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反派王爷后(美食)》 穿越了 八月,金风送爽,桂花溢香。 中秋节刚刚过去五天,京里就出了一件轰动全城的事情——平北王要成婚了! 说起平北王江泠,可不是一般人。 这位王爷是嘉敏长公主的儿子,先帝的外甥,当今皇上的亲表弟。 但他八岁时,靖安之战,北胡人打到京城,他成了俘虏,被带回北地。 而他能在胡人手中长大,据传是他与北胡人信奉的雪狼有了交情,雪狼保了他平安。 可也因为他总是与狼在一起,人就变得兽性了。听说他九岁,每晚都得要女人伺候,寻常一个女子根本应付不了,一次得五个,伺候完了,这些女人都得大病一场。 而且每逢十五月圆夜就要吃人,还专吃童子,一口两个。 当然平北王像狼、吃人这些事是没人看见,但他有两件事确是实打实真的,史官都记录在书里了。 一件是他十二岁被赎回大魏,同回来的还有他怀中抱着的小婴孩。 另一件是他十八岁带兵复仇,攻打北胡,一路打到北胡的国都,把北胡可汗王的脑袋用手从脖子上掰下来,又砍了北胡两万俘虏的脑袋。 两万人啊,砍下来的脑袋都堆成了小山,那血哟,流成了小溪,把地面染得三年后还都是红的。 当时,大魏很多人都反对他这样做,说杀戮太重,有违天和。 还有一点就是人家北胡人俘虏了他时,可没杀他,不但给他吃喝养着他,后来还放他回了大魏,而他转过头就这么杀北胡俘虏,这样一对比,就显得大魏失了仁德为本的天、朝大国风范,太过睚眦必报、鼠肚鸡肠了。 而且更没道理的是,他不光杀北胡人,还杀自己人,当时守北地玉陵关的李将军一家人和手下的一些军士也都被他杀了。 自那以后,大魏的老百姓都拿平北王的名字吓唬不听话的小孩子。 但江泠深得皇帝器重,十九岁封王,如今又掌管着大魏八十万大军的兵权,是朝堂重臣。 只是他今年二十二岁了,从未与哪家贵女议过亲,现在突然爆出婚讯,自然是引得京城人议论纷纷。 某宅家宴,一桌子妇人聊得正欢。 “真没想到,平北王贵为皇亲国戚,竟娶个三等侯爵家的二房女儿做王妃,这地位、身份也差得太多了!” “能被皇后娘娘懿旨赐婚,这位忠平候府的千金大小姐,必是品貌俱佳吧。” “才不是呢!这个虞三小姐,在未婚贵女中是有名的骄纵蛮横大草包,这次是因为八月十五,宫里的中秋宴,她故意掉进御花园的湖里,平北王救她,两个人有了肌肤之亲,不得不成婚!” 有人插话:“你也只说对了一半,这位虞三姑娘就是再傻,再想攀龙附凤,也没胆量去招惹平北王啊,她落水,是奔着卫六郎去的。” 哟,八卦中又冒出了八卦,听的人更是来了兴致。 “你说得是景国公家的、有美玉之称的卫六公子?这位爷家世、样貌、学识在京城众多公子中可是首屈一指的,听说喜欢他的贵女无数,连宫中最受宠的昭阳公主也对他另眼相待呢。” “没错!要不说这虞家小姐是没成算的草包呢。她为了嫁卫六郎,之前都闹出过好几回笑话! 还听说,现在正在五台山礼佛的嘉敏长公主早就替平北王选好了一门亲事,得了这信,是气得摔了茶杯,放言说绝不参加成婚礼。” 便有挠头不解的:“照这么个话,平北王直接一顶小轿把虞三小姐抬进府里做个侍妾就得了,何苦让她当王妃?” 说话的这些个齐齐用手帕擦了擦嘴角:“问那么多干什么,反正一个月后,九月二十一就是大婚日,等着瞧吧……” 忠平侯府内,中秋夜挂的灯笼、彩带都没拿下来,府里出了一位准王妃,自然得继续庆祝了。 虞晚晚站在窗前,看着廊下的大红灯笼,嗤了一声。 两天前,这院子里可还是一片鸡飞狗跳呢! 虞家祖母觉得虞晚晚招惹了位高权重的平北王,是怕得不得了,大骂她丢了祖宗的脸,为了撇清关系,还要把她送到庙里去。 而虞晚晚大伯在兵部,正是江泠的下属,生怕被波及,是疾言厉色痛骂了虞晚晚父亲一顿,第二天就跑到平北王府赔礼认罪,说什么任凭江泠处置虞晚晚,让虞晚晚来王府当个婢女都行。 而大伯母和虞晚晚的两个堂姐,更是堵着二房门口骂虞晚晚不要脸,是惹祸精。 不过,等接了懿旨,虞家祖母是乐开了花,手舞足蹈,马上开了祠堂,带着全家人上香跪拜,说这都是祖宗保佑。 还难得大方的给府里下人,每人发了一百大钱的红包,比过年时都给得多。 而大伯一家变脸更快,之前的事就像从来没发生过,是亲亲热热在虞晚晚面前围前围后,嘘寒问暖。 好在,虞晚晚还有对真心疼爱她的父母,为了这桩婚事,吃不下,睡不着,是绞尽脑汁的替女儿打算。 虞晚晚侧头看榻上叠放的玄色男子长袍,不禁又想起八月十五晚上的事情。 她在自己的“年度最具影响力超级美食红人”游艇庆功宴上,不小心掉进海里,再睁眼,却发现她正在一片陌生的湖水里挣扎。 正当她力气用尽,就要被淹死时,一条坚实的手臂把她抱出了水面,然后这件袍子就盖住了她的头和身体。 虞晚晚伸手摸了摸袍角精美的暗色花纹,这个救了她,娶了她当王妃,还用他的袍子遮掩她狼狈的人,真的会是别人口中那个杀人如麻的大魔头吗?…… 平北王府,外书房内,谋士陈邳之看着江泠清冷如水的脸,自家王爷随着年龄的增长,城府愈深,已经很难从他面相上看出他的情绪来。 王爷成婚,外面关于准王妃的传言沸沸扬扬,王爷一点表示都没有,他们这些做下属都不知该以什么态度面对准王妃与忠平候府。 陈邳之当然明白若没有江泠的首肯,皇后娘娘是不可能下赐婚懿旨的。 王爷如今权势过盛,选一个小门小户的女子做王妃避嫌倒是对的。 但京城这么多未婚女子,王爷为什么找了这么个名声不好的。 而且王爷这人从不怜香惜玉,更不会多管闲事。可中秋夜,他怎么会突然下水救了准王妃呢? 陈邳之踌躇的试探道:“臣今日看了王妃的陪嫁单,真没想到,忠平侯府竟为王妃准备了五十万两银子的嫁妆。” 五十万两,公主出嫁也不过如此了! ……不是为人,那就是为财。 王爷现在正好是用钱之时,这也是陈邳之唯一想到的娶这位王妃的原因。 可他就见江泠微微扯了下嘴角:“虞家二房林氏,是当年漠北首富林万里的独女,她能拿出这些钱给女儿陪嫁,倒是正常。” 哟,陈邳之有些惊,王爷连准王妃母亲的家世都调查过,看来的确是上心了。 “邳之!”江泠声音淡淡。 陈邳之忙坐直身子,王爷这是要有重要的事情交代? “你这两天拟一份和离书,成婚那日我要用!” 什么? 和离? 好家伙,敢情他前面都想错了! 和离不是休妻,是必须退回女方嫁妆的,王爷是根本没想要虞家的钱。 那王爷折腾这一遭,到底是要干什么? 虞晚晚从最初的不愿相信到终于接受了自己已经穿越的事实,时间便到了九月二十一。 这期间,婚事的诸多事宜,纳吉、请期等等,都是由礼部操办,平北王府连问都没问过一句。 大婚日,也是礼部派了喜娘,为虞晚晚梳头打扮。 虞晚晚看喜娘拿起白、粉往她脸上招呼,是忙叫停。 原主本是长得明艳照人,皮肤白皙,细腰长腿,五官精致,尤其一双大大的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挑,波光潋滟,秾丽醉魂。 但大魏朝以女子,清瘦柔娇为美,尚捧心西子之态。 原主便想不开了,平日里吃饭只吃两分饱,只穿颜色暗淡的衣服,还用一条布带裹了形状优美胸部,就是为了让自己的身材看上去显得更平板、瘦弱些。 上妆时,也总是在脸上扑了厚厚的白、粉掩了她粉嫩红润的肌肤,眉毛描成细八字的顰眉,嘴则涂成樱桃小口,整个一个岛国艺伎的妆容。 今日虞晚晚可不想喜娘这么弄她,便自己动手上妆,只往脸上涂了些润肤膏,眉毛画成英气的双燕眉,眼角应景的点了一点胭脂,抹了淡红色的口脂,面庞便更显明媚灵动,漂亮得像自带了光。 等虞晚晚梳完头,换好嫁衣,带上十几斤重的凤冠,王府迎亲的队伍便到了。 喜娘听到窗外传来的鼓乐声,忙给虞晚晚盖上红盖头。 但平北王根本没来接亲,来得是他手下的四名将军,花轿也没有按规矩绕城一周,是直接沿原路回了王府…… ※※※※※※※※※※※※※※※※※※※※ 再强调下,双处,男主的第一次必须是女主的。 蠢作者:平北王,你以后会为今天的怠慢后悔的~ 洞房夜 花轿进了平北王府大门,虞晚晚下了轿。 等了片刻,迎亲的鼓乐声忽然就停了,喧闹、嘈杂的人声也须臾间安静下来。 在鸦静雀默中,蒙着红盖头的虞晚晚听到了一道脚步声向她走了过来。 这脚步声不重也不清,不慢也不快,只是一步一步,就像踏在了人的心口上,让人不由自主的就肃然生畏。 虞晚晚感觉到喜娘扶着她胳膊的手都紧张的在微微颤抖。 喜娘心中默念阿弥陀佛,看着脸上冷清清,不带一点喜色笑容的新郎官—平北王,哪里还敢说什么吉祥话,是连忙低头行了个福礼,把手中的喜绸捧了上去,又把喜绸的另一边塞进了新娘子手里。 虞晚晚被喜娘扶着,刚要迈步,就觉得手里的喜绸倏地一紧,她没防备,就被带着向前踉跄了一步。 还没等她站稳呢,喜绸一抻,她又趔趄着被拖了半步。 干嘛~~ 遛吉娃娃呢! 虞晚晚也不能放开喜绸,便忙向后扽了扽。 没管用,喜绸是直直的拽着她往前蹭。 喜娘都慌了,她就没见过走的这么快的新郎官,只能用手尽量托住虞晚晚的胳膊。 虞晚晚借着喜娘扶她的力道,身子后仰,脚呈丁字步,使全力站稳,把喜绸又向怀里使劲扽了扽。 江泠从喜娘手里接过喜绸,转身便往院里走。 他人高腿长步大,可刚走了两步,就感觉后面的人拽了下喜绸。 江泠没有理睬,又往前走。 但这次明显感觉到后面的新娘子没动,而且像和他较劲似的,又往后拽了下喜绸。 江泠按下心中的不耐,脚步顿了顿,微微侧头。 喜娘看着抻得直直的,像拔河绳似的喜绸,和竟停下来不动弹的新郎官和新娘子,脖子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这两个祖宗想干什么? 虞晚晚感觉手里的喜绸的拉力略略小了些,应该是前面的人停下了,忙微声道:“请王爷稍稍走慢些。” 她这话其实是对喜娘说的,让喜娘与江泠偷偷示意下。 但江泠是习武之人,耳目清明,一下子就听到了。 江泠的头不由得便又侧了侧,扫了一眼虞晚晚。 虞晚晚头顶莫名的就感到了一股子冷压,似在回应她刚才的句话。 好吧~ 既然山不就我,那便我来就山。 虞晚晚动了动胳膊,示意喜娘加快步伐。 她则一手微提了裙角,干脆的拽着喜绸 ,向前跨了一大步。 喜娘反应不及,被错后了半步。 好在头上的红盖头是软罗纱织成的透着亮,王府地面铺得又是大块青石板,还打扫得十分干净,平整得根本不用担心会被绊到。 可大魏贵女行动处,讲究弱柳扶风,袅袅多姿,要做到如此,首要一个字就是:慢。 故此谁都没想到,今日最瞩目的新娘子,竟撇开喜娘,动似脱兔,如一股红色的小旋风直接刮到了王爷身边,几乎与王爷并肩了。 满院子的人下巴都要惊掉了。 平北王会不会一脚踢开这个声名不佳、胆大无状的王妃啊? 那这场大婚可就热闹了。 可是,可但是,可可但是,今天的日头是打西边出来的,平北王竟然什么反应都没有,只瞧了新娘子一眼,就在所有人惊诧不已的目光中,转身继续往前走了。 平北王妃则随在平北王侧旁,一个欣长挺拔,一个高挑娉娉,喜绸相联,大红吉服的衣袂微微飘动,两个人步履竟出奇的协调一致,有股子的说不出的意蕴美感。 江泠行军打仗雷厉风行,最不喜手下人行事拖沓迟缓。 大婚的流程繁琐冗长,不断在挑战他的耐心。 尤其穿了这么一身大红色,让他觉得自己就像个染了红漆的滑稽玩偶,怎么都不舒服。 若眼前这个,真要像那些个贵女扭扭捏捏,一步三摇的晃,江泠觉得自己都能忍不住捏了她的脖子,直接像训兵一样把她揪进喜堂。 不过到现在,这人还算识情知趣。 所以在跨火盆时,一向用兵奖罚分明的江泠看了虞晚晚的长裙,便难得回手托了下她的胳膊。 虞晚晚是没想到江泠会来扶她,她看不到江泠的表情,即使看到了,江泠也是没表情的,但既然堂堂冷王爷释放了善意,她是不能浪费的,便忙借了他的力,抬脚跃过火盆。 呦~呦呦~~哟哟哟~~~ 阎王爷竟也有主动体贴人的时候了?! 这可真是三更半夜见太阳了! 这一幕是秀闪了在场所有人的眼,也冲淡了些拜堂时,平北王的母亲嘉敏长公主和父亲江子泽都没有到场的尴尬。 拜过天地,虞晚晚被送进喜房。 但江泠的洞房,是没人敢闹的。 屋里只有四、五个皇室宗族的公主、郡主在,权作是来添喜气的。 喜娘扶着虞晚晚在喜床上坐好,捧了皇帝赐的玉如意,回头去找新郎官来挑盖头。 诶?!人呢? 平北王怎么没进来啊! 喜娘第一次遇到成亲成了一半,新郎官不见了,顿时头上急出了汗。 屋里其他人自然也是诧异,互相看了看,有位年长的宗妇强笑着打圆场:“许是人有三急,等一下吧。” 旁边的人忙附和,也是给自己找安心:“对,对,一会儿人就来了。” 但这一等,半盏茶的时间,江泠还是没有出现。 房间里气氛可就不是味了。 大魏皇族,在靖安之战中,死的死、亡的亡,现在活着的辈分最高的,就是嘉敏长公主一人。 而嘉敏长公主作为江泠的母亲,没有出席今日的大婚礼,态度算是非常鲜明了。 但这桩婚事却是宫中地位最高的皇后娘娘下懿旨赐的。 皇室女眷们夹在这两尊大佛之间便是有些左右为难。 今日与嘉敏长公主关系好的人多是选择礼到人不到。 喜房里的这些个,其实都是与皇后亲近些,被礼部央告着才来的。 原就是来的不情不愿,谁知道还碰到这样的场面。 几个人互相对了对眼,心里都隐约估摸出来,到现在都没有人来知会一声,这肯定是出什么大事了。 ……城门失火,必会殃及池鱼。 这些人便坐不住了,一个个找了由头,麻溜的出了喜房,走人为上。 屋里便只剩下喜娘和虞晚晚的两个陪嫁大丫鬟春桃、夏荷。 喜娘心中叫苦,两眼直冒金星,她也是赶鸭子上架,被礼部安排着不得不来的。 今天她提溜着心,战战兢兢的做事,生怕出一点纰漏。 没想到都入洞房了,却来了这么大的岔子。 真是要人命了! 虞晚晚此刻也有些紧张了! 之前一个月的婚事筹办,早就让她明白她在平北王眼里是无足轻重的。 但她并没有因此失落和不开心,因为她站在平北王角度,共情来看这桩婚事,平北王救她后又能娶她当王妃,在大魏朝的男子中已经是很负责任了。 他们两个又不是在演什么狗血的“霸道王爷爱上我”的戏码,江泠也没昏头,凭什么非得对她好,宠着她啊。 虞晚晚倒觉得她若是北平王,也得这样晾着些忠平侯府,好让候府这帮人明白点事儿,安稳些。 虽然今天她心里是有准备面对江泠的冷淡,但这种新郎官干脆消失的情况还是出乎了她的预料。 又过了半盏茶的时间,虞晚晚从喜床上站起了身,她不想再傻等下去了:“春桃、夏荷,你们两个去外面看一下,若是有人就叫进来一个。” 春桃、夏荷从未经历过这样的阵仗,早就是惊惶不安了。 但没想到往日脾气暴躁的自家小姐竟还挺平静,没吵、没闹的吩咐她们做事,便忙应了声是。 可这时,就见房门啪的一下被推开了。 “你们都出去!”江泠冷冷的声音似寒泉过冰。 但听在喜娘耳朵里可是如临大赦,她是连滚带爬的就跑出去了。 春桃和夏荷战战栗栗的没动弹,这平北王瞅着就像要吃人一般,她们怎么也得保护小姐啊。 “春桃、夏荷按王爷的吩咐,先出去吧。”这时候虞晚晚冷静的开口了。 春桃与夏荷互相看了看,到底听了自家小姐的话,向江泠行了礼,出了屋。 关上了房门,她们想着站门边听动静,一旦屋里有事,就算冒死也得冲进去救小姐。 但门外早就站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太监,撩着眼皮,手中拂尘一挥:“二位姑娘,那边等着吧。” 就上来两个小太监,直接捂了她们两个的嘴,架到另一个房间。 喜房内,江泠大步走到虞晚晚面前。 虞晚晚站在脚踏上,看着盖头下出现的一双黑色蟒纹靴。 竟不是红色靴子,平北王是换装不穿喜服了? “虞氏!” 没叫“王妃”! 虞晚晚瞬间便明白,婚事看来是结束了。 那,现在是要走离婚流程了?! “小女子见过王爷!”虞晚晚忙端庄敛袖给江泠行了福礼。 这时候她可不能惹了江泠,一定得争取好离好散。 “你!”江泠疾言之语还未出口,就被虞晚晚尊敬温婉的一声王爷,噎在了舌尖,转了两圈,降了两个音调才吐了出来。 “你可知道刚刚出了什么事情?” 好嘛~ 这话问得,她上哪知道去啊。 虞晚晚只能从令如流,自觉当起捧哏,关切的接了话茬:“王爷,到底怎么了?” “兵部爆出克扣贪污军饷大案,犯案人等就有你的大伯虞绍良!”江泠语气中带着一丝难掩的愤怒。 哦,原来江泠刚才是处理这个突发事件去了。 贪污军饷,相当于是从他掌管的军队里往外偷钱,这等大事,他当然得生气了。 但虞晚晚倒是放下了一些心。 她大伯,还是朝堂上的事,和她没什么关系吧。 “大理寺与刑部联合办案,已经去忠平侯府捉拿人了。” 呀!这是要抄家吗?那她父母会不会受牵连? 虞晚晚有些着急,不过还得先表明态度:“王爷,我大伯犯了重罪,自该受国法处置。 您在兵部,若是因小女与您的关系而受牵连,小女自请下堂。” 也别等平北王撵她了,先把漂亮话说出来,博个好感,说不定平北王看在她如此识趣的份上,能帮她父母一下。 江泠手指捏了捏袖口中的和离书,他还没说,这个虞晚晚倒是先说了。 非但没替她大伯求情,还自愿离开,这脑袋倒不像是外传的草包脑袋。 江泠刚要拿出和离书,胃突然如刀绞一般,痛得他眼前一黑。一股寒气直冲心肺,喉咙发甜,鲜血便喷了出来。 江泠站立不稳,单膝跪倒在地。 蒙着盖头的虞晚晚就听一声闷哼,视线中,江泠竟低头跪在了她的脚边。 ……这是干嘛?! 虞晚晚惊得忙往旁边挪了一步,然后就听见江泠像被人掐住了喉咙,痛苦的呃呃两声。 虞晚晚立刻察觉到不对劲,她也顾不得什么了,直接掀开盖头,蹲下身去,扶住了江泠。 喜房的桌子上燃着两根婴儿手臂粗的龙凤喜烛,墙角处还点了鸳鸯戏水的夜灯。 虞晚晚借着明亮烛光,看向身旁的青年男子。 她一下子便能感觉出,眼前的这个人此刻正在承受着某种剧烈的疼痛。 他紧闭着眼睛,两手捂着胃部,唇边带血,浓黑双眉紧蹙,额头汗滴涔涔,身体颤抖得都有些痉挛了。 “你怎么了?”虞晚晚嘴里急急问着,手则快速的放在江冷的鼻下,呼吸正常,再放到颈部,血管有明显的跳动。 虞晚晚正待去翻江泠的眼皮,却被他突然紧紧的扣住了手腕。 他的手力道极大,疼得虞晚晚一哼。 不过,她倒松了一口气,真正急重症的病人是不可能有这么大手劲的。 “我去叫郎中来吧!” 虞晚晚站起身想去叫人,奈何江泠箍着她的手腕根本不松手。 她试着去掰他的手指,他反而握得更用力,就跟要饭的饿了十几天见到了肉包子。 虞晚晚无奈的又蹲了下来,天大、地大,这时候病人最大。 她看江泠另外一只手还在紧紧的捂着他的胃,便拿手轻轻抹去他嘴角的血,柔声哄他:“你是不是胃不舒服?那我去煮碗南瓜山药粥给你暖暖胃吧!” 虞晚晚话一出口,就见江泠倏地睁开了眼睛,直直的看向了她…… 元帕血 此时的江泠,在虞晚晚眼里是一个显然正在遭受身体病痛折磨的病人。 这种折磨让这个赫赫有名的江阎王显得虚弱又疲惫。甚至可以用狼狈可怜来形容。 可是当他睁开眼睛的一刹那,目光中蕴含的仿佛与生俱来的深邃狠冷,让人瞬间便忽略掉了他现在的羸弱无力。 明明他的脸还是苍白的汗出如浆,虞晚晚却从他黑濯双眸中感觉到了强烈的危险气息迎面扑来,席卷住了她。 就仿佛她是一只弱小的绵羊误入了狼王不可侵犯的领地,等待她的将是力量悬殊的凶猛吞噬。 虞晚晚毛不由得毛发皆竖。 她就说要给他熬个粥喝,他怎么这个反应? 难道是她提了个南瓜,让他想起什么杀人如砍瓜切菜这样的词,认为她撞破了他有病的事情,要杀她? 怎么办? 好像旅行指南介绍过,在野外遇到狼的正确逃生方法是,千万不要慌,不要背对着狼,不要跑,要正视狼的眼睛。 虞晚晚立刻瞪大了眼睛回视平北候,想用眼神传递出她的善意,她是想帮助他的。 虞晚晚就见江泠仍直直的盯着她,可他的视线变得有些失焦了,像是在看她,又像透过她,再看另外一个人。 他眼中的杀意隐去,浮现的是讶异、疑问,其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丝丝久别重逢的惊喜,总之复杂的很。 虞晚晚根本看不懂! 但她感觉到江泠握住她手腕的力量减弱了,他的手缓缓的松开了。 虞晚晚屏着呼吸,小心翼翼的抽回自己的手腕,顿了顿,才轻声道:“王爷,我扶您起来,再去唤人,您看行吗?” “嗯!”江泠竟应了一声。 他的声音低沉颤抖,一个字就仿佛耗尽了他全身力气,睫毛动了动,便又闭上了眼睛。 虞晚晚长吁了一口气,伸出双手抱住江泠的腰,用力扶起他,把他挪到喜床上。 然后拿了一个枕头,低住他的后背,让他靠在床头上。 诶唷,这人看着瘦,怎么这么沉。 虞晚晚累得气喘吁吁,掐腰站了会儿,平静了下情绪,才快步走到门边。 待到开门时,她回头看了一眼静静半卧在床边的江泠。 这样的枭雄一定不会想外人看到这幅模样。 虞晚晚抿了抿唇,双手整理下衣服和头发,吸了一口,才半打开门,冲着门外颐气指使:“你们这帮狗奴才,竟让王爷喝了这么多酒,还不赶快滚进来伺候王爷更衣洗漱。” 一句话说得完全符合她名声在外的骄横草包形象。 虞晚晚话音刚落,就见一个白胖太监唰的撞开她,挤进了屋。 虞婉婉被他撞了退后一步,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 白胖太监进来后,反手关严门。 然后两步并做一步,一下子就窜到了床边,半跪在床头前,焦急道:“王爷,您怎么了?” 江泠像睡过去一般没有做声,白胖太监便仿佛一只乍了毛的松狮狗忽地侧过头来,恶狠狠的对虞晚晚喝道:“你对王爷做了什么?” 虞晚晚看着这要上来咬她的护主大忠犬,忙摆手解释:“王爷突然就这样子了。他是病了,你快找郎中吧。” 白胖太监不置可否的哼了一声,又怒瞪了虞晚晚一眼,才转过脸去,就看到江泠微微抬起眼皮。 虞晚晚就眼瞅着白胖太监仿佛演戏一般,大胖脸由怒到喜,而后又是心疼不已,掉着泪拉了哭腔道:“王爷,老奴扶您回冰雪居吧!” 江泠眨了眨眼表示同意。 白胖太监没有再出去叫人,而是一个人把江泠从床上架了起来。 江泠的头无力的靠在白胖太监的肩膀上,目光从虞晚晚脸上扫过,落在地面他吐出的血迹上。 虞婉婉立刻明白,他是不想让人看见这个,便忙道:“我这就把它擦掉。” 虞晚晚四处寻摸了寻摸,拿什么来擦呢? 突然就看见床头,她刚才掀起的枕头下露出了一块白布。 虞晚晚忙上前拿了白布,蹲下身把地上的血迹擦了个干净。 再抬头就见白胖太监眼睛瞪得提溜圆,惊讶的看着她。 怎么了? 虞晚晚又低头瞧了瞧,地擦得挺干净啊。 她又拿脚蹭了蹭,随手把白布叠吧叠吧,塞回枕头下。 白胖太监嘴角抽了抽,到底没说话。 虞晚晚又看了江泠苍白的面庞,这样出去也不像喝多了。 便拿起自己的红盖头搭在白胖太监的肩上,半遮住了江泠的脸。 白胖太监的瞳孔就是一震。 不过他看自家王爷也没出声或摇头反对,便目光复杂的上下打量了虞晚晚一眼,扶着江泠出了门。 过了片刻。春桃和夏荷跑了进来。 两个人就见虞晚晚一个人一动不动的站在床边看着房门,忙过来扶住她:“小姐,你怎么了?” 虞晚晚瘫在春桃身上,劫后余生般道:“你们俩快扶我坐下,把我脑袋上这玩应拿下来,我脖子都快被压断了,再给我倒杯水来。” 虞晚晚是目送江泠出了门,紧绷的神经才松懈下来,全身就一点力气都没了,根本动弹不得。 春桃两个忙扶虞晚晚在床边坐下,给她摘了几斤重的凤冠,正七手八脚忙活着,门外又进来个小太监,十分恭敬的向虞晚晚行礼:“拜见王妃娘娘,王爷吩咐让您早些休息!” 虞晚晚眨了眨眼睛,这意思是她今晚没事了,暂时不用土豆搬家—滚球了。 虞晚晚冲夏荷挑了下眉。 夏荷笑着上前应了声:“知道了。”又从袖口里掏出个事先准备好的装了银子的小荷包,塞到小太监手里。 小太监也没客气,直接便收下,笑道:“奴才叫小邓子,今晚就在外面值夜,娘娘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奴才。” 打点或送礼这种事,怕得是对方不收,虞晚晚看这个小邓子态度极好的痛快收了,才放下心。 等小邓子出去后,虞晚晚身子就似被抽了筋,软软的一头栽倒在床上。 诶,怎么这么硌得慌? 虞晚晚伸手在身下的被子里一划拉,摸出两大红枣和带壳花生。 再掀开一看,撒了半床,都是为闹洞房预备的。 虞晚晚直接拿了个大枣扔嘴里,倒是脆脆甜甜。 这一吃上东西,她可感觉到饿了。 虞晚晚忙对春桃道:“我的南瓜山药粥呢?” 今晚她可不是对江泠随便说说的,她真的是熬了粥的。 春桃无奈的看虞晚晚,刚才她们在屋外担心的不得了,大小姐也不和她们讲讲到底发生了什么,就想着吃。 大小姐自从落水后,行事就变了许多,这一个月来除了和宫里派的嬷嬷学规矩,其余的时间就是琢磨厨房里的事情。 一个大小姐到厨房弄刀弄火的,没这桩婚事前,夫人是肯定不能同意的。 但现在夫人想着大小姐女红、琴棋书画等都是一窍不通,学些做饭也是好的。 到了王府给王爷洗手做羹,也算是夫妻间的情趣,就没有管。 没想到大小姐弄出个新奇的铜制镂空小炭炉来。 炉子很精致,模样就像两个大海碗倒扣着碗底粘在一起,下面装炭,上面正好可以坐一个小砂锅。 今日这熬了南瓜山药粥的小炭炉是被装在一个铁皮箱里,由一个丫鬟专门负责看着,从侯府拎到王府的,不知道的都会以为箱子里放了什么值钱的物件呢。 但其实是虞晚晚担心今晚王府没人给她准备夜宵而特意带上的,没想到真用上了。 春桃也是心疼大小姐到现在没吃东西,就颠儿颠儿的出去把砂锅端了进来。 虞晚晚闻到香气,一下就从床上跳下来,坐到桌旁拿衣袖垫了手,揭开了盖。 甜甜的、芳香的味道随着热气扑面而来。 虞晚晚闭着眼睛,用力的吸了一口,就觉得全身的细胞都活了。 再垂头看,紫色的砂锅内,白白的米和山药,橙色的南瓜、红色的枸杞,熬得稠稠的,色泽清新诱人,瞧了就让人觉得胃口大开。 粥的配料都是她亲手弄的,味道当然不会错了。 她喝了一口,便忙招呼两个忠心耿耿的也一天没吃饭的大丫鬟:“你们就用桌上的茶杯分一些,和我一块喝。” 春桃和夏荷看了看,到底没抵过诱惑。 等粥一入口,两个人都不由得都满足的叹谓了一声。 南瓜的清甜加上山药的沙糯,还有大米的清香,熬得软软的热乎乎的,就是四个字香、甜、软、糯。 吃下去,胃立刻就觉得暖暖的,熨帖又舒服。 虞晚晚喝了美味的粥,躺在收拾好的喜床上,本以为今天经历了这么多事,她怎么也得失眠一下。 可没想到头沾到枕头,便睡过去了,而且睡得极沉极香。 “叮铃铃,叮铃铃”,虞晚晚是被一阵招魂似的铃铛声吵醒的。 她猛地睁开眼,就见床帐已经打开,屋里站了一列丫鬟,领头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嬷嬷,手里拿着个金铃铛。 “王妃,该起床更衣了。”谭嬷嬷敛首而立。 这就到早上了?虞晚晚忙坐起身。 春桃捧来衣服,虞晚晚轻声问了句:“什么时辰了?” “寅时三刻!”春桃小声回答。 什么,还没到四点? 这么早,这帮人是来让她收拾东西回忠平侯府的吗? 虞晚晚忙看谭嬷嬷,谭嬷嬷神情自若的给她行了个福礼,姿势标准的仿佛拿尺子量过似的。 “奴婢是奉长公主之命来取元帕的,另外王妃今日还得进宫,是该早起的。” 元帕?进宫? 虞晚晚一时没反应过来,大婚前一晚,林氏倒是想给她讲讲新婚的一些事,但还没说呢,就又抱着她哭开了,最后啥也没讲上。 谭嬷嬷见虞晚晚一脸迷茫的看她,干脆直接就上手掀开喜被。 没有! 谭嬷嬷又仔细看了看,枕头下露出一块白布,忙拽出来,展开一看,布上一大块血迹。 谭嬷嬷惊了,她后面站着的王府内院的两个大丫鬟蒹葭、白露也惊了。 她们都知道王爷昨晚并没有在喜房留宿,只和这位王妃单独待了短短的一段时间。 难道就那么一会儿,王爷和王妃就圆房了? 谭嬷嬷想得更多,看元帕上的血量,这王妃下面必定是受伤了,否则就另有蹊跷。 “蒹葭伺候王妃更衣。” 蒹葭看了一眼谭嬷嬷,大概明白些这个嘉敏长公主心腹大嬷嬷的意思。 不过她侍奉虞晚晚穿衣时,就看这位王妃的肌肤白嫩得就像刚剥了皮的鸡蛋,细腻得都不见毛孔,更别提有什么伤口了,唯一的就是右手腕上有一圈青紫。 而谭嬷嬷也看到虞晚晚做各种动作,根本不像私、处受伤的样。 那这血哪来的? 这位王妃不会傻得弄什么鸡血来糊弄吧,可是要糊弄也得做像一些,哪能一眼就让人看穿了。 难道是这位王妃身体天赋异禀,王爷和她战况十分激烈才弄出这些? 谭嬷嬷猜不透,也不想了,拿着元帕走了。 蒹葭这几个王府丫鬟也潮水似的退出了屋。 屋里又只剩下虞晚晚主仆三个人。 虞晚晚洗漱完,天还没亮呢,她坐在梳妆台前,闭着眼睛哼哼:“困死了~困死了~” 可就听春桃和夏荷两个在她身后猛地咳嗽了一声。 怎么了? 虞晚晚回头,就觉得房间蓦地一暗,一道黯黑身影如惊涛拍岸,穿空而来…… ※※※※※※※※※※※※※※※※※※※※ 本文有关美食的资料和做法摘自百度,参考书籍包括:《雅舍谈吃》《古人比你更会玩》、《古代人的日常生活》、《东京梦华录》《舌尖上的中国》等。 和离书 虞晚晚惊讶的看着站在房门口的江泠,他一身玄袍,乌发黑冠,负手而立,整个人就仿佛是一把墨玉制成的利剑。 他暗黑身影折射入屋,暖暖的烛光也无法敛住他冷厉孤傲的气息,整个房间的空间都似乎变得狭小局促了。 说实话,昨天那种情况下,虞晚晚根本没注意江泠长得好看不好看,他给她最深刻的印象就是他睁开眼时野狼一般的眼神。 只是眼前的他,高瘦颀长,皮肤冷白,眉目深邃,带着上位者杀伐决断的威势 ,再无昨夜的狼狈。 可以说是又酷、又仙、又冷。 虞晚晚在看江泠,江泠也在五味陈杂的看着她。 昨晚江泠被大太监吉福扶回了他的冰雪居,就有府里的御医给他救治,只说他是寒毒突然复发。 他中毒两年多,刚开始是每个月十五月圆日都会发作一次,后经治疗,渐渐好转,这半年多来,一直没有再犯。 这次按御医的说法是他上个月下水救王妃,被湖水的寒气侵到,今天又因为贪污军饷的事动了肝火,一下子就诱发了寒毒。 不过经过一夜的疗毒,他的大痛已经过去了。 谋士陈邳之是今早寅时得到的消息,便急匆匆的来了冰雪居。 见到自家王爷,除了脸色还有些苍白,神情已是正常,没什么事了,他才放了心。 “王爷,贪污军饷一案涉及甚广,今日您还得去兵部处理此事,王妃这里您还有什么打算?” 之前他按王爷的交代拟好了和离书,但现在王妃的大伯涉案,情况有了变化,就不知道王爷有没有别的想法。 江泠不知怎的并不想把昨晚喜房发生的事讲与陈邳之说。 不过他忽然想到了另一件事。 “邳之,你说一个女子会有两张脸吗?就是前一段时间会与现在长得完全不同。” 江泠自觉他是看不出来女子长相上的美丑。 就如宫中皇帝身边那些所谓的美人在他眼里与他府里干活的大婶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只是昨晚喜房里眉眼生动、明艳照人的新嫁娘与他十五晚上从湖水里救起来的那个白森森的脸,血乎乎的嘴,仿佛女鬼一样的女子真的完全不同,根本就是两个人。 陈邳之一愣,王爷竟会对女人家的事情感了兴趣,太稀奇了。 不过他还是认真的想了想,回答道:“女子完全能够有多张脸孔的。” 哦? 江泠挑了挑眉,示意陈邳之继续说。 “臣以为,这应该归结到女子的化妆术上。” “化妆术?是一种邪术吗?”江泠根本没听说过。 “不是!”陈邳之笑了。 王爷整日在军营与一群糙汉子混在一起,身边也没有侍妾、通房侍奉,哪些会晓得这些。 就即便像他这样成了亲的,对这类事情也是知之甚少。 因为女子在闺房里行事坐卧也都是有规矩的,例如更衣、上妆、癸水、如厕等等都是要避着丈夫的。 要不怎么会有“张敝画眉”一说。 画个眉毛就能表示夫妻恩爱了,就说明这事其实是并不常见的。 “化妆术就是女子用胭脂、水粉等化妆之物,通过各种手法,改变她们的容颜,以期达到更美。”陈邳之解释道:“就和戏台子上唱戏的人画脸一样,只不过唱戏的用的是油彩。” 陈邳之见江泠难得的微皱了下眉,这是没听懂。 也难怪,王爷是极少听歌看戏的,觉得浪费时间,还不如练功呢。 若是在宫里逢年过节实在躲不开,他都是垂着眼皮懒得看,嫌咿咿呀呀的闹得慌。 陈邳之便又举例:“就拿臣来说吧,臣当年成婚时,揭开盖头,看到臣的妻子,脸上敷了厚重的白、粉,只两腮和嘴各有三处红,就像个僵尸脸一般,当时就吓了臣一跳。 可等她洗过脸再看,就还是原本的模样。后来臣的妻子说,她新婚夜画的是当时流行的仙蛾妆。 对了,女子这些妆容都是有名字的,像梅花妆、玉兰妆、娇容妆,这段时间,臣看臣的妻子又在眼睛上瞄了一片粉色,眼尾上挑,说是桃花妆,依臣看就像个狐狸似的。” 说完,陈邳之忍不住笑着摇摇头。 江泠知道陈邳之与他夫人是青梅竹马,感情甚笃,他又无书不读,涉猎极广,看来是说得不差了。 不过狐狸眼是什么样子,江泠眼前忽地闪现出一双飞扬、灵动的大眼睛。 陈邳之离开后,江泠直接来了内院。 当他第一眼看见虞晚晚时,竟然莫名的松了一口气。 还好,没有变脸! 眼前的小姑娘,看来是刚洗漱完。 乌鸦黑发没有绾起,如丝绸般的垂在身后。白嫩嫩的脸庞清新得就像树梢上的晨露。 不过她这般愣愣的,眼睛里冒着光,一点也不矜持的看着他,干什么!? 只是昨晚在虞晚晚面前狼狈过的江泠现在面对着她,竟有些端不起王爷威厉的架势了。 不过,江泠行军打仗,大大小小受过无数次伤,也不差这一次了。 他微调整了下心态,便沉下脸咳了一声。 虞晚晚光顾舔美颜了,直到看江泠本是清冷的脸又像挂了霜,才反应过来,忙低头行礼。 而且她想到江泠这么早过来,一定是有事要说的。 便都没用江泠吩咐,就直接对春桃、夏荷道:“你们两个出去吧。” 江泠又有些异外的看了虞晚晚一眼,这位王妃从昨天起就给了他不少的“惊喜”,与外面的传言是完全不一样。 江泠今日是特意从各种大事中拨冗就简拿出功夫来处理有关虞婉婉的事,既然她这么有眼色,他便也开门见山。 江泠从袖口中拿出一张纸递给虞晚晚。 虞晚晚忙接过来,瞧了江泠一眼,才小心翼翼的展开。 ……和离书! 虽早有心理准备,但虞晚晚看到这三个字,眼角还是不禁跳了一下。 她忙揉了揉眼睛,仔细看了纸上写的内容。 诶?! 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一年之后正式和离,她离开王府后,江泠会安排她父亲虞文礼带着她们一家去江南做官,三年后她可以另行嫁人。 ……这么好!? 虞晚晚惊讶的抬头看江泠。 江泠着急去兵部,其实本想交代几句就走。 不过,他低头看着虞晚晚仰着白如玉藕的小脸,眼圈红红的,双眸水润润的,满眼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她这是要哭了? 她是没想到他会与她和离? 江泠不禁就想起昨晚他睁开眼第一次看到她的脸时,她无疑是恐慌的,双唇微微颤抖。 但她显然在努力的克制她的害怕,她用她清如秋水的目光向他表达着她的善意。 还有,那句体贴之言:“我煮南瓜山药粥给你暖暖胃啊!” 也难怪,虽然和离强于休妻,但他和她之间是懿旨赐婚,一般是不能和离的。 外人一想,便会明白,这肯定是他的意思,这与休妻也就没什么两样了。 而被休,对女子来说可是塌了天的大事。 她想做这个王妃,没想过和离倒是正常。 虞晚晚没想到她揉了一下眼睛,竟弄出了这么“美丽”的一个误会。 但她的确有些不敢相信。 是因为她昨晚救驾有功,江泠才这样处理和离之事吗? 虞晚晚觉得她还是再确认一下,别是他一时心血来潮,给她画的大饼。 虞晚晚抿了抿唇:“王爷,这份和离书,您真的这般决定了。” 江泠看着她犹豫着,还是满怀期冀的问出了这样的话。 她这是希望他改变主意不和离? 但江泠做事是习惯于直接发号施令,根本不会多说什么。 今天,他能站在虞晚晚角度想了那么多,实属是十分难得了。 此刻,他是压着性子半是解释的说了一句:“和离是已经是决下来的事了,不可能再改,这也是我对你祖上的一个交代!” 祖上? 虞晚晚听得一愣。 什么意思?江泠认识她家什么人? 不能够啊! 若是忠平候府和江泠有什么交情,那虞老夫人和她大伯早就得满世界嚷嚷了,哪能一字不提。 是她母亲林氏这边的人吗? 但她外祖及林家所有的亲属,在靖安之战的战乱中都去世了。 若真有,林氏至于大婚前天天抱着她哭,还拿出五十万两银子。 那江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听话听音,许是江泠用这个来当借口,防着她用昨晚的事来挟恩图报。 江泠的话意思应该很清楚,他这样做是与她祖上有关系,跟她什么关系都没有。 她在一年之内还得老老实实的,否则这个和离书就不作数了。 但为什么是一年之期? 难道是江泠想着忠平侯府出事,马上就和离,对他名声不好? 不对,江泠根本就不是在乎名声的人。 他这样的枭雄做事,肯定是有他的用意的,说不定这一年之内就要用她来挡什么刀。 不管了,她就把江泠当上司吧,上司既然给她开了这么好的优渥条件,就即便让她挡刀她不做也得做。 虞晚晚觉得她想明白了,忙点头道:“王爷,我这就签了和离书。” 不过话说完了,屋里没有笔。 虞晚晚不好意思的笑笑:“我让春桃去拿笔研磨。” 这时就听门外传来春桃的声音:“王爷、王妃小厨房送了早饭,是否现在就用饭?” 小厨房昨天接到指令,王爷、王妃今日卯时三刻要进宫谢恩,需早点备早饭。 厨娘也不知昨晚发生的事,就按事先的安排把早饭送到了喜房。 虞晚晚一听吃早饭,精神就是一振。 她昨晚可就喝了一口粥,一大早起来就觉得有些饿。 而且在堂堂王府,还是与平北王一起用早饭,这顿饭必定会十分丰富。 不过虞晚晚还是记得自已待下岗的身份,忙去看江泠。 江泠犹豫了一下,他昨天没有在喜房留宿,今天若又拒觉与她一同用饭,恐怕被某些人知道就会多生事端,便点了点头:“和离书晚上再说。” 虞晚晚忙对屋外道:“春桃,把早饭端进来吧。” 拎着食盒进来的不是春桃,而是昨晚的白胖太监。 虞晚晚立刻就明白,这是食不过他人手,想来王府对江泠的吃食看得很紧。 那到底能有些什么好吃的。 虞晚晚是不错眼看着大太监吉福打开食盒第一层,端出四碟子小菜来。 土豆丝、黄瓜丝、胡萝卜丝、腐竹丝。 这切丝凉菜弄得稍微有点多啊,而且丝切得也不算太齐整。 吉福又打开了第二层,端出两碗大肉面。 这面也做得太“嚎气”了吧! 面上放着的鸡胸脯片切得有半个碗口大,这能入味吗? 诶,等等,这就没了! 虞晚晚眼睁睁的看着吉福拎着食盒退了下去。 一个大王爷的早餐就是一碗面,四碟小咸菜? 这连她们侯府的一半都没赶上。 虞晚晚惊讶的看了江泠,就见他神色如常,看来他平时就是这么吃的。 得! 也许这面和小菜卖相看着一般,但吃起来味道会很好呢。 虞晚晚夹了一筷子土豆丝。 呕!她连吐都吐不及了! 这是什么啊,咸死人不要命。 但她明明看江泠都吃了两口。 她还是吃面压压惊吧。 虞晚晚喝了一口面汤实在忍不住了,忙吩咐春桃:“给我倒杯茶来!” 她得漱漱口了。 这面已经不是咸的问题了,是咸的发苦了,而且带了浓浓的生姜的辛辣味。 正常人是不可能喜欢这样腥咸、海水般的口感。 虞晚晚看着已经吃了半碗的江泠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小厨房 江泠吃饭一向快,这是他在军中养成的习惯。 一碗面他一呲溜就下去了,等他再抬头就见虞晚晚拿着筷子目光复杂的看着他。 “王爷,您不觉得有些咸吗?” 虞晚晚自己对待食物的态度是精益求精的,她是实在忍不住大着胆子问了一句。 江泠静默了一下,站起身,他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虞晚晚看江泠转身就往门外走,不禁咬了一下唇,明明刚才气氛还算好,看来她这话是让江泠不舒服了。 江王爷现在可是她在王府的顶头上司,她怎么得想办法回转一下。 虞晚晚向前追了一步,叫了声:“王爷!” 江泠微顿足,回头看虞晚晚。 虞晚晚本想说要不她去给做点吃的给他吧,但话到嘴边,看着江泠清冷的脸,突然想起昨晚她说煮南瓜山药粥时江泠吓人的目光,忙改口道:“王爷,我能在府里转转吗?” 这是什么问题? 她一个王妃,也是王府的主子,在府里溜达还问他干什么。 江泠点了点头,不过他也想起一件事来:“今日,就不进宫了。” 他还得去兵部处理贪污军饷一事,没工夫进宫与皇帝、皇后多啰嗦。 虞晚晚微微一怔,她都忘了还有进宫这茬了。 不过按规矩大婚第二天是该进宫谢恩,今早长公主手下的那个嬷嬷不就是以此来催她起床的。 江泠身份高,还是皇帝的表弟,平时经常进宫,今天不去可以,但她呢? 虞晚晚想问一句,她若不进宫皇后会不会怪罪? 可江泠已经转身大步出了门。 算了,她大伯刚刚贪钱犯案,不进宫就不进宫吧,想来皇帝、皇后对她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她就别去触霉头了。 江泠出了内院,随口吩咐了吉福一句:“派个人,陪着王妃在府里转转。” 吉福忙应了一声是,哟,王爷对王妃还挺细心啊。 屋里,虞晚晚马上吩咐人撤了那碗大肉面。 又让春桃、夏荷给她梳好妆,换了衣服。 这时,小邓子来请安:“见过王妃娘娘,王爷吩咐奴才陪娘娘在府里转一转。” 哦,来得正好。 既然可以在府里转转,那她第一件就得去觅食。 小厨房里,田嫂子做完王爷、王妃早饭,正准备弄自己的饭呢,就听“喵呜”,卧在门槛边的大狸猫虎头狠叫了一声。 田嫂子忙回头看,就见房门口俏生生的站着一名极年轻的女子。 诶,这是哪里来的仙女!? 明目皓齿、光彩照人,整个房间似乎都被她的一身红裳照亮了。 这也太美了吧。 “见了王妃娘娘怎么还不见礼!”红衣女子身后冒出个白净小太监,冲田嫂子喝了一声。 田嫂子正看呆了,被这一嗓子,唬得全身一激灵。 哟,这就是新王妃。 田嫂子忙行礼,虞晚晚微笑道:“免礼吧!” 她又低头去看那只拦路猫,猫儿肚大腿长,瞪着圆眼睛,竖着毛茸茸的尾巴,一副很不好惹的模样。 虞晚晚弯下腰,笑道:“你好啊!”伸手去挠它的下巴。 虎头很是警觉的向后退了一步,嗅了嗅虞晚晚的手,又与她对视了片刻,才上前在虞晚晚脚边蹭了蹭,然后打了个哈欠,胖滚滚的身体又重新卧了下去,眯上了眼睛。 田嫂子不禁感叹,到底是王妃魅力大,虎头平时拽得很,一般人它是不理的,今日一见王妃倒是热乎上了。 不过王妃娘娘倒是真没什么架子。 虞晚晚看这这王府小厨房,虽然挂了个小字,但其实是有三间房的独立大院,面积都快赶上忠平侯府的大厨房了。 但虽大,收拾得却是十分整洁。 虞晚晚便打量下田嫂子,干净利落,看上去就是个勤快人。 “你就是厨娘?如何称呼?” “回王妃娘娘,属下正是厨娘,属下姓田,府里人都叫我田嫂子。” 没自称奴婢,而是用了个奇怪的“属下”一词。 “田嫂子,今天的早饭是你做的吗?是不是有些咸了?” 虞晚晚说得还算委婉客气,其实哪里是有些咸,简直是打死卖盐的了。 饭是田嫂亲手做的,放了三、四勺盐,她当然知道是咸的,但这事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尴尬的笑了笑,认错道:“是属下做的,让娘娘吃得不合口了。” 虞晚晚见田嫂子明显不想多说,便没有逼问,转了话题:“这小厨房一共几个人啊?” “禀娘娘,小厨房除属下外,还有个打杂烧火的丫头,叫杨串儿,她现在去二门取食材了。” 人这么少? 就是在侯府,她们二房院子的小厨房也有四五个人呢。 田嫂子看虞晚晚有些惊讶,便忙解释:“小厨房只做王爷一个人的饭菜。王爷平时很少在府里,所以不用那么多人。” 正说话间,杨串儿拎着两个大筐进了院。 哟,这丫头看着瘦瘦小小的,力气倒不小。 虞晚晚看一个篮子里装着各种果蔬,像草莓、黄瓜等并不是应季的,这里又没有塑料大棚,这些是哪来的? 田嫂子略带得意的说明:“将军在京城外有个温泉庄子,是皇上赏下来的,满京城独一份,里面一年四季都是暖和的,都可以种菜。小厨房里用的这些个,都是庄子派人每天早上送过来,都是最新鲜的。” 噢,原来是特供啊! 田嫂子让杨串儿把另外一个篮子里的肉、蛋、奶等放到冰鉴里。 冰鉴? 虞晚晚在古书上见过,但忠平候府里没有。 虞晚晚忙过去,示意杨串儿打开铜冰鉴的盖子,一股凉气扑面而来,仔细一看,原来夹层里放了一大块冰。 这不就是古代的冰箱嘛! 古代的冰可不是寻常之物,是需要在前一年的冬天,将湖水里结的冰切割后,放到特制的冰窖里储存起来,平常人家是根本用不起。 忠平候府虽也有冰窖,但里面的冰也只是留着夏季降温用。 就是满京城也没有几家能有条件像平北王府这样随便用。 虞晚晚看杨串儿先把冰鉴里剩的一小块肉、一葫芦牛奶、四个鸡蛋拿出来。然后把今天新到的放进去。 冰鉴旁边白墙上,用炭条画了些虞晚晚看不懂的线条。 田嫂子又解释,小厨房的食材必须新鲜,都是有时效的。 墙上的圆圈代表鸡蛋,最多在冰鉴里放五天。 三根草是牛奶,最多放两天,方块是肉,最多三天。 每次来新货,就用竖杠记录天数。 虞晚晚点点头,还有食材保质期的概念,挺好! 小厨房的三个屋子是打通的,虞晚晚看了看,一间是操作间,有四眼大灶台,另两间则搭了三层的木柜子,柜子上整整齐齐的摆放着米、面、油、盐、酱、醋等瓶瓶罐罐。 院子里则还种了棵桂花,枝头桂花朵朵,粉黄似锦,清风吹过,花瓣如雨,正是“何须浅碧深红色,自为花中第一流!” 树下放了圆石桌和石凳。 这环境,虞晚晚觉得很满意。 她看面案上放着田嫂子擀好的面条,旁边筐里装了一块五花猪肉。 得,正好,她就做个炸酱面吧。 田嫂子没想到这位王妃挽起袖子就要自己做饭,而且要拿猪肉来切。 便忙道:“娘娘,这猪肉是我们做下人吃的,冰鉴里有上好的羊肉、鸡肉,我就给您拿,还有这动刀动火的,别伤着您了,还是我来吧。” 虞晚晚知道在古代,牛主要用做农耕,除了祭祀是禁止宰杀吃肉,古代贵族吃的肉主要是羊肉、兔肉、鸡肉,猪肉在很长一段时间是普通老百姓的专属。 大名鼎鼎的吃货苏轼,被贬黄州时,没有钱,吃不起羊肉,便在猪肉上下了功夫,“东坡肉”、“红烧肉”,都是他弄出来的,他还曾写过一首《猪肉颂》:黄州好猪肉,价贱如泥土,富贵不肯吃,贫者不解煮。 田嫂子的确是好意的。 虞晚晚便笑道:“没事,就用这猪肉,你和杨串儿在一旁打下手吧。” 田嫂子看了跟着王妃的两个大丫鬟见怪不怪,习以为常的模样,只好点了点头,按虞晚晚的吩咐去洗菜、烧火。 要做炸酱面,关键在于酱。 油盐酱醋茶,酱在古代很早就有了,《齐夷易近要术》中就记载了豆酱、肉酱、鱼酱、虾酱等多种做法。 这小厨房里也存了七、八个酱罐。 虞晚晚拿了黄豆酱加水化开备用,然后黄瓜、胡萝卜、香菇切丝,葱姜蒜切末。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 田嫂子就见虞晚晚当当当几下便切好菜,菜丝齐整得就像拿尺子量过似的。 哟,王妃娘娘厉害啊。 虞晚晚把五花肉剁成肉沫,烧油滑锅后,再用凉油炒,这样肉沫不容易粘锅发糊。 待肉沫炒至出油,倒入葱、姜、蒜末翻炒爆香,然后放入调好的黄豆酱充分炒匀,再加清水、料酒、食盐、白糖,中火煮浓后起锅。 小邓子和田嫂子看着白瓷盘中的金黄油亮的肉酱,浓郁的酱香中带着肉香,让人闻了就食指大动。 连虎头闻着香味,都从外面进来卧在了虞晚晚脚边。 等煮面时,田嫂子看虞晚晚往水里加了些盐和油,说是煮出来的面口感更好,还不容易粘连。 面条煮好控水,装到青花大瓷碗里,依次铺上黄瓜丝、胡萝卜丝,香菇丝,浇上浓稠喷香的肉酱。 一碗色、香、味俱全的炸酱面便做好了。 虞晚晚数着人头,一共弄了六碗,招呼田嫂子、小邓子和春桃她们都来吃。 田嫂子和小邓子、杨串儿没想到王妃还带了他们的份,正犹豫该不该吃呢,就看春桃两个已经拿了筷子,捧着碗吃上了。 他们三个之前光闻了酱香,肚子里的馋虫都勾起来,此时到底没忍住,给虞晚晚恭恭敬敬的行了礼:“谢娘娘赐饭。” 等他们端起碗,就见碗中红、绿、褐三丝搭配着白白的面条和深棕色的肉酱,看着又清爽又可口。 等用筷子拌了,吃在嘴里,劲道的面,爽滑的三丝,裹着碎碎肉粒的酱,咸香的滋味霎时席卷整个口腔。 简直是太好吃了。 小邓子本就机灵,此时更是歌功颂德:“娘娘,这面怎么会这么好吃,奴才想龙肝凤髓也就这滋味了吧。奴才今日定是被灶王爷保佑了,才有这般口福,这碗面实该供起来。” 虞晚晚忍俊不住,一碗炸酱面而已,还龙肝凤髓,真会拍马屁。 田嫂子则脸上现出羞愧之色,她做的面和王妃娘娘做的相比,简直是天地之差。 一位王妃娘娘那么尊贵的身份,凭什么亲自动手做,还让下人跟着吃。 人家娘娘是在给她留面子,没有直接说她饭做的不好,而是用这碗炸酱面来告诉她。 虞晚晚美美的吃了一顿自己做的早饭,但问题还是摆在她面前,若是与江泠再在一起吃饭,她该怎么办呢? ※※※※※※※※※※※※※※※※※※※※ 谢谢天使们灌溉的营养液,蠢作者因为修文,已经没机会上月榜,多些营养液对我来说就很重要了,么么哒。 读者“罗云熙的未来夫人”,灌溉营养液 +1 2020-12-09 00:03:38 读者“大大大”,灌溉营养液 +10 2020-12-02 08:52:38 心慌慌 虞晚晚是个性格乐观的人,有什么问题,暂时想不出解决的办法,就不再想了。 吃完饭,血气上涌,今天又起来的太早,她不禁就有些困了。 这时候,就看出平北王府的一点好处来,没有公婆需要侍奉,表面上平北王老大,她就是老二,江泠不在,也就没有谁能管着她。 虞晚晚慢慢溜达着回了自己的院儿。 现在也才七点多钟,正是睡回笼觉的时候,她消化消化了食儿,收拾收拾便躺回了床上。 一觉悠长,等她再醒时已经是下午了。 虞晚晚坐在床上惬意的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夏荷,你们中午吃的什么?” “小厨房送的四菜一汤,挺好吃的。” 嗯,看来田嫂子也是能好好做饭的。 “大小姐,”春桃两个在没人的时候还是不习惯叫虞晚晚王妃:“您饿不饿,让小厨房给您备饭?” “不用。”虞晚晚忙摇头,她是吃饱了睡的,哪能饿。 春桃两个怕虞晚晚这样,晚上该睡不着吃不进去饭,便忙伺候她起床。 虞晚晚起来也是无所事事,得,这一回在府里好好逛逛消磨时间吧。 还是由小邓子带路。小邓子吃了王妃做的一顿早饭,态度更是殷勤,拍马屁的话是不要钱的往外说。 夏荷觉得他说话有趣,便回嘴:“你怎么叫小邓子,不知道的以为是板凳呢。” 小邓子嘿嘿一笑:“我姓邓,大家就叫我小邓子,跟福公公的,还有个姓卓的,叫小卓子,我们俩就是有名的“桌凳”,哪有事,往哪搬,所以二位姐姐要有什么事,千万和我客气。” 说说笑笑的走着,虞晚晚就发现,这王府内庭建的,就像随便找的一处庭院,白砖黑瓦没个布置,不见一处清雅秀致,连她的侯府都赶不上。 虞晚晚想着江泠清冷的脸,也难怪,他那人一看,就不是会享受生活的。 小邓子见虞晚晚一副意兴阑珊的模样:“娘娘,奴才带您去可以去后花园看看吧,那有王府的念北湖。” 到了后花园,虞晚晚才感叹一句,到底是王府,面积是真大,忠平侯府后花园也有一处湖水,但要与眼前的念北湖相比,就是一处小水潭了。 念北湖的确很大气,午后的阳光洒在水面,波光粼粼,但湖堤周围也不多种些树,瞅着光秃秃的。只有一座小木桥直通湖水中央,建了个亭子。 虞晚晚心中默默吐槽,弄得跟渡口的栈桥似的,一点美感也没有。 上了桥,虞晚晚远远的就看见亭子牌匾上三个大字:望北亭。 字迹铁画银钩,苍劲有力。 哟,平北王、念北湖、望北湖,这是和“北”干上了。 只是春桃和夏荷想着大小姐上个月掉进御花园湖水的事,就不想让虞晚晚在湖边多坐。 小邓子便建议道::“娘娘,东边还有个花圃,是由府里的花匠专门打理的。” 到了小花园,虞晚晚看四、五个花池,五颜六色的花朵倒是真不错。 尤其是红墙边,一弯白玉石堆砌的曲栏中的一丛娇花,花色如玉,碧叶莹润,竞显素雅、端庄之态。 这般美的花,她竟从未见过。 花匠忙道:“回王妃娘娘,这叫玉簪花。是因为它的花形像簪子而得名的。 本是长在漠北高山上的,京城只有王府里有,是王爷亲自撒的种子。” 哦,这花从寒冷之地而来,能在这里成活也是不容易。 这个江泠倒真奇怪,他当年被当做俘虏抓到漠北胡地去,一般人对这样的经历都是讳莫如深,可他倒好,又是念北又是望北,还种着北方的花。 可他不是已经带兵打到北胡,砍了北胡王的脑袋,报过仇了,为何还这样念念不忘。 虞晚晚又往前走,忽然惊叫一声,音量之高,吓得春桃等一哆嗦。 他们几个就见虞晚晚指了墙角蹦着,兴奋的高叫:“辣椒,你们看,那就是辣椒啊!” 墙角放了一个大花盆里栽了绿枝,上面结了一串红色的小尖椒。 “这花送来时,说是从海外运过来,小的想它可能喜阴,就放在墙角了。”花匠慌忙回答道。 这个王妃嘴里所谓的辣椒,他觉得不好看,根本就没打理过,没想到被王妃看上了,自然心里有些惴惴。 虞晚晚根本没听花匠说什么,她两步蹦到花盆前,打了个响指。 太好了! 在候府时,她问遍所有人,都不知辣椒为何物, 她就想着辣椒是“舶来品”,许是还没有传进来,可没想到今日竟在王府里找到了。 辣椒是很多美食的灵魂,有了它,嘿嘿,她就可以拉菜谱了。 “小邓子,把它搬到厨房去。” 小厨房的田嫂子就见王妃娘娘兴冲冲的进了院,后面跟着的小邓子怀里抱着个大花盆。 花盆里一共结了五个辣椒,虞晚晚摘下来,让田嫂子取了竹帘子,把其中两个放在上面,拿到院子里阳光充足的房檐下晒。 晒干的辣椒里面的籽,她就可以留着当种子了。 剩下的三个,她让田嫂子洗干净,泡在水盆里。 田嫂子看虞晚晚浑身抑制不住的欢喜,这是准备把这个辣椒做晚饭吃吗? 虽然今早见识了王妃做饭的水平,可她身为小厨房掌事,也得提醒::“这个从来没人吃过,也不知道有没有毒,娘娘您看……” 虞晚晚明白田嫂子的谨慎,毕竟这也是她的职责所在。 便笑道:“没事的,我知道。” 可惜只有三个尖辣椒,因为养的不好,又细又小,量不够,不能大炒,只能做配菜。 怎么办? 那,就干脆做个鱼香肉丝盖浇饭吧。 虞晚晚吩咐田嫂子去淘米。 她就见田嫂子,到了杂粮柜前,把第三层端端正正放着的大双耳白玉坛,小心捧下来,放到桌子上,拔掉塞子。 嗯?虞晚晚好奇的凑过去,捏起一小把坛中的大米。 ……颗形如梭,米色似玉。 哇,虞晚晚大眼睛蹭蹭冒光,这是号称岁岁纳贡、飘香华夏的米中珍品:万年贡米! 怪不得要放在玉坛里保存。 而且万年贡米是由四季清泉滋养,产量极低,就是有钱都买不到。 但显然平北王很有面子,这一坛能有四、五斤呢。 虞晚晚捏着贡米不想撒手,她早闻大名,但没吃过。 田嫂子是准备用它做米饭吗? “这个可以吃吗?”虞晚晚不由得问出来。 她其实是在问,这贡米一看就是是宫里赏赐下来,专门给江泠预备的,她若吃了这米,江泠不就少吃了,这样能行吗? 田嫂子奇怪,王妃怎么问出这话,这米当然能吃了。 田嫂子根本没多想,王爷经常不在府里,再好的米放着不吃,也是浪费,再说王爷和王妃是夫妻一体,谁吃不一样。 虞晚晚看田嫂子点头,但明显没明白她的意思。 虞晚晚觉得自己的左右肩膀上,有两个小人在争吵,一个叫吃货,一个叫理智。 吃货留着口水,挥着拳头,跳脚:“吃吧、吃吧,这么好的米诶!” 理智苦着脸,:“田嫂子不知到内情,把你当王妃尊敬,拿出这米,你应该懂事的拒绝了才好!” 虞晚晚皱着鼻头,抓心挠肝,到底吃货叫得响,占了上风。 她双手合十,向空中拜了拜,灶王爷在上,她今天就吃这么一次,就拿一小丢丢 ,以后绝对不碰。 虞晚晚亲自捏了一小捧贡米放到碗里,再让田嫂子把玉坛放回柜子里,仔仔细细的摆好。 洗贡米的时候,虞晚晚也没让田嫂子上手,她自己一粒一粒的搓,生怕洗坏浪费了。 往锅里放水时,是量了又量,决不能干了或稀了,蒸饭时,也一直看着火。 春桃和夏荷就没见过自家小姐这么仔细过。 不过,等饭熟时,田嫂子揭开锅盖,这些人一看,锅中的米是粒粒饱满,玉白晶莹,香气扑鼻,看着就让人就觉得光吃这白米饭都是有食欲的。 田嫂子真服了,王妃做的米饭比她刚刚做的米饭,瞅着就好看、好吃,这真是做个饭也能有这么大的差距。 虞晚晚不居功,这主要是米好,但的确蒸饭的火候,用水多少,也是有讲究的。 饭做好了,至于鱼香肉丝,那是是家常菜,虞晚晚信手拈来。 众人就见王妃三下五除二就做好了菜。 但虞晚晚觉得还不够,今天她找到辣椒,还在古代第一次用辣椒做了菜,而且还有贡米饭。 所以一定得要有个仪式感。 虞晚晚特意让田嫂子找出一个鲤鱼形的长盘子,莹白米饭用小碗敦实,一团倒扣在盘子里,上面点上些黑芝麻,配上三根绿色香菜,再浇上棕红色的鱼香肉丝。 这下真是色香味俱全,卖相极佳。 虞晚晚闭着眼睛,俯身用力的吸了一口香气。 ……完美! 虞晚晚双手托起盘子,嘴里几不可闻的哼着歌:“我是一张豆腐皮儿,又逗又腐又很皮,我是一块巧克力,乖巧可爱又美丽……” 她已经等不及回自己的院子了,就拿到厨房外面的圆桌吃吧。 “喵呜!” 门口卧着的虎头突然惊叫一声。 院门被一下子推开了,一身黑袍的江泠大步走了进来。 江泠在兵部忙了一天贪污案,临到傍晚,便有为涉案人员讲情的一些人陆续来兵部,想和他来个偶遇,求个方便。 江泠哪能给这帮人脸,他嫌烦得慌,便直接打道回府。 他刚进府门,便有暗卫把今日府里发生的大事,都和他说了一遍。 江泠并不是细致入微的人,他对王府,就和对他的军营一样,完全按照管理军队的方式来管的,军营讲军纪,王府有府规。 府里的事情一切都按府规来办,他作为王爷大致了解一些就可以。 其实,平日里府里人都算规矩,暗卫一般没有什么事能与江泠说。 但今天暗卫想了再想,小厨房给王爷单独做饭,一直是府里重中之重的地方,轻易是不予许其他人进的。 可新婚的王妃娘娘今日带人进去两次,这事怎么也是得与王爷说一声。 江泠听到虞晚晚去了小厨房自己做饭,的确是惊诧了一下。 他第一反应是,府中是不是有人狗胆包天,以下犯上,刁难虞晚晚,才让一个王妃娘娘不得不亲自下厨。 江泠微微看了吉福一眼,吉福立刻就明白,严肃道:“老奴今日派了小邓子陪着王妃娘娘,老奴这就叫他来问个究竟。” 暗卫听了忙又回禀:“王爷,是小邓子带着王妃去的小厨房,王妃娘娘还把她做的饭分给了小邓子一干人吃。” 吉福是小邓子的师傅,听了这话就是胖躯一震,惊道:“那小邓子吃了吗?” 暗卫点了点头,他没好意思说小邓子吃得可开心了。 “王妃娘娘现在还在小厨房,刚做了饭,属下看娘娘很高兴。” 什么? 还挺高兴,那她是自愿去的厨房? 江泠微微沉了脸,本是清冷的面庞就更冷得像刮了北风。 贵族女子贤惠的洗手做羹给丈夫做饭倒是听说过,但那其实也是指挥着下人做。 哪有真的亲自挽袖子动手的,尤其还给自家下人做饭,简直闻所未闻。 一个王妃如此行事,不知道的还以为平北王府在虐待她呢。 难道是他看错了,她只是在他面前装乖巧,装聪明,实际上还是那个名声在外的大草包。 又难道是他今天早上表现的太过随和了,让她觉得在王府可以像她在候府一样,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随便乱来。 他们两个虽然都认定了和离书,但她还要在王府里住一年,她这样不行王妃的规矩,他是绝对不能允许的。 江泠想着便直接来了小厨房。 吉福紧跟着江泠,他在江泠身边多年,从自家主子的各种细微表现上,就能看出主子现在是生气了。 江泠进了院,他内功精湛,虞晚晚哼歌的声音虽极轻,但他也听得一清二楚。 豆腐皮儿、美丽又可爱?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小曲,还端着个盘子,哪有个王妃的体统。 江泠看向正在给他行礼的小邓子,小邓子忽地就觉得头皮一凉,就像有一把锋利的钢刀正在磨他的脑门。 他腿一软,想都没想,扑通一下便跪在了地上。 吉福上来抡圆胳膊,就给了他一嘴巴。 小邓子便知道自己惹事儿了,他也不用吉福再打他,两手甩开了啪啪啪的就扇起了自己的耳光,嘴也没闲着,不住声的说:“都是奴才的错!都是奴才的错!” 这一下,院子里的气氛陡然就降到了冰点。 田嫂子、春桃等人吓得忙跪下身去。 只剩下虞晚晚有些不知所措的站着,看着江泠。 她在他的目光中又看到昨晚那野狼一般的眼神。 她看着他向前一步,盯着她手中的盘子,微微扬起手臂。 江泠本想一下打开虞晚晚手中碍眼的盘子,可没想到虞晚晚也猛地向前一步,一只手竟来拽他扬起的袖子。 他们两个人离得近,虞晚晚动作又很突然。 根本没有防备的江泠虽迅速一侧身,但还是被虞晚晚的手指勾住了一点袍袖。 江泠:…… 一个当王妃这般行事,她到底想干什么?! 虞晚晚自觉她今天早晨就惹了江泠不高兴,刚才又私用了贡米,正是见到上司心虚的时候。 她凭着本能,拉住江泠的袖子,想和他解释一下。 只是她拉住了,便感觉有一股冰冷的气息,从袖口直传过来。 江泠好像更生气了。 诶呀呀! 情急之下,虞晚晚仰起脸,从嗓子里挤出声音:“王爷,你肚子饿不饿?我煮了饭给你吃!” 说着,举起另一只手,把手中鲤鱼盘举到与她眼眉同高…… 重规矩 江泠看着虞晚晚高高托起在眉间的鲤鱼盘。 她这是干什么,“举案齐眉”吗!? 她知不知道这个词是形容夫妻恩爱的,而他们两个则是要签和离书的。 真是荒唐! 江泠盯向虞晚晚,就见她水润润大眼中满是无声恳求。 他蓦地便想起“举案齐眉”后面常跟着的一个词就是“相敬如宾。” 相敬? 她这是在求他在众人面前给她留些颜面! 但这里是王府,她对外还是他的王妃。 她未成亲前就一直有骄横草包之称,现在还这般随心所欲的行事,连给下人做饭的事情都干出来了,根本没个王妃的样子。 今日如果不重重说她,她以后说不定还会闹出事来。 而他身处朝堂高位,她糊里糊涂做出的事,若是被他的政敌所利用,就是大事。 江泠冷冷的看着虞晚晚,就要开口训斥。 可看见虞晚晚又往他面前举了举手中的盘子,她这一动,袖口便垂落下来,露出了半截欺霜傲雪的白莹莹的手臂来,只是玉润的皓腕上赫然有一圈带着手指印的青紫。 肌肤的白嫩与沉沉的青紫在视觉上形成强烈的对比。 江泠一下子便意识到,这青紫是他昨晚握住她手腕时抓出来的。 当时他寒毒侵体,全身冰冷,而她靠过来时,她的身体和肌肤似温泉般暖暖的,让他不自觉的就想靠得更近,来汲取她的温暖。 可是没想到他竟会抓伤了她。 而今天早上,他与她提和离时,她竟只字未提。 江泠忽然就觉得那青紫有些剌目,他连忙移开视线,目光落在了装着鱼香肉丝饭的鲤鱼盘上。 “你饿不饿?我煮了饭给你吃!” 这句话源自虞晚晚在原来世界里最喜欢的一句经典搞笑的电影台词,也是她哄朋友、粉丝的一个口头梗。 她一个超级美食红人,别人巴不得能吃上她做的饭,所以她一说这句,每一次出来的效果都很好! 可是在今天这样的环境里说出来,明显让江泠更生气了。 她说完后,是全场安静。 只剩下小邓子自扇耳光的声音。 虞晚晚就觉得啪啪啪声像打在她的脸上。 可是话已经出口,收不回来了。 她有些懊丧的想松开江泠的衣袖,可又不甘心。 但顶头上司无故发了脾气,她一个小虾米能怎么办? 院子里的人都看出来王爷和王妃之间闹不痛快了,其他人全吓坏了,连大气都不敢喘了。。 唯有吉福还好,他更多是惊讶。 今日王妃私进小厨房给下人做饭,王爷那一向没有表情的脸,都带出不高兴了。 自家主子位高权重,冷下脸时,别说是女子,就是男子看了害怕。 要是一般有眼色,早就跪下,求王爷息怒。 可这个新王妃,不但没求饶,,竟还去扯主子的袖子。 但更让他震惊的是,王妃竟然还扯住了主子的袖子。 这是怎么了? 以主子的武功,完全可以躲开啊! 就算不躲开,主子那么重规矩,按理王妃娘娘在大庭广众之下拽他的袖子,他非得呵斥王妃不可。 可是王爷竟没有放声,只是一味盯着王妃手里的盘子。 吉福脑中忽然便想起,大婚日,王爷在火盆前扶了王妃的那一下。 还有洞房里,王妃拿盖头盖住王爷脸,王爷也没有什么不悦的反应。 要是这么一品,主子对这个王妃还真有些不同! 诶?王爷一直盯着那盘子饭,是不是真的想吃啊。 吉福觉得他想明白了,忙上前一步,用袖口擦了擦石凳子,然后接了虞晚晚手中的盘子,放在石桌上,示意身后的小太监拿银针试了毒,便举起筷子陪笑道:“王爷,这是王妃娘娘的一片心意,您要不坐下来尝尝吧。” 其实江泠并不是好口腹之欲,讲究吃喝的人。 当年在北胡他连草根树皮都吃过,更不用提行军打仗,追击敌人,有时连饭都吃不上,是经常要在体面和狼狈之间打滚的。 而且自他两年前中毒,就品不大出食物的味道了。 就是再好的珍馐美味,对他也是味如嚼蜡。 但现在他看着盘子里的饭,似乎就闻到了一股咸咸辣辣的香气。 最主要的是,粉红的鲤鱼盘中,棕红的芡汁浸在晶白饱满的米粒上,冒出腾腾热气,还点缀了黑色的芝麻,绿色的香菜,看着就是一种享受,竟让他有了久违的饿感。 江泠不由得便坐了下来,接过了吉福递过来的筷子。 果然,饭一入口,一点都不寡淡,有一种带着咸香的辣,刺激着他的味觉,让他胃口大开。 江泠不知不觉中大口大口吃完了盘中饭。 虞晚晚就奇怪的看见站在江泠身旁的吉福是一脸的激动,江泠每吃一口饭,他就兴奋念一声阿弥陀佛。 至于吗? 江泠就是吃口饭,弄得跟吃仙丹似的。 她哪里知道,在吉福心中,这顿饭能让自家主子吃得如此有滋味,就是仙丹也比不上。 吉福看江泠一盘子饭就要吃完了,忙去看虞晚晚,还有没有了? 有,就快点再给王爷盛啊。 春桃还是反应很快的,王爷生气而来,现在好不容易吃上自家大小姐做的饭了,那一定得管饱啊,让王爷把这点气儿顺下去。 春桃忙站起身,拉了田嫂子进了屋,田嫂子也刚刚做了她们吃的米饭,春桃拿了盘子一下子直接盛了半锅,然后把剩下的鱼香肉丝清锅全部浇到米饭上,端了出来。 江泠是风卷残云般把第二盘子鱼香肉丝饭也全吃了。 虞晚晚站在旁边看江泠吃饭,他虽吃得快,但一点不显粗鲁。 执箸用筷间,看得出那种从小培养出来的礼仪风范,可以用赏心悦目来形容了。 江泠放下筷子才察觉到他竟吃了两盘子。 他有多久没有这样吃过饭? 有多久没有感受过饭菜的香味了。 能够有滋有味的大快朵颐,这样的感觉是幸福的。 “这叫什么饭?” 江泠不由自主的问道。 “鱼香肉丝饭!”虞晚晚脆生生回答。 做美食的人当然都希望她所做的美食被人喜欢。 江泠这样吃光了她做的饭,让她觉得很开心。 江泠抬头就看见虞晚晚笑意盈盈的脸。 “王爷你吃饱了吗?还想吃什么,我去给您做。”虞晚晚主动道,现在可是她表忠心、拍马屁的好时候。 ……她去给他做! 江泠蓦地想起来他来小厨房的目的,是来训诫她的。 可是现在他竟吃光了她做的饭。 这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老话诚不欺人。 江泠一时间,竟张不开口了。 不过江泠到底是从战场和朝堂上千锤百炼出来的,心理素质和脸皮都是极好的。 他轻咳了一声站起身来,眼神有点飘忽,没有瞅虞晚晚,先咳了一声。 “你是王妃,厨房自有下人打理。王府是有规矩的,你以后不可随性再来。”说完,转身就走。 虞晚晚眼睁睁的看着身高腿长的江泠快步出了院,她想追都追不上。 诶呀呀!这是什么人啊? 这不是端起碗吃饭,放下碗就翻脸嘛! 还不允许她以后再来小厨房了,有能耐就别吃那么多,把她的鱼香肉丝饭给吐出来! 可是江泠发了话,一边还有一个正在扇自己嘴巴的小邓子。 虞晚晚知道如果她再在小厨房待着,肯定会连累田嫂子等更多人。 虞晚晚连晚饭都不吃了,气哼哼的回了自已的院。 翻出和离书,就在上面签上自己的名字。 哼,还规矩! 等一年后她离开这里去了江南,首先就开一家网红小饭馆,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愿意干什么就干什么! 江泠出了小厨房,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懊恼,。 他一向自律,今日怎么会一下就吃了两盘子虞晚晚做的饭,胃都觉得撑得慌了。 另外,他还因为这两盘子饭,竟然对虞晚晚只说了那么两句不痛不痒的话,根本没给她立规矩。 江泠觉得他得找个地方纾解下情绪了,就去城外的军营吧,找手下人过过招,正好也消化消化食。 大婚夜,王爷没有在王妃的屋子留宿,新婚第一天,王爷竟一夜没回府。 春桃等自然替虞晚晚担心着急,而虞晚晚则巴不得江泠别回来,她可不想见他呢。 第二天早上,虞晚晚吃了田嫂子送来的早饭,坐在屋里生闷气。 这时,吉福笑眯眯的走了进来:“老奴拜见王妃娘娘。” 这家伙是江泠的心腹太监,他来干什么? 虞晚晚忙笑道:“吉公公不必多礼!” 吉福没话找话:“今日天气这么好,娘娘准备做些什么呀?” 虞晚晚撩眼皮看吉福,这人能在江泠身边伺候多年,必也是个心眼多的老狐狸,他问这话干什么?是来试探她吗? 虞晚晚一本正经:“本王妃正准备练练字,弹弹琴!” 吉福嘴角一抽,还练字、弹琴,这屋里连个笔墨纸砚和琴的影子都没有。 “娘娘,就没有什么别的事想做吗?” 虞晚晚打量吉福,懒得再和他兜圈子:“吉公公是有什么事吗?有话就直说吧。” 吉福来当然是有事了,自家王爷这两年来头一次吃饭吃得这般香。 他也问了田嫂子,这王妃娘娘的厨艺的确是非同一般。 虽然王爷不让王妃下厨,但他作为王爷的心腹手下,做事呢不能拘泥,是要以最重要的事为先。 而王府中最重要的事当然就是有关王爷的事了。 王爷两年前因中毒失去味觉、嗅觉,每天只吃那么一口饭,就是铁打的身子也承受不住,人是眼瞅着一圈一圈往下瘦。 如今好不容易有王妃做的饭对了王爷的胃口,王爷一下子吃了那么多,那他怎么也得让王妃继续给王爷做饭啊! 吉福一抖手中浮尘,陪笑道:“昨日,老奴听说,小邓子那崽子都吃上娘娘赏下来的饭,可把老奴都眼馋坏了,老奴就想,老奴什么时候也有福气能得娘娘的赐饭啊!”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这是故意的吧。 虞晚晚盯着吉福不说话。 吉福依旧笑着道:“王爷呢,不让娘娘去小厨房,是怕小厨房里动刀动火伤到娘娘。王爷这是心疼娘娘!” 心疼?! 呵呵,真是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呢。 虞晚晚脸上也挂起笑,她倒要看看他还能说出什么花来。 哟,这王妃娘娘倒挺能沉得住气。 吉福也不绕圈子了:“王爷对娘娘一片心,娘娘自然也是关心王爷的。 王爷这么喜欢吃娘娘做的饭,奴才便想,娘娘不去小厨房,但咱们可以把小厨房搬到娘娘这里来,娘娘您仔细想想,有什么吃的,能不用那么动刀动火,在您这院子就能做。” 诶,虞晚晚来了精神。 对呀!江泠禁她足,不让她去小厨房。 但她作为王妃娘娘,可以吩咐田嫂子带着家伙、食材来她的院子啊。 至少凉菜就不需要动火。 另外,她还可以包饺子、包包子、做馒头、馄饨等等,让田嫂子拿回小厨房蒸煮不就成了嘛。 这么让人高兴的事,说干就得干啊。 今天她就包川蜀有名的“钟水饺”。 然后把这饺子送到江泠嘴边,看他吃、不、吃…… ※※※※※※※※※※※※※※※※※※※※ 大家猜猜江王爷到底吃了多少饺子 不够吃 饺子是传统美食,各地名品甚多,如岭南的虾饺、申城的锅贴饺、扬州的蟹黄蒸饺、山东的高汤小饺、东北的老边饺子等等。 虞晚晚从鱼香肉丝饭上琢磨了江泠的口味,他应该是喜欢咸辣的。 所以她才从这么多种饺子中选择包钟水饺。 一是钟水饺分红油和清汤两种。 红油水饺以微辣,咸中带鲜著称。 二是钟水饺的馅只用肉,不用菜。 虞晚晚是想着她也不知道江泠喜欢吃什么菜,别有什么忌口的连田嫂子也不知道,再踩了雷。 吉福听虞晚晚说要包猪肉“角子儿”1,便忙出了了屋去安排。 只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吉福也真是厉害,就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扇收拾好的猪肉。 田嫂子和杨串儿也从小厨房里拿来了应用之物。 就在院子的侧厅,两个大八仙桌对在一起,开始包饺子。 虞晚晚先安排田嫂子将切段的大葱和拍过的老姜一起放在料酒中泡上,做葱姜水。 又选了猪肉中没有筋膜、口感最细腻的里脊肉,让力气大的杨串儿细细剁成肉末,放盐、姜葱末、胡椒粉搅拌均匀,然后将葱姜水少量多次的倒入肉末中,同时拿筷子按顺时针方向用力搅打。 等虞晚晚让杨串儿停下来时,众人再看,调好的肉馅细嫩的不见一点肉渣,摸上去爽滑又带着弹性。 这边田嫂子又按虞晚晚的吩咐将酱油加水、香料和少许红糖煮开,做成红酱油。 又用最好的面粉反复和面,揉成细条,揪成一个个小面剂子。 备好了料,就该虞晚晚上手了。 虞晚晚将剂子擀成了薄薄的酒盅口大小的圆皮。 然后用筷子挑了馅,将皮对折封口,拇指捏紧,在向中间一挤,一个木鱼形的饺子就包好了。 让众人觉得开眼和震惊的是,虞晚晚包饺子速度的太快了。 擀皮,左手按剂子拧了个圆,右手擀面杖来回一滚,一下就能擀出四张饺子皮,再随手往面案一飞,就像天女散花一般。 而从挑馅到包好饺子那就更迅捷了,就是一眨眼的功夫。 她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手指舞得跟朵花似的,若是此时有人奏乐,就会看到,这已经不是包饺子了,就是一双玉手在表演一场惊艳绝伦的舞蹈啊。 吉福暗暗竖起了大拇指,能把做饭做到这种极致,这位王妃牛啊! 不到一刻钟,虞晚晚就包完了二百个饺子。 田嫂子、杨串儿、春桃、夏荷四个人才包了不到一百个。 虞晚晚算了算,三百个饺子,三斤多呢,江泠一个怎么也吃不了这些。 她准备让田嫂子带走一百个,剩下的留着她们吃。 却被吉福拦住了,经过昨天小邓子的事,府里谁还敢吃王妃娘娘做的饭。 ……不怕再被打肿脸啊。 这些饺子都给正在军营的王爷送去。 吉福带了田嫂子、春桃,还有用食盒装好的三百个饺子和一应用具,坐了马车,去了北城外的军大营。 大营内,江泠昨晚上吃撑了,和手下的军士比了两场刀剑,才算消了食。 但晚上他睡得并不好。迷迷糊糊间总是在做梦,梦中总是有一双白嫩如玉的纤细手腕在他眼前晃,耳边则是莺啼婉转的呢喃声在轻轻抱怨:“你轻点,轻点、疼~”。 一夜没休息好,早晨江泠难得的起来晚了,而且头也觉得有些晕。 只好又与手下人过了两趟拳才精神些。 正当中午,伙头夫给他送来饭。 江泠带兵从来不讲特殊,军士们吃什么,他也就吃什么。 只是今天他看着吃了无数回的大锅饭,眼前不禁就浮现出昨晚的那盘子鱼香肉丝饭。 就算江泠再属狗舌头,再不挑剔,眼前的饭他也难以下咽了。 正在这时,就有卫兵禀告:吉福在军营大门口,求见将军。 吉福怎么来了?难道王府发生事儿了? 江泠忙坐直身子:“放他进来!” 吉福进了大帐笑着施礼:“ 奴才们来给主子送午饭。” 从王府往大营里给他送饭,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儿。 江泠一看跟着进来的春桃,便明白这饭必定又是虞晚晚做的。 这丫头的胆子也太大了吧! 他不让她去小厨房了,她竟然敢和他对着干?! 吉福看江泠的表情便明白,忙道:“王爷,王妃娘娘可没有去小厨房,就在自己的院子里给您包了些角子儿。” 说着,打开了手中的食盒。 江泠看着食盒里一个个白胖胖、小巧精致的饺子。 这是生的啊! 她倒是聪明,生饺子不能入口,自然就不能算做饭了,他也就不能说她不讲规矩,不听话了。 江泠都忍不住都想瞪吉福,这是来气他的吧! 吉福不慌不忙的笑着解释:“王妃娘娘想着让王爷能够吃上新鲜的热乎饺子,特意派了春桃姑娘来,给王爷现煮。” 江泠撇了一眼,低着头明显害怕得身子都抖了的春桃,到底没说话。 便有人安排火头兵在大帐门口架了锅。 春桃来之前,虞晚晚特意交代了,钟饺子皮儿薄,要用开水大火煮,煮时在水里放些盐和葱白,这样就不粘锅了。 另外捞勺要沿着锅的边缘顺一个方向轻轻推动饺子,防止饺子坐锅底。 一锅煮了二十个饺子,装好盘,春桃又拿出一个小罐,里面装得是虞晚晚调好的蘸料汁,是在红酱油中加了蒜泥,没有辣椒油,放了两大勺清亮亮的花椒油调成的。 江泠看着一盘子煮好的饺子,晶莹剔透,皮儿薄的,连里边的馅儿都清晰可见。 让他这个大男人脑中一下反应出来的词竟是“可爱”。 “可爱”! 这两个字对江泠来说,太陌生了,他从未拿它形容过任何事物。 今天用在了饺子上。 果然,这饺子也没让他失望。 当他用筷子夹起一个,蘸了料汁,放到口中,就感觉那皮一咬便破,里面的肉丸含着一包汁,嚼起来是又嫩又弹,带着鲜美的滋味,口感极好。 更让他的惊讶的是,他舌尖还立刻感觉到一种令他舒服不已的麻、辣,让他身上的毛孔都贲张开来。 真是又香又辣又开胃,简直太好吃了。 江泠大口吃了一个饺子,忽然抬头看了吉福一眼。 吉福被这狠厉的一眼,看得一哆嗦,怎么了? 他忽然福灵心至的想到了一个念头,忙道:“这角子儿,是王妃娘娘给王爷特意做的,三百个全带来了,连王妃娘娘自己都没吃呢,都是王爷您的!” ……王爷竟还护上食了! 江泠这才又发动筷子。 当兵的人都是无肉不欢,这全肉馅的麻辣饺子真的是太对江泠的胃口了。 他是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吃完了一盘子饺子。 春桃看田嫂是端出来的空盘。哟,她这第二锅煮饺子刚下锅呢,王爷也吃得也太快了吧。 只是这第二锅饺子刚煮出来。江泠手下五、六个将领,闻着味儿便过来了。 他们在大帐门口见到春桃,眼睛就一亮,是哪里来的美貌的丫头。 找人一问,竟是王妃娘娘的贴身大丫鬟。 再一进大帐,看见江泠正在吃饺子,一个个就含酸带醋的撇了嘴。 这成了亲的人到底不一样了,不比他们这些老光棍没人疼了。 他们这些人与江泠是在战场上杀出来的生死之交,算是江泠最实实在在的心腹。 江泠待他们就像亲兄弟一样,自然与朝堂上的那些官员是不一样的,没有那么多规矩,说话也随便得多。 他看这些人一个个馋得直流口水,自然也不好再吃独食了。 便吩咐田嫂子给他们也拿了双筷子,分了一盘子饺子,让他们尝尝。 这帮人一吃上,他娘的,这饺子是谁包的,真太香,太好吃了吧。 就是个头有点小,得一口吃两个才过瘾。 这样,二十个饺子,哪够他们吃的,一筷子下去,眨眼的功夫就没了。 他们就盯上江泠盘子里的饺子了,江泠一看,忙拿手护住盘子,他还不够吃呢,便皱了眉头:“今天没什么事儿,你们回自已的营房吧。” 当这过年呢,还吃个没完了。 可正所谓好吃不如饺子,尤其还是一个亮闪闪的小美人煮出来的,他们能走吗? 他们走了不就是傻子了吗? 这几个人也不理江泠了,是端着盘子蹲在大帐门口,眼巴巴的瞅着春桃。 春桃被看得脸都红了,这哪是什么军营里带兵打仗的将军,一个个就像几天没吃饭,饿得嗷嗷叫的野狼啊。 吉福一看这情形,三百个饺子,肯定不够吃,忙吩咐田嫂子回府,让王妃娘娘再包些送过来。 田嫂子回去的时候可没坐马车,是带了两名军士骑着马进城的。 城中的百姓就看三匹快马一阵风的冲进了平北王府,都有些紧张了,这么着急,是不是来了什么重要的军情?是不是要打仗了? 府里的虞晚晚包了三百个饺子就没在着急,与夏荷、杨串儿说了会儿话,喝了点水,上院子里活动活动身子,又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是歇了好一阵子,才重新和面、调馅准备再包。 但没想到田嫂子这就回来了,说三百个饺子没够吃。 给虞晚晚听得一愣,三斤饺子呢,这些人都是什么肚皮啊,这么能装。 得,包吧。 这一次为了赶时间,田嫂子吩咐大厨房里的的四个婆子和面剁肉,然后把和好的面,剁好的肉馅儿送进来,虞晚晚再调。 人多力量大,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又包好了六百个饺子。 也没时间往食盒里放了,拿了大面板子摆上,马车直接到了二门口,两名士兵抬着面板上了车。 他们两个又怕马车摇晃,把饺子摇下去,还使了千斤坠的功夫,定定的扶住面板子。 等田嫂子半个时辰后回到大营,之前的三百个饺子早就吃没了。 一干人蹲在大帐门口,端着碗,就和街边蹲着的要饭的,一看到饺子来了,是欢呼一声,跳了起来。 动静把帐内的江泠都引出来了,挨个往屁股上踢了一脚:“每人只能再吃二十个,就赶紧给我滚蛋。” 嗬,今天就是把屁股踢肿了,这些人也是不能走。 饺子是好吃,可江泠竟吃出点气闷来,九百个饺子,他才吃了一百多个,根本才吃个半饱。 吉福觑着江泠的脸色,在一旁开始念秧:“府里有了王妃娘娘真不一样了,这些饺子都是她弄得,娘娘真是厉!” 江泠瞥了吉福一眼,他焉不知这事肯定有这家伙在里面撺掇。 吉福脸上陪着笑:“王妃娘娘一心在照顾主子的起居用度,也是想着让您吃得好些才去的小厨房。老奴看王妃娘娘,绝对不是那种不守规矩的,与外面的传言真的是完全不同。 老奴就想起一句老话,人前训子,人后教妻,王妃娘娘的年龄还小些,有些道理王爷您是不是慢慢的与娘娘说啊。” 这老狐狸是难得夸赞一个人,而且竟还说了两句掏心窝的话。 不过江泠的眼睛微瞪,真是胆肥了,敢来教他做事。 吉福扑通一下就跪下去,啪啪啪抡起手就扇起自己嘴巴子来。 这时又有士兵上来禀告,皇上招了王爷进宫议事。 “行了,今晚我可能就住在宫里回不了府了 !” 江泠随口说了句,便离开军营。 等吉福一行回了王府,小邓子出来迎接自己师傅,就见吉福的脸有些红肿,上面清清楚楚的显着一块掌印子。 哟,师傅这也是被王爷罚了?! 吉福看着小邓子同样红肿的脸,抬腿就给了他一脚:“看什么看,你师傅我能和你这没头脑的一样嘛。” 吉福心里美,王爷这哪里是在罚他啊! 他作为奴才越了界,说了不该说的话,这要是旁的事,早就是一顿板子了。 可主子这一次只是让他自扇嘴巴,就说明主子根本没生他的气,他的话是对了主子的心。 主子临走前,还说了句进宫不回府了,主子从来没交代过自己的行踪,这话是给他听的吗? 这话是特意让他传给王妃娘娘的! 今日他是立功了! 吉福是哼着小曲去的内院,虞晚晚看吉福白胖的大圆脸都扇成了红苹果,有种说不出的可怜喜感。 这是怎么了? 不是说王爷吃饺子吃得挺开心吗? 吉福笑道:“没事的,就是有两只蚊子落在老奴脸上,老奴打蚊子时用力了!” 呵呵,又来胡咧咧了,快十月天了,哪里有蚊子。 不过,虞晚晚看吉福眼中得意高兴的小眼神,应该是真没事。 那她就不问了,许是王府就流行自扇耳光呢。 吉福又道:“今日王爷对娘娘的饺子是十分的满意,全吃了,王爷还说娘娘王辛苦了,就是王爷今晚被皇上招进宫,不能回来了。” 江泠回不回来,虞晚晚倒不介意。 只是明天是新婚第三天的回门日,那她就得自己回家了。 虞晚晚让吉福给他安排好马车、随扈等。 吉福听了这个话,心里就骂了自己一句:娘娘回门这么大的事,他怎么就忘了提醒王爷一句。 这还是他自已从心底把王妃娘娘当成小门小户出来的,有些事没放在心上,也幸亏王妃娘娘大度,不计较这些。 但是现在忠平候府的大爷涉了贪污案,而王爷正在负责审理此案。 按理说,忠平候府的人早就该来人找王妃娘娘向王爷求情,但一直没人上门,想来就是憋着回门日与王妃娘娘说这件事。 那王妃娘娘一个人回去能行吗…… ※※※※※※※※※※※※※※※※※※※※ 角子儿:是宋朝对饺子的称呼,饺子在三国时称作“月牙馄饨”,南北朝称“馄饨”,唐代称为“偃月形馄饨”,元明时期被称“扁食”,到清朝才是叫“饺子”的。 文中不做考究。 回门宴 虞晚晚也是惦记着父母,第二天便早早的起了床,吃过早饭,就准备出门。 不过一到王府大门口,看吉福给她准备的,并不是昨天她要的低调一些的普通马车,而是正经八百的王妃出行的八抬大轿。 后面还跟了四辆马车,一辆是给丫鬟坐的。剩下三辆马车装的全都是回门的礼品。 还有五十名侍卫随行,所有的都是按王妃出门省亲的标准来的。 虞晚晚不知该说什么了,就是回个门,这也太张扬了吧。 吉福不以为意,这算张扬个什么,王爷有事没和王妃娘娘回门,那他怎么也得在别的事上给娘娘找点补,不能让别人随便的看轻了娘娘。 经过昨天的饺子,虞晚晚在吉福心中的地位的确是不一般了,他还特意安排了小邓子跟着随行,并叮嘱千万不能让王妃在娘家受委屈。 虞晚晚看了小邓子还有些肿的脸:“你不用再歇歇了?” 小邓子忙笑道:“让娘娘费心了,奴才脸皮厚没事,今日奴才还要跟着娘娘好好办事的。” 等虞晚晚的车队一出现在大街上,她在轿子里就听见外面的老百姓是议论纷纷。 “这是谁家的女眷出行啊,那轿厢上是拿金线绣的牡丹花吧,你看还亮闪闪呢。” “这是平北王府的车队,轿子里面平北王妃。” “哟,真有气派呀,不是说平北王不喜欢这位王妃吗? “呸,小声点,瞎说什么,看这阵势能不喜欢吗?” 轿子到了忠平候府,虞晚晚下了车,一看原来大门上的红匾已经摘下去了,现在挂得一块黑匾,上写“虞府”两个大字。 ……看来是撤了侯爵的封号了。 虞晚晚进了大门,按理说她现在是王妃,府里的人都得来门口接她,不过她只看见了自己的父母和下人。 虞晚晚见林氏和虞文礼要给她跪下来行礼,忙扶住他们:“娘、爹,你们这是干什么?” 林氏这两天想女儿想得是抓心挠肝,晚上都睡不着觉,这一见到女儿眼圈就红了。 虞文礼心中也是不是滋味,女儿出嫁那天,家里还是侯府呢,女儿三天后回来,他们已经成了戴罪的平民百姓。 林氏拉了拉虞晚晚的袖口,小声道:“你祖母、大伯母,都在正房里等你呢。” 虞晚晚一听,哟,这些人还跟她拿着范呢,有能耐等会儿别来求她。 虞晚晚看林氏担心的模样,忙拍了拍她的手:“娘,没事的。” 可林氏怎么能不担心。当年虞文礼外派江南做官,八岁的虞晚晚被留在京中,放在祖母虞老夫人膝下养着,自此变得骄纵蛮横,贪慕虚荣,与他们的感情也日见稀松。 直到出嫁前的一个月,女儿经历了事情,瞅着懂事了很多,也知道父母的好了。 可女儿到底与虞老夫人一起生活了四年,就怕还是顶住虞老夫人等人的忽悠。 而丈夫虞文礼还是最讲孝道的,他这辈就兄弟两个,虞绍良出了事后,虞文礼作为弟弟自然是十分着急。 而虞老夫人更是要死要活的,非得让虞文礼马上去王府找虞晚晚,让虞晚晚在江泠面前求情。 虞文礼也真的打算找虞晚晚,但被林氏死活给拦下来了。 林氏是哭着说,女儿刚嫁到王府,都没站稳脚跟呢,娘家就出了这种事,女儿肯定会被王爷嫌弃的,这时候还让女儿去求王爷,王爷若是一生气把女儿送到乡下的庄子里,女儿这一辈不就完了嘛! 虞文礼也是疼女儿,觉得林氏的话也对,只能劝着虞老夫人,说不差这两天了,等虞晚晚回门后,定要虞晚晚想办法救虞绍良。 本来虞晚晚的车队快到门口时,虞老夫人和大房一家也是在大门里准备迎接的。 可当虞老夫人听说,平北王没有和虞晚晚一起回门时,气得转身就回了正房。 大房儿媳张氏马上就急了,丈夫还关在大牢里呢,好不容易等回虞晚晚了,婆婆怎么是这种态度呢。 虞老夫人是恨恨道:“真是白养了这死丫头! 好不容易嫁给平北王了,谁知道家里出事,她竟就不带着王爷回来。也不知道为家里多出点力。 是不是以为嫁了人,我管不了她,我倒看看,等会儿她见了我的面怎么说,她要敢给我耍王妃的派头,看我怎么收拾她!” 张氏一听,婆婆养了虞晚晚四年,对虞晚晚性格是摸得门清,一向是打一巴掌,给一个甜枣。 而虞晚晚呢,被婆婆驯服得是言听计从,见了婆婆就像老鼠见了猫。 今日虞晚晚一个人回来,平北王连影都不见,也不知道是虞晚晚真的笼络不住王爷,还是她没有为家里的事真使劲。 大魏立国以孝为先,虞晚晚如今就算地位再高,对亲祖母也得孝顺着。 这么看,还真需要婆婆好好“提点提点”她。 那大房所有人就跟着婆婆,看婆婆的眼色行事吧。 虞晚晚进了正房,哟,如今这里装饰得可够素雅的,原来的屋里的字画、花瓶,古董等都不见了,弄得像个庵堂似的。 她刚才听林氏说了,官兵来抓虞绍良时,只是摘了侯府牌匾,并没有抄家。 但虞老夫人害怕,就把她院子里值钱的东西都收拾了,送到乡下的庄子里藏起来。 虞晚晚瞧着坐在百子千孙的花梨木软榻上的虞老夫人,她这位祖母如今也不过五旬年纪,可看上去能老了个十几岁。 人干瘦,枯瘪的脸上两道深深的法令纹,让人一眼便觉得刻薄,不想亲近。 佛语说相由心生倒是真对,这位虞老夫人没眼界、心眼窄,还贪财,老忠平候去世的早,家里她地位最高,一味的作威作福,典型的窝里横。 就像这次,大儿子出事,虞老夫人看着是又着急又上火的,但就是不肯拿出钱来替儿子还账,只一心想着怎么压榨虞晚晚。 就现在虞老夫人听见她进来,仍盘坐在床上,垂着眼皮,数着手里的佛珠,连眼皮都没抬,连带着大房的母女四个也没上来给她见礼。 嗬,虞晚晚不由得笑了,这是下马威啊,也不知道她这位祖母和大伯母是哪来的勇气?! 看来今日,她得让她们明白些事理了…… ※※※※※※※※※※※※※※※※※※※※ 过度章,明天王爷出来。 面子大 虞老夫人不喜林氏。 她始终认为自家乃公候之家娶了林氏这样的商户之女,是林氏八辈子积下福气。 林氏就应该感恩戴德,把她的所有都奉献出来。 但林氏却是个有主意不听话的,让她拿点钱给公中用,那个费劲。 虞老夫人当年在虞文礼外派时,以林氏应该全心伺候丈夫,早点生出个儿子为由,把虞晚晚留在京中,并不是心疼孙女,而是拿来当“人质”。 这样,林氏即便去了江南,为了女儿,也得大把大把的往府里掏钱。 而虞晚晚当时年纪小,乍离了父母,是全心全意的倚靠着虞老夫人,虞家大房的一干人也不是善良之辈,一样嫉妒林氏有钱,便与老夫人一起忽悠着虞晚晚从林氏手里抠钱。 虞老夫人对虞晚晚一直有手拿把掐的自信,今日也是如此。 只是从虞晚晚进屋,她等了半天,也不见虞晚晚给她见礼。 便偷偷撩眼皮一看,就见虞晚晚笑盈盈的站在房中,拿目光盯着她和大房三口不说话。 而大房三口自是没有虞老夫人的底气,虞晚晚现在是王妃,与她们这种罪臣家眷自然不一样。 她们被虞晚晚盯得到底低下头,行了礼:“王妃万福!” 虞晚晚也没客气,照“礼”全收,而且顿了片刻,才叫了起。 诶,虞老夫人心中来了气,杀鸡给猴看,真是反了她。 虞老夫人便也拿眼睛往虞晚晚身上一横,目光带刀,这要是原来虞晚晚早该害怕得跪下了。 可今日,虞晚晚却对她的目光视若无睹,也没给她见礼,便坐下了。 哟,虞老夫人气得也不拿乔了,直接瞪着眼睛对虞晚晚道:“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你是不是跟王爷耍性子了,王爷生气了才没来。 我早就和你说过,女子要守妇德,你既嫁到王府,就该以王爷为天,好好的伺候王爷,若是下一次再敢惹王爷生气,看我不拿家法替王爷教训你。” 虞晚晚身后跟着的小邓子就是一撇嘴,这哪来的老妖婆,还要替王爷教训王妃,谁给她的脸啊? 小邓子正要呵斥,就见虞晚晚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慢悠悠的道:“今日王爷是想和我一起来的,但是皇上有急事召王爷进宫了,若是祖母觉得回门的事这么重要,那我就往宫里递个信儿,让王爷赶快出宫来见您。” 虞老夫被狠狠的噎了一下,这天大地大,当然是皇上的事最大的,她哪能与皇上比。 只好忍气道:“家里的事,你与王爷说了吗?” 虞晚晚一脸不以为意:“我家王爷公事繁忙,这三天都没在怎么在府里呆着,我作为王妃要有妇德,要心疼王爷,怎能用一些小事去打扰王爷。” 竟然用她刚说的话来堵她,虞老夫人气的实在忍不住高声叫道:“你大伯被抓,家里被削了爵位。这还不是大事,你心里倒底有没有娘家人了!” 虞晚晚不慌不忙:“哦,祖母原来说得是这件事啊,王爷倒提起过,说大伯贪了五万两军饷,皇上很生气,王爷也没什么办法。” 旁边站着的张氏急了,忙插言道:“王妃啊,您从小在家里长大,你大伯是什么人你哪能不知道。他怎么会是贪污,他那是叫人害了。你和王爷好好说说,让王爷跟皇上求个情。” “被别人害了?不是吧,王爷明明说了,那五万两银子的确是进了大伯腰包,要不大伯哪有钱置了三处外宅,还生了两个儿子。这事祖母不是也知道吗?还说过两天就准备开祠堂给我这两个弟弟上族谱呢。” 虞家大房二房都没有嫡子,张氏自觉只生了三个女儿,在丈夫、婆母面前一直抬不起头。 今日才知道丈夫竟瞒着她在外面养了三个外室,还生了儿子,这不是活生生的在打她这个做妻子的脸嘛! 而且丈夫贪污的这些钱,全花在三个小妖精身上,她是一点没捞到,反而被株连成了罪臣家眷,这怎么能行?! 张氏什么不顾了,嗷的一声,往地上一坐就嚎上了:“可怜我一心为了这个家操劳,你们虞家却这般待我,我不活了,我要和离!” 虞老夫人没想到这事被虞晚晚就这么就捅出来了,一时脸上也挂不住了,指着张氏骂道:“你这样子成何体统,你还不赶快起来。” 张氏这时候哪能听她的。 夫妻本是同林鸟,她不趁这个由头赶快和离了,还等什么! 张氏更是大哭大闹,三个女儿也是抱着她一起哭。 一时间上房便热闹了,虞晚晚端着茶杯看戏,林氏作为弟媳,不得不站出来拉了张氏出了屋。 虞老夫人气得指着虞晚晚骂:“就算你大伯拿了五万军饷,咱家还回去不就行了,算什么大事?你做王妃的,不知道笼络住王爷,替娘家出头,要你何用!” 虞晚晚咣当一声,把手中茶杯往桌上一放,正色道:“祖母慎言,五万两军饷还不是大事吗?! 边关的将士们浴血奋战、马革裹尸,才换来了你们这样的富贵温柔乡。不知感恩也就罢了,还敢贪他们的钱,让他们吃不饱,穿不暖,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还有虞家祖上也是当兵的,跟着高祖打天下,有了从龙之功,才得了这侯爵之位。你这样说,不怕列祖列宗半夜里来找你吗?” 虞晚晚字字诛心,怼得与虞老夫人无以应对,只拿手摸了胸口口,有气无力道:“你这个孽障,竟敢和祖母这般说话,我的心口都被你气疼了。”说着闭上眼,就往榻上一倒。 虞晚晚看虞老夫人拿孝道来压她了,自己亲爹虞文礼也用眼瞪她,便站起身:“祖母既然身体不舒服,拿我的帖子去太医院请太医来瞧一瞧。我今天早起,脑子现在也有点晕,先回我的院子休息了。” 虞晚晚直接拿出王妃派头,也没人敢拦她,她便回了自己原来的闺房。 一会儿,林氏就进了屋,惊喜的抱住虞晚晚:“你大伯那么多事,真的是王爷告诉你的吗?” “嗯!”虞晚晚是为了让林氏安心。 其实这些事都是吉福早上和她说的。 林氏喜道:“那王爷对你真的挺好的。” 虞晚晚含糊点头:“是的。” 林氏待要细问,就有丫鬟进来:“夫人,老夫人请您和王妃到正房。” 虞晚晚就知道虞老夫人还得闹她,根本不理:“告诉老夫人,说我休息呢,” 她不去,可林氏不得不去,虞晚晚一个人在屋想了想,便起身去了小厨房。 一会儿,夏荷惊喜的跑了进来,叫道:“大小姐、大小姐,王爷来了,说是接您回王府。” 江泠竟会给她这么大面子? 虞晚晚赶快到了前厅,就见虞老夫人正跪在江泠身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求江泠饶了虞绍良。 但江泠冷着脸负手站着,连看都没看虞老夫人,更别提扶虞老夫人起来了。 虞文礼和林氏则是尴尬的立在旁边,什么也不敢说。 江泠看见虞晚晚进来,才冷冷的开了口:“虞绍良贪污军饷,证据确凿,昨晚我已上奏皇上,皇上下旨十日后问斩。但皇上念及虞家祖上功劳,”说到这,江泠撇了一眼虞晚晚:“及平北王妃的体面,虞家其他人不受此事株连,侯爵之位,传于二房虞文礼。” 虞文礼真没想到皇上会恢复了虞家的侯爵封号,忙拉了林氏跪下向皇城方向磕头:“多谢皇上恩典。” 虞老夫人听了大儿子要被砍头,但侯爵之位恢复了,也不知该是喜是悲,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虞文礼站起身又向江泠深深施了大礼:“多谢王爷在圣上面前为虞家美言。” 虞文礼当然知道,虞家出了这么大事,能有这样的结果,肯定是江泠出面回转了。 江泠这才微微伸手,略略的扶了虞文礼一下:“此事与我无关,虞大人为官一直兢兢业业,颇有清名,是皇上惜才,才会如此。” 说完,江泠一拱手,便转身往大门而去。 虞晚晚也忙与父母告辞。 林氏一听江泠没有管虞文礼叫岳父,只称呼一声虞大人,便有些心惊,这平北王真像女儿说的那样对女儿好吗?她忙拉了女儿的袖子。 虞晚晚哪能不明白她的担心,忙哄她:“娘,你不要想东想西了,女儿给你和爹留了好吃的,你们去尝尝吧。” 林氏与虞文礼强作欢颜的送虞晚晚上了江泠的马车,便急急的回了房。 大丫鬟捧来羹盏,一字一板的交代:“老爷、夫人,这是小姐特意给您们做的“冰糖湘莲”羹1。 食材用料都是小姐刚才配好的,奴婢只按吩咐负责熬煮。 小姐说了,羹中的洞庭湖白莲,有安神、清心的功效。” 林氏忙揭开羹盏,就见汤清似水,莲白透红,白莲浮于清汤之上,宛若珍珠浮于水中。 甫一入口,莲子粉糯圆润,清香怡人,带着沁人心脾的甜甜滋味。 ……果真是“心清犹带小荷香”。 ※※※※※※※※※※※※※※※※※※※※ 冰糖在古代被称为“糖霜”,宋·王灼《糖霜谱》中记载了详细的制法。但“冰糖湘莲”是湘菜名肴,本文仍用这个名字,不做考究。还有这一段与后面的情节有极大关联,不是浪费笔墨的。 另再强调下本文有关美食的一切都非原创,资料摘自《雅舍谈吃》《古人比你更会玩》、《古代人的日常生活》、《东京梦华录》《舌尖上的中国》等及百度。 男人心 江泠今日来忠平侯府是坐的马车。 既然说是来接她的,虞晚晚便只好上了他的车。 马车外表看上去是普通的黑油壁马车,但内里却是十分宽敞,坐五、六个人都没问题。 只是这车厢和江泠人一样都是冷冷清清的,所有的装饰都是玄色的,就像进了暗室。 虞晚晚见江铃垂眸坐在正对车门的软榻上,榻前有一矮桌,上面放着笔墨纸砚和一本打开的书。 虞晚晚便自觉的远远坐到靠近车门的侧面榻上。 但今日江泠能来接她,算是给了她面子,还有虞家能重新恢复爵位,也肯定有江泠的手笔。 虞晚晚自然是感谢的,便行了个福礼:“今日多谢王爷了!” “不必!”江泠回了一句。 真是惜字如金啊! 虞晚晚听了这两个硬邦邦的字,也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下去了。 马车驶动,静默了一阵子,虞婉婉偷眼看去,就见江泠拿着桌上的书看了起来。 得,这态度,明显在表示他不想被打扰。 虞晚晚便轻了呼吸,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不过又坐了一会儿,她便觉得有些无聊,便悄悄的伸出一根手指,挑了身旁的车窗帘,微侧头向外看去。 车外,秋高气爽,路两旁是鳞次栉比的的阁楼,熙熙攘攘的行人。 “糖炒栗子喽~” “桂花糕~” “香梨子~” “瓜子、花生喽~” 小贩们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虞晚晚自认是个俗人,最爱这种人间烟火气。 她闻着糖炒栗子的香气,诶,真想下车买一包。 咦,前面那家店怎么排了那么多人,长长的队伍还拐了弯。 虞晚晚睁大眼看去:“明月饮子店。” “饮子”,虞晚晚当然知道,就是时下的饮料。 《京东梦华录》《事林广记》《养老奉亲书》等诸多书籍上都有记载。 只是这一家生意这么火爆,便让虞晚晚想起《玉堂闲话》中提到的一家“网红”饮子店,他家的饮子号称能治“千种疾病”,喝了就好,是深受民众追捧,价格贵得“百文售一服”。 诶,会不会就是眼前这一家呢,如果能去尝一尝就好了! 江泠是喜静的人,不过今日,他倒觉得车里有点静的过分了。 旁边的那个人,一点动静都没有,只闻她轻微的呼吸声。 江泠忍不住从书上抬起眼,便看见虞晚晚侧着的脸。 阳光透过窗扇,照在她如玉的脸颊上,有细细的绒毛,却不见一丝毛孔。 她嘴角带了笑,微微翘起,双眸中也显露着欢喜,波光潋滟。 他来接她,竟会让她如此高兴? 其实江泠哪里会记得“回门”这种事。 但今日他从宫里回到王府。刚进府门,吉福就哭丧着脸,在他的面前,挥手扇了自己两记耳光:“王爷,都是老奴错。” 江泠都忍不住微皱了眉,这又是怎么了? 吉福臊眉耷眼:“老奴昨日竟忘了提醒王爷,今天是您和王妃的回门日,今早您在宫里,王妃娘娘便自己回了娘家。 这就是老奴失责了。娘娘昨天包了那么多饺子,累的不行,还得赶大早回娘家,可如今忠平侯府那个样子,就不知王妃娘娘回去后,会不会被家里人埋怨。” 说着,还长长、重重的叹了口气。 江泠忍不住哼了一声,这个老家伙竟然这么替虞晚晚说话。 不过吃人嘴短,江泠想着昨天小巧可爱的饺子。 他用兵治府,讲究奖罚分明。 这两天的两顿饭他吃得如此舒心,都应该算是她的功劳。 既然是一年之后才和离,明面上她还是他的王妃,新婚回门,这种脸面,他是应该给她的。 江泠想着,便冷声对吉福道:“备车。” 吉福脸上立刻笑开了花:“马车早就备好了,就等在侧门呢。” 但此刻的江泠自然不会与虞晚晚说这些。 马车又走了一段,忽然一停,车外传来嘈杂声。 “草民们有冤情,求王爷为吾等做主啊!” ……有人拦车喊冤? 虞晚晚瞪大眼睛看去,就见马车前跪了一群衣衫褴褛的人。 为首的举着一块白布,白布上好像有血迹,应该是血书。 围观的百姓指指点点:“你看那女子怀里抱个婴儿,太可怜了。” “是啊,你瞅这些人瘦得都剩一把骨头了。” “这也是被逼的没法才喊冤吧,就不知道车里坐得是哪位大人,能不能接他们的血书。” “求平北王为草民们申冤!” 那一群人是哐哐哐的磕头哭叫道,额头都见了血,真叫一个惨! “是平北王啊,他们可是找错了人!” “完了,甭想伸冤了,这是找打呢。” 果然就见跟车的王府侍卫大声道:“让开,如再拦路,杀无赦。” 好大的官威! 百姓们纷纷撇嘴,愤愤的看侍卫拿着刀把那些人赶开。 车内,江泠看着虞晚晚依然带笑的脸,她竟一点觉得惊讶,不觉得他冷血吗? 虞晚晚侧过脸,见江泠直盯盯的看她,喉结还上下滚动了一下。 他这是要干嘛? 虞晚晚试探道:“王爷,您口渴吗,我给您倒杯茶吧。” 江泠收回探究的目光:“不用!”。 说完手指敲了下车壁,示意马车继续走。 忽然就听虞晚晚急道:“等一下!” 虞晚晚看着车外,侍卫驱赶人群时,有个卖梨的小男娃被旁边的人撞倒了。 小男娃瘦瘦小小,穿得破破烂烂,趴在地上,手里还紧紧的握着个竹篮,篮子里的梨都撒了出来,好多都被人踩烂了。 小男娃大哭着,拿手划拉:“别踩我的梨,别踩我的梨!” 侍卫正待上前去扶小男娃,就听车里传来一道幽谷黄鹂般悦耳的声音:“不要伤他!” 然后车窗里伸出一只如玉纤手,手心里放着两个亮闪闪的金瓜子:“把这个给他,就说这些梨我都买了。” 哟,小男娃卖的梨,就是普通的梨,王妃这两个金瓜子够买十几筐了。 更何况梨都滚在地上,弄得不成样子了,根本不能吃。 王妃娘娘这是不想让人觉得她把小男娃当乞丐,照顾着男娃的自尊心,才说要买梨。 侍卫忙捧着双手接了金瓜子,给了小男娃。 小男娃没有想到会得了这么大的惊喜,呆愣愣的不知如何是好,直到马车走远,才想起来冲着马车连连鞠躬:“谢谢王妃娘娘,谢谢王妃娘娘。” 车内,虞晚晚觉得帮了人,心里正喜滋滋的高兴呢。 忽地觉得脖子一凉,她惊讶的看向江泠,便又看到了他眼中野狼般的目光。 江泠冷冷的开了口:“你不可怜那些告状的人,单单给卖梨的小娃钱,是为了做给我看吗?那你大可不必!” 说完,江泠看也没看虞晚晚,推开车厢门,便下了车。 虞晚晚眼睁睁的看着一身玄袍的江泠,高瘦暗黑的背影消失在午后街头,侍卫们也都快步紧随而去。 这人又怎么了? 虞晚晚觉得自己脑顶现在一定闪着个大大的,亮晶晶的问号。 她悻悻的眨了眨眼睛,真是男人心,海底针啊! 不,更确切的说,老男人的心! 小郡主 虞晚晚比江泠小六岁,自觉心里叫他一声老男也不算过份。 是她与他代沟太深? 虞晚晚觉得她就是再琢磨,也琢磨不出江泠在想什么。 对了,他刚才下车前说她不可怜那些告状的人,只同情一个卖梨的小娃。 可是她为什么要可怜那些告状的,她就不信,他这样的人看会不出那些告状的都是假的。 这年头拦轿告状可不是戏台上演的那样轻松容易的,官府是严禁这种行为。 原因很简单,如果人人都拦轿子上告,还要衙门干什么。 所以一般人是没胆量做这种弄不好会被抓进天牢责打的事。 更何况今日,江泠的马车上并没有挂王府标徽,他来接她也不是事先定好的。 这帮人能这么精准的堵在他们回府的路上,还大声叫出平北王的名号,生怕别人不知道里面坐的是平北王。 这明显就是有人指使的,来坏江泠的名头。 她再傻也不会去可怜他们啊。 至于那个卖梨的小男娃,因为这事被撞倒在地,受了无妄之灾,是真可怜。 当然她也有那么一点点私心,想在江泠面前刷好感,可她主要还是想帮那个孩子啊。 可现在,她是被他当成心机舔狗了? 虞晚晚觉得冤枉死了,得,不想了。 马车到了平北王府,虞晚晚下了车,吉福伸着脖子瞧了半天,也没看见自家王爷现身。 诶,王爷哪去了? 吉福也不好去问虞晚晚,便扯了小邓子仔细的问了一番。 虞晚晚回了自已的院子,春桃和夏荷为她卸妆更衣,觑着她的脸色,欲言又止。 本来王爷来接大小姐,还在众人面前说因着大小姐的一部分脸面,皇上才给虞家恢复了爵位,她们心里都十分高兴。 但没想到,半路上王爷忽然下了车,把大小姐孤零零的扔在道上就走了。 她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干着急。 不过,看大小姐的脸色还算平静,不像有事的样子。 只是自大小姐上次落水后,性格就与之前就有很大变化。 她们有时也猜不透大小姐的心思了。 虞晚晚在屋里休息了一会儿,不知怎的就觉得有些气闷。便信步走到了屋外。 看着清蓝如水的天空,忽然就想起路上的那间“明月饮子店”来。 诶,时人在喝的方面都这般不含糊,而今日又如此秋色无边,她是不是也该做款饮品应应景啊。 那,就做她的秋天的第一杯奶茶吧。 说干就干。 虞晚晚去不得小厨房,但做奶茶也不需动刀,动大灶,其实制作非常简单的。 她就让春桃去小厨房拿了一应食材。 要弄珍珠奶茶,得先做珍珠,没有木薯粉,就用糯米粉代替。 先将糯米粉又细细的磨了,然后给她的精制小铜火炉里点了炭火。 坐上砂锅,倒入开水,加上红糖。 待红糖完全融化成红糖水后,离火起锅,放入三大勺糯米粉,充分搅拌成团。 然后倒出面团,揉成长条,切成丁,再把一个个小丁搓成珍珠,放入水中煮熟后,晾凉。 至于奶茶,那更容易了,先把茶叶用纱布包了,做成茶包,中小火煮两三分钟,再捞出茶包,倒入牛奶,在小火煮开就可以了。 最后把珍珠加到奶茶里,香甜的珍珠奶茶就算做成了。 虞晚晚特意找了个高筒玉杯来装她的珍珠奶茶,又在杯里放了细长的小银勺。 然后把杯子拿到铺了花格绸布的小圆桌上,旁边再放上两碟点心及插了新鲜桂花的小花瓶。 虞晚晚略有可惜,没有烤炉,否则做两样西点,就是真正的下午茶了。 虞晚晚端起杯子,正准备做文艺少女,哼上一曲。 春桃来报:“娘娘,小郡主现在门外等着给您请安。” 小郡主? 虞晚晚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春桃忙提醒:“就是王爷的女儿,康宁郡主。” 虞晚晚这才想起,这是传闻中,江泠十二岁时从北胡带回来的婴孩,他的女儿。 只是这位小郡主在京中一直名声不显,极少露面,就像没她这个人似的。 虞晚晚嫁进王府三天,她也一直没出现。 而且连吉福这些人算在内,谁也在虞晚晚面前提起过她。 虞晚晚都忘了有这么个人了。 今日这人既然来了,那就快请吧。 等人一进来,虞晚晚眼睛就是一亮。 好漂亮的小姑娘! 瘦瘦的,皮肤白皙,高鼻梁、大眼睛,就像个洋娃娃。 就是与江泠长得可一点都不像。 这要是两个人站在一起,没人会相信她是江泠的女儿。 “佑安见过母妃。”小郡主规规矩矩、乖乖巧巧的上前给虞晚晚见了礼。 姿势标准得,无论从身体角度还是手脚之位,都像从《女戒》本上拓下来的,是分毫不差。 虞晚晚便忙道:“不用多礼,快坐下吧。” 这小郡主倒是听话坐下了,但只坐了一点边,而且挺直着后背,微扬着下巴,虽然这坐姿与形体看着非常好看,可实际上很累人。 虞晚晚出嫁前,宫中也派了教养嬷嬷来教她各种皇家规矩和礼仪。 那一个月虞晚晚被折腾得掉了两层皮, 她深知,这位康宁小郡主行立坐卧能到这份上,肯定是下了苦功的,也是太重规矩了。 而且虞晚晚还是个标准的颜控,她的两大爱就是:美食、美颜。 小郡主的颜,她第一眼就喜欢上了。 想来成婚那日,江泠的父母都没有到场,这位小郡主三天之后才来见她,肯定是顾忌着嘉敏长公主的态度吧。 现在看小姑娘行为举止倒是乖巧,就不知道性情怎么样? 那就聊聊天吧。 虞晚晚刚张嘴,叫一声:“佑安”。 小郡主就腾的一下站起身,恭恭敬敬的执手而立,等着虞晚晚继续往下说。 虞晚晚哪还能说得下去,就是家常聊个天,小郡主弄得也太正式了吧,就像大臣见了皇帝一般,这还咋聊啊? 虞晚晚又仔细的看了看,眼前的小姑娘穿了一件深绿色暗竹纹的窄袖襦裙,裙上不见丝毫装饰,头发简单的梳成垂鬟髻,带了朵珠花。 这裙子的颜色和样式,穿在一个本应朝气鲜妍的十岁的小姑娘身上,也忒老气了! 还有就算不喜珠光宝气,但只带一朵珠花,也太过素净了。 这一身装扮与站在旁边的春桃相比,倒仿佛更像个丫鬟。 这样的拘谨刻板,真不是一个郡主身上应该有的气质。 虞晚晚今年十六,也就比江佑安大六岁,相差的就是一个姐妹的年龄。 被一个其实就是妹妹的小姑娘叫娘,还这般恭敬有礼,虞晚晚也的确觉得有些尴尬。 但华夏礼节中,有一句话是特好用的。 就是相逢见面、言谈交际间,若真的不知说什么好时,便可问一声:你吃了吗? 民以食为天,讲一讲吃喝上的话题,是最保险也最不会冷场的。 今日也是这般吧。 虞晚晚便指了桌上:“这是我做的珍珠奶茶,你要不要尝一尝。” 珍珠奶茶? 小郡江佑安第一次听这个名字,这是饮子吗? 不过她早就注意到虞晚晚身前那个桌子了,因为布置的真的是十分简洁典雅:方格花布、玉杯、珐琅小花瓶、桂花枝、茯苓饼、玫瑰糕,沐浴在阳光中,看着就仿佛是一幅镶嵌在金框中的画。 更何况这是母妃让她喝的,长者赐,不能拒。 江佑安便点了点头:“谢母妃。” 春桃忙给她倒了一杯奶茶。 江佑安接了杯子,扑鼻的便是浓郁的奶香和厚重的茶香混合而成的悠长醇香。 真的好香又好闻,让人立刻就来了精神。 江佑安不由得便端起杯轻轻的喝了一口,奶茶丝般顺滑,如暖流一般淌过舌尖,让她不禁就想闭上眼睛,感觉这份柔软滋润带来的愉悦。 她又连喝了两口,只觉得这是她喝过的最好喝的饮子。 诶,江佑安咬到了一颗“珍珠”,软软糯糯又很有嚼劲,还带着香香甜甜的味道,好好吃啊! 她拿银勺搅了搅,一颗颗深紫色的珠子浮了上来。 “这是什么?”江佑安实在忍不住好奇了。 “这就是珍珠奶茶中珍珠。”虞晚晚解释了一句:“和酒酿汤圆中的小汤圆一样,是拿糯米做的。” 虞晚晚看着小郡主眯着眼睛,一脸享受的小模样,可爱极了。 便忍不住显摆了一下:“好喝吧?这是我做的。” 什么? 江佑安不由得啊了一声。 母妃长得光彩照人,尤其一双眼睛,让她一下子就想到八个字“双瞳剪水,顾盼生辉”。 如此美丽,还心灵手巧,能会做这样好喝的饮子,真的好厉害! 虞晚晚看着江佑安满眼的孺慕,心头一动。 现在她在府中,只有打着给江泠做饭的名号才能做些吃的。 而江泠又经常不在府里,她就没多少机会能做上,可如今来了小郡主,她作为母妃给自己的孩儿做点儿吃喝,江泠总能不阻拦吧…… ※※※※※※※※※※※※※※※※※※※※ 诶,蠢作者的这本书真可以说是个可怜的娃了,先是停更修文,现在又因为修改后的字数比之前少了28个字,这周没上去榜单。为了下周申榜,蠢作者这七天,只好相当于隔日更了。下一更是周六三点,为表歉意,发红包。 谢谢天使ll的营养液。 舌尖味 虞晚晚觉得自己的主意不错。 而且她本身就是一个喜欢分享美食的人,更何况眼前的小姑娘,她也很喜欢,便发出邀请:“佑安,你明天你还过来吧。” 江佑安立刻放下手中的杯子,站起身:“佑安会每天来给母妃请安的。” 虞晚晚忙挥挥手:“坐下说,坐下说,那这样,明天早上你来陪我一起吃饭吧。” 只是她话一说完,就发现江佑安明显愣了一下。 江佑安今日是带了两个丫鬟和一个嬷嬷过来的。 虞晚晚眼看着她的脑袋不自觉的向后看了一眼随行的嬷嬷,顿了顿,才低头嗫嚅道:“孩儿自当来侍奉母妃。” 咦,她这是不愿意吗? “你若是有事,不过来也可以。”虞晚晚忙找补。 她虽然想借着小郡主名号做饭,但终究不能强人所难。 “没有,孩儿没有旁的事。”江佑安立刻摇头。 这时,就听那个嬷嬷轻轻咳了一声。 本来已坐下的江佑安又像弹簧似的一下子弹了起来,瞄了嬷嬷一眼,便向虞晚晚施礼道:“母妃,孩儿下午还有功课,这就告辞了,孩儿明天一早便来给母妃请安。” 虞晚晚便有些奇怪,怎么这小郡主倒像是有些怕她这个嬷嬷。 小郡主刚走,夏荷便一脸八卦的钻进了屋。 虞晚晚睨了她一眼:“说吧,你这包打听,又打听出什么事了?” 夏荷嘿嘿一笑,作为贴心的大丫鬟,当然要急主子所急,想主子所想。 她还真的问出些有关康宁小郡主的事情。 原来小郡主江佑安并没有住在王府,而是一直住在祖母嘉敏长公主的公主府中。 长公主府与平北王府原是连在一起的宅院,后来不知道怎的,拆掉了一些房屋,两府之间生生的隔出了一条五米宽的胡同来。 京城人都称这条窄窄的胡同为:“江家胡同。” 还有,当年江泠是只身带了两个月大的江佑安回的大魏,江佑安的母亲并没有随行,江泠也从未向人提及过她。 后来便都传,小郡主的生母是北胡人。 而北胡与大魏打了百年的仗,尤其是靖安之战,不计其数的大魏人死在了北胡人的刀下,两国之间是结下了死仇。 故此疑是有着一半北胡人血脉的江佑安在京中的处境就有些尴尬了。 “大小姐,都说这位小郡主不得王爷和长公主喜欢,也被其他皇室中人厌恶,虽然得了郡主的封号,但是到现在名字都没上皇家玉牒。” 夏荷是想着,自家大小姐成婚日,嘉敏长公主没有到场,大小姐不得婆母喜欢,如果这位小郡主仗着这点对自家小姐不尊敬,便不好办了。 但现在看,倒是不怕了,这位小郡主根本没威胁。 自家小姐是王爷明媒正娶的正正经经的王妃,而小郡主的母亲连王爷的姘头都算不上,都查无此人了。 而且小郡主还不在王府住,平日里也不用经常接触,大家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了。 等以后小郡主大了,选一门亲事,王府出一份嫁妆直接嫁了就行。 “小姐,那您明天还让她过来吃饭吗?” 自家小姐按理是应该疏远着这位小郡主的,何苦为她劳心劳力。 虞晚晚听了夏荷的话,却是有些皱眉。 她现在想小郡主的模样,的确能看出她身上的异族特征。 虞晚晚能理解大魏人与北胡的深仇大恨,但这种国仇家恨是应该记在发动战争的人身上,而不是让一个无辜的小姑娘来承担。 而她已因这从小就没了母亲的照顾。 另外说江泠不喜欢这个女儿。 可康宁郡主江佑安,佑安、康宁,四个字很清楚明了。 ……上天保佑,平安健康。 如果做父亲的不是真心疼爱自己的孩子,又怎么会给她起这样寄托了希冀和祝福的名字与封号呢。 而且到现在,虞晚晚都还觉得有一点点不可思议:江泠十二岁就生子,年纪也太小了吧,就算古人成婚早,这也有些违反生理结构。 那江泠是在什么情况下有了这个孩子的? 若在旁人的看来,小郡主明明是他作为北胡俘虏一个无法洗去的标签,他完全可以把她留在北胡,留在她母亲身边,可他却千里迢迢的把她带了回来。 这应该就是爱吧! 得,这些都是江泠的家事,她就不想了,她要给小郡主做饭,是她想做,是她喜欢小郡主这个人,与旁的没关。 “去把吉福叫来吧。” 夏荷眨眨眼睛,看这样大小姐还是想给那位小郡主做饭。 欸,反正大小姐现在有主意,她们做丫鬟的就好好有听令吧。 吉福进屋后,听虞晚晚说要给小郡主做饭吃,脸上的笑容便淡了些,踌躇了片刻才道:“这是娘娘的决定还是小郡主求您的。” 虞晚晚一挑眉,这有区别吗? 她干干脆脆道:“是我的主意,是我想给佑安做点好吃的。” 吉福看着虞晚晚明亮无暇的双眸,几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王妃娘娘关心小郡主,老奴看了十分开心,就是~” 吉福顿了顿,才继续道:“王爷不喜奢糜,娘娘在给小郡主做吃的时候不要太浪费了。” 吉福说得这话,虞晚晚倒是相信,她和江泠一起吃的那顿早饭,只有一碗面和四碟小菜,由此可见,江泠的确不是奢侈之人。 虞晚晚点头:“嗯,可以!” “那老奴这就让小厨房为娘娘安排。” 吉福离了主院,便拐了个弯去了小厨房。 田嫂子见他来了,忙施礼道:“吉公公有何吩咐?” “哦,明日王妃娘娘要给小郡主做些吃的。你一切听娘娘的吩咐!” 田嫂子便有些担心:“娘娘要给小郡主做吃的,若是长公主回来知道了……” 吉福摆了摆手:“娘娘是一片赤诚之心,她能对小郡主好是好事。你就不要在娘娘面前多说什么了!” 虞晚晚特意拉了食谱清单。 既然江泠的早饭是一碗面四个小菜,五样吃食。 那她就做三样,另外食材也就用普通的,这样谁也不能说她奢糜了。 第二天,田嫂子和杨串儿早早的就带了虞晚晚要的一应之物来了主院。 “娘娘,属下们给您打下手吧。” 田嫂子和杨串儿都不想走,都想看看王妃娘娘送过来的单子上的:奶香小馒头、山水鸡蛋羹、清汤鸡肉丸,倒底是什么吃食。 她们连听都没听说过。 因为要做面食,田嫂子两个便把小厨房里用来熬粥的泥火炉也带了,生了柴火。 虞晚晚吩咐杨串儿先把牛奶温热后加白糖。 然后把牛奶慢慢的倒入提前醒好的面中,再把面揉成光滑的大面团。 至此,田嫂子看出虞晚晚与她做馒头的不同来,是又多了一个步骤:将面团拍扁,撒上干粉,用擀面杖擀开,三折后,再撒干粉,反复六次,面团明显变得更细腻。 然后再把面团擀成长方形,卷起来,用刀切成二十七份小面团。 到这,虞晚晚上手了,她拿了筷子,把三个小面团叠在一起,往中心一捏,便夹出六个花瓣来。 哇,田嫂子和杨串儿都惊讶一声,面团竟变成了一朵漂亮的白色梅花, 田嫂子忙道:“娘娘,您昨天要的樱桃是不是想做这梅花的花心?” 虞晚晚点头。 田嫂子垮了脸:“但庄子里没有樱桃了,今早只送了一些山葡萄,有些酸,您看看能用吗?” 虞晚晚拿了一颗山葡萄,个头与大樱桃倒是差不多,尝了的确有些酸,不能用。 “这山葡萄,山庄送来多少? “送了两筐。” “让他们再送一些,今天下午我们做葡萄酒。” “葡萄酒?娘娘您还会酿酒?”田嫂子更是惊讶了。 虞晚晚笑:“葡萄酒挺好弄的,田嫂子你让府里的工匠赶出两个新的大木桶,下午我教你们做。” 田嫂子忙应了一声是。 虞晚晚边说,边捏好了九个梅花奶香馒头,放到蒸锅里,开火蒸一刻钟,再焖一小会儿,就好了。 这期间,虞晚晚便开始做山水鸡蛋羹。 前几个步骤,田嫂子见就是平常的鸡蛋羹的做法,没什么稀奇,唯一特殊点是,虞晚晚没用碗,而用了青竹花纹的长方盘来装蛋液。 等鸡蛋羹蒸好,田嫂子、春桃等就见虞晚晚拿了把小水果刀出来,在长形蛋羹表面连抠带划的,轻轻弄了几刀。 这是干什么? 好好的鸡蛋羹弄碎了,也不好吃了啊! 可这时,又见虞晚晚拿起了装着酱油的玉碗,纤腕一抖,碗中的酱油便如细雨般泼洒在蛋羹上。 屋里的人都不禁惊呼一声,这是法术吗? 蛋羹上竟然浮出一幅极具韵味的墨色山水画来。 杨串儿忍不住蹲下身,拿手捧了盘子,连连赞叹:“这是怎么弄的,太好看了,这哪里还是蛋羹,这就是画啊。 田嫂子你说,这要拿外面去卖,不得卖个一两银子啊!” 众人听了都忍俊不住。 田嫂子也感叹,平常的蛋羹,外面卖三十纹一碗,可王妃做的这蛋羹,卖一两银子都嫌少啊。 蛋羹做完,便是做清汤鸡肉丸。 先将香菇、鲜菜心、玉米粒用热水焯了,再与切丁的鸡胸肉混在一起,细细剁成泥。 然后用勺把肉泥搓成小丸子,放到烧开的水中煮几分钟,连汤盛出,加香油,便好了。 一顿早饭不到半个时辰,就上桌了。 又过了一小会儿,卯时六刻,小郡主江佑安按昨日所说,不差一分一秒的进了屋。 等她给虞晚晚见过礼,再看桌上的早饭,眼睛蓦地便睁大了…… ※※※※※※※※※※※※※※※※※※※※ 上章增加了一千字,没看的天使可以重看一下,谢谢天使们的收藏支持,发红包。 葡萄酒 江佑安不知该怎么形容桌上的早饭了。 她不禁脱口而出:“母妃,这些都是您做的?” 虞晚晚看着小郡主一脸的震惊,笑了:“是啊!” 这可是她精心准备的。 昨天,她看江佑安与她见过的其他十岁女孩子相比,有些瘦、也有些矮,便想着这顿饭要多些营养。 虽只有三道饭菜,但奶香馒头、鸡蛋羹,鸡肉丸汤,有奶、有蛋、有肉,营养齐全、干稀搭配,还不油腻,最适合小姑娘的口味。 “来,等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虞晚晚示意江佑安坐下吃饭,江佑安却没有坐,而是站在她身侧,拿了勺子,一脸恭敬:“母妃,孩儿先给你舀个丸子好吗?” 虞晚晚诧异看她:“你干嘛?坐下一起啊!” 江佑安一板一眼:“孩儿自当侍奉母妃用饭。” 诶呦! 虞晚晚有些哭笑不得:“佑安,我又不是没长手,也不是七老八十了,用你伺候干什么,你快坐下来吃饭吧。” 说着,伸手拉了江佑安的手,让她坐下。 这时,就听有人轻咳了一下。 虞晚晚就感觉江佑安的身子明显一抖。 虞晚晚微一皱眉,看向江佑安带来的嬷嬷。 昨天她并没有仔细看,现在瞧这人,三十多岁,吊梢眉,三角眼,板着一张大长脸,瞅着就很严苛 不过,当着一个王妃的面,这样管小郡主,这人是不是心里有点没数啊。 “你们出去吧!”虞晚晚直接撵人。 可就见这位嬷嬷竟然没动身子,还是直直的站在那里。 江佑安侧头看了一眼嬷嬷,又马上看向虞晚晚,难堪的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没有发出声音。 虞晚晚向她安抚的笑了笑。 而春桃和夏荷则瞪起了眼睛,哪来的老妖怪,竟敢在王妃面前装大蒜。 春桃疾言厉色:“大胆,娘娘吩咐了,还不赶快下去!” 就这样,那嬷嬷还抬头看了默不作声的小郡主一眼,才不情不愿的行了礼,退了出去。 这下清净了。 虞晚晚拿了筷子塞到江佑安手里:“不用我给你夹吧!” “不用的!” 江佑安红着脸坐下,不过还是没有动筷,而是眼睛紧盯着桌上的鸡蛋羹,喃喃道:“母妃,这个叫什么?” “山水鸡蛋羹。” 山水?果真贴切! 青竹纹的长白瓷盘似展开的玉轴,金黄色的蛋羹如上好的画绢,而酱汁仿佛泼墨,勾勒出: 重峦远山,巍巍古塔,秀丽水波,翩翩小舟。还有高悬的圆月,振翅的飞鸟。 正是一幅秀丽大气的墨色山水画,哪里是她常吃的鸡蛋羹。 江佑安忍不住看虞晚晚,能把平淡无奇的蛋羹做成这般精品,这位母妃绝不会是京中贵女口中的大草包。 “来,加点香油、葱花,味道能更好!”虞晚晚拿了葱花就要往蛋羹上撒。 ……这不是暴殄天物了。 江佑安连仪态都顾不得了,伸手护住了盘子。 虞晚晚忍不住笑,昨日她听小郡主说每天要做功课,便想着这位应该是爱读书的。 今天这三样吃食的卖相,她便做得高雅、清新些。果然小郡主喜欢得都舍不得吃了。 “它们品相再好,也是吃食,最大的作用就是填饱我们的肚子,不吃才是浪费。” 江佑安听了这话,细细一品,竟是有些禅意,忙站起身向虞晚晚敛袖一礼:“多谢母妃教诲,是孩儿本末倒置了。” ……这孩子! 虞晚晚实在忍不住了:“佑安啊,你这样多礼客气,让我觉得我是个古板的老夫子,你是我听话的学生。 一家人,是不用如此,咱们就安安稳稳的吃口饭,好不好?” 江佑安小脸一红,刚要应声是,又生生的咽了下去。 虞晚晚直接舀了一勺鸡蛋羹递给了江佑安。 江佑安接过,甫一入口,便觉得这蛋羹带着浓浓的咸鲜蛋香,是又嫩又滑,细腻得舌尖稍稍一碰便化掉了。 这滋味甚至比它的山水图案更令人惊艳! 江佑安忍不住赞叹:“今日始知,什么是真正的秀色可餐。” 她又看了那一个个梅花奶香小馒头,装在淡绿色椭圆盘中,就真的仿佛是枝头朵朵暗香疏影的白梅花。 夹了一个放在口中,带着醇醇的奶香味,又松又软,香香甜甜。 虞晚晚看着小郡主瞪大的眼睛,就知道小姑娘都喜欢甜的,没等她问,便道:“这个叫奶香小馒头。” 江佑安真的惊讶了,这梅花奶香小馒头可比长公主府特意从江南请来的师傅做的糕点还要好看、好吃。 就算皇宫里的馒头糕点,也赶不上这个。 还有清汤鸡肉丸,她也是第一次吃,那一个个鸡肉丸,色白光滑,就像白玉做成的,浮在汤面上,精致可爱。 入口,丸子细嫩滑弹,汤则清爽味鲜。 深秋凉凉的早晨,来一碗这样暖暖的汤食,让人吃得身上发了汗,很舒服。 母妃简直太厉害了! 不过江佑安是个重规矩的人,食不言寝不语,已经印在骨子里。虽然觉得这顿饭好吃的不得了,可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 而对虞晚晚来说,吃饭哪有不说话的? 和江佑安这样静静的吃上五分钟,早就憋着她了,便主动的找了话题。 “佑安,你昨个说你现在正在学功课,都学些什么?读了哪些本书啊?” “回母妃,孩儿有学下棋、弹琴、书法、绘画、女红等。书呢,《四书》已经读过了,现在正在学《诗经》。” 琴棋书画,这小郡主也是个全能的才女。 不过这功课排得够满的了。 “女红会些就可以了,绣花什么的太费眼睛,人也不能老坐着,需要活动些身体。”虞晚晚关心的嘱咐了一句。 “嗯,孩儿知晓,孩儿现在也不只是读书,也在练功呢。” 练功? 虞晚晚有些没听明白。 “就是学武功。父王是领兵的大将军,我若不会些功夫,怎么能配得上是父王的孩儿。” 江佑安抿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只是与虞晚晚说了几句话,她真心觉得母妃平易得很,胆子也大了些,便鼓足勇气问: “母妃,父王吃过您做的饭吗?” 虞晚晚看着小郡主黑葡萄似的纯真大眼,这可是她第一次主动和她聊天呢。 “王爷吃过的。” 虞晚晚便讲了江泠吃鱼香肉丝饭和饺子的事。 “什么?父王竟吃了两大盘子饭,一百多个饺子。” 小郡主拿袖子捂住了嘴,两只大眼睛弯成了月牙,想笑还不好意思笑。 虞晚晚倒不客气的笑了,是啊,像个饭桶似的。 “母妃,父王今天早晨怎么没过来吃饭?” 她已经有一年没有见过父王了。 “王爷昨晚没有回府。他一般不会和我一起用饭。” 江佑安脸上的笑容淡了。 本以为父王这么喜欢母妃做的饭,那她以后早上过来请安,就有可能与父王一起用早饭了。 可现在看这念头还是镜中月水中花,根本不可能的。 咦,本来吃的挺高兴的,怎么又不动筷了。 虞晚晚关切道:“佑安,有句话叫做能吃是福,你现在还在长身体呢,千万不要学那些个贵女所谓的以瘦为美。” 江佑安当然知道虞晚晚的好意,便振作精神:“母妃,孩儿省得。” 不过等不知不觉吃完了,江佑安才发觉桌上的盘、碗都精光了,她竟然吃了六个梅花奶香馒头、两大碗鸡肉丸汤,还有多半盘子鸡蛋羹,都感觉有吃撑了。 她现在真的明白父王为什么会吃那么多了,是因为母妃做的饭太好吃了。虽然吃撑了,她也停不住嘴。 还好,明天还可以来请安! 而虞晚晚也喜欢江佑安这种吃饭不作假,实实在在的模样。 “对了,下午,我要做葡萄酒,你有时间过来吗?” 母妃竟还会做酒。 江佑安忙道:“今日夫子有事,下午的琴课停了,有时间的。” 只是到了下午,约定的时间过了两刻钟了,小郡主也没有现身。 虞晚晚有些奇怪,以小郡主板正的性格,绝不是失约的人。就算不来了,也应该会派人知会一声。 是出了什么事了? 这时,院门被推开,小郡主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母妃,孩儿让您久等了。” 江佑安给虞晚晚深施一礼。 虞晚晚见她气喘吁吁,鬓角的头发都有点散了,明显是跑过来的。 另外都没有带丫鬟。 虞晚晚忙吩咐春桃:“快给郡主倒杯茶来。” 又拉了她的手:“你急什么?晚到就晚到呗。” 江佑安垂着眼帘,生硬的转移话题:“母妃,现在可以做葡萄酒了吗?” “可以啊。”虞晚晚指了地上两个新做的大木桶,还有三大筐熟透的山葡萄:“这些都已经洗干净,晒过了。” 夏荷端来水盆伺候江佑安洗了手,扎上袖口,带上长围裙。 田嫂子按虞晚晚的吩咐把用盐水泡过,晒干、表面没有水份的葡萄倒进木桶里。 虞晚晚和小郡主守了一个木桶。 “就这样拿手捏碎就行了。”虞晚晚抓了一把葡萄粒示范给小郡主看。 “母妃,这个用木杵捣不是更方便些?” 用手既慢还累,瞅着也不是很雅观。 “若用木杵,捣得太碎,就不利于酒的口感和澄清度了,来,你试一试,挺有意思的。” 江佑安照着虞晚晚的样子,试着抓起几粒葡萄,用力一捏,噗的一声,葡萄皮碎开,饱满的汁水迸溅出来。 她忽然就觉得,自已的心情也仿佛随着这声噗变得轻快起来。 江佑安脸上不由得浮出笑脸:“母妃,这个真的很有意思。” 虞晚晚也笑了,捏葡萄可是极减压的。 “来!我们比一比谁捏的快。”虞晚晚发出挑战。 “好!”小郡主也来了兴致。 正玩得高兴,江佑安的两个丫鬟慌慌张张的跑进了院,直奔到江佑安面前着急道:“郡主,您……” 虞晚晚第一次见小郡主沉了脸,扬声打断丫鬟的话:“你们两个大胆,还不快给母妃见礼。” 两名丫鬟瞄了江佑安的神色,才慌乱的给虞晚晚施了礼,然后又面向江佑安一脸哀求的伸手要去扶她。 江佑安向后微退了一步,躲开她们两个的手:“我和母妃有事情,你们两个先退下。” 两名丫鬟见小郡主如此坚持,又觑了眼虞晚晚,才咬着唇,低下头,退到一旁。 江佑安向着虞婉婉脸上努力的露出一丝笑来:“母妃,我们继续吧。” 虞晚晚看着她眼中无声的恳求,点了点头。 不过接下来,江佑安的动作是越来越来快,伴随着连续的噗噗声,她仿佛不是在捏葡萄了,而是在狠狠的碾郁结在她身体里的浊闷。 随着葡萄皮的破碎,浊闷轧成了浊气,释放出来。 江佑安的脸上又慢慢露出真正的笑容来。 这时,院门又一响,虞晚晚就看江佑安明显瑟缩了一下身子。 她今日是怎么了? 还没等虞晚晚问,江佑安的眼中又忽地迸发出一股难以形容的惊喜。 虞晚晚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就见一身玄衣的江泠大步走了进来…… 讲条件 虞晚晚没有想到江泠会来。 昨日,一向冷清面瘫的他明显带着怒气而去,她还以为她必定会被他冷处理一段时间呢。 只是现在也不到傍晚,她也不可能做晚饭,他这个时候现身做什么? 虞晚晚放下手中的葡萄,带着小郡主,上前给江泠见礼。 “见过父王!” 江佑安声音微微带着颤音,脸上是难掩的开心。 江泠昨日半道从车上下来,便去了城外的军营。 他十二岁从军,军营是他最熟悉的地方。 每当他听到连天的号角声,火热的练兵声,他总会觉得很心安。 可今天,在见到那个可怜的卖梨小男娃后,即便他与手下军士斗了两场刀剑,心中却总是有一股难以散去的郁气。 他以为他已经忘却的那些记忆,在静夜里,又浮现在他的梦中。 冰冷的草原,醉熏熏的北胡士兵。 “去,学两声狗叫,爬着把梨核叼起来。” “不叼?你以为你还是什么皇族,打断你的腿,看你还装不装有骨气。” 他听见自己骨头的破裂声,他摔倒在地,他的脖子被套上了狗项圈。 他的嘴里被塞了一只烂梨,耳边是北胡人大声的嘲笑:“你就是一只没家的野狗,给你口东西吃,是老子们可怜你。” 早晨起来,江泠便觉得全身都不舒服。 他看着伙头夫送来的馒头清粥,一点食欲都没有,不禁脱口而出:“没有饺子吗?” 早饭吃饺子? 伙头夫不明所以,想起前天将军吃王妃娘娘饺子的劲头,便直言:“将军想吃饺子,还是回王府吃吧,属下做的,肯定没有娘娘做的好。”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江泠忍不住瞪了伙头夫。 伙头夫可没有看人脸色的眼力劲儿,自顾自的说,“将军,现在军营里所有人都夸赞,王妃娘娘是灶王爷身边的仙女下凡,才会如此巧手,做出那般好吃的饺子,将军真是太有艳福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 还艳福?那是口福!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了。 江泠觉得这军营他也待不下去了,正好进宫去找皇帝要军需。 等到了御书房,正碰到户部尚书,他一提军需,户部尚书就呼天抢地的开始哭穷。 江泠恨不得拿剑一刀砍下他的脑袋。 户部尚书顶着江泠眼中的凶光,咬着牙,就是两个字:没钱。 中午,魏景帝留了江泠在宫中吃饭。 对着一桌子的珍馐美味,江泠就觉得都没有虞晚晚做的鱼香肉丝饭和饺子好吃。 尤其在听了皇帝的一句,如今江北遭灾,国库空虚,军需的确要压后一些,他就更没了胃口。 等出了皇宫,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江泠竟有一种不知身往何处之感。 思忖片刻,才决定先回王府,关于军费他还需要与手下的幕僚们再做商议。 但一进府门。吉福就颠颠的跑了过来,在他耳边叽里呱啦的说了一顿。 “王妃在做葡萄酒?” “对的。”吉福陪着笑:“娘娘说外面的葡萄酒不好喝,想给主子和您手下的将军们弄更好喝的,主子要不要去看一看?” 江泠知道吉福是在替虞晚晚说好话。 只他虽不近女色,也不怜香惜玉,但这并不代表他瞧不起女子,实际上他对人的冷淡是不分男女和身份地位的。 但即便他是这样冷清的一个人,在府中奴仆眼里也是绝对的好家主,他从不打骂下人,滥用私刑,他对王府的所有人,就如对他的军营士兵一样,讲究个赏罚分明。 昨天的事情,他其实是有些迁怒虞晚晚的。 她只想帮那个可怜的卖梨娃,她哪里会想到,她无意间的举动会触碰到他心中深埋的那根刺。 他把她扔在半路上,的确有违他平日的行事准则。 而酒,朝廷是不许私酿的,私制酒曲五斤以上就会被刑罚。 虽然没人会敢找他平北王府的麻烦,但这些事,还得由他来告诉她才好。 江泠想着便大步来了虞晚晚的院子。 吉福脸上带着笑,小步快跑的跟在他后面。 刚到院门口,江泠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阵笑声。 ……酿个酒,这么高兴? 吉福推开院门,一眼便看到小郡主,心中暗叫不好,他只知道王妃娘娘做葡萄酒,但没想到竟邀请了小郡主。 江泠看着给他见礼的江佑安。 他有多长时间没有见到这个孩子了,一年或者更久。 她竟然长这么大了。 只是,她的眉眼竟会越来越肖似她的北胡父亲。唯有嘴边的小黑痣才能看出她娘亲的一点点影子。 昨天没有消散下去的那股郁气仿佛一下子又冲顶上来。 但他不能对一个孩子冷脸发火,江泠转身就走。 虞晚晚没想到江泠刚进院,一句话不说就要离开。 而没有得到江泠任何回应的小郡主,脸色发白,眼圈也红了。 江泠这是什么毛病,见到到女儿都不说话,难道传言说他不喜欢小郡主是真的? 不过看到小郡主由刚刚的兴奋,变成现在的可怜。 虞晚晚真的有些于心不忍了。 “王爷!”她追上一步。 江泠顿了顿脚步,微侧了头。 虞晚晚叫住了江泠,才意识到,她不知这对父女内情,是不便多说什么的。 但是留江泠待一会儿还是可以的吧。 “王爷,我在做葡萄酒,您要不要试一试?” ……让他做葡萄酒? 她脑子里想什么呢。 江泠目光清冷的扫过虞晚晚的脸,她的脸上带着小心翼翼的恳求。 江泠忽然便想起刚才吉福告诉他,她在回门时面对她的祖母说出的一番话:边关的战士们浴血奋战,马革裹尸,才换来这样的富贵温柔乡,让战士们吃不饱、穿不暖是对不起良心的。 这次她大伯入狱,她非但没有来找他求情,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实属心中是有大义的。 昨天他己为了个卖梨的小娃迁怒了她,今天又这么走的话,的确是没有做到赏罚分明。 江泠压了压心中的不舒服,走到木桶前:“怎么弄?” 虽然江泠的声音依旧冷冷的,但听着虞晚晚耳中却好似夏日解凉的冰饮。 她忙抓起一把葡萄示范给江泠看。 她们刚才是捏葡萄捏的那么高兴? 太无聊了! 江泠觉得捏两个给了虞晚晚面子就走。 但他一捏上了才发现,听着砰砰的声音,看着稀碎的葡萄,竟有些回到战场上杀敌的畅快感。 心中的那股子郁气也仿佛随着四溅的汁水消散了,变得舒坦起来。 江泠竟有些欲罢不能,他人高手大,还有内力,只一会儿半桶葡萄都被他捏碎了 虞晚晚和小郡主都有些看呆了,她们捏葡萄是噗噗噗,江泠是砰砰砰,手劲儿极大,一个人顶她们俩五个。 虞晚晚拉了小郡主走到江泠身旁,拿起一串葡萄塞到小郡主手里,两个人也捏了起来。 小郡主没想到今日能和父王一起捏葡萄。手开心的都有些抖了。 捏完一桶葡萄,江泠把朝廷关于酒的规定告诉了虞晚晚。 虞晚晚恭敬道:“王爷,我知道了,我只酿这两桶,主要是京城只有两家店铺卖葡萄酒,不仅贵,而且从西域那么远运过来,味道都变了,不会有我酿的好喝。” 少?贵? 江泠心中一动:“酿葡萄酒复杂吗?需要花费很多银两和时间吗?” “不复杂,也不费钱,主要有葡萄和糖就行,十几天就会酿好。” 边关的后山上遍地野葡萄,若是士兵们采摘来酿葡萄酒,再卖到各地去,那不就是一大笔钱,能解决一部分军需了! “你等会儿把酿酒的方子写给我。”江泠要回书房立刻筹划此事。 虞晚晚眨了眨眼睛,他什么意思? 要用她的酒方,还这么硬气。 那她这时候是不是该讨价还价些? 虞晚晚故意惶恐道:“王爷,我没有听您的教诲,私下做饭酿酒,以后再也敢了,还请王爷恕罪,不要收走我的方子。” 诶,不给! 她倒会趁火打劫,这是在与他算不让她去小厨房账来了。 江泠停住脚步,慢慢的转过身来。 虞晚晚忙低下头,手有丝不安的玩了玩衣角,但仍坚持着不改口。 等了一会儿没听到江泠的声音,再抬头人已经出了院。 吉福跟在江泠身后,刚想替虞晚晚说两句好话,缓颊一下 就听江泠吩咐:“把小厨房的人都派到王妃院子。” 吉福反应了一下,才一拍巴掌,喜出望外:王爷让田嫂子和杨串儿去伺候王妃,那意思不就是把小厨房搬到了王妃的院子里了。 ……王爷这是同意娘娘做饭了! “老奴这就去办!” ※※※※※※※※※※※※※※※※※※※※ 王爷一直在打脸的路上。上章增加了1000字,觉得连不上的天使可以去看一下,以后的更新时间定每晚九点。 周末了,蠢作者这本好长时间没有上榜了,收藏现在有些低,还请天使们动动手指收藏一下,留言收藏发红包。 闺房乐 虞晚晚听了好消息,是顾不得众人的目光,跳起来欢呼一声。 ……总算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了。 这四天,在王府,她可以说是无所事事,就像一只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鸟。 她都怕,等一年后离开王府时,她对这个朝代、对王府以外的生活,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会了。 小郡主自然也是替虞晚晚高兴的。 “母妃,父王对你真好!” 母妃想做什么,父王就让她做什么,这就是书上说得“恩爱”吧。 ……好什么! 江泠这人一看就是大男子主义,今日算是在她的要挟下才做了一个小小的让步。 但她也不能破坏江泠在女儿心中的光辉形象,便含糊的点了点头。 又聊了两句,江佑安带着脸色灰白的两个丫鬟离开了。 而虞晚晚则是忙个不停。 既然江泠同意建小厨房,她自然就能不客气了。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要想做好饭,必须有趁手的家伙和食材。 虞晚晚连写带画,直接拉了个清单给吉福。 什么烤箱、刀具、炉架,模具、锅碗瓢盆,大大小小的写了满满四张纸。 最重要的是拿来之前晒好辣椒干:“吉公公,这个叫辣椒,做菜味道特别好,王爷吃的鱼香肉丝饭里就放了它,现在种,年底前能收上。但最好是建蔬菜大棚,这样一年四季都能吃上。” 蔬菜大棚? 吉福上哪知道这个,虞晚晚便为他详细的讲解了一番。 吉福囫囵吞枣的听了个大概,他最关心的是:“娘娘,王爷的晚饭,您准备做些什么?” 江泠这么上道,今日给他做点好吃的也是可以的。 听田嫂说江泠喜欢吃面,可要做好吃的面,必须有好汤头。 现在熬汤,也得两个多时辰。 做晚饭来不及了,就留着明天给他做早饭吧。 另外江泠喜欢辣咸口味,可现在没有辣椒了。 那做点什么好呢? 虞晚晚瞧了今日庄子送来的收拾好的新鲜杏花鸡。 诶,有了! 外书房内,江泠与陈邳之说了酿葡萄酒一事。 “王爷,现今京城卖的葡萄酒一斗十两银子。若边关真能用不值钱的山葡萄制出好的葡萄酒来,就是一本万利,军需便可迎刃而解。” “邳之,那这事就交给你来督办,你给边关去信,让他们马上采摘葡萄。” 陈邳之踌躇了一下:“王爷,让将士们摘葡萄倒是没问题,但王妃娘娘的葡萄酒还没有酿出来,不知味道如何,若一旦不好……” 江泠摆手打断了他的话:“这点,你不必担心,王妃外祖林家当年在漠北最有名的生意便是酒楼。她酿的酒绝对会是佳酿。” 哦? 陈邳之不由得扬了扬眉,王妃的外祖开酒楼,王妃就会酿酒? 听着怎么不靠谱啊!这应该是两码事,没什么因果吧。 只是,王爷现在竟会如此信任王妃了?! “王爷,老奴给您送饭了!”吉福拎了个大食盒走了进来。 诶,怎么赶上王爷的饭点了。 陈邳之当然知道江泠中毒失去味觉的事情,也曾与江泠一起吃过饭,对其饭菜如打死卖盐的苦咸是“深有体会。” 虽做下属的应该对主上志虑忠纯,但也不必用吃喝拉撒这些事来考量。 今日王爷可千万别邀请他一起吃饭了,他还是赶快回家吧。 陈邳之刚想告辞,就听吉福道:“王爷,这些都是王妃娘娘亲手做的。” 王妃娘娘给王爷做饭? 陈邳之不知前情,是惊讶万分。 这些年来一直都有人想暗杀自家王爷。故此,王爷在吃食上是十分注意的。 在王府,小厨房是重地,旁人是轻易进不去的。 但今日王爷竟会允许准备一年后和离的王妃进去,而且做出的饭食,吉福都没用银针试毒,王爷就准备拿筷子吃了。 这也太奇怪了吧! 不过,等陈邳之看向桌子上的饭菜,更是诧异得脱口而出:“这些是什么?” 吉福早就习惯于外人看到王妃娘娘做的饭食的震惊态度了,是慢条斯理的淡然介绍:“莜面栲栳栳,白切鸡,还有酸辣汤。” 陈邳之不禁上前一步,看着小竹屉中,长寸许、薄如叶、色淡黄,卷成筒状,并排站立如蜂窝的面片,惊叹:“这就是人称,三晋一绝的莜面栲栳栳?” 早就想开吃的江泠,忽就觉得一向很有眼色的陈邳之有些啰嗦了,但还不得不举了筷子问了一句:“邳之,吃过?” “哦,臣未曾吃过,但看过相关的书籍,它原叫“莜面窝窝”,后因其有振奋食欲之效,军队打仗时拿它来犒赏三军将士,便取犒劳的谐音改称为“莜面栲栳栳”。” “犒劳”? 江泠忍不住夹起一块,他同意她弄小厨房,她便做了这么个名字的饭来表示感激,倒也算聪明的应了景。 陈邳之看着江泠夹起的栲栳栳,薄得似乎都透了亮,带着扑鼻的香气,看上去便非常好吃。 他不由得咽了咽口水:“王爷,这个不会太咸吧。” 吉福撇了一眼一向清风雅致的陈邳之,他原见过有那心眼多的小孩子,馋别人手中的吃食时,不会主动要,而是在旁边念秧,绕着弯问好不好吃之类的,来让对方能主动给。 现在看,这陈大夫子不就是在念秧嘛! 陈邳之是江泠的心腹谋士。 他如此目光灼灼的看着莜面栲栳栳,江泠怎么不好再装作不懂他的意思了。 只好轻咳一声,对吉福淡淡道:“拿筷子给陈先生夹一个尝尝吧。” 王爷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小气了? 他都明示得就差直接要了,才给一个。 不过聊胜于无。 陈邳之笑着对吉福道:“ 不麻烦吉公公,我自己来。” 说着拿起备用筷碟夹了一个栲栳栳,蘸了青花碗中的酱汁。 酱汁是虞晚晚特意为江泠调的。 鸡汤中加了香菜末、香葱末、蒜泥、茴香粉,胡椒粉等,还撒了一层熟白芝麻,最重要的虽没有辣椒油,但放了两大勺的花椒油。 按说这酱汁是有些过于麻辣的,但陈邳之是蜀地人,最喜食辣,这味道正对了他的口味。 他忍不住赞叹:“面片软劲适口,浓香不绝,酱汁辣鲜咸酸,当真好吃。” 说着又夹了一个。 江泠的忍不住微微瞪了瞪眼。 还吃个没完了,总共一屉才二十个,根本不够分。 没想到平日里多智稳重的陈邳之竟是个馋嘴巴。 难得江泠的冰块脸有了些人气,陈邳之自然能看出他不高兴了。 不过美食在前,做属下自要与主上同甘共苦,不愿意就不愿意吧。 吉福看江泠也夹了一块栳栳,忙道:“主子,娘娘说了,要先浇上些酸辣汤,再蘸酱汁才好吃。” 原来酸辣汤不是喝的,而是“浇头”。 陈邳之看了吉福一眼:你这老家伙,刚才我吃时,你怎么不说。 吉福回了陈邳之一眼:蹭饭的就别要求那么多,这不得先紧着王爷嘛。 陈邳之也不介意,拿了勺舀了一勺酸辣汤浇到栲栳栳上。 果然,酸辣汤是用鸡肉粒、香菇、木耳、清笋等熬出的浓汁,配了吃更觉鲜香酥麻,让人胃口顿开,回味无穷。 “我再尝尝白斩鸡。”陈邳之吃出滋味,又厚起脸皮,从猛虎口中夺食,夹了一块鸡肉。 就见鸡皮色泽金黄油亮,非常的诱人。 吉福在旁边介绍:“娘娘说,此为闽地名吃,有太羹元酒之味1,需配着用沙姜制成的料汁食用。” 陈邳之尝了一块,冲着江泠惊喜道:“王爷,此肉香气浓郁,皮爽内滑、熟而不烂,柔嫩多汁,委实味美。” 江泠根本没搭茬,他正忙着吃呢。 陈邳之看江泠吃得痛快劲:“王爷,您的毒解了?能尝出饭菜的味道了?” 江泠微摇了摇头:“没有,旁的还不行,唯王妃做的这些能感觉出些滋味来。” 哦~,重点来了,得王妃做的才吃得下! 但有一说一,这顿饭陈邳之也是觉得吃得通体舒坦,太过瘾了。 吉福在旁边敲边鼓,替虞晚晚表功:“老奴如今看娘娘做饭,堪称是美食大家,从选材到制作每一步都是有独特的心得,而且博学,就比如,” 他从怀里掏出用手帕包着的干辣椒:“陈先生可认识此物?” 陈邳之仔细端详了,摇了摇头。 “这个叫辣椒,是从海外传进来的,之前都是把它当花养的。只有娘娘认出来,这是一种蔬菜。而且是菜中的佳品,娘娘说最好用大棚多种些。” “大棚?” 陈邳之觉得他往日读的书都白读了,今天成了孤陋寡闻之人。 不过当他听了蔬菜大棚的用处时,立刻来了精神:“王爷,若是真的,这可是关系到百姓生计的好东西啊。” 江泠当然也明白,交代吉福:“此事先压下来,以后再议,不许外传。” 内院的虞晚晚刚吃了两口饭,就见小邓子笑嘻嘻的进屋了:“娘娘,外书房传话,王爷的晚饭没够吃,问您能不能再做一些。” ……不够吃? “四十里莜面,三十里糕”,莜面特别耐饿,吃半饱,再喝些汤就是正好的量。 虞晚晚没多做,是怕江泠吃多会胃不舒服。 另外她也知道江泠能吃肉,今天做的白斩鸡看着是一盘子,实际是用两只鸡弄的。 而且还有一大碗酸辣汤呢。 虞晚晚便让小邓子传话,晚上吃太多不消食,明早再说吧。 虞晚晚有理有据的拒绝给江泠再做晚饭,但有件事她觉得可能避不开了。 江泠今晚留在府里,他们两个刚成婚四天,一直没有同房,虽然他俩自己知道以后是要和离的,可是外人不知道。 王爷新婚若总不住在王妃房里,传出去,可就不好听了。 江泠也是同样想的,今晚不管从哪方面讲,他都必须留宿在虞晚晚房里。 两个人也算心有灵犀。 所以当虞晚晚看到江泠时,并不惊讶。 而且江泠还在前院沐浴过了,还不用她伺候洗漱。 就剩下如何睡觉的事儿。 虞晚晚让屋里伺候的人都出去,拿出了签好字的和离书。 江泠看了一眼签名,卫体的簪花小楷,字写的倒不错。 他随手接了放在衣袋,冷淡的加了一句:“按和离书所写,这一年我们可能会同床,但本王不会与你有夫妻之实。” 虞晚晚没意见。 睡一张床就睡一张床吧。反正都穿着内衣,两床被,各睡各的。 而且这梨花木的大婚床,大得睡四个人都不会觉得挤,两个人睡更是空出一片地方。 不过按照皇室男内女外的就寝规矩,江泠要睡在床里,虞晚晚睡在外面的。 江泠第一次与女子同床,人躺在床上,身子崩得紧紧的。 虞晚晚也好不了哪去,在这个朝代,贵女睡觉也是要讲究仪态的,要仰面睡,两手还要交叉放到腹部,不能乱蹬被等。 她挺了一会儿就觉得有些累。 好在江泠身上没什么汗味,只有一股子冷香,挺好闻的。 而且前两天,她自己睡这么个大床,晚上夜冷,虽提前灌了汤婆子暖床,也得多盖一条被,才觉暖和。 今日床里多了个江泠,他火气大,竟不觉得冷了。 再加上十六岁的年龄,正是能睡的时候。 还捏了一下午的葡萄,又兴奋的忙东忙西,身子也的确乏了。 不知不觉中,她便先睡了过去。 江泠听着虞晚晚还打了两声小呼噜,睡得挺快挺沉,倒是个心大的。 不过这倒让他也放松下来。 江泠闻着空气中似有安眠之效的淡淡奶香味,慢慢的也睡着了。 可他长年遭受暗杀,向来睡眠比旁人浅。 只是等他察觉脸上落上一物时,才惊觉今晚他睡得有些沉了。 江泠睁开眼睛,刚想坐起身,放在他脸上的东西竟动了动,他感觉到那物的细腻柔滑,定睛看去,竟是虞晚晚的脚丫子。 本来床大,他们俩一个紧靠床里,一个挂在床边,中间能有两个枕头的距离,算是井水不犯河水。 但没想到虞晚晚睡觉不老实,如今竟横着身子睡了。 而且可能是热了,被也蹬开了,脚上本来穿的秀袜也蹭掉了。 脚就正正好好的放到了他的脸上。 这是给他来了个“蹬鼻子上脸”,而且那脚趾头还不老实,蹭了蹭,正戳在他的鼻孔里。 江泠气得刚要拿手指摔开虞晚晚的脚,可是当他的目光真正的落在那脚上时,却一下子愣住了…… ※※※※※※※※※※※※※※※※※※※※ 莜(you)面栲(kao)栳栳(lao)是山西经典面食,莜面又称油麦面。1太羹元酒之味,就是原汁原味的意思。下章明晚九点。 谢谢天使们的营养液,么么哒。 读者“大梨子”,灌溉营养液 +2 2020-12-26 15:51:34 读者“罗云熙的未来夫人”,灌溉营养液 +5 2020-12-25 21:52:07 女儿飒 江泠是第一次看到女孩家的脚。 ……怎么会这么小! 好像比他的手还要小一点,脚底也连一丁点茧子都没有,带着一股子淡淡香气。 比他的大脚板完全不同。对比着一个就是熊掌,一个是精致的玉器。 江泠有些犹豫了,面对着这么一只脚,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拿手去挪开,碰哪个地方好啊。 正在这时,就听虞晚晚嘤咛一声,又翻了个,小脚丫从他的脸上挪开了。 江泠刚松一口气,就发现那脚丫子没有物归其主,而是依然搭在他身上,一路蹭着向下,直到某处才停了下来。 而且仍不老实,停下来时,还踩了踩。 因为没什么力道,更确切的说像是揉了揉。 江泠的眼晴蓦地睁大。 不由得又仔细的看了看虞晚晚的脸,她的确是在熟睡,这个动作是无意识的。 江泠有些咬牙。 他做事,从来都是走一步看两步,高瞻远瞩。 但今晚这种情况,他是根本没有预料倒。 他原来想,不就是在一个空间里和衣而睡嘛,而他行军打仗时,会经常与士兵们同吃同睡,都不算事。 唯一的一点差别,就是虞晚晚是个女子,更确切的说是个小女孩。 可就算是女子又能怎么样, 当年在北胡,那些人为了看他笑话,给他下春、药,还有这些年,他不断的遭遇各种各样的美人局。 对他来说不都是没有用嘛。 那些个所谓美人,在他看来还不如虞晚晚包的饺子好看、好吃呢。 但现在他竟被这个像元宝饺子一般的小脚丫给戏弄了。 而且对方还睡得像个小猪似的,什么也不知道,他连发火都没法发。 江泠狠狠的一翻身,拱开了扰人清梦的“猪脚”。 虞晚晚跟着他的动作也翻了一个身。 可是这一次身子翻的有点大,直接头冲床尾,脚冲床头了。 身上的被也完全踢开,一张小脸正好抵在了江泠的小腿上。 江泠可以清晰的感觉到她呼出的热气透过布料吹在他腿上。 他腿上的肌肤立刻便觉得痒痒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其实虞晚晚睡觉不老实,对江泠倒不是事。 他和士兵们同住时,大老爷们睡觉,磨牙、打呼、放屁、翻筋斗,花样比虞晚晚多多了。 对他都没有什么影响,他该睡还是睡。 但今晚他却虞晚晚搅得有些睡不着了。 江泠挺了片刻,到底受不了,坐起了身,伸手一把捞了虞晚晚的胳膊把她扯进了她的被里面,然后把棉被一滚,被角一紧。 虞晚晚就像个大蚕蛹似的被包在了棉被里面。 江泠把她拎到床边,又在他们两个中间摆了个大枕头,这下虞晚晚就是想滚也滚不过来了。 虞晚晚这一觉睡得香甜,但一大早,又被讨人厌的铃声吵醒了。 她微睁开眼睛,床帐已经打开,床边站着的是王府内院的大丫鬟蒹葭和白露。 白露手里拿着金铃铛,瞅着还在迷糊的虞晚晚微微撇了撇嘴。 皇家规矩,让王妃睡在外面,是为了王爷半夜口渴等,王妃方便下床端茶伺候。 可眼前这位,睡得死死的,别说伺候了,王爷醒了她还没醒。 虞晚晚半梦半醒的坐起了身。 江泠冷眼看去,她不让别人好睡,自己倒睡得真好,脸颊睡得红扑扑的,就像上好的粉玉。 长长翘翘的睫毛微微颤着,红艳艳的小嘴无意识的嘟起来,披散着一头秀发,脑门上还立着一撮呆毛。 与她白日里故作稳重的模样是大不相同,仿佛是一个未出嫁的娇憨小姑娘。 只是小姑娘睡觉不老实,衣襟有些散开,露出胸、口一片凝脂似的肌肤和一小爿光泽玉润的雪白隆起。 江泠的目光就像被烫了一下,立刻移开。 他觉得他必须下床了,于是重重的咳了一声。 这声咳让虞婉婉的眼睛睁开了,她看江泠要下地,便往床头一缩身子,给他腾出地方。 白露忍不住又是撇嘴,当王妃的,这时候还不赶快起来伺候王爷更衣,竟还赖在床上。 但王爷明显没计较,而是挨着床尾下来,就往净房去了。 白露、蒹葭忙跟上去,拿手巾、热水等伺候江泠洗漱。 江泠洗漱一向快,等他再出来,就见虞晚晚正坐在床边,丫鬟刚帮她穿好衣服。 “王爷,您等会儿还回来吗?” 因着刚醒,虞晚晚的声音还有些暗哑,软糯糯的。 但听在江泠耳中,他微一皱眉。 她这是在打听起他的行踪? 好在虞晚晚接着道:“您要回来在内院吃早饭,我这就给您去做。” 江泠这才有些明白,她是不了解他的生活习惯,以为他这就要离开内院呢。 而他其实并没想走,就是按每天的习惯,早晨起床练半个时辰的功罢了。 只是今天江泠练功就有些分神,只匆匆的练了三刻钟的拳脚,便回了内院。 刚走到院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阵的笑闹声。 一大早这么乱,真是一点规矩都没有了,她这个王妃是怎么当的。 江泠没用吉福开门,一掌便推开了门。 等他再看院里的情形,便是一愣。 虞晚晚站在院中间,穿了一袭水湖色的拢袖襦裙,头发像男子一样高高绾起,用一枚碧玉簪别住。除此,身上再无其他饰物。 在清晨清新的阳光下,她整个人看上去是干干净净,清清爽爽。 但这么一个赏心悦目的美人,此刻右手却拿着一把雪亮的开了刃的弧形削刀,刀一看就是新制的,带着凛凛的寒气。 在配上她今天的这身打扮,根本不像个王妃,更似个飒爽英姿的江湖小侠女。 “侠女”正在练功,但练功的对象不是人,而是她左手托着的一块大面团。 虞晚晚身前一米处放了一个泥火炉,炉上坐了一个大汤锅。 她微扬手臂,刀锋寒光一闪,面团上便削落出一叶柳叶形的小巧面鱼来,在空中划出一道白色弧线,然后稳稳的落在了汤锅中。 嚓、嚓、嚓,她是轻刀飞舞,一刀快是一刀,面团眼瞧着变小。 真可谓是一叶落锅一叶飘,一叶离面又出刀,银鱼戏水翻白浪,柳叶乘风下树梢1。 她就真的仿佛在使一套独家的刀法,动作是行云流水,一环接一环,旁边站着的田嫂子等人不住的拍手叫好。 连跟在江泠身后的吉福都在惊呼:“娘娘,真的太厉害了!” 江泠微微眯了眯眼睛,没听说她会武功,刀怎么会耍得如此漂亮。 虞晚晚正玩得高兴,等周遭忽然安静了,她才反应过来,转过头就看见了冷面阎王。 江泠一皱眉,这丫头回头看他,手里的刀还不停,也不怕伤到手。 好在虞晚晚挺有数,是安安全全的摆出了早饭。 两大碗刀削面,一盘子猪皮冻,两小碟蘸料。 江泠吃这刀削面,就觉得像带了功法一般。 面外滑内筋,软而不粘,而且越嚼越香,后劲十足。 而今日的浇头,是虞晚晚昨晚熬的大骨头汤,再配上精选的上好猪肉弄成的。 就连江泠中了毒的狗舌头都尝出些其中肥而不腻、浓郁鲜美的滋味。 还有爽滑清口的猪皮冻,蘸了调了胡椒油和花椒油的酱汁,麻辣舒爽,连连冲击着他的味觉。 简直让他停不住口。 但今天是他第二次与虞晚晚一起吃饭,第一次时,他只想快点吃完饭,根本没注意过她。 只今晨,许是她削面时的样子太让人惊艳,还有这顿饭太有滋味了。 江泠不自觉的吃面的间隙中看了她两眼。 虞晚晚吃面,大眼睛欢喜的弯成月牙,就仿佛在吃龙肝凤髓,神态专注又享受。 嚼面时,嘴边的两团软肉上下鼓动,就像只可爱的小白兔。 看着就让人觉得特别有食欲。 虞晚晚抬眼注意到江泠的目光忙停筷道:“王爷,您觉得这面怎么样!” 江泠垂下眼帘,惜字如金:“尚可!” 虽说着尚可,可实际上一直吃了三大海碗才放下筷子。 江泠又毫无疑问的吃撑了,去外书房打了一趟拳,才消了食。 接下来的五天,江泠带兵去外省剿匪。 虞晚晚忙着弄她的小厨房,而小郡主则派人说,她感了风寒,不能来请安了。 直到第六天,江佑安才又现身。 虞晚晚看她这次来,精神不振,面色蜡黄,像是病没有完全好。 便伸手去拉她的手,想好好问问。 哪料,她的手刚碰上江佑安的手心,江佑安的身子就一抖。 虞晚晚仔细一看,就见江佑安的手心一片红肿,都见了青紫。 她不由得瞪起了眼睛,这是怎么了!? ※※※※※※※※※※※※※※※※※※※※ 1是关于刀削面有名的顺口溜,非原创。 谢谢天使们灌溉的营养液,笔芯 读者“茶白”,灌溉营养液 +5 2020-12-28 14:31:22 读者“罗云熙的未来夫人”,灌溉营养液 +4 2020-12-28 00:57:13 读者“罗云熙的未来夫人”,灌溉营养液 +1 2020-12-27 00:26:58 遇囹圄 江佑安有些不安的把手背到身后。 但她这个举动明显是“欲盖弥彰”。 虞晚晚皱了眉头:“佑安,你的手是怎么弄的? “母妃,就是不小心磕到的,没什么事。”江佑安嗫嚅道。 不小心磕到? 且不论江江佑安是小郡主,就是普通富户家的小姐身边都是丫鬟环绕,怎么可能磕到。 “还有别的地方受伤吗?” “没有了。”小郡主忙摇头。 虞晚晚根本不信,她直接上手摸了摸小郡主的胳膊和腿。 她手一碰到江佑安的膝盖,江佑安就嘶了一声。 “你的膝盖也肿了?佑安,到底怎么回事?” 江佑安本不是撒谎的人,她见母妃已经沉下脸,便不敢再掩饰了,只垂着头不说话。 小郡主不说实情,虞晚晚的目光便落在她带来的丫鬟和嬷嬷身上。 但今日这两个丫鬟都是脸生的,唯那个嬷嬷没换人。 “你们是怎么伺候的?” 王妃发了火问话,两个丫鬟马上跪了下去,但嬷嬷只是躬身行了一礼。 虞晚晚还记得这个嬷嬷上一次与她摆架势的模样。 这到底是根什么葱? 虞晚晚看向小郡主。江佑安的脸有些发白:“母妃,韩嬷嬷是祖母从宫中为我请来的教习嬷嬷。” 按皇家规定,教习嬷嬷负责管理江佑安身边所有的丫鬟,另对郡主的行为也有约束职责。 怪不得小郡主看上去有些怕她。 不过虞晚晚可没把这根葱当菜,她的王妃身份与教习嬷嬷还是天地之差的。 “韩嬷嬷,你来说说吧。” 郡主受了伤,作为教嬷嬷肯定是难逃其责的。 但显然韩嬷嬷没有觉得这是事,很有底气的回答道:“回王妃娘娘,郡主因行为失检,按照规矩,以跪祠堂、打手板来惩戒。” 什么? 小郡主身上的伤是被罚出来的! “郡主如何行为失检?” 手被打肿成这样,看膝盖也肯定不止跪了一天。 韩嬷嬷理直气壮:“七日前,郡主本应在下午继续习字,但却没带一名丫鬟私自离开长公主府,如此行为,理应受罚。” 七日前,不正是做葡萄酒的那一天嘛。 虞晚晚想起小郡主一个人过来时的模样,原来她是私下里跑出来的。 “那你就这般罚她?” 虞晚晚简直不敢相信,就算江佑安做错了,如此狠厉的惩罚,是根本没把她当成一个郡主。 更何况江佑安才十岁,在她原来的世界里,这种行为都算得上是虐童了。 “你身为下人,竟敢如此行事?” 韩嬷嬷依然梗梗着脖子:“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老奴奉长公主之命教管郡主,理当如此。” “胡说八道。”虞晚晚真的压不住火了:“郡主乃皇家玉叶,你伤了她的身子,还敢如此狡辩。春桃,掌嘴!” 虞晚晚自穿过来,从来没有罚过下人,甚至连发火都没有过,她还是原来世界众生平等的思想。 但今日面对恶仆,她觉得不用讲什么“武德”了。 春桃早就看韩嬷嬷来气了,是一步跨上前,挥开手臂狠狠的扇了韩嬷嬷一记耳光。 这一下打得韩嬷嬷脸上立刻出现了五个手指印。 韩嬷嬷哪受过这个,捂住腮帮子叫:“你、你……” “你什么你!”春桃伶牙俐齿:“在王妃面前不跪,还敢自称你,你做为教习嬷嬷竟这般没规矩。” 说着又是一个大嘴巴。 韩嬷嬷的脸可就肿了,她本想,她是宫里出来的,背后还靠着长公主,就算虞晚晚是王妃,也得顾忌着长公主的面子,但没想到这个号称“草包”的王妃还真敢罚她。 世上从来不少欺软怕硬的人。 小郡主软乎,韩嬷嬷敢捏,遇到虞晚晚这样的硬茬,两巴掌下来,她就不敢再嚣张了。 韩嬷嬷腿一软,半跪下去,她脑子也算挺快,忙看向江佑安,拉着哭腔:“郡主……” 诶呀,还有脸向小郡主求情。 但虞晚晚没想到,小郡主还真的上前,跪在她面前:“母妃息怒,韩嬷嬷一直照顾孩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还请母妃原谅她这次。” 虞晚晚看着脸色苍白,泫然欲泣的江佑安,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这孩子原来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啊! 不过小郡主的面子她还得给。 “看在郡主替你求情的份上,我饶过你这一回,郡主这两日就留在我这里,不用你们再伺候了。” 虞晚晚是想着小郡主若回长公主府,恐怕这个韩嬷嬷私底下还得研磨她。 江泠还有两日才能回京,先让小郡主留在她身边养伤,等江泠回来后,把这事告诉他,再做定夺。 虞晚晚让府中的医女给江佑安的手和膝盖重新上了药,她看了那大片的红肿青紫,实在忍不住道:“佑安,你这五日没来,不是得了风寒,而是一直在跪祠堂?你是郡主,为什么要听韩嬷嬷的?” 江佑安无言以对,她是郡主又能怎样? 从小她身边的人都在与她说,她身上流着一半北胡人的血,是肮脏的,是带着原罪的。 父王和祖母都不喜欢她,那些贵女都瞧不起她。 她只能听话,用功学习各种琴棋书画,让自己变得有能耐些,才有机会让父王和祖母看到她的好。 如今母妃来了,母妃是这些年来除二叔、三叔之外,唯一一个没有看不起她的人。 母妃给她做饭,她能感觉出来,那些饭都是母妃精心为她准备的,是真的关心她。 但韩嬷嬷她们都说母妃不好,都不愿她与母妃多接触。 可她自己有眼睛,她看得出,母妃是好人。 韩嬷嬷她们就觉得她不听话了。那天明明没有什么课,她们把她困住,不让她来母妃这里,也不让她派人来给母妃告假。 她们想用这种方法让母妃觉得她是一个言而无信的人,让母妃厌弃了她。 她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偷偷的跑过来。 这是她第一次没按规矩的做事,她被打了手板,被罚跪祠堂,但她不后悔。 因为那天,她见到了许久未见的父王。 还与父王一起捏葡萄,是她做梦都没有想到过的事情。 虞晚晚看小郡主不想说,那她就不问了。 但这件事弄得大家心情都很不好。 心情不好该怎么办,就用美食来安抚吧。 吃甜食能让人感觉愉悦可是有科学依据的。 现在她的小厨房都建好了,吉福到底厉害,她要的东西基本上都给弄来了。 虞晚晚带着小郡主参观了她的新厨房。 小郡主看了烤箱、烤炉、还有各种刀具、模具,个个都觉得新鲜。 还有母妃说给她做焦糖奶油布丁和杏仁露,来抚慰她幼小的心灵。 小孩子就没有不馋嘴的,小郡主也不例外,焦糖奶油布丁这名字一听就让人觉得好吃,她立刻就来了精神头。 对虞晚晚来说,这两样甜品都非常好做的。 奶油布丁,先取三个鸡蛋的蛋黄,加一勺白糖搅拌均匀,再加牛奶、少量面粉,搅拌至无颗粒,撇去浮沫,倒到厚白瓷的烤碗中,放到用果木制炭的烤炉内。 两刻钟后,小郡主眼巴巴的看着虞晚晚从烤炉中拿出烤好的布丁,用牙签沿碗边划了一圈,倒扣在莲花绿叶盘中,上面又放了两颗红樱桃,釉亮金黄略带枣红色的焦糖奶香布丁就做成了。 小郡主忙不迭的拿了银勺,挖了一块。 哇,香甜嫩滑,入口即化,满满的奶香,爽爽嫩嫩的口感,她从未吃过这样好吃的点心。 仿佛吃上一口,心情都明快起来。 小郡主吃得很开心,等反应过来时,她已经把一盘布丁吃得就剩一小块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了:“母妃,您也吃啊!” 虞晚晚笑,到底还是孩子:“你吃你的,我做杏仁露。” 虞晚晚又拿出个巴掌大小的小磨。 “母妃!”这精致的小磨盘一下子就吸引了小郡主的目光:“这个是做什么?” “用它磨杏仁。” 带孩子玩,就得玩得尽兴。 虞晚晚把小磨放在小郡主的手上:“你来试试。” 她往磨眼中加泡好的杏仁,小郡主推磨,一会儿杏仁汁就流了出来。 “太好玩了。”小郡主高兴的叫。 两个人合作,一会儿就磨出了一大碗杏仁汁。 虞晚晚把杏仁汁又过滤一下,放到锅里加牛奶煮开,就做好了。 小郡主看青瓷碗中的杏仁露,洁白如奶,细腻如玉。 尝上一口又浓又细滑,带着一种独特的香味。 小郡主吧嗒吧嗒嘴,实话实说:“没有母妃上次做的珍珠奶茶好喝。” 虞晚晚就明白了,小郡主可能是不太喜欢杏仁的味道:“那你尝尝就行了。” 晚上,虞晚晚把小郡主安置在自己的隔壁房间,怕她害怕,又特意让夏荷陪她。 只是睡到半夜,夏荷慌慌张张的推醒了她:“娘娘,小郡主生病了。” 虞晚晚大吃一惊,忙穿了衣服去看。 屋里小郡主刚刚吐完,额头发烫,脸上起了一块块的红疹子。 府中的御医已经赶过来正在号脉。 虞晚晚大急:“温御医,郡主得了什么病?” 温御医沉吟了一下才道:“回娘娘,依臣看,郡主的症状不像风寒之类,倒像是中毒了。 只这毒很是奇怪,两个时辰之内,虽来势凶猛,但郡主脉象并不虚滑,说明毒并没有进入心肺,只是流于表面和肠胃,所以郡主才会起红疹和呕吐。” 两个时辰之内? 虞晚晚一愣,小郡主这一整天和她就像连体婴儿似的,一直在一起,她什么事都没有,小郡主又怎么会中毒。 虞晚晚忙凑到小郡主身边,仔细的看了她脸上的红疹。 小郡主瞧着虞晚晚焦急万分的脸,虚弱道:“母妃,我没事,你不要着急。” ……虽发烧,但意识还很清楚。 虞晚晚脑子飞快的转,忽然想起一件事:“佑安,你以前吃过带杏仁的食物吗?” “杏仁?我只喝过母妃的杏仁露。” 虞晚晚一跺脚,真的是她的错了,这可能是杏仁过敏了。 “温御医,我怀疑郡主不是中毒,而是喝了杏仁露,起了杏花藓1。” 温御医是大魏名医,最擅解毒,江泠二年前在战场上中了毒箭后,一直是他来替江泠医治的。 他听了虞晚晚的话,也顾不得男女大防了,直接上手翻了小郡主的眼皮,又凑到脸边仔细看了,到真的是起藓了。 好在,江佑安只喝了一口杏仁露,过敏并不算严重,不会致命。 “娘娘,杏花藓不常见,为了稳妥,臣得去翻医书,找相应方子再给郡主开药。” 但小郡主发着烧呢,得去热,现在又不敢随便给她用别的药。 虞晚晚便守在江佑安床边,用温水兑了酒精一遍一遍的给她擦身子,物理降温。 虞晚晚的院子是燃了一夜灯火,忙活到第二天早上。 温御医翻遍医书,终于开出了方子,但有两味药材,王府没有,得到太医院拿,虞晚晚便派了田嫂子和小邓子去。 大家正焦急万分的等田嫂子们回来呢,院门被推开了。 走进来一队人,为首的,虞晚晚认识,是大婚第二天来收元帕的,长公主的心腹谭嬷嬷,跟在谭嬷嬷后面的是脸肿得像包子的韩嬷嬷和王府内院的大丫鬟蒹葭和白露。 另外还有十来个太监和膀大腰圆的婆子。 他们怎么来了? 虞晚晚刚迎上去,就见谭嬷嬷冷脸道:“平北王妃虞氏,康宁郡主在你这里竟然会中毒,你难逃其责,这几位公公是宗正寺派来的,即刻押你送审。” “宗正寺”是负责审理、处罚犯了错的皇室宗族的地方。 但小郡主不是中毒,只是过敏,在平北王不在的情况下,他们有什么资格,还有凭什么抓她去宗正寺。 但谭嬷嬷一行明显是有备而来,根本不听虞晚晚解释,四五个婆子直接扑上来就要堵了虞晚晚的嘴、拽她走…… ※※※※※※※※※※※※※※※※※※※※ 1古代没有过敏一词,都是用藓特指。 凤初鸣 虞晚晚是绝对不会让这些人抓她去宗正寺的。 宗正寺实际上就是皇家监狱。 她进去,名声就会尽毁。 还有重要的是,她真进去了,谁会来救她? 虞家和她父母,因为大伯的事勉强自保,根本没有能力了。 而江泠,她实际上是他要和离的假王妃,他那人又一向冷清,她怎么敢把全部希望押在他身上。 另外最最重要的是,她若被抓走,这里只留下生病的小郡主,江佑安要是有个三长二短,她会自责一辈子的。 但现在院子里,她的人只有春桃、夏荷、杨串儿三个,都被婆子们看上了。 而王府里,她最熟悉的有权势的吉福与江泠一起剿匪去了。 其他人,她基本上都不认识。 谭嬷嬷一行如此气势汹汹,就怕府中人会和他们是一伙的。 她没人可以指望了,只能自救。 她只要在府里再挨上一天,等明日江泠和吉福回来,到时再据理力争,还可能会有一线生机。 虞晚晚眼看着四个婆子扑过来,便拿出了她草包名头的骄横模样:“你们都给我站住,谭嬷嬷,我是王妃,你们竟敢如此以下犯上。” 谭嬷嬷冷着脸:“王妃娘娘,现在可是宗正寺的人来请您,老奴劝您还是醒得些,大家都有脸面。” 虞晚晚一脸无所谓:“哼,我和你们走又有无妨,王爷回来后,一定会还我清白的,但你们这些人谁若敢动我,我以后就让王爷砍了谁的胳膊。” ……还想等着平北王救她,还真是个草包脑袋。 不过她现在还是平北王妃,如果真抓出去,丢得是平北王的面子,只怕平北王会不高兴。 谭嬷嬷冲韩嬷嬷点了点头。 韩嬷嬷如今脸有多疼,就有多恨虞晚晚。 这次来抓虞晚晚,她可是当仁不让的急先锋。 “那我来扶娘娘走吧。” 韩嬷嬷咬着牙上来,狠狠的抓了虞晚晚的手臂。 虞晚晚忍着疼,故意仰头,作出高傲状:“你们都在我后面走。” 还端着王妃的架子呢,端就端吧,还能跑了她。 虞晚晚走在一列人的前面。 走到院门口时,她猛地抬手一把拔下了头上金包玉的发簪,就往韩嬷嬷抓着她胳膊的手背上用力一扎。 韩嬷嬷疼得嗷的一声,松开了手。 虞晚晚再一个反刺,簪子直向韩嬷嬷的眼睛。 虞晚晚为了做好美食,苦练过各种刀功,其中便有雕花、刺花等。 虽然金簪比不了杀人刀,但对付韩嬷嬷足够了。 韩嬷嬷吓得一闭眼,虞晚晚趁机抬脚猛地一踹,韩嬷嬷被她踹倒在地。 虞晚晚撒腿就往门外跑。 谭嬷嬷一行人谁都没料到已成“瓮中之鳖”的虞晚晚会跑,而且提着裙角身子灵活,跑得比兔子还快。 赶快追吧。 但春桃三个此时扑到了院门前,是连抓带咬,破裤子缠腿,死活堵住门。 等这帮人好不容易制住了这三人,再出院,虞晚晚早跑没影了。 虞晚晚到现在也才嫁进王府不足半月,对王府的环境并不是太熟悉。 她跑着竟跑到王府原来小厨房的院子里。 田嫂子和杨串儿搬到她那后,这院子便空了。 大狸猫虎头正卧在门槛上晒太阳。 虞晚晚正寻摸着有什么地方可以藏身,忽然腰间一紧,身子一轻。 她被一条长黑带缠住腰,拽到了院中的桂花树上。 十月份桂花正是季节,枝繁叶茂,上面藏一个人,如果不特意抬头仔细看,是不会被发现的。 是谁在帮她? 虞晚晚惊讶的窝在一根粗枝上,忙四处看,就见一道灰色的身影消失在屋脊上。 虎头许是觉得有趣,也蹦到树上,虞晚晚向它嘘了一声,让它别出声。 她则双手紧紧抱住树干,尽量缩紧身子。 一人一猫在树上躲了多半个时辰。 就听砰的一声,院门被推开,谭嬷嬷气急败坏的带了四个太监走了进来:“给我好好搜。” 虞晚晚忙屏住呼吸, 太监们里里外外找了一圈,其中一个尿急,跑到桂花树树后准备解手。 一抬头,便看到虞晚晚垂下来的一块裙角。 “人在这呢!” 那人就往树上爬,想把虞晚晚拽下来。 虞晚晚大急。 虎头忽然喵呜一声,蹿下树,爪子一挥,狠狠挠了那人一把。 那人被挠得惨叫一声,跌下树去。 还有人想爬,虎头拧腰一窜,又是一爪子,挠一个满脸开花。 但这一闹,谭嬷嬷带的二十多人听见声就都往这边来了。 虞晚晚看不好,就想跳树再跑。 这时,田嫂子飞快的跑进了院,站到树下,大喝一声:“都给我住手!” 谭嬷嬷看到田嫂子,就是一皱眉:“田翠花,这里面没你的事,你赶快让开。” 田嫂子双手从腰后掏出两把明晃晃的菜刀来,举了举:“谭嬷嬷,将军既把我派到王妃的院子,王妃便是我的主上,你们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抓走王妃,我绝对不许。 我田翠花当年在军营,两把菜刀砍了二十个敌军的脑袋,今天谁要敢动王妃一下,就别怪我手中的菜刀不讲情面。” 正说着,小邓子带着十几名王府家丁也跑了进来,在树下一字排开。 谭嬷嬷脸色就不好看了:“小邓子,你这是干什么,我可是奉长公主和宗正寺之命来的。” 小邓子态度倒挺好:“谭嬷嬷,我是奉师父吉公公之命保护王妃的,您奉谁的命我不管着,我只知道这是平北王府,任谁都得按王府规矩行事。” 双方正对峙着,忽听一声大喊:“王爷到!” 所有人皆是一惊。 江泠一身风尘,黑沉着脸,大步走了进来。 江泠一到,整个院子的温度仿佛立刻由秋天变成了寒冬。 迎头的冷意,让所有人不由自主全部跪了下去。 江泠的身后紧跟着进来一队全副武装的亲兵,二话不说直接上来扭了谭嬷嬷一行人的胳膊,就往院外去。 “王爷,吾等是奉宗正寺尹之命前来的,您……” 宗正寺的一位大太监妄图解释,可是他的话还没说完,便对上了江泠冷如冰刀的视线。 江泠根本没说话,只撩眼皮看了一眼押着这个太监的士兵。 士兵掏出腰刀,众人就听噗的一声,鲜血迸出,人头落地。 这一下,把谭嬷嬷这些人吓得,有的眼皮一番,直接晕了过去,有的抖如筛糠,瘫坐在地,有的裤、裆下就冒出了热腾腾的水汽。 没人再敢说话了,一个个像烂泥似的,被士兵们拖走了。 江泠又扫了一眼田嫂子和小邓子等人,他身后的吉福大声道:“都起来,到前堂去。” 这些人才站起身,向江泠行了个军礼,排着队,整齐无声的退出了院子。 院子里就剩下树上的虞晚晚了,江泠瞅都没往树上瞅一下。 虞晚晚觉得有些尴尬了。 她蹲在树枝上,既不好与江泠见礼,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在吉福仰头解了她的困:“娘娘,您稍等下,奴才去找个梯、子来。” 虞晚晚忙感激的笑笑:“麻烦吉公公了。” 可是她一说话,分神间,脚底一滑,便摔下了树。 桂花树没有矮的,这棵更是有了年头,虞晚晚蹲的枝桠就能有两层楼高。 虞晚晚不由得一闭眼睛,完了,这一下肯定摔惨了。 但预想的疼痛没有到来,她落到了一个坚实怀抱里。 虞晚晚蓦地睁开眼睛,愣愣的看着江泠。 他刚才不是往院门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而且离得一丈远呢,他怎么接到她的? 江泠抱住虞晚晚,第一个念头竟是,她不是很会做饭、很会吃吗?如何还会这么轻,抱在怀里软软的一小团。 吉福看到虞晚晚摔下树时,忙冲过来,想趴在地上当个肉垫。可是身旁衣袂一闪,王爷竟回身一个健步跨过来,抢在他前面抬手接住了王妃。 桂花树落英缤纷,黄色的花瓣纷纷飘起,似蝴蝶般缠绵飞绕着树下四目相对的两个人。 细碎的金光透过绿叶流连在他们身上,男子高大俊美,女子清柔明丽,美得就像是一幅画。 吉福忙屏住呼吸,不敢惊扰这静谧馨香的一幕。 但想起,王爷接到府内暗卫传来的信鸽,就带了亲兵离开大部队,一路快马,半日行程竟只用了一个时辰就赶回府时,嘴角不禁就翘了翘。 吉福虽知情知趣,但还是有那没眼色的,江泠和虞晚晚就听头顶喵呜一声,两个人齐齐看去,就见虎头站在树枝上,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们,那样子好像在疑惑,这两个人类抱着不动,在干什么? 江泠才惊觉他好像抱虞晚晚,抱得时间有点长了。 不、不是他抱,是她赖在他怀里不肯下去。 一个王妃让人欺负得像只小马猴似的藏在树上,现在他回来了,她还不想着赶快找回场子,还在这磨磨唧唧的干什么。 江泠手臂一松,想把虞晚晚扔下去,但看她小脸黄黄,头发散乱的可怜模样,到底卸了力。 虞晚晚双脚轻轻落地,刚想给江泠施礼,就见他已转身大步出了院门。 “娘娘,老奴送您回房。”吉福留下来恭敬道。 虞晚晚回到自己的院子,春桃两个流着泪立刻扑了上来,:“大小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都别哭了,郡主怎么样?” “郡主喝了药,睡着了。” 虞晚晚进屋,摸了摸江佑安的头,不发烧了,才放下心。 “娘娘,您回房歇着吧,这里有我呢。”夏荷对今早的事到现在还心有余悸呢。 而大小姐昨晚照顾了小郡主一夜,又差点被抓走,还是赶快休息休息、压压惊吧。 “不,你们两个给我梳妆!” 梳妆?夏荷有些没明白,春桃却一下子激动的拽了拽她的袖子。 傻啊,王爷回来了,大小姐受了这么大委屈,当然得找王爷替她做主了。 是得好好的打扮一番啊。 春桃一边梳头,一边愤愤的道:“娘娘,这事儿肯定与蒹葭和白露脱不开关系。 您就是太善良了,这两个仗着是王府老人,每日只给您请安一次,什么活都不干,只有王爷来了,她们才颠颠的跑过来献殷勤。今日还弄出告密的事情来,娘娘你千万不能饶了她们。” “对呀!她们俩身份不高,架子倒挺大,眼睛都长在脑瓜顶上了,还和奴婢们说什么,王爷喜洁,让奴婢等一天屋子里收拾三次灰,院子里水洗一次。否则王爷就会嫌弃。”夏荷接口道。 虞晚晚知道春桃、夏荷心里早就对蒹葭两个不满了,这是撺掇自己借此事给她们出气。 不过春桃倒说对一件事,小郡主晚上生病,谭嬷嬷她们第二天一早就过来。这要是没人给她们通风报信,她们哪能来得这么快。 哼哼,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啊。她是善良的过了头。 不、更确切的说是她糊涂了。 她忘记了她原是从哪里来的,她把自己活成了攀附着江泠这棵大树的菟丝花。 今日江泠是及时赶回来救了她,但以后呢,再出类似的事情,她会有今天的运气吗? 又或者江泠犯了糊涂,或者厌弃了她呢,那她该如何自处。 今日的事,便是一记重重的警钟,她决不能把自已命运寄托在别人身上! 等虞晚晚光华璀璨的出了院子,所有看见她的人都是大吃一惊。 这位王妃自嫁进王府,基本不出门,也不接管府内庶务,只在自己院子弄吃的,活得就像透明人。 可如今看她光艳无双的通身气派,也只有这等人物,才配得上自家王爷。 平北王府是按照皇室规制,中轴对称而建,向东西两侧展开的。 布局上分为正殿、中庭、后寝院。 正殿是江泠公务所用,东西两侧配有审理所、奉祠所、良医所、长史司等办公区域。 中庭十二间,是江泠自己的院子及家庙。 后寝院是女眷居住的地方。 外书房内,后寝院的暗卫将今早发生的事情详细禀过江泠:“属下见王妃娘娘孤身跑出院子,恐生意外,便把娘娘安置在树上,然后王爷发了信鸽。” 江泠淡淡吩咐:“以后可酌情,直接现身。” 暗卫心中一惊,暗卫的职责就是暗中保护,不能露脸。但没想到王爷如此看重王妃,竟撇了规矩。今日的事,也算他处理得当,否则王爷必会罚他。 吉福进了屋:“王爷,一切查清楚了,王妃娘娘已经去了正殿。” 虞晚晚是第一次从后寝院来正殿。 皇家规矩,后宅女子不许干预政务,不允许来正殿的。 但她传话要见江泠,江泠让她来,那她就不客气的来。 江泠坐在正殿蛟龙椅上,望向开着的大殿门口。 殿外,虞晚晚头戴丹凤八宝金丝冠,身穿大红凤纹宫袍。 正午,烈阳灼灼,她从一片灿灿的光影中走来,一步一步,步步生莲。 江泠第一次意识到他这个小王妃长得很美,怪不得外面的人都称她为草包美人。 但经这些日子,在他看,她绝不是草包,但脑子也少了根弦,要不怎么能让人算计了。 好在,还有几分胆色和聪明劲,没有被谭嬷嬷这些人吓倒。 她这次若真的乖乖的一点都不反抗就被人带走,那她也真的不配做他江泠的平北王妃。 虞晚晚进了大殿,吉福把她引到江泠旁边的银凤椅上。 待虞晚晚坐好,吉福冲着殿外高声道:“把人带上来……” ※※※※※※※※※※※※※※※※※※※※ 2020年最后一天了,愿疫情早日结束。 谢谢天使们的营养液,么么哒 读者“coco”,灌溉营养液 +10 2020-12-29 23:44:46 读者“泠语”,灌溉营养液 +10 2020-12-28 23:15:18 读者“大梨子”,灌溉营养液 +2 2020-12-28 22:28:01 心头刺 随着吉福的声音,一列亲兵押着一群人跪在了大殿的门口。又拎了两个进了大殿。 “下官(奴婢),叩见王爷、王妃娘娘。” 虞晚晚看其中一个正是谭嬷嬷,不过现在的她可没有了今早趾高气扬的模样了,是面色灰败的缩着身子。 另外一个是穿着官服的中年男子。 虞晚晚觉得江泠能带兵打仗,并且总打胜仗,在某些方面其实是深谙人心的。 就像现在,他凶名在外,又冷着脸一言不发,跪着的人根本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就会越来越害怕,以致心理完全崩溃。 隔了片刻,江泠仍未说话。 吉福开了口,但却是对虞晚晚道:“娘娘,这位是宗正寺尹李大人,娘娘不是想知道,李大人为什么要派人抓您吗?咱们王府便把他请来了。” 虞晚晚心里给吉福点了个赞,到底是内务总管,说话水平就是高。 虞晚晚当然得接下句:“对呀,本宫倒要问问李大人,为什么啊?” 李大人以头抢地:“回娘娘,是谭嬷嬷拿了长公主令牌说是王府有人对小郡主不利,下官才派的人,下官若是知道他们惊扰的是娘娘,就是打死下官,下官也不敢。”说完连连磕头。 大殿内铺得是坚硬的汉白玉地面,砰砰几声后,李大人的额头就青肿起来。 但直磕到五十个时,吉福才喊了停:“李大人,不必再磕了,您说的也是一面之词,杂家也得再查问查问。” 又有士兵把宗正寺来的五个太监押上来。 。 这五个想着刚才身旁人被砍头的惨样,哪敢说假话,不用问,就一五一十会交代了。 宗正寺尹的确没有下令抓王妃,是他们在来的路上,谭嬷嬷说王爷不喜王妃,想用这个法子让王妃下堂,又许以他们重金。 他们也听说过有关王妃传言,又想着谭嬷嬷是长公主府的,长公主又是王爷的亲娘,应该不能作假。 但最主要还是被财帛迷了心窍,才铤而走险。 谭嬷嬷跪在旁边,身子抖得就像秋风里的落叶,脸青红交加,心下一片冰凉,满是后悔、绝望。 长公主因不喜江泠的这门亲事,大婚时没有从五台山回来,而是传给她一块令牌,让她可以先做后奏,便宜行事。 她本没想用这块牌子,但没想到虞晚晚竟忽然与康宁郡主交好了,还撺掇小郡主不听她们的话,又替小郡主出头,打了韩嬷嬷。 任谁都知道长公主不喜小郡主,虞晚晚这么做不就是在打长公主的脸吗? 她一个名声极差的三等侯爵家的女儿若不是被皇后赐婚,怎么能高攀上平北王。 她敢这样与长公主作对,说不定就是皇后的意思。 涉及到皇后与长公主的之间的事情,那就不是家事了。 而她作为长公主的心腹嬷嬷,就一定得按长公主的想法,给虞晚晚些厉害瞧。 再则她还听说虞晚晚不顾王妃体面,竟甘当厨娘,给下人做饭,惹恼了王爷。 成婚这么长时间,王爷基本上没在府里待着,一共才与她同房一次,自此看王爷也是极不满意她的。 另外还有韩嬷嬷在旁添油加醋,煽风点火,此刻又传来小郡主在虞晚晚院子里中毒的事,江泠也正好不在府里,如此送上门来的天时地利人和,她便设了这个局。 谭嬷嬷此刻看殿上的两个人,恨不得挖了自己的眼,她真是猪油蒙了心。 以江泠的性格,今日能赶回来救虞晚晚,允许她坐在他的身侧。 这哪里是不喜欢,这分明喜欢得紧呢。 她今日办砸了事情,惹恼了江泠,长公主也不会轻饶她。 看来,今天就是她的死期了。 谭嬷嬷一个头磕在了地上:“王爷,一切都是奴婢的错,奴婢胡乱揣测长公主的心意,做下这等以下犯上的罪责,奴婢愿以死谢罪!” 虞晚晚就听身边的江泠呲了一声,这还是她第一次见他如此直白的表示他的态度。 但江泠没有理睬谭嬷嬷,而是对宗正寺尹道:“李大人,不管有什么理由,本王看此事,你仍难逃御下不严、昏聩失察之责。” 李大人五体投地:“王爷说得极是,下官认罪,就此致仕解官,以明心志。”说着就摘下了头上的乌纱帽。 虞晚晚心中感慨:江泠真是实权王爷,宗正寺尹好歹也是五品官,见到他连反抗的意思都没有,直接辞官了。 江泠淡淡道:“李大人辞不辞官,本王管不着,这事你得去找皇上。 但本王这里有一件事,谭嬷嬷本为长公主府中之人,却带人来平北王府抓人抄家,此等胆大妄为、目无国法之人本王必要交于官府严惩,现在正好你在,你就把人带回去吧。” 江泠此话一出,宗正寺尹心中大喜,平北王这是放过他了,他的官算保住了。 他忙道:“王爷放心,下官必当秉公处置。” 谭嬷嬷和几个太监却是魂飞魄散,宗正寺那种腌渍地方,折磨人的手段不知有多少,进去后就是生不如死,更何况他们还因此事彻底得罪了寺尹。 虞晚晚则有些奇怪,按道理江泠其实应该把谭嬷嬷先交给长公主处置的,他这么做不怕长公主生气吗? 宗正寺尹押着谭嬷嬷一干人走了,但事情还没有完。 江泠冲着殿外跪着的人:“今早,是谁碰的王妃?按王妃所说,砍了胳膊。” 虞晚晚不禁看了江泠一眼,这么短时间,他连她当时说过的话都知道了。 就有军士直接抓了韩嬷嬷到了殿外的广场。如今广场上王府的下人全到了,都规规矩矩的站着,人虽多,却没有一丝嘈杂声音。 军士手起刀落,就听韩嬷嬷一声惨叫,断臂飞起。 “是谁向长公主府通风报信的,又是谁开了王府侧门和后寝院的角门?” 虞晚晚这才知道原来谭嬷嬷一行是收买王府的人,偷着进来的。 殿下一片死寂,等了一瞬,军士上前揪人。 虞晚晚一看,里面便有内院的大丫鬟白露和几名小丫鬟与婆子。 白露直到被拖出去的时候,心中还是不敢相信。 她和蒹葭,还有后寝院的丫鬟都是长公主派来伺候王爷的。 长公主的意思她们都明白,各个都想着能做上王爷的通房,便是她们的福气了。 奈何王爷不近女色,身边就是吉福带着几个小太监伺候,根本不让她们近身。 她们想了各种的办法,都没有用。 好在王爷对所有的年轻女子都这样,无论多么绝色的,还是地位多高的,都是不假以颜色的。 可没成想王爷竟被赐婚娶了个声名不佳的草包王妃,她作为大丫鬟都觉得是委屈了王爷。 就想着用小郡主中毒一事,借长公主的势,惩戒下这个无足轻重的王妃。 可她怎么就落到这样境地了。 吉福大声道:“白露等背主行事,心思歹毒,按府规每人五十杖罚。” 虞晚晚就见这些人,被人堵了口,分别按到了长条凳上,凳旁的壮汉们举起了手中的仗棍。 广场鸦雀无声,这种瘆人的安静,更加放大了仗棍打在人身上的砰砰闷响声。 开始白露还呜咽求饶,但只两棍下去,就没了声音,昏死过去。 “王爷、娘娘,奴婢作为王府内院的统管大丫鬟,今日失职,请王爷与娘娘处罚。” 虞晚晚没想到今天第一个自己站出来领罚的竟是蒹葭,这倒是个聪明的。 吉福看了一眼江泠,才道:“蒹葭,按府规,降为三等丫鬟,罚薪半年,另今日在广场罚跪半日了,以示效尤。” 蒹葭心中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这样的处罚已经算是最好的结果。 自王爷十二岁从北胡回来,开了王府,她就被长公主殿下派来伺候王爷,到现在已经了九年。 九年间,后院的丫鬟来来去去的换了一茬又一茬。 王爷是个嫌麻烦的人,所以丫鬟们是换人不换名的。 她,蒹葭,一直都在,而白露这个名字已经换了四个人了。 现在这个白露是两年前来的,人长得比前三个俏丽,心气也前三个更高,那点想法都写在脸上了。 可惜,王爷从没正眼瞧过她。没想到她竟胆大包天的做出这种事来。 而她自己幸亏在几年前,有刺客行刺王爷时,知道了院子里是有暗卫守着的。 白露干得这点事,人家暗卫都会看到。 她才没跟着这些人胡闹,还规劝了谭嬷嬷和白露两句。 王爷也肯定是因为她的规劝的话,才饶了她这一次。 然后又有王府的侍卫长,管事等等出来领失察、失职的处罪。 虞晚晚跟着江泠站起身,来到了正殿的长廊下。 白玉台阶下,正在行刑。 虞晚晚看着眼前场景,虽与她接受的教育和三观是背驰的,但她并没有圣母心,也不同情,作为被陷害的一方,若不是今日她得了侥幸,现在可能就在宗正寺受着这些了。 而且她也明白江泠为何这样做。 因为这一切不仅仅是惩罚,更是一种震慑! 在告诉在场的所有人,忘义背主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虞晚晚忍不住看了一眼江泠,他只静静的站在那里,就仿佛是一座有着巨大气场和威严的神祇,让人肃然生畏。 而王府众人,即使过了很多年,依然记得今天的一幕。 王爷第一次携着王妃站在了他们的面前,龙章凤姿,并肩而立。 王爷一身白袍,王妃红衣胜火,红与白互相映照,而红色更是把本是冷清的白色染上了一抹温热的彤霞…… 虞晚晚与江泠是一同回了后寝院,进了房,她遣了屋里伺候的人。 第一次真心实意的敛袖向江泠施了一礼:“今日之事,臣妾多谢王爷。” 臣妾?如此正式。 江泠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虞晚晚伸手拿下了凤冠,一头乌黑的秀发如瀑般倾泻而下。 正是脱簪请罪。 “王爷,臣妾虽然与王爷有和离约定,但明面上仍是平北王妃,今天之事,臣妾也是有错的,臣妾没有做到王妃的职责,差一点丢了王府的脸面,还请王爷责罚。” 江泠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 跟这样没反应的人聊天真累。虞晚晚只好继续单簧:“臣妾以为,亡羊补牢,未为晚也,即便和离,在外人眼里臣妾一家都已是王爷的人了,若王爷信任,臣妾愿为王爷分担内院事物……” “好了,明日让吉福将内院的账目与钥匙交给你!”江泠拦了虞晚晚的话,直接道。 虞晚晚是想着,今天她若是王府有实权的王妃,谁都不会敢打她的主意。 她之前觉得一年之后就和离离开了,就把王府就当成了一个临时停歇的驿站,以一种打工人的心态对待江泠和所遇到的事情。 现在看绝对不行了。 但她满肚子想着怎么说服江泠的话还没讲完,江泠竟一口应承了。 虞晚晚眨巴眨巴眼睛,又眨巴了眨巴,有点不敢相信。 她的眼睛大大的,水灵灵的,这样眨便带出几分稚气和逗笑来。 江泠的心里不知怎么竟生出一丝愉悦来。 不过就听虞晚晚又道:“王爷,我还有一事,您看郡主住在哪个院子好些?” 虞晚晚想把小郡主留在王府,但这事得江泠首肯。 “稍晚,把郡主送回长公主府。” 提到小郡主,江泠的声音明显冷淡下来,站起身就要走,温馨的气氛一下子不见了。 虞晚晚这下真的觉得她耳朵是出了问题。 小郡主病了,江泠作为父亲不但不去看望,这时候还要把她送回长公主府? “王爷,郡主现在正卧床病着呢,还有她在长公主府里被韩嬷嬷等……” 虞晚晚觉得可能是江泠不了解小郡主现在的情况,才做出这样的决定,那她必须把事情说清楚。 可江泠根本不听,迈步就往房门去。 虞晚晚想着小郡主身上的伤,而且还因为自己的疏忽病倒了。 她若不管小郡主,小郡主就太可怜了。 虞晚晚紧跑两步,堵在了门口:“王爷,小郡主……” “住口!”江泠喝了一声。 虞晚晚被吓了一跳,江泠这段时间从未与她这样黑过脸。 她有些惊讶的看江泠,这样的他,仿佛又回到了大婚夜,他因她大伯贪污军饷,迁怒与她时的模样。 只是那时,虞晚晚是有些害怕的。 可现在,虞晚晚只觉得胸口有一团怒火,这怒火盖过了其他的一切情绪。 今日她受的无妄之灾,其实说到底还是因为她是他的王妃而起的。 他虽然处置了那些人,但现在看,更多是为了王府的规矩,为了平北王妃这个名号的体面,而不是为了她。 她之前一直在他面前装乖巧、装懂事、装稳重,给他做饭,想讨好他。 可又能这样。 在他眼里,她还是可以随便呵斥的小玩意。 嗬,既然装不装都一样,她就不装了。 江泠就见虞晚晚本就明亮的大眼,忽地又亮了几分,就像燃了火。 “王爷!”虞晚晚努力的抬起头,对视着江泠的目光:“外界传言,您不喜小郡主,可是我从不相信,作为父母哪有爱自己的孩子的,哪有不心疼自己孩子的,小郡主如今在长公主府受下人欺凌,您……” “你说什么?”江泠打断她的话:“世上的父母都爱自己的孩子,都会心疼自己的孩子?” 江泠就仿佛听到了一个最好笑的笑话,忽然笑了起来。 虞晚晚不明所以,虽然他笑起来极好看。 可这两句话有什么好笑的,让他笑得肩膀都抖了。 “让开!” 虞晚晚觉得江泠可以当演员了,突然一下子就收了笑容,又成了冷冰冰的模样。 “我不让,王爷,你不能这么对小郡主。”虞晚晚大声道。 “你!”江泠没想到虞晚晚竟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敢这样大胆、不讲规矩。 江泠气得也不想与虞晚晚再多说,就想直接绕过去出门。 可他刚往左一迈步,虞晚晚就往左一挡。 他往右一走,她也跟着往右一堵。 那架势,竟是不让他出去,非得要和他掰扯掰扯。 ……难道是今天,他替她处置那些人,竟让她恃宠而骄了。 这可不行,江泠刚要训诫。房门开了,小郡主满脸是泪的走了进来,跪在了他们两个人的面前。 “父王、母妃,你们若为孩儿的事情争执,就是孩儿的不孝了,孩儿刚才在门外都听到了,孩儿这就回祖母那里。” 说完,江佑安端端正正的磕了一个头。 可是她还是在病中,这一下,眼前一黑,身子就是一歪。虞晚晚忙半跪下,扶住了她。 虞晚晚看着小郡主虚弱可怜的模样,再也忍不住了,抬起头,对着江泠怒道:“江泠!你看看你在做什么! 你给她起了康宁、佑安的名字,可是你作为父亲,保了她的健康和平安了吗? 就因为她身上有北胡的血吗?可她无法选择她的父母,她的出身,这不是她的错,是你的错!你即为她的父亲,养而不教,教而不善,你枉为男儿!” 别说江泠和小郡主,就是虞晚晚自己都没想到她一气之下说出了这番话。 此话一说,屋里顿时肃静无声。 江佑安张了张嘴,想替虞晚晚求情,可是她已经说不出话来,眼泪如泉水般涌了出来。 虞晚晚看着哭得惨兮兮的小郡主,心中的怒火,不知怎么的,也化成了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委屈,眼泪唰的一下,也流了下来。 江泠看着抱在一起的虞晚晚和江佑安,看着她们泫然流涕的双眸。 他的眼前浮现出了另一双同样流泪的眼睛:“泠弟,我回不去了,你把这孩子带回大魏吧,她以后就是你的女儿了,就叫她江佑安吧,你来保护她再也不受我这样的苦难,护着她一辈子平平安安!” 江泠忍不住闭了闭了眼睛,虞晚晚说得对,他真的枉为男儿。 这些来,他一直在刻意遗忘他在北地所受的欺辱。 但也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些往事已变成了一根刺,深深的扎在了他的心里,这十年来一直都会时不时的扎得他难以自抑。 故此,他虽然从北地带回了江佑安,可每当看到她,他就会想起她可恶该死的北胡父亲和她永远无法归家的母亲,他便不想也不敢再面对她。 他是个懦夫! 他辜负了他曾经做出的承诺。江佑安虽然不是他亲生的女儿,但也是他的亲人,他理应保护她的。 他三年前已经率军打败了北胡,报仇雪恨了,也是时候,拔掉那根刺了。 虞晚晚就见江泠微闭了眼睛,他的样子仿佛是一只受了伤的野狼王,正在独自舔舐着他血淋漓的伤口。 可是当他再睁开眼时,伤痛不见了,或者说被他深深藏了起来,他还是那个不可撼动的王者。 他要干什么? 虞晚晚看着江泠眸中熟悉的狼光,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下意识的紧搂住江佑安。 江泠看到虞晚晚的动作,一股怒气凭生心头。 她这是干什么?她是以为他要打她们? 他江泠除了敌人,什么时候打过女人,更何况她们俩还是他的妻儿。 江泠狠狠的瞪了虞晚晚一眼:“哭什么哭,哪里像个王妃和郡主的样子,一点小事情,随便你们怎么弄,有什么可哭的。”说完,一甩袖子,大步出了屋。 虞晚晚和江佑安面面相觑的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江泠这是同意小郡主留在王府了! ※※※※※※※※※※※※※※※※※※※※ 新的一年第一天,天使们元旦快乐,下章走新情节,过节这一周,每天下午三点更新。 谢谢天使们营养液,么么哒。 读者“妖狐崽崽”,灌溉营养液 +10 2020-12-31 20:51:16 读者“罗云熙的未来夫人”,灌溉营养液 +5 2020-12-31 00:47:12 论赏赐 虞晚晚高兴得抱着江佑安就亲了一口。 这可是江泠自允许她建小厨房后,第二次做出的让步。 小郡主还有些呆呆的:“母妃,你掐我一下。” 父王竟然同意她留在王府了,她不是在做梦吧。 虞晚晚又笑着亲了江佑安一口,真是个傻傻的小可爱。 这时,春桃和夏荷冲了进来。 本来她们俩看王爷替大小姐出气,心里挺高兴。 但没想到王爷、王妃回来后,竟吵起架来,她们在屋外都快急晕了。 “娘娘,您刚才做了什么啊,都吓死奴婢们了。” 虞晚晚知道春桃她们都怕江泠,一个个见到他就像老鼠见到猫似的。 “没什么事,你们快把郡主扶起来,送她回房休息。” 江佑安有些担心了:“母妃,您刚才那样说,是不是……” 是不是说父王说得有点太狠了! 虞晚晚现在心平气和了,回想起刚才自己说得的话,的确是没给江泠面子。 其实她一直都不太相信,江泠会十一岁生子。 她猜想,江泠一直没有给小郡主上皇家玉牒,还对小郡主这么冷淡,说不定小郡主根本就不是他的女儿。 但这种猜测,在这个朝代,除非当事人亲口承认,是没法证实的。 可就算不是亲生的,江泠既顶了小郡主父亲的名头养了她,就应该好好待她,做父亲应该做的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子。 还有她刚才是与江泠在吵架,吵架时,总得说些气人的话吧,要不怎么能叫吵架。 但吵完架,不用想,都得是她哄江泠的。 不过没关系,她现在也不觉得江泠多可怕吓人,其实这人很好哄的。 “你就别瞎操心了,快去喝药休息,我等会儿去陪你!” 虞晚晚看小郡主脸上的红疹子已经消了不少,就知道御医的药对症了,她的心也总算放下来了。 送走小郡主,虞晚晚问夏荷:“田嫂子做午饭了吗?” “刚才所有人都去正殿,田嫂子只来得及做了米饭,没有做菜,奴婢问了吉公公,说王爷等会儿要进宫面圣,不在府中吃饭,娘娘既饿了,奴婢就让田嫂子您您单独做,很快的。” 江泠等会儿要进宫? 现在都过了正午,他进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来,岂不是要饿一下午肚子了。 可是时间这么紧,又只有一锅米饭,她做点什么好呢? 江泠的确是又赶着进宫,只是今天他上了马车,心里总觉得有些气闷。 他行军打仗,运筹帷幄,对敌军和手下军士的心思都揣摩得明明白白,可是今天面对自己府中这个,他真想掀开虞晚晚脑瓜壳,看看她在胡想什么呢。 怪不得老祖宗说,唯女子和小儿难养也。 “等等!”外面传来小邓子的叫声。 然后吉福掀开车帘,笑咪咪的递上一个食盒和一个竹杯。 江泠看这两样,倒是有趣。 食盒并不是一般的黑漆圆盒,而是扁扁的竹编方盒, 而盒盖上的图案,不是什么美人、山水等,竟是一个包子和一个粽子。包子用的是竹肉的本色,粽子则是竹皮的碧色,一白一绿,看上去惟妙惟肖,生动可爱。 江泠忍不住微微一笑,这倒是虞晚晚的风格。 而那竹杯也是与众不同的,带了嵌入的圆盖,盖子中央开了圆洞,放了一个芦苇管。 江泠先打开了食盒,里面粉色的柳叶盘上整整齐齐的码了两排切好的圆片。 江泠用筷子夹起一个,诶,这圆片表面是紫菜,里面包着的竟然是米饭。 他放入口中,紫菜皮脆脆薄薄,入口极化,而米饭中又夹了腊肠、黄瓜、鸡蛋、胡萝卜和花椒油等,口感丰富,带着麻辣,竟是十分的好吃。 最重要的是这包饭,菜饭都有了,食用、携带都非常方便。 江泠是一口一个,外面出来吉福的声音:“王爷,娘娘说了,杯子里装的是甩袖汤,您用芦苇管直接喝就行了。” 杯子里里面竟是汤? 江泠忙拿起杯子用芦苇管吸了一口,芦苇管粗,汤中的肉丝、菠菜,玉兰片,胡萝卜,木耳、蛋花都能吸上来。 而且用杯子装汤,在摇晃的马车用着是太舒心了,根本不担心会洒出来。 这一套饭食就是四个字:精细、便宜。 虞晚晚给江泠做完紫菜包饭,也没歇着,又用剩下的米饭和食材,接着做了二十几个米饭团和一盘子蛋包饭,和一小碟子小鱼干拌鸡心。 虎头闻着味,竖着毛茸茸的尾巴,晃着胖胖的身子,走到虞晚晚脚边。 虞晚晚伸手把它抱到自己怀里,挠了挠它的下巴:“今天,你护驾有功,这鱼干鸡心饭就是特意给你做的。” “春桃,再打一块小金牌给虎头挂在脖子,上面在刻上“猫先锋”三个字,让所有人都领略下我们虎头的威风。” 好嘛,王爷是朝中的大将军,虎头便是猫中的急先锋,真是一家子“将门虎子”。 春桃笑着应了声是。 “夏荷,你去把田嫂子叫来。” 田嫂子进了屋,春桃殷勤的端来了春凳让田嫂子,然后恭恭敬敬的向她施了一礼。 田嫂子唬了一跳,忙站起身回礼:“春桃姑娘,你这是干什么!” 虞晚晚笑:“春桃这一礼是代我谢谢你的。” 田嫂子马上明白了,忙向虞晚晚屈身一礼:“娘娘,今早的事都是属下应该做的,属下只恨取药回来晚了,让娘娘受惊了。” 虞晚晚笑道:“田嫂子,你快坐下吧。这么长时间,我才知道,你原是咱们大魏军中第一位女校尉,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女英雄啊。” 田嫂子脸都红了,忙不好意思的摆手:“娘娘您可别夸我了,属下是什么英雄,我们将军才是大英雄呢。” 江泠是大英雄,虞晚晚是第一次听有人这么夸赞他呢。 田嫂子便讲了讲自己的事情。 她本是胶东农妇,丈夫新婚充军边关,她舍不得,便也跟着一起过去了。 她有一把子力气,人还勤快,便留在军营厨房里干杂活。 后来打仗,一股敌军偷袭营地,准备放火烧粮仓,当时大部队都在前线,营中只剩下老弱病残的士兵,她便拿了两把菜刀与敌人搏斗,砍杀了三十多个敌军,护住了粮食。 就此得了将军的封赏。 再后来,丈夫战死,她也受伤,不得不离开军队,可她又没有孩子,老家也没亲人了,无处而去,江泠就又收留了她,让她来京城王府做厨娘。 “不止我一个,将军的温泉庄子,还养了许多像属下这样的军属。将军还特意向皇上请了圣旨,支持军属再嫁,姐妹们都是极感谢王爷的大恩大德的。” 没想到江泠竟然不迂腐的要求女子守节,还真是做了一件大好事! “娘娘!”田嫂子的声音哽咽起来:“您看,属下原就是一个种地的农妇,虽在军营里和大厨学了些,但也只能做些简单的饭菜。”田嫂子实话实说:“其实我给将军做的第一顿饭是给我自己吃的。当时我有点风寒,菜里加姜片是为了驱寒,还迷糊得还多放了两次盐。没想到被将军错吃了后,将军竟让我给他专门做饭了。 我也知道饭菜里放了那么多姜、盐,哪能好吃,可是别人做的饭将军更吃不下。 我们将军比一年前瘦太多了,每天就吃那么一口饭,打仗还总受伤……” 哦,怪不得田嫂子做菜是这个味道! 虞晚晚心有戚戚,人是铁,饭是钢,总吃不好饭,当然不行了! “如今,娘娘做的饭,王爷愿意吃,属下看了,从心眼里高兴,娘娘您放心,谁要敢对您不利,属下第一个不答应。” 虞晚晚知道,田嫂子这是对江泠是极忠心,爱屋及乌,才对她这般尊重。 不过没关系啊,路遥知马力,她还有一年时间,这等忠心耿耿的人,她一定会凭着自己的实力让她们真正服气她的。 “田嫂子,今天我做了饭团,小厨房里给你和杨串儿留了四个,算是奖励你们今日的功劳。” 田嫂子大喜,娘娘若是赏赐她金银,她倒不觉有什么高兴,但是娘娘的饭,上一次她吃了的炸酱面,到现在还想着滋味呢。 田嫂子一溜烟的回了小厨房,可是白高兴了,四个饭团只剩下半个。 杨串儿嘴里塞得满满的,不好意思的嘿嘿一声:“太好吃了,我一下没忍住,把你那份也吃了。” 小邓子看了春桃、夏荷送来的食盒,也是惊喜万分,娘娘给今日护驾的护卫们每人赏了一个饭团,而他是两个。 小邓子得意,娘娘做的吃食,就是龙肝凤髓都不换呢。 吉福觉得自己受了冷落,怎么没有他的份。 春桃笑着拿出另一个食盒:“吉公公,这是娘娘特意做的蛋包饭。” 蛋包饭? 吉福跟着江泠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可是从来没听说蛋包饭这个名字。 他忙看去,就见粉莲叶的盘子里,黄黄薄薄的蛋皮,包裹着米饭,弄成了胖乎乎的柳叶形,看着就勾人食欲。 等用筷子挑开柔软的蛋皮,金黄的蛋液就似缓滩上的流水慢慢散开,滋润到颗颗晶莹的米粒上,香气肉眼可见的浮了上来。 吉福迫不及待的拿了勺子舀了一口,真是太香了,蛋香中夹着米饭的清香,还有蔬菜的清新,真是香醇美味。吃得让人停不住嘴。 小邓子在旁边看着,不由得直流口水,馋死了,好在他还有饭团。 饭团一看也是娘娘精心弄的,个头有拳头大小,包在莲叶中,是清新不油腻。 小邓子刚拿起一个想吃,就见吉福虎视眈眈的瞪他。 好吧!谁让吉福是他师父呢,当徒弟的就得孝顺,小邓子忍痛割爱,贡献了一个饭团。 一时间,王府竟有了几分过年滋味了。 那些个没吃上赏赐的,心里都有些懊悔,早知道,他们早冲上去啊。 而虞晚晚此时正忙着给小郡主收拾院子呢。 她特意挑了朝南的,与她的院子离的最近的一处院落。 但院子上没挂牌匾,得新起个名字,然后题字。 虞晚晚想着小郡主自己就是才女,这事就由她自己弄吧。 江佑安听了笑:“还是母妃替孩儿题字吧。” 虞晚晚有自知之明,她的字只算工整,根本没法题匾额。 江佑安看虞晚晚真心推辞,想了想:“那就等二叔回来,让他题吧,二叔可是今科会试的第一名,是大魏年纪最小的会元,人称书画双绝的。” “二叔?” 虞晚晚想起母亲讲过,江泠还有两个同父同母的弟弟。 大弟江聪,比江泠小七岁,今年十五,二弟江帅,比江泠小九岁,今年十三。 按小郡主说,这两个人现都在太学读书,只在月底有三天假回家。 虞晚晚品了品,有意思了,江泠、江聪、江帅,三兄弟的名字连在一起的谐音不正是“葱姜蒜”嘛。 又过了两天,虞晚晚便见到了江家的这头“蒜”! ※※※※※※※※※※※※※※※※※※※※ 其实这篇文主要人物的名字,都是与食材、食具有关的,天使们可以品一品。 谢谢天使的营养液,笔芯了。 读者“镜花拂云”,灌溉营养液 +30 2021-01-03 12:53:26 夜话情 小郡主脸上的疹子第二天就完全退了,只皮肤还略有点红。 小孩子得病不会装假,病时发蔫,好了便又精神头十足了,像个跟屁虫似的围着虞晚晚转。 虞晚晚正布置她的院子,便问她的喜好。每次一问,小郡主都是一句话:“母妃布置得都好,孩儿都喜欢。” 只是小郡主的一切应用之物现都还在长公主府里,而她又都不想要了。 别的还好,就是伺候的丫鬟现派,一时半会儿,虞晚晚身边没有放心的人给她用。 正好下午,吉福来送内院的账簿和钥匙。 按说一般人没了这么的大权力,总会有些不得劲的,但吉福却是高兴的不得了,如释重负道:“娘娘,老奴早就盼着这一天呢。” 虞晚晚知道吉福说得是真话,他要是不想交这些,以他的能力一定会想出办法的。 虞晚晚便与他说了小郡主的事。 吉福思忖了下:“娘娘,以老奴看,就让蒹葭伺候吧,她是长公主府出来的,在王府也有九年了,平日里做事也算仔细、得当。” 哟,没想到吉福对蒹葭评价还很高。 “娘娘!”吉福踌躇了下又道:“郡主住在王府的事,还是奴才去长公主府知会吧。王府和长公主府平时联络不多,若是别人去,怕那边会不答应。” 听话听音,再加上发生的这些个事,虞晚晚现在基本可以肯定,江泠与他母亲嘉敏长公主的关系并不算好,吉福这也是在提醒她。 虞晚晚拿了管家钥匙,第一件事,就是开私库,看一看江泠的家底。 虞晚晚虽想到里面肯定会有不少好东西,但亲眼看到,还是吃了一惊。 好家伙,不是不少,是太多了。 各种价值连城的古董字画,奇珍异宝,把十个大开间的库房塞得满满登登。 只是这些个东西都是胡乱放置的,而且上面都落了厚厚的一层灰。 虞晚晚有些皱眉,明明库门擦得锃光瓦亮,里面怎么是这个样。 守库太监忙道:“娘娘,这里八年没人进来过了。” 虞晚晚咂舌,也不知道该夸江泠视金钱为粪土呢,还是说他奢侈浪费。 只得吩咐:“这两天清点,你们先把灰擦了。另请郡主过来。” 虞晚晚让江佑安挑些她喜欢的物件。 旁的小郡主倒没要,是指了一幅字画激动道:“母妃,这个《听雨图》,可是前朝大师李伯远的最得意之作,都说在战乱中毁了,原来竟在这里。” 春桃则拉了拉虞婉婉:“娘娘,您看这个双面绣屏,一面富贵满堂,一面龙凤吉祥,颜色艳丽,针法细腻,是罕见的佳品,正好可以放到您的卧房里。” “还有这个!”夏荷拿了一个盒子,里面是一套极难得的血玉首饰:“娘娘您皮肤白,戴着正好。” 诶,库房里好东西太多了,要这样挑,可有得选了。 虞晚晚便让春桃、夏荷先把字画、绫罗之类的整理出来,否则这些东西再这么放下去,都得发霉烂掉,剩下的只能慢慢盘点。 虞晚晚想与江泠说说私库的事,但江泠自回来那日进宫后,就没在回过府,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 第三天小郡主搬进了她的新院子。 晚上,江泠仍没有回来,虞晚晚便到小郡主的房里陪她。 两人并头躺在香红木的大床上,黄色的烛光隐隐透过粉色帐帘,江佑安看着虞晚晚明丽的眉眼,忍不住道:“母妃,您长得真好看。” 虞晚晚笑:“我可没你长得美,你长大必是一个倾城倾国的大美人。” 江佑安一直以她带着北胡特征的容颜为耻的,虞晚晚是第一个真心夸赞,说她美的人,不由得鼻子就有些发酸,问出了她一直想问的话:“母妃,您为什么对孩儿这么好?” 为什么? “类同相召!”虞晚晚实话实说。 小郡主是孤单中长大,而她从原来的世界来到这里,离开她熟悉的亲人、朋友,她何尝不是孤单的。 小郡主的出现,对她来说其实更像是找到了一个贴心知意的新“闺蜜”。 让自己的闺蜜变得更好、更快乐,不是她应该做的嘛。 江佑安立刻便明白了,“类同相召,气则同合,声比则应”。 她想起韩嬷嬷她们说得有关母妃的那些传言,母妃也曾面对了无数的恶语流言。 可母妃却不似她活得这般谨小自卑,母妃更像是一轮朝阳,充满了温暖和朝气。 “佑安,在这世上有一个人任何时候都不会背弃你,这个人就是你自己。与其迎合别人,不如多多取悦自己。学会爱自己,宠自己。”虞晚晚搜肠刮肚的想了几句“心灵鸡汤”出来1。 而小郡主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细细咀嚼,竟像是说进了她的心里。 这也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如此贴心的教导她。 书上说得娘亲就应该是母妃这样子的吧。 ……那她从此就是有娘亲的人了。 “孩儿能、能叫您娘亲吗?”而不在是母妃这般寻常的称呼。 江佑安终于提出了她十岁人生,第一个想真正拥有的礼物。 “当然可以!”虞晚晚爽快答应,谁让她的辈分就是她的娘:“我以后就叫你安安。” “娘亲!”江佑安一头扑进虞晚晚怀里,抑制不住的痛哭起来。 “安安!”虞晚晚了然的摸着她的头发。 哭吧,把所有的委屈、不平都哭出来吧。。 房门外,蒹葭看着良久不动的江泠。 江泠从宫中回府,要连夜收拾行囊,离京几日。 可他听吉福说,小郡主已经搬进了新院子时,便想起虞晚晚前两日说得那几句诛心之言。 这十年来他的确没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让这孩子受了太多委屈。 他本想过来偷偷看看小郡主,没成想竟听到了这样的一番话。 “娘亲!” 并不是所有有儿女的女子都能担得起这个称呼的。 但愿这孩子的一片拳拳“赤子之心”永远不会被辜负。 “不要和王妃、郡主说我来过。” 蒹葭看着一身玄袍的江泠,在跨出院门时,又回头望了望了睡房,才大步的消失在夜色之中。 虞晚晚与小郡主一夜长谈,第二天都起晚了,被人差点堵了被窝。 “郡主,长公主府的三爷来看您了。” “呀!三叔回来了!” 等虞晚晚和小郡主洗漱出来,就见等在侧厅的少年正瘫在椅子上,翘着腿,一副很不耐烦的模样。 “三叔!”江佑安高兴的叫了一声。 少年拿手敲了敲茶杯,皱了眉头:“我都喝了三碗茶了,你怎么才出来,真是麻烦。” 小郡主脸一红,转移话题,给他介绍身后的虞晚晚:“三叔、这是我娘亲!” 娘亲?叫得这么亲昵? 少年翻了个白眼,撩了眼皮,看了虞晚晚一眼,才慢吞吞的站起身,随意的行了个礼,:“江帅见过娘娘!” 虞晚晚看了江帅倒想笑,他与江泠长得太肖似了,就是一个“缩小版”的江泠。 但气质完全不一样。江帅身上没有江泠的冷清,而是带着少年特有的阳光活力。 就算他现在看上去吊了郎当,也一点也不让人觉得轻浮和讨厌。 虞晚晚笑着应了声:“三弟!” 江帅看着虞晚晚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愣,脸竟忽然觉得有些热,他忙扭过头,对江佑安大声道:“我听说最近王府里出了一个自称很会做饭的人,靠着这个噱头来拉拢人,这我就不信了,能有多好吃? 我看你们都是没见过世面才会被唬。而要像我这样,吃遍直隶三省,尝过天下美食的人,是定不会受骗的!” 说完,江帅双手抱在胸前,斜了眼睛、嘴角带了讥笑看虞晚晚。 江佑安一听这话急了,上来拉江帅:“三叔,你胡说什么,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谣言。” 虞晚晚倒乐了,嗬,在她面前说天下的美食都尝过,可是有些“不讲武德”吧。 那,她得让这年轻人感受下什么叫做“耗汁尾汁”了! 江帅就见虞晚晚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三弟,今天中午,我就做两样吃食,你来尝一尝吧!” ※※※※※※※※※※※※※※※※※※※※ 1摘自百度非原创。 谢谢天使的营养液,笔芯 读者“柠檬不酸”,灌溉营养液 +5 2021-01-04 15:06:28 下马威 小郡主送虞晚晚出了院子,回身便对江帅气道:“三叔,你为何与娘亲这般说话。” 江帅见江佑安真急了,恨铁不成钢:“还娘亲,你瞅着你的脸,疹子刚消,红得和猴屁股似的,这不都是被这个姓虞的害的,你还替她说话,真是被人卖了都帮人数钱。” 江佑安跺脚:“我的脸不是被娘亲害的,我又不傻,娘亲对我是真心好的。” 江帅看江佑安急得眼圈都红了:“好了,就知道和我厉害,在外人面前就成了软柿子。 你怎么回大哥这里住了,是不是府里又有人欺负你了,你才搬出来的,我不是和你说了,谁敢欺负你,你就告诉三叔,三叔收拾他们。” 江佑安默了一下,两个叔叔一直对她非常好,但一则他们是男子,不能天天在后宅守着她,二则长公主府里的一切都是祖母做主,有些事他们也是说得不算的。 “三叔,是我自己想回来与父王、娘亲一起住的。我知道你对我好,但你这次真的冤枉娘亲了。” “好了。”江帅打断江佑安的话,指了桌上放着一个包袱:“嗯,庆贺你乔迁之喜。” 江佑安脸上这才露出笑来,立刻扑了过去。 包袱里是三个匣子,江佑安打开一个,里面是一本书。 “老残游记。”江佑安惊喜道。 她其实最喜这种山水游记的,但原来韩嬷嬷她们都不准她看,只有江帅会偷偷塞给她一本。 另一个匣子里装的是六个竹编女娃娃,惟妙惟肖,憨态可掬。 江佑安高兴的拿出来摆在桌上玩了会儿。 而第三匣子里面是银票,她数了数,有三千两呢:“三叔,你哪来的这么多钱?” 江帅得意:“我上回不是与你借钱做笔生意嘛,如今生意做成了,这是本金还有红利。” “我只借了你五百两,三叔你还得太多了。”说着,江佑安把匣子推回给江帅。 江帅故作不耐:“你现今住回大哥府里,手里得有些钱,别让外人觉得你抠抠搜搜的。” 江佑安想着三叔是个花钱大手大脚的,这些钱放在她这也好:“那三叔,你要用时,再问我拿。” 江帅伸了个懒腰:“以后的事再说,你先带我看看你的院子。” 只是江帅带着挑刺的眼睛看了一圈,院子竟布置得雅气不俗,完全是按照江佑安的喜好来的,一看就是费了心思的。 快到中午,春桃来请他们两个。 江佑安又叮嘱一句:“三叔,等会儿见了娘亲,你千万不要再乱说话。” 江帅不以为然,江佑安不明白,可他门清呢,做嫡母的就没有喜欢庶子女的,尤其虞晚晚还有骄纵蛮横之名。 他今天来,就是要弄个下马威,让虞晚晚知道,小郡主是有人撑腰的,不能随便欺负。 江帅昂首挺胸,一马当先的进了主院的饭厅。 虞晚晚已坐在八仙桌的主座前,一脸慈祥的笑眯眯的看他。 江帅被瞧得心里竟有些毛,到底给虞晚晚行了一礼才坐下。 田嫂子端了两个木托盘上来,放在他和江佑安面前。 江帅一看,盘子里只有两样东西:一个油纸包,一个加了盖的银盏。 江帅嗤笑,这样还说会做饭?这是打发叫花子呢。 小郡主也有些惊讶,她本以为娘亲会做一桌子美食呢,没想到这么简单,甚至可以说是简陋,一点没有色香的美感。 她有些不知所措的看了虞晚晚,又看了看江帅。 虞晚晚开了口:“三弟、安安,你们尝尝吧。” 春桃和夏荷打开了油纸包。 江帅就是一愣,这是什么? 两片立着的金黄色的像饼、又不是饼的圆面片中间夹了一块煎肉和生菜片,形状有一点像他吃过的肉夹馍,但明显比肉夹馍香,有股他从来没有闻过的香味萦绕在他的鼻端。 “这个直接拿手吃。”虞晚晚示范了一下。 不用筷子,这在以前的小郡主想都不会想,可现在,她看了一脸不屑的江帅,总不能让三叔瞧不起娘亲,便一咬牙,拿起了汉堡包,咬了一口。 江帅就见江佑安眼睛蓦地睁大了,冲着他惊喜点头,嘴里呜呜道:“好好吃。” 好吃? 江帅半信半疑的也拿起了汉堡包。 圆面片松松软软,带着浓浓的麦香,鸡胸肉则外酥里嫩,搭配着蔬菜口感绝妙,但更重要的是,这样拿着手吃它,有一种说不出的爽感,的确是太好吃了。 “里面放的是什么酱?”酸酸甜甜的味道太独特了。 倒是个嘴尖的。 “沙拉酱!” 江帅啧了一声,没听说过。 “娘亲,它叫什么?”小郡主问道。 虞晚晚似笑非笑的看了江帅:“三弟吃遍天下美味,一定知道这个叫什么吧。” 江帅被口中的汉堡包狠狠的噎了一下,脸不由得就有些红了,缩了缩脖不搭茬。 春桃又打开银盏,江帅看里面的一个个鸡腿,既不是蒸、煮、也不是红烧和炭烤,而是表面金黄,像裹了一层面。 “三爷,这个也是拿手吃的。”春桃看江帅要筷子。 江帅脸更热,虽觉得应该有骨气的不吃,但眼前可爱的小鸡腿实在太勾人了,他不由得就伸手拿了一个。 嗯,外皮松松脆脆,里肉鲜嫩多汁,可以说是又脆又软又多汁。 江帅忍不住又拿起一个。 “娘亲,这两个吃食到底叫什么啊?” 小郡主又问,虞晚晚便再不拿乔:“叫汉堡包和吮指原味鸡。” “好奇怪的名字。” “汉堡包是因为它最早是由一个叫汉堡的地方的人做出来的,而吮指原味鸡是说它太好吃,吃完了都要唆两下手指头再感受一下它的味道。 江帅默默的、讪讪的、放下刚刚舔过的手指。 “还有,安安,这两样都是油炸的,你病刚好,怕不克化,少吃一点。” 江佑安听话的放下鸡腿,夏荷送上一个水晶杯来1。 哇,小郡主惊呼一声,晶莹的杯子里,浓白的牛奶中浮着各种颜色的水果,红的樱桃、绿的羊桃2,黄的凤梨、紫的葡萄,整个杯子就仿佛是一道缤纷的彩霞。尝上一口甜香清爽,真可谓是色味俱佳。 “它叫水果杯,今天不知道三弟来,时间有点赶,除了这三样,只还做了土豆泥、炸薯条和玉米汁,就不知三弟还想吃吗?” 虞晚晚当然是明知故说,江帅也才十三,像他这个年纪的都喜欢吃汉堡这些的。 再加半大小子吃穷老子,正是能吃的时候,他连小郡主的那份都全吃了。 江帅看着笑殷殷的虞晚晚,脸皮热得都有点臊了…… ※※※※※※※※※※※※※※※※※※※※ 1水晶杯最早见于战国墓,由整块优质天然水晶雕琢而成。2羊桃就是猕猴桃。 谢谢天使们的营养液,蠢作者会更努力的。 读者“零食贩子”,灌溉营养液 +1 2021-01-04 22:19:33 读者“月亮也晚安”,灌溉营养液 +2 2021-01-04 21:03:36 温泉行 小郡主看了江帅的囧样,捂着嘴偷偷乐。 江帅少年心性,既然错了,便站起身,向虞晚晚恭敬一礼:“娘娘,是我孤陋寡闻了。” 嗯,态度还不错! 不过今天她也算取巧,别说江帅,这里的人谁也不可能认识千年以后的食物。 “都是一家人,不必如此。”虞晚晚见好就收。 江帅松了一口气,他刚才还有些担心虞晚晚会挤兑呢,毕竟他之前的态度很不好。 “对,都是一家人,大嫂大人有大量。”江帅笑道。 大嫂? 虞晚晚有些哭笑不得,这竟是个自来熟的。 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虞晚晚点了点头。 江帅笑得就更灿烂了,竖起大拇指:“大嫂能用简单的食材能做出这等美味的吃食,实在厉害。” 嘴也挺甜,不是刚才倔毛驴的模样了。 “对了,大嫂,这个汉堡包和鸡腿还有吗?若有,能给我装上些吗?”江帅深谙顺杆往上爬的道理。 嗨,吃了那么多没够,还要带走,真干饭人也! 小郡主忙偷偷拉了他衣袖:“三叔,你干嘛?” “我和人有约,这就得走了,但这些都是大嫂特意给我做的,我若不吃不就辜负了大嫂的心意吗?我就带上留着晚上再吃。”江帅理直气壮。 好吧,说得还有点道理。 虞晚晚命春桃把剩下的汉堡包和鸡腿给他装了食盒:“不过,三弟,这个凉了,口味就会差一些,你要趁早吃,是不能沾水汽上锅热的。” 江帅嘿嘿一笑,站起身,向虞晚晚行了一礼:“多谢大嫂了,我知道了,另外您刚才说的土豆泥、炸薯条呢1,我今天也真是来不及吃了,您给我留着,明天我再来吃。” 好嘛,还吃上瘾了,约起下顿来了。 江帅心满意足的出了虞晚晚的院子,吉福早等在院门外。 “吉公公今日得闲啊。” 吉福给江帅行了礼,这一次王爷公干没让他跟着,他心里明白,王爷这是让他在府中坐镇,防止再出什么针对娘娘的幺蛾子事。 “三爷!”吉福看门见山:“小郡主在王府中,有娘娘照顾着,您大可放心。” 江帅此刻心有戚戚,完全赞同:“有大嫂在,那是自然。” 这半日的相处,他也看得明白,虞晚晚对江佑安是真好的。 哟,吉福笑了,娘娘威武啊,一顿饭的功夫便搞定三公子了。 吉福送走江帅,去见虞晚晚。 “吉公公,你说王爷说让我带着小郡主去温泉庄子住几天?” 这可是太让人高兴的消息了。 吉福笑着点头:“王爷刚刚飞鸽传书,说娘娘最近辛苦了,这个季节到庄子里泡泡温泉、休息、休息是最好的。” 虞晚晚当然明白,江泠的原话肯定不会是这样的,这都是吉福在其中给美化了。 不过,江泠他能想到这事,已经是出乎她的意料,让她很开心了。 “什么时候走?” “明日早晨出发!娘娘下午可以收拾些随身的物件。” 第二日一早,王府的车架离出京城的南城门,直奔城郊的秀水山庄。 虞晚晚与小郡主坐了一辆马车,两个人就像从未见过世面一般,趴在车窗边看外面的风情。 官道两侧田野阡陌纵横,此时已过了秋收,稻田地里满是割下来的稻谷。 路上,不时有赶着驴车的农夫和挎着篮子的农妇的经过,远处一座座的农舍,有鸡犬声相闻。 正是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虞晚晚和小郡主都看得津津有味。 这时,马蹄声响,虞晚晚就听小郡主惊喜大叫:“二叔!” 虞晚晚听了忙向车后看去,就见一匹白马上,端坐着一位身姿挺拔的少年公子。 他白衣玉冠,眉目如画,听到小郡主的叫声,脸上露出微微笑容,那笑容便如高山流水,夺人双目。 这就是江泠的二弟江聪? 好一个静雅如玉的少年郎! 虞晚晚忙让停车,江聪从马上下来,走到车前,恭恭敬敬的施礼道:“江聪拜见王妃娘娘。” 虞晚晚隔着车窗帘道:“二弟,不必多礼。” 小郡主也笑道:“佑安给二叔见礼了。二叔这是要去哪里?” “太学这两天休学,江聪不知能否与娘娘、郡主一起前往山庄。” 哟,江泠这两个弟弟倒是对江佑安真好。 都担心她会欺负小郡主,都赶着来给撑腰。 江佑安当然明白二叔的意思,怕虞晚晚多想会生气,忙拉了拉虞晚晚的袖口,轻声唤了声:“娘亲~” 虞晚晚哪能生这个气,便笑着道:“人多热闹,二弟能起一去,当然好了。” 江聪又深施一礼:“江聪多谢娘娘。” ……这个倒是个端方有礼的。 虞晚晚觉得有意思了,江家这葱姜蒜亲哥仨性情竟是大不一样…… ※※※※※※※※※※※※※※※※※※※※ 就要写到蠢作者最爱的温泉戏码了。快要入v了,还希望天使们能继续支持。 1土豆和玉米在古代是明朝后期传入的,本文架空,就直接采用了。 合家欢(woo18.vip) 江聪骑马跟在虞晚晚车旁,虞晚晚看了看,他只带了二个随行的人员。 比起自己六辆马车的队伍,人家这才叫简装出行。 另外虞晚晚发现江聪正如小郡主所说,是大魏最年轻的会元,果然博学强识。 一路走来,看到某处风景,他总能说出些典故来。 马车走了快两个时辰,虞晚晚终于看见路边立了一块古朴的大青石,上刻:“灵泉天成”四个大字。 吉福早就派人到山庄报了信,此刻庄子里的管事大太监安瑞已等在路边。 见了虞晚晚的车架,便上来见礼。 可安瑞没想到江聪竟然跟着来了,心中自是十分惊讶。 虞晚晚在车里道:“劳烦安公公带路,这就往庄子里去吧。” 安瑞忙道:“娘娘面前不敢说劳烦,庄子上俱已安排好了。” 车又行了半柱香的时间才到了秀水山的大门口。门楣上的牌匾是当今皇上御笔亲书的。 等进去,虞晚晚就看秀水山庄面积真不小,里面又分了两个庄子,另一处是果蔬园。 而虞晚晚一行进到泉庄里,就见四周热雾淼淼,颇有几分仙境之意。 到了前厅,庄子里的管事媳妇、婆子都候着呢,见了虞晚晚三人忙请安问好。虞晚晚也一一的给了赏赐。 因着虞晚晚和小郡主都是第一次来,管事嬷嬷便与两个人介绍。 秀水山庄,依灵云山而建,由上而下,共分了七个温泉池子,按“暖水馨清润满怀”七字命名。 最高的一处是日怀阁,再下来是日满阁和日润阁。 虞晚晚想了这日怀阁肯定是江泠住的,而日满阁与日润阁两处在庄子中央,离得还近。她和小郡主住正好。江聪则住在了日清阁。 安排好住处,第一件事就是泡一泡温泉解解乏。 江聪特意叮嘱:“快到午膳了,不宜泡太久,否则饿了容易头晕,三刻钟为宜。” 虞晚晚换了家居的粉色绣牡丹薄袍进到阁中的“玉满汤”。 一进去,热气迎面,中间是汉白玉铸成的汤池,池壁上有龙头和龙尾的出、泄水口,温泉水潺潺流动。 虞晚晚下了水,躺在池中央翠玉雕琢的莲花台上,头枕着玉枕,身子没在水中,享受着温泉的滋润。 池边,又有春桃端了绯色葵花盘,用小银叉把盘中切好的西瓜片喂给她,当真是舒服赛神仙。 泡了两刻中,夏荷笑着进来:“娘娘,外面有婆子候着,说是按摩手法最好,让她给您按按,解解乏。” 等虞晚晚再出来,江聪与小郡主已经等在侧厅,桌上摆了午饭。有鸡丝粥,竹叶卷小馍,清炒鲜笋、莲蓬豆腐和凉拌肚丝等。 这是怕贵人们一路坐车肠胃不适,弄得都是些清淡的。吃了虽味道一般,但胜在食材新鲜。 正吃着呢,就听哒哒脚步声,有人进来。 小郡主惊喜:“三叔,你怎么来了?” 江帅黑着脸,不高兴:“我怎么不能来,我今天去府里,才知道你们一早就来了山庄,可是没人告诉我。”说着气鼓鼓的坐了下来。 春桃忙给他拿了一套碟碗。 虞晚晚也忙笑着安慰他:“这是王爷临时吩咐的,走得急,忘记会知三弟了,三弟不要生气了。” 江帅见虞晚晚哄他,脸上才放了晴。 但江聪发了话:“三弟,见了娘娘也不见礼,也不应声,可有礼数?!” 江帅心情好了,自然听话,忙站起身冲虞晚晚一礼:“江帅拜见大嫂。” 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千五百两银票:“大嫂,这个给您。” 还没等虞晚晚开口,江聪便沉下脸:“你哪里来的钱,这是又干什么了?” 江帅忙解释:“这钱是我赢来的,我昨天离了王府,就去了玉石坊,过两天不就是母亲的生辰嘛,我看好了一块羊脂玉,想雕座观音像送给母亲,可在那碰到了静亭候家朱飞。” 江聪便是一皱眉,而静亭侯府是当今朱皇后的娘家,朱飞是皇后娘娘的亲弟弟,皇帝的正经小舅子,也是京城纨绔圈中最有名有号的一位。 母亲与皇后娘娘一直关系不睦,带着长公主府人与静亭侯府的人互相也看不上眼。 江帅每次见到朱飞总要斗斗气的。 “朱飞也想要那玉,我们话赶话,他竟像个长舌妇似的说我尝遍天下美食这事是吹牛,我哪里吹牛,我,” 说到这,忽然想起他不认汉堡包一事,不敢再虞晚晚面前托大,忙冲虞晚晚比了一下小手指:“我就是夸张了一点点,但一般人的确没有我过的美食多。” 江聪知道弟弟到没说假话,他从小就好吃,嘴还刁。 虞晚晚听得来了兴致:“然后呢。” “我们就打赌了,互相拿一样吃食,看对方能不能认出来,认不出来的人输,必须让出玉。” 昨天他们一行人就直接去了京城最有名的酒楼“喜丰楼”。 在包间里,朱飞的小厮从带着的食盒里拿出一个玉碗,碗里有四个洁白的小汤圆。 “你就说说这是哪里的汤圆?” 他就不信了,天下的汤圆都一个模样,江帅能一下就能尝出来历? 江帅拿了勺,舀了一个汤圆,细细咀嚼片刻,笑了:“这是明州猪油汤圆。” “你、你!”江帅看朱飞惊讶的模样,得意的一挑眉,“我说对了你输了一局了,来,让你开开眼吧。” 江帅命小厮打开虞晚晚给他的食盒,里面有两个汉堡包和六块吮指原味鸡腿。 这是什么? 朱飞傻眼了,他还真不认识这两样吃食。 江帅心里那个爽啊,真切体会到“我知、人不知”的王者心情。 “江帅,这个能吃吗?你不会随便从哪找个吃食糊弄我吧。”朱飞嘴硬。 江帅嗤了一声,懒得和他斗嘴,拿了一柄小刀,小心翼翼的切下一小块鸡腿肉:“尝一尝吧。” 朱飞嚼了一口,眼睛蓦地瞪大了。 ……太好吃了吧。 “这叫什么?” “你先认输,我才告诉你。” 朱飞立马掏出一千两银票,交了赌资。江帅让小厮接了,才慢悠悠道:“它叫吮指原味鸡。” 朱飞咽了咽口水,脸上陪了笑:“江帅,能不能让我再尝尝。” 可就见江帅拿身子护住盘子,似笑非笑的冲他伸出五指。 啊,一个小鸡腿竟要他五百两银子。 朱飞本不想就这么给钱,奈何那鸡腿的味道实在太好吃了,他看江帅已示意小厮收拾盘子。 忙掏了银票,伸手抢了一个鸡腿。 不过,等他吃完,直接拿拍出两千五百两银票来:“剩下的五个我全要了。” 屋里其他人,都是朱飞的狐朋狗友,京城纨绔圈的有名号的,一看,朱飞也是吃过山珍海味的人,怎么会对一个小鸡腿这般较劲。 这鸡腿到底有多好吃? 都是不差钱的,一个一个便都往外掏银票:“我三千”,“我五千。” 但江帅已经大获全胜,哪能再理这帮人,便“深藏功与名,事了拂衣去。” 江帅绘声绘色的讲完,小郡主便大声不乐意的叫道:“三叔,你怎么能把娘亲给你做的鸡腿卖了。” 江聪也喝了一声:“你简直胡闹!” 江帅忙向虞晚晚双手合十作揖道:“大嫂,我真没想卖,我说五百两银子是想吓退朱飞,没想到这呆子还真拿钱,我现今都心疼呢。” 虞晚晚可没生气,她现在满心就一个念头:一个鸡腿卖五百两银子?!这和抢钱没什么区别了。 这以后她离开王府,若是开个汉堡店就能挣个盆满钵盈啊! “三弟做得好,对了,你是怎么尝出那汤圆的滋味的。” 江帅得了虞晚晚的夸赞,是眉飞色舞:“这个极好猜的。朱飞说他从宫里出来,还带着食盒,那这汤圆必是他姐姐皇后娘娘赏给他的。 我虽现今极少进宫了,可小时候,在宫里住过好一段时间呢,皇宫里的吃食,我早吃腻了。 这明州汤圆中有猪板油,比旁的汤圆要甜滑得多,一尝就能尝出来。” 明州汤圆就是后世的宁波汤圆,的确是用黑芝麻和猪板油做馅,有香、甜、鲜、滑、糯的特点。 没想到江帅倒是个实打实的很有见识的吃货,而且还聪明,有生意头脑。 能找到同类,虞晚晚当然很高兴:“今晚我做一顿好吃的,奖励三弟。” 好吃的?小郡主和江帅互相看了,欢呼一声。 吃过午饭,江聪与江帅离开日满阁,江聪侧过脸看弟弟,江帅虽性格跳脱,但也不会轻易就与人推诚布信的。可怎么就半日功夫,他便于虞晚晚相处的如此之好。 江聪虽没说话,但江帅一下便明白他目光中的意思:“二哥,大嫂是好的,我觉得她与大哥很相配。” 江聪没有说话,望着清蓝的天空,大哥半生孤寂,他当然希望能有个知情知意的女子陪在大哥身边。 虞晚晚正琢磨着晚上做点什么好呢,就见安瑞带着人抬了两个大花盆进来。 虞晚晚看着盆中红艳艳的辣椒欢喜道:“你们用大棚种出辣椒了?这么快。” 大棚? 安瑞忙道:“娘娘,奴才不知大棚是何物。您送来的种子在地里种着呢,已经架秧了。 这两盆辣椒,是奴才知道娘娘喜欢这个,便从入港的商船上搞来的,想着您过来的时可以用上。” 虞晚晚点头,夸赞道:“安公公有心了。” 有了辣椒,晚饭就好办多了。 虽然还没到晚上,小郡主与江帅便心急的在虞晚晚身边围前围后:“娘亲(大嫂),您到底做什么?” 虞晚晚笑:“给你们做个新鲜的,韩国烤肉、冷面、石锅拌饭。” 因为牛在这个朝代是不能轻易宰杀的。 这次烤肉,虞晚晚便选了上好的梅花猪肉,切成薄片,用葱、姜蒜等腌制上。 朝鲜冷面的面条则用荞麦面和绿豆粉混合发面,搓成八厘米左右的粗长条,用压面机压成面条。 虞晚晚带了六辆车,因想着不知要在庄子里住多少天,便把她小厨房能带的的都带上了。 她的压面机当然不会是电动的,而是手摇的,需要一人放面,一人摇柄,但好歹是可以压出筋道的面条来。 剩下最主要的就是用辣椒做辣酱,还有冷面汤等。 夜色朦胧,华灯初上。 虞晚晚的日满阁院中摆了一个大八仙桌,八仙桌上放了一个特制的炭火盆,火盆上又放了铁网篦子。 春桃、夏荷用托盘将肉、菜、调料等送上来,摆了满满的一桌。 江聪三个当然从未吃过如此烧烤,他们见虞晚晚用小刷往篦子上刷了层油,然后用夹子把肉片展开铺在篦子上,两面煎烤。 一会儿,就听烤肉发出滋滋的声响,眼见着热油从肉的饱满纹路上慢慢浮起来,是肉香四溢。 江帅迫不及待的夹起了一块烤好的肉,蘸了辣椒酱。 哇,肉被炭火煎烤,本就香气满满,又经辣酱的增色,变得更加入味,嫩滑,焦酥,鲜咸,麻辣等美味滋味一瞬间在口中翻腾起来。 简直是太好吃了。 “这辣椒酱的辣味与花椒等还是不同的,味道更好。” “就你嘴刁!”虞晚晚夸了江帅一句。 “花椒、姜、茱萸等属调味的,它们更偏辛、麻,是舌尖的触觉。 而辣椒是蔬菜,它的辣是痛感,你是不是觉得舌头被它辣得像着了火,但却十分痛快!” 江聪不由得看了虞晚晚,能把美食做的极致入微,又如此博识多通,必是兰心蕙质,素心巧手的。 虞晚晚又教他们用生菜叶卷了烤肉,肉中便更带了绿菜的清爽。 另外,小郡主还喜欢吃烤番薯片,江帅的碟子里放了鸡脆骨,江聪则多吃了几块风干肠。 虞晚晚又带了一样特别的,就是酿好的葡萄酒。 小郡主高兴的叫:“二叔、三叔,这可是我和父王、娘亲一起捏的葡萄呢,我给你们倒上。” 为了衬这葡萄酒,虞晚晚特意拿了江泠私库中的水晶杯。紫色的葡萄酒在水晶杯中映照着火光闪着红宝石般的光芒。 江聪不由感叹:“霞染清樽倒映红,香流浅淡渐朦胧。” 虞晚晚笑:“二弟博才,来我们干杯。” 小郡主一口干了杯中酒,虞晚晚笑:“你这样喝会喝醉的。” “娘亲,这酒酸酸甜甜的就饮子一样,怎么会喝醉呢。” “葡萄酒的后劲大,你少喝一些。” 虞晚晚虽这样说小郡主,可她自己也没少喝,这样美好的夜晚总是让人不由得就心情放松。 江泠走进院子的时,便看到这样和乐融融的一幕,他的妻子、女儿、兄弟围炉煮酒,一片欢声笑语。 江聪是第一个看见江泠,忙站起身:“大哥。”江帅和小郡主忙也站起来:“父王(大哥)” 院子忽然静了下来,有水雾轻轻飘动,仿佛吹动了每个人的心。 江聪三人都不由的有些紧张,大哥回留下来吗? 江泠感受这突然冷下来的气氛,心里不由得涌出一种难言的滋味,或许他这样的人就不应该出现在这样的场合。 他想走,可他的小娇妻,这时向他走了过来。 江泠看虞晚晚,她的头发简简单单的挽了个堕马髻,穿了一袭湖水绿的长裙,不施粉黛,整个人带着少女的清新。 但这位少女明显没少喝酒,脚步虚浮。 虞晚晚本想走到江泠面前给他行礼,可是脚下一绊,向前跌去。 好在,和上次一样,她没有跌在地上,而是跌入同一个坚实的怀抱中。 虞晚晚觉得她的心跳得有些快,酒气上浮,她抬起脸,眼前所有的事物都虚化了。 唯有江泠的脸。 她看着月光下他俊美的轮廓,怎么会长得这么好看呢。 怎么会就恰恰好好的长在了别人的审美上呢?! 虞晚晚手指不由得就抬了起来,摸上了他秀挺的鼻峰和薄薄的双唇…… ※※※※※※※※※※※※※※※※※※※※ 追-更:po18e.com (woo18.v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