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客心里,没有爱情》 剑是老婆 江肃闭关半年,出关之日,他一出落雪崖,就见外面有数人在等他。 为首的是照顾他长大的掌门师兄张问雪,望着他的神色柔情似水,先抬手为他理了理过长微乱的发丝,轻声埋怨,道:“师弟,这半年来,你受苦了。” 江肃答:“不苦。” 张问雪又耐心为他拂去肩上细灰,见他衣襟微乱,不由道:“你若再这般不修边幅,哪还会有姑娘家——” 他话音一顿,忽而有些失落。 “师弟。”张问雪垂首为他重整衣襟,长睫微颤,道,“若……若你有了家室。” 江肃神色平静:“不会有。” 张问雪微微一怔,面露欣喜,抬首期盼看去。 江肃:“他们只会影响我出剑的速度。” 张问雪:“……” 门内弟子:“……” 十七岁的小师侄祁渡站在一旁,见师父吃瘪,心中莫名有些欣喜。 师叔不喜欢师父,他可就有机会了。 祁渡急忙凑上前去,天真无邪眨着眼,问:“小师叔武功可有精进?” 江肃淡淡答:“有。” “小师叔可愿与我比一场!”祁渡觉得自己完美把握住了江肃的兴趣喜好,他急忙接着道,“渡儿这半年刻苦习武,也已进步了!” 江肃果真停下脚步,看向他,微微颔首,示意他拔剑。 祁渡开心拔剑。 祁渡开心提剑朝江肃冲去。 祁渡已在心中幻想起了双剑纠缠情意绵绵的画面。 而后双剑相交,祁渡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剑被江肃一招挑飞,在半空划出一个完美的抛物线,高高飞过树梢枝丫,砸落积雪簌簌,扑通一声掉下了落雪崖,惊起飞鸟无数。 祁渡:“……” 江肃:“没意思。” 祁渡:“……” 江肃:“你太菜了。” 祁渡:“……” 江肃:“丢人。” 祁渡:“……” 祁渡哭了。 四下一片寂静,只听得张问雪喃喃埋怨。 “师弟。”张问雪说,“你该手下留情的。” 江肃置若罔闻。 祁渡哭得更伤心了。 …… 这是江肃穿书第十年。 十年之前,他莫名穿进了一本某棠多人运动小说,成为了方才十岁的主角江肃。 书中江肃乃江湖第一美人,是止水剑派惊才绝艳的小师叔,在江湖中仰慕者无数,可惜他只爱风雅,不喜习武,直至弱冠之年,被魔教教主灌下艳毒,身败名裂,堕入深渊。 可穿入书中的这个江肃不一样。 他是个不谙风月的钢铁直男,母胎单身多年,对恋爱没有半点兴趣。 他只想练武。 他从小就喜欢武侠小说,对小说中那个快意恩仇鲜衣怒马的江湖满是向往,如今他好容易有了进入武侠世界的机会,他当然要好好珍惜。 谈什么恋爱?练武不好吗? 爱情什么的,真的很影响大侠我行走江湖。 如今他已成了江湖第一剑,时间也到了十年之后,他将要弱冠,原书剧情也是时候该重启了。 只是动身前往原书剧情序幕的武林盟之前,他还需要做一件事。 他得先下落雪崖,将祁渡的剑捡回来。 …… 其实江肃并不在意祁渡是不是哭了。 可掉下去的,是剑。 剑客的媳妇剑客的命,如今他把师侄的媳妇弄丢了,光是想一想,他都觉得浑身不舒服。 这落雪崖极深,山体陡如刀劈,并无可以行走的道路,只能依靠轻功上下来去,轻功稍弱者便难以为之,而如今啥崖上冰雪皆未消融,更加难行,纵观整个止水剑派,也只有江肃能在冰雪未消的冬日顺利下去。 他趁夜色偷摸着下了落雪崖,顺利捡着了祁渡的剑,正欲返回落雪崖上时,忽而意识到周遭的情况似乎有些不对。 落雪崖底,本该没有人烟。 可如今他看不远处便有树木断枝,崖底寒潭边的灌木被大片压倒,他皱着眉走近,便看见了那雪地上散乱的鞋印与隐约可见的血迹。 有人在附近。 他将剑握在手中,小心翼翼靠近了,不过踏出几步,只听一声窸窣轻响,而后便是破空声起,剑锋寒气已至。 江肃反应迅敏,已一剑回刺过去,兵刃相交之时,他已经在心中有了估略—— 隐在暗处的,是名剑客。 还是一名足以与他匹敌的高手。 他不免心中兴奋,恨不得立即与这人大战三百回合,他将注意力全都放在了这人的剑招上,至于对方是男是女,是胖是瘦,他都已经不在乎了。 他根本不曾去看对方的容貌,数招之后,方觉察此人的剑招略有些虚飘。 他这时才想起方才雪上的血迹,此人应当是受了重伤。 可已经迟了。 他觉得自己遇见了难分伯仲的对手,每一招都不曾留情,逼得那人强撑伤重之体对抗,最后一式,江肃挑飞了对方的剑,而那人呕出一口鲜血,跌在雪地之中。 江肃抬首去看那飞起的剑。 长剑划出一道熟悉的抛物线,噗通掉进了一旁的寒潭中,咕咚咚沉了底。 江肃:“……” 这画面真熟悉。 他今天已经看了两次了。 只不过这一次……显然有些麻烦。 他不会游泳。 …… 江肃终于收回目光,看向了地上的那个人。 那是一名不过二十出头的黑衣青年,受了极重的伤,唇角衣襟上尽是血污,他右肩有一道皮肉外翻的可怖伤口,却不像是武器所伤,江肃这才注意到方才他是左手执剑,而此刻,他正强打精神警惕看着江肃,二人几乎是在同时开口,向对方询问:“你是何人?” 江肃一顿,咳嗽一声,他毕竟弄丢了对方的剑,他有些心虚,抢着主动回答,道:“在下止水剑派江肃,不知少侠是……” 他是江湖第一剑,又是无数人心中的“第一美人”,在江湖上的名声极响,只要他提起自己的名字,他想,应当没有人会不认识他。 可那青年只是皱了皱眉,念了念“止水剑派”四个字,好似根本不识得他一般,冷淡回答:“木一川。” 江肃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 他看这青年神色警醒,想来是在防备自己,可江肃并不在乎,眼前这人,拖着伤重之体,用着并不习惯的左手剑,竟也能在数招内与他平手,若伤愈,他相信此人的剑术不会在他之下。 他难得遇见在剑术上能与他平齐的高手,兴奋之情着实难以言表,他看那人有伤,便找了借口,说:“你受了伤,我胜之不武。” 木一川默声看他。 “不如我带你回去。”江肃道,“等你养好了伤,我们再比不迟。” 木一川怔了片刻,方问:“你不怕我是坏人?” 江肃笑:“有什么好怕的。” 这人受了这么重的伤,痊愈少说也需要几个月,伤愈之前,江肃有十成的把握可以控制住他。 对,在这江湖行走,武功高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他将师侄的剑别在腰上,叉腰抬首看了看落雪崖的高度,又在心里估了估木一川的体重,觉得他若是要带着两柄剑再背着这么个大男人爬上去,确实有些困难。 木一川还满是疑虑,皱眉问他:“你要怎么上去?” 江肃随口回答:“左脚踩右脚。” 木一川:“?” 江肃咳嗽一声,道:“慢慢爬。” 他微微蹲下身,示意木一川爬到他背上,木一川却在犹豫,他捂着肩上伤口,还强打精神询问:“你为什么要救我。” 江肃并未回首,随口回答:“我总不可能见死不救吧?” 木一川喃喃道:“对,你是正道弟子。” 他好似到了此刻才回过神来,默声不言上前,却不太愿意让江肃背他。 他流了太多的血,步伐已有些虚软,全靠江肃搀扶方能勉强站立,这悬崖陡峭,哪怕他未曾受伤,从这儿爬上去也着实累人得很。 而江肃扶着他,跃至一处勉强能立足的山石上,木一川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我伤得并不算重,若你实在上不去,还是把我丢下吧。” 江肃扯着藤蔓,崖下风声太大,他未曾听清木一川的话,只是认真道:“你放心,你算不得太重。” 木一川:“……” 江肃还在一本正经往下说:“凝山派掌门的两个媳妇可有数百斤啊,你这算什么重。” 说完这句话,他拽着木一川又朝上蹿了一些,踩着一棵歪脖子树的树枝勉强站稳,说:“放心,要是真爬不动了,我先丢的肯定也是剑。” 木一川正稍有些感动,江肃喘了口气,道:“剑虽然重要,可那毕竟是死物,又如何能与人命相比。” 木一川:“……” 江肃又说:“再说了,剑也不会跑,我可以先带你上去,再回来捡它。” 木一川难免动容。 他鲜少接触正道人士,只是听身边人说江湖正道多的是道貌岸然的小人君子,倒是不曾想他们竟可为了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做这么多事。 他想,或许正道之中,还有不少真性情的好人—— 江肃忽而冒出一句:“反正这是祁渡的剑。” 木一川一怔:“什么?” 风声太大,江肃显然没有听清。 “对,剑是剑客的媳妇剑客的命。”江肃小声嘟囔,“可这是我师侄的剑啊。” 木一川:“……” “别人的老婆。”江肃理直气壮,“多丢几次,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 开新文啦啾咪! 木子李,一川山,对这就是起名能力很差的魔教少主√ 爱心鸡汤 第二天一早,祁渡顶着哭肿的眼睛爬起身,失魂落魄丧着脸打开了门,一眼便见着房门上挂着自己掉下落雪崖的那柄剑。 他怔了许久,猛然回神,以为是师父连夜下了落雪崖帮他将剑捡回来了,取了剑便要匆匆跑去找张问雪道谢。 张问雪正在厨房煲汤。 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止水剑派掌门,如今系着一条刺绣碎花围裙,手提大锅勺,另一手中拎着一颗碗盖大的灵芝,缓缓放进鸡汤之中。 “捡剑?”张问雪蹙眉回答,“如今是冬日,落雪崖冰雪未融,为师也不敢轻易下去。” 祁渡懵了。 若不是张问雪,这剑难不成还是自己飞回来的? “为师本想等到开春后,再下落雪崖将你的剑捡回来的。”张问雪又往锅中撒了一把黄芪,问,“怎么?你问这个做什么?” 祁渡缓缓举起了自己手中的剑。 “它已经回来了。” 祁渡说。 张问雪:“……” 张问雪终于把最后一支人参丢进锅里,道:“这时节还能下落雪崖的,大概也只有你师叔一人了吧。” 祁渡怔了片刻,一时心中欣喜若狂,恨不得从原处跳起来去寻江肃道谢,看吧!他就觉得师叔心中还是有他的!若非如此,师叔又怎么会冒着危险下山去替他捡剑呢! 他匆匆扭头要跑,张问雪却叫住了他,道:“你等一等,你若是要去道谢,就一道将这鸡汤给你师叔送过去吧。” 祁渡顿住脚步。 他回过头,看着锅内咕嘟咕嘟冒着泡药材远比鸡肉多的“鸡汤”,沉默许久,终于颤巍巍开口,问:“师父,你说这是什么?” 张问雪面带温和笑意:“你师叔闭关半年,这么辛苦,当然要好好补一补。” 祁渡:“……” 张问雪又说:“你也不必与他说这鸡汤是为师炖的,心意到了就行,我不在意其他。” 祁渡:“……” 这就不了吧师父! 万一师叔觉得我要下毒害他怎么办! 张问雪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主动盛好了鸡汤,放入食篮之中,想要交给祁渡,祁渡却不肯伸手去接,张问雪蹙眉不解,而他自认最为善解人意,思索片刻,终于明白了。 张问雪看着祁渡的目光亲切祥和,认真询问:“渡儿,你可是饿了?你先喝一碗再走吧?” 祁渡:“……” 祁渡飞速接过食篮,退后数步,惊恐道:“不必了师父!这是给师叔的鸡汤!我就不贪嘴了!” 张问雪:“可……” 不等张问雪再说出下半句话,祁渡已抱着食篮,飞奔离开。 师父的厨艺,祁渡还是知道的。 这玩意看上去吃一口就得升天,小师叔还没爱上他,他当然不能率先升天! …… 一刻钟后,祁渡提着张问雪炖好的鸡汤,内心沉重地站在了江肃所居的无尘居外。 他很忐忑。 他想,昨日师叔方拒绝了他的示好,将他的剑打下了落落雪崖,令他伤心欲绝,早早地放弃了这一段少年时期的恋慕。 可如今他又得知,昨夜师叔不顾风雪,下了落雪崖为他捡剑。 他那一颗年少浪漫的心,终于再一次燃起了爱情的火苗—— 一名无尘居内的侍从匆匆捧着一盆水跑了出来,身后还跟着门内郎中的小学徒。 祁渡往那儿一看,那一盆水中浸着纱布,尽是血污,而那小学徒更是干脆飞奔出门,口中还碎碎念叨着几味药材,显然是被师傅遣回药堂去取药了。 祁渡一怔,心下感动伴随着担忧升腾而起,他再顾不得其他,往前一蹿到门边,伸手敲门,喉中更是哽咽难言。 原来小师叔为了给他捡剑,居然受了这么重的伤! 师叔心中一定是有他的! 他心绪澎湃,一时未曾控制好手上的力道,那手触到虚掩的房门,竟直接将房门推开了。 祁渡哽声:“小师叔!你怎么样——” 江肃坐在床沿,怀中揽着一名已半昏迷的清俊青年,茫然抬首看他。 话音猛然终止。 祁渡:“……” 祁渡:“对不起,打扰了。” 祁渡默默后退半步,关上了房门。 …… 祁渡沉默站在门外,听见了两名路过弟子低声交谈。 “小师叔到底是从哪儿救回那人的?”一名弟子碎碎念叨,“伤得那样重,亏他还能撑到现在。” “好像是从落雪崖下背回来的。”另一名女弟子面露敬佩,“江师叔不愧是无尘剑主,那可是落雪崖,往下看一眼我都眼晕。” 祁渡:“……” 那丫鬟原还想再说,一眼瞥见祁渡就站在门边,吓得立即噤声闭嘴,不敢多言。 祁渡只觉自己的心再一次凉透了。 师叔下落雪崖,不仅为他捡了剑,还捡回来一个野男人! 祁渡眼含泪花,满心哀戚,而就在此刻,房门开了。 江肃站在门后看他,问:“你有什么事——” 江肃话音一顿。 昨日祁渡本已将一双眼哭得红肿不堪了,如今满眼水雾迷朦,看上去格外可怜,好似有说不出的委屈。 江肃神色严肃,将方才那句话收了回去,关切询问:“你这是怎么了?” 祁渡抹了抹眼泪,强作镇定,硬生生将眼泪憋了回去,道:“我没事的,小师叔。” 江肃又问:“你眼睛怎么了?” 祁渡抽了抽鼻子:“我真的没——” 江肃:“被人打了?还肿这么老大?” 祁渡:“——事。” 祁渡:“……” …… 祁渡一脸无情紧握大瓷勺,用力搅拌着汤碗内的“鸡汤”,一面看江肃端坐在桌旁,对他不住絮叨。 “你这些年的武功,究竟都练到哪儿去了。”江肃微微皱眉,“人的眼睛可是要害,怎么能被人随便打伤。” 祁渡:“……” 他咬牙切齿,给江肃盛了一大碗黑乎乎全是药材的“鸡汤”。 “你入门也有十年了。”江肃恨铁不成钢,“怎么还如此懈怠。” 祁渡又给江肃多加了一勺药材,恨恨将鸡汤递到江肃手上。 “罢了。”江肃顺手接过,一面叹了口气,“你说吧,是谁将你打伤的。” 祁渡一怔。 “好歹也是我门中弟子,被人打成这样,未免也太丢人了一些。”江肃冷冷道,“谁打的,我让他还回来。” 祁渡心中一颤,竟有些许感触,正欲开口唤一句“师叔”,便已见江肃抬手,举起那碗黑乎乎的鸡汤,咕嘟咕嘟喝了下去。 祁渡:“……” 完了。 祁渡捂住自己的脸。 师叔一定要恨死他了。 江肃神色平静喝了几口“鸡汤”,一面蹙眉问祁渡,道:“怎么了?” 祁渡:“……没什么没什么,这汤大补,师叔多喝点。” 他看江肃面不改色,好像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喝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东西,忽而便明白了师父对自己厨艺的自信究竟来自何处。 张问雪鲜少下厨,就算下厨,也多是为了给江肃洗手作羹汤,祁渡并没有尝过,反正那口味……看着就觉得很可怕。 正巧郎中收拾好了药箱,来同江肃解释木一川的伤情,一面说:“他人已经醒了,年轻人身体底子好的很,这些时日注意多补一补身子,应当很快就能恢复。” 江肃顿时就想起了自己在喝的鸡汤。 他端着那“鸡汤”,拿过去给郎中看了看,问这其中的药材如何,适不适合给木一川补一补身体。 那郎中果然认真看了看其中的药材,一面道:“这的确是大补,可以给那位少侠喝一些。” 江肃顿时来了兴趣,抬手便要再拿块碗给木一川盛汤。 祁渡懵了。 不,师叔,这鸡汤除了你之外,其他人绝对喝不得啊! 可江肃已迅速盛好了一大碗汤往里拿去,坐到了床沿,扶起颇为虚弱的木一川,恳切说道:“来,喝了。” 木一川:“……” 木一川看着碗里黑乎乎的古怪液体,好像有些粘稠,边沿伸出一支炖烂了的蜷曲鸡爪子,垂死挣扎一般笔直抓向天空,他沉默许久,方才伸手接过江肃手中的汤勺,伸进碗里轻轻搅拌了一下,疑惑询问:“……是药?” 江肃认真摇头:“药膳。” 木一川:“……” 木一川接过汤碗,闷声不言喝了下去。 他显然觉得这东西很难喝,蹙紧双眉,那神色很不好看,可他却始终不曾提出半句异议,好似早已习惯了面对这些可怕药材的气味一般,缓缓将那碗鸡汤全都咽了下去。 祁渡愣住了。 等等,怎么回事?这屋里出了两位英雄? 还是说……师父炖的汤,只是看上去吓人,味道还是很不错的? 他不由小心翼翼看向面前剩下的鸡汤。 汤里的药材大多已被他装到师叔碗里去了,如今他面前的大碗中只剩下些汤水与鸡肉,看起来总算比之前那可怖的模样要好多了,他咽了口唾沫,拿起另一把汤勺,舀了一小勺鸡汤,认真嗅了嗅那鸡汤的气味。 像极了熬了两天的古怪中药。 祁渡再抬头,看木一川已平静将鸡汤喝完了,正在慢吞吞颇为文雅地用巾帕擦嘴,没有半点不适,于是祁渡再也忍不住心中好奇,屏住呼吸,尝了一口。 恰好江肃接过木一川手中汤碗,认真询问:“难喝吧?” 木一川:“……” 祁渡:“……” “我也觉得很难喝。”江肃说,“可我师兄就爱折腾这些玩意,这么多年,我都喝习惯了。” 木一川:“……” 祁渡:“……” 江肃:“你也别恨我,这是为你的身体好,你就当是良药苦口吧。” 木一川这时才缓缓开了口。 “无妨,我在家中时,贺副……家里人的厨艺也很不好。”木一川轻咳一声说,“我已经习惯了。” 他二人目光相对,好似一下便找到了什么共通之处一般,有些惺惺相惜,木一川也终于抿起唇,对江肃微微笑了笑。 江肃心满意足,缓缓回首。 祁渡捂着自己的嘴,面色煞白,瞪大了双眼满眼泪花,不住浑身打颤。 江肃一怔。 “师侄?你这是……”江肃觉得自己懂了,有些担心,“你被人打成内伤了??” 祁渡:“……” 祁渡:“qaq” ※※※※※※※※※※※※※※※※※※※※ 感谢在2020-12-06 12:57:16~2020-12-08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海棠无香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云中君、林林啊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百里晴雪、稳了稳了、soft的老爹、29714298、隔壁西瓜熟了没、哎呀呀言茗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寄人间雪满头 72瓶;柯小南 40瓶;光年 20瓶;木沨 6瓶;子笺、我他妈才不会说脏话 5瓶;蓼翘 4瓶;未期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爱慕难舍 江肃看着祁渡哭着出门,一时之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说错话了?”江肃很是不解,“他怎么哭了?” 身后木一川同他一般面带疑惑,思索半晌,说出了一个自以为还算正确的结果:“内伤,疼哭了吧。” 江肃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这孩子到底怎么回事?武功没练好也就算了,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还这么怕疼爱哭。 不行,他得抽空去和师兄说一说,让他多多磨练自己的徒弟,不要再这么温柔心软了,否则孩子将来要行走江湖了可怎么办? 恰郎中起身告辞,屋内便只剩下了江肃和木一川两个人。木一川伤得颇重,哪怕江肃有满肚子的疑问,却也知道木一川此时需要休息,他想起身告辞,木一川却略带些忐忑地说:“这是你的房间。” 江肃还以为他拘谨,担心占了自己的屋子,他便开口解释,道:“无妨,我门派内房子多,我换个地方休息就好。” 木一川却恍然惊醒一般,道:“对,此处是止水剑派。” 江肃不解。 “我父亲曾多次提起此地。”木一川神色略有些古怪,喃喃言语,“他说此处有江湖第一的绝色美人。” 江肃:“……” 江肃开始尴尬了。 木一川口中的江湖第一美人,显然指的就是他。 原书之中,主角被人称作是江湖第一美人,而十年前江肃穿进书中时,也曾大致了解过一些剧情,魔教教主正是因为江肃是江湖第一美人,这才对他心生歹意,下了艳毒。 江肃这些年竭力想要将这个“江湖第一美人”的印迹从自己身上抹去,可一旦他想动自己的脸,就会遭到那个所谓穿书系统的阻挠,要不了多久面容重归原状,连一点印记都不会留下。 脸动不得,他便想将骨架练得粗壮一些,等身上有了些肌肉,自然就和美人沾不上边了,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勤学苦练,闻鸡起舞,那肌肉是没长多少,甚至比起他初穿书十岁时豆芽菜一般的骨架子身材,还多了几分修长匀称,穿衣服好像更好看了。 江肃很绝望。 这些年他几乎用尽了一切能改变自己外貌的办法,蓄须失败,熬夜油辣皮肤无碍,他显然“天生丽质难自弃”,于是他放弃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除却平日学些医术以备不时之需外,也只能想方设法令自己的剑快一些,再快一些。 反正在这个江湖行走,武功高才是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不过只是皮囊罢了。”江肃竭力想要扭转开这个话题,“百年以后,美丑不过云烟。” 木一川不擅与人交际,只觉得自己似乎找到了一个能正常沟通下去的话题,反正他听贺副使说过,人人都爱聊这些家长里短的八卦,他说这些话总是不会出错的,他便接着方才的话往下说:“我父亲见过他的画像,从此爱慕难舍。” 江肃:“……” 不,不要再说了。 谁想知道你爹到底是什么想法啊! 只可惜木一川并无察言观色的能力。 “自古美人配英雄。”木一川道,“我父亲说,他若有续弦,则必然要迎止水剑派的无尘剑江肃入——” 他话音一顿,猛地意识到了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木一川:“你刚刚说你叫江肃?” 江肃:“……” 木一川震惊睁大双眼:“江肃不是女人?!” 江肃:“……” “不,不对。”木一川一脸惊恐,“你真的是男人!” 江肃只能干笑:“……是啊,哈哈。” …… 刚刚遭遇社会性死亡的木一川捂着自己的脸,蜷在床头,不想说话。 奇怪的爱慕者增加了的江肃在床边扶额,觉得自己好像莫名带歪了孩子的三观。 他不知道木一川的父亲究竟是什么人,可木一川看起来应当就有二十岁了,他父亲再怎么年轻,也该年近不惑了吧? 这感觉太过可怕,江肃一想便觉头皮发麻。 他看着不愿抬眼看他的木一川,心中十分明白木一川此刻的感受,两厢尴尬沉默许久……郎中的药终于送到了。 来送药的是个小童,将那药放了就跑,而木一川毕竟伤重于身,江肃便起身到桌边去端了药过来,正想叫木一川起来喝药,扭头却见本还蜷在床头自闭的木一川已端正笔直坐好了,神态谨慎恭敬,道:“不必麻烦您了,我自己来就好。” 江肃:“……” ……您? 他被这一字镇住,久不能言语,而木一川看他深神色,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明白自己说错了话,硬着头皮倔强改口,重复方才那句话道:“不必麻烦您了,晚辈自己来就好。” 江肃:“……” 年仅二十的江肃看着与自己年龄相仿的木一川,逐渐陷入沉思。 他知道,这里面一定有误会。 木一川觉得自己的父亲恋慕他,因而也改口将他当做长辈看待了,可这绝对不是江肃想看见的事情,落雪崖下一战,他觉得木一川若无重伤,剑术应当能与他比拼高低,这是难得一见的高手剑客,他心里有惺惺相惜之情,而方才祁渡在时的那一番交谈,又令他觉得,木一川的脾□□好,似乎也颇为对他的胃口。 他是想要交这么一个朋友的,其余不谈,至少闲暇时他可以给木一川写写信,聊一聊剑术之上的突破进展,有个武功相近的人一块研讨招式,他也会进步得更快一些。 想到此处,江肃心潮澎湃,至于木一川父亲的究竟如何,对他已经不重要了。 原书之中可没有木一川这个人,想来木一川的父亲也不是什么重要角色,而不重要的角色……反正以后也见不着,在意这做什么。 与木一川的家世相比,他对木一川的师门更加好奇。 武功这样高的年轻人,师门在江湖上总不至于没有一点名气,落雪崖下他虽然只是和木一川匆匆过了几招,却也看得出木一川剑招的精妙,因而他一边看着木一川喝药,一边拐弯抹角地询问:“木兄,你——” 木一川呛得咳嗽一声,匆匆道:“前辈,您不必这么客气,叫我……叫我小木就好了。” 江肃:“……” 江肃心中着实别扭得很,他只能略过称呼,问:“江某冒昧,想问你几个问题。” 木一川恭敬端正坐好:“您请说。” 江肃尴尬:“……你……师从何人?” 江肃看得出来木一川是个爱剑之人,这问题如此严肃,还是与剑有关的,他觉得自己若是与木一川谈起剑,木一川应当就会忘记他父亲这件尴尬之事。 木一川果真被他提起了兴趣,认真回答:“我没有拜师。” 江肃:“那你的剑法……” 木一川:“是我父亲教我的。” 江肃:“……” 木一川说完这句话,看向江肃的眼神登时更加尊敬,一副真真切切将江肃当作长辈的模样,而江肃听了木一川所言,不由便想,木一川的剑法已经如此高超了,那木一川的父亲得是怎么样的武林高手? 可江肃从未在江湖上听说过这号人物,他心中着实好奇,纠结片刻,终是耐不住询问:“令尊是……” 木一川一怔,面色犹豫,半晌方道:“您想结识我父亲?” 江肃觉得木一川这句话暧昧,再结合方才木一川刚才所透露的他父亲的信息……江肃觉得他意有所指,恨不得立即辩解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木一川又说:“那您是想知道我父亲的身份家世?” 江肃匆匆打断他:“不是!” 木一川木讷不解,反问:“难道您想事先弄清晚辈家中的情况?” 江肃:“……” 江肃咬牙。 这人到底怎么回事!满脑子塞的都是什么东西! 木一川正认真正经地往下说:“我父亲丧妻已有二十余年,如今他并未再娶——” 江肃忍无可忍,直接打断了木一川的话。 “我不想知道你父亲如何。”江肃道,“他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他甚至已没有了继续问下去的心思,见木一川还端着药碗,气冲冲挑眉怒目,愠道:“闭嘴!喝药!” 木一川:“……” 木一川果真恭敬万分端起药碗,好似一点也不敢忤逆江肃的意思,猛地灌了一大口药汤,却被那诡异味道呛得咳嗽了几声,几乎想要干呕,却又强忍回去,硬生生又灌了一大口药汤。 江肃看他这副模样,略有无言,回首见屋中桌上有门中婢女摆好的果盘,里头有些蜜饯瓜果,他便将那果盘取过来,将蜜饯递给木一川,道:“压一压。” 木一川略有错愕,看着那蜜饯迟疑许久,方才小心翼翼捻起一颗,放入口中。 他口中满是方才那古怪的药味,而今一颗蜜饯入口,酸甜浓郁,饱满软腻,倒真将那药味压下去了一些,而他第一次吃这种东西,怔了好一会儿,方才问:“这是什么?” 江肃一顿,低头去看那蜜饯,他向来五谷不分,自然认不出这是什么果子,便只能含混回答,道:“蜜饯罢了。” 木一川迟疑片刻,又小心翼翼伸出手,从果盘中捡出一颗,见江肃看他,还要故作随意般解释,道:“我父亲……不喜欢这些零嘴。” 言下之意,他好像从未尝过这东西。 江肃看着他的动作,心中略有些不解。 蜜饯而已,随处可见的东西,哪怕是穷苦人家,也不至于从未尝过吧? 他到这时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方才木一川提起他父亲时,说的是他父亲丧妻已二十余年,而应当没有人会用这样的句式来说自己的母亲的。 他父亲的原配并非他的生母,而今也并未再娶,那也就是说…… 木一川该不会是哪位名门大侠的私生子吧?! ※※※※※※※※※※※※※※※※※※※※ 魔教教主:? 感谢在2020-12-07 13:07:45~2020-12-07 13:37: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zhk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百年安乐 20瓶;阆苑 16瓶;醉袍宫锦、楚江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江湖绝色玩物 江肃将这身份往木一川身上一套,顿时便觉得木一川的举止身世合理了起来。 木一川剑术极高,显然是出身名门,而这些年江肃为了避开原文剧情,对江湖中事颇有了解,却从未听说过木一川这个名字。 江湖中人以武论道,武功高强之人,无论如何都会引来好奇探究,木一川十有八/九未曾踏足过江湖,或者从未参与过江湖中事,因而江湖人才不知还有这么一个人存在。 至于为何如此—— 这可是名门大佬的私生子啊!还武功这么高,谁敢把他往外放?别人一八卦,那不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风流韵事都要暴露了吗! 江肃点了点头,觉得自己的推论很有道理。 他再看向小心品尝蜜饯的木一川,心中不由便浮起了同情之感。 看木一川的反应,他好像连蜜饯都不曾吃过,也不知道孩子平常在家过的都是什么苦日子,想想也知道他父亲这位名门大侠,平日里待他并不算好。 江肃已将那果盘往木一川手里一塞,动容道:“往后你想吃什么,就和我说。” 木一川:“……啊。” 他将果盘抵回来,一面道:“口腹之欲罢了,父亲与我说过,要成就至高剑术,必须杜绝外物——” 江肃挑眉,再将果盘塞过去:“练剑罢了,又不是自虐。” 木一川:“可是……” 江肃见他神色,似是不敢忤逆他父亲所言,心中更加心疼同情,不由去想,木一川可选择不了他的出身,这孩子太惨了,不行,他看不下去了。 可是木一川几乎将他父亲所言奉为圣旨,此刻江肃若想要让木一川听话,便只剩下一个办法。 以前辈之名,用自己江湖第一剑客的名号镇住他! 江肃蹙眉正色,摆出一副长辈教训晚辈的神色来,与木一川道:“你既然听你父亲提起我,自然也听说过我在江湖上的名号,江湖均称我作江湖第一——” 他微微一顿,看向木一川,示意木一川接着说下去。 木一川果真乖乖点头,答:“美人。” 江肃:“……” 江肃捏紧果盘,忍着心中愠意,想这孩子果然被他那个渣男爹带坏了,什么第一美人?老子是江湖第一剑客! 江肃咬牙:“你再想想?” 木一川认真思索,说不出疑惑:“第一……第一绝色?” 江肃:“……” 木一川看了看江肃的眼神,觉得自己还是说错了。 可他着实想不出还有什么是与这两字沾边的了,他小心翼翼,苦思冥想,而江肃冷冰冰沉着脸,将拿果盘恶狠狠往他手里一塞,懒得再好言好语劝说他接受,只是凶了吧唧道:“管你爹做什么,吃就是了!” 木一川:“……哦。” 江肃一发火,木一川倒真听了他的话,不再犹豫,垂首握住果盘,终于要将果盘接过去,江肃这才惊觉,若他用长辈口吻命令木一川去做事,木一川好像是会直接答应的。 可为何如此……江肃不想多想。 他叹了口气,见木一川虽然受了伤,如今精神却还算好,便又接着往下问:“你第一次离家?” 木一川摇头:“父亲令我离家办过几次事。” 江肃一听木一川提起他爹就烦,他直接略过这个话题,又问:“你是如何受伤的?” 落雪崖险峻,四周崇山峻岭,他难以想象木一川为何会伤重出现在落雪崖下,这一回木一川倒没有避闪,老实回答,说:“我奉父命离家办事,途经灵犀山时,遇到了山崩。” 语毕,他只觉得这理由蹩脚,着实难以令人信服,可他说的的确是实话,他只能诚恳看向江肃,等候江肃回复。 江肃一怔,点了点头。 木一川所言,恰好与他所知的原文剧情对上了。 灵犀山山崩,山体崩裂处现出密室「不胜天」,武林盟为寻密室开启之法,提前召开武林大会,主线剧情自此重启,算算时间,这几日武林盟送往止水剑派的请柬,应当也要到了。 而灵犀山距止水剑派不远,前几日江肃闭关时也确实觉察有地动,木一川若是因灵犀山山崩受伤,也确实有可能逃到落雪崖下。 如此一想,江肃心中疑虑已消,原还想问问木一川究竟家住何方,未曾开口,却见木一川面有愧疚,喃喃低语,道:“我这么久没有回去,父亲或许已经生气了。” 江肃:“……” 他爹平常到底是怎么对他的?看把孩子吓的! 江肃憋着对木一川父亲的满腔怒火,道:“你不必再担心你父亲了。” 木一川一怔:“什么?” “他若想怪罪你,有我帮你解释。”江肃伸手握住了木一川的手,认真一字一句说道,“而后这江湖,我带你去看,你想做什么,想吃什么,有我。” 木一川:“……啊?” 二人双手紧握之时,江肃忽而听见身后房门轻响。 江肃回首,便见张问雪一手扶着房门,另一手中捏着武林盟送来的请柬,神色恍然,站在门外,神色痛苦,似如刀绞。 他原是想借着递送武林盟请柬的机会,来看看江肃的鸡汤喝得如何了,却没想到正撞见这么一幕。 他不由缓缓后退,正想关上房门,江肃已看见了他,略有惊讶唤:“掌门师兄?” 张问雪喃喃道:“打扰了。” 江肃:“……” 今天怎么回事? 为什么每个人都要和他说打扰了?! 江肃匆匆起身,试图拦住张问雪,伸手抓住了张问雪的手腕。可不想他抓着的正是张问雪握着请柬的那只手,掌沿蹭到请柬,他甚至还来不及开口,猛地便见眼前空中忽而浮起了几行字。 「江湖绝色玩物(总受np)」 「原创/男男/古代」 「第一章初至武林盟(第一章剧情,武林盟主攻上线啦!敲蛋就看卧底前盟主口口口小美人口口/口口/口口~)」 江肃:“……” 草。 这是什么玩意?!口口口又是什么东西! 江肃手一抖,怔怔看着半空字迹漂浮,心中咯噔一声,忽而意识到张问雪手中捏着的,或许就是武林盟武林大会的请柬。 那也就是说,主线剧情终于要开始了。 他心情沉重,不由松开了张问雪的手,握紧了腰侧悬挂的长剑。 他练剑十年,就是为了今日。 谁敢碰他,他就砍了谁的手! 他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他坚信他绝对不会重蹈覆辙。 剑客心里,没有爱情! …… 张问雪见江肃拦住他,心中火花方起,江肃却又松开了他的手。 不仅如此,江肃还握紧了剑,似是已陷入沉思,而张问雪一向最清楚自己这个师弟的毛病,他就是个剑痴,心中只有剑,如今这反应,只怕是又想到了什么剑招上的问题,呵,在他心里,自己毕竟没有剑重要。 张问雪心如死灰,将那请柬往江肃手中一塞,强作笑颜,道:“师弟,这是盛盟主送来的武林大会请柬,今年武林大会提前召开,盛盟主说有大事要与众人商议。” 江肃神色凝重接过请柬,点头,道:“我知道了。” 话音刚落,第一章的章节名噌地向上翻去,消失在半空中,与此同时,一声提示音在江肃耳边响起,这是书中武侠世界绝不会出现的声音,吓得江肃一个激灵,左右张望,也只见空中缓缓又出现了几行字。 「主线剧情开启」 「本文绑定穿书红缘任务系统,若主线剧情结束,红缘值不满100时,宿主将返回原世界。 恋爱难度:极易 好感提升速度:极快 当前红缘值:0」 江肃:“……” 不对。 等等?!这又是什么奇怪的玩意? 返回原世界?他辛辛苦苦这么多年才得来的江湖第一剑,凭什么要他放弃! 他绝对不要回去! 张问雪见江肃仍心不在焉,心中更痛,他早就知道自己不会是师弟的有缘人,他只希望师弟能够一辈子幸福。 他想,像师弟这样的剑痴,身边若有人陪伴,他也能放心一些。 如今师弟也已二十岁了,是时候可以将成家之事提上日程了。 张问雪叹气道:“武林大会三年一开,是江湖上难得一见的盛事。” 江肃只是看着半空中的那行字,一言不发。 “届时各门派均有不少女弟子参加。”张问雪忍着失落心痛,强挤出一句话,“师兄想过,你也是时候考虑成家了。” 而江肃恰见半空中翻出了下一句话。 「已知红缘值获取方式:成功撮合一对有情人,红缘值+1」 「成功撮合江湖前一百高手,红缘值+10」 「成功撮合江湖前五十高手,红缘值+20」 「成功撮合江湖前五高手,红缘值+50」 「主角成功恋爱,红缘值+100」 江肃心中一动,已再度握住了张问雪的手。 张问雪吓了一跳,将手反握回去,还有些恍然,问:“师弟,你这是……” “师兄,不必为我找什么家室。”江肃匆匆说道,“我不着急。” 张问雪叹气:“你又要说歪理了。” “没有歪理。”江肃神色认真,一字一句道,“其余门派的人,我都不喜欢。” 张问雪一怔,不敢置信睁大双眼,讶然看向他。 江肃是最了解张问雪的。 这十年朝夕共处,他知道张问雪为人正直,高风亮节,又温柔细腻,极擅照顾人,除了做菜难吃一些,着实算得上是托付终身的绝佳人选。 若能与这么个人白头偕老,着实不亏。 张问雪喃喃问道:“师弟,你……这是什么意思?” 江肃目光灼灼,觉得自己已看到了继续留下来的希望。 “我知道师兄对我好,我也想为师兄考量。”江肃直视张问雪的双眼,那目光如同洞察一切,认真说道,“师兄,我明白你的心意。” 张问雪脑中混沌,半晌方才嗫嚅双唇,颤声开口:“师弟……” “掌门师兄!”江肃握紧了张问雪的手,激动道,“武林大会,我们先给你相亲吧!” 张问雪:“……啊?” ※※※※※※※※※※※※※※※※※※※※ 感谢在2020-12-07 13:37:03~2020-12-07 13:53: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一点尘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闻青鲤 4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闻青鲤、中二病患者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赔剑 江肃觉得自己实在是机智极了。 张问雪虽脾性温和并不喜战,可他毕竟是止水剑派的掌门,剑术也足以排入江湖前五十,而在此刻的江肃看来,这简直就是在他面前跳跃摇摆的红缘值。 他认真询问:“师兄,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张问雪恍然回神,心中只觉得说不出失落,喃喃道:“不必了……” 江肃看他垂首,以为师兄这是害羞了,不由更加热情,说:“师兄,你不必害羞,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不是什么说不出口的事情——” 张问雪终于忍不住打断了他的话:“你住口!” 江肃一顿,不解看向张问雪。 他觉得,张问雪好像是生气了。 “我没有喜欢的姑娘。”张问雪深吸了一口气,道,“掌门事繁,我没有空闲去想这种事。” 这江肃就很能理解了。 是啊,他也是这样! 练剑太忙,他也没空谈恋爱的啊。 张问雪看他一眼,却心中苦楚,只觉自己这是在鸡同鸭讲,他恨自己为什么要提起这么一件事,干脆绕过这个话题,转口问江肃道:“你从落雪崖下救回的是什么人?” 江肃立即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回答:“是某位大侠的私生子。” 张问雪不由一怔:“什么?” 江肃将自己方才的推测一股脑全说了,张问雪立即便懂了,他不由面露同情,也压低了声音,和江肃八卦,道:“师弟,我听燕子楼的尚楼主提起过,细雪阁的阁主有个私生子,算来也差不多有二十岁了。” 江肃不太认同:“他剑法那么差,教不出这么厉害的儿子。” 张问雪又想了想,心中浮现另一人选,猛然一惊,急匆匆便说:“盛盟主的师父林风南……年轻时好像与梅幽宫的圣女有过一段情,可正邪殊途,他们最终没有走下去,但江湖传闻,他们的确有一个孩子。” 他认真想了想,将声音压得更低,小声与江肃道:“林前辈原有位原配夫人,林夫人病逝后,他方认识了梅幽宫的圣女,此后他自觉愧对江湖同道,封剑隐居,也不再与那女子相见,而他二人的孩子……据说一直留在林前辈身边,随他隐居山野,江湖中并无人见过他。” 这不全都对上了吗! 林风南可是足以排进江湖前十的高手,他的确很可能教出剑术这么厉害的儿子,再说了,林,木,这不就只差了那么点儿吗!林风南想要隐瞒私生子的身份,令他做个假姓,也很符合情理啊! 江肃觉得自己好像已把握住了事情的关键,他破解了木一川的身世之谜,却越发心疼起木一川来。 木一川这身世……的确难以踏足江湖。 正邪结合是正道大忌,更不用说梅幽宫同魔教祸乱中原江湖已久,而梅幽宫修的还是双修合欢的功法,令人不齿,正道中人,是断不可能接受这么一个“名门之后”的。 张问雪只是叹气,似是万分感慨,道:“情关难过。” 他说完这句话,还忍不了认真看了江肃一眼,想,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他身为止水剑派掌门,承师尊止水剑真传,却始终不得心如止水,这么多年,剑术再难有精进,而偏偏师弟从未堪破他的心意,他在原地不动,师弟却已走得越发远了。 江肃却吓得一抖。 情关? 等等,木一川说林风南看了他的画像一眼,从此爱慕难舍—— 江肃:“……” 前辈得有五十了吧,老树逢春吗?! …… 片刻之后,江肃返回屋内。 他神色凝重,想要求证木一川的身份,便主动同木一川道:“我问你几个问题。” 木一川立即回答:“江前辈请说。” 江肃又说:“有些事情,介于你的身份,你或许不好回答……你只需答我‘是’或者‘不是’便好。” 木一川一怔,心中只觉此言不妙。 他心知二人身份殊途,可他不曾想……江肃已经知道了。 他只能点头,答:“是。” 江肃问他:“你父亲可是用剑?” 木一川答:“是。” 江肃又问:“你父亲并不姓木?” 木一川犹豫:“是……” 江肃:“你爹是不是曾经与梅幽宫的——” 他话说至此处,见木一川神色已变,双眉微蹙,眸中神色沉郁,江肃便觉得,自己已不用问下去了。 是他!是他!就是他! 这不就是林风南的私生子吗! “既然你已知道了。”木一川蹙眉低语,似是为自己欺骗了江肃而有万分内疚,“正邪殊途,我该从此处离开。” 江肃却按住了他的手,直言道:“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木一川心有错愕,似是极为不解:“可我是……” “父母之辈的过错,与你又有何干系。”江肃道,“在我眼中,你只是一名身受重伤的人,而这天底下的受伤之人,并没有什么不同,你不必多想,好好养伤便是。” 木一川几番张唇欲语,却始终难发一言。 他在教中长大,二十岁以前,每日里只是习武练剑,从未离教踏足江湖,对江湖的了解,只有父亲口中的寥寥数语,而那时父亲与他说,正道中人,惯会油嘴滑舌,若非如此,那温青庭也不能花言巧语骗得先任教主谢无孤身入灵犀山,一同葬身「不胜天」中。 而待他剑法大成踏足江湖之后,他离教也只是为了替父亲肃清江湖仇敌,他是父亲手中最锋利的那柄剑,他从不需有任何思考,杀人之前,当然也不会去同那些人说话,看看他们是不是父亲口中所言的奸猾恶徒。 直至今日,他方觉得……这江湖,好像与他所想的有些不同。 正道之中,竟还有江肃这样的人。 …… 过了半晌,木一川喃喃低语,道:“多谢前辈。” 江肃实在憋不住了。 “你多大啊。”江肃挑眉,“叫什么前辈。” 木一川怔怔回答:“二十三。” 江肃便厚着脸皮说:“我比你年岁小,以后不许叫前辈了。” 他那武林盟的请柬往床头一放,忽地又想起了一件事。 就那天在落雪崖下他与木一川对的几招来说,江肃觉得这木一川武功极高,江湖前五十肯定是稳的,小伙子年纪轻,又没啥江湖经验,十有八/九还未成婚。 他登时来了兴趣,往前一凑,问:“少侠可有意中人了?” 木一川:“我……” 江肃:“若是有了,我替你去说媒,若是没有,我助你在武林大会上相相亲,寻一位贤内助,你看如何!” 木一川:“啊?” “就这么说定了。”江肃心满意足,“好好养伤,半月之后武林大会,我带你一同去。” 木一川总算听懂了江肃这句话的意思,武林大会是什么可怕的地方,他可去不得,若真有人认出他的身份,只怕要拖累江肃,他恨不得立即拒绝,匆匆便道:“我不能去——” 江肃打断他的话:“因为你爹?” 木一川答:“我的身份……只怕不大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江肃听他如此说,便更是忍不住心中对林风南的气恼,他干脆拉住木一川的手,说,“我护着你,我看有谁不许你去。” 木一川:“……” 江肃觉得自己不过是说了正常人都会说的话,他不明白木一川为什么要用这种惊愕动容的神色看他,他不由便想,难道林风南对他已苛待到了如此地步,外人稍有袒护亲近,木一川便要感动成这副模样。 江肃心中同情再起,他轻轻拍了拍木一川的手,一时竟难有更多言语,二人对视片刻,江肃猛地便想起了木一川的剑,落雪崖下时,江肃将木一川的剑打落寒潭,只怕是捡不回来了,而林风南如此苛待他,等到木一川伤愈归家,林风南见木一川的剑不见了,岂不又要责怪他? 江肃心生内疚,按着木一川的手,半晌开口,道:“可惜我不会游泳。” 木一川不明白他的意思。 江肃:“你的剑,应当是捡不回来了。” 木一川回神摇头,道:“这其实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家里还有……” 江肃已高声道:“我送你!” 木一川:“……” 江肃正咬紧牙关,握紧了木一川的手,艰难开口,道:“待你能下地行走,我带你去我的藏剑阁,你随便挑一把。” 木一川的手被捏得生疼,他很想将手抽回来,可他看着江肃那副表情,他一时不敢有动作,只能任由江肃捏着他的手,认真恳切地说:“前辈……咳,江少侠不必割爱,我家里还有备用剑的。” 江肃:“……” 孩子这么可怜,还这么懂事,不就是一把剑吗! 他这些年来收藏颇丰,自个折腾了一整个藏剑阁,送别人一两把剑,应当……大概……或许也是不要紧的。 木一川的剑毕竟是他弄丢的,他把人家的老婆打飞了,赔……赔一个也是天经地义,理所应当。 “没关系,我弄丢了你的剑,理应赔你。”江肃含泪认真说道,“老婆多……不,剑多,你随便挑。” ※※※※※※※※※※※※※※※※※※※※ 感谢在2020-12-07 13:53:13~2020-12-07 14:55: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睿锐瑞睿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睿锐瑞睿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此乃机智的小忆、乔林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nagai 20瓶;nmkk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石头x2 止水剑派在灵犀山侧,距武林盟只有几日路程,武林盟主盛鹤臣将武林大会定在正月二十,他们倒还可以在门中过完元宵再动身。 往年武林大会多在二三月召开,赶到正月里倒是头一遭,江肃知道盛鹤臣是为了商议灵犀山山崩震出密室「不胜天」一事,他也知道书中的商议结果,因而他并不着急,他而今比较担忧的,还是送剑这件事。 他嘴上虽已经答应了木一川,心中却着实舍不得,他这几日恨不得整日泡在藏剑阁中,一柄一柄地去看他这些年积攒下来的剑,每一柄剑都有与众不同之处,他甚至可以为剑搭出一套不同的招式手段,每一柄剑……他都舍不得。 到元宵当日,外头张灯结彩,江肃心中却只如死灰。 木一川前几日就已可以下地行走了,年轻人从小练武身体底子好,恢复得就是很快。到今日江肃约了木一川来他的藏剑阁挑剑,他等在藏剑阁外,垮着一张脸,面前弟子来来去去,一时之间,实在没有什么人敢同他说话。 他等了好一会儿,木一川终于来了。 今日木一川换了张问雪为他备的新衣,伤处虽还未愈,右手也仍是行动不便,可从外来看,倒未见有异。 他隔着一段距离便已抬手同江肃打招呼,心情看起来好得很——也是,江肃想,他今日要带走自己一个宠爱多年的老婆,他当然会很开心。 可江肃不高兴。 他垂头丧气领着木一川进了藏剑阁,等着木一川从中选剑,而木一川看着面前江肃多年珍藏,如是看见了什么绝世盛景一般,他不由睁大双眼,满面惊叹,左右张望片刻,从剑架上小心翼翼取下一柄剑,回首看向江肃,道:“这是玉虹剑。” 江肃没想到他一眼便能认出自己的珍藏,稍有惊诧,还是点头,道:“是。” 木一川反问:“你会用软剑?” 江肃笑答:“但凡沾个剑字,就没有我没试过的。” 木一川将玉虹剑放了回去,又抬手抚上一旁另一柄剑,此剑比起玉虹剑,剑身巨大,近有人高,他还未来得询问,江肃已回答,道:“正是铸剑山庄的巨斩。” 他已经看出来了。 木一川同他一般,也是懂剑喜剑的人。 他这一屋珍藏,若是全摆出来,想必木一川也能识得十之七八,他到书中十年了,还是第一次遇见能与他脾性喜好如此相同的人,而若是这么个人,要赠剑与他,江肃忽而便也不觉那么心疼了。 可木一川带着那欣喜之色,在藏剑阁内转了一圈,却再不曾取下任何一柄剑,也不曾主动挑选,只是说:“为了搜集这些名剑,江少侠想必费了不少功夫。” “还好。”江肃说,“有我师兄与几位好友帮忙,倒也还算顺利。” 木一川神色反是更有艳羡,喃喃道:“是,像江少侠这样的人,走到哪里都是会有许多朋友的。” 他不同。 他没有朋友,他也不该有什么朋友。 他看着那些剑,哪怕心中有万分喜欢艳羡,却也只能将话全都吞回去,道:“我家中已有许多剑了,这些都是江少侠的心爱之物——” 江肃却看透了。 “又是你爹?”江肃挑眉,将木一川先前说过的话复述于他,“要成就至高剑术,必须杜绝外物?” 木一川:“……” 江肃见他不回答,左右一看,那日他见木一川剑法迅捷狠戾,但凡动手之时,招招皆是杀意,那是极凌厉的剑法,他想,应当有一柄与之相配的剑。 他踏进内室,室中高台并排放着两柄剑,他将其中一柄取下,转而递到木一川手中,问:“知道这是什么剑吗?” 那剑鞘沉沉漆黑,如有戾气绕体,令人移不开目光,木一川怔然看了片刻,却似惊觉,终于睁大双眼,讶然道:“无名剑。” 这是先任魔教教主谢无的剑。 当年谢无受止水剑派掌门温青庭之邀,解剑于灵犀山外,孤身一人赴约,却被温青庭以命相换,同归于尽困死在了「不胜天」中,谢无的剑便留在了止水剑派,倒不想……原来是在江肃手上。 “你剑势凌厉,这剑配你。”江肃抑不住开始剑术指导说教,道,“不过……你剑术弃守主攻,若遇到了高手,会吃亏的。” 木一川如是看见什么稀世珍宝一般,将手摩挲于无名剑上,若论江湖名器排行,这剑或许并不能排得太过靠前,可这毕竟是谢无用过的剑,木一川抚着剑,想着从这剑上,他总能沾染一些先任教主的剑气。 父亲总说他天赋不足,他心想也是如此。 若他有谢无一半的灵气,他又何至于无所成就,仍令父亲日日忧心。 他叹气,再抬首,目光便已被高台上的另一柄剑吸引,与谢无的剑不同,光是看着这柄剑,好像就能看得出剑主是如何清风朗月般的人物,他手中还恭恭敬敬捧着谢无的剑,小心翼翼问:“那是温青庭的无执剑吗?” “是,这是我师祖的剑。”江肃将剑取下,握在手中,道,“此剑本该由我师兄保管,可他知我钦服师祖,我弱冠之时,他便将这剑赠给了我。” 江湖传闻,温青庭与谢无,本是关系极好的朋友。 可后来他二人一人执掌止水剑派,一人身任魔教之主,二人正邪歧途,自此决裂,终是同归于尽,不想近百年后,他二人的剑,竟然会摆在一起。 江肃看着木一川的眼神,心中忽而一动,将无执剑换到左手,问木一川,道:“可想过上几招?” 木一川微微一怔:“过招?” 话音未落,无执剑已出鞘,直冲他而来,木一川虽未回神,身却已动,抬剑挡下江肃一招,毫不犹豫拔剑出鞘,反手回刺。 室中剑气寒光凛冽,二人好似谁也不曾手下留情,却谁也没想杀了对方,剑锋触及对方之时,那剑总会刻意偏上几寸。 他们好像总知道对方的剑下一刻要刺向何方,也总能恰好将对方的剑招挡下,这场比试杀意不足,到了最后,旁观者眼中,倒像是在舞剑,行云流水,轻灵飘逸,而弄剑之人—— 溺于其中。 木一川毕竟有伤在身,略输了江肃几招,剑气划破衣襟,他后撤一步,回首见江肃还剑归鞘,笑上几声,酣畅淋漓,道:“痛快!” 木一川还有些怔然,反问:“痛快?” 他小心翼翼将剑收回鞘中,一颗心怦怦直跳,想着自己方才竟然用了谢无的无名剑与温青庭的剑对招,与江肃那股难言的默契微妙之感,如同人剑已为一体,倒还有些不可思议,只是不知人生之中,如此境遇,究竟还能有几番。 想到此处,他又摸了摸自己被剑气划破的衣襟,小声说:“这是张掌门才备上的新衣……” “无妨,我待会儿便去与他说。”江肃道,“他不会生气的。” 他说完这句话,眼角瞥见室外人影,回身去看,竟见张问雪与祁渡二人都在外头,似乎是一同来寻他的,祁渡手中还帮张问雪提着食篮,江肃心情甚好,开口便问:“师兄,你们是何时来的?” 张问雪失魂落魄,口中喃喃念叨:“先来后到……感情中有什么先来后到……” 江肃:“啊?师兄你在说什么?” 他转头看向祁渡,却见祁渡也是一脸的失魂落魄。 祁渡神色恍惚:“武功差……我为什么武功这么差……” 江肃:“?” 木一川看见他们两人站在外头,想着自己弄坏了张问雪为他准备的衣服,多少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脑袋,认真诚恳同张问雪道歉,说:“张掌门,这衣服——” 张问雪却好似全然不闻,只是喃喃接了下一句。 “竹马……竹马有什么用……”张问雪恍然道,“先来……先来有什么用……” 木一川呆怔:“……啊?” 他茫然看向江肃,却见江肃身边的祁渡已红了眼眶,抹一抹眼泪,那泪水正要啪哒啪哒往下掉,张问雪恰好回头,一眼看见祁渡同他一般失魂落魄的模样——他再清楚不过的模样。 这不是失恋之人专有的表情吗?! 张问雪沉默了。 他看了看祁渡,再转身看了看江肃,一个本不该有的念头,逐渐浮现在他心里。 祁渡该不会也…… 张问雪扶住江肃的手,勉强忍着心中滴血,挤出一句话,道:“无妨,木少侠,衣服破了,再做便好。” 江肃向来迟钝,见张问雪开了口,自然以为师兄是没事的,他将木一川拉过来,举起木一川手中的无名剑,说:“师兄,我想将这剑赠给木少侠。” 张问雪:“……” 祁渡:“……” 江肃见二人神色有异,匆匆又补上一句。 “虽是魔教先任教主之物,可已过了近百年,我也在武林大会上用过这柄剑,应该无妨吧。”江肃想了想,担心张问雪觉得木一川配不上这剑,便又夸木一川道,“我已试过木少侠了,他剑式凌厉,这剑法正适合无名剑,宝剑配英雄,木少侠适合得很。” 张问雪:“你已试过……” 祁渡:“宝剑配英雄……美人也配英雄……” 江肃:“……啊?” 祁渡果然哭了。 他抹着眼泪,将食盒往桌上一放,匆匆便跑了出去,而张问雪看他离去,终于印证了自己心中的想法,一时之间,只觉心情万分复杂。 这到底该算是怎么一回事? 他不顾世间伦常,爱上了自己的师弟,可却也只能将一颗痴心潜藏,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徒弟竟然也不顾世间伦常,爱上了自己的师叔。 他又怎么能与徒弟喜欢同一个人呢? 他绝不能承认这件事,反正他早已就在心中做好了决定,身为止水剑派掌门,他绝不会向师弟表露心意。 江肃一脸茫然,拽着木一川的手举起无名剑,认真看了看,半晌才喃喃开口,说:“原来祁渡这么想要无名剑啊?” 张问雪:“……” 江肃皱着眉苦思冥想:“可我不是已把他的剑捡回来了吗?他怎么还想要新的剑?” 张问雪:“……” 江肃努力做出其余假设:“难道他又疼哭了?” 无人回应。 木一川想着自己弄坏了衣服,一时心中愧疚,并未开口说话,而张问雪沉默许久,默默跨前一步,将手中食盒往桌上一放,目光幽幽看向了江肃。 江肃被他看得浑身发毛,却还要执着发表自己几日前的看法,道:“师兄,徒弟太娇惯了不好,你看看祁渡,受点内伤,这几天怎么动不动就掉眼泪。” 张问雪喃喃说道:“我恨你是块石头。” 江肃:“啊?” 张问雪已然转身离去。 江肃茫然许久,着实想不出张问雪这句话的意思,这才回过头,看向木一川,问:“这……我师兄什么意思?” “他说你像块石头。”木一川想了想,有了答案,“江少侠,你师侄受伤,你一点都不关系,还只想让他练剑。” 江肃皱眉:“武功差了就练,有什么问题吗?” “所以你师兄才这么说,你太严厉了,像块无情的石头。”木一川认真笃定,“这样不好,不如这样,我陪你去安慰安慰你师侄吧!” ※※※※※※※※※※※※※※※※※※※※ 感谢在2020-12-12 06:00:00~2020-12-13 06: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乔林、佐伊就是佐伊、倾歌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33 50瓶;nagai 14瓶;秃落落、西瓜三毛一斤ing、bumint 10瓶;嘟爵、狂歌惊宿雁、曲若卜、璟墨 5瓶;温伯薄 2瓶;小姐请下床、一瓶也没有了、昱木、苏白吖、初明、一轮明月照西厢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最喜欢的是剑 江肃觉得木一川说得很有道理。 他一向清楚自己不擅人际往来,而木一川好像颇擅此道,他果然应该结交木一川这个朋友,两人互补一下,他或许就能不那么迟钝无趣了。 他想到此处,不由握紧了木一川的手,认真询问:“木兄,你究竟是从何处学来这些为人处世的道理的。” 他心中尊敬,不由连称呼都已变了,而这显然令木一川颇为惶恐,一时间好似连说话都已有些不顺畅了,好一会儿方才支支吾吾说道:“是……是贺副……我一个朋友教我的。” 江肃不住点头,一面殷切说道:“若有机会,一定帮我引荐引荐你这位朋友,我也想同他学一学为人处世的道理。” 木一川:“……” 木一川皱着眉别开脸,心中略有些小别扭,他恨不得当做没听见这句话,半晌才闷闷应了一句:“嗯。” 不知为何,他心中有些抑不住的发闷。 他想,贺副使已经有那么多朋友了,似乎并不需要再多江肃一人,而江肃也有那么多好朋友了……再多一个人,便要将他的注意与关切多分走一份。 他很不愿意。 只不过江肃向来迟钝,一点也没有注意到木一川的小心思,他心中念着的都是祁渡的事,师兄一言点醒了他,如今他只想快些到祁渡身边,好证实自己并不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 他虽然心中只爱剑,可也是有同门情谊的啊! …… 江肃并不知祁渡去了何处,他问了几名门中弟子,听说祁渡不知为何一路哭着跑回了练武场,应当还在练武场内不曾回来,江肃不由心中一凛,觉得这孩子虽然娇惯不能吃苦了一些,可应当还是有前途的。 受伤了还去练武场,那多受伤几次,孩子的武功一定就能有极大提升! 江肃匆匆拽着木一川一同赶往练武场,祁渡果真还在此处,哭是已止住了,正怨恨不已对着门中练武场上的木人劈着剑,只是那剑法杂乱无章,显然他心绪已乱,此时挥剑,不过是在泄愤罢了。 江肃看见了,他最喜欢在剑术之事上说话,此时忍不了要多言一句,道:“你若是乱挥一气,剑术永远也不会进步的。” 祁渡没想到江肃会来此处,他吓了一大跳,匆匆回身,那眼眶还泛着红,见身后之人是江肃,倒也说不清是欣喜还是哀怨,干脆别过了脸,带着不满情绪低声道:“我又不是在练剑。” 江肃挑眉:“若是宣泄,就更不该如此了。” 祁渡撇嘴。 江肃已几步上前,握住了他手中的剑,那自然也就握住了祁渡的手,引得祁渡一阵心跳如鼓,方才的难过顷刻烟消云散,他面红耳赤,紧张得连手指都在打颤,甚至想松开手中的剑,反握住江肃的手。 祁渡花了好一会儿功夫才强令自己冷静下来,他抬起头,看见江肃就在他身后,师叔比他要略高一些,自上而下垂眸看着他,那眼睫纤长,眸色清冷,目光却并非是停在他身上的。 小师叔看的,是他手中的剑。 “既然有人把你打伤了,你该好好练剑,打回去才对。”江肃在他身后,一字一句认真与他说道,“可你握剑的姿势都不对,入门这么多年,都将剑术学到那儿去了。” 语毕,江肃按住祁渡的手,一根一根手指纠正他握剑的姿势。 祁渡:“……” 木一川在一旁用力咳嗽几声,让江肃温柔一些,这孩子经不起打击,若是江肃太凶了,孩子再哭了怎么办? 好在这一回江肃迅速领会了木一川的意思,他深吸了口气,动作轻柔了一些,还试图在脸上挤出一丝笑意,道:“你年纪还小,平日若是多用功一些,将来定是前途无量。” 可祁渡只是怔怔看着他,足过了好一会儿,祁渡才一吸鼻子,闷声闷气问道:“师叔,你是不是最喜欢武功好的人。” 江肃不知道祁渡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可既然祁渡已经问了,那他自然要如实回答。 “傻孩子。”江肃低头认真看着他的双眼,说道,“当然不是了。” 祁渡眸中喜色方现,江肃却又立即补上了一句。 “我最喜欢的怎么能是人呢。”江肃一本正经道,“我最喜欢的当然是剑。” 祁渡:“……” 木一川却如同听见了什么令人惊诧的话,他眨了眨眼,忍不住也认同开口,道:“我也喜欢剑。” 江肃扭头看向他,下意识道:“人心险恶,人有什么好喜欢的呢?” 木一川不住附和:“人与人之间勾心斗角,远不如剑纯粹。” 江肃又说:“剑最要远离的就是感情。” 木一川认真点头:“要成为绝顶剑客,心中绝不能有任何感情。” 江肃终于面露讶然,回首看向木一川,那神色如同看见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人一般。 他进入这个书中世界已经十年了,十年以来,他从未遇见过这么与他思想契合的人,他甚至以为自己将要孤独度过接下来的所有时日,却不曾想到,在这个地方,在落雪崖下,他竟然能遇到这么一个知心之人。 江肃甚至觉得,木一川,就是他的人生知己! 他看着木一川的眼神恳切热烈,木一川不明所以回望看他,只觉礼貌而言,自己在此刻绝不该随便避开江肃的目光。 而祁渡,倍受打击。 他算是看出来了。 小师叔嘴上说自己不喜欢武功高的人,心中只有剑,可这个木一川又是怎么一回事?小师叔分明是对他另眼相看的,什么只喜欢剑,这分明是小师叔杜撰出来应付他的谎言。 事已至此,若是还不想放弃这段爱恋,祁渡觉得,自己或许只剩下一个办法了。 他还年轻,师父也夸过他天赋极佳,至少是在许多人之上的,若是他好好努力,在剑术上有所精进,他相信师叔总会对他另眼相看。 思及此处,祁渡不由握紧了自己的拳头。 木一川算什么? 那不过是个魅惑师叔的妖艳贱货!他才是师叔命中注定的真命天子! 对!一定是这样的! 祁渡激动放开手中的剑,紧紧握住了江肃的手,认认真真与江肃说道:“师叔,我会努力练武的,你一定要等我!” 江肃:“……” 祁渡看着江肃神色,心中一抖,又想起了另一件事。 不对不对,除开练武之外,他还得尽量避免木一川与师叔相处,不要自己在前边练剑努力,后院就失了火,让这臭小子抢了先。 他得跟紧了小师叔,坚决不给两人独处的机会。 “师父说你们要去武林大会。”祁渡急匆匆说道,“师叔,我也想去!” 江肃:“……” “武林大会上高手那么多,我也想去开开眼界。”祁渡认真说道,“多多观摩各大门派的剑术心法,这样才能更有长进。” 江肃:“……” 江肃还是不说话。 祁渡皱着眉,不明白自己方才的话究竟有哪儿不对,小师叔为何不理会他?他不懂,也不知如何去问,只好可怜巴巴回望江肃,希望从江肃口中得到答案。 江肃终于微微挑眉,将自己的手指一根一根从祁渡手中抽出来,而后缓缓弯下身,神色严肃,从地上捡起了祁渡的那柄剑。 “你是剑客,怎么能随意丢自己的剑。”江肃说,“这可是你的剑!老婆是能乱丢的吗!” 祁渡一怔:“我……” “兔崽子还想去武林大会!”江肃越想越气,将剑上系带系在祁渡身上,用尽气力勒出一个死结,一面恶狠狠骂道,“回去!先把剑谱抄十遍,不抄完不许出门!” 祁渡:“……qaq” …… 正月十六,江肃动身前往武林盟。 此番前往武林盟,主要是为了同盟主商讨要事,论剑之试反倒是其次,因而张问雪并未带多少人前往,反正他们师门只需有江肃一个人就够了。 历年论剑之试,高手云集,可夺魁的永远是江肃,止水剑派的第一已经拿得麻木了,没有悬念,不需期待。 而江肃在山门前等候片刻,扭头正遥遥看见了匆匆跑来的祁渡,心中难免有些许疑惑。 他不是让祁渡抄剑谱去了吗?他们师门那——————么厚的剑谱,祁渡这么快就抄完了? 祁渡已跑到了他身边,脸上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腰间还死死系着自己的剑,那死扣看着像是江肃昨天亲手打的,也许祁渡昨夜根本就没把剑解下来过,手中更是捧着一沓厚纸,恭恭敬敬递到江肃面前,认真说道:“师叔,我抄完了。” 江肃:“……” 江肃疑惑接过,随意翻看几页,字迹虽有些潦草,可好歹一字不落,再看祁渡此刻神色疲惫,低垂着的双手仍在微微发抖,显然是一夜不曾睡好,连夜将这本剑谱抄了下来。 他心中动容。 孩子有这份努力,还怕成不了剑术高手吗! 祁渡想去武林大会的论剑之试上开开眼界,就这么点小愿望,他当然得满足他! 江肃收下剑谱,神色严肃拍了拍祁渡的肩,扭头去唤身旁的张问雪,道:“师兄,带祁渡一同去武林大会吧。” 祁渡疲惫的面容中现出欣喜。 “他想去武林大会开开眼界,见一见各门各派的剑术。”江肃说,“再说了,师兄,论剑之试嘛,老让我去参加也不好。” 祁渡:“……” 等等。 好像不太对。 “不如这样。”江肃开开心心说道,“今年,就让祁渡代我出战吧!” ※※※※※※※※※※※※※※※※※※※※ 感谢在2020-12-07 15:51:50~2020-12-07 16:16: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墨久小透明 10瓶;一轮明月照西厢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情敌联盟1.0 祁渡如遭雷劈。 等等,不是,代谁出战? 不可以啊小师叔!!!论剑之试上高手那么多,他会拿倒一的! 张问雪略有些吃惊,可在这剑术上,他相信江肃的眼光,既然江肃已如此说了,他自然要好好考虑,便点了点头,说:“此事我会考虑的。” 祁渡慌了。 他是想去武林大会没错,可那只是个跟在小师叔身边的借口,他一点也不想参加论剑之试啊! 论剑之试是什么地方?那是江湖各门各派派出自己门下翘楚弟子,争夺江湖第一宣传本门功法的地方,场上全是神仙打架,他一个在本门中都排不上号的小弟子,哪有这种资格去参加论剑之试? 祁渡说不出害怕。 莫要说拿不拿得到名次,他觉得今年若是由他代小师叔出战,只怕他们整个门派的脸都要被他丢尽了。 眼见江肃还要再开口劝说,祁渡急匆匆抢在祁渡前头开了口,与张问雪道:“师父!徒儿根基浅薄——” 江肃:“才更需要磨炼。” 祁渡:“徒儿年纪还小——” 江肃:“长江后浪推前浪。” 祁渡:“徒儿会给师门丢脸的——” 江肃:“无妨,胜败兵家常事,输一年也没什么。” 祁渡:“qaq” 张问雪:“……” 眼见祁渡慌得又要掉眼泪,张问雪急忙打断两人争执,咳嗽一声,道:“师弟,论剑之试一门之中可有数人出战,我多同盛盟主要一个名额便是,倒也不必令祁渡顶替你。” 江肃心中想的却不是这件事。 当初他扫过几眼原书剧情,大部分内容过于不堪入目,他没有细看,可剧情发展他大致还是知道的。照原书说法,武林盟主盛鹤臣提早召开武林大会,是为了召集江湖同道商议如何开启灵犀山「不胜天」一事。 「不胜天」为温青庭所造,传闻他以无数秘籍功法为饵,引魔教教主谢无赴约,而后「不胜天」关闭,七把钥匙分管在他信任之人手中,他与谢无同困于「不胜天」,这消息外传后,魔教想要解救谢无,甚至想方设法取得了两把钥匙,却始终未曾寻得「不胜天」具体所在。 而今转眼近百年已过,这些年魔教从未放弃寻找「不胜天」的下落,魔教现任教主谢则厉更是执着于此事,这些年他四处搜寻「不胜天」下落,今番之事若是外传,必然又是一片血雨腥风。 武林盟想要开启「不胜天」,自然也就需要那两把钥匙。 原书之中,武林盟多方商讨,决定派出卧底偷取钥匙,这人选未定,而魔教教主谢则厉生性多疑,若是不能编造出一个合理借口,只怕难以骗得谢则厉信任。 可江肃不一样,江湖人谁不知谢则厉钦慕江肃,若江肃愿意充当卧底,到魔教之中,应当很容易便能接近谢则厉,自然也有接触到钥匙的机会。 只是谢则厉并非正道之人,他用的手段阴狠毒辣,说是钦慕江肃,不过也只是恋慕那美人肉/体,以为天下枭雄美人相配,书中江肃入魔教卧底后不久便被强灌了艳毒,从此再难自控,身败名裂,堕入深渊。 江肃当然不会让此事重演,也绝不会再给谢则厉这个机会。 温青庭将止水剑法下卷带入了「不胜天」中,如今门中仅有剑谱上部,只记载三重功法,也只有江肃一人将止水剑法练到了第三重。 近年江肃数次闭关,却再难有突破,他想,或许拿到剑谱下卷,他的剑术便能再有提升,他必须卧底魔教,把钥匙拿到手,将「不胜天」打开,至于密室中的其他东西,武林盟想要,给他们便是。 而卧底之事本就耗费时间,除此之外还有五把钥匙需得搜集,他或许要离开门派数余年,在他离开之后,门中总得有人替他来参加这些奇奇怪怪的武林活动。 祁渡好,孩子虽然武功差了点,可胜在认真,剑谱说抄就抄,可以好好培养! 他点头,一本正经应允张问雪的话,道:“也好,这次先让他开开眼界,下回再令他代我出战。” 祁渡:“……” 张问雪:“……” 江肃已提剑走到了前头去,木一川站在那儿,腰中悬挂无名剑,手中牵着一匹黑马,默不作声等着江肃,一夜之间,他二人好似都已将对方当做是自己的至交好友了,祁渡看得心中酸涩,还来不及有所反应,张问雪已跨步上前,站在二人之间将他们分开,问:“木少侠的伤可好了?” 木一川捂着右肩伤口,说:“多谢张掌门关心,虽还未愈,却已无大碍了。” 他很感动。 止水剑派简直全门上下都是好人,对他嘘寒问暖,根本不是父亲口中所说的小人。 可张问雪面上带笑,眸中神色却不见多少笑意,他握住木一川的手,耐心询问:“你既然有伤在身,还是留在门中好好休养,这一路奔波,若是伤口再开裂了怎么办。” 木一川一怔,下意识回首看向江肃,他本来也没打算去武林盟,是江肃一定要带上他的,他正不知该如何回答,江肃已皱了眉,道:“什么一路奔波,我们去武林盟不就半天路吗?” 张问雪:“……半天也难免有意外。” 江肃:“他昨儿还和我比剑呢,都能比剑了,能有什么事。” 张问雪:“……” 祁渡到这时候才明白过来,他早就知道师父喜欢小师叔,而看师父如今的神色,十有八九是想劝阻木一川前往武林盟,好阻止他与小师叔感情的进一步发展。 师父做得好啊!就该把这感情萌芽掐断!不然他们谁还能有机会! 祁渡上前一步,站在了张问雪身边。 以前他总觉得师父是他的情敌,可如今不一样了,如今真的情敌出现了!今日他就要与师父情敌变战友,一同将这个半途杀出的木一川阻挡在外! “师父说得对!”祁渡匆匆应和道,“木大侠既然受了伤,就该好好养伤,要是不小心留了旧伤怎么办!” 木一川更加感动。 正派都是好人啊! 他在教中时受伤无数,除了贺副使外,从来没有人这么关心过他,而在这止水剑派中,每个人都担心他的伤,他好感动! 江肃皱眉,觉得祁渡说似乎得有些道理,身为一名剑客,身体很重要,他不能让木一川留下旧伤,他心中犹豫,方回首看向木一川,木一川却万分感动,握紧了张问雪的手,说:“你们放心,我身体很好,没事的!” 张问雪:“……” 祁渡:“……” 祁渡如临大敌。 这个情敌!他不简单! 他一定已看穿了他们的计谋,这才予以反击,打死也要跟着他们一同去武林盟。 不行,他要一定戳破情敌的阴谋! 他苦思冥想,试图再找出一个阻止木一川的借口。 张问雪神色不变,仍是面上带笑,温和说道:“木少侠莫要逞强,方才我问过郎中,他说你的伤不宜颠簸,此去武林盟虽只有半日路途,可骑半日的马,你的身体想必承受不住。” 祁渡不住附和,正要强调骑马对木一川的伤不好,江肃却突然冒出了一句话。 “你们说得对。”江肃点头,“那备个马车吧。” 张问雪:“……” 祁渡:“……师叔,马车也抖啊!” 木一川依旧感动:“我真的没事,小伤而已,以前也受过,骑马就好,不碍事的。” 江肃却自觉捕获住了什么关键,他蹙眉回首,问:“你以前也受过这么重的伤?” 虽说在这江湖行走颇为危险,可又不是当杀手,哪来这么多受重伤的机会? 木一川一怔,说:“我父亲……” 江肃抬起了手,制止了木一川接下来要说的话。 他懂了。 林风南到底是什么人渣,他怎么舍得让自己的孩子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张问雪却觉得自己把握住了什么关键。 林风南是武林盟主盛鹤臣的师父,而江湖中不少人都听说过林风南与梅幽宫圣女的那一段旧情,此事无论对林风南还是盛鹤臣而言,都是一段不可对外宣扬的丑事,盛鹤臣显然不会喜欢木一川出现在武林大会上,而江肃与盛鹤臣也算是多年好友,江肃总是要考虑盛鹤臣的面子的。 张问雪轻咳几声,将江肃拉到一旁,低声开口,道:“你可曾考虑过他的身份?” 江肃:“身份?” 张问雪说:“盛盟主会不高兴的。” 江肃:“……” 江肃觉得自己懂了。 怪不得祁渡和张问雪方才百般阻拦,用尽一切借口不许木一川前往武林盟,说到底不过是为了林风南和盛鹤臣的面子,可说到底木一川又有什么过错?他们凭什么不允许木一川出现在武林大会上? 年轻侠客都好盛名,而论剑之试就是江湖中年轻人出头的好地方,木一川空有这么高的武功,却到二十岁都没参加过论剑之试,不行,江肃气不过,他不仅要带木一川去参加武林大会,他还得替木一川报名参加论剑之试,让林风南和盛鹤臣好好看一看,孩子到底有多优秀多努力! 张问雪还在努力劝说,道:“我知道你可怜他,可盛盟主的面子——” “什么可怜他。”江肃打断张问雪的话,“我不可怜他。” 张问雪隐隐觉得有些不对。 “人是我带去的,我想盛兄是不会在意这些事的。”江肃说,“林前辈也该看清了,他的孩子并不是他的耻辱,而该是他的骄傲。” 张问雪:“……你要做什么?” “这样吧。”江肃点了点头,“今年,就让木一川代我出战!” ※※※※※※※※※※※※※※※※※※※※ 感谢在2020-12-12 06:00:00~2020-12-13 06: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乔林、佐伊就是佐伊、倾歌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33 50瓶;nagai 14瓶;bumint、秃落落、西瓜三毛一斤ing 10瓶;狂歌惊宿雁、曲若卜、璟墨、嘟爵 5瓶;温伯薄 2瓶;小姐请下床、一瓶也没有了、昱木、苏白吖、初明、一轮明月照西厢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情敌联盟2.0 张问雪怔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明白江肃的意思。 江肃想让木一川参加论剑之试,在江湖上崭露头角,好让林风南明白,他的孩子并不是他这一生的污点,而是他人生中的荣耀。 可木一川又不是止水剑派弟子,他怎么能替代江肃出战? 张问雪并不支持江肃这么做,他想开口劝阻,却也知道若江肃已认定了这件事,那他必定就会坚持到底,绝不动摇。 他满心无奈,停顿半晌,方喃喃开口,问江肃:“你是真不知道我们为什么要阻止木一川去武林大会,对吧?” 江肃皱眉不解:“你方才不是说……” 张问雪叹了口气,自己回答了自己方才那个问题:“对,你怎么可能会知道。” 江肃:“……” 张问雪又说:“你是真喜欢他。” 这句话并非问句,他心中早有答案,而江肃听他如此说,稍怔片刻,竟也点了头,道:“这么多年,我难得遇见一个可以交心的知己好友。” 张问雪微微张唇,一时只觉喉中声哽,像有千言万语,却着实难言,许久深吸一口气,低声开口,道:“我与你师兄弟多年,倒是连一个知己都算不上。” “师兄是师兄,自然是不同的。”江肃未曾察觉张问雪情绪有异,认真回答道,“我敬佩师兄,可在剑术之上,师兄已不能再为我解惑了。” 他陷于瓶颈许久,苦求却不得进展半分,而张问雪的剑术远不如他,他难以与他探讨研究剑术功法,木一川却不一样,武功相近的人走在一块,平日多加探讨,总能有所获得。 张问雪算是明白了。 江肃什么都不懂,木一川武功好,脾性又对他胃口,江肃便将他当做是自己的至交好友,不论出身来去,也不管什么先来后到,而张问雪在江肃身边呆了这么多年,却到今日才看破这个道理。 无论他多温柔悉心照顾江肃,也是没有用的。 江肃喜欢的,只有能站在他身边,足以与他匹敌,能与他争锋的人。 那他若想要江肃回应他,他便理应担负起止水剑派掌门的责任,将自己剑术修入至高之境,与江肃在这江湖……并肩而立。 “你说得没错。”张问雪苦笑道,“这些年来,我习武多有懈怠,身为掌门,这是天大的过错,我不该如此,往后也会多加努力的。” 江肃听张问雪如此说,果真大喜过望,他立即跨前一步,握住张问雪的手,认真同张问雪建议,道:“我觉得师兄这些年武功未有进展,无非是因为外物干扰甚多,师兄可还记得,师父曾与我们说过,想要修得这止水剑法,第一要做的,就是断情。” 张问雪:“断情……” “情之一字,于剑法而言,是最无用的东西。”江肃说道,“剑,最要远离的,就是感情。” …… 江肃回到人群之中,先将木一川带到一旁,唤了人去备马车,一面与木一川道:“我已与我师兄商量过了。” 木一川却低头,说:“江少侠,我绝不能去武林盟。” 江肃才不理会他的拒绝,直接便将方才自己与师兄商讨的结果说了出来,道:“我已与我师兄说过了,这次武林大会论剑之试,由你代我出战。” 木一川睁大双眼,万分惊愕,半晌方道:“我的身份——” 江肃反问:“你的身份怎么了?” “你我身份悬殊,我出现在武林大会上,只会给你们添乱。”木一川匆匆说道,“你与张掌门对我这么好,我不能拖累你们。” “你爹将你藏得这么好,武林大会上应当没什么人能认得出你。”江肃说,“你爹如此看轻你,难道你不想有个令他正眼相待的机会?” 木一川:“我……” “你听我的便是。”江肃挑眉,“我又不会害你。” 木一川原还想再说,可车马已备好,江肃催促他上车,他便想,他至今不过才离教四次,前三次总有左护法乌歧伴行,没有留下一个活口,这一回又遇灵犀山崩,除他之外,无人存活,正道之中,的确没有人识得他的脸。 他想去武林大会,想用自己的眼睛,好好看一看这个江湖。 他也已经想过了,若自己身份败露,他便说是自己骗了江肃,反正事情一开始,也的确是他欺骗了江肃。 木一川终于点头答应,道:“好。” 江肃笑了。 他生得实在好看,那眉眼一弯,如熠熠星河,木一川心跳略促,手足无措,正不知自己该要如何才好,江肃已推他上了马车,车帘一放,江肃并未跟进来,木一川一人在车内,抬手按住自己的胸口,半晌才轻轻吐出一口气,蹙眉喃喃,很是疑惑。 他伤的……不是右肩吗? …… 武林盟距止水剑派毕竟不算太远,天入暮时,一行人便已抵达了洛水城外,车马未停,已见得武林盟主盛鹤臣出城相迎。 江肃策马在前,抬手同盛鹤臣行礼,盛鹤臣一见他便抑不住唇边笑意,迫不及待迎了上去,道:“肃儿,我听说你要来,今日我从午后便在此等待——” “我近午时才动身,肯定得傍晚才到。”江肃皱眉,“你有这闲功夫,练剑不好吗?” 盛鹤臣:“……” 张问雪也已下了马车,道:“今日有事耽搁,出门太迟,不想倒令盛盟主多等了这么些时候。” “无妨。”盛鹤臣微微一笑,“既然等的是肃儿,哪怕再多等些时间也无妨。” 他二人交谈看似客气,可往下暗流涌动,显然有所嫌隙。 片刻之后,盛鹤臣伸手去拉江肃的胳膊,像是想将江肃挽到他身边去,只是那手还未触及江肃的衣袖,张问雪已闪身到二人之间,伸手握住江肃的手,面上笑意温和,道:“师弟,你非要在外骑马,天气这么冷,冻坏了吧?” 江肃:“习武之人,哪那么容易觉得冷。” 盛鹤臣朝一旁侍从招了招手,立即有人递上狐裘,他伸手接过,绕行至江肃另一侧,便要为江肃披上狐裘,一面道:“你师兄说的对,小心一些,莫要冻着了。” 江肃侧身避开,挑眉道:“我说过几次了,这种衣服行动不便,江湖儿女,哪来那么多讲究。” 盛鹤臣的手僵在半空,正是尴尬之时,江肃已回首向后望去,见木一川也下了马车,却小心谨慎躲在马车之后,他心中一动,想木一川身上带伤,他才是最该注意保暖的那个人。 “盛兄。”江肃伸手接过狐裘,道,“借你狐裘一用。” 盛鹤臣面上笑意深了几分,道:“肃儿想要什么,拿去便是。” 可他的话还未说完,江肃已转身朝后走去,将木一川从马车后揪了出来,把那狐裘直接往他头上一丢,也不管这裘衣套得歪歪斜斜,挑眉便说:“穿上。” 木一川从狐裘中挣扎露出头来:“我不冷。” “你受了伤,不冷也穿着。”江肃说,“盛盟主好意,你快穿上。” 木一川:“……哦。” 张问雪:“……” 盛鹤臣:“……” 盛鹤臣心痛。 他肚子里憋了一股气,扭头向张问雪道:“张掌门,这位是……” 张问雪没想到盛鹤臣竟然不认识林风南的儿子,他有些惊讶,可好歹还记得自己与江肃的约定,自然不会戳穿木一川的身份,便也只是笑了笑,说:“这是我门下新弟子,姓木。” 盛鹤臣若有所思。 张问雪又说:“盛盟主,我师弟不懂事,未曾看出那是盛盟主精心准备的礼物。” 盛鹤臣只是微微一笑,看似并不在意,道:“无妨,肃儿开心便好。” 江肃还站在木一川身边,想拉他一同走到前头来,木一川好像惧怕盛鹤臣,他不想出现在盛鹤臣面前,一面万分紧张,小声与江肃说:“江少侠,这样不好。” 江肃挑眉:“有什么不好的。” 木一川:“若是他识破我的身份,会给你和张掌门带来麻烦的。” 江肃拽着他的胳膊往前走,一面道:“你怕什么,我就是要他认出你。” 木一川:“!!!” 木一川拽住江肃,连一步都不肯再继续往前,江肃干脆扯着他往前走,一面碎碎同他念叨,道:“你不是觉得你爹看不起你吗?这就是个给你爹挣脸的好机会。” 木一川只觉得江肃言下之意,是要他在武林盟刺杀盛鹤臣,此举惊奇,就算是谢无再世,只怕也不敢这么做,他只能死死抱住江肃的胳膊,惊恐万分道:“我会死在武林盟的。” “什么死在武林盟。”江肃挑眉,“他们谁是你的对手。” 木一川:“可他们人多啊!” 江肃:“胡说,你最多也就只能排到十余轮。” 木一川终于一顿,迟疑询问:“江少侠,你说的是——” “论剑之试啊。”江肃不解,“你打下名头,盛鹤臣认出你的身份,你可不就给你爹挣脸了吗?” 木一川:“……” 木一川将目光下移,看了看自己此刻如八爪鱼般扒拉在江肃身上的姿势,有些尴尬。 他匆匆松开手,恨不得立即往后退去,可江肃还拽着他的胳膊,连带着将那狐裘一并扯在手中,两人用的气力又都算不得太小,挣扎之下,木一川极清晰地听见了一声布料撕裂的轻响——他立即僵在原地,想要垂首去看,江肃却又猛地扯了他一把,挑眉,道:“你躲什么,跟我一同过去,我先带你见一见盛盟主。” 话音未落,裘衣刺啦撕开一截,露出里头雪白的狐毛,顺着寒风飘飞,两人一时沉默,片刻,才听江肃咳嗽一声,若无其事松开手,心虚道:“无妨,盛盟主每年都送我一件,他应该有很多狐裘。” 木一川:“……” 江肃说完这句话,还要回过头,对不远处的盛鹤臣和张问雪笑一笑,他知道这狐裘一定贵极了,更何况他方才对盛鹤臣说的是借,盛鹤臣并未将这件狐裘送给他,他甚至紧张摸了摸自己的钱袋——他这次出门并未带上多少钱,若是不够,或许还要同师兄借上一笔。 木一川也有些紧张,低声道:“江少侠,我没有钱……” “伸手不打笑脸人。”江肃将他揪到身边,僵硬微笑,“和我一起笑就好。” 木一川勉强咧嘴,对着盛鹤臣,露出微笑。 …… 盛鹤臣咬牙,与张问雪道:“你这名新弟子,与肃儿的关系还挺不错。” 张问雪苦笑:“何止是不错。” 盛鹤臣一顿,似已从张问雪简短一句话中察觉出了些什么,二人对视,顷刻之间,好似已有了答案。 情敌当前,什么新仇旧恨,都延后再谈。 先搞死这个小妖精再说! ※※※※※※※※※※※※※※※※※※※※ 感谢在2020-12-13 06:00:00~2020-12-14 06: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kuroba 2个;乔林、倾歌、两岸叶、扑了个空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是鼠不识数 26瓶;鸠 24瓶;叉叉叉叉是条虫 20瓶;7 5瓶;昱木、一瓶也没有了、小菊花、久拾靡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你们要幸福 盛鹤臣早已为止水剑派众人备好了房屋,而江肃的房间,就在他所居的千秋苑里头。 二人的屋子隔着院中的莲花池相对,在盛鹤臣的想象中,这本该是一副情意绵绵的绝世美景,他每日只消打开窗便能看见自己钟意的美人,想想就很令人愉快。 可木一川一出现,这事就变得有些不同了。 盛鹤臣本想,木一川不过是止水剑派中的一名普通弟子,与其他普通弟子分房住在一块便是了,他甚至没有费心去安排木一川的落榻之处,这种事有武林盟内的总管负责,武林盟主日理万机,自然是分不出心来处理这等小事的。 可他万万没想到,江肃扯着木一川的胳膊,说要传授论剑之试的秘诀功法,硬生生将木一川拽进了自己屋中去。 盛鹤臣气得咬牙,却也只能强作冷静,顺手拿起自己的佩刀,对着屋子的窗口,恨恨盯着江肃的房间磨起刀来。 反正江肃的屋子就在他对面,眼皮子底下,他不信这木一川能弄出什么幺蛾子。 木一川很茫然。 房门在他眼前砰地关上,江肃拉过一把椅子,神情严肃地看向他,认真与他说道:“你以前从未踏足过江湖,今番又有伤在身,不可久战,这论剑之试上有不少高手,你一定要小心一些。” 木一川听江肃说起武林高手,登时便来了兴趣。 他对江湖满是好奇,却并不了解,他连江肃江湖第一剑的名号都没有听说过,至于其他人,他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若我不曾猜错,铸剑山庄派出的应该还是他们的少庄主宋默。”江肃道,“此人惯用左手剑,出招方向都与他人不同,你需得多加注意。” 木一川点头。 江肃又说:“宋默最善心机——” 话音未落,房门已响,有人在外头笑吟吟道:“小江,你在里面吗?是我,阿宋。” 江肃:“……” 木一川:“……” 江肃过去开了门。 铸剑山庄的少庄主宋默正在屋外,在正月十六的冰天雪地之中,风度翩翩摇着一把折扇,他满眼笑意,不等江肃开口,已抢先道:“我一听闻止水剑派抵达武林盟,便立即赶过来见你了。” 他身后荷花池的另一头,盛鹤臣神色阴沉,霍霍磨着他的刀。 江肃不解:“少庄主有事吗?” “武林盟外有处梅园,如今花开正盛。”宋默摇扇笑道,“在这时节,赏梅品酒,可是乐事。” 江肃:“……” “我包了整个梅园。”宋默手中的折扇摇得更欢,如同一只纸蝴蝶在他手中上下翻飞,“不知……小江你明日可有空暇?” 江肃终于开了口。 “寒冬腊月的,你摇扇子做什么?”江肃皱眉,“你不冷吗?” 宋默:“……” “哦,我不喝酒。”江肃又说,“我是剑客,需要时刻保持警惕,若酒醉之时,正巧有人刺杀我怎么办?” 宋默勉强维持面上微笑,道:“我会保护你的。” 江肃上下打量他片刻,深深吸了口气,道:“算了吧。” 宋默:“……” 江肃:“还有事,少庄主请回。” 宋默:“……” 房门在眼前关上,宋默握紧拳头,将那纸扇攥得几乎折断,他咬牙吸气,二十六年来铸剑山庄少庄主的骄傲竟然在此处被摧毁得不余分毫,这世上,也只有小江敢这么拒绝他了! 呵,男人。 他现在就回去练剑!三年之后,一定让你刮目相看! …… 江肃回到屋中,看着桌边眨巴着眼睛的木一川,神色不变,继续说道:“宋默最善心机,可他沉不住气,又好面子,你与他比试时,只消激一激他,他便要败了。” 木一川不住点头。 江肃又说:“除开铸剑山庄外,还有万蛇岛,他们门中长老丁叶生虽也用剑,可功法诡异,你切莫——” 房门又响了。 有人尖着嗓子,紧张不已,句末还破了音:“江……江少侠,你在吗,是我,丁叶生。” 江肃:“……” 木一川:“……” 江肃又过去开了门。 身高近九尺的万蛇岛执律长老丁叶生正在屋外,紧张搓着自己的衣袖,整个人都在不住打着哆嗦,一面问:“梅花……梅花开了,江少侠明日有……有有空吗?” 江肃:“没空。” 丁叶生呆滞原地。 盛鹤臣磨刀的声音愉快了许多。 江肃:“我要练剑。” 丁叶生:“那后日?” 江肃:“比剑。” 丁叶生:“大……大后天呢?” 江肃:“练剑。” 丁叶生:“……” “丁长老既然有空赏梅,不如回去练剑吧。”江肃说,“若有什么事,明日待我练完剑再说。” 房门在眼前关上,丁叶生呆怔原地,半晌才抽了口气,狠狠拍了拍自己的嘴,只怪自己嘴笨,着实说不好话,也不知江肃究竟喜欢些什么—— 不,等等,他知道了。 丁叶生握紧了自己的剑。 江少侠一定喜欢勤练剑的男人!他这就回去!好好练剑!待他剑术大成,再回来找江少侠谈情不迟! …… 接连被打断两次,江肃难免有些心烦。 他回到屋中,看着木一川,叹了口气,正打算接着往下说,房门又响了。 这一回在门外的,是珍珑阁的年轻阁主司徒锦。 他令人备了大包小包的礼物,正堆放在院中,端着满面笑意,同江肃道:“江贤弟,明日可有空闲?” 江肃:“不去梅园,不会喝酒,忙着练剑,没事回吧。” 司徒锦:“……” 江肃简直烦透了。 他就想和木一川说一说论剑之试上可能会遇到的对手,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接二连三地来此处烦他,偏偏这些人说话还没个重点,赏梅赏梅,每个人都想去赏梅,梅花有那么好看吗? 他深吸了口气默念心法口诀平复心绪,扭头正见木一川微微蹙眉看着他,那神色稍显些许古怪,江肃却又不太能分得清他的情绪,他只能想,他们的对话被打断了这么多次,木一川应当也很心烦。 “江少侠好多朋友。”木一川小声说道,“像江少侠这样的人,果真很受欢迎。” 江肃叹了口气。 “我们换个地方说吧。”江肃道,“寻处开阔地,我还能为你演示他们的招式。” 可武林盟内,又有何处无人来烦他呢? 江肃思索许久,忽而想到了一个绝佳的好地方。 他们都以为他不会去赏梅对吧?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梅园论剑!走起! …… 心中茫然的木一川被江肃拖到了武林盟外的梅园之中,大半夜的,梅园内静悄悄不见半个人影,而江肃终于找到了一个能安静与木一川探讨剑术的地方,他心满意足,寻了处较高的山石坐下,再将那几个人的武功路子,全都同木一川说了一遍。 他好像是铁了心要助木一川在论剑之试上夺得第一,木一川便也只能顺应他的意思,将江肃所言一一记下,待一切说完,天色已晚,也已是时候回去了,江肃却不着急,仍是拉着木一川,道:“再等一等。” 木一川不解。 “还没到睡觉的时候。”江肃说,“肯定还会有人再来敲我的门。” 木一川:“……” 木一川微微蹙眉,没有应答,只是别过了脸去,佯装在看梅园之中的风景。 不知为何,他心中有些说不出的难过。 他早知道江肃在江湖上好友众多,可他一看那么多人都喜欢江肃,心中便有些不是滋味。 若是可以,他巴不得江肃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他以往从未有过朋友,自然也不知道这感觉正不正常,他只觉得苦恼。 而江肃顺着他的目光朝梅园之中看去,下意识便问:“你不会没见过梅花吧?” “见过。”木一川道,“可从未这么近看过。” 教中后山便有一片梅花林,只是父亲不许他随意离教,他便只能远远地看上几眼,倒从未置身其中,此番遭遇,对他来说,已算是人生头一遭了。 江肃微微挑眉,心中觉得这林风南真是过分极了。 他本来只是觉得梅园安静,他想寻个僻静地方与木一川说话,并无多少赏梅的心思,现在不同的,他看着山石之下雪中红梅,忽而便觉得……他们好像还缺一壶酒。 江肃并非从不喝酒,只是要看一同喝酒的是什么人,他让木一川留在此处稍侯,自己到外头市集中沽了一壶酒,再匆匆赶回来,可还未到那山石下,他却已看见了醉酒的丁叶生,倒在梅花树下,抱着自己的剑,握紧一旁木一川的手,哭得哆哆嗦嗦。 他一个身高近九尺的大汉,摆出这么一副架势,莫名令人有些害怕,江肃看着木一川,木一川则无辜回望,说:“他是你的朋友。” 丁叶生醉得头昏脑涨,还是坚持往下说道:“什么朋友,我……嗝……我不配啊呜呜呜。” 江肃:“……” “他倒在雪地里,这么冷的天气。”木一川道,“我总不能不去理会。” 一开始他的确不想理会,他甚至还想过,若此人死了,江肃便能少一个朋友,也能多看他一眼。 这是他父亲这些年教给他为人处世的道理,他人之命如草芥,但凡阻挡他的,令他不快的,他都该提剑将他们杀了。 可木一川还是做不到。 这是江肃的朋友,若是他死了,江肃一定会很难过的。 他只能从那山石上下来,陪在丁叶生身边,试图将丁叶生劝回去,只不过他不太会说话,丁叶生也没有理会他。 正在这时候,江肃回来了。 江肃也只好蹲下身,看着丁叶生,道:“丁长老,你该回去了。” 丁叶生这时才抬起头来,勉强辨认出眼前人正是江肃,他心有茫然,喃喃念叨:“江少侠……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江肃随口应答:“我同我朋友出来谈些事情。” 丁叶生一怔:“朋友?” 他缓缓回过头,看向身边的木一川,停滞片刻,再转回目光,一眼瞥见了江肃手中提着的酒。 梅园,雪夜。 孤男寡男,花前月下,美酒相衬。 “我懂了嗝,你们要好好的呜呜呜你幸福就好。”丁叶生二话不说拎起自己随身的酒壶,吨吨吨给自己灌了一大口酒,“我这就回去呜呜呜。” 他起身,摇摇晃晃走出两步,扑通倒在了雪地里。 江肃:“?” 这人什么意思? 大事不妙 好端端一个陪木一川赏梅品酒的夜晚,就这么被丁叶生破坏了。 江肃心疼木一川,孩子长这么大没见过几次梅花,好容易能进梅花林中看一次,还被人给搅合了,太惨了,下次找个机会,他再带木一川来看梅花。 今日就算了,丁叶生都醉成这样了,还是先把人抬回去吧。 对江肃与木一川二人而言,将一个丁叶生这样身形体重的醉汉抗回武林盟,实在算不得是什么难事,可若是此人酒品极差,奋力挣扎,还不能出手直接将人打晕的情况下,这事显然就有些困难了。 丁叶生已醉得步伐不稳,可他坚持要自己走,不愿让江肃扶他,江肃便只能和木一川一块跟在丁叶生身后,走上几步,又实在忍不住皱眉,问:“丁长老,论剑之试在即,你理应将自己的状态保持在最巅峰的时刻,怎么还喝这么多酒。” 丁叶生仍旧是呜呜呜地哭,断断续续道:“酒……酒入愁肠……呜呜呜……” 江肃:“……” 他是真没有想到丁叶生喝醉后竟然会是这副模样,江肃并不喜欢看见别人在他面前哭泣,更何况哭的人还是这么个人高马大的壮汉,他觉得有些别扭,可又不知丁叶生究竟为何难过,思来想去,也只能费劲憋出一句:“别哭了,男儿有泪不轻弹。” 丁叶生泪眼深情看他:“只是……只是未到伤心处。” 江肃:“……” 江肃安慰不下去了。 可他说的这几句话反倒是引起了丁叶生倾诉的欲望,丁叶生转头握住木一川的手,打着酒嗝问他:“这位小兄弟……” 江肃在旁解释:“他姓木。” 木一川不住点头:“在下木一川。” 丁叶生:“木少侠,江少侠,你们是……是何时……” 江肃以为他问的是自己何时结识了木一川,便不愿意多做回答,他毕竟要帮助木一川掩饰身份,因而也只是含糊一句,道:“他是我门中弟子,自然是有些时候了。” 丁叶生这才恍然大悟,喃喃自语:“近……近水楼台先得月。” 江肃:“?” 丁叶生:“这世上还是有先来后到的。” 江肃:“?” 丁叶生一把捂住自己的脸,试图掩饰住自己心中的悲戚,哽咽许久,吐出一句:“我知道,我会为你们保密的。” 江肃:“……” 行,从头到尾,他连一句话都没有听懂。 好在武林盟离梅园不算太远,江肃将丁叶生带回了武林盟,送到万蛇岛所居院中,令万蛇岛弟子好好照顾他,这才同木一川一块回了千秋苑。 此时天色已晚,盛鹤臣却还未眠,此时好容易等到江肃回来,他松了口气,匆匆迎上前去,嗅到江肃满身酒气,心中已经有些不悦,却还要假装偶遇,为自己深夜出现在此处寻一个借口,道:“肃儿,你还没休息啊?” 江肃微微皱眉。 盛鹤臣此时方抬起手中的刀,云淡风轻般一笑,道:“今日月色正好,雪中月下,正适合磨刀。” “你都磨一下午了。”江肃道,“还没磨够啊?” 盛鹤臣咳嗽一声:“磨刀是个精细活。” “就你那霍霍霍的。”江肃忍不住念叨,“铁杵都得给你霍成针了。” 盛鹤臣:“……” “磨刀是这么磨的吗?”江肃叹气,“刀和剑虽然不同,可大致还是相通的。” 盛鹤臣:“……” 江肃还想再说,可木一川恰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他便闭了嘴,道:“天黑了,都休息吧。” 盛鹤臣这时才想起自己还未吩咐盟内总管为木一川准备住处,他匆匆挡在两人面前,道:“肃儿,我现在就令人为木少侠安排了住处——” “这么晚了,别折腾了。”江肃被这一天闹出的破事折腾得心烦意乱,也懒得再去应付其他,便直接扯着木一川的胳膊,将木一川往身边一拽,道,“睡我屋得了。” 盛鹤臣:“……” 盛鹤臣简直有无数的话想说。 可江肃动作迅速,已拽着木一川进了屋,二话不说反锁了房门,盛鹤臣站在屋外,咬牙切齿,恨不得在此地就将那木一川千刀万剐。 可是他不能。 如今江肃不像是开了窍,他应当只是将木一川当成了好友,而木一川也没有什么更进一步的亲密举动,他甚至都摸不清木一川到底算不算得上是他们的情敌。 他憋着满肚子的气,回了自己的屋子,在床上合衣躺下,辗转难眠,好容易下定决心,回到院中,恨恨蹲在莲花池边上,竖着耳朵,耐心听着江肃屋内的动静。 …… 江肃说要早些休息,那便是真的打算躺下休息。 屋内只有一张床,他只能与木一川同榻,江肃倒是不在意这些,对他来说,和人同榻与和剑同榻并无多少区别,他照旧将自己的剑放在枕下,正欲更衣躺下,却见木一川也同他一边掀开枕头,习惯性将剑放在了枕头下头。 江肃:“……” 不,这就不太对了。 他是剑客,习惯了剑不离身,深夜独眠之时,当然喜欢将自己的剑放在枕头下边□□,这样夜间若是有什么突发情况,他也方便立即取剑起身应对。 可现在不一样了。 木一川也把剑放在枕头下边,这床就这么大,那他岂不是要和别人老婆睡在一块?! 江肃觉得很别扭。 虽说无名剑也曾是他的藏剑,可送出的剑就是泼出去的水,他为人正直,不会再多看别人的剑一眼,再说了,枕头下两柄剑,半夜要是出点啥事,大家还不得拿混了? 江肃越想越觉得难受,他看着那两柄剑,犹豫许久,实在忍不住开口,道:“你不觉得硌得慌吗?” 木一川皱眉:“硌得慌?” 他认真看了看枕头底下并排的两柄剑,心想或许是江肃出身名门自幼养尊处优,不习惯枕头底下摆这么多东西,确实有些难受,他便将剑挪了挪,挪到了床头顶上,也就是两人头顶,心满意足,问:“这样呢?” 江肃:“……” 江肃还是觉得难受。 不行,他想了想,这不就是自己老婆放在别人头顶吗?这能忍? 他已开始后悔与木一川同屋了,若是不让木一川与自己呆在一块,那就不会有这些破事,他也不必如此烦心,可天色已晚,他总不能在此刻反悔,他思来想去,只得默默爬上床,将自己的剑拿起抱在怀中,闷闷侧身朝外躺下,道:“我还是抱着睡吧。” 木一川:“……” 几日相处,他的确喜欢江肃的为人,也知道江肃将自己的剑看得比什么都重,他能容忍江肃的怪癖,便也学着江肃,将无名剑从头顶拿了下来,一面喃喃道:“那你抱着睡吧。” 江肃听见声响,扭过身来,微微皱眉,问:“你也要抱吗?” 木一川:“嗯……” 他伤还未愈,今日一路颠簸,还被江肃拉到梅园中分享其余门派的剑法,他早已觉得困倦,只是昏昏沉沉应答,江肃便也闭了嘴,回身休息,可他还未闭眼,却又听见外头窸窣声响,惊得他一瞬睁开了眼。 有人在动他们的窗户。 木一川显然也听见了外头响动,睁眼朝外看去,江肃更是干脆翻身下床,闪到窗边,正要弯腰去看,便见那窗户纸啵地从外被人戳了个小洞,露出了盛鹤臣的眼睛。 江肃:“……” 盛鹤臣:“……” 盛鹤臣默默退后一步,顺手揪下边上的一朵花,卡在了窗户的小洞上。 木一川疑惑询问:“是谁?” 江肃:“……没什么。” 江肃毕竟看过一些原文剧情,他知道盛鹤臣对自己心有暧昧,而书中盛鹤臣送江肃去卧底,那便等同于是在江湖与美人之间做出了抉择,江湖为重,美人不过次要,他着实没想到盛鹤臣竟然会半夜来此处偷看。 可江肃再仔细想一想,却又觉得盛鹤臣的举动情有可原。 太惨了,亲手送自己的喜欢的人去魔教卧底,最后也只能在离别前偷看几眼,人心一念之差罢了,他还是当做什么都没发现吧。 …… 盛鹤臣用花堵上窗口,咬牙切齿退后一步,觉得事情很不简单。 他刚刚在窗外可听得一清二楚,什么抱来抱去硌来硌去的,这都是什么虎狼之词!事情竟然都发展到了这种地步了,他正想偷偷看看发生何事,却被江肃抓了现行,可他还是一眼就瞥见了江肃略有些凌乱的寝衣,人若是好好在床上躺着,能把衣服弄乱吗! 不行,他得找张问雪商量。 想到此处,盛鹤臣匆匆离开千秋苑,朝着张问雪的住处赶去。 天色已晚,张问雪早已休息了,盛鹤臣敲开张问雪的门,未等张问雪出口询问,他已颇为着急说出了自己此行的来意。 “不好了,张兄。”盛鹤臣口不择言,激动说道,“肃儿与那姓木的同床共枕……不是,同屋而眠……不是,他们抱了啊!” 张问雪:“……” ※※※※※※※※※※※※※※※※※※※※ 感谢在2020-12-14 06:00:00~2020-12-16 06: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tinge 1个; 感谢投出浅水炸弹的小天使:tinge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倾歌、hatsuki、巫溪水妖、漓子、乔林、佐伊就是佐伊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tinge 66瓶;不愿暴露姓名的季寒 50瓶;心上人 44瓶;风不定 30瓶;kuroba 20瓶;叉叉叉叉是条虫、小机灵鬼、周小舟、他山之鱼、秃落落 10瓶;温伯薄、热爱生活热爱家qwq、小马甲、nmkk 5瓶;。 3瓶;不息、一瓶也没有了、小菊花、南风起、黑瞎子跟我私奔了 2瓶;苏白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不知道叫啥【反正是二更】 张问雪呆怔原地,如遭雷劈。 他们……什么了? 盛鹤臣往下说的话,他几乎一句都没有听清。 他脑中只剩下盛鹤臣最初说的那一句话,他突然就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已经没有意义了,师弟确实心有所属,甚至已经发展到了这一步……那此时此刻,他除了祝福江肃之外,显然已经没有什么能做的了。 盛鹤臣却仍旧激动不已,絮絮念叨:“我方才看见他们两人牵着手回来,肃儿一身酒气,我第一次见他喝这么多酒——” 张问雪恍然听见酒气二字,垂下眼睫,喃喃开口,道:“他喝醉了。” 盛鹤臣:“喝酒最能乱性……” 张问雪转身出门:“我先去给他准备醒酒汤。” 盛鹤臣怔住。 他原以为张问雪会同他一般愤慨,却不想张问雪只有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反倒是令他的满腔怨怼无处宣泄,只得硬生生憋了回去,再咬牙怒道:“我从不轻言放弃。” 张问雪只是苦笑,道:“可我了解我师弟,他也不是会轻言放弃的人。” 若是如此,他又怎么可能会成为如今的正道第一剑。 盛鹤臣还想再说,张问雪却已摆了摆手。 “行了,盛盟主,回吧。”张问雪微微闭眼,道,“我是他师兄,师弟有了意中人,我应该开心才对。” …… 翌日清晨,张问雪特意起了个大早,为江肃备了醒酒汤,送到千秋苑中,却见本该宿醉未醒的江肃在院中练剑,他不由一怔,再朝院中与看,便见木一川坐在一旁啃着馒头,盛鹤臣蹲在自个屋门边上霍霍磨刀,一切都和他所想的不太一样。 江肃已看到了他,收剑归鞘,同他问早,面上没有半点儿宿醉不适的样子,张问雪只得将醒酒汤暂放在院中的小石桌,一面同江肃道:“我昨日听院中侍从说,你一身酒气回来,我便为你炖了醒酒汤——” 江肃一怔,笑着摇头:“师兄,我没喝酒,那是丁叶生丁长老身上的酒气。” 张问雪:“丁叶生?” “昨日我与木少……木师侄一块出门,撞见了丁长老醉酒。”江肃强行将自己对木一川的称谓扭转过来,以免被盛鹤臣发现木一川的身份,“我同木师侄一块将丁长老扶了回来,酒气应当是那时候沾上的。” 张问雪心中却并不觉得轻松。 既然没有喝酒,那自然也不存在什么酒后乱性的说法,他们两人都清醒得很,那也便是说……张问雪心中抽痛,正想收起醒酒汤离开,却又想起一事。 那木一川还有伤在身,右手一侧是绝对动不得的,不过短短几日,伤口仅是刚刚结痂,若是剧烈运动牵扯到了伤口,必然要开裂,而看江肃前几日的态度,他是最重视这件事的,既然如此,总不至于连这么几天都忍不下去。 更何况……张问雪看江肃与木一川二人今日神色如常行动自如,不像有身体不适,态度也不曾更显亲密,他心有疑惑,不由开口试探,问:“那昨夜……” 江肃疑惑:“昨夜?” 张问雪咳嗽一声,道:“师弟,你可有身体不适?” 江肃很是迷惑:“没有啊。” 说到此处,他已在院内石桌边上坐了下来,下意识活动活动了手腕,心中琢磨着张问雪的这句话,恍然大悟般道:“师兄是如何知道的?” 张问雪心中一颤:“你果然——” “昨晚上抱着剑睡了一晚上。”江肃叹气,“压得胳膊筋脉不畅,到如今还有些酸麻。” 张问雪:“……” 什么,抱剑? 张问雪下意识回头看向身后磨刀的盛鹤臣,盛鹤臣也有些惊讶,二人目光交汇,张问雪明白昨夜应当是盛鹤臣误会了,不由瞪了盛鹤臣一眼,而盛鹤臣心有内疚,只得垂下目光,心中却欢天喜地,唇边不由带了几分笑意。 …… 江肃沉默了。 他不知昨夜发生的事,此情此景在他眼中,着实有些暧昧。 师兄瞪了盛盟主一眼,盛盟主便娇羞低头,唇边带笑,怎么回事?他明明记得师兄与盛盟主的关系一向不太好,怎么才过了一夜,两人好似忽而便暧昧不清了起来,甚至当着他二人的面,在此眉来眼去,情深意浓。 等等。 江肃嗅觉敏锐地意识到了一件事。 张问雪的武功,在江湖上足以排入前五十,而盛鹤臣的武功比他还高,若是他两真有点什么,自己再在其中牵线搭桥……撮合一个前五十是20红缘值,两人叠加那他岂不是就完成了一半任务。 江肃心中激动不已,面上波澜不惊,只是左右张望,思索并寻找着撮合两人机会。 盛鹤臣那是什么人?江湖美人他选江湖,相亲场上典型的事业型嘉宾,若是为他选一个互补一些的伴侣,他显然需要一个贤内助,一位温柔贴心的小娇妻来照顾他。 他的目光很快就落在了装着醒酒汤的食篮上。 以他对师兄的了解,这食篮内不可能只有醒酒汤,里头应当还装着师兄亲手所做的早餐。 而江肃深知一个道理。 要想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得先抓住他的胃。 张问雪的厨艺是差了一些,可那大部分体现在奇怪的药膳上,若是正经做饭,味道倒也还是能入口的,江湖人士,不拘小节,稍微一点口味的偏差,实在不算是什么大事。 再说了,师兄的饭菜虽然做得难吃了一些,可这些年对自己简直贴心到了骨子里,这不就是行走的人/妻吗! 江肃已将那食篮拿过来,一面打开食篮,一面笑着问道:“师兄弄了什么好吃的?” 张问雪这才回神,缓缓开口:“里面是——” 江肃转头看向盛鹤臣:“盛盟主,一块?” 盛鹤臣满面笑意:“肃儿有邀,却之不恭。” 张问雪:“鸡汤。” 江肃:“……” 木一川:“……” 完了。 江肃觉得,师兄和盛盟主这一对,怕是这辈子都撮合不成了。 …… 黑乎乎的鸡汤摆上石桌,周围诡异气息弥漫,盛鹤臣抖着手舀起一勺,只恨不得给自己来上一巴掌。 什么却之不恭,他刚刚就该客气拒绝。 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他总不能因为一口鸡汤就英年早逝在此处,说不定这玩意只是闻起来味道难闻了一些,尝起来也许还是很不错的,盛鹤臣深吸口气,勉强微笑,将勺子塞入口中。 味蕾方觉察这足以冲击灵魂的滋味,便有一名武林盟内守卫匆匆赶了上来,道:“报!” 盛鹤臣:“……” 盛鹤臣心中在流泪。 该死的,他为什么不能早点来报。 他终于将这一口抽魂断命汤咽了下去,半晌颤着声音开了口,问:“何事?” 守卫紧张回答:“万蛇岛岛主要杀了丁长老,他们已经打起来了!” 盛鹤臣明显一怔,有些回不过神:“什么?” 那守卫思来想去不知如何解释,憋了半晌也只能吐出一句:“再不过去,可能就要迟了!” …… 江肃很好奇。 江湖人都知道,丁叶生和万蛇岛的宿岛主可是过命的交情,二人平时以兄弟相称,这么多年来没拌过一句嘴吵过一次架,丁叶生也算是万蛇岛内的二当家,关系这么好的两个人,得是什么事才能让他们打起来? 看热闹的永远不嫌事大,江肃立即拽上木一川,跟着盛鹤臣与张问雪赶去万蛇岛所居的小院中,可打斗已经停了,住在隔壁院的丐帮副帮主方远洛将二人分开两处,算是强行制止了这场打斗,一面不住劝说,道:“大家都是兄弟,有啥话不能好好说。” 宿岛主:“呸,我把他当兄弟,可他——” 他越说越气,免不了又往丁叶生那儿踢了一脚,丁叶生却不避闪,只是低着头,江肃这才看见丁叶生脸上挂了几处彩,着实狼狈,可若他没有记错,丁叶生的武功远在宿岛主之上,若是真下狠手打起来,受伤的人也应该是宿岛主。 难道……丁叶生宿醉未醒? 江肃再将目光转向丁叶生,本想从丁叶生身上找出酒醉未醒的痕迹,却一眼看见丁叶生此刻衣衫凌乱,这种天寒地冻的时节,他竟然只穿了单衣,敞着领口,露出肌肉强健的胸口,以及…… 几道暧昧不清的抓痕? 江肃:“……” 江肃开始慌了。 要知道这可是某棠文学的世界,昨晚上他把喝醉了的丁叶生丢进万蛇岛弟子的屋子,保不齐就会发生点什么书里应该发生的事情,对了,提起万蛇岛弟子……昨天夜里,他到底把丁叶生托付给哪个万蛇岛弟子了? 江肃环顾院中左右,正瞥见一旁一间屋子房门虚掩,其后有一人探头探脑,小心翼翼地往外看。 好像就是这间屋子。 他正要走过去,宿岛主已一把握住了盛鹤臣的手,似乎是要盛鹤臣为他出面做主,却又碍着院中有一众不相干的人在场而无法开口,他犹豫再三,拉着盛鹤臣便要往边上的屋子里走,一面怨愤满天,怒气冲冲道:“盛盟主,你一定要为我做主。” 江肃见状,急忙跟上瓜的步伐,除开守卫与万蛇岛弟子外,院内几人都立即跟着进了屋子,连丁叶生都垂头丧气地走了进来,那房门一关,盛鹤臣好言安抚宿岛主先坐下,丐帮副帮主方远洛也急忙跟上,道:“大家都是兄弟,坐下来谈一谈就好了。” “呵,兄弟。”宿岛主气急反笑,咬牙切齿道,“我把他当兄弟,他却对我儿子图谋不轨!” 江肃:“……” 完了。 他们不会真酒后乱性了吧?! 无心插柳 盛鹤臣明显有些跟不上宿岛主的思路。 图谋不轨?谁对谁图谋不轨? 江肃僵硬着扭头去看丁叶生的脸,可丁叶生却刻意避闪着他的目光,细看之下,那神色复杂,其中情感江肃着实分辨不清,而这显然不是无事发生时会有的表情。 屋内静了片刻,盛鹤臣艰难开口询问:“宿兄,你的意思是……” “今晨我起身唤明儿早起习剑,便见他……他在明儿屋中。”宿岛主咬牙切齿,“衣衫不整,正在……正在……” 他显是有些说不下去了,只能狠狠盯着丁叶生,像是恨不得将丁叶生千刀万剐。 木一川跟在江肃身后一块进来了,此刻听宿岛主如此说,也只是满面疑惑小声问江肃,道:“他是谁?明儿又是谁?” 江肃侧首,低声回答:“万蛇岛宿岛主仅有一子,唤作宿长明,体弱多病,他平时宝贝得很,去哪儿都得带在身边。” 木一川更为迷惑:“他兄弟是谁?” 江肃咳嗽一声,答:“丁叶生。” 木一川终于厘清了这其中的关系,他沉思片刻,也抬首看向丁叶生,待发觉丁叶生衣衫不整,他好似一瞬便明白了这其中的关系,那目光惊愕,握紧了江肃的胳膊,震惊说道:“他把他的兄弟儿子给——” 他以为只有邪道才这么不顾世俗伦常,没想到正道竟然也—— 这正道江湖,果然与他所想的不太一样。 盛鹤臣显然没想到宿岛主要他处理的竟然是这种事,他怔了片刻,轻咳一声,道:“或许是误会。” “什么误会!他都和我认了。”宿岛主骂道,“说什么喝了酒,明儿还替他说情,编出个你情我愿的借口。” 江肃:“……” 完了,真的是酒后乱性。 盛鹤臣满面为难,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还是这种事情,他只能转头看向丁叶生,像是想等丁叶生给出一个解释,却不想丁叶生扑通跪下,道:“是我的错。” 盛鹤臣一怔:“丁长老,你……没有什么要解释的?” 丁叶生却道:“我愿以死谢罪。” 他身上只有单衣,并无武器,而他方才早已观察过了,这屋内高手云集,其他人的剑他也许抢不到手,只有个面生的年轻人,将剑松松垮垮挂在腰侧,一看就很好得手。 丁叶生毫不犹豫,伸手便要去夺木一川的配剑。 可他的手还未摸到木一川的剑,已被木一川扣住了手上脉门,浑身卸力无法动弹,而木一川毫不犹豫一剑鞘砸在了丁叶生的脑门上,丁叶生吃痛闷哼捂脸,一时只觉头晕目眩,难有下一步举动。 这变故来得太过突然,众人至此方才回神,张问雪急忙按住丁叶生,防止他再有轻生举动,而丐帮副帮主方远洛站在一旁,低声赞叹:“大兄弟反应贼快——” 那丁叶生抬起头,额上鼓了个大包,配合脸上挂彩的那几处地方,着实凄惨不已。 方远洛咳嗽一声,又改口:“就是这下手也忒狠了。” 木一川方才回神,意识到方远洛说的人是他,有些惊恐不安,更是握紧了江肃的胳膊,匆匆道歉,道:“对……对不起,我习惯了,别人突然来抢我的剑,我下意识就……” 江肃拍了拍他的手,安慰道:“做得好,抢你剑的,就该打。” 方远洛:“……” 丁叶生:“……” 盛鹤臣重重咳嗽一声,试图盖过江肃不合时宜的这句话,此事一团乱麻,他正思索着该要如何劝说,不想宿岛主见丁叶生要自刎谢罪,态度已较最初软化了不少,毕竟再怎么说他与丁叶生也有过命的交情,自然也知道丁叶生不是什么好色之徒,他最初是气昏了头,可如今静下心来,他又觉得……此事好像有些不对。 下一刻一名万蛇岛弟子不已在外敲门,匆匆大喊道:“岛主,少主犯病了!” 屋内人登时乱作一团,宿岛主与丁叶生二人已同时冲了出去,江肃急匆匆跟上,却又在宿长明的屋外顿住了脚步。 这可是某棠小说的世界,他看过一些原文,知道这些人平常都玩得多大,这时候他要是贸然闯进去……该不会看到什么事后的混乱现场吧。 不行,他还是在外边等吧。 他猛地顿住脚步,其余跟来的人竟也跟着他一块停了下来,一干人等眼巴巴站在屋外不知所措,等了片刻,方见屋中走出一人,而这人江肃恰也认识,是江湖上有名的神医傅闻霄,有他在场,宿长明应当出不了大事,江肃松了口气,正要询问屋中情况,还来不及开口,却猛地看见半空之中跳出了久违的系统提示。 「已成功撮合一对有情人,适配度:金玉良缘。」 「丁叶生,江湖排名五十七,红缘值+10,当前红缘值10」 啊? 什么就成功了?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这就是躺赢吗? 不行,他还是比较好奇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正要抓住傅神医问问里头的情况,却见眼前那行字翻转,变成了另外一大段话,这些字眨眼消失,他只能将自己的疑惑吞回去,仔细盯着新出现的那一行字,认认真真顺着看了下来。 「成功撮合有情人将解锁恋爱金玉良言奖励,适用于本书中一切恋爱」 「1.无论在外你纵横江湖还是称霸天下,在ta面前,你一定要展露你不为人知与外在形象反差的一面。切记,你永远是需要ta亲亲抱抱举高高的宝藏男孩/女孩。」 江肃:“……” 听起来哪里不太对,又说不上哪里不太对,反正他没谈过恋爱,应该是对的吧。 江肃叹了口气,转身看向傅闻霄,正欲开口,却立即注意到了一旁那位丐帮副帮主方远洛看傅神医的眼神……有些热烈。 刚刚成功撮合了一对自诩成功红娘的江肃,认真看向了方远洛。 这人,啧,不对劲。 “宿少主只是担忧丁长老,心焦之下犯了旧病,并无大碍。”傅闻霄神色冷淡,公事公办一般回答盛鹤臣对宿长明病情的询问,道,“若无外界刺激,他不该如此的。” 方远洛立即跟上,不住点头,道:“这当然啊,咱傅兄弟医术杠杠的!华佗在世!张思邈重活!” 木一川好心纠正他:“孙思邈。” “哦!你瞅瞅我这嘴,没读过几天书,都说错了。”方远洛拍了拍自己的嘴,决定重新来过,“张思邈在世!孙仲景重活!” 木一川:“……张仲景!孙思邈!” 江肃:“……” 好,这一对没救了,拖下去毁灭吧。 …… 据傅闻霄所言,宿长明胎中带病,因而自幼体弱,前些年病重垂危之时,宿岛主找到了他,求他救宿长明一命,傅闻霄便每年都有一段时日待在万蛇岛中为宿长明诊治,今年恰好遇见了武林大会,而宿长明病有好转,想跟着宿岛主一同出来走一走,傅闻霄这才一并随行。 宿长明的身体较往年康健了不少,只是受不得刺激,方才宿岛主在外喊打喊杀,他已有些心悸了,焦急之下犯了旧病,见着宿岛主,开口却求宿岛主莫要责怪丁叶生。 宿岛主本就疼爱独子,好似要咬牙将此事忍了,而丁叶生万分自责,只恨自己昨晚上喝多了酒,倒是万万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来,他也已铁了心决定负责,此事看似收了尾,江肃却仍觉得有些不太对。 可其余人大多毫无疑问,只觉得此事收场还算不错,他们好像根本没有意识到丁叶生和宿长明都是男人,而丁叶生还是宿长明父亲的结拜兄弟,人人觉得此事理所应当,令江肃抑不住想起——这可是某棠文的世界。 在这个世界里,发生什么事都很寻常。 丁叶生这般酒后乱性在某棠文学内不过仅是最简单的基础入门罢了,着实算不得什么,甚至堪称一股清流,没有什么打破生物认知的设定。 不过……江肃很疑惑,难道某棠文学里的人都天赋异禀?就昨晚上丁叶生醉得那副路都走不稳的模样,他和宿长明之间……真的可能发生点什么吗? 江肃不太懂,而眼前这么多人里,最懂此事的,应当还是傅闻霄。 他待其余人打算回去了,找了个借口说要与傅闻霄叙旧,特意拉着木一川留在了此处,而方远洛自然不会错过这个和傅闻霄相处的机会,反正也无人会赶他走,他便也死乞白赖跟着留下了。 此事隐秘,江肃不好直接开口,只能委婉道:“傅神医,我有一事疑惑。” 傅闻霄虽为人冷淡,可对江肃印象尚好,便也点头回答,道:“江少侠请说。” “昨夜……丁长老喝了不少酒,还是我送他回去的。”江肃道,“可一个人若喝了那么多酒,真的还能与人……欢好?” “不行。”傅闻霄面色冷淡,言语直接,“他硬不起来。” 江肃:“……” 方远洛:“……” 江肃咳嗽一声:“那有没有可能——” “没有可能。”傅闻霄打断江肃的话,“酒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平时若是喝多了,往后十有八九不能人道。” 江肃:“……无妨,我不喝酒。” “我知道江少侠不喜喝酒。”傅闻霄转眼看向方远洛,平静道,“丐帮多好酒,方副帮主平日还是多注意一些。” 方远洛:“……啊?” 江肃:“……” 好,这对真没救了,还是想想撮合其他人吧。 剑与剑鞘 方远洛显然没有想到这话题为何突然就歪到了他身上,说得还全都与他那□□二两肉有关系。 他不住摇头,坚决捍卫自己身为男人的尊严。 “我酒量好。”方远洛认真说道,“平日努力强身健体,不会发生这种事的。” “酒量好?”傅闻霄蹙眉,“方副帮主喝了多少酒才练出来的?” 方远洛:“害,我从小在帮内长大,毛还没长齐就——” 他看傅闻霄露出意会怜悯的眼神,微微一顿,恨不得立即闭上自己的嘴。 他说了啥?他说了啥啊! 本来傅闻霄就有醉酒不能人道的误解,他还同傅闻霄说自己从小就会喝酒,这不是让傅闻霄的误会更深了吗! 方远洛不知所措,左右一看,瞥见一旁一向与傅闻霄关系不错的江肃,心想江肃说话一向对傅闻霄胃口,他恨不得立即向江肃求助,那副可怜巴巴的模样看得江肃万分别扭,可眼下这境况近乎无解,江肃停顿思索许久,也只能勉强从酒精度数中下手。 他知道丐帮穷,帮内弟子平常也喝不起什么好酒,而这书中背景肖古,提纯技术太差,酒内的酒精度数大多不算太高,差些的酒更如白水,跟带些酒精的饮料没什么区别。 傅闻霄的意思是酗酒之人,身体有损,长久之后必不能人道,那如果方远洛喝的酒酒精度数都不太高,身体受损程度当然也要好上不少,从今天开始戒酒,应当还是有救的! 江肃轻咳一声,道:“丐帮的酒多不醉人,更何况方副帮主已决定要戒酒了。” 方远洛不住点头,恨不得拍着胸脯保证自己今日便要戒酒,他方觉得自己看见了一线生机,傅闻霄又微微蹙眉,叹气道:“劣质的酒才更害人。” 江肃:“……” 方远洛:“……” “酗酒伤身,劣酒喝一口都要不得。”傅闻霄看着方远洛的目光更加古怪,“方副帮主喝了这么多年劣酒……” 他叹了口气,似乎已将整件事情就这么定了性。 方远洛心如死灰。 这可咋办,他总不可能脱裤子证明自己可以人道吧?! 他知道自己和傅闻霄不是一路人,傅闻霄本来也不怎么搭理他,难得有一次机会说上这么多话,谁能想到寥寥几语之间,他几乎已被傅闻霄敲定了死刑。 爱情,已经离他远去,今夜,所有人都为他流泪。 “罢了。”傅闻霄又叹了口气,“这几日我就在武林盟,方副帮主若要调养身子,来此处寻我便好。” 方远洛一瞬看见了生的希望。 什么?看病?看病好啊!这一来二去的,岂不是有无数爱情萌发的可能? 方远洛跨前一步,握住了傅闻霄的手。 “傅神医!”方远洛神情激动,“给我看看病吧!我苦恼很久了!” 江肃:“……” 等等,方副帮主,你真的知道傅闻霄要给你看什么病吗?! …… 江肃觉得,就冲着傅闻霄对方远洛的这个误解,方远洛和傅闻霄的事,绝对是没戏了。 他决定放弃挣扎。 反正他已从傅闻霄处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回答,他不必再留在此处陪着方远洛犯傻,便叫上了木一川,让木一川跟他一块回去。 他有些不安。 若傅闻霄所言为真,丁叶生与宿长明应当什么都不曾发生过,自然也不会有什么丁叶生对宿长明心怀不轨之事,那么今晨宿岛主在宿长明屋中所见的,很可能只是一场戏。 这戏或许并不是摆出来给宿岛主看的,寻常人应当也不会这么想着去刺激自己的父亲,那么最有可能的结果便是——宿长明故意摆出这一切,是想让丁叶生误以为昨夜他们发生了些什么,而以丁叶生的性格,十之八九会选择为此事负责。 不行,江肃觉得,丁叶生至少有知道真相的权力。 他想去寻丁叶生,这念头还未化作行动,已有人匆匆唤他,让他留步。 江肃回首,叫住他的是丁叶生,他略有些吃惊,停住脚步,却还未曾想好要怎么开口说出方才从傅闻霄处听到的真相。 丁叶生已换了套衣服,脸上的伤处似乎也稍微处理过了,他看起来万分疲惫,面上却还勉强带着笑,道:“江少侠,可否借一步说话。” 江肃当然点头。 借一步好,这种事,还是私下谈比较好。 木一川坐在小亭中等候,而江肃随丁叶生走到一旁,还未想好该要如何开口,丁叶生已抢先一步,在他之前说道:“江少侠,我是来同你告别的。” 江肃一怔:“告别?” 他不明白,这论剑之试还未开始,丁叶生怎么已经要离开了。 “长明旧病复发,宿兄很担心。”丁叶生道,“武林大会还未结束,宿兄需得留在此处,便令我先带着长明返回万蛇岛。” 江肃:“……” 若不是方才宿岛主还对丁叶生喊打喊杀,江肃真要觉得他三人之前感情和睦融洽,没有一丝嫌隙。 丁叶生当然看得出江肃心中所想,最终也只是微微一笑,道:“是长明劝宿兄的。” 江肃不由皱眉,道:“丁长老,方才我与傅神医谈过,此事中或许有误会。” “我在屋内听见你同傅神医说话了。”丁叶生道,“放心,江少侠,此事没有误会。” 江肃一怔:“可是……” 丁叶生面上一红,道:“江少侠或许忘了,我与长明……都是男人。” 江肃:“……” 丁叶生:“哪怕我醉酒,我与长明之间,也不是不可以——” 江肃:“……” 可这样来说,丁叶生不才是受害者吗?! “不过是一人有情一人有意罢了。”九尺大汉丁叶生满面通红,“在此之前,长明本就对我有过多次暗示,可我只当他还是个孩子。” 江肃有些不想听下去了。 不不不,这话题怎么好像突然就往奇怪方向扭转了。 车速加快了,江肃不想听。 “可昨夜我就明白了。”丁叶生娇羞喃喃道,“长明他很好——” 江肃飞速抬起手,制止了丁叶生接下来的话:“行了,我知道了。” 丁叶生:“哎?” 江肃伸手拍了拍丁叶生的肩,心情复杂。 “丁长老,一帆风顺。”江肃道,“祝你幸福。” 他起身,正要离开,丁叶生却忐忑不安再度喊住了他,要与他说最后几句话。 “我思来想去,还是想将此事告诉你。”丁叶生轻轻叹气,道,“江少侠,我不想吓到你,可我我……我曾经仰慕过你。” 江肃:“……” 不,你不知道,这江湖仰慕我的人可多了。 “此事曾是我的心结,我想不明白要如何才能得你青睐。”丁叶生叹道,“可我现在明白了。” 江肃:“……你明白什么了?” “你我都是一类人。”丁叶生压着面上红晕,委婉暗示,“你我都是剑鞘,剑鞘若是与剑鞘走在一块,当然是不会幸福的。” 江肃:“?” “我们都该去寻找自己命定之剑。”丁叶生得出结论,“剑与剑鞘在一块,才能过得更好。” “什么剑鞘不剑鞘的。”江肃皱眉,“你买剑店家不给你配剑鞘吗?丁长老,你遇到奸商了吧?” 丁叶生:“……啊?” “命定之剑那我可多了,满满当当一屋子呢。”江肃说,“哪天你来止水剑派,我带你去看一看?” …… 江肃回到木一川身边,一时之间,竟不知自己还能说什么话还好。 他实在不明白丁叶生最后看他时那个震惊的眼神,他藏剑多不是很正常吗?为什么丁叶生要那么吃惊?好像还恨不得立即远离他一般。 他思来想去,也只能得出一个结果。 万蛇岛没有钱,丁叶生自然也没有那么多剑,可能这就是嫉妒吧。 不过江肃是真的没有想到,丁叶生和宿长明睡觉,丁叶生竟然才是在下面的那一个。 这就是人不可貌相吗? 他原以为宿长明体弱多病,丁叶生健壮高大,那就算酒后乱性,也该是丁叶生乱的宿长明,他是忘记了,宿长明再怎么孱弱多病,那也是个男人。 想不到,竟然还是他狭隘了。 丁叶生既然避开了木一川,只将这件事告诉了江肃一个人,江肃便绝不会将此事同木一川提起,他心情沉重,往前走了几步,却又见着了正候着他的盛鹤臣。 此刻盛长明神色焦灼忐忑,那模样便如同有什么难以出口的紧要之事,要在今日告诉江肃。 他照样支开木一川,请江肃随他一道往屋中,只说有要事商谈。 江肃能猜得出盛长明的“要事”究竟是什么事。 书中在召开武林大会之前,武林盟内已经商讨过了数次如何开启「不胜天」,所有人都觉得需要一名卧底,而江肃又是最佳人选,盛鹤臣心有不忍,便提早将这件事告诉了江肃,只说若江肃不愿卧底,他可以再来想办法。 眼前盛鹤臣将房门关上,言语忐忑,道:“肃儿,你师兄应当已经同你说过了,今年武林大会提前,是为了商讨灵犀山「不胜天」一事。” 江肃不想听他七拐八绕说一堆前情提要,他只想快些议定此事,更何况,他想过了,盛鹤臣心有内疚,那临走前往魔教之前,他正好可以借此让盛鹤臣为他办一件事。 “我师兄都和我说过了,魔教夺走了两把钥匙,你们需要卧底。”江肃答,“我武功高,最有能力自保,我去就好。” 盛鹤臣:“……” 他酝酿许久想说的话全部噎在喉中,一时不知该要如何继续说下去,反倒是江肃态度直接,开口便道:“我愿意去魔教卧底,可我希望盛盟主能答应我几件事。” 盛鹤臣还回不过神,只是喃喃问道:“什么事?” “「不胜天」开启后,我要止水剑法的下部。”江肃说,“物归原主,盛盟主应该不会介意。” 盛鹤臣点头。 江肃:“另一件事,是我私下请求,或许有些麻烦,还望盛盟主不要拒绝。” “肃儿的请求,我怎么可能会拒绝。”盛鹤臣神色哀伤,深深叹了口气,“你说吧。” “如今正是武林大会,江湖群侠汇聚于此。”江肃咳嗽一声,道,“盛兄,能趁机开个相亲大会吗?” 盛鹤臣:“……啊?” 不是说撮合一对有情人就能给点儿红缘值吗?这武林大会有数千人参加,其中有不少是各门各派的青年才俊,这些年轻人天天忙着练武,无心谈情说爱,江湖儿女多单身,搞个相亲大会,那红缘值还不得刷刷刷就满了。 真棒,江肃觉得自己可真是个小天才! …… 盛鹤臣虽然不明白江肃的意思,可他还是精准地抓住了江肃这一句话中的每一个关键词。 相亲大会?给谁相亲?肃儿要相亲了?相什么亲!相我不好吗! 江肃看着盛鹤臣疑惑不解的眼神,明白自己此刻需要一个足以说服盛鹤臣召开相亲大会的理由,还好,他早就做好了准备,这借口,他已经事先想过了。 “盛兄,你知道我门中的剑法。”江肃说道,“止水剑法讲究心如止水,那便是要断绝七情六欲,方才能有所进展。” 盛鹤臣苦笑,说:“我明白。” 他一向觉得,都是这功法害人,否则江肃又怎么可能会是如今这幅断绝情爱的模样? “我在第三层境界已停了近两年了。”江肃叹气,“师祖将此等境界名为不扰尘,下一层便是欲无求,可我着实难以再进一步。” 盛鹤臣简直有一肚子的话想说,他对这止水剑法可是大有意见,哪有练剑练着练着把自己练成无情无欲的?又不是出家人讲究六根清净,再说了,出家人也难以根绝七情六欲,若一人真能到如此境地,那还算得上是个人吗? “回去之后,我认真想过。”江肃说道,“若不曾见过世间情爱,又何来断情之说。” 盛鹤臣呼吸一窒,颤声询问:“你……你难道是想找一个人试一试……” 盛鹤臣心如刀绞。 都这种时候了,江肃想到的竟然是相亲,而不是直接来找他! “试一试?试什么?”江肃有些疑惑,“盛兄,我只是想请你借着武林大会的机会,助我召开一场江湖相亲大会。” 盛鹤臣:“……啊?” 江肃:“看遍江湖情爱,我就能进步了呀!” 盛鹤臣:“……” 江肃握住盛鹤臣的手:“盛兄,我就这一个愿望了!” 盛鹤臣:“……好。” 他深叹一口气,只觉得有时他是真不能理解江肃心中的想法,好在江肃所求的并不是什么难以达成的大事,以他武林盟主的身份,还是可以帮江肃实现的。 见盛鹤臣点头应允,江肃松了口气,转头便见盛鹤臣走到了桌边。 桌上正摆着一壶酒,盛鹤臣拿起一只酒杯,转首看向江肃,苦笑道:“肃儿,陪我喝杯酒?” 江肃微微皱眉:“我不爱饮酒。” 盛鹤臣:“是,我知道。” 他知道江肃绝不会为他人改变自己,可他总是想试一试,想要知道……自己在江肃心中,究竟是不是不同的。 “你喝茶便好。”盛鹤臣已主动为江肃倒了茶水,请江肃坐下,“就当是陪陪我。” 好歹刚刚求盛鹤臣办了一件大事,江肃总不至于连抽空陪盛鹤臣一会儿的心情都没有,他在桌边坐下,饮了两口茶,这才听得盛鹤臣开口,问:“肃儿,你可听过江湖传闻,这世上……有一种绝情酒。” 江肃皱眉:“虚无缥缈之言罢了。” “可若世上真有此物,我倒是觉得,它很适合你。”盛鹤臣苦笑一声,似乎是觉得自己的这个说法真是蠢极了,他不免摇头,玩笑一般询问,“肃儿,若是你真饮了绝情酒,可会忘记自己最爱的——” 江肃忍不住一挑眉,果断摇头:“放屁,我不可能忘记我的剑。” 盛鹤臣:“……” 盛鹤臣只能艰难维系话题:“我想过,若我喝了这酒——” 江肃:“就会忘记你的剑?” 盛鹤臣:“……” 盛鹤臣聊不下去了。 他真的很喜欢江肃的脸,可江肃也的确是一个很能把话聊死的人,他只能苦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又叹气,道:“我师父同我说过,成大事者需无私情,可我做不到,若是这天底下真有绝情酒,我还挺想尝一尝。” 他满腹凄苦,有无数话想要对江肃倾诉,可他毕竟是武林盟主,有些事情,他知道自己不该多谈。 可他忍不住。 江肃就要去魔教卧底了,此行或许九死一生,也不知江肃何时才能回来,有些话,此时若是不说,或许就真的要来不及了。 他抬首看向江肃,道:“肃儿,我有些心里话想告诉你。” 可说完这句话后,他却觉得……江肃看他的眼神,很是不对。 都怪盛鹤臣张口闭口都是酒,不知怎么的,江肃便想起了傅闻霄的话。 “饮酒伤身。”江肃认真建议,“傅神医说了,酒喝多了,往后十有八九不能人道的。” 盛鹤臣:“……” 江肃拍了拍盛鹤臣的手。 “盛兄还未娶妻。”江肃满面诚恳,“平日最好还是多注意一些。” ※※※※※※※※※※※※※※※※※※※※ 感谢在2020-12-17 06:00:00~2020-12-18 06: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容楚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容楚 4个;垃圾回收 3个;茶叶的tea、arotai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茶叶的tea 8瓶;民政局它自己会来、心宽体胖 6瓶;锖白鱼 5瓶;枫林 3瓶;余年归寒 2瓶;南风起、初明、一瓶也没有了、小姐请下床、弥小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折梅 深夜会谈不了了之,而今日武林盟中除开万蛇岛的混乱外,也确实没有什么大事,江肃在屋中看了半天剑谱,又与木一川讨论了半日剑术,一时心潮澎湃,恨不得拉着木一川在屋中彻夜长谈。 可抱着剑睡真的很不舒服,江肃不想再经历一次。 幸好盛鹤臣为木一川安排了新住处,抱剑共枕的窘况总算没有再出现,而之后几日武林盟也并无大事发生,一直到正月二十,武林大会终于召开。 这几日江肃同盛鹤臣商讨过数次该如何举办相亲大会,以往武林盟从未举办过类似活动,盛鹤臣没有经验,也不知该要如何才好,思来想去,也只觉得或许可以将那花灯会再拖出来办一遍。 正月十五方过不久,今年因灵犀山地动,武林盟也受了波及,上元节盟中并不曾同往年一般大肆操办,那些花灯烟火都还堆在仓库里,完全可以拿出来二次利用,至于如何显得这花灯会与上元节不同…… 盛鹤臣也想过了,他决定拿些节日时用来装点廊柱的绢花,分发给诸位尚未婚配的年轻侠士,若有心仪之人,便将这绢花送给对方,对方自然也就能知晓心意。 至于以后如何,就全凭双方自己的意见。 反正江肃也没有更好的想法,他觉得盛鹤臣做得就很不错了,武林大会上将这方案一宣布,说不定就会有不少侠士侠女成双成对,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只等着明天红缘值暴涨的那一刻。 可他还是错了。 武林大会上盛鹤臣与几位江湖前辈说出此事,发放绢花,再约好稍后各门派掌门一同在聚福楼内聚一聚,显是为了商谈「不胜天」一事,而论剑之试定在明日,那今日便无其他事情可忙了,江肃不用去聚福楼,看街上花灯高挂,想着木一川或许不曾见过这幅景象,便又回了武林盟,将木一川一同带了出来。 他本就无所事事,也只是领着木一川在街上闲逛,而木一川着实不曾见过这幅热闹景象,他好像看什么都觉得新奇,江肃只能一面在心中骂着木一川的爹,一面左右张望,看看还有没有什么新奇玩意。 他果然看到了。 城中有穿城河流数条,其上又有游河的小舟画舫,木一川好像未曾见过,江肃便雇了一条船,挑眉顺着河流而下,四周花灯游舫,江肃抱剑倚在船头,却总觉得……四面八方好像都有人在偷看他。 他皱着眉,隐隐觉得自己的计划,似乎在何处出了纰漏。 都这么久了,那红缘值没有半点变化,他好像连一对情侣都没有撮合成功,这多少有些不对,莫非是时间太过仓促,还不够他们谈情说爱? 单身至今的江肃不太懂这其中的道理,他只能摇了摇头,再转头看向木一川,却正巧对上了木一川的目光。 木一川此刻似乎并不高兴,那模样郁郁寡欢,江肃实在弄不清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正要开口询问,恰好船至一处廊桥之下,那船夫忽而回首,看向两人,开口便道:“江少侠,我是游龙帮七星堂的弟子周魁。” 江肃一怔:“幸会。” 他已经看见了船夫颤抖的手中紧紧攥着的那朵绢花。 不对,江肃觉得很不对。 “三年前论剑之试你我见过一面。”周魁紧张咽了口唾沫,“从此我便再难忘记那日你的模样。” 江肃:“……” 周魁举起绢花,恨不得高声吼着同江肃表白。 “江少侠,我……俺老稀罕你了!”周魁一把将绢花塞进江肃怀中,紧张得满额是汗,“你……你愿不愿意和俺潇潇洒洒!浪迹天涯!” 江肃:“……” 话音未落,桥上已有一人探出大半个身子,高声呼喊:“你这人什么意思!” 江肃抬头一看,这人眼熟,不就是铸剑山庄的少庄主宋默吗? “就你这幅模样,小江怎么能喜欢你!”宋默咬牙切齿,用力将自己手头的绢花朝江肃丢去,“小江!我愿以整个铸剑山庄作陪——” 他后面的话,淹没在了更多人的抗议与大吼之中。 无数的绢花从桥头抛下,纷纷砸落在这小船上,而江肃立在船头,心神恍惚。 这里大半的人他都不认识,这些人喜欢他什么?脸吗? 这武林中的年轻人,怎么都这么肤浅! 等等。 江肃终于注意到了自己所谓完美计划中的纰漏。 按照这系统的意思,撮合江湖排名前100的人才能有红缘值奖励,可这江湖人这么多,能排进一百除了七老八十的老前辈,就多是已经成家立业的前辈。 武功在前一百还单身的年轻人……能有二十个吗? 怪不得一天都要过去了!这红缘值一点都没变化! 太过分了!这不就是在逼他谈恋爱吗! …… 江肃觉得,自己应该还可以再努力一下,他还有希望。 至少他所认识的人里头,师兄和盛鹤臣二人的武功铁定在江湖前五十,那方远洛似乎也在前五十之列,他们这三对若是全都成了,那也就是60点红缘值,加上他已有的十点,离他完成目标已经不远了。 此时此刻,他只需要有破釜沉舟的动力。 江肃终于抬起头,毅然看向了河道两岸他的迷弟迷妹。 “你们把花送给我也是没用的。”江肃一字一句,认真说道,“我江肃一心向剑,无暇儿女私情。” 可宋默还不死心,他仍在高声大喊:“小江,你一心向剑无妨,我一心向你啊!” 眼瞅着宋默喊出这么一句土得掉渣的话来,船夫恨不得立即跟上,深情款款,伸高双手,引月独白。 “江少侠,不要紧的。”船夫说,“山不就我,我来就山!” 江肃:“……” 江肃脑壳疼。 他只能再深吸了一口气,在脑中构思出了一个绝佳拒绝所有人的办法。 “我只喜欢武功好的人。”江肃说,“打不赢我的,我没有兴趣。” 宋默:“……” 船夫:“……” 江肃将剑挑在手中,抬首先朝宋默看去。 “宋少庄主言辞恳切,不如先来试试?”江肃冷冰冰说道,“江某不会手下留情。” 宋默:“……” 在江湖中,没有人不知道江肃第一剑的名头究竟是如何来的。 彼时江肃方才十五岁,头一回代止水剑派出战论剑之试,轻而易举拔得头筹,自此论剑之试他年年都是第一名,又过两年,他开始寻江湖排行前十的几位前辈比试,时至今日,除开了然派掌门已闭关数年未出,江肃一直没有遇见之外,其余几人都已成了他手下败将。 他已算得上是这江湖近百年来的神话,他若是不手下留情,谁敢来和他比较? “小江,我还有事。”宋默后退一步,“先回去练剑了。” 三年,只要再给他三年,他一定可以让江肃刮目相看! 船夫也默默将船停靠在了河岸一侧,似是终于下定决心一般,与江肃拜别。 “江少侠,你等着我。”船夫眼含希望,“我一定可以的!” 目送人群离去之后,江肃这才深深吸了口气,回首看向身后的木一川。 木一川微微皱着眉,显然不太开心,见江肃看向他,也只是蹙眉低语,道:“他们都喜欢你。” 他早就该发现了。 无论是盛鹤臣之辈,还是宋默丁叶生之流,他们对江肃的感情本就不是单纯朋友之间的情谊,他们同自己的父亲一般,倾慕的是江肃江湖第一美人的风华。对,这么多日相处,他倒是忘记了,江肃是江湖第一美人,是他父亲觉得这江湖上唯一能配得上叱咤江湖魔教教主的绝色。 他觉得自己的胸口发闷,那股他曾以为是嫉妒江肃朋友太多的愤懑之念并未消散,甚至——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空无一物的双手,有些说不出口的难过。 他不是武林正道,他手里没有绢花。 …… 江肃不明白木一川为何如此郁郁寡欢,他只觉得是二人游河的雅兴被这群莫名其妙冒出来的人打断了,木一川难免要觉得不开心,他不由想起上次同样被打断的梅园之行,今日众人都在外观赏花灯,天又已经黑了,他想这梅园内,应当不会有什么人。 他抓住木一川的胳膊,笑吟吟问木一川:“木兄,你还想看梅花吗?” 木一川一怔:“什么?” “我去买酒。”江肃说,“梅园里见。” 木一川:“可是……” 江肃已翻身上了岸,而木一川站在原地,看着江肃的身影远去,缓缓闭上眼,想,自己离教已有数月了。 他在落雪崖下伤重获救,本该立即想办法联系教中,再尽快赶回去,可他却在这儿耽搁了这么久,至今也不曾向教中传过半点消息,若是让父亲知道了,绝对免不了一顿责罚。 明日便是论剑之试,他答应过江肃,会以止水剑派弟子的身份代替江肃出战,可等到论剑之试后,他也是时候该离开此处了。 正邪殊途,哪怕江肃不介意,这也绝不是他应该长久待下去的地方。 木一川还是去了梅园,寻到上次与江肃一块赏梅的那块山石,闷闷不乐坐下,等了许久,方见江肃提酒而来,纵身跃上山石,面上还带着笑,与他道:“木兄,我想过了,你伤还未愈,不可饮酒,今日这壶酒,只怕全都要便宜我了。” 木一川一怔,不由想起了傅闻霄说的话,下意识便道:“可傅神医说……” 江肃挑眉:“木兄,你不觉得你这句话有些扫兴吗?” 话音一顿,江肃这才后知后觉想起了自己几天前对盛鹤臣说的那些话。 等等,他前几天和盛鹤臣提起傅闻霄的医嘱,岂不是也很扫盛鹤臣的兴? 罢了,他早知道盛鹤臣原对自己有些暧昧,扫盛鹤臣的兴倒也不是什么坏事,他至少能让盛鹤臣看透得再多一些。 这些年他可没少拒绝盛鹤臣的示好,他也不知道盛鹤臣和其余人为什么能这么执着,他想起来就觉得头疼,干脆不去再想,拎着酒在木一川身边坐下,一面道:“待你伤愈,我再寻你一同畅饮。” 木一川微微垂首,轻声道:“我父亲不允许我喝酒。” “你已经二十三岁了。”江肃微微挑眉,心中隐有不悦,“你父亲管得未免也太多了。” 就凭这些时日只言片语的了解,江肃对林风南的做派着实喜欢不起来,如今他只觉得这林风南是一个控制欲强得近乎可怕的变态,想要将自己的孩子时时刻刻攥在手中,又因当年自己翻下的过错而对孩子万分苛刻,若是可以,他甚至想立即帮助木一川摆脱林风南的限制,只是他看木一川的态度,木一川很尊敬林风南,而他人父子之间的事,他总不能干脆强插一手,逼迫两人决裂。 他叹了口气,觉得这事就是一摊子烂账,可木一川并没有反驳他的话,他仍是心情不佳,沉默片刻,方才开口,道:“江少侠,我已经离家太久了。” 江肃一怔:“你想家了?” 木一川摇头。 “若我长久不回去,我父亲会派人来寻我的。”木一川道,“这是没有必要发生的麻烦,论剑之试后,我该要回家一趟。” 江肃点头:“记得将论剑之试的结果告诉你父亲,他一定会对你刮目相看的。” 木一川:“……” 没有挽留。 是啊,木一川想,他们相识不过数日,在江肃眼中,他应当只是一个萍水相逢的普通朋友……不,他们之间,或许连朋友都算不上。 “江湖这么小,总会再相见的。”江肃伸手拍了拍木一川的肩,“木兄,今日便当是提前为你饯别。” 木一川闭眼低声喃喃道:“我不姓木。” 江肃点头:“我知道啊。” 木一川是林风南的孩子,那他当然姓林,木应当只是假姓,连木一川这个名字,或许都不是真的。 而木一川觉得,有些事,哪怕江肃已经知道了,自己也该要亲口将自己隐瞒的那部分告诉他。 “我也不叫木一川。”木一川心中忐忑,只能低语喃喃,道,“我是——” 半空无数烟花升起,木一川的声音本来就小,干脆全都淹没在了烟火绽放时的巨响之中,江肃的注意力也已经被那些烟花引了过去,他看着漫天焰火绚烂,头一回觉得这玩意还挺好看,而木一川一定从未见过,他对着酒壶啜饮,吟吟侧首,问:“你没见过烟花吧?” 木一川一怔,摇头:“没有。” “盛盟主筹备花灯会时,我见库房内还有不少上元节剩下的焰火,就请他都拿出来了。”江肃支着下巴,道,“没想到放起来还挺好看的。” 木一川微微一惊,下意识便问:“你是为了……” “我猜你没有看过。”江肃说,“看来我猜中了。” 木一川:“……” 他好像有些明白了。 倒也怨不得会有那么多人喜欢江肃,像江肃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不讨人喜欢。 “古人讲究折柳相送,可惜冬日雪还未融,我总不好折一枝枯柳给你。”江肃抬手,从一旁的梅树上折下一枝梅花,递到木一川手中,微微笑言,“聊以相慰。” 木一川怔怔接过,将梅枝握在手中,却不知该要如何才好,他呆了好一会儿,看着江肃的面容,脑中想起那绢花,竟不由自主一般,又将梅花塞了回去。 江肃笑了:“你将它还给我做什么?” 木一川正要回答,却隐约听见了后头传来的脚步声,他几乎一下便将想说的话都咽回了肚子里,匆匆回首去看,便见丐帮副帮主方远洛在梅花林中左右张望,似乎在寻找什么人一般,等抬首看见了江肃与木一川二人,他方才如同获救一般松了口气,匆匆忙忙跑过来,眼含热泪,飞扑过来抱住江肃的胳膊,高声大喊:“江少侠!救我!” 江肃:“……” 木一川:“……” 木一川皱眉瞪着方远洛,有些抑不住心中莫名升起的怒气,他是真想不明白,为何每次与江肃独处时,总会有人冒出来打断他们。 江肃艰难想要从方远洛手中抽出自己的胳膊,问:“方副帮主,你有什么事吗?” “江少侠,我知道你和傅神医关系好,你快教教我,如何说话才能让傅神医开心。”方远洛不愿松手,“我不想再喝药了啊!” 江肃这才想起来,前几日方远洛为了拥有和傅闻霄私下相处的机会,强装自己酗酒多年不能人道,好让傅闻霄给他看看病,这做法江肃都觉得蠢,而他原以为方远洛也就是装装病罢了,可没想到方远洛竟然真的喝了药。 “药不能乱吃。”江肃皱眉,“你找他看病,不吃药不就好了吗?” “我也不想喝啊。”方远洛欲哭无泪,“傅神医也太敬业了,每天煎完药就盯着我,那我能咋办,这一天天的,都给我整上火了,搞得我每天都很精神。” 江肃:“……” 木一川:“……” 话音未落,方远洛一吸鼻子,正巧从鼻孔中流下一行鲜血,顺着他的人中淌下去,看起来实在是有说服力极了,而方远洛熟门熟路从怀中掏出一条手帕,擦了擦自个的鼻血,又深深叹了口气。 “他今儿个给我把脉,又说我的脉象不太对,内什么……肾火贼旺,好像又开了新的药。”方远洛道,“可我不想再上火了,你们知道的,男人,上火,这也太难熬了!” 江肃终于勉强开了口。 “傅闻霄是神医。”江肃道,“你若是真上火了,他看得出来的。” 方远洛:“那他还给我开药!” “他不是给你调整了吗?”江肃皱眉,“新药该是败火的吧。” “不行。”方远洛惊恐深吸一口气,“男人不上火就更可怕了!” 江肃:“……” 木一川:“……” 江肃捂住了自己的脸,有些不想说话。 他觉得自己已经是不解风情到极致了,而方远洛的所作所为……比他想得还蠢。 可他还能怎么办?方远洛的江湖排行必然在前五十内,就算傅闻霄武功不好,连前百都算不上,可若是能撮合方远洛和傅闻霄两个人,那也有20点红缘值啊! 江肃喜欢挑战,他决定接受挑战。 他再抬头看向方远洛,看着眼前这位丐帮副帮主不修边幅的模样,脑中不由自主便浮现起了不久前才看过的那句系统赠送的恋爱金玉良言。 ——无论在外你纵横江湖还是称霸天下,在ta面前,你一定要展露你不为人知与外在形象反差的一面。 反差,重点是反差。 他看了看胡子拉碴衣品极差的方远洛,再想想衣着整洁堪称洁癖的神医傅闻霄,心中隐隐现出了一个完美计划。 第一步,改变方远洛的外在形象,先把这碍眼的胡子剃了再说! …… 江肃不想用自己的剑。 手头也没有趁手的刀具,他只能看向方远洛,道:“你要我帮忙也可以,但是接下来你得听我的。” 方远洛觉得自己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不住点头,甚至恨不得拍着胸脯当场立誓。 “傅神医爱干净。”江肃说,“你自己把胡子剃了吧。” 方远洛:“……” “不行,这个不行,这个真不能剃。”方远洛开始疯狂摇头,“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剃了胡子不服众怎么办!” 江肃皱眉。 “我是丐帮副帮主啊!剃胡子不符合门派形象,我会被帮主踢出去的!”方远洛惊慌抬起头,“咱还有其他办法吗?不动胡子的那种。” 江肃:“……你还想我帮忙吗?” 方远洛含泪点头。 “人生总要有所取舍。”江肃说,“你要江湖,还是要美人。” 方远洛:“……” 方远洛闭上了眼。 “你来吧。”方远洛浑身颤抖,“我下不去手。” 江肃按着方远洛的手,将方远洛腰间的匕首一点点抽了出来。 “莫慌,方副帮主。”江肃露出和善微笑,“我下手很快的。” 最佳卧底人选 剃了胡子的方远洛交叠双手,坐在山石上,乖巧得好像刚从私塾下课的小娃儿。 江肃终于明白了方远洛方才那几句话的意思,剃了胡子的方远洛……确实有些过于脸嫩了。 这唇红齿白的,他都不敢相信眼前的是丐帮副帮主。 他是想要反差萌没有错,可这反差也太大了吧?方远洛看起来好像小了十岁,就他现在这幅模样,看上去好像还没有弱冠。 江肃不由咳嗽一声,问:“方副帮主,你……多大了?” 方远洛面无表情:“二十六。” 江肃:“……” 算了算了,不管怎么说,现在的方远洛看起来的确干净整洁了不少,再换个干净衣服,这不就是妥妥的世家小公子吗?多讨喜啊,谁看了能不喜欢! 再说了,那恋爱金玉良言后头还有一句切记呢,切记,你永远是需要ta亲亲抱抱举高高的宝藏男孩/女孩,以往方远洛那副形象,亲亲抱抱举高高还有些突兀,现在好了,看起来就很合适。 “时间不早了,先回去休息吧。”江肃咳嗽一声,道,“明日我再为你寻套合适衣服。” 方远洛抓住了江肃的衣袖。 “不行。”方远洛声音颤抖,“我不可以这样回去。” 他,堂堂丐帮副帮主,曾经也是个叱咤一方威武雄壮的大汉,如今被剃了胡子不说,还得顶着这张嫩得不行的脸回去接受帮内兄弟们的嘲笑,这太可怕了,他才不要这样。 木一川本来就对突然冒出来的方远洛不耐烦,而今方远洛还想赖着不走,他憋不住心头的怨气,小声嘟囔:“为什么不可以这样回去?” 方远洛转头看向他,欲哭无泪:“木兄弟,你不明白,整个丐帮人人粗犷豪迈,就我一人收拾得干干净净,我这么与众不同,回去怕是要惹人笑话的。” 木一川:“你让他们都和你一般剃了胡子不就好了。” 方远洛:“……” 方远洛悟了。 他激动不已,抓住木一川的手,用力上下摇晃了几下,大声喊道:“木小兄弟,你可真是天降奇才!” 是啊!他只要让所有丐帮弟子都同他一般,那他当然就没有那么醒目了,也自然不会有人来嘲笑他了! 可他还需要一个理由,一个让所有丐帮弟子剃胡子洗衣服注重个人卫生的理由。 方远洛再次看向了木一川,试图从木一川这里得到一个满分的回答。 木一川:“呃……穷困但不潦倒?” 方远洛朝木一川比起了大拇哥。 他悟了。 人可以穷,但是精神不能穷,他们要安贫乐道,做干干净净文明礼貌的丐帮人! 再说了,傅神医不是爱干净吗?他要是能把丐帮整治干净,那傅闻霄对他的好感度一定会猛然蹿升,还怕什么和傅闻霄没有共同话题?就冲这一点,他和傅闻霄都不可能没有共同话题! 方远洛激动不已,恨不得立即赶回去实施大计,可他一向是个知恩图报的人,离开之前,他感动万分握紧了木一川的手,认真说道:“木兄弟,你明日还要参加论剑之试吧?” 木一川:“是。” 方远洛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你放心!明天我们若是在论剑上遇见了,我一定让你赢!” 木一川:“……” …… 第二日江肃一起身便听得外头乱哄哄的,似有无数人在叫喊,境况之惨,已足以令人侧目了。 武林盟内许多人都围在丐帮院外看热闹,江肃好奇,跟着凑了过去,恰好木一川也寻声到了此处,站在一旁同他一块往里看。 里头方远洛正揪着一名丐帮弟子剃他的络腮胡子,他边上已经坐了几个面上干干净净的丐帮弟子,每个人都哭丧着脸,却不敢反抗方远洛的暴行,只能抹泪干嚎几声,试图引起武林盟内其他人的注意,好以此来获得帮助。 丐帮弟子甲泫然欲泣:“我留了二十年的大胡子啊啊啊!我娘都没让我剪掉!” 丐帮弟子乙捶胸顿足:“我不是我了!那么大一个帅气的我呢!” 方远洛挥舞着手中削胡子的锋利匕首,大声应答:“剃个胡子怎么了?咱要做干干净净丐帮人!” 江肃:“……” 太蠢了,不想看了。 可他扭过头,看着就住隔壁院的傅闻霄站在一旁,好像还看得挺开心。 江肃想了想,主动走到傅闻霄身边,轻咳一声,问:“傅神医起这么早啊?” 傅闻霄答:“隔壁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想听不见都难。” 好歹江肃还记得自己要撮合傅闻霄和方远洛的目标,他打算借此机会试探试探傅闻霄对方远洛这么做的看法,他便在傅闻霄身边站了一会儿,眼看着方远洛又剃了一个丐帮弟子的胡子,他这才开口,问:“我还是头一回见丐帮整理仪表。” “这也是好事。”傅闻霄道,“他们平日不修边幅,那胡子藏污纳垢,平白添了些生病的可能。” 江肃试探询问:“你觉得方副帮主做得挺不错?” 傅闻霄答:“是挺不错。” 方远洛听见了。 他立马就来了精神,手中的小匕首也挥舞得也更欢快了,心中更是对江肃刷满了信任感,看来自己没找错帮手,江少侠就是最强的! 傅闻霄又淡淡补了一句:“可只剃个胡子,显然不太够。” 方远洛动作一顿。 “他们平日并不喜欢沐浴。”傅闻霄说,“头发衣服都脏乱得很,这也都是容易藏污纳垢的地方。” 方远洛:“……” “江湖每有疫病起,丐帮总是波及最广的门派。”傅闻霄叹了口气,做出最终总结,“想来与他们这些不爱干净的习惯脱不了关系。” 方远洛:“……” 傅闻霄:“不行,我看着就想帮他们洗干净。” 方远洛:“……” 方远洛手里削胡子的匕首挥舞出了残影,不仅如此,他还嫌恶万分扯了扯其中一名丐帮弟子乱七八糟的头发,挑眉问道:“你都多久没洗头了?” 那名丐帮弟子一呆,显然没想到方远洛会问出这种问题。 “待会儿就去给我把头发洗干净。”方远洛神色严肃,认真吩咐道,“还有这身上,啧啧啧,都馊了,快去!” 院中静默半晌,所有丐帮弟子都没有听说过如此无理取闹的要求,过了片刻,方有一名丐帮弟子颤抖举起手,弱声提问,道:“俺……俺都大半年没洗头了,要是洗不顺可……可咋办?” 方远洛铁面无情:“剃了。” 丐帮弟子:“……” 方远洛:“再长出来就顺了。” 丐帮弟子:“……正月里面不剃头!” 方远洛:“你有舅舅吗!再多说我现在就给你剃!” 院内一片鸡飞狗跳,江肃心神颤抖,转头看傅闻霄唇角含笑,似乎对眼前发生的一切极为满意。 江肃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在经历了丁叶生和宿长明的情感纠葛之后,江肃已经不敢用自己以往固有的目光看待事情了,如今他一看傅闻霄的笑,便觉得这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他再认真一想——傅闻霄可是江湖有名的神医,方远洛怎么可能在他眼皮底下成功装病? 能不能人道,身体到底如何,傅闻霄把一把脉就能知道的事,怎么可能误会这么多天,还给方远洛开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药。 江肃到这时候才终于恍然大悟,他抽了抽嘴角,侧首看向傅闻霄,勉强一笑,问:“傅神医早就知道方副帮主没有病了吧?” 傅闻霄但笑不语。 江肃:“你给他喝的药……” “他既然要演,我总得配合。”傅闻霄道,“放心,总归不是什么伤身的药。” 江肃叹了口气:“那他剃了胡子……还有这丐帮……” “这我倒是没想到。”傅闻霄微微笑了笑,“可这是好事,我乐见其成。” 江肃:“……” 归根到底,方远洛白做聪明,傅闻霄好像什么都知道,最惨的还是这些丐帮弟子……罢了罢了,让他们做好个人卫生也算不得迫害他们,这种造福江湖的好事,方远洛应该多做一些。 眼瞅着院内的丐帮弟子都已面目一新,方远洛赶着他们去武林盟外的大澡堂子里一块洗头洗澡,江肃觉得这热闹到此为止已经可以不看了,他打算回去练剑,正要将木一川一同揪走,却见木一川呆呆看着院内鸡飞狗跳,茫然开口询问:“他们这样……还要得到饭吗?” 江肃:“呃……” 这……这倒是个好问题。 傅闻霄也一怔,似乎没考虑过还有这么一种可能,他停了片刻,咳嗽一声,道:“不劳而获也不是什么好事情。” 江肃:“……” 江肃下意识将目光转向院中的方远洛。 什么不劳而获不是好事情,他简直不敢想象丐帮全体上下不当乞丐的样子,这么一个千百年的大帮派,总不可能在傅闻霄一句轻描淡写下就地解散吧? 好在此刻方远洛正忙着揪着丐帮弟子们一块去洗澡,他没有听见这句话,江肃这才松了口气,赶紧趁机离开此处。 今天可是论剑之试的第一天,他还赶着练完剑带木一川去论剑之试上大显身手呢。 恰好二人走过方远洛身边,方远洛一眼看见木一川,登时便来了兴趣,还趁乱凑到两人身边,压低声音,与二人道:“木小兄弟,论剑之试上见。” 木一川以为他是在放狠话,只微微一怔,便立即点头,道:“我必全力以赴,绝不会输给你。” “你当然不会输给我。”方远洛挤眉弄眼,“你对我有大恩大德,你怎么可能会输给我呢。” 今日他可正春风得意,说话时恨不得将眼睛都笑成两条细缝,只是木一川不明白他的意思,方远洛也并未多加解释,到头来也只是拍了拍木一川的肩,道:“待会儿再见。” 木一川:“……” 待方远洛领着丐帮弟子走开了,木一川才转头看向江肃,满脸疑惑:“他什么意思?” 江肃:“敬佩你的剑术,觉得自己输定了。” “哦!”木一川点头,“他怎么这么不自信啊。” “有功夫想别人,还是多想想接下来的比试吧。”江肃领着木一川朝武林盟的比武场走去,一面道,“我看了论剑的名单,你第一场本该与丁叶生比试,可丁叶生已经回万蛇岛了,第一场空缺,你可以多休息一会儿。” 木一川认真点头。 江肃顿住脚步,回头看向木一川:“你的伤没事了吧?” 木一川继续点头。 “只要不动右手,就没什么问题。”他想了想,又接上一句,“你放心,我一定会取得第一的。” “第不第一不要紧。”江肃说,“多小心些伤。” 木一川怔了好一会儿,倒像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和他说话,过了许久,他才回过神,用力点了点头,小声答应:“我知道了。” …… 论剑之试定在武林盟的练武场上,一早就有不少各门各派的弟子蹲点等候,这毕竟是一年一度的热闹,他们当然得守着看全了,而一旁搭了高台,武林中德高望重的前辈大多都坐在那高台上观战,各门各派的掌门自然也在此处。 江肃他们来得还算早,周遭却有不少人都在看着他们,木一川觉得很不舒服,他们先寻了处地方坐下,等了一会儿,周遭人数渐多,盛鹤臣也来了,可江肃左右张望,还是不见张问雪所在。 这么多年了,江肃从未见过张问雪在重要之事上迟到,他觉得有些不对劲,正要起身去寻张问雪,比武场上锣鼓一敲,论剑之试开始了。 也正在此时,张问雪出现了。 他看上去神情憔悴,似是一夜未眠,那状态一看便有些不对劲,江肃不免更加担忧,可来不及等他走到张问雪身边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张问雪已绕过高台,令人通传了盛鹤臣,他有话要与盛鹤臣说。 他二人似是有要事商谈,江肃只好继续坐在场边,只等着比试结束,他再上前去问问张问雪。 …… 张问雪登上练武场旁的七星楼,等了好一会儿,方见盛鹤臣孤身上前。 哪怕二人因为木一川出现而暂时有了同仇敌忾的目标,可他们私下多少还是有些不对付,盛鹤臣并不知江肃为何要唤他来此,便也只是纯粹疏离客套,问:“张掌门有什么事吗?” 张问雪蹙眉回首看他,那目光中带了些许拷问神色,冷冷道:“我已知道了。” 盛鹤臣不解:“你知道什么了?” “昨日盛盟主召集各门派掌门商讨「不胜天」一事,回去之后,张某去寻几位盟内前辈谈了谈。”张问雪微微低眉阖目,“你想令我师弟去魔教卧底,对吧?” 盛鹤臣一怔,江肃虽已经答应了此事,可他狠不下心,也还未真正决定,因而不曾在昨日同各位掌门商讨时公布此事,事情还未到那一步,他便总觉得还有办法,他没想到张问雪会提前知道这件事,而面对张问雪的质问,他也只能摇头,道:“我还未决定——” “谢则厉是个什么样的人,对我师弟抱着何等念头,你不是不知道。”张问雪挑眉,面上难得现出如此凌厉的逼问神色,“他为人荒/淫狠辣,你觉得若送我师弟到魔教之中,他还能活着回来吗?” 盛鹤臣退后一步,再摇首,道:“我说了,我还未想好。” “你还未想好?”张问雪深吸一口气,“那我问你,除我师弟之外,你可还有其他人选?” 盛鹤臣目光飘忽,竟不知自己究竟还能如何回答。 他不愿承认此事,可张问雪说得没有错,在这江湖之中,除了江肃之外,他竟想不出还有第二个如何适合前往魔教卧底的人。 他只能避闪着张问雪的目光,喃喃往下说着自己心中的想法。 “卧底之人,需得武功极高,方能自保。”盛鹤臣道,“谢则厉生性多疑,若是寻常人等,或许进不了魔教,便要死在他剑下。” 他不知道张问雪是否听见了,他也不想为自己的行径辩解,他只是一面喃喃自语,一面在心中想……这江湖上,究竟还有什么人能胜任这个角色。 正道之中,武功高的,大多名声响亮,这等人要混入魔教,谢则厉必然不会相信,而没有名气的,又大多武功低下,若进了魔教,只怕有去无回。 他只能想到江肃,武功高强,又能骗得谢则厉信任—— 不,等等。 盛鹤臣自七星楼高处往下,看向练武场中。 丐帮副帮主方远洛正与止水剑派那位名不见经传的木一川交锋,二人不过刚打了个照面,方远洛便已被对方内劲所伤,连退数步,险些跌出练武场去,再一抬首,还哇地呕了一口血,捂住自己的胸口,虚弱不已朝木一川比划,道:“少侠……少侠好武艺。” 木一川:“……” 木一川茫然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手中的剑。 那副赢了丐帮副帮主后波澜不惊的平静模样,这没有半点名气的身份,这……这不就是他苦苦找寻许久的最佳卧底人选吗! 盛鹤臣喜形于色,恨不得立即扭过头,一把握住了张问雪的手。 “张掌门!找到了!”盛鹤臣激动不已,“我已找到了!” 张问雪还在愠怒之中,一时未曾明白盛鹤臣的意思,只是挑眉,问:“什么找到了。” 盛鹤臣抬手,一指练武场中。 “卧底人选啊!”盛鹤臣道,“你看,他如何?!” ※※※※※※※※※※※※※※※※※※※※ 感谢在2020-12-18 06:00:00~2020-12-20 06: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乔林 2个;哎呀呀言茗、倾歌、垃圾回收、卫三是坠吊的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昵称是什么?_? 30瓶;yangshang 22瓶;想去越南吃米粉 20瓶;归心 10瓶;朴西西 3瓶;沐泽、不息、薛无夏、弥小叶、一瓶也没有了、南风起 2瓶;紾筰srio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最重要的是反差 张问雪惊呆了。 他实在没想到盛鹤臣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而让木一川去卧底显然是绝对不可以的,盛鹤臣不知道木一川就是林风南的儿子,拖这么一个对一切不知情的年轻人下水,张问雪做不到。 “他进魔教,不也一样九死一生?”张问雪皱眉,只觉得盛鹤臣的改变着实可笑,“你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盛鹤臣万分为难:“我……若无其他人去,那便该是肃儿了。” 张问雪:“……就算如此,也不能这样去害其他人。” “你我在这儿百般议论,也不会得出什么结果,倒不如去问问他。”盛鹤臣说道,“愿与不愿,全由他自己决定,你看如何?” 张问雪:“……” 张问雪不敢点头。 不论怎么说,木一川是林风南的儿子,他想盛鹤臣也是因为不知道这其中的联系,方才能够将这话说得如此轻巧,而若他知道木一川是谁,他不可能还能轻而易举地做出这种决定。 张问雪本想帮助江肃隐瞒木一川的身份,可事到如今,他觉得这件事……不能再瞒下去了。 “盛盟主,你可曾见过你师父的独子?”张问雪正色问道,“若他就在此处,你可还能认得出他?” 盛鹤臣实在不知张问雪为何要突然将话题转到此处,他微微皱了皱眉,却还是认真回答,道:“只在小时候见过。” 如今隔了十数年,他早已记不清林风南独子的样貌,更不用说过了这么久后,人的外貌总是会有变化的,哪怕此时此刻,他师父的独子就站在他面前,他十有八九也是认不出来的。 如今张问雪这么问他,倒是令他有了些不祥之感。 “张掌门为什么要这么问?”盛鹤臣不由再将目光转到比武场上的木一川身上,“难道说他——” 张问雪苦笑,道:“他就是林老前辈的儿子。” 盛鹤臣:“……” “我师弟前些时日遇见了伤重的他,将他带回门中救治。”张问雪一五一十道,“后来得知他是林老前辈的孩子,而且林老前辈似乎……对他并不好。” 林风南对他儿子的态度,盛鹤臣多少见过一些,他知道林风南将当年与梅幽宫圣女的旧情当做是他一生中最大的污点,因而他对那段旧情留下的与邪道女人所生的儿子,自然也不会太好。 “我师弟心软,他见不得木一川如此受他林老前辈苛责,也无法接受林老前辈一直看不起这个孩子。”张问雪叹了口气,“他以为让木一川来参加论剑之试拿了好名次,便可以让林老前辈多喜欢他一些。” 盛鹤臣:“……” 是,盛鹤臣也知道。 林风南一直不许自己的孩子离开他隐居之处,但是那孩子的剑术是林风南亲自传授的,盛鹤臣小时候还与他有过一些交集,他记得那孩子天赋极高,若不是因为林风南不喜欢他,不愿他步入江湖,那他应该也是这江湖上的青年翘楚了。 盛鹤臣再皱眉认真看向比武场上的木一川,或许是因为有了张问雪所说的话在前,如今他看木一川的脸,莫名便觉得……嗯,木一川好像的确似乎有些……与他记忆中师父的儿子外貌相像。 再说了,林,木,这不就是化名吗!对上了,全都对上了!这就是他师父的孩子! 一旦确定了木一川的身份,盛鹤臣顿时就觉得这件事简单了起来。 灵犀山尚未地动震出「不胜天」前,武林盟内便早有数次探讨,谋划将魔教手中的那两把钥匙夺回来的计策,这东西放在谢则厉手中毕竟是个祸害,那时他们也觉得此事需要一个卧底,林风南又不知从何处听说了这件事,还特意修书给盛鹤臣,提及自己的儿子或许是绝佳用于卧底的人选。 此刻盛鹤臣看着木一川,心中再度重燃了希望。 看看,这到底是什么绝佳适用于卧底的人选啊! 出身正道,母亲却是邪道门派的圣女,因而正道中有不少人不喜欢甚至是想要欺辱于他,这就是个完美反水投靠魔教的借口,而江湖上谁都知道,谢则厉和梅幽宫宫主楼鄢的关系很不错,他是绝对不会为难梅幽宫圣女的儿子的。 这简直就是比江肃还要好的卧底人才,只不过不久之前盛鹤臣还以为师父的孩子武功不佳,加之卧底之事还不迫切,他便回信婉拒,到如今事发之时,他竟然完全没有想起还有这么一件事。 如今他见木一川能一招就把方远洛打伤,这么好的武功,就算去了魔教,也一定能够自保! 盛鹤臣心情激动,转头便握住了张问雪的手,将自己所了解到的情况与心中所想全都同张问雪说了一遍,见张问雪还有些迟疑犹豫,他不由又拍了拍张问雪的手,耐心安抚,道:“张掌门,你莫要慌张,一切待我们同木一川谈过再说,若他不愿意,我也绝不会去逼迫他的。” 张问雪蹙眉:“可是……” “没有那么多可是。”盛鹤臣道,“待论剑之试结束,我们便一同去问问他。” …… 木一川从比武场下走下来,看着周遭众人近乎震惊一般的眼神,听着那震天响的欢呼喝彩,一时之间,满心茫然。 不对,这件事不该是这样。 他压根就没怎么碰到方远洛,两个人不过是刚刚打了个照面罢了,方远洛猛地便飞了出去,还受了那么重的伤,这怎么想也不可能是他干的啊? 难道说……方远洛早就受伤了? 不可能,早些时候方远洛还生龙活虎押着一帮丐帮弟子去洗澡呢,这才多久没见,他怎么可能突然就受这么重的伤?这十有八九是方远洛在故意放水,好达成他最初那个一定让木一川成功赢得论剑之试的承诺。 木一川多少有些不开心,他最不喜欢别人这样暗中操作,可方远洛已经被人抬远了,他只能憋气下场,走到江肃身边,愤愤说:“他放水。” 江肃看出来了。 这何止是放水啊?方远洛演得这么夸张,这简直就是在放海了。 江肃叹了口气,再度将目光转向方才张问雪和盛盟主离开的方向,方才他见二人上了七星楼,或许是有要事商谈,只可惜此处距七星楼太远,从他的角度,也只能勉强看见两个人影聚集,而此刻…… 嗯? 盛鹤臣主动握住了师兄的手?还往上摸了摸?师兄竟然也没反抗?? 江肃迅速转身,盯紧了远方正在的这一幕。 不简单,他觉得师兄和盛盟主的关系……越来越不简单了! …… 早上的比试收场结束,身受“重伤”的方远洛捂着胸口一瘸一拐走过来,要与赢了他的青年翘楚说话。 他趁着周遭无人注意,特意凑上前一步,嬉皮笑脸地同他们笑,低声问:“逼真吧?” 木一川:“……” 木一川不想理他。 江肃倒是有些疑惑,既然方远洛未曾受伤,他又怎么会吐血?他对这技巧颇为好奇,不由开口询问,道:“方副帮主,你方才吐的血……” “有意思吧?拿酱汁调的。”方远洛咧嘴一笑,“我来武林盟路上,瞅着一名弟子用这玩意搁大街上碰瓷呢,我就把这玩意给没收了,教训了他一顿,这不赶巧就用上了吗?” 江肃:“……” “江少侠,我是来问第二步计划的。”方远洛将声音压得更低,却难以压住声调之中的兴奋,道,“今儿个傅神医可冲我笑了啊!他还夸我做得好,江少侠果真厉害,不知道江少侠还有啥妙计吗?” 江肃:“嗯……” 方远洛满是憧憬。 江肃本来并想好下一步应该怎么应对,可今日他知晓傅闻霄早就看破方远洛的小心思后,反倒是觉得他们不需要这么多的计策,这种时候,直球就好了吧! 只不过恋爱金玉良言说得好,要先反差萌,再亲亲抱抱举高高,这玩意说的总不会错,他们最好还是按照步骤一步一步来。 江肃咳嗽一声,问方远洛:“今晨傅神医看到你时,有什么反应?” 方远洛尴尬道:“他没认出来我是谁。” 江肃点头:“好啊,这反差太好了!” 方远洛:“什么?反差?” “方副帮主,你知道吧,人,是一种喜新厌旧的生物。”江肃丢出自己的理解,“我有那么多剑,可当我看到新的剑时,还是忍不住想要去买下它。” 方远洛觉得江肃说得很有道理。 “而已经到手的剑,你已经看惯并且熟悉了它的模样,此时若是猛然发觉这柄剑还有什么你不知道的小秘密,是不是觉得格外新奇?”江肃低声感叹,“还想多看它几眼,再多看几眼,简直恨不得抱在怀里,日夜把玩。” 方远洛不住点头。 江肃这才将话题一转,问道:“你与傅神医已经认识很久了吧?” 方远洛恍然大悟。 哦!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他与傅闻霄相识多年,早已过去了双方互有新鲜感的时候,而傅闻霄也早就习惯了他的性格外貌,这时候他若是有些改变,做出些与往日不同的反差,那傅闻霄保不齐就要多看他几眼,越看越喜欢,越看越喜欢! 方远洛有些忍不住脸上的傻笑,他觉得自己好似已看见了自己与傅神医携手相伴的美好明天,只是这改变要从何处下手……他还没有什么好主意。 “你已经剃了胡子了。”江肃上下打量他,“能换身没有这么多破袋子的衣服吗?” 方远洛不住摇头:“不行不行,就算我剃胡子了,我也还是丐帮中人啊,这是我们的象征!” 江肃想了想自己认识的丐帮中人的模样,好像确实如此,他总不能逼方远洛为了追媳妇就退出丐帮,除了衣服外,他还得再想个其他办法。 他认真打量方远洛许久,心中渐渐有了主意。 外貌上改变不了,他们可以从性格习惯上来啊! 方远洛好酒,行事豪迈,不拘小节,大大咧咧得有些憨,而傅闻霄恰好相反,傅闻霄滴酒不沾,每日早睡早起,生活作风极好,只差没有枸杞泡红枣,而他生性喜静,除了外出就诊之外,并不怎么喜欢与人交际,他还颇爱干净,总喜欢将所有东西都摆放得整整齐齐。 在这些特性之中,最容易下手改变的,应当还是让方远洛戒酒,并且学一学傅闻霄爱干净又讲究的性格,将自己的日常生活打点妥当,而至于这改变要如何让傅闻霄发现—— 江肃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道:“离下午论剑还有些时候,我们一道去聚福楼内吃个饭吧。” 方远洛一怔:“可我和傅神医之事——” “叫上傅神医。”江肃道,“我请你们两一道吃个饭。” …… 方远洛很紧张。 他认识傅闻霄这么久,还是第一次与傅闻霄私下里一道吃饭。 虽说这饭桌上还有江肃与木一川两个人,可他们两人是红娘,红娘嘛……那又不是外人,四舍五入,就当做是他在与傅闻霄二人一道用餐,这绝对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来此之前,江肃已和他说好了他需要表现出的反差要点,无非就是打死不喝酒,举手投足爱干净,若是上菜时能主动将碗碟对齐摆好,那就再好不过,傅闻霄一定会更喜欢他。 他们本来想定一个雅间,这样无人干扰,行事也会更加方便,可最近武林盟内江湖人士甚多,谁都知道聚福楼是城内最好的酒楼,雅间早就被预定光了,他们只能在大堂内寻个僻静角落,等着傅闻霄过来。 傅闻霄赴约一向准时,他虽不曾想到方远洛也在此处,可此事倒还不怎么让人惊奇,他也不介意同方远洛一块同桌吃饭,等他坐下了,江肃方才唤来店伙计,让方远洛来点菜。 方远洛早受了江肃指教,先问店伙计聚福楼的招牌菜菜式,等店伙计问他们上茶还是上酒时,他方才装模作样露出文雅微笑,道:“戒酒了,茶就好。” 傅闻霄闻言果真多看了他一眼,方远洛心花怒放,只觉得江肃的建议果真好用,等到店伙计先上茶水与开胃小菜,他更是一本正经端坐妥当,伸出一只手,将桌上的碗筷对齐摆放妥当,再满怀期待抬起头,等待着傅闻霄赞赏的目光。 可傅闻霄只是满面讶异,片刻方才笑一声,道:“方副帮主这是怎么了?” 方远洛一怔:“我怎么了?” “无妨。”傅闻霄摇了摇头,“只是与平常不太一样。” 除开这句话外,他便不再多言方远洛的改变,一点也没有江肃所说的还想多看一眼,再他一眼,他不免有些憋闷,皱着眉闷声不响吃菜。 江肃努力眼神暗示,方远洛这才想出一个可以聊下去的话题,正要开口同傅闻霄说说话,却不想傅闻霄看他一眼,道:“方副帮主,食不言。” 方远洛:“……” 江肃:“……” 不是,话都不能说,这让他怎么努力啊! …… 一顿憋闷万分的饭吃了大半,方远洛统共也没说出几句话。 江肃觉得自己选错了场合,他心中郁卒,想着要不了多久他就得离开武林盟前往魔教,留给他用来撮合方远洛和傅闻霄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他偏偏还浪费了这么一个宝贵的机会。 他深深叹一口气,正苦苦思索接下来该要如何才好,聚福楼大堂另一侧传来一阵惊慌叫喊,有一名年轻姑娘捂着胸口,两眼一翻便倒了下去。 傅闻霄是大夫,他人方在不知所措时,他已经下意识冲了上去,握住那姑娘的手腕,要为她把脉,江肃也急忙跟上,可还未等江肃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边上已跳出一名大汉,冲着傅闻霄大喊:“你这人怎么回事!怎么能摸姑娘的手呢!” 傅闻霄:“……” 江肃:“……” 失算了,竟然还有这种招数。 傅闻霄蹙眉看向原还躺在地上昏迷的女子,这姑娘此刻也坐了起来,满面的惊恐,似乎还在不住挣扎,掐尖了嗓子大喊:“救命啊!非礼啊!” 如今这聚福楼内的大多都是江湖人士,自然也都是识得傅闻霄的,这两人胡乱大喊,便有人出来要为傅闻霄说话,道:“这位可是神医——” “神医就能乱摸人手了吗!”那名女子尖声嘤嘤嘤哭了起来,“你们这么多人欺负我一个弱女子,你们的良心不会痛吗?” 傅闻霄:“这位……” “我才不要和流氓说话!”女子捂着脸,“你平白侮人清白,我要去报官!让官大人抓了你!” 江肃挑了挑眉:“我们是江湖正道,怎么可能会——” “江湖正道都是这样的吗!”女子大喊,“你们这是什么江湖!” 江肃:“……” 那女子边上那名彪形大汉长叹口气,蹲下身安抚那名女子,一面道:“妹啊,咱们的命怎么这么苦呢!” 女子拿手帕捂住脸,只是不住嘤嘤哭泣。 那大汉又抬头看了看傅闻霄。 “我看你一表人才,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来。”他说道,“这样吧,我做一回好人,你赔些钱,这件事就算结束了。” 傅闻霄:“……” 江肃:“……” 江肃深吸一口气,正要开口好好同这两人说说情况,方远洛已极不耐挑眉,道:“碰瓷啊?” 大汉:“你们人多,我说不过你!” 眼看方远洛就要发作,江肃轻咳一声,示意方远洛切莫不要以暴力行径结束这场纠纷,他觉得以傅闻霄的性格,显然还是更喜欢以理服人一些。 方远洛一怔,看着江肃的眼神,他猛地想起来,对,要反差,他需要和自己以前的形象有反差。 他以前办事的风格……是什么来着? 粗鲁,豪迈,不计小节。 那如今他应该…… 方远洛咽了口唾沫,有些紧张,目光从众人脸上一扫而过,最终停在了早上和他对阵的木一川身上。 对哦,他怎么忘记了自己没收来的宝贝。 方远洛跨前几步,站在那彪形大汉面前,挑眉挑衅。 他非要走得那么近,几乎都贴到了那人面前,那大汉忍不了抬手轻轻推了他一把,那不过是普通推搡,方远洛却如同被他狠狠一撞,忽而抬手捂住胸口,后退数步,倒在了那女子面前,满面痛楚。 所有人都呆住了。 片刻之后,方才有人回过神来,惊慌道:“方副帮主方才论剑时是不是受伤了?” “对啊!他吐了那么多血,这人还推他!” “方副帮主,你没事吧!” 方远洛抬起头,说:“我……没……” 他哇地一张嘴,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那女子和大汉顿时就慌了。 吐血了啊!这人一口吐了这么多血啊!他真的还有救吗! 梅幽宫主 这变故来得实在太过太突然,江肃也没有想到。 他原本只是想让方远洛和这些人讲讲道理,这……方远洛怎么直接就躺下了呢? 不过对付这些不要脸碰瓷的人,这招似乎还真有些效用。 那女子左右一看,见他们已经不再占据道德制高点,正想垂死挣扎,方远洛又捂住自己的胸口,喷出一大口血,倒将所有人都镇住了。 傅闻霄先前并未去旁观论剑之试,他根本不知道方远洛在论剑之试上受了“重伤”,此时难免略有些惊慌,一把握住方远洛的手,原是想替他把脉,不想却觉察方远洛轻轻勾了勾他的手心,他不由一怔,再抬眸看向方远洛,便见方远洛气色尚好,没有半点伤重之人面色苍白的模样,见他看来,甚至还悄悄对他眨了眨眼,傅闻霄这才猛地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方远洛根本不曾受伤,这不过是他用来对付这些人的计谋,而自己方才竟还为他如此担忧!傅闻霄莫名便觉得心中无名火起,一时忍不住心中气恼,将方远洛的手往下一丢,而后便冷着脸起了身。 江肃实在分不清他这脸色的含义,毕竟傅闻霄平常本就有些冷淡,他没有多想,方远洛干脆更是开心上了天。 这么多年了!他终于握到了傅神医的手啊!太不容易了!傅神医的手怎么这么好摸,他真想一直把这双手握在手心啊! 周遭的武林同道见傅闻霄为方远洛把了脉,纷纷凑上前询问方远洛的伤情,而傅闻霄心中不悦,几乎是没好气地瞥了方远洛一眼,冷冰冰道:“没救了。” 不行了,方远洛觉得,傅神医为什么连说他没救了的声音,都这么好听! 令人沉醉!他甚至还可以听傅神医再骂几句! 可在他对面的那名大汉已经慌了。 不是,他这一巴掌下去怎么都要出人命了?他也没用多大劲啊? 那名女子更是已经整好衣裙飞速站了起来,只想趁着众人的注意力还在方远洛身上时偷偷溜走,可他还没来得及迈出半步,傅闻霄已看见了他,冰凉一眼扫来,道:“这位公子要去何处?” 那姑娘下意识便接口道:“我就是想起来家里还有——” 他一顿,停下了脚步。 江肃不由愕然,公子?傅闻霄说谁是公子? 他再转头看向这位声音尖细的姑娘,此人身量的确比大多女子都要高大,可单从外貌而言,也不能一眼就判断出这是男人吧? 可那名“姑娘”却显已慌了,他知道自己或许是遇见了高人,方远洛又受了伤,保不齐还要被反过来讹诈钱财,他只能讪笑两声,退后数步,勉强开口,道:“世……世道艰难,我们也是迫不得已。” 这句话他已不是用那尖细的腔调说的了,听起来也不过就是普通男子的声音,这已足以令江肃万分震惊,恨不得上下打量眼前此人究竟是用了何种方式才成功隐藏了自己的性别。 傅闻霄却并不接受此人的解释,只是冷淡看着他,问:“你说我非礼你?” “不不不,这位……这位大侠分明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人紧张得舌头打结,好容易才将整句话说完,“是我们的错,都是我们的错!就是……能不能少赔点儿?” 傅闻霄自然不会要这人的赔偿,他甚至懒得问此人的名姓,只是转身看着还倒在地上的方远洛,心情差极,甚至想踢上方远洛一脚,让他别再丢人现眼了,赶紧从地上爬起来。 可他还是忍住了,到头来也只是瞪了方远洛一眼,道:“起来。” 方远洛果真一咕噜从地上爬了起来,还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大咧咧惊叹道:“傅神医,你怎么看出来这是男人的?” 傅闻霄懒得理他。 方远洛压根看不出来傅闻霄生着气,他还沉浸在方才被傅闻霄握住手腕的快乐中,见傅闻霄转身,他恨不得立即跟上,早把其他人全都忘在了脑后。 到头来,还是得由江肃来帮他们圆场。 那两人吓得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看着江肃不敢说话,等了好一会儿才听见江肃开口,问:“易容术哪学的?” 那人:“啊?” 江肃:“厉害,能教我吗?” …… 江肃以为,想在这书中顺利生存,除开好好练武之外,最好还要勤奋一些,多掌握几门旁门左道的技术功法。 因而他早年认识了傅闻霄,从傅闻霄处略微学了些医术,回去后自个专门研究江湖上叫得出名字的艳毒春/药,就生怕剧情重启后他去魔教卧底时,再掉进谢则厉挖好的坑里。 他以往没怎么走过江湖,大多数时间都在门中习武,也的确不认识易容方面的高手,这着实是一个天大的防范漏洞,就算现在恶补,似乎也有些太迟了。 可江肃想着多学一些是一些,哪怕知道点皮毛也好,等到了关键时刻,多个技能那可就多条路,易容这等方便脱身逃命的小技巧,他一定要知道。 可那人怔怔打量江肃片刻,这才咽下一口唾沫,小心翼翼道:“这位少侠的容貌……您的话,至多只需要涂些胭脂,再抹点口脂,就已经够了。” 江肃一怔:“这么简单?” 那人不住点头。 “面妆这样就好了,只是还需要点装饰,这些东西街上就能买到,不算太难。”他想了想,又说,“不过衣服需要特制,毕竟身形还是需要掩饰的。” 江肃摸了摸下巴,觉得这人说得颇有些道理。 一个人若是化妆手法足够好,的确可以做出前后容貌完全不同的效果,此人化妆的手法一定出神入化,所以才说得如此轻便,而江肃一点都不会化妆,和大佬之间的实力差距过大,就算讨论也讨论不出什么来,倒不如听这人的话,去购置些胭脂水粉,有空自己折腾试试。 而一个人易容,显然并不只是乔饰容貌这么简单的,身形也是需要掩饰的重要部分,江肃听这人如此说,倒还觉得他颇为专业,不由认真点头,等着他接着说下去。 “城内有家店,我很熟悉。”那人压低声音,如同在说什么绝密,“少侠过去报我名字便好,店主人会帮你备好衣服的。” 江肃皱眉:“这么简单?” “店主人经验丰富,在江湖各地都有分号。”那人不住点头,暗示道,“无论您喜欢大的还是喜欢小,他都能为您调整好最适合您的绝佳尺寸!” 江肃不解:“大小?” 他看那人给了他一个意会即可的眼神,便也只能思忖,这人所指的应该是乔装上身之后的胖瘦,若是如此说来,那衣服的大号小号确实很重要,他不由便又点了点头,再想自己习武多年,麻杆一样的瘦肯定是做不到了,胖倒是还可以,他便点了点头,答:“我明白了,我喜欢大的。” 那人如同觅得什么知音一般,不住赞叹:“对对对,大的好!男人嘛,八成都喜欢大的!” 江肃:“啊?这样吗?” 那人拍着胸脯保证,一面将自己的名字报给江肃,道:“少侠,那家店就在城西,叫做绿萼楼,你同店主说,是何平夕介绍来的就好。” 江肃记下了。 何平夕说完了这些话,便可怜巴巴看着江肃,显然是在等着江肃放他和那大汉离开,可江肃想了想,看这两人的架势,显然已经不是做出这种碰瓷的事情了,恶习难改,他若是直接放这两人离开,保不齐他们恶习难改,以后再做出这种事情来。 他需要给这两人一些教训,以免二人今后再犯。 可江肃从未处理过这种事,一时之间,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才好,蹙眉想了一会儿,干脆唤了聚福楼掌柜过来,请他将这两人带回武林盟去。 反正此处是武林盟的产业,这掌柜的肯定识得盛鹤臣,而武林盟附近的地界有人寻江湖人士闹事,武林盟总得出面管一管。 反正这种事,轮不到他来管。 他还赶着去城西的那家店看一看呢!学易容要紧!怎么可能有时间来处理这种事! 聚福楼掌柜认识江肃,他点头答应,要将那两人带走,江肃这才扯着木一川的胳膊,道:“陪我去绿萼楼一趟。” 何平夕闻言一惊,还颇有深意地将目光在木一川身上一晃,而后压低声音,低声拍马屁赞叹:“少侠真是好福气呐。” 木一川:“啊?” 他没听懂这个人的话。 “我还以为你们正道中人,总喜欢道貌岸然掩饰内心的癖好。”何平夕被聚福楼掌柜拖着往前走,一面还要回头感慨,叹道,“看不出来,正道还有你们这种不加掩饰的清流,何某佩服,佩服!” 江肃:“?” 木一川:“?” …… 江肃赶在下午的论剑之试开始前,飞速去了一趟城西的绿萼楼。 此处从外看去,不过就是一间装潢华美场地颇大的成衣店,边上还售卖些首饰之类的东西,与普通卖衣服的店铺并没有多少区别。 江肃疑惑走进绿萼楼中去,有店伙计迎上前来,他同店伙计报了何平夕的名字,店伙计立即便明白了,神秘兮兮迎他进入内室,请他稍作等候,他去请掌柜的出来。 江肃便坐在此处候着,他等了好一会儿,越来越觉得不对劲,这屋子不大,四处也只是普通装潢,可他却总觉得有人在看着他,这感觉诡异,他左右张望片刻,见木一川似乎也有些不自在,这才凑到木一川身边,小声问他:“你是不是觉得——” 木一川已答出了后半句话:“此处不太对。” 果然有问题。 若江肃自己一人觉得不对劲,还有可能是他的直觉出了错,可若他与木一川二人都觉得不对……这绿萼楼,只怕没有那么简单。 原书剧情已经重启,江肃觉得万事谨慎为妙,易容术以后还可以再学,他没必要继续留在此处,若是出了事可就得不偿失了,可他正与木一川起身要走,却又见那名店伙计出来了,面上还带着一丝喜色,开口便与他们道:“少侠好运气,我们老板今日恰在此处,他倾于少侠风华,想请少侠往上楼一叙。” 江肃顺着那店伙计所指,方见这内室屏风后有一处窄小且颇为隐蔽的楼梯,他心中更觉不对,便干脆摇头,直言道:“不必了,我家中还有要事,下次再来你们店中叨扰。” 那店伙计拦在他面前,好言劝说:“少侠,我们老板好容易来此处一趟,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江肃按住腰间长剑,正要说话,木一川却已在他身后冷冰冰开了口,一字一顿道:“你听不懂人话吗?滚开。” 那店伙计被人如此呵斥,却并无半丝愠怒,反倒是吓得后退了一步,而江肃讶然回头,像是从未听过木一川用这等语气说话—— 不对,最初在落雪崖下遇见木一川时,他好像也是这幅冷冰冰生人勿近的模样。 店伙计稍缓心神,又道:“这位少侠……” 他未曾来得及说出接下来的话,那屏风后楼梯之上已传来了一名男子的声音,道:“罢了,让他们走吧。” 这声音悦耳,却又辨不出年龄,短短一句话而已,江肃难以从中察觉更多信息,他正要迈步,却又听闻二楼那人开了口,道:“江少侠确不愧是江湖第一美人。” 江肃顿住脚步。 “这么漂亮的眼睛。”他声音渐低,喃喃呓语,几不可闻,却又如同近在耳边,“若是能挖下来,想来不会输玉石半分。” 江肃几乎惊起一身鸡皮疙瘩,他愕然回首,未曾瞧见那个人,却见木一川站在原地,冷冰冰抬首看着那楼梯之上,一时之间,周身杀意毕露,如临大敌。 至此,那人方才又笑了一声,道:“玩笑话罢了,二位少侠走好,来福,送送他们。” 可江肃知道,这绝对不是玩笑话。 他记得这句话。 原书之中,也只有一个人对江肃说过这句话。 梅幽宫宫主楼鄢。 他记得江湖传言,楼鄢精通易容术,与魔教教主谢则厉是多年好友,不少人还在私下暗传他们有些不可告人的暧昧关系,而此时楼鄢突然出现在此处的原因……江肃只能想到「不胜天」。 灵犀山地动本就是无法对外隐瞒的大事,周遭城镇都有波及,此事早已外传,那么地动震出「不胜天」一事自然也难以对外隐瞒太久,楼鄢极有可能是听到风声后过来查探消息的,只不过机缘巧合,恰好令他们碰上了。 楼鄢武功极高,楼上又不知是否还有其他高手在场,而木一川有伤在身,江肃只觉此地不可多留,原书中楼鄢并未对他动过手,他二人也算无仇无怨,他犯不着在此处冒险,他便笑了笑,权当做什么都不曾听见,主动牵住木一川的手,拉着他一同往外走。 他们都已要走出门了,那楼鄢偏偏还要没头没尾地补上一句话。 “你父亲快要来了。” 木一川果真又停住了脚步。 江肃:“……” 啧,这人,聒噪。 木一川的母亲是梅幽宫圣女,楼鄢确实可能知道林风南的行踪,可这和他有什么关系啊?这人废话就这么多吗? 他握紧了木一川的手,懒得再去理会楼鄢,跨出屋内,抬首却见那二楼窗扇半开,有一白面书生倚靠在窗框上,居高临下看着木一川。 他心中烦闷之意骤起,看着楼鄢便觉心烦,再想想这楼鄢阴阳怪气同木一川说的话,若不是他赶着要离开,他真想将这楼鄢揪下来打一顿。 楼鄢还在故意看着木一川笑:“你父亲若知道你——” 江肃身形一闪,下一刻他已一脚踏着楼鄢面前窗框,剑尖离楼鄢的眼睛仅隔分毫,而他微微抿唇同楼鄢一笑,道:“楼宫主的眼睛也很好看。” 他俯身,眸中冰凉,没有半点笑意。 “你再多说半句废话。”江肃道,“我现在就把你的眼睛挖出来。” 楼鄢:“……” …… 江肃牵着木一川出了绿萼楼,心中却难免还是有些不快。 他倒想在此处为民除害,可楼鄢是谢则厉好友,多年生死相交,他生怕自己这一剑下去,接下来的魔教卧底之旅就得全部泡汤,而那两把钥匙,他也只能在梦里得到了。 他只能强忍不悦,尽快赶回武林盟,将魔教或许已得知「不胜天」重现人间一事告知盛鹤臣,再请盛鹤臣出手对付楼鄢,可他还未走出多远,忽而便觉得……木一川的情绪很不对。 不知是不是林风南即将抵达武林盟的消息令他心神忐忑,他一言不发,似在沉思,如今见江肃停下脚步,他干脆抬起头,认真同江肃道:“我该走了。” 江肃一怔:“现在?” 下午的论剑之试还未开始,木一川却突然说自己要离开,这未免有些太过突然了,江肃有心安抚,便问他:“因为你父亲的事?” 木一川垂下眼眸,似是不知该要如何回答。 “你不要听楼鄢胡言乱语,你父亲要此处,就让他来。”江肃只能尽力劝说,“如今你在论剑之试崭露头角,他看见了一定会很开心。” 木一川微微蹙眉:“可他不该来这个地方。” “他是盛盟主的师父,不过是隐退江湖罢了。”江肃回答,“他若是想来此处,谁也拦不了他。” 木一川:“……谁的师父?” 江肃正要说话,忽而瞥见武林盟守卫匆匆跑过,四处在街上寻找趁着午后出来闲逛的江湖前辈,其中一人看见江肃,急匆匆跑过来,开口便与他道:“江少侠,盟主在找您。” 江肃一怔,问:“出了什么事吗?” 那守卫摇头,只说盛鹤臣在书房内等他们,而后他又转向木一川,说:“木少侠,盟主也请您过去一趟。” 江肃看着那名守卫转身跑开继续去寻其他人,心中越发觉得古怪。 武林盟内的大事,盛鹤臣不该将木一川也叫上一块商量,而看这些守卫寻人的架势,似乎是要将各门各派的掌门与前辈都叫到武林盟内去,可方才守卫又说盛鹤臣在书房内等他,这么多人,盛鹤臣的书房挤得下吗? 他觉得有些不妙,看样子盛鹤臣似乎是要先与他和木一川谈话,再在各位掌门面前公布什么事情,可他实在想不明白,武林盟中究竟有什么事情能与木一川扯上关系。 而事到如今,他们也只能过去看看情况再说了。 江肃仍是拉着木一川的手,看木一川神色忐忑,倒还开口安慰他,道:“你若是要走,也总得收拾收拾东西,不如明日我送你出城,如何?” 木一川:“……” 木一川还是答应了。 他跟着江肃回到武林盟,早有人候在武林盟正门之外,一见两人便匆匆上前,领他二人朝盛鹤臣的书房走去。 江肃猜得不错,此刻盛鹤臣的书房内,只有盛鹤臣和张问雪两个人。 江肃关上房门,开口便问:“出了什么事?” 盛鹤臣叹了口气,神色忐忑,一时之间,他好像并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他们不说话,江肃便先开了口,道:“我在城内遇见楼鄢了。” 他一句话成功将盛鹤臣与张问雪二人的注意力都引了过来,二人均有些惊诧,江肃便又皱起眉,说:“林老前辈也快要到武林盟了。” 盛鹤臣一愣:“我师父要来了?” 江肃点头。 盛鹤臣不解:“他来此处做什么?” 张问雪叹了口气,这事情越来越乱,若林风南本人就在此处,他觉得盛鹤臣或许很难开口同林风南提起卧底一事,可事到如今,他没有其他办法了,只能将刚才发生的一切全都告诉江肃。 “师弟。”张问雪低声道,“盛盟主已经知道木少侠的父亲是何人了。” 江肃来不及有反应,木一川已惊慌睁大了双眼,似是极讶然一般开口:“他知道了?!” 江肃见他神色如此,心中怜惜更甚,只想孩子被苛待二十余年,如今连承认身份都不敢了,他忍不住叹气,握住了木一川的手,耐心安慰,道:“你放心,林老前辈不会责怪你的。” “林老前辈?”木一川有些疑惑,“那是谁?” 江肃:“……” 张问雪:“……” 等等,是不是哪儿出了问题? 这好像和他料想的画面不太一样啊?! 三人沉默许久,江肃终于艰难开口,问:“你父亲……不是林风南吗?” 木一川:“……不是啊。” 江肃:“……” 啊?! 原来他不是林风南儿子啊! ※※※※※※※※※※※※※※※※※※※※ 追-更:po18e.com (woo18.v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