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念》 一口棺材 一袭红衣 「奈何桥上无生人,古往今来皆是命。一道清脆声响突兀的出现在桥上,一旁碎裂的碗与洒了一地的汤,述说着女子的决绝,始终一语不发的孟婆微微叹息,挥了挥手让女子过桥。女子面无表情头也不回的越过孟婆,一切又恢復如常。」 眼一闭一睁,原本身着睡衣慵懒躺在沙发上的追剧少女,发现自己身穿古装躺在寸尺之地,四周一片漆黑,手向上一伸不出一肘便能碰到顶,身侧约一掌间则是墙。这一刻,她意识到处境堪忧但不敢细想。 「我去!这什么情况,谁这么缺德大半夜这样折腾,为了整我也不用这么大费周章吧!随便把人装箱这有点过分了哈!不过这身衣服摸起来质料不错??靠!是想这些的时候吗?」 「有没有人啊?我被困在里面了啊?」少女奋力敲打四周发出咚咚咚的声响外,再无其他动静。此刻,原本有些昏沉的脑袋渐渐清晰起来,未知的恐惧不知不觉间缠上心头,大脑像是机体过载不堪负荷一片空白,无限放大的恐惧,让原以为只是场闹剧的少女止不住的全身颤抖。 「啊!」瘫在沙发上的苏瑶大叫一声直起身来,像是缺水的鱼在岸边奋力一蹦终于回到水中,额间的汗珠一颗颗滑落,乍看之下,还以为这人大晚上不睡觉跑去淋雨。或许是恐惧太过真实,醒来的剎那苏瑶除了一身的汗与止不住的颤抖,对于刚才的经歷没有丝毫印象。 眼前的萤幕正播到精彩处,苏瑶身为一枚没车、没房、没存款的单身青年,只要不是工作时间,每分每秒都像是监狱犯人放风的神圣时刻,片刻的自由时间是她仅存的资本。方才的插曲就像是生活中的小调剂,丝毫没有影响苏瑶追剧的心情。 时间悄悄流逝,上下眼皮打架的苏瑶凭藉过人的意志力,硬是撑到萤幕开始播放片尾曲。此时萤幕右下角的时间,从四时四十三分跳到四时四十四分,苏瑶的眼皮终于在这一刻撑不住而闭上。 想到灯没关、电源没关苏瑶猛的睁开双眼,发现再次躺在狭小的空间内。这一次,像是免疫,没有惊慌失色;没有用力挣扎,只是静静看着眼前的一片漆黑。 当机的脑袋彷彿终于重开完成,苏瑶得知「她」生前最后一刻的记忆,刚才楞神不过是因为资讯量过大,一时间身体无法做出反应。 事实上,当画面涌入脑中的那一刻,苏瑶心中闪过无数国骂,并非气愤而是对于自己的处境太过震惊,只能以最粗暴的语言表现,但嘴巴没跟上她的震惊,让她一个字也没有吐出来。 画面中,女子面无表情躺在床上,双眼无神的望向门口,不难发现这人面容憔悴,出气多、进气少,怕是命不久矣。 女子起身换上鲜红嫁衣,梳妆画眉仔细妆点着她那惨白的容顏,随后静静坐在床边,直到手中的手绢沾染口中咳出的鲜血嚥下了最后一口气,都未见房中有其他人出现。 而现在苏瑶成了这悲剧角色,短短的死前片段,立刻让苏瑶脑补成一齣狗血大戏,身处高门大户的姑娘,迟迟未见前来迎娶的夫君而鬱鬱寡欢,最终思念成疾香消玉殞。一袭红衣也许是她最深刻的盼望。 面对这样的痴情种苏瑶表示无法接受,先不说这姑娘因情爱鬱鬱寡欢,就说眼下本该在家呼呼大睡的自己,居然成了倒楣蛋躺在这,开局即死局的情况要她如何接受。 此外,身为资深追剧少女,今天喜欢长腿欧巴;明天喜欢帅气小鲜肉,在娱乐產业发达的现代堪比坐拥大片森林,从来就不存在吊死于一颗树的情况。 「靠!」消化完脑中景象的苏瑶终于认清处境,开口便是粗话随即尝试自救。双手奋力向前推试图将棺材板推开,奈何空间狭小不好施力,棺材板文风不动。 苏瑶力气用尽不得不放弃,这时厚重的棺材板缓缓滑开,约半身大小的空隙出现在眼前,随之而来的是一对鲜红的眼直视着苏瑶。 也许是这双眼睛太漂亮让人难以忘怀,苏瑶从中感受到一丝熟悉有些楞神,直到脖子上的手阻断原本顺畅的呼吸才回过神拼命挣扎。 血红的眼眸看着奋力挣扎的苏瑶一愣,施力的手缓缓松开,打量起苏瑶的衣着,随后将手移至苏瑶的衣领轻轻抚摸微微楞神。 鬼门关前走一遭的苏瑶,从对方松手的那一刻起,便剧烈的喘息和止不住的咳嗽,直到对方将手伸向衣领,才注意到自己与对方穿着一模一样。 此时,轻抚衣领的手像触电般弹开了,趴在棺材板上的女子迅速向后退去。苏瑶注意着对方的一举一动,连忙藉机从中坐起身,直视跪坐在棺材板上的女子。 女子面色苍白,一双红色的眼眸鲜艳的与她身上嫁衣无异。这一刻,苏瑶终于明白那一丝熟悉从何而来,撇除那双妖异的眼睛,这身装扮与面容,正是她先前脑中的悲剧少女。 这下让苏瑶彻底傻了,原以为莫名其妙成了别人,但不到半天时间老天爷又跟她开玩笑,直接让正主出现在眼前,还差点杀了她。或许是打击太大,以致于苏瑶的表情从惊恐到惊讶,随后成了生无可恋的痴呆样。 跪坐在棺材板上的女子,打从苏瑶起身便一直警惕着,不料在苏瑶阴晴不定的脸终于定下来后,女子迟疑了,她不知道眼前人究竟是谁、又从何而来,也不知道倒底是怎样的人,能在短时间内做出如此多变的表情。 对视的两人像两尊雕像,一个生无可恋;一个充满好奇。最后飢肠轆轆的苏瑶终于从小情绪里回神,「请问,你有吃的吗?」苏瑶尷尬的开口,对于肚子打鼓丝毫没有办法。 由于时常三餐不正常,苏瑶有个小毛病——低血糖,一直以来苏瑶都会带颗糖在身上,但现在这特殊情况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却可能要被饿死,怎么想都不划算只能抱着一点希望赌一赌,希望对方听的懂最好还能弄点吃的来。 苏瑶的问题让女子先是楞了一下,随即转身跳下棺材板离开,离开速度之快让苏瑶心底有些不安,她不确定女子是否听懂,也不确定女子是否会帮她。 本着天助自助者的精神,苏瑶起身尝试爬出棺材,这才发现内部空间狭小的棺材,居然是石头砌成。 厚实基座为棺材底座与地面隔开约半米的距离,棺材则像是上好石材直接将中心打磨成长方形的凹槽,整体约一米高。这样个高度让身在棺材中的苏瑶,爬上棺材板也不是,直接跨出棺材也不是。 望着难以踰越的高低差苏瑶有些气馁,刚才见红衣女子一跃而下毫不费力,怎么到她这就完全不一样,沮丧的苏瑶默默缩回棺中,蜷缩抱膝将脸埋在双腿间一动也不动。 女子匆匆回来将东西随手丢在地上,趴在棺材板上就见缩成一团的苏瑶,有种陌生的情绪浮现,眼前的景象触动她的心,虽然她早已断气,但丝毫不影响对眼前景象的欢喜。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一向是厉鬼的特权,一隻苍白的手轻轻放在苏瑶头上,红衣女子像是不知该如何继续下去,依着模糊印象抬手就往苏瑶脑袋上招呼。 这一下,让苏瑶先前感受到的些许安慰消失的无影无踪。苏瑶吃惊的抬头瞪着趴在棺材板上的女子,脸上除了震惊还带着几分委屈。 女子歪头思考,看着苏瑶的反应,终于想明白该如何哄人,再次伸手摸着苏瑶的脑袋轻轻的拍了拍。这次苏瑶终于得到安慰开始放声大哭,边哭边嚎边抱怨,颠三倒四的说着委屈,女子只是轻拍苏瑶脑袋任由她发洩。 直到苏瑶终于哭够,迟来的羞耻心才悄悄出现,红着脸将脑袋上的手拿开,一时间,苏瑶也分不清脸红是因为哭还是因为害羞。 为了化解尷尬,苏瑶低头玩手指小声问起女子来歷,可话到嘴边像是被吃了十分含糊,加上声量本就不大,话到最后除了细碎呢喃根本听不清苏瑶说了什么。 见苏瑶红着脸低着头呢喃,女子起了兴趣竖耳倾听,鲜红的眼眸又亮了几分,但直到苏瑶说完,女子仍是保持先前动作似乎并不想回答。 周遭趋于安静,苏瑶心里忐忑纠结着是否抬头,一道软糯的声音传入脑中,苏瑶惊讶的望向棺材板上的女子,对方仍旧面无表情的跪趴着,只有一双眼睛透着微微红光。 一门亲事 一条人命 「我叫李妞儿,是林府婢女,因主子不愿给人冲喜,遂替主子成了新娘。一个奴婢而已,终究难有好下场。新婚当日,我昏迷不醒性命垂危,可对于贵人来说,只要人嫁过去了,这喜便是有了,人是死是活一点也不重要。」 「我心中有怨,死后怨念不散成了厉鬼,却不知何故无法离开尸身太远,只能在此徘徊。今日是我头七,按习俗本该今日才下葬。可笑的是,大婚当日我被抬入府后,人没了,当晚直接下葬,而这一切似乎早已备妥,却只有我不知情。」 不知道是对女子来歷衝击太大,还是因为看到女子眼中血泪缓缓流下,苏瑶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但当机的脑袋并没有限制身体的行动,只见苏瑶直起身,一把抱住眼前的女子嚎啕大哭。 苏瑶是个情感丰沛的人,喜欢追剧却常因剧中人物的情感波动跟着起伏,时不时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看着青涩面容却苍白的毫无血色,软糯的声音也不復存在,字字句句戳心窝的话,却说的丝毫没有起伏,明明泪已流乾只剩下血却可以面无表情,这可怜的姑娘让苏瑶感到无比心疼。 流淌血泪的眼,在被拥抱的瞬间出现一丝疑惑,感受着温暖的体温李妞儿楞住了,任由苏瑶抱着。 直到苏瑶抽抽噎噎的松开手,边用衣袖仔细的将李妞儿的泪擦拭乾净;边胡乱擦着自己的眼泪与鼻涕,还不忘安慰眼前人「咱不哭了,不哭了,哭了不好看了。好险衣服是红色的,也看不出来哈。」 「那你一看到我,为什么要掐我?」心情终于平復的苏瑶,略微气愤的问出心中疑惑,虽然这小姑娘很可怜,但也不能随便掐人,这样多吓人。苏瑶似乎忘了她口中的小姑娘其实不是人。 「没为什么,这里就我一个,棺材中放的是我的尸首,出现动静当然先下手为强。但又想到这是我的尸首,伤到了不知道会怎样,这才松手。」然而李妞儿没说的是,其实在遇见苏瑶前她并没有神识,掐苏瑶仅是出于本能并非她本意,但未免苏瑶多想便随口胡诌。 误会解开后苏瑶开始絮絮叨叨的说着她的想法,边指挥着李妞儿把她弄出棺材;边要求李妞儿帮她处理吃的。 事到如今,苏瑶琢磨着前因后果「自己莫名其妙的穿到死去的李妞儿身上,遇到成了厉鬼的李妞儿,种种跡象表明一切跟李妞儿有关,所以只要化解李妞儿心中的结,她就能功成身退,回、家、啦!」 苏瑶釐清思绪后只有一个目标——帮李妞儿化解怨念让她可以早日投胎。 苏瑶想着,初来乍到最先遇到的是李妞儿,虽说不是人可怎样也得帮一帮,再说人家李妞儿还帮她带野味,好让她填饱肚子,这救命之恩不能不报!顿时觉得身负重任。 苏瑶吃饱喝足后拉着李妞儿来到墓室的一角,一句话没说便开始刨土,这下换李妞儿不解想着「这姑娘不会吃饱没事干,把刨土当饭后运动吧。」怎料苏瑶见李妞儿楞神还不忘让她一起,说是要从这挖一个洞好出去,这下让李妞儿彻底无言。 一道声音再次出现在苏瑶脑中「有出口,不用挖。」简短的语句说明发言者有多么无言。李妞儿面无表情的指着墓室一角,看着呆若木鸡的苏瑶缓缓转头,李妞儿叹了一口气拉着人就往外走。 好歹是富贵人家的墓,即使墓里躺着的是个下人,但为了脸面墓室该有的一样不少,这让苏瑶看的两眼发直,一下看着陪葬品;一下看着李妞儿眼中透着崇拜,彷彿能有这么多陪葬品是多么厉害的一件事。 直到离开墓室,苏瑶才意识到奇怪之处,照理说,下葬后墓室应该封死,一来为了不给盗墓者有可趁之机;二来也让死者安息不受外界打扰,可这墓却有直通外面的道,这让苏瑶无法理解。 「本来就没封死,这毕竟是贵人家的墓,我一个下人怎可能葬在这里。不过是做做样子,想必过阵子他们就会派人把我的尸首移出,随便找个乱葬岗丢了。我想不论是林家,还是我嫁去的赵家,想必都知道我不是个真正的主子,方才的陪葬品不用猜也知道是以次充好做做样子。」 像是猜到苏瑶心中所想,李妞儿说出她的猜测,垂放身侧的手慢慢紧握成拳。此时细腻柔软的手挽了上来,苏瑶静静的看着李妞儿,撒娇似的轻轻摇着她的手臂嘴角含笑。 「别生气了,走!我们找他们算帐去!」苏瑶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拉着李妞儿就往自认是下山的路走去。李妞儿虽不忍打击苏瑶的积极性,但是眼看她越走越偏,只好板着脸拉着她往正确方向走去。 丝毫没发现走偏的苏瑶,看李妞儿一脸严肃以为她有要事要办,体贴的什么也没问默默跟在后头留给她独自思考的时间。 直到出了山道看到城镇,李妞儿问了句「去哪?」苏瑶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她之前走错路,摸摸鼻子略显尷尬。苏瑶想着既然来了,就去看看李妞儿嫁的渣男,顺便看看如何帮她解气。 不等苏瑶走到赵府,这头早就收到消息坐等她上门,不怪人家消息灵通,只能说苏瑶一身嫁衣走在街上太过招摇。引人注目的结果是人未到消息就先传开了。此时苏瑶还不知道她将会受到「礼教」的洗礼,正大大咧咧的往赵家去。 看着眼前高耸的大门,苏瑶终于对富贵人家有了直观的感受,也终于想到该问问赵家来歷。在听完李妞儿科普后苏瑶有些后悔,顿时觉得行为有些太过莽撞。 赵府当家赵之元为护国公爷,赵府便是护国公府,李妞儿所嫁之人则是国公府世子——赵映。 由于赵映早年早產从小体弱多病,这些年一直用药养着。不久前,赵映偶感风寒一病不起,护国公府的当家主母——孙夫人,为了让赵映尽快康復决定为赵映冲喜。 不料赵映虽是世子,可却也是出了名的病秧子,京中贵女人人避而远之。而后县令林刚为了攀附关係,将自家庶女林茹嫁入赵家,再后来,嫁入赵家的成了李妞儿。此时纵使苏瑶后悔但也来不及改变主意,便被门房迎进府中。 进府后,苏瑶终于感受到恐惧,时灵时不灵的脑子也终于明白,身处的时代与现代之间差异有多大。李妞儿觉得苏瑶此刻就像隻害怕到瑟瑟发抖的小兔子,起了一丝怜悯之心拍了拍苏瑶的头,感受到小兔子情绪略微平復便收回了手。 苏瑶见状赶忙抓着李妞儿的手大有不死不放的架势,此举在外人眼中难免有些诡异,毕竟除了苏瑶外其他人是无法看到李妞儿。早在进到镇上后李妞儿便注意到此事,并有意无意的避开在他人面前与苏瑶互动。 但缺根筋苏瑶自始至终都未察觉异样,这才有了府中这一幕。只见苏瑶慌忙的往空中一抓完事还一脸严肃,这让周遭下人议论纷纷,想着赵家新妇不会是因鬼门关前走一遭,导致脑子坏了成了傻子。 在厅堂坐等苏瑶的孙夫人,听着婢女对苏瑶的评价,心中的警戒低了几分,想着这丫头也是可怜见的,便打消原本的念头。人远在廊道的苏瑶,全然不知这一握替自己免了一顿下马威。 苏瑶彷彿握着护身符死也不撒手,当她随着领路的管家来到厅堂,望着一脸严肃略显刻薄的女人,不禁有些害怕便躲到李妞儿身后。这一躲,在夫人眼中自动解读成性子懦弱、胆小怕事、小家子气,故不成气候也不足为惧,心中最后一分猜忌也彻底放下。 孙夫人端着架子口头慰问几句便回房休息,习惯直来直往的苏瑶,到最后都没弄明白人家话里话外的敲打之意,还当人家是真的关心她心里还有些喜孜孜。但李妞儿却听出孙夫人话中有话,可看苏瑶好不容易稍稍放松,在一旁乐呵呵的也就没多说什么,想着自己多注意便好。 苏瑶在府上的日子一开始还算舒适,可到后来就连神经大条的她也发现有异。起初下人见到苏瑶虽说不上恭敬,但至少有问必答、有求必应。 可随着卧病在床的赵映逐渐好转,府上下人像是终于受不了苏瑶的存在越发不待见她,任谁看她都是一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看哪哪都不顺眼、爱搭不理的样子。 苏瑶心想「姓赵的不待见自己,那走便是」可偏偏高门大户的女眷是不能随意进出,每回苏瑶还未走出院子便被拦下,说是女眷不得令不能外出。 这天,委屈到极点的苏瑶终于爆发,她本是来帮李妞儿解心结的,但来了却什么也做不了还被欺负。都说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苏瑶不管不顾的往赵映房里闯,心想临走前好歹给这渣男辩驳的机会,才不枉费来这受罪。弔诡的是,这一路居然没人能拦下苏瑶,直到苏瑶闯进赵映房中。 一身白衣 一段往事 面色略显憔悴的男子正执笔书写,远处突然传来极大的动静,一心专注在笔下的男子微微蹙眉,正打算唤人询问外头情况,就见两名女子踹开房门来势汹汹。赵映起身屏退后头追上来的下人将门关上,转身回屋后主动请两名女子入座。 这一刻,苏瑶发觉赵映看的到李妞儿,想当初她进护国公府后,可是过了好一阵子才发现旁人无法看见李妞儿,可这人却又看的到又是为何?此时李妞儿的猜测得到证实,方才进门时赵映明显闪过她是刻意为之,原因无他,赵映能见着她。 落座的两人神色各异,苏瑶对于赵映能看到李妞儿感到惊讶,此外,他似乎也注意到旁人看不见李妞儿却未见他神色有异,对于这样的观察力与定力苏瑶深感佩服。而端坐一旁的李妞儿则依旧面无表情。 赵映见两人落座便斟茶送至二人面前,向苏瑶询问来意,言语间礼貌且周到好似贵客上门探访,而非有人破门闯入。其实早在两人进屋时,赵映便默默观察两人,直到二人落座,这才确定旁人看不到李妞儿,这会起头询问苏瑶也是情理中的事。 但一同前来的李妞儿却不这样想,发现名义上的夫君能看到她却不同她搭话,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觉得怒火中烧,正想拍案而起便听到苏瑶细如蚊蚋的声音「你还是问她吧,我就是来给她壮胆的。」说完也不管赵映有没有听见便低头玩手指。 房中三人心思各异,原先怒火冲天的李妞儿听闻苏瑶的话后,一时半会也不知从何开口。原以为找对方向的赵映却吃了闭门羹,思索着该如何是好。至于苏瑶,直到此刻才意识到自己的鲁莽并为此感到难为情。 「我是李妞儿,替林家小姐嫁进你们家给你冲喜,算是你过门之妻。」李妞儿率先开口眼眸一亮,一道声音传入赵映脑中,简短的表明来歷后就等着赵映接下去。 不料方才周到得体的赵映此时却愣住了,彷彿无法理解李妞儿话中含意满是不解「姑娘是??在下已过门的妻子?」一句疑问彻底让李妞儿克制不住脾气拍案而起,她这条命因他而丢,但眼前人却丝毫不知情这有多讽刺。 苏瑶见状连忙拉住李妞儿,使其坐回原位随即大声叫骂「你个死渣男!怎么?病好了!能动了!娶进门冲喜的妻子转头就忘!别跟我说你失忆了!这样的老梗你好意思说,我都不好意思听!你个渣男!」说完拉着李妞儿往外走。 赵映见状赶忙上前解释「姑娘,你误会了。我真不知道自己已娶妻,更别说认识这位姑娘了,之前因病昏迷两月有馀。不久前才康復,得以下床走动,这期间发生何事全然不知,还请姑娘息怒阿。」边说还不忘稍做阻拦,好让苏瑶二人能听到他的解释。 这下再次换苏瑶尷尬了,刚才一时衝动把人骂的狗血淋头,如今一听似乎是误会了。拍桌的李妞儿怎么想苏瑶不知道,但眼下苏瑶就想找个洞鑽进去。好在另外两人皆未将注意力放在苏瑶身上,李妞儿听完赵映解释后楞在原地,赵映则满是自责。 早先听闻府上来了两名女子,赵映并未将其记掛在心,加上府上下人都有意回避关于两人的消息,这让早就习惯听安排的赵映,直接忽略两人的存在。 直到对方找上门,赵映都还有些不知所措,可从小礼教约束让他只能不动声色的观察来人,以免失了该有的风度与体面,不曾想前来的女子中会有他的过门之妻,更让人难以理解的是这位妻子似乎不是人。 都说冤有头债有主,即使赵映不知情但他隐隐觉得事情因他而起且与他有关,这让自小熟读圣贤书的赵映很不是滋味。 「这位姑娘,能说说我俩的渊源吗?」赵映鞠躬作揖语气诚恳,彷彿是名虚心求教的学子,一旁的苏瑶多少被赵映的态度触动,此外苏瑶也万分好奇李妞儿的回答,盯着李妞儿看等着她反应。 此时楞神的李妞儿回过神将过往曾经娓娓道来。 从一开始主家决定靠冲喜攀关係,到决定找人替嫁,再到决定替嫁人选,一切看似合情合理、顺理成章。而替嫁人选也因李妞儿身形、年纪等理由,成唯一人选,但她总隐约觉得有些原因不如表面这般。 可不管李妞儿如何旁敲侧击,试图从旁人嘴中得知实情,无一例外,所有人的回答都是「别多想,嫁过去就是了。」也从那天起,周围的人对她的态度有了明显改变,全都意无意的避着李妞儿直到出嫁当天。 成亲当日,李妞儿所在的房间只有一位嬤嬤来过,简单交代流程随即匆匆离去,独留李妞儿一人在房中准备所有事宜,不论是梳妆还是穿衣全由她独自完成,直到一切备妥后仍不见其他人。 其中弔诡的是,李妞儿打从确定替嫁,身体就每况愈下一日不如一日,府中的人像是不甚在意;又像是不想惹麻烦,自始至终视而不见。最终,李妞儿在成亲当日陷入昏迷,再后来,到了奈何桥,摔了孟婆汤,成了不愿投胎的厉鬼。 从始至终,李妞儿都只是想要个答案,她以为只要找到赵映问题就能迎刃而解,可偏偏赵映对此毫不知情,而知情人不用想也知道不会轻易透露,思及此,血红的眼再次流下鲜红的泪。 一双温暖的臂膀轻轻搂着李妞儿,一隻手顺着她的背轻拍,头上则传来苏瑶大喊的声音「渣男!看什么看!不会去找手帕阿!楞在那干嘛?没看过小仙女哭泣阿!还不快去!」被苏瑶搂着的李念儿情绪逐渐平復,虽说常不明白苏瑶说的话,但苏瑶对她的好却是实实在在感受的到。 赵映慌忙拿着帕子上前,一时间不知该将帕子递给谁而略显侷促,苏瑶见状又是一顿吼「你干嘛呢?发什么呆阿?等人吩咐阿?不会看人眼色阿?手帕拿来了不给妞儿?难道要自己用阿?」这下到好一连串的问题彻底把赵映问傻了,他不明白先前柔柔弱弱的姑娘,怎么转眼就成母夜叉。 「哈哈哈!」在苏念怀里的李妞儿再也憋不住笑意放声大笑,这一笑倒是成功化解赵映的窘境,但也成功吓到在场的两人,毕竟厉鬼发笑除了瘆人外也没别的用途。 原先还在大声叫骂的苏瑶不见踪影,李念儿低头一看,就见苏瑶缩成一团蹲在地上双手捂着耳朵,至于先前傻楞的赵映这次是真吓傻了,直接晕了过去。 略显尷尬的李念儿将苏瑶扶起,随即把晕倒在地的赵映弄到床上盯着苏瑶发愣。坐定的苏瑶拿起桌上的茶杯喝茶润喉,注意到李念儿目不转睛盯着她看,随手倒了杯茶递给李妞儿顺势说起她的想法。 苏瑶觉得回林府这样直捣黄龙不太现实,虽说看别人穿越似乎都能平步青云,不然就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但经过前几次失败经验,比如直奔赵家结果受制于人;直闯赵映房中也未见成效,最终还是没有半点收穫。 这下苏瑶确定她没有别人那样的金手指,更别说聪明的头脑,除去身边这位厉鬼美人,什么也没有,所以苏瑶决定先想办法离开这,找个地方落脚,之后的事从长计议。 「我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也知道该想办法找突破口。可这里我人生地不熟,说是找地方落脚,但现在能不能找到办法顺利离开都不知道。你们古人约束好多,行事准则一堆,价值观也不同,我简直格格不入。都不知道我为什么出现在这,本来想好歹能帮你,可到现在没一件事情办成的。」 李念儿瞅着原本自信满满的苏瑶,话越说越小声,最后开始自暴自弃。「离开,我有办法。」李念儿说着再次伸手摸了摸苏瑶的头,像是给狗顺毛般有规律的顺着。 被治癒的苏瑶当即满血復活,想着既然有办法离开那就宜早不宜迟,拉着李妞儿就往外走,此刻苏瑶觉得妞儿就是她平步青云粗大腿。来到门口的两人,还未推门就见房门被人从外推开,一眾僕役堵在门口手里拿着各式工具,儼然一副地皮流氓的模样挑衅叫嚣着。 如此阵仗让一向奉公守法的苏瑶吓的躲在李妞儿身后,门外一眾僕役见状以为是威吓起到作用,变本加厉想上前拉苏瑶,可还未碰到苏瑶人就莫名其妙的飞了出去摔在院落中央。 原先还在旁叫嚣的其他人见状顿时噤声,先前的气势消失的无影无踪。苏瑶抓紧机会大摇大摆的步出房门,堵门的僕役纷纷向两边退去。倒卧床中的赵映听到房外动静渐渐转醒,侧头一望便是苏瑶等人离去的背影,本想起身,但想到方才一席话便打消念头继续瘫卧在床。 一名过客 一笔交易 正如来时气势汹汹离开亦同,这回苏瑶直奔大门不等门房动作,一个眼神示意默契十足的两人,一个气势十足脚踹大门;一个拂袖一挥大门顺势弹开,随即扬长而去。 苏瑶出护国公府彷彿完成一向壮举激动万分,拉着李妞儿嘰嘰喳喳的形容方才周围人的脸色、猜测孙夫人知道后的表情。 享受片刻自由后,苏瑶终于在老毛病发作时发现身无分文,方才离开的太过匆忙忘了打包细软,顿时觉得脑子一定是被雷劈了,就是不见有所长进。好在自进国公府后苏瑶总会给自己备些零食,赶在晕眩来袭前从袖口中掏出被帕子包裹的糕点充飢。 苏瑶因为没有好好计画而感到懊悔,想起曾看过的影视剧,灵机一动带着李妞儿就打算上庙宇掛单,想着再不济找间破庙暂时窝着也好。苏瑶凭着一张嘴到处问路,虽没找到可以给女性掛单的寺庙却找到附近的破庙。 终于在太阳西下前抵达破庙,看着眼前破败着空间,苏瑶在心里默默打气,捲起袖子就开始收拾,想趁天色尚早赶紧弄出今晚过夜的地方。 「妞儿,等我整理好,我们今晚就可以在这将就一下,明天在想其他办法。希望晚上别下雨,我们没有被子,这样容易感冒??。」苏瑶边收拾边絮絮叨叨的说着之后的计画,可说着说着没了声响,倒是出现抽抽噎噎的声音。 这回李妞儿并未上前安抚,只是静静在旁将苏瑶杂乱无章的「收拾」再次规整。都说破庙是杀人越货的好地方,整理破庙一角的李妞儿发现掩藏在树叶下的匣子。不知为何这匣子给李妞儿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安,本能使然就想离匣子远远的,彷彿这不是匣子而是毒蛇猛兽。 注意到周遭没了动静,苏瑶心里发怵转头望向李妞儿,对方像被定住一样呆楞的盯着地上瞧,这让苏瑶心中恐惧更甚,慌忙上前抓住李妞儿的袖口,却发现她竟然在发抖。 就算是粗线条的苏瑶这下也知道眼前的匣子有问题,正当苏瑶鼓起勇气蹲下察看,一道低沉的声音打断苏瑶的行动,「不是你的,最好别碰。」男子迈步上前,让本就害怕苏瑶更是背脊发凉不自觉的颤抖。 男子悄无声息的出现逕自越过两人,拾起地上的匣子随意掂了掂,起身看着瑟瑟发抖的两人。自打这人出现李妞儿心中恐惧急遽加深,原本血红的眼变的更加鲜艳,但其中却只有深深的恐惧。 苏瑶紧跟着李妞儿感受到她的恐惧,不自觉的跟着害怕,一心想让眼前人赶紧离开,怎料对方拿了匣子,反倒老神在在盯着发抖的二人瞧。 「厉鬼?夺舍?有意思。」手持匣子的男子饶有兴致打量着二人,深色的眼眸好似被打翻的墨晕染的深不见底,倘若苏瑶此时有胆抬眼细看,便能发觉男子打量时瞳仁有道暗红闪过。像是发现新事物充满兴趣,男子席地而坐招呼着两人坐下。 早在男子准确说出二人身份时,两人早已成吓傻状态只能凭着本能依着指令乖乖坐下。 男子瞧着一个眼睛血红;另一个眼眶通红,觉得有些可笑也终于意识到可能吓到人,便主动介绍起自己,可一句「我叫段离」就没了下文,似乎已完成他的介绍。事实也是如此,段离想着互通姓名是基本礼仪,而他做了基本礼仪,那礼貌便算是有了,随即盘问起二人。 早已魂游九天的苏瑶,面对段离的提问基本上是有问必答,不单是李妞儿的种种连穿越前的一切全都交代完了,端正的态度只差在脸上写着「我是好人!」 可能是过度害怕终将使人麻木;也可能是李妞儿好歹是名厉鬼,在段离要求两人席地而坐时她已回神,虽说害怕段离是基于本能,但理智上该有的警戒依旧。 然而在听到苏瑶交代来歷时,李妞儿就像是八卦的看客,兴致盎然的听着苏瑶的故事,也因苏瑶的坦白,让原先紧张的气氛逐渐和缓。 当晚破庙的一行人,在絮絮叨叨的苏瑶禁不住瞌睡虫来袭倒头就睡后回归寧静。 见苏瑶熟睡,李妞儿边让她枕着腿入眠边警戒着来歷不明的段离,在这没有空调的炎热季节里,这一晚,苏瑶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凉爽,一夜无梦。 段离见苏瑶睡去也不管一旁的李妞儿一脸严肃,随意倒卧在地闭目养神。段离看似随意倒卧,可李妞儿明白这人从头到尾未曾入眠,如同她一样警戒了一整晚。 三人中唯一需要睡眠的苏瑶在晨曦微露时醒来,原因很俗——她饿了。在苏瑶醒来的剎那,不只李妞儿就连段离早已心里有底,两人极有默契的在苏瑶睁眼时闭上眼,随后苏瑶的肚子便传出阵阵声响。 苏瑶醒来后发现头枕在李妞儿腿上有些侷促,抬头见妞儿未醒便轻手轻脚的爬起身。起身后,注意到倒卧一旁熟睡的段离,一时兴起对着段离做鬼脸随即躡手躡脚的离开破庙,殊不知转身离开时,身后两人同时睁眼,随后不远不近的跟在苏瑶后头。 苏瑶丝毫未觉后头跟了两个人,此时所想的是不好因为进食问题而一直劳烦李妞儿,只好自立更生找饭吃这才想上街碰碰运气。 上街的苏瑶瞧着无比热闹的街道感到疑惑,经打听得知昨日她前脚离开护国公府,后脚世子就又病倒,连带国公爷也病了。当晚国公府便放出消息说要找肖虎的女子冲喜,进而城中心思活络的便开始张罗肖虎的女子。 不远处的李妞儿在苏瑶打听完时出现在她面前,上街没多久便消失的段离在李妞儿出现时,不知从哪冒出来也出现在苏瑶身旁。段离听了苏瑶与李妞儿对话便猜出其中一二,瞧着两人一个有些着急;一个努力安抚。 段离顿时玩心大起出声道「我有一计,可以帮你,不过你得答应我三件事。」说完段离还不忘将手中烧饼递给苏瑶,苏瑶接过烧饼像是看到救星点头直答应,此刻她心中的天平缓缓向段离偏移,毫不在意段离的附带加条件。 从苏瑶双眼放光直点头说好,李妞儿便明白苏瑶的选择,即使她不信段离却无法左右苏瑶的选择。李妞儿瞄一眼始终微笑的段离,心情复杂的看着苏瑶手舞足蹈,这姑娘就这样傻呼呼的把自己卖了,虽说是为了她可这样的姑娘真的很难让人放心。 苏瑶在经过一段该吃吃、该喝喝的小日子后,开始怀疑段离是否忘了正事,段离除了每天与李妞儿轮流定时投餵她,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她身边晃悠,不见段离有什么行动。 就在苏瑶考虑是否要与李妞儿商量另闢蹊径时,段离突然带着苏瑶往林府去。当二人来到林府门前,不知段离跟门房说些什么,不多时对方连忙把门打开,必恭必敬的将两人迎了进去。 苏瑶此刻并不知段离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对于下人的恭敬态度却感到万分惊奇,不免低声跟李妞儿讨论起段离的身份。 从王公贵冑到江湖侠士再到乡野郎中,怎么推敲都不见有与段离气质匹配的身份,此时自以为声如蚊蚋的苏瑶,浑然不知她的推测一五一十的落入段离耳中。走在前头的段离听着苏瑶的猜测不禁发笑,虽未笑出声可嘴角的弧度却骗不了人。 不待苏瑶想明白李妞儿便打断她的天马行空,示意她注意一旁躲在院落一角的女子。苏瑶抬头一望就听李妞儿说「林茹」立即打起十二万分精神盯着对方瞧,躲在拱门后的林茹见苏瑶大大咧咧的看向自己,随即往一旁缩了缩。 「她躲了!她躲了!她一定是心虚!」觉得得到阶段性胜利的苏瑶,十分得意的向李妞儿邀功,却忘了还在他人的地盘上,一时过于兴奋声量稍大,引的前方带路的小廝万分好奇回头察看。 在李妞儿的提醒下苏瑶赶紧收声低头,而当小廝回头一望便对上一双瘆人的眼,吓得赶忙低头好好带路。原本因苏瑶的好心情在小廝回头张望时烟消云散,段离感到不悦眼眸出现异色正是小廝看到的那双眼。 当一行人来到前厅外等候通传,苏瑶远远注意到主位坐着一名女子,而此人正是县令林刚的夫人——陈氏。苏瑶在步入前厅见到陈夫人时,她明显感受到李妞儿的怨念。当眾人入席后,厅堂周围泛起一丝凉意让原本温热的茶水趋于常温。 除在场眾人外,无人知晓苏瑶一行人到底在府上谈些什么。 没过多久,林县令府中便再次张罗嫁女,而此次出嫁是县令亲闺女——林府二小姐与上次的义女相比,远近亲疏高下立见,加上求娶对象依旧是护国公府的世子,一时间各种加油添醋的传言四起。 一顶红轿 一杯热茶 「林府嫁女」看似不过是京中贵人的八卦,通常不出几日便会消散,可这消息一传便传了大半个月,内容却是越发不堪入耳,从「林府攀上好姻缘」到「两女侍一夫」,最后直接成了「正经小姐不惜脸面抢男人」。 听婢女转述坊间传闻,林茹摔碎一套又一套的茶具。王姨娘得知林茹心情不佳,赶忙进屋安慰并阻止她砸东西以免她伤到自己。 「茹儿别生气,这府中上下谁不知晓这次嫁过去不是你。也不知道哪个贱蹄子乱嚼舌根,不过没关係,反正她有命嫁过去也不一定有命享。」 「赵家那病秧子如果像上次一样,这一娶,又能走能动那便找由头替回来,你不就成了世子妃享受荣华富贵。所以这几日你也别乱跑,咱低调点好好待在房中,听见没?」 另一头,听闻过上次荒唐嫁娶的护国公世子——赵映,除仍旧卧病在床外,此次倒是神识清醒,得知母亲又想为他冲喜时即使内心极度不满,但虚弱的身体无法与之抗衡只能接受。 由于此次林大人嫁的是亲闺女筹备上更加隆重。虽说进一样的门,但也许是亲生就是不同;又或许是为表隆重,林府这次筹备硬是比先前多半个月。此时林府内待嫁的主角——苏瑶,则是无所事事的躺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的与李妞儿间聊。 自从段离答应帮忙后苏瑶便全由段离处理,有段离的帮忙她总算没有丢眾多穿越女的脸,成功找了两条粗大腿,绝对可以站的稳稳的。即使段离忽悠完陈夫人后什么也没交代就让她留下,也丝毫不影响苏瑶对段离信任。 随着成亲之日越来越近,李妞儿对苏瑶的担忧逐渐加剧,虽说她时刻注意苏瑶的吃食与接触物品未曾发现有任何问题,但只要想到先前经歷就始终无法安心,加上林茹身体抱恙在修养的消息,更是加深李妞儿心中不安。 直到成亲当日房门被人推开,许久未见的段离出现在门口,睡眼惺忪正准备着装的苏瑶,一脸呆楞望着门口的男人,李妞儿连忙把苏瑶的中衣整理好,好让苏瑶穿上外衣。不等苏瑶穿好外衣,段离一个箭步上前将手中外衣随意丢在苏瑶头上。 「穿这个,要嫁的又不是你。」段离大步一跨绕过苏瑶倚坐一旁看着苏瑶更衣,丝毫没要避嫌的意思。要不是李妞儿深知打不过眼前这傢伙,换做旁人如此她必定让人连滚带爬的逃出这里。 苏瑶扯下头上外衣,见段离坐在榻上等她换衣服,本着不能让大佬等的狗腿原则,匆忙将外衣穿上,可她忘了一直以来都是李妞儿帮她穿衣,她根本不会穿这层层叠叠的衣服。没多久,苏瑶便把自己捆成粽子,可怜兮兮的望向李妞儿眼中满是委屈。 早在一旁看不下去的妞儿正想上前却被外力定在原地,一道身影来到苏瑶身后将她身上乱七八糟的衣服一件件脱下。正疑惑妞儿为何不上前的苏瑶,注意到有人正帮她解绳结,不解的转头就看到段离在帮她整理衣服。 难得如此近距离看着段离,苏瑶随即神游犯花痴「深邃的眼睛、高挺的鼻梁、立体的五官、细緻白晰的肌肤??等等!为什么皮肤这么好还比我白!不对,这脸色太过苍白了,不会是气血不足吧?是不是该给他抓个补肾的中药阿?」 神游的苏瑶脑中突然出现一道声音「衣服换好了」是李妞儿的声音,只不过不知为何妞儿的声音有些闷闷不乐。回神的苏瑶赶忙上前抓着李妞儿的手臂撒娇,而早先辛苦帮忙更衣的段离却未得到一丝关注。 段离心中窝火「这傢伙看着我发呆,衣服换好就跑去搂李妞儿,可还真是『姊妹情深』」说白了,段离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脑门一热就帮苏瑶更衣,更不明白为何动怒,只是隐隐觉得苏瑶蹦蹦跳跳的像隻小兔子挺好的——好的,就该是属于自己的。 一顶红轿抬至护国公府前,围观百姓纷纷注视着红轿盼着新娘下轿,其中就有本该在轿中苏瑶。不待新娘下轿,探头探脑的苏瑶被人一把拉走气的哇哇大叫,眼睛则是依依不捨的盯着逐渐远去的红轿。 被拉着走的苏瑶不用看也知道拉她离开的是段离,至于是何意苏瑶却不太明白。苏瑶心想「带我出来围观的是你,现在不让我看的也是你,这难道就是大佬的恶趣味?」 护国公府内,与门外百姓围观的热闹景象不同,除去新人便是板着一张脸的孙夫人与几名嬤嬤,就是不见其他前来祝贺的宾客,要不是厅堂中贴着囍字都无法确定是在办喜事,这冷清的喜事,最终由虚弱的世子在小廝的搀扶下与新娘完成拜堂。 端坐房中的新娘垂眼透过喜帕缝隙见一双鞋来回走动,就是迟迟不见对方揭开喜帕。新娘耐性耗尽一把掀开喜帕,那架势大有要与人干架的气势。这举动让世子感到一丝熟悉,随即一张陌生的脸出现在眼前,冲淡方才因熟悉而升起的期待。 掀开喜帕的新娘微微动怒正要发作,一双略微单薄的臂膀轻轻将她搂住,生涩的哄着「别生气了,我知道是你,李姑娘」还不忘轻拍对方的背低声安抚。 喜帕揭开的那一刻赵映是失望的,但随后却在陌生的脸上看到熟悉的眼,他便认出她了。眼前女子有着不一样的容顏,虽是陌生但李妞儿生气时的那双眼赵映是见过的。 为了让李妞儿消气赵映试着学苏瑶哄人,只是当时苏瑶哄人的话他一句也没听进去,只顾着听苏瑶指挥,导致现在除了搂着眼前人,哄人的话说的倒是生涩。 当初段离提议让李妞儿附在林茹身上,她并未拒绝只是心中五味杂陈,她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什么感觉——要是赵映娶了林茹满心欢喜,她是该高兴还是难过,要是赵映认出自己又该如何?但如今李妞儿想她知道答案了,当赵映认出她时心是欢喜的。 李妞儿见一杯热茶递到自己面前,就听赵映轻声说「喝点茶,润润喉。这一天忙进忙出,想必也没什么机会喝水吧,更别说进食了。先喝点,再吃点东西,别饿着了。」 「之前关于冲喜的传言出现时,曾为反抗母亲试图绝食,是姑娘出现要我宽心,那时就在想,之后嫁进来的会不会是姑娘你。可又想到先前姑娘与我成亲,我却未能护姑娘周全,如今姑娘似乎也非常人便打消了念头。」 「直到方才见姑娘揭喜帕的气势,有那么一瞬间我满心期待。只是见姑娘并非熟悉的面容而感到些许失落。但姑娘生气时的眼我是见过的,这才认出了你,还请姑娘别生气了。」说着还不忘将桌上的吃食放到李妞儿面前。 这头赵映正哄着李妞儿,殊不知另一头的苏瑶正努力给段离顺毛。 前不久,被段离带回林府的苏瑶发现李妞儿不见执意去寻,而一向我行我素的段离,想也没想就拦下要往外衝的苏瑶,随口一句「她在赵府」权当解释,就要苏瑶打消念头。 但苏瑶是个粗线条,哪能因一句话明白其中因果,更何况这话毫无因果,这就让苏瑶更加确信李妞儿出了事,便更加奋力往外衝,可苏瑶似乎忘了,当初遇到段离时被恐惧支配的感觉。 论武力段离在李妞儿之上,所以当段离生气要想灭了苏瑶不过是弹指间的事。而这回,段离面对不听话的小兔子是真的动怒了。段离向来凭喜好行动,在面对令他不悦的人事物通常只会採取唯一手段——消灭,对他来说,眼不见、心不烦便是他的处事准则。 但现在即使段离因苏瑶怒火中烧,却依然不愿出手伤她,只是将她挡下。段离心想「这隻不听劝,仍要蹦蹦跳跳跑去惹麻烦蠢兔子,是清蒸好呢?还是红烧好呢?」苏瑶看着面无表情拦她的段离,突然读懂对方心声,想起眼前这位可是连厉鬼都怕的大佬连忙服软示弱。 「那什么??我这不是因为着急嘛,怕妞儿有危险,才不管不顾的想去找她。我知道我就是个弱鸡,妞儿要真有危险,我肯定打不过。但这不是还有你嘛,你比妞儿厉害,有危险你肯定能解决的,对吗?」 苏瑶边说边拉段离的衣袖轻轻晃动,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盯着段离眨呀眨,极尽所能的想说服段离一起去救人。 段离见苏瑶示弱心情大好难得愿意解释,只是仍旧是一句话「李妞儿附在林茹身上嫁进赵府。」说是解释更像是敷衍,本来是用一句话打发,现在则是多了简单的因果关係,整体结果与前者无异只是多了行为起因。 这下倒好苏瑶彻底没了脾气,她发现段离就是话少能让他多说几个字已是恩赐,与其跟他计较伤了和气,不如说服自己别跟他置气,至少目前能确定李妞儿的安全便该知足。 一次意外 一场法事 苏瑶放下心中大石,终于意识到自己与段离回到林府,想起先前种种,想瞭解事情全貌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这次苏瑶学乖了开始跟段离撒娇,想着态度好些他便不好拒绝,可不论她怎么哄,段离只是满脸笑容的任由她旁敲侧击始终不为所动。 面对撒娇的苏瑶,段离不是没有动摇过,只是内心考量与私心使然,他不想苏瑶牵涉过深知道太多,毕竟这事不一定能有好结局,其次,能让小兔子一直撒娇何尝不是种享受。 段离见天色已深,拎起围他转的小兔子就往床上塞并将被褥盖上,把人裹的严严实实好让她不再乱动,随即往旁边一靠闭目养神。 苏瑶被塞进被窝后奋力挣扎试图起身抗议,可不知是时间已晚还是睡意突袭,闹没两下便沉沉睡去。 夜里段离睁眼起身离开,临走前确定苏瑶已熟睡才向后院走去。不起眼的院落地处偏远,不似星火点点的主院反倒灯火通明,一位身穿道袍的术士手持木剑站在院落中央,周围插满火把身前摆着祭坛,一位妇人站在不远处的廊道神色凝重紧握身旁婢女。 躲在暗处的段离见时机成熟悄悄打了响指随即翻身离去。就见祭坛上的香炉像是被人掀翻,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挥舞木剑的术士像是遭人重击,脚步不稳只能以木剑支撑身体,随后口吐出鲜血缓缓倒地,妇人见状慌忙吩咐婢女上前察看。 「姨娘!姨娘!人??死了!祭坛??祭坛上有字!」婢女像是受到极大惊吓瘫软在地,妇人听闻只能壮着胆子上前。「我回来了」洒满桌面的香灰,像是被人刻意书写留下四个潦草的字,妇人见状吓得当场昏厥。 新婚当晚,赵映与李妞儿规规矩矩的躺在床上彷彿两根并排木头。脑中思绪纷乱使得赵映迟迟难以入眠,不久前赵映终于哄好成了「林茹」的「李妞儿」,虽说认出此「林茹」非「林茹」但也仅此而已,李妞儿始终未向赵映透露为何成了林茹。 一个不问;一个不说,彼此极有默契的避开此话题,可赵映不问不代表不关心,恰恰因为关心不知如何开口;李妞儿不说不代表有意隐瞒,而是不知该不该让赵映牵扯其中。心思各异的两人即使同床也未能察觉对方心思。 直到深夜,赵映察觉身旁的人似乎没了动静连忙转身察看。只见枕边人一脸安详彷彿早已熟睡,赵映却察觉异样,床上的人胸膛未见丝毫起伏,赵映伸手探了探鼻息「没气了?」心中不安加剧正打算喊人时对方睁眼了。 「睡吧,没事。」赵映一语带过翻身而眠,方才枕边人睁眼时赵映看到对方眼中的鲜红的泪,他便知道李妞儿还在,这便已足够。 日上三竿,特别能睡苏瑶仍旧睡的香甜,与府中混乱相比苏瑶房里过于寧静,僕役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在前厅着急等候的陈夫人亦是如此。 段离待在苏瑶房内间的发慌,时不时逗弄熟睡的苏瑶。「啪!」像是忍无可忍一巴掌搧去,换来一声响亮的巴掌声。苏瑶睡眼惺忪全然不知刚刚搧了什么,只知道几次的搔痒让睡意全无。 苏瑶伸着懒腰、打着哈欠,百般不愿的睁眼,模糊的视线总算注意到坐在床边的段离,正活动着微微泛红的手笑瞇瞇的看着她。 苏瑶立刻清醒不少,因为这笑容她昨天才见过,正是拦下她不让她去护国公府时的表情,她明确知道段离现在心情欠奉,其中原因十有八九是因她而起。 苏瑶赶忙上前安抚段离,她发现这事是越做越上手,正当段离享受着苏瑶的哄人服务时,一位小廝前来通传,表示陈夫人已等候多时还请段离移步前厅。 苏瑶自认回来的名不正言不顺,听到动静赶忙躲在视线死角。段离见状屏退小廝将角落的苏瑶拎了出来,「躲什么躲?」颇为不解的问。 被拎着的苏瑶低头小声说出心中顾虑,话音刚落,头上便传来笑声,像是憋不住笑索性笑出声,随着笑声越来越大苏瑶抬头看着大笑的段离满是不解。段离缓过劲后牵着苏瑶就往前厅去,躲在廊道暗处的婢女见状连忙回去稟报。 王姨娘听婢女亲眼见苏瑶步出房门心中更加不安,想着「本该嫁进护国公府的丫头怎么转眼还在府上,不好!」想通问题的王姨娘带着婢女直奔林茹房间,不料本该在房里的林茹却不见踪影。 先前林茹因病久在屋内修养,爱女心切的王姨娘特地于林茹出嫁前三日去庙里上香祈福,不料回程因事耽搁致使回府时听闻仪式已成,虽未能赶上林茹大婚然因缘际会下,王姨娘与一位法师结缘且求得法师为林茹作法祈福,并得夫人恩准于当晚作法祈福。 明面上,王姨娘所做的一切合乎情理,只因种种变故无法在林茹出嫁前见上一面。然而背地里,王姨娘仍想偷天换日。 起初,王姨娘透过娘家人打听消息,意外发觉苏瑶不但与李妞儿长的相像,某些条件也吻合心生一计找人带话给苏瑶,其中不知哪出了差错苏瑶并未得到消息,反倒段离得知后找上门想一同合作。 然而王姨娘并不信任段离,可当她得知段离带着苏瑶上门与陈夫人会面后,夫人随即决定让林茹嫁进护国公府,王姨娘便知没了退路,纵使她有的是办法让夫人打消念头,她仍不敢拿林茹去赌。 王姨娘虽暗中把持林府多年,早已成功架空陈夫人,可明面上,她始终是夫人、是正室、是主母,有着决定子女婚配的权力,加上林刚对段离的赏识让王姨娘又多一分顾忌。 林茹虽是王姨娘所生为庶出,但王姨娘总想尽办法让林茹有嫡出的待遇,林茹的嫡姐林玥有什么林茹一样不少,对她来说林茹就是软肋。此外,自段离出现后王姨娘总感觉这人并非善类,故而在未摸清对方底细前只能妥协。 当日,王姨娘与段离达成协议让苏瑶代替林茹嫁进护国公府。 对王姨娘来说,苏瑶是不是死而復生的李妞儿并不重要,就凭苏瑶有着与李妞儿相像的面容,只要苏瑶嫁过去随后她一死,便能让林茹替回来,至于她的死只要顶上她是李妞儿名头,时间一长,谁还会记得谁是谁,又有谁会在乎所谓的真相。 回想上次,设计李妞儿嫁入护国公府并非如李妞儿所知为了林茹替嫁,其实一开始定下的就是李妞儿,替嫁不过是对李妞儿的说词。怎料上次随口瞎诌的话居然成真,不过好在苏瑶长的跟死去的李妞儿一样到也不难收尾。 王姨娘之所以篤定苏瑶会死,不过是因为她背地里留了一手,从让林茹对外称病便有其他准备,为免节外生枝这些准备从未向段离提及。从出城上香祈福、回程遇险、偶遇法师全是藉口,为的是光明正大的将「法师」带回好操办「祈福法事」。 自王姨娘回府请人作法开始事情就出现偏差,先是法师作法意外而亡留下诡异的香灰,再到本该替嫁的苏瑶现身府中随意走动,如今本该在房里的林茹却消失无踪。 此时王姨娘终于意识到进嫁护国公府可能是林茹,而当晚自己却在操办「祈福法事」——一场并非祈福而是同上次一样是为他人所办的法事,只不过先前并无人知晓,而此次纵使旁人知晓却不清楚真实用意。 倘若当时有人围观不难发现违合之处,像是祭坛上的香炉倒插着一大把到未点着的香,一旁的贡品也非常见的三牲四果,而是红纸、白纸各自包裹着东西,放在香炉两旁。 事实上,这场法事本就不是为祈福而设而是为偷活人阳寿,红纸与白纸各自包着偷人者与被偷之人的指甲与毛发,倒插在香炉上的香则是欲偷之寿活。 当时未免夜长梦多,王姨娘心一狠命婢女将买回来的香全数插在香炉中,虽然法事最终出了意外法师已死,但王姨娘无法确定此事是否会影响林茹,思及此,双腿一软瘫坐在地面如枯槁,一想到有可能害死林茹就对死去的法师充满怨恨。 段离带着苏瑶来到前厅,听着陈夫人絮絮叨叨说着府中难题,言词间充满着急与无助。昨日县令嫁女特请恩准休沐,可今日一早一道圣旨让林刚这小县令进宫。县令前脚进宫不久,后脚护国公府便传来消息「世子妃因不明原因陷入昏迷」吓得陈夫人不知该如何是好。 陈氏虽身为县令的夫人可生于小门小户,因早年父亲有恩于林县令才嫁入林家,随后诞下一儿一女,如今长女林玥早已出嫁,次子林琋则远赴外地求学,而庶子林蔚则因早年从军长年驻外,至于王姨娘因昨晚的法事这会儿仍在休憩,更别说胆小怕事的秦姨娘早已多年不理府中事。 一份在意 一回坦白 一时的变故,使得没商量对象的陈夫人着急不已,想起先前为善于分析利弊的段离,心中有了主意便让小廝前去传话却迟迟未见对方出现。等候许久终于见到段离,才像终于找到主心骨,一股脑的将府上情况告诉段离。 当初段离找上门陈夫人并无意接见,只是着实好奇段离带来的女子是否为李妞儿,想着李妞儿好歹是林刚名义上的义女,为确认其身份才请段离进来。起初陈夫人一心在苏瑶身上,想从她身上看出端倪,可苏瑶全然没有李妞儿的影子,除了面容相像行为举止完全不同。 陈夫人心中了然,为何当初苏瑶可以大摇大摆的回到护国公府又张扬离开,而护国公府却像是忘了苏瑶存在,毫不在意也不着急将人找回,想必这处事张扬的女子,护国公府这样的达官显贵必是看不上眼权当她已死,而眼前人也就顺理成章用着其他名字。 不怪苏瑶张扬,初来乍到的她对于这个时代还未有深刻的认识,行事作风上仍保有着现代的直接,全然没有这时代该有的含蓄。 直到现在苏瑶骨子里仍有着现代思维,并非她经歷的不够多对这时代认识还不够深刻,而是她身边人有意无意的纵容使然,这让苏瑶至今仍是披着古人皮的现代人。 陈夫人打量完苏瑶本想送客却被段离的话吸引,不知为何段离的话越听越有道理,听着听着便照做了。 起初,段离表示先前从府上出嫁的义女,进门当日人就没了是触人霉头,虽然国公爷这样的贵人不会计较,但毕竟是娶进门冲喜,难保这关係没攀成反倒疏远了。不如将府中二小姐嫁过去,这样不就能亲上加亲,以两家的交情想必国公爷是乐意的。 随后段离又说了许多计策,让陈夫人这一后院妇人听的频频点头,还破例不待与县令商量,自行决定让段离这来歷不明的外男在府中住下。 起初府中下人都认为夫人这样出阁举动,待县令回来必会掀起风波。怎料,林刚在见过段离后对他讚誉有加,还让他与苏瑶一併住下成了府上门客,这便是为何府上出事陈夫人找的是段离且毫不保留。 当陈夫人激动说着事情经过,段离则气定神间喝着茶,时不时逗弄身旁听故事听入迷的苏瑶,似乎陈夫人所说的一切与他毫不相干,又好似对她所言早已知晓。 传出昏迷的世子妃正端坐房中与世子大眼瞪小眼,前不久,赵映发现躺在身侧的人没了气息,随后见她清醒便暂时放下心中担忧,一天下来积累的疲惫在此刻到达极限,伴随逐渐放松的身体沉沉睡去。 不料熟睡的赵映却被恶梦惊醒,心中的担忧骤然而升,随口叫唤两句想确定身边人的存在,却惊觉对方再次没了鼻息急忙喊人,眾人折腾一夜,世子妃昏迷的消息就这样传了出去。 当眾人想尽办法却无能为力陆续退去,剩世子一人彻夜未眠、双眼无神盯着床上的人寸步不离,直到早晨的鸡鸣,唤醒了寻常百姓也唤醒了一夜未醒的世子妃。 李妞儿眼一睁,就见赵映满脸憔悴坐在床边直楞楞的盯着她看,她赶忙起身端坐,可一时半会又不知如何开口便这样乾坐着。 赵映始终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见醒来的依旧是李妞儿悬着的心再次放下,可当李妞儿醒来后就与他乾瞪眼,心里的石头又沉了沉,他很想质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理智上不许他如此失态。 其实赵映也想不明白,李妞儿在他心中的份量何时这般重要,不知不觉将她记掛于心,时常因她有失礼的念头。 呆坐的两人终于在婢女上门时有了变化,只见世子妃双眼一闭向后一倒动作迅速,徒留一脸惊愕的世子呆楞原地。 孙夫人一早得到消息随即吩咐婢女前来关切,婢女敲门通报后推门就见世子呆坐床边,以为世子妃仍旧昏迷未见好转,想着世子守了一夜多少下人上前劝说都不见成效,思及此便默默退下不再打扰世子与世子妃。 待婢女退去赵映终于反应过来赶忙查探鼻息,原先双眼紧闭的李妞儿睁开了眼,握住赵映查探鼻息的手,眼里不见刚从昏迷清醒的迷濛,反倒有一丝清明。李妞儿注意到赵映的手微微颤抖,最终叹了口气只能妥协。 李妞儿先是要求赵映不许让她清醒的消息传出去,当赵映答应后,像是下定决心说起前因后果,从段离答应帮忙开始,一五一十的将一切告诉赵映。 自王姨娘得知苏瑶的消息开始,这一切便是个局,起初王姨娘对这死而復生的「李妞儿」,除了感到疑惑并未有任何行动。然而当苏瑶离开护国公府后一切出现变数,王姨娘意外得知苏瑶生辰想将她弄进护国公府,但她并不知生辰只是个饵。 由于护国公府放出消息要找肖虎女子其他条件不限,便有不少女子的消息在市井流串,有的还包含父母生肖,更甚者连同父母的生辰八字也在其中。这些消息的流串,少不了地皮流氓与人贩子的推波助澜,关于苏瑶的消息便藉机传出。 并非苏瑶的生辰八字有多么特别,而是这生辰的背后算出的寿活与命格才显的特别。对此感兴趣的人不少给出丰厚的报酬,但只有王姨娘派来的人许诺常人根本给不起的奖赏。虽然王姨娘绕了不少关係把自己撇乾净,可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段离便顺籐摸瓜找到王姨娘。 起初王姨娘心有顾忌不愿合作,段离为了让王姨娘入局直接带着苏瑶上门,明面上是前来找陈夫人献计,实则是为逼王姨娘妥协。 不多时,王姨娘便找上门与段离达成协议,由段离想办法让苏瑶替林茹嫁进护国公府,王姨娘则操办一切其他事宜,事成之后,将说好的酬劳兑换成小面额银票交给段离,权当苏瑶的卖身钱,待风头一过,再为段离引荐贵人。 期间段离提议为免节外生枝,请王姨娘让林茹佯装身体抱恙,成亲前待在房里避人耳目。对此王姨娘不以为意,直到林茹出嫁的消息突然在坊间流传,为免不必要的麻烦这才让林茹装病。 林茹一病,果真如段离提议直到成亲前都待在闺房内,此时王姨娘边筹办亲事,边分神照料林茹。 直到成亲前王姨娘藉故外出,临行前还不忘探望林茹,殊不知,王姨娘前脚刚走段离后脚便出现在林茹房中。 前一刻,还因姨娘要出远门而发脾气的娇小姐,后一刻,便双眼无神呆坐在床上像是失了魂。之后前来照料林茹的婢女带着吃食上门,段离应门后接过吃食主动接起照料林茹的担子,他给的说词是,眾人皆忙于成婚仪式的最后确认,未免忙中有错让婢女前去帮忙注意。 照理说,由外男照料林茹实属不妥,可段离的话无比自然,听的人似乎没发现其中不当,连声道谢后,连主子的面都没见便转身离开。再后来便是成亲当日,段离不知用何手段,让总是与苏瑶同进同出的李妞儿,附在红轿内的林茹身上。 从那时起李妞儿与苏瑶的联系断开了,李妞儿不在受限于只能出现在苏瑶身边,可藉着林茹的身随意走动,只是这份自由的代价是与段离產生单向联系,只要段离想让她知晓何事,她便能知晓不受距离限制。 「接着便是你认出附在林茹身上的我,那之后,我曾短暂脱离林茹的身,去找害我的人。这是我此行最重要的事之一!可手刃仇人之后,想到还有幕后之人,而对方仍旧逍遥,便觉得自己既可悲又可笑,到头来,我不过是个为人续命的工具。」 「我曾说过因你而死,那时只觉得自己死的冤枉,所以将一切算在你头上。可后来得知我的死与你有关时??你可知道这有多么的讽刺吗?在我觉得你或许是个良配,在我发觉喜欢你时,在我开始放不下你??。」 「正当我脑中一片混乱,段离要我让『世子妃』昏迷,虽然不知是何用意,但想这也许是个好机会??可以??躲你。可当我这么做却又时刻记掛着你,所以我回来了??就见到一脸憔悴的你??。」 厅堂内,无心听陈夫人絮絮叨叨的段离把玩着苏瑶的头发,一阵细微声响传来,段离收起笑容正襟危坐等着来人闯入。王姨娘的出现打断了正畅所欲言的苏瑶与陈夫人,除早有准备的段离,另外两人都被这不待通传直闯进门的王姨娘吓到。 略为失态的陈夫人连忙端起架子「王姨娘,如此急躁所为何事?」,王姨娘面带笑容福身请安后便开始打太极,就是不明说为何事而来。 一炷清香 一排牙印 看着陈夫人一改先前模样与王姨娘你来我往,苏瑶惊讶的盯着两人来回瞧,且未察觉此刻看戏似的模样很是失礼。被人盯着看的王姨娘虽面上依旧,但心中怒火与着急正无处可发,话锋一转,将话题带到苏瑶身上。 「苏姑娘,方才见你跟夫人聊的很是愉快,惹的妾身万般好奇,不知姑娘方才在聊些什么?」本就状况外的苏瑶,被突如其来的问题问的脑子一片空白,刚才聊的太过忘我,完全不记得自己为何出现在此,这一问到是让她想起似乎忘了正事,随口一说「我??忘了,不然??你问问夫人?」 从方才谈话里陈夫人便明白苏瑶是个性子直的人,没有什么花花肠子也极为直接,所以当王姨娘在苏瑶这吃了闭门羹后,她忍不住笑了,但也没让王姨娘乾晾着随即接过话帮苏瑶解围,简单交代着事情经过。 虽经段离分析,林县令估计没什么大事,但陈夫人心中依旧有些不安,为了消磨时间这才有了与苏瑶话家常的一幕。至于前来打探消息的王姨娘纵使心里有数,可当亲耳听闻世子妃昏迷时仍旧有些无措。 见王姨娘面色苍白陈夫人便出言宽慰让她别太担心,可王姨娘脑中思绪纷乱哪听的进旁人的劝解。各种情绪涌现的王姨娘尤为愤恨当即低头掩面而泣,掩面的双手下是狠毒的眼瞪着一旁的段离。 这齣戏至此差不多该到一个段落,段离起身告辞带着苏瑶离开前厅。厅堂内,王姨娘瞪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心中满是算计。苏瑶一路上嘰嘰喳喳的说着对后院妇人的感想,边感叹现代对于女性还是相对宽容。 苏瑶沉浸在伤春悲秋的情绪中,丝毫没注意到身旁的段离面色有异,尤其是当她提及现代时,他的眼中闪过一道暗红的光。 如段离所料当日下午林县令便平安归来,只是任凭陈夫人如何旁敲侧击,县令就是绝口不提何故进宫。虽然陈夫人心中存疑,但老爷完完整整的回来便也就宽心了。 自林刚回来后,苏瑶的小日子有显着的提升,除去原先本就比下人优渥的份例外,苏瑶居然被告知还能领月钱。这让不受拘束的苏瑶更加随心所欲,时不时带着月钱上街间逛。 时间一久苏瑶发现每回上街,段离总能找到她要求与她同行,更气人的是段离每回出门都不带银两,就乾巴巴的盯着苏瑶不说话等着她付钱。苏瑶终于意识到吃了大亏,盯着桌上乾瘪的荷包,埋首吃着婢女送来的糕点生闷气。 直到段离进门苏瑶头也不抬依旧气鼓鼓的消灭眼前食物,相处多日,段离早已熟知苏瑶脾性,知晓苏瑶这是有所不悦,暼了眼桌上的荷包随即明白苏瑶气从何来。 照理说,这时苏瑶十有八九定是上街去,可如今却独坐房中吃东西生闷气,加上在意钱财不露白的苏瑶居然随意将荷包置于桌上,思及此段离笑了,这丫头生气还能再明显点吗?像是深怕别人不知道她在生气。 注意到段离进门不说话却笑了,这下苏瑶真的动怒了,此举无疑是在她的无名火上添一把柴。罪魁祸首上门非但没有丝毫歉意还直接嘲笑,这叫她如何能忍,气的拍案而起,打算好好教育眼前人,可话到嘴边硬是吞了回去。 原因无他,只见段离拿着她的荷包在手上掂了掂,原本乾瘪瘦小的荷包似乎在她生气埋首奋战时,也进食了还长胖了。见苏瑶两眼放光盯着荷包瞧,段离明白这是拿捏住她的小毛病了。 苏瑶这头日子过的舒坦,却不知披着林茹皮的李妞儿,正努力与护国公府上上下下打交道扮演得体的世子妃。 虽然不知李妞儿是何意,但在她向赵映坦白后他依约未让世子妃甦醒的消息传出,直到三日后,在李妞儿授意下世子妃甦醒的传闻才传遍府中。 成亲后,本该于由世子带着新妇去向家中长辈请安,本意是为了让新妇与家中成员相互认识,但因新妇无故昏迷便少了这环节,使得她甦醒后看着一波又一波上门关切的陌生人,一时之间礼数也难以周全。 好在赵府人丁简单且有赵映从旁协助,这才避免闹出更多笑话。李妞儿此时尚不知这人口简单的高门大院藏有多少腌臢事。 甦醒的世子妃身体日渐康復,她修养时就属周姨娘最为上心时常亲自前来探望,每次探望都备了不少补品上门总说「心意不能免」。此外府上的二位小姐——赵萱、赵芷不时上门话家常,就怕她在府中呆的不习惯。 面对如此热情的夫家人李妞儿有些不适应,也正是这份不适应让她总觉得有异。 照理说,赵映为嫡出世子,身为母亲的孙夫人对于儿媳出事,于情于理都该表示些关切,但奇怪的是,除了昏迷时曾派人前来关心甦醒后派人送来补品外,再也没有任何举动。可要说孙氏贵为夫人有其架子似乎也并无不妥。 至于周姨娘三天两头就往这跑,不是送补品就是送饰品丝毫不像是一位姨娘该做的。但要说是周姨娘为拉拢世子妃才如此殷勤似乎也说得过去,可感觉终归是无法以言语道断。 撇开长辈的关切,两位小姐的性格也再一来一往间逐渐清晰。 虽然虽两位小姐上门各有各的道理,可赵大小姐——赵萱,探访几次便显露本性,对赵映娶的正妻,是庶出且小门小户颇有微词深觉坏了脸面,话里话外尽是贬低人,好似能成为世子妃已是莫大的荣幸,能跟她沾亲带故便是恩赐,所以即使话说难听对方也只能乖乖受着。 如此这般的娇小姐,李妞儿丝毫不受影响面上依旧和气,不管话说的如何难听该有的应对仍在,剩下权当狗吠毫无影响。 相较之下,赵二小姐——赵芷就显的得体多了,不但待人有礼且处事圆融,几次上门未曾有过小姐架子与姑嫂间的各种言语敲打,只有轻声的问候与关心,一切大家闺秀该有的举止、风度一样不少。 在略显不协调的氛围下日子不紧不慢的流逝,本该在成亲后举行的庙见礼,终于在世子妃康復后提上日程。仪式当日世子率新妇前往宗祠,以祭告祖先此女正式成为家中成员,怎料原本顺利的仪式却出了乱子。 点香递香的婢女在轮到为世子妃点香时,烛火像是有意似的直闪躲,使得婢女无法点着手中的香,就算压低靠近烛火,碰到香的火苗好似遇水般熄灭了,眾人见状虽没多言可心思却异常活络。 此时世子突然上前将手中的香交给一旁的世子妃,随后等着婢女再点一束香,原本微弱的烛火变的异常旺盛,不多时婢女便点着手中的香。 见问题解决能顺利祭拜,大伙便将这一插曲拋之脑后,不料意外却再次发生,当世子妃将手中的香插进香炉时,祖先牌位不约而同的全往下倒。 一场庙见礼意外频发,这次连始终面带微笑的孙夫人嘴角也有些掛不住,国公气见状更是气的道声「晦气」便拂袖而去,赵萱则毫不掩饰的面露嫌弃。眼看一场庄重的庙见礼因不可言说的原因草草收场,世子难免心中有愧,先前未能护李妞儿周全,如今换了身份仍让她遭人非议。 世子不明白祖先怎么想,也不确定是否是祖先指示还是有人有意为之,但能确定的是,这场风波加深他的愧疚。 当晚,孙夫人提了由头让世子妃跪在宗祠向祖先懺悔,这一夜,宗祠内传来阵阵凄厉的惨叫,只可惜宗祠地处偏远并未有人注意,除了深夜前来探望的世子站在宗祠门前,直到屋内的没了声响最终神色复杂的转身离开。 宗祠内的世子妃回身望向门边渗人的惨叫没了动静,世子妃舔了舔牙槽,嘴角一抹鲜红依稀可见,一名红衣女子的身影若隐若现,身后的先祖牌位则不知何故黯淡了几分。 因故让世子妃前去跪宗祠的孙夫人,则是与国公爷大吵一架挨了耳光,才将气出在世子妃身上。 翌日,一觉醒来起身梳妆的孙夫人见铜镜中的肿胀脸颊,抬手触摸当即注意到脖子上多了一排牙印,一时间气的全身颤抖,她倒不担心牙印从何而来一心认定是国公爷没完没了,却不曾想两人昨夜争吵后分房而眠,仍就虚弱的国公爷又该如何在不知不觉下咬她。 孙夫人见张嬤嬤上门连忙平復情绪端起架子,却听闻跪在宗祠一夜的世子妃,一早被世子遣去迎接的婢女黄莲发现倒卧在地昏迷不醒,这消息让本就憋了一口气无处发的夫人举止失态,盛怒下摔碎了手中的玉簪。 一服毒药 一滴血泪 「一个两个都想气我,不过让她跪祠堂就昏迷,成了世子妃就娇贵了?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还是不把我这夫人当回事了?既然身子如此虚弱自然该补一补,张嬤嬤,你去给世子妃送点补品,我看她这病没有十天半个月是下不来床的,身为母亲自然该多关心,你说是不是?」 当日,张嬤嬤便为倒卧在床的世子妃送来一服中药,说是为调理身子特意熬製。 此时出现的可疑汤药让世子妃心里多少有底,虽不是大家闺秀出身,但先前身为婢女又怎会不知后院的手段,再者说是送补药可从未过问病情又如何能调製汤药,只好装作昏迷未醒好避过喝药。 但偏偏世子在场不知深浅还满怀感激的接过张嬤嬤端的药,一勺一勺的往世子妃嘴里送,见她双唇紧闭无法喝药,当即把人扶起就是硬是将药往嘴里送,虽然这举动弄洒了大半碗药,可仍有部份的药进了世子妃的口中。 张嬤嬤对于世子妃未将汤药全喝下肚有些惋惜,但想着来日方长也没多言,只表示之后会继续为世子妃送药,请世子妃按时服用。 待张嬤嬤离开后「昏迷的」世子妃随即起身,指着世子就是一顿骂,此时杀了他的心都有了,这要是毒药被他这样餵早被毒死了。只能直觉这东西有时极为准确,上一秒还在骂人,下一妙直接昏迷。 这时赵映方才的辩解显的苍白无力,正要喊人之际,李妞儿整张脸出现在眼前,就见赵映张着嘴动了动却始终没有出声。 突逢变故的李妞儿对于眼下情况也不知该作何解释,只能努力尝试回到林茹身上。一旁的赵映则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后悔。李妞儿试了几次都无法顺利回到林茹身上,这下她也无解留下一句「我去问问」便消失了。 与此同时,段离正与王姨娘待在一起,起因是不久前苏瑶不知为何身体越来越差,精神逐渐委靡,到后来连出房门也费劲,不久便陷入昏迷。 起初段离以为苏瑶只是偶感风寒,但请来的大夫无一例外,都说是太过劳累休息几天就好,直到陈夫人寻来一位老郎中诊断出苏瑶中毒了。段离这才反应过来,在这林府能干这事且与苏瑶有仇除了王姨娘别无他人。 早在陈夫人因县令与林茹之事来找段离相商时,他便注意到王姨娘不对劲,但一时大意,见王姨娘事后上门质问,言词间极为苛刻并出言咒骂,让他觉得王姨娘不过是强弩之末不足为惧,可他低估了王姨娘的阴毒与对女儿的执着,也忘了困兽犹斗何况是人。 为了有谈判的筹码王姨娘在茶水中动手脚,起初她的目标是段离,苏瑶不过是顺手的事,不料剂量较大段离始终没事,倒是苏瑶一天不如一天。 起先听闻苏瑶身体状况不佳,王姨娘便时不时上门探望,为的就是探查段离是否有中毒反应,怎料段离始终行动自如丝毫没有中毒跡象,没了谈判筹码王姨娘只好打消念头不去招惹段离,却不曾想当初的顺手之事才是段离真正的软肋。 没过多久,王姨娘得知世子妃甦醒逐渐好转的消息,自然无暇管苏瑶死活一心想着要如何把人弄出护国公府,不料段离会因苏瑶这丫头找上门来。 看着段离不发一语仔细品着手中热茶,神色自若彷彿不是他有事上门,而是王姨娘有事相求。沉默的气氛让两人间的氛围逐渐改变,段离垮下的脸透露着他极为不悦的心情,王姨娘一介妇人哪见过这般气势,没多久便颤颤巍巍的起身主动交代一切。 「所以,你所求为何?」待王姨娘结结巴巴的供出所作所为后,听段离冷声询问,这一刻,前所未有的恐惧爬上王姨娘的心头,吓得赶忙全盘托出不敢有所隐瞒。从一开始打算要胁段离想办法把林茹弄回来,到后来只希望林茹能平安待到回门之时。 「只要林茹回门有的是办法把人弄回来,只是眼下林茹身子才刚恢復,这回门不知道会拖到什么时候。当然,当然!只要她平平安安、健健康康迟一点回门也是可以的??。」 不等王姨娘说完,段离一声冷笑说了句「晚了,她又昏迷了。」段离此刻口吻极为嘲讽,好似戏评人对不入流的戏曲无情指摘。 王姨娘彻底崩溃了,林茹始终是她的软肋,但这根软肋偏偏进了护国公府,那里就是个吃人的地,各个看似人畜无害实际上危机四伏。 欣赏完王姨娘崩溃的样貌后,段离这才开口「我可以想办法让林茹平安回门,但你得交出解药。不然,可就不能保证林茹是竖着回门还是躺着回来了。该怎么选,我想你是知道的。」说完便起身离开留下错愕的王姨娘。 不待段离回房,药已送至苏瑶房中,段离看着王姨娘遣人送来的药,思索片刻,掰了一半就往口中送,可药还未到嘴边他又改变心意,一股脑的把药塞进苏瑶口中,完了还不忘捂着苏瑶的嘴强迫她吞下。 稍早回来搬救兵的李妞儿一回林府便出现在苏瑶房内,却只见到躺在床上昏迷的苏瑶,剎时怒火中烧,想着许久未见的人如今躺在床上陷入昏迷,就想找人算帐为她报仇。 然而李妞儿在林府转了一圈不见段离踪影,待她回到苏瑶房中看到的便是段离捂着苏瑶的嘴,这下李妞儿再也无法抑制心中怒火,就见她满眼通红长发四散伸手就往段离的脖子抓,「停!」一道命令在脑中出现李妞儿当即僵在原地。 段离见苏瑶终于将药吞下,这才转身望向定在原地的李妞儿,此时李妞儿注意到即使面对攻击,眼睛眨也不眨忙着餵药的段离,眼中泛起微弱的光。这一刻,李妞儿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而出现异样的段离随即恢復正常,彷彿这一切只是她眼花看错。 要不是感觉过于深刻也许李妞儿会觉得是眼花,但她深知那种感觉所代表的意思,是种即使离开人世,依然放不下心中所愿陷入执着,称之为「执念」。李妞儿是因心中有冤、死前有恨,不愿含恨而终,这便是她的执念,最终藉着执念成了厉鬼带着怨念回到人间。 李妞儿不清楚段离经歷过什么他也未曾提及,纵使与他交好的苏瑶也未能从他口中探之一二。但方才匆匆一眼,李妞儿能确定的是段离那份执念肯定很深,此外段离可能也非常人,即便他现在有血有肉与凡人无异。 「你怎会在这?」段离见李妞儿望着他出神,出声询问而手下动作丝毫没有停顿,坐在床边帮苏瑶理被褥、掖被子。李妞儿回神忙问苏瑶情况对自己的事毫不着急,只想知道为何苏瑶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段离本不想多做解释,但见李妞儿一脸着急,叹了口气粗略解释事情经过,见她又要暴起连忙打断要她按吩咐去做并再次询问来意。 段离分明记得曾跟李妞儿说过别离开林茹太远,可如今她却出现在林府,虽然不等她解释也知发生何事,但为了打断动不动就爆起的李妞儿只能将问题拋出。 想到赵映还在护国公府等着,李妞儿长话短说交代始末,不多时,她便带着解决办法回到护国公府。回府就见赵映盯着床上的人发呆,李妞儿心中起疑,莫不是赵映看林茹看久了,喜欢上这副皮囊才这般紧盯,脑中这般想法浮现让她莫名吃味。 但想到昏迷的苏瑶深觉正事要紧,便唤了发呆的赵映将得来的办法说于他听。 依段离的说法,林茹因元神虚弱才得以让李妞儿顺利附身,可李妞儿并非生魂便无法灭了林茹的元神夺舍取而代之,只能以林茹的元神为媒介又不能让元神过于活跃有神识,段离便设法让林茹成了活死人,好让李妞儿能顺利附身。 如今喝了致人昏迷的汤药,虽然只有些微汤药进了肚子,这对常人来说并无大碍,但对活死人来说却是无法负荷的量,使仅存的元神受到伤害,以致于以元神为介的李妞儿无法附身。 至于解决办法则是由李妞儿的念为养分使元神恢復。由于李妞儿长时间附着,故而在怨念的浸染下渐渐相融。 话至此就见李妞儿伸手往林茹眉心而去,想用自己的一丝念餵养她的元神,此时身旁的赵映却一把抓住李妞儿的手说道「这样会对你造成伤害吗?」直视的双眼充满担忧带着一丝坚持,只要答案是肯定他会毫不犹豫拼尽全力阻止,只为让她不受伤害。 一滴血泪至李妞儿眼眶滑落滴入林茹眉心消失不见。 对李妞儿来说已有许久未曾感受到他人关心,自打记事起身为奴僕便丧失受人关心的权利,只有时刻注意主子、关心主子,到头来却忘了人心肉长,她也是个人需要人关心。 一副笑容 一滩血跡 纵使以念餵养会削弱自己的存在,但这一刻,李妞儿得到了心甘情愿的理由,一份关心足以让她为此付出代价,即使飞灰湮灭她也想再次藉着温热的身躯触摸眼前人。 李妞儿无声的笑了笑,拨开赵映的手向林茹眉心一点,可手还未碰到眉心她便消失不见。 赵映见事态不对当即起身往外走,一隻微凉的手抓住赵映的手腕,一回头就见床上的人缓缓睁开眼,眼睛的顏色是再熟悉不过的红。 此次附身让李妞儿感到些许不适,明明还未将念注入便被一股力量拽了回来,与之前不同,这次她总感觉使不上力,好似跟这具躯体融为一体,再无隔一层操纵的感觉。彷彿皮影师成了皮影使其自行动了起来,自此再无皮影师操控时的轻松,取而代之的是难以言喻的厚重感。 临近傍晚,张嬤嬤再次端着汤药出现,已经犯过蠢的世子依然积极端过药,一口一口的往世子妃嘴里送,边餵药还不忘贴心的让张嬤嬤先行回去。张嬤嬤看赵映如此懂事,叮嘱几句随即离去。 张嬤嬤前脚刚走,赵映后脚就将手中的药倒进一旁的盆栽中,好似方才一口一勺积极餵药的不是他。药洒落的声响配合着醒来起身的李妞儿默契十足,事实上,方才赵映手中的勺子并没有药,但因角度问题未让张嬤嬤察觉。 看赵映这回终于较为机灵,让李妞儿很是欣慰捧着他的脸就是一顿夸。 经张嬤嬤这么一闹,李妞儿不愿再受人宰割,为了不再喝药也为了完成段离吩咐的事,李妞儿暗暗下决定。翌日,世子妃再次甦醒,醒来后却不像先前那般总是和和气气,而是直接嚷嚷着要回娘家。虽说闹,可话却是有理有据让前来劝解的人无从着手。 世子妃摔碎了张嬤嬤送来的汤药大喊着「喝药!笑话!本世子妃身子如此虚弱,以致于需要调养究竟是拜谁所赐?你们难道不知道吗?」 「这一天天的就只知道送药调养,难道不知药是三分毒吗?这才刚进门就屡屡遭罪!身子骨能硬朗吗?不管!本世子妃要回娘家!」就见世子妃单手扶着床沿支撑虚弱的身体一口一个指控。 「哐!」一地花瓶碎片;一旁连声劝解,孙夫人听完张嬤嬤转述世子妃近况后,再也克制不住怒火,心里全是对她的咒骂却只能允了她回门。 毕竟世子妃至今仍未回门实属不妥,加上世子妃所言句句在理,倘若此刻将人留下可能会招人非议。思及其中利弊,孙夫人咬牙切齿的吩咐张嬤嬤前去准备,务必让世子妃体面回门。 大清早,一辆马车从护国公府出发后头跟着一眾抬着箱子的僕役,一行人浩浩荡荡停在林府门前。得知世子妃今日回门,林县令早早率人在门前等候,马车方停妥县令连忙上前迎接,只见世子小心搀扶世子妃下马车,对于县令的寒暄则是不冷不热的应着,始终没拿正眼瞧对方。 县令像是未察觉世子的疏离依旧热情招呼,陈夫人则显的有些拘谨,几次开口试图将世子妃接走,好让县令能有更多机会与世子攀谈却屡屡失败。可能是陈夫人过于拘谨王姨娘出于好意,也可能是她思女心切顾不得外人在场,说了些客套话就将世子妃拉至一旁。 突如其来的插曲使得一向得体的世子变了脸,正欲开口质问,就见世子妃使了眼色随即与王姨娘一同离去,留世子一人独自面对狗皮膏药般的林县令。王姨娘带着世子妃回到出嫁前的闺房,闔上房门转身便絮絮叨叨的问起世子妃近况。 早有准备的世子妃面对王姨娘的询问泰然自若的应着,可她忘了如今面对的是林茹生母,而林茹又是个骄纵蛮横的娇小姐,虽说女子嫁为人妇多少都会有所改变,但总会带有一两分从前的习性。 眼前的世子妃举止谈吐不像从前却有着林茹一样的脸,即使王姨娘隐约觉得有异,但想着护国公府那样的高门大户,要想平安不有些改变是不可能的,便按下心中疑惑一心想与之亲近。 这头林县令仍扒着世子套近乎,殊不知,世子心里早将他视为卖女求荣的草包,根本不愿与他相处,找了藉口便自行离去。 赵映在府中转悠想起许久未见的苏瑶,估摸着李妞儿一时半会脱不开身便决定先行探望,怎料却未闻好消息反倒见端倪。 苏瑶在服药后逐渐好转,先是甦醒而后能下床行走,可自此之后未见她日益康復,反倒依旧面色苍白、身子虚弱,本以为是因大病初癒仍未恢復,不料此刻上门的赵映却发现问题所在。 「段离,苏瑶这样子??不像是快病癒的样子,反倒是像??病入膏肓全靠丹药吊着一口气??」段离听闻沉默不语,起身将先前王姨娘送来的药与大夫开的药单,悉数交给赵映请他调查是否有问题。 赵映吩咐几句将手中东西全数交给黄莲,待她离去赵映见努力克制情绪的段离似乎已达极限,双眼通红看着躺在床上沉睡的容顏,伸手轻抚毫无血色的脸颊、细细描绘着轮廓,眼中满是眷恋,最终手握成拳极力压抑心中怒火。 这一刻,赵映明白了苏瑶在段离心中的份量,也读懂他眼中的情感。而那双通红的眼让赵映想起一个人,一个让他经歷与段离相同情绪的人;一个让他明白男女之情的人,只是现下段离似乎未意识到这份怒火背后的情感,只愿段离明白时一切不会太迟。 不多时,黄莲匆忙回到房里,始终望着苏瑶的段离终于转头看向前来稟报的婢女,眼中的暗红已消失无踪,瞳仁成了平时黑如墨的样子,只是锐利的眼神仍让黄莲心里发怵,强押着心头恐惧,断断续续的把话说完。 「世子,这药都没问题,前者是清肝解毒,功效是清除体内毒素,用于中毒者;后者是养身健体,功效为调养体魄,用于体质虚弱者。只是??这两种药相剋,若单独服用皆是良方,可二者相加则极为伤身,且??两相服用弄不好??会死人的??。」 黄莲顶着渗人的视线越说越小声,说到最后甚至能明显感受到对方眼中杀意,本该因稟报完而如释重负的黄莲,如今只能颤颤巍巍等主子吩咐。 周遭氛围变的越发压抑无人出声,除一心想离开的黄莲外,另外两人皆难以揣测,赵映一副若有所思,而段离则面无表情望着床上的人。最终段离不发一语起身离开,留下赵映主僕二人守着苏瑶。 「碰!」房门被一脚踹开,正与王姨娘虚与委蛇的李妞儿,怎样也没想到交代她稳住王姨娘的段离会破门而入,而王姨娘也没料到段离会在这时找上门。 不待两人反应,段离上前掐着王姨娘的脖子缓缓上举,就见她双脚渐渐离地、双手拼命挣扎,手一松满脸通红的妇人当即摔倒在地。大口喘气且咳嗽不止的王姨娘,还未来得及开口质问便一脸惊恐的瞪大的眼珠,盯着步步进逼的段离。 再后来,除了李妞儿再无人知晓房内发生的一切,只见从房中出来的李妞儿不停的颤抖,走在前头的段离跟个没事人一样用帕子仔细擦拭双手,期间只说了句话「都听到了,剩下的自己处理。」末了随手将沾染污血的帕子一丢大步离去。 回到客房的赵映,进门就见坐在桌边捧着热茶瑟瑟发抖的李妞儿,不知发生何事的赵映见她连话都说不完整,只好先安抚她的情绪。 赵映掌心的温度一下又一下的透过后背传来,让受到惊吓的李妞儿逐渐冷静下来,可当赵映问起发生何事,好不容易平復的李妞儿又开始止不住的颤抖。最终赵映仍未能明白究竟何事发生,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安抚着。 当晚,一道声音自李妞儿脑中响起,这才终于意识到自己是谁,只是不知是否是因人皮披久了忘了本性,把自己当人了才会连害怕都如此真切,还是因为今日的恐惧过于深刻,不论是人是鬼都难以承受。 冷静下来的李妞儿想起了为何而来,也想起那个曾经笑容满面的姑娘;那个总是想为她打报不平的姑娘,王姨娘死前的话她听到了剩下的路她自行走。 翌日一早,一直找不着王姨娘的婢女,终于在二小姐的闺房发现了人,可一声尖叫似乎预示着找到的人凶多吉少。 大片飞溅的血跡佈满整间房,刺鼻的血腥味在空中瀰漫,倒卧血泊中的人面目狰狞,瞪大的眼珠似乎欲夺眶而出,张大的嘴彷彿受到极大惊吓,想放声大喊却来不及出声,而护在心口的双手下却是空空荡荡。 一把关刀 一串佛珠 世子妃回门隔日娘家便发生惨案,死者还是世子妃的生母,这样的消息太过惊世骇俗,不出半日便传遍大街小巷。没多久便有各种奇怪传言,有说是世子妃不满自身是庶出才杀了生母;有的说是世子妃是灾星转世,即使嫁入高门大户也镇不住,反倒加剧她的命格导致生母惨死。 本因世子妃回门充满喜庆的林府,如今充斥着愁云惨雾,府中下人个个人心惶惶,一是王姨娘的死状太过悽惨,见过的下人无一例外都高烧不起;再者王姨娘好歹也算半个主子,却在府上招此毒手,还偏偏是世子妃回门,诸多巧合让世子妃不祥的谣言甚嚣尘上。 按理说,遭逢此事不论是何想法,都会碍于礼教与体面多少表现出悲痛不捨,但世子妃娘家遭逢变故,她却像是没事人一样冷眼旁观,预定归期一到收拾东西就与世子一同回府,丝毫没有因此多作停留。 起初旁人都以为世子妃是悲伤过度才有如此反应,为此还试图与她搭话劝她节哀,怎料却发现她是真的没心没肺,对于生母的死毫不在意眼中满是冷漠。 「我答应苏瑶帮你,现在你也知道幕后之人在哪,这样,我也不算食言。剩下的你自己来吧。可不能就这样便宜了苏瑶,她还欠我三件事呢,她死了,我多亏阿。」世子妃漠然的看着府中一切,想起王姨娘死后脑中出现的声音。 李妞儿自嘲的笑了笑,目睹王姨娘之死后,倘若以后有机会见了阎王可能都不会害怕了,她无法想像到底是怎样的人能有如此漫天的杀意,即使成了厉鬼早已死透却仍为此感到恐惧。 那杀意彷彿是段离的一部份,就像是被各种顏料浸染许久的布,最终只留下不透光的黑,黑色最终成了布上唯一的顏色。 那天之后,苏瑶与段离便从林府消失,与府中的惨案相比,消失的两人对林府来说无关痛痒,加上世子妃的冷漠引起旁人注意便无人探究两人去向。 赵映回府后,始终找不着机会询问李妞儿究竟发生何事,并非两人没有独处的机会,而是自王姨娘死后,终于恢復平静的李妞儿不再像从前一般,扮演着得体的世子妃而是成了另一个人。 要不是赵映知晓眼前人本非原身与王姨娘毫无关係,他早相信外头的传闻。然而几日下来,李妞儿的行为举止无一不是在坐实传言,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即使赵映清楚明白这具皮囊下的是李妞儿,仍不禁怀疑这真是他所认识的她吗?几次话到嘴边就是说不出口,心中纠结,偏偏对方丝毫没有主动提及的意思,两人的关係就这样降至冰点。 世子妃回府没多久府中便开始谣传,世子妃的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先前大度得体的不过是装的,如今这冷血、张扬才是本来面目。本就名声在外的世子妃,经下人绘声绘影的有意谣传,渐渐的周围人一见世子妃就绕道走。 始终睁一隻眼闭一隻眼的赵映,在夫人与姨娘多次关切后,最终忍无可忍衝进房里劈头就问「你到底怎么了?」,他始终想不明白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变了,怎能像是一夕间换了一个人。 「怎么了?你问我怎么了?」李妞儿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忍不住大笑,近似疯癲的笑着说「王姨娘临死之际我就旁,你可知,为何她一个伺候人的玩意儿却能在林府隻手遮天吗?为何冲喜的新娘成了林茹她仍旧猖狂?为何敢如此肆无忌惮?不过就因为她是你护国公府的一条狗!」 「这狗仗人势就想欺上瞒下的东西!在成亲前给我下药、作法!在苏瑶替林茹出嫁时,直接找人开坛下咒,件件桩桩哪个不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哪件没有你赵家的手笔!」 「说来可笑,那贱人对自己做的事供认不讳,却连到死也不知道身在赵家的幕后主使究竟是谁!就为了个虚无飘渺的飞黄腾达,就将林家卖个底朝天,可连到死也不见美梦成真!」 「现在,你知道为何我跟你回来了吗?」李妞儿毫无表情的面容掛着两行血泪,直勾勾的盯着赵映。直到这一刻,赵映才明白这些日子的疏离与冷漠究竟为何,骤变的性格与行事作风又是因何而起,原来一切其来有自,只不过他不知道而已。 赵映神情复杂看着眼前人,倘若发生在李妞儿身上的一切都与赵家有关,是否表示他与李妞儿本就是段孽缘,再者,不论未来牵扯出何人难道他赵映真有办法承担。 僵持不下的两人,最后谁也没有勇气打破现状,一个怕承担不起这份真相的重量,让两人的距离越来越;一个怕打破现状刨根问底,最终只能换来一身伤。 一匹马奔驰而过险些被撞的菜贩骂骂咧咧的躲避,驾马的人却毫不在意,就着刚开的一点城门缝隙快马出城,还不忘将怀里的人裹的严实,深怕她再染风寒。 「苏瑶,别忘了你应我的三件事,这第一件事便是给我撑下去,说什么也给我活下去。」段离边说边搂紧苏瑶,看似镇定的口吻,却因微微发颤的手暴露了最真实的情绪。段离不分昼夜一路驾马狂奔,期间换了无数马匹只求能以最快速度赶到目的地。 都说屋漏偏逢连夜雨,怕什么便来什么,为了能尽快赶到,段离在驛站换马总是出手阔绰,却被人惦记上一路尾随至山间小道,一帮悍匪见机不可失驾马挡住段离去路,对于争分夺秒赶着寻医救命的段离来说,这举动疑无是动了他的逆鳞。 黄沙漫天、尘土飞扬挡住了小道上的景象,尘埃落定周围视线回归清晰,一帮马匪,无一例外,全都身首异处倒卧在地,大片血跡浸染了周围土地,一个个面露惊恐的头颅散落四周,彷彿临终前受到极大惊吓。安坐马上的段离,一手紧紧护着怀中人;一手虚握在侧好似手中有刀。 段离虚握的手成拳随即一挥驾马离去。疾驶的马儿前蹄一扬停在悬崖前,段离看着周围熟悉的景致,抱着苏瑶翻身下马随即带她一同跃下悬崖,即使失重下坠依然紧紧护住怀中之人。像是早料到何时落地,段离藉着一旁的崖壁卸力最终到达地面。 「明明有路你不走,上次是因为重伤掉下来,这次呢?又是为何?」白发苍苍背着背篓的老者从不远处走来,捋着鬍子语带嘲讽看着段离。 「走山路太远,她等不了。」语毕抱着苏瑶向一旁倒去,老者见状赶忙上前,发现段离并无大碍只是过于劳累,这才转而注意他怀中人。直到倒下那刻,段离依旧紧护着怀里的苏瑶,这也导致前来探查情况的老者费一番功夫,才将被掩在怀中的姑娘抱出来。 「老朽劝你一句,别把命不当命,你这样日夜兼程的赶来,你这身子还要不要了?都说肉体凡胎!肉体凡胎!那就是凡人的意思!是普通人!照你这样乱来,这身子迟早被你折腾没!」段离躺在床逐渐甦醒,听到一旁传来囉里囉唆的劝解,正是先前的老者——了然散人。 要不是彼此都知对方是什么货色,换换做别人如此这般,估计话都还没讲完人就已经没了。本想回两句的段离一想起苏瑶只能按下心中不满,好声好气询问苏瑶情况,怎料原本一脸语重心长的老头剎时面色凝重。 「你自己看吧,能做的都做了,剩下只能看她的造化了。还有这玩意儿,本就是你的,你走后,我收了起来,现如今也该物归原主了。」白发苍苍的老头语气满是落寞,在桌上留下一串佛珠便转身离开。 床上的苏瑶面色惨白、气息微弱、双眼紧闭,本来还能下床行走动,只是睡眠时间逐渐拉长、清醒的时间渐渐后延。一切发生得太快,从赵映上门探访到苏瑶昏迷不过三天时间,苏瑶便一睡不起,任谁也没料到她会一夜之间就再也醒不过来。 段离守在床边回想起先前种种,到底是哪出了差错,看似好转的人转眼就昏迷不醒,而他又是因何事耽搁未能察觉异样。 「一开始这丫头说自己叫『苏瑶』,来自远方,莫名其妙的出现在这。虽说不知真假,可她一脸认真的模样,让人想信她一回。这丫头其实特别胆小,偏偏又喜欢刨根问底,无聊时就喜欢逗弄她好解解闷,后来,发现原本无聊的日子似乎因她显的有趣。」 「一开始见她有烦恼,懊恼的神情在脸上一览无遗,一时兴起就说要帮她,不过就想看看她的反应。结果出乎意料,只能说这丫头心真大,想也不想的就应了,也不问代价是什么。」 「就没见过像她这样的,说单纯也好,愚蠢也罢,似乎就只是由着自己的性子活,活的真诚,也活的坦率。」 一具尸身 一番心意 「倘若没有遇到我,你是否就不会躺在这了?也是,早已看透了人心险恶,怎么就忘了?忘了人能因慾望克服恐惧;忘了人能因慾望不择手段。或许是日子过的太过顺遂,忘了腥风血雨的生活;忘了刀口舔血的日子,忘了肉体凡胎是什么滋味;忘了七情六欲会成为执念。」 日子一天一天流逝,苏瑶躺在床上像是打定主意睡到底,也不管是否有人日以继夜的守在身边,毫无醒来的跡象。纵使了然散人多次出现,试图开解段离让他宽心,却始终能在苏瑶这看到段离的身影。 「嗶嗶嗶!——」苏瑶努力睁眼,被闹鐘吵醒的头脑依旧昏沉,杂乱的桌面散佈着没吃完的零食、没关的电灯、萤幕与吹了一夜的空调,每一样都在述说着某人假日的颓废,窗外照进来的阳光除了代表一天的开始,也宣告着颓废假期结束上班日已然来到。 无暇顾及委靡成果,苏瑶匆忙起身以最快的速度打理随后出门。「怎么就忘了关灯关冷气呢?明明记得有起来关阿!唉!这个月的电费又超支了!」等公车的苏瑶仍想着自己造的恶果,似乎忘了曾经的约定还未完成。 「是不是因为觉得我答应你的事没有做到,所以不愿醒来?也对,那我去去就回,你在这乖乖等着。」一道低沉的男声在耳边响起,苏瑶四处张望不见声音出处,却发现眼眶湿润泪水滑过脸颊最终泣不成声。 女孩蹲在路边双手抱膝放声痛哭格外引人侧目,苏瑶此刻却无暇顾及他人目光,总有股难以言喻的悲伤从心底涌出。 一辆公车驶入停在站牌前,没多久公车驶离站牌边空空荡荡,匆忙的行人、赶时间的上班族、快迟到的学生,赶忙前往各自的目的地,无人注意到原本蹲在路边的女孩消失了。 女孩哭的太过忘我未察觉周遭景象出现变化,直到脖子感受到一丝凉意才楞楞的抬头看,陌生的房间与一位陌生男子出现在眼前,正手持形似关刀的黑色物体抵着她的脖子,此时苏瑶的脑袋一片空白,男子则是一动不动的盯她瑶看。 也许是僵持过久,当机的脑袋终于恢復运作,苏瑶注意到男子身后躺着一名女子,看着女子面无血色,心中一阵钝痛脸色惨白揪着胸口,额头渗出薄薄的一层汗。 「我叫李妞儿,是林府婢女??」、「我叫段离」、「??为什么要掐我?」、「咱不哭了,??」、「你个死渣男!??」伴随疼痛之前所丢失的记忆全都回来了。 苏瑶再次放声大哭,这一次她终于知道先前的难过从何而来,因为她忘了最亲近的人,忘了声声盼她回来的人。 这一哭,让原本心中存疑的男子确定了心中猜想,能不顾形象且丝毫没有女子该有的矜持,普天之下估计也只有眼前这傢伙了,失而復得的喜悦其实早在她出现时就已悄悄爬上心头,但失去的恐惧造就的不安,使得第一时间将这份可能压在心底。 如今失而復得即使容貌有了变化,但在确定心中猜想的那一刻是欢喜、是如释重负,是一份段离未曾发现的情感。 「段离你吓我??」苏瑶哭的抽抽噎噎还不忘指控眼前的男子,即便段离早在她面色苍白时将手上的刀收了起来,她仍不忘了当时脖子上的冰凉触感边摸着脖子边指责,似乎忘了如今她并非躺在床上的「李妞儿」,也忘了段离未曾见过现在的自己。 苏瑶细数着受的委屈,让段离起了捉弄她的念头「你是谁?怎么出现在这?」本想再次将刀架在她的脖子上,但又怕真吓到眼前的小兔子一个不小心伤到也不好,便只是口头上逗两句,怎知话才出口好不容易平復下来的苏瑶,像是受了极大刺激再次哭的连话都说不全。 段离偷鸡不着蚀把米,这下倒是不知该如何是好,面对嚎的惊天动地的小兔子,手足无措只能尽力安抚,搂着她边拍着背帮她顺气「乖,不逗你了,知道你是苏瑶,别哭了。」 苏瑶闻言抬头瞪着段离,一手抹去眼泪一手推开他,气鼓鼓的连话都说不出口,憋了半天才吐出一句「你过份!我??我都这样了你还闹我!」 段离见状心里早已软的一塌胡涂,将人紧紧抱在怀中下巴轻靠在苏瑶头上,右手手指的摩挲着她的肩膀,左手紧搂着她的腰,这是「苏瑶」昏迷时段离最常做的事,只是当时怀里的人毫无知觉,现在她回来了,会哭会笑、会跳会闹,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盈满心头。 被吃豆腐的苏瑶后知后觉一把将人推开,满脸通红的望着段离再次丧失语言能力,段离深知过犹不及,想着来日方长得徐徐图之,双手一摊开口问「你怎么这副模样?」 苏瑶终于意识到连身体都穿越,难以置信的答道「我也不知道??我??我就在公车站哭阿,然后就在这了??」兴许是段离心情大好克制不住,见苏瑶如此模样他居然笑了,任由一头雾水的苏瑶呆呆的望着。 待段离平復后,两人终于有场像样的对话,只不过採取一问一答的形式,总算釐清为何「苏瑶」始终昏迷不醒。 因苏瑶的神识回到她原本的时代,如今回来却也连身体带到这个时代,而躺在床上的人则成了具没有神识的空壳,准确的说是成了原先那具含冤不腐的尸体。 费解的是苏瑶似乎与它有着某种联系,如同当初与李妞儿有联系一般,或许那份联系一开始就是因这具尸身而起,只是她俩误以为彼此有直接联系,毕竟这是李妞儿的尸身自然与它有相关。 虽说苏瑶与这具尸身有联系的事让段离极度不满,但只要想到正因这具尸身苏瑶才得以回来,段离似乎就没那么不满只是醋意难消,本想时刻抱在怀里的身体此时怎么看怎么不满意。 前来劝慰段离的了然散人进门就见段离搂着陌生女子,两人站在床边讨论躺在床上的人,他像看到什么新奇事物般,一个箭步上前也不管当前局面如何,激动的一把抓住苏瑶的肩,口中絮絮叨叨的说着不明所以的称讚,彷彿苏瑶是稀世珍宝何其有幸能见到而嘖嘖称奇。 搂着的宝贝被人一把带开段离面有慍色,只不过看着苏瑶拼命使眼色这才隐忍不发。突如其来的称讚让苏瑶有些不知所措,但注意到段离的怒火本着不伤和气的原则,只能委屈他让他克制怒火。 奇妙的制衡下,了然散人总算察觉到段离极力克制的怒火,尷尬的松开手掩饰性的咳了咳,向苏瑶简单的介绍后问起段离之后打算。见碍眼的傢伙终于识相的放开苏瑶,段离心中怒火微微降了下来,语气不佳的敷衍着。 看着老爷爷陪笑的脸似就快要绷不住,苏瑶连忙出声缓颊说着她的想法,尽是对李妞儿的牵掛想帮李她了却心中执念,即使对目前状况一无所知却仍旧记掛于心,想着回到她所在的城里,看看是否有能帮上忙的地方。 自从苏瑶出现段离不曾问过问之后的计画,下意识觉得不论他要去哪苏瑶必定会跟着,直到她说出自己的想法后,这才意识到似乎将一切想的太理所当然。 苏瑶不似其他女子出门在外总会找个依靠,她有她的想法与决定,即使在实践的路上会遭遇许多困难,但她从不会把选择的担子交给别人作主,可当她信任一个人,就是完完全全的相信从不疑神疑鬼,让段离想不透这样的姑娘到底是机灵还是傻。 了然散人听着苏瑶的想法连连点头,受到激励的苏瑶越说越起劲,彷彿她下一秒就能帮李妞儿扫平一切麻烦。 苏瑶看着充满睿智的老爷爷对她讚誉有加,剎那间有种错觉,一种成了天选之人非她不可的想法浮现,倘若不是存有几分理智与自知之明,这时可能早已不管不顾的奔向李妞儿的所在地。 最终还是段离见两眼放光的苏瑶越说越离谱,出声打断她的天马行空,并以一道逐客令请走还想继续攀谈的了然散人。 当晚,苏瑶因与段离同房而忐忑不安,本想着找老爷爷询问是否有其他空房,却被段离一把她塞进被窝中,他自己则躺在一旁的榻上。苏瑶尷尬的躺在段离的床上在脑中纠结一番,最终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起身下床离开房间。 以为苏瑶内急段离便没拦她任由她向外奔去,待苏瑶回来时,手中抱着一床棉被与枕头,满脸歉意的表示「老爷爷说没空房了,给了我这床被子和枕头要我将就着睡。我想我还是别睡床上了,我们交换吧,我睡这,你睡床。」边说边把段离拉起身一股脑将人推到床边。 一对枕头 一些消息 段离有些无奈,他已尽可能的与苏瑶保持距离,但这隻傻兔子丝毫没有察觉,还蹦蹦跳跳的往他跟前凑,虽说没做什么出阁举动,但送到嘴边的兔肉岂有让她飞走的道理。段离顺势坐下伸手拉住苏瑶往怀里带随即后仰,就将苏瑶本人与她的被子、枕头一併带入怀中。 不待苏瑶反应段离掀开床上的被褥,再次将小兔子塞了进去,只不过这次小兔子怀中多了些「家当」,见大功告成便躺在一旁准备就寝,只见段离随手一挥烛火骤灭房间陷入一片漆黑。 黑暗中瞪大着眼反应过来的苏瑶努力挣扎起身,身上的被子却变的沉重,此时躺在身侧的傢伙一把抱住想起身的她,连带将腿一同枕上。感觉到瘫在身上的重物丝毫没有移开的打算,苏瑶不得不偃旗息鼓躺平睡觉。 为了挽回一丝尊严苏瑶将怀中的枕头扯出,递至段离身边示意他枕着睡,权当她恩准段离与她同睡一张床并示意对方把腿拿开。段离接过枕头非但没接收到苏瑶「恩赐」的信号,反倒紧紧抱着裹成球的苏瑶闭眼就睡,毫不理会苏瑶的肢体语言。 太阳悄悄爬上山头,床上的人依然酣睡丝毫未见醒来的跡象,就在口中的唾沫即将滑落嘴角之际,熟睡的苏瑶突然惊醒慌忙抹去嘴边口水,看似从容的伸懒腰却因四处偷瞄的眼神洩露她的心虚。 将一切看在眼里的段离满脸笑意,单手撑头侧卧在床静静的看着苏瑶的一举一动。在段离满是笑意的脸上,苏瑶无法确定他是否注意到她方才出的洋相,却也没勇气开口问,只好赶紧开口移转对方的注意力。 「之后有什么打算?我想去找李妞儿??」话才起头苏瑶便发现接不下去,心中不知为何对于段离生出一丝客套,多了份之前没有的矜持,之前不知丢到哪个角落的矜持与客套,似乎一併跟着身体过来了。 话起了头便没了下文,虽不知其背后缘由但段离仍察觉到苏瑶的变化,不等她想好说词顺着话答道「我陪你去,这离城里有点远,你一个人不安全。」边说边起身坐直目光坚定的看着苏瑶。 苏瑶心里的忐忑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异样的情绪在心底悄悄滋长,她再次卸下心房扑向段离,即使容貌改变段离依然是那个段离。 达成共识的两人,将李妞儿的尸首托给然散人照料并向他辞行,随即动身前往李妞儿所在城镇。了然散人对这死而不腐的尸首极有兴趣,应下两人的请託目送他两离去。 两人临行前了然散人神秘兮兮的把苏瑶拉至一旁,给了她一个锦囊当饯别礼,说是能护苏瑶一路平安的护身符,还不忘千叮嚀万嘱咐别让段离发现,并表示只有一个特意给苏瑶准备怕引起段离不满。 在段离紧盯的视线下苏瑶连忙将锦囊收好,笑瞇瞇的了然散人反手就将苏瑶推向段离,催促他两赶快啟程,言语间的嫌弃与不捨的表情形成鲜明的对比。 虽不如先前的快马加鞭,但在苏瑶频频催促下二人仍比预计的更早到达目的地。苏瑶看着早已逛上千百回的街道,心里叨念这才离开不久却已有种说不出的陌生。 见苏瑶下马后呆楞原地段离只好一手牵马;一手牵着呆呆傻傻的苏瑶找地方落脚。在客栈打点好一切后段离带着苏瑶进房,在桌边落座的苏瑶顺手倒了杯茶随即望着茶水一语不发。 苏瑶想家了可又捨不得这的人,就像远行在外的游子终究想回到熟悉的故乡,纵使有人一生在外漂泊,但思乡情绪却难以掩藏,而在外的一切又难以割捨,这般两难终将无法两全。苏瑶心中纠结,即使她无法决定归处却难以抑制的思考未来,面对前路未知深感迷惘。 伤感的情绪并未困扰苏瑶太久,灌完手中的茶水恢復精神,再次嘰嘰喳喳的与段离讨论之后方向。毅然决然的喝完手中茶水,苏瑶似乎暗自说服自己做了决定,这样的她让段离感到新鲜。 苏瑶的话让段离有些分神,想着她方才的表情猜测她心中所想,「刚刚在想什么?」太过好奇表情背后的原因段离询问的话脱口而出。 自顾自说个不停的苏瑶听到段离的疑惑陷入沉默,几度张口欲言最终的低下头看着手指发楞,,声如蚊蚋的说道「想家了??」,这答案让段离有些恍惚似乎也曾有过如此情绪,对于回家、故乡,转眼间便走到这。 两人相对无言,最后还是送热水的伙计敲门打破沉默,之后谁也没有提起方才的话题,各自找了理由暂别对方,一个回房收拾;一个洗漱更衣。 当晚,许久未见的李妞儿出现在苏瑶房中让她又惊又喜,一下抱着她不撒手;一下拉着她直傻笑。 而李妞儿为何突然出现,一切还得回到下午段离与苏瑶暂别后说起,段离回房后回忆起苏瑶刚才的表情全是思乡之情,让他忆起一段过往也让他出现危机感。为了加深苏瑶的牵掛,段离召来李妞儿,让她以本来之姿出现在苏瑶面前,就为了给苏瑶惊喜。 李妞儿此次前来并不晓得段离心中的如意算盘,可能见到康復的苏瑶她是欢喜的,尤其是看到苏瑶本来面目,一开始有些吃惊但看苏瑶反应如常心底的异样也就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难以言喻的亲暱。 在房里来回踱步的段离克制着衝动,想让苏瑶能有更多时间与李妞儿相处,然而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段离便耐不住性子出现在苏瑶房中,逕自入席给斟茶好似受邀参加聚会一般,丝毫不见他有外人的自觉。 段离的出现使得原本心花怒放的苏瑶平静下来,想起始终掛心之事,满是忧心的拉着李妞儿的手盯着她看就是问不出口,段离见状醋意横生,当即出声打断两人对望问起李妞儿的近况。一时间李妞儿不知该从何说起,思索片刻便从两人离开后说起。 两人离去不久,林府便将王姨娘草草下葬,并对外宣称王姨娘之死是因先前思念女成疾得了失心疯,见世子妃回门一间之间分不清现实还是幻境,犯了疯病不小心把自己弄死了。 起初关于王姨娘死于疯病一说并没有多少人信服,反倒不少人认为是世子妃剋死王姨娘。 然而林县令也许是为了自家顏面,又或是不想得罪国公爷,硬是把王姨娘的死归咎于不可考的原因,为此整治不少乱嚼舌根的下人,还让衙门的捕快抓捕坊间谈论此事之人。话至此李妞儿再次沉默,在苏瑶声声催促下才又将她回到护国公府后发生的事娓娓道来。 臭名昭着的世子妃回到护国公府自然没好果子吃,对此她毫不在意,藉此一再告诫自己不过是来找人报仇,牵扯太多终究会加深牵掛不如心无罣碍,末了一切终将尘归尘、土归土,虽然想是这么想,但遇到不长眼的刁奴也不惯着,依着性子收拾想骑到她头上的人。 就连想给世子妃顏色瞧瞧的夫人也屡屡处下风,几次想借题发挥却意外频发,彷彿沾上她就会变故频频,慢慢的府中便再也没人敢拿她开涮,但也彻底坐实灾星传言。 府上种种让原先待世子妃和善的周姨娘与赵芷态度有所改变,虽不似赵萱那般处处刁难、颐指气使,但也不似往常那般亲近,举止间总带份疏离。 说到这李妞儿神情落寞,此时苏瑶紧抱着她起鬨着要她讲下去,像个吵着要听故事的孩子不见她脸上的难过,但她知道苏瑶这是以自己的方式安慰着她,心里那点失落也就渐渐消散。 再后来,李妞儿说起在护国公府的观察与打探到的消息,国公爷赵之元早先年就是个架子极大的紈裤子弟,之所以娶孙氏只因她娘家显赫两家人门当户对,而孙氏则是对赵之元一见钟情,此外对赵老太爷的爱妻传闻心生嚮往,认为赵之元必定也是个痴情种。 然而赵之元除了将达官显贵的架子学了十成十,赵老太爷的优点一样也没学到。虽说孙氏进门后两人也有过一段蜜里调油的日子,但不久赵之元的本性便显露出来,先是与婢女有染,后来则以孙氏无出执意要纳妾,两人吵到最后差点和离,最终孙氏妥协让他抬周氏进门。 周氏进门后,孙氏那始终没有动静的肚皮终于有了好消息,巧的是周氏也有了身孕。两人先后有孕的消息非但没有让赵之元收敛,反而更加肆无忌惮到处寻芳问柳。此时忍无可忍的孙氏不得不听旁人建议,将一名侍妾送入赵之元房里。 这一送成功让在外留连忘返的赵之元夜夜留宿侍妾房里,善妒的孙氏见人终日夜宿他人房中,妒火中烧一不小心动了胎气进而早產,胎儿最终不幸夭折,反倒是周氏平安诞下一女——赵萱,赵之元见刚出生的女娃娃激动万分,为人父的责任感在此时出现之后便就收心待在家中。 一册话本 一点理由 本以为这齣荒诞剧就此落幕,但女人的善妒并不会因丈夫收心而有所改变。 不过一年光景周姨娘与侍妾相继有喜,然而因小產伤了身子仍在调养孙夫人,在听闻此消息后暗自下了决定。这一次,周姨娘依旧平安顺產诞下一女——赵芷,至于侍妾却因难產最终没能熬过生下赵映后过世了。 赵映没了生母被夫人顺理成章养在身边,连带的赵萱、赵芷也被收在膝下,自此护国公府的公子小姐全成了嫡出,为此不少人在背后指指点点不明白夫人是何用意。 曾闹的风风雨雨的事随着夫人的打压与国公爷的面子,渐渐消失在人们口中,成了难以啟齿的禁忌,随着时间流逝逐渐淡忘,不曾想此事会在多年以后因世子妃再次出现在眾人面前,最终闹的满城风雨。 起初李妞儿不过是为了调查躲在暗处的幕后之人,为了釐清关係藉着世子妃的身份威逼利诱得知些陈年旧事,不料进而意外发现孙夫人自小產后便难有身孕,此时李妞儿尚且不知这只是个开端。 话说从头,几次三番落了下风的孙夫人总想找回脸面,也为了给世子妃难堪特意找了理由,要她前去抓药却在药方上动了手脚。 世子妃来到药铺将药方递给掌柜,掌柜看了眼药方便照着抓药,恰巧一位老者前来抓药,见桌上药方心中起疑,望着身着华服的贵人几度欲言又止。老者一脸纠结引的世子妃好奇心大起,主动开口求教才知药方剂量出了问题。 谢过老者后世子妃兴冲冲的回府,老者望着世子妃离去的背影捋了捋发白的鬍子浅浅一笑「姑娘,有缘再见。」 世子妃回府后拿着药就往灶房去,照着指示逕自的动手熬药。关注世子妃一举一动的孙夫人当即吩咐张嬤嬤前去察看,张嬤嬤进门就见耐心熬药的世子妃,一时之间摸不准对方想法便想打探一番。 只见世子妃一脸诚恳说要尽孝执意要亲自熬药,张嬤嬤见状也不好阻拦正打算回去稟报,却被世子妃拦下笑瞇瞇的说着恭维的话,末了一句「张嬤嬤对母亲如此忠心,这又是第一次熬药难免生疏,不如你帮母亲试试这药如何?」 张嬤嬤听闻连忙推辞,先不说这药方原本就有问题,就这已经熬好的汤药都不知道在这之前是否有被动过手脚,一口下去难免会对身体造成影响。 见张嬤嬤推辞世子妃拉下脸端起架子蛮横说道「今天这药,你不喝也得喝!」说着便一手掐着张嬤嬤的嘴,一手舀起汤药就往嘴里送。见世子妃如此架势,已是人精的张嬤嬤哪会不明白这药有问题赶忙跪地求饶。 见威吓已达成世子妃便蛊惑受到惊吓的张嬤嬤,起初张嬤嬤不过做个样子为的是顺利离开,怎料听着世子妃的话越听越迷糊,神识逐渐开始不受控制脑子一片混沌。 一问一答下李妞儿从张嬤嬤嘴撬出不少话,包括传言关于公子小姐的身世与孙夫人不孕的消息,至于熬药这事最终在李妞儿的蛊惑下不了了之,只听闻张嬤嬤回去后不知何故,被夫人送回乡下颐养天年。 听到这苏瑶的好奇心得到满足但总有一丝意犹未尽,「你有怀疑的对象吗?」沉浸在故事里的苏瑶听段离一问才想起此行目的。见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对答如流,苏瑶总感觉这两人有些生疏,彷彿是公事公办的上下级还是特别不熟的那种。 两人谈话到一段落,窗外夜色渐深,段离一句「该走了」就见李妞儿微微点头,抱了抱苏瑶并在她耳边说声「晚安」随即消失不见。还未来得及向李妞儿道别,苏瑶呆楞的看着怀中空无一物,满脸委屈缓慢抬起头看向段离扑了过去。 看着怀中多出来的小兔子,原本还在考虑是否蹚这浑水的段离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帮吧,虽然不太想,可傻兔子想阿。」段离摸了摸苏瑶的头将人带到床边示意让她就寝,见人安顿好便转身离去,闔上房门前低声说了句「小兔子,晚安。」 自李妞儿与赵映的关係降至冰点后李妞儿越发专断独行,赵映虽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却毫无办法,他不知该如何打破目前僵局,自小所学关于人伦纲常、男女之情,不外乎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夫子从未教授过要如何与离经叛道之人相处。 赵映凝视着毫无动静的枕边人,做出此生最为失礼的举动——俯身亲吻,他知道李妞儿目前不在这副躯体内,说不清是出于怎样的情感做出这般举动,只是当他发觉身边人的鼻息消失时,有股失落涌上心头,突如其来的念头窜出回过神嘴唇已经贴在对方额头上。 赵映慌忙起身,就见原先闭着眼的人不知何时睁开了眼静静的盯着他看。 这一刻,埋藏心底的话悄悄浮现,有那么一瞬间赵映想向对方坦白,只是话到嘴边人伦纲常、礼教约束又将一切压了下去,对视片刻压抑的气氛让他叹了口气,支起身整理好被子随即躺在一侧彷彿无事发生。 翌日一早,赵映踏出房门就见一名男子背对房门站在院落中央,虽不见对方面容仍一眼认出对方就是段离,随即上前招呼拱手作揖,询问段离此次前来是否来找李妞儿,正准备请他移步前厅等候时,却听到对方回答「不是,有事找你。」 茶几上除了刚倒好的热茶外还有一本册子出现在一旁,依书面标题不难看出是一册话本,赵映对于目前情况一头雾水,他不明白段离为何二话不说丢了话本,慢条斯理的喝起茶来,好似前来讨杯茶喝并无他意。 段离对于突兀的话本始终隻字未提,赵映只好翻阅起唯一的线索——话本,在一目十行下看完话本后更加糊涂,里头的故事与坊间流传的故事并无不同,都是身份悬殊的情情爱爱,真要说有何不同之处,只能说故事中的男主人公行为于礼不合、违背纲常。 「你对李妞儿有什么想法?」段离突如其来的问题,让赵映困惑不解抬头看向段离陷入沉思。 或许是见赵映始终不开窍又或是耐心耗尽,段离再次开口「其实你对李妞儿什么想法都与我无关,就是提醒一句,不管什么选择,最终别后悔就行。顺带提一句,有些事禁不起拖磨,也别总想着期望未来。」说完逕自起身离开留下满是不解的赵映。 赵映反覆翻阅手中话本心中念头呼之欲出,他自小受礼教薰陶从未细想,看似合理的约束究竟是何用意,一套完整的行为准则是否也代表着选择被剥夺,像是受到啟发他开始反覆思索着行为举止,是否只为了合乎礼教没有其他理由。 段离回到客栈本想回房洗漱一番,但想起回程路上顺手买的早点还热呼,便拿着早点来到苏瑶房门前,这头才刚推门另一头门就向内打开了。苏瑶见段离站在门口有些惊讶,但看到他手中的早点时立即化身为苏?狗腿子?瑶将人迎进门。 苏瑶一口一个小笼包吃的津津有味,还不忘拍段离马屁夸讚他会买。段离看着苏瑶没停过的嘴塞满食物还能溜鬚拍马,再次刷新他的认知,虽然知晓苏瑶好吃但就没见过她吃的如此之香。 不久段离得到答案,在一连串恭维奉承后苏瑶小声问「这小笼包哪里买的阿?下次可以帮我带两笼吗?那什么,我会付钱的,就是一笼有点不太够??」说着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先不论这样的食量会不会影响形象,反正在段离这就没什么形象,但付钱这事苏瑶也没底,之前不少钱都是跟李妞儿借的也花的七七八八所剩无几。 虽然李妞儿当初把钱给她时说过「不用苏瑶还,她也用不着」,但苏瑶始终觉得这是她在世上最后的积蓄,即使人没了也该留点什么当个念想。 苏瑶想着是时候该想办法赚钱好还钱与生活,此外有个想法早已在心底发芽,如今正好可以一举两得。 说干就干一向是苏瑶的行为准则,只见苏瑶突然兴致勃勃的起身就往门外去,关注着苏瑶一举一动的段离连忙上前阻拦,对于她的举动很是不解,苏瑶碍于对段离本能的顺从说出心里部分想法,鑑于先前种种她知道倘若全盘托出段离必会加以阻挠,只能先稳住他之后再说。 对于昨日才见李妞儿,苏瑶今日又说思念,段离心里满是无奈,但想到苏瑶来此本就人生地不熟想见李妞儿似乎合情合理,拗不过苏瑶的软磨硬泡只好带她前往护国公府找人。 苏瑶的如意算盘打得无比响亮,藉着思念李妞儿让段离想办法带她来找人,之后见到人就能顺理成章的要求说悄悄话,这样离心中打算就不远了。 两人来到护国公府前段离上前敲响大门,门缓缓开了一个缝,门房探头看着两位陌生来客手里不见拜帖很是警觉,但却在与段离对视后突然像是见到熟人般,热情的上前招呼将两人迎了进去。 一方帕子 一桌热菜 苏瑶见状心里颇为吃惊,先是门房判若两人的态度与始终处之泰然的段离,一时间不禁怀疑段离是否为流落街头的王公贵冑,然而对于段离身世的猜测在见到李妞儿便拋之脑后。 在费了一番功夫后苏瑶终于将段离从房里请了出去,关上房门本还笑盈盈的两人同时垮下脸来,门外的段离对于无法参与女子间的话题,感到不满却又无可奈何,想着还有个倒楣蛋心中怨气剎时消解不少,便起了上门看热闹的心思移步书房。 苏瑶送走段离后顿时有些紧张与无措,反覆深呼吸抚平情绪随即转身入座严肃的说道「妞儿,能招我当你丫鬟吗?」好似无法理解话中含意李妞儿困惑的重复着她的话「招你当丫鬟?」见李妞儿满是疑惑,苏瑶眼一闭、牙一咬把心里的小九九全交代了。 「我就想待在你身边帮你,加上我也没别的长处,要想在这生活也得有份收入,当丫鬟好歹有月钱。除此之外??我还是想将积蓄还你就当是个念想。还有就是??我??我好像喜欢上段离了,你这可以借我躲躲吗?」 听完苏瑶一股脑的自白李妞儿先是沉默,几度欲言又止,最终化成一声叹息点头应下她的请求,但也问了句「好,但段离那边你要怎么解决?」 苏瑶一心只想先斩后奏完全没想到会有此一问,尷尬的说出原先想法「就??其实??就没想跟他说??。」此话一出苏瑶便低着头掩饰心虚。 「好,留下吧,名义上是我的丫鬟,至于丫鬟的活就不用干了。这是这个月的月钱,你先收着。」像是早就料到,李妞儿只能无奈应下等着段离上门「寻仇」,段离对苏瑶的在意明眼人都清楚,唯独苏瑶不按牌理出牌,却又让人不知该对她说些什么才好。 早上才出现的人不到半天再次出现在跟前,赵映不解段离这人究竟所为何事,又为何能屡次三番的顺利进出国公府。段离望着满是不解的赵映顿时怒火全消,虽说跟苏瑶进展缓慢,但与眼前人相比这举棋不定的态度与陷入僵局的关係,简直云泥之别、天差地远。 上门逗乐的段离毫不在意赵映的目光,逕自入席倒茶品嚐全然没有作客的自觉,此时他并未料到这并非今日最后一次见赵映,仍旧怡然自得的跟赵映打哑谜也不管对方是否愿意,说的全是哑谜又自顾自的大笑。 眼见时候不早,段离向赵映告辞随即来到房中寻苏瑶,怎料苏瑶支吾其词就是不走,最后还是李妞儿主动打圆场说出苏瑶心中打算。一字一句落入段离耳里,面上笑容逐渐消失,凝视躲在李妞儿背后的苏瑶随即拂袖离去。 正想回房的赵映撞见去而復返的段离心中早已麻木,对于来去似风的段离与他种种行径,赵映已不想探究背后原因一心只想回东厢房。 不料段离一手拦住赵映去路,迫使他停下等着眼前这位爷的吩咐,却听到极为荒谬的请求「我要入府当小廝!」 段离说完也不顾对方反应自行把话向下接「我知道你喜欢李妞儿,但如果你继续这样举棋不定、立场摇摆,我敢保证最后后悔的一定是你!」见赵映想开口反驳,段离一口气接着说下去。 「别跟我说礼教约束,我对遵守繁文縟节没兴趣。但不管如何选择务必坚持立场,遵守礼教也好、打破世俗也罢,别摇摆不定了。另外,入府当小廝不过是为了留在这,谁叫苏瑶那丫头成了『世子妃』的丫鬟,我不放心那丫头,剩下的你看着安排,我走了。」 段离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独留赵映一人楞神。另一头,在房里嬉闹的苏瑶早将段离拋在脑后,正聚精会神的与李妞儿下棋,虽说没在棋局上大杀四方但也比个不相上下。 殊不知,外头风暴逐渐成形而正处在风暴中心的苏瑶则一片祥和,不知危险逐渐逼近苏瑶拉着李妞儿要求再来一局,突然房门被人推开周遭气氛骤然下降,原本充满欢声笑语的房间顿时变的鸦雀无声,房内两人齐刷刷转头看向来人。 段离进门后不作声面带笑意静静的看着棋盘前的二人,随着周围气氛越来越压抑,苏瑶注意到李妞儿开始微微颤抖,她气笑了拉着段离就往外走直至院落一角,这才停下脚步看着对方。 对视的两人相互较劲,谁也不愿开口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对方,良久,苏瑶叹了口气留下一句「就这样吧」转身离开。垂在身侧手被人一把抓住迫使苏瑶停下脚步,却也仅此而已,没有回头、没有询问,像个木头人一样杵在原地。 段离不解,一直以来两人发生争执总是在苏瑶笑嘻嘻的前来示弱、哄他随后这事便翻篇,如今却有所改变,原先等着苏瑶哄人的段离,对她转身离去的举动感到无比陌生,先是不与他商量就进府为婢,再者一句解释也没有,现在更是转身就走。 即便如此段离仍在苏瑶离开时下意识抓住她的手,像突然开窍低声说道「对不起??」起了头话也就自然而然脱口而出「别生气了,我知道这次做的有点过,不该随便吓唬人,别生气了??。」末了段离轻轻晃着苏瑶的手,希望她给点回应。 苏瑶心里清楚段离总依着性子行事,先前之所以愿意服软、示弱是因为想抱紧段离这条粗大腿,心想用着别人的身彷彿身披马甲,示弱、道歉信手拈来不费吹灰之力,如今连身体一併过来遗忘的脸皮也回来了,更别说喜欢上段离这件事削弱了她的没心没肺。 手被人轻轻晃了晃配上先前的话,纵使苏瑶未曾转身但段离的道歉还是让她彻底没輒。苏瑶缓缓转过身盯着段离的双眼看,深吸一口气将心里话说出口「段离,我不过是想在这好好生活,好好生活的首要条件就是能养活自己。」 「进府当丫鬟是我目前能想到的唯一办法,我不像妞儿那样聪明,也不像世子是王公贵族,更不像你深谋远虑,我不能让自己一直依靠你们,得努力找出自己的生存方式,毕竟谁也说不准未来会怎样。」听到这段离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极力克制着。 「既然话说到这,还有一件事一直没跟你说索性一併说了吧。段离,我喜欢你,我知道这个时代的女子应该该矜持些,也知道未出阁的女子不该像这样随意表露心意,该含蓄、委婉,但我还是想依自己的想法来,喜欢就是喜欢,纠结半天也不会有所改变,就顺道一併说了。」 本还在极力压抑情绪的段离,听完苏瑶漫不经心的告白,心中的无名火灭了,原以为苏瑶是为离开做打算而动怒却意外得知她的心意。 苏瑶从无比紧张说到最后终于能松了一口气,悬在心头的大石总算可以放下,她向来坦率,喜欢终究藏不住那又何必掩藏,既然机会来了那就一鼓作气。「之后会怎样之后再说,至少现在心里舒坦,就差顿悟空门、立地成佛。」苏瑶此刻的自嘲让她轻松不少。 人一放松嘴就容易没门苏瑶也不例外,看段离恍神话不过脑脱口而出「怎么?没被人家告白过?好歹给点反应阿?这样傻楞着是等的我吻你吗?」平时与朋友嬉闹的流氓样在此时尽现,像个老色鬼调戏眼前人,不安分的手勾起对方下巴儼然就是个地痞流氓。 「男孩子出门在外得保护好自己。」一句曾看过网路流行语在苏瑶脑中浮现,看着段离被勾起下巴,剎时觉得此话很有道理,不待她欣赏完眼前美色眼前视线一阵偏移最后一片黑,整个人被人拥入怀中。段离边轻抚苏瑶的脑袋边扣着她的腰不发一语。 「这是调戏不成反被调戏?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这小子有点帅阿!有潜力,学的快!」 此刻苏瑶心里全是不着边的想法,就是没有惊慌、害羞或是迟疑,全然沉浸在思绪中,一道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我喜欢你。」段离枕着苏瑶的脑袋片刻,终于说出心里话,随即双手捧着她的脸颊对着额头就是一吻,末了又将她的脑袋往怀里带只为掩饰脸上可疑的红晕。 苏瑶像是想到什么从胸前兜里掏出手帕递给段离,笑盈盈的说「按照这的礼俗,女子表白可将手帕交给心仪对象,代表她的心意。」说完就把手帕塞到段离手中将脸埋进他的胸膛,虽说她并非这时代的人,但某些礼俗她还是很乐意遵守,尤其是让对方知道自己心意的部分。 「曾有人说我身上杀业太重,若想求得一世安稳得稳定心性,这串佛珠便是提个醒。如今有你,这串佛珠就当回礼了。」段离将手中帕子仔细折叠收好,望着手腕上的佛珠交代来由,末了取下缠绕的佛珠套在苏瑶手上,趁机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一双筷子 一道伤痕 第一天上工,苏瑶热情的帮李妞儿佈菜,最终在李妞儿再三要求下终于愿意入席一同吃饭。另一边,在书房的段离虽成了小廝却丝毫没有下人的自觉,见一桌菜餚早已备妥,不等主人家发话便自行入座就准备动筷。 旁人见状出言喝叱,段离当即撂下筷子大步离去,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赵映来不及阻止也忘了事先交代,见段离离去在心里叹了口气对小廝交代几句便跟上前去。 段离离开书房便直奔东厢房,赵映见状便想上前阻拦,就见苏瑶笑容满面的将人请了进去,李妞儿见有来客也只是微微頷首继续吃着碗里的食物。像是灵光乍现;又像是福至心灵,赵映随即厚着脸皮跟进门学段离逕自落座。 两人相继入席,苏瑶很有自觉端来两副碗筷,当碗筷摆妥后就想佈菜,可夹的菜还未进到赵映碗内就被半路截走,苏瑶无语,习惯旁人服侍的赵映则感到不解,茫然的看着截走菜餚的兇手,段离则毫不客气的瞪着赵映眼里透着杀气。 「别使唤苏瑶」一道声音出现在赵映脑中,看不下去的李妞儿出声提醒,她怕这样下去赵映今天就该交代在这。好在赵映总算反应过来,态度诚恳的向苏瑶表示不用服侍让她赶紧入座一同用膳,世子发话苏瑶立即从善如流在李妞儿身旁落座。 饭桌上微弱的动筷声响与尷尬气氛,与先前相比除去两位不速之客,原先的欢声笑语也伴随着两人上门消失殆尽。鑑于远近亲疏总是嬉闹的苏瑶此刻多了份拘谨,李妞儿与赵映则是自上回起始终不冷不热,倒是段离不悦的情绪全写在脸上。 段离此次前来除了被小廝下脸心有不快,为的就是与心仪之人吃顿饭转换心情而非与「主僕」用膳。眼下到好除「主僕二人」外还多位「世子」前来吃白食,所剩无几的好心情再次被搅和没了。 本着「谁让他不快,他就让谁难过」的原则,段离处处针对赵映,不是出言讽刺就是动手抢菜,活脱脱成了幼稚的小孩子。段离这般其实有他的道理,未免让苏瑶难做又想宣洩不满幼稚点也没关係,反正情绪发洩了手段就不重要。 虽说段离大可秋后算帐,在背地里收拾赵映,但苏瑶肯定不依弄不好到手的小兔子可能就跑了,风险太大所以也只能作罢。 然而段离这般幼稚的举动硬是让李妞儿读出其他深意,鑑于对段离的瞭解他是个不会委屈自己的主,除了事关苏瑶外段离从未让自己不舒坦,如今在眾人面前出现无比幼稚的举动想必因苏瑶在场,可如此种种之后必定会算在赵映头上,指不定私下会怎样收拾他。 毕竟两人并无交情,一阵不安爬上心头,李妞儿发现比起自身安危她似乎更在意赵映的处境。此时处处被针对赵映仍旧笑容可掬、温和有礼,经年久病的他对于旁人的喜恶早已练就一双火眼金睛,他能感受到段离并无恶意。 一向喜爱热闹的苏瑶看着饭桌上略显沉重的氛围,几经思索,在李妞儿耳边低语见她微微点头便开始招呼眾人。热情的苏瑶一股脑的给人夹菜边招呼着「吃阿,多吃点别客气阿,吃顿饭别拘谨阿。段离你也别一直抢人家的菜,菜还有,来!这给你。」 苏瑶这般让其他人渐渐放松,好似三五好友聚会吃饭场面一下热络起来,席间苏瑶不知从哪弄来两壶酒一个劲的劝酒、嬉闹。喝开的苏瑶哪懂其他人骨子里的婉转直劝酒,最终都被人四两拨千斤进到自己肚子里。 不久苏瑶就喝的酩酊大醉一脑袋的往桌子上磕,好在段离即时护住才没让她受伤。看苏瑶呼呼大睡段离再也无心用膳,当即将人抱起送回房留下两位「主子」用膳。 经这一闹原先热闹的场景变的冷清,心思各异的两人谁也不愿开口打破僵局,正当李妞儿以为这般局面会持续下去而打算起身离开时,赵映像是自言自语又像特意解释,双眼飘忽思索从前。 「在遇到你之前总以为这一生不过如此,承袭家族的一切,依父辈安排一眼到头。可当我遇见你之后,那些不合礼数的想法出现了,总想着我两要是寻常百姓该有多好,所有的条条框框将不復存在。」 「身份悬殊、不合人伦、罔顾纲常,甚至是人鬼殊途,件件桩桩都是世俗对我两的看法,皆是礼教框架,可却依旧渴望框架外的你。即使仍不知害你的幕后主使是谁,也不确定是否与我有关,甚至不能将我排除在外,可仍心悦于你。」 「说来可笑,原以为只能埋藏这份情将一切指望于来世,但却有人看不过眼给了一记当头棒喝,打碎一厢情愿也打碎了别无选择的妄想。」 「李姑娘,此生虽无法给你任何承诺,但我愿尽我所能护你周全。倘若有天发现我两不共戴天,也愿能成全你所有愿望。」 「李姑娘,让我伴你左右护你周全,可好?」 站着的李妞儿静静听完赵映的话内心百感交集,她不是没想过与赵映的结局,只是任她想破头结局不外乎是场悲剧,一场不该开始的悲剧。 如今赵映却愿为她拋弃一直以来恪守的世俗礼教,甚至不惜将话说开,纵使未来可能势不两立仍愿允诺她所有愿望,这让她如何不动心,李妞儿并未纠结太久,一个久违的拥抱应下赵映所有提议。 这一夜,两人彷彿回到成亲当晚带着紧张的心情同床而眠,此刻两人的心却比上次更加靠近。 晨曦微露,段离为照顾苏瑶一夜未眠看着床上睡的歪七扭八的丫头,像是觉得冷挥舞着手在一旁瞎抓想将丢置一旁的被褥找回,却怎么也找不着那被她压在身下的被褥,只能凭藉本能靠近唯一的热源,不假思索就将头枕了上去。 直到日上三竿,折腾一夜而不自知的苏瑶终于醒来且精神饱满,对于为何在床上醒来没有一丝疑惑,反倒觉得酒品不错喝多了还会自行回房。 当苏瑶沾沾自喜起身下床准备梳洗,终于发现端坐一旁用早膳的段离,原本模糊的记忆逐渐清晰,从趴倒在桌上到被段离抱回房,她的胡言乱语、疯疯颠颠,所有失态的样子被段离尽收眼底。 让苏瑶无脸见人的是有段半梦半醒的记忆,是在感受到气温转凉却摸不着被褥前提下,摸到一股温暖的热源就将脑袋往上枕,那手感好似现代羽绒枕舒适且温暖,现在仔细回想那似乎是段离的腿,而双手揽的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他的腰。 釐清一切的苏瑶方才有多得意现在就有多尷尬,看着段离吃着丰盛的早膳,食慾尽失完全不想一同用膳只想找缝鑽进去,她有多尷尬就衬出段离有多气定神间。 段离举手投足间彷彿彬彬有礼的仕绅带点痞气,虽说举止得体有礼但表情却是洞悉一切不说破的模样。这样些微反差,让苏瑶明白昨晚发生的种种除她记得外另一位参与者亦同,而此人正泰然自若的用膳且毫不掩饰看戏的心。 这头段离逗着苏瑶,另一头赵映与李妞儿则规规矩矩的用着早膳,席间无人出声可其中曖昧氛围让下人尽收眼底。世子妃与世子晨间变化毫无意外的传开了,连带本不该受人瞩目的段离二人也进入他人视野中。 两人的变化不多时便传至孙夫人耳里,夫人冷冷的表示「世子妃这下是有了依靠,这可说不准之后会多么目中无人呢。」另一边,周姨娘在听闻两人的互动后,向婢女表示这是件喜闻乐见的好事,期望未来两人能和和睦睦、赶紧开枝散叶。 然而,在无人注意的角落段离与苏瑶的一举一动却被人监视着。 「小姐,昨夜段离与苏瑶同住一房,段离整夜都待在房中未曾出来!小姐,这贱蹄子才进府没多久,就开始勾引身边的小廝,这是不是该教教贱人规矩了?」 「果然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一个庶出的县令之女,不知怎么蛊惑人的攀上了高枝,现在就连身旁的丫鬟也是个魅人的玩意儿,这手怕是想伸到世子身边!这不安分的贱人!」 赵萱气的将手中的茶杯摔在地上,滚烫的茶水顺势溅至翠花手上却不见她吱声,只是默默用袖口轻轻擦拭着,隐约还能见到手腕上的不明紫痕。 赵萱虽然蛮横骄纵但自恃甚高,即便想教训苏瑶出气也做不到不顾脸面直接打骂,终归需要个由头才行,此时翠花凑上前轻声说道「小姐,不如由我来教教这小贱蹄子?小姐只要等好消息就好。」 此刻赵萱正等翠花出主意,如今见她主动揽事很是满意,矜持的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就见主僕二人小声密谋,听着翠花的话赵萱的脸色从阴转晴,彷彿教训苏瑶的已是板上钉钉。 一张符咒 一顿责罚 苏瑶在护国公府虽不比在林府自由,但因世子妃的照拂让她得以在府内过的较为自在,进而让不少人为此眼红,虽说不至于对她使绊子可明里暗里的排斥却不见少。 虽然早已不是初入职场的新鲜人,苏瑶面对刁难总是以和为贵、应对得宜,让人抓不到任何把柄。纵使他人万分排斥苏瑶的存在,但看在世子妃的面子上仍保有分寸,可背靠赵大小姐的翠花就有所不同,平时嚣张跋扈惯了眼下得了主子的旨意更是有恃无恐。 这天,苏瑶前来灶房领取膳食巧遇翠花,翠花见机不可失当即拿出平时使唤人的态度,对苏瑶颐指气使。 「翠花姐姐,我两都是着府上的大丫鬟分属不同主子,苏瑶自然很乐意帮忙,只是目前还得赶紧将膳食给世子妃送去,这活苏瑶怕是帮不上忙了,还请姐姐另找他人吧。」苏瑶见状将话撂下便带着膳食离开灶房。 翠花在苏瑶这吃了闭门羹转头就向自家小姐诉苦,深知赵萱脾气自然知道如何才能把自己摘乾净,就见她一脸委屈带着膳食回房,安安静静的将吃食摆放好。 直到赵萱落座见翠花满是失落便问起是何缘故,只见翠花支支吾吾不肯说剎时深感窝火。向来毫无隐瞒的婢女变的唯唯诺诺,身为主子深觉失了脸面,思及此便大发雷霆,就见翠花双膝跪地哭说事情经过。 在翠花掐头去尾、加油添醋下,赵萱得知的情况与实际情形相差十万八千里,翠花口中的苏瑶成了看人下菜碟、仗势欺人的刁奴,不过在灶房遇到翠花便百般刁难甚至出言不逊。 赵萱身为嫡女何曾受过如此待遇,耐着性子听完事情经过再也忍不住心中怒火,伸手一挥将桌面吃食全数扫落在地,清脆的响声说着赵大小姐心中的不满,待情绪略微平復后为找回脸面,带着翠花直奔苏瑶所在的东跨院,一心只想教训苏瑶好出了这口恶气。 都说冤家路窄赵萱才迈出后院进到东跨院,就见苏瑶提着食盒往房里去,翠花立即上前挡住苏瑶去路,赵萱则慢慢悠悠的走近停在苏瑶面前上下打量,随后一个眼神示意就见翠花抬手往苏瑶脸上搧去。 突如其来的拦截怎么看也知对方来者不善,可万万没想到的是一上来便直接动手,苏瑶在本能驱使下一把抓住翠花的手,这举动彻底激怒赵萱抬手就是一巴掌,苏瑶见闪躲不及双眼一闭脑中闪过「躲的了初一,躲不了十五阿!」 想像中的疼痛并未出现,苏瑶瞇眼察看周遭情况就见赵映不知何时出现站在一旁,赵萱的手则被段离拦截。「长姐,如此这般成何体统?」赵映出言制止本想再赏人巴掌的赵萱,赵映的指责让赵萱只能恶狠狠的瞪着苏瑶与段离,随后满是不屑转身离开。 本以为闹剧到此为止,苏瑶只要小心远离赵萱应该不会再有意外,怎料离赵萱打人才过不久,东跨院便出了事并与苏瑶有所牵连。 事情起因是位轮值婢女打扫东厢房时在角落发现符咒,偏巧按轮值顺序此婢女的前一位正是苏瑶,也不知打扫婢女是有意还是无心,发现符咒后竟随口说了句「难怪苏瑶不让我打扫角落。」此话一出加深了苏瑶的嫌疑。 虽然李妞儿不愿让苏瑶干活,但苏瑶坚持不想被特殊对待进而与其他婢女一同轮值,可才没过几天便成了可能下咒害主的刁奴。 「就说小门小户的就是会惹事!堂堂世子妃招来的丫鬟居然别有二心!当护国公府是什么地方!什么阿猫阿狗都往里送!」 「母亲,别生气了,小心气坏身子。不过一个有二心的丫鬟而已,不至于让母亲大动干戈,看是仗责还是发卖,处理就是了,千万别气坏身子。」 孙夫人听闻此事气的将错归咎于世子妃,恰巧闺女前来请安赶忙出言安抚,看似为母亲出谋画策要她息怒,可说的话全是将过错归于苏瑶,甚至一槌定音就想处置苏瑶。 在闺女妥贴的建议下夫人连东跨院都未曾踏入,更别提与其他人商议直接一句「害主刁奴苏瑶仗责五十」就将此事翻篇。 此时东跨院的眾人,面对事发不到一天就出现的定论怎么看都觉得蹊蹺。先是李妞儿拦下前来行刑的粗使婆子,赵映则趁机率段离赶往正院为苏瑶求情。先不论其他人怎么想,赵映心里明白倘若真让苏瑶挨这五十下板子,估计半条命都没了。 赵映迈入正院就见赵萱、赵芷二位姐姐与母亲话家常,也不知算不算赶巧赵映深知长姐不喜苏瑶,如今来为苏瑶求情难保她不会从中横插一脚,但想到「杖责五十」只好硬着头皮开口,先向母亲请安随后便表明来意,怎料不等赵映把话说完夫人直接出声打断。 「没什么好说的!」一句话便想将赵映打发,见丝毫没有商量馀地,习惯顺从的赵映顿时不知该如何是好。「符咒是我贴的」段离突然开口,此时赵映也顾不上段离想法只能顺着他的话接下去。 「母亲,这小廝已经招认所作所为,符咒一事全是出自他手,此次前来就是想请示母亲该如何处置。」末了赵映拱手作揖静待裁夺。 坐在夫人身旁的赵萱自打段离开口,藏在袖子下的手便悄悄紧握极力克制着情绪,待赵映作揖她再也忍不住开口道「世子!怎能为了一个丫鬟,让身边的小廝顶罪呢?这样不顾脸面是存了什么心思?」 不待赵映回答段离越过赵映来到二人跟前,双膝跪地不卑不亢的说着「小的不该听信馋言,误以为此符咒有庇佑世子身体安康之效,才将这来歷不明的符咒贴在世子房内。如今看到世子妃身旁的丫鬟因小的受池鱼之殃,深受良心苛责才主动向世子认错,还请夫人别错怪世子。」 赵萱的手再次紧握,她想不明白为何东跨院的一个两个都如此护着苏瑶,更不明白区区一个小廝为何要替苏瑶顶罪认罚,然而事已至此她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反倒始终沉默的赵芷开口劝「母亲,这事看样子似乎真不是苏瑶那丫鬟做的,不然弟弟不会这样再三提起,甚至来母亲跟前请示,想必是早已查清。只要母亲定夺即可,毕竟弟弟熟读圣贤书,不想冤枉他人也是情有可原。」 赵芷的一番话让孙夫人感到无比妥贴,反观他人除了争锋相对外说话毫无建树。夫人拉过赵芷的手轻轻拍了拍「既然世子查明主使是谁,那就仗责五十外,再加二十板子以儆效尤,至于苏瑶,板子就免了。你们可以退下了,吵的我头疼!」 「母亲!」赵萱起身仍想说些什么然而夫人只是挥手让人离开,赵萱气不过福身后大步离开。赵映则领着段离回到东跨院交代事情经过,不待苏瑶理解话中含意,就见段离趴在长凳上挨板子。 苏瑶二话不说就想衝去帮段离挨板子,怎料李妞儿与赵映竟合力拉着她不让她靠近。待七十下板子打完,趴在长凳上的段离奄奄一息。这下苏瑶彻底崩溃,她不明白怎么赵映前去求情,非但没有免去惩罚还加重了且受罪的倒成了段离。 苏瑶看着段离满身伤心痛大哭,颤颤巍巍的扶起段离,看着满身是血的人面上却毫无血色,好不容易忍住的泪再次溃堤。当东跨院的大伙关心着段离伤势时,后院一角也有人正悄悄关注此事。 「咣!——」整套茶具散落一地,赵萱自正院回来后将房内所有能摔的、不能摔的通通都摔了,克制许久的怒火在此刻得到宣洩。本因苏瑶无状该受惩罚却成了段离的过错,受罚的也成了段离,这让赵萱怒火中烧。 赵萱生气并非单因苏瑶逃过一劫,更多的是段离因此受罚。事实上,赵萱之所以处处为难苏瑶并非因她是世子妃的丫鬟,而是她与段离过从甚密让心悦段离的赵萱很不是滋味。 赵萱虽贵为公府嫡女一向自恃甚高,可偏偏对来歷不明的段离一见钟情,起初这份情感只能被压在心底,不料段离却成了赵映的小廝,从远在天边到近在眼前让赵大小姐难以自持。 得知段离成了小廝赵萱便吩咐下人时刻关注段离动向,在听闻段离与苏瑶交好后加上翠花的加油添醋,才有后续针对苏瑶的举动。如今一个小廝居然为个婢女顶罪,不禁让赵萱起疑,是否真是赵映指使,当心中猜忌升起赵萱像是魔怔般对心中猜测深信不疑。 女子上门拜访赵萱,见屋内满是狼籍轻声问「这是怎么回事?」,气头上的赵萱无视来人的关切沉浸在情绪中。 一股香味 一枚香囊 苏瑶费劲的将段离送回房后,意外发现他的伤并未想像中的严重,只是些渗血的皮肉伤,由于斑斑血跡让她一时间无法确定伤势,如今掀开衣物仔细一瞧,伤口虽清晰可见却没到皮开肉绽的程度。 这让本想帮段离上药的苏瑶开始仔细回想事情经过,自打确定由段离受罚起赵映与李妞儿的态度过于冷静,当时苏瑶一门心思在段离身上并未察觉异样,现在想来,他两似乎早已知晓段离不会伤的太重,以致于当段离受罚后「奄奄一息」也只是让她将人送回,未曾表达任何担忧。 这下苏瑶总算想明白这是大伙合起来瞒着她有了小秘密,有了这个认知顿时让她有种受排挤的感觉,随即放下手中的药起身离开。 注意着苏瑶举动的段离从她的表情得知她想岔了,赶忙起身拉着苏瑶的手解释道「不是故意瞒你,事发紧急没机会说清,为了怕伤到你,我请李妞儿帮我拦住你。之前一直没机会说,自从李妞儿上林茹身后,便可依我愿让她知我所想,先前没向你坦白是怕你多想,其实??。」 「就这?多想什么阿?她之前不就是这样跟我们对话的吗?所以你也会?不是吧?你是个道士?天呀!你不会有法术吧!像是摄魂术什么的?」不待段离说完,苏瑶一股脑的拋出问题打断段离的话。 苏瑶其实不清楚段离心中顾忌,但也多少明白他有事相瞒,眼下段离似乎正想藉机坦白,可苏瑶看着他复杂神情,突然不想知道他的隐情。 因为苏瑶明白段离此刻的坦承是迫于事态发展,是怕失去她的前提下并非真的准备好坦承一切,也因这个认知苏瑶突然没了兴趣并非她真不好奇,而是不想乘势要求段离表露不为人知的一面。 苏瑶的想法很简单「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倘若现在换做是她并非自愿,而是形势所迫坦露心底隐藏的秘密她也不愿意。 「法术?摄魂术?可以这么说吧??我会一点『摄魂术』。总之我能让人按我的想法行动。」被打断的段离彻底被带偏。 认真思索先前作为,让林刚「进宫」实则让他在外游荡、让林茹失魂好让李妞儿上身、让国公府门房开门、控制下人打板子不出力,这些应该都算是苏瑶所说的「摄魂」。 当段离毫不在意细数种种作为并一一询问时,苏瑶彻底无语,她开始思考她喜欢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为何能如此坦然的与她讨论,这些简直算的上是犯罪行为还神色自若,莫非眼前这傢伙身份是江洋大盗所以如此「不拘小节」。 「苏瑶!你个贱人给我出来!」正当段离细数所作所为,一声咆哮传进屋内随即房门被人踹开,就见赵萱奔向苏瑶抬手就往脸上打。段离此时也顾不得皮肉伤赶忙起身截下赵萱的攻击,怎料赵萱像是中邪力气奇大,即便段离将她挡下仍张牙舞爪的往苏瑶衝。 察觉赵萱异样段离双眼一红,赵萱随即停下动作两眼空洞望着前方,这次苏瑶清楚看到段离那双异常的眼,也看到赵萱之后的反应,此时除赵萱面无表情外连苏瑶也一脸呆楞。 段离一个举动成功让在场的两名女子安静下来,虽然一个是主动式;一个是被动式,但毫不影响段离满心欢喜的找苏瑶邀功。苏瑶回神就见段离满脸无所谓却又时不时偷瞄的神情,就差在脸上写着「我很厉害但我不自己说,快夸我!」 接收到段离的傲娇,苏瑶为掩饰刚才的片刻失神赶忙上前就是一顿夸,可话没说几句,赵映与李妞儿便出现在门口见证苏瑶花式夸人的瞬间,此时「无地自容」在苏瑶脑中闪烁,好在赵映很快便将话题带开。 其实两人在听到赵萱咆哮时赶忙前来关切,就见到令人害臊的一幕正想说些什么,就见段离看他两的眼神充满杀气赵映只好赶忙表明来意。 段离简单解释情况「她上门时就不太对劲,像是中邪毫无理智的衝向苏瑶。照理说,依她的性格怎样也会有所矜持,断然不会像今天这样不管不顾大声咆哮。另外当我拦她时依稀闻到一股香味,味道很淡,但奇怪的是闻到香味的瞬间我走神了。」 眾人望着两眼无神的赵萱各有所思,此时照顾赵萱的苏瑶开始两眼涣散、目光空洞,一旁的李妞儿很快发现异常,紧张的在她面前挥舞着手要她回神,怎料她始终沉默眼神涣散的看向前方。 赵映见状摀着口鼻在赵萱身上摸索,李妞儿当即明白拉开赵映,在赵萱身上找寻可疑物品。不多时在赵萱胸前找到散发淡淡香气的香囊,眾人早有准备始终屏息以待。 李妞儿看着手中香囊有些似曾相识,不待她仔细回想段离便拿过香囊将内容物全数倒出,看着与一般香囊无异的香料眾人再次陷入僵局。恰巧婢女黄莲前来送点心吃食,看着散在桌上的香料与香囊放下食盒整理起桌面,此时大伙一心掛在苏瑶身上无人理会黄莲的出现。 然而,正因黄莲出现让陷入难题的眾人找到一丝线索。 鑑于东跨院的主子各个奇奇怪怪,黄莲一向沉默寡言安守本分,从不主动上前打扰主子,但收拾桌面的黄莲注意香囊的不同,善于女红的黄莲对香囊起了浓厚兴趣,纠结片刻便鼓起勇气来到世子跟前小声请示「世子,这香囊针法好特别啊,可否让我带回去研究几天?」 黄莲的话引的大伙纷纷转头看她,虽然黄莲只以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话,但另外二人的听力并非常人可比自然能听到她的话。黄莲见世子妃盯着她看以为世子妃因她踰矩有所不满,正要跪地求饶就听一道低沉声音传来「哪特别了?」 平平无奇的问题却即有份量重重砸在黄莲心头,受惊吓的黄莲颤抖着答「这香囊??香囊不知用什么技法??让布料浸满香气且能维持,但与里面的香料配方却有所不同,此外??这香囊似乎还有夹层设计,只是奴婢没细看也不说准是不是??。」 「奴婢??奴婢就只是想知道,如此小的香囊上面的刺绣是用了怎样的针法,样式栩栩如生,针脚还藏的这般隐蔽。」 黄莲努力让话显的通顺但因害怕仍有些结巴,她一直都很怕世子身边这位新来的小廝。先前两人曾在林府见过一面,那时对段离的恐惧便刻印于心,如今他成了世子身边的小廝更是让她能有多远就离多远,如今一个问题就让她冷汗直冒一心只想离开。 此时香囊早已被段离拿去仔细研究,赵映见伺候多年的黄莲在一旁瑟瑟发抖有苦难言,想到她虽行事沉稳但极为胆小,偏偏又不像其他婢女圆融总是埋头苦干也不偷奸耍滑,思及此赵映自嘲的笑了笑随即让她先行离去。 正如黄莲所述段离在香囊内发现指甲盖大小的兜,像是香囊上刺绣的补丁里面藏有微量白色粉末,要不是翻找时特别注意,这些细微粉末可能就在翻找过程中消散。 此时李妞儿顾不得其他,闻过手上的香料后闻了闻段离手上的香囊,顿时感到一阵晕眩神识有些恍惚,要不是她心里有底这一闻估计就失了魂。见李妞儿脚步不稳赵映连忙扶着对方,这时赵映闻到她手上的香味有种熟悉感。 赵映稳住李妞儿后,从腰间取下自身配戴的香囊递给段离说道「这香味似乎跟这香囊一样,你闻闻。但别跟手里的东西一起闻,估计两不能放一起会出问题。这香囊是二姐给我的,说是凝气安神。」 段离接过赵映的香囊两相比对,正如赵映所言两者味道一模一样,唯一差别便是手中香囊布料上的气味与白色粉末的香味。站定的李妞儿神色复杂看着段离手里的香囊说道「这粉末我以前见过,闻久了身子会越来越虚弱??最后,人就没了。」 此言一出,赵映心里纠结想问李妞儿何故知晓粉末用途,如今又再想些什么?段离闻言转身看向失神的苏瑶面无表情不知想些什么。 看着在场两位男子全陷入情绪中,李妞儿叹了口气来到苏瑶跟前直视她的双眼,想强行将人召回,突然一手横在双眼前挡住她的视线,随后听到段离说了句「我来吧」,段离轻抚苏瑶脸庞、双眼仔细描摹她的轮廓,无人出声打扰皆静静看着。 「靠!」一声粗口打断段离,苏瑶回神就见他近在眼前满是不捨的看着她,受到惊吓的苏瑶粗话随口而出,纵使她便被人紧紧抱住来不及思考发生何事,就感受到李妞儿也凑上前来,从旁将她搂住一把将头靠在她的肩上。 苏瑶心想不过稍稍走神怎么一个两个反应都如此之大,弄得好像是她死而復生他们喜极而泣,她茫然的看向不远处的赵映,接收到苏瑶眼中的疑惑赵映只好向她解释发生何事。 一齣闹剧 一则传言 听完赵映解释苏瑶疑惑更深「我不是才走神一下下吗?刚刚不是才帮赵萱盖被子有点恍神,然后??我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坐下的。当意识到时,你两就扑过来抱着我。所以,我也是因这香囊才失神的?那为什么我醒了,赵萱还傻傻的?」 这一问让其他人不知该如何回答,苏瑶回神全是意外他们并未找到解方,反倒苏瑶问完后像是茅塞顿开,转身看向床上躺着的赵萱盯着她的双眼口中唸唸有词「我是苏瑶!我在这里!我是苏瑶!我在这里!」 苏瑶猜想方才段离紧盯着他看,不多时她便回神,倘若她盯着赵萱看是否会有一样的效果,毕竟赵萱上门时一直朝她扑来,赵萱对她一定也有很深的情绪。 不多时与先前一样的场景再次出现,赵萱看到苏瑶近在咫尺的脸吓得大叫一声,随后见东跨院的大伙围在周围满是疑惑「你们这是干什么?全都围在这?有事?奇怪了,翠花呢?怎么没通报?」赵萱此刻认为自己仍在后院,对于婢女没有通传就让人进门感到不满。 「要不??仔细看看?」苏瑶起身向赵萱展示周围景致,想起这人先前不管不顾的样子有些犯怵,便默默移到旁人身后。 赵萱发现身处东跨院疑惑不解,回头望就见苏瑶躲在段离身后,这倒是瞬间激起她的小姐脾气「你这是干什么!离男子如此之近!成何体统!咦!这??。」斥责几句便有识曾相似之感,心中疑惑更深便转头向赵映问道「我刚刚不是在后院吗?怎么来你这了?」 赵映无奈笑了笑只好再次解释,不待他说完赵萱满脸通红的出声打断「停!我??我我明明就在房里因苏瑶的事发脾气,怎么会不顾脸面找上门来!」 「我??我承认我是看苏瑶不顺眼,但是??但是我是因为欣赏段离!??反正,断然不会不顾姑娘家的脸面这般??这般不成体统! 「况且,在房里发脾气时翠花明明在场还一直劝我!对!赵芷也上门劝说!她也在场!我怎么可能不管不顾跑来东跨院呢??还??还张牙舞爪,这??这太不像话了!」 突如其来的告白让眾人瞠目结舌,大伙都知晓赵大小姐蛮横骄纵,未曾想她还有不为人知的一面,更没想到她会这样冷不丁的表明心意。 在场除段离这位事主外,赵映与李妞儿更多的是担心苏瑶,在这可以妻妾成群的时代,倘若段离愿意定有许多女子愿意以身相许,单就相貌就能让不少姑娘芳心暗许。再次被李妞儿抱住的苏瑶一头雾水,不明白李妞儿看她的眼神为何充满怜悯,而赵映也满是担忧的看着她。 「谢谢大小姐的赏识,小的心有所属。」段离面无表情的看着赵萱随即将李妞儿怀中的苏瑶拉近,一把搂住仍在釐清事态发展的苏瑶,以行动表明口中的「心有所属」。 此时苏瑶的思路终于跟上发展,看着面色铁青的赵萱又转头看看搂着她的傢伙,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完了!彻底得罪赵家大小姐了!以后没有好日子过了!」 也许是苏瑶震惊的表情太过清晰;又或是赵家大小姐有着她的顾虑,赵萱闻言只是故作矜持的表示「一个下人而已,别太把自己当回事!本小姐赏识你,是你的福份。苏瑶这丫鬟配你这小廝到也刚好!哼!」说完便起身甩门离开。 看着赵萱离去的背影苏瑶有些感慨,「这样的姑娘,从出生便注定背负不少东西,对一个人的喜欢需要顾忌的太多,身份地位、家族脸面、利益关係,终归不是她能决定。也许喜欢段离,会是她此生做过最出阁的事。」 「想什么呢?」段离抱紧怀里走神的傢伙轻声问,「我在想赵萱是个好姑娘,妞儿的事应该跟她没关係,她虽然有大小姐脾气但心思单纯,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这样的姑娘不屑跟人虚与委蛇。」 「我知道,从她婢女跟踪我,我便调查过她,是没什么关係。不过今日出现实在是??不对!有问题!」 段离顺着苏瑶的话回想起先前可疑之处「赵映的香囊是赵芷给的,赵萱身上的估计也有可能是她给的,是谁动了手脚还未可知,但这事跟赵萱或她身边人肯定脱不了关係。」 赵萱回房后终于能直面她的失态,抱着床上的被褥翻滚尖叫,从未有过如此失礼让赵大小姐一时间难以接受,直到翠花进门这才端起小姐架子,彷彿方才又吼又叫的人不是她。赵萱对于今日失态怎么想都难以释怀,本该阻拦她的婢女居然不见踪影让她极为不满。 赵萱冷声问道「翠花,你刚才去哪了?」手提食盒的翠花满是不解,担忧的看着自家小姐「奴婢刚才去给你准备吃食了,小姐,你这是怎么了?」说着连忙上前仔细察看,深怕主子稍有不适。 见翠花依旧赵萱逐渐放下心中芥蒂,即使翠花失职仍忠心护主让她甚是满意,只是先前在东跨院发生的事依然歷歷在目心里仍有疙瘩,「看来,只能自行调适了,毕竟翠花是为自己拿吃食,才未能拦阻,要怪只怪一切如此不凑巧。」 赵大小姐吃着翠花带回的糕点自我开解,全然未觉翠花出现时的神色慌张与说词异常,先不论赵萱是否曾吩咐翠花取糕点,身为下人除非主子交代不然身边基本不离人,可这糕点一取就大半天不见人影也未交代他人伺候,就独留主子一人实属不妥。 倘若是其他主子按例身边伺候的人本就不多那情有可原,可赵萱堂堂赵家嫡长女,身边少说也有两三个婢女伺候着没道理房中无人伺候,然而此时赵萱一心只想平復方才失态的尷尬,未曾细想先前种种。 这起闹剧加上先前东厢房出现的符咒,不由得让大伙加深警惕,也让人更加确信护国公府里绝对有人有问题。此时大伙正因敌在暗而争执是否做局以身犯险时,事态发展开始出乎眾人意料。 「打从世子妃进门起,闹了多少风波,多少人在背后戳咱脊梁骨、看咱笑话!现在到好!不光世子妃连世子也成了别人口中的谈资!『护国公府世子剋妻!』你听听!听听!这脸面何在!」正院厅堂内孙夫人声声斥责着世子的种种不是。 「世子妃不能留!她在的一天这家就不得安寧!早知如此就不该让这丧门星进门!世子!休妻!就以犯七出中不顺父母休了她,要不就送她到尼姑庵修养心性!」 夫人的斥责似乎忘了当初这门亲事是她一手促成,如今因流言蜚语有损顏就想将人打发。此情此景让世子不知如何是好,只能一再出言相劝希望母亲收回成命。然而,一向说一不二的孙夫人曾几何时接受他人劝解,见世子一再出言顶撞反倒加深让世子休妻的决心。 回想先前眾人请安,孙夫人见一眾晚辈个个百依百顺就属世子妃气焰嚣张,此外坊间传言时刻围绕世子妃有失脸面,加上张嬤嬤「因故」回乡休养,让身边伺候的老人只剩李嬤嬤一个,而世子妃身边伺候的人非但没少,还多了个成天惹事的苏瑶。 新仇旧恨让孙夫人万般不悦,以致于屏退眾人独留世子希望他尽早休妻,可一向知进退的世子却因此出言顶撞,让孙夫人更加不喜执意将世子妃送走。 见母亲不愿收回成命,赵映只好一再推辞试图稳住母亲好找人商量。可眾人还未商量出对策,国公爷就将眾人召至厅堂当眾宣布让世子休妻,在场其他人听闻心思各异,除了孙夫人很是满意其馀对于此消息无不讶异。 公爷一脸严肃,赵映只能硬着头皮询问缘由,怎料公爷并未因此动怒,只是言词冷淡的将上朝时的遭遇说了出来。原来早先上朝的国公爷,因自家后院的流言蜚语受到同僚指指点点,就连官家对此也早有耳闻,再三叮嘱要先齐家方能为国尽忠。 这般提点与关心让年过半百的国公爷无地自容,自老太爷离世后第一次被人「指点」,深觉落了脸面无顏以对,故而下朝后要求世子休妻以正视听。 眾人再次陷入沉默为此国公爷极为不悦,尤其先前世子闻言未及时附和反倒一再推辞,甚至表明对世子妃用情至深,他身为丈夫会尽力解决外界流言。世子妃则自始至终不发一语坚定的望着世子不卑不亢、不吵不闹。 双方坚持不下陷入僵局,赵芷率先开口「父亲,弟弟与弟妹鶼鰈情深,何苦拆散两人?明眼人都看的出弟弟心悦弟妹,对弟妹百般呵护。虽说弟妹有失体面,弟弟也因此受累,但这也非她所愿阿,还请父亲三思阿。」 此言一出眾人神色各异,不论赵芷是否一心为弟弟求情,单就「百般呵护」、「有失体面」、「受累」等词句先后结合,怎么听都让人觉得是世子妃害了世子,世子则是「用情至深」、「有情有义」无法捨弃这段情缘。 一记耳光 一簇鲜花 赵芷言外之意让苏瑶一时间难以理解,一向待人和善的姑娘却在此刻说出此话,她不确定是否有更加稳妥的办法,但至少可以选择沉默而非藉着贬低他人为赵映开脱。反观李妞儿好似心里有谱神色淡然,全然不将赵芷的话放在心上。 苏瑶心中纷乱赵芷仍絮絮叨叨「??父亲,要是您心意已决,执意让两人分开,大伙也不好说什么。但以犯七出让弟弟休妻,在这节骨眼上难免遭人非议,不如让两人和离留个体面,您看如何?」 「至于和离后是将人送回去,还是怎样都可再商议,不用急于一时倒让人看了笑话。」 这下不止苏瑶连赵萱也看不下去出言讥讽「妹妹真是设想周到,为了保全自家弟弟名声,说的如此冠冕堂皇,还一副为人着想的模样,是把人都当傻子阿。」 「也不知何时轮到你出谋画策,说让两人和离留个体面,可有问过弟妹意见?莫非妹妹始终都把弟妹当外人?一个劲的替人安排还妄想别人感恩戴德,是真把自己当回事呢,妹妹有几斤几两难道不知道吗?」赵芷闻言不禁面红耳赤、欲言又止,最终什么话也没能说出口。 国公爷见两人再起纷争便将此事暂时搁置屏退眾人,待眾人离去只剩孙夫人仍旧不依不饶,早已心烦意乱的公爷见夫人没完没了,气的就是一巴掌搧过去。 夫人对于公爷一言不合就动手动脚早已习以为常,只是如今两人想法一致她不明白公爷为何仍旧动粗,满腹委屈无处发洩当即掩面离去。 公爷看着结发之妻离去的背影陷入沉思,两人相处从一开始的磕磕绊绊到如今的老夫老妻,很多习惯早已融入生活,望着通红的手,动粗更是年少时留下的坏毛病。 今日赵映种种反应让他想起他也曾这般挺身维护孙氏,可不知从何时起一个又一个坏毛病接着出现,但孙氏对此始终并无怨言总是莫莫忍受,年少时曾责怪孙氏善妒,却未曾因自己夜夜流连花丛有过一丝愧疚。 虽然赵芷的说词全是为了维护弟弟,但「鶼鰈情深」这话她倒是没说错,风流一世的国公爷从未想过儿子会是个痴情种,但想想也对,老太爷便是个用情至深的人只是到他这变了样。 「先这样吧,两口子的事再看看吧」本来一心想让两人分开的国公爷,有感而发便不再插手两人的事。 大伙回到东跨院后极有默契对正院之事绝口不提,好似这样就能让此事随风消散。憋不住事的苏瑶几次话到嘴边想开口,都被大伙关心的眼神逼回肚子里,除了段离自从进到东厢房后就若有所思,直到苏瑶投以求助的眼神正才回神起头提了正院之事。 眾人见段离开口也就不再多言纷纷入座听他的想法,大伙转变如此之快让苏瑶有些错愕,但想到对方是段离一切似乎又合理了。 依正院种种赵芷似乎未如表现般喜欢李妞儿,反倒像是爱屋及乌,一旦赵映因她受到伤害便会毫不犹豫的捨弃。虽然人会因远近亲疏而有不同的待人方式,但赵芷与李妞儿交好似乎不仅因赵映还别有用心。 不过以上都是猜测,赵芷八面玲瓏的性格不太可能在事情尚未明朗前表态,也不可能为了讨好国公爷惹赵映不快,加上这些时日的相处可以确定赵芷是个心思细腻的人,如此一来难保她先前行为不会另有所图。 儘管此次推论并没有任何佐证,但在一连串的推论下竟无人质疑,彷彿段离天生就是指挥眾人的料。 此外仍有一事段离未向大伙说明,他始终觉得赵萱最后对赵芷说的话似乎话中有话,按理说两人都是孙夫人收至名下本非嫡出,但赵萱的话总感觉她知道些什么,又或许这事又有不同版本。 思及此段离主动询问赵映关于同辈排行细节,此言一出,苏瑶与李妞儿直觉有异进而沉默待赵映回答。 赵映闻言先是笑了笑随后将家中排行与出身娓娓道来「我与二位姐姐皆是嫡出,是一母同胞的手足,按排行则是赵萱、赵芷、最后是我。虽说府上有位周姨娘,但她膝下无子,所以府上并未有庶出。」赵映说完见眾人脸色凝重满是不解。 其他三人听闻后越发困惑,单就出身目前就有两种版本且无法确认何者为真,也无法确定与李妞儿之事是否有关。段离细想赵映的话结合今日的情景,注意到有一人始终置于纷扰之外,就是不知是独善其身还是别有用心。 釐不清的纷扰仍旧继续层层迷雾让眾人摸不清方向,为了不坐以待毙,不爱在府中走动的段离,开始积极担起小廝职责在府内转悠,只为抓住机会伺机而动。见段离如此苏瑶顿时產生危机感,成了兢兢业业的小丫鬟在府中出没。 李妞儿不知两人究竟在打什么哑谜也无心顾及,要不是仍旧没有头绪,让她只能克制性子乖乖扮演世子妃,应付着三天两头就出言训斥的孙夫人,她早就闹的赵府家宅不寧。好在一同请安的周姨娘,总会将孙夫人的话引致他处让李妞儿得以喘口气。 一来二去连赵萱都同情起李妞儿的遭遇与她越走越近,反倒赵芷自上次事件后,除了见面行礼外便再无交集,关係也就渐渐疏离。 这头李妞儿与赵芷关係疏离,偏巧段离与她则有了一次意外交集。这天段离因故途经后院,见东边一角有着一排间置空屋,平时房门紧闭如今却虚掩着当即上前察看,就见屋中一名黄衣女子背对房门跪在地上口中唸唸有词,言词间满是对逝去亲人的思念与祈求, 段离藉着声音认出对方正是赵芷,她前方的桌面除了鲜花与香炉再无其他,良久,赵芷将手中的香插进香炉中双手合十磕了三个响头。末了赵芷起身对于段离的出现并未口出恶言,只是轻拂一旁的桌椅看着手中的灰说着曾经。 「今日是李侍妾的忌日,一位因夫人的下令而让眾人遗忘的女子,她的存在渐渐已无人知晓,这曾是她的房间,如今却无人打扫。」 「想当初她用尽力气为国公爷生下一男一女,虚弱之时却被夫人身边的嬤嬤活活捂死。而刚出生的女娃娃什么都不懂就只会哭,却不知自己早已在鬼门关前走一遭。」 「也是,女娃的命能值多少钱,比起能传宗接代的男娃娃不过是个赔钱货!要不是因缘际会下,姨娘救下奄奄一息的女娃,估计她早就在九泉之下与生母团圆了。一切就是如此凑巧,刚小產的姨娘心情不佳,拖着病弱的身躯想寻短见,恰巧发现被丢在狗洞前的女娃娃。」 「姨娘认为天意如此便将女娃当成自己的孩子养在身边,然而始终躲不人心算计,女娃最终被夫人强行收至名下成了嫡出小二姐,取名赵芷。如你所见当年那名女娃是我,而我与赵映正是侍妾诞下的孪生子。你说,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呢?」赵芷直视段离蛮不在乎的问。 「香囊。」 段离不知赵芷是何用意,主动说起早年秘闻好似在讲述个旁人的故事,在对方所图未明前段离只能出言试探。 「香囊?我给的!怎么着?我给自家手足香囊有问题吗?还是说你觉得我会害自家姊妹?段离,我告诉你,即便香囊有问题,你也拿我没办法,你说是不是阿?」赵芷吹了吹手上的灰、拍了拍衣服上的尘直起背脊迈步离开。 段离见状出声问道「世子妃之于你,何意?」 赵芷闻言停在门前直视着院内的鲜花「倘若杂草已危害到花儿生长,自然得将杂草拔除,你说是不是呢?段先生。」末了便抬脚迈出房门逕自离去。 留在房中的段离环顾四周并未发现可疑之处,视线最终落在桌上的香炉与鲜花,段离上前一阵淡淡香味扑鼻而来,似曾相识的味道使他拾起鲜花转身离开,此时段离心中的猜想逐渐清晰。 备膳的苏瑶见段离手持鲜花进门有些心动,不料对方直接越过她直奔书房,发现会错意随即注意到事态有变便跟上前去。书房内的两人见段离二人神色匆匆出现在眼前,当即放下手边事务上前。 段离将手中鲜花举至李妞儿面前,不待她反应赵映倒先出声「这味道?是香囊!这花哪来的?」 一片寂静,大伙努力消化着段离在后院的遭遇,试图从中找寻蛛丝马跡,然而一次巧遇并无法说明什么,而赵芷的身世也无从查证,即使她坦承香囊与她有关加上相似的花香,也只能说明她对这味道情有独钟,仍无法证明赵芷在香囊上动手脚。 赵芷说的没错,送香囊这种小物件是常有的事,即使有异只要没有确切证据没人能拿她怎样。至于身世更是难解,明明是同一件事居却有许多不同版本,此外,这之间并无共通之处也没一套说词是能从旁佐证,事情的发展就这样逐渐令人感到弔诡。 一脸失落 一碗汤药 大伙中对事态发展最难以释怀莫过于赵映,尤其是对赵芷所说一事耿耿于怀,几次见赵芷欲开口询问最终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赵映的异样大伙瞭然于心,只是真相未明前情绪问题谁也帮不上忙。 注意到赵映异样的不止东跨院的人,每日一同请安的周姨娘也所察觉。这天眾人自正院离开,周姨娘见赵映走在前头赶忙上前关心,表示他这几日的复杂神情全都看在眼里,突如其来的关心让赵映满腹疑惑有了解答的可能。 「姨娘??我意外得知一个消息,说我与二姐是孪生手足,而这事只有姨娘你知情,是真的吗?」赵映思索片刻终于下定决心问出困惑已久的问题,可周姨娘闻言非但没有为他答疑解惑,反倒说了些推託之词随即离去。 虽然姨娘说词让人难以信服,可她神色淡然言词间没有一丝错处,让赵映无法继续追问只能眼睁睁看她离开,最终也只能将此事暂时搁置努力将心中困惑埋藏心底。 时间流逝从未因谁而有所停留,护国公府内仍旧暗流涌动。苏瑶的婢女一职做的越发上手且与他人相处和睦,旁人也渐渐对她改观从原来的不可一世成了坦率直爽。 段离依旧我行我素可再无不长眼的傢伙找他不快,眾人皆知段离是世子跟前的大红人,背靠世子即使我行我素都有人撑腰,儘管旁人始终无法理解,温和且谦逊有礼世子为何如此看重段离,仍对世子保持着应有的恭敬。 另一头世子妃则与赵萱愈发亲近,继上次在东跨院出尽洋相后,赵萱非但没有排斥世子妃,反倒对她有所改观。 原先对世子妃不喜不过是门户之见使然相处后逐渐改观,纵使外传世子妃是灾星转世、性格嚣张,但再一次次的交锋后,发觉世子妃只是过于自我才不融于这世道,其实为人不坏且仗义。 要说赵萱改观的契机还得归功于当时直闯东跨院,之后世子妃非但没有揪着不放,反倒无比自然将此事翻篇态度如前,既保全她的脸面也拉近两人间的距离。 自赵萱成了东跨院的常客,三不五时便会在东厢房看到她的身影,毫不把自己当外人一个劲的往东跨院闯。 大伙对赵萱时不时出现在东跨院早已习以为常,不料却意外从她口中听到一个不一样的消息。这天赵萱向母亲请安提及自己的亲事,却被赵芷与周姨娘一搭一唱三两下带过,此外还藉机向母亲上眼药,让一向直来直往的赵萱满肚子火却说不出半句辩驳。 眼看年纪相仿的小姐纷纷定下亲事母亲这头却不冷不热,气的赵萱将这一切归咎于赵芷,要不是她的话怎会让母亲对此事如此不上心,越想越气便直奔东厢房找世子妃诉苦。 婚事无法作主也罢偏偏总有人想藉机搅局,好似就怕赵萱嫁的太好。对于赵萱的不满李妞儿很是同情,女子的亲事,不管是大户人家还是一般百姓都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女子并无权作主。 好在赵萱是个直肠子发洩完便将事情拋之脑后,这下倒让李妞儿有些好奇,赵萱究竟是因亲事对赵芷不满,还是因积怨已久这不过是导火线。正愁如何开口,平静下来的赵萱主动提起与赵芷的恩怨,让李妞儿得知另一个不同版本的身世之说。 赵萱的身世格外简单,但这简单的身世却再一次颠覆李妞儿先前认知。按赵萱所述她是孙氏所出自然是嫡女,可赵芷实为庶出不过因生母生难產人没了,公爷为此伤心无比遂要求将人记在夫人名下,赵芷这才成嫡出小姐。 在赵萱眼中赵芷虽是她妹妹但终究不是一母同胞自然不亲,加上她八面玲瓏却常让赵萱难堪,久而久之即使面上不显但也不难发现两人关係不睦。反观赵映身为世子与赵萱同为嫡出,纵使男女分席后两人的关係也未因而疏离。 「二小姐就是这样,想方设法的针对小姐,也不知道是不是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心生嫉妒这才处处针对!」赵萱简单说完缘由,一旁的翠花连忙插话抱怨着赵芷的不是。 李妞儿听闻虽面上不显,但心里对这时不时抱怨、在背地里说人坏话的丫鬟颇有微词,可翠花终究不是身边丫鬟不好指点,说多了只怕伤和气。但也因翠花种种举动李妞儿对这人默默上了心。 与此同时苏瑶正准备着膳食,回程路上巧遇从正院离开的周姨娘与赵芷,怎料赵芷见苏瑶出现先是瞟了一眼随即向姨娘告辞离开,嫌弃的态度表现的淋漓尽致。 虽然两人先前并无交集,但赵芷待人圆滑的行事风格一向仅限地位相当之人,对下人时常没有好脸色,好在已从他人口中得知赵芷性格的苏瑶并未因此受挫,笑盈盈的目送赵芷离开,随后向周姨娘福身便打算继续送膳食。 此时周姨娘作势拦下苏瑶见她停下当即面有难色、欲言又止,恰巧周姨娘的婢女翠儿前来送药,见姨娘不在房中便寻了过来。翠儿的出现打断周姨欲出口的话,话到嘴边一转反倒说起服药的缘由。 「早年小產影响到身子骨便开始服药调养,这一吃这么多年过去也不见起色。说来惭愧,始终未有机会为公爷诞下一儿半女。这么多年看着公子、小姐一个个长大,不少丫鬟、小廝也渐渐长开,多少弥补了心中遗憾。如今见你这般大的丫鬟入府,心中感慨颇多。」 末了周姨娘便将翠儿送来的药一饮而尽,随后面露遗憾的转身离开。翠儿见状连忙向苏瑶告辞转身就想追上离去的姨娘,苏瑶见翠儿拖盘上的碗因她急促的举动而摇摇晃晃,便主动接过拖盘让她能快步离去。 回程路上苏瑶回想起周姨娘欲言又止的模样觉得蹊蹺,可一时半会又没头绪,望着手中的拖盘脑中灵光一闪随即快步走向东跨院。 苏瑶推开东厢房的门话脱口而出「妞儿,你看这??」还未说完苏瑶便看到房内除李妞儿外还有赵大小姐。上次的事记忆犹新让苏瑶总有些彆扭,到不是因赵萱的失态,而是这小姐惦记着段离怎么想都觉得不舒服。 苏瑶此时终于意识到有个一直以来没改的习惯,直闯东厢房从不通传也不敲门,就像回房一样自然,身边也从未有人对此有异议,即便旁人深觉不妥可见世子妃没发话便也没提。 一时间脑中闪过无数念头,苏瑶仍不忘规矩赶忙福身,就听赵萱意有所指「这丫鬟怎么这样冒冒失失,进门都不通传的吗?看样子是惯犯阿!这规矩得教,不然把她惯的早晚不得爬到主子头上!」苏瑶颤抖的身体放下手中的拖盘与食盒,寻了藉口便转身快步离开。 苏瑶入府后在大伙有意无意的纵容下,虽是婢女可一向顺风顺水,也因背靠东跨院的主子其他下人哪敢置喙,这就让她形成认知盲区总觉得旁人与她处的极好,然而事实是除了亲近的几人外,其他下人皆是看在主子的面子上才与她和睦相处。 如今赵萱话里有话开口闭口都是规矩,苏瑶这才发现她并未想像中的融入,面对这般讽刺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应,除了有些难过还多了份委屈。 苏瑶知道赵萱时不时上门找李妞儿,因心中彆扭她总有意无意的绕开,如今情急之下忘了这时间赵萱可能还在东厢房,直接闯了进去被冷嘲热讽也不算出乎意料,只是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此时苏瑶想起放在东厢房的拖盘怕有什么闪失,只能再三说服自己硬着头皮回到东厢房。 见苏瑶离去李妞儿顿时拉下脸来,看着罪魁祸首不冷不热的说道「赵大小姐要是真间的没事,可以去做些女红、抄些女戒,倘若真觉得无趣还可以管管身旁下人,本世子妃看翠花就该好好管管!时不时插话不说,还时常抱怨其他主子,你说是不是阿?」 「至于这东跨院的事,在怎么着,都还有我这世子妃在!就不劳烦赵大小姐费心了!」这口吻与方才的赵萱如出一辙,惹的赵萱很是不满,当即像个孩子一样问出了有失身份的话「这是在为她打抱不平?你说!谁才是主子!该由谁作主?」 话音刚落,就听李妞儿一声冷笑说道「作主?当然是苏瑶。别拿尊卑有序那一套在这撒泼,这不吃那套,且整个东跨院都没那规矩,苏瑶想怎样就怎样,不信你可以试试。下次再在苏瑶面前说这些话,这东跨院你也别来了!」 赵萱何时受过这般委屈,可看李妞儿表情极其认真,对比先前东跨院眾人对苏瑶的反应,这话虽重可其来有自想想即使委屈可倘若这时不服软,之后这东跨院估计也别进了。 一幅画像 一叠书信 「生气也是应该的,毕竟是身边伺候比总归比较亲近,是我多嘴了。是说这丫鬟送来什么好吃的呀?能否嚐嚐?奇怪,这碗里的东西怎么只剩一点?这是什么呀?」赵萱自顾自的说着见李妞儿始终冷着脸不出声,只好厚着脸皮拿起盘中的碗仔细端详。 此时一阵敲门声传来随后就见苏瑶推门而入,苏瑶见赵萱举着药碗急忙上前拦阻。这次不只赵萱连李妞儿都被苏瑶的举动吓到,苏瑶夺下药碗这才支吾其词试图解释先前行为,只是情急之下的举动使她脑中一片空白,李妞儿看苏瑶说话磕磕绊绊正想打圆场就见赵萱开口。 「那是药吧?世子妃病了?多久了?看起来不像阿?难道是之前留下病根?」看着赵萱逕自推测碗中内容物苏瑶有些担心,深怕赵萱因误饮才如此清楚连忙告知药的来歷。 「这药是周姨娘的?她好好的一个姨娘为何要用如此凶猛的药?这方子??。」话说一半赵萱便停了下来不知该如何说下去。李妞儿注意到赵萱神色复杂,定是知晓药方且这药可能别有他用。 「这方子怎么了吗?不就是普通方子吗?这药似乎不错,看姨娘常喝却又不说药方,这才让苏瑶弄了回来,怎么?为何欲言又止?」先前苏瑶只表明这是周姨娘服用的药未表明来由,李妞儿藉着这点开始胡诌想套出药的问题。 「这??这不能喝阿!??我也说不准,只是这味道似乎闻过,是以一味药性凶猛的药当药引,不能长期服用更不能当补药阿!多了伤身阿!」赵萱听闻李妞儿想将此药当补药服用,深怕她没弄清功效就往肚里吞,赶忙将问题所在告诉对方就怕她误食。 此话一出,在场之人神色各异,相比赵萱的担忧苏瑶则是一脸难以理解,为何如此凑巧发现周姨娘的汤药有问题,为何当时她欲言又止,这一切看似巧合却又处处透着诡异。 与苏瑶复杂神情相比李妞儿倒是一脸平静,她始终确信护国公府没人是乾净的,以致于面对突如其来的消息并未有太多意外之感。唯独赵萱除了担忧与疑惑外,还一个劲的劝李妞儿将药的功效查清楚再服用,别一时贪图方便而大意。 当晚,李妞儿将苏瑶先前发现告诉其他人并表示已派人调查。一切似乎才有点头绪却又相互矛盾。身世之乱的主角像是拿着故事一角说着不同版本的事,却要依此拼成完整故事。 自世子妃进门起护国公府就成百姓口中的谈资,先是世子丧偶续絃到世子妃不祥、世子剋妻,各种关于护国公府传闻始终没有消散。 国公爷也曾为此表态要世子休妻,只是在多方搅局下不了了之可心里的疙瘩并未消失,即使一个嫁进来的外姓人,并不影响他护国公府的根基,但他依然不喜,然而万万没想到的是,有天传闻主角成自家人且与自己一脉相承。 这回同僚一改常态反倒旁敲侧击想提个醒,然曾经的紈裤国公爷为戒以往的陋习,对于坊间传闻一概不予关注。可在他人一再提醒下,国公爷终于发现自家人再次成为坊间谈资,这次不似以往的无稽之谈、鬼怪传说,而是令人难堪的身世之谜。 得到消息的国公爷尚未想好对策,外头的消息像是长了翅膀传的人尽皆知,这之中便有世子妃。 「母亲!说说看阿,赵映到底是不是嫡出?堂堂护国公府的世子因身世成眾人的笑柄!可真体面阿!当初为了脸面让他记在母亲名下,如今走漏风声闹的人尽皆知!好不气派阿!这认下也罢,还偏偏想瞒天过海当亲生的!事到如今到成了天大笑话!」 「世子妃这是何意?一早请安阴阳怪气,为了个坊间传言出言不逊,寧愿听信外头谣言也不信自家人?世子妃,你好歹也进了这赵家门,胳膊肘向外,不合适吧?」孙夫人虽面上不显但心中的怒火早在世子妃出言质问时被点着了,倚在一旁的手悄悄紧握成拳。 在场的其他人无一例外选择沉默静看着事态发展,夫人见世子妃一再逼问出声只好打断她随后屏退眾人,唯独赵萱深怕两人衝突加剧执意留下劝解,「母亲,息怒,嫂子不过是一时心急这才出言不逊,还请母亲别放在心上。」 「母亲?一口一个母亲叫的亲切,胳膊肘却往外拐,怎么?真当自己是嫡出小姐了?表面功夫倒是挺周到!哼!你们一个个都跟世子一样!都是养不熟的白眼狼!掛着嫡出的头衔,就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一个两个都一样,面上和和气气背地里尽使手段,要别说这倒是跟那贱人学了十成十!娘胎里带的,不管怎么养都养不熟!都一个德行!你不就是想知道世子是不是嫡出吗?今儿就把话说个明白!这护国公府里公子小姐就没一个是嫡出的!」 「不过因世子生母早逝才养在膝下,顺带将周姨娘生的小贱蹄子一併记下!纵使她们能生一而半女,到最后不也还是得叫我声『母亲』,不是亲生又如何!只要过在我这谁敢说什么!」 此话一出,除了赵萱与世子妃听的真切外,闻讯而前来的国公爷,一进门便听到孙夫人的自白,一时间眾人对此有了不同想法,赵萱对自己并非嫡出感到无比错愕,公爷则对夫人将这陈年旧事全盘托出感到愤怒。 其中最冷静的非世子妃莫属,冷眼看着两位不惑之年的「长辈」吵的不可开交,徒留一旁自我怀疑的赵大小姐。一齣在高门大户上演的烂俗戏曲在世子妃眼前展开,再次听到与之前不同的身世,纵使从孙夫人口中听到仍未有喜悦而是对此保持怀疑。 富贵人家最重视嫡庶出身,偏偏这护国公府每个人似乎都有一套对身世的认知,像是见不得光的秘密每个人总说着对自己有利的话。 与此同时,搅动这浑水的始作俑者正在后院一角,看着手中的意外收穫。 也许是因世子妃的举动过于激烈;又或许是有人心里有鬼,离开正院的周姨娘并未立即回到后院,反倒拦下失魂落魄的世子将人请至后院。世子离开正院后对世子妃的声声指责犹言在耳,世子妃出其不意的发难使人感到无比难堪,对身世更多了份困惑。 世子落座后仍旧恍忽,周姨娘便主动安慰世子,言词间无不是对他的关心与劝解。可周姨娘见世子始终深陷情绪,出口的话似乎不见成效,最终只能以宽慰之言做结将人送离后院。 回到东厢房的世子一进门就见各自因「身世谣言」,而身处不同地方的人相继回到东跨院。原本委靡不振的世子,踏入房里一改常态恢復成先前神采奕奕的模样,好似先前的事从未有过影响。 起初对于后院的种种赵映并无太多想法,最初的难以释怀也不过转瞬即逝,面对周姨娘的关切认为这只是一如往常的关心,甚至不解大伙为何要他持续试探周姨娘。 「周姨娘话里话外除了劝解,全是身不由己的无奈,不管话中主角是谁,可以确定的是身不由己的原因定有孙夫人。」李妞儿为赵映解释说着她的看法。 「『总有人要为别人的善妒付出代价』,这话除了影射孙夫人外别无其他可能。而周姨娘在这府里顺风顺水,私下却说着身不由己,这话不免让人多想,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 就在大伙探讨周姨娘的动机时,段离默默掏出怀中物品放在桌上,一幅美人图在大伙眼前展开,画中女子丰姿绰约手持团扇眼含笑意遮掩着半张脸,画旁的一叠书信隐约透露着女子来歷,一封封家书歪歪斜斜的写着对家的思念,简单的流水帐诉说着在护国公府的日子。 女子年方二八、寻常百姓之女、家中有位年幼的弟弟,因家贫入府成了国公爷的侍妾,不工整的字跡全是她费心书写,有诉说国公爷待她的好、教她习字、对她百般呵护,也有与他人相处的点滴,字里行间全是对家人的思念。 除了来歷信中也提及拼图一角,「阿娘,最近常常吃不下饭,请了大夫来看,说是有喜了。虽然不太清楚什么事有喜,但公爷说这是我肚子里有娃娃的意思。阿娘,我要当娘了!大夫还说娃娃还小,过些日子长大了就能生出来了??。」 「阿娘,姐姐跟夫人也都有喜了,国公爷说我是福星,进门后就让家里开支散叶。阿娘,开支散叶是什么意思阿?开支好像是付钱的意思,但是散叶又是什么意思阿???。」 「阿娘,今儿大夫来把脉,说肚子里的娃娃很健康,我趁送大夫离去的时候,问了大夫肚子里的娃娃是男娃是女娃,大夫说是女娃。阿娘,这次不能顺利给公爷传香火,该怎么办啊?公爷待我们一家不薄,要是女娃他会不会很失望阿???。」 一桩命案 一团火焰 「阿娘,这几日心里总是不安,大夫说娃娃这几日便要出生了是件好事,但我怎觉得有事发生呢?阿娘,我好想你阿,在这连个帮忙送信的人都没有,写了这么多信却没法送出,连害怕都不知该怎样让你们知道??。」 一封封未寄出的书信写满了对家的思念与对未知的不安,透过书信并不能知晓执笔人最后下场为何,依内容推断这名女子便是这府中唯一的侍妾——赵芷的生母,对此发现眾人面色各异。 这一封封泛黄家的书倘若内容与事实相符,如此一来赵芷对身世的说词便有出入,家书所述她与赵映不可能是孪生子。之间的差异要不是转述过程中出了意外就是被人有意误导,不论真相为何必定与周姨娘有关。 焦点再次回到周姨娘身上,先前的关心如今成别有用心,最终大伙商议一致认为要想钓出大鱼只能主动出击,毕竟谁都有可能是幕后之人。 然而这头才刚釐清思路,先前吵的不可开交的国公爷和孙夫人便出事了。 先前屏退眾人的两人仍无法好好沟通,积累在心底的陈年旧事始终是夫人心里的一根刺,无法有孩子一直都是心里的痛,如今眼前人却大言不惭的指责她,一字一句犹如当年为了纳妾的厉声指责扎在她心上。 巴掌再次袭来,孙夫人的怒火掩盖了对暴力的恐惧当即抬手抵挡,另一手抓起一旁的物品就往对方脑袋招呼。突如其来的阻挡与反击使得国公爷反应不及,厚重的摆件硬生生砸在脑袋上顿时血流如注,年迈的老人摸了摸头上的血面露惊恐随即倒卧在地。 看着手上的沾满血跡的摆件,孙夫人终于回神吓得将凶器丢在一旁,倒地不起的国公爷血流如注最终鲜血浸湿了周围地面。公爷倒卧血泊中看着夫人头也不回的慌忙离去,不曾想这一去国公爷便再也无法开口,而一旁的摆件成了致命的证据。 不久国公爷被人发现倒卧血泊中面露惊恐双眼发直,最初发现的婢女见状急忙衝出门去喊人来,并未注意到一旁屏风中的人影悄悄将手中的帕子收进怀中。 倒卧床榻的国公爷经大夫治疗后已无大碍,但因未及时救治加上伤口失血过多气息微弱,能救回来已是不幸中的大幸,只是今后可能无法顺利下床行走也无法开口,馀生都将在床上度过。 眾人听闻个个表现出悲痛万分,可其中有多少真心便不得而知。看着瘫卧在床的国公爷,赵萱悲愤交加扬言要找出真兇为父报仇,周姨娘则在听闻噩耗后哭晕过去,与此同时,孙夫人因一口气没顺上也晕了过去。当晚,下人忙进忙出就怕昏厥的夫人气没顺上。 都说祸不单行除了瘫痪的国公爷,成了兇嫌的孙夫人还真就一口气没接上,人,没了。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大伙还未釐清头绪,坊间却开始流传奇怪的打油诗「公爷生性浪荡,夫人独守空房,抱个孩儿不详,认谁都能做娘,嫡子生性薄凉,终年因病卧床,娶个灾星不祥,终将家破人亡。」 打油诗一开始只在偏僻的郊外流传,可随着时间推移夫人头七这日,打油诗便传进城中,许多孩童基本都能朗朗上口。事态发展成了市井百姓的谈资,更有不少人虎视耽耽等着护国公府殞落。 一时间护国公府群龙无首,为了不让护国公府失了脸面圣上特意下旨,最终国公爷遇袭一事草草了结,未曾深究国公爷脸上的瘀伤从何而来,直接断定为孙夫人与国公爷发生争执失手将国公爷打伤,事后因良心不安抑鬱攻心离开人世。 讽刺的是,这件眾所瞩目的事从案发到结案不过短短七天,当圣旨送至护国公府恰巧赶上孙夫人头七。 正院的灵堂掛满白布棺木旁燃烧着纸钱,宣旨公公赶到见如此景象心里直呼晦气,一阵大风颳起盆中的灰烬与尚未燃烧殆尽的纸钱,突如其来的风让公公与接旨眾人瞇了眼。 邪门的风让宣旨的公公一心只想离开,努力维持镇定宣旨随即匆匆离去。自此孙夫人被贬为庶人,国公爷则因瘫痪爵位由世子赵映承袭,在赵映接下圣旨的那刻骤起的狂风瞬间平息,自此赵映成了人们口中的国公爷。 然而赵映承袭爵位的消息并没有为护国公府带来太多喜色,瘫卧在床的赵之元与离世的孙氏,皆使府内瀰漫着难以言喻的氛围。 深更半夜的灵堂除微弱的烛火外,依稀的一抹人影藉着火光出现在灵堂前,周姨娘跪在灵堂前烧着手中的纸钱喃喃自语。一连七日周姨娘都为孙氏守灵,值夜的下人见状无不讚扬她的亲力亲为,却没人注意到姨娘手中的纸钱似乎与旁人不同。 一道阴影笼罩着,周姨娘头也不抬专注着眼前的火光。赵映看着蹲在火前燃烧纸钱的周姨娘斟酌许久后开口问「姨娘,当年到底发生何事?」姨娘闻言楞了楞,将手里最后一张纸钱送入盆中,看着燃烧的火将当年的事娓娓道来。 「当年进了赵家门,本以为即使成了姨娘做了妾,此生能安稳也该知足。怎料孙氏善妒,虽说早有耳闻,但进门后才知高门大户有许多事终究身不由己。在这的每一步都要思索万千,深怕一个踰矩便落入万劫不復的深渊。」 「日子也就这样过着谈不上是好是坏,后来与李侍妾先后有了生孕,想着为保之前那胎整日胆战心惊,最终不过竹篮打水一场空。有了前车之鑑,知晓孙氏善妒,必定不会放过我两,好在上天垂怜最终平安诞下子嗣。然而李侍妾最终却没能熬过,没了。」 「当时看着怀里怀胎十月的男娃娃,想着瞒了这么久,为让孙氏降低戒心,收买大夫谎称是女娃终将要面对,却听闻李侍妾没能熬过的消息。」 「加上孙氏因身子骨抱恙,进而消息多有不灵通,不由得鋌而走险,命人将男娃与女娃对调,为的就是希望孙氏能因死者为大放过唯一的男丁。说到这想必也能猜出来,对调的男娃与女娃正是你与赵芷。」 「为了让你平安长大姨娘只能如此,一个是卑贱的姨娘;一个是受宠的侍妾,即便人没了,只要恩宠还在便能护你周全。而姨娘也能因接连生下两名女娃,藉此降低在孙氏眼中的威胁。」 「当初同赵芷所说的身世不过是为了让她心里好受些,让她知道生母是谁,也让她知道孙氏是怎样的人。姨娘所做的不过是为了保全你两,也是真心希望你两在这偌大的护国公府平安活下去??。」 周姨娘望着汹汹燃烧的火焰说着早年过往,先前的身不由己有了合理解释。可赵映听完这段过往却眉头紧蹙,不知该不该相信眼前人所说的话。此时谁也没注意到灵堂不远的角落有个人影,将两人的对话听了进去。 自打有记忆以来孙氏一直都是她眼中钉、肉中刺,为了给生母报仇也为了过上安稳的日子,赵芷从小便学会隐藏情绪做个合格的大家闺秀,外人对她的评价无一例外皆是懂事得体的闺中小姐,蛰伏多年为的就是能亲眼看到孙氏的下场,怎料还未来得及出手孙氏便没了。 本想着能让孙氏多受点苦却不曾想人就这样走了,心里有感慨也有不甘,都说头七是亡者回来的日子,想着倘若有机会见到多想问一句,当初为何要逼死娘亲。怀揣着复杂情绪来到灵堂看着姨娘烧着纸钱,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就想静静看着。 未曾想此行没见到回来的孙氏却见到赵映与姨娘交谈,才知原来一切不过是场算计,一场名为「周全」的伎俩让她痛苦多年。说来可笑,在得知一切后心中除了惊讶与不满居然有种如释重负,原来身上的担子本就不是该她承担,原来一切不过是一厢情愿。 赵芷的坚持在这一刻碎了一地,此刻谁也没料到赵芷这一变数会带来怎样的风波。 周姨娘的话渐渐到了尾声,一阵剧烈的声响打断姨娘的温情攻势,灵堂上孙氏的牌位倒了下来正巧砸在棺木上硬生碎成两半。 突发意外让赵映有些楞神,反观周姨娘缓缓起身拾起落在一旁的牌位,唤来值夜的下人吩咐几句,就见人忙进忙出的检查。周姨娘神色自若的将手中牌位丢入火盆中,面无表情的看着窜起的火舌随即转身离去,这一幕,不远处的赵芷看的真切心里有了思量。 此时赵映依然楞在原地并未注意到姨娘的举动,待他回神除值夜的下人周姨娘早已不见踪影。孙氏的头七看似凄凉,殊不知这夜让不少人逐渐接近真相。 一节片段 一片漆黑 赵映看着床上熟睡的女孩,想着在外沾染的一身寒气便在一旁褪去外衣、努力搓热身子,缓缓掀起被子一角躺了进去。另一头,另一位男子也是如此,从院落屋顶回来便用内力捂热身子随即躺在苏瑶身侧。 赵映躺下后身旁背对他的姑娘睁开了眼不发一语,这一夜东厢房无人入眠。 翌日一早,段离品着茶出现在东厢房,桌上是尽是些燃烧过后的纸张碎片,最先出来迎接的李妞儿看着桌上的东西神色复杂,反倒随后出现的赵映与找上门的苏瑶一头雾水,当两人还未弄明白段离是何用意就听他开口说道。 「你非嫡出的谣言是我放的,周姨娘的药李妞儿也找人验了,你猜怎么着?后续的谣言是周姨娘加的,她的药也非调养身子,准确来说是用来续命。巧的是,李妞儿的谣言也是她传的,你说,你这『姨娘』还真不简单阿。」 「先是塑造世子妃是灾星,再者是剋妻,到最后连一大家子都带上了。一个半死不活靠药吊着一口气的妇人,还真是好手段能瞒天过海,不好好养着偏要搅乱一大家子,你说这是何居心?」 「咱也先别急着回答,就先说说她这药是何用。你可知这药极为凶猛,服用此药的多半是身子骨被掏空只能靠这以毒攻毒。此外,因这药的药性过猛将导致无法有孕,你说,是不是很有趣?」 「别急,更有意思的在后头。当年她的第一服药便是怀胎之后,你说你长年病弱是娘胎带来的病根,如今看来,这病根似乎是你娘一手造成。」 「话已至此,剩下想必无须多言,你自有决断。桌上的碎片是你的『姨娘』在灵堂前烧的,虽说不少已化成灰,但这些估计也够了。」 听完段离的话,苏瑶再也忍不住好奇凑上前仔细察看桌上碎片。残破的纸上只有隻字片语,上下文缺失导致文章不成段,苏瑶看着一张张不全的片段一脸茫然,想询问旁人便注意到赵映望着桌面面色凝重。 精鍊的文字需要一定功底,恰巧纸张的执笔者便是其一,当成句的碎片足够多时,依文字的书写的架构与使用的方式,不难看出执笔者的用字习惯,但仍难以识别究竟何人执笔。然而当执笔之人是赫赫有名的大文豪时,熟读圣贤书的赵映又怎会认不出呢? 虽说只有隻字片语却能从中看出是封家书,落款处虽已烧成灰烬,但其中片段却写着周姨娘的闺名。 世人皆知的大文豪前礼部尚书——周达,除了文采而名闻遐邇,工整精瘦的字体更是让无数学子争相模仿。 谣传当年周家因密谋造反事跡败露,最终一道圣旨落的满门抄斩。远在边疆镇守的周家长子听闻噩耗时已成定局,盛怒之下举刀自刎死不瞑目。市井百姓对周家密谋造反一事有诸多揣测,加上周达颇负盛名让整起事件流传许久。 有人为周达感到惋惜,一代英才下场如此唏嘘;有人指责周达,黄金万两仍不知足。纵使当年周家一事轰动一时,然而时代洪流从未为谁停留,要不是赵映曾有幸拜读周达着作深受啟发,将这素未谋面之人视为啟蒙之师,估计也不会这么快就认出上面的字。 一时之间气氛变的沉闷,赵映望着桌上碎片迟迟不愿细看,心存一丝侥倖彷彿只要细读便还有一丝可能。 见赵映如此消极李妞儿缓缓开口「孙氏头七当日你与周姨娘出现在灵堂,那时我也在场,只不过你不知道而已,你两的对话我听的一请二楚。但你可曾注意到周姨娘手里的纸钱,是一封又一封折叠的信吗?还记得掉落的牌位与骤起的狂风吗?」 「无一不在表明着孙氏的态度,是不满、是怨懟还有不甘。那一封封书信正是对孙氏最大的讥讽,信中内容潦草的交代着当年事发经过,还有周达和家人的诀别??。」 李妞儿话还未说完便被人打断,急忙进门的婢女全身不停颤抖,指着正院方向说着「不好了!不好了!」却吐不出其他话语。惊觉大事不妙,大伙赶忙衝向正院就见周姨娘瘫坐床边,摀着腹部的手沾满鲜血,不远处站着一脸惊恐的赵芷双手满是鲜血,一把匕首掉落一旁。 不待眾人开口,赵芷连滚带爬的奔向赵映语带哭泣的说「姨娘??姨娘杀人了!」 周姨娘见状非但没有为自己辩解反倒仰头大笑「哈哈哈!赵芷阿赵芷,还真是小看你了!是阿,我是杀人了,但这又如何?这是你们赵家欠我的!」 「要不是赵之元,周家会牵扯进造反一案吗?一个紈裤子弟什么本事也没有,活该被人当枪使!要不是赵进那老狐狸,为了与发妻唯一的儿子,怎会与孙家联手设局让父亲不得不认下这大逆不道之罪!」 「又怎会让我周家落的满门抄斩!连兄长也因此噩耗举刀自刎!你们如何能知晓我这一路如何走来的!」 「赵映,如今你承袭爵位,人人见你都要喊一声公爷,但你别忘了,你是我怀胎十月你生下的!死去的整个周家都与你有关!而这瘫卧在床的废人不过是个紈裤,却因他的年少无知让整个周家培葬!你可知,他不死、恨难解!」 「说的可真好听,赵映是你怀胎十月生下的没错,可你确定当初真想生下他?」看着癲狂的周姨娘苏瑶忍不住出声打断。 「先别急着辩驳,你喝的药是在生下赵映之后,可为何服药你心里清楚。都说赵家世子长年病弱卧床,难道不是你一手造成的吗?周姨娘。后院的家书是你放的吧,为的就是让赵映知道你才是他娘,为的难道不是现在这一刻吗?」段离语气和缓双眼却直盯周姨娘。 「是!我本就没打算让赵家留后!我周家家破人亡自然要他赵家血债血偿!」 「当年孙氏与我同时怀胎,她想使我小產,殊不知我根本没怀孕,且早就知道她的计谋并将汤药掉包,最终让孙氏落得不孕的下场。而她唯一的骨肉则被一死胎掉包成我的孩子,还离间她与赵之元的情感。」 「可笑的是,她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的孩子近在眼前!多么可笑又可悲阿!」 「不过也别说她有多可怜!我又何尝不是!意外有了孩子,为了不让他受罪只好一碗落子汤一口饮尽。谁知竟然早產!哈哈哈!本该早夭的傢伙如今成了公爷。真是天大的笑话,要不是当时一再犹豫,这孩子早就不知去哪轮回了!」 「不过来了也好,赵之元的孩子倒是枚棋子可以好好利用。先是闷死了侍妾推给孙氏,再来个狸猫换太子,搅乱后院这蹚浑水,赵家离家破人亡难道还远吗?」 「孙氏都被我轻易解决了,却没能摀死这该死的浑球!如今他不死,我死不瞑目!」说完周姨娘拾起落在一旁的匕首就往床上捅。 一声闷哼,周姨娘像是受了刺激将匕首拔起连捅多刀,旁人见状赶忙将人拉开发现周姨娘早已虚脱全身瘫软。床上的被褥被人掀开里头躺并非赵之元而是翠花,翠花瞪大双眼一块布塞在她的口中,双手被反绑在后,衣服破败、全身被鲜血浸染,死状悽惨。 周姨娘见拼了命下刀的对象竟非她所想,怒火攻心嚥下最后一口气,睁大的双眼述说着她的怨恨。不透风的房间突然狂风大作一片漆黑,一声声凄厉的叫声穿透眾人的耳膜,此时段离及时护住苏瑶双耳,而赵映也在李妞儿提醒下即时摀住耳朵。 只见二个虚影飘在空中相互叫嚣,巨大的声响伴随狂风,不少摆件被扫落在地。李妞儿在提醒赵映后随即飞身而上,掐住其中一人的脖子向下撂,剎那间狂风不在只剩哀凄的惨叫。 段离见状取下苏瑶手腕上的佛珠上前,看着手里的佛珠轻叹一声,随即一掌打在虚影的天灵盖上,一声惨叫,虚影剎时烟消云散,屋内也恢復明亮。 此时另一个虚影缓缓飘下,原先看不清轮廓的影子渐渐由虚转实,孙氏的脸逐渐浮现,一层光晕笼罩轮廓周围,孙氏双手合十微微頷首逐渐消散。 突然其来的变化让苏瑶楞在原地,早已摸透苏瑶反应的段离认份的解释先前种种。 原来周姨娘死后不甘欲作厉鬼,怎料心中有怨的孙氏早已等候多时,狭路相逢激起巨大变化。最终周姨娘敌不过李妞儿被她一手擒住,之后由段离出手镇压,而孙氏则因执念已了欲往生善道,简单的来说,便是排队等轮回去了。 一封遗书 一首乐曲 「戏看完了,是否该交代一下这是怎么回事?」赵映一把拉出始终躲在身后的赵萱,双眼直视与他一同长大的二姐。自小一起长大,总能透过些小习惯得知对方想法,每次赵芷对赵映说谎眼神都会不自觉闪躲这回也不例外。 起初赵映以为赵芷是因惊吓过度眼神闪烁,但他二姐却在面对旁人眼光时毫无畏惧,只有与他对视时眼神飘移。虽然不过短短一瞬间,但也足够让他确定眼前人正说着谎。 「说说,到底怎么回事?父亲人呢?还有这不是翠花吗?怎么会出现在这?」此时赵映面无表情满是疏离,看着低头不语的赵芷心中没有丝毫起伏,也许是这些日子里的风雨使然;也许是不知不觉间他已看淡。 沉默许久,正当旁人认为赵芷不打算开口时她出声说道「头七那日我也在场,想看看恨了一辈子的人最终的下场,想着是时候该了结心中的结,怎知碰见你与周姨娘交谈,好奇心驱使下,将你两的话一字不落的听了进去。」 「过往曾经居然并非事实真相!可这么多年,我是真心感激她,也是真的恨孙氏!你说人都走了,才知道这一切不过是有意操弄,要是你会作何感想?」 「为了报答她的救命之恩我做了多少事,她却编个瀰天大谎来骗我!当我知晓一切质问她时,她竟满不在乎,还大言不惭的要我心怀感激,那我只好将她送的礼还给她!」 「她不是恨着赵之元吗?作梦都想杀了他,怎能不满她的愿呢?不过在这之前,得先解决我两之间的事。翠花可是她的人,竟然大伙都知道真相了,这安插的眼线自然该由她解决!」 「至于赵之元,不过是个废人!要不是他,我娘不会死!要不是我从他房中翻到我娘当年写给他的信,信中写满娘的无助向他求救,他呢?他在人都没了,才在信里写着懺悔,写着有多么身不由己!要不是发现这些,至今我可能仍叫他一声『父亲』,可他不配!」 「娘!孩儿不孝过这么久才为你报仇,不过没关係,害你的人一个个都解决了,女儿这就去陪你!」语毕赵芷口中流出鲜血随后倒地不起,赵映急忙宣来大夫,可为时已晚毒侵五脏已回天乏术。 事已至此赵映只能差人寻找赵老爷的下落,不久便有下人在井底发现赵老爷,当眾人合力将人救上来时,人早已面色发青气绝多时。 赵映承袭爵位的头一天,赵府的主子只剩三位,偌大的前厅只剩五个人坐在这,其中还包含段离与苏瑶。当赵映向赵萱解释完事发经过后气氛降至冰点无人出声。 「公爷,在二小姐房中找到一封信!」黄莲手里拿着信封闯了进来,信上写着「赵映亲啟」。赵芷在信中交代了事情始末,从头七前往灵堂到深夜拜访,再到从赵之元那釐清真相后的内心纠结,最终留下这封遗书。 赵萱看着遗书眼眶泛泪,这么多年与赵芷同样身在府中,却有着天差地别的处境。 藉着书信与已知信息将釐清当年脉络,周姨娘为让护国公府名声不在、家破人亡,机关算尽连亲生骨肉都能利用,倘若赵芷未曾发觉,周姨娘或许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将赵之元除掉。 奈何赵芷撞见周姨娘对赵映自白,也周姨娘操之过急急欲表明身份才让赵芷撞见,更因她的松懈,急欲了结赵之元最终落得如此下场,仅仅一步之差让周姨娘与赵芷双双殞落。 依遗书内容周姨娘为毁掉赵家便与林府的王姨娘联手,为了不让人察觉,周姨娘对外皆由赵芷代劳。至于与王姨娘联手,只因她贪图名利且极为相信鬼神之说好利用,周姨娘便诱使她一步步走向毁灭之路。 一切计画从李妞儿成为冲喜新娘开始,周姨娘便悄悄在林府内散佈「世子剋妻,而李妞儿做为其妻极为不祥」,为的就是让李妞儿死后少些人注意她的死因,也让人将李妞儿之死归咎于赵映。 然而,李妞儿却没死成了苏瑶回来了,虽然这在周姨娘意料之外,却也成了她能利用的事情。怎料王姨娘却因接连遇到怪事而害怕的想抽身,但他闺女却阴错阳差下进了门,这就让周姨娘起了杀心。 早在王姨娘惨死前,周姨娘便计画杀了她嫁祸世子妃,不料她却意外惨死,让周姨娘不费吹灰之力顺势毁了世子妃的名声,虽不像先前计画那般让世子妃鋃鐺入狱,但也算是意外之喜。再后来随着事态演变,便走到如今这一步。 周姨娘使了无数计谋为了毁掉赵家,不紧要赵家家破人亡,还要它被人视为不祥。讽刺的是,她却想在嚥气时妄想靠一丝怨念成为厉鬼,不曾想她手下冤魂何其多又怎会让她如愿呢? 护国公府殞落的速度让人始料未及,最终以意想不到的方式结束在眾人视野中,赵映与赵萱两位仅存的赵家人,一位自请贬为庶人;一位决定落发为尼,一位放下权力归于市井;一位洗尽铅华顿入空门。 当一切安顿好,赵映主动进宫面圣请旨摘去爵位贬为庶人,随后来到尼姑庵前望着撒扫庭院的尼姑,轻声道句「阿弥陀佛」便转身离去。 回到偏郊的小院落,赵映透过围篱看着在灶房忙进忙出的女子心满意足,也许此生真能与她一同白首。 其实在得知一切真相时赵映曾惶恐过,他的生母是李妞儿的仇人,不确定她是何感想,但他却只想与她一同,只是这渺小的愿望极有可能落空。在那之后,赵映总有意无意的躲着李妞儿,只为避免从她口中听闻任何决定。 赵映心中恐惧因不安逐渐蔓延,直到赵萱上门表示想落发为尼,愿为眾人祈福也为自己求个解脱。此时赵映像是溺水之人找到浮木,两人商量后,赵映决定放弃身份当个市井小民,虽说他不确定李妞儿是否愿与她一同,可他还是想赌一把。 直到请旨前,赵映才向李妞儿表明今后打算并交给她一把钥匙,倘若她愿意与他一同过日子,离宫后他便能在院落里见到她,反之若是无意则将钥匙归还。 当赵映在院落看到熟悉身影时,他知道他赌赢了,不用等到来生便能与心爱之人相守。 另一头,终于了却心事的苏瑶自从知道赵映打算后,主动向李妞儿请几日假。苏瑶深知李妞儿在赵映心里的份量并不亚于她。纵使万般不捨,苏瑶仍想让李妞儿独自决定今后的人生,她深知只要待在李妞儿身旁,势必会影响李妞儿的决断。 放假的日子里苏瑶整日与段离在街上瞎转悠,虽然面上始终乐呵呵可心里却对未来感到无比迷惘,按理说,心中唯一牵掛解决了应该感到无比轻松,可偏偏感到更加无措,本以为日子会越过越明白,怎知心里却空落落的。 苏瑶的转变全被段离看在眼里,几次想开口宽慰却发现不知该说什么,想提自身经歷却有部分空白,想提和苏瑶相似的情况可基本没有,倘若只是说着安慰的空话那不如别提。各怀心事的两人面上依旧欢欢喜喜,心里悬着的石头却始终未曾放下。 间暇的日子慢慢到尾声,时间来到依约收假的日子,看着空无一人的护国公府,感叹昔日辉煌不在,苏瑶轻声叹了口气,心里的目标正一点一滴的达成。 段离瞟了眼面前的府邸上前牵起苏瑶的手转身离去,两人漫步在街上一路无话直到接近偏郊院落,「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陪你。」一句简短的话却重重砸在苏瑶心上,这一刻她释然了,不论未来多迷惘总有人愿意一同前行,便已足够。 院子里的两人像新婚夫妇般相互依偎,这一幕,让苏瑶有些感触也有些嚮往,能与心爱之人相互依偎、互相倾诉,这样的未来似乎也不错。 当晚,两人同床而眠好似新婚,规规矩矩躺在床上无人开口,不知是谁先打破僵局,又是谁先发起攻势,蜜里调油的两人合奏着专属于他们的乐曲,长夜漫漫不成调的曲子可以慢慢改。 睡在隔壁的苏瑶听着时而高亢时而沉闷的曲调,双颊通红双手死命用被子摀着脸,脑中浮现「衣冠禽兽」,殊不知她的举动全落入旁人眼中。段离有羡慕也有感慨,赵映这文弱书生居然已抱得美人归,而他却只能望着动不动就害羞的兔子止渴,突然觉得路似乎还很长。 往往天一亮就起床的李妞儿直到日上三竿仍不见人影,反倒是赵映天一亮便匆匆出门回来就往屋里去,手上还提着热腾腾的早点。 这一幕恰巧被出门的段离看见,看着赵映尷尬的神情段离笑笑不语,先是指了指他手中的早点又指了指他两的房间,最后拍了拍他的肩逕自离去。无措的赵映望着段离离去的身影赶忙进屋,细看还能发现他的耳朵尖微微泛红。 一户人家 一间客房 床上熟睡的女子发出微弱的呼吸声,赵映几次调息后,轻声唤女子边将手里的热粥摆放整齐,等着女子起床用膳。整夜未眠的李妞儿抬眼看了桌上热粥,訕訕起身手里还不忘抓着被子摀着身子。 床上春光让赵映血脉喷张,只是骨子里带的涵养不允许他有踰矩行为,只能努力克制不注意床上的一举一动。 李妞儿见赵映看她一眼后随即转过头去,心里很不是滋味,都说男子风流想必眼前这位也不例外,毕竟曾是王公贵冑怎样的场面没见过。李妞儿想着想着越想越委屈竟开始啜泣,好似心中千万委屈全赶上了。 这一哭反倒让赵映手足无措,看着原本好好的人突然哭了起来很是不解,不知该说什么安慰人,只好轻拍着李妞儿的背帮她顺气,「怎么了?怎么突然哭了?」本是单纯询问却使李妞儿哭的更凶。 也许是背负太多情绪;也许是终将放下心中大石,看着床上哭的满脸通红的姑娘,赵映这才意识到这姑娘真的吃了太多苦。赵映揽着李妞儿的肩在她耳边低声说「妞儿,妞儿别哭了,看着心疼,要真难受跟我说,我在呢。」 赵映的话像是一枚定心丸,让原本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姑娘顿时展开笑顏,傻傻的望着他随即一把抱住他将脸埋了进去。 「你回来后看我一眼就把头撇过去,本来想让你帮我拿衣服,可你??你,是不是??是不是??」李妞儿闷闷的声音传了出来,话还未完赵映急忙解释「我没别的意思,就是看你衣衫不整,非礼勿视阿!绝对没有冷落你!你别多想。」 这一刻,李妞儿心里总算踏实,抬头望着急忙解释的赵映,相貌堂堂、风度翩翩,一想到这男子是她的夫君,心就像是泡在蜜里甜滋滋。 李妞儿顾着欣赏自家夫君的容顏,未注意到先前遮蔽身躯的被褥早已落在一旁,赵映感受到李妞儿的视线赶忙低头察看,就见白晰肌肤落隐落现,这一次,他再也克制不住,白日宣淫似乎也无不妥。 这天,不论是李妞儿还是赵映始终不见人影,客房内则不时会听到隔壁传来的不同曲调,琴瑟和鸣想必就是如此。 听着别人恩爱的声响,苏瑶从害臊到麻木再到师思考人生,她开始好奇段离的身世,想着李妞儿与赵映都是知根知底,走到这一步似乎是水到渠成,但她与段离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两人似乎从未互相倾诉,段离的过往更是未曾提起。 反倒苏瑶在认识当日便自掀家底,思及此,她有些伤感,这些日子的相处段离从未主动提及些什么。虽然苏瑶很感激段离的出现,也很庆幸他愿意陪她做任何事,可再多举动仍难以填满这份伤感。 然而苏瑶也知道,有些事并非那般容易;有些人过往曾经就是一道伤,此时隔壁传来的动静,让她心里除了伤感还多了一份庆幸,还好,还有人圆满。 看着苏瑶时而蹙眉、时而傻笑,段离不知她又想到什么,可这丫头就是让他移不开眼,隔壁恼人的噪音,只要看着这傻丫头似乎就没那么难以忍受。段离始终望着苏瑶却不知她所想,所以当他在苏瑶脸上看到一丝伤感他有些困惑。 段离猜想「她心里牵掛的早已解决,李妞儿与赵映恩爱依旧,能让她难过的事屈指可数,莫不是想家了?」想法一出心中警铃大作,他无法想像没有苏瑶的日子会有多难熬,即便如此他似乎也没立场去要求些什么。 段离望着苏瑶双手缓缓握拳、放开、握拳、放开,如此反覆,最终他妥协了,即便如此他仍想搏一个可能。平復情绪略微冷静后,段离缓缓走至苏瑶面前一把将人紧抱在怀中,面对段离突如其来的举动苏瑶先是楞神随后不解,还没来得及想明白就听段离开口, 「我想有些事是总该告诉你,我非生人亦非鬼魂。??曾是声名远播的将军,镇守边疆,但这也只是曾经。一场战役一剑穿心,终究是肉体凡胎。在战场上看惯了血流成河,还以为早已麻木,未曾想看着胸口鲜血如注,感受生命缓慢流逝??」 段离话还未完便感受到怀中的人抱住自己微微颤抖,隐约有一丝啜泣声。段离缓缓松手,摸着苏瑶的头仔细察看「怎么哭了?是哪不舒服吗?」 隐忍的哭声顿时转为大嚎,看着嚎啕大哭的苏瑶,段离有些无奈只好轻声哄着。这一哭倒是惊动隔壁恩爱的小两口,李妞儿衣衫不整的衝了进来,不多时,赵映手拿外衣也跟了进来赶忙将外衣罩在李妞儿身上。 李妞儿看着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苏瑶,心疼的将人搂进怀里用眼神询问发生何事。段离直接无视李妞儿蹲在苏瑶面前「苏瑶,你哪难受跟我说。」 抽抽噎噎的苏瑶看着语气无比温柔的段离,努力平復情绪断断续续的说着「我??我就是??太难过了??你保家卫国,你那么好??你为什么??要受这种罪??」苏瑶知道她的话很没道理,但她就是心疼、难受,凭什么这样轻描淡写的带过,凭什么就这样战死沙场。 可苏瑶不知道的是,她的话像是水滴入油锅在段离的心中炸开,他一向明白苏瑶是个情感丰沛的人,只是他不知道原来他还有机会看到有人为他掉泪、难受、不甘。 李妞儿搂着苏瑶听她带哭腔的话不明所以,只好向一旁的赵映求救,怎知赵映却看着段离若有所思。 最终在苏瑶平復后段离才有机会将话说完,但深怕苏瑶又感到难过,只好将话说的更加婉转模糊。 听完段离自白后眾人陷入沉默,苏瑶对段离话里的含意可能不清楚,可生长在这时代的李妞儿与赵映则不同,段离说的过往并非默默无闻反倒曾广为流传,仔细推算事情似乎也过了二十年早已物是人非,要不是宫里那位下旨估计会继续流传下去。 曾有位驍勇善战的将军为朝廷开疆闢土、战无不胜,他镇守边疆时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一场突如其来的战役,在人数差距兵力悬殊下,将军率一眾将士严防死守,最终守住一方疆土,然而为首的将军却在回城途中被人一剑穿心,最终倒卧在城墙外的一里地。 毫无任何预兆守城士兵突然叛变,将手中的刀枪对准城池中的百姓,火光衝天城中百姓无一倖免,不是惨死刀下便是被烈火纹身。百里之外的人看着熊熊烈火烧了三天三夜,当援军赶到时只剩一片废墟,城中百姓无人生还。 最终圣上下旨将叛变的将士与为首的礼部尚书周达全数处死,由于周达通敌叛国株连九族,一夕之间周家成了无人敢提及的禁忌,而战死沙场的将军,则被以镇守不力与御下无方死后被剥夺军衔贬为庶人。 这位曾经声名远播的将军死后也成了禁忌,即使被贬为庶人,其名讳依旧被人刻意抹去消失在所有史料中。 「你有什么心愿未了吗?既然你不是凡人也不是鬼,那总有原因才成现在这副模样??。」苏瑶想了许久,刚才段离讲述过往时,她隐约觉得有哪不对,虽然段离为顾及她的情绪,将经过轻描淡写的带过,但总的来说逻辑仍旧通顺,照理说不该让她直觉哪里不对。 「我也不知道,很多事在我醒来后变的有些模糊,了然那老头曾说过,除非了却执念不然无法轮回。但偏偏很多事却记不清了,刚才说的过往也只剩模糊印象。」语毕段离便望着苏瑶手腕上的佛珠出神。 「所以只要找回过往记忆就能釐清一切,对吧?」听着两人对话的李妞儿出声问,虽然不确定段离是否是传言中的那位,但一想到段离先前对她有恩就无法坐视不管。 段离并未立刻回答李妞儿的提问只是望着苏瑶出神,正当赵映打算出声缓和气氛时,段离说了句「我不知道」随即凝视着苏瑶双眼「你会不喜吗?」苏瑶被这句没头没尾的话问懵了,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就在段离的眼神逐渐变的闪烁,苏瑶突然知道他所问何事。 「不会,不管你是人是鬼,是神仙还是怪物,你就是你,是我喜欢的段离。」说完后苏瑶有些害羞,从未在眾目睽睽下表明心意,注意到李妞儿讚许的眼神与赵映佩服的表情,苏瑶恨不得扒个地洞鑽进去。 害羞的苏瑶触动某人的敏感神经,段离护崽似的把苏瑶揽进怀里并用眼神示意让两人离开,也许是害羞的苏瑶太过稀奇;又或许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小两口极有默契的对视一眼,随即一副看戏的模样就打算赖着不走。 不久苏瑶缓缓抬起头透过缝隙看坐在一旁的两人,小小声说了句「哼!白日宣淫。」苏瑶说完还不忘以夸张的举动上下打量、吐舌做鬼脸。 一位老者 一根肋骨 苏瑶的举动成功激起对方情绪,本想着看戏的二人没料到戏没看成反倒被人挑衅,此举动彷彿吹响开战的号角,不多时,屋里闹成一团两两相对各自为阵,两位小姑娘努力朝对方的痒痒肉攻击,时不时还得躲避对方搔痒。 另一头的较劲看似较为成熟,两位男子无人动手,凑近倒会发现两人像是小孩子吵架,说一句、顶一句毫无逻辑。 屋里的嬉闹最终在苏瑶瞌睡作结,望着床上熟睡的小妮子李妞儿有些感慨,摸着她的头想着初见之时,这小妮子凭空出现,自此她的生活多了个嘰嘰喳喳的姑娘。一旁喋喋不休的两人早已停下无聊的较劲,各自望着心爱之人。 「今后有何打算?」赵映神情温柔的望着李妞儿,话却是问身旁的段离。 「一切依她」段离短短四字把决定权交给在床上熟睡的姑娘,不管她想做什么他都乐意奉陪,只要未来有她便足矣。沉睡的苏瑶此时还不知道她一人的决定,最终决定三人的去向。 晨曦微露,苏瑶从梦中惊醒,睡在身侧的段离在她醒来之时便张开了眼,他单手撑头望着惊魂未定的苏瑶,轻拍着她安抚着她。一层薄汗自额间渗出,或许是梦境太过真实,苏瑶一把抱住身旁的段离,感受到小兔子的惊慌段离只能一再安抚。 随着苏瑶情绪逐渐平復,对于梦境内容却隻字未提,反倒突然决定帮段离找回记忆。段离见苏瑶态度坚决,只能应下她的请求陪她一同。见段离答应,苏瑶赶忙起身收拾行囊,段离见状满是疑惑,不明白苏瑶为何如此积极,但匆忙的苏瑶并未留任何机会让段离询问。 简单的行囊与来时相同,两个包袱一个段离,苏瑶看着成果甚是满意,带着包袱拉着段离就往外走。另一头,回到房里的小两口经过一夜讨论已达成共识,所以当苏瑶上门时两人已穿戴整齐似乎就等着她出现。 看着眼前的夫妻两苏瑶有些不解,先前酝酿的告别情绪在见到他两后消失无踪,「你们,这是要去哪?」苏瑶疑惑的看着李妞儿,手指着她身上的包袱开口问。 苏吃惊的模样惹的李妞儿哈哈大笑,一把拉住身旁的赵映说道「你们去哪我们就去哪,我跟他商量好了,他听我的,我听你的。」 这一刻,苏瑶心里像是有花绽放激动的抱住李妞儿直转圈,「你说要和我们一起?你说的唷!说好的唷!不能改唷!」像是不确定似的再三确认,看李妞儿一再点头她又惊又喜。 苏瑶原以为就此分道扬鑣,他两过上幸福的小日子,她则和段离一同浪跡天崖,不料李妞儿却愿意为她决定拋下安稳日子与她同行。幸福来得太快,不久前苏瑶才因恶梦感到心神不寧,如今忐忑的心顿时落了下来。 段离看着又蹦又跳得丫头满是欢喜,见她开心似乎成了让他开心的方法。但段离仍旧有些吃味,当即上前将扒着李妞儿不放的苏瑶搂了过来,先不说赵映看两人如此亲暱脸色逐渐有变,倒是段离以行动表明他的立场,看她两过于亲密他就是吃醋,赶忙将人搂进怀里。 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李妞儿有些无措,望着怀中空空荡荡有些无奈,就见一隻臂膀出现在眼前,她笑了笑顺势揽着赵映伸过来的手。 「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爱吃醋阿?那岂不是我跟小妞儿的美满生活都要被打扰了吗?」苏瑶看着两人的举动酸溜溜的说着,而她似乎忘了她人还在某人怀里。段离见苏瑶如此不安分,默默紧搂对方试图找回存在感。 相比昨日的嬉闹,大伙的感情其实早在不知不觉间越来越深。 赵映将院子大门扣上,看着入住不久的院落有些依依不捨,也许有天他们还会回到这里,回到这片天子脚下的土地。这一次,段离不像上回那般急忙出城,大伙像是出外游玩,牵马上街慢慢悠悠的朝城门迈进。 当一行人来到城门口,把守官兵随即要求大伙出示路引,一位是曾经的王公贵冑、一位是土身土长的在地人、一位压根不是这里人再加上一位曾以不法手段出城的人,四人你看我、我看你,似乎并不知晓出城需要路引。 官兵见状有几分不耐烦,按照规定出城是需要路引,可也有些急需出城的百姓会悄悄贿赂官兵换取离开的机会,然而眼前这群人不但没有路连引基本的眼力都没有,让他颇为不满正打算将人扣下,就见其中一人上前,还未来得及问清何事便一阵恍惚挥了挥手,把守官兵就放行了。 苏瑶知道神情恍惚的官兵是段离的杰作,另外二人对此也毫不意外。本以为这事就此揭过,可驾马出城的段离有些沉默,苏瑶直觉有异抬头望向身后之人,就见段离面无表情红着一双眼有些渗人。正当苏瑶思索该如何是好,身后便传来低沉的声音「没事,一下就好了,别担心。」 声音听起来有些空洞不像段离平时的嗓音,由于声音过于低沉苏瑶有那么一瞬间感到害怕。不知是感知道苏瑶情绪还是真有异状,段离对身后的赵映喊了一声「跟上!」随即快马加鞭奔驰而去。 经过数日,段离一行人赶到断崖边,只见段离在赵映耳边说了几句便将手中韁绳交予对方,随即抱着苏瑶纵身一跃。坐在马上的李妞儿看着段离疯狂的举动吓得赶忙下马,却被赵映一把按住,只见他摇了摇头随即翻身上马驾马离去。 感受着身体下坠且无任何安全措施,此时「崩溃」似乎不足以形容苏瑶的心情,她万万没想到段离会带着她跳崖,更没想到赵映似乎知情却没阻止。 苏瑶并不知道这样的事并非第一次,只不过上次她中毒昏迷才无所感,而这也是段离未主动告知的原因,他似乎忘了苏瑶上次并无意识。 又一次安稳落地,苏瑶即使被护在怀中并未受伤仍惊魂未定。直到段离抱着她向树林走去,看着周遭景象逐渐熟悉,一位白发老者漫步走来,苏瑶这才回过神来「老爷爷!」 「唉呀!丫头阿!怎么不走山道呢?段离你这傢伙,这样跳不怕伤到小丫头阿!就跟你说走山道!你偏不听!说说!又是怎么回事?」了然散人本欲开口骂人,但见到苏瑶这丫头随即口气一转先是关心苏瑶随后指责段离。 「没什么,老毛病。」段离话一出,本来还拉着苏瑶瞧的了然急忙上前,看着段离赤红的双眼有些着急。 「佛珠呢?佛珠呢?」了然急忙在段离身上翻找,苏瑶见状赶忙将手腕上的佛珠取下递给了然,拿到佛珠的了然轻轻转动佛珠眉头深锁,一颗颗汗珠自额间滑落。苏瑶在旁焦急等待,就见段离赤红的双眼逐渐恢復正常。 「你??唉!」了然见段离逐渐恢復,停下了转动的佛珠,指着他最终吐出一声叹息,最终将佛珠塞进段离手中旋即转身离去。老者离去的背影有些落寞,苏瑶见段离好转望着离去的老者满是不解,遂回头望向段离期待着他能给出答案。 此时一向有求必应的段离却以沉默代替回答,苏瑶见状心里有些酸涩,想开询问却无从问起,正打算转移话题化解尷尬时,段离望着手里的佛珠说起他与了然间的故事。 「我和了然生前就认识了,他本是一心求道的修士,在这峡谷中修心问道,与世隔绝早已不知外头年岁,岁月似乎也因他的修为对他毫无影响。」 「一次意外我重伤坠崖正巧被他发现,本该清心寡欲一心修道的他却因太久未与人为伍,破了戒,偷偷卜了掛窥看我的生死。倘若当时他就此收手,或许今日结局会变的不一样,可偏偏他还看了我的毕生过往,最终会因为了黎明百姓而战死沙场。」 「此次的伤是命中的劫,过不了,此生到头,世上损失一名善战的将军,只能说是百姓的业。但若过了,便能为这天下百姓搏上一搏。成千上万的生命激起他的惻隐之心,耗费毕生修为只为助我一臂之力。而他换来的是从原本的童顏鹤发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他曾说,我的出现是他的劫,倘若重来一次他选择依旧。在那之后,他给了我一串佛珠,他说那是他师父给他的,师夫曾交代过,如若有天遭此一劫务必将佛珠交予对方。」 「这串佛珠能抑制杀性、度化冤魂,了然当时不明白他一心求道为度化芸芸眾生,为何佛珠不是给他,而是要他给个陌生人。直到他遇到我,克制不住好奇窥看了因果,剎那间便明白了一切皆是因果。」 「还记得当初我两初遇时的那枚匣子吗?那匣子里面放的是我的一根肋骨,当年那剑刺穿了心脏也削了一块骨。醒来后,费了一番功夫才找回原本尸首,看着成了骸骨的身躯,我把那段被剑削过的骨头砍了下来,打磨成剑的形状,装在匣子里。」 一剑穿心 一朝得道 「自此我有两样物品从不离身,一是佛珠,二是匣子。」段离将怀中的匣子拿了出来缓缓打开,一根森白的骨头打磨成的剑静静躺在其中。 「佛珠能抑制杀性,而这匣子便是我的杀意。」听完段离的话苏瑶不知该作何反应,总是云淡风轻的段离说起沉重的过去,除了心疼苏瑶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 听完段离的过往,苏瑶先是不知所措随即抱紧段离轻声安慰,可安慰的话伴随着滑落的泪,浸湿了段离的衣裳。纵使苏瑶试图用手将脸上的泪擦乾仍旧徒劳,拭泪的手不停挥舞却始终擦不完流淌的泪。 或许是真的太过伤心,苏瑶突然头也不回的转身跑回屋里,当段离进屋便看到将脸埋在被子里的苏瑶。段离叹了口气,坐在窗台边静静看着苏瑶。 天色渐晚,在屋里的两人相对无言,一个太过伤感不知如何开口,一个则是因使人伤心而懊恼。 好不容易平復的苏瑶望着段离说道「之前我做了个梦,梦里的场景总是换来换去,一下在军营,一下在城里,而我始终像个看戏的外人,看着一幕幕在眼前发生。」 「起初都是美好场景,有平民百姓的生活,也有将领士兵的日子,直到后来,狼烟四起无数铁骑踏过那些曾看过的美好。」 「有的人躲避不及惨死刀下;有的人侥倖存活却因此颠沛流离,此时战场上的一抹身影格外刺眼,一个人在场中浴血奋战,周围士兵一个个倒地,敌对士兵见状再无战意,纷纷弃甲而逃,最终胜利的一方守住了疆土。」 「本以为一切不过是梦,以获得胜利的美满剧情直到梦醒。怎知场景突变,一位一起回城的倖存士兵突然发难,举剑刺穿带头将领的心,一剑穿心,如同你说的曾经。此时看不清面容的将领终于回头望,而我清楚看到了和你一模一样的脸。最终,浑身是血倒地不起。」 「因为梦境太过真实,以致于分不清到底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还是我再次经歷了你的曾经。这就是我为什么拉着你寻找曾经。我想替你讨个公道,替你找回那段过往,因为我不甘心,凭什么就这样到头,也替你感到不值,凭什么抹去你的过往。」 说道最后苏瑶的情绪从伤感变成愤怒,虽然这并非她的亲生经歷,可就是替段离感到不值。 经过一夜的沉淀,两人的情绪逐渐平稳。 翌日,两人来先后来到了然房里问的皆是同一个问题「段离遗忘的过往可有找回的可能?」,而这问题的答案也只有一个「一切看造化。」 模稜两可的答案、模糊不清的未来使苏瑶陷入愁云惨雾之中,在等待李妞儿的日子里,她反覆思考着「造化」二字,困惑不解甚至有些气馁却无可奈何。 也许是记忆过于模糊;又或是那些经歷已太遥远,段离始终像个旁观者对记忆保持可有可无的态度。其实只要控制住杀性和苏瑶相守到老似乎也非难事,毕竟苏瑶便是他的毕生所愿。 日子一天天过去,李妞儿与赵映经过几番波折总算来到峡谷中。这一路上他们先后遇到山匪、迷路、破财和意见不合,最后总算抵达。可也因此波折,李妞儿和赵映相对无言、一路无话 ,苏瑶看着两人谁也不理谁,一时间竟忘却了先前的烦恼,反倒担心起两人的状况。 「我明明就可以将他们全数撂倒,他偏不信!一鞭打在我的马上,惊扰了马匹,迷失了方向,回头还怪我太衝动!还真有脸了!怎么不说说他害我两迷路,以致于现在才到的事呢?」李妞儿在苏瑶房里絮絮叨叨的说着路上的经歷,也许是因太过生气她始终耿耿于怀。 「你可知那有多危险,一群人围攻我两,凡是会审时度势都会选择找机会逃跑,怎么到她那不是想着怎么脱身,而想着衝上去与对方正面衝突!就因她的跃跃欲试,我只好让她先走,她却因此责怪我。她是真不知道我会担心,还是压根不在意?」在屋里与段离倾诉的赵映说着先前种种。 看着小两口因各自考虑事物的方向不同而闹的不愉快,苏瑶突然想通了,倘若此生结局已定,那何不好好珍惜现在呢? 苏瑶出声打断李妞儿的絮絮叨叨,说起了先前听闻的过往,末了拍了拍妞儿的肩说道「我不知道这到题是否有解,但我想试一试,只要有他相伴我就有试下去的勇气。」 与此同时,段离正与赵映说的相似的话「我不管未来如何,只要这条路上有她,此生无憾。」 「纵使前路漫漫,此生所求不过有人相伴」,想通的苏瑶变的无所畏惧不再鑽牛角尖,她的话驱使李妞儿思考她与赵映的关係。苏瑶轻搂蹙眉思考的李妞儿,在旁嬉闹并表示答案其实很简单,怎样的相处模式是欢喜自在的那便是心中所愿。 一场朋友间的抱怨大会成了嬉闹大赛,两人的笑声引来其他人的围观。站在门口的三名男子,看着嬉闹、追逐的两人心有所感。赵映原先还有些不解段离所说何意,为何面对危险时依旧愿意顺着苏瑶的决定,如今看着嬉闹的两位姑娘,他渐渐明白段离之言的背后用意。 「相伴要的不过是与她相处时的那份欢喜,倘若满她的愿、顺她的意能让她开心这一切似乎也并无不可。倘若意见不合而各执己见,到头来所换来的不过是分崩离析。」看着嬉闹的姑娘赵映有所感触。 了然看着重新振作的丫头心想「丫头,倘若这是你的选择,老夫这就帮你一把。」不久了然主动找上段离说起他所不知道的事。 「先前你没问,我便没提,如今你跟丫头想找回过往,我想这些事或许对你有帮助。你醒来从不问为何醒来,一心只想活的痛快,但我想你是忘了,你究竟从何而来。」 「你往生后,魂魄曾来到此地,也许是机缘巧合;也许冥冥之中注定,你曾战功赫赫、威名远播,边陲百姓感念你建了庙,你便受香火供奉。因这一方香火,使你得以成仙位列仙班,当时问你要怎么选,是继续在人间受人供奉,还是得道升天。」 「你却给了个我完全想不到的答案,你说你要重塑肉身、逍遥快活,你要看着这太平盛世何时到头。就这样你藉着百姓的信仰,重塑肉身自此不生不灭却也被杀性所扰。而你似乎早已知晓会有此相伴,还笑着说『没事,有佛珠呢,大不了杀几个恶贯满盈的恶人总能平息。』」 「可如今你和丫头一起,多了个需要保护的人便多了失控可能。而你若想平息内心杀性,除非找到当初重塑肉身的原因,那便是你的执念。当初你因执念造就的决定也带来难以消解的杀性,两者相伴相生,除了找到它让其圆满否则别无它法。」 纵使了然不说段离心里也明白,有些事并非真的遗忘而是不愿回想,曾经所求不过是想逍遥自在、恣意而活,受杀性所扰也无不可总能抑制住,倘若不能也有宣洩办法。 但如今一直压抑的杀意却越来越轻易涌现,这次是因周姨娘的魂,下次呢?又会是为什么呢?若有天失手,苏瑶是否会因此受到伤害?一个又一个问题在段离脑中浮现,曾觉得并无不可的代价如今却成了一种致命威胁,终究需要取捨,然而这问题段离心里早有答案。 「丫头,路上小心,锦囊带着,常联系阿,段离要是欺负你了跟爷爷说,我削他!」了然依依不捨看的苏瑶一行人远去心里充满感慨。 要找回段离的过往谈何容易,当年造反一案闹的满城风雨,据说有皇亲国戚参与其中,为了顾及皇家脸面当年牵扯其中的人死的死、残的残,自此原本沸沸扬扬的事成人们口中绝口不提的禁忌。 即使机会渺茫大伙仍想搏一个可能,一行人告别了然往京城的方向而去,此次一别不知何时再见,了然为此颇为惆悵只愿他们一路平安。 军营里,一票年轻气盛的新兵蛋子正围着一名男子叫嚣。而事情起因是一名紈裤子弟跟着大伙喧哗,不久便注意到男子始终默不吭声待在一旁,如此惹眼的行为自然引人注目。紈裤便好奇询问男子背景,不料男子却依旧闷不作声,自顾自的整理着床铺被褥,对他的话置若罔闻。 为了讨好紈裤自然有人甘愿出头,一位瘦小、目露精光的士兵走至男子面前大声喝叱,旁人见状相继出声叫嚣,只见男子周围变化视若无物全然不理会一旁的叫唤,气氛瞬间变的剑拔弩张。 面对如此阵仗男子仍未有所反应,依旧背对眾人慢条斯理的整理着细软,看戏的紈裤有些讶异,但仍旧没发话只是在一旁静静观看。 最先出头的士兵先是看看紈裤随后看向男子,见两人皆不作声,士兵怕落了下乘面子掛不住,一声怒吼就向男子招呼。 从未转身的人,面对突如其来的攻击仍旧能不慌不忙的侧身闪过,这下彻底激起士兵怒气只见他毫无章法的扑向男子,就见男子闪身躲避随即将士兵双手反剪压制在床。 一朵花苞 一掷千金 一时间鸦雀无声,面对突如其来的状况,紈裤饶有兴致的看着男子。此时被压制住的士兵则直叫唤,旁人见状竟无人出手相救,就听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原本还在嗷嗷叫唤的士兵顿时痛晕过去。 此时眾人察觉事态不妙赶忙上前将昏厥的士兵送去救治,而看戏的紈裤随即来了兴致,拉着椅子坐到男子跟前,絮絮叨叨说着做他跟班的好处,一个劲的吹嘘就为说服男子。 始终默不做声的男子开口说道「不要,你太吵了」,此话一出紈裤还未来得及为自己辩驳,一位将士便闯了进来随即一阵咆哮「你们这是干什么!还有没有纪律了!你!出来!」 「何事?」眾人见状顿时噤若寒蝉,唯独被指名的男子出声反问,此时一旁的紈裤看着男子眼神中竟是崇拜,反观他人则抱持着看戏的心态期待事情越演越烈。 不料将士先是愣了愣随即大笑,抬手重重的拍在男子肩上说道「好傢伙!有气魄!」旋即拉着男子离开。 一旁看戏的士兵见状无不错愕,至于满脸崇拜的紈裤则是急忙跟了过去,远远就见将士和男子勾肩搭背有说有笑,只不过男子始终面无表情,直到终于追上两人就听男子说道「我叫段离。」 原来为了找寻真相,段离藉着徵兵机会成功进入京郊军营中,而其他人也藉着不同方式逐步靠近权力核心,为的是找到更多资源,好找寻二十年前的真相。 科举圆满落幕,眾所瞩目的焦点从今年的状元变成探花——肖央。据传肖央因冒名顶替被圣上发现非但没有严惩,还得了个探花的名次。 按理说顶替他人本应撤销资格且不得再考,但圣上虽发现此事却仍准许他参加殿试,只是本该是状元及弟却被打了个探花,也不知是否是圣上给的惩罚。 说也奇怪,肖央顶替之人并非别人偏偏是肖王爷的独子,堂堂皇亲国戚圣上岂有不认得之理,如此这般参加殿试可说是摆着明晃晃的破绽。 可「肖央」虽然是顶替却也没用对方之名,反倒只是借了姓氏便顺利蒙混过关,进了殿试大门,得了探花的头衔,反倒此次的监考官却因此全数获罪,不是减奉一年就是官贬原籍。 因此眾人纷纷猜测是否因冒名之事,让圣上得以看见其他官员办事不力,这才让肖央检了便宜非但没有免去资格反倒成了探花。 不过真要说起来也只能说肖央命好,一是他敢冒充王爷独子让考官不敢查他身份,二是偏巧人家肖世子压根没去应试,这才没在初期就因闹双胞而被发现。 但也因肖央一事,肖王爷这才发现自家世子并未参加科举,看着同僚因世子进了殿试而送来的贺礼,王爷顿时脸上无光,赶忙在第一时间吩咐下人找寻世子下落。 另一头,段离因先前与他人发生衝突且将人打伤进而认识军中将士,本是前来问罪的彪形大汉,却在见到段离后极为赏识他,接连带着他认识其他将领,甚至举荐他参加武举,最终段离一举拔得头筹成了武状元。 一时间段离成眾人眼中的香餑餑,而本是焦点的紈裤见状非但没有因此不满反倒与有荣焉。说来奇怪,平时嘻嘻闹闹的紈裤偏偏能在纪律森严的军中熬下去,且军中将领似乎也未因他的身份而有顾忌反倒更加严苛。 起初段离对这紈裤并未太多关注,见他成日在身边转悠往往对他视而不见。然而几次操练结束都见他被要求单独留下继续操练,直到日落西山仍在反覆做着同一动作。 这不免让段离感到好奇,一问之下才知道,他原来就是近日闹的沸沸扬扬顶替一事的令一位主角——肖王爷独子,肖阳。据传肖王爷得知肖阳并未参加科举反倒从军后,气的下令让军中将领好好教他「规矩」,这才让肖阳成日被不同人刁难。 随着时间推移,段离在军中渐渐崭露头角,而肖阳则始终跟在他身边转悠。有次将领发派给肖阳的任务太过刁鑽,段离一时兴起帮了他一把,自此他变对段离更加忠心,儼然成为段离的跟班。 「京郊军营主要负责守卫京城与边疆士兵不同,边疆时不时便有大大小小的衝突,一不小心便可能战死沙场。加上因地处偏远资源稀少,与京郊军营相比简直是穷山恶水的地方,可那一方疆土却是无数人用鲜血换来的!」段离看着演练场出神,有些片段在脑中浮现。 与此同时,一对不起眼的姊妹在城里游走卖花,纵使一朵要价千金却仍一花难求,引得各方贵人纷纷出高价抢购。 起初这对姊妹突然出现游走城中,却因花价令人咋舌沦为周遭笑柄。然而京城乃天子脚下不乏有钱的公子哥,一位小公子路过见姊妹其貌不扬,花也如其人好似路边随处可见的野花却要价千金,小公子见惯了娇艳欲滴的花朵,对于这没见过的野花来了兴致便买了两朵。 正当小公子期待小姑娘说些生意人的夸讚时,就见其中一位姑娘说了句「回去路上小心。」便不在出声,另一位则作势请小公子离开。 小公子见两人举止怪异便不再多言赶忙离开,怎料,回程途中马车的轮轴突然断裂,马匹受惊拖着马车失控乱窜,车伕见马儿受惊不受控急忙跳车,独留小公子一人。 待马儿平復后停了下来其身后的马车早已残破不堪,当车伕赶到见到马车惨况心里直发怵,想着马车里的主子估计九死一生,回去没法交代当即转身就跑。 直到天色渐晚,瑞王府仍等不到上街的小世子回府急忙派人寻找,这才在城东发现残破的马车与马儿唯独车伕不见踪影。经过一番折腾,总算将小世子从马车中救出,然而小世子像是睡着了双眼紧闭气息平稳,手中还握着先前买来的两朵花,只不过其中一朵却已枯萎。 平安回到王府的小世子仍旧熟睡,瑞王妃与瑞王爷着急的看着大夫等着对方的诊疗结果。「无碍,只是睡着了。」此话一出顿时让瑞王妃松了一口气。遣人送走大夫后,瑞王妃轻抚着熟睡的小世子,希望他能睡的安稳,王爷则在一旁静静看着。 此时她注意到小世子手中的花,也没多想便将花取了出来放进花瓶中,见其中一朵早已枯萎便随手将其搁置一旁让丫鬟再做清理。 然而还未等丫鬟前来清理,枯萎的花剎那便化作尘埃随风消散,王妃见状有些吃惊。此时,睡着的小世子醒了过来,像是睡了许久有些不适,对于回到府上的记忆全无,看着出现在房中的母亲与父亲有些疑惑,瑞王妃见状耐心哄着小世子并将事情经过问了出来。 「老天保佑!」虔诚的王妃听闻急忙感谢上苍,此时王爷则是望着瓶中的花若有所思。随着日子流逝,本以为一切不过巧合,当瑞王府的眾人逐渐遗忘花朵一事时,意外再次发生。这日,前去围猎的瑞王爷遭遇猛兽袭击,千钧一发之际猛兽突然暴毙,引的在场眾人一阵错愕。 与此同时,在世子房中打扫的丫鬟,注意到窗边的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最终随风飘散。此时丫鬟心想这花也活的真够久了,自从小世子回来便含苞待放,怎知过了许久不见花儿绽放反倒瞬间枯萎。 不多时外头便传来王爷遇袭的消息,可当眾人赶到只见王爷与一眾侍卫瘫坐在地,王爷除了精疲力竭外毫发无损。经歷此次生死关头王爷对突然暴毙的猛兽存疑,吩咐侍卫将猛兽身体带回府,想找寻牠暴毙的原因。 当王爷回府却听见嚎啕大哭,原来私塾结束后开心回房的小世子,见窗台的花消失的无影无踪,一时间无法接受,本想等花绽放赠与娘亲与父亲,怎料花还未来得及绽放便接连消散。 哭得抽抽噎噎的小世子见娘亲出现,好不容易止住的泪再次溃堤,王妃只好搂着小世子安慰着。当王爷进门,见到的便是嚎啕大哭的小世子与耐心安抚的王妃。问明原因后,王爷望向空空盪盪的花瓶心里的疑惑越来越深。 今日的城东异常热闹,不知哪位达官显贵出游,除摊贩外街道全数封闭且有侍卫把守。不久就见瑞王府的马车与一票侍卫浩浩荡荡的向城东出发,当眾人以为马车将往城门而去时,就见马车停了下来。 摊贩见状无不战战兢兢、诚惶诚恐,可唯独姊妹两依旧神色自若、处变不惊,好似从马车上下来的不过是平民老百姓。 瑞王爷自马车上下来见到小世子口中的卖花姊妹,心想「如此其貌不扬看来这一切只是巧合」,王爷看着一朵要价千金的花朵后心中猜测逐渐放下,正打算回府时其中一位姑娘开口道「真不买?看样子躲过一劫后,就以为自此平安顺利了呢。」 女子没头没尾的话听在王爷耳里全是恶意,但心里却有个声音告诉他「她说的并不无道理。」停下脚步的王爷等着女子的接下来的话,不料对方却不再开口。 一块玉佩 一生顺遂 王爷贵为皇亲国戚一向只有他人上赶着巴结,未曾想会有人无视他的身分直接将其视为无物,正愁拉不下脸一个小小身影跑了过来。小世子听闻父亲一早便上街心里有些失落,难得两人皆有空间,可父亲却独自上街。 原来王妃见小世子哭闹不停只好让他上街找王爷,为此王妃吩咐一眾侍卫与他同行,经歷上次意外后,原本想让小世子低调出行的想法变了,如今为了小世子的安危每回出门必有侍卫跟随。这次也不例外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城东而去,把守侍卫看马车来自瑞王府便散至两旁让马车顺利通过。 瑞王是个极为克制不常表露情感的人,但他何其有幸有位温柔婉约的王妃和一位活泼孩子,每回看到小世子朝他扑过来,内心总是软的一塌糊涂。看着小世子朝他行礼后一把抱住他的大腿,王爷想想一切也不过如此,牵小世子的手就往马车去。 此时小世子注意到先前的姊妹两,突然挣脱父亲的手跑向两姊妹,小小声说了句「谢谢,姐姐。」年幼的小世子自以为用气音说话便是放低音量,殊不知这声道谢一字不差的落入王爷耳里。 这下王爷再也无法忽视心中疑惑转身上前,吩咐侍卫将所有花全都买下。掂了掂手里的银票姐姐随手将其交给妹妹,随即直视王爷说出花的用途「不管王爷您信不信,这些含苞待放的花能挡煞,倘若挡了煞便会枯萎,反之如若有好事降临则会开花,让好运锦上添花。」 「当然,谁有这花,这花就为谁挡煞,但如果这花本就是准备送人,则看两人谁先有灾殃,可花一旦送出,这花就只为收花人挡煞。如今这些是看在小世子的面子上才告诉你,这花要怎么用就看你了。」 此时王爷看着花篮不过十朵花却让他顿时身无分文,听闻卖花女的说词后始终半信半疑。回到府上,王妃看的花篮中含苞待放的花甚是欣喜,王爷想也没想便将花朵全数赠与王妃。 对王爷来说纵使花能挡煞又如何,命中注定有劫难,躲的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又何苦想方设法捉住虚无飘渺的机会。能让王妃开心,纵使那花要价千金,便是它最大的功劳。 王妃嫁入王府多年,从未收过鲜花这般寻常礼物,王爷上街一趟竟不忘送她礼物,心里满是欢喜便抽了一朵回赠给王爷插在他耳边,见王爷满脸无奈王妃笑的开怀。王爷虽拘谨却也不死板,见时候不早准备用膳便将耳边的花插入一旁花瓶中。 王妃见瓶中的花孤单一朵不甚满意,便从花篮里取了两朵插入其中,「一家三口的百姓之家」末了逕自笑了起来。看着花篮,王妃突然想与手帕交分享这份喜悦遂派人将花送去,剩下的花便辗转落入不同人手中。 得到花的不外乎是达官显贵、皇亲国戚,随着时间推移不少人因花免灾,起初并未有人发觉之间的关联,然而,随着贵人们间的交流花朵的功效渐渐被人知晓,有的人抱持着好奇的心态买了花;有的人单纯因流行而购入。 因此姊妹两的十朵花每日都能售完,然而不知从何时起城中再无两姊妹的身影,现有的花成了千金难求有钱也不见得买的到稀世珍宝。自此城中神秘的姊妹两成了王公贵冑争相找寻的目标,而两姊妹的事蹟也传进了宫里。 后宫不乏有爱花之人梅妃便是其中之一,身居妃位,知晓梅妃爱花的下人不在少数,为讨主子欢心,时不时就有奇珍异草送至梅妃宫里,渐渐的梅妃宫中便有不少花。 花经由梅妃之手辗转到各处,不少消息灵通的妃嬪见手中的花和传闻一样,也经歷了花朵挡灾后,找寻姊妹两的人多了一拨来自宫里。 此时眾人寻疯的姊妹两正在郊外木屋里与段离、肖阳、肖央一同。 肖阳、肖央这两闹的满城风雨的主角为何出现在此,还得话说从头,自打眾人按计画各自入京后,赵映因先前身份特殊认识不少达官显贵。 而肖王爷独子——肖阳,正是赵映为数不多的好友,此次因段离一事赵映带着肖阳早年相赠的玉佩悄悄找上他。年幼的肖阳曾因赵映的仗义相助,赠他一块随身玉佩豪迈说「以后有事拿这玉佩找我,我定会相助。」怎料之后因周姨娘从中作梗,两人再无机会相互联系。 当赵映找上肖阳时,他正愁如何躲避科举考试,因肖王爷受意让他不得不参加科举,可他志不在此也深知自己并非入朝为官的料,恰逢赵映来访,两人遂密谋由赵映以肖央一名顶替肖阳参加科举。 肖阳曾问为何不直接以他之名参加科举,赵映表示冒名顶替已是大罪,用皇亲国戚之名讳则更为不敬便用肖央一名,然而他没说的是「映字没了日便是央,借你之姓还你之名。」纵使两人曾因误会没了往来,可赵映始终把肖阳视为挚友。 赵映顶着肖央之名直接参加会试最终得了探花,并在殿试时身份被圣上识破。赵映趁机编了谎,表明他纵使成了庶民仍心系社稷,便参加科举考试只为求尽一份心力,未免曾经身份影响考官评判,这才改名应试怎料却被误认成肖世子。 对于赵映的话几分真、几分假圣上自觉听的出来,在他看来赵映就是受不了庶民生活拉不下脸,这才用如此迂回的方式,不过细想也是如此,当初赵映说的多么斩钉截铁,说不堪承受护国公这称谓;说自己才疏学浅想从头来过,如今到也算是应了他自己的话。 想必当初因赵家的风风雨雨一时间无法接受这才选择自贬,看在当年与赵之元和赵老太爷的交情上圣上便遂了赵映的意,让他以肖央之名入朝为官。与此同时,成了武状元的段离,因考取功名起点比常人高,加上自身能力够与上峰赏识,很快便在军中有佔有一席之地。 而肖阳则在脱离科举折磨后,想靠自己挣得功名选择从军,这才认识了同在军中的段离。但如今肖阳出现在此并非因段离,而是赵映早已透露此地,故当段离、肖阳前后脚离开军营却在此处相遇时场面一度有些紧张。 段离以为肖阳是跟踪他来到此地,想着对方深藏不露居然能一路尾随他却毫无察觉,正当两人硝烟四起,赵映即时出现细细解释才化解此次危机。 三名男子看着两位其貌不扬的姑娘相对而坐,他们会如此处之泰然是因为段离与赵映早已看出对方是熟悉的人,两位易容的姑娘正是苏瑶和李妞儿。 苏瑶藉着了然的锦囊习得易容,由于她两与段离、赵映不同,身为女子在这时代无法在朝为官更不可能从军,但为尽一份力她两决定混跡市井打听消息,恰巧了然给的锦囊正是传授如何易容。 而锦囊里面的话也说的明白「丫头,爷爷知道你是遇到难题无法解这才开了锦囊,爷爷也没什么本事,竟然连丫头都无法解决想必很困难,那爷爷只能告诉你易容办法,让你换的面貌躲避难题。」当初纠结半天拆了锦囊看到里面内容时,苏瑶啼笑皆非但心里却暖洋洋的。 而卖花一事则是李妞儿想出来的计策,她说「人都惜命尤其是达官显贵,只要能藉着花进到贵人圈,何尝没有办法。」李妞儿便利用自身怨力注入花中使其成了挡煞之花,虽说是挡煞,其实不过是藉着怨力移转持花人原有好运来抵挡厄运,与其说是挡煞不如说是透支运气。 至于花开,不过就是运气用尽不能抵挡厄运。花,自会盛开,招来的不是好运,而是巨大的灾厄。 只是这些事买花的人并不知晓,只会认为这花能挡煞免灾。对李妞儿来说,她不过是看准了人的贪欲,只要他们不要妄想躲避灾恶便不会买花,自然不会透支自身运气,反之因贪念一掷千金就该承受相应的代价。 起初李妞儿和苏瑶不过是想搅乱一池浑水趁机而入,怎料,偌大的京城满是污秽,总想藉着挡煞之花朵一生顺遂,不曾想,他们的一生顺遂会是多少百姓的悲哀。 满城贵人皆在找寻苏瑶、李妞儿两人,为的是她们所售之花,可这两人早已更换容貌躲在郊外。事情有些偏离原本计画,一个更大的风暴逐渐成形,如今只能见机行事。 大伙在各自分享看法、决定、之后走向便各自离开,除了苏瑶她两在木屋中静待时机。 一路上肖阳试图与段离搭话不料他丝毫没有反应,可不见肖阳气馁仍絮絮叨叨的想与他套近乎,直到临近军营段离这才开口「不管你和赵映交情如何,也不管我和他有无交情。对你,我是真没什么交情,也没想跟你有交情,所以烦请你离我远点。」 一地碎片 一行文字 「话别说的太早,人的缘分可不是你说的算的,你今日瞧不上我,搞不好哪天就欣赏我了,反正爷有的是时间,只要你我同在一个军营,早晚有机会让你高看我!」说完肖阳便无比骄傲的进了军营。 看着稚气未脱肖阳,段离满是无奈,这样性格的人他也曾遇过,然后,他两再也没然后了。 随着原有的花越来越少找寻姊妹两的人越来越多,除了有钱的达官显贵想挡煞避灾,对坐拥天下的圣上也是致命的诱惑,看着自己手段用尽收刮来的花一朵朵枯萎,圣上再次大发雷霆,举凡眼前能砸的、不能砸的全被扫落在地,成了一地碎片。 直到圣上宣洩完离开,太监总管这才召来宫人收拾打扫,看着满地碎片曾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如今却一文不值的散落在地,这得是多少百姓的税收,又有多少百姓因这些金银财宝吃不上饭,宫人在心里叹息想着宫外挨饿的家人心中满是酸楚。 正当所剩无几的花被人视为无价之宝时京中的人渐渐疯魔,更有不少真假花混杂于市,甚至为了一朵花惨遭灭门的比比皆是,因为贵人间的疯魔,城中百姓纷纷出逃只为躲避灾祸,然而,出城的门却越来越窄,直到一道旨意京城百姓自此只进不出。 疯魔的除了京中贵人还有宫里那位,圣上甚至欲倾全国之力就为了找出新花。就在此时坊间再次出现新花,只是这次并非如先前那般由姊妹两在城中游走兜售,而需要辗转透过城中的叫花子传递消息,谈妥价钱由不同的叫花子一个送花、一个送钱至不同的指定地点才算完成。 然而,随着城中的叫花子越来越多,不少人再次发现手里的花真假参半,有的人因此买到真花,有的人却换来一朵假花。随着受骗的人与买到真花的人越来越多,各式各样得消息在坊间流传,扬言要找到幕后之人的也越来越多,甚至开出赏金只为求得一丝线索。 各种消息真真假假在京中流传,其中有个不成段的话吸引不少人的注意。 「周而復始,家丁兴旺,有求必应,后继有人」 「后患无穷,人人自危,卖爵鬻子,花残月缺」 「能说善道,避重就轻,灾梨祸枣,殃及无辜」 第一句开头诉说着不错的愿景,可之后接的却是各种惨况,最后却来一句不好不坏的语境,不知谁能说会道、避重就轻,猜不透谁受池鱼之殃。偏偏这像是藏头诗写着「周家有后、后人卖花、能避灾殃」,这样似是而非、真实虚假的话倒是让不少人想从中找出蛛丝马跡。 有人为求一个线索赚取赏金;有人为找到幕后之人贪图更大利益,一时间不论传言真假都有人费心探究。 起初牵扯到周家的这条传言,没人敢往二十年前的周家靠,但随着探究其意的人越来越多,小范围讨论逐渐成形。为参透其意找寻真花,有不知早年发生何事的人纷纷开价为求当年之事的任何消息,就为解开这不成段的线索。 此时混跡市井李妞儿、苏瑶藉着易容扮做不同人穿梭于大街小巷,进而得到不少消息。时而是重金买线索的商人;时而是有权有势的京中贵人;时而又是毫不起眼的消息贩子,一来一去,除了得到消息更多似真似假的谣言也藉此传出。 时刻注意着各种传言的圣上,自然也知坊间这些消息与猜测。然而,总有人不愿看到这般局面,不愿有人提及周家,不愿周家再次进入大眾视野,就怕当年之事被再次提起。 朝堂上,成了探花入朝为官的肖央,注意到圣上的气色越来越差渐渐露出衰败之相,无独有偶的是不少朝中大臣也面露衰色,其中又以宰相最为严重。肖央心想「人都怕死,手握权力的更怕死。」 正肖央还在琢磨朝堂上眾人的神态与举止就听闻一声「退朝!」,下朝的肖央正准备离开便被公公叫住请至殿内,行礼后还未等他开口就听圣上开口「你,是周家后人,不是吗?」 圣上俯视着肖央目光如炬,似乎想从肖央的表情中看出蛛丝马跡,然而肖央听闻仍旧低着头未见丝毫惊慌。 「真要说起来,臣的确能和周家沾上边,但臣始终记着自己的姓、自己个根。倘若细究,周家与臣的关係似乎太浅了。」对于肖央的回答圣上很是满意,心中的芥蒂在此刻慢慢消散。 「也是,被周氏利用瞒了这么久,又能有多少感情呢?也许他正是最佳人选。」圣上在心中盘算一番下了定论。最终一道密旨令肖央暗中调查周家后人一事,与此同时,另一拨人马也在暗中行动为了找出周家后人。 另一头,段离因在武举拔得头筹,成了内务府六品兰翎长,肖阳则仗着背景请调成为段离副手。进宫任职本不在段离的计画中,偏巧就从城郊军营进到宫中,不曾想会有意外之喜。 因假花流窜,不少世族便将想藉皇家势力找寻真花。此时内务府不约而同收到各宫娘娘的物品要求「含苞待放的花一朵」。起初内务府总管对此并未太在意,但仍差人询问花的样式,怎料各宫娘娘要的样式倒是不一样,唯一共通之处便是要价千金。 一时间内务府总管还以为消息有误,不料一再确认后答案都一样,事发至此还不至于惊动到其他人,偏偏总管差人带回的花送至各宫后,娘娘纷纷差人前来责问,只因到手的花并非她们所要。这下总管太监实在别无它法,只能向上稟报以求个解决办法。 按理说,后宫事务应由后宫娘娘定夺,但偏偏圣上并未立后虽将统驭六宫之权交予蕙贵妃,然而,许多事情仍须请示圣上。后宫索花问题不久便传到圣上耳里,圣上深知后宫女人个个家世显赫,背后世族更为了争权夺利就没个消停。 一想到后宫的纷纷扰扰圣上大笔一挥下旨差人去办。当段离接旨时仍对此存疑,因他收到的旨意并非帮后宫娘娘找寻真花,而是查出假花从何而来。为此段离感到疑惑,不经怀疑圣上是否对真花不感兴趣,殊不知他已差人暗中调查。 不久,木屋的两人,看着叫花子传来的纸条,短短的文字在烛火中燃烧殆尽。 领旨后,段离将先前观察种种结合各种可能并跟肖阳沙盘推演,发现果真有可疑之处当即带了一队人马循线顺藤摸瓜。 不久段离一行人便在城北的穀仓中,发现大量鲜花个个含苞待放。城北穀仓正是相府专职管辖,而穀仓里并非存放穀物而是一朵朵鲜花。段离当即让肖阳将花带回,他则快马加鞭进宫。 段离如此着急进宫并非只因查获假花,而是与假花有所牵扯之人来歷不小,只好赶忙进宫稟报。 「岂有此理!假花与相府有关!孙勇这老匹夫!花先扣着,剩下的按兵不动。内务府那朕自有安排,退下吧!」圣上听闻段离回稟有些吃惊,虽然一直都明白相府私下总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但想着好歹孙勇也是两朝丞相,未曾想他连这也想分一杯羹。 假花勾当搅乱许多计画,想藉此找出幕后之人只会更难,想要找到花的人也越来越多,思及此,圣上找来了肖央询问事情进展。果然,除了先前的传言外再无其他线索,只因假花流窜让消息似真似假难以考究,除了不成段的线索可能为真,再无其他可靠消息。 看着事态毫无进展圣上情绪再度次失控,殿内巨大的声响让路过的宫人纷纷快步离去。当肖央离去时,不少宫人注意到他以手帕摀住的额间鲜红,有人叹气;有人摇头,却无人敢出声询问,生怕一个多嘴小命不保。 深更半夜,一位容貌清秀的小姑娘进了间客栈,要不是她生怯怯说着有消息要卖,店小二还以为她只是前来住店。 经由掌柜再三确认下终于确认姑娘的意图,本想着姑娘看着清秀还带几分青涩,想必急需用钱这才试图贩卖消息。然而这样的消息要不是家常里短就是虚构之言毫无价值,此时掌柜正打算将人打发,就见小姑娘将袖口中的纸条递给掌柜。 掌柜看着纸条有些难以置信,只因纸条内容若为真将能为他赚进无数财富。为了确认消息是否可靠,掌柜将人请进了厢房。良久,就见掌柜和姑娘一同出了厢房,而小姑娘则将个荷包放入袖口中。 出了客栈的姑娘向城郊走去,经过几过弯弯绕绕的胡同,再次出现时已变了模样,衣着依旧只是面容成了大伙熟悉的苏瑶。 不久坊间再次流传关于假花一事的最新消息,然而这次却不再是谣言,而是消息贩子明码标价兜售线索。明码标价对想从中赚取赏金的人来说无疑是一大打击,但对达官显贵来说,到省去辨别真偽的麻烦,进而消息就成只在贵人间流传。 一批刺客 一群乞丐 许多花钱买消息的人在得知内容后五味杂陈,只因这背后牵扯并非常人。倘若这幕后之人是个的平民百姓,或是紈裤子弟都还好说,偏偏这背后牵扯与相府有关,相府可是出了个盛宠不衰的兰妃与两朝丞相,要想讨公道自己似乎还不够格。 但一想到豪掷千金换来的不过一般鲜花,心里得疙瘩怎样难以消除,因此不少对于相府这举动的揣测便在圈子中流传。 不止贵人间流传,肖世子也顺势点了把火,看似八卦京城密辛并未指名道姓,可话里话外全以相府为主轴,进而不少紈裤也对此嗤之以鼻。 由于相府的人一向自恃甚高,来往之人皆为利来,交心之人寥寥无几,以致于这传言硬是没传到孙家人耳里,不少人还特意让消息避过孙家就为看场好戏。这一来一往好些时日,让丞相知道后措手不及,而谣言却早已甚嚣尘上,想闢谣已无力回天。 倘若单就谣言还不至于让相府低头,可随着种种揣测,消息的流传非但没有降低反倒越演越烈。圣上对此也颇有微词,有意无意便出言讽刺,甚至以丞相为首的朝臣也渐渐疏远。由于相府先前对此并未表态,渐渐的与之往来的人越来越少。 虽然相府曾想查出幕后之人,但却困难重重,好似有人早已设下圈套让相府只能认下此事,最终因相府找不出其他证据也无法消除揣测,抵不住他人压力只好主动认下。 这事就在孙家人大张旗鼓将所谓的「主事者」送交官府后作结。为此苏瑶私下调查,发现认罪之人不过是孙家的某位远房亲戚,收了好处为相府开脱,而非相府所说的「孙家人」。 苏瑶不经感叹,这世道有钱有权果真人能隻手遮天。 纵使风波平息许多达官显贵仍对相府感到不满,不单是因为豪掷千金换来普通鲜花,而是相府对此并未有所表示,找来认罪之人也非主谋,大伙心知肚明不过是替罪羔羊而真正的主谋仍旧逍遥。 倘若假花一事并未闹出如此大的风波,仅有少数人牵扯其中,或许大伙会因表面和谐而睁一隻眼有、闭一隻眼。然而,此次风波牵扯之广,相府纵使成为焦点却始终未曾表态,态度傲慢一如往常,加上眾人求花心切导致积怨渐深,这才让相府落的如此下场。 与此同时,大伙正在城郊木屋里商量着下一步。 「天啊!下次可以留点时间让人准备吗?三天!这样的准备时间会不会太短了?你知道,我看到纸条的时候有多紧张吗?一下子要在那放上大量假花,你知道有多难吗?我跟妞儿差点没累死!」苏瑶絮絮叨叨的抱怨着,可是始作俑者仍笑盈盈的搂着她脸上未见丝毫愧疚。 李妞儿看着衝段离发火的苏瑶,心想「估计也只有她敢这样抱怨了。」看妻子望着苏瑶与段离出神,以为她心生嚮往当即一把搂住她的腰,现学现卖的等对方夸,还不忘一脸挑衅的看着段离。 此时,肖阳哀怨的看着大伙心里满是酸楚,旁人都有伴唯独他孤身一人,一时间思考着他是否不该出现在这,但肖阳的哀伤很快的被正事取代。 「周达除了是眾所周知的大文豪和礼部尚书外,还曾是赵之元的老师。周达与赵进交情深厚,但上朝时两人政见时常相左,为此常吵的不可开交,进而朝堂上没多少知道他两感情不错。」 「不少摊贩却时常见两人下朝一同吃饭,没过多就却又吵起来各自离去,之后却又再次一同出现。此外??。」 不多时,几人相继离开木屋,苏瑶看着窗外渐深的夜色心里有些不安,也许是离别的感受让她心情低落,李妞儿深有同感只能静静陪在一旁。 胡同内,一群黑衣刺客包围着两名男子,两人对视一眼注意到身后无路,而前方唯一的路被数名刺客堵的严实且对方正步步逼近??。 当巡城官兵发现时,就见一位全身是血的男子半跪在地,手持长剑支撑着摇摇欲墬的身体,周围无数黑衣人倒卧在地气绝多时,唯独另一位男子下落不明。官兵注意到男子腰间配饰,知晓这人非富即贵赶忙将人送至太医院救治,数日后男子这才悠悠转醒。 朝堂上,两位朝臣争执不休,为了是否重查周家后人一案吵的面红耳赤。最后情况渐渐形成以肖央为首的年轻朝臣和以宰相为首的眾多老臣,双方各持己见,有为了稳定社稷不能轻易重查旧案;有为了引蛇出洞重查旧案非做不可。 就在双方意见分歧僵持不下时,有一拨人从未表态却在此时开口支持肖央,这拨人中有不少是王公贵冑且因假花一事吃了相府的亏,这些人支持肖央不为别的,就为了反对孙勇噁心他。 偏偏这拨人还义正言辞的表示,年轻朝臣的眼见、手段就是比老古董好,为了解决陛下之忧有些手段自然是必要之举。 数月过去,风譎云诡的京城面上依旧一片祥和,原先因花而大量涌现的叫花子,不知为何又消失无踪,但仍有少部分在街上行乞。 叫花子的消失,对城里人来说并未有任何改变甚至根本没注意到变化,然而,在城中许多看不见的角落有着一批又一批的人潜伏期中。没人知道他们的来歷,但他们却又深藏于市井中。 不只市井变化诡譎,朝堂上的明争暗斗也始终没有停歇。虽说肖央奉旨追查周家后人且得以用一切手段追查,然而,不论是当年案件卷宗还是早年证人,不是缺失就是失踪,纵使肖央试图透过其他手段却发现始终有人暗中阻拦。 每回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不是中途断了便是个假消息,让肖央疲于奔命却不见进展。 另一头,数月前段离和肖阳意外遭遇刺客袭击,段离因此下落不明,而肖阳则在重伤后调养数月才回宫述职。 由于段离下落不明,他的职位空缺则由肖阳暂代,虽然上峰曾打算让肖阳直接顶替段离之位,但肖世子执意不肯,加上没人敢在肖世子头上当差,这缺便始终由肖阳暂时代理。 可回来的肖世子性格却有所改变了,原本积极上进的他如今却不学无术,当值时常不见其人却能在上街遇到,时而出现在青楼;时而出现在赌坊。 肖王爷看着肖阳从入军营到在宫里当差,一点一滴慢慢成材,怎料一场变故他自此一蹶不振。心灰意冷的肖王爷几经思索决定向圣上自请回封地,自此不在搭理肖阳。 一切看似毫无进展,殊不知大伙留有后手。 频频受阻的肖央在圣上耐性用尽前突然进宫面圣,圣上对肖央所报之事毫无期待,权衡片刻,最终还是宣了肖央。只见来者双膝跪地双手呈上一封书信,说了句「请陛下定夺。」 一封书信能让肖央深夜进宫面圣定是有所收穫,圣上赶忙仔细查阅书信的内容,信中短短几行,「周家有冤,愿以金花,换取良机,沉冤昭雪」。 「何谓金花?」圣上对于信中提及的金花心有疑虑,一朵花换一个真相大白的机会,这样的交易周家后人是否把一切想的太过简单。 「回陛下,这金花与先前城中要价千金的花相比大同小异,只是这花似乎活的更久,能档的灾更多,据说要是金花盛开,持花者并必是天之骄子,定能长命百岁。然而倘若金花枯萎,定是祸国殃民、遗臭万年。且据说此花只有一朵,无比稀有。」 原以为不过是场无足轻重的玩笑,殊不知信中提及的花却是凡人梦寐以求的愿望,圣上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决断,只好先行屏退肖央,之后再做定夺。 圣上屏退肖央后忆起当年,当年登基不过弱冠之年,在先帝的一眾皇子中就属他年就最小,可他却搏得一个机会登上了皇位。当年有多人少虎视耽耽就等一个机会,周达一案虽觉蹊蹺可朝中老臣把持朝政多年,哪会理会他的意愿。 周达一案只是个开端,为了迎合这些朝臣一道圣旨下去,不管是何心情自然都成了龙顏大怒,周家就此殞落。 在那之后,那帮老傢伙陆续降低戒心,他们认为一个动不动就下旨让人满门抄斩的圣上,并无城府不过是个不諳世事的少年容易操控,不枉费他们当时努力拥护他登基。 直到刽子手的刀落在他们头上,这才发现那十五六岁的少年比他们想的还要铁血,为了稳固皇位满手鲜血,连那位将军之死与他也脱离不了关係。 如今周家有后究竟是福是祸?当年的决定到底是对是错?一朵金花,是盛开绽放?还是枯萎凋零?是长命百岁?还是遗臭万年?圣上在心中反问询问,只为求一个结果。夜色渐深,圣上心中默默有了决断,与其受制于人不如恣意妄为,当年能顺利登上皇位就没道理顺着别人的意。 心底的种籽悄悄发芽,原本贤明的君主在这一刻有了变化。 一纸告示 一线生机 朝堂上,两帮人马再次因意见相左吵的不可开交,此次起因仍和周家有关,由于圣上当朝宣布欲重啟调查周家一案,此举立刻引起不少老臣担忧,深怕圣上被只闻其声、不闻其人的「周家后人」戏弄,一再做出违反先例之事。 反观支持的一方,认为再次调查若发现与先前无异,便能堵住那「周家后人」的嘴,如若发现周家真有冤屈,正好藉此机会正名让周家沉冤昭雪,如此一来皆能让人信服,让百姓知晓圣上英明大度。 最终,在圣上一锤定音下周家一案确定由肖央重新调查,且事态进展直接向圣上回稟。当事情逐渐有了进展,却总有人想出手阻拦。 「我看这小东西是翅膀硬了!都敢自己作主了!再这样下去就怕夜长梦多。肖央啊肖央!你还是太年轻了,不知道不该管的别管!如今你执意顺着那小东西,就别怪我心狠手辣!」昏暗的书房,一位看不清面容的男子恶狠狠的说道。 无数的告示在一夕之间贴满京中各处,内容为求一桩陈年旧案的线索,曾经视为禁忌的词出现其中,株连九族的造反案如今广而告之只为求得一丝线索。即便如此多数人仍对此三缄其口,深怕多嘴触怒龙威被秋后算帐,然而也有少数人透过各种方式悄悄发声。 肖央因此辗转收到不少匿名线索,只是他没想到的是,这些愿意提供线索的人最终全都惨死,不是意外落水就是吃饭噎死,无数意外偏巧在他们身上发生。 纵使意外频发亡者死的蹊蹺,可衙门却对这一条条人命视若无睹,以草席随意包裹亡者就往衙门送,不为查出死因与真相,只为从中赚取最后一笔收入。 一位位含冤莫白的尸首,随意放置庭院中央却无人领回,并非这些人皆无亲无,而是因为领回尸首需要负担鉅额费用,忤作检验费、亡者税、尸身保管费。各种开支让痛失亲人的百姓无法负担,只能眼睁睁看着衙役一把火将至亲之人烧的灰飞湮灭却无能为力。 正当衙役举着火把打算点燃乾草时,一位僧侣突然出现手持佛珠一句「阿弥陀佛」随即出手挡下衙役持手中的火把。突如其来的阻拦使得衙役面有厉色,欲出言教训就见其身后一位小姑娘拿出沉甸甸的荷包在面前晃。 收下荷包的衙役面色略微和缓,随即差人将一具具尸体拖上板车,见大功告成当即催促两人离开。僧侣拉着板车就往郊外去,一同前来的小姑娘则紧跟在后。 「一路好走。」小姑娘双手合十手上掛着一串熟悉的佛珠,虔诚的为亡者哀悼,而在她面前的是一张张白布盖着的一具具尸身。僧侣自后方树林出现,取下姑娘手上的佛珠口中唸唸有词,只见一缕缕白烟缓缓升空,伴随白烟腾空的还有一丝丝黑雾。 不久,无数黑烟便伴随着细微惨叫入了佛珠中。 「放下所有执念,往生极乐净土。」僧侣双手合十似乎在对往者说,又彷彿是在对自己说。 当晚,一具具尸身静静躺在棺木中,出现在不同许多人的家门前。一阵敲门声响,见到的是看着自家亲人的尸首出现在门前。不少人因而跪地痛哭感谢苍天开眼,让亲人得以回家。 事实上,大张旗鼓贴的告示所得到的线索并未起到太大的效用,然而肖央却在广而告之的半个月后带着一枚匣子秘密进宫面圣。一朵金灿灿的花静静的躺在匣子里,让圣上看的移不开眼,此时他仍不知,他将因此花而落入万劫不復的深渊。 脾气暴躁恣意妄为的圣上,此时却小心翼翼从中拿起花朵,金灿灿的花彷彿并不存在于世,要不是圣上的衰老之相过于明显,相较之下使人有种阴森感,这花彷彿来自仙界。 圣上得到金花后便屏退肖央,随即向一旁的公公吩咐几句。「伴君如伴虎」在听闻圣上的吩咐后,公公脑中想起这句话,望着肖央离去的背影在心中默默哀悼。然而,能在圣上身边伺候谁又不是铁石心肠呢?公公的哀悼不过是鱷鱼的眼泪又能有几分真心。 公公望着圣上手里的金花,金灿灿的花似乎有种魔力让人疑不开眼,此时一丝贪婪在脸上浮现,随即又恢復正常。 一道圣旨将肖央打入天牢。这一刻,肖央体会到何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他前脚离宫后脚就接到圣旨,不是论功行赏而是论罪问斩。虽说早有预感但心中难免有所感触,肖央看着手上的镣銬与不怀好意的公公,心里的纠结剎时有了决断。 朝堂上,一眾官员再次为了不同事有所争执,只是这次争执双方不在势均力敌,对于肖央入狱大部分人多的是幸灾乐祸,尤其是宰相似乎就等着此事发生,只剩少部分人对肖央造反一事觉得蹊蹺,想据理力争找寻真相。 殊不知,这一个个年轻的朝臣在朝堂上的行为,成了圣上眼中无比碍眼的存在,也不知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被人记在心里,一双阴毒的眼,看着这些初入官场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朝臣满是睥睨。 最终肖央入狱并未因朝上争执有所改变,反倒原先广而告之的告示一夕之间全被撤下,一个个身着鎧甲的官老爷在城中巡视,确保城中每一处再无关于周家的告示。 与先前大举张贴告示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然而此举让先前想提供线索却守口如瓶的人五味杂陈,没有因正确决断而感到喜悦,而是不由得怀疑城中一桩又一桩的意外是否与之有关。这一刻,城中百姓陷入一种惴惴不安的情绪里,彷彿未来命运不在自己手里。 不久城中瀰漫着难以言喻的氛围,原先总是无比热闹的市集不復存在,街上再也听不到各种传言与话家常的声响,连在外嬉戏的孩童也逐渐变少。鸡鸣狗盗的事却渐渐增多,从偷窃到抢劫、从偷东西到拐小孩,「天子脚下」的京城变的格外讽刺。 城中氛围如此朝中亦然,从原先的明争暗斗到如今成了相互廝杀,栽赃嫁祸、下毒暗杀在看似祥和的朝堂上频频发生,不少朝臣过了的沐休就再也没机会上朝。是人是鬼、是狼是虎没人知晓,但他们却始终确信自己一定是最后赢家。 圣上看着乌烟瘴气的朝堂,并未感到不安反倒有种隔岸观虎斗之感,看着设计陷害在眼前一幕幕发生,身为至高无上的君王心里有的是争斗的快感,看着匣子里的金花心里无比满足。不曾想他终将会落入与他人一样的境地。 城中只进不出的禁令并未解除,然而却有许多百姓冒险一搏只为求得一线生机。稳居高为的圣上为了看人犹如困兽下了一道旨意「但凡是无理由试图出城者,死。」不料,随着处罚加重冒死出城了仍不在少数。 也许是苍天开眼;也许是机缘巧合,一拨又一拨的叫花子突然涌现在城门四周,引的大批官兵疲于奔命,就为了将试图闯进城中的叫花子驱离。此时城中守卫松懈,一波又一波的百姓藉着扮做叫花子顺离逃离。 城墙上,苏瑶看着成功逃离的百姓心中多有欢喜,人群中有不少熟悉的面孔,有卖菜的大娘、卖肉的老张、调皮的大妞,心中不由得感慨「要不是生活所迫,谁又愿意背井离乡?」 此时城墙下,一位身着鎧甲混在官兵中的男子朝这频频挥手,段离看着有些傻气的面容,知道他若不回应,对方便能一直挥手,只好认份的招了招手。招手的肖阳看到段离的回应,这才心满意足的回到队伍中。 原来为了让肖王爷能顺利离京,肖阳只能装作不学无术、惹是生非的紈裤,只为了降低圣上的戒心,肖王爷才有可能顺利离京。由于京城渐渐变的诡譎,肖阳只好设法让王爷离开,自此远离纷争,就如同当年为保全他与娘,自请从母姓放弃了皇位。 看着肖阳再次混入队伍中,时而捣乱;时而放水,苏瑶有所感触指着城墙下的人说道「这世道不只对你不公,对他也不公,对他和她都不公。你说如此世道还需留恋吗?」 段离轻轻摸着苏瑶的头笑而不语,而他心中所想的是「这世道让你感到不值,让你忿忿不平,甚至让你无比担忧,既然如此那便灭了它让一切重来。」 「肖央这傢伙,只能说他倒楣!这才哪到哪就因圣上不喜鋃鐺入狱。可惜的是他再也没机会知道,那些跟他告密的老鼠都被一网打尽,哈哈哈!真要说起来,跟丞相作对的就没有好下场,假花一案的段离,堂堂六品,如今死在哪都无人知晓唷!」 「广而告之?怎么可能!那小东西难道不怕眾人知道真相,一人一口唾沫淹死他!哈哈哈!」 「不过说起来,那小东西真为了一朵金花如此,想必那花??。」 同样的昏暗书房,不同的是成一群人密谋的地方。而他们嘲笑的对象如今却已逃离阴暗牢房。 一弯新月 一池浑水 女子一袭红衣罩身,厚重的帽簷遮住了面容,在月色的映照下姣好的身躯若隐若现。 「美人!唉呀!这是怎么了阿?大晚上的在这,难道是迷路了吗?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天牢阿!美人,别怕。等会哥哥带你回家,嘿嘿!」本该戒备森严的地方却只有两个像是地皮流氓的人看守,一位脑满肥肠,一位尖嘴猴腮,两人见女子出现并未有丝毫警觉反倒出言调戏。 女子缓缓走近狱卒,细长白晰的手指慢慢接近对方的唇。尖嘴猴腮的狱卒看着女子的手心荡神怡赶忙一把捉住,深怕眼前女子消失。另一名狱卒看着同僚获得女子垂青,剎那间妒火中烧,举起腰间的配刀一把削到对方的手,未待他反应便手起刀落让对方人头落地。 狱卒至死都不明白发生何事,睁大的双眼说述说着他的困惑和惊讶,然而他再也得不到答案。 看着同僚死不瞑目,脑满肥肠的狱卒并未有任何不安,反倒举着刀狂喜吶喊,可还未来得及向女子展示他的勇猛,就感到一袭刺骨凉意从胸口传来,他缓缓低头看着满是鲜血的手握着他的心,而他再也感受不到心的跳动。 女子从袖口里拿出帕子仔细擦拭沾血的手,血跡斑斑的帕子落在狱卒死不瞑目的脸上,女子头也不回的步入牢房中。阴暗的牢房关满男女老少个个骨瘦如柴,女子的到访对他们来说无关痛痒,一双双空洞的双眼茫然的看的前方,对外境毫无知觉。 牢房的深处,一位蓬头垢面的男子盘腿而坐双眼微闭,彷彿老僧入定不为外境所扰。终于见到日思夜想的人,女子终于克制不住心里压抑的情感,一掌劈开门锁进门,扑向男子的怀中,遮挡住容顏的帽子落下露出熟悉的脸庞。 狱中身形消瘦的人正是先前鋃鐺入狱的肖央,准确的说是赵映,此时他怀中的李妞儿不似先前那般冷静自持,反倒泪眼汪汪的看着他。 「你瘦了,我来迟了。」一句话道出李妞儿的自责,早在赵映入狱她便想直接杀进牢中将他救出。但赵映却一而再再而三阻拦深怕打草惊蛇,直到城中百姓大多都顺利离开后,赵映这才让李妞儿前来相救。 赵映说只要他在牢里多受折磨,多少能降低他们的戒心,毕竟他们想除掉的是他、是与他想同之人,而城中的百姓不过是消遣。 随着局势越来越乱,稳坐高位的人却浑然未觉,只因百姓在他们眼中不过螻蚁无法掀起风浪。 与想尽办法离开的百姓相比,宫里则是歌舞昇平一片祥和,圣上自从有了金花便开始夜夜笙歌,到最后直接免去早朝任由文武百官自行决断,到头来,无人关心百姓民生,有的是想尽办法追求无尽荣华、长生不死。 看似太平盛世,倒塌不过一瞬之间。 许久未见的眾人再次出现在木屋中,上次一别,段离遭到暗算、赵映鋃鐺入狱、肖阳不学无术、苏瑶和李妞儿混跡各处。虽然这一切大伙心里都有底,可命总握在他人手里,心始终会不安。 看着京城彷彿一池浑水,因他们搅动变的浑浊不堪。苏瑶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她不由得说出心中困惑,是否因她的到来改变的原有的轨跡,才使一切渐渐走向毁灭。 可李妞儿却说「你不过只是搅动原本的污秽,之后的走向全是他们的选择。」、赵映则说「原有的污秽终将因积累而爆发。」、肖阳说「一座城因一个人就毁灭了,那人定是天之骄子,很显然,你不是。」 最后段离回她「如果这城因你存在便走向毁灭,那只能说明本该如此。」 这回,猫捉老鼠的游戏该结束了,是时候换人了。 一夕间京城里火光衝天犹如当年的边关城池,身批鎧甲的士兵手里的刀,不再是保家卫国的武器,而是屠戮百姓的屠刀,熊熊火焰燃烧着皇宫,百姓纷纷出逃,哀鸿遍野血流成河。成堆的尸首,有死不瞑目的百姓也有身首异处的士兵,悲哀却又荒唐。 说来可笑,一切之始只为争夺一朵花,「金花盛开,盛世再来」一个传言将眾人的慾望无限放大。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一心想争皇位的二皇子、无数被慾望驱使的文武百官,为了传说盛世无不机关算尽、用尽心机,最终在二皇子率兵入京之时将一切推到了顶点。 未曾想,极端治理下的百姓有口难言,传言又是从何而起,又是如何传进朝堂中。 城外的山头,大伙望着京城黑烟裊裊,伴随火光无数回忆涌现,当赵映献上金花后,朝堂上的慾望就如洪水猛兽,逼的有抱负理想的官员纷纷离去。而城中涌现的叫花子正是无数恶意所化,像是阴暗潮湿的房间总会藏污纳垢,久而久之终将沾染一切,人心不古终将招来灾祸。 当无数的恶意被无限放大,密谋造反、鱼肉百姓、烧杀掳掠,最终留下的是一层又一层的压榨,可人却像是蒙上双眼看不见恶意,有的是「总有更惨的人,总有机会翻身」的念头在脑中自我安慰最终走向毁灭。 其实早在入京之初,李妞儿和苏瑶混跡于市时便已釐清当年之事。 周达和赵进本就是世交,在赵之元意外卷入二皇子的造反一事时,赵进曾找上门寻求帮助。 可造反乃滔天大罪,当周达听闻好友深陷此难题却也无能为力,只能念及旧情不将此事上报仅此而已。怎料赵进上门早已有了决断,见周达不愿相助,心一狠,将早已备妥的信封放进周达书房一角随后离去。 不多时,相府带着重兵将尚书府团团包围,声称礼部尚书周达密谋造反其罪当诛。直到被打入天牢,周达仍持续为自己喊冤并怀有一丝希望。最终却在赵进探视后有了变化,无人知晓赵进究竟说了什么让周达愿意认下这涛天大罪。 赵进的恶意、周达的决定,最终交织成一出悲剧。 暂且不论周达此举出于何种目的,就因此举连累周府上上下下全数问斩。也因周达之举,本在边疆的周家长子,一怒之下开了边关城门让敌国军队得以顺利入关。虽不知周家长子看着因他而捲入战火中的百姓是何感想,但知道的是他最终举刀自刎。 然而,这一切在将军率队奋力抵抗后终于求得一线生机,不料城中士兵早已被人收买,再之后的故事就如先前所述,纵使将军浴血奋战仍不敌被人暗算最终惨死沙场。 可将军之死并非意外而是一场计画已久的阴谋,只因将军威名赫赫功高震主,圣上便默许丞相屠尽城池内的百姓,只为让将军背下骂名遗臭万年。纵使将军成功击退敌军守住边关,却敌不过一道密旨,只能眼睁睁看着城池内的百姓一个个在眼前死去。 而这一切只不过刚好借了周家长子的风,让事情顺理成章的越闹越大。 讽刺的是,将军死后非但没有被世人唾弃,百姓反倒建起了庙供奉着这位死守边关的将军。也因这一方香火,让将军得以不落轮回重塑肉身。 起初大伙曾想为他平反,却不料公道一词早已不存在,朝堂上的明争暗斗、尸位素餐到朝堂下的鱼肉百姓、草菅人命,都在诉说着人命不过螻蚁不值一提。 最终大伙决定赌一个可能,倘若还有良知便会有所不同,一切就还有转圜的馀地。然而,慾望彷彿是餵不饱的猛兽吞噬一切最终走向毁灭。 曾在边疆上演的一切,如今在眼前一幕幕上演。拿刀的士兵彷彿杀红了眼见人就砍,而那些始终不愿离去的百姓,以为总有翻身的一天,不料却成了刀下亡魂。 一朵花勾起无数人的慾望,也让无数人丧失理智,含苞待放的花盛开了,迎来的不是太平盛世,而是由慾望构筑的人间炼狱。 一座又一座的宫殿发出刺眼火光,大肆收刮宫中宝物的嬪妃,和无数早已出逃的宫人,圣上神情呆滞,望着手中的盛开的花有些难以置信,不待他弄明白发生何事,一把利刃穿过身躯鲜血如注。 圣上缓缓转头,看着熟悉的脸庞却有些陌生,梅妃面色癲狂看着手中穿透身躯的的匕首,说着她的此生所愿。 「妾身自从将花献给陛下,陛下便对妾身有了喜爱,妾身想既然这花是由着妾身的手献给陛下,想必这是天意。妾身不求荣华富贵,只想与陛下生生世世都在一起,如今这局面也许是陛下与妾身最好的结局。」 末了刺穿身躯的匕首离开身躯,梅妃搂着圣上跌坐在地,举起匕首在脖子上抹了一刀,飞溅的血是圣上在人世间看到的最后画面。 鲜血浸染了花,让盛开的花变的更加耀眼。 一丝执念 一床喜被 听着外头的脚步声,兰妃心里清楚她没有太多时间可以耽误,虽然这次造反主谋是他诞下的二皇子,但心中的不安让她无法安坐于此,只能匆忙收拾细软。不料一群士兵突然闯入,没多久便传出兰妃撕心裂肺的嚎叫。 门外一角,一名宫女正是试图用剩下的布料遮掩身躯,虽是眼眶含泪,但在听到兰妃的叫声时,她的嘴角缓缓上扬。 当孙勇随着官兵闯进后宫见到兰妃,她衣不蔽体早已气绝多时,而她手里始终紧握包袱,包袱里是各式各样的金银珠宝。孙勇心里难过却也仅只而已,都说无情最是帝王家,殊不知官宦之家亦如是。 正当孙勇起身离去,一把剪刀刺进他颈脖处,方才衣衫不整的宫女此时拿着剪刀对着孙勇一阵狂刺。孙勇倒地时,认出此人正是兰妃身边的宫女,可他却已发不出任何声音。待二皇子率兵赶来孙勇早已面无血色倒卧在地,而宫女早已不知去向。 怨气衝天,一个又一个虚影浮现,一声又一声的哀嚎,可最终一个都躲不过,成了养分滋养金花。 此时杀进皇宫的士兵个个像是受人蛊惑纷纷刀剑相向,城中士兵彷彿也受到感召相继攻击身边之人,不明所以的二皇子最终寡不敌眾惨死刀下。 大火迅速蔓延,烧尽一切可能,留下光芒四射的金花在废墟中盛开。段离拾起金花,这一刻,他内心杀性平静下来,那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执念得到圆满。原来那一丝执念并非平反冤屈、沉冤昭雪,而是亲手让一切到头,让一切有重获新生的机会。 段离放开手中的花见它随风飘远,执念所化的花,本以为这勾勒的慾望是他心中最深的恶意,不料却也包含最大的善意。 一道虚影从佛珠中窜出,熟悉么面容不再满是狰狞,周姨娘双手合十朝段离微微頷首,随即渐渐消散。 肖王爷听闻京中惨剧赶忙自封地回京,抱着一丝希望找他那不成材的儿子。与此同时,瑞王爷也自封地回京,不久前,瑞王妃和小世子被人绑架带到封地,为了带回母子二人,瑞王爷擅自离京想着之后在向皇兄请罪。 怎知这一来一回,京中便面目全非,丞相造反、皇子逼宫、满朝文武百官惨死,一夕之间犹如敌军过境只剩断垣残壁。 回京的肖王爷与瑞王爷经过商讨后,决定携手重建京城且自此再无天子,这又是后话了。至于肖王爷原先所担心的肖阳,再得知父亲与堂哥的计画后,决定留下一同尽一份心力。 起初肖王爷为此深受感动,直到肖阳不小心说漏嘴,将他与段离等人的所作所为全盘托出,肖王爷便从慈父变回一贯的严父。肖王爷总说,肖阳造的孽要自己受,以致于肖阳为了修整终日忙得焦头烂额,却不知,肖王爷时常私下拿着肖王妃的画像,说着孩子如何如何成材了。 而瑞王爷也为了修整,整日和肖阳一同忙得不见人影,虽是如此,小世子却总能找到他两,这也渐渐成了小世子的童年。 虽然修整期间总有外族试图来犯,奇怪的是,敌军时常未到边关便常毫无章法的原地返回,让驻守边疆的将士一头雾水,直到多年后,有人听闻外族奇怪传言才明白这一切究竟为何。 「南边地带、生人勿近,妖魔鬼怪、鬼哭狼嗥,其声凄厉、听者暴毙。」至于这声声哀嚎源自何处尚未可知。殊不知,边关的角落有朵金灿灿的花独自绽放着。 段离一行人则回到原先的偏郊小院落,看着因没人打理而杂草丛生的院落意外躲过战火,大伙纷纷捲起袖子整理院落,直到院落被打扫的一尘不染,大伙这才各自上街採买。 此时,苏瑶却藉故来到街上,虽没了以往的热闹与繁华,但仍有不少熟面孔出现。苏瑶找到了卖布料的大娘说了几句,就见大娘笑瞇瞇的拿出一大箱子交给她。看着箱子上的灰深怕苏瑶嫌弃,略微窘迫的说道,这是她当年的样式希望能合苏瑶心意。 苏瑶自然看出大娘窘迫也明白一切为何,虽面上不显但心中仍有内疚。苏瑶满心欢喜的接过大娘的盒子,给了大娘一些碎银说了几句讨喜的话便离开了。当苏瑶带着箱子回到院落,就见段离在与剪纸奋斗当即一同加入战局,但时间越来越近最终两人只能另寻他法。 带李妞儿上街买菜的赵映如期待着她回来。李妞儿看着小院子灯火通明,硕大不对称的囍字贴在墙上,彷彿两的喜字并一块。此时李妞儿的眼睛有些酸涩,看着苏瑶捧着箱子里面放着有些褪色的喜服,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 见李妞儿落泪,苏瑶抓着她的手就往屋里衝,一顿安慰与操作后,李妞儿身穿一袭喜服出现在眾人眼前,一场简陋却温馨的婚礼在苏瑶热热闹闹的主持下顺利完成,最终以送入洞房划上句点。 李妞儿望着与喜服有些相似的喜被心里满是感激,即便婚礼这般简陋,可却是以她为主的婚礼,不再是不明不白的嫁人,也不是替人出嫁,而是她欢欢喜喜的嫁给她的良人。歷经波折,她终于能像普通百姓一样过着简单的日子。 这一夜,小两口的曲子似乎换了曲风,变的有些狂野不似以往的含蓄,让隔壁的苏瑶再次听的满脸通红。看着快将自己闷死的苏瑶,段离轻轻摇了摇头,缓缓掀开她的被褥,不等她反应说起了过往。 「当我从废墟捡起金花时,我想起许多细节。金花虽然是由我的执念所化,可那时却只知过往的大概面貌,但我以为这便是全部,毕竟记忆总会淡忘。事实是我忘了不少小插曲,忘了在边关的日常、忘了曾因百姓虔诚的供奉而许下承诺、忘了我随手救下的孩子。」 「因边关的日常点滴,让我看着虔诚的百姓许下了诺言,『我愿倾尽全力,护一方安寧。』」 「后来因生前执念而杀性大起,放弃了位列仙班也放弃受人供奉,最终选择重塑肉身,只为求逍遥快活,之后我给自己起名『段离』意欲『断离一切凡尘俗事,只求逍遥快活』。」 「当时我曾随手将一簇多馀的香火化作信仰,赐给一位有孕在身的妇人。她所求的不过是平安顺產,但她不知道的是,她将诞下死胎且因此殞命。而因这份庇佑,让肚子里的孩子健康成人。」 「我曾不解,为何你会落入李妞儿墓中来到这里,又为何我会遇见你。直到我想起这段过往,想起那位长大成人的孩子便是如今的李妞儿,一切似乎有解了。」 「死后的李妞儿之所以尸身不腐,是因那簇香火。可当她因怨恨而化作厉鬼便与当初信仰相违背,为了却她心中所愿,硬是将你从你的时代拉了过来。可为何是你,我还未参透。但我很庆幸,因当初的香火遇到了你。」 「这样说也许不妥,让你睁眼就到陌生地方遭如此罪,但我仍万分欢喜,因为遇见你。」 听着段离的自白,苏瑶心有欢喜、有不捨,但就是没有后悔,她并不后悔来到这,即使一开始过的胆战心惊,但却何其有幸能够遇见心中所爱。 苏瑶不敢说自己变的多么成熟看淡世俗,她有时仍会想起现代的日子,想着没有她的那的现代是否有所变,但她清楚知道段离没她会有多难过。 苏瑶红着双颊缓缓靠近坐在床边的段离,做出此生最疯狂的事扑倒眼前的男人。此时,苏瑶再也无心注意隔壁小两口的动静,一心只想将这垂涎许久的肉吃进肚子里。 苏瑶毫无章法的亲吻惹的段离发笑,这一笑彻底激起她的胜负欲,想也没想便动手将人扒乾净,怎料苏瑶看着到嘴的肉却不知如何下口。 段离看着气势全无的小兔子,满是困惑的望着他的身子,再也抑制不住内心慾望,反手将人压在身下,慢条斯理的脱去她身上的阻碍,直到她全身上下只剩一件肚兜。 小小的肚兜遮不住全身,苏瑶满脸通红,不知该遮挡下方的三角地带,还是护着呼之欲出的胸部。段离欣赏完苏瑶害臊的举动,不等她想出办法便将最后阻碍褪去。欣赏完肥美的兔子肉,是时候好好品嚐到手的美味。 相比起小两口的琴瑟和鸣,段离他两似乎是段离单方面的意犹未尽。直到后半夜,苏瑶的嗓子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从原先的沙哑到彻底失声,只因为段离觉得沙哑的嗓音别有一番风味。最终精疲力竭的苏瑶,顾不得身上的肉食动物还在卖力享用餐点直接倒头就睡。 段离抱着熟睡着苏瑶,心中无比满足,看着苏瑶身上佈满他的吻痕满是饜足。可他怎样也没料到,抱在怀里、吃进肚里的小兔子还能从身边消失。 一阵晕眩 一撮头发 赵映和李妞儿并肩而坐望着窗外,想着这些年的点点滴滴,李妞儿看着赵映的满头白发,心想纵使岁月在他脸上留下痕跡,依然让她感到无比动心。 仔细想来,苏瑶消失已有数十年,那夜之后,苏瑶就这样凭空消失如她来时。苏瑶的消失让段离差点疯魔,最后为了找到苏瑶,段离离开了小院落,之后小两口便再也没见过段离和苏瑶。虽然他两曾表示想一同寻找,但段离回绝了,他说要是苏瑶在定会希望他们好好过日子。 时光飞逝,他两的日子过的还算不错,算是没有辜负苏瑶期望,只是再也没见过那满是笑容的脸庞了,总觉得有些遗憾。 像是有所感,赵映知晓自己时日无多,这才拉着李妞儿到处走走坐坐。 这些年赵映也带着李妞儿走遍不少地方,看过不少风景。边疆的传说依旧,每当有人来犯必会听到鬼哭狼嗥,但住在边疆的百姓却始终未曾听闻,而百姓将其归于将军庙的保佑,使得香火更盛,有了信仰,边疆的生活有了盼头。 而京城也恢復以往繁华,没了天子治理天下依然太平,瑞王爷与肖王爷的共治成了斗智斗勇的竞技,两人想方设法让对方接下所有治理权,只是直到肖王爷离世也未能分出胜负。而这担子就延续到了肖阳身上,继续跟瑞王爷斗智斗勇。 热热闹闹的小日子就这样日復一日的过着。 赵映说着过往,最终许下了下辈子必定风风光光娶李妞儿进门的诺言,便缓缓闭上眼像是睡着了却没了呼吸。与此同时,原本坐在赵映身边的李妞儿身躯像是被急速风化,化作尘埃随风飘散。 「姑娘,来了。这回该喝了吧。」李妞儿看着孟婆递来的汤碗,想着第一次来这的举动有些想笑,但也无比庆幸她还能回到这里,还好她还有机会。如今想来有赵映的诺言此生足矣,笑了笑,喝了汤、过了桥、落入了轮回。 「一碗孟婆汤,前尘往事全忘光。」白发苍苍的老人看着手里的孟婆汤有些迟疑,问了句「可否不喝?我答应妻子下辈子要风风光光娶她,我不能忘了食言。」只见孟婆摇了摇头轻声叹口气,便让赵映过桥了。 看着赵映离去的背影,孟婆说了句「小伙子阿,你怎知她没喝汤呢?记住未必是福阿。」 时间回到那一夜,一觉醒来段离望着身边空空荡荡没了苏瑶身影,要不是凌乱的衣物还散落在地,段离都要怀疑这是否只是一场梦。满地衣物虽然证明昨晚的温存,却同时刺痛段离的心,其实苏瑶的消失他多少有些预感,只是他没料到会如此突然。 段离双目再次泛起红光,本因了却执念而平復的杀性再次涌现,杀戮的慾望吞噬着他的理智。此时,落在角落的佛珠泛起的微微的光,促使段离上前。微弱的光让段离的理智逐渐回笼,当下决定无论苏瑶身在何处定会将她寻回。 段离简单交代经过便与小两口辞行,急忙前去找了然帮忙。也许是身上杀气过重,一路上飞禽鸟兽纷纷走避,但总有不长眼的前来挡道。不似上次恣意妄为,段离未免大开杀戒失去理智,只能苦苦抑制心中杀意,躲避攻击不让对方有机可趁。 就在段离腹背受敌苦撑之时,一把弯刀迎面袭来,正当他顺利躲过之际背上却挨了一刀,鲜血浸湿衣裳,双眼闪烁的红光预示着他克制不住的杀意。 千钧一发之际,远在百里外的了然突然有所感,望向床上那具不腐尸身,只见一道刺眼白光闪过尸身消失无踪。白光在段离即将丧失理智的瞬间将他包裹,刺眼的白光不但让周遭的人睁不开眼,也让被其包裹的段离看不见前路。 一阵晕眩袭来周围白光散去,当段离终于能看清四周时,陌生景象映入眼帘。跑的飞快的奇怪盒子,站在一旁低头看着手掌大小物件的人们,经过观察,段离终于明白他似乎身处其他时代。 然而,一名身着古装的男子突然腾空出现居然没人发现。公车站候车的人像是没注意到周遭变化,始终专注于自己的事情上,不是发呆便是低头滑手机,唯独对奇怪出现的人视而不见。 段离自然也发现似乎旁人看不见他,便放下戒心开始在附近走动。段离看着奇怪大型盒子在面前停了下来,此时在旁站定的人纷纷上前进了盒子内部,段离连忙跟了进去。 与此同时,一位女孩匆忙跑来,还未来得及上车就见一名古装男子自车上下来。公车司机见女孩跑到半道便不再前行,以为她认错路线便不再等她将车开走。 苏瑶看着熟悉的面容激动的情绪让她说不出话来,泪水倒是来的比什么都快。苏瑶一把抱住眼前男子大声痛哭,引的路过的行人纷纷侧目。此刻段离确定周围的人看的见他了,而眼前的丫头正是他心心念念的苏瑶。 这天,社畜苏瑶胆大妄为了一回,一通电话打去公司用那因哭泣而有些沙哑的嗓音,称病请假。一向注重考勤纪律的苏瑶觉得她可能学坏了,居然会撒谎请假了。 段离看着丫头无比的纠结的望着手中的小东西有些好奇,凑上前仔细观察这才发现这手掌大小的玩意儿会发光,且会有不同景象出现。原本心中纠结的苏瑶,见到段离若有所思的看着她手里的手机顿时释怀了。 称病请假怎么了,她今天就是想跟喜欢的人度过又如何。苏瑶突然有了底气,牵起段离就往家的方向去。 少女心爆棚的苏瑶,一直以为久别重逢的相遇会是无比浪漫,不料她的久别重逢没有鲜花、约会、礼物,没有所有浪漫的元素,只有满满的情慾。直到被人拆吃入腹才发现,原来段离先前再三确认她的行程是别有居心。 在苏瑶的小套房里,充满她的气味,段离再也克制不住本能的渴望,变着法的品嚐到嘴的小兔子,时而舔拭、时而轻咬;时而深入、时而轻点。这一次,苏瑶充分理解「饿虎扑羊」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段离搂着苏瑶心满意足,对于这时代的格格不入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散落满地的衣物,是段离最满意的部分,这时代的服饰简单俐落方便穿脱,简直刷新他对服饰的认知,此外,柔软的床也是他喜欢这时代的地方,许多姿势再也不怕嗑到,简直完美。 这一刻,段离喜欢上这便捷的时代,不单单因为方便更多的是因为这里有苏瑶。 苏瑶看着段离释然的表情,以为他来此的不安终于散去,心疼的抱紧他,心中盘算着是否该多找份工作,未免两人无法生活下去。此时思考未来的苏瑶,要是知道段离所想估计会把他踢下床。 这晚,段离睡得不太安稳,时睡时醒就怕醒来苏瑶再次消失,最终在苏瑶的一再安抚下,段离总算安稳睡去,就是苏瑶的腰有点痠的不舒服。 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的过着,三个月过去,段离、苏瑶担心的事情通通没有发生,段离没因苏瑶再次消失感到不安,苏瑶没因段离出现多打一份工。早在一个月前,段离不知透过何种方式弄了身分,也解决吃饭问题,顺利成为一枚现代社畜。 然而,苏瑶不知道的是,段离与她有所不同,段离靠他自身优势在古董店工作,在他眼里只要过于精緻多半是贗品,也因为这份优势,段离的薪资和佣金硬是比别人高,加上自带的气质让他在古董行业混的风生水起。 这天,下班回家的苏瑶,一开门就见满地花瓣与烛光晚餐,段离则身穿西装缓缓走来,抱着她就是一个吻。还未弄明白到底发生什么事的苏瑶就被人抱进房间,直到深夜,她都没来得及吃上一口烛光晚餐,倒是身旁的人吃了一顿又一顿。 虽然身穿西装的段离的确秀色可餐,但对于到家就没吃上饭苏瑶来说,她依旧飢肠轆轆,也不知段离从哪学的,当她一喊饿,段离就让她下不来床。 直到苏瑶终于注意到不知何时带在手上的戒指,才一知半解的问「送我的阿?」 「嗯,跟你求婚呢。」虽然段离的回答无比诚恳,可一丝不掛的他却与他的话形成强烈对比,让苏瑶一时间脑袋当机,直到旁边的人满是饜足沉沉睡去才反应过来。 「嗯,我愿意。」苏瑶羞羞答答的看着睡着的段离小声回答。苏瑶似乎觉得仪式感不够,便偷偷捋了一小撮头发剪了下来放在床头。 苏瑶心想竟然段离为了她用戒指求婚,那她便按他习俗来当他的结发之妻。当她做完这些,似乎才为自己没羞没臊的举动感到害羞,连忙躲进被子中。殊不知,苏瑶的话段离听到了,也透过窗户反射看到她的小动作,他知道他的小兔子到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