麻瓜的小玩意儿嘛,没什么难度——正巧作为你们三个毕业前的纪念照。” 安德鲁有些犹豫地看了眼手上的相机,索菲亚却用手肘戳了戳他,带着催促意味的说了声:“给他嘛,安德鲁。” “好吧。”他把相机取下来,送到了丹尼尔手里。“洗出来之后我会记得给你一张的,丹尼尔。” 丹尼尔只是笑了笑,把相机挂上了自己的脖子。 他听见脚步声沙沙地走过草坪,在一个地方不动了。 透过取景器他看见安德鲁与索菲亚一左一右地站着,而在那正中央的地方是他的白裙姑娘。她冲镜头微笑着,露出了洁白整齐的牙齿。 “我数三下。”他说。 “三——” 风轻轻吹过,引进来一丝金色的光芒,正正巧巧地落在了三个人的白色衣衫上。 “二——” 他们对他微笑着,望着镜头。索菲亚与薇诺娜紧紧地靠在一起,搭着彼此的肩膀,只剩下安德鲁一个人笑得尴尬又习以为常。 “一。” 快门咔嚓地一声,她便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地推攘着,推出了那扇专属于那个夏日的回忆之门。七月夜晚的热气在室内无处可寻,轰鸣的空调散发着冷气,贴上她的皮肤。 荧光的闹钟在她不远处的桌子上闪烁着,从july.28.1997变换成03:27的字样,如此反复。而在那边上一些的位置上,荧光闹钟微弱的光芒之下勉强能够看清相框之下的那张被人撕去两旁的残破照片。 那个黑发蓝眸的女人在薄薄的一层玻璃后面冲她微笑着。 艾比盖尔往后把自己丢回枕头上,任由冷气将自己全然包裹。 她不想再睡。她不愿回忆。但她却又庆幸自己能在这些变得更糟的时候及时醒来,而不是随着它们走向深处,走向那不可回头的深渊之中。 ——又或者你们早已深入泥潭,艾比盖尔。 我不想再想。她这么轻声对自己说,却又一个声音更为响亮地从黑暗之中传回来,无比坚定地落入她的耳中。 “永不可能。1” 她惊异地睁大眼,听见扑打翅膀的声响,而早黑暗之中有什么东西轻飘飘地坠落,落上她的鼻尖。 一根纯黑的羽毛在反复变换的荧光之下微弱地发着光。 ※※※※※※※※※※※※※※※※※※※※ 1nevermore→这句话之后会在不同的地方翻译成不同的句子,但是都是这个词。 另,这是一篇父辈的回忆。 艾比盖尔篇多数是回忆与现实结合着写。父辈回忆会拆散在三个章节断断续续地写,但都是艾比盖尔在回忆。本章和上一章可以理解为艾比盖尔的两个连续的梦中回忆(具体看闹钟上的日期与时间) 给小可爱们提醒,索菲亚与安德鲁是弗洛伦斯父母的名字w大家有没有猜到他们的关系(开始好奇) 叁.影子 艾比盖尔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影子。 一个没有主人的影子,在地上,墙上,任何能够被阴影触及的地方的影子。她就这么随着光线的变化而走动,徘徊,反复于墙壁与地面之间——她是光明与黑暗的孩子,却谁也不想要她。 光明会将她吞没,而黑暗又会让她无处可寻。 1997年8月1日,她顶着烈日站在德文郡奥特里.圣卡奇波尔村一条不知名的街道上,倚靠着背后一面爬满爬山虎的红墙。她呼出的烟雾像是被烈日烤化了,扭曲着散在了刺眼的阳光底下。烟灰落在石板路上,被她用高跟皮靴给蹭开,均匀地铺在了她的脚边。 有麻瓜妇女带着小孩儿从她面前走过,她侧了身。烟雾冲着那红色的砖墙飘散,却没多大用处。烟雾像是围绕着她展开那样飘散着,浓郁得几乎能够和街角的面包店烤面包的香味比拟了。麻瓜母子从她面前急匆匆地走过去,掀起一阵温热的风。 紧跟着那个牵着孩子的女人便踉跄了几步,险些整个人摔在地上。她牵着的男孩儿没有她好运——在拉扯之中他往前扑倒在了石板路上,四肢磕上了坚硬的地面——或许破了皮,正往外流血呢。艾比盖尔心不在焉地想着,男孩儿紧随其后的哭喊声便证实了这一点。 “你又在抽烟。” 她侧过头,任由自己的目光撞进这个低沉男声的主人的眼睛里——那双与她一模一样的眼睛凝望着她,非常自然地把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手里握着魔杖。她感觉到黏糊糊的皮肤贴着她的,正如此时此刻的热气将她包裹一般。 “最后一根了。” 她最后吸了一口,把烟头按灭在身后的墙上,像是要证明自己那样翻出了一边口袋。装着香烟的盒子空空如也,甚至扁平下去,被压得变了形。那根抽完的烟屁股被她随手放进了大衣左侧的口袋里,和先前的两根并排躺着——那里还躺着一根羽毛。一根乌黑发亮,只能是属于那只黑色的鸟类的羽毛蹭过她的指尖,柔软的触感让她没忍住又多抚摸了两下。 一根渡鸦的羽毛。 她扬起头,刺眼的阳光劈头盖脸地洒落下来,几乎让她有了想要尖叫的冲动——仿佛她是只吸血鬼,在阳光下无所遁形。 “什么渡鸦?” 艾比盖尔猛然回过神来,那搭着她肩膀的男人已经把手拿开了。被挽起的衬衣袖子下隐约露出一条扭曲的食死徒标记。 “没什么。”她回答,将手从口袋里拿了出来。“你怎么过来了,爸爸?我以为黑魔王——” “我过来看看我的女孩儿在做什么。”丹尼尔瞥了她一眼,冲她露出了一个笑容,仿佛阿兹卡班的经历从未给他留下什么创伤一样——至少此时此刻微笑着的男人与昨夜梦境之中的二十四岁的男孩儿除却脸上的伤疤之外没有任何区别。“贝拉特里克斯那个疯婆娘抢了我去魔法部的位置,该死的,我就这么被打发来这边守着。” 贝拉特里克斯这个名字让她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她不喜欢那个疯女人,这是从初见的那一瞬间起便注定的事情。 艾比盖尔第一次见到贝拉特里克斯的时候是1996年冬天,她乘着霍格沃兹特快回到伦敦度过圣诞节的那一年。当她从车站里走出来的时候,迎接她的除了她那乔装打扮后的父亲还有漫天的飞雪。 丹尼尔凑上来给了她一个被厚重羽绒服与围巾包裹下手脚不便的笨拙拥抱,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躲开。 “你回来了,”温热的呼吸落在她的头顶。“说明你同意了?” 她感觉自己被黑袍裹着的身体微微僵了一下。 那半张被撕烂的照片还在她的口袋里,贴身放着,就像是这个缺席了她将近有十八年人生的男人曾将它贴身摆放,并在每个心跳兴许会停止跳动的夜晚将它取出来,搭配着寒冷与绝望听着阿兹卡班之外汹涌的海水声再次观摩。 十五年与十八年。他在阿兹卡班里数着摄魂怪与石头上的裂纹度日的同时她在莫丽卡姨妈的怀里询问为何父母从不曾来过。丹尼尔大约从没有想过会盼来她这样的女儿,与他记忆之中的薇诺娜有着相似的面貌却截然不同的性格的女儿——就像她从没期盼过她的父亲会是个叫丹尼尔.希尔的食死徒,在她缺少父母的十八年生命里花了十五年蹲在阿兹卡班。回想起来的时候艾比盖尔自嘲般地向上天发誓说他们必然是一对父女——还要是可悲到骨子里的那种。 她回想起她逃回霍格沃兹的那个早上,她的父亲——二十四个小时前还叫奥尔登的男人——放弃了帮她搬箱子的动作,只是坐在她的桌子边上,抽着烟望着她。当她头也不回地想要离开时,那个男声喊住她并轻声告诉她如果她愿意与他相认便在圣诞节回来。 现在她回来了,便也不会反驳。 “嗯。”她从鼻子里哼出一个音节。“我同意了。” 她知道这个同意的意思。这个字像是契约书上的手指印,她在登上霍格沃兹特快回到伦敦的那一刹那开始便售卖了自己的现在,自己的未来,她的一切都全然不再属于她自己——答应他便是答应站在他的身侧,就是答应把自己的未来交到他的手里,就是答应成为一个食死徒,或早或晚,再无退路。 但她什么时候有过所谓退路?当她渴求自己能够拥有“父母”,拥有所谓“爱”与“被爱”的那个瞬间她便丧失了后退的权利。藏无可藏,退无可退,天生如此。 于是在圣诞节前的那个阴郁的夜晚,她被父亲带着走进马尔福庄园的时候,阴冷的庄园甚至没有让她扬起眉毛。 贝拉特里克斯就是那个时候钻出来的,乌黑却枯如稻草的黑发披散在肩上,黑色的眼睛嵌进她深陷的眼眶,与她那凹陷的消瘦两颊异曲同工。她站在走廊上抱着臂挑着眉毛看他们,黑色的衣裙裹在她干瘪的皮肤上,活像麻瓜传说里地狱里的冤魂。 “喂,丹尼尔,”她咧嘴笑起来,在昏暗的光线下像是张着嘴的野兽。“就是你要过来?我没指望见到你,臭烘烘的老蝙蝠,我以为你在干你最擅长的活儿?倒吊着混进那群肮脏的泥巴种——” “得了,贝拉。”丹尼尔毫不留情地嗤笑一声。“你没必要把当初在霍格沃兹时候对我的这一套再拿出来。我以为阿兹卡班十五年的面面相觑能让你对我温和点——但显然没有。” 贝拉特里克斯发出一声近乎癫狂的,颇具嘲笑意味的笑声,却没有再看丹尼尔一眼。那双黑色的,如同泥潭一般的眼睛望向了艾比盖尔——她的目光给了艾比盖尔踏入这栋庄园的屋子以来第一次窒息般的恐惧。莫名奇妙的。她想行礼,却只能瞪着那个女人,看着她像是一条蛇一样滑到了她的身边。 “容我给你介绍一下,贝拉。”她的父亲这么说道。“艾比盖尔.薇诺娜.希尔。” 那个疯婆娘没有等她的父亲说完,那只干瘦的右手掐住了她的脸颊,迫使她抬起头来。 “阿兹卡班没有搞坏我的脑子,丹尼尔,”她说,听上去却像是蛇在呓语。“多像薇诺娜啊,你是否告诉过她可怜的薇诺娜是怎么死去的?” “艾比?” 她猛然从那飘着鹅毛大雪的12月抽离开来,扑进了英格兰八月初的烈日之中。汗水从她的身上往下淌,像极了当时她在贝拉特里克斯注视之下的冷汗。她的父亲正站在她的身侧,阳光在他黑色的头发上显出一层浅淡的金。 “怎么回事?” “没什么。”她说。“什么事也没有。” 她烦躁得又想抽烟,摸进口袋里的时候才意识到那个盒子已经扁了,最后一根烟被她在几分钟——兴许是几分钟,总不至于是几秒钟——之前抽完,此时此刻正躺在她的口袋里。她想再去买一包,口袋里没钱。 “总之,黑魔王让我过来守着。”丹尼尔往后靠,学着她的样子靠在爬山虎遍布的墙上,一片绿叶被压得弯折下去。“除非我们能搞到请柬。” 他因为自己的幽默而笑了起来,艾比盖尔强迫自己扬了扬唇角。 兴许是尼古丁的缘故,又或者是早餐时候她随手塞进肚子里的那片面包,她想要呕吐。当她手腕上的食死徒的标记开始扭动起来,并开始发热的时候她感觉自己像是被人塞了一口腐烂发臭的肉,强迫着咽了下去——而确实有一股发臭的血腥味儿在她的嘴里弥漫,在她的周围蔓延。 她感觉眼前发晕,丹尼尔却发出一声癫狂的笑声。她知道在对方的袖子下面,那扭曲的食死徒标记正像虫子一样蠕动,发热,就像此时此刻她一样。 血液因此沸腾,皮肤因此灼烧,她的父亲在高声喊她的名字,叫她抓住他的手臂,他带她去他们应当去的地方。她却没有力气,浑身像是都要因为这个丑陋的标记的召唤而发抖,仿佛她便是危楼一栋,下一秒就会忽然坠毁。 但没有。她伸手用力握住了那个男人的手,像是那年投入他的怀抱之中那般坚决——在哪扭曲,旋转,近乎将她拆成无数碎片的幻影移形到来之前她忽然看见,在他们自始至终站立的路灯的上方站着那只神圣而庄重得无以复加的渡鸦。 尖叫,脚步,魔咒划过空气的响声与血腥味儿在下一秒钻入她的鼻腔。她摔在草地上,青草却如银针刺激着她的皮肤。 她像是一只被丢上了沙滩的鱼,躺在烈日之下痛苦地喘着气。 丹尼尔不在她的身边。 艾比盖尔从草地上爬起来的时候意识到了这一点。那个男人仅仅是将她带来,并就这么丢在了草坪上——她站在山坡的脚下,不远处白色的帐篷正熊熊燃烧着。她看见各样的衣服往四处奔散,各色的头发在空中飞扬,花花绿绿的,正疯狂地逃离着那燃烧的帐篷。 她不知道自己在哪里,所幸手臂上那扭曲的印记不再蠕动,更不再燃烧,不再让她疼痛。这很好。她得以寻回些许理智,未被一切占据的,能够让她思考与环顾四周的理智。 也便是那般,她在自己身后看见了一抹明亮的金色。 她见过那样一头金发,在霍格沃兹的走廊与礼堂。那头金发的主人有着一张英俊的面孔,足够与那头金发媲美。而即使是此刻,这个金发男人与四处奔逃的人毫不相似。帐篷在他的身后燃烧,不断有黑影从他的头上掠过,他却毫无反应,像是奔赴舞会那般平静地踩过了草坪,走向她的方向。 海因里希。 她下意识地伸手,想将自己的魔杖从口袋里面抽出来,可这一次不如她所愿——那个金发男人的动作矫健得倒真的像是他的姓氏那般,她看见一根尖锐的魔杖尖便这么指向了她的方向。 被红光击中并仰面倒下去的那个瞬间,她清楚地看见了那张紧绷的面孔上露出了一丝笑容。灿烂得丝毫不比太阳黯淡。 几秒钟后,倒转着出现在她视线里的笑脸更加证实了她的准确。 “找到你了。”那个声音说,令人身心愉悦的声线之中却像藏着一条曼舞的蛇。 她望着海因里希的脸,期待着对方迎面而来的咒语——她没法动弹,那个咒语禁锢着她的四肢,只有她的眼睛能够转动——可是没有。 迎面而来的只有海因里希灿烂得让人寒颤的笑容。 他抓住了她的手腕。 扭曲,挤压的疼痛撞入她的胸膛,然后归于黑暗。 肆.凶手 旋转,扭曲,晕眩,黑暗。 她的双脚率先触到了地面,然后是膝盖。在挣扎着翻了个身之后是她的后背与后脑勺——硬得几乎能硌伤她皮肤的地面紧紧地贴着她,正如此时此刻的光明将她包裹,无处可逃。无数细小的尘埃在阳光下飞舞,被照得透亮。木质的天花板上垂下来一盏灯,除去没有点亮之外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普通得像是街边旅馆里廉价的常亮灯。 一只手伸进了她大衣的口袋里,过了会儿又伸进了另一边。手的主人在第二次终于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一样抽离了她的口袋,一声轻声的嘟囔在她耳边响起,暖流就此走过她的身体,酸痛与没法儿动弹的感觉烟消云散,她立刻坐起了身子。 兴许是她的动作太过□□速,几乎到了让把她带到这儿的人始料未及的地步。当她猛然坐起身的那个瞬间一抹金色晃过她的眼睛,与先前的那声嘟囔类似的嘀咕传进她的耳朵里,却比之前要大声了许多。即使这样也无济于事——那并不是她所熟知的语言。而对方无疑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您不必这么着急呀,小姐。”这一次那陌生的语言被转换成了英语,带着外乡的口音。“您需要更加从容不迫一点。” 说话的男人有张挂着完美笑容的英俊的脸,纤长的睫毛在亮光下倒真如她先前所见的透亮尘埃那般显眼。他蹲在几步远的地方,右手托着下巴,懒洋洋地望着她,仿佛熟睡后苏醒的野兽正饶有兴致地打量自己的猎物。 沃尔夫。金色头发的强盗。 “收起你对付天真的小女孩儿的那套鬼把戏,沃尔夫。”她讥诮地笑了几声,揉了揉刺痛的左手手腕。“我以为这一点在你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就深有体会。” 海因里希一如既往的笑容并未从他脸上散去,反倒是更加灿烂起来。仿佛这句颇为直接并且相当嘲讽的话语并非针对他,而是针对某个与他同姓的人一样。 “不好意思,希尔小姐,显然我不记得。”他礼貌地笑着,模样无辜地摊了摊手。“无意冒犯,但您的姓氏比您本身更加令人印象深刻。” 艾比盖尔几乎是下意识地去抓自己的魔杖,却摸了个空。她的大衣口袋里空空如也,只有那几根被她抽剩的烟屁股与压扁的香烟盒。除此之外那里空空荡荡,布料裹着她的手。 海因里希的笑声从她面前传来,听上去却没法儿找到比这个更加嘲讽的声音了。 “不必再找您的魔杖了,小姐,它暂时属于我。”那个金发的男人从她面前站起来,带着外地游客那般从容不迫的意味传过客厅。“随便坐坐吧,希尔小姐,喝点茶吗?你喜欢加牛奶还是加糖?” 艾比盖尔没有回答,而海因里希似乎也并不准备讨到一个回答。水声与柜子开合的声音接替了海因里希的声音,房间里面安静了下来。 她得以四周打量一番。 这件屋子朴素至极,甚至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家具。如若将这间屋子的主人比作拥有一切财富名誉与权利的优雅贵族——譬如一位公爵——的话,那么这间屋子大概是孤儿院里最不受重视,最受孩子们排挤的瘦弱的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死去。 唯一值得一提的也许是那巨大的,回旋往上的楼梯边上的巨大书柜。它是木质的,深色的柜子,上面本该满满当当地放着书,可是此时此刻它像是被人洗劫过那般空空荡荡,只有正中央的“m”那一栏上摆放着一本《君主论》与一个水晶玻璃球。 她放轻了脚步走过去,仿佛怕惊醒了什么一般屏息凝神——在那m的架子后面她看见了一个奇异的图案。一条缠绕着魔杖的毒蛇正冲着杖尖长着嘴巴,露出尖锐无比的毒牙。 这个图案刺激着她再次回过头去看了一眼,什么也没有。海因里希没有从房间里出来,水在壶中咕噜燃烧的声音依旧充斥着她的耳朵。 她得以再次转回去审视那个书柜。 只是这一次,她的目光撞上了一片漆黑。 在那书架的顶端,最顶端上伫立着一只通体乌黑的鸟。它站在那里,高傲无比,仿佛来自于另一个无人抵达,更无法返回的世界——即使是落入这间屋子的阳光也没法儿照亮那乌黑的羽毛。 那是一双绝不可能属于鸟类的眼睛,没有鸟类会有那样冷漠而淡然的目光,像是一个恶魔正发着美梦,又像是只属于另一个世界的亡灵正漠然地注视着她。 艾比盖尔望着它,它亦如此望回去。对视之间她却只觉得自己的血液开始凝固,逆转。她感觉自己的血液在凝固,心脏正坠向无尽深渊。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此处,出现在我的房门之上,如鬼魅般无法摆脱?你是否是弗洛伦斯冤死的亡魂,寻找我只为复仇? 她凝望着那只漆黑的大鸟,近乎没法呼吸。 “快离开。”她近乎在呢喃。“快离开。” 而那只地狱的鸟儿,魔鬼的使者,亦或是冤死的亡魂——那只渡鸦只是轻蔑地望着她,丝毫未动。只有那鸟喙微微开合,那晚上她听见的,无比响亮而坚定的声音再次刺入了她的耳中。 渡鸦说:“永不离开。” 她愕然地后退开来,背脊却撞上了她身后结实而温热的墙。 如若海因里希那头耀眼的金发没有立刻出现在她的视线里的话,她或许会认为那确实是墙。 “茶好了。”他只是瞥了她一眼。“或是您更希望在这里就着君主论喝?原谅我,我刚回到这里,没有什么别的书了。君主论估计会是你最不想在下午茶时候读——” “不用假惺惺地称呼我'您',无上尊贵的沃尔夫先生。”她打断了他的话,目光却未从那只漆黑的鸟儿身上挪开。那只鸟只是望着她,却自始至终地立在那里,没有任何离开的意思。“你看得到那只鸟吗,沃尔夫?” 她的话没有立刻得到回答。当她转头去看的时候,却见到海因里希退开了几步,右手指尖摩挲着下巴,饶有兴致的模样。 “我只看见一只鹰。”他说,唇角再次上扬了。“你是个阿尼玛格斯,希尔。” “弗洛伦斯告诉你的?”她嗤笑一声。“你们真是无话不说。” 海因里希没有接话,只是淡淡地丢下一声茶好了便从她的身侧漠然地走开,往先前来时的方向走去了。 她最后望了眼那只渡鸦——一动不动,仿佛毫无生命那般伫立着——转身顺着海因里希离开的方向走去。 几分钟后,她坐在沙发上,面前摆着一只精细的茶杯,里面深色的液体正袅袅往上冒着热气。海因里希坐在她的对面,手里端着与她一致的茶杯,正小口地嘬着茶水。 她将那杯茶水凑到自己唇边,却嗅到一股突兀至极的血腥味——那股让她作呕的腐臭与血腥的味道。她蹙起眉头,将那杯茶重新放回桌子上,瞥了一眼正冲她微笑的海因里希。 “要加糖吗?”他问。“还是牛奶,或是两样都要?” “把话摊开说吧,沃尔夫。”她说。“你找我做什么?我猜你并不是来找我喝下午茶的。这种活儿应该交给弗洛伦斯做。” 她看见海因里希脸上的笑容像是撕掉一层纸一样脱落了,又像是生命正从他的身体之中脱离开来,把他变回那毫无生气的石雕。 瓷杯被他放回了桌子上,一阵轻响。 “不,希尔,当然不是。但我相当惊讶你的勇气与坦然,希尔小姐,你居然还能念出她的名字。”他望着她这么轻轻说着,蓝色的眼睛却带着一个孩子般天真的模样。“你杀死了弗洛伦斯。” 那是个陈述句,疑问的语气无处可寻。轻飘飘地,却在她的大脑里不断盘旋,撞击着她每一根神经。 仿佛是结了痂的伤口被人恶劣地再次用力撕开,又或是最肮脏的秘密被人轻描淡写地道出——那只伫立在书柜顶端的禽鸟忽的开了口,尖锐地叫着“永不离开”——她惊愕望着他的脸,却在那双眼睛里面看见了自己惶恐的脸。 她为什么要害怕,要慌张?她是个食死徒,她为什么不可以杀人如麻,为什么不可以毫不拖泥带水地杀死一个与自己反目的昔日故友?她为什么不可以这么做,为什么不呢?她为什么不可以为骆驼加上最后一根稻草,为烈火倒上最后一滴汽油? 那不过是个任务,不过是个她必须做的事情罢了,为什么害怕? 你知道你为什么害怕。有声音对她低语。你知道你为什么害怕。你怕自己意识到你已经后悔——她是你的尼古丁,你的良药,你的天使,你最深的梦魇。 艾比盖尔,艾比盖尔。声音说,不知道为什么像极了弗洛伦斯的声音。你没法与我共存,也没法丢弃我独活。你永不可能将我摆脱。 别说了。 逃无可逃。她无声地吞咽着唾沫,口腔里却干得发涩,仿佛刚刚吞下了一口苦得令人作呕的魔药。 “我是个食死徒。”她听见自己说,却在神经质地笑。“我服从我主人的命令。而你呢,难道你不是属于我们一员吗,沃尔夫——这对你来说有什么费解之处吗?还是你无法接受,因此打算杀死我,只因我为了服从黑魔王的指令杀死了你心仪的女人?” 海因里希的脸上闪过一丝阴影,如同闪电闪过雕塑完美无缺的脸。 几乎在下一刻他便冲她扑了上来,双手钳住了她的肩膀,在她能反应过来之前便将她摁在了她所在的沙发靠背上。不怎么柔软的沙发硌得她每一处皮肤都在尖叫,试着逃离,而那个一向热衷于微笑的金发年轻人却面无表情,头一回没有笑。 看看,艾比盖尔。她忽然这么想到。你杀死了她仍有人为她难过,为她复仇,仍有人爱着她。你嫉妒的一切她仍拥有,她永远都拥有,即使你掠夺她的生命也依旧如此,永不改变。 她忽然期待海因里希举起他的魔杖对她施个索命咒,又或者就这么试着杀死她——仿佛就应该如此。 可是她什么也没有等来,除了海因里希的冷笑。 “我不是像你一样的走狗。” 她讥诮地扬起眉毛。 “真意外。那是谁告诉你是我杀死了弗洛伦斯?梅林吗?” “弗洛伦斯的父母。”他低声说着,像是从喉咙里发出来的低吼。“而我知道你做过什么,希尔,我知道你的父亲做过什么,这个臭名昭著的姓氏我有幸在德姆斯特朗听过。幸运的是我猜中了——毫不夸张地说你相当对得起你的姓氏。” 他的手缩紧了,仿佛要捏断她的肩膀。 “谢谢夸赞。”疼痛让艾比盖尔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她感觉自己的骨骼在他的力道之下痛苦地□□,似乎下一秒就会粉碎——疼痛刺激着她每一根神经,却不知道为什么刺激到了最错误的那一条——她想笑。于是她也这么做了。“但我更乐意听听你把我绑架到这儿来做什么,沃尔夫。” “为了杀死你,显而易见。” “那么为什么不动手,沃尔夫?”她几乎要笑出声了。“是什么让你后悔了?害怕了吗,沃尔夫?害怕杀死一个人,害怕看着生命消散在你的手里——为什么不像我承认杀死弗洛伦斯的确实是我一样承认你自己是个懦夫呢,沃尔夫?” 那根魔杖戳到了她的脸上,如同此时此刻的沙发一样硌着她的皮肤,让她发痛。 “容我提醒,希尔,主动权在我手里。”那根魔杖微微转动一下,刺得她微微一颤。“要知道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没人能够找到这里,更没有人会知道是我杀死了你。这比你谋杀弗洛伦斯的手法要高明多了,对不对?谁会知道是我杀死了你呢?我能把这件事当成与姑娘们调情的蹩脚笑话来讲,没人相信。” “我从没否认过这点。”她说。“我只是说你是个对什么都束手无措的懦夫,沃尔夫,不论是感情还是要杀死我这上面来看都是如此——不然你为什么没把她带走?” 她满意地看着海因里希变得惨白的脸,心里升起一种快活的报复感。 “这便是为什么你永远成不了她,希尔,这就是为什么你永远只有仰望她的份。她所拥有的爱你一点也不会有,世界上没有任何人比她更加善良美好了,和韦斯莱在一起能让她开心,那我干嘛要带走她?”他轻蔑地用眼角瞥了她一眼,惨白的脸上忽的露出笑容来。“你一点也不明白'爱',希尔。” 她听见自己发出一声近乎愤怒与嘲讽之间的笑声,或许两者都有。 “是啊,我一点儿也不明白。但如果无能为力是爱的话,你一定是世界上爱得最深的那个了。” 她望着海因里希的脸,却忽地感到自己也正如他那般惨白。 多可笑多可悲啊,她和沃尔夫多么相像!他们都念念不忘着一具早已冰凉的骸骨,无法把自己的心一同埋进六英尺之下。而此时此刻他们互相嘲讽着,像是野兽一样试着撕扯对方表面上的理智与冷静——没有赢家。 沃尔夫输给了韦斯莱,她输给了年龄。而他们都是死神嘲弄的对象,时间与仇恨的奴仆——他痛恨杀死弗洛伦斯的希尔,而她痛恨杀死奎里纳斯的波特。 她忽的明白了那股挥之不散的血腥与腐臭味由何而来。 她杀死了弗洛伦斯,她曾经唯一的挚友,唯一的伙伴,唯一在奎里纳斯离开之后还试着予她光明与温暖的人。那独角兽般最纯洁的存在。她杀死了她,手上便沾染鲜血,一部分的她便也因此死去,腐烂发臭。 又或是她在奎里纳斯死去的那一瞬间便已然跟着一起死去,但那早已不重要。 这么想着她垂落了自己的目光,惊异地发现自己的双手已经被细密的黑色羽毛覆盖。浓密的,乌黑的,如同那只渡鸦的羽毛——她向沃尔夫的眼睛里看过去,在那双眼睛里面看到了那双恶魔般的双眼。她疯狂地摆动自己的手,试着把羽毛全然扯掉,却有鲜血涌出,疼得钻心。 她发出一声尖叫,肩膀上的疼痛骤然消散,那双海一样的眼睛凝视着她——她低头再看,那本该覆盖上羽毛的地方空空荡荡,只有她细腻的皮肤,除此之外再无它物。 海因里希松开了禁锢着她肩膀的手,站在她面前俯视着她。悠扬的音乐声不知道从何而来,悦耳动听,钻入她的耳朵里。 她冲着海因里希的方向投出一个困惑至极的目光,却没有收到回复。那双眼睛望向了窗外,仿佛想起了什么东西一般愣愣出神。 “那是西德利亚夫妇。” 半晌后他这么轻声说道。 而那只渡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飘然落下,站在她面前的茶几上,在音乐之中静默地凝望着她。 ※※※※※※※※※※※※※※※※※※※※ h the raven “nevermore.” 艾比盖尔篇进度过半,总感觉进入最后一篇之后就能高调完结倒计时了w 伍.抉择 十二月英格兰的乡间下着大雪,着实不太常见。昔日翠绿的山坡与草丛已然变得荒芜,空空荡荡,只有落雪愿意为它们添上几分纯白的色彩。但也仅此而已。 远离闹市与人群的圣诞节便显得格外静默,仿佛世间一切都已经陷入了长达几个月的长眠那般。乡间的风景一向是不同的,至少喧嚣嘈杂的庆祝,响个不停的圣诞乐曲在这儿无处可寻。圣诞节反倒变得有些过于简单起来,而这恰恰是有些人所渴望的。 伦敦是个嘈杂的大染缸,鱼目混杂。即使它走过了那看似金碧辉煌,实则暗自腐烂的十九世纪之后仍然如此——惟愿此时此刻的冰雪能够将那些见不得人的罪恶给填埋,他真切地渴望着这一点。 丹尼尔坐在暗红色的沙发上,火光将他的面孔照亮。那不断燃烧并劈啪作响的壁炉火焰摇晃着,吞噬着木材,无数光影在他的脸上随之晃动。他看上去年长了许多,外貌却没怎么变。那件夏日的白色底衫被他随意地穿在身上,领口大开,两节结实的小臂从挽起的袖子之中露出,一个丑陋的黑色标记在小麦色的皮肤伸展着,在暖黄的光芒下显出一层浅淡的光泽。 他侧过头看向窗外,玻璃窗外仍旧大雪纷飞。雪花被寒风夹杂着扑上窗户,并最终不甘地融化消亡,化成星星点点的水珠。寒风轻叩着窗门,却丝毫不影响屋内的暖意。黑发的姑娘坐在寒风凛冽的窗边的木桌上埋头奋笔疾书,甚至没有抬起头来向外面露出在意的一瞥。 台灯的光芒落在那只白净的手上,照亮了纯白的羽毛笔。 “诺丽亲爱的,”他忽然开了口,仿佛像是怕惊动了她那般刻意压低了声音,却足够她听见。“你在写什么?” 盘着头发的黑发姑娘终于停下了笔,冲着他的方向看过来。小巧而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如同她的嘴唇那般毫无血色。她看上去长大了些许,五官出落得更加立体,身上带着成熟女性才会有的那种温和与柔美。 “写信呀。” “什么信?” 她没有立刻回答,只是低下头去,再次望向那张信纸——丹尼尔想象着那张米黄色的纸上会爬着多么漂亮的黑色连笔字,絮絮叨叨地讲着一些他不知道的事情。落款处将会是薇诺娜的名字与他的姓氏——薇诺娜.希尔,他的薇诺娜。 那支羽毛笔轻轻划动了记下,像是补全了最后几笔句子,最后被放回了笔架上。 “是给索菲亚的信。” 丹尼尔惊愕地看向了她的方向,却没有收获她的目光。 “索菲亚?伊斯维斯特那个婊/子?” “丹尼尔!” “对不起。”他半举起双手做了个投降的样子,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嗤笑,听上去对自己的出言不逊没有半点愧疚。“对不起亲爱的,我以为你们已经不再联系了——你不会要请她到这儿来过圣诞节吧?” 薇诺娜的目光再次落在了纸上,没有吭声。仿佛丹尼尔的刻薄像是利剑那般刺得她无法开口一般——确实如此。只不过那利剑刺痛的除了她的心脏还有喉咙,她再也没法儿说话。 “不。”她说,手指轻轻地蹭过那张信纸。“你知道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了,丹尼尔,我和她,还有西德利亚——我们不可能再见面了。” 他望向自己妻子的方向,除却那满天的飞雪之外他只能瞥见桌面上的一个小小的木质相框。玻璃反射着橘黄色的灯光,隐约能看见三个人的合影——那是两年前他拍的。 薇诺娜望着那张照片定定地看了会儿,从桌面上拿起了那张纸。米黄色的纸张在灯光下发着亮,每一个精细的连笔字看上去都美不胜收,仿佛正在闪耀着。她拿着那封信站起身,想要绕到房间的另一头去——在门边的位置上放着一个猫头鹰的笼子,里面站着一只皮毛不再油亮,看上去老态龙钟的猫头鹰。 “不告诉我写的是什么吗?”他望着姑娘的背影询问道,却收获了一个微笑。 “你真的想看吗,丹尼尔?”她笑起来。“你不能再把她当成假想敌了——要知道我听说她终于和安德鲁结婚了。就在今年早些时候。”说到这里她的笑容止住了,像是破碎的碎片一样散落,无处可寻。 他们没收到邀请。 “为什么不呢,诺丽,”他轻声说着,冲她张开了双臂。“我只是好奇,仅此而已。我发誓我没把她当成假想敌过,诺丽,你是我的妻子。” 他的爱人,那可爱的姑娘,温顺的绵羊走到了他的身边,大大咧咧地坐在了他的腿上——他轻轻地把她圈在怀里。那深蓝色的睡袍裹着姑娘纤细的身体,微微隆起的小腹在遮挡下若隐若现。他凑上去在她脸颊上轻吻了一下,换来对方的低笑。 那封信被送到了他的眼前,上面倒真是密密麻麻的爬着漂亮的连笔字。没等他开始阅读,薇诺娜的声音便在他的耳边轻柔地响了起来,仿佛正哼唱着摇篮曲。 “我亲爱的索菲亚,”她说。“我希望克里斯能平安将这封信送到你的手里,毕竟梅林在上,它的年龄已经不再适合让它在伦敦的风雪之中来去穿梭了。 请容许我省略无关紧要的客套话语:我与丹尼尔将要搬离旧居,到更加合适的地方去。但我想我们不会离开英国,大陆的气候不适合我们居住。” 她停顿了一下,侧了侧脑袋,黑发蹭过他的脖子——有些痒。 “……如你之前所说,我们之间存在巨大的鸿沟,你再也不会与我见面。因此我提笔写下这封信件,希望你能够阅读它,即使它无法将我的痛苦与纠结传达半分——” 她再次顿住了,这一回却把信纸反过来啪地扣在了膝盖上,不再继续往下读了。壁炉的火光描摹着那张米黄色的纸张与她的身影,她仿佛沐浴在某一个傍晚漂亮的晚霞里那样——如若她笑一笑,那或许会是一张绝美的照片,足够登上任何麻瓜的杂志。 “丹尼尔,”她轻声说,声音在不自觉地颤抖着。“丹尼尔,为什么我们最后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想起一年前他们从霍格沃兹毕业的时候,薇诺娜笑嘻嘻地扑上来拥抱他——在她的身后跟着索菲亚与安德鲁,彼此的脸上却都没有笑容。 只有薇诺娜仍笑得天真烂漫,抱着他的手臂问他晚上去哪家餐馆吃饭。他望着与他们对立而站的两个人,轻轻搂紧了往他怀里钻的薇诺娜。 他知道索菲亚与安德鲁在看什么,他知晓那种目光亦明白之中的厌恶从何而来——他曾在贝拉特里克斯嘲笑他是个肮脏的混血时从她的眼睛里看到过,那是轻蔑,是不屑,是厌恶。而作为反击,他在格斗俱乐部里打掉了她的魔杖——而几个月前,面对贝拉特里克斯同样的目光,他比对方先一步得到了黑魔王的夸奖。 他们在想他手臂上的食死徒标记。他们厌恶他的身份。这两个句子先后划过他的大脑,可他什么也没说。 “薇诺娜会和你一起吗?”那个黑头发的索菲亚先开了口。“毕业之后。你打算娶她?” 鸟雀般吵闹的薇诺娜抬起了头,目光中露出迷离无措的模样。她看了看索菲亚,又抬头看了看丹尼尔,张了张嘴。 “我会娶她。”丹尼尔望着对面紧握的双手只是挑了挑眉毛。“你也会嫁给安德鲁不是吗,索菲亚?” 这记直球甚至没让那个姑娘扬起眉毛。 “看他表现。”她轻笑一声。“但不管我嫁不嫁给他,我都打算到魔法部去工作了——当一个傲罗。” 这回轮到丹尼尔侧过头去看自己身边的姑娘,她却没有看他,反倒是安静了下来再也不说话了。 这个决定或许不是临时起意。 1976年11月,安德鲁与索菲亚成为了傲罗。与他们并肩作战的是波特,韦斯莱,隆巴顿还有那个布莱克。 丹尼尔将怀里的人搂紧了。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将他们分离开来,如同此时此刻伦敦的飘雪把他们困在屋内一样。他的妻子,薇诺娜手里依旧握着那张信件,却浑身都在发抖,正如那一纸诀别信在几个月前他们婚礼前夕寄到他们家里来的时候。 “你知道你仍然可以不与我结婚。”他说。“你仍然能够和我划清界限,回到你朋友的身边去——你不必像我这样效忠黑魔王。” “离开了你我又能到哪里去呢?”那个姑娘这么回答着,泪水爬了满脸。“太晚了,丹尼尔,这一切都太晚了。在我将心送给你的时候我便失去了自由自在的权利,现在再把我赶走已经太晚了。” 丹尼尔的目光落在姑娘手上的戒指上,在灯光下闪烁发光。 “他们选择了他们的路。”他听见自己说。“你选择了你的,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靠在他怀里的薇诺娜起了身,身上的衣服蹭过他裸露在外的皮肤。那蓝色的身影顺着她本来要去的地方缓缓走去,不知道为什么在灯光下显得更加单薄。 那张米黄色的信纸被她对折,放进了信封并递给了那只猫头鹰。当她打开猫头鹰笼子的门与窗户时冷风与冰雪灌进屋内,吹得她没能扎起来的碎发被吹得凌乱无比。 当那只猫头鹰飞离之后她关上了窗户,却仍有几片雪花飞进来,贴上了她的面颊。那几片雪花飞速地融化在了她的脸上,变成了几点冰水,在灯光下发着微光。 然后她转过身去,望着丹尼尔所在的方向。半截的袖子挂在她手肘的地方,露出了与丹尼尔手臂上同样的,狰狞的标记。 “你说得对,”她轻声说着,像是在说给他听亦像是在自言自语。目光落在桌面的相框上——桌面上的那张照片里三个年轻人笑得如同那年的夏日阳光一般灿烂。“我只是做出了我的选择而已。” 她侧过头去,窗外的风雪依旧凛冽。 ※※※※※※※※※※※※※※※※※※※※ 父辈往事2.0 诺丽是薇诺娜的昵称,信件全文请看22章弗洛伦斯发现的那封信。 感天动地我这个伏笔埋了感觉有一万年终于写到了 陆.预言 她在阳光下回过神来,灼热的温度烤着她的皮肤。 单调的木质天花板在她眼前无限向外展开,细小的尘埃满天乱飞。她靠在沙发上,浑身都靠着这不怎么柔软的座椅,感觉自己正在被它吞食。面前不远处的茶杯里红茶茶水正往上冒着热气,在她眼里却仿佛是火焰正在灼烧她的心脏与灵魂。她的影子被阳光拖在地上,她却感觉那是她的身子,躺在地上再也没法儿起来。 那音乐声还在响着,悲伤舒缓,像是大提琴正在演奏,又像是有一场葬礼正在她的大脑之中举行。 海因里希站在她身边几步远的地方,望着外面的天空。阳光同样从窗户上洒落进来,照在他的脸颊上——艾比盖尔没由来地想起那些麻瓜电影里长眠苏醒之后的吸血鬼伯爵,正站在自己的老宅里面琢磨着自己兴许会有的未来。 “这么说,他们知道是我动的手了。”她听见自己这么说,声音沙哑。 “他们不知道。”海因里希甚至没有回过头来看她一眼。“但是他们很快会知道。红头发韦斯莱也会很快知道,大家都会知道是你杀死了弗洛伦斯。” 艾比盖尔咽下一口唾沫,却只觉得自己的喉咙干得发涩,像是生锈的水管那般岌岌可危。 “你要告诉他们?” “你自以为你所做的非常高明吗?”他笑起来。“只要是稍微联想便能够想到是你——我听说了你在西塔楼袭击弗洛伦斯的那件事。任何知情的人都不会忘记。” 她感觉自己的心脏再次被刺痛了。 不会忘记——可是为什么没有人记得是她先冲我施的恶咒?为什么没有人记得是我三番两次把她从危险之中拉走?为什么你们记住的永远是我挥动魔杖的那一次反击? 她面色沉下来,冲海因里希的方向伸出了自己的手。 “随你的便,沃尔夫。你要是不打算现在就杀死我,那就把我的魔杖还给我,我好继续去当个十恶不赦的食死徒,我们也能够相安无事。”她停顿了一下,咧出一个嘲讽的笑容。“除非你忽然决定把我扭送去魔法部。不过容我提醒你,魔法部现在是黑魔王的掌管之下,我强烈怀疑这么做的有效性。” 她下意识地吞咽一口唾沫——激怒海因里希不是个明智的选择,特别是当他的手里握着魔杖,而她手里什么东西也没有的情况下。退一万步说,如若他决定把西德利亚夫妇叫来,那么她毫不怀疑他们绝不会让她活着离开这个地方——见鬼的,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谁也没有说话。 时间似乎被人放大并无限拉长。音乐声还是在空气之中流动着,像是无形的屏障在他们之间展开——仿佛是草原上的鹰与狼正因为某种原因彼此警惕,谁也不想先动——轻举妄动的下场便是被咬断咽喉或是被啄瞎双目,而谁也不愿意落得这样的下场。 海因里希扬起了眉毛。 “是什么魔咒?” “什么?”她愣了一下。 “你攻击弗洛伦斯的魔咒。”那双蓝色的眼睛微微眯了眯。“应当不是索命咒吧,希尔。” 没有等她回答,这个金发的年轻人便将手探去身后。片刻之后他的手一扬,有什么东西便划开空气,打着转儿朝艾比盖尔劈头盖脸地飞去。 她下意识地伸手一接,当疼痛从手掌传来的时候她已然握住了那个东西——她的魔杖。悬铃木,十二又四分之一长。 艾比盖尔立刻将魔杖指向了海因里希,却看见对方做着同样的动作缓慢地向后靠去。唯一的那扇门正在他的背后静默着,门把手在阳光下闪着光。 “那不是索命咒。”她轻声说着,从沙发上站起身来,思考着如何将自己挪到书柜那一头的窗边。如若在房子里不能够幻影移形——天知道海因里希会不会设置了什么魔咒——那么她大可以打碎他的窗户并且逃出去。“是我父亲教我的咒语。” “是你们攻击西德利亚夫人的咒语。”他冷不丁这么说道。 愕然。 她瞪着海因里希的方向,却没从对方的脸上看出任何戏谑的意味,反倒是一本正经,大概丝毫不比斯内普认真讲起魔药学来的时候要差。他的魔杖指着她的方向,目光直勾勾地望进她的眼睛。 “是不是?” 大概是第一次,艾比盖尔感觉自己莫名其妙的慌乱起来——海因里希蓝色的眼睛总给她一种错觉——她在这样的目光之下无所遁形,藏无可藏。所有的肮脏,卑劣,甚至恶毒的手法他通通知晓,通通明白。 于是在目光接触的那一瞬间,她挥动了魔杖。 红光冲着海因里希的方向蹦射而去,却在接近他的那个瞬间转瞬消失。她趁机从沙发与小桌子之间的狭小空隙之间跳出来,冲着书柜边缘的窗户狂奔而去。 “速速禁锢!” 有什么东西缠住了她的右脚脚踝,紧接着便贴上了她的左脚——像是两条粗壮的绳子捆住了她的双腿,又像是被人拷上了脚镣。窗户在她的眼前飞速闪过,迎接她的却是那不断放大的木地板。 “四分五裂!” 她半躺在地上用力回身冲着海因里希丢出了这个咒语。红光闪烁,她看见对方猛的侧过头去,却晚了一步——一缕金色的头发被她的魔咒斩断,飘飘悠悠地从空中飘落下去,而海因里希转回来的时候那张雕塑般的脸上被划出了极小的一条血痕,正往外微微渗血。 这也足够了。这条细小的血痕足够打断海因里希的速速禁锢,她得以从地上重新爬起来并继续逃向她的目的地。 海因里希再次冲她发射了一句咒语,她听见魔咒划过空气向她的方向而来的声音。早些时候仓皇而逃的恐惧已然从她的心底消散,昔日独属于她的冷静似乎在此时此刻缓慢地回到她的身体里,与她的血液一同流动。 “铠甲护身!” 无形的屏障在她的面前展开的瞬间红光便凶猛地扑了上来——巨大的冲击力迫使她往后退开,背脊撞上了身后的墙壁。而那红光本身则在撞上屏障的瞬间被反弹了出去,撞上了她身侧的书柜。 艾比盖尔清楚地意识到这个咒语对书柜的威力究竟有多么大,甚至它没有就此垮塌已然是奇迹之一了。 书柜晃动了一下,上面的木板发出难听的呻/吟,像是濒死者痛苦的求饶。她本以为自己会听见那本孤零零的君主论从书架上跌落并最终带着能够惊动死人的响声砸落在地上,又或者就这么倒在属于它的那一栏上,可是没有。那本书甚至没有晃动,而是稳稳当当地立在上面,仿佛先前的那一击咒语是个错觉。而接替它本该履行的职责(从书架上翻落)的是那个小巧的水晶球。 那小巧的,精致的水晶球突兀地从柜子上滚落,就这么笔直地往地面的方向坠落而去。无数光芒从它的表面反射出来,它看上去反倒像是光源本身。 艾比盖尔知道自己能抓住它,海因里希也知道这一点。这是一个漂浮咒便能解决的事情,没有什么难处,这是最为基础的魔咒了,没有人不会。甚至对于艾比盖尔来说这个魔咒早在她踏入第一节魔咒课之前便早已经熟记于心,她甚至因为完美地施展了漂浮咒而为拉文克劳赢来了十分——没有理由不会。 但她没有伸出手,海因里希也没有。他们便像是两个彻头彻尾的局外人一般望着那个晶莹剔透的水晶球从上坠落,仿佛在看一场流星雨一样漠然。 于是它不负众望地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当那刺耳的破碎声在他们之间爆发开来时,两股白雾交织着盘旋而上,在破碎的水晶球上方凝聚出了一个朦胧的人形,五官模糊,却着实有着人的模样。烟雾般的嘴唇就这么开开合合,一个机械般僵硬的声线就这么传入了这间死寂的房屋之中,仿佛在吟诵一首诗词又或是根本在将一首歌谣低吟浅唱: “双头鹰翱翔毒蛇盘踞之地,毒液与利爪溶于血脉,于那永恒的复兴之城中夺得不朽的冠冕。 蜂鸟将群星陨落,蓝火灼烧苍鹰之翼,毒蛇长存灰烬之中。海之星将把灰烬重燃,于迷雾中探寻光明。 女妖长着碧绿色眼睛,她的鲜血和沃尔夫的名号交织孕育玫瑰。威严与财富诞生于八月,神圣血脉中的火种会吞噬希望,希望会引向死亡。” 那无比模糊的人影轻声吟唱出的句子绝非她所熟知的语言,却在传入耳中的那一刻转化成了她的母语。她愣愣地看着那一团烟雾般的身影在她面前开始扭曲,最终像是无数支被她吸食的香烟烟雾那般消散在了空气里,无处可寻。 她下意识地看向了海因里希所站的地方。 那个金发年轻人还是站在原地,手保持着先前发射咒语时的模样,目光却落在那满地的碎片之上。不断被碎片反射出来的光芒却落入他蓝色的眼睛里,除此之外却再无生气。 艾比盖尔的心里没由来地生出一丝细微的恐惧,仿佛是她一贯镇定的外表之中近乎能被忽略不计的漏洞。破碎的水晶球中的话语,被毒蛇盘踞的魔杖,他知晓她与父亲一切的所作所为——他当真不是他们的一员吗? ——或许他说要杀死她的话本就不是玩笑。 快点离开这儿。她这么想,冷汗渗出她的后背,正叫嚣着要打湿她的衣裳。快离开这儿。 她轻轻挥动自己的魔杖,任由那玻璃应声破碎,并为她露出足够离开的空隙。当她转身钻出窗外的那一瞬间她意识到海因里希握着魔杖的手轻轻地,缓慢地松了开。 但她没再回头,而是在扑入夏日炎热温度的那一瞬间便幻影移形了。 ※※※※※※※※※※※※※※※※※※※※ 预言是我瞎编乱造的,很显然林纤月并没有诗人般优美的语言(?)大家可以猜猜看预言内容在讲什么,嘻嘻嘻 今天也许会二更 柒.永别 如若那件事从未发生,那么她便不该有中间名,而他也不必在一次次望向她的时候无言地穿过时间,试着透过那双毫不相似的双眸望见那再也无法归来的人,更不用在念出她全名的时候被迫回忆十几年前的那个晚上。 那个七月上旬,一切燥热汗水美酒歌谣都还未正式登台狂欢的夏日之始——1981年7月3日。如若人的灵魂之中会有烙印,那么在他无比残破不堪的魂魄之上必定会烙着这样一串日期——他亲手将爱人埋葬,将自己杀死的夜晚。 他的爱人,他的妻子,他的生命,他的灵魂——他的薇诺娜。 丹尼尔无数次呢喃过这个名字,无数次。在每个阿兹卡班痛苦不堪的夜晚,在每个寒冷得近乎要冻僵他的骨髓的冬日,在每一个望着无尽黑暗,被石板硌得浑身发痛的时候——薇诺娜,双唇与舌尖轻轻地触碰,仿佛便是要洗清他所有的苦痛。 但他深知自己的苦痛永远无法被洗清,正如他的薇诺娜永远无法回到这世界上来——所谓解脱,所谓释怀,那又是什么?那是懦弱者逃避的借口,是伪善者大义凛然的空口白话,是无情者不痒不痛的说辞。 他不是他们之间任何一员。 丹尼尔.希尔是个无可救药的疯子,而他对此供认不讳。 阿兹卡班没有搞垮他的身体,大概搞坏了他的脑子。他再也没有什么事情能够轻而易举地想起来——再也没有。甚至当他每日躺在柔软的床铺上闭上眼睛,放松下所有的神经企图入睡的时候他总会被阴冷与绝望包围,仿佛摄魂怪正拥他入怀。 而他确实也看见了那黑黢黢的影子鬼魅般的游荡在他的身侧。他闻到恶臭,闻到血腥,闻到死亡与绝望的气息——正如他曾经在自己身上所见到的那样颓然而不堪一击,仿佛稍大的力量加持之下他便会粉身碎骨。 然后他听见尖叫,歇斯底里的尖叫,几乎能刺穿他的耳膜,刺穿他的心脏,能将他彻底杀死的尖叫——他在一片黑暗之中奋力狂奔,冲着黑暗的尽头,尖叫的方向奔跑而去。 黑暗的尽头迎接他的永远是一道绿光与戛然而止的尖叫,而他的薇诺娜——那个不久前还握着他的手祈求他给自己一个吻的姑娘便那么软绵绵地倒在了黑暗的尽头,仿佛一只破碎的玩偶那般双目空洞,再也没有任何神韵。然后他会在自己的尖叫声中彻底醒来,撞进更深的黑暗里。 他似乎还能嗅到那个夜晚暴风雨的味道。他与薇诺娜站在雨里,贝拉特里克斯站在他们几步远的地方,笑得癫狂又可怖——闪电划过空中,白光照亮她的脸颊,那时候她的脸还不如现在这般干瘪枯瘦,像是个死尸。 “动手呀,丹尼尔!”她尖叫。“杀了他们,杀了他们——你为什么不敢动手?” 他在暴雨中睁着眼睛,咒语隔绝了本该流入他眼中的雨水,却没隔绝那些凌乱的,落在他的脸上身上的雨水——在他们的对面站着两个人影,背靠着背,雨水沾湿了他们的全身,露在外面的双手紧紧握着魔杖。 “丹尼尔,”薇诺娜在他身边近乎祈求地呢喃。“丹尼尔,我们干嘛要杀死他们?我们只要完成黑魔王的任——” “闭嘴蠢货!”贝拉特里克斯的声音尖锐地响起来。 “该闭嘴的人是你,贝拉特里克斯。”他漠然地瞥了她一眼。“我同样认为我们没必要杀死这两个傲罗,我们已经完成了黑魔王交代的事情。” 贝拉特里克斯发出一声短暂而尖锐的笑声,近乎被雷电掩盖。 “黑魔王会非常高兴听见你们放过了敌人,希尔。”她说。“凤凰社的人,你妻子的老朋友,你的老朋友——丹尼尔,别告诉我你仍余情未了。” “我们不是朋友。”冰冷的女声从对面的人影之中传来。“如果我是你,莱斯特兰奇,我就不会口出狂言。要知道我们也能够杀死你。” “索菲亚!”薇诺娜几乎是尖叫着打断了可能会接下去的话语,浑身颤抖。“快走吧索菲亚,你不能就这么——” “我不需要你劝说我,希尔夫人。”索菲亚嗤笑一声。“相比之下,我认为你才是那个应当从这儿离开,仓皇而逃的人才对——别以为我会手下留情。” 他看见薇诺娜的脸变得惨白,双唇在雨幕之下颤抖着。而对面的那两个人就这么站着,将魔杖对着他们,将昔日所有的情分全盘否定——他感到无名的怒火正在他的心头燃烧。 “够了!” 他伸出了自己的魔杖。 暴风雨在那一刻似乎下得更大了一些。冰冻的雨水钻进他的衣领,冷风撕扯他的衣袍——他握着魔杖的手却丝毫没有颤抖,仿佛除此之外的冰冷不适与他毫无关系。 他看见对方的手动了。 坦白而言,时至今日他仍然能够回想起那天的雨水是如何落在他的皮肤之上,而那些咒语又是如何划过他的耳畔,而潮湿的雨水是如何在他鼻尖萦绕。 但他怎么也想不起来那天究竟是谁动的手。 红光在因暴风雨而深沉的天空之下掠过,在西德利亚夫妇面前被挡开——更多的光束冲着他们的方向而来,像是无数划破天空的利刃——带着光芒的那种——冲着他与贝拉特里克斯而去。 他们避开了薇诺娜。 大雨声之中他没由来地感到无法呼吸,仿佛雨水会堵住他的咽喉。贝拉特里克斯却在远处歇斯底里的尖叫大笑,声音近乎能盖过隆隆的雷声。她黑色的身影在偶尔闪过的雷电之下旋转,跳动,像是在参加舞会那般轻松而游刃有余。 “贝拉!”薇诺娜的声音仍在高声祈求着。“贝拉,丹尼尔——没必要再打了,会有更多傲罗来的!” 回应她的是贝拉特里克斯旋转自己的手腕,那大概是安德鲁的人倒退了几步,魔杖险些从他的手里飞出去。 她尖声大笑起来。 丹尼尔侧过头去,对上薇诺娜的目光——那不知道是泪水还是雨水的晶莹液体不断从她的脸颊上滑落,滴落在地上更深的水洼之中。 她不想杀死他们。他也不想。 他微微阖眼,咬住了下唇。 这不该是薇诺娜的生活。她全然没有必要跟着他出生入死,去寻求那至高无上的荣耀与权利——她应当像他们初见那般在麻瓜的酒吧里化着不符合年龄的妆,小口嘬着没有什么酒精含量的饮料,笑着看着那些来搭讪的男孩儿。 而不是在这里,试着杀死两个昔日故友。 有那么一瞬间,他忽然想带着薇诺娜离开这个地方——离开这个国家,一直跑到海洋的另一端,世界的另一头。不用杀害可怜的人,薇诺娜不用为难,而他们也能够带着小艾比盖尔简简单单的活着。 这个想法只是转瞬即逝,如同闪电划过天空。 他再次举起魔杖,冲着站稳身子的安德鲁念出了那个他从未使用过的咒语。 “sommeil.”1 红光从杖尖弹出,笔直地撞上了男人的胸膛——而在咒语击中他的那一瞬间,那个瘦削高挑的男人直挺挺地往后到去,摔进了狂风与雨水之中。 他的双耳再次被尖叫声所覆盖——薇诺娜的,索菲亚的,还有贝拉特里克斯的大笑。他转身去拉薇诺娜,想要告诉她安德鲁并没有死去——那个咒语不过是他从书籍上读来的黑魔法,能够让人陷入长时间的昏迷罢了。只有这么做贝拉特里克斯才会姑且放过他们,让他们回家。 可是他没来得及说出口,永远也来不及了。 “阿瓦达索命!” 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当他寻声回过头去的那个瞬间,一切都像是变成了慢镜头。绿光从索菲亚的魔杖之中发射出来,亮得几乎能够照亮漆黑的夜空。她惨白的脸上湿漉漉的,双眼却燃烧着愤怒与仇恨的火焰,被绿光照得发亮。 他的脚似乎被固定住了,面对冲他而来的咒语手足无措。 或许他就会死在这里。死在这个风雨交加的夏日夜晚,留下索菲亚与艾比盖尔相依为命——多可笑的念头啊。每当他回忆起来的时候他都会这么发出一声嗤笑。多么可笑的念头,如若真是那样或许这也是个不完美的完美结局了。 他感觉有人撞上了他的身体。 当他跌倒在地,倒在全是雨水的地上的瞬间那破碎的时钟像是重新回溯,变回了那原本该有的时间。那些被放慢的东西重新恢复正常,而那绿光也消散不见。 他在茫茫雨幕之中抬起头来,心脏狂乱的跳动着,期望着雨水能够迷糊他的眼睛。 但是没有。 他的薇诺娜站在他原本站的位置上,黑袍裹着她纤细的身躯。闪电划过天空的瞬间他看见那小巧精致的脸上带着一丝笑容——苍白而破碎,正如她睁着的双眼那般空洞——她就这么倒了下去,带着他那似是早已停止的心脏一起坠入了无尽的深渊。 他的光芒陨落在了1981年7月3日的夜晚。 射落太阳的人叫索菲亚.西德利亚。 ※※※※※※※※※※※※※※※※※※※※ 1法语词“睡觉”的意思,没有这个咒语,是作者瞎编乱造的。作用是让人陷入昏睡如若大家之前看得仔细会发现它已经出现过了(明示,wink) 补充一点,在第一次巫师战争的时候当时魔法部部长克劳奇允许傲罗打压食死徒的时候使用不可饶恕咒。而弗洛的父母恰好是傲罗。 至此父辈往事已经全然揭秘,并正式发出了一份便当(抖肩)艾比盖尔线也离完结不远啦。 今天双更了我想要评论,我可以拥有评论吗呜呜呜呜呜呜感觉自从进入剧情线了就是我在单机 捌.罪孽 then, methought, the air grew denser, perfumed from an unseen censer 而后在我眼中烟雾缭绕,无形香炉散播香雾 swung by seraphim whose foot-falls tinkled on the tufted floor. 轻晃香炉的大天使的脚步轻响过植绒地板 “wretch,” i cried, “thy god hath lent thee—by these angels he hath sent thee “不幸的人,”我嚷道,“这可是你的神灵给予你的—看在这为你而来的天使的份上” respite—respite and nepenthe from thy memories of lenore; “停下,停下,再遗忘,遗忘你记忆中的丽诺尔,” quaff, oh quaff this kind nepenthe and forget this lost lenore!” 痛饮吧,痛饮!饮下这忘忧药并遗忘那逝去的丽诺尔!” h the raven “nevermore.” 渡鸦说:永不复焉。 “prophet!” said i, “thing of evil!—prophet still, if bird or devil! “先知!”我说,“邪恶之物,仍是先知不管是鸟是魔” by that heaven that bends above us—by that god we both adore— 看在苍穹之上的天堂份上—看在我们彼此仰慕的神明份上— tell this soul with sorrow laden if, within the distant aidenn, 告诉这满怀悲伤的魂灵,在那遥远的伊甸园中 it shall clasp a sainted maiden whom the angels name lenore— 它是否怀抱着那神圣的,那被天使们称为丽诺尔的女子 clasp a rare and radiant maiden whom the angels name lenore.” 是否怀抱着那独特而耀眼,天使们称呼她为丽诺尔的女子 h the raven “nevermore.” 渡鸦说:永不复焉。 “be that word our sign of parting, bird or fiend!” i shrieked, upstarting— “便将此话作为诀别之语吧,禽鸟或恶魔!”我骤然尖叫—— “get thee back into the tempest and the night’s plutonian shore! “滚回你的风雨之中,滚回你的地府彼岸! leave no black plume as a token of that lie thy soul hath spoken! “别留下那漆黑之羽作为你谎言罪证 leave my loneliness unbroken!—quit the bust above my door! “偿还我未被你打破的孤寂——从我的门上滚开! take thy beak from out my heart, and take thy form from off my door!” “从我心上拔出你的喙,从我的门上挪走你的身!” h the raven “nevermore.” 而那鸟说:永不复焉 and the raven, never flitting, still is sitting, still is sitting 而那渡鸦,不曾纷飞,依旧歇息,依旧歇息 on the pallid bust of pallas just above my chamber door; 在我门房苍白的雅典娜头像之上 and his eyes have all the seeming of a demon’s that is dreaming, 而他的双眼仿佛一个恶魔发着美梦 and the lamp-light o’er him streaming throws his shadow on the floor; 台灯的光芒将他的身影投射地上 and my soul from out that shadow that lies floating on the floor 而我那被困于阴影之中的灵魂 shall be lifted—nevermore! 能够飞升么——永不复焉! ※※※※※※※※※※※※※※※※※※※※ 英语原文出自《the raven》,翻译是我自己翻的,虽然翻得烂但还是我翻的。 不是混更,而是我认为没有必要再过多阐述艾比盖尔的痛苦与矛盾,这首诗很好的能概括这一篇我所想表达的意思。 nevermore,永不复还,永不复焉,如此重复正如悲伤永无止境。 今天不二更,明天艾比盖尔线完结。 终.救赎 艾比盖尔站在雪地里,浑身上下被包裹在黑色的厚重大衣之中,像是瞻仰神像那般抬着头。雪花从天空纷飞而下,落上她的睫毛与脸颊。木质的酒吧招牌上写着“罪孽与救赎”,因为不断的落雪而积上了小小一捧,有些正因为寒风而被吹得零散。 她用自己的肩膀推开了门。 这是圣诞节到来前的某个微不足道的周五下午,风雪不眠不休地下了好几天,四周都开始悬挂圣诞的灯饰与那些恼人的歌谣。艾比盖尔以一种躲避苍蝇或是飞虫那样的神态钻进了酒吧,扑进了温暖的室内。 埃斯特雷尔的脑袋在下一秒便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之中。 “艾比盖尔!”那棕发的羊羔冲她张开了手臂,犹豫了一下却又不知道该不该放下。“我一直在想你会不会来——我收到了你上个月的信件,你还好吗?” 他停住了,似乎对自己的问题感到窘迫——他面前的人哪儿称得上“好”呢?她看上去又瘦了一圈,大衣几乎能把她吞下去一样,显得她更加苍白和单薄。尽管她打扮了一番,化了妆,他仍能够看见她眼底浓重的黑眼圈与疲惫不堪的目光。 “我很好。”她伸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后者轻轻一颤。“我想我的信里应该说了今日是我的来访日期吧?” “你没有。”埃斯特雷尔轻轻地走回吧台后面,像是怕惊动了什么动物那般为她倒了一杯酒。“晾衣架在老地方,艾比盖尔,我有件事要告诉你,我不确定你有没有收到那通——” “电话留言。”她打断了他的话,将自己的衣服挂上了门边的晾衣架上,就这么坐到了离门口稍远一点的位置上——装着酒液的杯子被摆到了她的面前。“你说有两个红头发的人想见我。” “弗雷德和乔治,是的。他们在你寄来信不久后就找到了这间酒吧——看在天主的份上,艾比盖尔,到底出什么事了?” 她将杯子握在手里,送到唇边轻轻喝下一口。冰冷的酒水灌入她的喉咙,并顺利地滑落进了她的胃里——一阵灼热。 “…我犯了个错,埃斯特雷尔。”她听见自己轻声说。“愿上帝——如若那真的有一位的话——宽恕我的灵魂。” 她侧过脸,那只渡鸦屹立在酒柜之上,静静地回望着她。 她从没有停止过见到这只渡鸦,更没有办法让它离开。这只不断重复着一个词语的渡鸦简直成了她的噩梦,她的恐惧源头,像是一层毫无边际的噩梦,而她从没有停止过从噩梦中醒来。 噩梦亦从没有放过她。她愈发频繁地梦见那个雨夜,那个夺走她母亲的雨夜——不论重来多少次她总会精准地降生在丹尼尔.希尔的身体之中——就像是他将记忆放进冥想盆里让她看的时候那样——近乎麻木地重复着发生过的一切,一次次看着自己的母亲倒下地上,死在索菲亚.西德利亚的魔杖下。 多么可笑。她忽然这么想。我们总是在重蹈覆辙,一次一次地重复着父辈所犯下的过错——爱上不该爱的人,执着于不该执着的事,与自己的朋友分道扬镳。可从未有人告诉她那是禁果,咬下一口便在喉咙里腐烂发酵,吞食下肚的后果便是连自己也沾染上恶臭,变成腐烂的果实。 艾比盖尔感觉自己在腐烂,又或是根本就是一颗被土壤包裹的种子,与其往上生长她却在向下延伸。不断而分外坚定地往下探,钻进深邃无边的黑暗之中。 而她是根。这辈子也见不到光明的根。她不知道自己所生出的花朵是否迷人可爱,又会不会讨人喜爱。但如若哪天她被人从地里拔起,拔起她的人大约是要感慨她外表之下的丑恶——如若她的外表足够动人的话。 兴许确实有人曾试着拔起她来,试着将她带离阴暗的地底——直至她被人拔起的那一天她却忽然意识到,她已然习惯于地底的模样。离了根的植物没法生存,而她的根却又是那么长,仿佛是一棵树木的树根那般盘根错节。以至于这个动作让她感到疼痛无比。 她便逃回了地底,将自己塞向更深的黑暗,再也不愿意拥抱光明。 于是她杀死了试图将她拔起的人。 弗洛伦斯。 她也还是梦得到弗洛伦斯,一次次地看见她从扫帚之上坠落。而当她将目光全然给予弗洛伦斯的时候却总是看不真切——当她向下坠落的瞬间便有一缕黑色的烟雾将她包裹,仿佛幻影移形那般消散。 每当这时她便在心中轻声说道:“或许真的有人救走了弗洛伦斯。”但转而这个声音便会湮没在无数“是你杀死了她”“你清楚她已经死去”的声音之中。 她已然死去。 艾比盖尔是一滩烂泥,一点一点溺亡在自己的沼泽。 那只渡鸦没有放过她。每一个端着啤酒想着醉倒过去一了百了的夜晚它都在那里,端庄而神圣地站立在雅典娜的头像之上,凝视着艾比盖尔的方向。它的目光平静而翻涌暗潮,仿佛海啸来临之前的平静。 她便与它说话。她问它是否自己亲手粉碎的生活能够复原,破碎的一切能被修复,受伤的一切能够被治愈——是否痛苦终将消散,仇恨终将释怀,一切罪孽仍然能被偿还,而所爱之人还能拥她入怀。 渡鸦却说:“永不复还。” 她感觉自己在向下坠去,一直坠落到深不见底的深渊,仿佛地狱正在她的脚下张开大嘴,将她一口吞噬。而这只渡鸦便是将她引去深渊地狱的钥匙,更是明镜一片,在它眼中她看见自己的灵魂——漆黑糜烂,仿佛在人间徘徊的鬼魂。 能遗忘么?能释怀么?能解脱么? 永不复还。 “你想要见他们吗,艾比盖尔?”加西亚轻声询问道,用一小块破旧的抹布擦着桌子——桌面被他擦得光亮,如同一面明镜一样微微反着光。“你说见面再说——但我想他们很想见到你。” “是的,加西亚。”她说着将面前的酒水一饮而尽,却不知道为什么颤抖得更加厉害。“我会见他们。我早就想这么做了。” 她从自己的身后抽出了魔杖,平静地举向了天空。 你早就想这么做了,艾比盖尔。在被梦魇折磨的夜晚,在每个因腐臭与血腥而食欲不振的造成,在每个宿醉醒后的正午还有那永无止境,永不停歇的“永不复还”。 “即使他们没有来找你我也会找他们。” 她轻声说罢,挥动了自己的魔杖。 银色的丝线在她的魔杖尖端汇聚,涌动,最终变成了一只羽毛丰满的鹰。它从杖尖飞出,拍打着翅膀,就这么飞出了酒吧,飞进了漫天的雪里。 酒水再次被倒进了她的杯子之中。 “很漂亮。”埃斯特雷尔轻声说道。“这是你告诉过我的守护神咒吗?” “是的,埃斯特雷尔。”她说。“是的。” 没有人继续这个谈话,没有人乐意继续。她没法与埃斯特雷尔继续谈论这个咒语——即使他曾经能够与她一起走进霍格沃兹去——不过从来没有如果。 她再次喝光了那杯酒。 当第三杯酒被灌满的时候酒吧的大门被人推开,两个身影夹杂着风雪往里面闯。她朝那个方向望过去,鲜艳的红色刺激着她每一根神经。 他们变了很多,也一点没变。当他们踏着风雪闯进酒吧的那一瞬间竟和他们无数次闯入霍格沃兹的走廊或是空荡荡的教室之中那样,仿佛身后带来的永远是光亮与欢笑。哪怕此时此刻。 她感觉自己的胃扭曲在了一起,像是被人打了结一样扭曲着,蠕动着,她近乎想要呕吐。被她咽下去的酒水刺激着她的大脑,她望着乔治张张合合的嘴,却不知道为什么想要逃走。 ——告诉他是你想杀死弗洛伦斯。 她张了张嘴,却没有声音从她的唇齿之间流出。 可是你要说什么呢,希尔?她问。我对你所遭受的不幸深感抱歉?我为你的悲伤感到同情?见鬼去吧,艾比盖尔,你知道这些鬼话只有当年的波特能够说出来——而躺在病床上浑身疼痛,感觉自己的身体就这么被拆开的艾比盖尔的回答是什么呢? “闭嘴,波特,收起你假惺惺的善意然后滚蛋。” 她感觉自己无法抑制地在发抖。 但你得说,艾比盖尔,你必须要说出口。你知晓答案却不愿意直视。只要你说出口,只要你说出口—— 她微微阖眼,点燃了一支香烟。烟味混杂着酒精味传入口中,恶心得令人作呕。 “dwh是丹尼尔和薇诺娜希尔。你们转移波特的那晚上我也在。我目睹了疯眼汉的死亡,也看见弗洛伦斯从扫帚上掉了下去。但她没有像疯眼汉那样垂直地掉下去,她摔下去并开始往下坠落的瞬间便消失了。大约有人带着她幻影移形了。” 她停顿下来,心跳声却莫名其妙的快起来,仿佛有鼓点同时敲击着她的心脏与大脑,一下快过一下,近乎要将她的神经点燃。 弗洛伦斯没有死。她忽然这么对自己说。她没有死——你知道那个黑影是真切存在,你知道这一切是真的——可你却那样希望她已经死去。只因你恨她,你恨她的母亲夺走你的母亲,于是你也要将她的生命夺走。 你想夺走的东西太多,可你没法儿承受掠夺它们之后所带来的后果。 她吞咽了一下,手上香烟的烟灰近乎要掉落。 “是我认出了她。也是我试着杀死她,韦斯莱。” 她轻声说罢,任由死寂在这一瞬间攻占了整个酒吧。 艾比盖尔忽然感到有什么东西随着那掉落的烟灰一起摔得粉碎,再也不复存在。她等待着那只渡鸦告诉她“永不复还”,等着她漫长的,继续往下坠落的道路,可是没有——什么也没有。她的口腔里的烟酒味刺激着她迟钝的大脑,她抬起了眼睛。 她看见那只停留在酒柜上的渡鸦扬起了翅膀,就这么飘然地飞身而起,却在扑扇翅膀的瞬间消散在了空气之中——突兀地如同那晚它飘然飞入她的房间那般,它从此不复存在。 乔治.韦斯莱的脸从未有过的惨白。她想自己也是如此——她等待着韦斯莱冲上来给她一拳,或是就这么与她扭打在一起,像是海因里希试着杀死她那样杀死自己。 可是她什么也没有等到,只有乔治.韦斯莱轻声的询问。 “那张夹在笔记本的纸条来自何处,希尔?那本笔记本在婚礼之后的一天送到了我的家里,是你送的吗?弗洛伦斯又在哪?” 她抬起眼睛,烟雾从她的唇齿之间散去,她却想要将它按灭在酒水之中。 “我不知道弗洛伦斯在哪。那张纸条与我无——” 她猛然顿住了。“婚礼后一天”这个词汇犹如闪电将她击中,刺激着她浑身都开始颤抖,仿佛新生儿第一次睁开双眼。 一张脸。 一张只有杰出雕塑家才能够雕刻出来脸正在她的脑海之中迅速放大,微笑在那张脸上绽放开来,耀眼得像是太阳,却刺激得她的胃再次翻涌起来,似是要将酒精从她的胃里挤压出去那般令她作呕。 那个金发的米迦勒张着撒旦的眼睛。 =艾比盖尔卷.掠夺之鸦.完= ※※※※※※※※※※※※※※※※※※※※ 终于,艾比盖尔篇结束。下一卷会是本文最后一卷,弗洛伦斯即将上线而主角们也要重逢啦,最终的揭秘也即将到来。 而下一卷的主角想必大家也猜到了: 海因里希.米里亚姆.沃尔夫。 ps.从今天开始更换笔名为寒风雨棠,所以如果接下来几天林纤月不更文那么与我寒风雨棠没有半毛钱关系。底特律变人真香,我免费了.jpg 庄园 1997年12月24日,教堂钟楼的钟声响了十一下。 海因里希.米里亚姆.沃尔夫踩着教堂的钟声走过铺满新雪的大道,在一盏亮得让人双眼发痛的路灯下缓慢渡步向了一扇黑色的铁制大闸门,一个盾牌形状的标志被烙印在正中央的位置上。 他在标志的面前停下了脚步,雪花落上他呢绒的大衣与金发上。十二月的慕尼黑冷得令人发指,他近乎记不得什么时候有这么寒冷过了。铁色大门似乎被温度冻得发硬,像是盾牌边缘的荆棘图案与中央缠绕魔杖的毒蛇那样等待着袭击触碰它的人。花里胡哨的路灯的鹅黄光芒落在大门上,一只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摁上了图案的中心。 “家训?” 铁链摩擦般的刺耳机械音从他手掌覆盖的地方响起来,听上去像是一条蛇的嘶嘶低语。 “ut primum morsum.” 响声不再。他掌心覆盖下的蛇却像是扭动起来,在手心里滑动,盘踞,最后像是一条真的蛇一样挺立起来,变成了一个弯曲的,蛇状的门把手。 先前布满荆棘的地方浮现出了先前他轻声念出的拉丁语——ut primum morsum. 先发制人。 海因里希微微阖眼,换回了德语。 “正厅。” 他感觉自己随着不知何时吹来的风而一起扭曲起来,钩子勾住了肚脐后的一个地方——寒冷风雪和飞速旋转,铁门外只剩下了一双孤零零的脚印等候新雪覆盖。 这是一座颇具古典主义风格的建筑,如若有麻瓜能够寻到这里并在庄园里游览一圈的话兴许会得出“这大约与凡尔赛宫有异曲同工之妙”的结论。但诚然,它并不可能与凡尔赛宫一般大,更不可能奢华得像是凡尔赛本身。 在那铁门之后是一片“法兰西式”的园林,修剪得当的花草树木如今被圣诞的白雪覆盖,那条一直延伸向建筑本身的小路也无法幸免。坐落在小路中央的喷泉还未冻结,不断有泉水从被美丽海妖托举着的双头鹰的鸟喙之中流出,金色的光芒在它四周萦绕。 而在那主屋之内,大理石的台阶与地面被天花板上垂落下来的金色烛台照得发亮。绣着金色花纹的猩红地毯从门口一直延伸到分为左右两侧的台阶下方。楼梯平台之上正对着大门的墙壁上篆刻着大门上相似的标记,拉丁语被镀上一层金,与灯光交相辉映。 海因里希便是这么带着未融的新雪踏进了亮得像是塞进了一个太阳的正厅,身上的雪扑簌簌往下掉。他毫不在意地扯下了戴在脑袋上的麻瓜毛线帽子与黑色呢绒大衣,挂在了门边上的晾衣架上。 衣服脱离他的手的瞬间他听见了幻影移形的声响,一个衣着破烂的家养小精灵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门边的位置上,冲着他鞠了个躬。 “海因里希少爷!”它说,声音像是破旧的风箱。“尊贵无上的男主人和女主人正在等您。” 海因里希甚至没有朝它投去一瞥,只是侧过身对着并未拉上窗帘的玻璃抹去他头发上的雪花。“男主人女主人?我真切地希望不是我的父母忽然六英尺之下施法逃了出来。” 那双灯泡般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像是随时随刻都会凸出来。 “奥古斯特主人和弗里德里希小姐,海因里希少爷。”它说。“男主人在会客厅里等候您,少爷。” “让我先换一身衣服,霍夫。”他从镜子上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你可以叫至高无上的奥古斯特主人等着。” 家养小精灵鞠了一躬,啪地消失了。 海因里希顺着那猩红的地毯走上大理石的楼梯,鞋跟与地面碰撞着,尽职尽责地传递着他的每一声脚步。烛光拖着他修长的身影垂落在二楼走廊上同样猩红的地毯之上。 他走下两侧挂满油画的走廊,麻瓜的古旧画作被挂在一侧,画像在另一侧。画与画间隔的墙上装着烛台,蜡烛燃烧着摇曳着,如同那些画像的窃窃私语。 走廊尽头的左侧房间门虚掩着,昏黄的光透到走廊猩红的地毯之上,正巧照亮了边缘的金色花纹。几声略带嘶哑的女声与无法不令人联想起贵族小姐的甜腻清脆的笑声混杂着从中涌出,撞进他的耳朵里。 他蹙眉,下意识地想要加快脚步,房间里的人却不如他所愿。嬉笑与谈话声在他走向房间的第一步便像是被人无形地掐断了苗头,只剩下一片死寂。 “小海因茨宝贝。”甜腻的女声从门缝之中飘散出来,萦绕在他的耳侧,缠住了他想要前进的脚踝。“我听见你回来了,你为什么不进来?” 几声轻笑湮没在一声骤然响起的惊呼之中,转瞬即逝。 海因里希忍着自己想要离开的欲望,强迫自己推开了那扇雕刻着精美花纹的黑色木门。鹅黄的灯光,壁炉的温度与浓郁的酒香在他踏入房门的那一瞬间彻底包裹了他。 这不是一间大得离谱的卧室,一眼能够看清布局。在他的左手边一张挂着猩红纱幔的四柱床近乎占据了大半的空间,同样深色的脚凳上放着四五个红酒的酒瓶,绣着精美花纹的地毯上散落着各式各样的衣裙,黑色的壁炉在床铺的正对面熊熊燃烧着火焰。 而在那铺着床单的猩红的四柱床上躺着两个女人,金色与黑色的头发在猩红的床单上散开,纠缠在一起。那黑色的蜷曲短发在他走进房间的那一瞬间便撑起身子看他,黑发发尾自然而然地垂落在她的颈窝。 碧绿如蛇的双眼凝视着他,鲜艳的红唇挑起了一个嘲讽般的笑容。 “瞧瞧看,ma chère, ”她略带嘶哑的声音慵懒而轻描淡写,像是一条蛇吐露着它的蛇信。“我们的小唐璜回来了。” 金发的女人发出一阵格格的笑声,被褥沙沙的响动之中那头与他相似的金发也撑起了身子。一张二十七岁光景的精致面孔出现在他的眼帘之中,看上去却着实要更年轻一些。典型的日耳曼人立体的五官在她的脸上显示的淋漓尽致,仿佛是一张只属于洋娃娃的脸。女人未着寸缕,只有一张轻薄的丝绸般的毯子掩盖着她的的身体,白嫩的皮肤若隐若现。 “你还未与我和德拉莫斯小姐问好,海因茨。”她懒洋洋地从单薄的毯子上伸出了她光洁白皙的左手,冲着海因里希轻轻地扬了扬下巴。 海因里希望着那双伸向他的手,小臂上烙印的黑色标记像是要把他的胃扭在一起——什么也没有说。他静默地穿过房间在她面前单膝跪下,像她所期望的那般如同任何一个祈祷的教徒一样虔诚地亲吻了那白玉般的手背。 “很久不见。平安夜快乐,弗里德里希。”他说,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向您问好,夏莉雅.德.拉莫斯小姐,愿您在沃尔夫庄园过得愉快。” 夏莉雅发出一声嗤笑,伸长了手臂从床头柜上举起了一只装着红酒的高脚杯,凑到唇边饮下一口。 “这句话同样适用于您,小唐璜。”她说,红酒的味道从她的唇齿之间飘散出来,在空气之中被热腾腾的温度烘散。 女人身上香水的香气与酒精味在暖烘烘的房间里被烤出了更加浓郁的气味,夹杂在一起却成了一股挥之不去臭味,比任何恶臭更加刺鼻。海因里希忍不住想要蹙眉,却最终选择不这么做。 “我去换一身衣服。”他说。“奥古斯特在楼下等我。” “多半是询问你要不要留下来过圣诞节,小海因茨。”弗里德里希轻声笑起来,从床上撑起身子,单薄的毯子从她的身上滑落,露出了如瓷器般光滑白皙的双肩与胸口正中央的一小块皮肤——那上面正在微微往外渗血,却丝毫没有沾湿床单与毯子。 他吞咽一口唾沫,期待着它能濡湿他干得令人惊讶的喉咙——失败了。他试着不去看那块布着血珠的皮肤——失败了。往外冒的血珠就像是白净瓷杯上红色的花瓣那般引人注目。 而弗里德里希,那漂亮的金发洋娃娃发出一声与外表极其不符的笑声,将身上的毯子往旁边掀开。他意识到那冒着血珠的地方用麻瓜的手法纹着铁门上一模一样的图案,那条毒蛇似乎时刻都会冲破她的皮肤,扑上来给他一口。 他用力地别开了头。 弗里德里希在他边上大笑,那高昂的笑声之中夹杂着夏莉雅的笑声——那个女人笑起来的声音总是更低沉,更沙哑,声音之中却更像是藏着一条伺机而动的蛇。 夏莉雅有一双蛇的眼睛,当它们认真凝望着你的时候你总能被她偶尔伪装出来的温和与戏谑麻痹。那是她的毒液,它会从你的眼睛里流淌进血液之中,最后随着血液缓慢地流动,最后麻痹每一根神经。 他从不喜欢看她。 “我走了。”他听见自己这么说。“奥古斯特在等我。” 说罢他便转过身去,冲着他来时的方向迈开脚步。他本该就这么踩着满地猩红与金色走出去,相识他来到这儿来时候这般决绝,头也不回。那两个女人的笑声应当被他抛之脑后,随着渐远的距离而就此消散。但他停住了。 “英雄救美而一无所有的滋味如何,小唐璜?”那个女人,童话里的女巫,蛊惑夏娃与亚当的毒蛇正轻声笑着,身影如同群蛇曼舞。“她接受你,爱上你了吗,海因里希?还是每天以泪洗面,哭着求你放她回去找那侮辱着纯血家族名声的韦斯莱?” 他猛的回过身,撞进碧绿色的眼睛里。 仿佛真的有蛇爬过他的皮肤,爬过他的脊背。爬行动物冰凉的鳞片贴着他的身体,逼得他想要颤抖。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拉莫斯。”他冷下声音。 “是德拉莫斯。”夏莉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床上坐起了身子,黑色的蕾丝吊带松松垮垮地垂落下来一边儿,挂在左边的肩膀上。“别装了,海因里希,你以为自己伪装得很好?你掉的眼泪还没有那天来找弗里德的还债的时候在这个房间里掉得——” 他抽出了自己的魔杖,夏莉雅却毫不畏惧地格格笑起来。 “把魔杖放下,适可而止。”他听见弗里德里希有意拖长了尾音的声音。那金头发的女人靠在了夏莉雅的肩上,黑色与金色再次高傲地交汇在了一起,炫耀般地在灯光下发光。“告别之前不想来个吻吗,我的海因茨宝贝?” 他没有回答,而她也似是不想要一个回答。粉嫩的唇冲他微微撅起,发出“啵”的一声脆响,仿佛要隔空亲吻在他的脸颊,唇角或是脖颈之上。 只是一闪而过的念头,却足以让他止不住地发颤。 他落荒而逃。 女人的笑声还在他的身后作响,却很快被抛之耳后。他不想再去想那两个女人的身影如何在床铺上蛇一般地纠缠,柔软的双唇如何紧密地贴合,在每一次接触之间品尝到清香与酒气。他只觉得那隔空的飞吻像是真切地落在了他的脸上——双眼,鼻头,唇角,耳尖。女人独特的香味直钻他的鼻腔,却像是一双手要将他的神智驱散,双眼蒙蔽。 他撞进走廊尽头的那间卧室,将大门在身后用力合拢。灯光随着他的动作亮起,在巨大的镜子之中反射出亮眼的光芒。 这不是一间多大的房间,与记忆之中截然不同却又完全一致。那些十二岁以前留在房间之中的繁琐装饰已然被他全然摒弃,被单换成了纯白的颜色,再也没有任何令人作呕的精致茶杯,漂亮书本或是足够挂满墙壁的画作。但那地毯仍旧猩红,墙纸仍旧是那深沉而老旧的色彩。巨大的镶金镜子仍摆放在入口的地方,不论何时都能够在镜子之中窥探到自己的面孔。 多漂亮的脸。他听见镜子轻声在说。多漂亮的希腊神祗般的酮体。你不该把它遮挡。 你不该把它遮挡。女声说。你不能把它挡住,小海因茨。呼吸扑打在他的脸颊上,他感到嘴唇贴上他的下巴。 解开胸前纽扣的手轻轻一颤,他猛然望回那面镜子之中——他看见自己惨白的脸。那被艾比盖尔的咒语划破的地方已经全然修复,没有任何的痕迹可言。 他站在那间房间之中,感觉自己站在一只猛兽的口腔之中。猩红的,深沉的,而那金色的却是它的舌头,轻而易举的能够将他牢牢包裹。 他最终没选择去换那些如同十八世纪贵族们的奢华礼服,而是就着来时的衣服走出了房间,返回了一楼的正厅之中。在家养小精灵的目光与几近想要劝说的模样之中大步走进了摆着一条长桌的餐厅。 与外边金碧辉煌,点着几乎能把夜空照成白昼的正厅不同,餐厅的灯光昏暗,那繁琐得如同衣服上刺绣的水晶主灯并没有被打开,只有几盏蜡烛放在餐桌之上,照亮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摆上的镶金的餐盘与几份简易的小食。 在长桌的另一端他看见了他的哥哥奥古斯特。他端坐在那张椅子之上,梳成背头的金发在灯光下显露出更深的颜色。 海因里希记不清楚自己上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兴许比他所记得的还要缥缈还要遥远一些。他看见那张与自己并不相似的脸转向他的位置,蓝色的眼睛在金丝圆框眼睛后边儿微微闪着光。 奥古斯特长得更像父亲。海因里希没由来地这么想。他长得像,说话也像,扮演的角色也与那个只能活在画像里的男人一样。 他的父亲从来不叫他海因里希。奥古斯特也不这么叫。父亲从来不会对他露出什么笑容,奥古斯特也不会。死去的男人在他有生之年只称呼自己为“海之星”,于是那张如雕塑般死气沉沉的脸便只会叫他“米里亚姆”。 “平安夜快乐,奥古斯特。”海因里希立刻截断了那半张的薄唇。“听说你在等我。” “我是在等你。”他僵硬地点了点头,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那几碟点心。“请原谅我们没有等你回来,米里亚姆,弗里德里希说你会像往年那样在午夜前一分钟赶回来并在钟声响后一秒离开。你饿吗?” 海因里希将自己丢进最近的一张椅子里,翘起了自己的腿——他丝毫不在意奥古斯特微微蹙着的眉。甚至他身上解开了几颗纽扣,露出一小片结实胸膛的衣领像是在对一丝不苟的奥古斯特发出最高分贝的挑衅。 “我依旧打算这么做,奥古斯特。”他说。“如果你是想问我要不要留在这里过圣诞节,那么我的回答是不。” 奥古斯特没有动,脸上甚至没有任何表情。 “你从来不邀请我留下来过圣诞节。”海因里希扫了一眼不远处的巨大的落地时钟——午夜前十分钟——拖长了音调。“这次有什么不同?” 他看见奥古斯特抬起了左手,冲着他的方向转过了手来——一枚戒指牢牢地套在了他无名指上,与他的眼镜一同微微发亮。 “踏入自己选择的坟墓。”他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想她的名字应该在那古老的28家族上?” “这不是我找你的原因,米里亚姆。”奥古斯特缩回了手。“弗里德里希说她将预言球交给了你。” “是啊。”海因里希低笑起来。“是啊——如果你问的是那些被砸碎了的碎片的话,是的,弗里德里希把它们给我了。” 他满意地从奥古斯特的脸上读出了一丝震惊与不可置信——那正巧是他所需要的。 “你肯定听过了那段预言。”他接着说。“不止一次,甚至亲眼见证它们成真——你为什么还需要它,奥古斯特?” 奥古斯特没有接话。 海因里希还是坐在位置上翘着脚望着奥古斯特。那张三十出头的脸上找不到一丝一毫的皱纹,下巴上更没有任何胡渣。他怀疑奥古斯特与记忆之中的那个所谓“兄长”没有任何成长过的迹象,甚至眼镜也没有变过。 烛光摇晃着,他看见阴影在奥古斯特的脸上掠过,将他们的影子晃到地上。 “就像你还戴着那个军牌。”半晌后他听见年长者这么轻声说到,声音却仍然不见什么拨动,仿佛只是在称述一个事实。“你知道那是父亲留给我们的,米里亚姆,那是像君主论一样的指南。我们得照着做。” 在阴影之中他看不清奥古斯特的脸。光影像是锐利的刻刀在男人的脸上刻出明暗两面,也因此抹去了任何会在那张脸上的表情——他不知道哪个姑娘会眼瞎爱上他。 他扣好自己胸前解开的纽扣,从椅子上站起了身。钟声正好敲响,在宽敞却并不明亮的餐厅之中回响,一声声层层叠进,钻入他的耳朵。 当钟声散去,那蜡烛不再摇晃,却已经烧到了最尽头看上去像是随时随地都能够被熄灭一般。 奥古斯特无声地张了张嘴,没有出声,可海因里希知道他要说什么。 他想叫他米里亚姆,叫他海之星,轻声重复他们那死去的父亲说过千百次的话——你要知道你是沃尔夫的希望。你能让腐朽不堪的沃尔夫重拾荣光——而不是圣诞快乐。 “圣诞快乐,奥古斯特。”于是他听见自己这么说,咧嘴一笑。“然后见鬼去吧。” 他转过身,无比决绝地走出了那猩红色的餐厅,没有再回头看那个男人一眼。 外面的雪仍然在下。 ※※※※※※※※※※※※※※※※※※※※ 拉丁语是我google翻译英翻拉丁文,我倒是希望我会拉丁语()英语是take the first bite,译成中文就是先发制人 再次声明夏莉雅.德.拉莫斯小姐的形象属于我的朋友何冷欢,ooc属于我x 本卷应该会有点长但不会太长,最终大战也会囊括在这一卷里。海因里希是最深层次的揭秘而他的故事也是我私心最喜欢的。 要开始完结倒计时啦。 圣诞 有人曾告诉过他,并没有什么东西是永垂不朽的。万物终会枯萎,时间终将凋零。年轻的容貌会老去,鲜活的生命会消亡,时间的尽头是虚无。 但他不信。 1997年12月25日。 冬日的落雪覆盖在清晨的路上,薄薄一片。阳光还未从天边鱼肚白的色彩之中脱出身来,以至于万物都还笼罩在一层若有若无的白雾之下。 没有人会在这样一个清晨往外走,正如寒冷本身带给人的感觉永远都是不快的。更何况今天是圣诞,商铺闭门歇业,便更加没有理由往外走。 如若可以,海因里希愿意向天主,梅林,又或是一切他能够想到的神明发誓他亦是其中的一员。他更想缩在壁炉边上烤火,喝上一大杯泡着棉花糖的热巧克力,而不是在街上踩着新雪与碎冰一路狂奔。 红色的砖瓦在新雪下隐约显露,朦胧的日光之中圣母百花教堂的穹顶在远处静默。寒意袭击着他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呢绒大衣是他身上唯一保暖的衣物,一件单薄的白色衬衣被紧紧地包裹着,却没有任何作用。 他呼出一口气来,白色的雾气随着他的动作向上飞升,散在空气里边儿,像是要提醒他四周的寒冷那般回敬了他一个冷颤与一声喷嚏。 一声喷嚏是不会叫醒沉睡的城市的。他想,揉了揉自己的鼻尖。一声喷嚏只能喷走他好不容易获得的温暖与彻夜未眠的疲惫——后者兴许还要是暂时的。 他快步走入狭窄街道右侧的一间居民楼中,伸手推开了毫无鲜艳色彩可言的木门——那被冻得像是一块冰,在他的手触碰到门板的一瞬间,似是有什么东西闪烁着金色的光芒,却只是转瞬即逝。 这是再普通不过的一间楼房,像这座城市所拥有的千千万万家那般平凡。红色的砖瓦,朴素的木门,夏日时候摆在窗口的盛放野花与兴许会从窗户上垂落下来的竹篮——这只是最微不足道的一间了。 正如居住在这儿的人那般平平无奇。 海因里希金色的身影从门里钻进去,寒风被他利落的关门动作而全然阻隔在外。狭小的楼梯正对着大门,木质地板与白色古典的墙壁映入眼帘,和谐得莫名奇妙。 不远处的电视没有关闭,地上散落着几本书籍与杂志。没有什么值得观看的。他想着,抽出自己的魔杖轻轻挥动,那些物品立刻便跳跃着,回到了本来的位置上。 他冲着壁炉干净利落地一挥魔杖,火焰立刻燃烧起来,拼命地吞食着木材。 房间里重新开始回暖,他得以脱去自己的外衣挂在墙上。穿着沾满雪的鞋子上楼不是个好主意,他便连同它们一起脱掉,摆在门边。逐渐温暖起来的房间终于让他冻僵的手有了知觉,他将魔杖塞回口袋里边儿,轻手轻脚地上了楼。 二楼与一楼并没有什么区别,只有两间正对彼此的卧室。他没有任何犹豫地走向了左边那一间,轻轻地在门上敲了敲,转而推开了房门。 那是一件很宽敞的卧室,足够与沃尔夫庄园里弗里德里希的那一间媲美。大得吓人的床铺正对着房门入口的方向,白色的被褥近乎占据了整张床。而在房间的最右侧,巨大的书柜占据了整个墙壁,上面密密麻麻地摆放着书籍——它们大多都整整齐齐地放着,却还是有一些散落下来,丢了一地。左侧的壁炉仍然燃烧着,火焰吞吐着木材,照亮着这间房屋。 海因里希虚掩上身后的门,床铺上的人似乎因为他的动作而惊醒了一般。他听见窸窸窣窣的响动,下一秒左侧的台灯便刺眼地亮了起来,夹杂着火光与窗外的亮光一同照在他的脸上。 “海因里希?” 他顺着光的方向看过去,望见了一头柔顺的黑发。拉开台灯的姑娘有一张小巧而苍白的脸,细长的眉毛因他的到来而微微上扬,却是毫无睡意。 “嘿,”他露出一个笑容,甚至微微扬起了双手,就这么保持着投降的姿势冲着她的方向走过去。“早上好,圣诞快乐——我无意要吵醒你,再睡一会儿吗,弗洛伦斯?” “我醒了一会儿了。”姑娘从床上坐起来,白色的棉布睡衣裹着她的身体。他的目光轻轻地扫过那修长而白皙的脖颈和圆润的双肩,在对方看过来的那一瞬间挪到了她的脸上。 “你出去过了。”她忽然说。 他扬了扬眉毛,略带夸张的审视了自己身上的白色衬衣——即使他扣好了纽扣,身上乱七八糟的褶皱仍然出卖他的行踪。隐瞒是毫无意义的,正巧他丝毫不想隐瞒。 “我回了一趟德国。”他说。“慕尼黑,沃尔夫家的老宅子——我得回去。我那要人命的哥哥想见我——圣诞想吃什么做早餐,弗洛?想出去走走吗?” 弗洛伦斯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愣愣地望着他。她似乎经常发呆。海因里希这么想着,想伸手去揉她的头发,最终却还是没有选择这么做。 “海因里希,”半晌后她抬起头看他,却只是飞速地扫过他的脸颊。“海因里希,在我醒来之前我睡了多久了?” 睡了多久了,多么经典的问题。海因里希思索着,忍着伸手的冲动转而回来摸了摸自己光洁的下巴。他记不清她醒来之后问了这个问题究竟有多少次。 “大约与睡美人一样久吧。”他随口答道。“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弗洛伦斯?你一切正常,没有失忆,更没有缺胳膊少腿——睡了多久都不奇怪呀,弗洛伦斯,要知道那晚上你差点死掉。” 差点死掉,如若我没有救你的话。 他把最后这句话吞了下去,因为对方轻巧地替他补全了。 “如若没有你救我的话,是的,那我早该死了。”她轻声地说着往后考去,整个人都陷入了柔软的鹅毛枕头里。“但是现在又和死去有什么区别呢,海因里希,我不想再在这儿待下去了。” “我们不该在这儿探讨死亡呀,弗洛伦斯,虽然今天是圣诞节。”他怪模怪样地叫嚷起来,伸手去握对方放在被子上的手——他成功了,即使只是指尖轻轻蹭过对方的手背,柔软滑腻得让人想起奶油布丁——他好奇她的唇吻起来会是什么样子。“西德利亚夫妇今天会过来——记得吗?” 他的话终于让她露出一丝笑容,却转瞬即逝,更像是机械般地扯了扯唇角。她又往下滑了一点,被子近乎要吞没她的双肩了。 粉嫩的唇微微张开了,却只是如此,没有任何话语从她的嘴里流出。 “今晚上七点他们会过来,弗洛伦斯,你今天想出去吗?虽然我怀疑今天这儿不会有什么乐趣可言,麻瓜商铺大约会关门——除非你想看无穷无尽的街景,那就另当别论啦。”他说着转过身,轻柔地拉开了这盖着窗户的窗帘,任由一缕阳光照进这间卧室之中。“如果你想出去我能带你去转转,听听街头艺人的歌——你不会说意大利语。” 她给了他一个说不清情绪的眼神,他露出了一个笑容。 “当然啦,我会说一丁点儿——就一点点。要知道君主论是用意大利语写的,大约就足够我读完那本书吧。前些日子我去买黄油的时候那个麻瓜老人一定要说我的意大利语有隔壁德国的味道——嗬,这有什么可说的,我不就是隔壁的人嘛。” 他猛然打住了自己欢乐的话语,弗洛伦斯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海因茨。”她说。 她从不再叫自己海因茨了。他忽然这么想。她从不叫。 “是的?” “我想……”她犹豫了一下,绿色的双眼微微眨了眨。“…我们有乔治的消息吗?” 意料之中的问题。他却感觉自己的心在坠落,坠落,坠入无尽的深渊。 他发出一声自己也分辨不出是愤怒或是悲哀的笑声——兴许两样都有,还要带上无可奈何。 “亲我一口我就告诉你。”他咧嘴一笑,露出自己漂亮的牙齿——即使他这么说给克鲁姆听的时候对方差点打掉自己一颗牙齿。 “海因茨!”对方的脸飞速地泛起了奇异的红晕,握在他手腕上的手挪开了。“你说过会帮我——这不好玩!” “干嘛这么严肃,弗洛?”他扁了扁嘴。“你可刚刚死里逃生,却立刻挂念起保护不了你的人来啦——” “我想去找他,海因茨。” 海因里希顿住了。 “找他!”半晌他大笑一声。“找他——你身无分文,没有魔杖,甚至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呢,弗洛——你要怎么离开这儿呢?怎么离开这间屋子呢,弗洛伦斯,别忘了西德利亚夫人的那个咒语,你疯啦!” 红晕从弗洛伦斯的脸颊上悄然散去,唇角再次垂落下来。她垂下眼睛,目光重新落回了被褥上。 “…任何回信,海因茨,任何都好——他有说什么吗?任何话都行。” 任何话都行。 他微微阖眼。 多可笑啊,海因里希。他对自己说,却听见记忆中甜腻女声的嗤笑。你拥有什么呢,海因茨,你去找她可是你有什么东西呢?钱财,能力,还有目的地,你一无所知,你怎么找得到她,你怎么知晓她爱你如初——如若她有过的话。 你吃的是我买的。你住的是我的。你打不过我。 他又看见那些白色的字条信件,那些爬着弗洛伦斯字迹的信件纷纷扬扬地烧毁在壁炉的火焰之中,灰烬纷飞,在炉火之中消失殆尽。 “没有。”他听见自己轻声说。“不,弗洛伦斯,没有。一个字也没有。” 也永远不会有。 他从她的床边直起身子,露出一个一如既往地笑容。 “我去准备早餐。我们可以去圣母百花大教堂顶楼看看这座城市——如果你想去的话。”他说。“我会在楼下等你。” 他遂转身下楼。在那大门关闭的瞬间他清楚地看见弗洛伦斯垂落的脑袋,黑发遮蔽着她的面容,看不清任何表情。 有什么东西从他的心脏里苏醒,冲着那破碎的孔往外生长——家徽上的荆棘却像是被人编织成了冠冕,那有着甜腻声音的女人轻抚过他的面庞,将冠冕端正地戴在头上。 爱情与战争中一切都是公平的,小海因茨宝贝。他听见她说。你该如何留住飞翔的鸟儿?你要怎么抓住海滩的沙粒?你怎样才能让海水为你停留? 他阖上眼,甜腻的女声吟唱着,变成了他自己的声音。 唯有囚禁。 他关上了门。 ※※※※※※※※※※※※※※※※※※※※ 弗洛伦斯重新上线? 下落 1997年12月25日,白鹤山谷。 乔治.韦斯莱踏着满地的皑皑白雪绕进了水卢街,伴随着刺眼的阳光再一次敲响了那红顶的房屋。 今天没有风,谈不上多冷,却足够冻得他的双手发僵。他往自己的手心里哈了两口气,任由那微不足道的暖风温暖他的手掌。 他没想过要回来,就像几个月前他没有想过要到这儿来——更没有想到自己近乎破碎的心脏与灵魂还能够重新完整,那空空荡荡的地方还能够被重新填补。 弗洛伦斯没有死。正如他所认定的那样,正如希尔告诉他的那样——弗洛伦斯没有死去,她还活着,在世界上某一个角落。 他微微阖眼,艾比盖尔惨白的面孔在他眼前晃动。被精心涂抹过唇彩的嘴唇微微长着,颤抖着轻声反复着那个名字。 “沃尔夫,”她说,浑身都开始颤抖。“海因里希,是那个金发沃尔夫!” 他在茫茫白雪里睁开眼。蓝色的房屋依旧空空荡荡,白雪覆盖了它的阶梯与房檐,空空荡荡,像是许久无人居住——弗洛伦斯不会在那里。 能找到什么呢?他无声地询问自己。他能得到什么?他能询问出弗洛伦斯的下落,或只是给自己的脸上又增加几道全新的伤痕?又或是被西德利亚夫人的魔咒再次打出? 但如若不说,你又能够找到什么呢?最差又能是什么呢?顶多是一无所有。如此想着他握紧了自己放在衣袋里的手,另一只手摁响了门上的门铃。 西德利亚夫妇没有让他等得太久。 他听见脚步声朝着门口而来,最终停留在门边。他猜想着站在门边的人正试着弄清楚忽然到访的不速之客是谁,兴许还要握住了自己的魔杖。乔治有那么一会儿感到紧张,后悔,冒冒失失地就在圣诞节来敲门兴许会挨一顿打——但那门只是平静地向后打开,露出西德利亚先生的脸——暖气扑面而来,在他的脸颊与鼻尖上轻轻环绕。 “西——” “嘘!” 他看见那身子快速地从门后钻了出来,就这么轻轻地关上了门。穿着睡袍的西德利亚先生就这么踩着拖鞋站在门口的圣诞装饰下,顶着寒冷与阳光与他面面相觑。 “抱歉,索菲亚不愿意见到你。”安德鲁说,因早晨的寒冷打了个寒颤。“圣诞快乐。有什么事情我能帮到你吗,乔治?” “先生,或许您应该让我见见西德利亚夫人。”他脱口而出,换来对方微微的挑眉。“弗洛伦斯没有死,先生,我从希尔口中询问到了这件事——那张纸条,您给我的笔记本里那张纸条上的名字就是希尔的名字,不是吗?弗洛伦斯没有死,是希尔对她动的手!” 出乎意料的是,对方的脸上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惊讶——挑眉便是他对于这个信息的所有表态。甚至连惊讶的呼声,微微瞪大眼都是没有的——他像是个吝啬鬼一样吝啬着自己所有惊讶的表情,相比之下,困惑主导了他的面颊。 “什么纸条?” “纸条呀,先生!”乔治忍不住叫了一声。“纸条,夹在弗洛伦斯的笔记本里的dwh的纸条,先生!” 安德鲁的表情变得怪异起来,仿佛从未见过那样一张纸条似的——确实如此。他伸手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任由一头整齐的头发被自己揉得凌乱不堪。 “我不知道那样的纸条,乔治,那不是我放进去的。” 乔治感觉自己被噎了一下,想好的说辞被打得粉碎,就像是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散在了雪地里。 他不知道?他不知道那张纸条,又为什么要将那本笔记本寄给我?如若他从不知道那张纸条,为什么他对我所说的话毫不惊讶?那张纸条是谁的杰作? 他的大脑乱成了一锅粥,还要被人用厨具用力地搅拌了记下,晕晕乎乎的,却最终被大火煮得更加黏稠。 “如果那不是你,先生,那是——” “那是谁都不重要,乔治,击落弗洛伦斯的人是谁并不重要。”安德鲁轻声说道,在冷风下缩着脖子,像是要把自己缩进那一件睡袍里面再也不出来一样。“攻击她的是食死徒,是那群我们发誓要与之抗衡的嗜血残暴之徒,那便够了。” 乔治张了张嘴,似乎是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对方的话语再次截断。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乔治,我知道。你在想我为什么对你的话语毫不惊讶,甚至一点反应也没有,是不是?”乔治点了点头。“请别将这一切怪罪到我的头上,乔治,但是我们已经全然知晓弗洛伦斯的下落,她很好,没有死去。” “什么??” 乔治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几乎在尖叫——他们早知道弗洛伦斯没有死?什么叫早知道?有多早?她在哪,有没有受伤,和谁呆在一起?他感到自己的胸膛里被塞进了一只鲜活的鸽子,正活蹦乱跳地试着找到出路,他近乎在狂喜与愤怒之中窒息。 “冷静,孩子。”安德鲁瞥了一眼身后的房门,木门紧闭,大约还施了闭耳塞听咒,西德利亚夫人理论上不该听到。他伸手又推了推房门,这才转回来重新望着乔治因兴奋而涨红的脸。“回去吧,乔治,把这当成我送你的圣诞礼物——她很好,你大可以放心。” “可是我想见她!”他脱口而出。“我想见她,我想知道她的情况,西德利亚先生——她在哪?她什么时候被发现的?是谁救了她?” 他连珠炮的发问却像是撞进了棉花里——又或是松软的泥地,漆黑的沼泽——总言之没有任何作用。西德利亚先生只是望着他,脸上唯一的表情便是极力忍着自己在寒风中颤抖的紧抿双唇的样子。 “听着,”半晌后对方这么说,又揉了一把头发,看上去不知因为寒冷还是什么其他原因变得不耐烦起来。“听着,乔治,我很抱歉地告诉你我们在你来之后不久就知道她安然无恙但是并没有告诉你。如果重来一次我的选择依旧如此,并且我可以很负责地说,现在我一样也不会告诉你她身在何处。” 乔治感觉自己内心的鸽子平静下来,反倒是被人塞了一只狮子或是公牛进去。 “为什么?”他问。“为什么,先生,我想我也应当有权得知她的信息,先生!” 他看见安德鲁的眉毛挑了起来,像是在看什么奇异的生物一样上下打量了他一圈儿,然后慢吞吞地用一种刻意拉长了语调的声音问道:“那么你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我爱她,先生。” “你爱她并不代表你有权知道她的消息。” “那么或许她也爱我,并且希望我知道这个消息,先生。”他说,近乎换上了一种祈求的语气。“拜托了先生,我敢向梅林发誓我是真的爱您的女儿——我很抱歉让您失望,但是这一次请相信我,让我再——” 安德鲁举起了一根食指,就这么将他满肚子的话硬生生地噎了回去。 “听好了,乔治。”他沉声说。“你和我都清楚加入凤凰社的后果,更清楚与那个不能被说出名字的人作对最坏的下场——所以不用再和我提七月末的那件事情,也不用再因此向我道歉。就像我那晚和你说的那样,现在我再重复一次:我不会责怪你,而战争之中没有什么东西能得到保障,没有什么东西永恒不朽。即使在我认为我已经失去我宝贝的女儿的时候我依旧这么想。” 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但是乔治,这只是我个人的想法。就像要参加那次行动上弗洛伦斯自己的想法那样——我的妻子,我的索菲亚不这么想,兴许这辈子也不会这么想。没有人比她更厌恶当下我们所面临的一切,大约也不会有人比她更害怕得失——当她知道弗洛伦斯没有死去的那一晚上她逼着我发誓绝不会告诉任何人她的下落——而实际上我们确实也说不出那个地名——她不想再失去弗洛伦斯了,乔治,而我想你应当知晓深爱一个人的感受——你应当理解我的处境。” 乔治望着他,那双眼睛里分明在祈求他千万不要再来询问自己弗洛伦斯的下落——他永远无法得知。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在往下沉没,被塞进去的动物似乎在这一刻被猎人举枪射杀,再也不复存在。那种阴冷的,令人窒息的平静与漠然再次一点点地回到他刚刚温暖起来的心脏之中,他却没法儿责怪。 “我不反对你们恋爱,乔治,别误会。”安德鲁笑了几声,拍了拍他的肩膀。“但兴许我们得等这一切都结束之后才能让你们再见了,弗洛伦斯会很安全。” “但那会持续很久。”乔治听见自己喃喃说着。“这场战争。” “肯定会。也许几年,十几年,几十年,又或者几个月。谁能知道呢?” 安德鲁的手从他的肩膀上往下滑,垂落回了身侧。新雪不再往下坠落,正如风已经停止吹拂他们的头发。他看着那个男人回身走回门边,伸手握住了门把手,即将回归那温暖温馨的小屋之中度过这一次对自己而言颇为孤寂的圣诞。 “至少告诉我是谁救了她,先生。”他说。 门边的安德鲁站住了身子,冲他回过了头。 “海因里希。他叫海因里希.米里亚姆.沃尔夫。”他说。“在8月的第一天下午找到了我们,告诉我们他救了弗洛伦斯。” 这句话轻飘飘地在关门声中钻入乔治的耳朵,却像是炸开了一片震耳欲聋的烟花。 八月一号。 ※※※※※※※※※※※※※※※※※※※※ 时间线: 7月27日晚弗洛伦斯受到袭击 7月28日晚乔治告知了西德利亚夫妇弗洛伦斯遇袭 8月1日比尔婚礼,海因里希与乔治在婚礼上相遇,婚礼末尾带走了艾比盖尔,并在当天告知了西德利亚夫妇弗洛伦斯的下落。 8月2日乔治收到了弗洛伦斯的笔记本,里面夹着纸条。 推荐结合这几章乔治与艾比盖尔视角再次阅读,会有新发现。 命运 弗洛伦斯.西尔维娅.西德利亚站在圣母百花教堂的顶端,微风如五指梳理她的头发。 十二月末尾的风依旧凌冽,即使在充满阳光的下午亦是如此。圣诞节的天气很好,甚至没有一点飘雪,有的只是勉强能够抵消冷风带来的寒冷的阳光与把她整个人都裹起来的大衣。 这座红顶的城市匍匐在她的脚下,她看见细密的小路交织穿插,如同蛛网向远处延伸,蔓延到她看不清的角落。画作工坊,乔托塔的钟鸣,纷飞而起的白鸽——她仿佛是被画家轻描淡写加入油画中的微不足道的黑点,就这么融入了这座古老的城市之中。 这是她醒后第一次出门。至于她何时醒来,她猜是十月——那时候冰雪还没有下下来,她还记得那房屋里面摆着雕刻好的南瓜灯,那个金发的男孩儿总会拿着刻刀忙前忙后,掏南瓜瓤,点蜡烛,最后拉上所有窗帘给她讲蹩脚的恐怖故事。 她侧过头,几步远的地方站着海因里希。黑色的高领呢绒外衣领子立着,一直往上裹着,只露出半张脸与那双任谁看了都会忍不住多看几眼的蓝色眼睛。 海因里希是除了她的父母之外唯一一个能带她走出那座房屋的人。她想。兴许是因为自己母亲施的咒的缘故——天知道她是怎么把那咒语巧妙地和赤胆忠心咒连在一起的?她简直把那座房屋改造成了针对她一人的囚牢,只有狱卒才能带着她自由进出。 她感到疲惫却又精神百倍。身体叫嚷着活动,叫嚷着不愿意再睡过去,大脑却在往下坠落,疲惫得像是这辈子也没有睡过一次觉一样。 她是怎么醒过来的?谁知道呢,就像她也不曾知道自己的母亲是怎么醒过来的那样。她的记忆只有艾比盖尔冲她发射的那束红光,紧接着便陷入一片漆黑之中。再度醒来的时候是海因里希湛蓝的眼睛与微笑的唇。 守密人是海因里希。她忽然这么想。他可真是个合格的狱卒。 而那英俊的狱卒似乎是知晓了她的想法那般冲她转过脸来,脸上挂着那一如既往地,足够迷人的笑容。 “怎么啦,弗洛?”他问。“这儿很漂亮是不是?” 她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是很漂亮。像是锁在笼子里的鸟儿,像是放在橱窗里的洋娃娃,像是被圈养的马匹——漂亮,漂亮至极,但那有什么用?那不是活着,只是暂未死去。 但她只是点了点头。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弗洛。”她诧异地看向他的方向,却惊异地发现他没有回头。他只是望着远方逐渐下沉的太阳,望着远在天边的钟楼与领主宫,似是若有所思。“你想回英国,你想回到韦斯莱身边,你想问我为什么你必须要待在那间屋子里,为什么不可以离开。” 他停顿了一下,而她没有接话。 “因为西德利亚夫人不认为你有能力再面对外面的事情,而我也不认为乔治韦斯莱还能保护好你——你会丧命,就像之前你差点儿遭遇的那样。” “我不需要任何人保护,海因里希。”她蹙起了眉毛。“我是个成年的女巫,我认为为了抗击伏地魔而牺牲是值——” “那并不值得。”海因里希打断了她的话语。“那一点也不值得,弗洛伦斯,随意死去是毫无意义的牺牲。” 她瞪着他,断断续续地继续往下说:“那是值得我们为之努力与奋斗的事业呀,海因里希,我不可能看着我爱的人在我身边死去而我毫不作为,那可太难受了。” “而我不想失去你。”他这么说着,却忽然轻声笑了起来。“你可真狡猾,弗洛,战争里最残忍的并非那些因战火死去的人,而是活下来的幸存者——你乐意急匆匆地扑到前线上和乔治一同赴死,为了你所谓的事业牺牲自己,可如若西德利亚夫妇活着而你死去了那可怎么办呢?你乐意去死只不过是畏惧一个人独活。” 弗洛伦斯感觉自己像是被人踩了尾巴的猫,又或是被人猛的撕裂了伤疤——那张完美无缺的脸说这话的时候近乎漠然,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轻描淡写地揭开了她所思所想——他说得对,太对了,仿佛是她借他之口说出来的那般。 “这是我所坚持,我所信仰的。”她倔强地回嘴。“那么你呢,海因里希?你所坚持,你所信仰的是什么?” 她还记得那个叫德拉莫斯的女人在邓布利多死去的那个晚上轻声对她说的话——弗里德里希向你问好。弗里德里希,世界上不会有那么巧合的事儿了。 海因里希没有立刻回答她。 那个金发的年轻男人只是双手揣在口袋里,半眯着眼睛凝望着远处的夕阳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雾气从他的唇齿之间飘散出来,化在了空气里面。他像是一块大理石的石雕,又或是蛋彩绘制而成的油画,一个人孤零零地走过年月,走过文艺复兴,走过法国大革/命,最终缓慢地走到了此时此刻。 没有人知道他所思所想。没人知道他为何而活。 “我没有信仰。”他这么轻声说道。“我亦没有什么坚持。” “那你的姐姐弗里德里希呢?” 海因里希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却很快湮没在了他快速控制住的微笑之中。 “我不是食死徒,弗洛伦斯。不然我也没有必要告诉你的父母你的下落,而西德利亚夫妇更不会放心将你交给一个食死徒。”他微笑着举起双手,做出一个投降的姿势。“你可以来查,我敢发誓我的手臂上没有那个恶心的标记,弗里德里希是个疯子。” 她还是什么也没有想起来。正如太阳照常升起,而一切如旧。海因里希的双手沉默地搭在了她的肩膀上,蹭过她的发尾。 “我们回去吧。”他说。“西德利亚夫妇过会儿就会到来。” 她什么也没说。 弗洛伦斯不是没有想过逃跑。她想过,每日每夜,每时每刻,每分每秒。但她能逃去哪儿?从宽敞的主卧逃去客房?从楼上跑到楼下?那间屋子的每一个出口都被魔咒封上,她无法出逃,在没有知晓这个地址存在的人带着她的时候每一次出逃的行动都是一次电击般的疼痛。她感觉自己就像是被塞进了沙丁鱼罐头里封上了盖儿一样。 更何况,她如何离开这里?她的魔杖早在被艾比盖尔攻击的瞬间从她的手中脱落,无处可寻。不论是加隆或是麻瓜货币她都不曾拥有,电话或是飞路粉更是无稽之谈。前者她无人可聊,后者海因里希压根儿没有布置任何线路。 她站在无路的马路中间。似是哪儿都能去,却无处可走。 每个人都藏着什么东西。就像她想逃走,就像母亲希望她乖乖听话——而她知道海因里希在想什么。 他想她习惯他的存在。他想她记起一切。他想她有朝一日能爱上他。但正如她没法逃走。她也没法爱上他。便是如此。 西德利亚夫妇在七点整的时候到达了那间房屋之中,早些时候这里已经被海因里希细心收拾过,任何不规矩的书本与物品都已然归位,整洁得像是它从来都不会乱一样。他甚至从不知道何处搞回来了一棵巨大的圣诞树,满满当当地挂着装饰,近乎能和霍格沃兹与麻瓜超市里的圣诞树媲美了。 “多么漂亮的圣诞树,”索菲亚这般说道,一边在长桌的一端坐下。“多漂亮,多能干的男孩儿。” 后面这句话明显是对着海因里希说的。 “能招待你们是我的荣幸,西德利亚夫人和先生。”海因里希微笑起来,恰到好处地鞠了个躬。“谢谢你们乐意选择到这儿来过圣诞节。” 海因里希的快活并非虚假的,甚至毫不夸张地说,任何活着的人见了都该被他的快活和欣喜所打动。他一头钻进厨房忙前忙后,在索菲亚提议帮手的时候喜滋滋地答应下来,却仍然揽下了大部分的活儿。 因此弗洛伦斯得以找到自己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的父亲。 自从伏地魔归来战争开始之后弗洛伦斯便不常看见他笑,正如她自己也不乐意笑了。这便是战争能带给你的——它像摄魂怪那样吞食你的快乐,吞食你的希望,即使那一丁点儿快活与希望还埋藏在你的心底,但你知道它迟早会离开——或早或晚。 所以当她在他身侧坐下的时候,安德鲁头也没有抬。 “我见过乔治了。”他说。 弗洛伦斯愣了一下。 “就像我对你说过的那样,弗洛伦斯,我也和乔治说了。你们只有战争结束之后才能见面——伏地魔倒台之前你都只能呆在这儿。” “那可能会很久。”弗洛伦斯脱口而出。“爸爸,你知道我不愿意被锁起来,你知道我不想看着你们加入战斗而我呆在这里像被圈养在笼子里的鸟一样毫无办法——” “但你不得不这么做。”安德鲁叹了口气,晃了晃自己手中的玻璃杯。装着冰块的威士忌摇晃着,碰撞着杯子。“弗洛伦斯,看在梅林的份上听话这一次——我不能再继续违背你母亲,弗洛,要不是缺少一个见证人她几乎要逼我立下牢不可破誓言了。” “我是个成年人了,爸爸。”如若不是海因里希与索菲亚就在一墙之隔的地方,她几乎要开始尖叫。“或者你可以把乔治带来这儿让我见他一面——就一面,爸爸,拜托了。” “然后让他带着你浩浩荡荡地回到英国伦敦加入打击食死徒的队伍?”他翻了个白眼。“抱歉,弗洛伦斯,我不想违背你母亲的意愿——虽然我显然这么做过很多次了。” 他仰起头来将杯子中的酒一饮而尽,冰块触碰着他的嘴唇。一时半会儿他们都没有说话。安德鲁望着自己空空荡荡的杯子中的冰块儿发呆,似是想看看它在室温下会不会飞速地融化掉一样。 弗洛伦斯觉得自己像极了那个冰块。她能化成水,她能结成冰,她有许多种办法逃离,却自始至终无法逃离。兴许她真的是乔治最喜欢的那篇童话中的“莴苣姑娘”,被困在高塔里边儿无处可逃。她不需要拯救,却又处处被拯救,仿佛她生活在一本骑士和王子轮流试着来救她的异样童话故事之中。 “攻击你的是艾比盖尔。”安德鲁冷不防地开了口,听上去像极了在称述一个事实。 “嗯。” “她没想杀你。” “我知道。” 她偏过头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侧的安德鲁,鹅黄的烛光下他的脸泛着红晕,不知道是不是先前下肚的好几杯威士忌的功劳。 “…是啊,你该知道,就像我们也该知道这个咒语杀不死人一样。”他轻声说着,似乎在自言自语。“你中了这个咒语,你的母亲也中过——我也一样。” 弗洛伦斯只是望着他,微微皱着眉头,却什么也没有说。 “命运是个多么奇妙的东西,弗洛伦斯,”他说。“瞧瞧看,你与艾比盖尔面临的事儿我与索菲亚也面临过,多么讽刺的一件事儿。我想索菲亚告诉过你她后悔过了?”(她轻轻点了点头)“她应当后悔,就像我也不能说我全然没有后悔过——战争给人带来的痛苦和影响太多了,弗洛伦斯,胜利远远无法弥补失去的痛苦。你获得了胜利,享受每一分每一秒的和平,可是你失去的东西永远都会像个该死的鬼魂那样回来找你,你在痛苦中活着却又不得不告诉自己活着已然是最幸运的事儿了。可是去他的,这压根儿不代表就不会痛苦。” 他又扬起自己手里的杯子凑到唇边,却不再有酒水流出。他轻声咒骂了一句,把杯子放回了远处。“你没必要走上我和索菲亚的老路,弗洛伦斯。” “可是你把我带去格里莫广场12号的时候不是这么说的,爸爸。”弗洛伦斯望着他,双手微微攥着自己的衣裙。“你知道那是我的选择,不是吗?不论有没有乔治.韦斯莱我都不会乐意看着你与妈妈在战场上奋斗而我毫无作为。” “是啊。”他嘟囔着,说不出喜怒。“所以我说命运是个多么奇妙的东西,永远反复,谁也休想跳出这个循环——你倔得像头十匹马也拉不回来的狮子,分院帽把你丢进格兰芬多一点儿也没错。但是梅林啊,这又能怪谁呢。” 他靠在沙发里,望着那燃烧的壁炉,却不再说话了。 ※※※※※※※※※※※※※※※※※※※※ 最近在准备一篇新的原耽,大约是半架空的60年代纽约背景,打算写完这篇之后开x会有人感兴趣吗(忽然卑微) 另:本文预计会在下周完结。 沉沦 海因里希觉得自己距离一无所有大概只有半步远了。 他听见了西德利亚先生与她的谈话,半个字也不差。这该死的男人为了自己女儿安心完美地对乔治说出了弗洛伦斯没死的消息,兴许还暴露了他对她的下落熟记于心的事儿——这恰到好处地打乱了自己原本的计划。 弗洛伦斯的信件兴许是白烧了。他想。韦斯莱压根儿不想寻找她的说辞大约也再也用不上了——那个红头发的败类可能过几天便会试着来找他,这一切都因为那位先生心情大好地与他“谈了谈”。 西德利亚夫妇是在钟声敲响了十一下之后离开的,带着威士忌与香槟的气味儿摇摇晃晃地从门口幻影移形离开,留下他和一片需要收拾的餐具和坐在沙发边上的弗洛伦斯。 “我能搞定这些东西。”他笑着告诉她。“你去休息就好,我一会儿就能收拾妥当,这没什么。” 弗洛伦斯大约想说话,却没有说。她轻轻地点了点头,纤瘦的身影转入了客厅——片刻之后他听见她走上楼的脚步声。 他望着弗洛伦斯消失的地方,笑容从脸上悄无声息地隐去,随着他的唇角与本来激烈跳动的心脏往下坠去。 又只剩他一个人了。 他抬起头来,望着白色电灯蹦射出的白光,直到他感到刺眼与不适——当这种感觉降临的时候他便闭上眼睛,任黑暗将他包裹,像是一只看不见的手拥他入怀。 有没有人说过99比0更让人痛苦,更让人难受?就像是画了一半的圆,填了一块的颜色,差一点画完的油画——那个女孩儿是他半步之遥的恋人。 兴许还要是他自己臆想出来的。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开始疼痛起来,仿佛他是一张油画,而有人正在无情地撕扯画布,近乎要撕碎他的身体那样。 弗洛伦斯,弗洛伦斯,弗洛伦斯。 他拥有了她,却又像是从未拥有过她。他能天天见她,与她说话,为她一遍一遍地唱那些麻瓜的情歌。她像是这座房子一般是个秘密,烙印在他的心脏与血液之中,如若他不开口那么便无人知晓,没有人能找得到她。 西德利亚夫妇不行。那个肮脏的希尔不行。乔治.韦斯莱更不行。 他垂下目光,平静地望着自己的双手。如若放在文学之中,那兴许要被形容成一个衣食无忧的公子哥儿的手。细腻,修长,骨节分明。没有任何老茧,而指甲也被修剪得整整齐齐,就像所有人所期盼的那样。 我好奇这样一双手拿上枪支,匕首,又或是任何不怀好意的东西那会如何。他暗自想着。就像麻瓜故事里所津津乐道的那种反派角色——他兴许是一个。 那根红橡木的修长魔杖被他握在了指间,像是就此连接了他的每一根手指,每一条神经,几乎像是从他的身体之中生长出来的那般。 有魔咒让人陷入沉睡,却没有什么魔咒能让人陷入爱情。他想。但是一句“一忘皆空”与近乎能致命的几句魔咒兴许可以。 他没有阻止自己顺着这个想法往下想,正如他没有选择打算要收起那根细长的红橡木魔杖那样。 动手吧,海因里希。他对自己说。动手吧,只是一句一忘皆空,只是一句致命魔咒,这么做了便没有人能再找到你们,就没有人能够再打扰你们。到哪儿去都可以,你们可以跑到地球的最角落,没人能知晓,为什么不呢。 那声音轻声说着,如同蛇缠绕在他的耳边,轻声细语地吐露信子,嘶嘶地像是在蛊惑夏娃咬下禁果。 他知道弗洛伦斯在想什么。他知道她想做什么。但他不会让她这么做。 梅林啊,梅林。在经历了那一切过后他怎么能够容许她再次离开,为什么放手的人必须要是他?为什么她爱的人必须是乔治.韦斯莱,而不是海因里希.米里亚姆.沃尔夫? 他希望乔治.韦斯莱不再存在,而今晚过后,兴许他们都不会再存在于世界上了。 海因里希握紧了那根魔杖,放轻了自己上楼的脚步。 弗洛伦斯会在床边的壁炉边上摆弄火焰,她喜欢在火烧得很旺的时候在边上小坐,舒舒服服地烤上一会儿火再上床睡觉。有时候她会读几本书,有时候不会。 乔治.韦斯莱。他在心里轻轻地重复这个名字,像是咀嚼一片口香糖一样在唇齿之间徘徊。那个纯血的叛徒,乘虚而入的小人,那个毫无能力的弱者——为什么是他? 如若你从不曾离开,海因里希。那声音回复,像是几声讥笑。如若你从不曾离开,海因里希,这一切都不会脱离轨道。 我会改正这一切。他冲着那个声音喊回去。我会改正这一切,就今晚,就现在。 就现在。 他停在了那扇无比熟悉的门边,火光描摹着虚掩的房门。火焰燃烧着木材的声响却丝毫没有将他带回现实,反倒像是一只无形的手轻轻地将他推攘,推去更遥远的角落。 夏日,蝉鸣,那蹦跳着的欢笑和从他面前奔跑而过的姑娘——黑发,白裙,绿色的眼睛之中仿佛夹杂着世界上一切的苍翠,仿佛世间万物都酿成她双眸的色彩。她抓住他的手,笑着问他会不会唱那些脍炙人口的麻瓜歌谣,询问他有没有听过格林童话。他望着那张脸颊,万千的声音之中却只剩下她的笑脸与一声温柔至极的“海因茨。” 他猛然回过神来。 面前的那扇木门依旧虚掩着,火光摇曳。他猜想着记忆中的那个姑娘正坐在火炉前边儿,火光笼罩着她的双颊与黑发。 你已经走了这么远了,海因里希。他对自己说。你亦警告过韦斯莱,你为什么不可以把她占为己有? 他用力地深呼吸一口气,拉开了房门。 如同他猜想那般,弗洛伦斯坐在火炉边上,搂抱着自己屈起的双膝。棉布的白色睡裙铺在地上,与深色的地毯划出清晰的两道界限。她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又缓慢地将自己的脸转回了原处。 “妈妈很喜欢你。” 他迎着那火光往前,在她的身侧挨着她坐下。女孩儿近在咫尺的呼吸声钻入他的耳中,与噼啪燃烧的火焰一同在他的心尖跳着。 “我很荣幸。”他听见自己这么说,声音轻飘飘的。 她又不再说话了。 没有人讲话。房间之中只有壁炉的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响,一下一下,像是要灼烧他的神经与每一条理智似的——那是一片猩红,如同沃尔夫庄园之中随处可见的罪恶红色,缠绕着,扭曲着,却又在邀请他上前,邀请他一脚踏入火焰之中就此燃烧殆尽。 他侧过头,弗洛伦斯的侧脸在火光之下发着亮,如同一副浓墨重彩的油画。 “你听说过一件事吗?”他冷不防地开了口。 “什么?” 他扬起了手中的魔杖,在空中轻巧地画了一个圈儿。金色的如同粉末般的细小光点从杖尖飞出,飞舞着凝聚在一起,变成了一只小得可怜的飞虫。 “出生在黑暗里的虫子会向光亮的地方飞去。”他说。那只小虫扇动着翅膀在他的身侧飞舞着,不断上下浮动,看上去却像是稍加一点儿力量就会就此陨落一样。“星光,月光,火光,不论如何都是如此。” 那只飞虫飞动着,缓慢地向那燃烧着火焰的壁炉飞去。在它接近燃烧的火焰的片刻它被火舌吞没,就这么消失在了火焰之中。 “光明兴许会杀死它。但它们依旧乐此不彼。”他轻声说,垂落了自己的魔杖。火焰依旧扭动着,他幻想着自己的身影在背后扭动,像是被吞没的小虫一般痛苦呻/吟。“而你本就是火焰,弗洛伦斯,你为何要像飞虫一样飞向会让你灭亡的人?” 有那么一会儿,他看见弗洛伦斯冲他投来惊愕的一瞥,那绿色的眼睛之中倒影着熊熊燃烧的火焰。而在那火焰与翠绿之中是他的影子,他的脸。那火焰在他的周围燃烧着,近乎将他吞噬。 然后她笑了,听上去却是无能为力的笑声——他从没有听过。 “为什么是我呢,海因里希?”她笑着摇头,黑色的头发裹着她的脸颊。“为什么是我呢?你分明能找到也更值得其他的姑娘,更迷人更漂亮更聪明,更加适合你——为什么一定要是我?” 她避开了他的问题。 海因里希感觉自己被困在名为地狱的铁笼里,四周燃烧着火焰。那灼热的温度要烧焦他的皮肤,烧化他的骨骼,直到他化成灰烬与粉末,又或是那一团稀烂的泥巴——像是它本来就该拥有的样子。他在火焰里尖叫,扭曲,拍打着铁笼,哭喊着寻求着救赎。 他的救赎就在他身旁,甚至没有一步之遥,他抬手就能触碰她的头发,亲吻她的脸颊。可她却只是站在那里望着他,无动于衷——哪怕只是一句“爱你”,哪怕只是一次欺骗,她吝啬得半句不肯。 分明是她将自己推进这万丈深渊,是她亲手点燃了熊熊烈火—— “那么为什么一定要是他呢,弗洛伦斯。”他听见自己在笑。“为什么不能是我?”只是因为错过的那些年月?只是因为他不得不离开,只是因为如此? 他握着魔杖的手悄然在她的身后举起,杖尖指向她的背脊。再过一会儿,就一会儿,当十二点的钟声敲响他便能念出那句咒语——然后一切都会结束。她不会记得乔治.韦斯莱,不会记得自己是个女巫,他就能微笑着告诉她自己的名姓,然后带着她逃去别的地方,谁也找不到他们。而更好的是,她会爱上自己,像是他们约定的那样再也不会忘记彼此,并永远属于自己。 “我很抱歉,海因茨。”她轻声说,冲他扯了扯唇角,看上去却像是破碎的瓷器。“我没法停止爱他,就像你不会停止爱我。我不是火焰,更不是飞蛾,我不过是一堆柴火,而他恰巧是星星火花罢了。” 她冲他抬起了手。 动手,海因茨,动手。 他想抬起自己的手,想用力地把魔杖戳上她的背脊,他想念那一句“一忘皆空”,然后像麻瓜故事里那样亲吻她的双唇,说他们的爱情至死不渝——但那红橡木的魔杖却往下坠落,沉甸甸地指着地面,无论如何也抬不起来。 你想变成她吗,海因里希?你想对你深爱的人做你曾经历过的事吗,海因里希?你是否要因为贪恋花朵的美丽而剪去它的根茎,腰因为喜欢鸟鸣而折断它的翅膀? 那温暖而细腻的触感覆盖上他的皮肤,指尖的温度摩挲着他的脸颊。他感觉自己的皮肤开始燃烧,就像是要一直烧到他握着魔杖的手指尖那样。 他颤抖了一下,猛的往后仰去。她的手从他的脸颊上滑落,就这么悬在空中,而他手上的魔杖往下坠落,掉出了他的手中,骨碌碌地滚落地上。 “别过来。”他听见自己在说,有什么东西从眼眶里滚落,将他的视线模糊又抹清。 那双悬在空中的手缩了一下,却没有再向前去握住他的手。 梅林啊。他的大脑在尖叫。梅林啊,海因里希,你会死在这儿。你会死在她的眼睛里,死在她的目光下。 他感觉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慌不择路地抓起了那根魔杖,神经质地大步退到了门边。在那火光之中他望着那张脸,认真地望着,仿佛这是最后一次望那张脸一样。 兴许确实是最后一次了,海因里希。他忽然这么说。你想占有她。你会占有她。你会不择手段。 他想对着她的脸尖叫,歇斯底里地叫她瞧瞧看,这就是所谓爱情。你是如此爱他,而我是如此爱你。但这该死的世界从来没有半点儿宽容可言。 可最终他只是扯出一个笑容,声音颤抖。 “听着,弗洛伦斯,我会把乔治带过来。”他望着那双绿色的眼睛之中刹那迸射出的神韵的刹那,却感觉自己被人粗暴地撕裂成两半。一半在蛊惑他冲她举起魔杖,另一半在叫他快些走开。他闭上双眼。 “然后你们要尽快离开,去哪都好。” 弗洛伦斯似是在说些什么,他却没有再听。他多熟悉那个目光啊,炯炯有神,似乎是有火焰在里面燃烧。他曾见过那样的目光,那样认真凝视着他的目光——他也曾牵过她的手,跟着她跑过草坪,在阳光下哈哈大笑。 得了,海因里希,别再让自己看上去像你那该死的姐姐了。 他再次向后退开,直到一半的身子隐藏在了黑暗之中。弗洛伦斯沐浴在光芒之中望着他的方向,似是想伸手。 可是没有。 他握紧了自己的魔杖,却最终没有选择指向她的方向。 我爱你。他无声地说,感受着幻影移形带来的挤压与扭曲,并最终将他提到了空中。 她全身而退,而他永世沉沦。 ※※※※※※※※※※※※※※※※※※※※ 很快就要重逢啦,会有一章高糖,然后就是大战了() 海因里希的部分过往会在下一章揭露? 飞蛾 如果哪一天有人出现在你的面前,带着蒙娜丽莎那样神秘的笑容询问你想不想知道自己的命运的话——你或许应当直白明了地给他一个昏昏倒地。 那些知晓了自己命运的人都没有好下场,预测命运的先知亦是如此。掌握着每个人命运的神明不乐意自己撰写的好戏被人提早泄露,便会为那些企图逆反的人降下灾难。 海因里希.米里亚姆.沃尔夫便身在此列,他对此深信不疑。 坦白来讲他并没有过多的选择,命运的预言自从他降生的那一刻便如同他那因难产死去的母亲的账一起落在了他的头上。那成功使沃尔夫家族冠上麻瓜“贵族”名号的杰出的祖先米里亚姆成了他的中间名,如同一群濒临冻死之人期盼着灰烬里有那么一点儿火花一样,他成了那兴许存在的火花。 海之星成了他的名字。不是海因里希,不是海因茨,他们吝啬得半句也不肯叫。 海因里希记不清很多事情,也不懂很多事情。他对3岁前的记忆一无所知,唯一的印象还要模糊得像是莫奈的日出印象——浓墨重彩的色块在他的脑子里回旋,却是猩红与黑。 3岁之后的记忆却像是咬下了禁果的夏娃那样豁然开朗,明朗得像是整齐摆放在货架上的商品。那些猩红和漆黑变成了沃尔夫的老宅,漆黑破烂的窗帘永远遮蔽窗户,像是一块破旧地毯一样的族谱挂在木头楼梯的尽头。树木的分支上清晰地写着“奥古斯特”,“弗里德里希”和“海因里希”。 只有弗里德里希不喜欢叫他海之星。每当他们的父亲板着脸叫他“米里亚姆”或是“海之星”的时候,她总会嬉笑着在父亲背后吐舌头扮鬼脸,在那严肃的男人离开之后拉住他的手,喊他小甜心。 小甜心,小宝贝,我亲爱的海因里希,我亲爱的海因茨——又或是“海因茨小宝贝”。 弗里德里希比他长8岁,在他记事开始便到达了11岁的年龄。11岁的女孩儿漂亮至极,金色的鬈发像是橱窗里的洋娃娃。她有母亲的眼睛和面容,却有着父亲的性格,这是奥古斯特告诉他的。那因海因里希降生而死去的女人似是在她的躯壳里活着。 在霍格沃兹的录取通知书随着猫头鹰送进沃尔夫老宅的第二年,他们的父亲带着海因里希与弗里德里希搬去了一间小木屋里,彻底远离了那间在慕尼黑郊外的老宅。那间屋子被粉刷成蓝色的模样,屹立在偏远的乡间,无人打扰。 “霍格沃兹是什么样子的,弗里德?”4岁的海因里希总会这么眨着眼睛问那个系着绿色与银色交织着的领带的女孩儿,看着对方抿着嘴笑着看他。 “亲我一口我就告诉你,海因茨小宝贝。”她总会这么笑着回答。 每当此时他便会乖乖地在她的脸颊上亲上一口,引来对方格格地笑。 “霍格沃兹里什么也没有。”笑够了的弗里德里希总会这么说,笑容从漂亮的脸上隐去,漠然地让人想起那些神话里草芥人命的女妖。“有的只是泥巴种和肮脏的混血种,全是这些侮辱纯血种的存在。” 海因里希不懂什么是泥巴种,便只是看着她。弗里德里希的手抚上他的脸颊,顺着他的脸一路往下。 “你与我还有奥古斯特,我们是不一样的。”她说。“我们的血脉生来便注定不一样,不论在麻瓜里还是巫师中。而你,海因里希,你注定是带我们重新走上荣光的人。” “可是为什么是我,弗里德?”他在对方的手里嘟囔着。“那可能是你,也可能是奥古斯特,为什么会是我呢?” 他多希望自己没有询问这个问题,如此他便不会背负上那些枷锁。 但一切都没法重来,正如他没法叫那时候的自己闭嘴。潘多拉的魔盒已被开启,命运女神的骰子已经转动,麦克白已经驻足路旁,等待那三个女巫开口将他终将成为国王的命运宣判。 而他便在那一刹那如神之子般被钉上了十字高架,那名为“海之星”的荆棘冠冕被戴上了头。 那是他第一次听到沃尔夫家族的预言,亦是他第一次明了挂在家谱边上的挂毯上那些晦涩难懂的字眼说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弗里德里希纤细的手指指着一个句子,脸上笑眯眯的。 “你看,”她说。“海之星将把灰烬重燃,于迷雾中探寻光明。你看啊,海因茨,这就是你。” 这就是你。你是不同的。你背负着沃尔夫的命运。 海因里希对此束手无措。 前一秒,哪怕是在弗里德里希开口将预言读给他听的前一秒他还是海滩上的贝壳,藏匿在温暖的黄沙之中无忧无虑,随时能够随着海水游走。可当那预言脱口而出的瞬间,便有什么东西缠住了他的脚踝,又像是有一只手轻轻地把他挖出,冲洗干净,塞进了一只漂亮的玻璃瓶里。 你是沃尔夫家的希望。你是海之星。你是不同的。 海因里希确实是孤立无援的。 弗里德里希不喜欢霍格沃兹,却仍然会回去。她高昂的头颅总会赢去父亲几声发自内心的赞赏。当她离开家的时候便只有海因里希与他的父亲,而房子空空荡荡。 海因里希已然记不太清楚自己父亲的模样,只知道奥古斯特大约像极了父亲。他只记得父亲的蓝色眼睛和线条分明的脸庞,在他生命的最后几年里男人看上去像是已经被苦痛击垮。家里最多的瓶子用他看不懂的字写着一句简短的单词,闻上去辛辣又呛人,就像每次父亲说话时候的味道。 他的父亲亦在这些瓶瓶罐罐的刺激之下喜怒无常。那些呛人的味道未曾攻占男人的身体时他便会冲自己露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叫他“米里亚姆”,或是亲亲他的脸颊,说上一句我爱你。而晚些时候那些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便会变成真真切切的哭声,瓶瓶罐罐会被用力地丢向他的方向,有些碎在墙上,有些碎在地上。更多的却是碎在他的头上,那些呛人的液体伴着剧痛与猩红一起从他的额角淌下去,流到衣服上。 “海之星,沃尔夫的希望,我呸——”男人大声吼叫。“丧门星,倒霉鬼,谋杀犯!是你害死了玛格丽特!” 玛格丽特是那个生下他的女人的姓名。他知道,听过,却从未见过。 那些液体顺着他的脸颊爬下来,滴落在地上,打湿他的衣服,像是眼泪一样在脸上蜿蜒放肆。但海因里希是不会哭的,他只是站在原地,像是一台机器。 你会让他们重拾荣光,你也让自己的家庭支零破碎。 多可笑啊,海因里希。多可悲啊。 他独自走在后边的山坡上这么想着,杂草刺激着他的脚踝,忽然就这么傻乎乎地笑出了声。 “喂,你没事吧?” 他被吓了一跳,就这么转过脸去,一张白净小巧的脸近在眼前。 仔细回想起来,海因里希敢打赌这是最不美好的初遇。他满头是碎片划出来的口子,衣衫不整,鲜血和酒水混着他脏兮兮的头发——而站在他面前冲他微笑的女孩儿却干干净净,白色的衬衣与挽到手臂上的袖子像极了天使的衣裙,不染纤尘。 他什么话也没说。 “你在流血,”女孩儿自顾自地说,稚嫩还未从她的脸上褪去,带着小女孩儿特有的快活与天真烂漫——海因里希从来没有见过白鸽般的快活。弗里德里希的一颦一笑与她毫不相似,就像是贵族小姐与街边的卖花姑娘一样。“疼吗?我去帮你拿点药。你叫什么名字?” “……海因里希。” 女孩儿露出一副费解的模样。 “亨利?” “海因里希,”他微微皱眉。“海因——里希。” “海因里希。” 她念出他名字的声音有些奇怪,带着一种奇怪的音调,却总算是念对了。女孩儿像鸟雀一样歪了歪头,绿色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他,像是鸟儿一样快活。 “海因里希——真是奇怪的名字。我是弗洛伦斯,我们是朋友了!” 她说完就抓住了他的手,轻轻握了握,便朝着红房子大步跑去了。白色的宽大衬衣在她的身上晃动着,像是两只飞翔的白色翅膀——白鸽柔软舒适的翅膀。 朋友。他皱着眉头琢磨这个词。朋友,他好奇这是什么意思。 如若上帝愿意在那个时候拨弄一下时针,那么她便会笑着告诉他朋友就是可以一起玩,一起闹,一起分享好吃的东西的人。有困难一起度过,有悲伤一起分担的人——但那时候他只有疑惑的目光与落在他受伤额角上的冰凉药水。 他躺在自己位于阁楼的小床上,盯着黑色的天花板,绷带裹着的额角隐隐约约地刺痛,却没法儿让他在意。 他看见了那双绿色的眼睛。 女妖长着碧绿色眼睛,她的鲜血和沃尔夫的名号交织孕育玫瑰。 碧绿眼睛的女妖,弗洛伦斯。他对自己说。她是预言中注定要与沃尔夫的名号交织的人。 她是他的命定之人,他相信这一点。 就像是默片有了声音,黑白电影有了色彩,他找到了那个愿意称呼他姓名的姑娘——他不是海之星,不是米里亚姆,不是沃尔夫的希望亦不是那个丧门星。 他是他,仅此而已。 但总有个声音在他耳边轻笑,低语,笑着说你永远也逃不出去——你背负了命运,你知道了结局,你休想平平淡淡,休想如愿以偿。 转动命运骰子的手在对他摇晃,如同国际象棋上被推倒的棋子,他知道有什么东西将会被夺走。 他的父亲成了那枚被推倒的棋子,倒在了六岁夏日的末尾,再也没有起来。 六岁的海因里希,十四岁的弗里德里希,十八岁的奥古斯特。他们成了沃尔夫家族所剩的人。 他们在父亲死去的那个暑假返回了那个阴暗破旧的老宅里,陈腐不堪,像是死去尸体之中仍旧跳动的心脏,苟延残喘,不乐意就这么死去。 奥古斯特抚摸着他的金色头发,轻声细语,却像是父亲的声音。 “米里亚姆,”他说。“我们最终会追随你,你会带我们重回荣光。” 我会吗?他无声地问自己,却感觉那一声米里亚姆像是曾被父亲摔碎的玻璃瓶,碎在他的身上,头上,心上,扎得他鲜血淋漓,疼痛不堪。 弗里德里希没有说话,只是坐在他的身侧。黑色的衣裙裹着她出落得分外曼妙的身姿,金色的鬈发垂落在腰际。 “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奥古斯特?”她轻声问,那张惨白却精致的脸上带着愉悦的笑容。“我认为我可以转去德姆斯特朗继续我未曾结束的学业,霍格沃兹里泥巴种和混血种多得让我想吐,英国不是什么好地方。米里亚姆十一岁之后可以跟着我。” “我叫海因里希!”他忽然像是受了刺激那般开始大声尖叫,摔碎了他们面前触手可及的一切物品。“我叫海因里希,我他妈的叫海因里希,而不是那见鬼的米里亚姆!”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在被撕裂,就像是他离开英国时被迫放开的弗洛伦斯的手。那双绿色的眼睛仍旧凝望着他,带着笑容,询问他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我不想当什么米里亚姆,我不想做所谓的海之星,我想回英——” 回答他的是弗里德里希掐住他脖颈的手。 “闭嘴,米里亚姆。”她说,声音却往下垂落。海因里希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一张面容冷漠的脸,更不知道为什么弗里德里希会对他动手。钳制在他脖子周围的手指的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皮肉。“我不记得父亲有教会你说脏话——你是和那个肮脏的泥巴种学的,是不是?那个弗洛伦斯。” “她不是肮脏的泥巴种!”他在对方未曾用力的掌心里挣扎,像是一条濒死的鱼。“她是世界上最好的人,比你,比奥古斯特还要好的人!” 他看不清弗里德里希的表情,但他猜自己大约是激怒了她——这正巧是他想要的。那掐着他脖子的手松开了,他大口喘着气,却又被弗里德里希抓住了衣领。 “你喜欢她。”她轻声在他耳边说,热气贴着他的耳朵。“你喜欢她,你喜欢那个泥巴种,是不是,海因里希?” “弗洛伦斯不是泥巴种!” “混血种,泥巴种,有什么区别?”她在笑,听着从未如此疯狂。“这是错误的,海因里希,你生来高贵,你只能爱上一个像你一样出生的人。” “放开我,弗里德里希!”他抬腿去踢她。“滚开,我要回英国!” “可以啊,”她大声笑起来。“一个吻换一个忙。” 他感觉自己被她拽着衣领拖了起来,动作粗暴得像是提一只瘦弱的兔子。他的双腿在地上再也没法儿站立,弗里德里希拽着他走上了二楼的阶梯。海因里希用力地回头去看站在楼下的奥古斯特,却只看见了父亲的脸。 那张脸分明在说:你再也回不去。 柔软的双唇落在他的脸上,视线被黑色剥夺。弗里德里希身上香水的刺鼻味直钻他的鼻腔,连着温热的吐息扑打在他的耳尖。 疼痛几乎要将他劈成两半,一直要将他全然撕裂。他是条窒息的鱼,无力地仰着头,发出哭声与尖叫。而那曾经拽着他衣领的人正钳制着他的双手,甜腻的女声在他的耳畔如蛇般曼舞。 “你只能爱上与你一样的人。”那个声音说。“或是爱上我。这是父亲的指令。” 这是父亲的指令。 他在黑暗之中紧闭双眼,用力试着不去感受身上的触感与剧烈的疼痛。 你只能爱上与你一样的人。 弗洛伦斯!他在黑暗与疼痛里尖叫。弗洛伦斯! 没有人回答。只有弗里德里希的笑声与一次又一次的疼痛。 你只能爱上与你一样的人,或是爱上我。你只能爱上与你一样的人,或是爱上我。 甜腻的女声像是无数只泥潭之中伸出的手,抓住他的双臂,缠住他的双腿,将他不断地往下撕扯。那是父亲的指令,你是沃尔夫的希望,你不能让我们失望。 海因里希知道自己在往下坠落,沼泽会淹没他的身体,会夺走他的理智。 他在沼泽中走过自己漫长却又无比短暂的童年,青年,直到他从满脸伤口的瘦弱男孩儿变成雕塑般俊美的年轻男人。与他为伴的人有了著名的维克多.克鲁姆,他亦如奥古斯特打理下的沃尔夫庄园那般变得光鲜亮丽,富丽堂皇——但那漆黑一片的沼泽成了他的内核,腐烂而发臭。 海因里希.米里亚姆.沃尔夫是一团烂泥。但好在他也是外表最光鲜亮丽的那一个。 “你越来越像一个沃尔夫了。”弗里德里希有时候会这么冲他笑着说。“我听说你用游走球打断了对方的几根肋骨最终赢得了胜利?” 他只是扯扯唇角。 “先发制人,弗里德里希,你教我的。” 他恨这一切,没有人能知道。他恨弗里德里希,没有人能知道。他一直没忘记那双绿色的眼睛,没有人能知道。 只有他知道那双绿色的眼睛会在他身处的黑暗之中烧成一团火焰,温暖又耀眼。 而他永远都会像黑暗之中的飞虫那般义无反顾地冲她而去,不论如何。 ※※※※※※※※※※※※※※※※※※※※ 关于海因里希的一点揭秘。具体他与弗里德里希发生了什么我想大家应该心知肚明() 感觉emily dickinson的一首诗很适合他: had i not seen the sun i could have borne the shade but light a newer wilderness my wilderness has made 如若我不曾见过太阳,兴许我能忍受黑暗。 可如今的阳光将我的寂寞,照耀得更加荒凉。 这夜 乔治.韦斯莱从黑暗中踉跄着走出来,冰冷的空气钻入他的肺里。远处隐藏在黑暗中的钟声被敲得震耳欲聋,与他疯狂跳动的心脏一起,响了整整十二下。 他想呕吐。幻影移形所带来的扭曲与眩晕并未从他的大脑里离去,仿佛有铁棍搅着他的脑子,即使寒冷也没有办法把他的难受减轻一丝一毫。 弗洛伦斯。他在心里念着。佛罗伦萨,多美丽的文字游戏,他早该这么联想。 一切都像是一场梦一样。他扬起头,建筑的轮廓匍匐在黑暗里。仿佛海因里希敲开笑话店的房门并浑身颤抖着叫着他的名字只是他的一个错觉——但这真实存在,真切地像是此时此刻他越来越快的心跳。 “乔治,”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之后他位于二楼的房门被弗雷德一下子撞开,与他近乎一模一样的人在门口大喘气。“快些下来,那个伪君子来了。” 他跟着弗雷德的脚步回到大厅里,一眼就看见依靠在柜台上的海因里希。 这个曾经扑到他身上来揍他,并拼了命想把他打死的男人此时此刻只是靠在柜台边上,破碎得像是个老旧的布偶。金发散乱在肩膀上,那张雕塑般的面孔不知道为什么一片惨白。 他没有来得及说话,对方率先扑了上来,双手攥住了自己胸口的衣服。 “你去找她吧,韦斯莱。”他听见对方说。“你去找她吧。” “怎么回事,沃尔夫?”他蹙起眉头。“你知道弗洛伦斯在哪?” 海因里希没有立刻回答,他抓着乔治的手却开始不断地颤抖,仿佛再也没有力气继续握着那单薄的衣服一样。 他想说些什么,可他畏惧说那些话。 “我会带你去。”半晌他这么轻声说道。“我带了门钥匙。” 乔治.韦斯莱什么也没有说,海因里希却从口袋里掏出了什么东西塞进了他的手里,并让他死死地握在拳头之中。 “等等,沃尔夫,”乔治皱起眉头。“这到底是怎么回——” “闭嘴吧韦斯莱。”对方粗暴地打断了他的话。“我心软了,就是这样。” 那双蓝色的眼睛没有看他的方向,而是往下垂落了四十五度,盯着他的鞋看——乔治敢发誓这是他见过最诡异而奇怪的事儿,甚至颇为莫名其妙。 在门钥匙带着他转动前海因里希抬起了头,他清楚地在对方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她在佛罗伦萨。”他说。“去找她吧,你这个好命的混蛋。” 那便是乔治.韦斯莱清醒过来之前所记得的最后一件事。 此时此刻他正站在门廊下,平平无奇的木门就在他手边,一伸手就能触碰。外面的街道上铺着雪,更多的已经被铲到两侧,堆积在路边。 如若世界上有奇迹,他乐意相信这便是一个。 木门被他轻轻地推开,滑动着吱呀作响。屋内壁炉仍在燃烧,空气之中弥漫着柴火特有的温暖气息与未来得及全然消散的威士忌酒香。 乔治感觉自己的心在颤抖,那只鸽子又被塞进了他的胸膛,正无比快活地跳跃着。 梅林啊,他这么想。梅林啊,我终于要见到她了。 他开始登上楼梯,短短的几节楼梯走起来却像是有一千步那么长。每一步走上去都像是跨过了一百年,他正走过漫长岁月,一步一步地走向他所期盼的未来。 最后一节楼梯在他的脚下轻响,左手边的房门敞开着,里面的光芒摇晃着,光影在地上匍匐,仿佛保持着主人推门而去的那一瞬间。 我要怎么和她说话?这个念头忽然划过他的大脑。我该说什么,我该做什么?我身上甚至只穿着没来得及换下来的睡衣,就这么冒冒失失的冲进这儿来——梅林啊。 他在站在门边的那一瞬间便又有了退缩的意思——他像个第一次约会忘记带花的傻瓜,真是的。 可最终他也没有退缩,更没有转身落荒而逃。反之,他像个西班牙斗牛场的斗士一样踩入了那间房屋,任由火光照亮他说不出究竟是红还是惨白的脸颊。 如此,他便看见了坐在壁炉边上的姑娘。 他的弗洛伦斯。 在几个月,甚至是几分钟之前乔治.韦斯莱对于麻瓜电影之中那些夸张而煽情得过分的慢镜头都颇有微词,毕竟在现实之中他可没有见过有什么凭空奏响的音乐,亲吻时候慢得能够分解每一次眨眼的镜头。 可是在这一刻,这一个瞬间,他感觉时间停止了。 一切都成了慢镜头:弗洛伦斯抬起头时滑落到脸侧的黑发,如蝴蝶扑扇翅膀般扑扇着的睫毛,那双因欣喜与震惊而微微睁大的绿色双眼——他感觉自己的呼吸随着时间而停滞。 而那黑发的姑娘就这么冲他大步跑来。 他看见那纷飞的白色睡裙,因奔跑而时刻勾勒出来的美好线条,还有在空中不断纷飞的黑色长发——他忽然之间便想起了那年六月,他冲着她奔跑而去的时候——那个充满阳光的下午,他的姑娘冲他微笑。 时隔多年却从来没有变过。 每一次回眸,每一次微笑,每一次相握的手与每一次亲吻都足够让他心跳加速,正如那年阳光下的惊鸿一眼。乔治.韦斯莱敢向梅林发誓,这永远都不会改变。 他张开了自己的手臂,任由他的奇迹扑进了他的怀里。 一股花香。 他闭上眼,感受着女孩儿用力搂抱着他后背的双手,亦如此用力地搂抱回去。他感觉得到对方的体温正在他的皮肤上燃烧,像是那年夏天在白鹤山谷的床上那样灼热。 他缩紧了自己的手,却感觉怀里的姑娘支起了身子,拥抱着他的双手抚上了他的脸颊。细腻而温暖的触感刺激着他每一根神经,他睁开了眼。 弗洛伦斯那双绿色的眼睛正凝望着他的脸,亮晶晶的,下一秒却忽然有泪水顺着脸颊往下滚落。 “怎么啦,弗洛!”他惊得叫了一声,想要伸手去擦她的眼泪,却被对方的双手用力禁锢住了脸颊,逼迫得他只能望着她的脸。 “他们没告诉我!”她吸了吸鼻子。“他们没告诉我你受了伤,乔治,你的耳朵——” 他的耳朵!乔治这么懊恼地叫起来。他怎么就忘了这只耳朵——他应当戴个帽子遮起来的。 “我是个圣人了,弗洛伦斯,”他笑得没脸没皮。“我还是更帅的那一个,我打赌你还是会愿意继续爱我。” 弗洛伦斯没有说话,只是垂着脑袋。他感觉自己的心口趴着一只打呼噜的猫咪,温温暖暖,蹭得他的心脏在发痒。 “嘿,”他轻声说,双手抚过她的头发。“一切都会好的,弗洛。已经不疼了,实际上,那一直不怎么疼。” 一个蹩脚的谎言,那不怎么疼——但他敢打赌如若遇到这件事的人是弗洛伦斯,那么她也会与他说同样的话。 真好笑,你们为了彼此着想,却一次一次地独自藏起所思所得。弗雷德说得对极了。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贴上了他的双唇,细腻而柔软,带着微凉与他嗅到的花香。他下意识地闭上眼睛,搂抱住对方纤细美好的腰肢。 舌尖转入了口腔,笨拙地试探着他的舌头。他只觉得与自己双唇相碰的是一块软得能够化成水的布丁,却远远比布丁更加可口而动人。 对方的指尖插入了他的头发里,轻轻地蹂/躏,谈不上疼,更像是无伤大雅的调情——就像是接吻时轻咬对方的嘴唇那般不痛不痒,却更像是在他的心尖上作怪。 但乔治.韦斯莱敢发誓他不知道事情是怎么演变成这一幕的,他甚至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手——他与弗洛伦斯彼此搂抱着,跌跌撞撞地从门边转到了房间内,并倒进了那张柔软而巨大的床铺上。 他听见一声嘤咛从他们的唇齿之间流出,他往后退开,离开了那双柔软的唇。 没有人说话,只是此起彼伏的喘息。他感觉自己的心脏正疯狂地跳着,仿佛那只鸽子变成了那头盯着他腰间红布的牛,正在他的心口野蛮地四处冲撞。 弗洛伦斯便躺在那张红色被褥的床上,黑发四处散开。在火光下她的脸泛着显眼的红晕,就像是他们接触的皮肤一样滚烫。 他也一样。 “我爱你。”他听见自己说。 女孩儿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那双抚摸他脸颊的手再次贴上了他的脸,却像是点燃了一片火焰。 他想起了那枚镶嵌在指环上的红宝石,兴许那也红不过他此时此刻的脸了。 这是个好时机问她乐不乐意嫁给自己,也是他能想到的最坏的求婚时机——未来,以后,他们当真会有这一切吗?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带着弗洛伦斯就这么逃走,再也不管这些战争。他们要像计划里那样跑去天涯海角,谁也找不到他们。 但他深知弗洛伦斯不会走,他也不会。她会为了自己深爱的人奋战到最后一秒,他也一样。 面前的女孩儿从床上撑起身子,一个亲吻印在了他的唇上。 他握住了她的手。 他只希望死亡到来的那一刻他们能像弗洛伦斯读给他听的那本《巴黎圣母院》的结尾那般,正如他们的影子将在火光的照耀之下在地上交织,永不分离。 ※※※※※※※※※※※※※※※※※※※※ 距离大战还有: 2章 恶之花 对于夏莉雅.德.拉莫斯而言,弗里德里希大概从没对自己的弟弟产生什么所谓的爱慕之情。光是想想这点就足够让她想吐。 这个金发碧眼的小崽子长着一张漂亮的脸蛋,没人反驳,但也仅此而已了。那张天赐的表皮下流着什么样的血液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请不要误会,没有人身上的血液能比沃尔夫更高贵——当然,与混血种和泥巴种厮混在一起的纯血自然不能作数。 有很多事夏莉雅懒得去想,但对于海因里希为什么至今没被家族除名这件事她却是全然想不明白。她没有少听沃尔夫家的那个狗屁预言,但坦白来说,寄希望于两样东西纯属是白费功夫。一样是男人,另一样是家族叛徒。而海因里希有幸两样皆中。 “你知道我乐意帮你杀了他。”她总是在缠绵后咬着女士香烟这么轻声对那金发的女人说,薄荷味的烟雾在她们之间萦绕。贴在她手上的纤细腰肢像条蛇一样蹭过她的皮肤,呼吸扑打在她的耳侧。“我乐意帮你杀你想杀的人。” “多甜蜜呀,我的夏莉雅。”她的姑娘永远都会笑着抢过她的烟抽上一口,又被呛得咳嗽起来,在她的笑声之中气呼呼地转身掐灭那根可怜的烟。“但很可惜,我们不能杀死海因里希。” “但我们能杀死他喜欢的那个姑娘。” 每当她懒洋洋地补充完这一句的时候,弗里德里希都会扑上来送给她一个甜的腻人的吻——丝毫不比先前她们胡搅蛮缠的时候要差。薄荷与烟味儿在她们双唇之间弥漫纠缠,比酒还要醉人。 海因里希.米里亚姆.沃尔夫是沃尔夫家族的败类,他甚至配不上弗里德里希的一根头发,夏莉雅对此深信不疑且从未改变——他太过软弱,烂到骨子里,却又装模作样地把自己裹进华服与假惺惺的微笑里——要命,他绝不比那些做着十英镑一次的交易的人要高贵,甚至还缺少点坦诚。 “我不知道,夏莉雅,”弗里德里希靠在她的怀里,金色的头发蹭着她的脖子。“我不知道——但那相当有趣,不是吗?我是说,为什么夏娃不能吃伊甸园的苹果?潘多拉为什么不能打开魔盒?为什么不能凝望美杜莎的眼睛?” “被禁止的最迷人。”夏莉雅轻笑了几声。 “偷吃禁果触犯规矩的刺激纯属是付赠品,夏莉雅。”女人甜腻的笑声跟着响起来,舌尖舔上了她的耳垂。“你为什么喜欢匕首,你为什么喜欢长鞭,你为什么喜欢制造与观看濒死的生命?” 她单手搂过女人金色的脑袋,在那修长而雪白的脖颈上轻咬一口,满意地听着对方猝不及防从唇齿中溜走的痛呼。 “他们的眼睛。”她说。“他们的眼神。恐惧,绝望,光明泯灭的那个瞬间美得像流星陨落。” 对方没有搭话,亦无需搭话,她深知她们一模一样——这是初见的那一瞬间便确定并无法反驳的事实。 坦白来讲,第一次遇见弗里德里希的时候夏莉雅记得很清楚。那是她从霍格沃兹辍学并从拉莫斯的老宅子里逃出来的第12年。托她不断高涨的化妆术与出落得愈发成熟的脸的福,那些麻瓜警探们找不着她的下落。 固步自封并像老鼠那般躲躲藏藏并不是夏莉雅的意向,永远不是。优秀老练的逃犯应当熟练地打听条子的动向,有风吹草动便及时藏起来——她对此一向拿手。 那大概是个冬天,她忘不掉伦敦那足够把人耳朵冻掉的温度。巴黎就不会这般寒冷。她想着,一口气喝干了最后一口马天尼。刺鼻的劣质酒呛得她直皱眉头,差点儿就要把胃给呕出来。 旁座的酒鬼见状冲她咧嘴大笑,她忍着把手指戳进对方眼睛里的冲动冲酒保挥了挥手,又要了杯威士忌。 “我警告你把你的狗爪子从我身上拿开!” 刺耳的女声钻进夏莉雅的耳中,轻巧地在她的大脑里转了一圈儿。她下意识顺着声音投去漫不经心的一瞥,看见了一片火红和一头丝毫不亚于红色的刺眼金发。 那是个姑娘,看上去只有十七岁,不比她当年出逃的时候年长上多少。她坐的位置看不清姑娘的脸,只能看见一头披散到腰际的金色大波浪卷发与两条圆润而白皙的手臂——线条曼妙得与那腰线如出一辙。 “别这样,小妞,找点乐子。” 站在她对面的醉鬼嘻嘻地咧嘴笑,还冲她伸着手。这一回夏莉雅压根儿便不用去看,那色眯眯的眼神就算是不用脑子也能轻松地想象出来。她感到恶心,那劣质的马天尼在她胃里作怪,酒吧的气味闻起来夹杂上了什么别的气味。 “我警告你——” 她没能看清楚那姑娘究竟是把手伸去了哪儿,看在该死的梅林的份上她身上的红色连衣裙的布料不比一件泳衣多上多少——但那金发的姑娘就像是一只蜜蜂忽然露出了自己的刺,或是白兔忽然张嘴咬了人那样,一根细长的棍子便出现在了她的右手里。 一根魔杖。 “怎么啦,小妞!”醉鬼哈哈大笑。“你要用那根棍子来对付我?我两根指头都能把它给捏碎。” 得了。 夏莉雅从座位上站起来,无视了酒保递过来的威士忌,甩开步子冲着那个喋喋不休的醉鬼的方向走去。男士的皮鞋被她故意踩得哒哒作响,像跳踢踏舞那样夸张。 “我建议你停手,先生。”她轻而易举地便插入了两人中间,抬着一条手臂挡着醉鬼想要继续向前凑的身子。“不然我不介意把你屁股踢烂。” 醉鬼的眼睛眯了眯,嘴巴半张,夏莉雅敢发誓自己已经做好冲着那本就不挺立的鼻子用力来上一拳的准备——但她做梦也没想到被她拦着的姑娘居然率先叫嚷了起来。 “滚开,不关你的事!” 一只手粗暴地将她往旁边推开,紧跟着便是红与金的身影一闪——那是她第一次看见弗里德里希的脸。小巧,精致,像是典型的讨人喜爱的洋娃娃。 夏莉雅厌恶那些典型的洋娃娃,厌恶那些纯真可爱的人——纯洁无瑕,美好单纯,全都见鬼去——但她敢发誓面前的人与那些她所痛恨的美德好不沾边。纯洁无瑕的洋娃娃是不会将魔杖戳在一个男人心口上并恶狠狠地念着咒语在对方身上开七八个窟窿的。下一秒那肥硕的身子喷着血向后倒去,撞翻了身后的桌子并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的时候夏莉雅更加坚信了这一点。 那放倒了一个男人的魔杖指向了酒吧中的其他人,几声一忘皆空之后魔杖便怼到了夏莉雅的鼻子下。 “嘿,放松。”她轻声笑起来,举起自己的两只手。“遗忘一些东西不是我的选择——我的记忆比脑袋空空的麻瓜要宝贵。” 女孩有一双蓝色的眼睛,此时此刻正清晰地倒映出她扮着男装的样子。秀气的眉头蹙在一起,却没有念咒——她兴许也并不打算念什么咒语。 “你的动作太大。”夏莉雅轻声说。“现场弄得很脏——不够果断。不过第一次杀人总是这样的。” “少自以为是,你没资格教导我。”女孩儿瞪了她一眼,像一匹呲牙咧嘴的狼——兴许这不是最恰当的比喻。可没有狼能像她这样有着独行者才有的美丽。“我刚杀完人,我不介意把你也算进去。” “随您的便,小姐。”她无所谓地耸耸肩。“我第一次杀人的时候不比你好多少——凶器是一双高跟鞋。” 高跟鞋,多可笑啊。她还清楚地记得那双高跟鞋是她十六岁的礼物——水晶般闪耀,像是每一双舞鞋那样合脚。她的十六岁舞会办得轰轰烈烈的,而她,夏莉雅.德.拉莫斯是整个舞会上最耀眼的存在——比维多利亚女王王冠上的宝石还要闪耀。 看看这该死的世界能对你做些什么。上一秒她还是法国纯血拉莫斯家的大小姐,麻瓜上流社会里冉冉升起的新星,后一秒她便被告知自己不过是父亲和别的女人鬼混留下来的产物,而那禽兽不如的鬼东西正扯着她的礼服想让她在他身下求欢。 做你妈的美梦去吧。多年前她这么说,多年后便也这么说。仔细回想起来她只觉得庆幸与可惜——庆幸那高跟鞋的鞋跟足够尖锐硬挺,能刺穿那禽兽的太阳穴;后悔她当时手里不是一把匕首,不然她铁定要把那男人的肉一片一片地割下来喂他自己吃。 女孩儿指着她的魔杖垂落下来,搭配着的是那双蓝色眼睛里将信将疑的目光。这便是夏莉雅在寻找的目光。像是被打开了的蚌壳,露出柔软的内芯——没有人比夏莉雅更熟悉动摇,犹豫,还有怀疑。 她冲她伸出了自己的手,脸上挂着一个笑容。 “我是夏莉雅。” 女孩儿望着她,唇角向上扯了扯,用着“我允许你臣服于我脚下”的语气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弗里德里希.玛格丽特.沃尔夫。” 多年后,甚至是此间的整整11年她们不止一次这么聊起所谓的初见。弗里德里希亦是不止一次询问起那作为凶器的“高跟鞋”究竟是不是她的随口胡诌。夏莉雅只是笑。 “大约和你搞过那小崽子一样真实吧,甜心。”她说。“如果你要问我体验如何,我会用你告诉我和那小崽子搞完后的话来回答你——棒极了。” 棒极了。夏莉雅只能想出这个词来形容。她从未觉得杀死一个人能让她感到获得新生得到救赎,就像弗里德里希在对海因里希那狗崽子动手前大约打死也想不到将人折磨崩溃是多么快活的一件事。 “我不得不说,我本来应该对他毫无兴趣。”弗里德里希说着,从床铺上撑起身子,伸长了手臂去倒酒。“但他反抗起来的时候相当好玩——你清楚那种眼神,夏莉雅。像是雪崩,又或是地震,天在塌陷而地在开裂。更有趣的是每次他从床上爬起来之后便会没事儿一样继续该做什么做什么——到下一次的时候便又重新崩溃一次。这比一次性的消遣要更划算。” “你折磨他,一次次打击他,却又把他看成沃尔夫家的希望。”夏莉雅嗤笑着接过酒杯,凑到唇边喝下一口。“你不怕他崩溃灭亡,连着沃尔夫家一起毁于一旦?” 而递给她酒杯的女人在笑,笑得像是麻瓜电影海报上的女星那般迷人。 “他不会崩溃的,夏莉雅。”她说。“杀不死他的只会让他更加坚不可摧,生活中所有的痛苦和灾难都是日后的瑰宝。像你,像我。” 缠绵的亲吻再一次落在她的耳侧,夏莉雅听见女人近乎气声的耳语。 “我们的海因里希是碎掉的杯子。我是摔碎他的那场灾难,红头发韦斯莱则让他痛苦,那个叫弗洛伦斯的肮脏混血种是他重要的东西——只要把她拿掉,这只破碎的杯子就会完整。我看得到,亲爱的,他与我们一模一样——把那个混血种藏起来并想杀死韦斯莱和希尔的主意可是他自己一个人想出来的。” 夏莉雅听见自己在笑,她的手穿过了对方的一头金发。 她没由来地想起几年前带着弗里德里希去见黑魔王的样子——她为了证明自己够格而毫不留情地用魔杖和匕首杀死了一个麻瓜男人,并转身踩着满地的鲜血冲自己而来的时候。 “到我身边来吧,弗里德里希,那些泥巴种和杂种不配站在你身边。” 她看见那头金发像是那年初见一样纷飞,正如那曼妙的身子还是扑进自己的怀里——她们站在流了一地的猩红上接吻,拥抱着彼此,直到最后那黑色的标记烙印在她的手臂上。 “是的,亲爱的。”她轻声说,语气像是当年第一次亲吻这位姑娘时候那般虔诚。“我会为你杀死她——或是与你一起杀死她,你喜欢就怎么样都好。” 要知道,我们就是这个世界的罪有应得。 ※※※※※※※※※※※※※※※※※※※※ 夏莉雅.德.拉莫斯的背景故事(高跟鞋部分)是很多年前我和何先生刚认识的时候创作的了,故事与人物都属于何先生。我在此处修改了高跟鞋刺入的位置(原先设定是脖子) 两个不知悔改的疯女人的故事,也算是对夏莉雅和弗里德里希的背景交代。 本章适用bgm: hit and run 弥补 埃斯特雷尔最后一次见到艾比盖尔是在1998年。 年轻的姑娘穿着对于她来说过于宽大的衣服站在他的酒吧里,单薄得像是一个鬼魂。四月的夜晚阴沉沉的,她眼底积着的浓重乌青更不比这夜色好上多少。 “艾比盖尔!”他吃惊地叫起来。“艾比盖尔,你怎么到这儿来了,也不和我说一声,我以为你——” “我不会待太久,埃斯特雷尔。”她轻声说。“我是来告别的。” 告别。这个词刺进他的大脑里,像是生锈的齿轮一样□□着转了一圈,自然没有什么效果。 “告别?”他磕磕巴巴地嘀咕起来。“告别?出什么事了艾比盖尔?” 艾比盖尔笑了笑,看上去更像是无力地扯了扯唇角。她走过那间酒吧,平静地在一张吧台凳上坐了下来,像是每一次来这家酒吧里喝酒时候那样轻松。 “一直在出事,埃斯特雷尔。”她说。“一直在出事,我很高兴你没发现伦敦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不过就算房子着火了你也会在火苗烧到自己衣服上的那一刻才发现,对不对?” 他想反驳,却被艾比盖尔竖起一根手指的动作憋了回去。 “得了,我是来告别的,我不想像小时候那样和你吵架。” 小时候这个词她说得很快,像是唇齿一碰就掠过了那般轻而易举。 小时候。埃斯特雷尔这么重复着,偏头看了一眼酒柜。在那只鹰的边上还放着那张涂鸦,蹩脚地签着艾比盖尔的姓名缩写。他无声地笑起来——没人和艾比盖尔争吵,他从来不和她吵架,任何形式上的争吵都以艾比盖尔喊他闭嘴作为终结,这次也不例外。 “你要到哪儿去?” “我不到哪儿去。” 他皱起了眉头,艾比盖尔的话让她摸不着头脑。 “你总得到哪儿去吧,艾比盖尔,不然这怎么算得上是一次告别?” 告别,便是短时间内不会再见,甚至再也不会再见——他不喜欢这么想,他也不乐意与她告别。每次她回霍格沃兹时候的短暂告别都让他够呛。 艾比盖尔没有立刻回答他,手指轻轻地在桌上敲着杂乱的节奏。她抬起眼睛,那双湛蓝的双眼却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浑浊不堪,像是岁月凭空在她脸上增长。 “会有一场战争,埃斯特雷尔,他们在找波特。”她抬起头,凝望着在酒吧柜台上的那只鹰。“战争会打响,我认为我嗅到了战火的气味,它就在拐角了——而我有这个预感。” 她没有说别的,但埃斯特雷尔全都知道。 他知道她的手臂上的蛇形标记是什么东西,他知道标记她的人的名字永远不能被念出口来,他知道她干的勾当想必不怎么光明磊落——艾比盖尔从来不主动提,但也没有心思隐瞒。正如他问她是不是对那两位韦斯莱先生做了什么的时候她只是咬着烟,轻描淡写地说“我杀了他们其中一个的女朋友,兴许是未来的未婚妻。”,语气平淡的像是告诉他今天商场草莓打折两英镑一盒一样。 唯一一次的犹豫与沉默是她13岁那一年,他询问她为何终日郁郁寡欢的时候。而当他询问她是否会加入战争时艾比盖尔的沉默不比那年要短暂。 “我被骗了,埃斯特雷尔。”半晌她轻声说。 “骗了?” “起死回生的把戏从不存在,没有魔法能把人从死亡的境地拉回来。白魔法没有,黑魔法也没有——我从不想追求功名权利,我只希望我能把他带回来——但什么也没有。黑魔王会在必要的时候重用你,让你心甘情愿的为他卖命,还沾沾自喜自己对他而言的重要。可是时候一到,他便会将你丢出去保全自己的性命——而他的食死徒们会羡慕,会赞叹,会大笑,因为那些被创造的了不起的成就。可是他们都吝啬自己的泪水,没有人愿意为牺牲哭泣。坦白来讲,那毕竟只是无足轻重的棋子,不是人命。可悲而可笑的是,他就是这样的存在。” 她的声音无法抑制地在颤抖。 “我也一样。” 她无声地笑了笑,浑身却都在叫嚣着想要哭泣。埃斯特雷尔下意识地想去为她倒上一杯酒,却被她一抬手拦了下来。 “我不喝酒了,醉死过去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他直视着艾比盖尔的双眼,试着在里面找到自己的模样,却什么也没有看见。艾比盖尔的目光在与他接触的瞬间便向旁边偏移,落在桌子上。 “……你还是喜欢着他吗,艾比盖尔?还是坚持着,想要把他救回来?” 他的话让那双蓝色的眼睛短暂地停留在他的身上,却只是一瞥罢了。 “没有停止过。” “你不曾后悔过吗,艾比盖尔?”他脱口而出。 “事实上,我每天都在悔恨之中度过。” “后悔遇见他还是后悔喜欢他?” “不,都不是。”艾比盖尔将目光落在了他的脸上,长久的,凝视着他的眼睛,仿佛要透过他的眼睛去看一个不存在的人似的。“我后悔没有早些遇见他,没能阻止他去找黑魔王的脚步。我更后悔没有拦住我自己——不过我没有什么好抱怨的,弯路总是要自己走过才知道是条弯路。” 他像是被噎住了,什么话也不再说。 艾比盖尔就坐在他的面前靠着酒吧的柜台,还是他记忆之中的样子。离开了自己父亲的管辖独自生活带给她的变化却不容小觑——埃斯特雷尔说不上那是好是坏。雄鹰总是要飞翔,亦总会遇见磨难。兴许是□□,兴许是暴风雨,兴许就是艳阳高照,谁能知道呢。 “那两个韦斯莱很好。”她忽然说。“我在任务途中遇到过他们好几次,身手矫健得像是回到了魁地奇的赛场上,我觉得你会想知道。” 埃斯特雷尔感觉自己在笑。 “我见到他们一直在找的那个姑娘了,艾比盖尔。”他回答。“几天前他们到这儿来了,那个姑娘刚刚从意大利回来,一直和双胞胎待在一起呢。” 艾比盖尔却没有再说话。 他们只是沉默地望着对方,在昏暗的酒吧之中彼此凝视。有那么一会儿埃斯特雷尔以为艾比盖尔近乎要说话了,但是什么也没有。只有车流的声音在外面不清不楚地响着,时钟滴答滴答地走动,宣告着时间并未停止。 “总之,要是战争到来把自己藏好,埃斯特雷尔。”他听见艾比盖尔轻声说。 “那你呢?”他下意识问道。 “…我要去劝说我的父亲不再执着于为母亲报仇。”她回答,听上去却像是游离在宇宙之外。“我太累了,埃斯特雷尔。既然死人是复生不了的,那创造更多死人的意义在哪儿呢?如果我成功了,那么我们会逃到别的地方去,远离这里,兴许再也不回来。” “如果失败了呢?” 艾比盖尔望着他,露出了一个笑容。 “也许我会死吧,谁知道呢。” 也许我会死吧。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抓她,这一回她没有躲。她冰凉的左手被他握在了手里,像是捧着一团冰雪一样冷得他心慌。 “为什么不自己逃走,艾比盖尔?你和我,我们两个可以——”他想着说辞——他们可以一起去法国,或是跑去澳大利亚,或者更远一点。为什么不可以这么做呢? “你还没懂吗,埃斯特雷尔,”她打断了他。“我已经错得太离谱,事情已经很糟糕,但我兴许还能挽回。试着杀死我的朋友已经糟糕透顶,再让她全家丧命就更加糟糕——只有我能让他回心转意。” 他望着她,却看见那双蓝色的眼睛在光线之下闪着晶莹的光。 “那一切结束之后你会来找我吗,艾比盖尔?”他轻声问。 艾比盖尔没有说话,只是平静地起了身——她将手从他的手中抽走的瞬间他恍惚意识到她想要去做的事情——如若她能放下自己对一个人那么多年的爱恋不再复仇,不再纠结,兴许她的父亲亦能为她这么做一次——但谁知道他们能不能逃走。 他的手在空中抓了个空。 而那个姑娘,他最好的玩伴,为他出头教训那些令人厌烦的混混的姑娘朝门外一步一步地退去,似乎正缓慢地走向无尽的黑暗之中。 “不,埃斯特雷尔。”他听见她说。“我说过我是来告别的。” 他在黑暗中瞪着眼睛,却只听见了幻影移形的响声。 那是1998年5月1日。直至多年后他都记得很清楚。 ※※※※※※※※※※※※※※※※※※※※ 下一章就是大战了。 大战大约会占3-4个章节,预计121章左右本文会完结。也许会有番外,也许没有x 战争 如果有一天你要去加入战争,那你最好有个合适的理由让你去这么做。否则最好的办法便是转过身,没了命一样地跑,直到你逃出那战火纷飞,随时随刻都能让你丧命的地方。 没有人会憧憬这样一场灾难,正如没有人乐意在战火中穿梭。托麻瓜的战争片的福,弗洛伦斯认为战争有的不过是飞速划过空中的子弹,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还有鲜血与不断倒下的战士和扛着自己战友冲过战壕,在枪林弹雨里走得自由自在的英雄。 坦白而言,她说对了大半,也错的离谱。 弗洛伦斯.西尔维娅.西德利亚这辈子也忘不了1998年5月。她猜大概所有人都一样。 那是大不列颠的初夏,独属于夏日的炎热却没有从冬日遗留下来的寒冷之中全然挣脱。夜间的温度依旧冰冷而潮湿,就像她记忆之中的每一个五月的夜晚一样。 霍格沃兹的城堡静默地潜伏在黑暗之中,鹅黄色的烛光从窗户之中透出亮光来。夜间独特的寒冷刺激着她每一根神经,她感觉自己的心跳正疯狂地加快,玩命般跳动着。 没人知道她会到这儿来。她的父母不知道,乔治不知道,他们更不需要知道。坦白来讲,如若这是个上流社会的假面舞会的话,那么兴许她就是那个什么也没戴并冒冒失失地闯入舞会现场让人扫兴的女孩儿——但弗洛伦斯不打算为此道歉。 从佛罗伦萨的那间见鬼的房子到霍格沃兹来费了点功夫,但终究不是什么难事儿。如若一定要说,那么大概是她从未想过帕西.韦斯莱会是自己回到霍格沃兹时候看到的第一个人——更不要说她精准降落的地方是在霍格莫德。 她在戴着金丝眼镜的年轻男人错愕的目光下被冰冷的空气呛得咳嗽不止,半天没有喘上一口气来。 “呃,你还好吗?”帕西在那一阵疯狂的咳嗽暂停之后瞥了她一眼,脸上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泛着不自然的红色。“我以为我不会在这里见到你——西德利亚。” “你弟弟大约也没想过。”她嘀咕着站直了身子,手里握着一根二手魔杖——这不是个多顺手的魔杖,用起来像是换了只手,还要是不可能听话的那一种。但坦白而言,她在佛罗伦萨只找得到这样一种了。“长话短说,你见到乔治了吗,帕西?” 她几乎是立刻觉得自己的问题蠢得吓人,但是别无办法。 “没有。”他看了她一眼,看上去有些慌乱。“实际上我正准备去找他们——他们大概不知道我要来,但我得到了消息,我想我应该——” 啊,正巧,又一个不速之客。弗洛伦斯这么想着,冲他点了点头。 “我知道,帕西。我猜我的父母也没想过我会到这儿来——但他们忘了这个。” 她伸出手来,那枚独属于da的金色加隆静静地躺在她的手心里发着光。 他们什么也没有再说,尴尬的气氛在两人之间流淌。帕西花了点儿时间才把目光从她的手上挪开,一个尴尬的笑容在他唇角扬起。“我们最好快点过去。”他说。“我来带路。” 他说的对,在这儿干站着不是什么好的选择。五月的霍格莫德冷得有些怪异,仿佛摄魂怪正不知在哪个角落飘动着一样——弗洛伦斯不敢保证自己如今还能不能召唤出守护神来,这见鬼的魔杖只能保证她基本的战斗与防御还有日常琐事,除此之外任何过度高深的魔咒都难以使用。 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紧紧地跟着走在前边的帕西.韦斯莱。那高挑的影子近乎是一晃便来到了那家位于拐角处的猪头酒吧门外,紧接着他便毫不犹豫地拉开门,一头撞了进去。 猪头酒吧里很黑,只有一盏蜡烛。那个坏脾气的老板站在不远处的柜台边上,在他身后的墙上开着一个巨大的入口,黑黢黢的,似是有冷风袭来。 帕西匆忙地冲他点了点头。 没有任何的交流,帕西便着手朝着那里面爬去。弗洛伦斯紧随其后。 弗洛伦斯不知道密道会引向何处,她的心脏却疯狂地跳动着。不论那尽头是何方,不论这条通道所去的地方是好是坏——这兴许是唯一的道路可走了。她感觉有冷风穿过她的黑发,飘飘悠悠地又顺着她的背脊往下,凉飕飕地往衣服里钻。 他们大概是走到了头,弗洛伦斯这么猜测着——帕西.韦斯莱在她前面栽出了密道。她清楚地看见那个身影从冒着光亮的地方摔了过去,紧接着便是冒着亮光的出口。 “我太晚了吗?开始了没?我刚找到出口,所以我——我——” 她听见帕西惊叫着,影子晃过出口,而后那没头没尾的话便淹没在了喘气与尴尬的沉默之中。弗洛伦斯爬了一半的身子僵在原地,不知道该不该出去的好。 “呃——小泰迪好吗?”她听见一个从没听过的女声轻轻响起来。 “我——啊,是的,他很好。”有个男声接着回答。“是的,唐克斯和他在一起。” 帕西还是没作声。 管他的呢。弗洛伦斯想。我总得出去,而不是卡死在这个通道里边儿。 这么想着她便也这么往外爬去,几秒后像是怕西韦斯莱那样以一种怪异的姿势一头栽进了宽敞而明亮的空间里。 然后她立刻明白了帕西沉默的原因。 毫不夸张地说,如若她是帕西,她兴许会昏过去。 韦斯莱一家几乎都聚集在这间房间里,哈利,卢平和芙蓉正站在不远处的地方,尴尬地望着面前的景象。而韦斯莱们——韦斯莱夫妇,比尔,乔治,弗雷德还有金妮正瞪着沉默不语的帕西,而后者则像是被施了通通石化一样僵硬地涨红着脸。 弗洛伦斯忽然有了想把自己塞回通道里的冲动。 她的到来明显把即将结冰的空气给融化开了,所有人的目光针扎一样落在她的身上。她顿时感觉自己和帕西成了一条船上的难兄难弟,脸红得像是番茄。 乔治.韦斯莱瞪着她的脸,几乎是下意识地叫嚷了一句。 “你怎么——” “我是个傻瓜!”帕西忽然吼了一声,截断了乔治的话头。“我是个白痴,我是一个华而不实的窝囊废——” 弗洛伦斯趁着这个时间从地上急匆匆地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而乔治则像是恨不得自己能长两个脑袋似的,这样他便能一边看弗洛伦斯,一边看忽然开始自我反省的“完美级长哥哥”一样。 最终他选择在帕西与自己父母死死拥抱在一起的时候朝着弗洛伦斯的方向大步走来,并在她转身溜走前一秒拽住了她的手腕。 “你怎么在这儿?”他问,语气急躁。“你应该在佛罗伦萨那间屋子里,弗洛,西德利亚夫妇他们今天应该——” “他们今天应该已经到这儿来了,乔治!”她抗议道。“你怎么会认为他们会到那个房子里去?” 实际上,她早就没在那间海因里希的房子里住下去,而是搬去了另一个街区。在金加隆发热前的几小时内她的父母正说着要来佛罗伦萨拜访她——而那显然不再可行。 “弗洛,你爸妈会杀了我的!”乔治几乎在呻/吟。“事情很糟糕,不夸张地说就是这个世界已经开始燃烧,完全烧起来了,那些食死徒是疯子。” “我当然知道他们是疯子,不然呢?” “你应该——我的意思是,听你父母的话。” “待在佛罗伦萨?”弗洛伦斯感觉自己有点恼火。“像被关在笼子里的鸟儿一样被关在那间房子里,然后你们在这儿战斗,而我对我所爱的人的安危一无所知吗?” 乔治一时语塞,反倒是金妮忽然应和般地叫嚷起来。 “我赞成弗洛伦斯——我也不要离开!” “那不一样,”乔治下意识回嘴。“弗洛伦斯成年了,而你没有。” “我很高兴你还意识到我成年了,乔治。”弗洛伦斯翻了个白眼。“谢谢金加隆吧,我带着它呢。” 她深知他们陷入了一种奇怪的境地——她出不去,他进不来。他们彼此愿意为了保护对方而去死,却又出奇一致的不希望对方真正死去。仿佛这成了个怪圈,无休无尽,谁也走不出来。 兴许谁也不能坦白面对死亡。即使你是一个格兰芬多,即使你足够英勇无畏。 但没人能给你保证,就像死亡它到来前总不会咋咋呼呼。你知道它回来,或早或晚,但永远不知道它何时何地会降临。兴许是躺在床上闭上眼睛的那一刹那,也许是走过拐角的一辆列车,又或者是差点儿就能擦着你耳朵飞过去的咒语——谁能知道呢? “好吧。”乔治抿了抿嘴。“你可以跟着——但你最好去找找你的父母,弗洛伦斯,不然你的妈妈肯定要杀了我。” 弗洛伦斯没说话。 坦白来讲,对于那个晚上的许多细节弗洛伦斯都已经记不清楚。她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跑过霍格沃兹的走廊,如何躲过无数的咒语,更记不清那如同她梦中那样燃烧的霍格沃兹了。但她清清楚楚地记得那围绕在霍格沃兹四周的蓝色的,亮眼的屏障。 她看见有无数的光亮冲着屏障而来,像是从天而降的无数箭矢,又像是一阵流星雨。咒语撞击在屏障上刺耳的声响像是狂风暴雨落在塑料雨伞的伞面,噼里啪啦地响作一团。 那像极了当年乔治与弗雷德燃放的烟花。 弗洛伦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切如此深刻地镌刻在了她的大脑里,近乎比那场残酷的战斗带来的伤亡更加让她铭记于心。她站在霍格沃兹正门的巨大门厅之下,外面是蓝色的光亮与鬼魅般黑色的身影,屋内是燃烧的火焰,奔跑的学生,还有一声声的咒语。 霍格沃兹在燃烧。 有人骑着飞天扫帚从她头上掠过,冲着四周发射出各种咒语。石制的怪兽在走廊里冲撞,试着撞击所有入侵的食死徒。在她身后站着帕西与弗雷德,乔治在她身边几步远的地方,熟练地挥动着魔杖试着逼退两个食死徒。 而她知道那两张脸。 “好久不见。”她漠然地望着那站在她面前的两个女人,一个一头金发另一个则有着利落的黑色短发。她们双手紧握,唇角不屑地上扬,像是在看什么人间闹剧。 “应该是初次见面。”那个金发的女人开了口,声音甜腻得令人作呕。“弗洛伦斯.西德利亚——又或者我应该直接喊你卑贱的小杂种?” “不许这么叫她!”乔治猛然往前一步,魔杖直冲冲地指向了她的方向,却只换来她轻蔑的大笑。 “你就是那个韦斯莱。”她轻蔑的笑起来。“今晚的派对正有意思,是不是夏莉雅?可惜海因里希没法儿亲眼看着我们是怎么把你们两个杀死的——他会很开心。” “够了!”弗洛伦斯想也不想地冲着弗里德里希的方向举起了魔杖。 弗里德里希却在笑。目光像是看着将死的蝼蚁那般悲悯——但没人能说她悲天悯人。 “为海因茨辩护吗,弗洛伦斯?”她说。“你是不是对于五岁前的记忆一无所知?你是不是完全记不起白鹤山谷里发生的一切——你从未想过为什么会这样吗?” 弗洛伦斯握着魔杖的手微微一颤,绿眼睛无法抑制地瞪大了几分。而弗里德里希只是望着她,蓝色的眼睛像是要锁住她的灵魂似的。 “为什么不问问海因里希呢?” 刷—— 她不知道是谁先动了手,至少那并不是她。魔咒擦破空气的声音无疑刺入她的神经,逼迫着她将魔杖指向了弗里德里希的方向。她只来得及看见在空中划出一个弧度的金色长发与那甜腻女声发出的大叫,她便听见了夏莉雅略带沙哑的蛇一般的声音。 “你的对手是我,亲爱的。” “乐意奉陪。” 夏莉雅挥动魔杖,她转而抵挡。对方的咒语像是密集的雨点一样迫使她向后退去。她格挡着咒语,分神望向乔治的方向,却只看见那离她越来越远的红发与弗里德里希的金色脑袋。她尖声笑着,大叫着钻心剜骨。 分神的一眼让夏莉雅的下一个魔咒撞到了她的胸膛上,她就这么被魔咒击退好几步,差点儿跌落在地上。 夏莉雅高挑的身影正向她缓步走来,在无数咒语和嘈杂的声响之中高跟鞋的鞋跟敲击着她们脚底的石板。她的影子被她身后的火光照耀着,落在了弗洛伦斯的脸上。 “你不专心。”她轻蔑地笑。“多少次了,小鬼?傲慢与轻敌不能给你任何的好处。” 她冲着弗洛伦斯举起了魔杖。 而后这个世界在刹那之间变得悄无声息,弗洛伦斯感觉有人从她的身后一把抓住了她的肩膀。紧跟着有什么东西在空中爆炸了。当面前的景象开始扭曲与碎裂之前她瞥见了抓着自己肩膀的弗雷德的脸。 然后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冲他们而来,弗洛伦斯看见乔治与弗里德里希脚下的地无声地裂开,崩塌。随着巨石的滚落而被遮蔽,再也看不真切。 ※※※※※※※※※※※※※※※※※※※※ 距离完结还有:3章 感觉本章很适合 i see fire 作为bgm 分享歌词: and if the night is burning, 如果这夜注定被烈火笼罩, i will cover my eyes, 我将闭上我的双眼, for if the dark returns, 等到火光熄灭, then my brothers will die. 我的血肉手足将不复存在。 and as the sky is falling down, 当天崩地裂的毁灭到来, it crashed into this lonely town. 这孤独的小镇变为废墟, and with that shadow upon the ground, 当尘埃落定,黑暗再次占据夜空, i hear my people screaming out. 耳畔便是哀鸿遍野。 善恶 弗洛伦斯敢打赌自己在爆炸前施的铠甲护身救了她一命,尽管她还是被甩到了废墟上,剧痛与鲜血同时袭击了她的感官。 她在流血,疼得钻心,但所幸还能动弹。那根二手的魔杖还好好的握在她的手里,没有折断更没有任何的损失。相比之下,她的伤口是唯一一个让她有所损失的东西了。 爆炸的气流大概把她卷到了另一头,她没有看见爆炸发生前的抓着她肩膀的弗雷德。实际上,她全然在另一个地方,什么人也见不到。 这里大概是墙壁崩塌之后堆积出来的另一个空间,她兴许是被乱石阻拦,挡在了另一头。她面前巨大的乱石堆似是更加能证明她的看法了。 她敢肯定自己还在流血,黏稠而温热的鲜血浸透了她服。她的手臂大概是划破了,疼得钻心。失血让她感觉浑身发软,脑袋发晕,握着魔杖的手在不自觉地颤抖。 乔治怎么样了? 这个想法一旦开始便无法停下来。那开裂与塌陷的地面让她感到无比心慌——如若乔治就这么掉下去的话——她这么想着,用力试着把自己从地上搬起来,她成功了。 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右手抓着魔杖,受伤的左臂扶着还未全然塌陷的墙。她的双腿肯定划破了,有什么东西扎进皮肉,此时此刻正与手臂上的伤口一样流着血。 没时间停留。 弗洛伦斯挥动魔杖为自己简单地处理了一下伤口——从衣服上切下一小块布条止血——便转而继续往前走。不稳定的乱石堆让她不敢往上爬,更何况那个疯子一样的女人也许就守在外面,随时随刻要她的命。 乱石堆砌的墙似乎没有要终结的意思,一直蔓延到遥远的地方。弗洛伦斯顺着它们的走向一瘸一拐地走出一大段距离——什么也没有得到。 疼痛时刻刺激着她的神经,不知道是不是出于剧烈撞击的后果,她感到自己想吐。剧烈的呕吐感让她止不住弯下腰,在废墟之中竭尽全力试着不吐出来——又或是努力吐出来,没有区别。 而后她听见了什么声音。 她忍着自己剧烈的不适抬起头来,在昏暗不明的光线之下一眼便看见了那发出声响的东西。 那是一只由蓝色与银色光点组成的巨大而丑陋的飞蛾,在空中笨拙地拍打着翅膀。光点聚集而成的翅膀上布满令人不快的斑点,不像是任何一只飞蛾会有的东西。 弗洛伦斯听见了海因里希的声音。 “乔治.韦斯莱没事。”他说。“他和我在一起。快离开这里,弗洛伦斯。” 而后那只丑陋的飞蛾扑打着翅膀,就这么化成光点,消失不见了。 弗洛伦斯瞪着那只飞蛾消失的地方,感觉脑子里负责运作的机器生了锈,怎么也没法儿转过来。 海因里希到这儿来了?可是为什么—— 她感觉自己大脑之中警钟长鸣,促使着她冲着自己面前那巨大的乱石堆上面攀爬。 海因里希为什么会在这儿?他为什么会到霍格沃兹来?如若他不属于任何一边,他为什么—— 弗洛伦斯感觉自己的呼吸与身上的疼痛混做了一团,让她浑身发冷。 “好奇为什么他会在这儿吗,小杂种?” 她被吓了一跳,刚刚踩上乱石的脚猛的一哆嗦,差点儿从上面滚落下来。弗洛伦斯猛的举起自己的魔杖,抬起头来,意料之中地看见了夏莉雅居高临下的脸。 那次爆炸没给这个女人带来丝毫的痛苦与伤口,她仍旧像是刚才攻击她时候的样子。那张脸上挂着高傲而不屑一顾的笑容,头发上一丝粉尘也没有。 “你想要怎样,拉莫斯?”她望着她,死死攥着魔杖。 “我想要怎样?”女人似是听了什么好笑的话一样扬起了眉毛。“我想想看——我猜我总不是来请你跳舞的是不是,小姑娘?” 弗洛伦斯握紧了魔杖,她猜自己的关节正因用力而变得惨白。大约和她失血过多的脸一样。她没有说话。 “我想不明白弗里德里希为什么这么执着于要杀死你。”夏莉雅说。“我一点也不明白。她早就该弄死她那该死的弟弟了——他压根儿不值得。所以我猜我是来杀你的,小杂种,这样弗里德里希就不会再烦恼。” “或者是我杀了你,拉莫斯。” “我强烈怀疑这一点。”女人这回甚至不想看她一眼。“你从来没赢过我。” 这点她倒是没有说错。 弗洛伦斯不再开口说话,脑子里迅速思考着自己该如何逃生——霍格沃兹不能幻影移形,她便没有办法逃跑。失血的晕眩感偶尔还是会袭击她的大脑,让她更加不知道如何是好。 她打不过她。除非自己能利用地形想个办法。 弗洛伦斯有把握把乱世变成其他富有攻击性或是干扰性质的东西,却不确定夏莉雅会不会被此干扰到——以现在她们的位置来判断,如果她决心用索命咒来攻击自己的话,自己兴许不会逃得过去。 正当她苦思冥想的时候,她听见了夏莉雅的笑声。 “那个沃尔夫的败类很喜欢你。” 她愣了一下,下意识地问:“海因里希?” “沃尔夫只有这一个败类。” “你不能这么——” “我当然能这么说。”夏莉雅轻蔑地哼了一声,指着她的魔杖丝毫没有要放松的意思。“我比你坦诚得多,小姑娘——你这算什么?一边拒绝他的爱意,一边享受他的保护,付出的所有代价就是为他随意辩护几句?” “我——” “好笑的是你从不知道他做过些什么事情,小鬼,我很惊讶那个败类能为你做到那个份上——不过想必你也不会在乎,是不是,没有良心的小杂种?” 夏莉雅在笑,那鲜艳的红唇列开,露出整齐白净的牙齿的笑容。弗洛伦斯只觉得自己的大脑开始疼痛,似是又有钟声响起。 “你就没有思考过为什么他能准时出现在那次行动的现场并那么巧地救了你一命?你有没有思考过为什么你的母亲能忽然醒过来?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能从那个昏迷的咒语里醒过来——并刚刚好睡到了十月末?” 她的声音嘶哑低沉,像是一只手勾着弗洛伦斯缓缓往前行走,直到落入无尽的深渊之中为止。 “你有没有想过他不在你身边的时候在哪儿?” 弗洛伦斯感觉自己浑身都开始发抖,有什么东西即将从暗流之下破土而出,将她席卷而去。 “哈!瞧瞧看你迷茫的蠢样!我真惊讶海因里希竟然还喜欢着你——蠢货,是海因里希解开的咒语,也是他让你一觉睡到十一月——你不会真以为第一次使用这个咒语的人能够完全发挥这个咒语的威力吧?” 她看着弗洛伦斯瞪大的双眼,忍不住大笑起来。 “你真应该看看你的表情,西德利亚,海因里希那个蠢货也该来看看!这不是最好笑的地方,你知道他怎么得来的咒语与解咒,还有行动的信息吗?” 短暂的沉默。夏莉雅的声音像是匕首一样扎进她的耳朵里,几乎她想尖叫。 “他像个廉价的女支/女一样把身体卖给弗里德里希,换取的就是情报。而你在哪儿呢,小杂种?”她哈哈大笑。“光是这点就足够让我有理由杀你,不是吗?多么冷血,麻木,还虚伪——” “闭嘴!”她尖叫起来。“闭嘴!” 魔杖尖端迸射出的光芒化成一道利刃,就这么擦过夏莉雅的耳畔。一缕黑色的卷发被光芒砍掉,飘飘悠悠地往下落,掉进了那堆乱石之中。而被砍掉一撮头发的女人扬起了眉毛,惊讶的神色从她脸上一闪而过,短暂至极。 她紧跟着一挥魔杖,嘴巴甚至没有动——弗洛伦斯感觉空气似乎变成了一条长鞭,刷拉一下抽在了她变出来的屏障上。像是先前爆炸的气浪所造成的结果那样,她再次被那股力量甩上空中,整个人撞进了身后的断壁之中。 一定有什么尖锐的石子刺破了她后背的皮肤,停止流血的地方再次被撕裂开来。有鲜血顺着她后背上往下流,温热又湿润,黏黏糊糊地沾着她的衣服。 而夏莉雅高傲地屹立在乱石之上,仰着头。夜间的晚风轻揉着她的头发,那双绿色的眼睛像是蛇般睁着,亦如蛇般狰狞。这个女妖,魔鬼,或就是夏莉雅轻盈地从乱石堆上走下,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大理石台阶上那般从容不迫,仿佛正走在参加舞会的楼梯上似的。那根魔杖依旧被她握在手中,左手上却凭空多出了一把透亮的匕首,银制的刀身正在光线下隐隐发亮。 “有什么遗言吗?”她问,如蛇般嘶嘶作响。 “有的——障碍重重!” 无形的障碍挡在了夏莉雅与她之间,弗洛伦斯清楚地看见夏莉雅挥来的匕首被那屏障挡了一下,却也仅此而已。夏莉雅右手的魔杖轻巧一挥,她的屏障便像是砸落的巨石一样就此瓦解,没有任何危害可言了。 她的手腕上一疼,夏莉雅一脚便踢飞了她握在手中的魔杖。尖锐的高跟鞋鞋跟刺进她的肩膀——弗洛伦斯止不住地发出一声尖叫,意识到夏莉雅的匕首正直直地指着她的方向——她无处可逃了。 “放心,”女人轻声笑起来。“我会让你很疼的。” 当那银色的光冲着她而来的瞬间,弗洛伦斯下意识地抬手格挡并闭上了双眼——疼痛并未袭来,甚至就连一丁点儿感觉也没有。她听见了一个及其陌生的声音在她们身边响起来。 “阿瓦达索命!” 弗洛伦斯诧异地睁开眼睛,却看见了夏莉雅那张放大的脸。女人脸上还带着近乎疯狂的笑容,瞳孔却逐渐放大,再也不聚焦。那把匕首从她的手中脱落,砸到她们身旁的土地上——而后她摇晃了一下,直直地跪倒在地,脑袋垂落,再也不动了。 而在她的身后几步远的地方站着一个一头银发的年轻男人,战火似乎并未弥漫到他的身上。他裹在长袍里,柔顺的头发披散在肩上,五官与脸颊的线条几乎是刻刀雕刻出来的那样——那双幽绿色的眼睛眯了眯,似是对面前的景象不屑一顾。 “这是你该偿还的账单,夏莉雅。”他轻蔑地笑着,上扬的唇角却掩盖不住狂喜。 弗洛伦斯只是望着那张全然陌生的脸,双唇微张。 “我来的恰到好处,西德利亚小姐。”那个男人说着,像是利刃回鞘那般收回了自己的魔杖。“我是个傲罗——你父母的朋友。” 他这么轻松地说完,最后瞥了一眼毫无生气的夏莉雅,忍不住低声笑了几下——而后衣袍纷飞,男人的身影像是来时那般突兀,就这么踩上了乱石堆,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那双眼睛似是在哪见过。弗洛伦斯这么想。 譬如:夏莉雅藏在身上的那条蛇? 弗洛伦斯花了很大劲儿才再让自己站了起来,颤颤巍巍地爬过那巨大的乱石。身上被撕裂的伤口剧烈地疼痛着,几乎要让她尖叫起来。 她不知道午夜是否已经过去,那蓝色的魔法屏障被咒语打碎。四周的地面龟裂,四处塌陷。烈火与满地的巨石灼烧着她的每一根神经。 食死徒在远处奋战,她的目光所到之处全然是绿光一片——而那些摄魂怪,阴尸,还有各种各样的奇异生物正盘踞在远处,随着他们的主人一次次试着发起总攻。 乔治。她这么想。乔治。 即使她的每一根神经都在叫嚷着疲惫与疼痛,但这并不足够让她停下脚步。疼痛拉扯她的神经,恰好能让她往前走,并提放时时刻刻都可能到来的魔咒。 她在裂缝与塌陷的边缘看见了弗里德里希。 这个金发的女人挑眉笑着,白皙的皮肤上没有任何的划痕。裸露在外的小臂上蜿蜒爬着的食死徒标记正扭动着,一如她的微笑那般狰狞。只不过那个笑容在她看见弗洛伦斯的瞬间全然隐去,取代而之的是她瞪大的蓝色眼睛。 “是你?”她尖叫起来。“是你?夏莉雅没能杀死你?” 弗洛伦斯感觉自己浑身的细胞都在叫嚷着疲惫,她的手却挣扎着,做出了截然相反的动作。 “很不幸。”她说。“死的人并不是我。做个了解吧,弗里德里希。” 弗里德里希尖锐叫起来,抽出了魔杖。 当魔咒从魔杖尖端发射的瞬间弗洛伦斯便意识到,弗里德里希并没有让她随随便便死去的意思。阿瓦达索命标志性的绿光从未出现,取代而之的是她手上的另一把匕首——花纹看上去与夏莉雅所用的一模一样。 她不能再被打掉魔杖了。没有人会来救她。 这个念头飞速划过弗洛伦斯的大脑,连带着浑身的疼痛一起让她感到慌张。弗里德里希魔杖尖的咒语近在咫尺,多数被她一一挡掉,有一小部分击中她身后的碎石与断裂的石柱。 弗里德里希狂怒地尖叫着,咒语再次擦着她的脸颊而过——那把匕首再次在她的面前划过,划了个空。 “速速禁锢!” 凭空而出的绳子将弗里德里希的身体束缚,拉扯着她倒在地上。她因愤怒扭曲的脸上闪过不可置信的表情,魔杖从手中脱落,只有匕首还被她牢牢地握在手里。 她用力地在地上翻腾,却无济于事。弗里德里希尖锐地大声叫嚷着,气喘吁吁。 “你要杀死我。”她说,疑问的语气被她抹了去。 弗洛伦斯握着魔杖,站在弗里德里希几步远的地方,感觉自己开始发抖。 “不,弗里德里希。”半晌她说。“你更应该在阿兹卡班里腐烂发臭。” 红色的光芒闪过,弗里德里希浑身像是变成了一块石板,就这么僵硬在了原地。 弗洛伦斯感觉自己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双腿再也没法支持她身体的重量。背上与身上的伤口疼得钻心,促使她踉跄着往前走了几步——而后便脱力地跌落在地上。 跌落的瞬间,她感觉有人接住了她,更有人在向她跑来。 搂住她的那只手将她用力地向怀里拉去,她撞入了那个熟悉而温暖的怀抱。心跳的响声一下一下的撞击在他的胸膛上,砰砰作响。她抬起头来,望进了那双熟悉的棕色双眼里。 他就这么吻了下来。 她在亲吻之中闭上眼睛,任由那双唇贴着她的嘴唇,而对方的舌头舔过她的双唇——他的手穿过她的头发,将她往怀里用力地带着,直至他们感到窒息,不得不停下来为止。 停止的那一个瞬间,她感到对方瘫软下来,带着她一起倒在了地上——那颗红色的脑袋钻进她的怀里,头发蹭着她裸露的脖颈。 他在发抖。 “韦斯莱家的混小子,你在干什么——” 杂乱的脚步声响过废墟,弗洛伦斯看着父母跪在了她的两侧。索菲亚的手抚在她的脸上,仔细地查看了一番,最终有泪水涌出她的眼眶。 “见鬼的,你是怎么从佛罗伦萨跑出来的?是海因里希那个混小子带你跑出来的?见了鬼了,你没事儿就好——那个口口声声说坚决不把你交给韦斯莱的沃尔夫小王八蛋哪儿去啦?” 弗洛伦斯感觉自己怀里的人吸了吸鼻子,有什么东西沾湿了她的衣服。 ※※※※※※※※※※※※※※※※※※※※ 何先生的女儿下线完全是何先生要求的,与我无瓜 扑火之蛾 他动不了了。 当乔治.韦斯莱在剧痛与废墟之中清醒过来时他这么想到。 这不是个错觉,他确确实实没法儿动弹了。几分钟前或是几秒钟前爆炸的热浪把他卷到这儿来,而他敢打赌也是那个爆炸将这块天煞的石头卷了过来并砸在了他的腿上。 他肯定受伤了,额角划破,肩膀上疼得要命,更不要说他腿上一阵一阵麻木的痛感。石头大约没把他的腿砸断,但足够让他流上一些血了——见鬼的爆炸。 伸手寻找魔杖的时候乔治忍不住祈祷,希望事情不至于变得更差。但事实证明上天总有办法雪上加霜,总有办法让事情滑去不可挽救的地步。有什么比在废墟中醒来发现自己浑身是伤,双腿无法动弹更糟糕的呢? 如果你在此时此刻询问乔治.韦斯莱那么他无疑会告诉你:断掉的魔杖。 那根跟随了他许多年的魔杖就这么躺在他的手边,动一动手指就能碰到的地方,可是他不想伸手。本来笔直而漂亮的魔杖此时此刻断成了两截,露出里面的内芯来。 他几乎要开始□□了。 魔杖!怎么恰恰好是魔杖?这不亚于是断掉一只手或是一条腿——坦白来说,乔治更希望自己断的是一条胳膊或是那条该死的腿,至少他不至于像是只落单的绵羊。 落单的绵羊兴许还是要比他好上一些的,至少它还能跑。 他费力地睁开眼睛,看着天空上一阵又一阵的箭矢般的可怖咒语击打在近乎破碎的屏障之上。四周的废墟被乱石堆砌,像是洞穴那般交错复杂——他往上看,断裂崩塌的地面使得他处在了更低的位置上,爬上去的路像是一片悬崖峭壁。 腿很疼,大脑更疼。想要呕吐的感觉时时刻刻围绕着他,让他无所适从。 乔治用力地把自己的右腿从一块石头下抽出来,蹬开那块不大的石头——他的小腿上裤子的布料被尖锐的石块撕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他感觉眼前发白,他腿上的皮肉像是布料一样被撕裂开来,里面黏稠的鲜血正从伤口处往外流。 梅林在上,他会不会死在这儿? “我猜你动不了了,是不是?” 带着异国口音的英语骤然钻入他的耳中,乔治下意识顺着那个方向看过去,意料之中地看见了一张带着微笑的脸出现在他的眼前——那头金发因为爆炸的原因落上了些许粉尘,却依旧阻拦不了他金发的光辉。 “沃尔夫?”他惊异地瞪大眼睛。“梅林在上,你为什么——” “为什么会在这儿?”对方眨了眨眼睛,唇角咧开个笑。“大约是为了看看弗里德里希会搞出什么大事儿开吧,为什么这么问?我为什么不能来?” 海因里希轻松地说着,却面色凝重地挽起自己双臂的袖子,露出两节结实的小臂——那上面没有任何食死徒的标记。他往前走了两步,鞋跟踩得地上的沙石轻轻作响,最终停在了几步远的地方。 一根魔杖被举向了天空。 乔治看见那根魔杖的尖端开始有银蓝的丝线冒出,交织旋转着开始凝聚成型。他隐隐约约地看见那只动物有着一双巨大的,蝴蝶般的翅膀,却仅此而已。那银蓝色的守护神飞舞着,笨拙地飞跃了那断裂的高墙。 海因里希转过了身。 “那是什么?”乔治下意识问,看着海因里希大步走近的身子,皱起眉头。 “守护神。” “我当然知道那是守护神,你让它——” 他感觉海因里希的左手掐住了他的两颊,迫使他停止了话头。那张英俊的脸上仍然带着笑容,却毫无疑问地并没有任何笑意可言——相反,他甚至品味到一丝慌张的意味。 “听着,韦斯莱。”海因里希说。“你看得见那个守护神,我也看得见。而供您参考,我的疯子姐姐在爆炸的时候也掉了下来——别忘了是我率先给了她一下——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随时都能找过来,而如果她看见你在这儿你就死定了,明白吗?” 他点了点头。 “明白了就闭嘴。” 海因里希松开了捏着他脸颊的手,魔杖在乔治.韦斯莱的头上轻轻一敲——水一般冰凉的触感便走遍了他的身体,乔治意识到自己正在变成透明的样子。 当他感觉这种触感攻占了他浑身上下的每一个部位时他听见有人踩着沙石而来的声音——片刻之后,他看见了一头与海因里希相似的金发。 “瞧瞧看,我看到了什么?”弗里德里希甜腻的笑声在空地上响起来,乔治恰巧能看见那张微笑着的脸。“沃尔夫的希望,伟大的海之星——我的海因里希。” “晚上好,弗里德里希。”海因里希漠然地回答。“奥古斯特说你今天应该在家。” “你也应该在家。”弗里德里希嗤笑一声。“你为什么也跑出来了,海因里希?想来看看燃烧的霍格沃兹有多漂亮还是来看看你爱的杂种死去的时候有多凄惨?” “够了,弗里德里希。” “不够。”女人撒娇般说着,脸上却冰冷得吓人。“还是说你终于做好准备,要把那件事儿告诉她啦?” 那件事? 乔治感觉自己昏沉的大脑清醒了那么一会儿,他抬起眼睛——在他的角度他看不见海因里希的脸,却清楚地感觉到那个高挑的身影僵了一下。 “你是否终于要告诉她,是你将掺了遗忘药水的柠檬汁在离别时候送给她喝?是你让她忘记了一切,而你们曾经多么要好的故事都是你的谎言?小骗子——” 乔治呆愣地望着那个方向,海因里希的声音在颤抖。 “是你逼我这么做的,弗里德里希。”他几乎在尖叫。“是你逼我这么做的——你说你会杀死他,一切都是你——” “但把药装进去的人是你,我的海因茨宝贝。”女人格格地笑起来。“但你明显记住这一招儿了,不是吗,海因茨?你想杀死那个韦斯莱,你想给弗洛伦斯一个一忘皆空,你想带着她逃走——一个只能依靠你的记忆空白的女人,多么完美的计划。” 他看见海因里希侧过了脸,一片惨白。 “可惜,海因茨,你还不够无情。”弗里德里希轻声说着,像是蛊惑夏娃的那条蛇。“你还有机会,亲爱的,你还有机会像我一样——我知道那个韦斯莱就在这儿,杀了他,海因里希。杀了他,然后你就能把那个西德利亚带走——像我一样吧,海因茨,善良和软弱毫无用处。如若你像我,你已经与那个姑娘在一起了。” 乔治看见海因里希的左手握紧,又松开,复又握紧。那高挑的身子在微微颤抖着,他看不见他的表情。 在片刻的沉默之后,他听见了海因里希的声音。轻轻地,在漫天的亮光与破碎的屏障之下响了起来,如一阵风一样吹过。 “你说得对,姐姐。如果我像你一样,一切都会不同。” 弗里德里希得意地笑起来,乔治却看见海因里希攥紧了右手的魔杖。 “我们的家训怎么说来着?先发制人,我亲爱的姐姐。” 那一瞬间发生得太快,乔治甚至没有看清楚发生了什么。红色的亮光劈头盖脸地朝着弗里德里希的方向打去,被立刻反弹到了别出。弗里德里希狂怒的尖叫在下一刻响了起来。 “你怎么敢!海因里希,你怎么敢!” “我很惊讶你们为什么至今没有把我除名,弗里德里希!”海因里希说着,魔杖直指弗里德里希狂怒的脸。“顺便一说,我早就想这么做了。” “该死的——” 红光相撞,而后是更多的光芒。每一次咒语的接触都像是在空中相撞的烟火,蹦射出刺眼的火光。弗里德里希与海因里希在那片空地上彼此发射着咒语,又被对方的咒语轻而易举地挡掉,光亮在他们两人的身侧旋转,消失,又被拉长——像是舞厅里的灯光那样刺眼至极。 他听见弗里德里希的咒骂和海因里希兴奋的大笑,那个金发的年轻男人挥动魔杖的样子像是握着西洋剑的骑士,正毫不费力地用剑尖挑衅着对手,等待着对方狂怒的瞬间刺穿她的咽喉。 “你变弱了,弗里德里希!”他说。“你变懒了,还是你本来就只有这点儿功夫?和拉莫斯在一起的日子让你松懈了吗,亲爱的姐姐?我指望你做得更好,来吧,来吧!” 海因里希一挥魔杖,挡开了弗里德里希发射来的咒语。女人魔杖里飞出的咒语被海因里希一次一次完美地格挡下来,又以更加花哨的咒语还击回去。 有那么一会儿,乔治认为海因里希会击败那个女人,然后以胜利者的姿态将她嘲弄——直至多年后他仍然这么以为着。那个令人厌烦的伪君子,张扬的金发孔雀,那个英俊的大男孩儿在每次变化位置并优雅出击的模样就这么刺入了他的大脑里,总会在多年后不起眼的瞬间浮现。 直至弗里德里希冲着自己的方向举起了魔杖。 她念了句什么咒语,红唇微张。那一瞬间乔治看见了几道光影刺破了黑暗与空气,冲着他的方向笔直地刺来。 正是那么一个永恒逝去的瞬间,最终成了多年后他时而拥有的梦魇,在他的大脑中回荡。 海因里希像是魁地奇赛场上敏捷的找球手那般扑向了他的方向,正正巧巧挡在了他的面前——乔治猜弗里德里希的魔咒应当击中了他,又或是根本被他挡掉了——但不论如何,没有人再发动攻击。 那个金色的影子站在他的面前几步远的地方,没有摇晃,没有倒下,就这么挺立着。 “夏莉雅说的没错。”弗里德里希轻蔑地笑起来。“你是沃尔夫家的败类没错。” 这般说完,乔治听见了一阵嘈杂的响动,弗里德里希不见了。 几乎是同一瞬间,他感觉自己身上冰冷的触感全然消失了。幻身咒的效果消散,他再次回到了战火纷飞的霍格沃兹——腿上的伤口仍然在疼,却不再像之前那样让他无法动弹——他扶着断壁站了起来。 也是这个时候,他看见了海因里希微笑着的惨白至极的脸。 “出乎意料的小意外,生活就是这样,是不是啊?” 那个金色的影子踉跄了几步,脱力一般向后倒去,重重地倒在了那断裂的墙壁边上。 “海因里希!” 他脱口而出,跌跌撞撞地走到那个男人的身边——他看见男人白色的衣服上出现了七处猩红,它们在白色的衣服上蔓延扩大,直至衣服也变得与那狰狞的鲜血一个颜色。 而这个金发男人看着乔治的方向,笑容从失血过多的脸上消散。那双白净的手胡乱地在胸前摸索,拉扯,最终从衣服之中扯下了一个像军牌般的项链,那带着体温的物件在下一秒被用力地塞进了乔治的手里。 “…记忆…”他说,像是有一只手正悄无声息地要夺走他的呼吸。“弗洛伦斯…记忆…告诉她我对不起——快走…快走…” 乔治望着海因里希的脸,那一向镇定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他从未见过的表情—— 恐惧?悔恨?他不知道。 靠着墙的男人的目光望向了远处,像是在看什么虚无缥缈的东西。 “为什么是你?”他梦呓般轻声问,又像是自言自语。“为什么是我?” 然后呼吸声突兀地断掉了,像是有人决心掐断它一样。握着他手的那双手无力地垂落下去,掉在沙石上。 “喂,沃尔夫?” 千疮百孔的单薄身子靠墙坐着像是被钉在了断壁之上。他仰着头,空中魔咒的亮光落在他的脸上。 “海因里希?” 那双空洞而涣散的蓝眼睛里倒映着破碎屏障的光芒,像是有星光落在他的眼睛里。 ※※※※※※※※※※※※※※※※※※※※ 终于写到了这一步。 晚安,我的海因茨。 尾声 “我有理由相信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在对角巷,弗洛伦斯,”他笑着低下头去,手掌轻轻摩挲着姑娘的脸颊。“或者你一直认为是在霍格沃兹的分院仪式上?我可比帕西还早见到你——毫不谦虚地说,我是第一个和你打交道的韦斯莱。” 他怀里的人忍不住笑了几声。 “第一个和我打交道的韦斯莱,双胞胎里更帅的那个韦斯莱,全世界最爱我的韦斯莱——还有什么前缀你没有获得啊,韦斯莱先生?” 他故作沉思了片刻,冲她一阵挤眉弄眼。 “大概是有着最漂亮的妻子的韦斯莱吧,西德利亚小姐——直到婚礼到来前这个前缀都还不是我的。” 他满意地看见对方的脸红了。 有时候乔治.韦斯莱仍认为这是一场不切实际的梦,那场战争,那个不能被念出名字的人,还有弗洛伦斯。他一直坚信他们能够挺过那场战争,这没什么奇怪的。但是当他们真的挺了过来并平安无事的时候他仍旧感到惊奇。 几个月前弗洛伦斯答应他的求婚的事儿更让他感到虚幻缥缈,仿佛只是做了一场漫长而又短暂的梦。 “圣诞节我们得回一趟白鹤山谷。”弗洛伦斯的声音轻飘飘的将他拉回现实。“去见见我的父母,还有——” 她的话没有说完,乔治却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1999年12月25日下着一场大雪,他们到达白鹤山谷的时候雪甚至有更大一些的意思。 西德利亚先生给他们开了门,催促着他们快些进来便又用力关上了木门。外面风雪凛冽,却仍旧卷着白雪吹进来,冻得他们直发抖。 “要命了,见鬼了,我不记得有这么冷过!”安德鲁惨叫着搓着手,接过女儿手里的大衣挂上衣架,并接受了落在他脸颊上的亲吻。“圣芒戈的工作如何,弗洛?是不是忙得焦头烂额?” “不,没有,”弗洛伦斯笑了笑。“我认为工作量刚刚好。” “伦敦的公寓——” “公寓很好,我也很好,爸爸。”她打断了安德鲁的话。“乔治和我商量着准备搬出去,我们还在看出售的独立屋——妈妈呢?” 西德利亚夫人并不在屋子里,乔治环顾了一周,对此没由来地感到松了一口气。 “她在补觉,你知道魔法部仍在审判案子,关于谁是食死徒谁又该进阿兹卡班的那些破事儿,你应该听说了那个沃尔夫进了阿兹卡班,弗洛。” 她无声地点了点头。 《预言家日报》上登着进了阿兹卡班的食死徒的照片与姓名——她看过了,乔治亦看过了。那个差点儿将他的未婚妻从他身边永远夺走的女人正在那一列之中。如若不是她的姓名,大约他们无法把她认出来——她剪去了自己的长发,那一头柔顺的金发变成了卷曲的,二十年代般复古的黑色卷发。 就像她身边的另一个女人那样。 “索菲亚前天刚刚审完希尔的案子。”安德鲁忽然开了口。“艾比盖尔.希尔,她没有进阿兹卡班——我觉得你会想知道。” 弗洛伦斯抬起头来与乔治对视了一眼,惊讶地再次把目光投回给自己的父亲。 “可是她——” “她没参加最后的那一场战争,弗洛,她当食死徒的时候甚至没有为那个队伍做出什么杰出贡献,除了她攻击你的那一次。” “我希望老希尔进了阿兹卡班。”乔治粗暴地截断了他的话,另一只手搂过弗洛伦斯——即使弗洛伦斯下意识投来的目光几乎要把他给戳一个洞也没能让他放手。 “丹尼尔死了。”安德鲁只是这么说。“他在禁林里试着杀死背叛食死徒的艾比盖尔,最后他像条狗一样死去而艾比盖尔勉强活了下来。人们是在禁林里找到艾比盖尔的,找到她的时候她死死攥着一块黑色的什么东西——索菲亚是借这个原因称她无罪最终释放的。” 他偏头看向弗洛伦斯,却没有收获她的回答。 白鹤山谷的圣诞节算不上多么热闹,足够温馨。西德利亚夫人终于乐意给他一点好脸色看——如果那句干干巴巴的“算你走运,韦斯莱家的小子。”是祝福的话,那么他想他最终算是得到了那“绝不可能得到”的祝福。 那也不赖。 离开那间房子的时候天刚刚黑下来不久,白色的探照灯依旧在草地上扫射。弗洛伦斯站在门外望着一侧的方向,那本该是蓝色的木屋此时此刻被白雪覆盖,已经看不出任何的色彩可言了。 “走吧。”她轻声说。“我们去看看他。” 去看看他。 大得反常的雪在他们绕过木屋走上那被雪铺满的山坡的时候变得柔和起来,没有凛冽的风,只有细腻的雪花围着他们的鼻尖飞舞。那棵大树在夜色之中静默着,却被他们魔杖尖端的光亮照亮。 在那交错的树枝下,能够恰巧望见远处湖水与两栋房屋的树干边上静静地立着一座被白雪覆盖的石碑。石碑看上去很新,在风雨之后也不曾留下过任何痕迹——正如长眠在这座石碑下的人一样。 乔治回想起他们将那死去的年轻人埋葬在这儿的那天,棺材里的人看上去就像是麻瓜电影里的吸血鬼——弗里德里希的魔咒刺穿了他的胸膛腹部,却没有划伤他的脸颊。 说不准什么时候他会忽然活过来呢。他这么想。 没有人去擦拭石碑上的新雪——那上面没有字,只是一块空空荡荡的石碑。白雪的覆盖之下它显得单薄而毫不起眼,当树木重新茂盛,绿草再次生长起来之后,也许更不会有人注意到它。 他兴许会上天堂的。被那些天使包围,吹着号角缓缓地走入那没有痛苦,没有磨难的地方。但谁能得知? 或许死亡有的只是无尽的平静,是终结,是虚无,是什么也没有。 又或许死亡只是他被时光滞留在身后,而其他人被推着继续向前,顺着一条没法回头的路往下走。 他们总要继续,不论如何。 * 2011年的秋天来得很快,叶子变得枯黄,铺满了人行道。国王十字车站里人头涌涌,令人不快的热气让11岁的乔吉雅直皱眉头。 “真见鬼。”她嘟囔,试着避开一个提着箱子走过的人,却一不小心踩了自己母亲一脚——黑头发的女人疼得直皱眉头。 “小心点,乔吉雅,”她的红头发父亲立刻开了口。“别惹到你妈妈,还有,不许说那么粗鲁的话。” “对不起,妈妈。”她说,眨了眨与母亲一致的绿色眼睛,笑得却像是只狡黠的狐狸。“粗话是爸爸教的。” 她嬉笑着在男人伸手来抓她的时候敏捷地跳开,转而指着霍格沃兹特快发出一阵惊喜的尖叫声——没有人对此感到惊讶,毕竟霍格沃兹光是想起来便足够让人惊喜——谁会在乎一个乱蹦乱跳的黑发姑娘? “我向梅林发誓我没教她说那话,弗洛。”她听见自己父亲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来,忍不住又是一阵低笑。“真的,我发誓——我敢保证教她丢粪蛋是最过分的事情。” “才不是呢,爸爸。”一个听上去稚嫩得多的清脆男声响了起来,吐字分外清晰。“你还教她骑扫帚,乔吉雅学会的当天就来嘲笑我总是掉下去——她还往我的坩埚里面丢粪蛋,怂恿我拿拳打望远镜去看——” 乔吉雅当机立断一个回身扑了上去,抬手无比精准地捂住了男孩儿喋喋不休的嘴巴——开玩笑,再说下去得出事。 “哪有啊,阿尔弗雷德,不要瞎说!”她板着脸说道。“我说谎了,妈妈,脏话是弗雷德叔叔教我的。” 面不改色又一个谎言。乔治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小骗子眨着绿色眼睛的样子颇有他当年的风范。 被她捂着嘴巴的红头发男孩儿挣扎了一下,好不容易才从她的魔爪下逃脱,大口喘着气。他身上整整齐齐穿戴着的小背带裤分明像是在和乔吉雅发出战争邀请——要知道后者身上的衬衣甚至被解开了两颗扣子,袖子挽到手臂上去了。 乔吉雅吹了声口哨,唱歌般地说:“真可怜,阿尔弗雷德,真可怜——你去不了霍格沃兹,真惨!” 男孩儿的脸涨红起来。 “我能去,乔吉雅!我明年就能去!” “没关系,就算你去不了我也能给你寄信——一天寄十封!” “别调皮,乔吉雅,你妈妈要在家里工作。”乔治再次开了口。 “没关系。”她好脾气的母亲笑了起来,瞥了一眼自己的丈夫。“寄到你爸爸和弗雷德叔叔那里去。” “好耶!”乔吉雅欢呼道。“那就每天二十封!” 实际上,她很大可能一封也不会寄,但是管他呢。 “好了,我们该做点正事儿了。”弗洛伦斯松开了自己握着阿尔弗雷德的手。“比如说把你的箱子搬上去。乔治,猫头鹰的笼子可以给她自己拿,我帮她提那个小——” 她的话没有说完,乔吉雅在几秒钟后才意识到母亲的话突兀结束的缘故——打断母亲话语的罪魁祸首正拍着她的肩膀,引着她回头去看。 拍她肩膀的是个看上去十三四岁的男孩儿,一头乌黑蜷曲的卷发在脑袋上生长着,有几缕垂落到了眼前。那是一张谈不上多俊美的脸,却足够秀气,一双蓝色的眼睛正凝视着她与她手中的猫头鹰笼子。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打扰你的。”男孩儿开了口,带着变声期男孩儿特有的沙哑。“我想帮你提箱子,妈妈告诉我让女士忙活不是件好事——您是?” “乔吉雅。”她挑了挑眉毛,好奇地看向了对方的黑袍。一条蓝色与银色相间的领带规规矩矩地系着,鹰的标志在胸口处停留。“乔吉雅.艾比盖尔.韦斯莱。那个贴着我妈妈站的红头发胆小鬼是阿尔弗雷德.海因里希.韦斯莱。你叫什么?” “昆尼尔。”男孩儿露齿一笑,从弗洛伦斯手里接过那个箱子。“我叫昆尼尔.奇洛。” 昆尼尔.奇洛。 在跟着男孩儿登上列车的前一刻,乔吉雅鬼使神差地回过了头。她看见自己的母亲正愣愣地望着一个地方出神,有什么亮晶晶的东西在那双绿色的眼睛里凝聚。 而在母亲注视的人群之中她看见了一个裹在黑袍里高挑而纤瘦的女人,一条夸张的紫色围巾搭在她的肩上,从两侧垂落下去随着那头黑色的长发在空中轻轻颤抖。 “那是谁?”她好奇地眨了眨眼睛。 “我们的黑魔法防御教授艾比盖尔.希尔。”昆尼尔轻声说着,把箱子提上了火车。“也是我的妈妈。” “她们兴许认识,”乔吉雅说。“你妈妈和我妈妈,你说呢?” 昆尼尔回过头去,透过车窗安静地望着那两个身影看了一会儿,近乎在呢喃。 “也许吧——但你要知道我很高兴认识你,乔吉雅。” 绿眼睛冲他眨了眨,他看见女孩儿狡黠的笑容。 他们的手握在了一起。 =全文完= ※※※※※※※※※※※※※※※※※※※※ 终于,就这么完结了。 我必须要说这篇文是我写过字数最多的小说,拖拖拉拉写了快两年,我真的没想过居然能有完结的这一天。 我知道这篇文我写的并不好,剧情和叙述方面有很多漏洞和值得改进的地方,但我也懒得修改了(汝闻人言否) 感谢灵感缪斯眷顾,感谢各位一路陪伴,更要谢谢我被困在家里的这几个月和录取通知书让我这篇文得以在七月前完结。 我是寒风雨棠,谢谢您读我的故事。希望下一篇文我们还能相见。 ——再见啦,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