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门医药香》 第1章 刁钻继母 “救,唔……” 山野上,陆清漪呼喊声才发出,她就被对方摔在了地上。 后背的碎石头硌的她骨头生疼,她使出浑身解数,狠狠对着他的脸一抓,对方满是横肉的脸上立刻现出三道血痕。 “混账。”那人一个吃疼,举起胖手就给了陆清漪一个耳光。 随着“啪”的清脆声落地,陆清漪的脸迅速红了起来,她先是感觉到脸颊一边麻了,随后一阵火辣辣铺天盖地的袭来。这一耳光让她短暂蒙了好几秒。 半个小时前她上山采药,没想到这个纠缠了她好久的贼居然尾随她身后,在这样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如果被抓住了,那时必定是叫天天不应。 然而,就在这时,陆清漪只觉身上的压力骤然一轻,那个混蛋正以抛物线的姿势飞了出去,重重落在了地上。 陆清漪脑袋还来不及反应,人已经爬起来,紧紧把自己包裹住。 高大的身影挡在了她的面前,一阵安全感把她团团包围住,陆清漪颤抖着抬头想要看看这个从天而降的恩人,眼角正好瞥见十步开外那个混蛋已经站了起来,手里拿着刀子朝恩人冲来。 “小心。”她急叫一声,支撑着发软的身子想要跑过去挡。 然而意想不到的是,淫贼根本跑不到他们身前,就被对方几个跨步,抬腿一踹,就又飞了出去。这一次,淫贼再也站不起来了。 陆清漪惊呆了,愣愣看着倒地不起的人,一下子竟有些反应不过来。她呆呆转过头,看着身旁一脸冷峻的壮汉,又是一阵错愕。 这个人她知道,是刚搬来每个月的外地人,据说是某个山寨的土匪,杀了很多人,逃到桃源村来的。因此她爹爹一早就对他们耳提面命,一旦碰到这个人马上远离,最好不要有接触。想到这,陆清漪不由往他脸上多瞟了几眼。 那人大约是察觉到她的视线,微偏过头,眼光恰好落在她松垮的衣服上,眼神一滞,随后立马转开。他向左前方走几步,捡起自己丢在地上的斧头,一言不发转身离开。 眼见壮汉要离开,陆清漪下意识上前几步,开口:“那个恩人,谢谢你救了我。” 然而壮汉却仿佛没有听见她的话,径直往前离开,似乎根本不想和她搭话。 看着壮汉越来越远的身影,陆清漪偏头扫了眼不知死活的淫贼,眼里闪过计较。好一会,山间的风更凉了,吹的她头脑都冷静下来,陆清漪咬了咬唇,无声叹口气,转身离开。 纵使她想要这个人渣消失,可到底做不出太残忍的事,所以只好让他在这山上自生自灭,最好被野狗给叼走了。 回到家,还没放下竹篓,迎面就是一阵劈头盖脸的咒骂:“死丫头,你死哪去了,我就知道你是去偷懒了。”是她的继母高氏。 声音尖细刺耳,原本被甩了一个耳光,陆清漪就觉得头晕乎乎的,此刻更是被嚷的头更疼了。她揉了揉额角,正想着怎么堆砌词汇才能让继母不要发火,就看到继母从外头走进厨房。 脑中的词汇还没编排好,肩膀就被继母用力一推,陆清漪一个没站稳,歪着身体撞到了石灶上。 “嘶。”她捂着手肘,这时候才发现自己被淫贼那一掼摔到手臂了。 “你怎么回事,把自己搞得脏兮兮的,不知道还以为我虐待你呢,你故意的是吧。”陆清漪还没站好,对方又是一句尖酸刻薄的话朝她丢来。 陆清漪抿抿嘴,站直身子,不卑不亢道:“娘,我没偷懒,我去山上给小诚采药了。” “采药?!”高氏斜眼扫下竹篓,看着里面稀疏无几的几根药草,眉毛一挑,“这就是你采的药?” 陆清漪撇撇嘴不做声,她确实是采了药,只是在奔跑期间掉了,加上为了可以跑掉,她还把竹篓扔在半路,后面能把竹篓捡回来已经很好了,哪还有时间采药。 然而她无法解释没采到药的原因,因为如果告诉高氏自己差点被王有为侵犯的事,她保证高氏一定趁机跑去找王地主找说法。这个说法自然不是因为高氏心疼她,而是为了可以把她卖个好价钱罢了。 因此,陆清漪毫无意外被以偷懒不干活的理由,饿了一整晚。 原以为那日后王有为会来找她麻烦,没想到三天过去了,王有为居然没出现过。陆清漪想了很多,最后只能归结为出糗后不敢出现。 抱着浆洗过的衣服回家路上,陆清漪埋头走着路,一边思索着未来的日子要怎么过。 这个时代太过封闭和落后,设备远及不上现代,穿越来的三年里她也算是适应了,可家中的贫困告诉她,她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否则最终结果也只是和其他姑娘一样结婚生子在家操劳一辈子。所以这段时间陆清漪一直在思考着自己能做什么,可以做什么。 初来的时候她已经知道自己所在的国家是晋国,当然不是她所知的历史上的晋国,君王也不是她所知的。而是一个她完全陌生的国度,所以陆清漪无法利用知道的历史去改变自己的命运。 然而她魂穿的家庭实在太贫困潦倒了,父亲虽然勤劳,可是赚来的钱除了日常所需,剩下都给弟弟治病,要不然也不至于陆清漪都十七岁了还找不到人家,一直待字闺中。幸好陆清漪并不是很在意嫁人的事,唯一需要提防的是继母高氏会把她卖了。 说来这个家庭也是有些复杂,陆清漪的生母在陆清漪三岁的时候得病死了,几年后陆父娶了高氏进门。这个时代嫁娶并非因为爱情,只是因为能凑合就一起过罢了。 然而高氏生性比较强势,加上生了儿子,自然就掌握了家中的话事权,经常暗地里虐待不是亲生的陆清漪。而陆父是个老实人,陆清漪也不知道他是否知道自己女儿被娘子虐待的事,但她知道,自己没被随便卖掉大约是陆父争取来的。 第3章 被救 虽然陆清漪已经努力压抑着药效带来的反应,但男人似乎还是听出了她颤抖的声音里的意思。只见男人微微僵硬了几秒,随后弯腰一把把她抱起来,大步往屋子里走去。 感觉到男人正带着她进屋,陆清漪赶在失去理智前道:“不要屋子,杂物房或者柴房……” 男人顿了顿,脚步一拐,绕过屋子来到后面的杂物房。 一放下陆清漪,她立马就踉踉跄跄地缩到角落,抱着双臂靠着墙角,身子无意识打着颤。那人见状,折身抱来一张毯子盖在她身上,想了想,才转身出去把门给锁上。 后来,陆清漪断断续续听到外面传来吵杂的声音,听到王有为的大声叫骂,听到有人发出惨叫声。熙熙攘攘的杂声不断轰炸着她的脑袋,等到世界彻底安静下来,她感觉到有人打开了门。 “姑娘。”还是那个声音。 陆清漪艰难抬起头,然而眼睛里什么都看不见,她难耐的发出一声呻/吟,就感觉到那人蹲下来查看她的情况。 陌生的男子汉气息扑面而来,把她团团包裹住,引着她体内的蠢蠢欲动。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把人扑/倒,双手胡乱的扯/着他的衣服。 “姑娘……”男人的声音似乎也有些不稳。 感受到手心下结实的肌/理,陆清漪脱缰的理智总算是稍微拉回了一点。她像是被烫着了一般,飞快抽回自己的咸猪手,摇摇晃晃从对方身上站起。 “对不起我……嗯……”她刚想道歉,另一波情/欲又袭向她,她呻/吟出声,双腿一软,身子无意识往前一倒,被男人稳稳接住,然后打横/抱起。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咚咚的心跳声和平稳的步伐抚平了陆清漪心中的不安。 她不知道男人要带她去哪里,但是她无条件甚至下意识的信任着他。 很快,陆清漪闻到一股湖水的腥臭味,就听到男人低沉的嗓音响起:“得罪了。” 下一秒,她发现自己被放入了冰冷的湖水中。虽然此时是夏季,但入夜的湖水冰凉彻骨,冻得她直打牙颤。 “谢、谢谢……”她抱着双臂,虽然冷的发抖,可是身体里的燥/热被驱散了不少,理智也逐渐回归。 陆清漪哆嗦着往湖中央走去,现在的她狼狈不堪,想起自己方才如饥似渴扑倒男人的模样,她心中感到十分羞耻。再一想到这一切还是高氏搞的鬼,她更是愤怒,其中还夹杂着些许委屈。 前世活了二十几年都不曾受过这种屈辱,想到穿越来的种种委屈,她忍不住捂着嘴巴低声抽泣起来。 不远处,盘腿坐在树下的男人,听着湖边断断续续传来的抽泣声,抬头仰望着漆黑的夜空,直到陆清漪哭累了,他才站起来,进屋取来了毯子,放到湖边。 等陆清漪拖着湿透的衣服哆嗦着走回岸边,就见上面放着一张毯子,男人已经不在了,想来是回屋去了。她上了岸,望着漆黑的林子,或许这个时候王有为还带着人在搜寻她的下落,她绝不能自己送上门去。 第4章 相处 须臾,男人回来,老远便看见自家屋子炊烟袅袅。他低头扫了眼手里的东西,脸上似乎有些不自在,稍纵即逝。 还没到门前,男人就碰上了刚好端着碗要进屋的陆清漪,两人目光在半空相遇,陆清漪露出了一个略显羞涩又灿烂的笑容。 陆清漪:“回来啦?刚好粥也煮好了。” 男人的目光从她的脸上移到她身上,看她穿着那套过于肥大的衣服,因为要干活的缘故,她把袖子挽了起来,露出雪白的手臂,连忙慌张地转移了视线。 “这个,给你。” 他偏着头不看她,却递过去一个包成长方形的纸包裹。陆清漪接过,从触感上和重量上可以看感觉得出,这是一套衣服。 陆清漪不由有些不好意思:“这……谢谢,回头我再把银子还给你。” 男人没有说话,只是转过身,似乎去洗手了。等男人回来,陆清漪已经换好了衣服。衣服稍微有点大了,但穿在陆清漪身上并不难看,相反,这是陆清漪穿过最好看的衣裳,而且料子摸起来似乎很贵。 陆清漪:“这衣服……” “吃饭吧。”男人一如往常的寡言。 陆清漪只好先吃饭。 早饭过后,男人要出去劈柴,这活陆清漪平日里在家也没少干,所以便打算一起去帮忙,但是被男人拒绝了。 “如果想要帮忙的话,就打扫一下屋子吧。”男人说完也不等她开口,就自顾自离开了。 其实男人虽然自己一个人住,但家里打扫得很干净,加上他的东西不多,收拾起来容易,陆清漪并没有帮上什么忙。所以等她把屋子收拾好后,就绕到屋子后,本是想去帮忙,结果就看见男人赤着上半身在劈柴。 男人的身材确实很好,胸前是隆起的厚实的胸肌,那触感昨晚她无意中已经感受过。手臂大腿结实的肌肉线条,看起来血脉贲张,完美的倒三角身材,加上漂亮的古铜色肌肤,就算她在现代看惯了各色各样的美男,还是会不由自主被男人给吸引。 以前她怎么觉得肌肉型的男人不好看呢,明明性感得很! 大约是她的眼神太过炙热,男人停下动作往她这个方向看来,一股气压瞬间扑了过来,也让陆清漪稍稍回了魂。她不禁脸蛋一红,尴尬地背过身去,但在转身刹那,她眼角瞥见男人手臂上好像有伤。 看那伤口似乎是新的,该不会是昨晚因为护她被王有为伤的吧? 想到这个可能,她连忙跑回屋子,摸出她随身携带的一个小瓶子,转身来到了屋后,直奔男人。 男人原本以为她害羞跑进去后就不会出来,没想到她折回来后竟是直接跑到他跟前来。他不由一怔,后知后觉才想到这个时候应该把衣服给穿上。 然而他没来得及抓起自己的衣服,手就被陆清漪给绑架了。 “天啊,这么深的伤口。” 他听见她惊呼一声,然后打开她手里的小瓶子,用手指挖出一块绿色的药膏,抹到他的伤口上。药膏很特别,抹上去的瞬间一股凉意从伤口上传来,药膏味道也不呛鼻。 第5章 讨公道 陆清漪纠结了,一方面因为前段时间陆父种的菜价钱卖不起,仅够家里日常所需,所以陆士诚的药就停了。正是因为这样,她才会跑到山上去寻些能用的药材,没想到发生了王有为的事,她就没敢再独自上山。现在好不容易找到赤白芍,只要再配几副药,就可以煎给陆士诚服用了。 因此,当赵珩渊回来的时候,就见陆清漪背对着门,看着竹篓发起了呆,连他回来都没发现。 好一会,陆清漪才察觉赵珩渊回来。她看着他高大的身躯笨手笨脚地试图给自己的衣服缝补,不由咧嘴一笑,上前从他手里取过针和衣服。 陆清漪:“还是我来吧。” 赵珩渊也不拒绝,看着她低头缝补,突然问:“你刚刚在想什么?” 闻言,陆清漪有些讶异抬头。 他,这是在关心她吗? 不过她没有多想,答道:“我找到可以给我弟服用的药了,正在犹豫着要不要回去,可是……”想到二娘和王有为,她额角抽痛。 看见她的神情,赵珩渊想了想,问:“因为那个人?” 陆清漪点头。 赵珩渊淡淡道:“他已经不成威胁了。” 陆清漪不明所以:“怎、怎么说?” 赵珩渊:“我打瘸了他一条腿,他现在估计在床上养伤。” 什么?!这个男人竟是如此硬核吗? 陆清漪惊呆了:“可、那个王有为家里很有钱……” 赵珩渊:“有钱都怕不要命的。” 不知为何,陆清漪似乎从这话里听出了他的笑意。但明明他还是冷着一张脸,身上也散发着闲人勿近的气息,哪里有半分笑的意思。她想,那应该是她的错觉。 因为赵珩渊的话,陆清漪这才有了回去的勇气。平白在他家苟了几天,陆清漪颇觉不好意思,临行前不断保证回头一定会报答他,这才五步一回头的下山了。 回家的路上,她已经做好要被陆父念叨并且要和二娘交恶的准备,却没想到家中除了无法下床的陆士诚外,陆父和高氏都不在。 “姐!你回来了?!”看见她,陆士诚激动地从床上爬起。 陆清漪连忙过去扶他,小心让他靠坐在床头边。陆士诚一坐稳,立马紧紧抓住陆清漪的手臂,紧张地把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神情激动。 陆士诚:“姐,你没事吧?” 陆清漪点点头又摇摇头,看的陆士诚更急了:“到底是有事还是没事,你倒是说清楚啊。” 瞧见他紧张不已的样子,陆清漪哈哈的笑了起来:“瞧你紧张的,我要是有事,现在还能扯着笑脸站在你面前吗?” 闻言,陆士诚总算是松口气,居然是眼眶一红,湿着眼睛道:“那就好,我这几日都担心死了,偏偏我又是这么一副病弱的样子,除了干着急什么都做不了。” 听到他自责内疚的话,陆清漪伸手拍了下他的脑袋,故作轻松道:“有什么好担心的,你忘了你姐姐我是什么人了吗,瞎担心。还有,我不是跟你说过,你的病不能太忧心,你看看你的眼,这么大两个黑眼圈,肯定又没睡好了对不对?” 第6章 逼婚 见状,陆清漪吓得连忙跳出来,一边嚷着住手爹,一边冲了过去,挡在赵珩渊和陆父之间。 原以为自己多少会被陆父的攻击波及到,却没想预料中的疼痛没有落下,她落入一个结实的怀抱中,抬头一看,原来是赵珩渊拦住了陆父举起的锄头柄。 只见赵珩渊握住锄头柄的手轻轻一推,陆父就摇摇晃晃后退了几步。 “小漪,你,你怎么会在这。”陆父有些讶异,同时因为刚才差点伤到自己女儿而感到后怕。 闻言,陆清漪连忙从赵珩渊的怀里退开,对着陆父说:“爹,这事和赵大哥无关,我没有被他掳去,我是……” 话说一半,她停了下来,发现一时间找不到恰当的词汇。总不能说她是主动留下的吧,那样不仅对她,对赵珩渊的名声都不好。 陆父却不明所以:“你是怎么了?女儿你别怕,为父在这,绝不会让你受委屈,你告诉我,这个男人是不是,是不是……” 陆清漪急:“没有没有,他真的没有对我做什么。” 陆父却是不相信:“不可能,明明你娘告诉我,她亲眼看到这个贼人把你掳走的。” 一提到高氏,陆清漪就怒了:“她撒谎,分明就是因为她……” 她的话没能说完,就被高氏尖细的声音打断:“哎呀老伴啊,这孩子被骗了,你看她居然还帮着这个山贼说话,她真是太傻了。” 陆清漪怒目:“你才傻,明明就是你帮着那王有为想要对我不轨。” 高氏一听,脸上一虚,表情有些不自在,但她很快就冷静下来:“你看看这孩子,居然还颠倒黑白起来。你真是糊涂了,人家王少爷是为了救你,才被这个山贼打瘸了一条腿的。” 陆清漪闻言简直被她的话给气的不行:“颠倒黑白的是你才对,他的腿是如何瘸的,你比任何人都清楚!” 高氏抵死不认:“傻孩子,你当时被打晕掳走所以不知道,人家王少爷为了救你,还找了家里的下人去,没想到这个山贼如此厉害,把他们打的伤的伤瘸的瘸。” “呸。”陆清漪啐一口,“那是他们活该,打的好,像那种淫贼本该阉了才是。” 村民们发出惊讶声,陆父和高氏更是神情各异,唯有赵珩渊,在听见她的话后,一直冷若冰霜的脸,居然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陆清漪不理会那些村民们的窃窃私语,转向陆父:“这件事和赵大哥没有关系,爹,让他们散了吧。” 然而高氏似乎有些唯恐天下不乱,非把事情闹大不可:“那可不行,不能平白被占便宜了。” 陆清漪气极:“你也知道便宜不能白给占,那你怎么能帮着王有为给我下药!” 话落,陆父瞪大眼睛望着高氏。高氏一脸无惧,反倒是抓着衣袖摸眼睛,转移话题:“老伴啊你看,咱家闺女真的被那盗贼糟蹋了。” 陆父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瞪着赵珩渊,那样子像是要和他拼了。 陆清漪见状气得撸起袖子,怒目向高氏:“我让你再胡说。” 然而她没能冲上去教训高氏,她的肩膀被赵珩渊按住。陆清漪不解地转头看他,却见他一脸平静无波,甚至连看她都没有,或是因为他太过淡定的缘故,陆清漪虽然气上心头,都快爆炸了,但他这一阻拦,她多少也是冷静下来。 没错,现在发怒也无济于事了,不管事情真相如何,就算他们再清白,这些人走后,不用一天,整个村子都会知道她清白不在的事了。 不止她想到,陆父同样也想到了。他苍老的脸隐隐有些沧桑,小心翼翼护了十几年的孩子,如今成了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叫她往后如何做人呢。 陆清漪内心暗叹口气,对于她来说,别人的看法如何还真无法左右她,如果仅仅只是因为她失了清白就不娶她,这样的男人她也不要。所以相比起高氏的幸灾乐祸和陆父的担忧,作为当事人的她反而是最无所谓的。 陆清漪:“爹,我和赵大哥之间真的没什么,我们别为难他了,有什么事回家再说吧。” 她试图劝陆父带着其他已经开始看热闹的人回去。然而陆父定定看了一会陆清漪,又越过她看着高大壮实的赵珩渊,一眨也不眨。 良久,就在陆清漪以为事情总算告一段落,没想到陆父突然发难。也不知道他心中是怎么想的,在明知道赵珩渊和陆清漪是清白的情况下,竟是一把推开陆清漪,上前拦在赵珩渊前面。 陆父严肃地抬着头,无惧于赵珩渊骇人的气势,努力睁大眼睛,看着他:“你必须对我女儿负责。” 陆清漪惊叫一声:“爹!” 陆父没有退开,只是淡淡道:“小漪你别管,我这是为你好。” 好什么好啊,这明显是要污蔑他人收下她啊。 陆清漪:“爹你……” 赵珩渊:“好。” 陆清漪惊地猛转过头。 赵珩渊这回总算看向她,轻轻地又说了一句:“好。” 刹那间,陆清漪整个人都懵了。 好什么好,这个人到底知不知道陆父说的是什么意思。 没有丝毫犹豫,连考虑都不曾有,赵珩渊竟十分轻易地答应了陆父无理的要求。不说陆清漪是怎么想,围观的村民都感到惊讶。讶异的不是赵珩渊答应娶陆清漪,而是陆父竟然找一个盗贼做女婿! 陆清漪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婚事给整得都懵了,愣愣看看陆父和赵珩渊,竟是不知要说什么。明明前一秒她还在拦着陆父不要伤害赵珩渊,怎么会突然就变成了谈婚论嫁呢。 而陆父,既然赵珩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答应娶陆清漪,他便也不再发难,只是对赵珩渊说让他找个媒人上门去提亲,把该走的礼节都走一遍。 赵珩渊都一一答应了。 随后,陆父便领着陆清漪和一众看完八卦有了谈资的村民们回去了。 回到家中,陆清漪还没来得及去跟陆士诚报平安,就听见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她转头一看,竟是老实巴交的陆父打了高氏一个耳光。陆清漪一个怔愣,要走到里屋的脚顿住了。 第7章 陆父大怒 不止陆清漪呆住,高氏更是感到难以置信。她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陆父,眼睛迅速蓄起眼泪。 “你打我……” 陆父看着她:“你觉得你不该打吗,看看你都干了什么!” “我干了什么,我什么都没干,你宁愿听她的话都不相信我吗!” 看来陆父打高氏是因为高氏联手王有为玷污她的事。明白这一点,陆清漪跨步进去,把里屋的门给关紧,免得声音传进里面被陆士诚听到。 她转身出来,便听陆父压着怒气,说:“你还说!你真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吗,从前我想着你在家操持家事,还要照顾小诚,你蛮横无理也就罢。可你竟是丧心病狂到把主意打到小漪身上,她也是你一手带大的孩子啊,你怎么、怎么能如此狠心。” 高氏一听,又是委屈又是气愤:“说到底这个家你就只顾着她罢了,我和小诚算什么,当初你娶我过门不也是只想给她找个娘照顾她吗?” 高氏越说越激动:“你知道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吗,还有小诚的药,没钱买药,你是想要他死吗,他可是陆家的独苗,你唯一的儿子啊!” “那你也不该帮着王有为玷污小漪啊!” “不就是个赔钱货而已,反正也没人要,也就王有为贪鲜想要尝尝鲜才看中她。本来这事一成,他就会再给我十两。你知道十两有多少吗,接下来我们都不用过得那么辛苦了。但凡她懂事点,就不该偷跑。” 没想到事到如今高氏没有一点反省,反倒还觉得是陆清漪的错,陆父彻底被激怒了:“你,你……你居然还收了王有为的钱!你真是被猪油蒙了心了啊,做出这样的事你居然还不觉得自己错了。” 高氏:“我没错!要说错也是她的错。” 陆父愤怒地举起手:“你再说一句。”作势就要打她。 高氏见状又是大声尖叫嚷嚷起来:“你还要打我,我真是瞎了眼了,想我家中条件也不差,当初怎么就挑了你这么个男人。” 这话让陆父停下了动作,眼里闪烁着犹豫和不舍。 其实说到高氏的娘家,陆清漪也是稍有印象。高家算不上什么大富人家,但也不像陆家那样,过着有一顿没一顿的生活,成天要为下一顿苦恼。当然了,高氏愿意嫁给一个丧妻的男人,倒也不是被逼或者因为身体残缺,只是被陆父的颜值迷了心窍罢了。 陆清漪暗叹口气,其实陆父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他为人老实勤奋,而且很爱家庭,高氏性情暴躁,他也是能忍则忍。至于对待孩子,他更是爱护有加,没有区别待遇,并没有高氏说的那么糟糕。 只是,他们原本生活环境就不富裕,前有陆士诚身体虚弱,后面几年又因为陆清漪出事,家中就更拮据了。但你要说高氏不好,却也不能如此笃定。毕竟这种环境下高氏还愿意陪着陆父熬在这个家,也是真爱陆父的。 她这边还在胡乱想着,那边高氏已经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你个狼心狗肺的,居然为了一个赔钱货打我,过不下去了,这日子没法过了啊。” 她坐在地上,边哭边撒泼,撕心裂肺的哭声让陆清漪皱了皱眉。不说她这样哭闹会不会引起隔壁邻居的不满,她也担心陆士诚听见后会难受,进而影响他的情绪。 然而陆父今日似乎真的被气过头了,听见高氏的话,竟是瞪圆了眼睛,说:“过不下去就离了,我现在就给你休书,你想去哪就去哪,我不拦着你。” 大约是谁都想不到一向老实好说话的人会说出这番决绝的言语,嚎啕的高氏被震得合上嘴巴,连哭都忘了,呆呆看着陆父。 陆清漪亦是下意识望向盛怒中的陆父。在她的印象中,她从未见过陆父这个样子,虽然穿来三年,但前两年她还处于吃力适应的状态,加上整日要围着家里的事转,她几乎没有认真细看过这个父亲。 这是陆清漪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个名义上的爹,若她没记错,陆父今年也不过是三十七,可他的面容看起来却已经是四十七的样子了。因为常年暴晒加上干粗活,他的皮肤黝黑没有光泽,眼角的皱纹像是深壑一样,手上都是粗茧和伤痕。岁月和生活无情地在他身上留下了痕迹。 陆清漪又叹口气,她穿来的时候没有前身的记忆,只是知道,前身在十二岁那年因为高烧不止烧坏了脑袋,导致她有点呆,倒不是全傻了,只是反应要比正常人慢,智力就停留在十岁。要不即便再穷,也不会到十七岁还没人上门提亲。 而这些年里,高氏就越发看她不顺眼,家中本就有一个身体不好的孩子,结果又来一个。日子不好过了,人就会更情绪化,她后面会为了钱把自己卖给王有为,也算是在陆清漪能明白的范围内。 说她对高氏没有怨恨是不可能的,她差点就被王有为给侵犯了,当时那种害怕的心情,她到现在都能在噩梦中惊醒过来。只是,这些年来,陆父和陆士诚对她真的很好,她也不愿因为自己让高氏和陆父闹到离婚的地步。 想到这,陆清漪开口给高氏台阶下:“爹,算了,这一次的事王有为也没能从我这讨到便宜。现在比较麻烦的是,不知道王有为会不会回头找我们要回银子。” 话落,屋里寂静下来。 陆清漪的忧虑不是没有原因,这个王有为是王地主的独生子,王家是邻近几个村子的富商,在好几个村子都有地,而陆父平日里是在王家的地里干活的,少不了看王家脸色。而王有为,得益于家里的财富,他平日里嚣张跋扈无人能管,也无人敢管。 陆清漪这次差点被玷污,是因为王有为私下用五两银子收买了高氏,让高氏帮他把人带去小屋行不轨。高氏本就看不惯陆清漪,加上她这个年纪很难再找到合适的婆家,又见钱眼开,就把陆清漪出卖了。 不管事情是如何,这个时候他们哪拿得出这笔钱,且不说这银子相当于他们一年的开支,重点是,那钱肯定被高氏拿去买肉和买陆士诚的药,之后也所剩无几了。 第8章 各怀心思 陆清漪的话让高氏和陆父都回到了现实中,冷静了下来。对于他们这种贫瘠的家庭来说,只要涉及到钱银的事,都足以震慑到他们。 陆清漪想了想,问:“娘,王有为给的银子还剩多少?” 高氏没有吭声,陆父用力一拍桌子:“事到如今你还想隐瞒!” 高氏被吓得一颤,老不情愿道:“除去小诚的药还有置办的东西,还剩二两三百钱……” 花了将近一半,也不少了啊…… 若是一两也就罢,可以再去凑一凑,二两多,那是怎么都凑不出来的。就陆清漪所知,陆父这些年为了他们也是借了不少钱,现在有钱的哪个看到他们不是转身就走的。 唉,听到高氏的话陆清漪的头更疼了。 陆父也和陆清漪想到一块去了。他捂着额头,颓然坐在桌边,看着高氏神色复杂。说到底高氏这么做也是为了这个家,只是她的做法不对,而且也让这个家雪上加霜了。 这时,坐在地上的高氏眼骨碌一转,把主意打到了陆清漪身上:“那野夫不是要娶小漪吗,那小漪的彩礼就跟他要五两银子好了,也算是便宜他了。” 闻言,陆清漪有些不高兴:“人家是被迫娶了我的,你怎好意思再让他给彩礼。” 高氏一脸市侩:“难不成就白白把你送出去,那不是白便宜他了。” 她真当卖女儿啊! 陆清漪冷哼一声:“我宁愿便宜他也好过便宜王有为那个王八蛋。” 对于她的回嘴高氏感到不满:“你这是对母亲说话的态度吗,而且王有为是花钱给银子的。” 她不提这茬还好,一提陆父便又想起这事来:“你给我住嘴,如果不是你招惹王有为,小漪何须嫁给一个来路不明的野夫。” 高氏张了张嘴,应是想要反驳他的话,但见陆父脸色不善,只好不情不愿地合上了。只是看她的样子,陆清漪知道她必定还是想要从赵珩渊那抠出点银子不可的。 想到赵珩渊,陆清漪便不由自主想起他说答应娶她时的情景,直到现在,她都不知道这事做的是对还是不对。 大约是一时半会也无法出结论,陆清漪见两人都冷静下来,便说进去看陆士诚,转身进了里屋。 陆士诚果然没有躺下,坐在床上直愣愣地看着房门,直到陆清漪推门进来,他才连忙假装要躺下,被陆清漪叫住了。 陆清漪:“行了不用装睡,我还不知道你吗?” 陆士诚有些不好意思,讪讪靠回床头,看着他这个年长三岁的姐姐,眼里浮现抱歉的神色。 “对不起姐,我没想到娘她会……” 陆清漪止住他的话,摆摆手:“你有什么对不起的,是娘做的又不是你。” “可是……”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确实不喜欢娘,她也不喜欢我,这件事一时半会是很难改变的,除非有什么机遇。但我看难,所以你也不要往心里去,顺其自然就好。” 陆士诚小心翼翼地看着她:“姐是不是很生气。” 陆清漪低眉:“生气是自然的,如果被王有为得逞,就不止生气那么简单了。只是现在我没事,所以就算了。” 陆士诚一听,心中更是愧疚:“你们方才的对话我都听见了,所以姐真的要嫁给山上那个凶狠的盗贼吗?” 看他的表情,陆清漪多少知道他心中所想。其实直到这个时候,陆清漪还在想着赵珩渊的身份,是否真是传闻的那样,毕竟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可是吧,她内心深处却又告诉她,赵珩渊不是那样的人。 越想陆清漪便觉得头越疼,她揉了揉额角,拍拍陆士诚的身上盖的被子:“好了,你也不要想太多,既来之则安之,放心吧,姐可不笨,没那么容易被伤害到的。” 陆士诚拿眼在她脸上搜寻了半晌,见她确实看起来不是很担忧的样子,心中的忧虑又是加深了几分。 他这个姐几年前大病一场后就有些呆呆的,之后也不知怎么的还磕了脑袋,结果醒来后就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起初家里人还有些惊讶,花了许多时间才适应陆清漪正常了的事实。可是现在,陆士诚十分担心她会因为刺激过度又重新痴呆回去。 就这样,一家四口便在各怀心思的情况下,装作若无其事的过了这一天。 在这个时代,新娘子在成亲前是不能见丈夫的,最多也就是在媒人谈亲事时领男人上门的时候偷偷躲在帘子后看一眼。但是现在轮到陆清漪了,陆家直接省去了这一个环节,只要赵珩渊下聘,定下日子来,就可以迎娶陆清漪过门了。 古代成亲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稍微好点的也就是父母会过问一下孩子的意思。而陆清漪现在的情况,即便她不同意,陆父还是会坚持己见。 想到那几日和赵珩渊的相处,陆清漪心中也是有的纠结。倒不是她讨厌他,只是单纯觉得草率嫁给一个仅仅相处过几天的人,实在让人觉得心里不踏实。 这不,这天夜里,陆清漪趁着家人们都入睡了,偷偷翻了窗跑出去。她提着灯笼,深一步浅一步在山路上走着,时而因为夜狼嚎叫而加快脚步。 来到赵珩渊的小屋外,他意外的还没睡,屋里还亮着光。她犹豫了几秒,鼓足勇气迈步来到门前,看着紧闭的大门,刚刚还漂浮在心头的勇气不知何时莫名消失了。 呃……要进去,还是不进去呢…… 她神色纠结,手举起又放下,过后又举起,可是老半天都没敲下去。 这时,不知是否老天听到她的心声,面前的木门突然自己打开了。 赵珩渊高大挺拔的身姿出现在她眼前,目光落在她高举半空的手。陆清漪不由一阵尴尬,连忙放下手。 赵珩渊淡淡看了一眼,侧身:“进来吧。” 陆清漪低垂着脑袋瓜,快步进门。 然而进屋后,她却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坐在凳子上看房梁看小炉子看之前躺过的长榻,就是不敢看赵珩渊。 赵珩渊也不出声,只是默默煮了水泡了茶,送到她面前,两人相对无言。 第9章 地痞找来 好一会,还是赵珩渊先开的口:“我以为你早该来的。” 闻言,陆清漪有些惊讶:“你知道我会来找你?” 赵珩渊:“嗯。” 陆清漪:“那……你也知道我来找你是为了什么?” 赵珩渊看她:“想知道为什么我要娶你?” 知音啊。 陆清漪点头如捣蒜。 赵珩渊没立刻回答,而是端起茶杯饮一口,看着一旁的小炉子,缓缓道:“你觉得我是在可怜你?” 陆清漪:“不、不是吗?” 赵珩渊:“……或许吧……” 什么叫或许吧,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她其实也不是很在意的。 好吧,真的不在意吗……实际上陆清漪也不是很清楚。 陆清漪看着炉子上的火光照得赵珩渊的脸更是凶神恶煞,斟酌道:“其实,你无需娶我的,我对那些流言蜚语不是特别在意。” 赵珩渊自然知道的,瞧她几日前敢当着这么多人面前说被二娘下药就看出来了。 赵珩渊丢了块木头进炉子,说:“所以你是要我悔婚吗?” 闻言,陆清漪张了张嘴巴,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对。若是没答应娶她也就罢,现在悔婚,即便她再不在意名声,如果人人传言盗贼都不要她,那她就真的要被人看不起了。 她兀自低头纠结,眉毛和鼻子随着她的心境不断变化,丝毫没有察觉赵珩渊正侧着头看她,把她的所有小表情都看在眼里,嘴角微微挂着一抹笑意。 其实陆清漪很清楚,这个时候再多的想法都没有意义,事情到了这一步,除非两人之中哪个出了意外,否则她得嫁而他得娶。她自然不希望他们会出什么事了,活着健康最重要。 想到这一层,陆清漪心中十分不是滋味,但还是觉得自己应该需要跟对方说清楚各自的情况。 “不知道你是否清楚我家中的情况?我家比较穷,而且家里还有个卧病在床的弟弟,至于双亲……你也看到了。” 赵珩渊“嗯”一声,没有做其他表达。 陆清漪以为自己说的不够清楚,便又道:“我不可能一下子放下我弟弟,所以我可能偶尔会上山采点药……” 赵珩渊看着她努力着解释的样子,说:“你是自由的,我不会限制你做任何你要做的事。” 这么开明,他到底有没有听明白她的意思? 陆清漪:“我的意思是,或许我会因为家里的情况而分神。” 知她担心他没听懂,赵珩渊认真看着她,道:“成亲后,你的爹爹和弟弟也是我的爹爹和弟弟,都是我的家人。我无父无母亦无兄弟姐妹,很可能不知如何跟他们相处,只是你若是想,我们也能搬去你家附近。” 听到他这一番体贴的话,陆清漪心中难免有一丝难以置信还有些感动,但更多的是因为他话里那句我们而感到心脏乱跳,以至于她都有些结巴起来。 “这……这倒是不必的,我们维持原状就行了。” 赵珩渊点头:“还有什么疑问吗?” 疑问倒是没有了,只是…… 陆清漪看着他刚毅的侧脸,下意识冲口而出:“其实不是我,别人一样能给你一个家啊。” 说完,陆清漪恨不能一把捂住自己的嘴。 她是傻了吧,居然跟救她于苦难的人说这番话,人家若不是为了替她解围,犯得着搭上自己吗。 就见赵珩渊深深看了她一眼,轻声道:“这不一样。” 陆清漪又看着他发起呆了。 哪里……不一样了? 她不知道。 后来的她迷迷糊糊离开了赵珩渊的小屋,浑浑噩噩的回到了家,直到躺在床上,脑海里还回荡着赵珩渊说这话时的样子。那专注认真的神情,黑如深潭的眸子,像是漆黑又一望无际的夜空,把她吸了进去,埋葬在其中。 因此她也没有发现,当她从山上下来,她的身后一直有个人不远不近默默的跟着,直到确认她偷偷爬过窗回到屋子,直到她彻底躺下,男人才慢悠悠地回自己家去。 抱着上山采的药草,陆清漪边走边盘算着现在身边有地位闲钱,好看看今后怎么安排。结果还未到家门口,老远就看见邻里都聚集在门外,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陆清漪见气氛不太对,慌忙抱着东西三步并作一步跑上去,才到门口,就听到高氏的声音从里屋传来。 “住手,快住手,别打了求求你们。” 紧随着她的嘶叫的声音而至的是各种摔东西的声音,还有好几声粗鄙的咒骂不断传出来。 陆清漪平地被吓一跳,抱紧怀里的东西拼命挤进去:“让让,让让,各位让一下!” 她用身子挤开人群,才进门就被遍地的狼藉给吓蒙了好几秒。 这是盗贼进村吧! 她赶紧把手里头的东西丢一边,取了放在门边的锄头就跑进去,只见屋里同样凌乱,有个男人正在翻找东西,陆清漪不由大声一吼:“你在做什么!都给我放下!” 那男人闻言转过身来,看着娇俏瘦黑的陆清漪,脸上露出不屑和嘲笑的表情:“哟小娘子,这是做什么呢。” 陆清漪却没打算与他说笑:“我没跟你开玩笑,把东西放下!” 男人还是一脸的嘲笑,伸手摸了摸下巴,猥琐道:“啧啧,没想到小娘子还挺呛口的。” 陆清漪没理会他的调笑,她用眼角扫了眼帘子后,里边还不断有咒骂声传出,陆父和高氏必定是在里头,还有陆士诚。她的心顿时沉沉一重。 好不容易花了三年才把陆士诚的底子养起来,要是这一吓吓出毛病来,以现在的家底,哪有钱救人啊。 陆清漪告诉自己要冷静,同时转头看着眼前的男人:“你们到底是谁?” 男人并没有把陆清漪看在眼里,倒三角的眼睛色眯眯望着她的胸前,嘻嘻一笑:“小娘子又是谁?” 陆清漪:“我是这家的女儿!你们这样光天化日之下私闯民宅,还有王法可言吗!” “哦,陆老头的女儿啊。”那男人似乎想起了什么,“你就是那个被山贼玷污了的姑娘?” “他才没有!”陆清漪下意识替赵珩渊反驳。 第10章 欠了高债 听得她的话,男人确认了她的身份。他收起了色眯眯的表情,上下打量着陆清漪,不知在琢磨些什么,眼里带着警惕,目光不着痕迹地往她身后扫几眼。 陆清漪没看懂他的表情,见他收起了调笑的神色,脸上露出了地痞流氓惯有的阴狠,她生怕他想做什么,开口打断男人的沉默。 陆清漪紧紧盯着倒三角眼的男人,说:“你们闯入我家到底想做什么!”边说边悄悄往屋里挪。 倒三角眼男人摸着下巴,确定没有其他人进来,又摸着下巴,打量着陆清漪:“你是那陆老头的女儿,那你应该知道你家欠了我们很多钱吧。” “怎么可能,你胡说。”陆清漪脱道。 倒三角眼嘿嘿一笑:“是不是胡说,你进去问问你爹不就清楚了。” 这话正中陆清漪下怀,她想进屋了去看看陆父和陆士诚的情况了,她真怕那些人不知轻重,会伤了他们。 倒三角眼似乎看出了陆清漪的想法,他笑嘻嘻,主动让出进主屋的侧门,好让陆清漪进去。陆清漪也没多想,紧紧抓着锄头就跑进主屋,所以没看见倒三角眼转身就把门给关上了。 她急匆匆进屋,就见高氏庞大的身躯挡在陆士诚的门前,陆父躺在地上,痛苦地蜷缩成一团,看着刚刚才被打过一顿。见状,陆清漪握着锄头就冲了上去。 “让开!”她冲过去,站在陆父前面,试图用身子护着陆父。 她一个弱小的女子突然闯了进来,打破了里边的僵持,屋里除陆父高氏外还有两个男子,都被她突如其来的出现给吸引了注意力。但是很快,他们回过神来。 “你是谁?”其中一个看起来稍壮的男人用那凶狠的眼神看着陆清漪。 或是因为看惯了赵珩渊更具震慑力的眼睛,眼前的男人凶是凶了些,却没让陆清漪感到害怕。 她直视对方,挺着胸脯:“我是这家的女儿,你们有什么可以找我说。” 陆家闺女许配给了一个不知来历的莽夫早成了村子里人人拿来做饭后茶余谈笑的事,她自报家门,在场的两个男人自然也就知道她是谁了。 那稍壮些的看向一旁同样四肢发达的男人,这男人左脸有一道疤,指甲大小。还没说话,恰好外头倒三角眼的男人也进来。几人打个照脸,倒三角眼摇了摇头,稍壮的男人顿时放下了心。 他说:“你爹欠了我十几两,我们上门讨债,天经地义吧?” 陆清漪闻言看向身后的陆父,陆父被打的有些狠,佝偻着身子半坐在地上,听见那汉子的话,重重的哀叹口气。 “我……唉……”他张了张嘴,半天没说什么。 见状,陆清漪也是有些诧异,按她对陆父的了解,他不像是会去借高利贷的人,以往家里最困难的时候也只是豁了脸皮去求亲戚,又怎会糊涂到去借这些人的钱呢。 原以为是王有为记恨赵珩渊废了他的事,故意让人来找的麻烦,若是如此,陆清漪倒还是有招的。可没想到陆父却承认了欠银子的事是真的,陆清漪当下就有些懵了。 家里的情况她最是清楚,勉强能揭锅,所以她才费尽心思稳住陆士诚的身体,好减轻家里的负担。现在看家里这几人的架势,欠的银子必然不会少,否则也不会几个大汉跑到家里来大闹。 还没等她从欠债的事里反应过来,那几个人就又要上前拖开高氏,看样子是想抓进房里抓陆士诚去了。 地上的陆父见状,立马扑上去紧紧抱住其中一个人的大腿,不让其上去。高氏也紧张地挡在门前,撕心裂肺的尖叫着企图干扰他们。 陆清漪也没想到对方说动手就动手,当即也是没法多想,拿着锄头就冲上去拦在高氏面前:“住、住手。” 然而她才冲上去,就被一旁的大块头大手用力一拨,脚下没站稳身子往一旁的柜子撞去,一下子撞倒了一堆的杂物,乒乓直响往她身上砸。 “小漪!”陆父见状也顾不得拦着其他人,连忙松手跑过来查看陆清漪的情况。 “没事吧孩子?”他手忙脚乱拨开簸箕和棍子,把陆清漪搀扶起来。 陆清漪身上被砸了好几下,哪哪都疼,而且倒下时正好左手手心压到地面的碎片,血一下模糊了整个手心,但并不是很严重。她朝陆父摆摆手,示意自己无妨。 旁边,倒三角眼男人见陆清漪受伤,几步来到壮硕男人身边,朝他小声嘀咕了几句。 “当真?”那稍壮的男人似乎有些讶异,侧头又多瞧了陆清漪几眼。 倒三角眼说:“是真的,昌哥,听说那男人手上人命不少,咱们只是来要钱,犯不着因为这点小事得罪一个不要命的人。” 被叫做昌哥的男人便若有所思,他看着陆清漪清秀的五官,又扫了眼凌乱的屋子,才对着正在缠布巾止血的陆清漪道:“我们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们现在既不还钱也不给个交代,可占不到理儿。” 陆清漪何尝不知债主上门要债天经地义,要怪也只能怪借钱的人。原本这高利贷就是如此,利滚利,不用几个月,那数字就足够滚到让人家破人亡的数字。 陆清漪咬着下唇,脑袋快速运转,思索着看看怎么过了这一关再说。就听一旁的陆父道:“小漪,这与你无关,你现在已经不算是陆家人了,不管家里如何,都不是你该管的。” 闻言,陆清漪错愕得看向陆父,却见他神情凛然严肃:“你别管了,这儿的事阿爹能处理。” 陆清漪哪真能撒手不管:“爹……” 结果她还没开口,高氏已经急得叫了起来:“你能解决什么,你知不知道今天拿不出这笔钱,他们就要把小诚抓了去做劳力。小诚那身子板你又不是不清楚,你是想要他死吗。” 陆父打断她:“你住口!” 高氏却不管陆父话里的意思,指着陆清漪对着昌哥几人道:“我女婿有银子,你去找他要去,他会给你的。” 闻言,陆清漪脸上浮现怒气:“他没有,就算有也不准找他要!” 第11章 高利贷 “那你是想要小诚去死吗?!”高氏居然拿陆士诚威胁陆清漪。 陆清漪不禁皱起眉来:“这根本是两码事,你都收了他不少聘礼了……” 话说一半,高氏突然大声打断:“你闭嘴。” 但已经迟了,一旁的倒三角眼闻言,摸着下巴说:“原来已经收了聘礼,那想必还是有钱可以还的吧。” 高氏顿时就紧张起来,眼神四处躲闪:“没、没有,贱嫁的女儿哪有什么聘礼……” 陆清漪见状不禁恼怒,都被人上门讨债了,她居然还想捂着钱不放,难道真想让这个家散了不成。 她气急,直接就说:“你有钱你就拿出来啊。” “住口,我是你娘,你这是什么态度!”没想到陆清漪居然敢对她大小声,高氏眼睛一瞪又想撒泼。 陆清漪这次不给她机会了,她大声盖过她的声音,说:“够了,现在是钱重要还是人重要,这么赖着就不用还钱了吗!” 高氏被她这么一吼,整个人都呆住了,好几秒后,她突然抹着眼睛叫了起来,“真是没良心的啊,都还没嫁人呢,就开始向着外人,家里有事也不管。陆家含辛茹苦把你拉扯大,真是狼心狗肺的东西啊,我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个白眼狼啊。” 她虽然哭嚎着,却牢牢实实地把着门,半点缝隙不留,阻绝了他人想进屋的陆。这时,陆清漪心里浮起疑问。 明明他们的动静如此大,为何屋里的陆士诚没有一点反应。倒不是她希望陆士诚舍己为人,只是觉得安静待在屋里,眼睁睁看着父母被打骂不是陆士诚的性格。 还没等她想明白,旁边一脸颓然的陆父终于开口:“别哭了,去把现在家里有的银子都拿出来。” 高氏一愣,止住了嚎哭,眼睛转向突然间好像老了几岁的陆父:“你疯了吗,那是给小诚治病的钱,都拿出来了,万一有什么意外,到时可如何是好。” 陆父看着她,眼里有着深深的无奈和失望:“你既然知道就好!” 他这么一说,高氏突然气势弱了半分,但看她的神情,还是不甘把钱拿出来。 陆清漪被她吵得额角抽痛,高氏穷怕了,一旦手里有钱,想让她主动掏出来简直比登天还难。 她把目光转向昌哥,咬咬牙,问:“欠了多少?” 昌哥:“十二两。” 陆清漪登时倒抽一口气。 十二两,那得是大半年的生活费啊,陆父到底做了什么需要借这么多钱?!虽然她有心理准备,可还是被这骇人的天价给惊吓到了。原本想着如果金额不高,她多少有点办法解决。 就在她震惊到失语的时候,高氏用非常小的音调插了一句:“这怎么会变成十二两了呢,不是只欠三两了吗……” 倒三角眼男人冷笑:“三个月前是三两,拖到现在可就不是了。” 高氏忍不住又小声辩驳道:“之前不是已经还了三两了吗。” “呵。”稍壮的男人笑了,“就那几两也不过是一月的利罢了。” 三两银子居然还只是一月的利,这到底借了多少钱啊! 几句话炸得陆清漪头脑一阵眩晕,就见旁边那个不怎么说话,块头特别大的男人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纸,展开举高放在他们面前。 倒三角眼男人指着那米黄色的纸,说:“这账你借的时候也跟你说明白了,我们可是清白放账清白收账的,白纸黑字明明白白也都画了押,就算你告到县老爷面前,那也是无理的。” 一见那纸张,高氏立马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蔫了回去,眼睛四处游走,就是不敢再看那几个汉子。这副心虚的表现,陆清漪心里来回琢磨了几下,也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怪不得高氏当初这般急着要钱,原本她还真以为是家里实在是揭不开锅,她才会把自己卖给王有为糟蹋,现在看来,必定是因为借了银子还不起,债主要找上门,又见王有为打她主意,就把她给卖了。 当初陆清漪就觉得王有为这事有蹊跷,高氏虽然为人刻薄自私,到底也是把原身陆清漪从小拉扯大,即使她还傻了几年,也没亏待到哪里去,怎么会突然间性情大变把她给卖了。 但当时接二连三的事炸的陆清漪无暇细想,加上陆父还打了高氏,差点闹到写休书,这事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了。却不想其中居然还隐藏了另一件更严重的事。 可即使如此,此时的陆清漪也不可能当着外人面说什么。她只能让自己头脑冷静下来,先把眼前的人应付了再说。 “能让我看看欠条吗?”她看向稍壮的男人。 男人挥一挥手,大块头就把契纸给她。陆清漪接过仔细瞧了许久,还真没能从上面找出漏洞来。相反,对方明明白白写了借了多少,逾期的利又是多少,下面明晃晃还盖了高氏的手印,赖不得的。 可是,整整十二两啊,陆家哪掏得出来。 陆清漪只好斟酌道:“这银子,能不能缓缓再给?” 倒三角眼说:“小娘子想要缓到什么时候?别怪我不提醒你们,拖得越久,这欠的可就不是十二两了。” 其中道理陆清漪何尝不知,可陆家是真拿不出这笔钱。 她正纠结着,一旁的陆父撑着发疼的身体站起,说:“今天一定还一部分,小漪,去找下你娘藏钱的地方。” “你敢!”高氏激动上前一步,似乎想要拦住陆清漪,“那是我的钱。” 陆清漪睨她一眼,面无表情道:“那是我的聘礼。” 高氏嘴巴张合了几次,似乎还想挣扎一番,陆清漪已经无视她转进主卧,去翻找高氏有可能藏钱的地方。这可把高氏给急坏了,她“哎哟”一声,跺了跺脚也跟着跑了进去。 几分钟后,高氏主动交出这一次赵珩渊给的聘礼,那是二两银子,被她小心地包在了层层衣服底下。 看着她手里的银子,陆清漪想起了山上的那个男人,心中划过一丝的沉重和愧疚。 被迫娶的妻本就委屈他了,他明明是可以不用做到如此周到的…… 第12章 无耻高氏 陆清漪垂下眼帘甩甩头,把心里的烦闷给甩掉,伸手抓过高氏手里的银子,高氏还想再挣扎一下,但是陆清漪不给她机会,直接拿了就出去。 拿着银子来到昌哥面前,陆清漪无视后面高氏的惋惜声,直接把银子递给昌哥。 昌哥接过手后掂量了一会,啧啧道:“你们该不会以为就这么二两银子能打发得了我们吧。” 听这意思是觉得不够,高氏忍不住说:“这已经是我们全部家当了,我当初才借的五两银子,你们前前后后都拿了我六两了……” 倒三角眼闻言双手叉腰,脸上浮起凶狠之色:“就这么点银子,你当打发叫花子啊,庄头已经算是够善良的了,原是十二两一百文的,庄头都让去掉零头,只收整数。怎么着你还要讨价还价不成。”说着一把扫落柜子上的东西,东西落地乒乓直响。 高氏被他凶神恶煞的表情给吓得陆父身边躲,贴着墙壁大气不敢喘一个,就怕对方的巴掌落到自己身上。 见把他们都震慑住,昌哥这才慢悠悠开口:“老实点都把钱拿出来,能还一点是一点,要不然往后的利更多,我这也是为你们好,你们要懂得感激。” 说着,他的目光落在高氏身上,看那神情,像是要对她下手了。感受到他的注视,高氏浑身一颤,哆嗦了几下,更加往陆父身后躲。 陆父见状连忙反身拍了她手臂一下,急切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吗?!快把银子拿出来。” 高氏委屈叫道:“哎呀,你以为是我不想拿出来吗,家里真的就这么多了,我是真没有了。” 倒三角眼却不信:“不是收了不少聘礼吗,总不能就只给了二两银子吧。” “就是只给了二两,那丫头根本不值钱,有人要就谢天谢地了。”说着,高氏眼睛一转,目光落在陆清漪身上,见她瞅着屋里,想到她竟敢去翻找她的东西,心里就来气。 就又道:“反正我们现在是拿不出银子来的,你如果要,就抓那丫头去抵吧。” 没等其他人反应,陆父第一个跳起来:“你胡说什么,小漪是已经许配了人家的姑娘了!” 高氏:“不是还没过门吗,只要没过门,就还是陆家人。” 陆父:“胡闹,女婿已经下过聘礼了。” 没想到高氏还有更加厚颜的说辞:“人是他们抓走的,又不是我们送去的,他如果还要这丫头,自己去赎回来就是。” 话到这里,陆清漪实在有些忍不住了:“你说够了没,如果不是你去借高利,我们又何至于要白给别人十几两银子,你现在还想把主意打到赵大哥身上,你怎么好意思!” 这话一出,屋里的人全都呆住了,大约是都没想到一个小辈会说出这一番不孝的言辞,但陆清漪已经不想再忍了。高氏今日能去借五两,以后就还能再继续去借,只要有人替她还钱,她就会有恃无恐。 是以她说:“我在这里说清楚了,这笔欠款,不许你去找赵大哥要一分!” “你!”高氏被她气得脸色通红,“你这赔钱货,你是想我们一家人去街上乞讨吗!” “那又何妨,你当初借的时候难道就没想到会有这个可能吗。”陆清漪也是气疯头了,说出的话也不管不管起来。“ “你……”高氏被她气得直颤抖,食指指着陆清漪,张口就要开始破口大骂,但被昌哥止住了她的脏言脏语。 昌哥:“行了,别在我面前演戏了,你们家里的事我不管,我只管欠的银子,还不起就交人。” 听到交人两个字,高氏连忙跑过去拦在房门前,陆清漪虽然是讨厌高氏,但也无法眼睁睁看着他们把体弱多病的陆士诚抓去。 “几位大哥,能否稍微通融一下,欠你们的钱,我一定尽快还上。”陆父试着和对方商量一下,以期对方给条活路,“你看我们就要嫁女儿,里里外外都是要花钱,实在拿不出那么多。但是我保证,保证一定会尽快还清欠你们的钱的。” 他态度诚恳,原先明亮的眸子也因一再的变故没了往日的精气,看在陆清漪眼里真是感叹万分。 对于陆父的话,昌哥没搭理也没点头,看样子是在琢磨他话里的可行性,陆清漪知道他的顾虑,无非是怕陆父和高氏会跑,他们收不到账,不好跟上面的交代。 老实说,按照陆父的工作和家里的状况来说,这笔债越滚越大,怕是一辈子都还不清的了。若她是放债的,怎么着也要逼陆父拿出一半的银子来。 就在她思忖着该如何收场的时候,屋外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像是木门被踹倒的样子,平地吓了屋里的人一跳。 陆清漪紧张地探头张望,生怕是债主又来一拨人讨债。就见一个高大的人影自侧门慢慢走进来,那熟悉的身姿和凌厉的眼神,一下抹平了她缠绕在心头的各种不安。 “赵大哥!”她不由脱口唤道,“你,你怎么来了。” 赵珩渊自进门第一眼就落在陆清漪身上,见她左手缠着布,布已经被血染红,三步并作二,大步来到她面前。 赵珩渊皱眉:“受伤了?” “呃……”陆清漪反应过来他指的是她的手,下意识把手掩了掩,说,“小、小伤罢了。” 赵珩渊:“他们伤的你?” 见他面色不善,生怕他会跟昌哥几人起冲突,陆清漪忙道:“不是的,我自己不小心摔到的。” 赵珩渊直直望着她,见她眼里隐有担忧,想想移开了视线,问:“怎么回事。” 陆清漪:“没事!” 高氏:“女婿帮帮我们啊。” 两人异口同声,说出的话却不一样。 陆清漪急忙道:“没事,赵大哥,这与你无关。” 高氏不理会陆清漪,直接冲上来撞开她,挤到赵珩渊面前:“女婿,你来得正好,家里出了点事,你可得帮忙啊。” “不可以,我说了不准找他要。”陆清漪急得跺脚,“家里欠的钱我会想办法还的!” 第13章 谁借钱谁还 高氏转过头:“你想什么办法,你跟你那没用的爹一个德性,你能有什么办法。” 陆父大喝一声:“够了老婆子,你给我闭嘴。” 说完他转向赵珩渊,欲言又止几次,终是叹口气说:“女婿,你看我们也快是一家人了,家里这事……” “爹!”陆清漪难以置信,“不可以……” “需要多少?”没有丝毫犹豫,赵珩渊答应了陆父的请求。 陆清漪不禁拉住赵珩渊的袖子:“赵大哥,你根本无须……” 赵珩渊拍拍她手背,淡淡道:“无妨的,就算现在我一下子拿不出,来日方长,以后也能慢慢还。” 陆清漪还想说什么,但他已经侧身看着昌哥几人:“他们欠的找我要,不要为难他们。” 没想到赵珩渊会如此爽快,昌哥对他登时多了些许佩服,他摸着下巴,思考了十几秒后,说:“行,我相信你,只是,我总不能只拿二两银子回去,这不好跟庄头交代啊。” 赵珩渊理解点头:“还需要多少?” 昌哥:“怎么着也得凑够六两吧。” 赵珩渊没有墨迹,直接从腰兜里摸出了几块碎银,扔给了昌哥。昌哥接过手瞧了几眼,笑眯眯塞回腰间,说:“剩下的六两,我下月再来跟你要,可记得准备好,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了。” 说着他就要带着另外两人走,陆清漪不知想到什么,开口拦了一下:“等等,我还有一事要说。” 昌哥几人停下,转身看着她,陆父高氏也疑惑望向她,不知她还喊住这几个流氓做什么,唯有赵珩渊,看着陆清漪的眼里多了抹玩味。 昌哥说:“小娘子还有什么事?” 陆清漪:“这笔债我会和赵大哥一起还清,但是在这之前我要先说明一件事。我家的情况三位也看见了,只是勉强能吃口饭和生活而已。所以,往后若是我娘再借银子的话,三位要么别借,要么只找她讨要,我们不会再替她还一个铜板。” 话落,高氏反应颇大:“陆清漪,你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陆清漪昂着头,不惧高氏威胁的目光,“我的意思很明确,冤有头债有主,谁借的谁还。” 高氏:“你……” “哈哈哈哈哈……”爽朗的笑声来自于昌哥,“好一个冤有头债有主,行,往后你娘若是再借,我就只向她讨要。” 陆清漪松口气:“谢谢昌哥。” 她知道能混这一口饭都是人精,庄头们放利也是想赚钱,在明知高氏是还不起钱的前提下,她又当着这么多人面前表明不会再管,想必以后要借也会再三考虑,这样就可以杜绝高氏以侥幸的心态去借高利的情况了。 等昌哥几人总算走远,高氏大松口气,从腰里掏出钥匙,把上锁了的门打开,一副没有事情发生过的样子,看在陆清漪眼里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但是她不好当着赵珩渊面前发难。 她转向赵珩渊,深吸口气,才喊了句赵大哥,就被赵珩渊抬手打断了:“我明白的,若是没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我就先回去了。” 陆父闻言忙道:“小漪,你帮爹送一送。” 陆清漪求之不得呢。 路上,两人默默无言,屋外围观的邻居早散开,陆清漪走在赵珩渊身边,不时偷偷拿眼瞄他,欲言又止。这一切都落在赵珩渊眼里,所以当他们走到巷口的时候,赵珩渊突然停了下来。 “你有话想说?”他居高临下望着她。 陆清漪抿抿唇,鼓起勇气道:“那笔钱,我会尽快凑齐还你的。” 赵珩渊挑眉,眼里却没有意外之色:“好。”他说。 陆清漪猛抬头。 “怎么?难道你不是希望听到我说这个字吗?”瞧见她惊讶的表情,赵珩渊忍不住打趣。 陆清漪登时有些不好意思:“不、不是,只是没想到你会这么好说话。”亏她方才一路过来还在想着如何说服他,准备了好套说辞才敢鼓起勇气说出口。 她错愕的表情有些呆还有些可爱,与方才和昌哥几人对峙时判若两人,实在可爱的紧。 赵珩渊唇角微勾:“我若是说不需要,想必你心里也会一直惦记着。若是还钱能让你心里好受些,那就这么办吧。” 他的语气平淡的就像在讨论今天天气不错似的,所以他不知道,那句话隐藏其中的体贴让陆清漪有多感动。 “……谢谢你今天出手相助。”她衷心道。 赵珩渊不由侧头看她一眼,阳光打在她的脸上,照得她的瞳孔近乎琥珀色,漂亮又水盈清澈,清晰地倒映着他的脸庞,就像是把他给藏在了其中一样。赵珩渊不由慌张撇开头。 “无须客气,岳父说的也没错,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不用计较那么多。” 一家人,这个词让陆清漪无端脸颊发烫。她低着头,勉力压下脸上的异样,扯开话题:“赵大哥怎么会这么巧出现在我家呢?” “不巧,是有人告诉我你家出事了,所以我才过来的。” 所以,他是明知陆家出事,还赶过来帮忙的吗? 陆清漪一时之间居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她是知道在古代结亲的话,就代表从此连理同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但,他们的情况不同,倘若她是赵珩渊,可以就此不用娶一个被强塞来的女人,还真是求之不得呢。 想到这,她由衷感激并且保证道:“赵大哥,你放心,我一定会努力赚钱,尽快把欠的银两还清的。” 听着她认真的语气,赵珩渊不免多看她几眼。相比起她家里的两个长辈,陆清漪的所作所为真是截然不同,若不是知道他们是家人,他都要怀疑陆清漪是不是亲生的了。 “好,尽力而为就好,我不急。”他说。 回到家,陆清漪连忙去查看陆士诚的状况,见他在熟睡,似乎没有被外界的纷扰打扰,她不禁感到奇怪,就听外面传来激烈的争吵声,是陆父和高氏。 “你真是糊涂了,怎么能去借高利呢!”陆父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 “我还不是为了家里,如果我不是去借高利,几个月前我们就都得饿死了。”直到此刻高氏还是振振有词,看来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什么。 第14章 终于要出嫁 陆清漪在里面听的眉头直皱。她帮陆士诚掩好被子,转身出门,走到高氏面前,看着她故作委屈的样子,想来又是要蒙混过去了。 但陆清漪才不打算就这么轻易放过她,她走近,道:“哦,那娘倒是说说,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以至于不借高利就都要饿死了?” “这……”高氏被她问住,一时间支吾不出个所以然。 陆父被陆清漪这一点醒,也是反应过来:“对,我每月都把银钱交给了你,之前从未试过揭不开锅,为什么你会说家人要饿死了。” 高氏支吾着:“这……还、还不是小诚的病,他的病……” “他的病没有任何问题。”陆清漪打断高氏的辩解,“这一年里他除了身子比较虚弱外,已经调养到能出外走半个时辰了,只要按时服用郎中开的方子便可,根本不需要用到什么昂贵的药材,又何来因为他的病导致缺钱呢。” “大人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吗!”高氏又是用长辈的身份来压她。 陆父:“她难道说的不对吗。” 高氏被陆父一阵抢白,原本到嘴的咒骂不得不吞下去。 见高氏不再辩驳,陆清漪直切主题:“为什么要借钱?” 听见她的话,高氏又是横眉瞪眼:“你现在是什么态度,谁教你这么对长辈说话的,简直是没大没小。” 陆清漪哈笑一声:“我是没大没小,可是我再没大没小也不会让家里欠了外头那么多钱。” 高氏哼了哼:“女婿不是还了吗。” 不提赵珩渊还好,一提陆清漪就更气了:“倘若今天不是有他在的话,又如何能打发走昌哥他们。” 高氏:“那不是还有你吗,家里养你这么大,你也是该为家里做些事了。你看看隔壁老许家的三闺女,为了家里能过的更好,去了镇上林员外家做事,每个月还能给家里五百文呢,多孝顺。” 陆清漪冷冷一笑:“你当那是她自愿的吗,她分明是被卖到林家的。” 高氏:“至少减轻了家里的负担,若不是你爹拦着,早该把你也卖了。” 原来她打陆清漪的主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陆父怒喝:“你住口吧。” 高氏不服气:“难道我说错了吗。” 是,站在这个时代在他们的立场来看,卖女为奴在贫困家庭中不少见,高氏的所作所为并没有错,即便是陆父也不能说她做的不对,顶多只能说她硬心肠。 突然间,陆清漪觉得有些疲惫,也不想再去追究高氏到底为什么借钱。 她的沉默让陆父感到一丝愧疚:“小漪,你别怪你娘,她应该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的。” 苦衷,能有什么苦衷,她没记错的话,前几个月高氏突然迷上了赌牌九,怕是那段时间输狠了,没办法才去借的高利吧。可是陆父想要大事化小,她身为女儿,又有什么权利追根究底呢。 她不免苦笑一声,说:“我去洗药草,小诚醒来后多让他喝点水吧,以后别给他下蒙汗药了,对他的身体不好。”说完,她头也不回地抱起竹篓往村口小溪去。 准备婚礼期间基本没陆清漪什么事,似乎除了知道自己即将嫁人外,她的生活和之前没任何改变。 通常这个时候,新嫁娘都要给自己绣被套床单之类的,但陆清漪一个穿越少女,哪懂刺绣这么精细复杂的工艺。因此这活就落到了高氏身上,也算是变相给她点教训。 然而,在高氏接手不到五天,就有人带着布匹、床单、枕巾等等上门来,陆清漪翻开一看,上面绣的都是比翼双飞鸟和龙凤吉祥的图案。在这个时代,虽然他们没有大户人家那般讲究,但姑娘带着绣品陪嫁一般都会有女红或者织布品。 当然,后来陆清漪也知道了,这些东西的来源是因为高氏跑去赵珩渊面前诉说陆清漪因为女红把十支手指都戳伤了。赵珩渊知道后,就下山让村里的绣娘给赶出来的。但那也是他们成亲好几个月之后的事了。 回到现在,陆清漪忙着规划结婚后的生活,她看着眼前堆成小山的彩礼,一时间也是有些懵圈。 之前还觉得嫁人至少得二十几岁后的事,没想到稀里糊涂就定下来了。 想到成亲,她不可免的想起赵珩渊,想起他那张严肃的脸,低气压一样的气势,还有他那结实的臂膀。 他……真的杀过很多人吗?真的是盗贼吗? 假如他真的是,那她该如何对待他呢?或许他早已改邪归正,不都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吗,假如他从良了,那她也该给他一些机会嘛。 想完赵珩渊的事后,陆清漪也是有些好奇王有为为何直到现在都不曾来找过她麻烦。但是这个担忧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就被他们遗忘到脑后去了。 只因为,陆清漪终于要出嫁了!!! 陆家,陆清漪小小的闺房中挤满了好几个三姑六婆,这些人中都是跟他们一样穷的亲戚,此番过来不是为了给陆清漪贺喜,单纯只是过来看看她嫁了个什么样的男人罢了。 因此,坐在其中任由她们摆布的陆清漪,少不了要听她们七嘴八舌的讨论着赵珩渊,甚至拿话埋汰见都没有见过的赵珩渊,听的陆清漪几乎要掀桌发怒。但她忍了。 今日是她的大喜日子,不能因为这些人而破坏心情,新仇旧帐,以后再慢慢清算好了。 她默默的安抚自己,顺便忍受着那些亲戚往自己脸上拼命抹廉价胭脂的厚重感。她面无表情看着铜镜里模糊的面容,不用细看就知道,她两颊的腮红和眼上的色彩足以吓到一个正常人。 这让她想起小时候上幼儿园,每逢节日学校组织的跳舞节目,那个时候的孩子人人都是大红脸颊大红唇,眉心再一点红,看起来就像是个小哪吒一样。现在她的样子,应该是过之而无不及吧…… 想到这,她忍不住轻笑起来。不巧还被三姑六婆看见,几个人围着她调侃起来,说她是因为终于嫁出去在偷笑。陆清漪撇了撇嘴,懒得跟她们解释原因。 高氏见状,一边假笑一边讽道:“是啊,好不容易才找到个男的肯要她,否则也不知要在家里吃多少米饭。” 第15章 一定会过的很幸福 “是啊,好不容易才找到个男的肯要她,否则也不知要在家里吃多少米饭。”高氏说。 闻言,陆清漪顶着满是胭脂水粉的脸,侧头看她,微微一笑:“是啊,说来这还是多亏了娘呢,想必整个村子的人应该都知道娘之前做过的好事了。” 高氏一听,脸上的假笑僵住,毫不意外看见屋里的亲戚都在捂着嘴偷笑,又羞又怒。若不是陆清漪一身红装提醒高氏她是新娘子的身份,依照高氏的性子,必定要教训陆清漪的。 就在高氏想着怎么可以扳回一局的时候,陆父敲响了门:“好了吗?” 高氏:“差不多了。” 门外陆父踟躇了几秒:“我想和小漪说说话。” 高氏闻言撇了撇嘴,不过还是招呼了亲戚们出去,让陆父进了门。 当陆父推开门看见一身红装的陆清漪还有她那张脸的一刹那,他怔了怔,下意识越过她望向屋子里,可房间也就那么大,根本没有能藏人的地方。他尴尬几秒,清清喉咙。 陆父:“小、小漪。” 陆清漪哪能不知他僵住的缘故,不过是她脸上那恐怖的妆容。是以抿嘴一笑,说:“是我,爹。” 原来真是她。 陆父惊了:“你……”顿了顿,揭过话头,“我来只是想跟你说几句心底话。” 陆清漪点点头:“爹坐吧。” 陆父慢慢踱进来,双目一直凝视着她身上那套大红婚服,那是赵珩渊找了镇上最好的裁缝铺做的,光是材质就能看出花的银子不少,还有家里的现在堆着的彩礼等等…… 赵珩渊是对陆清漪上了心的,孩子嫁过去应该不会受苦,这是他无奈下做决定后心中唯一的安慰了。 想到这里,陆父热泪盈眶,拿手袖抹了抹眼角,这一幕被陆清漪看在眼里。她低下头,不知该作何反应。 “爹……”她轻声唤道,可是也不知道此刻该说什么才对。 陆父连忙堆起笑容:“瞧我,这大喜的日子怎么能哭呢。”声音里隐有哽咽,听得陆清漪也是一下子酸了鼻子。 陆清漪只好勉力一笑:“是啊,又不是以后不见面了。” 两人默默无言了好一会,须臾同时相视,然后一笑。 笑过,陆父叹口气,缓缓道:“小漪,你是不是也恼着爹爹?” 陆清漪不明所以看着他,陆父的眼里有着亏欠和内疚,她细细一想,也就明白了。 她摇摇头:“没有的事,爹,我明白的。” 陆父又是重重叹口气:“其实若是可以,爹爹也不希望你嫁给一个蛮夫,虽然我不知道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事,让你变化那么大。可我知道,让你嫁给那样一个男人是委屈你了。” 说实在,以现在这样的环境,不管嫁给谁都差不多,倒没陆父说的那么凄惨。令她意外的是,原来陆父对于陆清漪的改变也是看在眼里,但是作为父亲他选择相信自己的女儿,才没有多过问。倘若他知道自己的女儿其实早死了,应该会很难过吧。 陆清漪默了默,说:“爹,我觉得他挺好的,真的。” 陆父闻言笑看她一眼:“还没嫁过去呢就开始帮他说话了?” 陆清漪不由脸颊一红,娇嗔一句:“才没有呢……” 陆父哈哈一笑:“我知道的,其实为父只是舍不得,为父也看的出那个人并没有传闻的那么糟糕。在那种情况下他还是选择保护你,足以证明他是个好人。” 原来他是相信他们之间是清白的。 陆清漪不解:“可爹为何还要强求他娶我呢。” 陆父:“因为我相信他是你可以托付终身的人,爹虽然是没用,但是看人的眼光不会差到哪里去。” 听到这里,陆清漪已经开始有些哽咽了。 其实她虽然来到这里三年,但因为先入为主的缘故,她一直很难把陆家当作自己的亲人来看待,顶多也就是因为他们收留她,让她不至于在外流浪,她怀着感恩的心态住下来罢了。 可是陆父的这一番话突然让她感到,在这个时代也是有人真心关心她的,即便她只是顶着陆清漪的脸,可是陆父和陆士诚对她的关心不是假的。 陆清漪眼眶湿润:“谢谢你……谢谢你爹……” 眼见她快要哭,陆父忙道:“大喜日子不可以哭,哭了脸要花了。” 想到脸上的妆容,陆清漪快要掉下的眼泪硬生生止住了。 陆父笑着拍拍她的肩:“对嘛,新娘子就是要多笑笑,以后才会幸福的。” 陆清漪吸了吸鼻子,看着眼前这个矮瘦干瘪的老人,努力压下胸口的酸涩,微微一笑:“嗯,我知道了,我一定会过的很幸福的,爹,你就放心吧。” 陆父又是偏头悄悄抹了抹泪,说:“你亲娘泉下有知,也会很高兴的。好了,为父出去了,否则你娘又要唠叨我了。” 陆清漪笑着点点头,在陆父临出门前,她想起一件事,赶忙补了一句:“对了爹,跟娘说不用再上妆了……” 陆父下意识往她脸上看去,看着她红彤彤的脸颊,嘴角抽了抽:“……好。” 屋前,红色的长串鞭炮齐鸣,伴随着群众的欢闹声一路传到了陆清漪的房里。此时的她已经披上了红盖头,就等着媒婆进来牵引她出去。 独自一人坐在安静的屋子里,陆清漪难免感到不安很紧张,手指无意识绞着大红喜服,一边想着外面现在的情况,一颗心扑通乱跳着。 须臾,门被推开,外头的喧嚣一下如猛风灌了进来,震得陆清漪天灵一清,抬起头望过去,入目却是一片红。 啊,她都忘了自己披着红盖头了…… 就听媒婆尖细像是掐着鼻子说话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新嫁娘出门了咯。” 随后一只皮肤微皱干巴巴的手搭上她的手臂,牵着她站起来。 陆清漪不由一阵紧张,连应该迈哪只脚都不知道,差点跌了个狗啃屎的姿势,幸好媒婆的手一直牢牢攥着她,才不至于没出门先出糗。 她努力调整呼吸,低头看着地上的路,过重的凤冠随着她的动作有些不稳,沉沉的压得她脑袋发疼,幸好家门口不远,要不然陆清漪都不清楚自己会不会踩空一步。 第16章 抢亲来了 到了门口,一阵响亮的起哄声差点没把陆清漪吓出毛病来,以至于她一个没留神,脚没跨过门槛反倒被绊了一下。原本喜服的裙摆就过长和大,媒婆又比她快一步跨过了门槛,根本来不及稳住她的身子,这一下她铁定要出糗不可了。 就在她绝望地僵硬着身体,放弃挣扎的时候,一双铁臂稳稳地托住了陆清漪的手臂让她借力,不着痕迹的把她扶稳。陆清漪下意识反抓住对方的手臂,从手心下触及的结实的肌肉线条,她知道这个免她出糗的人是赵珩渊。 陆清漪不禁有些局促,低着头她盯着他的黑色靴子,轻声道:“谢谢。” 赵珩渊淡淡回了个“嗯”,由媒婆手中接过陆清漪。 媒婆一怔,下意识道:“这……这于礼不……” 却被赵珩渊淡淡投去的一眼,吓得后面的话都吞了回去。 由赵珩渊领着来到红轿前,媒婆赶忙跑过去要掀红幔,却见赵珩渊已经伸出右手掀起一角,牵引着陆清漪缓缓弯腰坐进去。媒婆不禁诧异地看着赵珩渊,脸色古怪。 陆清漪坐稳后,就听到门口又是一长串鞭炮齐放,“噼里啪啦”震耳欲聋。随后,她感觉到轿身微微摇晃,很快便一摇一摇的动了起来。 在这个不算富裕的村子里,新郎官迎新娘是骑着公驴来的,而不是骑着马。但是这头公驴也是有讲究的,需是年轻力壮并且没有过交合的公驴才可以。 不知为何,一想到赵珩渊穿着大红喜服骑着驴子带着迎亲队来回的场景,陆清漪便忍不住勾起唇角。 似乎,他那高壮的身姿与驴子太格格不入了些。若是壮马的话,那必定十分英姿飒爽。 她不由想到。 行至一半的时候,花轿停了下来,或是因为前头有阻挡,陆清漪正想趁机活动活动脖子,就听外头议论的声音隔着窗幔传进来。 “诶,这是谁家嫁女啊,这排场够大的呀。” “怎么,你还不知道啊,就是曲巷中间的陆家啊,他家那个呆女嫁给了山上那个盗贼。” “什么?!是说那几个月前不知从何处来,住在山上的人吗?” “就是他,咱们这个小地方,一年来几个外住民啊。” “哎哟夭寿咯,陆家那女娃长的还挺水灵的,怎么就嫁给了那样的人啊。这嫁过去不是去送死吗。” “可不是,但是没办法啊,听说那蛮夫把人家闺女给占有了,陆老汉再舍不得也只能把女儿嫁了啊。” “啧啧啧,真是可惜了,听说那女娃这几年好像正常许多了。” 随着他的话落,旁边好几人也感叹起来。 听着外头的议论,陆清漪也是十分理解陆父非要把她嫁给赵珩渊的原因了。就这些以讹传讹的话,这辈子附近几个村子怕也是没人会愿意娶她了。 这么一想,她突然觉得颇对不起赵珩渊的。若不是她跑到他家去,他也不至于会被硬塞了个女人,也不知他是否有喜欢的女子。 她想着,回头该好好问问赵珩渊有没有喜欢的人,就听到前头传来熙熙攘攘的吵闹声,听着不像是什么好事,倒像是有人在叫嚣。 陆清漪不禁心痒难耐,很想掀开帘子看看到底怎么了,就听到叫嚣的声音越来越大声。 这阵仗好像不太对劲啊…… 就在这时,陆清漪听到轿子外头也传来了围观村民们的窃窃私语。 “夭寿咯,是王家那小霸王,他这是想要做什么?!” “能做什么,肯定是抢亲来了啊。” “抢亲?”有人尖声一句,“这小霸王平日里抢姑娘也就算了,新娘子也要抢?太嚣张了吧。” “可不是嘛,居然都嚣张到这种地步,可怜陆老汉的女娃了,被这样一个人看上。” 话落,陆清漪果真听到王有为那令人讨厌的声音。 王有为:“趁小爷我现在还心情不错,赶紧把人交出来,否则我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赵珩渊冷眼看他:“让开。” 王有为挥挥手,五个拿着粗棍的人把赵珩渊围起来。赵珩渊拿眼扫了一圈,虽然他一声不吭,但他浑身散发出的凌厉的气势却把那几个人都吓住了,禁不住各自后退一步。 王有为见状怒道:“后退什么,都给我上去,把他的手脚都给我废了,不然我就把你们都废了。”说着,原本站在他身后的七八个家丁也拿着粗棍上前了。 看着王有为带来的这十几个人,抬轿子和敲锣的人顿时散开了,就连围观的百姓也跟着散开,让出了街道的一大半给他们。 轿子里,听着王有为的话,陆清漪不禁皱眉。 之前听说他因为被赵珩渊打断了一条腿,好久都没能下床。没想到才两个多月他就又活蹦乱跳的了,有钱人真讨厌。不过他特意挑今天来闹事,看来也是早计划了,难怪之前一直不见他来。 想到他的腿是赵珩渊打断的,陆清漪不禁担心起赵珩渊的安全来。她坐在轿子里,耳听外面一片吵杂,还有人尖叫跑远,边说打起来了,打起来了,让她更是坐立不安。 陆清漪:“不行,坐在这里让赵珩渊在外面挨打实在是太无耻了。” 说着,她弯腰走出轿子。 陆清漪扶着凤冠弯腰从轿子里出来,刚要掀红盖头,就被一旁吓得动不了的媒婆给按住。 媒婆哆哆嗦嗦道:“不、不行啊陆家女娃,这红盖头得让丈夫揭才行的,这于礼不合啊。” 陆清漪:“哎呀,现在哪管得了这么多,我要去帮他……” 话才落,陆清漪感觉到身边有人冲了过来,还没有时间让她掀红盖头看是谁,就听见媒婆一声尖叫,那分贝震得陆清漪头脑一阵嗡鸣。下一秒她感觉到有人抓住她的右手臂,那抓力让她手臂生疼。 可那爪子只在她手臂上停留了两秒,陆清漪感觉到有人落在了她左侧,一把揽住她往怀里搂,同时间右边传来一声惨叫,手臂上的抓力消失,有人被踹飞的声音传来。 第17章 反转 陆清漪顶着沉重的凤冠,朝左边搂着自己的人,努力抬头:“赵大哥……” 赵珩渊把她因为动作太大快要掉下的红盖头扶好,说:“在这等我。” 陆清漪:“可是……” 赵珩渊:“放心。”声音淡定从容。 可是陆清漪听完后竟然莫名感到安心,又不由提醒道:“王家和知县的关系也很好。” 赵珩渊挑眉:“所以?” 陆清漪:“所以不能跟他们硬碰硬啊,搞不好他已经找了县衙里的衙役来,一旦你做出什么事,他们就会逮捕你的。” 这倒不是陆清漪胡思乱想,按照王有为阴险的手段,这样的事他十有八九干的出。原本赵珩渊就被谣传是杀人犯,这下知县更有理由可以借此把他关起来了。 或是猜出了陆清漪担心所在,赵珩渊一边踹开前来攻击他们的人,一边抽空道:“别担心,不会耽误吉时的。” 陆清漪顿时满头黑线。 她根本不是这个意思啊!他到底有没有听懂啊! 可惜没有时间给她多说几句,陆清漪隐约感觉到有好几个人冲他们跑来,赵珩渊把她安置在一边,丢下一句不许掀盖头,转身就离开了。 周围的环境十分吵杂,陆清漪和赵珩渊这两个穿着大红喜服的人是这群混乱里最为显眼的,他们一个被家丁围着打,一个傻乎乎站在红轿边。然而不管王有为带了多少人来,这些人都无法再靠近陆清漪一步。 很快,陆清漪听见王有为的惨叫声在响彻大街,那惨叫声啊,听着还真让人感到一阵舒爽。 王有为顶着鼻青眼肿的猪头冲赵珩渊怒吼:“王八蛋,我要宰了你!” 赵珩渊眉心微皱,手上力道又下了几分,王有为便又是一声凄厉的惨叫。看着他脸上因为疼痛而扭曲的表情,赵珩渊不知想到什么,稍微松了松手上的劲,随后抬腿一脚把他踹开。 王有为捂着手臂,额头因为疼痛都泌出一层冷汗,整个牙关都在打颤。王家的家丁见状连忙从地上爬起要去扶他,却被王有为一脚踹倒在地上。 王有为瞪着赵珩渊:“混蛋,你,你废了我的手……” 赵珩渊勾唇冷笑:“那又如何。” 王有为咬着牙:“你竟敢……你可知我是谁……” “不需要知道。” 王有为忍着手臂上的麻痛,嘴角一抹狰狞:“王八蛋,我倒是想看看你能嚣张到什么时候。” 他话落不久,大街前面一群官兵跑来,沿街驱散围观的人群。即便隔着盖头,陆清漪都能听见来的衙役不少。 果然和她想的一样,王有为故意把事情闹那么大,背后肯定有县衙在替他撑腰。 真真是不要脸到极点。 而赵珩渊,在看见衙役后,退到了陆清漪身边。 与她有同样想法的还有不少的百姓,只听一些人开始讨论起来:“居然还出动了衙役,这个小霸王也太黑心了。” “何止黑心,都烂透了,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当街抢新娘子,若是得逞,往后被他瞧上的姑娘家可都难逃一劫了。” “那还有王法可言吗!” “能怎么办,有钱能使鬼推磨,可怜那陆家女娃了,就算今天被王有为抢回去,日后的日子怕也是不好过的。” 陆清漪暗自冷哼一声。她才不怕那纨绔败家子,就算是死也绝不让他讨到一点便宜。 大街上,气氛一下凝重起来,原本吵闹的环境一下变得安静下来,除了王有为。在看见衙役们佩刀整齐有序地站在街道两旁,把他们团团围住,他嚣张的大笑起来。 “把那个人给我抓起来。” 陆清漪闻言就要掀开盖头上去护着赵珩渊,却听旁边赵珩渊说:“别担心,没事的。” 这风轻云淡的口气,就像是在说今天天气很好的样子,陆清漪不由感到错愕。 都到这个时候了,他怎么还能如此从容淡定呢,该不会是在充大头吧,她可不想没过门就成寡妇了呀。 就着红盖头能看到的视线,陆清漪一把抓住他的手臂,认真说:“不管你去哪,我都跟着你,不要想着丢下我。” 闻言,赵珩渊一怔。看着那被凤冠撑起的一片红色,眼里微波转动。好一会,他拉下她的手,握在手心里。 “放心,我不会丢下你的。” 不知为何,听到这一番话,陆清漪耳朵微微发热。 她其实,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想告诉他自己会与他共同进退罢了。 不过她只是短暂的失神了片刻,便又重新关注起衙役们的反应来,等着必要时刻可以随时准备跑路。 然而她万万没想到,在王有为一声令下后,衙役们并没有立刻冲上来对付他们,而是原地等候了几秒,突然向王有为前进。 王有为一阵错愕:“你们、你们这是做什么,我让你们去抓那个杀人犯,你们往我这边过来干嘛!” 王有为边说边捂着手臂后退,旁边的家丁连忙上前把他护在中间,举着粗棍对着那些衙役。然而长刀对木棍,谁更具有威胁一眼就能看出来。 王有为不禁大叫:“你们是脑袋糊屎了吗,听不懂我说的话是吧。你们知不知道我是谁,我爹是王有钱,叫你们的县老爷过来,老子要让他治你们的罪。” 但是压根没人听他说话,其中一个领头的直接宣布当众闹事,让衙役直接逮捕。那些衙役便蜂拥而上,三两下就把他们制服了。 整个大街只有王有为在拼命抵抗发出的声音,其余围观的人都忍不住暗暗心中叫好。 不远处,听着这一场奇怪的闹剧,陆清漪满头雾水:“奇怪,王有为居然栽了。” 赵珩渊眸色不变:“不稀奇,作恶多端者总有一天会被自己给绊倒。” 陆清漪还是觉得奇怪:“可是那县官和王家狼狈为奸也不是一两天了。” “或许是那县官醒悟了吧。” “怎么可能,那个县官眼里就只有钱……” 她还想说什么,手却被赵珩渊轻轻扯了一下,引着她来到轿子边,浑厚的嗓音在她头顶响起:“先上轿子,莫要误了吉时。” 陆清漪才后知后觉自己原本是在成亲的路上,怎么现在反倒看起戏来了。顿时老脸一热,慌手慌脚地进轿子里去。 第18章 试着一起过日子吧 知道她已经坐稳,赵珩渊直起身子。拿眼扫一圈那些隐在人群中避祸的轿夫,轿夫被他颇有震慑力的眼神一瞅,登时一个激灵,连忙从人群里撤了出来。 赵珩渊最后看一眼已经被拖走的王有为一伙,收回目光,道:“出发吧。” 到了山上后,赵珩渊给送嫁的队伍和媒婆每人发了一些银子,把他们送走了。此时阳光正好,草地上洋洋洒洒一片金光,微风吹得草儿摇摆。 赵珩渊回到屋里,一眼便看见陆清漪正襟危坐在床上,手指无意识绞着婚嫁服,暴露出她紧张的心情。 他不由想起方才大街上她认真凛然的语气,竟然一时失笑出声。 他来到床边,才一坐下,明显感觉到陆清漪轻轻一颤,看样子是要往旁边挪,可不知为何硬生生僵了身子,以至于那姿势看起来很不自然。 赵珩渊微勾起唇角,伸手要取她头上的盖头,还未触及,手腕被陆清漪抓住。 “那个等等,呃,是这样的,你可能要有点心理准备。” 赵珩渊不明所以:“何故?” “就……就是,我娘她们给我上的妆有一点夸张,我怕你吓到。” 听见她的话,赵珩渊撇了撇嘴,不置可否。 想他活了几十年,经历了那么多的事,如何能被一个妆容给吓到呢。 他心里如此想着,但真掀了盖头,看见她抬起的脸的刹那,赵珩渊的目光还是怔了怔,嘴角隐有抽搐。 一瞧见他的反应,陆清漪立马就知道自己的妆肯定是十分吓人,恨不能奔到水盆边狠狠刷洗一番。 陆清漪不禁崩溃捂脸:“我就知道一定很丑。” 结果她一低头,那沉重的凤冠带着她的头往下掉,吓得她赶紧扶着凤冠坐直了来。一旁的赵珩渊也是立马扶着她的肩,以防她摔到地上去。 陆清漪更觉丢人了…… 然而赵珩渊回神后似乎没发现她的窘态,只是道:“不要乱动,我给你端盆水来。” 陆清漪埋着脑袋,几不可见的点了点。 等赵珩渊回来,陆清漪正在研究着怎么把头上的凤冠取下,那凤冠实在是沉的她脖子都僵硬了。 赵珩渊把铜盆放到床边的矮桌上,拧了布递给陆清漪:“擦脸先,凤冠我来取。” 然而他一个粗手粗脚的大汉如何做的了这般细致的活,少不得把陆清漪扯得头皮发疼还犹不自知。陆清漪疼得龇牙咧嘴,又不好意思打击他,只好忍了。 好不容易终于把那凤冠取下,两人均是同时吁口气。 看着她洗去胭脂恢复原来的模样,赵珩渊呆呆看了几秒,才说:“委屈你了。” 陆清漪知他的意思,原本接亲后该是摆喜酒宴请亲朋好友吃一顿的。然而大部分人因为惧怕赵珩渊的身份,也怕来到他的地盘会有危险,所以都不敢来,就连陆家的亲戚和高氏那边的宁愿在陆家吃都不愿过来。 换做别的新嫁娘或许估计心里会难受,但那不是陆清漪,她自己对这些并不是很在意,原本她还担心要在房里呆坐到晚上觉得痛苦来着,如今这样正好。 她摇了摇头,微笑道:“如果我说像现在这样安安静静正是我要的,你会觉得我是个奇葩吗?” 赵珩渊摇头,似乎对于她,不管她做什么,他都不会觉得奇怪,仿佛她就该天生和别人不同。至于为什么,赵珩渊自己也说不上来。 陆清漪见他没有说话,便接着道:“那个,虽然稍微晚了些,不过还是要问一句。你……是否有欢喜的人?” 赵珩渊剔向她:“为何问这个?” 陆清漪迎上他的眸光:“你娶我是迫不得已的,所以我想,倘若你有喜欢的姑娘,我可以去和她解释解释,证明我们之间是清白的,然后等风头过了,我们就和离。” 赵珩渊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那你呢?” 她? 陆清漪不明所以:“我怎么了?” 赵珩渊盯着她,目光微灼:“你可有欢喜之人?” 陆清漪连忙摆手:“没有没有……” 赵珩渊定定看着她,陆清漪忙道:“我的意思是,没时间喜欢别的人。” 赵珩渊点点头:“既如此,那就试着一起过日子吧。” 陆清漪:??? 她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几十秒后,她才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登时脸颊微热。 他的意思是,要试着和她一起做真正的夫妻吗?那么就是说,他也没有喜欢的姑娘了。 不知为何,在知道这个信息后,陆清漪莫名感到一阵愉悦。 陆清漪略带羞涩低着头,轻轻“嗯”了一声,露出她白皙的颈项,犹如天鹅一般优雅,性感的锁骨线条勾得人想要把衣服拉开一探究竟。赵珩渊默默看了几秒,眼眸一沉,移开视线。 赵珩渊沙哑着嗓音:“饿了吗?我提前让人把饭做好,热一下就可以吃了。” 陆清漪又是一声细小的“嗯”,站起来想要去厨房热菜,却被赵珩渊拉住。 “不忙,我来就好,你坐着休息。” 陆清漪却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我们一起吧。” 赵珩渊摇头:“你这身衣服不合适。” 陆清漪低头一瞧,呃,是累赘了些。 “我现在就把它换下来,你等我。” 然而她还是被拦住。 赵珩渊望着她身上那套喜庆的大红喜服,或是因为红色的缘故,衬得陆清漪格外的娇媚,就连那双大眼都变得柔媚起来。 他伸手把她一开始被凤冠扯乱的发丝理好,看着她的眼,说:“别换,你穿红色好看。” 陆清漪便又是脸蛋一红,老半天都退不下去。 当赵珩渊把饭菜端来的时候,陆清漪已经坐在桌边等着了,她没有换下那身累赘的大红喜服,只因为他一句好看。然而当看见赵珩渊穿着与她配套的大红喜服走进来,那一瞬间,陆清漪才发现,红色真的很好看。 她不由看痴了,一脸傻笑。 赵珩渊把她的反应都看在眼里,无端地,他竟是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习惯了他人对于他的畏惧和躲避,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对他露出痴迷的表情来,对方还是个姑娘。 “你……不怕我吗。”虽然是问的语句,用的却是肯定句。 第19章 我妻 陆清漪想了想,好奇:“你杀过人吗?” 毫不迟疑,赵珩渊:“杀过。” 风轻云淡,可以看的出杀人于他而言如家常便饭。 陆清漪犹豫了几秒,问:“为什么?” 赵珩渊:“因为必须。” 这个回答还真耐人寻味。 陆清漪又问:“以后会主动杀人吗?” 这一回赵珩渊直直望入她的眼,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陆清漪松口气:“那就行了。” 赵珩渊皱眉:“你不怕我?我在村里的风评并不好。” 原来他都知道。 陆清漪摇头:“不怕,而且我是成年人了,我有自己的判断,不是只会道听途说。” 这副老成的口吻让赵珩渊内心一阵发笑。从认识她到现在不过寥寥数次,可她总是让他感到意外。 赵珩渊:“先吃饭吧,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所以让厨娘看着做了。” 经他提醒,陆清漪才把心思放到了桌上的饭菜上。一瞧,眼睛都亮了,尤其是小砂锅里满满的蒜茸五花肉,让她禁不住口水横流。 想她穿来几年都不曾见到过这么多肉,即便难得有也最多分到两块。像这样满满一锅放她面前,怕不是到了天堂吧!!! 陆清漪情不自禁吞了吞口水:“这一顿银子不少啊……” “你喜欢就好。” 陆清漪顿时感动得一塌糊涂。 赵珩渊仿佛没看见,又道:“我……如今能给你的不多,日后我会补偿你……” 陆清漪摇摇头:“不,你给我的已经足够多了。” 虽然赵珩渊未说,可她知道,今日的迎亲队伍包括家里的彩礼都是镇上最好的,为的就是让她嫁的风风光光。其实他原不必如此,他不欠她,反倒是她亏欠了他。 “谢谢你做的这一切,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赵珩渊看向她:“无需客气,你是我的妻子,我当把最好的都给你。” 妻子。 听着这两个字,陆清漪心中百般滋味。 以往这两个字于她而言不过就是书本上的两个再普通不过的词汇罢了,怎的,从这男人嘴里说出来,就那么的特别。 她捂着心口,不明白心中那泛滥成灾的幸福到底是因为他还是因为那两个字。 见她突然发起了呆,赵珩渊夹起块五花肉,犹豫了几秒,笨拙地放到她碗中,说:“先吃饭吧,你应该饿了。” 陆清漪才发现自己还真饿了,毕竟清早起来高氏也没给她一口粥喝。 默默扒了几口饭,陆清漪突然想起早先的事。想到王有为,顿时顾不上吃,忙道:“我们今日彻底把王有为给得罪了,想来之后他肯定会来寻我们麻烦,我们要不要想想怎么应对。真希望他的手没事,否则王有钱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说着她自己又自言自语补了一句:“应该是没事,官府也就是做做样子罢了,说不定回头就把他放了去看大夫。” “不会。” 陆清漪抬头:“哈?” 赵珩渊:“县官不敢放他,而他的手注定会废了。” 陆清漪猛地抬头:“难道你……直接折断了?!” 赵珩渊面色不变:“不过是轻微的让他的骨头折裂和错位罢了,只是……”他眼眸一沉,“若是不及时治疗,那也和废了无差别。” 不知为何,当他说到后面的话时,陆清漪明显感觉到他的不悦,那迫人的气势,骇得陆清漪都跟着打了个冷颤,甚至都忘了问他为何如此笃定县令不敢放人。 而另一头,牢房里,任凭王有为喊破了喉咙,原本对他毕恭毕敬的衙役们都没一个搭理他的,气得他直破口大骂。骂到激动处不小心牵扯到手,疼得他冷汗直冒。 “该死的,给老子叫个大夫来,要是老子有个三长两短,小心我爹让你们通通跟着陪葬!” 然而还是没人理他。 须臾,一个年约五十多,嘴边两撇胡子的肥胖男人,在衙役的带领下进了牢房。他的旁边跟着一个总管一般的人,一路对着衙役点头哈腰,并且偷偷的给经过的衙役手里塞了东西。 牢房里正在发牢骚的王有为远远一瞧,登时激动地趴到木栏栅边:“爹你终于来了,快让这些渣滓放我出去,这里简直不是人待的。” 听见这声音,肥胖男人加快了脚步过来,一瞧自己的宝贝儿子竟变成这副脏兮兮的样子,真是又气又心疼。 王有钱急得语气都不好起来:“你们怎么回事,怎么把我儿弄成这样,快把人放了呀。” 衙役闻言眼露鄙夷,嘴上却说:“抱歉王员外,没有县令的命令我等不可随意放人。” 王有钱颐指气使叉腰道:“不需要那么麻烦,凭我和陈县令的关系,还用得着通报他吗,快把我儿放出来。” 衙役还是一副不卑不亢的样子,毕竟现在还不知道上面的意思,他也不好先把人得罪,只好道:“抱歉,此举不合规矩,还请王员外莫要为难我等。” 王有钱却没了耐心:“让你放人就放人,废话那么多做什么。”说着抬腿就踹了对方一脚。 那衙役差点被他的大粗象腿踹倒在地,脸色不禁变得难看起来。他是陈县令的舅子,整个衙门除了陈县令外他最大,若不是对方是远近驰名的富商,他哪能由得这胖猪对他指手画脚。 他冷冷一笑,反正王家也就嚣张这么一段时间了,也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但必定来头不小。否则为何从知道王有为当街抢新娘子后,陈县令就装病不见人,不就是为了避嫌吗。 想到这,他给看守牢房的狱卒使了个眼色,两个狱卒立马上前抢走了管家手中的食盒,赶苍蝇似的把王有钱和他的管家赶出牢房。 夜晚,陆清漪在屋子里走来走去,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几乎是坐立不安了。一想到要同床共枕,陆清漪觉得整个人都沸了。 当赵珩渊洗完澡从外头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她翻箱倒柜地不知在箱子里掏什么东西。几秒后,她取出两个枕头,那枕头方方正正,却又不是平日里看到的那些木枕。 “那个……我不擅女红,但是这两个枕头是我自己做的,是用喝过的茶叶晒干后缝进布里,夜晚枕着没有木枕硬。你……要不要试一下……” 第20章 新婚小夫妻 陆清漪抱着两个枕头,满脸局促不安,努力解释的样子看起来傻乎乎的。 赵珩渊大步走近,伸手接过她怀里其中一个枕头。枕头很轻,发出“沙沙”的声音,隐隐能闻到淡淡的茶香味,倒是特别。 “谢谢。” 陆清漪:“不客气……” 话头过后,两人便沉默下来。陆清漪不知道赵珩渊是如何想的,可她却是有些不知所措了。即使她在现代长大,也适应不了和陌生人为爱鼓掌呀。 正想着,就见赵珩渊抱着她缝的茶枕和被子,往外屋走去,看样子是要睡小房。 陆清漪:“你这是要……” 赵珩渊停下脚步,没回头:“不必紧张,我可以等你慢慢习惯。” 他是看出她在紧张了,这样的细心体贴,与他粗糙的外表还真是不符。只是…… 陆清漪喊住赵珩渊,抬头努力不让自己声音发颤,却抑不住发红的脸蛋:“既、既是要习惯,若是分开睡的话,何时才能习惯……。” 赵珩渊转头看着她没说话。 陆清漪咬着下唇,在他幽黑如深潭一般深不可测的眸子注视下,有些招架不住,但还是把自己心底的想法说出来:“所以……我们一起睡吧……” 赵珩渊注视她几秒,说:“你不必勉强。” “不,你误会了,我不是在勉强自己。”陆清漪的红都蔓延到耳后了,“只是,既然我们是要一起生活一辈子的人,那么总得、总得……” 总得干嘛,在那之后的话她没能说下去,因为她已经害羞到头都抬不起了。 前世活了二十几年都未曾和哪个男的表白,没想到穿越后倒是出息了。 见她已经羞到说不出话来,赵珩渊静默几秒,抱着枕头被子回到床边,在她身旁坐下,侧头望着她,却也是不说话,就这么静静瞅着,直把陆清漪瞅得更不自在了。 “你……看什么呢?” “明日我再带你去添些衣裳吧。” “我有衣服了……” “夜深了,睡吧。”他打断他的话,站起走到蜡烛边上,逐一吹灭。 陆清漪看着屋里的光逐渐暗下来,大约是黑暗中少了太多的探究,无意中安抚了不少她紧绷的神经。 她躺在床的最里边,床不是上回她躺的那张,这一张足以容纳三个她有余,想来是因为成亲所以他换掉了。 但是即便床再大,她还是能感觉到身边男人散发出的阳刚之气,强烈到让她无法忽视。 “睡不着?” 陆清漪诚实点头:“可能是睡不惯陌生的床。” 赵珩渊沉默了半晌:“要出去走走吗?” 大半夜在外头晃?这也太瘆人了些吧。 陆清漪突然想笑。 听到她放松的笑声,赵珩渊偏了下头:“为何笑?” 陆清漪一惊,随后意识到自己还真笑出声了,不由尴尬了:“我在想,你是不是睡不着的时候就在外头闲逛。” 赵珩渊闷声“嗯”道:“以往心烦意乱时,走一走看一看,就会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如何做才对。” 听起来似乎是个有故事的人,这一瞬间陆清漪很想问问他的过往,可是她没有。至于后来她是怎么睡过去的,她也没印象了。当她睁开眼的时候,天已经泛白了。 陆清漪从床上坐起,赵珩渊已经不在,窗口外炊烟飘过,她盥洗好绕到后面,赫然见竹竿上吊着几只野鸡似的动物。 赵珩渊:“醒了?” 陆清漪抬眼望去,赵珩渊已经在揭锅了。 赵珩渊:“吃饱后一起去市集。” 陆清漪有些发怔,大约是还没习惯常见的面孔换了人,不过她也仅仅只是呆了几秒,就忙跑上去帮着端东西。 吃饱,她默默跟在赵珩渊身后,随着他来到了一家肉铺。一路上,村里的人时不时偷偷打量着他们,更多的是把目光放在陆清漪身上,看那探究的样子,该是在瞅陆清漪有没有被虐待。 到了肉店,赵珩渊熟门熟路地把今早猎的野味交给了老板娘,而老板则笑嘻嘻地上前揽了揽赵珩渊。 “恭喜啊赵老弟,昨日没空去喝喜酒,千万不要见怪。” 这个店老板姓胡,身材要比赵珩渊要矮小些,勉强能揽到赵珩渊的肩膀。他是靠卖肉为生,虽然长的虎背熊腰,但其实是个妻管严。他笑着和赵珩渊唠嗑,而他的婆娘把野味放好后,就跑出来看陆清漪了。 胡娘子:“哟,这就是弟媳呀,长得可真标致。” 陆清漪连忙回以一笑:“嫂子好。” 胡娘子便把她打量了一番,突然道:“可是不对啊,弟媳怎么不挽发呢,既已嫁作人妇,便该把头发挽起来了。” 这一说陆清漪还真想起自己清早按照往常习惯绑头发。这个时代嫁人了的姑娘都会把头发挽起,以告诉他人她是有妇之夫的事。若是妇人没有挽起,还是少女髻装扮,那就是让夫家落脸。 都怪她清早脑袋糊成浆,倒把这事给忘了。她登时有些尴尬,望着赵珩渊眼里满是歉意:“对不……” 赵珩渊:“无妨,娘子喜欢就好,都好看。”他截断她的道歉,看着她,眼里无波,只是伸过手牵着她。 那厚实又温暖的掌心,带着粗茧把她的手轻轻包在其中,一下子驱散了她刚刚的不安。 一旁,胡娘子见状,突然捂着嘴笑了起来:“哎哟,这新婚的小夫妻就是羡煞旁人,看的我都回想起年轻时的事了。” 陆清漪不禁脸蛋一红,被她嘴里的小夫妻几个字给羞得不知该说什么。 赵珩渊看出她的羞怯,便道:“麻烦嫂子给我结一下帐,我要带清儿去添置些衣裳。”算是给陆清漪解围了。 然而,他嘴里清儿二字却更让陆清漪感到脸蛋发烫。因此直到出了肉铺,陆清漪还是一直深埋着头一语不发,丝毫没有察觉两人的手一直未曾分开,乖巧地让赵珩渊一路牵着她走。 走在路上,陆清漪后知后觉想到赵珩渊清早就起来去打猎,大约就是为了换钱给她买衣服吧。想到因为他为了娶她也是花了不少钱,陆清漪十分过意不去。 她拉住赵珩渊,小声道:“随便买一套就好了。” 大约是从她的脸上看出了她的想法,赵珩渊表示:“你既是我妻,我能给你的,就断不会亏待你半分。” 第21章 小露一手 “你既是我妻,我能给你的,就断不会亏待你半分。” 陆清漪闻言脸蛋一红,她知赵珩渊不是会说情话的人,能说的都是他的心里话。但是毫无疑问,这一番话还是触动了她的心。 还记得曾经有人说,最动听的情话不是我爱你,而是我养你。可是陆清漪觉得,最动听的情话不是我养你,而是他一句认真的我会把我最好的给你。 突然间她似乎有些明白陆父的感叹了,她寻了个良人,纵使这个人看起来凶神恶煞了些。 她微微侧头,清晨的阳光打在他的身上。由于他先于她半步,大部分阳光都被他高大的身躯挡去,所以只有一半的阳光打在了她下半身,就像是他帮她挡去了大半刺眼的阳光一样。 两人在街上并肩走着,这时,陆清漪看见一家饭馆外头贴着米黄色的纸张,最上面写着聘请二字,聘的是厨子。陆清漪不由眼睛一亮。 “怎么了?”感觉到身边人脚步渐慢,赵珩渊配合着也慢了下来。 听见他的问话,陆清漪这才想起自己现在的身份,踟躇着道:“你介意我出去给别人干活吗?” 赵珩渊闻言顺着她方才的视线落在了饭馆前的柱子,也看到了那大大的聘请二字。 没有过多考虑,他直接给出了答案:“只要你喜欢就好。” 有了赵珩渊的鼓励,陆清漪顿时觉得信心满满,因此第二天她就来到饭馆找掌柜应聘。 掌柜姓李,约莫四十出头,见她虽然挽了个妇人髻,但面相年轻,怕她经验不足,随意问了几句就想把她打发走。陆清漪却不能轻易舍弃这个难得的机会,她不会刺绣也不像其他女子一样吃苦耐劳浆洗衣服,唯一还算可取的也就是烹饪了。 “李掌柜请等等,我可以向你证明我的能力。” 但李掌柜似乎并不想浪费时间:“抱歉,小娘子还是回去等消息吧。” “要不这样,你给我出题,倘若我做出的味道掌柜觉得不满意了,我立马就离开,如何?我真的很需要这个活。” 李掌柜皱起眉头,本想挥手赶人,但见她神情认真,想想也不过是走个过场,也就应承了。 跟着李掌柜来到了厨房,由于此刻是早饭后不久,店里客人较少,厨房没什么事干。李掌柜领着陆清漪进来后,随手在一旁的架子上选了几样食材,放到灶板上。 “你用这些做一道素菜和一道荤菜,有问题吗?”李掌柜转身负手看着她。 陆清漪扫了眼他挑的食材,有白菜、包菜和生菜,另外还有一小块猪肉。这个时代普通人家都是逢喜事才能吃上肉,所以有些厨子在荤菜方面的能力要逊色许多。李掌柜让她做一道荤菜,应该是要借此为由不聘她。 想到这,她边撸起袖子,边说:“没问题。” 说着她熟练地从木架上挑了把她拿着称手的刀,抓起猪肉放于砧板上,利落地把猪肉切成大小均匀厚薄相近的肉片。她的刀功是前世跟着做厨师的妈妈学的,做起来毫不逊色,直把厨房里几个打杂的都看呆了。 其实陆清漪是有意秀这一下刀功的,为的就是震慑一下李掌柜,好让他放下原有的偏见。 秀完刀功,她把切好的肉放到一边,从篮子里挑出了青蒜苗择选。这个空档,李掌柜走上前去查看,只见碗里的肉几乎片片一样的厚度,不免对陆清漪有了一些改观。不过他并没有立刻认同陆清漪,而是又回到原位。 陆清漪把青蒜苗择选后,就把大锅给架上,先是加入少许油用小火把锅给热了,等锅热到手掌发上去能感受到的时候,把原先切好的肉放下去。 薄薄的肉片在接触到热锅的时候,立马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伴随着小油飞溅。陆清漪取来铲子反复翻炒,时而压一压,把原本猪肉上的油给压出来。 这时。 “她会做菜的吗?难道不怕肉会烧焦?” “你看她年纪轻轻,顶多就会炒菜,好不好吃还不一定呢。” “反正李掌柜也只是让她试试,成不成还不是他说了算,这几天都不知多少个人失败了。” 旁边打下手的厨工们站在一旁窃窃私语,虽然隔得有些远,但一些字眼还是断断续续飘进了陆清漪的耳朵里。她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待会,她一定会让他们刮目相看的! 她把心思放回手上的活,一直反复煸炒,直到肉片卷边,这个时候厨房已经开始飘散着淡淡的肉香味。这时就该下豆瓣酱了。 陆清漪转过身问:“有豆瓣酱吗?” 几个厨工互相看一眼,其中一个指着她左手不远的一个罐子,说:“那里面的就是。” 陆清漪拿起打开,用匙羹沾了一点放嘴里尝,味道有点差强人意,但还是能补救一下的。 陆清漪把煸炒猪肉时锅里多余的油给倒进一个碗里,再重新把大锅架在灶上,用匙羹舀了两匙豆瓣酱丢到肉里,再加一点酱油润色。因为豆瓣酱原本就带有咸味,所以陆清漪也没再放盐。 做完这些,她拍扁了两瓣大蒜切成末,加上一开始的青蒜苗一起丢到锅里,用大火开始快速翻炒,直至汤汁和肉完全融合在一起。这时厨房里原先淡淡的肉香已经变成浓郁的香气,引得那几个厨工都翘首期盼着。 眼角瞥见那几人期待的表情,陆清漪先把肉上了碟子,然后拿起旁边他们原本用剩下一截的青瓜,捧在手里用刀片出一条薄薄的近乎透明的长片,用那薄片把方才炒好的肉围成圈。又摘下几片香菜插在上面做造型。 明明只是平淡无奇的一碟炒肉,经过她有心的简单处理,加上她特意不用铜碟而是选的瓷碟来装,看起来就像是大酒楼里的菜式一般。李掌柜很明显的惊讶了一下,望向陆清漪的目光充满了探究。 陆清漪内心不由一阵窃喜,其实这是她从前在西餐厅吃饭时偷学来的,平时能用上的机会不多,这算是她头一遭用。在古代除了大酒楼的厨师为了美观会把食物做的很好看外,寻常饭馆的厨子根本不懂摆盘的活。 自然,这一手也是她故意露给李掌柜看的。 第22章 惊艳满堂 做完荤菜,陆清漪没有停下手中的活,她在李掌柜给她的食材里挑出了包菜,掂在手里思考了几秒,转身来到了灶板上,用手一片片把包菜给撕下来。 “她这是又想做什么?为什么不用刀切?”她怪异的举动又引来其他人的议论。 就连李掌柜也忍不住问:“为什么不用刀?” 陆清漪当下明白,这里的人果然没见过手撕包菜啊。 她笑笑:“我这道菜就是不用刀的。” 说着,她快速把包菜的叶撕成巴掌大小,放于盆里用清水洗干净然后沥干备用。取来大蒜红椒生姜剁成颗粒状,因为不知道他们对辣接受的程度,所以陆清漪只用了不到一个指甲盖大小的红椒。 做完这些事前准备,她把往锅里倒了些许香油热锅,待锅热好后,她把原先留下的一点煸炒过的肉干丢到锅里去,同时放入了切好的姜蒜和辣椒,还把原来五花肉煸炒出的油倒进去,继续用小火煸炒。 “奇怪,我还是第一次看人这么做菜,居然不是先下的菜再放调料。” 这话没有掩饰,陆清漪自然是听见了的,但是她没有搭话。而是待肉汁已经熬煮出来可以闻到香味的时候,陆清漪把撕好的包菜全部倒进锅,加入少许盐和生抽,再辅以一点香油翻炒。 手撕包菜做起来不是特别困难,把包菜炒软了就可以上碟了,因为前面有肉做调味,所以陆清漪就往里面加了肉。但在没肉的前提下,加入少许蘑菇,调出来的味道也是很鲜美的。 至此,一荤一素已经做好,旁观的几人早被陆清漪两道特别的菜式给勾得好奇心满满,纷纷等着李掌柜去试吃。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李掌柜负手来到桌前,俯身端详着陆清逸的这两道菜,再侧目望眼陆清逸,清了清喉咙,说:“菜做的好看不难,味道才是最重要的。” “那是自然。”陆清逸明白他的意思,但她对自己更有信心,“李掌柜请。”她把筷子递给李掌柜。 李掌柜接过,先是伸手夹了块五花肉,卷边的肉带着些酥脆,加上薄,吃起来口感爽利,吞下后,肉中自带的肉汁在口中弥漫,仿佛张嘴都能闻到那股肉香。 没想到一道操作简单的荤菜,吃起来居然是如此的口齿留香,李掌柜的眼里闪过惊讶之色,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筷子已经往那碟手撕包菜而去。 相较起肉香满满的干炒肉,手撕包菜更勾李掌柜的好奇。他没多端详就把菜送进嘴里,迫不及待的嚼咀起来。 一口下去,包菜的清甜夹杂着微微的辣意还有原本肉干的香浓,一下打开了李掌柜的食欲,即使他们才刚刚用完早膳不久,但这一刻,李掌柜觉得自己还能再吃上两碗粥都未尝不可。 “妙啊,这种味道,我还是第一次品尝,为何会如此?”李掌柜赞叹一句,看着陆清漪等着她解释。 陆清漪这时也不卖关子了:“那是因为里面加了辣椒的缘故。” 李掌柜:“这小小的辣椒竟有此魅力?” 陆清漪点头:“辣味其实最能刺激人的感官,从而打开味蕾。再辅以包菜的清甜,蒜姜的香味。这道手撕包菜不止一种煮法,还有其他食材可相配合,只要搭配得当,味道不亚于这一道。” 这话是说给李掌柜听的,好让他知道,能做出这味菜的,目前只有她一人而已。 李掌柜听完若有所思,然后指着另一道荤菜:“这一道呢,又名什么?” “干炒五花肉,掌柜是不是疑惑为何都是一样的煮法,可这一道荤菜与您平日吃的都不一样?” “为何?”李掌柜倒是毫不掩饰他的好奇。 陆清漪笑笑指着豆瓣酱。 李掌柜不明所以:“往常厨子也会在炒菜时加入豆瓣酱,但是味道远不如你这一道干炒肉,那是因为他没放对调味的食材。贵店的豆瓣酱不差,但少了股香味,所以我再下豆瓣酱时还加入了剁碎的蒜头加重其中的香味。” 她边说边比划,早把一旁几个厨工说的都食指大动,都想要尝一尝李掌柜都赞叹的食物。 李掌柜看着桌上两碟色香味俱全的菜,尤其是那道干炒荤菜,免不了口中又生津。他不自在地清清嗓子,又问:“你是如何想到把肉切成片状的?” 陆清漪就知道他会问到这一点,在这个世界,厨子们对造型和艺术没有研究,切出来的肉顶多大小均称,却很少切成薄片。即便有也都是拿来翻炒,没人尝试过陆清漪这种煸炒肉的做法。 煸炒过的肉和普通翻炒的肉的区别就在于微卷的边酥脆,中间柔软,像是在吃酥饼的感觉。肉入口的一瞬间有种油要爆出来的感觉,但并不让人觉得恶心,相反还有股肉香遗留在口中。但这些在前世并不罕见。 陆清漪只好说:“我家中环境不好,偶有肉可吃也不多,为了大家都能吃上一口,所以都会把肉切成薄一点。” “原来如此。”李掌柜不疑有他。 他摸着下巴的胡子,似在考虑要不要聘请陆清漪。毕竟他们从未请过厨娘,厨房里唯二的两个妇人都是洗碗打杂的。但陆清漪的厨艺他是认可,甚至觉得她所做的两道菜是他至今吃过最回味无穷的。 想到这,他问:“不知小娘子如何称呼。” “我叫陆……”话说一半,陆清漪猛想起自己已经嫁人了的事,忙改口,“呃,我夫家姓赵。” “赵小娘子,行,我们饭馆聘请的是白天的厨子,不知您可方便?” “方便,自然是方便的。”她忙不迭地点头。 “那好,烦请移步,我慢慢和你说。” “好的,谢谢李掌柜。”她不禁喜笑颜开,跟着李掌柜身后往前厅而去。 他们前脚方走,后脚剩余的厨工立马蜂拥而上,争相抢着品尝陆清漪做的两道菜。须臾,厨房里爆发出好几声赞叹声。 回到家中的时候赵珩渊不在,陆清漪闲着没事便挎着菜篮去市集为家里添补些食材。 第23章 夫妻生活 今日在饭馆那一遭让她萌生了自己做豆瓣酱的想法,豆瓣酱的用处很大,除了日常做饭可以调味以外,平时吃馍馍或者干粮的时候都可以拌在一块吃,可谓是居家旅行必备用品。 不过,她琢磨着赵珩渊似乎不太喜辣,所以就不打算放太多辣椒。 添置完食材,回到家中后陆清漪开始洗洗刷刷。此前在这避难的时候她争着煮饭当报答,所以对这里的每一个锅盆瓢碗都了如指掌。 豆瓣酱的菜谱里原本是需要用到笋干,但现在这个季节找不到,所以她只备了一点的五花肉和蘑菇,先把蘑菇泡发开,等着待会切丁用。又把小辣椒切成丁,指甲大小的生姜切碎,放置一旁。 再拿出刚刚回陆家顺走的一大瓶黄豆酱,先把锅架起烧热,往锅里倒些许油,等锅慢慢冒烟,把五花肉放进去炒出肉的油脂。等肉的颜色开始有些焦黄后,便可以把刚刚准备好的调味菜倒进锅里一块用小火翻炒,这样底料和肉酱也就做好了。 最后再把黄豆酱全倒进去继续用小火翻炒,直到豆瓣酱的香味逐渐浓郁起来,就可以熄火再慢慢翻炒。这时候,整个厨房都飘散着豆瓣酱的香气,香气顺着空气飘到屋外,让刚刚打猎回来的赵珩渊一行人都纷纷循着香味而来。 “这是什么香味,光闻着我肚子都直敲锣打鼓了。”三人中,其中一个身材矮小却精瘦的男人边摸着肚子边嘻嘻道。 “我也是,难道是有人在煮野味?”另一个留着胡子微胖的男人下意识还吞了吞口水。 唯有赵珩渊,他脸上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眺目望着几百米外炊烟袅袅的木屋。 一旁两人见状,先是互相对看一眼,很快各自都反应过来。 “看来是弟妹在做饭呢,小赵有口福啊,难怪今天跑了几乎一座山都不见疲惫,原来还是弟妹的功劳呢。”精瘦的男人揶揄一句。 微胖的胡子男人笑着拍赵珩渊的肩膀:“恭喜啊赵老弟,娶得如此贤惠的妻子,你也快回去吧,我们出来大半天了,免得弟妹等急了。” 赵珩渊轻轻点头,拎着手里的两只野鸡,说:“那我就先告辞了。” 竟是一点都没解释和推脱,让另外两人都忍俊不禁,说他真是有了媳妇就忘了兄弟。赵珩渊也没搭话,快步往家里而去。 他把两只野鸡绑在了外头竹竿上,脚尖一转就往厨房走去。陆清漪此刻正好在把豆瓣酱装到陶罐里,边装还哼着歌,看起来心情颇好的样子。 赵珩渊的目光落在她挽起的青丝上,想起她早上笨拙地挽着妇人髻,嘴角扬起一抹自己都没发现的笑意。 这时,像是察觉到有人存在的气息,陆清漪转过头来,恰好对上赵珩渊的脸。她微微一愣,随后扬起一个笑容。 “你回来啦?” “嗯。”他淡淡应道,目光落在她手中得到陶罐上。 陆清漪顺着他的目光,说:“这是豆瓣酱,不是特别辣,我刚刚试了下,味道还不错,你应该会喜欢的。” 赵珩渊又是淡淡嗯一声,目光重新落在她明媚的脸上,突然想起一句诗: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 饭桌前,陆清漪兴高采烈的告诉赵珩渊自己明天就能去饭馆当厨子的好消息,边说边比划着:“每月三两银子,加上你平日打猎换的银子,应该很快就能把欠的债还清了。” 她说的高兴,都忘了动筷吃饭,赵珩渊默默听着,时而给她夹肉菜放碗里,没一会,她的碗就要堆成小山了。 赵珩渊见状只好轻生提醒:“先吃饭吧,吃完慢慢说。” 陆清漪这才从兴奋中冷静下来,不由羞赧着挠挠后脑勺。 她实在太高兴了,一个下午都想着要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赵珩渊,却不成想给自己闹了个大红脸。估计此刻赵珩渊正在笑话她吧。 就听赵珩渊说:“我知道你能行的。” 话落,陆清漪慢半拍才反应过来赵珩渊是在跟她说话。她眨巴了几下眼睛,在明白他的意思后,双颊逐渐染上不好意思的红晕。 “我……你就对我那么有信心吗?” “嗯。” 陆清漪脸颊更红了。 原以为不懂得浪漫为何物的男人,一旦说起情话来,那可真是氢弹一样的威力。 此刻,陆清漪就因为他这一句无心的话,心脏扑通直乱跳。 见她因为夸奖而羞红了脸,赵珩渊不禁觉得有趣,眼神灼灼的看着她。 没想到他的小娘子原来是这般脸皮薄的人。 或许是因为经历过太多的尔虞我诈和勾心斗角,单纯的陆清漪在赵珩渊眼里就显得格外的纯情可爱,让他有种想要守护住这份纯真的冲动。 吃饱,两人一起收拾碗筷,陆清漪这时才发现赵珩渊的手上有一处伤口,看伤口的颜色可以判断得出,那是刚受伤的。 “你受伤了?!怎么不告诉我呢。” 赵珩渊扫了眼手上的伤口,那是今日碰上野猪,为了救同行人不小心被划到的,伤口不大,就是有点深,所以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他淡淡表示:“只是小伤而已。” “这不是小不小伤的问题,这里没有抗生素,就算是小伤也可能会变得很严重的。”她放下碗筷,快步往里屋走去,“不行,得上点药。” “不……”赵珩渊刚想说什么,但他的小娘子已经风风火火掀了布帘进去了,他只好无奈一笑,把碗筷先收到外头去。 等他进屋,陆清漪手里已经抓着两个小小的瓶子,那外壳像是姑娘家平时装胭脂水粉用的。 一见他进来,陆清漪忙招呼:“快过来,先给你的伤口处理下。” 赵珩渊思索了几秒,还是乖乖坐下,把手伸过去给陆清漪。没想到陆清漪定睛一看,瞬间倒抽一口气。 远看的时候她没有想到伤口这么深,都几乎要见骨了,这个男人怎么还一副没事儿一样的表情,莫不是感觉不到痛楚。 这一点陆清漪自然是不相信的,她只是觉得赵珩渊实在太能忍了,居然一声不吭,若非她发现…… 第24章 下马威 “我没事,并不疼,已经习惯了。” 陆清漪一愣,没想明白他说这番话的意思,就见他食指和中指并拢,压在她的眉心上,说:“所以不要皱眉了。” 陆清漪呆住了,傻傻望入他黝黑的眸子里,好一会,她才意识到自己这样看着对方很失礼,连忙低下头。 “你这伤口最好还是得清洗一下,你等等,我去拿些酒来。”说着飞也似的逃了。 一分多钟后,她拿着碗进来,手里还抓着一块干净的布,浸过酒后,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他手上的伤口。 “酒有些烧,疼的话稍微忍一忍。”她说着,不自觉语气都轻了起来。 这哄孩子的语气听在赵珩渊耳里真是哭笑不得。 他赵珩渊竟有一天被当作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来哄了,然而他不仅不觉得生气,反而很开心。尤其是陆清漪不满他不在意自己时的微怒的样子,让他心花怒放。 等陆清漪处理好伤口,她打开瓶子,从里面挖出一小块膏体抹在赵珩渊的伤口上。一阵冰凉从伤口上传来,赵珩渊有些意外。 “这是何药?为何会发凉?” “这是促进伤口愈合不要感染的药,里面加了薄荷,涂上去后会觉得冰冰凉凉的,而且味道也没那么臭。” 才说着,赵珩渊伸手拿过药膏,还真放到鼻下嗅了嗅,然后看着膏体仔细研究起来。 “这种膏药我未曾见过,可是这儿独有的伤药?” “不是,这是我自己做的,以前干活的时候总会不小心弄到,所以做了这个药膏给自己用。” 还记得刚穿来的时候,没有电子器材,没有便利设备,只能靠双手干活,陆清漪一路跌跌撞撞走来,都不知流了多少血,所以她得空了就自己上山采药。 虽然这个时代有很多事情做来不方便,但有一个好处是,漫山遍野的药草跟不要钱似的,有一阵子她甚至都想开个药铺卖草药,可惜陆家的环境并不允许她异想天开。 听闻这膏体是她自己做,赵珩渊惊讶之余又觉得能做出如此特别的药膏,也只有她了。不过…… “我之前便想问,清儿学过医?” 这问题还真犀利,不过陆清漪早有说辞。 “不是的,是我之前去郎中那偷学的。加上小诚的身体不好,一来二去的自个儿也琢磨出不少。” 赵珩渊虽然觉得她这话还是有怪异之处,但并没有往深处想。陆清漪见他没有说话,心里有点点虚。为了不被看出来,她只好转移话题。 “还有这个,以后你出去打猎就带着吧。”她拿出另一个药膏,放到赵珩渊手里。 赵珩渊打开一看,这个瓶子里的药膏是黑色的,味道也不是特别好闻,稍微还有点冲。 “这是?” “这是凝血膏,可以快速止血,避免失血过多伤了身体。” “这也是你做的?” “嗯,之前有一回夏天去池塘玩,没注意就被蚂蝗吸住了,当时流了很多血,所以我就想着做点凝血膏,有需要的时候可以至少不会慌手慌脚。” “这药膏很难做吧。” “有点,花的精力和时间比较多。” 然而没想到的是,赵珩渊竟然说不要。 “我不能要,你收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为什么,你比我更需要凝血膏啊。” 想到他或许是怕用完就没有,陆清漪又补一句:“虽然说比较难做,但是也不是就做不出,来日方长,花点时间就好。再说我现在也用不着凝血膏,这东西没有加防腐剂,放久了也不好使,倒不如给你用,省得你受伤我会更担心。” 话落,引来赵珩渊深深的一眼注视,直把陆清漪看的都不好意思起来,就见他小心珍视的把药膏收好,说:“你无须担心,我会好好保护自己的。” 陆清漪闻言一怔,好一会,原本已经恢复正常的脸蛋“腾”一下又红了起来,久久不散。 天啊,她刚刚都说了什么。她怎么、怎么说了会担心他的话,这实在是,实在是太不矜持了些了吧!!! 她捂着脸蛋,一抬眸就是他如刀刻般的俊脸,还有那鹰一般明亮的眼睛,更让她坐立不安,好不自在。 “我,我去洗碗了。”她站起来想要逃,走到一半又转过头来嘱咐道,“你的伤口最近都注意不要沾水了。” 鸵鸟般的行为让赵珩渊内心一阵发笑,但他表面没有表现出来,免得陆清漪恼羞成怒。 隔天,陆清漪精神抖擞的去饭馆,一到厨房,昨日品尝过她厨艺的厨工们纷纷围了上来,询问她做那几道菜需要注意些什么,又问她师从何人,整得她都懵了。 “等等等等,一个一个来,我有些晕。”陆清漪伸手制止他们连珠炮一般的追问。 就在这些人要再度开口的时候,厨房一角,一道不怎么耐烦的声音响起:“行了,有完没完啊,都不用干活是吧。” 一听这声音,厨工们对视一眼,自觉地散开了。 陆清漪循着声音望过去,那是一个微胖的男人,头发扎成一个大丸子,细眼鹰钩鼻,嘴唇略厚,此时脸上正挂着不耐烦的表情。在看到陆清漪的目光后,冷冷哼了哼,解下围布扔到灶板上,大步离开了厨房。 奇怪,这个人怎么对她满脸的敌意,她是做了什么惹对方不高兴了吗? 答案是没有,昨天陆清漪来的时候这个男人并不在厨房。在这之前她也从未见过他,所以根本不可能得罪他。那他为何要敌视她呢? 她的疑惑很快得到解释。 一旁见那男人已经走远,几个略八卦的厨工便又围了上来,其中一人用讨好的语气说:“赵小娘子别介意啊,张哥就是这个脾气。” “什么就是这个脾气,李一你也太会说话了,分明就是他不忿自己现在已经不重要了,不能继续装模作样在厨房里耀武扬威,所以才故意给赵小娘子来个下马威的。”说话的叫陆大。 给她下马威? “这话是何解?”陆清漪不耻下问。 一旁另一个陆壮的厨工解释道:“赵小娘子有所不知,掌柜聘请新厨子是因为张哥要走,可饭馆里掌勺的厨子不多,好说歹说才劝人留到月底的,没想到这么快就找到新的厨子。” 第25章 起争执 “所以他是因为我会取代他的位置而不高兴了?那他又为何要走呢?”陆清漪问。 闻言,陆大故意压低声音道:“听说啊镇上的大富商许家招他去府上做厨子,每月有六两银子呢,所以张哥就急着要走,弄的李掌柜都急了好些天呢。” 一个月六两银子,还真不少,难怪那张哥要辞职。陆清漪颇为理解,正所谓人往高处走,若是她有更好的出路,她也会毫不犹豫地向前进的。 “那既然他都快要离开了,应该对我也不会怎样。”陆清漪十分乐观。 没想到其他三人听到她的话后,互相对视一眼后,李一说:“赵小娘子还是当心些好。” 陆清漪:“为什么?” 陆壮左右看了看后,才说:“方才张哥来的时候听闻了小娘子昨日的事,心里原本就不太舒爽,刚好李掌柜又来告诉他可以早些离开。这不李掌柜才走了不到一柱香呢,张哥肯定还气在上头。” 原来如此,这可真是有够复杂的啊…… 本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想法,陆清漪也没怎么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虽然张哥的臭脸的确蛮影响心情,但陆清漪更在意的是自己第一天上班的表现。 她工作的饭馆名为小桥饭馆,虽然不是特别大,但因为这附近都是绣坊和染坊,有许多百姓在这工作,所以一到饭点时间也是很忙的。这一忙,几乎就是一两个时辰停不下来,更别说看张哥脸色了。 而此刻饭馆大厅,有个络腮胡子的大汉笑嘻嘻叫住了路过的李掌柜,说:“老李啊,你们是换了厨子吗?今日这面怎么味道不一样了?” 李掌柜闻言走过去看了眼他碗里的面,是清汤挂面,店里的招牌之一。看汤色,这面并没有任何问题,只是这成色不像张哥所煮的,应该是陆清漪。 李掌柜说:“厨房新来了个厨子,可能手生煮的不好,回头我去跟她说说。” “哦不不不,老李你误会了,我不是说这面不好吃,是想告诉你,这面太好吃了!我从未吃过这般好吃的清汤挂面。”络腮胡子激动的说道。 李掌柜有些意外,清汤挂面的做法十分简单,味道其实也比较单一,翻来覆去也不过是咸了淡了,怎么就发出如此高的赞誉呢? 李掌柜不由想起了昨日陆清漪露得那两手,突然间竟是十分好奇她到底是如何煮出这碗汤面的。 他来到厨房,此刻厨房正热火朝天炊烟袅袅,但在忙碌的人群中还是能一眼就瞧出陆清漪那娇小的身材,她在这群大老爷们中间显得格外的瞩目。李掌柜发现,她虽然是第一天工作,却丝毫不露怯。 想起饭桌上那络腮胡子的话,他走过去,跟陆清漪说:“有客人要了碗清汤挂面。” “好的,马上好。”陆清漪头也没抬,转身利落准备起面条。 只见她快速把青葱切细,起锅烧滚,打入一个鸡蛋,等水煮沸了,便把面条放进去,用长木筷子搅开。在面条将熟时放入香葱、金针菇以及切成颗粒的香菇,随后放盐香油以及少许的生抽调味。 一碗热腾腾的清汤挂面就好了。 熟练的技巧以及那独特的调味方式,让李掌柜又一次感到惊讶。 小桥饭馆里。 还未到饭点时间,饭馆已经坐满了食客,这是最近一段时间的常态,几乎每个人来都会点一碗清汤挂面,而且都是点名要新来的厨子做的。这对于李掌柜来说自然是乐见其成,可对于陆清漪来说可就是叫苦连天了。 那一日她被张哥排挤,指使她负责清汤挂面,为的就是打压她不让其出风头。原本她还挺高兴不用那么辛苦炒菜,却怎么也没想到点清汤挂面的人居然这么多的。 “赵小娘子,三份清汤挂面!” “好咧,马上来。”还没等她歇口气,新的菜单又下来了,陆清漪哭丧着脸,认命抓起三人量的面,丢进一直就没歇过火的锅里。 她都数不清今天到底煮了多少碗面了,现在闻到面的味道都想吐。 “最近的人都迷上吃汤面了吗?”她忍不住嘀咕着。 旁边陆大闻言说:“才不是,那些人都是冲着你做的清汤挂面来的。” “我?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当然是因为你做的好吃啊,你没看这几天张哥的脸更臭了吗。” 何止是臭啊,如果眼神能杀人,陆清漪都觉得自己身上被捅几十个窟窿了呢。 陆清漪郁卒。 好不容易熬到饭点过去,陆清漪累的抱着饭碗蹲在角落就不愿再站起来了,只感觉两个胳膊像是灌了满满的铅一样,一寸都抬不起。 幸好,吃完饭后就可以回家了。 就在这时,张哥从拐角走出来,也不知是没看见她还是怎的,那手甩到她手背上,一把拍掉了她手里的碗。碗“哐铛”一声掉到地上,碎成两半,里面的饭菜和肉洒落一地。 “哎,我的饭!”她跳了起来。 “谁让你蹲这的,跟个乞丐似的。”张哥嗤道,连句道歉都没有转身要离开。 陆清漪见状气愤挡在他前面:“道歉。” 张哥眉毛一挑,脸上露出“这大概是个傻子”的表情,他继续无视她,越过陆清漪要离开,却再次被她拦下。 “道歉,不道歉不准走。” 她态度强硬,两人的骚动引来了同样在院子里休息的厨工们的注视,有看好戏的,有担心陆清漪的,但都没有动作,只是纷纷投来注视。 这让张哥更是觉得被落了面子,他瞅着陆清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妇人,居然三番四次让他面子上过不去。想到这,他伸手粗鲁地推了陆清漪一把。 “滚开,别挡着老子的路。” 陆清漪对他早有防备,当他的手伸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动作迅速地侧让,但张哥终归是男子之身,手长腿长,陆清漪还是被他的手掌擦了擦,身子不稳踉跄了一下。 “哎呀,两位,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嘛。”李一这时才上前来劝和,“张哥算了。” “呸,个糟心的娘们,不过就是个贼子糟蹋了的贱娘们,还有脸跑到老子面前显摆。” 陆清漪闻言脸色一变:“你嘴不要太臭了!” 第26章 无事不登三宝殿 “怎么,老子说错了吗,这方圆百里谁不知道你的事,我要是你,就躲在家里不出来了。” 陆清漪冷冷一笑:“是吗,我原本以为你只是嘴臭,没想到还跟女人一样八卦。” “你说什么臭娘们!” “我说什么你听不懂吗,果然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光长个子没长脑袋了。” “你!”张哥被她的伶牙俐齿给惹怒,说着竟是要举起手打陆清漪。 谁都不曾料到张哥说打人就打人,更想不到他会打女人,纵使李一就在他们身旁,也是反应不及去帮陆清漪。眼看那巴掌就要落到陆清漪脸上,众人倒抽口气,有的甚至都感觉那一巴掌落下了。 然而并没有。 那巴掌在半空被另一只大手给拦了下来,众人还来不及反应,张哥已经肚子被踹一脚,整个人都跌了出去摔在地上。 “没事吧?”熟悉的声线在她眼前响起,陆清漪呆呆看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男人,一时没反应过来。 “怎么?受伤了吗?” 赵珩渊走近,刚要仔细检查,就听有人叫一句小心! 赵珩渊头也没回,只是轻轻侧身抬腿,怒气冲冲跑过来的张哥就又被他踹飞出去。这一回他没能再爬起来,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张哥没动静了,该不会是死了吧?” 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句话,院子里的人吓得纷纷后退,神情紧张地瞪着陆清漪和赵珩渊两人。 因为这一句话,陆清漪终于回魂了。她看着地上已经昏迷不醒的张哥,拉着赵珩渊的手,小声问:“他没事吧?” “没事,只是晕过去而已,放心我没下重手,他不会有事的。” 那就好,她可不想为了那种人惹上麻烦事,就连汤药费她都不想给一个铜板。 陆清漪点点头,又想起一件事:“你怎么来的那么快?”就好像一瞬间出现在他们面前一样。 赵珩渊说:“我来找你,刚进来就看到方才那一幕。” 原来这样,陆清漪不疑有他。 张哥和陆清漪在后厨动了粗,这事很快就被李掌柜知道了,所以两人分别被扣了一百文铜钱,气得陆清漪脸色都黑了。 不过陆清漪也不是逆来顺受的人,过后她寻了个机会,在张哥偷厨房酱料时,偷偷在里面下了少量巴豆,权当是给他一个教训。 这日,陆清漪疲惫地从饭馆回家,才到门口就感觉到不对劲,很快,她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屋里,高氏的嫂子正颐指气使地让赵珩渊给她泡茶,她的女儿坐在一旁,神情戚戚。 一见陆清漪回来,高彩凤站了起来:“表姐,你回来了!” 陆清漪一愣,有一瞬间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家,要不然一向看不起她的小舅妈怎么会突然来她家:“小、小舅娘” 小舅娘端着长辈的架子,冷淡颔首,说:“听小赵说你去饭馆当厨娘了。” “嗯。”陆清漪淡淡道。 小舅娘又说:“那就好,既然已经成亲了,也是该给家里减轻些负担了,可别想原先在娘家那样,只会当米虫。” 一番话听的陆清漪嘴角直抽,眼白差点翻飞。 她这个舅娘是高氏娘家的,姓许,嫁给了高氏的小哥。说来也奇怪,许氏不知为何就是不喜欢她,每每见到她都要挖苦她一番,要么就端着个架子教训她。这德性啊和高氏如出一辙,但是她们姑嫂二人的感情却不怎么好。 陆清漪对这舅娘并没有什么感情,也就没有想和她们寒暄的意思,当然了,她知道这二人也不是来和她寒暄的。正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肯定是有什么事才会让一直看她不顺眼的许氏屈就登门。 猜想的时候,陆琴漪发现旁边柜子上放着两个大包袱,眉头下意识轻拢:“不知舅娘和表妹来这可是有什么事?” 大约是问到重点了,高彩凤的脸色有一瞬间不自在,许氏也是变得古怪起来。但她好歹比她们多吃几十年盐,很快就恢复正常。 许氏说:“是这样的,彩凤要在你这打扰一段时间。” 什么意思?是说高彩凤要住在他们家? 陆清漪有些错愕,她如果记忆没错乱的话,眼前这位比她小一岁的高彩凤表妹可是好几年前就已经成亲有了夫家有了孩子。如今说要在她这住一段时间,又是弄啥呀! 她只好说:“彩凤表妹要是住这,那两个孩子怎么办?” 说到自己的孩子,高彩凤脸上的悲戚之色更浓,至于许氏则粗声粗气表示:“又不是没断奶的孩子,能怎么样。” 这语气和态度,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啊。陆清漪虽然是善良,可不是什么麻烦事都揽上身的圣母。 是以她说:“孩子不找娘,妹夫总会找来的吧,表妹,你来之前跟妹夫打过招呼了吗?” 提到自己相公,高彩凤眼里明显有着一丝恐惧,眼神闪烁,这更加深了陆清漪的怀疑。 见陆清漪软着话推脱,许氏有些不满:“小漪你这是什么意思,表妹来你这住一段时间不方便吗!” “是挺不方便的。”陆清漪也毫不客气,“毕竟我正新婚不到一月,舅娘就带着表妹来我这住,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吧。” “这……”许氏被她堵得无法可说。 见此,高彩凤小声道:“娘算了,既然表姐这不方便的话,那……我们就再另寻地方吧。” 许氏却说:“不行,哪还有别的地方好去,就在这住下。” 哟,这语气,不知道还以为这是她高家呢。 陆清漪黑着脸色提醒她:“舅娘,这是赵家,不是陆家,更不是高家,就算是客栈也得有银子才能入住,可不是谁都能进出的。” 许氏怒目:“我们是外人吗!” “那就得问你有把我当作自家人没了。”陆清漪反呛回去。 答案显而易见,许氏也无法可说。 高彩凤拉了拉许氏的袖子,示意她不要生气:“算了娘。”转身看着陆清漪,眼神戚戚,“抱歉表姐,我就不打扰你了。”说着眼眶微红,拉着许氏就要走。 见状,许氏也是急了:“算什么算呀,你现在能去哪,不管去哪,那兔崽子也会追过来,到时你又该如何呢。” 第27章 家暴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高彩凤安慰着:“没事的,我走远一点,他就找不到我了。” 许氏斥道:“胡闹,你一个弱小的女子又身无分文,能走到哪去。” 说着许氏哎哟一声,开始坐在椅子上嚎起来:“真是作孽呀,怎么就碰上那么个狼心狗肺的兔崽子,我凤儿受苦了啊。” 而高彩凤看见自家娘为她叫苦,也是一时悲伤涌上心头,站在一旁默默抹起泪。 而这屋子里唯二格格不入的就属陆清漪和赵珩渊了,赵珩渊自不用说,他对妇道人家里的内务事是不会插手的。而陆清漪嘛,眼白都要翻飞了。 她哪能听不出这一番话是说与她听的,高彩凤显然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她若是不帮,过后肯定会有个对娘家人冷漠无情的骂名。可是逼着她帮的忙,不管事情大小,陆清漪就是觉得不爽。 许氏这一顿哀嚎和高彩凤的低声哭泣并没有感化陆清漪多少。见她毫无反应甚至可以说态度冷漠,许氏心中也是有些犯嘀咕。她总觉得陆清漪与她之前见到的不一样了,具体哪里不一样,她又说不上来。 她嚎了一会,停下来看陆清漪的反应,不见她开口,只好张嘴又想继续嚎。她原就是个粗鄙妇人,嗓门大且粗,嚎起来比高氏更让人耳膜发疼。她本就在饭馆忙得快虚脱,怎知回来还有人等着折磨她。 陆清漪无奈揉了揉额角,伸出一只手,制止她折磨别人耳朵的行为:“行了小舅娘,表妹到底出什么事了。” 她的语气带着疲惫,赵珩渊侧目望她,见她眉心微拢,食指揉着额角。想到她今日也是忙碌了好几个时辰,他思忖了一下,转身出门绕到了屋后,不知道做什么去了。 这一边,陆清漪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等着许氏和高彩凤开始她们的表演。 “表姐,我是真的没办法才来你这的,大伟他,他这些年来越发的过分了,我实在是受不了,就跑了出来。”才说了一句,高彩凤又抹起眼泪来。 她口中的大伟是高彩凤的丈夫,全名叫陈大伟,是隔壁陈家村的。 据她听来的八卦,她这个表妹刚及笄还没开始许配人家的时候,因为瞧上陈大伟,竟不顾羞耻的和他苟且,后肚子大了实在瞒不下去,才让双亲发现。她还记得当时闹得挺大,都差点告上衙门了。但因为高彩凤因为怀有身孕,无奈之下高家只好把女儿嫁了。 这几年其实断断续续也有听到高氏和别人说起高彩凤,据说因为高彩凤一连生了两个女儿,在夫家的日子并不好过,陈大伟对她也不是很好,轻则骂几句,重了还会动手。 难道此番高彩凤是被打狠了,所以逃了出来? 果然,高彩凤抽泣着说:“前几日,我不过是没马上把洗好的衣裳挂出去,大伟就拖着我在屋里打,要不是刚好隔壁邻居有事来找他,我指不定都被打死了。” 说着她撩起袖子,她的手臂好几处青一块紫一块,就连大腿上也满是伤痕,旧的新的都有,看着真是触目惊心。陆清漪又惊又怒,实在不忍心再多看。 这时,赵珩渊进来了,高彩凤把袖子放下,才又说:“前年他无缘无故发了顿脾气,拿刀要砍我,我情急之下去挡,手筋都差点被砍断了。”她摊开手心,上面有一道长长的疤痕,狰狞可怖,证明她所言非虚。 陆清漪叹口气,虽然对这个表妹没什么感情,但被打成这副模样,就算是个外人,看着都来气。 但是陈大伟的家暴远不如陆清漪想的那样。 大约是许久不曾向谁诉过苦,一旦打开话头,高彩凤就停不下来。 “还没生下二妞的时候,他就总是不时找借口打骂我,后来二妞出生,他就更看我不顺眼了。有一回他喝了酒从外面回来,见我在烧水,过来拽着我的头发就打。大妞见他打我就跑过来,没想到他连孩子一起打。为了护着孩子,我在挣扎的时候不小心碰倒了灶里的火把,小腿被烫了一大片。” 陆清漪想起她方才撩起裤子时左腿外侧那一片皱在一起,十分狰狞的皮,想到当时的那种烧伤,她顿觉头皮一阵发麻。 忍不住道:“既然他那么过分,你就没想过和离吗?” 话落,许氏瞪大眼说:“胡闹,怎么可以和离。” “不和离等着被打死吗……”陆清漪实在不明白许氏的想法。 “不会的。”许氏斩钉截铁的说。 陆清漪笑了:“你怎么知道他不会,他连刀都敢动了,万一某天控制不住力道,表妹有个好歹,小舅娘还能给那人渣作担保吗。” “你不要危言耸听,凤儿别听她胡说,她定是不想你住下来,才故意这么说的。真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难怪阿芬一直不喜欢你。”她口中的阿芬就是高氏。 陆清漪闻言又是一个白眼,这人吧,明明是来求她帮忙的,偏还要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说没几句就暴露本性,要不是看高彩凤真的可怜,陆清漪早把人赶走了。 “表妹,你是怎么想的?”她无视许氏的骂骂咧咧,转而问高彩凤。 “我……”高彩凤欲言又止。 还没说什么就被许氏打断:“她能怎么想,小妞还不到一岁呢。” 高彩凤眼神一黯,低下头不作声。 陆清漪无语,难怪高彩凤能忍受这么长时间的家暴,除了女子和离掉价和被人诟病外,也有许氏的强硬态度在其中。 想到这,陆清漪又是轻叹口气。 当初她被谣传失身,陆父再是疼爱她,也不得不为她的后半辈子着想,逼着赵珩渊娶了她。除了怕坏了她的闺誉,也是因为人言可畏。 可是陆清漪却觉得高彩凤这事不能一概而论,毕竟家暴这种事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小舅娘,我可以让表妹在此住下,但需得知道,有些事光靠躲是没用的。”这话不仅是说给许氏听,也是说给高彩凤听的。 她是可以让她暂住,可无法让她住一辈子。只要陈大伟改不了打人的毛病,不是高彩凤继续忍着,就唯有和离一条路可走了。 第28章 拖油瓶 本着都是女人不容易,陆清漪答应了让高彩凤留下的事。但因为木屋不大,所以只能在外室给她搭了个小床,再用帘子遮挡起来。 多了一个外人,陆清漪难免觉得不自在,夜晚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她的动作虽然不大,不过赵珩渊似乎也因为她的缘故没有睡下。 “有心事?”他问。 “也不是,就是……我也不知道,可能因为外面有个人,总觉得不太踏实。” 闻言,黑暗中的赵珩渊嘴角一勾。 她不认床却认人,然而与他躺在一张床上,她却能安然入睡。该说是她太过于相信他,还是说她已经认同他了? 赵珩渊偏过头,看着黑暗中她柔美的轮廓,说:“在想你表妹的事吗?” “嗯。”她应声,顿了顿,翻身看着黑暗中的人,踟躇了好一会,才说,“我瞅着你脾气挺好的。” 所以? 赵珩渊不解。 陆清漪又斟酌了一下,才深吸口气,说:“你应该不打女人吧。” 闻言,赵珩渊错愕了一下,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他不禁低声闷笑起来。 听见他的笑声,陆清漪禁不住脸红,突然有些后悔刚刚干嘛问出口:“我说的话有那么好笑。” 她娇嗔一句,想要翻身来个眼不见为净,却被赵珩渊一把拦住。 “抱歉,我不是故意要笑的。” 他拉住她的手臂,因为角度问题,看起来就像是半环着陆清漪的样子。温热的触感随着他的掌心传到她手臂上,陆清漪的脸烧得更厉害了。 就听的他说:“我不打妻子,所以,你无须怕我。” 他的胸膛紧贴着她侧背,隔着衣裳都能感觉到他滚烫的体温,耳边环绕着不知是他的还是她的,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陆清漪心脏跳的飞快,仿佛快要从胸口蹦出来一样,嗓子像是被谁掐着,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我……从不怕你。” 话落,她就感觉到赵珩渊呼出的气息更粗重了。 “嗯。” 第二天,当陆清漪起来做早膳的时候发现高彩凤已经起身,并且已经开始下锅熬粥了。 “表姐你起床了,先去屋里坐,粥很快就好。”她边张罗着边说。 陆清漪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想了下,还是算了。 很快,热腾腾的粥就端上来,搭配的是咸菜和花生米。这些都是陆清漪闲着没事做好,平时可以拿来搭着清粥吃的。 “抱歉,我不知道有什么可以用,所以就只简单的熬了粥,拿了厨房里的咸菜和花生米。”高彩凤缩着肩膀站在桌边。 不知是否因为经常被夫家打压的关系,她说话做事总有一种唯唯诺诺的感觉。 想到她身上的伤,陆清漪语气都不自觉轻了起来:“辛苦你了,快坐下吃饭吧。” 高彩凤忙摆手:“不辛苦不辛苦,我在表姐这打扰,做点事是应该的。” 她懂得感恩的心让原本还有些后悔留下她的陆清漪心里稍微释怀不少。她就怕又是一个如许氏一般,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那就太让人心寒了。 饭后陆清漪上山去采药,高彩凤也绑了裤绳说要一块去。陆清漪实在拗不过她的热情,只好带着她一块。 哪知高彩凤虽然经常做家务活,却很少爬山,走到半路就开始气喘吁吁。无奈,陆清漪只好随着她走走停停,完全耽误了她的进度。 再一次停下来歇脚,陆清漪无语问苍天,看着天边的云朵发起了呆。就听高彩凤和她搭话:“表姐,表姐夫是个什么样的人?” 什么样的人?什么意思? “就你看到的那样。”陆清漪含糊回道。 高彩凤哦一声,想想又问:“我听说他杀过人,这是真的吗?” 原来是来八卦赵珩渊的过往。 陆清漪翻白眼,心想是真是假又关你什么事。 嘴上却说:“假是真时真是假,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谁又说的准呢,你说对吧?” 高彩凤被绕懵了:“所、所以真杀人了吗?” 陆清漪煞有介事摇头:“当然不是了,人云亦云,这种以讹传讹的话还是少放心里的好。” “原来如此。”高彩凤仿佛松了口气,说,“我就说嘛,表姐夫看起来是凶了些,但也不像是杀人犯嘛。” 陆清漪笑笑,没再搭话。 两人走到半山腰时,在背山处找到了一片疑似生长着益母草的杂草丛。陆清漪一喜,她估摸着自己过几天也要来大姨妈,如果真是益母草的话,采一些去熬汤喝,来的时候就不会痛得死去活来了。 她放下小背囊,蹲下捏了一枝放到鼻间嗅了嗅,又仔细研究了花叶,茎下部叶轮廓为卵形,裂片呈长圆状菱形至卵圆形,叶脉稍下陷,突出,叶柄纤细。花冠粉红至淡紫色,花苞片刺状,向上伸出。的确是益母草没错。 “这是什么呀?”高彩凤也跟着她蹲下。 陆清漪边用小镰刀割边说:“这是益母草,对女子有好处的。比如来葵水时肚子不舒服或者久不来葵水,都可以熬煮了来吃。” 在各种补品充斥的现代,知道益母草作用的不多,但在这个时代,益母草甚至是大夫们用来治疗妇科病的要药。除了月经不调外,对产后血晕等都有作用。 高彩凤闻言便抓起一小束拿到眼前观察起来,好一会才说:“但这好像与我在药铺看到的不一样。” “药铺的都晾晒过,看起来自然不一样,不过这绝对是益母草。” “哦......对了,表姐的葵水不正常吗?”不知想到什么,高彩凤眼睛一亮,脸上带着古怪的笑容,看得陆清漪心里发毛。 “也不是不正常,只是来葵水的时候会疼得厉害些。” 陆清漪身体底子不太好,大约是小时候受凉过,每当来葵水都痛苦不已,可家里又没有多余的钱可以去药铺买益母草,所以她都是自己熬过去的。 听到她的话,高彩凤不由有些失望:“这样啊,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以为表姐有身孕了。” “噗。”陆清漪被口水呛到了。 第29章 陈县令到访 什么有身孕啊,她和赵珩渊都还没有那什么呢,怎么可能怀孕…… 她脸蛋渐红:“哪能那么快……我和他才成亲多久……” 高彩凤眨巴着眼睛,脸上挂着暧昧的笑容:“我看表姐夫身材伟岸,想必姐姐的生活应该很幸福吧。” 陆清漪割草药的动作停了下来,差点又被她的话吓到。 这、这这,这古代的女人不是都比较保守的吗,还是说已婚妇女就比较会开荤啊…… 陆清漪都被她说的不自在起来:“我们还是赶紧采完药回去吧,晚些我还得去饭馆工作。” 说完她决定接下来不管高彩凤说什么,都把她给屏蔽掉! 下山的时候正好碰见同样回家的赵珩渊,他清早就去山里设陷阱,也是忙碌了一个早上。陆清漪见他脸上还有一处地方沾到了土灰,自然地抽出帕子上前给他擦。 等她擦完才反应过来这个举动有些过于亲昵,不禁害羞起来。却见赵珩渊一脸泰然。 旁边,高彩凤捂着嘴偷笑:“表姐表姐夫的感情真好。” 陆清漪脸上的红晕便蔓延到了耳后了。 赵珩渊望着她红通通的耳廓,总是充满杀气的眼神流过一抹温柔。他伸长手把陆清漪背着的小布囊取下来,背到自己身上。 “走吧。”他说。 “嗯。”陆清漪埋着脑袋匆匆点头。 回到家中,陆清漪把益母草取出来清洗,赵珩渊见药草长得还挺好看,就也跟着在一旁蹲着。 “这是什么药草?” “是益母草。”陆清漪说。 “益母草?有何药效?” “额,这是可以……”可以什么,陆清漪一下子还真不知道怎么解释。 旁边高彩凤嘴快的替她回答了:“这是给姑娘家用的。” 赵珩渊看向陆清漪,陆清漪尴尬地点头。 赵珩渊想想,问:“你可是身体不舒服?要找郎中瞧瞧吗?” 陆清漪茫然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以为她身体不好,忙道:“啊,不是你想的那样,就是,就是我来葵水的时候比较难受,吃这个的话会缓解许多。不是什么大毛病,真的。” 赵珩渊不通药理,陆清漪这么说,他也就这样听着。只不过他还是关心道:“真的难受的话不要忍着,请郎中的钱家里还是有的。” 陆清漪心中一暖,咧嘴一笑:“嗯,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小桥饭馆中,陆清漪匆匆忙忙赶到,还没把气喘匀了,就被李掌柜赶着进厨房:“快快,客人都催急了。” 陆清漪一头雾水被推着走,边问:“怎么回事?怎么突然那么急?” 今日她才在清洗被褥,突然店里的小伙计跑来找她,说赶紧回饭馆做饭,她也没多想就赶来了。 李掌柜说:“县令的岳父来了,特意指定了我们饭馆,说要过来用午膳。” 县令? “可是陈县令?” “不错。” 还真是陈县令啊,难怪李掌柜这么紧张,这个陈县令就是和王有钱狼狈为奸的贪官。政绩平平却爱摆官架子,百姓说起他都是恨得牙痒痒的,李掌柜自然也不想把人得罪了。 来到厨房,这里已经乱成一团,一群人围在长桌边讨论,陆清漪注意到,在那其中还有个她从未见过的人。三十来岁的样子,叼着根牙签斜坐在椅子上,腿架在桌上,痞里痞气的。 这个人应该就是晚上的主厨吧,难以想象李掌柜会请一个吊儿郎当的人做主厨。陆清漪心想,这人应该是有什么特别之处吧。 就听张哥的声音响起:“哟,我们小桥饭馆的名人来了。” 话音一落,长桌边的人纷纷转身望了过来,那个痞气十足的主厨也朝她投来了注视。他的眼睛很像狐狸,狭长性感,风情十足,但眼神明亮,应该是一个精明干练之人。 被张哥这么一嚷嚷,陆清漪站在当中就显得有些尴尬,她知道很多人表面与她交好,其实背地里都在骂她,尤其是在张哥的拾掇下。现在他应该是想故技重施,也让那夜班的主厨讨厌她吧。 饭馆长桌边,陆清漪看着灶边几箩蔬菜还有竹竿上挂着的各种肉,犯起了愁。而她的身旁,张哥似乎早已经决定好要做什么菜式,唯有另一个人,还慢悠悠坐在太师椅上休息。 那个人就是饭馆晚间的主厨,叫徐周志,外来村民,在陆家村已经生活七年多了,有一个身体不太好的妻子,看着似乎有些目中无人,但厨艺很好。 不知是不是因为听别人诟病陆清漪,反正自她进来后,他除了刚开始那一眼外,就再也没给过她一个眼色。 不过这都不是陆清漪在意的,县令的岳父要来吃饭,排场少不了,菜式肯定也要上得了台面才是。所以李掌柜给了他们一个任务,各自备三道主菜出来。 这事说来容易做来难,陈县令那群人整日大鱼大肉,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要做出让他们满意的菜式,可不是上下嘴皮一合一开就做出来的。 “对了李一,你可知道这县老爷的岳父的口味?”陆清漪找到这个厨房消息最灵通的人打听。 李一正在帮徐周志拣菜,听她问及,想了想说:“据说不太爱吃素,口味比较重。” 口味重,那就是喜欢吃咸辣之类的了。 “好,谢谢你。”陆清漪拍拍他肩膀,转身跑去箩筐边挑食材。 远远的,张哥见她跟李一在咬耳朵,给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人机灵地跑到李一旁边,也悄悄咬起了耳朵。须臾,他带着一脸笑容回到张哥身边,不知在他耳边嘀咕了什么,张哥阴险的笑了起来。 这一头,陆清漪从竹竿上挑了一条排骨和一条五花肉,又从菜筐里拿了一条青瓜出来。县老爷那岳父不喜素菜,其余两个人应该不会做的了,但菜单上少不了青菜搭配,所以应该不会撞菜式。 由于店里的核心厨子都在为中午那顿饭做准备,其他厨工得去帮着张罗店面食客的单子,所以分配给她打手的只有一个。所幸陆清漪也不是很在意,她向来习惯了一个人做饭,再者她要做的菜式也不是十分复杂。 第30章 嘲笑 陆清漪把排骨和五花肉交给了分配给她的那个厨子去处理,顺便让他把要用到的一些小菜也洗净了。 她先把青瓜洗干净斜切成块,然后用菜刀拍扁,好让汤汁可以彻底入味。做完这些,她取来炸好的花生米,装在袋囊里,用擀面杖拍碎。这时刚好厨工帮她把食材洗好了,她让其把蒜头剁成蒜末,用少量的油爆香。 等她把辣椒切好的时候,厨工正在爆炒蒜头,一股蒜味在厨房里蔓延,张哥那边其中一个厨工见状发出一声嘲笑:“这是在做什么啊,该不会是打算请县老爷他们吃大蒜吧,那不得熏死不可。” 一番话引得众人哄然大笑,正在帮陆清漪打下手的厨工脸上露出尴尬之色,偷偷用眼睛打量陆清漪。却见她一脸漠视,只专注于手上的活。见状,他也凝了凝脸色,不再去听其他人说什么。 但他们的沉默反而让对方更加嚣张,张哥给他的厨工使了个眼色,那厨工就又道:“我看她是做不出特别的菜式,所以故意用大蒜来吸引县老爷的注意力的吧。” “哈哈哈哈,如果是这样,那也够独具特色啊,保管县老爷对她另眼相看呢。” “哈哈哈哈哈。”几人又是一阵大笑。 而徐周志,在这一场嘲笑里,他抽空瞥了眼陆清漪的表情,就又懒洋洋的指挥他的厨工做事。 见其他人不再关注他们这边,陆清漪的厨工忍不住开口询问:“那个赵小娘子,你这蒜头末是打算用来做什么?” 陆清漪抽空道:“我记得你好像是叫阿牛对吧,是不是很担心我真的像他们所说的那样没有拿的出手的菜式?” 阿牛点点头,然后又快速摇摇头:“赵小娘子的厨艺很好,阿牛并不担心,只是想知道接下来要如何帮你才比较好。” 闻言,陆清漪有些诧异地抬头望他。眼前的小伙子约十五左右,与她差不多时间被雇进饭馆,所以才会被分配给她打下手。 印象中这个孩子基本不怎么说话,就算开口也是轻声轻气,经常被厨房里其他长辈拿来取笑玩耍。但他从来不黑脸,对谁都是笑嘻嘻的,脾气好的很。所以陆清漪没想到他会主动开口帮她做事。 “你……你如果太卖力,回头可能会被其他人欺负的……” 阿牛笑嘻嘻摸头:“没事,反正也被欺负惯了。” 原来他还知道啊…… “那行,这道菜就交给你了。你把蒜末爆炒好后,取个碗大的盛器放进去,在里面加三勺酱油,和五勺陈醋,再把青瓜和旁边的花生米倒进去,加一小勺白糖,盖上盖子后使劲摇均匀就好。” “就这样吗?”阿牛错愕,没想到陆清漪这道菜居然这般简单,怀疑她是不是漏说了哪个环节。 明白他想说的意思,陆清漪笑笑,说:“这道菜就是一道快手菜,叫凉拌青瓜,它的做法就是比较简单快捷,但是味道绝对超乎你想象。对了,记得切一个指甲盖大小的辣椒干放进去一起摇晃。” 阿牛还是一副半信半疑的表情,但陆清漪都这么说了,他只好选择相信她。 素菜交给了阿牛,陆清漪就好开始着手两道至关重要的荤菜了。 原本她只是想着做几道不会让县老爷嫌弃的菜而已。可是方才张哥那几人的一番挑衅,让她内心起了好斗之心,想要狠狠出个风头,挫一下那些人的锐气。 “我今天要是不用厨艺给你们点脸色看看,我就不姓陆。”她咬牙切齿,拿起砍骨刀,一刀下去,砧板上的排骨应声被砍成两段。 异样的动静引来她不远处徐周志的一眼,而后他勾起嘴角,眼神玩味:“还以为她不会生气,原来是在生闷气。” 在把排骨切好后,陆清漪又剁了些蒜蓉出来放进大碗里,同时加入把生抽、适量的盐和几片薄薄的姜片,又倒了三勺淀粉。最后把排骨放进去,用手抓匀后,放一边去腌制半个小时,等着回头处理。 然后她把五花肉放到砧板上,切成薄片,大约一个手指的长度,加生抽以及少量的白酒,好去除腥味。用手揉搓均匀后放一边腌制十五分钟左右,再把洗好的金针菇也同样发少许的生抽腌制。 做完这些前期准备,她又剁了大概一瓣的蒜蓉,切了几根细葱,加起一个小锅,把蒜蓉,细葱以及芝麻倒进去,小火翻炒一会往里面加几勺清水,继续慢慢翻炒。 “阿牛,小竹签你找到了吗?”眼角瞥见阿牛从外头进来,她忙问。 阿牛笑嘻嘻地举高手,邀功一般,说:“小竹签我没找着,但我用竹筷削了一些出来,小娘子看看合适不。” 陆清漪接过手一瞧,虽然这削出来的造型远没有牙签好看,但规格是她要的。没想到只是跟他大概描述了一下,阿牛居然能短时间削出差不多的签子,陆清漪不由竖起大拇指称赞。 “不错啊阿牛,太厉害了。” 阿牛听完嘿嘿摸着后脑勺傻笑。 那边,张哥见他们这边和乐融融还笑得那么开怀,眼里闪过一丝恨意。他看着陆清漪右手边的大碗,嘴角边一抹古怪的笑容。 “你过来。”他叫过一个厨工,不知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那厨工听完脸上同样浮现一抹诡异的笑容,随后神不知鬼不觉地就离开了。 此刻这头,在等手边的汤汁熬煮出来后,陆清漪把锅洗净,拿出方才腌制的五花肉以及金针菇,唤来阿牛,教他如何把金针菇用五花肉卷起来,然后拿签子固定。 “你看,这样穿过去,肉就不会散出来了。”她示范了一遍,让阿牛做给她看。 阿牛虽然是个小伙子,但手头功夫挺细致,没有把腌制好软绵绵的五花肉给扯破。见状,陆清漪就放心地把这功夫留给他做,好腾出时间去处理排骨。 在他们紧张忙碌的时候,那头张哥和徐周志已经把第二道菜都做好了。一些好事者不失时机的开始挖苦陆清漪他们起来。 “瞧见没,他们到现在还没把第二道菜做好,该不会是真做不出来吧。” 第31章 暗地里搞破坏 “就是啊,做不出来早说啊,可别到时连累大家被县老爷责怪,若是怪罪下来,我们可不替你承担着。” “说的就是,能力不足也别害别人啊。” 他们一唱一和,企图打击陆清漪的信心,可惜陆清漪的抗压力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强多了。 要知道在现代,从小学开始就在为了将来奋斗,大学时学医的压力仿若一座大山,以及后面各种手术,哪一样不比现在更让人压力山大。他们这些恶言恶语又算得了什么。 陆清漪嗤之以鼻,边干着手边的活,边说:“别管他们,他们就是屎壳郎打哈欠。” “什么意思?” “光有一张臭嘴啊。” 阿牛噗嗤一声,笑了:“小娘子你真有趣。” 陆清漪也笑了:“那是,你也别老叫我小娘子了,听着太奇怪,我们年纪相仿,要不你就叫我陆姐姐吧。” “也好。”阿牛大方应道,“陆姐姐。” 两人相视一笑。 阿牛问:“对了姐姐,接下来你要做什么?” “炸排骨。” 陆清漪端过已经腌制的差不多的排骨拿过来,架起大锅,倒入热油,等锅开始冒起泡泡,她把排骨倒进去。一瞬间,锅就像是炸开了一样,里面的油滴四处飞溅,幸好古代都是长衣长裤,不怕会被热油烫到。 她用长长的木筷来回翻动排骨,免得排骨都粘在一起,一边抬头看张哥和徐周志那边等待情况。 厨房里此刻满是油烟,各种肉香味混杂一起,陆清漪深吸口气,从空气中可以嗅出,他二人其中一个肯定用鸡肉做了一道荤菜。 “真香啊。”阿牛赞叹着。 陆清漪点头:“张哥这人看起来虽然蛮讨厌,但厨艺是没得说的。” 结果阿牛却说:“不是的陆姐姐,我说的是你的炸排骨真香。” 原来是在称赞她呀。 “不错哦,你小子有眼光,知道这道菜叫什么吗?” “叫什么?”阿牛十分给面子的顺着她的话引说下去。 陆清漪得意的抬着下巴:“叫蒜香排骨,怎样,是不是很通俗易懂啊。” 阿牛嘻嘻傻笑:“是挺通俗易懂的,姐姐起的菜名真好,这样食客一看名字就会知道自己点的是哪道菜。” 呃……这赞誉就有些过了,不说这菜式不是她发明的,这菜名更不是她给的。 但如果跟他解释太清楚,万一他问起来历,她就更说不清了,倒不如假装没听见算了,就是有些对不起原作者了。 在他们谈笑风生的时候,陆清漪没有注意到旁边有人正端着碗东西经过,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手臂被人用力一撞,身子顿时歪一边去,踉跄着勉强稳住身体。但与此同时,有什么东西“扑通”一声,掉进了她正在炸排骨的锅里。 飞溅的油滴打到了陆清漪手上,疼得她“嘶”一声,可她没来得及顾着自己,惊恐地看着烧开了的锅。 “啊,排骨!” “姐姐你没事吧。” 两道声音异口同声响起,陆清漪第一时间抓起锅勺抢救锅里的排骨。阿牛则冲上去一把抓住那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人的领子,两人扭打成一团。他们的动静有些大,旁边的厨工见状连忙上来帮忙拉开,有的帮着劝架。 “不要拦着我,你们欺人太甚了。” 平日里和气的阿牛此刻大声嘶吼着,挣扎着要往对方的脸上揍。他年轻力壮,加上一开始出其不意把人打倒在地。要不是有人拉着,还真不知那人要被揍成什么样。 “哎哟,你们快别打了,都什么时候了。”有人劝道。 “快住手吧,要是被李掌柜知道,你们就惨了。” 可惜他们的话阿牛根本听不进去,那些人几乎都快要拦不住力气颇大的他。 这时。 “阿牛,住手。”陆清漪冷冷的声音穿过一片混乱,在吵闹的人堆里响起。“别管那渣滓,先把手头的事做完先。” “贱/人,你叫谁渣滓呢!”那个被揍得鼻子流血的厨工闻言瞪着陆清漪叫骂一句。 陆清漪冷冷一笑:“我叫谁你心里清楚,自己上赶着被骂,我可拦不住。” “你!” “哎哟行了行了,都是一个厨房的,别吵了。”有人连忙插嘴劝架。 陆清漪冷哼一声,转身不再看他们那张丑陋的嘴脸。 只是,看着眼前已经毁了的蒜香排骨,她是又气又急。时间上已经要来不及了,假如只完成两道菜,张哥他们就更有理由瞧不起她了。 “怎么办啊姐姐?”看着已经全毁了排骨,阿牛心里也是气愤不已,“他们真的是太欺负人了,太过分了。” “何止过分,根本是不要脸。”陆清漪也是烦躁。 厨房里的人因为她身为女子却大出风头,甚至盖过他们这些男人,心里不忿陆清漪能理解,毕竟这个时代女性地位不高。所以平时他们说话难听,陆清漪尚且可以左耳进右耳出。 可是,用这么卑劣的手段让她出洋相,实在是太令人不齿了。 “一群二百五。”难道他们以为对她使绊子就能让他们那自卑的心灵得到安慰吗,却不知更显他们丑陋了。 陆清漪无奈叹口气,看着被抢救出来的排骨,一筹莫展。 阿牛见她脸色不好,伸手拿了块排骨咬一口,眉头渐拢:“姐姐,那倒下去的东西是糖。” 不用他说,陆清漪早知道了,抢救排骨时,她就闻到上面散发出的甜腻的味道。 “怎么办呢?要再重新做一道菜吗?”她愁得眉头直皱。 可是时间上要来不及了呀,方才李掌柜就派人来说过,还有两炷香时间人就到了。 “要不,要不做道甜食吧姐姐?比如芋泥之类的。”阿牛提议。 陆清漪轻摇头,芋泥做起来的确简单,可要做好吃就没那么容易。随便做出来的菜式倒不如不做,否则也只是沦为张哥他们的笑柄。 不过阿牛这个提议倒是点醒了她:“有了。” 她眼睛一亮,双手一拍,快步来到菜筐前,挑了两个番茄,丢给阿牛:“阿牛,把番茄煮熟去皮,然后架小锅小火熬煮。” 见她眼里重新有了亮光,阿牛猜到她肯定有应对的办法,接过番茄后立马按照她说的做。 第32章 狗眼看人低 与此同时,陆清漪抓了几把生粉放进排骨里,抓匀后,把原先小锅里的油倒掉,洗掉里面残留的油和糖,重新下了半锅油,把失败了的排骨倒进去。 阿牛见状问:“姐姐,你这是……” “别紧张,我不是犯糊涂了,我不做蒜香排骨了,现在这排骨咸甜掺半,吃起来味道肯定很古怪,倒不如直接让甜味充分发挥。” “这排骨还能做甜食吗?” “不,这道菜算是一道开胃菜吧,叫酸甜排骨。” “酸甜排骨?阿牛还从未听说过这种菜式。” 陆清漪嘻嘻一笑,她就想着这儿的人应该没吃过这道菜,毕竟她生活的这片地方只是个小城镇,大多数人穷极一生最远就到过城里。而她,虽然足不出户,可脑海里拥有许多来自现代的菜谱。 她说:“待会你就会知道我做的是什么了。” 她把排骨重新炸好捞起来,从阿牛手中接过已经熬得浓郁的番茄汁,在里面加入白醋以及少许糖和酸梅,用小火又熬煮了一下,才彻底收锅。 这时他们所在的位置弥漫着一股酸酸甜甜的味道,甜腻中带着让人口舌生津的酸气,不少人都因为这股味道投来了注目,有人甚至下意识吞了吞口水。 而离得最近的阿牛更是好奇心满满:“姐姐,我能尝一口吗?” “当然可以,其实我也是第一次用蒜香排骨打底,味道不知道行不行,你帮我试试吧。” 得到允许,阿牛欢呼一声,急切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被酸甜汤汁沾满的排骨送入口中。 入口,那酸甜立刻在口中散开,口水泛滥。他尝试着咬了一口,炸脆的外壳,一口嘎嘣脆,酥软中还有着入口即化的口感,加上原先用蒜香炸过,使得肉的味道更香了。 阿牛不禁发出一声由衷的赞美:“太神奇了,阿牛从未想过酸味和甜味结合在一起居然是这样的,这是神仙才能吃到的味道啊。” 陆清漪哈哈大笑:“太夸张啦阿牛。” “不,阿牛没夸张,姐姐这道菜真的很好吃,而且阿牛敢保证,县老爷也绝对没吃过这样的菜式。”他眼里发着光,那激动的语气,说的陆清漪都不好意思起来。 阿牛这后面一句话并没有压低音量,反倒是故意说得很大声,仿佛想要其他人都听见一样。而他的目的也达到了,张哥几人均是死死盯着他们桌边那碟起死回生的菜,眼里全是恨意。 就在这时,李掌柜身边的小厮阿福跑进来,大声道:“县老爷来了,快快,按照原先说的那样上菜。” 听见阿福的话,张哥几人也来不及再想怎么对付陆清漪了,纷纷着眼手上的活。 上菜的顺序是按照厨房里的辈分来排的,陆清漪资历最低,所以排最后,这于她而言倒是件好事。在阿福转身离开的瞬间,陆清漪已经着手开始煎五花肉金针菇了。 这道菜最至关重要的是腌制时的配料以及最后的翻煎。配料决定味道,翻煎的火候则决定了肉的口感。所以陆清漪就算忙得再焦头烂额,还是要自己亲自动手。 依旧架的小锅,由于环境限制没有不粘锅,所以需要在锅上刷一层比较厚的油,免得把肉烤焦,至于多出来的油脂,煎完可以用油纸吸掉。 “赵小娘子,你最后一道菜好了吗?”就在她聚精会神盯着锅里的肉时。阿福进来催促了。 “马上,马上好。”她头也没抬,依旧专注于手上的活。 旁边,有人趁机冷嘲热讽:“我看她那几道菜也费什么功夫,怎么就做这么久,怕不是想搞什么另类吧。” “那可说不定呢,万一人家就是故意拖延,好让自己的菜最后上去,博得更多的关注吧。” “你们说什么呢,如果不是你们故意打翻白糖,我们早就做好了。”阿牛忍不住又回嘴。 “小屁孩胡说什么,别血口喷人冤枉我们,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谁蠢到下绊子。” “没错,自己做不出来就污蔑他人,找借口也不找个靠谱点的。” “你们……”几人你一句我一言,阿牛哪说的过,口头上自然吃亏。 “阿牛,不用跟他们费口舌,不过是一群看衣服行事的人罢了。”陆清漪叫住阿牛,“帮我拿点香菜过来。” “好。”阿牛对着那些人用力哼了哼,来到陆清漪身边,想想问,“姐姐,看衣服行事是什么意思。” “狗眼看人低啊。” “噗嗤。”阿牛笑了,“原来姐姐变相在骂他们。” 陆清漪得意一笑:“这就叫骂人不带脏字,他们还没你办法。以后碰上那些人就不用跟他们争论了,我们和他们不是一个级别的。” “好,都听姐姐的。”阿牛说。 装好碟,陆清漪把最后一道菜交给阿福:“抱歉,出了点意外,辛苦了。” 阿福也是个人精,稍微听了听也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他没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那我就送出去了。” 看着阿福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陆清漪顿觉整个身体的力气都被抽光了。 她疲惫地坐在门槛上,这时才发现自己方才一片混乱中被油滴溅到,手臂上起了几个红红的小水泡。她伸手摸了摸腰间,想起出门匆忙,忘了带常备药。 “算了,待会回家抹也一样。” 她嘀咕了一句,抬头就见徐周志坐在她前面不远处,翘着二郎腿,一副懒洋洋的样子。 刚刚忙着做菜,她都没注意徐周志到底做了什么菜式,但见他此刻悠哉悠哉的样子,应该是对自己很有信心吧。 正想着,就见阿牛从小院外跑进来:“姐姐,姐姐。”一脸笑容奔到她面前。 “怎么了?有什么好事吗?” “不是我的,是,是你的,我方才去大厅偷看,听见县老爷和他旁边的人都在称赞姐姐的菜式新颖独特呢。” “哦,那他们有说味道如何吗?” “自然是说好的,我瞅着县老爷是十分满意的。” 陆清漪正要心满意足,张哥那讨厌的声音就在他们身后响起:“别高兴太早,县老爷只是夸了几句而已,就你的厨艺,还能跟我们相提并论不成。” 第33章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陆清漪笑笑:“相提并论不敢,都是在一个东家手下干活的,开心就好,哪有那么多心思比较来比较去。” 这话听着是低姿态,但细细琢磨的话就能听得出陆清漪是在讽刺张哥攀比计较。但张哥根本没听出来,还以为陆清漪胆小怕事,气焰就更是嚣张。 “既然生为女子,就该安分地待在家里相夫教子,在外面抛头露脸成何体统。”他摸着下巴,不怀好意的看着陆清漪,“听说你在成亲前就失身于那莽夫了,能做出这么不要脸的事,出来抛头露脸也不是那么重要了吧。” “张哥,你不要说的太过分了。”旁边阿牛实在听不下去,虽然迫于张哥的气势,可他还是勇敢站出来了。 张哥一听他居然敢当着别人的面吼他,原本方才他就对阿牛维护陆清漪感到不爽,此刻就此爆发出来。 他一把抓起阿牛的衣领,高举着拳头就要揍下去。他的力气原本就大,阿牛又比较瘦小,这一拳下去肯定要掉颗牙不可。 就在这时,陆清漪突然跑上去,张手一扬,一片白色撒向张哥。张哥吓了一跳,猛松手放开阿牛,双手胡乱在脸上抹着。 “你对我做了什么,这是什么东西。”他急的大叫。 “是什么你很快就知道啦。”陆清漪双手环胸。 “你,混蛋,我打死你。”他怒吼一声,刚要冲上来却突然停下,双手不停的抓脸和脖子,像是在挠痒痒。 “好痒,好痒,这是什么,你是不是给我下毒了。” “不哦,你还不值得我下毒。”见他像只猴子一样跳着挠脸,陆清漪笑的前仰后合,“怎么样,不好受吧。” “混账,快给我解药。” “啧啧,非常抱歉,这药粉呢没有解药。” “什、什么!”张哥惊恐地看着陆清漪,显然被她的话吓到了。 陆清漪颇为好心又重复了一遍:“这种药粉是没有解药的。” 她的样子不像是在说谎,因此阿牛也是紧张了,扯了扯她的袖子:“陆姐姐,要不、要不就算了,真出人命的话就不好了。” “放心,出不了事的。”陆清漪拍拍他肩膀,“就是给他一个教训罢了。” 说着的时候,张哥已经把脸都抓出好几道红色的痕印了,再用力一些,怕是脸都要抓破。旁边几个想要上前帮忙的厨工见状都自动往后退,远离张哥。 “啊,好痒,好痒啊,快……你个贱/人,给我解药啊。”他痒得受不了,红着眼睛冲过来,想要逼陆清漪交出解药。 陆清漪又不傻,不会乖乖等着他抓她。她轻轻一跃,在他的手快要抓住她的瞬间,跳到一边,叉腰大笑。 “就你这样还想抓我,小心我再给你下一次药。搞清楚,现在能救你的只有我了,惹急了我,你就等着把毁容吧。”她重重哼了哼,毫不畏惧。 闻言,张哥只得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然而脖子以上以及手臂一阵又一阵犹如成群蚂蚁乱爬的痒意让他难受得鼻子直哼气。 “你到底想做什么。”他瞪着陆清漪。 “我没想做什么,只是希望你知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有些事适可而止,我不是没脾气的。” 张哥冷哼一声,显然不把她的话放在心里。 陆清漪也没指望他听进去,她说这番话是给所有想要欺负她的人听的:“这些日子你们自己暗地里都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大老爷们的跟个娘们似的,说起来自己都不觉得羞愧吗?” 她顿了顿,扫一圈,有人偷偷的低下了头,有人装作没听到的左顾右盼,更多的是在看戏。阿牛甚至就差为她鼓掌欢呼了,脸颊因为兴奋都红了。而徐周志,他正饶有兴趣的看着陆清漪。 陆清漪忽略他的眼神,看着张哥扬起一抹嘲讽,说:“有实力就公平竞争,我随时奉陪。没实力,做再多龌蹉的行为也改变不了你们的无能,只显得你们更蠢。我言尽于此,以后你们若是再给我使绊子,我保证双倍奉还。” 小院一片寂静。 好一会,张哥忍无可忍道:“你说完了吗?说完赶紧把解药给我。”听声音似乎已经痒到极限了。 陆清漪挑了挑眉,从袖兜里摸出一个瓶子,丢到张哥怀里:“配着瓶里的东西和清水一起把发痒的地方清洗干净,很快就好了。” 张哥立马抓起瓶子跑了,临走还恶狠狠地丢下一句:“贱/人,你给我等着。”毫无形象的逃了。 陆清漪得意的看着他的背影,故意捏着嗓子说:“那我可等着哦。” 说完,她和阿牛对视一眼,两人痛快地笑了很久。 张哥这一去很久都没回来,倒是阿福来厨房,说是县老爷想要见见今日主厨的几位。陆清漪原本是不打算去了,她始终顾忌着王有钱和县老爷的关系。没想到阿福却说县老爷点名要见她。 亲口点名要见她,该不会还记着上回王有为的事吧。 陆清漪心里直打鼓,走去的路上不停琢磨着要不要偷跑还是借故说肚子痛要上茅房。 “那、那个张哥去了很久都没回来,要不我去找找他吧。”眼看着就要到前面去,陆清漪随便扯了个借口出来。 然而阿福却说:“我已经让人去找张哥了,不劳赵小娘子。小娘子还是赶紧跟我去见县老爷吧。” 陆清漪无可奈何,只好认命,神情一下颓了不少,全然没了方才对付张哥时的嚣张。 一旁的徐周志不解地看了她一眼。 到了前厅,陆清漪才发现整个饭馆都被县老爷给包了,只招待他与他的老丈人,还有几个应该是亲戚之类。 好大的官架子。 陆清漪撇撇嘴,微低着脑袋,刻意放慢一步,原本和徐周志并肩的她变成了跟在他身后。这个举动引得徐周志又扫她一眼,若有所思。 他们走到陈县令面前,陆清漪拿眼睛扫一圈桌子,桌上有好几个碟子都空了,只有少数几个还剩了,其中就有一条鱼基本没怎么动过,还有一锅肉,看那成色,应该是回锅肉一类。 第34章 陈县令的刁难 “今日的菜单是你们二人做的?”饭桌上,陈县令端着官腔问道。 虽说这人不是个好的父母官,但不得不说,能当上县官的的确都有点本事,比如他的声音听起来就颇有威严。只是可惜,人品不怎么样。 旁边李掌柜闻言说:“除了这两位,还有一位厨子,但他肚子不舒服,所以没能立刻前来。” 陈县令漫不经心的哦了一声,仿佛方才的话只是客套客套问一问罢了。陆清漪想,或许他原本也没想过要见他们的吧,只是既然要吃霸王餐,总要意思意思见见底下的劳苦百姓,以此来显示他的看重。 “无妨。”陈县令继续说着官腔,“李掌柜的这几个厨子都不错,这一顿我们都甚是满意。” 李掌柜连忙附和:“大人满意就好,这是小店的荣幸。” 陈县令煞有介事点点头,目光落在陆清漪身上:“这位就是你们新聘的厨子。” “是的大人。”李掌柜应着,朝陆清漪小幅度摆了摆手,并且给了她一个眼色,“赵小娘子,快见过大人。” 被点名的陆清漪懵了一下,眼睛盯着前方的桌子纠结了几秒,在跪下和矮身行礼间选择了半矮身行礼:“民妇见过大人。” 陈县令打量着她:“听闻小娘子的厨艺了得,寻常家常菜到你手中,就能做出媲美御厨的味道,听的我都心动了。” 陆清漪并不知外头都传了些什么内容,但陈县令这个帽子扣得有点大,她想了想,说:“回大人,都是客人给面子罢了,民妇的厨艺怎能与御厨相比,那可是云泥之别。” 她中规中矩的回答博得了陈县令的一丝好感:“你倒是谦虚。” 然后他转向自己的岳父,笑着说:“方才我还和岳父在打赌,说看谁能猜出哪几道菜是你做的,猜对的人可得十两银子。那么现在这谜底就由你来揭开,如何?” 这……陆清漪看向李掌柜。 这不是为难她吗,万一她说的不合陈县令或者他老丈人的意,那不是等于得罪他们了。果然,这陈县令就是来找她茬的,否则怎会给她出这样一道难题。 陆清漪左右为难,她求助一般看向李掌柜,李掌柜朝她摇了摇头,看他脸上的无奈,似乎他也没想过陈县令会有这么一出。 该怎么办呢?都说伴君如伴虎,这都还只是个小官呢,她就得说句话都小心翼翼。 大厅的气氛瞬间变得诡异起来,在场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紧张的等着陆清漪的答复。然而陆清漪能说什么,她知道对方是冲着她来的,不管说什么,对方都有明目为难她。 额角一下一下的抽痛着,她半抬起头看陈县令的表情,果见他直勾勾盯着她,那样子仿佛只要她说错一句,立马就会投身牢房。 这狗官,果然和那王家勾搭一起的。既然如此,横竖都是死,还不如遵随自己的心。 想到这,她挺直腰杆上前,眼睛扫过桌上的碟子,从残羹里找出自己做的那三道菜。 “回大人,这?这和这,都是民妇做的。” 陈县令顺着她的手都略过一遍,手指摸着下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好一会,其实不过是几分钟,他才微微扬起嘴角。 “这样看来我和岳父都各猜对一道菜呢。”他如是说道。 打和! 陆清漪顿时大松口气,这时她才发现自己早已吓得后背一身薄汗。 陈县令指着桌上那道已经吃光的凉拌青瓜,问:“听说这道菜叫凉拌青瓜。” “回大人,是的,这道菜属于开胃菜,酸中带辣,可以刺激味蕾,一般都是在主菜之前上的,辅以开食。” “这样说,这道菜也是带酸的,难道也是开胃菜?”陈县令指着另一盘还残存汤汁的碟子。 陆清漪不用看就知道他说的是酸甜排骨。 原先她压根就没想过要做酸甜排骨的,要不是出了意外,原本不会做两道都是酸的菜。但既然已经做出来了,她自然有做出来的道理。 “回大人,这道菜叫酸甜排骨,虽然也是酸的,但它还带了甜味,可作为桌上的甜食,中和一下素菜的清淡和荤菜的油腻。” 这番话自然是瞎掰的,反正陈县令又不知内情。 而那个知内情的,比如徐周志,听完她的解释,有些诧异地侧头看她一眼,眼中带着敬佩之色。 在听完她的解释后,陈县令满意地点点头。他身子向前倾,稍微挪动了一下,又给陆清漪出了个难题。 “那你猜猜,我与岳父分别都是猜的哪道菜是你做的。” 擦…… 又是一个陷阱。 陆清漪就差骂娘了。 她脸色有些难看,不止她,李掌柜亦是。虽然都知道陈县令这个父母官当的不称职,可也不曾见他无缘无故为难人,还是为难一个年轻的妇人。 众人又是一阵忐忑,这其中陆清漪最是郁闷和无奈。她低着头眼睛骨碌转一圈,拼命回想方才陈县令问她两道菜时的反应。 一开始的时候,陈县令就先问的凉拌青瓜,显然他对这道菜十分感兴趣。而他又知道坊间有她的传闻,也就自然知道她做的菜特别。那么他应该是会猜一道他从未见过的菜,凉拌青瓜就是其中之一。 至于他的老丈人……陆清漪侧目扫了一眼。 陈县令的岳父身材肥大,是常年不运动又大鱼大肉养出来的。一般像这样的身材,吃到开胃的菜一定会不加节制的吃,假如其中还有肉,那就更吸引他了。而陈县令方才也没有提及过五花肉金针菇,或许他岳父喜欢的就是那道酸甜排骨也不一定。 可是真有那么简单吗?或许她的这个答案其实是陈县令诱导她得出来的,毕竟刚刚他完全没有提到过五花肉金针菇这道菜。 “如何,有那么难猜吗?小娘子要想那么久。”陈县令说。 陆清漪勉力微笑:“抱歉大人,那民妇就斗胆一猜了。” “大胆猜,说出你的答案便是。” 陆清漪深吸口气:“民妇猜,大人应该是选的凉拌青瓜,至于尊大人,应该是选的酸甜排骨吧。” 第35章 紧急救人 陈县令一边眉毛掀起:“为何你会觉得本人选的是凉拌青瓜呢?” 啧,又是一道送命题,陆清漪总不能真把自己刚刚想的说出来啊。 是以陆清漪哈哈打马虎眼:“大人恕罪,其实民妇也只是随意猜的,大人与尊大人的想法岂是我这等愚妇能猜透的呢。如果民妇猜错了,还请大人莫要饶命。” 说着她干脆跪下来求饶,倒不是她真怕了,只是以退为进先下手为强,不管猜对或者猜错,陈县令也无法以此为由治她的罪。 见状,李掌柜与饭馆里的人也跟着一块跪下来,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 陈县令漠然看着地上的陆清漪,手摸着胡子,不知道在琢磨着什么。 就在这时,陈县令的老丈人突然一把捂住脖子,整个人从椅子上站起,由于他身材庞大,加上动作巨大,桌子椅子都被他带的歪的倒的。 “怎、怎么回事!”陈县令吓了一跳,想要上前扶住自己老丈人,但不知为何又后退几步,“你们是不是在食物里下毒了。” “冤、冤枉啊大人。” 陈县令一句话,吓得饭馆所有人都跪趴在地上,与此同时陈县令带来的衙役立刻抽出了佩刀,众人更是吓得大气不敢喘一下,就怕那刀子会捅到自己身上。 陆清漪猛然之间也是被这突发事件给吓懵了几秒,但很快她发现陈县令的岳父情况不对。 他捂着脖子,嘴巴大大的张着,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脸色逐渐青紫并且伴随着呼吸困难。 这是噎食了! “且慢!” 陆清漪见状连忙站起,她的举动立刻引得衙役们举刀相向,全都警惕的防备着她。旁边徐周志也站了起来,但他不是防备陆清漪,而是侧着身体替她挡住了部分人的攻击角度。 生怕这些人紧张下动手,陆清漪站起来后忙接一句:“尊大人这是噎到了,快让我帮他。” 她眼神急切,一是怕别人不信她,反而把她当作犯人对待。二是怕晚了那位噎食者就要窒息而死了。 “大人,尊大人真的是噎到了!”她大叫着。 或许是她这一声把陈县令的惊魂给喊了回来,躲在衙役身后的陈县令胡乱挥着手,说:“那你就快去救人啊。” 得到允许,陆清漪三步作二冲了上去,绕到对方背后环抱住,一手握拳,使拇指顶住对方腹部正中线脐上部位,另一只手的手掌压在拳头上,连续快速向内、向上推压冲击5次。 然而对方实在太胖,陆清漪身材娇小力气不大,根本无法让他把异物咳出来。 这时,徐周志也走了过来:“让开我来,你告诉我方法。” 陆清漪迅速放开,把位置让给徐周志,在一旁快速把方法教给他:“抱住他,左手握拳,拇指顶住他腹部正中线脐上的部位,另一只手手掌压在拳头上,快速向内推压,直到异物咳出。” “好。” 徐周志沉着以对,没有因为周围紧张的环境而慌张,他按照陆清漪的方法,用力顶了五次左右,一颗小东西就从陈县令岳父嘴里给咳出来了。 “行了!”陆清漪大吼一声,徐周志随即放开对方。 老丈人软着身体倒坐下,旁边的两个小厮立马冲上去把人扶住,可由于他实在太过肥和重,两人花了好一会都无法把人扶起。见状,徐周志上前去搭了一把手,才把人扶到椅子上。 陆清漪上前蹲下检查对方的脸色,见已经逐渐恢复红润,才又退开,说:“人没事了,不过最好还是找个郎中再看一看比较稳妥。” 闻言,方才被吓得六神无主的陈县令才敢奔上前,假惺惺地扶着他的老丈人,说:“岳父可还觉得哪里难受?” 老丈人摆了摆手,显然自己也是吓得懵了,颓然坐在椅子上,头发都被汗打湿了。 陈县令见状连忙指挥衙役把人送去医馆,李掌柜也张罗着人帮忙准备担架。 陆清漪看的啧啧称奇,徐周志在一旁说:“听说这位陈县令十分惧内,而他的这位夫人娘家也是方圆有名的富人。” 原来如此,陆清漪了然。 她侧头看徐周志,想起他方才的沉着冷静。在那种情况下,大部分人都吓得腿软,他还能立马判断出问题,果然是个伶俐之人。若他不是总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看着倒还挺帅气的。 待老丈人被送走,一场突如其来的惊险才算是落幕了。陈县令坐在桌子上,看着对面的陆清漪和徐周志,眼里的情绪复杂。 须臾,他说:“方才的事多谢二位了,二位救人有功,想要什么赏赐吗?” 陆清漪和徐周志对视一眼,然后同时跪下。 徐周志说:“客气了大人,小事不足挂齿,尊大人无事就好。” 陆清漪在一旁附和点头,她就盼望着这陈县令赶紧走,别在挖坑给她跳了。再说他们不会真蠢到直接讨赏,说不定陈县令就是随便说说而已。 见他们二人如此识趣会做人,陈县令便道:“既然如此,那就各赏五两银子吧,待会去衙门找师爷领赏便可。” 话落,陆清漪眼睛都亮了。 从衙门领赏出来,陆清漪捧着手里的五两银子,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线了,若不是大街都是人,她还真想咬一咬手里的这块大银锭。 “五两银子就值得你笑得那么开心吗?”旁边的徐周志实在有些看不下去,忍不住开口点醒她。 陆清漪撇撇嘴,心想他怎么可能理解她的心情。要知道她可是欠债累累,每天除了想赚钱就是赚钱。如今天降银子啊,她都乐得想要放鞭炮了。 是以她说:“有钱谁不高兴,难道你就不高兴吗?” “还好吧。”他看着手里的银子,说,“不过有了这钱,我就可以让秀娘吃好一点了。” “对啊,这就是银子的好处了。”陆清漪斩钉截铁道。 徐周志无奈笑笑,不知想到什么,侧头看着陆清漪:“你是如何知道那法子可以救人?” 第36章 过分热情的高彩凤 如何知道,自然是因为她前世学医的时候就有进行过模拟。这个急救方法叫海姆立克,除了有针对大人的急救,也有针对小孩的。但是,她又没法如实告诉徐周志。 所以她想了想,说:“那是几年前我曾有幸看过一位神医救人后记下的,没想到有一天能派上用场。” “偶然看到的事都能让我们得到赏赐,赵小娘子果然如同传闻的那般厉害。”他意有所指一般。 这一番话也不知是称赞陆清漪还是挖苦她,陆清漪选择当作没听见,因为此刻她只想赶紧回家,跑到赵珩渊面前告诉他这一个好消息。 她开心地哼着曲儿,在快要到家的时候,老远就看见赵珩渊从里头走出来,看样子似乎要去某处。她不及细想,大声叫着他的名字,一边挥手示意,一边朝他奔去。 “相公!” 听见她的声音,赵珩渊停下脚步循着声音望去,就见阳光下,她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衣服,像只鸟儿一样,微张双臂朝着自己跑来。 赵珩渊下意识张开双臂,下一秒陆清漪就扑到了他的怀里。属于她的气息伴随着她柔/软的身躯,一下子盈满怀,抱了个结实。 玲珑有/致的身/段紧/贴/着他的身/体,赵珩渊愣了几秒,才意识到两人此刻的姿势十分暧/昧,心中不禁有些心猿意马。 可陆清漪并没有察觉,她兴奋地说:“相公,我有件好事要跟你说。” 她的愉悦感染了赵珩渊,看着她说话的语气也不由自主的温柔了起来:“是什么事?” “你看。”陆清漪把一直攥在手里的银锭举在两人面前,“这是陈县令赏的银子,足足五两呢,这样一来我们很快就可以把欠的钱还清了。” “陈县令赏的?” “对啊。”说着,陆清漪把今日饭馆发生的一切告诉赵珩渊。言毕,她仰着脸,满脸期待的等着赵珩渊夸她。 她的眼睛闪闪发亮,小脸因为兴奋显得有些红彤彤,隐约中带着点娇俏甜美,让人心生喜爱。 赵珩渊心中一动,在他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手已经搭在她的头上,姿势僵硬,却语气宠溺:“你做的很好。” 陆清漪顿时喜笑颜开,灿烂的笑容如同暖和的阳光,一下照进了赵珩渊那冷铁一般的心。他喉头紧了紧,还环在她腰间的手下意识收拢了一下。 感觉到他的举动,陆清漪这才发现自己一直被他抱在怀里,她甚至可以感受到他胸/前的肌肉有多结实。陆清漪不禁脸蛋一红,羞得就差把自己埋起来。 她的反应让赵珩渊眼神一黯,沉稳的呼吸变得有些凌乱起来。 这时,高彩凤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表姐,你回来啦。” 突兀的声音打断了两人之间旖旎的氛围,陆清漪惊慌中急忙从赵珩渊怀里出来,不自在地看着别处,就是不敢看赵珩渊。 怀中的柔软离开,赵珩渊心中顿觉失落,但见陆清漪已经羞到无法自持,不由心想。自家小娘子似乎太过于害羞了,看来还是得花点时间让她习惯他的存在,否则以后可如何是好。 陆清漪并不知他心中所想,她不自在地拨弄着耳边的头发,脸蛋几乎都能煎鸡蛋了。 哎呀,也不知高彩凤有没有看到他们刚刚的样子,真是太羞人了,陆清漪你太不矜持了。 她暗暗啐自己一口,转身高彩凤已经从门口走到他们身边来:“表姐今日怎么那么早回来,我正和表姐夫在后面做篱笆来着。” 做篱笆? “地已经犁出来了吗?”她看向赵珩渊。 赵珩渊正要点头,高彩凤却抢先一步回道:“已经犁出来了,不过篱笆才做了一半,表姐要不要来看看。”说着亲昵地拉起陆清漪的手。 虽说和高彩凤相处了也快十天,但她还是无法和她亲近起来。她不着痕迹把自己的手抽回来,说:“好啊,我去看看。” 来到屋后面的一块空地,此时原本生长着杂草的地方已经被划出一个地儿来,旁边有半成的篱笆,看着倒是有模有样的。她嘴角不由扬起一抹笑意。 前几日她不过是随口提了句后面的地儿如果拿来种菜还可以自给自足,结果第二天赵珩渊就自己动手把杂草和碎石给除了。这才几天,一块菜地就被他给弄出来了。 想到以后还可以省一笔买菜的钱,陆清漪就心花怒放。 高彩凤说:“表姐夫好厉害啊,一个下午就做了这片篱笆,想来明日就可完成了。我今日去集市买了些种子回来,到时候可以种一些时蔬。” 她喋喋不休的说着赵珩渊的好话,又夸他做事利索,然后指着篱笆不远处,说:“我跟表姐夫说。那儿还能再围个地儿出来,可以养些小鸡,逢年过节就可以吃上肉了。对吧表姐夫?” 赵珩渊没回她,而是转头看着陆清漪,用询问的语气,说:“清儿觉得如何?” 陆清漪闻言有些不解,她不会养鸡,问她做什么? 不过她还是深思了一会,说:“可以考虑一下,不过我不会养鸡,恐怕……” “没关系的表姐,我会养。”高彩凤又抢了话头。 这下子,绕是陆清漪再迟钝都觉得有点不对劲了。她这表妹是不是有些过分热情了呢? 想想,她也在她家住了这么多天,却从未提过离开,该不会打算在她家永远住下去吧??? 所以她故意提醒道:“我考虑一下吧,毕竟你也不可能一直住在这,往后你要是回夫家了,我这一屋子的鸡可如何是好。” 果然这话一出,高彩凤就不吭声了。 不过陆清漪低估了高彩凤的脸皮,不过一会,就在陆清漪准备去做饭的时候,她看见高彩凤端着杯水,送到后屋给赵珩渊。 “表姐夫渴了吗,先喝口水歇歇吧。” 赵珩渊停下手中的活,抬眼扫了一下她手里的杯子,就又低下头:“谢谢,我不渴,你去帮清儿做饭吧。” 虽然赵珩渊拒绝了,但高彩凤并没有因此离开,而是顺势蹲下,撩了下耳后的头发,声音甜腻:“表姐说用不着我。” 第37章 家暴男找上门 陆清漪怒,差点就想冲出去揭穿她的谎言。但她没有,因为就算现在冲出去了,她又没有证据指责高彩凤不要脸的行为。 她气得牙痒痒,差点没把墙壁掰一个角出来。地上蹲着的赵珩渊掀眸往她躲起来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后站起来,开始收拾地上用剩的竹子。 高彩凤也跟着他站起,殷勤道:“表姐夫要回屋了吗?我帮你吧。” 说着就上手,结果赵珩渊不着痕迹地躲过她的手,也不知他是怎么走的,突然就离高彩凤差不多两步的距离。 “表妹还是进去帮忙吧,清儿忙了一天也累了。”他淡淡说道。 高彩凤幽怨地看着赵珩渊的避嫌,咬着下唇似有不满。但很快她就又扬起嘴角,笑笑:“表姐夫真是心疼表姐啊,行,我现在就进去帮忙。” 角落的陆清漪闻言连忙悄无声息退回厨房去,很快高彩凤就进来了。 “表姐,我来帮你吧。” 陆清漪冷眼看她,心里琢磨着该怎么开口让她自己提出离开,否则长此以往下去,指不定要闹出什么事来。 夜里,陆清漪正在研磨药粉,就见高彩凤抱着几件衣服从外头走进来,一个屁股坐在她和赵珩渊对面。陆清漪往她手里抱着的东西看了眼,发现那是赵珩渊的衣服。 这女人又想干嘛啊…… 就听高彩凤说:“我瞧着表姐夫有几件衣裳破了,表姐又不善女红,所以就自作主张找来了针线给他缝补了。” 陆清漪无语。 难为她还知道自己自作主张了,越俎代庖她倒是做的顺手。 不过陆清漪没有当着她的面露出不高兴地表情,而是笑眯眯从她手里接过赵珩渊的衣服,转手交给赵珩渊:“谢谢表妹了,我的确不太会做这缝缝补补的活,以前娘还经常骂我没有小姐命却有小姐病呢。” 字里行间都暗示缝补的活是下人才做的,高彩凤果然脸上的笑容一滞。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正在磨锄头的赵珩渊就又给了她一击。 “不会也无碍,破了再买新的就是,我娶你也不是为了让你替我缝补衣服,清儿不会就别拿针线了,省得伤了自己。” 高彩凤的笑容几乎要端不住了,而陆清漪差点没笑背过气去。 狠还是这个面无表情的男人狠啊。 只是她多少还是觉得有些不爽,原因还是高彩凤。之前她还觉得她害怕赵珩渊,怎的不过几天,她的态度就拐了个大弯。这期间是发生了什么吗? 不过还没等她查清楚,这天陆清漪休息在家中,趁着没什么事她把前几天采的草药都拿出来晾晒,随后和高彩凤一块在后面的地检查播种的种子情况。 突然,前屋穿来巨大的响敲门声,一下又一下,这架势与其说是敲门,倒像不如说在擂鼓。 陆清漪眉头一皱,正想去看看到底是哪个混人在捶门,就听见有一道粗旷的嗓音叫着高彩凤的名字。 “高彩凤,你给老子我滚出来。”一声又一声,不似来找人,倒像是来寻仇的。 陆清漪诧异转向高彩凤,就见她脸色苍白,眼里闪着惊恐的眼神。 这副见鬼了的样子,陆清漪粗略思索了下,也就知道那个狂躁的男人是谁了。 陈大伟,高彩凤的家暴相公。 “他,他居然敢找到这里来,怎么办啊表姐,现在表姐夫又不在家。”她说话声音都颤抖,看来是真的怕极了自己的丈夫。 陆清漪虽然不喜高彩凤最近越俎代庖的行为,但想到陈大伟这个人渣,她也无法眼睁睁看着她被带走。 “你在这等着,我去看看怎么回事。”她安抚高彩凤。 高彩凤见她要去前屋,下意识想要拦她,但最后还是没有,而是说:“表姐小心些,随便把他打发走就好。”想想又补一句,“还有,他若是喝了酒的话,你就不要和他起冲突了。” “我知道了。”陆清漪随手抓起一旁用剩的竹子,谨慎地往前屋走去。 屋前,陈大伟拍了半天没人开门,居然想要撞门,陆清漪见状连忙跑上前阻拦。 “住手!” 她大吼一声,成功止住了陈大伟的动作。陈大伟停下冲刺的动作,转头睁着眼睛看陆清漪,他的眼神迷蒙脸蛋通红,看着有些不对劲,所以陆清漪也不敢贸然上前。 “你是谁?”她故意装作不认识。 陈大伟定睛瞧了她许久,好一会才说:“你不是那贱/人,那贱/人呢,叫她滚出来见老子。” 陆清漪皱眉,这人开口闭口就是贱/人,听着真让人不舒服。 “我不知道你在说谁,这里是我家,请你立马离开。” “叫我离开,你算哪根葱啊。”他粗着嗓子,身子摇晃了一下,但马上又站稳了。 陆清漪瞧他肢体动作不太自然,联想到高彩凤提醒她的话,便又悄悄后退了几步,说:“这儿是我家,由不得你在此撒野。” “老子管你这是谁家。”陈大伟大声嚷嚷,“我说了,叫高彩凤给老子滚出来,否则我就不走了。” 还耍起赖来了。 陆清漪说:“高彩凤不在我这,她早走了。” “我不信,你当我傻吗,我早打听清楚了,那贱/人就住在你这儿。” “你爱信不信,她几天前已经离开回去了。” 她笃定的语气和口吻让陈大伟有了些许动摇,他晃着脑袋,试图用他残存的理智分析陆清漪有没有撒谎。 “你说她已经回去了?” “不错,你若不相信的话,可以回去看看。”眼下赵珩渊不在,她们两个姑娘家不是陈大伟的对手,只能先把人哄走再说。 然而就在陈大伟快要相信陆清漪的时候,后屋,高彩凤突然发出一声尖叫。 陆清漪当下脸色就变了。 原本陈大伟就快被陆清漪说服,以为高彩凤真的不住这儿了,没想到这个空档,高彩凤那边却发出了声音。 陆清漪不禁脸色一变,就见陈大伟缓缓转过头盯着后屋,而后在陆清漪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撒腿往后屋跑去。 第38章 无耻家暴男 “原来人在屋后啊。” 陈大伟脸色阴森,不知盛怒下会做出什么来,陆清漪登时一凛,也没多想跟了上去,想要拦下陈大伟。 “快跑!”她叫道。 拐到屋后,远远就看见高彩凤举着粗棍要打陈大伟,然而她哪是陈大伟的对手。这一棍没打到他身上,反倒是被陈大伟一把抓住棍子,用力一扯,棍子被夺了,她却踉跄着倒在了地上。 “糟了!” 陆清漪一个箭步冲上去,同时捧起篮子里的一个包菜,猛往陈大伟身上砸。陈大伟被她砸得头脑一阵发晕,跌跌撞撞用抢到的棍子支撑自己的身体。 陆清漪趁机抓起高彩凤:“快走!” 两人使劲迈开脚步,可高彩凤毕竟不像陆清漪整日往山上跑,运动不足加上姑娘家步伐小,跑没多远就已经慢了下来。眼瞅着要被后面的陈大伟追上,陆清漪当机立断扫落旁边的簸箕。 那簸箕里装的都是最近用来犁地的锄头和铁铲,这一倒下统统往陈大伟身上砸。他“哎呀”一声,似乎是倒地了。 听的他的惨叫,高彩凤下意识就想要停下查看他的情况,被陆清漪拉住:“你做什么?!” “他好像受伤了。” “管他那么多,不死就行了。”陆清漪无语。 “可是……” “可是什么呀,快走啊。” 高彩凤还在犹豫不决。 就在这时,陈大伟已经踉跄着站了起来。不知是不是被砸痛了,原本还醉醺醺的他似乎清醒了不少。 “呸,贱妇,竟然敢砸我,真是活腻了。”他往地上吐了口口水,恶狠狠地朝她们走来。 心知现在跑也是跑不过陈大伟了,陆清漪眼睛四处扫描,无奈此地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张凳子。她一把抓过来,举在面前。 “给我站住!”她厉喝一声,“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了!” 陈大伟被她喝住了几秒,随后脸上露出狰狞的笑:“我倒想看看你要怎么不客气了。” 陆清漪说:“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我相公就在这附近!” 高彩凤也忙道:“没错,你是没见识过表姐夫的手段!” 提到赵珩渊似乎让陈大伟有了一丝的忌惮,他慢慢放缓脚步,眼睛紧张地四处打量周围,从他的表情可以看出,他应该多少有听到过赵珩渊的传闻。 然而就在陆清漪以为他上当的时候,陈大伟突然笑了笑:“你当我真会相信你们的话吗?假如他真在附近,早在你们发出声音的时候就赶来了。” 陆清漪登时被噎住了。 还以为他真醉糊涂了,能蒙骗过去,没想到竟是被他看穿了。 陆清漪强作镇定:“就算他不在,今日我们要是少根汗毛,他也是不会放过你的。” 陈大伟笑:“你当老子怕,老子管教自己的娘子,他凭什么管,就算是告到衙门去,他又能奈我何。” 他气焰嚣张,赖得正是这个时代男尊女卑的思想。在这儿,妻子是丈夫的所有物,就算打死了,只要娘家不追究,男人一样可以再续弦。 陆清漪脸色难看,打肯定是打不过的了,跑高彩凤又跑不动,赵珩渊一早就出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眼下也只能依靠自己了。 想到这,她说:“你难道就从未想过你的妻子为什么要离家出走吗?” “老子用得着考虑她的想法?!”他理直气壮。 “你是用不着考虑,既然如此你要她回去做什么,你又不在乎。” “老子愿意,这婆娘在外面勾三搭四下我面子,我要是就这么让她离开,岂不是要让人看笑话。” “我没有!”高彩凤反驳道,“你胡说,我根本不曾在外面勾三搭四。” “还说没有,我明明就看见你跟巷头那个男人眉来眼去的,当我瞎吗?” 高彩凤矢口否认,委屈道:“你真是喝酒喝醉了,当时明明是娘让我去那替她拿黄婶给她做的包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怎么反倒成了我与他眉来眼去了。” 陈大伟晃了晃脑袋,似乎一下子想不出怎么反驳她的话,就说:“你若不是心虚,又怎么会离家出走。” 高彩凤说:“你成日无事就拿我打骂出气,我若是不走,指不定哪天就被你打死了。”说着就开始抓着袖子抹泪。 陈大伟自然是不在乎的表情:“老子打你就打你,你还有意见了是吧。” 这两人各有各的说法,陆清漪并不想知道太多其中的曲折,但见陈大伟越说越激动,她忙打断两人:“陈大伟,既然你怀疑她不忠,那为何不和离?” “对啊,倒不如和离了算。”高彩凤说。 “呸,你就想的美。”陈大伟啐一口,“高彩凤我告诉你,这辈子你就算死也只能是我陈家的人。我劝你还是乖乖跟我回去,否则我现在就打断你的腿拖回去。”说着已经开始撸袖子。 高彩凤见状,也不知是吓到了还是气极了,大声叫嚷着:“那我告诉你,我是绝对不会回去的,我们和离定了,有种你就打死我好了!” 陆清漪半是震惊半是错愕,被高彩凤突然不要命的行为给整的措手不及,脑海里只闪过一个念头,那就是快跑。 不消她说,高彩凤吼完那句后抬腿就跑了,陆清漪慢半拍,但也勉强跟上。高彩凤有些慌不择路,差点就往林子里跑去,亏得陆清漪看见,伸手把她拉回来。可这一耽搁,她们就被陈大伟给追上了。 这陈大伟喝上头又气上头,眼睛都红了,偏高彩凤这时竟还摔倒了。 陈大伟一把抓住高彩凤,毫不犹豫就对她又踢又打,高彩凤被打得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啊,表姐,救命啊……“ 前头狂奔的陆清漪一个急刹步拐了回来,转头就见陈大伟下手不知轻重,连忙又奔了回来,冲到他后面搂住他的脖子,想要把他拉开。 “放开她……”她咬着牙使劲吃奶的力气。 可她的力量哪能和陈大伟抗衡,只勉强能拉动几下,却又惹得陈大伟更怒,反手把她推倒在地。 第39章 抓到弄死你 陆清漪迅速从地上爬了起来,照着他的后背,冲上去就是狠狠的一脚。这一脚成功把他踹翻在地,陆清漪慌忙要去搀扶高彩凤。 可她被打的狠了,半天都起不来,而陈大伟已经从地上爬起,晃了晃脑袋便又要冲过来。 陆清漪一阵心慌,胡乱在身上摸索着,还真让她翻出了之前戏弄张哥的痒痒粉。 她想也不想,直接整包拆开对着陈大伟扔过去。陈大伟下意识抱头避让,那药粉就掉在了他头上,顺着头发撒下来。 此刻,陈大伟还没意识到白粉是什么,他胡乱抹了一把脸,把遮挡他视线的白粉擦掉,睁开眼,陆清漪已经搀扶着高彩凤要跑了。 这一看让他怒上心头,追她们的速度更快了。眼看着距离又被缩短,陆清漪眼角看见不远处有一根手臂粗细的棍子。她快步跑过去捡起来,一回头,陈大伟已经追上来了! 那狰狞的面孔和通红的眼睛,吓得她举起手里的竹子一阵挥舞,慌乱中还真让她揍了陈大伟好几下。 陆清漪大喜,用力又揍了好几下,边回头对着高彩凤喊说“快走。” 话音才落,她的木棍突然被捂着头的陈大伟抓住,拦下了她蒙头狂揍的势头。陆清漪见状连忙松手,转身就跑。 可她还没跑几步,就被盛怒中的陈大伟抓住头发,用力扯了回去。 “放开我!”她死命地挣扎,因为动作剧烈,陈大伟几乎要抓不住她。 “臭娘们。”他咒骂一句,揪着她的头发抬高,迎面就给了她一个耳光。 陈大伟虽然醉醺醺的,可这一巴掌力道不轻,陆清漪顿时被她打得一个踉跄,跌到了地上。还没意识到发生什么,头皮又是一紧,是陈大伟抓她头发了。 她疼的“嘶”一声,脑袋一阵耳鸣,好半晌什么都听不见,眼前更是黑了将近十秒。 等陆清漪逐渐能看清前面的景象时,发现陈大伟就跪坐在地上,双手拼命地挠头挠脸和脖子,至于高彩凤,也不知跑哪去了。 “怎么回事,啊,好痒,痒死我了。”他急的原地直跳,全然忘了被他一巴打翻在地的陆清漪。 好机会! 陆清漪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摇摇晃晃着身体,想要跑路的摸清方向。她跌跌撞撞向前跑,半路就听见陈大伟那气急败坏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臭娘们你给我站住,混账,给我抓到非弄死你不可。” 陆清漪闻言浑身一震,腿根子不由自主的打着颤,差点就跑不动了。此时此刻,她心中一闪而过是赵珩渊的脸,顿觉懊悔不已。 若是上天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保证就算高彩凤哭死在她面前,她也绝不会收留她住在家里,平白让自己招惹上这样一个神经病。 也不知是不是她强烈地想着赵珩渊的缘故,就在她以为自己真的死定了的时候,远远有一道人影快速朝她跑来。那熟悉的身姿还有凌厉的气压,陆清漪只觉眼前一亮,她就被一个温厚结实的臂膀给抱进了怀里。 “没事吧,可有受伤?”他紧张的声音在头顶传来,一下抚平了陆清漪的紧张和恐惧,登时大腿一软。要不是赵珩渊抱着她,她就滑到地上去了。 “我、我没事……”她颤抖着说。 虽然她假装坚强,可赵珩渊还是发现了她身子不停的发着抖。他眼神一暗,凌厉地瞪向前面的陈大伟,排山倒海的气压让陈大伟止住了脚步,警惕地看着赵珩渊,不敢轻举妄动。 “相公,他是高彩凤的丈夫。” “嗯。”赵珩渊冷淡点头,轻轻放开她,心疼地望着她脸上红肿起来的地方,柔声道,“你在这等我,我先把他解决了。” 陆清漪轻声嗯了嗯,因为陈大伟那一巴掌,她现在脑袋还有些晕,不过她还是叮嘱道:“别把人打死了。” 赵珩渊没有应她,不到三分钟,她就听见陈大伟一声戛然而止的惨叫。然后赵珩渊走了过来,弯腰打横把她抱起。 “先回去敷药。” 靠在他结实的怀里,听着他胸膛传来的心跳声,陆清漪感到一阵心安,原先一直努力压着的恐惧逐渐溃堤。她偷偷低下头,伸手抹了抹眼眶的泪水,又悄悄地吸了吸鼻子。 她以为赵珩渊没有发现她的小动作,殊不知赵珩渊一直在看着她。见她偷着哭,心中竟是十分不舍,恨不得转身倒回去把陈大伟给大卸八块。 回到小屋前,地上一片狼籍,是他们方才对峙时造成的。赵珩渊抱着陆清漪大步跨过进了屋,小心又温柔地把人放到床上,转身在柜子里摸出陆清漪自制的清凉膏。 “用这个可以吗?” 陆清漪点点头。 除了那一巴掌,陈大伟没有伤到其他地方,只是她惊吓过头,看见他的瞬间放松下来,一时间脚软走不动罢了。 她伸过手想要接清凉膏,但赵珩渊没有递给她,而是打开了盖子,伸手挖了一块出来,小心翼翼的抹到她的脸上。 “疼吗?”他问。 语气极尽的温柔,轻到陆清漪都有些不敢相信这话是眼前的壮汉说出来的。 他上药的动作很温柔,似乎很怕弄疼了她,眼里带着他自己都不曾知道的心疼,让陆清漪一时看呆了。 “怎么了,还很难受吗?”见她一直没说话,赵珩渊还以为她很难过,急的伸手捧起她的脸。 陆清漪轻轻摇了摇头,说:“原本刚刚我真的很害怕,但是看见你后,我就不怕了。” 不知为何,她就是莫名的信任他依赖他,即使是和她生活了三年的陆父,她都没试过想要依靠,唯有赵珩渊,她甚至都遥想过两人的将来。 “你不要皱眉了,我真的没事。”她想要对着他笑一笑,却不小心牵扯到伤口,疼得她直皱眉。 赵珩渊默默看着她,想到回来看到满地狼藉的心情,还有看到她红肿的脸颊,那种害怕和懊悔,都是他不曾感受过的。 以前水里来火里去他都没有皱一下眉头,可是当下那一瞬间,他慌张地冲进屋子,寻找着她的身影,却什么都没看见,他差点失去了理智。 幸好她们奔跑有留下痕迹,否则他也找不到她身边去想到只差一点她就会被陈大伟抓到,他就一阵后怕。 第40章 把他们当挡箭牌 给陆清漪上完药,赵珩渊这才回到山路,把昏迷了的陈大伟拖了回来,五花大绑地丢到柴房里去。而高彩凤,在赵珩渊回来半个小时左右,她也从外头回来了。 “表姐,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她从门外跑进来,脸上带着庆幸的微笑,不知她是怎么搞的,灰头土脸,比她跑掉前还要狼狈。刚要凑上来,却被赵珩渊隔开。 “她受伤了,现在不宜受到惊吓。”他冷淡的说。 话出口,陆清漪差点没笑喷。 什么叫她受伤了不宜受惊吓,说的好像高彩凤是狼虎豹似的吓人。 不过她没有制止赵珩渊,一来是她的头还有些晕,二来,她是真不想再看见高彩凤了。 果然高彩凤一听他这么说,脸上露出些许委屈,神色凄凄,陆清漪都还没说话呢,她倒是眼眶先红了。 “对不起表姐,没想到大伟竟然会追到这里来。我娘说表姐夫不是好惹的人,原想着有他在,大伟就算再想抓我,也断不敢跑这里来闹事的。” 陆清漪闻言看她一眼,原先被压下的怒气此时又噌噌往上冒。 敢情她母女俩一开始来找她,打的就是用他们做挡箭牌的意思?还要不要点脸啊。她气得就要翻身坐起,可是赵珩渊抢先一步按着她的肩膀,不让她坐起。 “躺着别乱动。”他柔声细语。 转头,冷漠的看着高彩凤,脸上是他一贯的冰脸:“你现在去把陆家,你父母亲还有陈家的人都找来。” 高彩凤闻言一脸不解:“表姐夫这是为何呢?” 陆清漪同样感到疑惑,不知道赵珩渊想做什么? 赵珩渊并未打算替高彩凤解惑,他只是冷着语气,说:“让他们黄昏前必须来这儿,否则我就把陈大伟丢山里喂野兽去。” 明明他没有露出狰狞的目光,语气亦是平淡无味,可话落的一瞬间,陆清漪就感觉到一股杀气扑面而来,高彩凤更是被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仿佛整个人被冻住了。 “我、我知道了,我现在马上就去。”她结结巴巴道。 或是第一次感受到赵珩渊的可怕,高彩凤就差夺门而出了。但在她走之前,陆清漪像是想起了什么事,开口叫住了她。 “我问你,之前你为何突然发出叫声?”她指的是当时她快要把陈大伟哄走,结果她突然惨叫暴露了行踪的事。 高彩凤闻言眼神闪躲,低着头说:“我当时担心表姐会被大伟伤害,所以想着把他引到后屋,用棍子把他敲昏。只可惜我动作不够快,被他识破了。” 一番话真真假假,在当时那种紧急的情况下已经无法辨明,但不知为何,陆清漪对她说的每一个字都不相信。 高彩凤离开后,陆清漪刚要闭上眼睛歇会,却看见赵珩渊的手臂上有一道血痕,由于他穿着深色的衣服,不细看根本没发现。 “你受伤了?!”她半爬起来,想要凑过去看。 赵珩渊见状自动把手伸过去,一边扶着她躺下:“不要起来。” “你受伤了为什么不告诉我。”陆清漪此时哪顾得上自己,她小心撩起袖子,伤口已经自动止血了,还没有处理。“你怎么不去上药?” “暂时先不上,戏要开锣了,少不了需要用上它。”他说。 陆清漪明白他想要做什么了,可是…… “不包扎也得先清洗一下,那个陈大伟真是神经病,居然还带了刀子。” 难怪他喝得醉醺醺的,想来是害怕赵珩渊,但又忍不下这口气,特意把自己灌醉了壮胆,而且还带了刀子,根本就是蓄意的。 然而赵珩渊并不在乎手上的伤口,反倒是说:“幸好这一刀不是划在你身上。” “有什么幸运的,划在你身上和我在我身上不也一样吗。” 话落,陆清漪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快速抬眸扫眼赵珩渊,见他一脸深情看着自己,禁不住耳朵发烫。 “我、我有些头晕,先休息一下。你快去处理一下伤口吧。”说着掀过被子蒙头不说话了。 床边,赵珩渊微微一笑,站起,临走前嘱咐道:“我现在就出去,所以不要在被子里蒙太久了。” 啧,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嘛。 她嘟起嘴,可一想到赵珩渊方才的眼神,她不由自主地捂着脸,痴痴笑了起来。 很快,不知是不是赵珩渊那句威胁的话起了作用,第一个被通知的陆父和高氏两人都赶了过来。高氏原本是气焰嚣张,看那架势是想来骂陆清漪的。结果来到发现陆清漪躺在床上,似乎伤的很严重,到嘴的话就吞了回去。 “女儿,女儿啊,你没事吧。”陆父快步上前,“我只听彩凤粗略说了个经过,你伤得重不重啊。” 这要怎么回答呢…… 陆清漪尚不知道自己在赵珩渊的戏里演的什么角色,说轻说重了都不好圆谎。只好先假装头晕,一阵呻/吟。 “爹,我没事,就是有点不舒服……”她的确不舒服,但躺了一个时辰早缓和不少,要说肉眼能看见最严重的地方,大概就是她脸上那肿的老高的巴掌印了吧。 陆父和高氏自然也是瞧见的,陆父半是心疼半是气愤:“那小兔崽子,简直是胡来。” 高氏也是心虚:“就是啊,平时打骂彩凤也就罢了,怎的连亲戚都动手。” 陆清漪冷哼:“正是因为打发妻都是理所当然,妻子不受重视,娘家的人自然视为粪土。” 高氏不吭声了。 陆父:“说来都是嫂子的错,女儿在夫家被打不去调解,作甚把女儿塞小漪这儿来,平白让小漪受了委屈。” “还不是想着这儿有、有女婿在,怎么也能镇一镇那个混账啊。”高氏似乎还没能接受赵珩渊是她女婿的事实,努力了好一会才憋出女婿二字。 不想陆父听完更是生气:“她当我女婿是给她女儿做看护的吗,不知道女婿要养家很忙的,岂能面面俱到。你看看,今日小漪不就受伤了吗!” 第41章 洗脑 “哎,你这老头冲我嚷嚷什么,是我让小嫂把孩子送来这儿的吗,我不也是前些天才知道的。再说了,我看她也没怎么样,不是好好的躺在床上吗。” 陆父怒:“你还想小漪怎么样?没看见她脸都被打成这样了吗!不行,待会你们高家的人来,我非得好好说一说不可。” “什么叫做我们高家的人,那是我娘家,你什么意思,合着我和我家人都是外人,只有你女儿和你才是自家人是吧。” “你你你,你这是又扯到哪里,我又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我就知道,你心里其实一直都是这样想的吧,所以你总是看不惯我娘家的人。” 陆父被她说的也急了:“这是两码事,你那些个哥哥姐姐有时候办事是真的……” 他原是想解释,怎料越说越远,高氏听的脸都气红了:“我那些兄弟姐妹怎么了,你们陆家的人难道就很好了,尤其是你那大哥和二哥……” 眼瞅着两人说着说着就要翻旧账对骂,陆清漪连忙伸手挡在他们中间,劝架:“哎哟爹娘,你们先别吵了,我估计小舅母他们也快来了,倒不如想想待会要怎么办才好。” 一句话成功让陆父率先冷静下来,他不说话了,高氏除了小声喋喋不休埋怨几句,也就逐渐安静下来。 这时,陆父才发现一件事:“我家女婿呢?” 陆清漪说:“他被陈大伟划伤了,在处理伤口。” “划、划伤了?!” “嗯,那人渣带着刀子来的呢,若不是他回来及时,可能被捅的就是我了。”她故意夸大其词。 这番话成功让高氏惊得捂住嘴巴:“夭寿了,怕不是失心疯吧。” 陆清漪煞有介事道:“怕不是,这样的疯子放出来可危险了,对看不顺眼的人随时敢下刀子。” 高氏这下感到害怕了:“你们可是想好要怎么做了吗?要不我们还是报官府吧,不把这疯子关进去,万一他真的拿着刀子找上门,那可就吓人了呀。” 陆清漪偷笑,高氏其实还是很好糊弄的,这不几句话就成功让她站到他们这边来了。 不过表面上陆清漪还是说:“娘,事情没那么简单,那陈大伟是彩凤的丈夫,且不说小舅母那边怎么想,陈家也绝不可能让我们报官。” “这这这,可这陈大伟都拿刀子捅人了啊。”高氏越想是越害怕。 陆清漪故意重重叹气,一脸无奈:“娘说的是,今日也幸好是我受伤,可要是以后彩凤继续留在陈家,又因为受不了他的打骂四处躲在我们这些亲戚的家里,再次发生今日的事情,说不定要比现在还严重呢。” 高氏脸色苍白拉住陆父的袖子:“老头子,这可如何是好啊……” 陆父也是被陆清漪给说的六神无主,全然不知该怎么办,毕竟他们只是普通平民百姓,何曾碰见过这样的事呢。 陆清漪见效果已经达到,便说:“其实这事也不是特别难解决。” 高氏立马看向陆清漪:“你有法子?” “算不上法子吧,只是你们想,陈大伟之所以如此目无王法,赖的是什么,就是他认为彩凤是他妻子,打骂妻子是无罪的。而他对我们这些亲戚亲家也毫不尊重,是为何呢,也是因为他知道我们不敢让彩凤和离。” “他咬定我们只能打碎牙齿吞肚子里去,因此才会肆无忌惮越发嚣张。所以想要解决这个问题,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和离。” “和离啊?!”这两字似乎很可怕,高氏提起声音都不自觉变小,“一定要做到和离的地步吗?” “不然呢?不和离,小舅家包括整个高家都要因为这层关系受牵制,就连我们这些外家不也被卷进来了吗?” 她最后这句话似乎戳中了高氏的心,只是她到底是个妇道人家,没魄力承担如此严重的后果,而陆父也是持观望的态度。说到底他们都只是外家,原是说不上话的,要不是事情发生在陆清漪身上,他们都没资格指手画脚。 所以陆父说:“待会小哥他们来了,我们再好好跟他们说说吧。” 高氏还是有点发愁:“我小哥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哪那么容易说服。” 关于陆清漪的小舅,高彩凤她爹,陆清漪多少还是清楚的。 高来钦是个典型的重男轻女且大男人主义的人,在他面前,女人永远没有说话的份,也不会听女人的任何一个建议。而且他为人尤其的好面子,虽然勤劳但也嗜酒,所以家里的日子也就是能过活的状况。他若是不肯让高彩凤和离,那么许氏也不敢吭声。 身为女人,尤其是现代穿越来的陆清漪,自然是看不惯这种封建思想,所以她就算不喜欢高彩凤,但也想拉她一把,让她和陈大伟那种人渣彻底断了关系。也算是做件好事吧,至少她也希望自己遇上不公平事的时候,会有人出来拉她一把。 联想到赵珩渊,陆清漪又觉得自己想多了。虽然他表面看起来凶巴巴的,又不苟言笑。但是他绝不可能是陈大伟那样的人。 稍晚,高来钦连同许氏来了,高彩凤没跟在身后,应该是去隔壁村子找陈家了。 此时陆清漪正在喝着赵珩渊熬的粥,好让她待会有力气看戏。 许氏一进来,先是假惺惺慰问陆清漪,见她脸肿的老高,登时是心虚不已,说没几句就躲到高来钦身边窝着了。 高氏是个急性子之人,在高来钦还未之前,她就不断在想着如何好跟陈大伟撇清关系。因此高来钦一来,她就把她酝酿了半天的话吐出来。 “哎哟我这闺女好苦命啊,平白无故被那兔崽子打,你看看我家女婿,还被划了一刀呢。要不是我家女婿身手了得,今日我怕是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啊。” 一阵哭天抢地的抢白,陆清漪在一旁听的嘴角直抽。 娘啊,你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啊…… 就听许氏说:“小姑,没那么严重吧。” 第42章 高氏神助攻 许氏说:“小姑,没那么严重吧。” “什么叫没那么严重,没看到我闺女那肿的老高的脸吗!”高氏的泼辣劲也是来了。“你觉得不严重,要不你让他甩个耳光看看,就知道严不严重了。哥啊,你来瞧瞧,我家闺女现在都躺在床上不来地了。” 许氏一脸尴尬。 高氏又嚎:“真是夭寿啊,好心没好报啊。” 高来钦也开始尴尬起来。 许氏只好道:“我们,我们原先也没想那么多……” “我看你是想了不少吧。”高氏直接拆穿许氏的话,一点面子也没留,看来为了摆脱陈大伟,高氏还真是豁出去了。 “你当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鬼主意,还不是觉着那小兔崽子会怕我家女婿,所以才把女儿送来这里。这下倒好,你知道那混账东西还带了刀子来吗!”高氏连珠炮似的骂道。 “你自己女儿舍不得她受伤,就可以让我闺女替你女儿受着了?身为母亲你就不愧疚吗!” 一番话说的,不说许氏高来钦脸色有多难看,陆清漪也是目瞪口呆。 若不是亲眼见到,她还真不知道原来高氏战斗力如此强大,难怪赵珩渊让高彩凤把陆家也找来。原先她还很疑惑问赵珩渊,赵珩渊说高氏会起很大作用,现在看来他看人的眼光比她要准。 高氏说完,转头就对着高来钦发火:“你可是我亲哥,又是彩凤的爹,是小漪的舅舅。你说,现在这个情况,该怎么做。” 高来钦张了张嘴,没有说话。陆清漪看着他的脸,相比起两年前,他老了也黑了不少,就是那副唯我独尊的样子没有变过。 他脸上的情绪除了尴尬之外,全是不赞同的神色。对于他来说,打老婆真不是什么事,顶多就是觉得牵连了别人有些不好意思罢了。 他说:“大家都是一家人,这事就算了吧,别闹大。” 果然啊,陆清漪就猜到他会这么说。 男人说话了,女人基本就没开口的份,所以轮到陆父出场了。 “小哥,我们是一家人,所以才敢跟你把话说开。你也看到了,现在小漪还在床上躺着,女婿也受伤了。这一回若不是女婿身手矫健,说不定那一刀子不是划在手上,而是捅进肚子里了。” 高来钦下意识看了眼赵珩渊,在接触到他吓人的眼神时,急忙移开视线:“对于孩子们受伤我也很抱歉,但这事不宜闹大啊,彩凤和大伟以后还要继续生活的。要是把事情闹大,吃苦的还是彩凤。” 许氏小声说:“孩子现在也在受苦呢。” 高来钦立马瞪她一眼:“你懂什么,要不是你自作主张把彩凤送来这里,大伟会至于急到带着刀子来要人吗。” 啧,敢情这话的意思,陈大伟拿刀子来要人还是他们逼的。 陆清漪忍不住了:“小舅,话不是这么说,要个人都能拿刀子,杀人对他来说也就不算什么了。” 高来钦斥:“大人说话有你说话的份吗!” “当然有。”陆清漪也是理直气壮,“我好心收留表妹,结果换来陈大伟的报复,换做普通人,现在早下黄泉了,我凭什么不能说话。。” 高来钦还想斥骂她,但被陆清漪强行打断:“当然了,假如今日被捅被打的是小舅你们自己,我可以遵循小舅的意思,绝对不插手也不帮忙。” 高来钦脸色被堵的脸色难看,陆清漪又说:“你们拿我相公来做挡箭牌,完了还要赖他,这又是什么道理。按我说,倒不如让陈大伟回去,往后他继续打骂彩凤表妹,若是他一个不如意还拿刀砍你们,作为一家人,相信小舅也会大事化小的吧。”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许氏怒指。 高氏说:“我闺女也没说错,你还当我不知道。早三年前,那混账就拿过刀满村子追包子了吧,那时候是因为什么事来着,哦对,就因为包子让他对自己妹妹好一点。”包子是高彩凤哥哥的小名。 在高氏还没说出这段小插曲的时候,陆清漪还真没想到陈大伟原来早有案底。不错嘛,高氏的战斗力真是杠杠的。 陆清漪偷笑,换了个姿势,好继续欣赏这场大戏。而赵珩渊则一直在旁边没说过一句话,几乎让人忘了他的存在。但实际上这一场戏却是由他一手策划的。 想到这,陆清漪偷偷伸过手,还没碰到他,就感觉自己的手从被子里被握住了。 “你的手还是很冰。”他皱起眉。 陆清漪笑笑,说:“正常的,今日吓到了,明天起来会好很多的。” 她的无所谓让赵珩渊眉心碾的更深:“把另一只手也给我。” 陆清漪笑嘻嘻伸过去。 他的大掌宽且暖,虽然因为常年干活生了许多老茧,但她一点都不觉得硌着。 这边两人在做着小动作,那边陆家和高家的谈话还在继续。 显然高来钦似乎不知道包子被陈大伟拿刀追的事,听完惊讶地转头看许氏:“我怎么不知道?” 许氏有些心虚地移开视线,说:“是有这么一件事,但当时包子也没受伤,事后大伟来道歉,说他昏了头才会这样,我也就没告诉你了。” 高氏哼道:“你瞧,自己的舅子他都毫不犹豫拿刀,这回是没伤到人,下回谁敢保证。哥,你可得想仔细了啊。” 高来钦被说的六神无主:“我能想什么,这事能怎么办,彩凤嫁给他陈家,就是他陈家的人了,我能怎么办。” 高氏和陆父对视一眼,彼此都在交流着要怎么说出和离两个字。 正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劝和不劝离,这是从古至今一个不成文的谚语,若是能解决事情还好。倘若将来高彩凤过的不好了,今日提出和离的高氏和陆父少不了要背负骂名。 这事不说这两个长辈,就算是来自现代的陆清漪也能想到这一层,所以陆清漪没打算下场劝和离。 好心帮高彩凤是一回事,拖自己下水一身腥又是另一回事了。 第43章 蛮横无理的陈家人 她靠着赵珩渊,来回看着屋里几人的脸色,心里却在琢磨着另一件事。 “相公,你觉得把陈大伟扭送官府的可能性有多高?” “微乎其微。” 也对,陈家肯定拼命护着陈大伟。不过无所谓,投鼠忌器反倒是好事。 几人沉默了许久,最后还是许氏自己忍不住:“老头,你看,要不就让彩凤和离算了。” “你胡说什么!”高来钦果然大怒,“她和离了以后还怎么找好人家。” “可是,可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彩凤前段时间差点就废了一只手了,说不得下回可能就瘸腿了。” 高来钦一时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陆父叹口气:“小哥,同是父亲,我也就多说一句。彩凤是你从小看大的孩子,她乖巧懂事,做事也勤快,摊上那样一个混账,以后怕是要吃很多苦。看着她这样,难道你就不难过吗?” “难过肯定是难过的,但是这女儿嫁出去了,不管有何造化,都得她自己承受啊。” 完全诠释了什么叫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陆清漪撇撇嘴,如高来钦这样的人,事情不落到自己身上是不会痛的。从坐下来到现在,他除了在听到包子被拿到追感到震惊外,其他时候大部分都是想着要大事化小。 看来高家这一关不太好过,待会陈家再来,两家坐下,顾着彼此的脸面,高来钦还是会帮着陈大伟求情的吧。 惨还是高彩凤惨。 陆清漪摇头叹气,反正她能做的也已经做到了,至于结果如何,她也无法控制。 终于,太阳下山的时候,陈家的人赶到了。来的是陈大伟的父母亲,还有高彩凤,但相比起从这里出去时候的高彩凤,她变得更狼狈了,部分发丝凌乱,脸上还有一个巴掌印。 啧,看来陈大伟的这一双父母也不是好惹的主。 许氏一见高彩凤脸上多了掌印,眼泪刷一下就掉了出来,可她又不能说什么,只能拿着袖子直抹泪。 至于高氏和陆父,两人相视一眼,十分默契的坐在椅子上不说话,把战场留给高家和陈家。 陈大伟的母亲林氏一进屋没见着自己的儿子,立马大声嚷嚷起来:“我儿呢,你们把我儿藏哪里了。” 她这话倒是提醒了陆家和高家,说来他们自进门后,完全都忘了陈大伟在赵珩渊这的事。 陆父看向赵珩渊:“女婿,陈大伟呢?” “被我捆了丢在柴房里,估计还没醒吧。”赵珩渊说。 听到自己儿子竟然被捆起来,林氏尖声道:“你竟敢绑我儿子,我弄死你!” 说着她就要冲上来打赵珩渊,然而赵珩渊只是冷冷看了她一眼,他不发一言,仅仅只是一眼,就把许氏震慑住。她猛地打了个冷颤,脚步慢慢停了下来。 旁边,原本打算拦一拦的陆父和高氏见状,各自对视一眼,然后都得意的扬起嘴角。 还是自家女婿有魄力啊,他们不约而同想着。 林氏的叫骂戛然而止,屋里一下就沉默下来,高来钦作为、算是东道主吧,又是高彩凤爹的他,只能先开口打破沉默。 “亲家,事情是这样的,大伟他这次确实做的有点过分了,我外甥女都被他伤到没法下床,外甥女婿甚至还被划了一刀……” 林氏打断高来钦说到一半的话:“那也是他们自找的,谁让他们藏起我媳妇了,帮着那小/贱/人离家出走。” 这理直气壮的态度,蛮横无理的素质真不愧是陈大伟的母亲。 而且显然林氏根本没把高彩凤当回事,当着高家两老还有她本人面前都直呼她小/贱/人。不说高彩凤是如何想,高来钦和许氏的脸色都变得十分难看。 许氏气得声音都发颤:“你这女人,叫谁小/贱/人。” 林氏抬着下巴:“你觉得呢,没有在家侍奉公婆也就罢了,还在外头勾三搭四,骂她小/贱/人都算是客气了。” 高彩凤闻言急急叫道:“冤枉啊,我真没有。娘你要相信我。” 许氏还没说话,林氏冷笑一声:“怎么可能没有,也不想想你是怎么嫁进我陈家的。当初也不知道是谁腆着脸硬凑上来,在名不正言不顺,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下就跟了我儿子的,现在跟我说你没在外面乱来,骗鬼呢。” 高彩凤没有说话了,许氏也是,高来钦的脸色则变得相当难看。作为旁观的陆父和高氏两人都十分尴尬,只有陆清漪和赵珩渊,他们完全是看戏的态度。 好一会,还是林氏小声开口:“就算当初我女儿自己送上去的,也是你儿子管不住自己。再说了,当初是当初,怎能因此断定我女儿在外面勾三搭四。” 林氏嗤笑一声:“她原来是什么货色就决定了现在是什么货色,要不然怎么会孩子还不满一岁就狠心离家出走。” 说到自己孩子,高彩凤脸上闪过一丝难过,就听林氏还在说:“在外面乱来就算了,嫁进来几年净生女儿,连个丁都没有,早该让大伟休了她才是。” 这话一出,高彩凤委屈哭了:“娘,不是我不想男娃,我也想啊。” “那是你肚子不争气,你若争气又为何生不出男娃。”林氏根本不听她解释。 话到这里,陆清漪不禁翻个白眼。 真要说不争气应该是陈大伟才是,毕竟决定生男生女的不是女人而是男人啊! 所以陆清漪慢悠悠开口:“所以这位大婶就因为我表妹生不出男娃,你们就默认陈大伟打骂她了?不好意思,那我就多口问一句啊,请问你们家有皇位要继承吗?” 众人一脸懵。 “不是有皇位要继承啊,那是有万贯家财了?”她又问。 陈家两老继续懵。 陆清漪笑了:“既然什么都没有,生男生女又有何区别?就等着老来送终吗?那万一生的孩子不孝顺呢?以你们的人品,能保证孩子一定孝顺吗?我看不一定吧,妹夫就没少让人操心的。” 陆父和高氏惊讶地看向她,高家三人亦是,大约是没想过陆清漪会说出这番惊天骇地的话。至于陈家两老,都被她的三个逼问给问得一下子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第44章 卑微 这时,一直没有跟进话题的赵珩渊开口了,他看着陆清漪,缓缓道:“只要是清儿的生的,男男女女都无妨,我一样会疼爱有加。” 这话一出,屋里更是安静得针掉下来都能听到动静了。 没想到赵珩渊会突然说出这番话,陆清漪是始料未及的。因此她在毫无预警下被当头一个重击,当场脑袋就被砸懵了,嗡嗡直响。 说不感动那是假的,生活在陆清漪周遭的人,上至陆父下至高彩凤,根深蒂固的男尊女卑思想是无法改变的。就连陈大伟打骂妻子,对他们来说都是正常不过的,这附近邻里哪个男人不打老婆。 所以她从未期待过赵珩渊会跟他们有所不同,她甚至觉得,像赵珩渊这样沉默寡言又不懂浪漫的男人,应该更加看重男女之间的关系。所以,当赵珩渊说出那一番话时,陆清漪眼眶都忍不住湿润了。 “你……”一向伶牙俐齿的她竟是不知说什么才能表搭自己此刻的心情。 不会说情话的男人说起情话来真的致命! 无疑,陆清漪的话是惊世骇俗,让包括陆父在内的人都诧异和觉得她不正常。可是赵珩渊的话却更让他们震惊,他这话就是在默认陆清漪反叛的行为啊。 结果赵珩渊仿佛是怕自己的话不够震撼,又补一句:“我可以当着在场所有人保证,永远都不会动手打清儿。” 话落,陆父激动地站起来:“好女婿,我当初没看错人,把女儿交给你我放心了。” 陈家两老的脸色顿时变得超级难看,高彩凤则一脸艳羡的看着他们。 屋里的人脸色各异,这其中大约也就陆父一脸的欣慰还有陆清漪满心的感动,高氏的嗤之以鼻,三人的反应没那么大了。毕竟赵珩渊此举等同于打了陈家一个耳光。 不知是不是因为赵珩渊这一番话,许氏原本犹豫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下来。她看着自己的女儿,又看看陆清漪,明明还小一岁,却因为嫁给陈大伟,成日被打骂,如今看起来已经像个三十多岁的妇人,一时也是心酸。 她看着高来钦,说:“要不,要不就听姑丈的话吧。” “胡闹,你这是在害孩子。”高来钦想也不想的拒绝了。 许氏想再努力一下,无奈她也不知要怎么劝说,因为她自己想到高彩凤若真是和离了,加上她生的都是女娃,还有不好的过往,往后说不定就没人家敢要了。 这时沉默了不到十分钟的林氏又叫起来了:“我儿呢,你们到底打算把他怎么样?” 陆家和高家同时望向赵珩渊,人是他绑的,虽然他们是长辈,但他们还真没那个胆量叫他把人交出来。 见他们都等着自己开口,赵珩渊便说:“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虽然他没有杀人,却伤人了,只好扭送官府去了。” 听到官府二字,林氏和陈光超都惊了,陈光超更是站起来,道:“有必要吗?我们可是亲家啊。” 陆清漪冷讽:“难为你们现在想起我们是亲家了,方才说要休彩凤的时候怎么就不见你们想到我们是亲家呢,说到送官府倒是攀起亲来了。” 高氏也说:“就是,一口一句贱女人的时候,有想过亲家也坐在这里吗。” 高氏早就因为林氏那几句难听的话记恨在心里,要不是这是娘家的事,她早开骂了。 陈家两人被她二人堵的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即便他们想说也理说去,毕竟是他们自己的儿子先打伤别人的。 想到这,林氏转而针对高彩凤:“你还傻愣着做什么,没看见你自个儿的相公被人抓了吗,还不快让他们把人交出来!” 被指着鼻子骂的高彩凤委屈地咬着嘴唇不吭一声,见状林氏更气了,走过去就开始用手拧她胳膊:“真是反了你,离家出走十几天,现在还敢不听我的话了是吧。” 眼见着林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都敢打自己女儿,都不知私底下还怎么对待她。许氏看在眼里心疼得不行,一时间没顾及那么多,冲上去就推开林氏,护住高彩凤。 “够了,你个臭婆娘别碰我闺女!” 她这一推也没悠着来,林氏被她推倒在地上,差点就撞上了凳子脚。 “哎哟!”林氏惨叫一声。 瞬间,除陆清漪和赵珩渊在内,屋里其他人全站了起来。陈光超连忙蹲下检查自己婆娘的情况,就听她躺在地上大声呻/吟着。 “哎呀,我的腰伤到了,疼死我啦!” “没事吧孩他妈。”陈光超想要扶她起来,可是林氏似乎伤的很重,才刚扶起一点,她就大声嚷嚷说疼。 陈光超不禁有些怒了:“混蛋,你们眼中还有王法吗?绑了我儿子还打伤他娘,你们想要草菅人命是不是!” “哎哟疼死我了,孩他爹你不要跟他们废话了,告官府去吧,让官府给我们陈家讨公道。” 这帽子扣下来就有些重了,许氏被官府两字吓得脸色发白,想要上前道歉,但陈光超把林氏护得紧紧的。 “我现在就去告官府,说你们私自囚禁平民百姓,还打伤人,定要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陈光超说。 “这……亲家啊,只是小事罢了,就没必要真上衙门了吧?”高来钦试图说什么。 但陈光超态度强硬:“既然你们也要上衙门,那我们也要,真以为我们陈家就是吃素的吗!” “这……”高来钦不由转向陆父,希望他帮忙说服赵珩渊不要追究陈大伟打伤他们的事。 陆父不禁左右为难,自己两个孩子实在是无辜又委屈得很,好心帮人却害得自己受伤,他看在眼里也是心疼。可是高家想要息事宁人,他若是不帮忙,只怕以后都做不成亲戚了。 想到这,他转身看陆清漪,想要开口,目光落在她脸上的巴掌印上,又实在是说不出口。 眼见陆父为难,陆清漪无奈叹口气。 陆父虽然是疼爱她的,可他要顾及的东西实在太多,很多时候,陆清漪总是会成为那个被抛弃的人,她心里早明白了,但依旧还是会有点难过。 第45章 互相威胁 她移开视线,目光落在地上一直嚷嚷的林氏身上,看着她趴在地上的动作,目光闪过一丝冰冷。 就在这时,她听见赵珩渊低头对她说:“你尽管做你想做的,有我在。” 心中刹那间流过一道暖流,陆清漪不由想,幸好她的身边现在有他了。 想到这,她懒洋洋地躺回他怀中,慢条斯理道:“哦,既然如此,那你就去衙门告啊。” 众人错愕,仿佛当下没听见她说了什么一样。 见状,陆清漪好心又补了一句:“我说让他们去告啊,但你们最好想好要告什么,否则可是会被以扰乱公堂为由打五十个大板的哦。” 林氏闻言,道:“那妇人伤了我的腰,而你们抓了我的儿还关起来了,这两条罪名足以让你们去坐牢了。” 陆清漪冷笑:“你真当当官的没带脑子吗?陈大伟私闯民宅在先,伤人在后,我们绑他是自我防备。而且相比起我相公手上的伤,毫发无伤的他还醉醺醺,你说县老爷会相信谁的话呢。” “那……那许氏伤了我,我也可以让她去坐牢。” 陆清漪又笑了:“陈大娘,我看你文化是真不高,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高大娘伤的你?她推的那一下可没磕着碰着你。还有,你以为你说腰伤就伤了,衙门里可是有仵作会验伤的。” “这……”林氏被她堵的没话可说。 陆清漪似乎感觉还不够,依然继续道:“不过也没必要非得劳烦衙门里的仵作了,我现在就可以帮你看看你到底是不是真伤到腰了,说不定还可以帮你治一治呢。” 说着她露出个不怀好意的笑容,像是要下床去看她的腰,看在林氏眼里,心中是又虚又怕,慌张中自己站了起来。看的众人再一次呆了。 陆清漪哈哈大笑又躺回赵珩渊怀里,俏皮道:“瞧,这不是没事吗。” 陈光超和林氏脸上顿时一脸臊。 许氏也是反应过来原来他们是在装的,瞬间是又恼又怒:“你们,好啊,你们陈家还真是十足的不要脸。” 林氏哪容得她这般说,便回道:“能有你女儿不要脸,就是个贱货。” “你闭嘴!”许氏已经忍无可忍了,“我告诉你,今日不和离的话,我就让外甥女婿把你家儿子送官府去。” 得!终于进入正题了! 陆清漪和赵珩渊对视一眼,换了个姿势,又开始进入看戏的模式。 这头,听见许氏冲口而出和离两个字,高来钦一时间也是反应不过来,整个人呆在原地,全然没了反应。而高彩凤脸上闪过一丝惊喜,像是终于看到了光的人,抑制不住内心的狂喜。 而陈光超和林氏却是完全没想过高家会提出和离,因为他们深知高来钦十分好面子,断不可能让高彩凤被休或者和离,因此才会肆无忌惮的欺负她。 可惜,他们低估了母亲爱孩子的心。到底是十月怀胎辛苦生下又养大的孩子,纵使她走错路了,许氏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她死在那条路上。 “我们,我们凭什么要让你们和离。”好半天,林氏才憋出这么一句话。 这时候许氏也是不管那么多了,反正就严重的话已经说出口,她也不在乎别的了:“就凭你家那混崽子打我的女儿,你们就该主动和离!” 陈光超说:“男人打自己妻子并不稀奇,就因为这个和离,说出去不怕被笑话吗。而且你女儿嫁来几年都没生个男娃,和离了谁家还要。” 这话戳中了高来钦的软肋,他拦住还要反驳的许氏,拉开了她想要劝和。旁边高彩凤见自己亲爹又要故技重施,想到自己今日若是无法顺利和离,以后怕是要生活在炼狱之中了。 她扑通一下,跪在了陈家二老面前:“求爹娘成全,让我和离吧。”说着开始磕起头来。 她这一举动震惊了在场所有人,包括陆清漪。她是真没想到,为了能和离,高彩凤愿意做到这个地步。但也变相说明了,她是真被陈家给折磨怕了。 眼见自己女儿为了脱离魔口如此委屈求全,许氏也是心疼地跪在高来钦面前。 “孩他爸,你就看在孩子可怜的份上帮帮她吧。” 高来钦一时手足无措,看着自己的妻子和女儿哭的稀里哗啦,纵使再要面子,他多少也被软化了一些。 高氏趁机游说:“哥,这一家子是什么德性你也看到了,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今日他们的儿子伤了人还护着,以后杀人了,只怕他们都矢口否认,到时就真的后悔莫及了呀。” 高氏最后这话像是一剂强心针,让高来钦动摇了。方才林氏那作态的模样他都看在眼里,也明白如果彩凤遭遇不测,只怕他们都没有办法。 眼见他们联合起来想要逼迫自己答应和离,林氏气得胸口直起伏:“呸,想要和离,做梦去吧。就那贱货,只配的上被休。” 陈光超亦说:“你们就等着拿休书吧!” “你若是敢给休书,我们现在就把陈大伟送去衙门。”许氏恶狠狠道。 “你……”林氏倒是忘了自己儿子还在别人手上的事,但她还是说,“想要离开就只有休书一封,就凭她在外面勾三搭四,原本是该去浸猪笼的。只要你们把我儿子放了,我就让他写休书。” “我没有,我是清白的,你污蔑我。”高彩凤爬到许氏身边,哭着说,“我真的没有娘,我哪敢在外面勾三搭四啊,不怕大伟把我打死吗!” 许氏蹲下抱着她,眼泪直掉:“娘相信你,你放心,娘一定不会让你被抓去浸猪笼的。” 见着母女哭的撕心裂肺,高来钦终于是看不下去了:“今天必须和离了,否则你们以后就去衙门给他送饭吧。” 陈光超怒极:“你……” “好,好啊。”林氏也是气到不行,“那你们就等着看那贱货浸猪笼吧,我倒要看看谁先去见阎罗王。” “应该……是你儿子先吧。”陆清漪冷不防插了一句,笑吟吟看着林氏,“你开口闭口说她在外面有男人,我倒想问问,她姘头是谁。” 第46章 威逼就范 这个问题一出,林氏先是愣了一下,很快就说:“就是我们附近那卖猪肉的。” “哦,可有证人证明他二人有染?” “这,这自然是有的。” “确定吗?要知道在这事上说谎你们会有什么后果吧?我若是没记错的话,陈大伟还有一个弟弟两个妹妹吧。” 林氏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一个字来。 陆清漪举目望了下天色,他们这一闹也有一个多时辰了吧,也是该结束了。 是以她从赵珩渊怀里出来,看着陈光超和林氏,说:“现在我给你们两个选择,一和离,然后带着你们的混账儿子离开,而且永远不能骚扰高家。二不和离,我们把陈大伟送去衙门,想必他在牢里坐上十天半个月,应该能被教训得改了那脾性吧。” 林氏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陆清漪摆了摆手,截断她的话。 “先别抢话听我说完,可能你觉得让自己儿子去坐牢也无妨,只要高彩凤还是你们的媳妇,来日方长你们总能折磨回来。可是你们大概是不知道吧,我们若是跑去状告要和离,县老爷就需要找来宗祠里德高望重的长辈们来评理。” 她顿了顿,见陈光超和林氏嗤之以鼻没听进去,也不介意,继续说:“这陈大伟打骂妻子的事方圆百里的人就算没看见但也都听说了,你说长辈们会怎么评,会帮你们吗。还有,这事闹大了,陈大伟以后在乡间里也成了笑话,说不定也没有好人家的女儿敢嫁给你们,更甚者你们的儿子女儿也会因为这事难以嫁娶。” 陆清漪的观点角度十分清奇,多少会吓唬到陈光超和林氏。 很多时候,人们常常只会想到女子被休或者和离就是家里的丑闻,让家人蒙羞,而男人在这些事当中却毫发无伤,甚至可以再娶妻生子。因此他们都会下意识认为,男人不管做什么都是对的。 可是陆清漪这一说,林氏便联想到自己托人去跟媒婆说亲,可是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回复,怕就是因为陈大伟打妻子的事人尽皆知,因此没有人家敢跟他们说亲。 见他们眼神已经有了些许动摇,陆清漪的目的也就达到了:“陈大娘可是要想好哦,是要牺牲掉几个孩子的婚嫁来换取一个高彩凤,相信你们自己心里也是有数的。” 她笃定,相比起他们嘴里的“贱货”,自己的孩子更加重要,更何况他们想要留住高彩凤自然不是她有多重要,而是因为有一个任劳任怨,还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人听他们的话,舍不得放手罢了。 不过话到这份上,陈光超还是不死心的想耍心机:“行我们答应你,只要你们放了大伟,我们现在就回家去准备和离的事。” “不行。”陆清漪摇头,“先把和离书写了,各自盖了手印后,你们才能把陈大伟接走。” 目的被看穿,陈光超哑口无言,再也想不出有什么法子了。两夫妻颓然坐在椅子上,你看我我看你。 赵珩渊见状便走出屋子,把陈大伟从柴房里拖了出来。也不知是不是被赵珩渊打狠了,还是醉过头了,竟然晕到现在还没醒。 “儿啊。”一见儿子被拖进来,林氏扑了过去想要抱住他,打着把人抢下的主意。结果扑了个空,也不知赵珩渊是怎么避开的。 陆清漪见状瞪眼道:“我劝你别再耍心眼了,乖乖把和离书写了,不然我现在就让相公送去衙门。” 林氏忙叫道:“别!” 陆清漪哼了哼,让陆父去柜子里拿笔墨字出来,摊到桌子上。 然而就在要写和离书的时候,发生了一件啼笑皆非的事。 陆父把笔给了高来钦,高来钦愣了愣,把笔给了高彩凤。高彩凤就是个妇道人家,哪懂这些,转头又把笔给了陆清漪。 陆清漪看着被塞在手里的毛笔,登时也是想起了大家都不会写字的事。她虽然看的懂字,可是不会用毛笔写啊。 幸好,家里还有个赵珩渊,这套笔墨就是他买的。 他从陆清漪手里拿过笔,走到桌子边,用毛笔蘸了蘸墨水,微微俯身,很快就在纸上面写下了和离书的内容。 见状,陆清漪不禁探着身子,努力伸着脑袋,想要看看赵珩渊都写了什么。或者该说,她其实想看的是赵珩渊写的字好不好看。 或是心有灵犀的缘故,赵珩渊写完举起纸张,轻轻吹了吹,等墨迹稍微干了以后,转身来到陆清漪身边,把和离书放到她手上。 “清儿看看可还有错漏的。” 陆清漪一喜,接过手大大方方看了起来。 不得不说,赵珩渊外表粗旷吓人,可却写得一手好字。每一个字都笔势雄奇,流畅自然,凌厉中带着些铁划银钩的感觉,真真是初写黄庭,恰到好处。 原以为该是龙飞凤舞的笔力,没想到却是沉稳不失大气的风格。 “没问题了,这样就可以。”她把和离书交给陆父,陆父则递给了高来钦。 一式两份,写完后,他们齐齐看向还在地上呼呼大睡的人。 高氏说:“这样的环境下,睡的可真沉啊,该是把人叫醒办正事了吧。” 陆清漪闻言眼睛一亮:“正好,我床尾那还有一盆水呢。” 闻言,林氏急道:“不用,我来叫醒他即可。” 说着她快步跑到陈大伟面前,用力摇着他的肩膀,边摇边喊。可是陈大伟毫无反应。 “没反应,天啊,孩他爹,大伟该不会是死了吧。”几番叫唤无果,林氏急的叫陈光超。 陆清漪翻白眼:“叫什么叫,生龙活虎着呢,按我说还是得用水泼才会醒。” “不可以,你们还想羞辱我儿到什么时候。”陈光超气得直跺脚,如果不是碍于赵珩渊在场,陆清漪觉得他可能会动手打人了。 正当林氏还在温柔地叫着陈大伟醒来的时候,赵珩渊突然走过去蹲下,一个耳光抽过去,闪电一样的动作,快到在场的人都没反应过来,陈大伟已经结结实实的挨了一巴,脸颊迅速红肿起来。 第47章 这一巴还你 “你……”林氏气得眼睛就差突出来了,若不是赵珩渊身上的气压太过凌厉,她早扑上来拼命了。 就在这时,原先怎么叫都起不来的陈大伟这会倒是悠悠转醒了。一醒就因为脸颊上火辣辣的痛叫出声:“啊我的脸……” 赵珩渊站起,冷冷丢下一句:“这一巴掌还给你了。”说完回到陆清漪身边,看着她半边脸颊,眼底掠过心疼。 见状,陆清漪伸手把他抽了陈大伟耳光的手包在手心里,微笑着放到脸颊边蹭了蹭:“打疼了吗?” “不疼,打轻了。” 陆清漪笑了,朝他眨了眨眼,说:“我也不疼了,谢谢你。” 赵珩渊心中一动,有种想要把她拥入怀的冲动。但周围吵杂的声音以及碍眼的人影让他止住了心头的冲动。 陈大伟醒后,在陈光超和林氏的解释下,才知道自己父母已经答应了和离的事。他大叫着绝对不会和离,并且扬言要毁了高彩凤。 可是林氏顾忌着家里另外几个孩子,只能耐着性子好说歹说的劝着:“大伟你就签了吧,那种贱货有什么好的。你放心,回头娘就给你找个好女子。” “不,那贱/人生得是我的人,死也必须是我的,我绝不会放她出去跟别的男人快活。”他咒骂着,瞪着高彩凤说,“贱/人。还不快过来给我松绑,你若是跪在我面前求饶,我还可以原谅你这一回。” 可是高彩凤已经不是他想象中的高彩凤了,有了家人的支持,她便有了底气。 “我不。”她说。 “你竟敢对我说不。”陈大伟怒,转头对着林氏嚷嚷,“还看着干嘛,还不给我松绑,我要打死那贱/人。” 可林氏没有动。 “给我松绑啊娘!”以为她没听见,陈大伟又叫。 “她不会给你松绑的。”陆清漪一脸无辜,“因为她若是敢给你松绑,你就要被扭送衙门了呢。你娘那么疼你,她肯定舍不得的。” 陆清漪是故意用话埋汰林氏的,因为她不松绑的真正原因是为了家里另外几个孩子。林氏的脸当下是五颜六色,好不精彩。 陈大伟自然不会相信陆清漪那番屁话,粗鲁地朝林氏大小声:“我让你松绑,你是聋了没听见吗!” 这时陈光超叹口气,说:“你就把手印按了吧。” 陈大伟叫:“不,我绝对不会让那贱/人好过的……” “够了你这个忤逆子,还嫌不够丢人吗,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居然拿刀砍人,你是疯了吧你。把手印给印了,然后马上回家。” 陈大伟还想顽抗,高来钦已经拿着和离书,让陆父帮着抓陈大伟的手,两人压着陈大伟,费了点力气总算把和离书给弄到手了。然后高彩凤当着所有人的面,在纸上按下了自己的手印。 至此,这一场闹剧也就结束了。 手印按完,林氏便急着要去给陈大伟松绑,见状,陆清漪说:“且慢,陈大娘别怪我没先说明,假如你现在放了陈大伟,他要是还要动手,这一回我相公可是不会手下留情。万一有个好歹,这儿可是好几双眼睛看着,都是人证。” 林氏悻悻然放下了手。 陈大伟怒:“你那么听他们的话作甚!” 林氏:“算了大伟,回去我就给你松绑,再忍一忍。” 陈大伟依旧很气,尤其是他在高彩凤面前出了大糗,在这个他视如糟糠随意打骂的女人面前,他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 所以他临走前还叫嚣着:“你们等着,我一定要你们好看。” 这话让高家和陆家都感到担忧,尤其是高家。 高来钦烦躁的拍着桌子:“真不知道这么做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现在那兔崽子肯定盯上我们家了,也不知道还会搞出多少事情来。” 说着他看了高彩凤一眼,重重摇头又叹气,一副眼不见为净的表情。 许氏平日里是尖酸刻薄,到底是妇道人家胆子小,想到那陈大伟的混账模样,心中也是忐忑。 “要不彩凤你就别住在家里了,免得那兔崽子找上门来又是一阵闹腾。” 闻言,陆清漪瞥了许氏一眼,眉头紧皱。 什么意思,敢情还想把女儿丢他们这不成。 果然就听许氏说:“小漪啊,你看彩凤如今孤身一人无依无靠的,你就帮人帮到底,让她再住一段时间吧。” 陆清漪脸色一黑,就是因为收留了高彩凤,她和赵珩渊才会平白惹了那个神经病。现在陈大伟都扬言要让他们好看,居然为了自家的安危,把高彩凤留在他们这。是真当她傻是吧! 她心中不忿,正要拒绝,想想不行。明着拒绝他们肯定不高兴,总不能白做了好事还惹一身骚。 想到这,她突然哎哟一声,捂着头歪倒在床上:“我的头好晕啊,肯定是他那一巴掌太用力了,我想吐。爹、娘,我该不会要死了吧。” 听到死这个字,陆父激动地走过来:“别胡说,这怎么可能。” 话是这么说,可想到陈大伟临走前的样子,陆父也觉着不该让高彩凤住在陆清漪家了。便自作主张了一回。 “小哥,不是我不想让孩子收留彩凤。可是你看,小漪和我女婿都伤成这样了,我是真舍不得他们再受伤了。同为人父母,相信你们也能理解我们的心情。” “可是姑丈啊,彩凤不住这儿,她也没地儿去啊。我看外甥女婿挺厉害的,有他在,肯定不会再有意外发生的。”许氏说。 这话听起来就让人很不爽了,不过陆清漪还没发作,高氏就开始阴阳怪气起来:“瞧你说的,什么叫我女婿厉害,没看他们俩都受伤了吗,都是因为收留了彩凤,倒是彩凤看着毫发无伤。还有,你们怕陈大伟找上门不让彩凤住家里,那么就可以让他找我们家孩子的麻烦了?算盘不要打的太好了啊。” 一番话说的陆清漪就差拍手称快了,没想到一向和她不对盘的高氏有一天居然会帮她说话。 许氏被高氏一阵回呛,说的是脸红耳热,还想要再说什么,就被高彩凤拦住。 第48章 发财的机会 “算了娘,我……我会想办法的,就不要为难表姐他们了,这一次若不是有他们在,大伟也不会轻易点头和离。” “就是啊,和离已经很好了,至少不是得一纸休书。”高氏还在喋喋不休。陆父只好拉了拉她,说:“行了,少说一句吧。” 高氏哼了哼,老不愿意地抱胸。 高彩凤看向陆清漪,突然跪地磕头:“谢谢表姐今日的帮忙,你和表姐夫的大恩大德,彩凤会一辈子记住的。” 如此大的阵仗,陆清漪也不好装没看见,便坐起来,说:“客气了,和离这事最大的功劳是我相公,我只是在一旁推波助澜罢了,是他想到要用坐牢来吓陈家二老的。” 在那个混乱的时候,她的魂早被陈大伟那一巴给拍飞了,让高彩凤找来所有人的是赵珩渊,不是她,她可不抢功。 闻言,高彩凤感激又深情地看着赵珩渊,然而赵珩渊并未在看她,他的视线始终都在陆清漪身上,没有离开过。 说到坐牢的事,陆父就有些好奇了:“小漪你是如何知道那么多律法的?” “是啊,说的我都一愣一愣的。”许氏也好奇。 陆清漪哪里知道,那都是在电视上看来的,她生搬硬套下去的。她只是笃定一般平民百姓不会了解太多律法,只要你说的真切一点,他们也就不会太过怀疑了。 “我那是胡编乱造的,没想到还真把他们唬住了。”她如实道。 谁都没想过答案是这个,因此她一说,几人怔了好一会,皆是哈哈笑了起来。 后来,看天色也不早,他们中除了陆清漪喝过粥其他人都还没吃饭,便纷纷表示回家去。 就这样,一场不大不小的闹剧落幕了,看着烛光照映下,正在收拾凳子的赵珩渊,陆清漪突然想到一事,便翻身趴在床边,问:“你为何突然帮高彩凤和离?” 按照他的性格,他不是会多管闲事之人,尤其是别人的家事,所以她是真的好奇,甚至猜想赵珩渊是可怜高彩凤。 却没想赵珩渊听见她问的话后,说:“我不想你为她的事苦恼,如果和离的话,就能一劳永逸了。” 话落,陆清漪呆了。 小桥饭馆里,陆清漪还在想着赵珩渊那天的话。 当初,高彩凤因为家暴躲在她家,陆清漪想到她的处境感同身受,就在某个晚上问了他一句陈大伟的情况和离的机会大不大。那时候赵珩渊并未多表示,所以她也就把这事给丢到脑后了。 没想到只是当时随意的一句话,他竟然一直记在心里。 她边想边笑,一旁的阿牛来回了几次,终于是忍不住了:“陆姐姐,是有什么好事吗?你都笑一天了。” 陆清漪下意识摸了摸脸,不好意思笑笑:“也没什么,想到个有趣的事了。” 阿牛哦了一声,似乎想说什么,欲言又止的样子。 见状陆清漪问:“怎么了?” “姐姐,方才送你来的就是姐姐的夫君吧?” “对啊。” 本来发生了陈大伟的事,赵珩渊不希望她还来饭馆,但因为她坚持,主要是身体没大碍。所以赵珩渊也坚持着要送她去饭馆,说是怕陈大伟转头会报复。因此陆清漪也就由了他去。倒是没想到被阿牛看见了。 “他待你可好?”阿牛小心的问。 “很好啊。”她不明所以,在看见阿牛脸上的担心后,笑了,“真的很好,别看他牛高马壮长的吓人,其实他脾气很好的。” 阿牛还是半信半疑,但见陆清漪神情轻松,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不像是在说假话,也就没再追问。 然后他像是想起一事,说:“姐姐,你知道吧,张哥去了许家大宅做厨子。” “知道,之前就听李一他们说过,似乎是重金聘去的。怎么?事情有变?” 前几天张哥就离开饭馆了,虽然临走前还是一副和她不共戴天的样子。不过他走后陆清漪在饭馆就舒坦许多了,所以她巴不得张哥离开就别回来。 “那倒不是,只是听说原来是那许家小少爷食不下咽,也不知是中邪了还是怎么的,两月间瘦了许多。许家目前就这么一个小孙子,许老太爷心疼,所以到处聘请颇有名气的厨子。” 食不下咽?小孩子? 陆清漪琢磨,这样的年纪,要么是大鱼大肉太多所以对食物产生厌倦,要么就是得了厌食症了。 “其实我觉得如果是姐姐的话,肯定有办法让许孙少爷吃下饭的。” 陆清漪笑了:“你可太看的起我了,我也只是个普通的厨娘,偶尔做点新鲜独特的菜而已,比不上张哥他们经验老道。不过还是很感谢你对我的信心。” 看她敷衍自己,阿牛有些郁闷:“我是说真的,我相信姐姐,而且啊我听说,只要能让孙少爷吃完一碗饭,就赏五两银子呢。” 五两银子?! 陆清漪不禁两眼发光。 “真的吗?”她激动地抓着阿牛的手臂。 阿牛被她吓一跳,不过还是说:“真、真的,市集上还贴着布告呢。” 陆清漪眼睛骨碌一转,嘿嘿笑了起来。 稍后,陆清漪和赵珩渊去市集买点摘不到的药草,当然了,私心的她是想去看看那个布告上写的什么,若是能赚点外快也是不错哒。 结果还没找到那一板公告,他们就在药铺碰上了徐周志,他的身边站着一个妇人,看那隆起的地方,应是有五月的身孕了。 “认识的人?”她的停顿引起了赵珩渊的注意。 “嗯,饭馆晚班的主厨,见过一次。” 她看着那个坐在外头等徐周志的妇人,她的身形偏瘦,或许是怀孕初期有孕吐现象导致的。但她脸色苍白带青,唇色却红润,这就有点奇怪了。 “听说他有一个身体不太好的妻子,应该就是指那位小娘子了吧。” “清儿看出她有何不妥吗?” “也没有,只是觉得她脸色有异,而且你看她走路脚步虚浮,这就更不对了。通常来说,因为随着孩子长大,下半身有坠感,应该是落脚重才是。” “清儿懂得真多。”赵珩渊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 陆清漪没多想他话里的意思,倒是因为自己在他面前侃侃谈女人事而感到尴尬。 第49章 徐周志的娘子 陆清漪没有在这件事上纠结,而是快速买了草药后,跟徐周志匆匆打了招呼,就拉着赵珩渊去找许家的公告了。 然而过了三天,她到集市买点肉的时候,又在药铺外面碰见徐周志的妻子。相比起上一次见面,她的脸色没有红润起来,走路仿佛风吹就倒似的。 才这么想着,那妇人还真是身子一个踉跄就要倒地。 说时迟那时快,陆清漪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扶住她的手臂,下盘一沉,用自己的肉体去缓冲颠簸,这才把人给扶稳了。 “没事吧?!”她吓到背后一阵冷汗,但还是先询问对方的情况。 徐娘子大概也是精神恍惚,被扶稳后,花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抱、抱歉,我没事了。” 说是这么说,可陆清漪见她脸色还是不对劲,就扶着她来到了附近一个铺子外的栏杆边坐着歇下。 “冒昧问一句,徐娘子可是哪里不舒服?” 徐娘子闻言,奇怪地抬起头:“小娘子如何知道我夫家姓徐?” “哦,忘了自我介绍,我也是在小桥饭馆里做事的。” 徐娘子哦一声,脸上露出艳羡的笑容:“你就是那个巧手厨娘。” 巧手厨娘?! 原来她还有名号了,而且不知为何,从别人嘴里说出,还真是让人羞耻。 “就,呃,是啊……” “我听夫君提起过你,听说你面对县老爷也不畏惧,还能从容不迫的拆解他给的难题。” “是吗?哈哈哈,没想到啊……”没想到徐周志会更他娘子提起她。“怎么他今天没陪你来抓药?” “他早晨回来已经很晚,我想让他多睡一会,便没叫醒他了。” “可是我看你的状况,最好还是有人陪在身边比较好呢。”陆清漪犹豫着道,“我看你的脸色,你应该也不是第一次头晕了吧。” 徐娘子似乎有些意外,轻轻点头:“郎中说我是气虚,多补补就好。” 气虚?真是这样吗? 不知为何,陆清漪觉得好像不太对。 “能问问,您补了多久了吗?” “也有一个多月了。” 一个多月呀,难怪她脸色苍白嘴唇却是红的。 “小娘子,你介意给我脉一下吗?” 徐娘子惊讶:“小娘子还懂医?” “算是懂一些吧,之前跟大夫学过。”她含糊其辞。 徐娘子也没有多想,把手腕伸过去。陆清漪笑笑,说:“别在这,找个地方坐下吧。” 陆清漪瞧她的脸色真的不太好,也不知是不是被太阳晒的。 进了茶馆,陆清漪寻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后开始帮徐娘子把脉。幸好她前世时出生在中药世家,从小看着爷爷爸爸他们给病人诊脉,耳染目濡下,加上毕业也是干这一行,还没忘本。 她感觉到徐娘子的脉象相对于常人而言是比较虚,跳动缓慢几乎感受不到。她又让她张嘴观察舌苔,然后收回手指。 “小娘子,请问你是否经常会有饥饿感,同时伴有身体无力,出虚汗以及颤抖的情况?” 徐娘子睁着眼睛直点头:“小娘子说的没错。” “那你是否也有心跳加快,偶尔突然说不出话来,还伴有烦躁和眼花的情况?” “没错,大夫说这是因为我营养不足,气虚血弱所造成的。” 说是气虚血弱也不是不对,但…… 陆清漪蹙着眉心,问:“小娘子,介意让我看看你抓药的方子吗?” 徐娘子这时都当陆清漪是懂医的了,二话不说就把方子拿出来给她看。陆清漪接过手仔细看了好久,越看眉头皱的越深。 “怎么了?可是方子有问题?” “是有点问题,这个方子……药量有些重了?”陆清漪抿了抿嘴,试探道,“你最近是不是有过,呃……见红?” 这一下徐娘子更激动了:“是的,就是昨日,我突然感觉肚子不太舒服,如厕时就发现亵裤上有点点红。小娘子,我这孩子无碍吧。” 说到腹中的孩子,徐娘子十分紧张,抓着陆清漪手臂的手微微用力,把她抓痛了都不自知:“我和夫君成亲几年才得这么个孩子,我不能失去他。” “你、你先别急,事情还没到那么严重的地步。”陆清漪忙安抚她的情绪,“先深吸口气好吗。” 徐娘子闻言才发现自己太过于激动,她努力深呼吸,等她冷静下来,陆清漪说:“这方子我看暂时不要再喝了,你现在是虚不受补,身体会承受不住的。” “可是,如果不喝的话,那我孩子会不会出事?” 陆清漪没有马上回答她,而是在想应该怎么跟她说比较妥当。 从她的脉象以及反应来看,徐娘子应该不是气亏血弱的关系,而是因为低血糖引起的。 孕妇在怀有孩子的时候需要摄取大量有营养的食物供给孩子,徐周志的家庭环境应该和普通百姓一样,荤菜吃的比较少。而且看徐娘子五月的身孕却身形消瘦,也是因为孕吐期间摄入的营养不够,导致她低血糖了。 孕妇低血糖的症状和气虚血弱相似,这个时代没有高血糖低血糖的说法,郎中把她的症状归类为气血弱,倒也不奇怪。问题就出在药方不对。 从她手上的方子可以看出,郎中主要是想先给她补充气血。可徐娘子现在急需做的是提高自身的营养还有血糖才是,补充气血完全无用反倒会适得其反。 “是这样的,从你的脉象上来看,你的情况不是很严重,只是因为这方子稍微有点问题。我的建议是,这方子就先不要再喝,从吃方面做改善。” “这……”看得出徐娘子很犹豫。 陆清漪也没恼,而是说:“你有身孕的初期应该是吃少吐多吧?” 徐娘子点头。 “这就对了,你早期营养不够,所以等你吃的下的时候,徐相公应该是想法设法煮了很多大补的食物给你吃吧?” 徐娘子还是点头。 “但是这些都没用,我看你的肚子应该有五月左右的身孕了吧?” “满六月了。” 居然已经满六月了,那她也太瘦了,难怪徐周志给她大补。 第50章 你来我往的打探 “这样不行,这都已经六月了,你不是因为气血不足才不胖,而是因为血糖太低引起的。” “血糖?” “对,就是……”陆清漪思索着换个比较通俗易懂的,“就是说你摄入的糖份、糖量才对,你身体的糖量不够,所以才会有气血不足的现象。” 徐娘子将信将疑,因为她从未听说过有身孕需要吃糖。 明白她的顾虑,陆清漪说:“徐娘子,说句不好的,你出血是因为你身体承受不住大补,长期以往下去,孩子会保不住的。” 听到这话,她脸刷一下白了,看在陆清漪眼里也是有些抱歉,但也好过她还喝着这方子,等孩子没了后悔。 “你若是不相信的话,可以再去找个郎中看看,把我说的告诉郎中,假如郎中也认同的话,你按照新的菜谱正常吃喝,快则七天就能看到效果了。” 七天就能有改善,这让徐娘子有所动摇,但还是不敢真正下决定。 陆清漪能理解,毕竟是她的第一个孩子,瞧他们夫妻这糊里糊涂的表现,估计没有长辈在一旁照料,否则即便生活质量再差,也不会血糖太低。 想起在现代大部分孕妇多数都是血糖过高需要控制摄入,她也是很久不曾碰上一个血糖低的孕妇了。 稍晚,李掌柜突然来找陆清漪,说徐周志突然有事不能来,让她帮忙到晚上。陆清漪猜想应是徐娘子把她的话告诉徐周志,徐周志带她去看郎中了吧。 果然,两天后,早膳后不久,陆清漪和赵珩渊正在商量要不要划个地方出来养鸡,就听见前屋有人敲门。 赵珩渊绕到前屋,见是之前在药铺碰见过的人,他的目光落在他手里那一篮的菜和鸡蛋,正要去喊陆清漪,她自己倒是过来了。 “咦,徐哥,你怎么来了?” “我是来谢谢你的。”他举了举手中的篮子。“娘子本来也说要来的,可我想山路难行,就不让了,希望你不要见怪。” 陆清漪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太客气了,我也没做什么。” 想着他们或许会有很多话说,赵珩渊便道:“进屋说吧,我去给你们备壶茶。” 徐周志闻言顺势打量了一下赵珩渊,确如传闻中那样气势惊人,光是站在附近都觉得腿根子直打颤。但他看向陆清漪的眼神中流露着宠溺和温柔,与他那庞大的身形实在是格格不入了些。 就像是,藏獒的外表包裹着小猫的心。就像是,他看着自己妻子时的样子。 徐周志坐下之后就告诉陆清漪,他带着徐娘子换了个郎中看,并且也把她提到的情况说给了郎中知。郎中脉号后也觉得徐娘子的脉象有异,建议他们可以试试陆清漪说的办法。所以今日他来,主要就是想问一下陆清漪对于徐娘子的饮食有没有建议。 “徐娘子主要是缺糖,日常多让她吃些含糖量高的蔬菜和水果便可,不需要额外给她做甜食,这样反而不好。” “含糖量高的蔬菜和水果?”徐周志不解。 陆清漪想起这个时代的人不像现代女生减肥,会研究糖粉表和卡路里,这儿对食物药材只分作用药效,哪有什么糖份表。 “这样,我待会把含糖量高的蔬菜和水果给你抄写一份,一日三顿看着吃就好,等徐娘子觉得不再头晕眼花和四肢乏力,就可以正常饮食了。” “那敢情好,实在太谢谢你了。”徐周志满是感激,脸上的笑容真挚亲切,和那日所见完全不一样。 陆清漪不禁多看了他几眼,这次她可以确定,他平日里的吊儿郎当都是装出来的。为什么呢? 正说着话,赵珩渊就端着小火炉进来,恰好看见陆清漪在偷瞄徐周志。他大步走进来,故意站在两人中间,把小火炉放到桌上。 被挡了视线,陆清漪只好把目光放在小炉子上的陶壶。 就听赵珩渊问:“徐兄哪里人?” 陆清漪不由瞥他一眼,可是赵珩渊根本不看她,那双鹰一般的眼睛,直直盯着徐周志,仿佛要把人给看穿一样。不,陆清漪觉着,像他这样,会把人瞧出一个洞来才对。 不过更让人惊讶的是,面对赵珩渊颇具威胁的目光,徐周志竟是一点都不慌更不抖,只是脸上又挂上了他一贯的吊儿郎当。 “我是淮扬徐州人氏。”徐周志说。 “徐州人?据我所知,那可是离这儿很远,骑马的话至少也要十天的路程。” 这么远?! 正在煮茶的陆清漪不禁看了过去,耳朵自动加入了他们的话题。 徐周志笑笑:“是的,看来赵相公也是个见多识广之人,竟连那种小城也知道。” 嗯,是哦,那个地名她连听都没听过,可是赵珩渊一听就知道在哪,难道赵珩渊的家乡就在那附近? 就听徐周志反问:“又或许是,赵相公也是淮扬人,不,我听赵相公的口音不像是淮扬人,倒像是……京城人士。” 陆清漪眼睛都瞪大了。 若是按照电视剧情节,京城人士通常不是有钱就是有势之人,难道他也是吗? 可是怎么看都不觉得他像有钱人家的公子,天底下有哪个富家公子手上的茧比她这种干粗活的还多。只有有势嘛,她一点都不看出赵珩渊哪点像是有权势的样子,又不嚣张也不跋扈,顶多长的吓人罢了。 她竖着耳朵等着赵珩渊回答,就听赵珩渊说:“徐相公的口音亦像是来自京城。”既不说明自己来自何处,还把问题丢了回去。 徐周志哈哈一笑:“赵相公说的不错,我曾在京中给大富人家做过厨子,所以说话间不自觉带了点京腔。” 陆清漪又惊了。 她是知道徐周志厨艺不错,也听说他是村外人,但还是第一次知道,他竟然还在京中当过厨子,牛! 徐周志说完,又道:“那么赵相公呢?可也是在京中做过事?” 结果赵珩渊只是淡淡道:“谋过一份差事。”就再无其他了,实在是勾得陆清漪心中发痒,好想深挖刨根,细细询问。 第51章 替人卖命杀人 然而就在她还以为能再听到什么八卦的时候,徐周志突然说:“小娘子,不知可否现在把单子列给我,我家娘子还在家中等我呢。” 陆清漪闻言才想起自己原先想做什么,满脸赧意站起:“我现在就去列单子,抱歉。” 走到一半,她又折了回来:“相公,麻烦你过来帮我一下。” 赵珩渊点点头,随了她身后进去。徐周志闲着无事,便把陆清漪还没煮好的茶给看起来了。 很快,两人就从里屋走出来,陆清漪把手上的两张纸递给徐周志,说:“这两张一张是蔬菜,一张是水果。刚开始这几天可以喝杯白糖水,如果可以的话,最好早上可以喝杯牛奶,吃颗鸡蛋,白面和米饭尽量少吃,还有少吃多餐。” “好的,还有什么其他需要注意的吗?”徐周志听的仔细认真,就差拿笔做笔录了。 见他认真,陆清漪也不马虎,她思索了下,又道:“等她头晕和无力的症状有所改变了,可以斟酌着熬些肉汤把底子养好,小娘子如今已经六月了,身子还是太过消瘦。” “至于那肉汤的话,可以下些枸杞和红枣,但不需要太多,这些都是补气血的。还有最好能是乌鸡或者猪骨……”话说一半,她突然笑了,“瞧我,都忘了你也是厨子,这些你应该比我还懂。” 但不知怎么的,徐周志看她的眼神也有了变化:“小娘子以前莫不是做过药膳师?” 当徐周志提到药膳师的时候,赵珩渊眼里闪过一丝讶异,随后把目光落在陆清漪身上。 啥?药膳她是听过,药膳师又是什么职业? 见她脸上露出迷茫之色,徐周志自嘲一笑。他都忘了陆清漪是土生土长的陆家村人,成亲前也只是个普通的小姑娘,哪做过什么药膳师。 “抱歉,是我想多了,我只是见小娘子精通药理,对膳食也颇有研究,所以以为你是药膳师。” 原来是这样啊…… 虽然她还不是很清楚药膳师到底是做什么的,但听徐周志的话似乎意有所指,便道:“我虽然不知何为药膳师,但或许我从前跟着学药理的那位并非郎中,而是药膳师。”她半真半假道。 待徐周志离开,陆清漪按耐住内心八卦的洪荒,随着赵珩渊来到了屋后。在他们的努力下,原本空荡荡一片地被他们变成了自家的后院,这里种满了菜,还有陆清漪移植来的药草,都是些寻常可见的。这样她就不必经常跑山上去摘了。 她一边看着赵珩渊在处理竹子上的尖刺,一边思索着怎么自然开口问他过往的事。 就在她漫不经心编着草绳,不小心被草割出一道血口子的时候,赵珩渊无奈叹口气,从腰兜拿出凝血膏,走到她身边,抓过她的手,仔细地给她上药。 “想问什么?”抹完药,他突然说。 “啊?”陆清漪一时没反应过来。 待她看见他眼里的无奈时,不禁嘿嘿一声,傻笑道:“有那么明显吗?” 赵珩渊无语,伸手揉揉她的脑袋,转身取来竹子,坐在她身侧,边处理尖刺边说:“你可以问你想知道的任何事。” 也太好说话了吧。 “那我就问了哦,你要是觉得能告诉我的就说,不能告诉我的,你就摇头,怎么样?” 赵珩渊奇怪地扫她一眼,他的小娘子还是太过善良了,这般好的时机,就该深究到底才是,居然还让他可以做选择,难道就不怕他说的都是假话吗? 其实不是陆清漪没想着深究,只是觉着,毕竟人嘛都会有自己不想让人知道的秘密,她也一样,太认真就没必要了。 “我问你哦,你之前在京城的时候,是做什么的?”她问出了她最在意的问题。 赵珩渊又颇具深意的看了她一下,语气平淡说:“替人卖命杀人。” 喝! 万万没想到是这个答案,陆清漪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她的男人也太霸气了吧,居然把杀手这个职业如此轻描淡写的说出来。 不过也该想到的,之前新婚夜他就向她坦白过,他杀过人的。 但这么一来,倒是把陆清漪后面的好奇给全部打断了。 “你……后悔过杀人吗?”她小心问道。 听到这个问题,赵珩渊停下手中的活,抬头望着茂盛生长的林子,缓缓道:“或许有,但我已经不记得了。” 他眼里的落寞和悲伤一览无遗,其中还有很多陆清漪看不懂的情绪,有愤恨有孤独,实在让人猜不透。这一瞬间,陆清漪清楚的意识到,他是一个有故事,有过往的人。 她很想再追问下去,可他身上散发出的悲伤让她实在问不出口。 几番犹豫,陆清漪还是选择换了话题:“我知道你父母都不在,那你如今在世上可还有其他的亲朋戚友?” 赵珩渊摇头:“我与父亲是家中独子,母亲家族遭逢变故,亦是孤身一人。虽然有几个好兄弟,但死的死,伤的伤,还有一个留守在京中的也有自己的苦衷和无奈。” 天啊,听着真是可怜,比起他,还有陆父疼爱弟弟疼惜的陆清漪简直是幸福太多了。 想到这,陆清漪一把抓住他的手,认真道:“没关系,往后的日子你还有我呢,你放心,我一定努力活得比你久,不会让自己死在你之前的!” 这副认真的模样和怪诞的话让赵珩渊想笑,可却笑不出来。他经历过太多的生死,明白孤身一人苟活于世间是什么感受,也就明白陆清漪这一番话其中含义有多深。 他赵珩渊何其有幸,竟能觅得一个如此美好的妻子。 他侧身低头看着他的小娇妻,那明亮有神,总是充满活力的眼睛,如同他第一次在山头看见她时一样耀眼,即使当时的她是那样的狼狈,却仍耀眼的让他挪不开眼。 “我也会努力和你一起活到白发苍苍的那一天。”他能给的,也就只这一个承诺了。 夜里,陆清漪躺在床上快要进入梦乡的时候,后知后觉才想起,今日他们在后院的那番对话,是变相在跟彼此表白吗?! 第52章 做你自己便好 他们这是变相在跟彼此表白吗?! 是吧?!!! 回想起那一段对话,陆清漪的反射弧终于回来了! 她也太不矜持了吧,居然主动先告白! 可是……可是赵珩渊也说想要和她白发苍苍的呀。 不对,他本来就一直说想要和她生活一辈子的,这样的回答也算不得上是告白吧。 陆清漪忧郁了,翻来覆去想的都是赵珩渊对她的想法和态度。 虽说是父母之命才成亲的,两人没有任何恋爱经过就直接拜堂,到目前为止也没有实质的关系,严格上来说,她和赵珩渊的关系还是:你是你,我是我,这样的一种存在。 那赵珩渊到底对她是有何想法?是觉得她就是一个能做妻子的人选?还是觉着只是为了多一个人陪伴娶谁都无所谓?还是只是为了传宗接代? 最后一个问号直接被陆清漪打了个叉叉。她知道赵珩渊不是这样的人。 “所以应该是多一个人无所谓的态度吧。”她喃喃道。 没留意自己竟是把心中所想说出了口,身旁因为她一直没入睡的赵珩渊听闻,问:“你在烦恼什么?” 吓了陆清漪一跳。 “你,你怎么还没睡下?” 赵珩渊不答反问:“有心事?” “呃……”陆清漪支吾其词,“没有啊,就,就是在想菜谱罢了。” 想菜谱和一个人有关联吗?自然是没有的,赵珩渊知道她没说实话,但她不想说,他就不逼问。 “可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他贴心道。 闻言,陆清漪泪流满面。 这样的好男人,怎的就让她碰上了呢,用现实的话来说,就是踩狗屎运了。 不过这倒是让她想起了两人第一次见面的事。她翻侧身来,眼睛炯炯发光,好奇的看着赵珩渊。 “当初在山上,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我差点被那王有为侵犯,你当时是不是其实没想过要救我的?” “不错。”赵珩渊倒是诚实。 当初,他其实就在那片山上,在陆清漪第一次呼救的时候,他就听见了。只是他不想管闲事,本是打算转道下山的。 “那你为何后来又改变主意回去救我呢?” 为何? 大概是因为她竭力的挣扎呼喊,那求生的欲望让他想起了几年前城门外的场景,因此停下了脚步,折了回去。 “为什么不说话?”久没听到她的回答,陆清漪还以为他睡着了。 就听他轻声说道:“你让我想起了过往的一些事。” 又是过往的事,看来他真的是个有故事的人啊。 不过无所谓了,反正他嘴里而是过往的事而不是过往的人,她又又何可纠结的。 是以,她非常不要脸又半是得意的说:“那你现在有没有庆幸当初救了我。” 这话自然只是她给自己脸上贴金,但没想到的是,赵珩渊居然还回答她了。 “是。” 话落,陆清漪一怔,赵珩渊却像是没发现她的失神,又再补上一句。 “我很庆幸当时回头了。” 再一次经过许家贴了布告的地方,陆清漪不禁又停下脚步,目光流连在那布告上。 五两银子啊,只要能让孙少爷吃下一碗饭,就能得到五两银子,那可是相当于她一个多月的月薪了呢。但陆清漪很纠结,原本跑去当饭馆厨娘对这儿的人来说就算是很出格的事了,若是她还跑到孙家毛遂自荐,怕是要被人指指点点不可。 她自己倒无所谓,就是不想连累赵珩渊,她不想令他为人诟病。 怎知到了夜晚,两人同桌吃饭的时候,赵珩渊突然说:“镇东的许家最近到处贴布告广招厨子,你那天看的可是许家的布告?” 陆清漪正要夹菜,闻言手停留在半空,心虚地扫了眼赵珩渊:“嗯,听厨房的阿牛说,如果能让孙少爷吃饭,就可以得到五两银子。” “你想去试试吗?” “我不知道。” “那就去试试吧。” 陆清漪不禁看向他:“你觉得我行吗?” “你可以的。” 他倒是对她有信心,只是…… “我如果去的话,会不会不太好。” 赵珩渊疑惑看向她,不明白她为什么说不太好。不过他细细想了想,也就明白她的顾虑了。 他笑:“你知我并不在意旁人的想法和看法,你只管做你想做的事便好。” “可是……”如果女子太过聪明能干,少不得被说牝鸡司晨不可。 赵珩渊便又说:“你我是夫妻,在这个家里我们是一样的,你有自己的长处,能做自己想做的事,这很好。我不需要一个只会围着我转的娘子,我也不希望我的妻子因为嫁给我就失去了她原来的样子。” 陆清漪再一次因为他的话惊呆了。 这番言语,就算是在男女平等的现代社会,都很难有男的会有这种思想,更别说赵珩渊从小生活在这个世界。有一瞬间,陆清漪都怀疑赵珩渊是不是跟她一样穿越来的了。 “你不介意我太出风头了吗?” 赵珩渊伸手揉揉她脑袋:“你嚣张的模样也很好看。” 陆清漪简直要醉死在他的温柔乡里了。 “那我找个时间去许家试试。” 有了赵珩渊的支持,陆清漪觉得动力十足,隔天就去找李掌柜说明了情况后。李掌柜听完眉头直皱,或是因为张哥被许家挖走一事他还记着,所以听到陆清漪要去许家,便有些不满。 陆清漪见状忙保证自己不是去许家应聘做厨娘,只是去试下能不能多赚几两银子。她知道,只要自己去许家,很快李掌柜这边就会知道。与其让他猜想芥蒂,倒不如自己坦白告知还能赢得好感。 或是李掌柜也想到这一层,也记得陆清漪当初应聘时说过她急需用钱,便让她请了一天假。 然而许家的小门也不是说进就能进的。 清早陆清漪就来到了许家后院的小门,这儿老早就有人在排队,看样子应该是如她一般来应征的。队列中大部分都是厨子,只有几个看着年纪比较大的婶娘,如陆清漪这个年纪的只她一人。 有人看她年纪小,上来就把她挤到后头去,占了她的位置,有的人则小声对她评头论足。 第53章 贿赂进府 陆清漪站了约莫半个小时就已经被人挤了两次,可又不能真吵起来,否则很容易给许家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 可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而且她发现小门最前头有个妇人,似乎叫张妈妈就坐在桌子里头,拿着个本子一直在记录什么,随后就给前头的人一个巴掌大的牌子。那人接了牌子点头哈腰的走了。 看来许家的这个布告引来了不少人,以至于他们现在都只能先轮个牌子,等待许家安排时间才能上门做菜啊。 大约又等了两柱香时间,终于轮到她了,然而对方只是抬头看了她一眼,十分随意问了她的名字家住何处,然后就想打发她离开,牌子都不给她。 陆清漪心知她必定以为她只是个小姑娘,厨艺肯定一般,连忙在她赶人之前,先开口堵住她的话。 “这位妈妈,不知您是否听说过小桥饭馆,我是那新聘的厨娘。”说着她把藏在袖子里的一小串铜钱塞到她手里,“不知您是否听说过巧手厨娘?那就是我。” 手中的铜钱掂着至少有五百文,那妈妈抬起一只眼看了看她,眼睛在她的脸上来回扫了几下,不着痕迹地把陆清漪塞给她的银子放进袖兜里,说:“原来就是你啊,小小年纪了不得。” 陆清漪陪着笑:“张妈妈赞誉了,不知我可有幸给孙少爷做一道菜?” 张妈妈端着架子点头,在另一本子上写下了陆清漪的名字:“喏,这是你的牌子,六天后午时时分过来吧。” “谢谢妈妈。”她拿着牌子离开队伍,心里却犯起愁来。 六天啊,李掌柜只允了她一天的假,怕是之后要请很难了。 “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毙。” 她嘀咕着,眼尖的发现不远处还有一个小门,有人拿着牌子给门里的人看了看,然后就被让进去了。那个门比较隐蔽,就在拐角处,不细看发现不了。 陆清漪眼睛骨碌一转,而后露出一个狡诈的笑容。 稍后,她从容来到小门边,把手里的牌子递给了门边的妈妈。那妈妈接过看了眼上面的数字,正要说什么,陆清漪故技重施往她手里塞了铜钱。 “妈妈,您通融一下,我听闻孙少爷的事后十分心疼,我也是有孩子的母亲,实在看不得孩子受苦。” “这不可,若是被管事知道了,非扒了我的皮不可。”说是这么说,可她却把陆清漪贿赂她的钱给收了起来。 陆清漪见状是又气又急,但还是耐着性子说:“妈妈,帮帮忙,我这儿现在有几道拿手小菜,家里孩子可喜欢吃了,我可以向您保证,如果孙少爷吃了一定胃口大开。” 那妈妈还想推脱赶陆清漪走,可陆清漪的钱都被她拿了,就这么转身离开,可就亏大本了呀。 就在这时,里头一个妇人走了过来:“你们在做什么呢?” 声音颇有威严,陆清漪正猜想对方的身份,眼前的妈妈连忙低下头,毕恭毕敬道:“王管事。” 看来这是许家的管事妈妈了,就不知道是哪个院子的管事妈妈了。 陆清漪学着妈妈的样子,双手放在腰前低着头。 那王管事斜眼瞥了一下陆清漪,她旁边的妈妈忙道:“这是来给孙少爷做菜的厨娘。” 王管事说:“那还不赶紧带进来,站在这做什么。” 妈妈本想说还没轮到陆清漪,但想起自己刚刚才收了她的贿赂,怕陆清漪会戳穿她,就把嘴里的话吞了回去。 见状,陆清漪不失时机道:“这就进来,我方才没找着地儿,正在问妈妈路呢。” 王管事又再次瞧她,见她面容清秀年纪也不大,心里起了疑惑,便道:“我带你去厨房吧。” 或许是没想到王管事居然会给一个厨娘带路,那位妈妈闻言吓一跳,生怕她会发现陆清漪并非今日的那一批厨子,忙道:“王管事,怎好麻烦您呢,不如让我来带她去吧。” “不必了,我带她去吧。”好歹是当上管事的,见这妈妈紧张的神情,她更觉得事情有异。 陆清漪不由有些担心,这位妈妈戏也着实太差了。连忙赶在王管事察觉之前,脆生生道:“那就劳烦王管事了。” 王管事冷淡点头,转身在前头带路。陆清漪小跑进步上前,毕恭毕敬跟在其身后,眼睛盯着地面,也不打听事情。 王管事见她还算懂事知趣,问道:“小娘子是哪里人?” 就知她必定会探听,是以陆清漪谨慎回道:“小妇是陆家村的,在小桥饭馆做事,贵府新招的厨子张哥,以前也是在小桥饭馆做事。” 提到张哥,王管事似有印象,说:“可是他让你来的?” 陆清漪犹豫了一下,摇头:“不是的,小妇是看见许府张贴的布告而来的。” 原是想借用张哥的名义,可一想到张哥跟她不对盘,万一待会在厨房碰面,怕就要露馅了。所以陆清漪还是否认了。 王管事听后满意的颔首,从她的神情可以看出,她应是知道张哥的为人,也知道张哥不可能会推荐别的厨子来许家。能了解得那么清楚,看来她要么是管厨房的,要么是管人事的,否则偌大的宅子,总不会这么巧她就碰上个认识张哥的人。 两人绕着游廊走着,陆清漪一路都在想着待会应该做什么菜。此时已经是快午膳了,前面估摸也有不少厨子已经开始在准备菜式,说不定试吃到一半,还没轮的上她,孙少爷就没了耐心了。 “对了王管事,小妇能问问孙少爷平时的饮食习惯吗?” “少爷还未生病之前,荤菜不挑,嗜甜,但生病后,以往喜欢吃的都不爱了,老太爷因此十分着急。” 孩子嗜甜很正常,喜新厌旧也是常事,但突然喜欢吃的都不喜欢了,这就有古怪了。 该不会是在闹脾气假装的吧? 陆清漪不再多问,她随着王管事来到厨房,张哥赫然在其中,两人一打照面,她都能感觉到张哥想要把她炖了的心。 第54章 酸梅汤 “隔壁是你们煮菜的地方,里面的食材你们可以随意挑选,一人两道菜,做完让下人端过去就好。”王管事指了大厨房旁边的一个小厨房对陆清漪说。 陆清漪进去一瞧,不大厨房挤着四个人,此时他们面前都有一到两道菜了。联想到大厨房那边也在准备菜式,陆清漪不得不感叹,这许家真富有。 可是吧,这么多道菜,那小屁孩就算每样吃上一口,也都吃饱了呀。 “算了,不想那么多了,既来之则安之。” 她在小厨房转了一圈,没一会就被热火朝天的厨房给熏的浑身大汗淋漓。 “这种天气,换我也没食欲啊。” 天热嘛,最解暑和开胃的自然少不得酸梅汤。陆清漪自己也是很喜欢酸梅汤的,只是一直为生活忙碌,她已经许久不曾喝过酸梅汤了。此时此刻想起那个味道,她竟不自觉的口水泛滥。 “这许府财大气粗,应该会有地窖专门用来封存冰块的。”她琢磨着可以做一道快速的酸梅汤。 是以她跑去询问问旁边守着的下人府中有没有冰窖,果然得到了有的回复。 这时,旁边有个厨子大概是猜出了她的想法,便道:“小娘子该不会是想做酸梅汤吧?我劝你还是别浪费了,这些日子以来,多少人做酸梅汤,都没能博得孙少爷喝一口。” 虽然不知他是真好心还是假意,陆清漪还是道谢:“谢谢,但我还是想试试。” 酸梅汤不是一道上品菜,寻常百姓家也会做,但这儿的做法和她自己做开的却不一样。所以陆清漪觉得未必不能尝试一下,说不定孙少爷就喜欢了呢。 她在篮筐里挑了颗大包菜,又选了五花肉,先把五花肉切好放置一边,又把切了半颗包菜洗好。 然后她拿了一个纱布,把乌梅、陈皮干,甘草、薄荷还有洛神花都放进去捆好。原本她是想放山楂的,但想到孙少爷嗜甜,因此就还是作罢。 纱袋捆好后,她拿来一个砂锅,把纱袋置于其中,加入适量的水,然后用大火熬煮,等彻底熬煮开了,她用铁夹夹了三根火棍出来,转小火熬煮。 没一会,经过慢熬,材料的汁液彻底融在一块,厨房开始散发出一股酸涩味,甚至盖过了原本弥漫的肉香气。许多人一边大汗淋漓的炒着锅里的菜,一边往陆清漪的方向投来了目光,有的甚至还无意识的吞了吞口水,有种想喝凉水的冲动。 陆清漪抽空看了眼,觉得还可以再熬一下,等汤汁更加浓郁浓稠时再熄火。在这期间,她把切好的五花肉放进大锅,不加油,用大火把五花肉的油给榨出来。 古代不必现代,煮饭用的都是花生油或者菜籽油,这儿通常煮饭都是用荤油,也就是猪油。由猪肉提炼出来的,颜色和一般油一样,但温度低的时候会自动凝结成白色或者黄白色的固体。 这种荤油含有极大的脂肪酸和热量,但它的味道也比植物油要来的香,这种荤油提炼简单,许府一定会有存储。但陆清漪要的是刚榨出来的猪油,因为这样味道会更香,所以她选了五花肉。 待锅里的五花肉已经被翻炒出油脂,肉成了半干的焦黄色,隐隐有一些香气了,陆清漪把一开始切好的包菜倒进去。包菜蒸发出的水和热油一接触,立马发出非常大声的“哧”,油滴四溅。 陆清漪要做的这道菜其实很普通,很简单,是她以前上班带饭的时候经常会做的,因为简单且好吃,而且对身体也有好处,可以补充一定的营养。 这道菜叫包菜炒饭,顾名思义就是用包菜炒饭。 这道菜看着简单,但需要注意几点,一是包菜不能炒得太软太湿,肉汁必须和菜汁均匀混合。二是饭要入味,这个入味自然是指炒的时候要充分让肉汁和菜都让白饭吸收,做出来的炒饭才好吃。 所以她在榨猪油的时候并不着急,但翻炒包菜的时候,她等包菜颜色开始偏黄的时候就立马加入一碗白饭,用中火开始翻炒。 包菜炒饭也是很讲究的,不能光是翻炒让汤汁和饭菜融合,而是要边翻炒的时候,不时用菜铲压一压饭,听到几声“哧哧”的声音后,立马把下面的饭翻过来。如此几回,饭很快就入味了,而且菜也不至于炒的太烂太熟。 很快,一碗包菜炒饭就上桌了。此时厨房里的厨子做的菜早端了出去,他们闲着没事,便全在一旁看陆清漪做菜了。 当看见她端上来这么一碗平淡无奇的饭,全都哄堂大笑起来。 “女人就是女人,也太小家子气了。” “她怕是以为人家孙少爷没吃过穷人家的饭菜,故意做这么一道菜吧。” “所以说这小娘子眼界太低,不想想这段日子来了多少厨艺高超的厨子,岂是她这样的小丫头能比的。” 对于他们的嘲笑,陆清漪不发一语也不辩驳,成不成不是他们说了算而是孙少爷说了算。 不过陆清漪还是有点担心的,这个点,说不定孙少爷都吃饱了。不行,她得加快动作。 她转身掀开砂锅,酸梅汤已经算是半成了,一股酸涩气味扑面袭来,陆清漪被熏得牙关直打颤,口中生津。 “嗯,不错,用砂锅熬煮的酸梅汤就是比用锅要浓。” 她取了一块冰糖放进去,想想又抓了些桂花干放进去,好让汤闻起来香一些,再用小火焖煮个五分钟也就差不多了。 所以陆清漪打来一盆井水,这个季节的井水冰凉冻人,她把酸梅汤过滤完后,放进木盆里放凉,同时,下人已经把她要的冰块拿来了。 陆清漪拿来猪肚囊,把冰块放进去,用小锤子捶得粉碎,类似于现代的冰沙。等盆里的酸梅汤已经开始冷下来,她把冰沙全部放进去。 做完,陆清漪用汤匙舀了一勺一口,味道比她自己以前做的还要浓郁,酸甜可口带着些许稠感,加上冰沙入口即溶,冲淡了乌梅的酸涩还有甘草的苦味。 “不错。”她满意地点点头,飞快把自己做好的炒饭和酸梅汤放到端盘上。 “麻烦您跟孙少爷说,先喝一口酸梅汤再吃饭,且不可让他只喝酸梅汤不吃饭,需要搭配着,否则喝多了也伤身体。” “好的小娘子,您大可放心。” 第55章 自己找上门讨骂 下人走后,陆清漪便没事可做了。她没有和其他人聚在小院聊八卦,也没什么好聊,她在等着前头传来消息。 据说就算孙少爷不满意厨子们做的菜,每个人还能领到一两银子。陆清漪这一趟出来已经没了五百文了,她可舍不得错过那一两。 原本以为至少要等上一个时辰才有管事来通知他们去哪里领赏钱,结果不到两柱香时间,管事就进来说孙少爷发脾气不愿意吃饭,所以只能先让他们回去了。 陆清漪不禁感到一阵失望。 虽然也没真想到能拿那五两银子,可是孙少爷连一口都没吃就宣告她的失败,难免觉得失落。 从王管事手里领了那一两银子,陆清漪正要沿着来时路离开,才要上长廊,就碰见了已经在许府当厨子的张哥。相比起在小桥饭馆时他那意气风发的嚣张劲儿,现在的他似乎少了许多锐气。但是说话的语气还是令人感到不爽。 “我就知道你不过如此,怎么样,现在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吧。” 陆清漪原就心情不爽,这个货还凑上来找不痛快,她猛刹住脚步,转过身来,说:“那你呢,也知道自己多少斤两了吗?” “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你听不懂啊,许府的厨子应该都是顶尖的吧,是不是进来后发现自己能力有限,所以只能在我这找存在感了? “你!” “恼羞成怒了?因为我说的每一个字都对,伤了你的自尊心了?” “你闭嘴。” “我为何要闭嘴,是你自己找上门讨骂的,凭什么要我闭嘴。” 论起毒舌陆清漪虽然算不上顶尖,可也不是嘴笨的,之前一再忍让不过是不想引人注目或者引来别人的议论。现下又无旁人,她怎么可能还忍着。 “看来张哥在许府过的也不是很快活吧,在这里少了对你阿谀奉承的厨工,反过来你还得做之前你看不起的那些人做的事,要去讨好他人,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吧。” “你闭嘴,你懂什么!” “呵,我是不懂,我只知道人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你是不是在想,若不是有我的存在,你还可以回到小桥饭馆,李掌柜依旧还会接纳你?” 仿佛是被陆清漪说中,张哥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 陆清漪便笑了,若是张哥生活在竞争激烈的现代,他就会明白,这世上不会有人离开了谁就活不下去,地球一样在转。当初如果不是他把话说死了,又何至于会落到今天这样进退无门的地步。 她痛痛快快说完心里的话,也看够了张哥吃瘪的表情,正想抬腿离开,前头突然传来一阵熙熙攘攘的声音。原来在院子做事或者乘凉的人纷纷都站了起来,来到月亮门前观望。 陆清漪原也是想瞧瞧什么情况,但见围观的人太多,况且与她也没有关系,就径直上了另一条长廊,转身离开。 就在她刚上长廊不久,那声音越来越大,不到两分钟就来到厨房这边了。大老远的就下人大喊都让开,孙少爷来了。很快,一群人簇拥着一个约莫五岁左右,身穿绫罗绸缎,长得虎头虎脑的孩子走过来。 那小娃儿看起来精神气还不错,蹦蹦跳跳来到长廊上面,有人立马搬来了沉重的梨木太师椅,把他抱了上去。 此刻,大小厨房的厨子和打杂的下人们都出来了,毕恭毕敬地朝太师椅上的小娃儿喊道:“见过孙少爷”。 这个阵仗若陆清漪还在的话,肯定会忍不住吐槽。 然而还没等众人猜想这娃儿跑来厨房做什么,就又听见有人往这边走来,听声音人还不少呢。因为有人边走边说:“哎哟老太爷,您老慢些,小心呐。” 众人下意识用余光瞄长廊拐角,果然很快,一个老过半百的老人也被一群人簇拥而来。 众人又忙深低头喊:“见过老太爷。” “好好好。”老太爷边说边摆手,来到小娃儿旁边,直喘气,“浩儿啊,怎么跑那么快,爷爷都追不上了。” 孙少爷闻言奶声奶气道:“爷爷,是你动作太慢了,孙儿都已经放慢了速度的。” “是是是,都是爷爷走太慢了,怎么样,你找到那个厨子了吗?” “还没呢,孙儿这也是刚到。”许志浩奶声奶气的说着。 闻言,旁边的王管事一脸茫然地望向一直跟在许志浩身边的嬷嬷,那是他的奶妈。 许奶妈便道:“孙少爷方才吃了两道菜,十分喜欢,所以想见见那个厨子。” 王管事有些讶异,问:“不知孙少爷可是吃了哪边厨子做的菜呢?” “是小厨房送去的。”许奶妈说。 小厨房啊…… 王管事面有为难:“那个许奶妈,方才前厅的人来说孙少爷不吃,因此我已经让那些厨子回去了。” 话落,许奶妈还没说话,许志浩已经急了:“那你赶紧去把人追回来啊!” “对对,快去追。”见孙子急,许老太爷也急。 王管事登时有些懵了,这么多个厨子,追哪个啊。 “不知孙少爷喜欢吃的是哪道菜呢?”总要知道是谁做的才好追人啊。 “我喜欢那道酸梅汁还有炒的饭!”许志浩咂巴着嘴。 王管事忙唤来了下人询问这道菜是哪个厨子做的,好看着簿子去寻人。那个负责端菜的下人把陆清漪的面貌形容了一下,王管事立马想起了。 “如何啊,能找的到人吗?”许老太爷问。 “回老太爷,那是小桥饭馆的厨娘,夫家姓赵。”王管事回道。 听到陆清漪的名字,一旁的张哥脸上闪过一丝阴郁。 长廊上,许老太爷说:“既然知道是谁了,那就去把人找来,告诉她,许府重金聘她,就专门负责孙少爷的膳食即可。” “是,我现在马上去。”王管事躬身要离开。 这时,张哥突然从人群里站了出来:“且慢王管事。” 王管事闻声停下脚步,疑惑地看向张哥,张哥神情严肃说:“王管事,那厨娘寻不得啊。” 第56章 信口造谣 “王管事,那厨娘寻不得啊。”张哥说。 “为何?”王管事不解。 不止她,许老太爷也是:“怎么回事,你说来听听。” 许老太爷一开口,张哥脸上露出得逞的笑容。他转过身跪在地上,把陆清漪嫁给有着恶评的赵珩渊的事抖了出来。并且说赵珩渊曾经打伤过他,就连陆清漪也对他下过药。 “小的说的这些全部千真万确,当时厨房的人都看在眼里,绝无半句假话。”他信誓旦旦的说。 “当真如此?”许老太爷惊讶。 “回老太爷,是真的,那厨娘仗着自己厨艺尚可目中无人,即便是对我也总是冷嘲热讽,此人绝对不适宜招到府里来啊。尤其是放他在孙少爷身边,小的觉得十分不妥。” “这样啊……”许老太爷犹豫不决。 然而年幼的许志浩听不懂这其中的厉害关系,只听到张哥不许那厨娘进府,不由有些急了:“爷爷,让他们快去寻那厨娘啊。” “这……浩儿啊……”许老太爷不知该怎么跟他解释。 张哥见状便道:“孙少爷有所不知,那厨娘她的相公原是盗贼,手上沾有许多无辜的性命,是个很危险的人。为了孙少爷的安全,万不可招那厨娘进府,那是养虎为患啊。” “什么叫养虎为患啊?”许志浩显然不懂,但他听懂张哥话里的拒绝,因此大怒,“我就要那个厨娘,我一定要那个厨娘!” “这这这,要不我们再换一个吧好吗?”这许老太爷显然也特别害怕家里的小祖宗闹起来,只得好言相劝。 可是许志浩哪管那么多,他从出生周围的人便对他百依百顺,何曾试过不顺他的意思,自然也就不懂的让步是什么。 “不行,孙儿就要那厨娘了,孙儿不要别的人。” “可是孙少爷,那个厨娘太危险了。”许奶妈也帮着劝。 “我不管,我喜欢她做的饭菜。”孙志浩嘟嘴抱胸。 许老太爷说:“这天底下又不是只她做的饭菜好吃,你瞧这些天我们不是找了很多非常好的厨子了吗?” “但是他们做的酸梅汤都没有那个厨娘做的好喝。”孙志浩十分坚持。 张哥闻言便道:“孙少爷,咱们厨房里会做酸梅汤可多了,就算我们不会,外头也多的是厨子会。您若真是喜欢喝酸梅汤,那就让厨子们每天给您做不同的酸梅汤,保管比那厨娘做的好喝。” 大约是因为陆清漪做的酸梅汤实在太过好喝了,许志浩在听到还有不同的酸梅汤喝,嘴里的馋意便被勾了出来:“真的吗?” 张哥心中一喜:“自然是真的,小的哪敢骗孙少爷。” 眼见他要被说服,许老太爷忙加一句:“没错,浩儿喜欢喝,那就让厨子们给你做,做不一样的!” 这下许志浩满意了,欢天喜地的拍着手:“好啊好啊,谢谢爷爷。” 许奶妈不失时机在旁边道:“那孙少爷我们回房歇息吧,等睡醒后,厨房还会备您喜欢的点心。” “好吧。”说到歇息,孙少爷似乎也困顿了,拿手揉了揉眼睛,跟着许奶妈回房去。 许老太爷总算是松口气,孙子愿意吃饭真是谢天谢地了。 想到这,他对王管事说:“浩儿把那厨娘做的两道菜都吃完了,按照布告上说的,应当给她五两银子。你让人把银子送过去,但是不用告诉她其他事,明白吗?” 王管事是个聪明人,一听就知道许老太爷口中的其他事是什么事:“是的老太爷,老妇明白。” 而一旁,张哥也听出来许老太爷话里的意思,心中得意一笑。想到前一刻他被陆清漪奚落的样子,此时总算是长出一口恶气,只觉心情一片舒畅。 稍晚,当陆清漪从李掌柜手里接过五两银子的时候,她整个脑袋都是懵的。 “李掌柜,这是……”这该不会是炒她鱿鱼给的慰问金吧?就因为她昨天去了许府做菜?! “李掌柜,昨日去许府可是您……” “不错,这是许府给你的赏银。” “啊???” 陆清漪又懵了,花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难道是……” “是的,听说孙少爷十分喜欢你的两道菜,也吃了近些日子来最多的一次饭,许老太爷十分高兴。” “那真是太好了……” 是啊,真的太好了!原本还以为要错失这五两的外快,她昨天还心疼的不行,没想到第二天就砸回来了。 陆清漪简直觉得自己要被幸福砸晕了。 她一路小跑回家,赵珩渊早回去,正在修补篱笆。因为之前做的篱笆太大,结果买的小鸡老是越狱,所以只好重新修补一下。 她老远便大喊着“相公”,语气里的愉悦,隔着老远赵珩渊都感受到了。他从后屋绕到前头来,想起前一次陆清漪高兴时有抱人的动作,便张开了双臂迎接她。 然而上一回是陆清漪第一次实打实摸到五两,而且还是属于她的,那种兴奋的心情,想要和赵珩渊分享的心情是与众不同的。 所以,当他张开双臂的时候,陆清漪并未如他预想的那样跳过来抱住他。好吧,跳是跳过来了,但是到他面前就停了下来。手里拿着一块银锭,眼睛放着光。 “相公你瞧。这是许府给我的打赏,整整五两银子啊!!!” 她兴奋得嗓子都要破音了:“我在回来的路上算了下,当初我们给了六两,上个月的利钱是二两,但我们还了五两,那就还剩三两。加上这个月的利钱,刚好欠的五两银子可以全部还清了!” 无债一身轻,说的就是陆清漪现在的状态,她觉得自己都要飘了,浑身的经络哪哪舒畅,甚至可以表演胸口碎大石了呢。 看着面前算得眉飞色舞的小娘子,赵珩渊默默收回自己展开的双臂,心中郁闷的瞧着她手里的银锭。 原来银子可以让她这么开心,若是从前…… 他摇了摇头,今后努力些,他也是能让她过上好日子的。 第57章 第一个接纳的人 这头,兴奋不已的陆清漪没听见赵珩渊说话,终于是把视线落在他的脸上了:“你开心吗?” “嗯。”赵珩渊淡淡应着。 陆清漪没瞧出异样,因为赵珩渊一向情绪波动甚少,她便又自顾自盘算起来:“我前日的草药也晾晒的差不多了,拿去药铺的话应该还能换个几百文回来,正好可以填补买小鸡的钱。还有编好的草绳,应该也能卖个一百来文。还有菜园的菜过几天也能收成了,吃不了那么多的话,也能拿去卖呢。” 越说陆清漪眼睛越亮,要是眼前有个算盘,早让她敲得“哒哒”作响了。 “未来的生活充满阳光啊!”她不由发出一声感叹,转头对着赵珩渊灿烂一笑。 不知为何,看着她眼睛发光的数钱,为家里的生计发愁忙碌的样子,赵珩渊竟觉得这样的她十分好看。 许府,后院专供厨房食材进入的侧门,肉铺的胡老板正和厨房的副管事在核对肉的数量。副管事检查完,让他等一下,他去叫人来拖。 没一会,前头有个厨工骂骂咧咧地走了过来:“还真以为他是谁,摆谱给谁看呀。” 胡老板是个生意人,一看他这样必定是受气了,便腆着笑脸说:“小兄弟,咋了呀。” 那厨工闻言,正想着找人发牢骚呢,便把刚刚的事说了出来:“我们厨房最近来了个厨子,本事不大,脾气和谱儿倒是大的很,整日只会指使别人替他干活。” “哟,还有这样的人啊,那其他厨子难道肯吗?” “自然是不肯的,可是能怎么地,前几日啊,他三言两语就把孙少爷给哄好了,而且他还学会了煮酸梅汤,把孙少爷哄的乖乖听话,现在谁见了他不是都得看着脸色。” “这么说来那厨子也是有本事的人啊,难怪嚣张。”胡老板表示理解,实质是想吊他继续说下去。 果不其然,厨工听完就大骂了起来:“有本事个屁,他那酸梅汤也是偷学小厨娘的。他还真以为别人不知道,那日过后他偷着把小厨娘用过的纱袋捡了去,才知道那酸梅汤是如何做的。若不是如此,哪那么容易哄得住孙少爷。” “诶,那这样说来,这功劳算是小厨娘的,怎的反而不是小厨娘得到赏识呢?”胡老板疑惑。 “唉胡老板你有所不知了,原本也是小厨娘得到赏识,可是那厨子阴险的很,故意在老太爷面前说她,诶,说她什么来着。” “对啊,说了什么让老太爷不要她的话了。”胡老板好奇心都来了。 厨工想了想,说:“哦对,说那小厨娘的相公是个盗贼,手里有不少人命,还说小厨娘会下药。说的也忒夸张了,一听就知道是他不想让小厨娘留下来的说辞。你说对吧胡老板?” “啊哦,对对……” 在听到盗贼的时候,胡老板心里已经有些讶异了,粗略可以猜到他嘴里说的人是谁,不过他还是假意道:“说不定他说的是真的呢?” 厨工闻言鄙视一笑:“怎么可能,我偷偷跟你说啊胡老板,其实我们也是后来才知道,原来那小厨娘就在他原先的老东家小桥饭馆里做事的。怪不得他一直针对她,还不是怕她的风头会盖过他。” 话到这里,胡老板已经确认,这人口中的小厨娘就是赵珩渊的新婚娘子陆清漪了。 那厨工似乎还意犹未尽,又道:“可怜那个小厨娘走的快,不知道孙少爷追着去了厨房说要聘她专门负责自己的膳食,就连老太爷都说要重金聘请的。结果这份好差事就这么的被那人用卑劣的手段抢走了。” 胡老板惊讶:“许老爷子还说要重金聘请?” “是啊,听前厅的下人说,老太爷也十分喜欢小厨娘做的两道菜,两爷孙把盛酸梅汤的罐子都喝干净了。” “那是真喜欢呀。” “那可不是,唉,说那么多也没用了,不和你说了,我得赶紧回去干活了,否则指不定又要说了。” “好的,慢走辛苦了啊。” 隔天,当赵珩渊把陷阱抓到的野味送去肉铺,胡老板叫住了赵珩渊,把他拉到了里间去。 “赵老弟,跟老哥聊聊,我们也许久没有说过话了,老哥有事找你。” 听到他说有事,赵珩渊二话没说就跟着他进去了。 进去后,胡老板给赵珩渊倒了碗酒,刚要递给他,自己却笑了:“抱歉抱歉,忘了你从不喝酒。” 赵珩渊抱歉一笑:“今日还有事忙,就不喝了。” 胡老板啧他一声:“撒谎,你就算没事做也从不喝酒,还想蒙老哥我呢。” 赵珩渊默认一笑。 “得,不用紧张,老哥我今日找你也不是想叫你喝酒的,就是想问问你成亲后觉得如何?” “很好。” “就很好两个字?” 赵珩渊微微一笑:“很好。” 他的眼里有着不同以往的温暖和柔和,这是胡老板认识他近一年从未见过的。还想起第一次见到赵珩渊时,那时候,他就像是一具行尸走肉,除了活着,就只有活着。 他的眼里总是有着看不清的思绪,整个人像是被一团黑气所笼罩,浑身充满杀气,让人害怕不敢靠近。要不是他经常送野味来换钱,胡老板也相信了那传的沸沸扬扬的流言。 但是不过短短几个月,他就有了很大的变化,这一切都是从他成亲后开始的。想来他现在就如他说的那样,很好。 这可就难倒胡老板了,原本他还想把前日在许家听到的事告诉他。可又不想打破他现有的安稳生活。 但赵珩渊是何人,见胡老板面有难色,联想到他说有话要告诉他,那么就一定是有事。 “胡老板,您有何事尽管跟我说。” 赵珩渊是个知恩图报之人,当初他初到小镇,由于长得壮硕且凶狠,很多村民都不敢和他交谈,更别说置换物什。他差点一度只能天天吃野味,从山上找野果子吃。 幸好胡老板愿意收他的野味,还让他的妻子帮着置办了家里需要用的东西。有了第一个人愿意踏出那一步接纳他,便有了第二个人,第三个人。否则,他在这个小镇也就待不下去了,更别说后来还遇上了陆清漪。 第58章 埋在心底的哀伤 见胡老板一脸纠结,似乎不知道要怎么开口,赵珩渊以为胡老板是碰上了什么为难的事想要寻求他的帮助,所以主动提出。 “那个……”然而胡老板却很犹豫,“是这样的,我若是跟你说了你可别冲动,看的出老弟你挺疼爱弟妹的。” 听到和陆清漪有关,赵珩渊的脸色一变,不由凑近了些:“可是我娘子出了什么事?” “是这样的,前日我去许家送肉,在那听到了一些事和弟妹有关。听说她之前也有去许府做过厨娘,还让许府的孙少爷吃下饭了。” 这事赵珩渊知道,她还因为那五两银子开心的手舞足蹈。 “清儿有与我说过此事,许家也把承诺的银子付了给清儿,此事当中可还有不妥之处?” “不是有不妥之处,而是,是弟妹被一个阴险小人给污蔑了。” “此话怎讲?” 胡老板便把许家那厨工的话一一告诉了赵珩渊。听罢,赵珩渊眉头紧锁,盯着桌上的酒碗陷入沉思中。胡老板看不出他的想法,怕他一时不忿会跑去找人算账。 便劝道:“原本我想着既然知道了,怎么着也该让你知道弟妹受委屈了。可是我方才见老弟你如今生活美满幸福,也不想你因为那小人破坏了现在的生活。” 一句话点醒了赵珩渊,胡老板说的没错,现在他们已经把欠的钱都还清了,家里的一切事情都正在步入正轨,就连陆士诚的身体也在慢慢好起来,他不能因为冲动破坏了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平静生活。 “我明白的胡老板,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他说。 随后他们又在里面说了些话,赵珩渊便离开了。 然而不知怎么的,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站在许家的大门前。看着那恢弘大气的门面,想到了陆清漪那高兴的笑脸。他抿了抿嘴,站了许久才转身离开。 傍晚,陆清漪才洗完头就看见赵珩渊回来,手上拎着胡老板给他的几条腊肠。 “你回来啦。”她随意把头发往后一甩,就上前去迎接他。 赵珩渊目光落在她湿答答的长发上,无奈叹气,把腊肠挂好后,拉着她回了屋里。伸手从架子上抽了块干净的布,帮陆清漪擦起头发来。 “头发湿了要尽快擦干,这样对身体不好。” 没想到他竟然也懂,陆清漪故意和他唱反调:“谁说的。” “我娘说的,以前每当我洗了头不擦干,她就会在旁边念叨我。” 没想到赵珩渊还有这种时候呀,陆清漪觉得有趣,她还真无法想象他被母亲唠叨的画面,总觉得放在他身上格格不入。 她不禁道:“娘亲应该是很温柔的人吧。” “嗯,她很温柔也很包容我父亲。以前父亲每次出门都很久很久才回来,她便在家中等着他。我知道她其实心中有怨气的,可她从未在父亲面前表现出来。”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提起他自己的事,虽然语气平淡,仿佛是在说着别人的事。可是陆清漪还是从里面听出了一丝的悲伤,深入骨髓的悲伤。这种哀伤平时看不见也摸不着,可一旦触碰到,就会爆发出来。 她下意识想要回头看看赵珩渊,想给他一个拥抱,想安慰他。 却被他按住肩膀:“别乱动,先把头发擦干。” 陆清漪吐吐舌头,不再乱动。 她坐在凳子上,感觉到他的大掌隔着布覆在她的头上,那种感觉真的很奇妙,有种心痒难耐的瘙痒感。明明只是在擦头发,却有种他的大手是在抚摸她其他地方的感觉。 她不禁觉得脸蛋都开始燥/热起来,心里直骂自己流/氓不要脸。 人家只是在擦头发,乱想着什么呢!也怪他荷尔蒙太强烈了,也亏的是她才能做到坐怀不乱呢。 她唾弃着,可又控制不住自己越想越污的画面。 就在这时,她突然听到赵珩渊说:“你的脸有点红,是不是不舒服。” 陆清漪一听尴尬地跳了起来,从他手里夺过布巾,往头上一兜:“还是我自己来擦吧。” 赵珩渊一头雾水的看着空空如也的双手,还有已经落荒而逃的人,不禁猜想自己方才是不是太用力扯到她的头发了。 “看来还是得多练习,以前父亲就做的很好。”他喃喃自语着。 夜晚,吃饱喝足后,当他们在外面看着星星吹风晒月光的时候,赵珩渊突然问:“清儿,你能从明日开始给我做些甜食吗?” “甜食?”她没记错的话,赵珩渊可不是嗜甜之人。 “不错,我们近日要去附近的山头看看有没有别的猎物,他们各自都会带食物,我想着自己可以带一些小零嘴,路上可以吃。” “这样啊,可以啊,你有特别想吃的吗?” 赵珩渊想了下,摇头:“你看着做便好。” 要求真简单啊,真不愧是赵珩渊。 说是这么说,但陆清漪还是花了心思。虽然赵珩渊基本可以说没要求,但一想到她做的零食可是要给与他一同去捕猎的猎人吃,她就燃起了熊熊的胜负欲心。 “既然要做,那么就要做出让他们都赞不绝口的甜食。” 想到自己从嫁给赵珩渊以来也没帮过他做什么,反倒是他,三番四次替她解决了不少的难题。这是他第一次拜托她的事,她一定要交出一份满分的成绩单不可! 她找来绳子把宽大的袖子给绑好,撸着胳膊打算大干一场。既然要做甜食,还想让人赞叹,自然不能做寻常百姓就能吃到的甜食了。 不过这难不倒陆清漪,她的脑袋里可装着不少的现代的甜品菜谱呢。 她思索了一下,要带上山的零食肯定不能是液体,不然他们来回颠簸跑动,特别容易漏出来,那就更尴尬了。而且甜汤类的甜食,放久了味道也不如刚出锅。 若是要做一些方便携带又不至于很快就失去原有味道的甜食。那么,糯米糍其实就是一个好的选择了。q弹有嚼劲,而且还可以放上两天。正好家里有糯米粉,馅的话,做花生馅也不错。 她躺在床上,边想着食材,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第59章 大型猎犬 第二天早膳过后,陆清漪就开始忙着准备食材做花生糯米糍。由于太久没做过糯米糍了,她其实心里也挺虚。 前世逢年过节她只简单搓了汤圆或在外面买现成的,都记不住自己多久没动手做糯米糍了。 她先是找来一个大盆,把糯米粉和糖倒进去,又去井口里取出牛奶,倒入适量搅拌。 由于没有搅拌器,所以陆清漪只能拿四根筷子捆一起,慢慢搅拌。但多少还是会有颗粒感存在,她就找来汤匙,慢慢把浮起的颗粒感压扁,直到整块面团顺滑且用筷子夹起时有粘稠感的糊状物。 搅拌好,她把面团放到锅上蒸约二十分钟,便开始准备花生馅。 这个花生馅其实也有讲究,这个时代的人一般花生馅料就是把花生米压碎,加入芝麻。可是陆清漪不想这样做。 她前世的时候特别喜欢吃四季宝的花生酱,馅中带香,做甜品或者吃吐司的时候,抹上满满的花生酱,真的可以让人幸福一整天。所以她想让赵珩渊也试试这个味道。 她起了另一个大锅,把洗过的花生米倒入,用木铲翻炒,直到花生米炒干了,红皮开始剥落,就可以把花生米上盆。 做花生酱不能有红皮,不过去红皮难不倒陆清漪,只要把花生米用擀面杖稍微碾碎,然后放到盛器上,一边来回晃一边吹,花生米就会自动剥落。就是会比较费时间和臂力而已。不过可以顺便把炒焦了的花生给捡起来,免得做成酱时会有苦味。 但是去红皮真的挺累人的,她晃一下停一下,正好赵珩渊刚从小菜园回来,便接过她手里的活。 “我来帮你,要怎么做?” 陆清漪看过去,正好对上他结实有力的手臂,那隆起的肌肉线条,完美的三头肌,真是耀眼得让她移不开视线。 她怎么回事,春天都过去多久了,怎么最近老发春呀。 感觉鼻子有些温热,陆清漪连忙转过头,结结巴巴道:“就、就把花生米的皮吹掉就好。” “好。”他二话没说,拿着盛器到门边干起活来。 他半蹲在地上,仔细地把晃出来的红皮吹落地面,那个样子真像只大型的猎犬,实在是太可爱了。 她不禁扑哧一声笑出来,引来他的注目。陆清漪忙清清喉咙,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转过去继续忙其他的活。 这时的糯米也蒸的差不多了,她走过去掀了笼屉,插了一根筷子检查有无流动物,来回两次后,她把笼屉取出来。这时的糯米团已经变成奶白色略带透明的颜色了。 煮好的糯米团需要放凉,这个时代没有冰箱,自动放凉比较费时间。所以她又把糯米团放到篮子上,吊到天井里去。 折回来的时候,赵珩渊的花生米也挑拣的差不多了。她蹲在地上,拨着菜筛上的黄滚滚的花生米,从赵珩渊的角度来看,她实在有些过分娇小了。 “你还得多吃些。”他突然说。 陆清漪闻言呆了呆,笑了:“吃那么多做什么,又不能长个了。” 赵珩渊说:“你太瘦了。” “会吗?”好像似乎有一点,不止瘦还矮呢,陆清漪觉得自己大概也就一米六的高度,明明陆父挺高的。 她想,或许是因为以前营养跟不上,以至于她长不高吧。倒是赵珩渊,也长得太高了,起码有一米八几吧。每次她和他站一块,就像是孩子跟着父亲出门一样。 “你是不是觉得我跟你走在一起像是父亲带着小孩?” 她原本只是想开个玩笑,没想到赵珩渊却当真了他十分认真的说:“不,你是我妻,我是你夫,我从未把你当作孩子看待。” 这话,若往深了想,就有些暧昧和污了。就仿佛他是在告诉她,他想和她…… 纵使她知道赵珩渊没有那个意思,但陆清漪还是不由自主害羞起来。 “那、那个,接下来还要你再帮忙做点事,你有空吗?”她又羞又慌,站起后跑进了厨房,借着做事来冷却脸上的火热。 赵珩渊不禁有些一头雾水,最近他的小娘子似乎特别容易害羞,可他又想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让她害羞。他哪里知道,陆清漪害羞是因为她自己脑补太多了! 陆清漪进厨房后拿出了铜盆,往里倒了少许的糖和盐,让赵珩渊把花生米倒进入,又给他一个擀面杖,让他把花生米捣碎。 “这个活有点辛苦,花生米要尽量捣到像沙子一样细。”陆清漪像他描述自己要的那种感觉,“如果出油了没关系,继续捣就好。”因为好的花生是会出油的,但对花生酱影响不大,反而让酱更香更细滑。 叮嘱完,她去翻出来不曾用过的食盒。这个食盒不大,有点类似于日式便当的形状,但要比日式的宽和大,可以叠两到三层。第一次看见这种便当盒的时候,陆清漪也觉得很新奇,没想到有一天会用上。 她把盒子清洗干净,转身来到厨房,赵珩渊还在捣花生米。随着他的动作,那完美的三头肌再一次晃瞎了陆清漪的眼。 她捂着脸,目光从他的手臂流连到他的身上。 赵珩渊有着典型的倒三角身材,肩膀宽厚坚实,身型魁梧高大,但是行动稳健不笨拙。身上每一寸隆起的肌肉都像是石头一样硬,可是躺在他怀中并不觉得硌着。 这样的身材和脸蛋,放到现代应该也是很受女生欢迎的吧。 她不由痴痴一笑,跑过去站在他身旁,掏出手帕,帮他拭去额头上的汗水。为了配合她的身高,赵珩渊还自动弯下腰。 擦完,两人相视一笑。 “剩下的我来吧,你也累了。”她说。 刚要接过手,却被赵珩渊拦住:“无妨,还是我来吧。” 陆清漪笑了,若是高氏在,肯定要说他会把她宠坏的。 在赵珩渊的帮助下,花生酱很快就捣好了。陆清漪用小匙舀了一块放嘴里试味道,咸甜刚好,估计一帮大老爷们也不会喜欢太甜的。 她没有多想,把自己刚含过的小匙,又挖了一口花生酱,送到赵珩渊嘴边:“试一下这个味道你喜不 第60章 使计 “试一下这个味道你喜不喜欢?” 赵珩渊视线落到她刚刚含过的汤匙,想到她的小嘴才用过这个汤匙,古铜色的脸慢慢的染上些许红晕。在她期待的目光下,他张嘴吃了一口。 明明并不是很甜的花生酱,此刻却像是浸了蜜一样,甜得他整颗心都醉了。 “怎么样?会不会觉得太甜了?”她问。 赵珩渊抬眸看着她,目光落在她红润的唇瓣上,原本的红晕就扩散到了耳后,心跳如擂鼓。 “挺、挺好的。”他难得的结巴了一次。 然而陆清漪并没有察觉他的异样:“那就好。” 她端着花生酱蹦蹦跳跳的跑到灶台,把放凉了的糯米团拿出来,先用手搓出一个个大小均匀的圆团,放一旁。再把小圆团按扁,用汤匙挖出花生酱放上去,搓成一个个圆球。 如此搓出好几个糯米糍后,她突然想到一个点子,转过身不由分说地把赵珩渊给赶出去了。 稍晚,陆清漪拿着两个用布包好的小包裹,递给赵珩渊,满脸神秘地叮嘱道:“这个蓝色的包裹里装的是你的糯米糍,不要搞错了哦。” 赵珩渊一脸茫然,但还是认真的点头。 “路上注意安全,尽快回来。”陆清漪又忍不住嘱咐道。 赵珩渊便笑了。 出了家,赵珩渊并没有往另一座山走去。他径直穿过村子和集市,来到了许府外头不远处的巷子。巷子边有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正担着自己做的零嘴在售卖。 赵珩渊来到他身旁,把陆清漪以为是做给他猎友们吃的糯米糍给了那老头:“待会许府的孙少爷会从旁边的侧门出去,你把这个拿去兜售给他,得到的钱银给你,但是假如他问起这是何人做的,你就让他到胡家肉铺寻一位姓赵的。” 那老头看着手里的东西,有些担心和警惕:“你这食物不会有问题吧?” “放心大伯,我只是想和许府做笔生意,但是我的外表会吓到孙少爷,才需要大伯的帮忙。您放心,事成之后我会再给你一两,您觉得如何?” 一两的酬劳以及兜售的钱银都归他,老伯自然是见钱眼开的,只是…… “倘若他不吃呢?听说许府的孙少爷已经许久吃不下东西了。” “无妨,今日他不要,我明日再来。” 老头想了想,点头:“行,我知道了。” 他收了赵珩渊的糯米糍,放进木箱里,担着自己的东西,挪到了许府的侧门外兜售。 赵珩渊站在远处,把陆清漪特意分开包的那一份糯米糍解开。只见里头躺着一个憨厚可爱,虎头虎脑的小老虎。 那小老虎圆鼓鼓的,眼睛用两颗红豆做装饰,上面画着老虎的花纹,还有一条长长的尾巴。陆清漪还给老虎捏了两个可爱的耳朵,更甚者,她还给老虎画上了一个笑容。 赵珩渊忍不住勾起嘴角,想到自己临走前陆清漪的耳提面命,心中一股暖流涌动。 他拿起小老虎,捧在手心里,几次都没舍得下口,总觉得若是在上面咬下一个口子,也太残忍了些。 想到这,他又是摇头一笑。 曾几何时,他赵珩渊居然连吃个甜食都觉得残忍。他家小娘子怕不是上天派来惩罚他的吧。 后来,赵珩渊还是没舍得把这小老虎吃掉。他小心地把小老虎藏了起来,有事没事就拿出来看两眼,直到五天后,小老虎放馊了。不得已,赵珩渊只能把它扔掉。 因为这样,他郁闷了好久,埋头把气出在了山里的野鸡上,直把那野鸡给追得尖声大叫,毛都不知掉了多少根。 就这样,在连续蹲守了四天后,赵珩渊终于等到许志浩从大伯手里买下了陆清漪做的甜食。他眼神闪过一丝光芒,瞬间消失。 前段时间他已经打听过,许志浩偏爱甜食,因此他才会故意让陆清漪每日给他做甜食,让他人去许府附近售卖,就等着许志浩上钩。 是的,虽然如今平静的生活来自不易,赵珩渊也十分珍惜。但是唯有一点是不能触及的,那便是伤害陆清漪。 他无法想象陆清漪因为嫁给了他在外头到底遭受多少白眼和听过多少难听的话。因为这一切她从未跟他说过,也从未在他面前表现出来。 每次见着她,她总是笑的一脸灿烂,就像是全世界的阳光都落在了她身上一样。所以他如何会想到,别人背后对她的猜度和伤害是如此的恶毒。 既然别人夺去了她原本该有的荣誉,那他就帮她抢回来。 想到这,赵珩渊敛上眸子,脸上闪过决绝的杀伐之气,然后转身离开巷子。 在许志浩上钩之后,赵珩渊又连续让老伯每日去许府门外卖甜食,一直持续了五天之后,赵珩渊告诉老伯,今后不必来许府卖甜食了。 “老伯,这两天劳烦你再在这附近走走,倘若他们问起你为何没有甜食了,你便告诉他们,做甜食的小娘子病了,但她相公平日里都会在胡记肉铺走动,请他们去找姓赵的便可。” 说着,他把手里的两百文给了老伯:“这是给你的,劳烦。” 老伯笑嘻嘻接过,小心的把银子收好。收人钱财替人做事,这道理他还是懂的。更何况这些日子多得了赵珩渊带来的甜食,让他平白赚了不少银子,他还是懂感恩的。 “爷您放心,我会按照您的吩咐去做的。” 就这样,在老伯不再卖甜食的第三天,许府的下人终于是站在小门守着,拦下了老伯。 “大爷请等等。” 老伯早有准备,慢吞吞地转过身来。 “大爷,请问您之前卖给我家孙少爷的甜食还有吗?” “甜食啊,没有了呢。” “为什么?是、是不做了吗?”下人明显没意料到这种情况,一时间竟有些懵了。 老伯说:“是的,其实这些甜食是之前一位小娘子做了让我帮忙卖的。可是那小娘子近些日子受了风寒,就没再卖了。” “这这,那请问大爷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有吗?” “这老头子我就不知道了。” “那可就麻烦了。” 第61章 拿回属于她的东西 听到没有甜食了,许府下人不由挠后脑勺:“那可就麻烦了,孙少爷为了这甜食都闹了好几日,要是知道没有甜食了,指不定要把许府给拆了呢。我这,唉,我这如何回去交代呀。” “竟是如此?”老伯故作惊讶。 下人一脸苦恼:“可不是,孙少爷前段时间本就许久吃不下饭,好不容易最近稍微能吃的下一点,可还没安生几天,他就又迷上大爷您卖的甜食。” 老伯拍了拍他的肩膀,故作同情,又仿佛才想起来一般,说:“哎呀,我想到了,那小娘子的夫君平日里就在胡记肉铺活动,要不你让府上的人去寻,不就不怕无法交代了吗。” 下人闻言脸上一喜:“此言当真?” 老伯说:“我还能骗你做甚,我平时就是去那取的甜食。” 下人便是千恩万谢的谢过,急匆匆回了许府。 须臾,当赵珩渊去胡记肉铺的时候,胡老板神秘地凑过去,压低声音道:“赵老弟,还真让你说中了,许府的妈妈来过。我已经按照你跟我说的,把他们打发回去了。” 赵珩渊点点头:“劳烦胡老板了。” “哎,客气啥呢。但是我是真的很好奇,赵老弟你想做什么?” “不做什么,只是想替清儿拿回属于她的东西罢了。” 胡老板爽朗一笑:“那还不简单,鱼儿都完全上钩了,之后还不是任你清蒸或是油炸。不过说真的,厉害还是弟妹厉害,只用厨艺就把许家的小祖宗给治得死死的。” 赵珩渊笑笑,他家小娘子的确厨艺了得。 胡老板见他只是笑笑没说话,不由暧昧地撞了撞赵珩渊:“我说赵老弟,你也别老是冷着一张脸,平时没事多笑笑,多夸夸弟妹,女子嘛,都是要多哄哄的,这样她们才会开心。” 是这样吗? 赵珩渊疑惑的看着胡老板。 他觉着他家小娘子大部分时候都心情不错,尤其是拿到银子的时候,笑的那是一个开怀。 见他怀疑,胡老板啧一声,撞了撞赵珩渊,然后说:“不信,你看老哥我是怎么做的。” 说着,他越过柜台,来到了正在处理肉的胡大娘身边,叉着腰清清喉咙,凑到她耳边不知说了句什么。 胡大娘娇羞一笑,抬起一只手捶了一下胡老板的胸膛,说:“死鬼。” 胡老板哈哈大笑,侧头朝赵珩渊眨了眨眼睛。看的赵珩渊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难以想象陆清漪说出死鬼时的样子,但又觉得似乎挺不错的。 “如何,看到老哥是怎么做的了吧?”胡老板带着胜利神色得意的回来了。“你看,女人其实都是很好哄的,一句话就足以让她们眉开眼笑了。我看弟妹真的不错,你可千万别用你这副脸把人吓跑了。” 原来说了这么久,胡老板是担心陆清漪会嫌弃自己,怕他太闷陆清漪会受不了,这才忍不住提点他来了。 赵珩渊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脸。 难道他平时看起来真的那么让人讨厌和害怕吗? 这个想法一直持续到他回家,那时陆清漪已经从小桥饭馆回来了,正在小菜园里挑菜。 “回来啦?”听到脚步声,陆清漪直起身子,就见赵珩渊站在篱笆外头,她莞尔一笑,“你等等,我摘些烂菜叶给小鸡吃,然后就去做饭。” “你……” “嗯?” 赵珩渊停顿了好几秒,幽黑的眼睛直直看着陆清漪,好一会才说:“无事。” 把陆清漪看的是一头雾水。 吃饭的时候,赵珩渊想起今日的事,便问:“清儿,你想去许府做事吗?” “许府?不啊。怎么?那孙少爷还是吃不下吗?” “似乎是。”他语焉不详。 陆清漪嚼了几口,把饭吞下后,说:“那还真是奇怪,一般来说,像孙少爷这样的年纪是不可能得厌食症的,除非他受到什么刺激。” “厌食症?” “对,顾名思义就是不想吃,对吃的感到抗拒。但孙少爷这个年纪该是天真烂漫的时候,许家亦是大户人家,没什么压力,不应该情绪不稳啊……” 除非…… “你可是想到什么了?”赵珩渊从她的表情看出了情绪变化。 陆清漪微微一笑:“我似乎不曾听过许家老爷和他夫人的事。” 赵珩渊立刻明白她的意思,可是…… “他二人都还活着。” “还活着啊……”陆清漪还以为是因为父母的死对孩子打击太大。 “那到底是为何呢?”陆清漪不禁又犯了医生的毛病,心痒难耐地想要研究一下原因。 “好奇的话,要亲自去看看吗?” 去看看? “不了,好奇归好奇,也就是八卦八卦,反正也不关我的事。” 陆清漪还是拎得清的,毕竟她现在已经不是医生,只是一个普通的农妇,还是别太张扬,免得别人问起要说无数的谎言来掩盖。 倒是没想到陆清漪会拒绝,赵珩渊也没说什么。 两天后,赵珩渊估算着时间差不多了,便来到了肉铺守株待兔。果然,不久许家的妈妈又上门了,彼时,赵珩渊就站在侧门,看着胡老板和许府的妈妈说话。 “胡老板,不知那位姓赵的哥儿可来过了?” “你来的正好,那哥儿今天还真来了,放下了一包糕点,我已经替您给留起来了。” “那实在是太好了,谢谢胡老板。”那妈妈闻言大松口气。 结果脸上的笑容才挂上,就听胡老板说:“但是赵哥儿说了,小娘子平时还得去饭馆做事,实在是太忙太累,以后怕是不会再做糕点来卖了。” “什么?!就……以后都不做了吗?” “是的,因为不久前小娘子才生过一场病,躺了好些日子才能下床,赵哥儿不想自家娘子太辛苦。” “哎哟,那可就麻烦了,这可如何是好啊。”许府来的妈妈一脸头疼,转身急匆匆走了。 待她一走,赵珩渊从里头走出来,胡老板哈哈一笑:“怎样,老哥的戏好吧。” 赵珩渊感激作礼,胡老板又说:“你真觉得她晚点就会再来一次?” “会的。”赵珩渊看着街上匆忙行走的百姓,眼里有着自信和笃定,“放了这么多天,也是该收网了。” 第62章 欲擒故纵 一个时辰后,许府的张妈妈来了。这个时候赵珩渊就坐在店里头,胡老板当即为他俩引荐。 “张妈妈,这就是我说的那位小娘子的相公。”胡老板说。 张妈妈没想到他口中的赵哥儿竟是一个虎背熊腰的彪形大汉,碰面的刹那,她有些失了神,好一会才恢复神态。 “赵哥儿好,我是在许府做事的妈妈,此番来是有些事想要跟您妻子商量一下。” “我知道许府,听老伯说,我家娘子大部分的甜食都被许府给买去了。” “是的。”张妈妈腆着笑脸,“我来也正是为了此事。” 结果她还没说什么,赵珩渊就一口回绝了:“抱歉张妈妈,我家娘子白天做事已经很累,实在无法再抽空做糕点了。” “张妈妈也是没想到赵珩渊会拒绝得如此干脆利落,到口的话全被堵了回去,一时间竟是不知要说什么。 “呃……这事,就没有可商量的余地吗?” 赵珩渊说:“还望许府当家能理解,我家娘子白天除了要去饭馆做事,晚上还有其他事做,实在抽不出空来。” “若是白日忙的话,倒是好解决。我家老太爷说了,只要小娘子愿意,我们愿以十两的月钱付给她,让她去许府当厨娘。” 哇,十两! 一旁的胡老板为这惊人的月银瞪大了双眼,不住地给赵珩渊使眼色。 然而赵珩渊脸上连一丝表情都未变过,他只是略低了低头,像是在思考的样子。好一会,等把张妈妈都吊足胃口了,他才说。 “此事我无法替娘子决定,还需回去与她商量过才可以给您一个答复。” “这自是没问题的。”张妈妈也知道对方没那么快能决定,没拒绝就已经很好了,否则一旦赵珩渊拒绝,怕是连他娘子都搭不上话了。 “我明日会再来,希望能听到赵哥儿的好消息。”张妈妈高兴道。 可是,赵珩渊似乎并未打算让她就此离开。他说:“对了,还未告诉张妈妈,我家娘子便是小桥饭馆的巧手厨娘,或许您该是听说过的。” “听说过,自然是……嗯?”张妈妈脸上的笑容凝住了,“你说,说是小桥饭馆的巧手厨娘,那你是……”不消说,她已经想起了那日张哥说的话,毕竟这事早在许府传了个遍。 张妈妈感觉自己快要晕了,原本以为这差事终于完成可以回去和老太爷禀告,没想到那厨娘就是当日的赵娘子。若是如此,她可无法做下让赵娘子进许府的决定呀。 “赵哥儿……是这样的,方才我说的事,还有些问题我需得回去跟老太爷请示一下。这样,您呢去和小娘子说下,我呢,也回去和老太爷那边说说。” 张妈妈也是个人精,她不明说问题是什么,也不说明这事有可能黄。她含糊不清,既让赵珩渊去给陆清漪做思想工作,自己又可以回去跟许老太爷说陆清漪身份的事。 若是许老太爷不敢让陆清漪进府做厨娘,她不过来便是。可若许老太爷为了孙少爷,愿意让陆清漪进府,她也不耽误时间。 她以为自己如意算盘打的精,却不知道赵珩渊其实什么都知道,也看出了她耍的小聪明。不过他不在乎,反正她只是他手中的棋子,而他们都会按着他布的局一步一步走下去。 是夜,赵珩渊把今日许家妈妈去胡记肉铺的事告诉了陆清漪,陆清漪听完后感到疑惑。 “怎么这么突然?” 赵珩渊没有回答她,而是问:“清儿去吗?” 这个问题还真难倒陆清漪了。 十两的月钱啊,这可比她现在在饭馆里辛辛苦苦做菜要来的舒服和钱多。只是这样一来就有个问题不得不考虑,那就是需要住在许府。 一般来说,像许府这样的大宅子,断不可能让外人随意进出,她如果去给许志浩做厨娘,就要住在许府里。虽不是卖身,但一月顶多就只能出去一天。 放做以前,陆清漪或许还会心动,可是现在…… 她看着赵珩渊。 他既然问她的意思,是希望她去还是希望她不去呢?她看不出他的情绪,他一向难懂。 不知为何,陆清漪突然有些沮丧。两人虽成亲一个月了,可她还是不能完全看懂他。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她觉着男人心是深渊里的石头呢。 既然看不透,那她就直接问了:“你希望我去吗?” 赵珩渊闻言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后说:“你若喜欢的话……” “我不喜欢,也不想去。” 她直接打断他的话,语气有些冲,隐含着一丝丝怒气,赵珩渊听出来了,但他不明白为什么。他原以为,陆清漪听到那十两的月钱,应该会高兴地蹦起来,抱着他跳着笑。 实际上陆清漪是惊讶了一下,但好像没有感到很开心的样子,现在还生气了。这让赵珩渊感到疑惑和不解。 “若是不喜欢的话,那我明日便去回了那许府的妈妈。”赵珩渊只好如是说。 他语气平淡稀松,就像是只是在说着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多少让陆清漪心里感到不爽,她不禁想到,说不定赵珩渊对她的离开一点都不难过,这个家里有她无她都无所谓。 越想越气,她说:“不,我改变主意了。” 她气鼓鼓地说改变主意了,这让赵珩渊更不解,不过他没多问,只是点点头,说明天会回复张妈妈。 这个样子让陆清漪有些气结,想说什么,却又不知如何表达,最后郁郁地爬到床上,蒙头便睡。 三天后,她随着赵珩渊去胡记肉铺,由胡大娘引着进了侧厅,没多久,张府的妈妈果然来了。只见她脸上带着笑容,应该是许老太爷答应了。陆清漪认出,这正是那日她偷塞过银子在门口登记的妈妈。 “这位就是赵小娘子吧,生得可真秀气啊。”张妈妈一上来就夸陆清漪,然后话语一转直切主题,“不知小娘子对于许府的许诺考虑得如何呢?” 陆清漪不习惯别人的阿谀奉承,她偷偷抽出自己的手,说:“谢谢张妈妈,许府开出的条件小妇认真的考虑过了,不过小妇心中有几个疑惑,想请妈妈代为解答一下。 “赵小娘子请说。” 第63章 厌食症 “是这样的,我想问问孙少爷开始不吃饭的时候,是否长期便秘,易怒易烦躁,夜里总是睡不好,并且逐渐对原先感兴趣的事物都失去了兴致?” 张妈妈不懂陆清漪问这些为何,但她还是仔细回想了下,点头:“是的,孙少爷的确近段时间都是如此。” 陆清漪心里大概有数了,便又问:“那孙少爷是否也常出现恶心、呕吐、有时候甚至疲乏无力,眩晕、晕厥,也有过心慌、心悸?” “是的。”听到这,张妈妈眼睛都瞪大了,“赵小娘子说的不错,一个多月前,孙少爷便试过突然昏厥过去,吓到府里上上下下都慌了。但大夫来看过后只说是睡不够和不吃喝造成的,因此老太爷才会更急着到处寻厨子。” 张妈妈的话侧面证实了许志浩的情况与她猜想的一致,看来许志浩身上应该是发生了些什么事,导致他心理发生了大的变化。可由于他还小不懂,因此无法排解只能胡乱发泄。 “这样说吧张妈妈,孙少爷的病,光凭菜肴是解决不了的。”她如是说道。 这话一出,张妈妈就愣了:“你说这是病?” “不错。”她说。 这两人的对话让一旁站着围观的胡老板和胡大娘都听的水里来雾里去,不知为什么会突然说到这事上。唯有赵珩渊,他似乎已经能很自然的接受了自己娘子的出其不意。 好一会,张妈妈才从陆清漪的话里找回自己飘走了的魂:“老妇不是很明白小娘子的意思,大夫说过,孙少爷这不是病,只是因为吃多了府里厨子的饭菜腻味了而已。” 陆清漪明白她的意思,上门看病的大夫大约以为许志浩只是在闹富人家孩子的娇气病罢了,但其实不是。 她轻轻摇头,说:“小孩子的生性就是好动和容易忘事,再怎么吃腻味家里厨子做到菜,也不至于到一吃就吐的地步,更不可能一直厌恶下去。孙少爷是真的生病了。” 张妈妈张了张嘴巴,似乎想说什么,但眼角在看见旁边坐着的赵珩渊后,脸颊的肉动了动,把话咽了回去。 这个不自然的反应陆清漪自然是看在眼里的,不如说,她其实是料到她会有所反应,毕竟说到这个份上,通常电视剧的剧情便是对方一定会回一句:难道你会比大夫还懂得看病! 不说张妈妈是如何想,陆清漪知道胡老板和胡大娘估计也心里琢磨着,她难道比大夫还厉害的话吧。 不过她还是说:“孙少爷这个病不重,无需用药也可痊愈,而且这个病平时影响不大,但是长期下去对身体不好,尤其孙少爷还小。” 张妈妈最后还是忍不住说了:“你如何确定孙少爷便是生病了呢,许府可是请了好几位大夫去给孙少爷看病的,大夫们都只是说孙少爷身体虚弱,只要正常吃饭就能痊愈。” “大夫也没说错,的确是正常饮食就能痊愈,但孙少爷不是至今还无法真正吃下一顿饭吗?” 张妈妈被反问住了。 陆清漪说:“孙少爷得的是厌食症,顾名思义就是对吃感到抗拒,而他之所以如此,我猜想应该是跟家里的事有关吧。” 话落,原本还对她的话感到不满和不屑的张妈妈瞬间瞪大了双眼,惊慌地往旁边的胡老板和胡大娘扫了眼,见他们都没有反应,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这反常的表现都被赵珩渊和陆清漪看在眼里,看来许志浩的家的确有问题啊,就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让许志浩出现了心理问题。 大约是陆清漪一连说出了好几个有关许志浩的事,张妈妈已经开始有些被说动了,她问:“小娘子可知该如何治了这病。” “不知。”陆清漪回的干脆。 众人再次傻眼,因为他们都没想到会是这个回答,赵珩渊更是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张妈妈错愕:“难道就只能等孙少爷自动好?” “也不是。”陆清漪摇头。 误以为她是在卖关子,张妈妈都急了:“还请小娘子明示。” “不是我不明示,只是这厌食症是解铃还需系铃人,我是帮不上忙的,顶多就激起孙少爷的味蕾罢了。” 张妈妈还是傻眼:“既然小娘子知道孙少爷的病因何在,又让赵相公告知老妇您答应了,现下又告诉我您没办法,这让我如何去向老太爷交代呀。”张妈妈实在是被她说的脑袋乱成浆糊了。 陆清漪只好提点道:“不知许老爷和许夫人是否有经常陪伴着孙少爷?” 张妈妈闻言目光又快速扫了一下周遭,而后低下头说:“老妇只是许府里一个普通的下人。” 陆清漪理解点头:“所以张妈妈只需把我说的话告诉老太爷,相信老太爷应该知道如何做。孙少爷很快便会痊愈的。” 这话的意思…… 张妈妈不禁问:“那小娘子是不去许府了吗?” 陆清漪摇头,微微一笑:“不去了,既然孙少爷的厌食症会好,自然也不会有用到我的地方。” 这话一出,不说胡老板他们,连赵珩渊都诧异了。他疑惑不解地看向陆清漪,陆清漪虽没回头,但也感觉到他的注视,可她就是硬挺着腰杆不回头。 谁让他那日半句话都不挽留她! 或许是已经被陆清漪给彻底说糊涂了,张妈妈到最后竟是连威胁利诱的话都说不出,满心满眼都是陆清漪方才说的厌食症,看来已经是被陆清漪给说服了。 原以为许家这事到此就结束了,没想到几天后,许府的人竟是清早直接找上门来。那时赵珩渊去了隔壁村的山头狩猎,仅陆清漪独自一人在家种菜除草,差点没被闯进来的两个家丁以及一个管事给吓到。 “你们这是……”她顺手抓过旁边的小锄头。“你们是何人?” 带头的管事没有回答她,而是面无表情问:“你就是赵小娘子?” “我不是!”她回的干脆利落。 许府三人懵了好几秒,那看着像是管事的人眼睛一眯:“既然你不是,你们两个进去把这屋子给我翻了,务必把赵小娘子给找出来。” 第64章 孙少爷昏迷不醒 才想着,就见他站了起来,语气略激动:“可是赵家小娘子?” 陆清漪警惕地点点头。 “那就快进去啊!” 陆清漪又是一头雾水。 可是不及她细想,屋内突然走出来一个妇人,那妇人约莫三十左右,衣着华实步履匆匆,一出来便奔着她来:“我听说那小娘子来了,是你对吧?” “我……” 她还没说完,手臂已经被那妇人拉住往里屋带:“快进来为我儿瞧瞧。” 这盛情实在让陆清漪招架不住,踉踉跄跄随着她进去。老太爷跟在他们身后,也急步进去了。 被拉着来到了床边,陆清漪看到躺在床上的是个约莫六岁左右的孩子,此时正闭着眼睛。虽然看不见眼睛,但小孩的五官还是生的不错,有几分像拉着她的那个妇人。 这小孩儿应该就是许志浩了吧,再瞧围着的人的神情,想来他是昏了过去,难怪他们那么急。只是……孩子晕了找她?这就不对劲了呀,人又不是她弄晕的。 就听老太爷中气十足说:“小娘子快看看,为何我孙儿会突然昏迷不醒,你不是说过这个病不严重吗。” 陆清漪蒙了,她是说过不严重,但也不能说许志浩的晕倒就一定和厌食症有关啊。 她说:“你们请过大夫来瞧了吗?” 许夫人摇头,说:“还未。” 老太爷说:“你难道不会看吗?!”那语气,就像是她会却故意不看一样。 陆清漪就不明白了,她也没说她会诊治,这老太爷怎么就断定她会了呢,实在有些莫名其妙。 不过医者父母心,许志浩昏迷不醒,她身为医生也无法真假装自己不会。 是以她坐到床附近,一手搭在许志浩的脉搏上,发现他的手心居然是发冷的。再一瞧,他的额头还冒着虚汗。 她把空总着的另一只手搭他额头上,果然感觉到额头也是一片冰凉。 还真是有问题! 陆清漪脸色一凝,聚精会神的感受他的脉搏,发现他的心跳特别快,比寻常人至少要快上好几秒,而且呼吸浅表不规则。没有可以借助的仪器,陆清漪一时间也是不清楚许志浩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 陆清漪眉毛紧拢,把许志浩的手塞回被子里,一旁的许夫人立马问及:“如何,我儿到底怎么了?” 她脸色急切,爱子之心溢于言表,陆清漪发现,她的唇色略白,脸色也不是很红润,显然也正在生病。 陆清漪越过她,问一直站在许夫人身旁的一个上了年纪的妈妈:“请问孙少爷今日吃过什么?” 那人是许志浩的奶妈,闻言快速回想了几秒,说:“就喝了碗清粥还有他最近特别爱吃的梅菜扣肉。” 梅菜扣肉?大清早的就吃这么油腻,也不怕胆固醇太高吗?! 不止她想到,许老太爷也不禁道:“一大清早的怎么就吃如此肥腻的东西?” 许奶妈见他脸色不善,吓得身子俯低,说:“回老太爷,不是老妇想让孙少爷吃,只是……” 第65章 诬陷 “只是什么,直接说!”许夫人听不得她吞吞吐吐,斥道。 许奶娘只好道:“孙少爷这几天也不知为何就偏爱这道梅菜扣肉,一日三顿不吃就要闹。老妇实在是没办法,只能由了他去。” 孙少爷是许府金笸箩,他要吃的东西,下人哪敢不给,加上他本就厌食,他愿意吃,下人还不高兴坏了。 不过一连吃几天肥腻的肉,就算再怎么喜欢,也该腻了才是,更何况许志浩还是有厌食症的。怪异的地方还真是多。 话虽如此,陆清漪也是知道,梅菜扣肉并非让许志浩突然晕倒的原因,一定还有些别的什么导致的。 “孙少爷今日可有去过什么地方?”她只好又问。 许奶娘细想了想,摇头:“今日孙少爷起床用膳过后便在这院子里玩了一会,不知为何全身乏力,并且头冒虚汗,等老妇劝他回屋休息时,孙少爷就突然昏了过去。” 哪都没去,可是吃完早膳就身体不适,若真有外在原因,极有可能是出在早膳上面。 “我能看看孙少爷早上吃过的东西吗?” 老太爷点头,但许奶娘却说:“不知道厨房那边是不是都清理干净了……” 这也不是没可能的,大户人家向来爱干净,若是厨工积极,只怕已经清洗干净了。 不过…… “没关系,就算真洗干净了,也可以去查下泔水,孙少爷近来应该经常剩不少饭菜吧。” 许奶娘眼睛一亮:“小娘子说的对。” 许夫人便说:“那还不赶紧派人去厨房还有泔水池查下,顺便把给孙少爷做饭的那个厨子给我抓起来。” 陆清漪张了张嘴巴,想说虽然有可能原因出在食物上,可是厨子也有可能是无辜的呀。 然而没多久,有个下人跑回来,说许志浩吃过的碗筷瓢锅都洗干净了,而负责孙少爷饮食的厨子偷偷想要从后门溜走,但是被他们抓住了。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觉得肯定是厨子下毒了,否则他为何要跑呢,就连陆清漪也是如此想。 然而当下人把偷跑的厨子抓上来的时候,陆清漪惊讶了。 只因为那个厨子不是别人,正是处处与她过不去的张哥。 张哥此时被五花大绑着,他的头发和衣裳因为拉扯而乱糟糟的,脸上似乎被谁揍了一拳,有些淤青。他跪在地上大喊:“小的冤枉,请老太爷和夫人明察!” 老太爷闻言怒拍桌子:“若是冤枉的你跑什么!” 张哥道:“我是真的冤枉,小的没打算跑,只是在后门附近休息。结果他们一上来,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抓我。小的一瞧自然就跑起来了……” 一番话真真假假陆清漪是不知道了,她不是侦探也不是心理学家,看不出张哥到底有没有撒谎。这事也只能交给许老太爷他们自己处理了。 然而,不管他们怎么盘问,张哥就是咬死他没有下毒害孙少爷。 “小的真没下毒,就算给小的天大的胆子,小的也不敢啊。更何况当孙少爷的厨子是份好差事,小的根本又为何要下毒害孙少爷呢。” 这倒是实话,张哥很看重能留在许府做厨子,之前在小桥饭馆更是经常拿出来当炫耀的资本。他为人精明势利,没有特别的原因,他是绝不可能自己亲自砍掉孙少爷这棵可遮荫的大树。 陆清漪侧目望着许志浩苍白的脸,一时间也是毫无头绪。她拿手撑开他的眼皮,只见他眼瞳缩小,是有稍微中毒的现象。 “我问你,你做的早膳都用的什么食材?”陆清漪想不透,只好问地上跪着的张哥。 结果张哥一听是她的声音,猛抬起头来,才发现陆清漪原来也在这屋子里,就坐在许志浩的床头边,登时是脸上闪过恨意。 “没听到赵小娘子问你话呢,还不快回答她。”许奶娘瞧他不说话,凌厉地斥道。 张哥纵是不想回话,也不得不说:“就是寻常的家常菜,想必赵小娘子比我更清楚梅菜扣肉如何做。啊,我都忘了,赵小娘子的菜肴总是和别人不一样,听说最近孙少爷还特别喜欢吃你做的甜食,要说孙少爷身体不好,说不定就是因为你的甜食出了问题。” 陆清漪诧异,到了这个地步,他居然还想着要污蔑她,他到底是有多讨厌她,才会三番四次为难她。 但不得不说,张哥这话还真是成功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到她身上。只是陆清漪很疑惑,她为何不曾记得自己有做甜食给许志浩吃? 酸梅汤严格算来也不是甜食的一种,更何况离她做酸梅汤也已经过去许久了,何来最近一说? “你是想要拉人替你顶罪,还是病急乱投医?”陆清漪说。 张哥冷冷一笑:“我是冤枉的,何须找人顶罪,我只是实话实说,你是什么身份在场的人都清楚,说不定就是你在甜食里下了毒!” 虽然陆清漪还没想明白他说的甜食的事,但张哥说的话实在太难听了,她生气道:“我是什么身份你就是什么身份,都是有手有脚的人,你怎么就高我一等了。” 张哥哼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为了要报复许家,所以故意用甜食引诱孙少爷,借机在里面下毒。否则这镇上做甜食的那么多,怎么孙少爷就偏偏喜欢你做的呢。” 这话让老太爷和许夫人均是脸色一变,许夫人更是下意识伸手挡在陆清漪和许志浩之间,以防她发难。 这突如其来的态度转变让陆清漪半是难堪半是气愤:“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下的毒!” “我没有证据,但从你早些天就突然不卖甜食了便可以看出,你肯定是计谋得逞了。” 早些天?甜食?这些字眼一个个蹦进陆清漪的脑海里,她不由想起那段时间她是每天都有做甜食,但那都是给赵珩渊和他的朋友们吃的啊。 可是她又想起,许府重金聘请她的消息,是赵珩渊告诉她的。可当初她留给负责记录在册的张妈妈的地方却是小桥饭馆,许府的人是如何找到赵珩渊的呢。 第66章 嫉妒的心 陆清漪越想越发现这两件事中其实有很多端倪,只是当初十两的月钱实在太诱人,以至于她根本没想太深入。现在细细想来,许府聘用她不是因为当日的两道菜,而是因为她做的甜食,而那甜食是她做给赵珩渊吃的。 那么问题就来了,赵珩渊为什么要兜这么大一个圈做这些事?他……该不会是真在糕点里下毒了吧。 这个念头吓到了她,可陆清漪心里却否认了这个想法。 不会的,赵珩渊不是会做这些下三滥的事的人,肯定是有别的缘由,她相信他! 想到这,陆清漪说:“我为何要报复许府,你说这话,该是有个前提吧。” 虽然她被赵珩渊瞒着她做了别的事给震惊了,但也不代表她完全被张哥给绕了进去。她敏感的从张哥的那番话里找到一处怪异的地方。 她的话问出,一些知道内情的人都统统脸色不自然起来,包括张哥在内,当初便是他胡诌乱造,使得老太爷不聘陆清漪的,没想到方才一急说出来了。 陆清漪见他们各自神色迥异,也知其中必然是发生了什么事。联想到张哥吼的那句“她的身份大家都知道”,陆清漪抿了抿嘴,蹙着眉。 她是多少有听到别人背后议论她嫁给了一个杀过人的贼子,但这也不足以让她气到要给一个小孩下毒啊。若是如此,她得杀多少人啊。 陆清漪感到哭笑不得,却又有些无奈。人心隔肚皮,他们害怕也是常理之中。但要若是为此冤枉她,似乎也有些说不过去吧。 是以她看着许老太爷说:“小妇清清白白做人,对得起天对得起地也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我与孙少爷无冤无仇,没必要对他下毒。” 许老太爷看着她,那双眼有着沉淀多年的沉稳和锐利,看久了仿佛会被他看穿一般。寻常人在这样的目光下通常会露怯,可陆清漪没有。她昂着头望了回去。 许老太爷打量了她好一会,才缓缓开口:“小娘子说此事与你无关,可有何证明可以证实你说的话?并且我还有一事想小娘子替我解惑,比如你是如何知道我孙儿的情况?”他指的是陆清漪之前说的厌食症的症状完全吻合许志浩情况的事。 万万没想到自己分析出的病因倒成了自己被怀疑的原因,许老太爷肯定以为她是早有预谋要接近许志浩了。 是以她说:“我没有可以证明自己清白的东西,不过我可以回答老太爷的疑问。以前我附近有户人家,那家也有个人得了厌食症,起初他只是心情焦躁不安身体乏力,然后开始食不下咽,并且吃什么吐什么,即便只是稀粥。” “他的家境贫寒,入不敷出,并且上有老下有小,家中的生计全压在他身上,大多数时候都吃不饱,因为可以吃的都留给老人和孩子了。因此久而久之,他慢慢的看到食物就感到害怕,甚至看到食物就反胃,这是因为他得了厌食症。” 陆清漪说着这些的时候,许老太爷他们都是一脸茫然的,这是因为他们从未试过穷到揭不开锅的日子是何滋味。唯有房里的下人们似乎都深有感触。 陆清漪顿了顿,又继续说:“其实得厌食症有许多原因,大部分是心理压力引起的,我上面说的那个人正是因为压力太大导致他一听到吃的就产生了抵触。那是因为他成日都在为了家人能吃的上饭而奔波劳碌,生活的压力击垮了他。” “而孙少爷,他的症状与我见过的那位邻里差不多,且孙少爷也是几个月前才突然不吃东西,所以小妇才会推断孙少爷是因为某些原因造成的厌食症。” 说到一半,她又停下来,不过这一回,她沉默了好一会,才压低声音说:“孙少爷的情况大概是因为父母的缘故吧。” 话落,许老太爷以及许夫人同时震惊地看向她,许夫人更是下意识攥紧了手中的帕子,身子一晃,像是快要倒下一般。 这样的反应侧面证实了陆清漪的猜测是对的。因为父母关系不和,孩子看在眼里,从而影响到心理。 想来许志浩一开始不吃东西,应该是故意想要引起父母的注意,好借此让他们和好吧。只是没想到心理暗示太强,加上父母关系一直没缓和,他就越发的严重起来。 陆清漪的一番话让许老太爷和许夫人好一阵子没发话。当家的不做声,下面的人也是不敢说话。张哥见许老太爷几乎快要被说服了,也顾不得尊卑有序,扯着嗓子说。 “老太爷、夫人,你们可千万不要被这女子的话所欺骗。就是她给孙少爷下的毒的!” 陆清漪怒笑:“你口口声声说是我下的毒,我倒要问问你,证据呢?没有证据就想空口污蔑我,你当真以为许老太爷如此糊涂吗!” 许老太爷转向地上的张哥。 张哥一瞧,也是急了:“我……我没那个意思……” “是,你是没那个意思,你不过是想要把我拉下水罢了。”陆清漪打断他的解释,“因为孙少爷喜欢我做的饭菜更胜于你,你嫉妒我。” “你胡说,我没有,不过几道菜肴,我还不屑与你比较。” 他一向自傲,会说出这些话,陆清漪不奇怪也听习惯了。 她慢慢地走到张哥面前,在离他有三步之遥的地方停下,缓缓道:“若是我没猜想的话,你应该是在许老太爷他们面前编排过我吧,否则又怎会怕我报复呢?” “我……”张哥哑口无言。 陆清漪笑了:“所以这不是嫉妒是什么。” 张哥恼羞成怒,正要回骂,外头两个下人跑了进来:“回老太爷、夫人,泔水找来了。” 话落,许老太爷和许夫人均是一喜,张哥却是脸色一变,眼睛直直瞪着两个下人手里提着的泔水桶,身子轻轻动了动,像是想要站起来的样子。 陆清漪站在一旁把他所有的反应收在眼底,随后目光落在那桶泔水上,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第67章 这是谋杀 看来张哥还是有问题的,不然不会在见到泔水的时候脸上露出心虚的表情。 只是陆清漪想不明白,张哥有什么理由给许志浩下毒,他目前是许志浩的专厨,多少要比许府其他厨子高一等吧。按理来说,他应该是非常满足并且引以为豪,没道理还想自己的米饭班主死才对。 这事还有疑点! 陆清漪作势要往泔水桶走去,可张哥没有丝毫反应,眼睛虽是盯着泔水桶,但相比起一开始看到泔水桶时的惊慌,此刻他已经恢复正常,仿佛方才只是陆清漪的错觉。 这让陆清漪还真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疑心太重,不过她还是走到泔水桶边,看着里面几乎分辨不出的糊状物,那瞬间也是头疼加恶心。 “小娘子,这便是孙少爷院子里的泔水桶了。”许奶娘说。 陆清漪点点头示意她知道,忍着胃里翻滚的恶心感,又往泔水桶里瞟了几眼,勉强能看出里面倒了稀粥、梅菜、肉块还有酱油。但是想要仔细分辨其中还用了什么食材,就比较困难了。 “能给我找个勺子吗?”陆清漪站直身子,把视线从那桶中移开,询问。 没一会,陆清漪要求的汤勺就拿来了。 她接过汤勺,走到泔水桶前,用勺子把里面的糊状物捞起。毫无意外,她听到有几个人忍不住小声干呕的声音。这本就是一种连锁反应,陆清漪虽然早有准备,还是感觉被恶心到了。 她把涂了薄荷膏的帕子捂到鼻子上,好借此来掩盖泔水桶原本的那股酸臭味。 据许奶娘说,早上一共煮了三道菜,一道是许志浩连续吃了很多天的梅菜扣肉,一道是盐水菜心,还有一道是炖奶蛋。菜心和炖奶蛋许志浩是一口没吃,唯有粥和梅菜扣肉他碰过,所以她着重在于梅菜扣肉上。 她仔细地一点点翻找,旁边的人都不敢打扰她。随着她的一点点从泔水里挑出没有消耗完的一些配料和食材,原本还很淡定的张哥渐渐有些坐立不安了。 “找了这么久,可有找到什么?我早说过我是冤枉的。赵小娘子,你少在这装神弄鬼了,我知道你一定是想拖延时间,好想到脱身的办法,对吧。” 面对他的故意挑事,陆清漪只是回以一个淡淡的笑:“有没有东西你自己心里清楚。” 说完,她不再看她,用筷子挑出里头的八角,还有一些煮到几乎看不出原来是什么的食材。梅菜扣肉需要用到单位食材无非是一些八角,梅菜干,桂皮和姜葱。这些寻常的材料,就算是化成灰她都能认得。 突然间,陆清漪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急忙反身用筷子夹起一开始被她丢到碗里的破碎成片状的东西。一开始她以为这是干瘪的梅菜干,可是仔细瞧的话,会发现两者有很大的区别。 陆清漪看着眼前筷子间的片状物,突然举到鼻间嗅了嗅。在场的人见状均是同时下意识捂着鼻子,五官扭曲成团,似乎都觉得陆清漪此举甚是恶心。 然而当事人并未如他们料想的那样作呕,而是逐渐眉心紧皱,缓缓从泔水桶边站起,转身看着张哥。 而此刻,张哥的眼神里已经慢慢染上了一丝的恐惧和不安。 “这是罂粟壳的碎片,对吗?”她眼睛直视张哥,脸色骤冷,语气冰冷不带一丝的温度。张哥张了张嘴,半天没支吾出一个字。 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来自陆清漪的怒气,那股怒气不似赵珩渊一般压得人喘不过气,却还是让他感到浑身战栗不止。 “看来真是罂粟壳。”没等到他的回答,陆清漪从他的眼神就确认了自己手中的东西是什么。 她脸色一沉:“好黑的心,竟然给一个孩子吃罂粟壳,你这是变相在谋杀。” “不,我没有……”张哥吓得连连否认,“我没有想杀孙少爷,真的,我从未这样想过,我只是……” “你只是想让他认定你煮的菜肴对吧。”陆清漪说出他未完的话,哼了哼,讽道,“你可真是用心良苦啊。” 听出她话语里的讽刺,慌张不安的张哥半是恨半是怒的朝陆清漪吼道:“都是因为你,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如果不是你突然冒出来,孙少爷就只会认定我做他的专厨。” 他越说越激动:“我明明都已经让许老太爷忌惮你,不让你进府。可是你却阴魂不散,居然又用甜食引诱了孙少爷!才让我不得不……” “不得不用罂粟壳吗?”陆清漪打断他的辩驳,冷冷一笑:“好一个不得不的借口啊,所以这就能成为你给孙少爷吃罂粟壳,以达到控制他的理由?” “不,我没有,我没有控制他!”张哥边叫嚷边试图从地上站起,但很快就被一旁的下人给按倒。 “你胡说,你这是栽赃,你想害我!”即使被按在地上,张哥还是挣扎着叫喊。 他的呱噪让许老太爷不耐烦地碾着眉心,一个机灵的下人立马上前拿布塞进他嘴里,把他的叫嚷全堵了回去,房里顿时安静不少。 在场的人都莫名其妙地看着陆清漪和张哥,脸上均是茫然的神色,显然他们都不知道罂粟壳到底是何物,为什么会让这两人神态迥异,但他们都看得出,许志浩昏倒是就是和这罂粟壳有关。 一旁,一直冷眼看着这一切的许老太爷已经心里有数,他望向陆清漪,脸上带着担心和着急:“这位小娘子,这罂粟壳可是剧毒?” 陆清漪摇摇头:“剧毒倒说不上,罂粟壳本也是药材的一种,大夫们通常用来治疗久咳久泻或者止痛的。” “既如此,小娘子又为何看起来怒气冲冲?”这回问话的是许夫人。 陆清漪解释道:“罂粟壳本身的确不是剧毒,但是药三分毒,少量的罂粟壳加到食材里会导致上瘾,吃多了还是对人体有害的,尤其孙少爷年纪不大,身体根本承受不住。” 一想到张哥居然给一个小孩吃罂粟壳,还不知吃了多少,又吃了多久,陆清漪就抑制不住内心的怒意。 第68章 拖远点打 在前世的时候她就了解到毒品对人们的伤害有多大,不止是身体上还有家庭。还记得刚毕业时轮规培,她在急诊室的那几个月,看到了多少因为染上毒品痛苦戒毒和家庭破裂。 所以她清楚那种痛不欲生的感觉,才会在看见罂粟壳的一瞬间,想要狠狠给张哥一个耳光。 听到陆清漪的解释,许老太爷和许夫人顿时是都急了,许夫人更是开始抹泪:“那可如何是好,我儿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许老太爷急急问道:“小娘子可有办法救救我孙儿,若是你能把他救回来,许某愿意给酬金一千两。” 陆清漪来之前根本没想到许志浩是因为吃太多罂粟壳而昏倒的,这个地方医学不发达,没有仪器能洗胃,加上罂粟壳熬成了汤汁,都不知道被他吸收了多少了。 不过见死不救不是陆清漪的风格,她重新回到床边,边掀开许志浩的眼睛,边说:“当务之急是要尽快把孙少爷唤醒,喂他喝水,直到身体里的毒素都排出来才可以。府上可有针灸用的银针?” “有,有的!”许奶娘飞快回道。 “把银针拿来,还有一壶烈酒和点火了的蜡烛。” 话落,下人们有条不紊地跑出去做准备,不过几刻的时间,陆清漪要的东西就已经备好了。 此时,早被拖出去外头的张哥发出了惨叫声,陆清漪被吓得手一哆嗦,差点就往自己的肉里扎进去。 见状,许老太爷眉头一皱,说:“让他们把人拖远点打。” “是,老太爷。”下人领命出去。 看着许老太爷一脸的冷漠,陆清漪只好在心底默默祈祷着他们千万别把人打死。不过想想,张哥这事,就算不死估计也会被打得剩半条命了,那更痛苦。 想到这,陆清漪甩甩头,深吸口气。 她现在首要目的是把人救醒,否则许老太爷失去了孙子,肯定也不会让她好过的。 她转头,吩咐众人不要全围在床边。随后,她取出银针做了简单的消毒,犹豫了几秒,扎在了人中上,缓慢轻柔的转动。可许志浩还是没有醒来。 陆清漪抿了抿唇,从被子里摸出他的手,两手握住用食指和拇指对揉内、外关穴,并用力于上。 这样来回揉了几次,直到他那两处都开始发热,许志浩总算有了些许要清醒的迹象。 他几不可闻地小声呻/吟了几声,陆清漪连忙伸手取掉人中上的针,大拇指放在上面,用力一掐,许志浩皱着小小的眉头,眼睛吃力地想要掀开。 一旁,见他终于有动静,许夫人激动地捂着嘴巴叫了出来,身子向前想要触碰他,幸好一旁的许奶娘拉住:“夫人莫急,会打扰到小娘子的。” 许夫人闻言这才冷静许多,只是还是忍不住上前几步,视线牢牢黏在许志浩身上。 这短暂的骚乱没有打扰到陆清漪,在把人唤醒后,陆清漪打开瓶子挖了薄荷膏分别涂在许志浩的人中和两边太阳穴上,轻轻按摩着,头也没回道:“端水过来。” 很快,一杯水就递了过来。旁边立马有人扶着许志浩从床上坐起,陆清漪把水杯递到许志浩嘴边,说:“把水喝了。” 许志浩此时已经勉强能睁开眼,只是眼前的画面还有些模糊,脑袋也跟糊了浆一般,听到陆清漪的话,就乖巧地作出了吞咽的动作。 一杯水过后,又是一杯水递来。三杯下肚,许志浩开始慢慢清醒过来。他拒绝再喝水,扭着虚弱的身子反抗。 许夫人在一旁看得干着急:“浩儿乖,再喝一点。” “我不要!”许志浩推开陆清漪的手,沙哑着嗓子说,“我不想喝了。” “浩儿乖,你不能不喝啊。”许夫人还是柔声细语的劝说。 可是许志浩身体不舒服,浑身难受让他脾气暴躁,加上许夫人说话温柔,他就更是娇气,闹着不喝,还伸手拍掉陆清漪手中的杯子。虽然他此刻身子无力,但出其不意下,陆清漪手里的杯子还是被拍落地上。 “乒”的一声清脆,陆清漪眉头不住皱在一块。 她果然不喜欢脾气不好的孩子。 陆清漪吸口气,按耐着脾气,冷着脸说:“不想喝也得喝,除非你想死。” 死字一出口,许夫人倒喝一声,惊讶地看着陆清漪。许老太爷则蹙着眉,大约是没想到长相秀气的陆清漪说话如此难听。 许奶娘忙道:“赵小娘子,请注意分寸。” 陆清漪却说:“我只是实话实说,这也是为了他好。不管是哄还是骂都好,今日必须让他多喝水然后去茅厕,直到他不再冒虚汗,心跳恢复正常才能停止。” 她说的斩钉截铁,态度强硬,许夫人本想说什么,但被许老太爷拦住了。他朝奶娘使了个眼色,说:“按赵小娘子说的做。” “是老太爷。”许奶娘连忙绕过许夫人,来到陆清漪旁边的位置,接替她的位置。 陆清漪趁机站起来离开床边,站在一旁望着敞开的大门外,那常常的鹅卵石小路。耳边断断续续能听到张哥的惨叫,还有间歇传来鞭子打在肉上的“啪啪”声。 看来不是板刑,应该不会出人命。 她思忖着,又想起一事,转身面向许老太爷:“不知我可否再问张哥一些事?” 许老太爷此刻重心都在许志浩身上,也没多问就让她去了。 陆清漪跟着一个下人来到给张哥行刑的地方,只见他面朝下被绑在长凳子上,后背已经被鞭打得皮开肉绽,血水顺着他的衣服滴落下来,场面十分吓人。 从未见过这种场面的陆清漪只觉头皮一阵发麻,好似那鞭子不是抽在他身上,而是落在她身上一样,疼得她脸颊抽抽。 她忍不住道:“别打了。” 她一说话,旁边的下人就喝住了正在行刑的人:“住手,小娘子有话要问这个人。” 经他提醒,陆清漪才想起自己是来做什么的。都怪眼前的画面太可怕,她都忘了。 第69章 交换条件 陆清漪撇开头,尽量走到看不见他身上的地方,才开口:“你是如何知道用罂粟壳做饭会让人上瘾的?” 她想知道,这个时代该不会已经有了鸦片这种害人的东西吧。 然而张哥不知是不是被打狠了,半天没回应,陆清漪以为他晕了,正想弯腰瞧他的情况,就见他恶狠狠抬头,满眼的红血丝仿佛能滴出血一般,瞪着她:“我就算知道也不会告诉你的。” 陆清漪错愕,片刻后摇摇头。 她倒是想夸他有骨气,可是骨气这种东西在此刻就显得多余了。 果然,他才说完,身上又狠狠挨了一鞭,那鞭子落在他原本就绽开的伤口上,顿时带起一片血飞溅,还有一些细小的皮肉,看的陆清漪差点转头就吐出来。 她觉得整个胃翻滚不已,十分难受,但不问出个究竟,她终是不放心。 “你若是告诉我你如何知道的,我会向老太爷求情,至少可以免了这一顿抽打。” 来了三年,陆清漪从未见过或者听人提起过大烟或者鸦片之类的东西。而且从大部分人都不知道罂粟壳的作用可以大约猜到,这个时代还没受到毒品的侵害。 可是今日张哥竟然知道少量罂粟壳可以让食用者上瘾,这就让陆清漪不得不在意了。 她半蹲下,看着几乎快要昏过去的人,说:“你该知道,依许家的财富,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办法多的是。可若是你告诉我你是如何知道罂粟壳的事,我可以用救孙少爷的人情替你求情。我想这其中的利弊,你比我更清楚。” 张哥还是不发一语。 陆清漪便又说:“你不说,我也是可以查出来的,只要我跟许老太爷说为了孙少爷必须彻查到底,还是能得到我要的答案,只是费些功夫罢了。但是你或许就会被关起来折磨,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她看着张哥,从他的眼神里可以看出他的挣扎,不过陆清漪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行,你不想说便罢,权当我方才没有说过。” 话落,她抬腿要离开,张哥急切的抬起上半身,不想因为动作太大牵扯到了伤口,但他还是大声叫道:“我说,我说!” 陆清漪满意的勾起嘴角,不过当她转过身来,脸上已经挂上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是谁?” “是……是楚楼的婉娘。” 楚楼?没记错的话,楚楼好像是个窑子,里面的姑娘都是娼妓,这怎么和窑子的人扯上关系了? 陆清漪敏感的发现,身旁站着的下人脸色有异,不禁感到奇怪。她摸着下巴,很快就想明白其中的关系。 她问:“所以就是那个婉娘告诉你罂粟壳的用法,那么除此之外,她可还有说什么?” 张哥摇头,虚弱道:“没有了,就只说这么做可以让孙少爷依赖我,从而离不开我。” 这么说来,那个婉娘十分清楚罂粟壳的作用啊。那么许老爷是不是也是因此为她迷惑?看来还是需要许老太爷帮一把。 想到这,陆清漪转身要走,张哥见状急切道:“你说要帮我求情的。” “放心。”陆清漪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张哥,“我不是你,说到一定做到。” 然后她想起一事,义正严辞看着张哥以及在场的人,说:“还有,有件事我必须重新申明,我相公他不是盗贼也不是逃亡而来的杀人犯,请你们都记住了!” 说完,她才转身,就迎面撞上了赵珩渊的目光。那如深潭似的眸子,深深的望着她,像是一汪看不见底的海水,牢牢把她吸住。 “你怎么来了?”她没有察觉他的异样,在见到他的瞬间,她眉开眼笑地小跑过去。 赵珩渊看着自己的小娘子毫发无伤,如小鸟一般跑了过来,眼里的深邃一闪即逝。 “我看到了你留下的字。” 想起自己写的那三个扭扭歪歪的大字,陆清漪脸上飞快掠过红晕:“哈哈,是吗……”她都忘了…… 赵珩渊仿佛没看见她的不好意思,而是直直望着她的明眸,缓缓道:“我不是杀人犯吗?” 像是疑问又像是自问,陆清漪没瞧出他神态有异,还以为他是在取笑她,边倒着路走边说:“既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的,那也是没办法的,更何况你也是拿命去拼的。只要你不是滥杀无辜,视人命如草芥,以前的事就让它过去呗。” 她停下来,看着眼前高大壮硕的男人,他的头发有些凌乱,上面还插着在林子走动时不小心插上的树叶。想来是一回家看见她的纸条,匆忙赶过来的吧。 想到这,她走过去,鼓起勇气拉过他的大掌,故作轻松说:“往事如风,现在的你已经不是以前的赵珩渊了,你是重生了的赵珩渊,是我的夫,我的相公。” 说完,未待赵珩渊有所反应,她倒是先红了脸,不自在地想要放开手。没想到赵珩渊却反手紧紧把她的手握在掌心中。 他的手向来都很温暖,但此刻陆清漪只觉得那大掌跟烧红了的铁锅一样,烫的惊人。可是,她舍不得挣脱开。 两人相携着回到了许志浩的房间,许老太爷正在屋外的石凳子上坐着,许夫人应是在里屋哄着许志浩喝水。陆清漪想起张哥的话,便脚步一转,和赵珩渊来到许老太爷身旁。 “许老太爷。” 许老太爷嗯一声:“可是他交代了什么?” “不错,许老太爷知道婉娘这个人吧。” 听到婉娘这个名字,许老太爷脸色一沉,盛怒:“是她怂恿那个厨子给我孙儿下毒的?” “没错,张哥是这么说的。” “好一个毒妇。”许老太爷气得手中拐杖直点地。 陆清漪能明白他为何如此生气,婉娘出身窑子,里面的人都是卖身的,在接客前必须和绝子汤。这种汤会导致女子无法生育,婉娘应该也是如此。 她是许老爷的在外面养的情妇,虽说暂时不是妾,但她牢牢的抓住了许老爷的心,或者说还有他的胃,用的就是罂粟壳。她教唆张哥给许志浩吃罂粟壳,让他受到控制,应该也是为了打击许夫人吧。 第70章 我喜欢现在的生活 只是张哥不清楚罂粟壳的作用,又因为担心陆清漪会抢走许志浩的注意而下太多罂粟壳,导致许志浩直接昏倒了。 想起许志浩的厌食症正是因为父母不和才导致的心理障碍,还有许夫人那憔悴的面容。应该也是和许老爷大吵一架后病倒了,又没养好才会脸色苍白吧。 陆清漪说:“许老太爷先莫气,其实这反倒是一件好事。” 许老太爷不解:“为何?” 陆清漪笑笑:“孙少爷的病是因为父母不和引起的,若是许老爷知道婉娘要加害孙少爷,就算对婉娘再留恋,也会主动离开她的。这样一来,孙少爷的病也就会慢慢好起来。” 许老太爷沉思片刻,脸色总算是缓和不少:“你说的有道理。” 陆清漪趁机问道:“小妇还有个疑惑,那婉娘她可是懂医?”她知道,依照许老太爷的性子,他肯定早让人调查过婉娘的底细。 果然,就见许老太爷一脸的鄙夷,说:“不,她只是窑院中一个普通的娼妓罢了,未曾听说她懂医。” “如此……”陆清漪只好道,“那小妇还有一事想请许老太爷帮忙。” “何事?” “可否让许老爷问婉娘,她是如何知道罂粟壳的药效的?或者她是从何得知的?” 许老太爷虽然不明白她为何纠结于此,不过还是说:“放心,即便你不说,我许某也会去找她的。” “那便先谢过老爷子了。” 许老太爷抬头望着她,又扫眼一旁一直默不作声,但光是站在原地就足以震慑旁人的赵珩渊。仔细打量一番后,他说:“早先承诺过,只要小娘子救回我孙儿,便以千两酬谢,待会你便跟着许总管去领赏吧。” “不用了老爷子。”陆清漪笑笑,“不知我可否用这千两银子换张哥的一条命呢?” 许老爷子闻言诧异抬眉:“你要用一千两银子换那个厨子的命?” “是的,张哥其实也是受人迷惑,他根本不知道吃了罂粟壳会有什么作用。既然他已经挨过鞭子受过罪了,我想这教训应该也够他记一辈子了。” “如果我没记错,刚刚那厨子可是想要把你置于死地?”许老太爷故意说,“而且他之前还编排过你。如此,你还要帮他吗?” “是的。”她说,谁让她答应了要替他求情呢。 许老太爷不禁又多看她几眼,眼里满是深究,只是他没能从陆清漪眼里瞧出什么来。即便是她身旁的赵珩渊,同样深不可测到像他这样阅人无数的老狐狸,也瞧不出端倪。 他转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好一会才缓缓道:“行,我许某说到做到,既然你不要那一千两,而要那厨子的命,那我也答应你。” “谢许老太爷。” 既然事情都解决了,陆清漪本是要离开,但临走前,许老太爷又喊住了她:“之前说过的条件,你不再考虑一下吗?” 陆清漪知道他说的是十两月钱做许志浩专厨的事,不过她真的不打算进许府。 是以她道:“多谢许老太爷怜爱,但我还是喜欢我现在的生活,暂时不想要有改变。” 知道强留不下,许老太爷也不再挽留。 出了许府,陆清漪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明明不过是两个时辰的事,她竟觉得像是经历了一个世纪一样漫长,看来不管是哪个时代,豪门都不好待啊。 “很累?”察觉出她的疲倦,赵珩渊走到她面前,蹲下。 陆清漪先是茫然,随后意识到他是要背她,登时是满心的害羞,慌乱地摆手:“不、不用啦,要是被人看到就不好了。” 结果赵珩渊还真站起来了,只是他不是听从她的意思不背她,而是改为拦腰抱起她。 身体猛地腾空,陆清漪下意识抱着他的脖子,紧紧攀附着他的身体,待反应过来,差点脸颊拧出血来了。 她羞得眼睛四处瞟,在发现周围没什么行人后,心头的那股羞耻才慢慢平复下来。主动地依靠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的心跳声隔着肌肉扑通扑通传入她的耳膜,她突然就安心下来了。 低头瞧着自家小娘子全心的依靠,赵珩渊感到十分满足。他想起方才在院中,陆清漪拉着他说的一番言辞,心中翻滚着各种的情绪。 他真的可以在这里重活一世,重新开始吗? 他又低头望着怀里的小娘子,眼中绽放着从未有过的坚定。 回到家中,陆清漪唤住要去后院喂鸡的赵珩渊,把今日在许府的事粗略说了一遍,然后问:“甜食的事,你真不打算跟我说吗?” 赵珩渊定定看着她,好一会才说:“你生气了?” 生气吗?似乎算不上,当时想明白来龙去脉的时候,她除了惊讶还是惊讶。因为她实在无法想象赵珩渊做局布局的样子,这让她感到不安。 可是,赵珩渊做的这一切仅仅只是想要替她出口气,想要替她夺回属于她的东西罢了,她哪还气得起来。 因此她说:“我没气,只是感到意外罢了。你当初是怎么知道张哥编排我的事?” 赵珩渊闻言就把胡老板送肉从厨工那听来的事以及自己瞒着陆清漪,又骗着她做了甜食的事说了一遍。 听完,陆清漪心情十分复杂。她一直以为赵珩渊就是个粗汉,是个卖命的杀手而已。可从他的精密的布局以及操作来看,他远比她想象的要深不可测得多。 她抬眸望着他的眼睛。 这双眼睛充满了杀气以及凌厉的气压,寻常人在这样的目光下根本坚持不了多久。他这种浑然而成的气势,怕不是一天两天能形成的。 要问他的过去吗?可是她之前已经说过,体谅他有所隐瞒。她也说过,现在的他已经是重获新生的他,过去就让它过去。那她又为何还要再提呢? 因此她说:“虽说做甜食给你的朋友吃是假的,但是我做给你吃的那些甜食……” “我都吃了。”未等陆清漪说完,赵珩渊便急着证明自己。 闻言,陆清漪终于是露出笑容。伸手握住赵珩渊的手,感受着他掌心中的粗茧,道:“那我就原谅你了。”说着,她低头在他的掌心上印下一吻。 赵珩渊一愣,古铜色的皮肤逐渐染上红晕,不自在地坐在凳子上,傻傻的看着陆清漪。第一次像只迷路了的孩子一样,手足无措。 第71章 我就是气 虽然陆清漪在许府的时候大放厥词,说她很满意现在的生活,但只要是人,谁愿意过着一成不变原地踏步的日子呢。 趴在木桌前,看着桌上那一盏被微风吹的闪烁不定的烛火,陆清漪苦恼得直抓头。 自打还清了欠的银子后,只他们二人过日子还是没问题的,但根本存不起银子,这要是以后生了孩子,估计还的节俭着过日子。 小桥饭馆的活虽是好,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而且赵珩渊那边也不是经常能打到野味,陆清漪觉得还是得另谋出路才是。 那么问题就来了,以她现在的情况,她能够做什么呢? 陆清漪仔细琢磨了一晚,还是倾向于做生意。在这个时代,以他们的身份,不做生意是永远无法出头的。而她懂医,厨艺也是打出名号来了,如果是从中选出一个来做,她倾向于开个小小的医馆。 只是问题也接着来了,以他们家里现有的钱银,别说盘个铺子,租都租不起,顶多只能早上去集市摆个摊子。 就在陆清漪还盘算着该如何发家致富的时候,没想到倒先碰上一件让她意想不到的事。 这日,陆清漪提着晒干了的药草,和赵珩渊去陆家给陆士诚送药,在路过邻居门口的时候,发现外面围了许多的百姓,大部分都是在那小声的交头接耳,间歇指着里头,脸上的表情严肃带着些害怕。 “这是在做什么?这么热闹?”她好奇地往里头瞟了几眼,但没能穿透这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观群众,只好作罢。 到了陆家,陆父出去做活了,家里只有高氏和陆士诚在。见到陆清漪来,陆士诚显得十分高兴,拉着她坐下嘘寒问暖,然后趁着赵珩渊没注意,偷偷检查她是否身上有伤。 见状,陆清漪微微一笑,揉了揉陆士诚的头:“傻弟弟,我身上没伤,相公待我很好,你就放心吧。” “真的吗?”陆士诚还是担心自己姐姐是怕他们担心忍着。 陆清漪怎看不出他的心思:“自然是真的,我骗你做什么,你就放心吧。最近身体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我很好,最近特别精神。”陆士诚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我现在还能去河边提水了呢。”言语中带着小得意,看得出他是真的很高兴。 看在陆清漪眼里也很是替他高兴。她知道,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的人活着很不容易,不能跳动也不能情绪太过激动,大部分时间只能静养,这就导致患者比一般人要来的沉默和抑郁。 还记得她刚穿越来时,陆士诚整日只能待在床上,郁郁寡欢的样子,让陆清漪看着十分不是滋味。这才会冒着被发现的可能,决心要把他身体养好。 两人说了一会话,赵珩渊才从外头进来。陆清漪忙招呼他坐下,又给倒水又给他擦汗,心疼他一来就被高氏抓去使唤干活。 “累吗?快先喝点水。” 赵珩渊接过,还没说什么,高氏的声音就从屋外传来:“累啥累,就挑一缸的水而已,姑爷长的牛高马壮的,干点活能费多少力气。” 陆清漪便是一个白眼。 就算赵珩渊挑十缸水都不累,也不能一来就使唤人做事啊。 她张了张嘴,正要反驳,就感觉自己的手被一只大掌按住。她侧目,赵珩渊朝她摇了摇头。 陆清漪不禁撇嘴:“我就是气。” “无妨的。”他倒是阔达。 陆清漪更是气结了。 旁边,把他们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的陆士诚,这下算是确认赵珩渊待陆清漪好的事实了。 他脸上露出如释负重的表情,看着赵珩渊说:“对了姐夫,我听说姐姐说你时常上山狩猎,我近来闲着,做了个弓箭,你要不要帮我瞧瞧?” “弓箭?!”赵珩渊有些意外。 陆清漪说:“去看看吧,小诚他的木工可好了。” 不是她夸张,虽陆士诚身体不好,整日只能在家里躺着,可是他有一个常人所没有的特长,那就是木工极好。只要是他见过的东西,就算他不知道原本是如何做出来,他都能按照自己的想象,做出一个差不多的。 原本陆清漪也不知道他有这个天赋,直到有一次她发现陆士诚做了一个小型的水车模型拿在手里把玩,细问下才发现。后来,她大概跟陆士诚描述过轮椅的样子,没想到陆士诚还真做出了一个差不多的。 可惜,若是能找到一个师傅教导,陆士诚在木工方面肯定能大放异彩,至少会成为如同鲁班一样厉害的人物。 三人来到了屋后,陆士诚从柴房里搬出他做好的弓箭。这是一把稍弓,专门用于打猎的,陆父也有一把,但这是陆士诚自己改良过的,用的是桑橙树的木。 赵珩渊接过他手里的弓放在眼前观察,指腹沿着弓身一路延伸,然后来到了弓弦,轻轻拨弹了一下,满意地点点头。 “这弓做的不错,虽然用的是生材,但是它的弯曲度很好,应该是把树皮剥掉后浸泡在热水中,之后又在火堆飘出的烟雾上做干燥处理了。” 陆士诚眼睛一亮:“姐夫说的不错,我便是这样做的,这是我之前在门口听附近一位木匠闲聊时提到过的,就试了下,没想到还真行。” “你很聪明,虽然是听来的办法,但是你有充分考虑到木材的弯曲度做出改动,而且中间这一块打磨到位,这个地方的牢固程度会影响到这个弓的张开和弹射。” 没想到赵珩渊居然也懂弓,三两句就彻底把陆士诚给说的仰慕不已:“那姐夫我这弓可还有需要改进的地方?” 赵珩渊仔细瞧了瞧,指着弓的两端,说:“这两个地方粗细若是能打磨得均匀些,可以增加弓的耐用性。” 陆士诚听的频频点头,兴奋之情溢于言表,仿佛下一秒就要撸起袖子干活了。 他能有事可做,分散一下病弱带来的无力感,陆清漪也是很高兴的,不过还是忍不住叮嘱道:“做归做,注意身体。” “放心吧姐,我懂的。”陆士诚嘿嘿傻笑。 第72章 鬼上身 说话间,不远处传来一阵敲锣声,间歇还有摇铃的声音夹杂在其中,这响动十分刺耳,听着让人额角生疼。 陆清漪皱起眉心:“这是谁家有喜事吗?” 陆士诚还未说话,高氏的声音就响起:“什么喜事,是晦气事,这是在驱邪。” 驱邪? “怎么回事?有人中邪了吗?”陆清漪好奇。 “就是木头啊,前段时间不知道冲撞什么了,撞邪了。” 木头? 陆清漪想起了,这个木头就是那天她在许家胡乱拿来举例子,说是上有老下有小的邻居。她最后一次看见他已经是四个多月前的事了,当时他脸色就已经不大好了。 就听高氏还在念叨:“我看他是鬼上身了,之前看到他站在路边,不知道神神叨叨什么,喊他也不应,转头居然还说没看见我。听说他昨天半夜突然倒地抽搐不已,这不一早他娘就吓得去找了人来驱邪吗。” “这么奇怪?”陆清漪都被说的勾起了好奇心,她穿来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碰上灵异事件呢,难怪方才来的路上,他家挤满了人。 “要去看看吗?”赵珩渊看出了她的兴致勃勃。 陆清漪点头如捣蒜。 陆士诚见状也说要去,结果被高氏呵斥:“你去凑什么热闹,身体这么差,万一被鬼祟缠身,你让我和你爹如何是好。” 陆士诚顿觉失落,陆清漪只好拍拍他肩膀安慰几句,转头就跟着赵珩渊去瞧驱邪仪式。 木头家门口已经人满为患,虽说撞邪这种事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生怕一个不小心自己会中招。但如同陆清漪一般好奇心强的也不少,这不陆清漪根本挤不进去,只能站在人群外听别人讨论。 就在这时,几声清脆的摇铃过后,一声凄厉的大叫擦破天际,陆清漪猛竖起耳朵要倾听,就见人群如潮退一般,迅速往后退。 “怎、怎么回事啊……” 她吓了一跳,根本来不及反应,被前头的人狠狠踩了一脚,差点往后仰。幸好赵珩渊在一旁捞住她,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走的,居然被他避开了人群,带着陆清漪贴到了墙边。 “没事吧?” “没、没事……”陆清漪惊魂未定。 刚想查看到底发生什么事,就听见慌乱中有人大喊:“鬼上身了,这是鬼上身啊。” 顷刻间,围观人群散得一干二净。 陆清漪和赵珩渊这两个胆大的人没有随着他们离开,而是转身跨过门槛。就见不大的庭院中央放着一张方桌,桌上有香炉、供奉品和各种符咒。而旁边有几个人,正拼命压着地上挣扎着的人,陆清漪认出那就是木头。 此刻木头的家人早已吓得在旁边号啕大哭,显然都被吓坏了。陆清漪不禁走上前,只见他昏倒在地,四肢抽搐,两眼上视,口吐涎沫,要多吓人有多吓人。而师婆还在旁边跳着舞,嘴里念念有词。 可是这一切看在陆清漪眼里却不是那样,她脑海里灵光一闪,脱口道:“快放开他,不要压着他,你们会伤到他的!” 第74章 山上的无名尸 陆清漪和陆士诚同时沉默又互视一眼,其实高氏是不让他们接触木头来着,这不还是趁着她出去卖箩筐,才敢把人往家里领。所以他们能理解其他人邻居的想法。 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陆清漪就开门见山了:“木头哥自己也觉得是邪祟缠身吗?” 木头看着陆清漪,视线在她脸上停留打量,好一会,才犹犹豫豫开口:“你昨日的事,我从娘和娘子那里听说了……” 陆清漪明了,从他的脸上可以看出,他并不认为自己是羊癫疯,而是真的中邪了。 想想也对,如果他不是觉得自己撞邪了,又如何会让师婆来为他驱邪呢。 想到这,陆清漪给陆士诚使了个眼色,陆士诚立马领悟,问道:“木头哥之前是不是有遇到过什么奇怪的事?” “是有那么一件事。”木头点头。 这倒是出乎陆清漪意料,她还以为只是木头娘迷信,没想到还真有缘由。 就听木头说:“大约是四个多月前的晚上,我去了邻村一户办喜事的人家送酒,被留下吃了宴席,等散席已经很晚了,为了能快点回家,我就走了一条偏僻的小道。” 陆清漪好奇:“在山上时是发生了什么吗?” “是,那条山路很久以前是块坟地,但可能后面发生了什么吧,就再没人家敢下葬在那个地方,渐渐的连经过的人也少了。当晚我喝上头,仗着自己年轻气盛,就走了那条道。 “我记得那晚的天色很暗,风也很大,走到山腰的时候,就看到林子里闪着蓝色的火,有好几团,像拳头那么大,慢悠悠地向我飘来。当时我整个人都吓清醒了,因为我记得这是老人家说的鬼火,一旦碰上,就会被鬼吞噬。” 说到这里,木头身子微微颤抖,看来那晚受的惊吓不小。 陆清漪适时地递过去杯热水,木头抓起一饮而尽。热水下肚,缓和了一下他惊吓过度的神经,他这才又娓娓道来。 原来当晚木头爬到半山腰的时候,就在小路上看见林子中有几团鬼火在飘荡,或许是因为他经过的缘故,风带起了鬼火朝着他飘了过去。据他描述,当下他吓得一个激灵,拉着水车撒腿狂奔,那几团鬼火也对他穷追不舍。 后来,他跑急了,不小心被绊倒摔在地上。等他爬起,他发现自己正压着一具已经半化骨了的尸体。那尸体不知为何半埋在土里,或许是因为连绵大雨的关系导致泥土松散才露了出来。 尸体的脸还没完全腐烂,一块块的靡肉挂在脸上,尸体其中一只眼珠子不知道跑哪去了,只剩下一个漆黑的眼洞,黑夜中看着更渗人。 木头本就被鬼火吓得魂不附体,这一来就更是吓得心胆俱裂,所以回家后就大病了一场。而一向身强力壮的他,接连病了一个月才慢慢好转起来。 “当时我娘去给我求了道符,喝完以后身体就慢慢好起来,还以为没事了。结果没想到……” 他叹口气,面容颓色更浓,显然被折磨得近乎崩溃的状态了。 “我倒现在还记得那股腐臭味,仿佛一直缠绕在我鼻子周围,师婆说是那枉死的人趴在我身上,要缠着我去陪他,他一个人在荒山野岭太寂寞。” 陆清漪和陆士诚便又相视一眼。 说实在的,陆清漪不是很能理解他的心情,她从未碰见过如此诡异的事。前世顶多就因为看恐怖片做过几次恶梦,但是每每去游乐园,恐怖屋是必踩点的。 不过不管木头碰见的灵异事件是真还是假,陆清漪都觉得应该先从科学的角度分析一下。因此她又问:“木头哥,你是从何时开始出现身体抽搐,又是何时总是记不住自己做了什么?” “这个嘛……”木头沉思起来,但或许是不曾注意过,所以他花了好些时间,才缓缓道,“大约是两个多月前吧,早先是做活的时候会觉得疲乏无力,老是提不起精神,之后慢慢地发现总是记不住自己做过什么。” 他顿了顿,一脸严肃,说:“师婆说,那是因为我压到的那具尸体的冤魂跟着我,吸食我的阳气和精气,所以我才会身子越来越不好。” 呃……这样的说法让陆清漪一时间不知道作何反应。 她默了默,决定不作评论,又问:“抽搐的情况呢?” “抽搐是近一个月的事而已,一开始没那么严重,只是觉得手脚不受控制。师婆说那是因为邪祟试图控制我的身体,让我自己伤害自己。” “那你可有受伤过吗?” “有,这两月,我手脚总是会莫名其妙出现伤口,不过这些伤口都不大。” 陆清漪问:“我能看看吗?” “这……”木头半是尴尬半是不好意思,“清妹子莫介意,只是……” 陆清漪听懂了他未尽的话里的意思,也怪她职业病一犯就忘了现在身处的时代男女授受不亲。 这时陆士诚在一旁帮腔道:“是这样的,我姐有一种膏药,对伤口愈合不错,所以想看看你的伤口适不适合用而已。” “原是如此。”木头没有多想。 陆清漪朝陆士诚投去了个感激的眼神。 看完木头的伤口,陆清漪心里大概有底了。如她猜测那般,他身上的伤口大部分是擦伤,是无意识中留下的,这是突发意识障碍的失神导致的。这些伤口深浅不一,大部分都结疤了。 造成这种伤口的原因是初始肌阵挛导致,这些擦伤明显要轻一点。后期全面性发作擦伤的,这部分就要稍微严重些。加上他所描述的症状和表现,陆清漪依旧认为他是得了癫痫症。 她试探着问:“木头哥,你有去找过大夫吗?” 木头知她的意思,不过他还是道:“此前着凉时有请过郎中,郎中并未瞧出什么来。” 也就是说后期局灶性发作后,他都不曾去瞧过大夫。 陆清漪还待说什么,木头又说:“清妹子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只是此事着实诡异,你当晚不在,所以你不清楚。我现在只盼那邪祟莫要再缠着我,可以放过我。” 陆清漪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要说什么。一旁的陆士诚偷偷扯了扯她的袖子,朝她摇了摇头,陆清漪只好作罢。 第75章 血光之灾 后来,木头走了,陆士诚才告诉陆清漪。原来因为他撞邪一事,米铺的活已经丢了,就连送酒的差事也没了,他清早去割草是为了可以做些手活换生活用品。 这个结果预料之中又不免感到唏嘘,陆清漪是有心无力了,她无法改变这个时代根深蒂固的思想,只能尽力而为而已。 回去的时候,陆清漪在木头家外碰上了那天做法事的师婆。或许是记恨当日她打断了仪式,本是要冷眼离开的师婆,不知想到什么,突然折身走到陆清漪面前,仔细打量着她的五官。 她探究的目光以及其中夹杂的挑衅让陆清漪感到十分不舒服,她眉心轻皱,出声打断师婆的注视:“请问有事吗?” 师婆收回目光,望着陆清漪,一脸的高深莫测:“有事,当然有事了。” 似早有所料,陆清漪毫不意外:“哦是吗?难道是从我脸上看出我有血光之灾了?” 师婆煞有介事的捏着手指算了算,说:“是有血光之灾,并且就在不久的将来。” 陆清漪笑笑:“既然是将来之事,我乃凡人无法改命,也只好承受了。” 她的轻视以及漫不经心的样子让师婆面露不满,但她只是显露了一份,很快就恢复原来高深莫测的样子,直勾勾看着陆清漪,说:“从你的面相上我看到,三年前你应该有一场大劫,但是你却熬了过去,对吗?” 闻言,一直漫不经心的陆清漪收起了脸上的假笑。 师婆说的三年前的大劫,应该就是原陆清漪所遭遇的吧,只是因为她意外穿了过来,以陆清漪的面貌活了下来。否则,陆清漪早消失在这世上了。 她还没从师婆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就又听神婆说:“你的眉间有一道黑线,那是将死之人或者已死之人才有的印记。常言人的眼睛乃是精魂所在,而你的眼瞳偏黑,附近却泛蓝,这是精魂不定的表现,预示着你必定有一场大劫难。” 师婆说:“你的面相不好,八字也一般,此生将会多灾多难,即便是这个劫过去了,还会有另一场劫难等着你。” 她一番话,与其说是在帮陆清漪看面相,倒不如说是在诅咒陆清漪,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记恨着她哪天搅和仪式的事。若是往常,陆清漪一定会一笑而之,但她的心神早在师婆第一句话的时候就已经恍惚了。 她有从高氏那打听过,眼前的人是他们这个小村镇里赫赫有名的师婆,人称灵婆。平日里除了看风水趋吉辟邪外,也替人算命合八字,门路倍儿宽,很受尊敬。 原以为此人或许只是一个神棍,是别人神化过的,没想到还真让她看出了什么。 陆清漪心下就慌了,脸上的表情逐渐僵硬起来,她怕师婆真从她身上看出什么来,依照这儿的封闭思想,怕是会被别人当作神怪抓去火烧。 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在师婆面前露怯,哪怕是一点点,都足以被人精的她给察觉。 她吸口气,努力把心头的慌张压下去,装作担忧苦恼的样子,说:“如此听来,我这一世还真的挺苦的。” 师婆见她脸色不好,并不知她所想,只是心中暗自窃喜终于吓到陆清漪了,表面却道:“小娘子倒是不必太过担忧,虽说你的命格不好,但是我可以替你改运趋吉。我瞧你天庭饱满,鼻头有肉,是有贵人相助之相。” 陆清漪挑眉,想来她口中的贵人是指她自己吧。 陆清漪微微一笑:“小妇洗耳恭听。” 师婆勾唇,眉眼间带着得意的神色,颇有一副世外高人的姿态,指点道:“所谓命相其实与风水息息相关,人的运势好歹,在不同的地方也会有不同的造化。有的人,虽然命里有财,可就因为选错了府邸,被风水破了命格,导致命里的财运流失,严重些的还会招来邪祟引致家破人亡。” 她说的煞有介事,还列举了一堆星象罗盘,听的陆清漪是云里雾里,若是旁人,必定会被师婆给忽悠了去。 陆清漪笑笑,问:“如此说来,木头哥也是因为风水相冲才招惹来邪祟吗?” “自然也是与风水有关的,他恰逢时运不济之年,又路过阴气极重的坟地,才招来了那邪祟。我瞅小娘子也气运衰弱,若不尽早改运易势,轻则生口舌,重则,或恐性命不保。” 陆清漪:…… 说得倒是挺一板一眼的,只不过陆清漪偏不怕邪,假如真像灵婆所言她会遭逢祸事,那她接着就是了。反正她也是死过一回的人了,没什么可怕的。 那师婆见她不说话,以为她被吓着了,安慰道:“小娘子也不必太忧心,有我灵婆在,保管你一世平安顺遂,大富大贵。” 陆清漪闻言嘴角微勾,原本显露在外的害怕和不安逐渐消散。 本是怕师婆看出来她的身份,故意来威胁她,陆清漪才不得不在这与她周旋,想探出她到底看出多少东西。倒没想到灵婆说了那么多,却是拐着弯要她掏钱去改运。也不知道她嘴里那一套是不是经常翻来覆去的说辞,只是恰好说中了陆清漪的情况。 但,不管真相是什么,陆清漪都无所谓,只要她没看出她不是原来的陆清漪便好! 她大松口气,眉目间已然是坦然自若,边摇晃着脑袋,边叹气道:“这样啊,可惜啊……” “可惜什么?”师婆不明所以。 “可惜我不信。”陆清漪微笑,目光中透着坚定和自信,“我只信我命由我不由天,如果人的一生靠改命就可大富大贵,那这世上就没有乞丐了。” 师婆闻言一愣,错愕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陆清漪打一开始就没把她放在眼里,前面一番说辞不过是在看她笑话罢了,登时是恼羞成怒。 “你可知你此话十分大逆不道,如此藐视神灵,必遭天谴!” 陆清漪哼了哼,厉声质问:“谁遭天谴还不一定呢,木头分明就是生病了,你却偏要说他被邪祟缠身,又哄骗他们花银子驱邪。钱财多少乃小事,倘若出了人命,你担当得起吗!” 第76章 黄鼠狼拜年 “你……”大约是不成想到眼前这个娇小秀气的小娘子会有如此咄咄逼人的一面,师婆被她的质问堵的哑口无言,脸色难看。 陆清漪见她没说话,又道:“你若是还有点良知,就该劝木头去看郎中,他要真出事了,灵婆也不怕自己多年累积的威望受影响吗!” 陆清漪不是替她着想,木头一家现在完全信任师婆,也只听她的话。所以她只能借此暗示她,如果真耽误了木头的治疗,出了事她在镇上的名声也会因此受损,希望她会多少忌惮些。 但是很显然,她低估了师婆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心理。 两日后的清晨,陆清漪正在外头晾衣服,老远就见木头娘深一步浅一步的朝他们家走来。她眉头一皱,心下第一反应是准没好事。 果然,前几天恨不得甩她几个耳光的木头娘今天竟然一脸和蔼的和她说话,一上来就是亲昵地握着她的手,直把陆清漪看的头皮发麻,心里怵得慌。 “陆大娘,您有什么事吗?” 木头娘闻言干笑一声:“哈哈,呃,是有件事,对了,赵相公不在吗?”说着目光越过她身后,搜寻着赵珩渊的身影。 陆清漪虽是不清楚她要做什么,但瞧她当日忌惮赵珩渊,今日又如此热情探问他的去向,略思索就知道她肯定是冲着赵珩渊来的。 “我相公不在。” 结果她话音才落,赵珩渊就抱着一只鸡从屋后绕出来。陆清漪根本来不及反应,木头娘已经放开她的手,脚步飞快地迎向赵珩渊。 她满脸堆砌着讨好的假笑,急不可耐迎上去的模样像极了青院里的老鸨,赵珩渊见状脸色一怔,僵硬地停下,不着痕迹地后退几步,似在犹豫是不是该掉头就走。 就在这空档,木头娘已经来到赵珩渊面前,那黑瘦的手便要如法炮制搭上赵珩渊的手臂,假作亲昵。 瞧见她的动作,陆清漪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堪堪在她就要碰到赵珩渊的时候,一把拦住了木头娘的爪子。 “那个大娘,你有什么事大可跟我说。”如母鸡护犊子一般的动作,让她身后的赵珩渊瞧得眉眼弯弯。 没能搭上赵珩渊,木头娘颇为不甘地撇撇嘴:“你做不了主的。” “谁说的,我做得了主。”她心急着要护着不善言辞的赵珩渊。 可是话出口意识到不对,这样分明是在落赵珩渊的脸,让他人笑话他妻管严,尤其是在看到木头娘听到后那一脸震惊的表情,陆清漪又忙改口道:“呃,不是,说错了。家中大事相公做主,小事我做主,对吧,相公?” 她转过头,身后赵珩渊嘴角微扬,点头宠溺道:“是的。” 陆清漪便又是挺直胸脯,底气十足。 见状,木头娘眼睛骨碌转了几圈,似乎也是想不出该怎么绕过陆清漪,只好道明来由:“清妞啊,你和木头从小一块长大,他待你就像是对待自己妹妹一样关心着,如今他出了事,你能帮的话就帮帮他吧?” 还没说出来的理由,倒先打起感情牌来了。 她越是这样,陆清漪便觉得事情越不简单,心中更是警惕:“这是自然的,只要我能帮得上。”能字她故意咬了重音,就是想让木头娘明白她想表达的意思。 木头娘闻言脸上一喜:“这事倒是不难,灵婆说了,木头有救的,只要明日午时去到那山上祭拜那无主之魂,给对方多烧些买路钱,好好送他上路便可以解除对方的怨气。” 所以?陆清漪一脸茫然。 这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就听木头娘一脸讨好道:“灵婆说,木头气虚不稳,阳气不足,若是上山怕是更容易招来别的邪祟惦记,因此需要一位至阳之人陪同上山,方可挡煞驱邪。所以呃……灵婆说赵相公的八字便是至阳之人。” 陆清漪闻言错愕:“她如何知晓我相公的八字的?!” 木头娘道:“应是当初婚嫁时你爹让合的八字吧。” 陆清漪无语,这个灵婆可真是能来事,她是不相信神鬼之说,但要拿赵珩渊来挡煞气,又是什么鬼啊! “她说我相公是至阳体质能挡煞就真是如此了,我怎么知道她是不是故意来找茬的。”她不满地抱胸。 木头娘皱眉:“瞧你说的,小孩子就是不懂,灵婆怎么会故意找茬。” 陆清漪还待说什么,木头娘急躁地打断她:“清妞,婶前些日是气了些,但如果不是你破坏仪式,我又怎么会急红眼。如今正是你赔罪的机会,只要木头能好,婶不会跟你计较那天的事。” 陆清漪闻言气结,当日她可是为木头好,否则就算他没有倒呛而死,也要被那几人压断骨头呢。不谢她就算了,还想跟她算账,什么理儿啊。 “大娘,这事根本上和神鬼完全没有关系,木头哥他是生病了!您若是有这个闲钱,还不如替他寻个好郎中,也好过白花那些个冤枉钱。” 木头娘瞪眼:“你懂什么,之前木头的臆症就是灵婆治好的,只是那邪祟实在太厉害,才无法根治,只要灵婆替他做场法事超度了,木头就会没事的。” 她言辞凿凿,仿佛真的只要做了法事,一切便迎刃而解,这番天真的模样像极了那日的木头。陆清漪感到无语,木头一开始的失神本就是短暂且是间歇性的,只要休息够就不会复发,怎能说是被灵婆治好的呢。 而木头娘说着还激动了起来:“不过是帮忙去挡一挡煞,又不是让赵相公给我儿子以命换命,你就如此不情愿。我们两家好歹是亲邻,你爹见了我都得叫声姐,你是什么身份在我面前说这些。” 一旁一直不曾吭声的赵珩渊淡淡道:“她是我妻。”简洁明了的几个字让木头娘瞬间闭上了嘴。 她忌惮赵珩渊,除了因为他的块头外,自然也是因为有求于人在前。赵珩渊这句话便是警告她不要说话太过分。 第77章 荒唐的请求 陆清漪能理解木头娘定是急了才口不择言,但是她不认为这可以成为逼迫他们的理由。她最不喜的,便是我弱我有理的态度,即便对方是身边亲近之人。 就在这时,木头娘眼睛一转,突然扑通一声在他们面前跪了下来,悲声泣之:“天可怜见啊,如果你们不帮我,我儿便是死定了,那我还不如就在这里撞死算了。”说着就撒起泼来。 陆清漪何曾见过这等阵仗,就算无赖如高氏,也不曾像木头娘这般用自杀来威胁他人。若是传出去,她和赵珩渊怕是又得担一个见死不救的骂名了。 想到这一层,陆清漪简直是七窍生烟,鼻子的火噗噗直喷,恨不得把木头娘给赶下山去。 陆清漪气呼呼道:“有本事你就撞啊,说不定你死了之后还能帮着木头哥去把那邪祟给收拾了。” “你……”木头娘错愕,大约是没想到陆清漪会如此的冷漠无情,怔了好一会,夸张的掩面哎哟一声哭叫起来,“世态炎凉,真是世态炎凉啊,好狠心的一个娃,竟然叫我这老妇人去死,半点旧情也不念。” 陆清漪抱着胸居高临下看她:“是我不念旧情还是你所求太过分,大娘的儿子是儿子,我相公难道就不是娘亲的儿子吗。你为你家儿子盘算精细,就不许我为我家相公盘算了,凭什么要我相公替你儿子挡煞。” “只是去挡煞……” 陆清漪打断木头娘的辩驳:“你说挡煞就是挡煞了,若是我相公有个好歹,我是不是也得去撞死在你家门口。” 木头娘瞬间脸色难看。 赵珩渊浓眉轻皱,不悦她嘴中那个死字:“不可胡说。” 陆清漪连忙转头安抚:“我就是打个比喻罢了。” 赵珩渊还是皱眉,陆清漪只好连忙转移话题,看着地上根本嚎不出眼泪的木头娘,说:“不是我不帮木头哥,只是此事着实过于荒唐,你们连郎中都不去看一下,偏信那师婆的话,万一耽误了治病的时间,如何是好。” 然而即便陆清漪都说到这个地步了,木头娘却还不死心:“只要再做一场法事,超度了那邪祟,一切就会好起来的。真的,只要赵相公愿意帮忙。清妞,你也不想看到你木头哥被那邪祟给害了性命吧。”说着她哽咽起来,这回是真的哭出眼泪来了。 见状,陆清漪心头亦是百味杂陈,看着她两鬓的白霜,心一下子又软了,原本笃定打死不帮忙的她犹豫不定起来。 作为一个医生,理智告诉陆清漪,她不该放任木头去听信师婆的话,做徒劳无用功之事。 原本她都已经打算这些天采些药晾晒完送过去给木头喝一段时间看看效果。谁成想木头娘今日来这么一出,这下子陆清漪是骑虎难下,帮不是,不帮也不是了。 她无奈揉揉额角,求助地望向身后的赵珩渊,赵珩渊摸摸她脑袋,道:“无妨,我去。” 木头娘顿时止住了哭声,欣喜若狂抬起头:“当真。” 赵珩渊点头。 陆清漪用力抿着唇,三番五次的妥协让她衍生出一丝力不从心的无奈。 木头娘还处在欣喜中,全然没发现陆清漪的不开心。她从地上站起,也顾不得拍掉屁股的泥土,兴奋地搓着双手道:“那就说好了,明日巳时我们在村口见。”说着就要转身离开。 “且慢。”陆清漪叫住了木头娘,“我还有话没说完。” 木头娘身形一顿,脸上闪过一丝不悦,没好气转过身来:“你还有何事?” 陆清漪忽视她满脸的不爽,说:“明日我要与相公一块去。” 木头娘愣了一秒,不高兴撇嘴:“你去做甚?”看表情是还记挂着上回她扰乱了仪式的事。 陆清漪道:“你管我去做甚,反正我不是去捣乱的。” 她就是要跟去,怕的就是他们会欺负赵珩渊不善言辞,任他们切磋琢磨都不懂得拒绝,谁知道那师婆为何谁不点名,偏偏就指了赵珩渊,要说其中没猫腻,陆清漪都不相信。 木头娘显然根本不希望陆清漪去,可她也知道,如果拒绝,万一陆清漪闹起来,赵珩渊不去了,那她此行也就白来了。因此她咬了咬牙,只想到时候把人给盯紧了就是,这才忿忿离去,连句道谢都没有。 木头娘离开后,陆清漪出气一般跑去小菜地除草。 赵珩渊把手里的鸡绑好后,来到了小菜园,看着其中忙碌的身影,想了想,道:“你其实大可不必跟去。” 菜园地中,听到赵珩渊的话,陆清漪停下手中的活,抬头:“我就想陪着你去。” “凭他们还伤不到我。”他说。 果然被他看出她的心思了,陆清漪毫不意外,不过还是说:“我放心不下。”木头一家就跟魔怔了似的,她怎么能任他独自一人陪他们上山呢。 可是她怕赵珩渊有危险,赵珩渊又何尝不是呢。 因此两人对视良久,目光在半空中纠缠,好一会,直到后院的鸡咯咯咯的叫起来,两人才突然同时勾唇。 “明日小心些。”他说。 “放心,我懂的。”她微笑着说。 第二天,陆清漪和赵珩渊如约来到了村口。相比起前一次的见面,木头的脸色更差了,他的娘子没有跟着来,是木头娘在一旁陪着。 师婆和她的两个侍童都在,各自手里提着一堆的东西,想来是做法事需要用到的东西。见到陆清漪,师婆的脸上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情绪,然后被她掩饰去。 他们按着木头的指引,沿着崎岖的小路往上走。陆清漪因时常上山采药的缘故,走起山路来游刃有余,半点不觉得疲惫。而赵珩渊本就是在山中打猎的,山路于他而言就跟平坦的大路无二样。 但木头娘和师婆一行人甚少爬山路,更何况是无人行走过的小路,有的地儿甚至都不知如何下脚。至于师婆的两个侍童,虽然人高马壮的,力气也不小,但因为背的东西不少,一路都喘着粗气。 这不,才走了不到半个小时,她们已经气喘吁吁,需要停下来休息了。陆清漪无语,只好随着一同停下。 第78章 山中变故 歇息的时候,师婆好心的给陆清漪他们分了个水筒喝水,陆清漪犹豫了一下,接过和赵珩渊分别抿了一小口。 之后走走停停约摸半个时辰,他们终于来到了木头曾经碰上尸骨的地方,但由于已经过去好几个月,木头对尸骨具体位置记忆模糊,是以他们商量好分开寻找。 小路上,陆清漪和赵珩渊并肩而行,他们的身后不远跟着的是师婆其中一个侍童。原本陆清漪是只打算自己和赵珩渊去找的,可师婆非要在他们身边塞一个人,说是怕他们撞上不干净的东西,有侍童在一旁可以帮到他们。 对此陆清漪自然是嗤之以鼻的,只是为了避免麻烦,才把人带上。 两人在前头带路,其实严格说来是赵珩渊在领路,不知是不是因为他有狩猎的经验,对于追捕脚印十分在行。 只见他指着一处草丛,说:“那有一个脚印特别深,想来是当晚木头慌不择路时留下的。” 陆清漪顺着他的手望去,那堆草丛约小腿高,其中有一个半截的脚印,旁边杂草丛生,若不是赵珩渊指出来,恐怕陆清漪根本没发现。 陆清漪走过去,弯腰仔细观察那脚印,可没有从里面看出什么门道来,只好抬头看赵珩渊,赵珩渊见状勾唇,道:“这脚印虽只有半截,但可以看的出他慌张跑路的时候,脚尖是向着左前方的,也就是说,让他害怕的东西应该是在后面。” 他指着后面,然后又俯身拨开附近的草丛,那儿果然有一串串的脚印,虽然因为时日已久许多已经辨认不太出来。但一些地方可能因为积水泥土湿润,被他踩出了坑洼,因此至今还有脚印存在。 陆清漪琢磨道:“可是当天他还有被鬼火吓到,很难判断木头是因为鬼火而窜逃的还是因为撞上尸骨才跑的。” 赵珩渊点头,而后说:“这个并不难,当日木头他是拉着水车,遇到鬼火的时候应当还拉着水车,所以路上应该还会有水车的痕迹。至于后面应该是丢下过拉车,我看这附近没有水车的轱辘痕,所以判断他撞上尸骨的地方在后面。” 没想到只是短短几眼,赵珩渊竟然已经把整件事给分析得如此透彻,陆清漪忍不住竖起大拇指,啧啧赞叹。又想,他如果不是当了杀手,去当个捕快估计还能破不少案呢。 三人沿着木头的脚印缓慢前行,果然走出不久就看到了那半埋在泥土地里的尸骨。如他所言,那尸骨裸露在外的皮肤已经溃烂了,露出里头白色的骨头,脸上坑坑洼洼,一只眼珠子不知道去了哪里。 陆清漪前世是看过不少尸体,但都是抢救失败过世的,从未亲眼见过新鲜的腐烂的尸体,这一瞧,差点把早饭都吐出来了。 她柳眉轻皱,撇开脸。赵珩渊注意到她的异样,主动挡在她前面,说:“清儿,你先去一旁歇着等我。” “好。”她点头,反正死人的尸体没啥好看的。 很快,师婆和木头他们在侍童的带领下都过来了,彼时陆清漪都和赵珩渊在一旁看山看水,悠哉悠哉的模样,不知道还以为是来踏青的。 木头娘和师婆见状对视一眼,不知交流了些什么,而后才移开。这一切陆清漪都没看见,她心里此刻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不久,灵坛摆好,尸骨被他们从土里给挖了出来,身上的泥土也被清理干净,风一吹,尸臭味就飘进他们鼻子里,熏得人反胃。 灵婆穿上了驱邪道服,拿着柳枝在一旁挥舞,木头盘腿坐在一圈石头中间,按照师婆的吩咐闭上眼睛放空心神。 陆清漪是头一回看师婆做法事,她是不懂这些,但眼前师婆的动作看起来着实有些滑稽。她颇觉无聊,正想喊赵珩渊走远一点,这时师婆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吓得陆清漪平地一震,心脏差点被她给吓破。 她连忙回头,便见原本在做法事的师婆站在原地没有倒下,四肢不断抽搐,仿佛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一般,嘴里断断续续发出低沉沙哑的嘶吼声,就像是生化丧尸在变化一样。 “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啊!”旁边守着木头的大娘低叫一声,哆嗦着连连拉着木头后退。 木头被他娘摇醒,还没站稳人就被拖着离开。他只能勉力维持平稳,待木头娘停下,他才发现视频的不对劲,登时也是脸色一白,哆嗦起来。 在这场变故里,唯二不惊讶的也就师婆的两个侍童还有赵珩渊两人。 一开始陆清漪确实被吓到了,之前侍童就提醒过可能会有鬼上身的情况,只是陆清漪根本不信。没想到法事才开始没多久就出事了。 “也太巧了吧,难道这地方真那么邪不成?”她忍不住嘀咕一句。 不过她和赵珩渊都没行动,因为守着师婆的两个侍童在师婆出现意外的一瞬间就都反应过来,纷纷抓起手中的法器,在原地比划着。 不过这个意外没有持续很久,师婆意外的自己冷静了下来,双手自然垂下,低垂着脑袋没动静。 众人屏住呼吸地紧盯着师婆的一举一动,就在他们犹豫要不要上前的时候,师婆突然抬起了头,眼睛恶狠狠地瞪着陆清漪他们的方向,缓慢地抬起手臂,食指直指赵珩渊。 “你……杀人凶手。”说话的人是师婆,但那声音分明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陆清漪内心突的一跳,一股不安从心底蔓延开来。 一句杀人凶手,让在场除了陆清漪以外的人纷纷看向了赵珩渊。木头和他娘脸上均是露出不可思议和害怕的神色。 面对他们的害怕和警惕,赵珩渊居然脸色都未变一下,泰然自若的感觉看在他们眼里,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他会杀人灭口吧? 一旁,感受到他们的防备的陆清漪,没有多想就上前一步,挡在赵珩渊身前,脸色一凛:“胡说八道,我相公从未来过此处,那人怎么可能是他杀的。” 话落,原先跟着他们的侍童突然道:“一定是他,刚刚如果不是他指路,我们也不会找到尸骨。他如果真是第一次来,怎么会光看几眼就找到了尸骨的位置。” 第79章 早有计谋 “那是因为……”陆清漪张了张嘴,差点说出他当过杀手的事,连忙话头一转,说,“那是因为我相公是个优秀的猎人,他是从木头留下的脚步判断出的,怎能因此冤枉他。” 侍童却还是道:“那为何别人都看不到,偏他注意到那些脚印了。肯定是因为他知道尸骨所埋位置,才会注意到木头留下的脚印。” 陆清漪气结:“都说是因为他善于追踪猎物的脚印捕猎了,要说他是杀人凶手,证据呢。” 话落,师婆的喉咙发出低沉的嘶吼声,直勾勾地瞪着赵珩渊,说:“杀人凶手,杀人偿命,还我命来。” 陆清漪咬唇,还没说什么,木头娘尖声大叫道:“对,杀人偿命,你找他索命去吧,不要缠着我儿。” 师婆僵硬着身体,口中发出不明的声音,在一阵抽搐后突然软了身体,盘腿坐在地上。气氛凝固,好几秒后,师婆才重新恢复神智。 “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什么?方才冤魂借我身了,可有说出什么吗?”灵婆问。 木头娘道:“赵相公是杀人凶手!” 师婆眼中闪过诧异,捏着手指算了一会,而后一脸严肃:“看来要化解木头身上的邪祟,就需要赵相公的血。” 听到这,陆清漪已经是按耐不住脾气了,她气愤的想要骂回去,但是手臂被赵珩渊拉住。他微微用力,陆清漪奇怪地看他一眼,这才发现他神色不对。 “你怎么了?”她连忙用手撑着他的手臂,发现他似乎有些站不稳。 赵珩渊勉力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压低声音道:“别慌,我没事,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待会我喊跑的时候你尽快下山去。” 他的声音虚浮无力,仿佛下一秒就会倒下,这个样子怎么可能没事。陆清漪都看见他额头冒一层薄汗了,这绝对不是晒出来的汗水! 这瞬间,她想起了途中休息时两人喝过的水壶,当时她因为不渴,所以喝得不多。想来那水里肯定被下了什么东西。 “混蛋。”她低声咒骂一句,死死咬着下唇,反手抓住赵珩渊的手臂说,“要走一起走,他们的目标是你。” 她算是想明白了,师婆一开始就是冲着赵珩渊来的,否则哪需要大费周章在水里下药。 她的目光扫过几人,唯一对他们有威胁的,便是师婆的那两个侍童。 赵珩渊闻言皱眉,还没说什么,就见侍童和木头娘他们都拿着木棍朝他们走来。那棍子是打磨过的,不是这山中之物,显然他们真是有备而来的。 “对不住了,只有用他的血来献祭,我儿才有生还的机会。”木头娘说。 陆清漪闻言眼神一凛,怒道:“我呸,你们真是魔怔了。” 半山腰中,陆清漪半扶着赵珩渊,与师婆一行人僵持着。相比起对方手里的武器,赤手空拳的陆清漪与赵珩渊看着就弱势许多。 眼前的局势实在太不利了,假如赵珩渊没被下药,就算再来几个大汉,赵珩渊也不怕这些普通百姓。可是现在能打的,也就只剩陆清漪一人了。 才这么想着,陆清漪突然身子一个趔趄,竟是有些站不稳,差点连带着她支撑着的赵珩渊与她一块倒下。 糟了!虽然她只喝了一口,但显然药效也发作了。 察觉出她的异样,赵珩渊当机立断:“寻着机会你马上离开。” “不,我……”她想拒绝,可心里明白,就算她留下来又能做什么,只是拖后腿而已。 她不禁用力咬着下唇,试图通过疼痛来驱散逐渐发散在身体各个角落的酥软。 赵珩渊把她的举动看在眼里,脸色一沉,抬头,目光灼灼的射向对面的几人。 他的眼神向来犀利有压迫感,木头娘只看了一眼,当即心虚地移开视线。可那师婆,虽然心下一颤,但到底还是直面着赵珩渊,脸上带着胜券在握的表情。 而木头,他早被眼前接二连三的变故给整得懵了,虽没有合着他人一样抓着棍子打算制伏他们,可看着陆清漪和赵珩渊,脸上神色纠结犹豫不定。 “别怕,相信我。”他低头,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一瞬间,陆清漪的眼睛就红了。 假如这是他们最后一面…… 不,她不会让它变成最后一面的! “嗯,我信你。”她用力点头,深吸口气,屏着呼吸就等着赵珩渊的一声令下。 两方只僵持了不到一分钟,赵珩渊突然身形一恍惚,灵婆顿时眼睛一亮,抬手做了个手势,她身旁的两个侍童便举着棍子朝他们走来。 赵珩渊低头一声:“跑!” 陆清漪二话不说转身就跑。 见状,师婆眼里闪过一抹阴狠,说:“快,把她拦下!” 木头娘一听,身子一个哆嗦:“这……” “她命格与你们相冲,若是让她跑了,你们今后将有大难啊!”师婆厉声喝道。 木头娘闻言慌张又害怕,双手紧捏成团,但想到自己儿子的身体还有将来,她只好心一横,追了上去。 木头见自己的娘竟然追着陆清漪而去,一下子也是乱了心神,看着踉跄躲着侍童袭击的赵珩渊,又看着默不作声的师婆。几番犹豫,终究还是向着自家人,也取了棍子追陆清漪去了。 陆清漪一路跌跌撞撞,蒙汗药已经逐渐发作,她吃进肚子的少,可也免不了头晕眼花。幸好她年轻腿长,否则木头娘早追上来了。 她一路向前跑,其实是慌不择路,见着道就钻,脸上手上被树枝划出一道道血痕。可她顾不得疼,只知道她必须躲开身后人的追赶。 木头娘年纪大,山路本就崎岖不好走,很快就被陆清漪甩在了身后,气喘着靠在大树干边休息。她身后,木头追了上来。 “娘,你没事吧。” “娘没事,你赶紧去把那贱蹄子给抓回来,不能让她跑了,否则我们家就彻底毁了。” 木头便留下他娘,寻着前头发出的摩擦声追了过去。 他正值壮年,虽然病弱,可到底是个常年外出做事的人,没一会就把陆清漪拉开的距离给追了回来。 第80章 反攻 感觉到身后追赶的步伐越来越近,陆清漪边跑边慌张地往怀里乱摸,从里面摸出了她出门前下意识往兜里揣的一个纸包。那个纸包是之前她装痒痒粉的,自从戏耍过张哥后就被她束之高阁,没想到今天居然又用上了。 她抬目眺望,前头一片密密麻麻的林子,这样的林子跑动十分困难,但却可以更好的隐蔽身影。陆清漪心知自己是跑不出多远的,迟早还是会被木头追上,倒不如拼一拼。 想到这,她脚步一拐,往茂盛的林子里一头栽了进去。 她身后,木头见状,毫不迟疑也跟着栽了进去。 两人在树木丛生的林子里展开了艰难的追逐,陆清漪身材娇小,躲起来还是比较容易的。可是木头就没那么轻松了,在她如泥鳅一般的灵活操作下,两人又把距离拉开了些许。 陆清漪知道,时机成熟了! 她一个助力奔跑,躲在了三人合抱大小的树干后,打开纸包倒了一半在手心上,后背紧贴在树干上,就等着木头跑过她身边的时候好好伺候伺候他。 树干上是带着点湿润的苔藓,贴在衣服上渗透进皮肤里,十分的难受。林子里的空气满是水汽以及树叶腐烂发出的味道,不是特别好闻,反而让人有种鼻子塞住的难受,呼吸困难。 可是她不敢大口呼吸,怕被木头听见。她的双腿不断打颤,眼前的黑晕一圈又一圈,像涟漪一样散开。不过是短短十几秒,却像是一个世纪那么长。 终于,就在陆清漪受不住要咳出来的时候,她感觉到身旁一阵风拂过,她精神一凝,在木头那米黄色的衣裳进入眼角的一瞬间,把手心里的痒痒粉扬到他身上。 半包白色的粉末在半空中飞散,大部分尽数落在了木头身上脸上,少部分因为地心引力而掉落在地上。而陆清漪,在那之前已经灵活躲开了。 “这是什么?!”木头一阵惊慌失措。 陆清漪道:“那是毒药,我用蛇毒炼出来的,你就等死吧。”说完不做停留,脚尖一转,打算跑回去原先的地方支援赵珩渊。 她可不是真的会听赵珩渊的话自己跑路,而是笃定了师婆一定不会让她逃掉,势必会让人来追她。这样一来就可以减轻赵珩渊那边的压力。 她只是没想到,木头和他娘竟是糊涂到这种地步,明知道杀人犯法,却还是听信师婆的无稽之谈,想要置他们于死地。 “愚昧,无知!”她忍不住一路骂骂咧咧。 半路,碰上歇息的木头娘,她居然还想要上前来阻拦。陆清漪的蒙汗药早在奔跑途中挥发的差不多,已经不是十几分钟那个任他们切磋琢磨的软骨头。 见状也不躲着,一个箭步冲上去,硬生生吃了木头娘的一个敲打。她闷哼一声,同时间夺下她的棍子,另一只手飞快给了她一个耳光。这一耳光完全没有放水,木头娘当即被她打得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上。 陆清漪挥着手中的棍子,居高临下看着倒在地上捂着脸哼唧的木头娘,厉声道:“要是敢追来,我就一棍子打死你。” 木头娘被她狠绝的眸光给吓得一哆嗦,她本就是个胆小怕事又懦弱的老妇人,顿时就瘫软在地上,老半天起不来。一下子仿佛老了十几岁。 陆清漪不再看她,马不停蹄地奔着赵珩渊他们那边去。 而这一边,赵珩渊虽然因为蒙汗药的原因有些身形不稳,可在两人的夹击下,竟是一棍子都没吃到,反而把两个侍童给激得红了眼。 一旁的师婆见状,紧皱着眉头,说:“给我往下盘打,赶紧把他收拾掉,去追那个贱/人。”她口中的贱/人指的当然是陆清漪了。 听到那两个字,赵珩渊的眼里闪过一抹杀气。 他侧着身,躲开了迎面来的一棍,右手同时向后一抓,稳稳当当地抓住了朝他后背袭来的那一棍。 他的反应迅速震惊了侍童,正想把棍子抽回来,不料被赵珩渊死死抓在手里。微一用力,侍童手中的棍子就被他夺了过去。 “怎么会……他的力气也太大了吧。”侍童惊讶。 可是他还没来得及跑开,就挨了赵珩渊一棍子,他甚至连赵珩渊是如何动作都没看见,就已经倒在地上呻/吟了。 另一个侍童见状,立马举着棍子冲了上来,他有备而来,赵珩渊没有和他硬碰硬,灵巧一闪,躲开了他的袭击。 那侍童当即睁大眼睛:“你到底……你难道没有喝那水?不,不可能,你方才明明……” 是的,他们刚刚分明都见到他身形不稳,随时会倒下,怎么可能恢复得那么快呢。 不远的师婆见赵珩渊的眼里恢复清明,心中也是感到诧异。水中的蒙汗药是她下的,那药量,迷倒一头牛都不再话下,就算他喝的不多,也足以把他弄睡过去,怎么可能像现在这样精神。 可是,赵珩渊并未打算替他们解惑。他抓着棍子,一个闪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突然出现在侍童面前。那侍童只来得及后退一步,瞬间就感觉脖子一痛,随后身子一软,扑通倒下了。 不过短短几十秒,他就让对方失去了意识,再也起不来。如此骇人的打斗技巧,一旁的师婆眼睛都瞪直了,甚至都忘了跑,不知是不是吓傻了。 “到你了。”收拾了侍童,赵珩渊转向师婆,神色莫辨,浑身散发着低气压,如同地府里走出来的夺命阎王。 师婆惊恐地连连后退,直到撞上身后一块大石头,这才从赵珩渊那可怕的目光里回过魂来。 “你你你,你别过来,我可是有神佛保佑的,倘若我有个不测,你将永世不得超生,堕入无间地狱,受狱火焚烧折磨。” 闻言,赵珩渊停下脚步,直直望着她。 师婆以为自己的话起作用,心中暗自得意,瞬间底气又回来了,虽然嗓音还发着颤:“知道怕了吧,像你这种人,死后本该下八寒地狱了。不过若是你愿意拜入我门下,随我为世人祈福,或许还能免了你那一身罪孽。” 第81章 重伤 “罪孽?”赵珩渊突然发出一声冷笑,眼神骤冷,“我从未想过要免去我这一身的罪孽。” “你……”师婆被他嘴角那抹冷笑吓到,这远比他散发出的杀气更骇人。“你这是不知死活……” “死,我见得比你多了。”他嘴角一抹自嘲的笑,缓步朝师婆走去。 眼见他越来越近,师婆脸色煞白,惊恐地大叫:“别过来,你别过来。” 她的声音十分难听,赵珩渊不自觉皱起眉头,正想着要利索些把人解决掉,突然脚步一顿,眼神一凛,快速捂着眼睛后退。可他还是晚了一点。 随着一缕白色的粉末在半空扬起,香灰被撒进他眼里,一阵火辣辣从眼里蔓延开来,耳边是师婆猖狂的大笑。 “想对付我。”她的眸光越过赵珩渊的背后,眼里闪过一抹精光。“下辈子吧。” 话落,赵珩渊只觉身后有风声疾过,还没来得及辨认,就听到陆清漪的惊恐的声音响起。 “小心!” 然后,赵珩渊只感觉到有人扑了上来抱住他,紧接着是一声闷哼。他下意识伸过手臂环住那软了身体的人儿,带着她一个侧身,同时间抬腿一个飞踹,有人被他一脚踹了出去。 “清儿。” “我、我没事……”陆清漪咬着牙说。 虽然她竭力忍着,但颤抖的嗓音还是出卖了她疼痛的事实。 就在一分钟前,她好不容易才赶到,恰好碰见师婆给赵珩渊眼睛撒香灰的一幕。她还没来得及上前帮忙,就见不远处其中一个侍童从腿上抽出了刀子,打算趁其不备偷袭赵珩渊的后背。这一刀若是得逞,赵珩渊必死无疑。 她当下一个心急,脑海一片空白,没多想就冲了上去,替他挡下那一刀。 这一切完全是她下意识的反应,她甚至不曾想过此举会不会有危险,后背肩就已经被插了一刀了,疼得她就差骂娘了。 身为一个医生,陆清漪不用看伤口就知道自己伤得多严重了。她忍着几乎快要昏厥的意识,道:“我没事,你别急。” 这话当然也是假的,赵珩渊哪能听不出来。 他把脸上的香灰擦干净,睁眼的瞬间,看到的是陆清漪煞白的脸还有额头豆大的汗滴。而他的手臂一片湿濡,那里早被陆清漪的血给染红了。 赵珩渊心下一凛,眼中杀气爆发,牙关绷紧,显然真的动了杀心了。师婆被他身上爆发出的强烈杀意给骇得跌坐在原地动弹不得,身子直发抖。 这时,陆清漪拉住赵珩渊的衣服,艰难道:“别管她了……”说出这句话几乎用尽了陆清漪所有的力气。 陆清漪此举不是想为师婆求情,只是知道,倘若赵珩渊真杀人了,不管真相如何,是不是师婆先设陷阱要害的他们,官府不一定会管,他们还会有牢狱之灾。为了那种人,不值得。 是以她必须赶在失去意识前,拉回赵珩渊失去的理智:“相公,我疼……” 这句话让赵珩渊从盛怒中回了神,他低头,怀中的人儿已经几乎快要失去意识,只是一直在强撑着。见状,他当即小心翼翼把人打横抱起,快速往山下跑去。 赵珩渊浑身是血的带着陆清漪跑到了医馆,两人狼狈的样子吓到了不少沿路的百姓。许多好事者便也跟着簇拥到了医馆外,一时间医馆外头变得热闹起来。 医馆中,一名约四十多岁的大夫因为吵闹走了出来,刚想呵斥,一眼瞧见插在陆清漪后背那一把刀子,当即小跑出来招呼赵珩渊把人抱进侧房里头,同时间吩咐医童准备好东西送进去。 赵珩渊把人小心放到床上,此时陆清漪还未完全失去意识,只是一张小脸已经完全白了,嘴唇更是毫无血色,仿佛柳絮一样随时会飘走。 赵珩渊这时也是急昏了头,一把抓过大夫的衣领,粗鲁地把人按到陆清漪前面,说:“救人!” 大夫被他的举动吓到,以为他是哪来的贼子,登时是大腿一软,就坐下求饶了:“这,这位好汉,饶命啊……” 赵珩渊当下一愣。 见状,床上的陆清漪哭笑不得,要不是她疼得厉害,估计真要笑出眼泪来了。 她没想到,一向沉稳的赵珩渊竟然也有如此失态的时候,还把大夫给吓着了。 未免加深大夫的误会,她及时伸手拉住赵珩渊,说:“相公……” 赵珩渊连忙在她身边坐下。 陆清漪转头对大夫说:“大夫你别怕,我夫妇是被歹人所害……”话说一半,她疼得五官扭曲。 那大夫虽然被赵珩渊吓到,但见陆清漪已经快晕过去了,当即也忘了赵珩渊的存在,站了起来走近,仔细检查她背后的伤口。 “这伤……”他眉头一皱。 赵珩渊急:“如何?” “有点棘手啊……” 赵珩渊的手无意识抖了一下,哑着嗓子,问:“可会危及性命。” 大夫抬头,从他眼中看出了害怕和担心。他敛了敛眼眸,随后道:“放心,我尽力。” 这时医童已经抱着一堆东西进来,他小心的看了眼赵珩渊,而后连忙移开视线,朝他身边的大夫道:“孙大夫,都准备好了。” 孙大夫头也没回的吩咐:“东西放桌子上,打盆清水来,快。” 他语气急促严肃,医童闻言立马转身出去。 待清水打过来,孙大夫已经把刀和银针都消毒好。他用剪子把陆清漪后背的衣裳剪开,把伤口附近的血污清干净,好让伤口的位置更加显眼。 他看着刀口的位置,又扫眼赵珩渊,犹豫道:“这一刀虽说没伤到要害,但插得有点深,小娘子现在没有大出血是因为刀子堵住了伤口,可一旦拔出来,恐有大出血的情况出现。” 赵珩渊闻言脸色一白,握着陆清漪的手微微颤抖。 感觉到他的情绪,陆清漪努力睁开眼睛,手指勾住他的几根手指,脸上露出一抹虚弱的微笑,安抚道:“不会有事的。” 而后面向孙大夫,喘着气说:“劳烦大夫在我肩上和手臂上绑上布条,这样可以抑止刀子拔出后的出血量。” “这……有用吗?”孙大夫疑惑。 “有的,麻烦大夫了。”说完她已经完全没有力气了,几近昏厥。 第82章 拔刀 孙大夫见状往她嘴里塞了片人参,看着她努力强撑着意识不昏过去,心下不禁多了几分敬佩。只不过,有些事虽然残忍,但他还是要告知他们。 “还有一事……” “大夫但说无妨。”赵珩渊道。 “小娘子怕是会受不住拔刀之痛。” 赵珩渊眼神一黯,倘若可以,他宁愿替她受了这痛。 倒是陆清漪,或许早知道自己将承受些什么的缘故,相比起其他人,她反而是最安心的那个。 “没事,动手吧。” 孙大夫闻言有些意外:“你可清楚,那不是寻常人能忍受的。”不说当事人,他干看着都觉得疼,更何况对方这是个小姑娘。 陆清漪点头。 能忍受当然是假的,她在前世何曾遭受过这么重的伤,而且现代还有麻醉剂,何需硬生生受这苦呢。她不由心想,待她康复后,一定要去研究一下无痛治病的药才是。 然而即便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当孙大夫动手的一瞬间,陆清漪还是疼得叫出了声。 “啊……” 在那一刻,她只觉一阵撕心裂肺从后背蔓延至四肢百骸,全身的筋肉都痉挛着,额角像是被雷劈了一般,疼得她眼前一片黑,就连手指无意识掐进了肉里都没察觉。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还不如死了算了。 见状,孙大夫也不再磨蹭,他喝一句:“压着她。”随即一口气用力拔了出来。 一瞬间,血飞喷出来,溅了赵珩渊和孙大夫一身。赵珩渊眼瞳一缩,嘴唇微微颤抖。 刀子离开皮肉的刹那,陆清漪闷哼一声,眼睛一闭彻底疼晕了过去,缓缓软倒在赵珩渊的怀里。赵珩渊下意识想扶着她躺好,被孙大夫拦住。 “不急,先扶着。” 孙大夫早已额头汗水直冒,双手利索地给伤口撒上止血的药粉,然后快速用纱布把伤口给包扎好,之后才去解开绑在手臂以及肩上的布条。 “幸亏有这两条布,否则出血量必定不止这些。”孙大夫心有余悸。 当下血喷的时候,他也是慌了一下,幸好很快就缓了下来,否则他也没有把握能把人救回来。 只是这话并未安慰到赵珩渊,只要一想到陆清漪差一点就会因为流血过多而死,他就止不住心底发颤。 孙大夫见赵珩渊脸色不豫,猜想他是因为担心内人,也忘了一开始被他惊吓到的事,安慰地拍拍他肩膀:“放心吧,令夫人这一关算是过了,只要这几日不发烧,好生调养上半个月就会恢复过来。” 赵珩渊没有说话,孙大夫又道:“也不知你们是得罪了什么人,这一刀若是再过去一点,神仙也难救了。” 赵珩渊眼里登时是浓浓的杀意。 孙大夫一瞧,也知道自己是说错话了,吐了吐舌头,脚底一抹油跑了。 孙大夫这一走,房里安静了下来。赵珩渊坐在床边,看着床上静静躺着的陆清漪,心中翻滚着深深的无力感。这是他活了大半辈子,第二次感到力不从心。 上一次他救不到珍视的人,这一次,他差点就又重蹈覆辙。 他伸过手,想要触碰她的脸,可在快要碰到的时候,他又颓然垂下。 他本是命中带煞之人,或许陆清漪嫁给他,是一件错误的事。 夜里,陆清漪缓缓转醒,屋里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但她能感觉到有人在身边。 果然,下一秒,有人小心靠近:“清儿,醒了?” “嗯。”她轻声应道,刚想要动一动,身后的刺痛让她不禁轻叫出声。 “小心些,你想做什么?”赵珩渊点亮了蜡烛,放在床头边的柜子上。 陆清漪此刻才看见他布满双眼的血丝,还有其中显而易见的心疼,只觉内心一暖。 “我没事,就是想活动一下,又忘了自己受伤的事。” 赵珩渊闻言是无语又无奈,明明白天几乎是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她竟能忘了…… 见他一脸严肃,眉头紧皱,那苦大深仇样子活像别人欠了他几十万一般。陆清漪伸出手,摸上他的浓眉。 “不要皱着眉,听说老皱眉福气会跑的。” 赵珩渊拉下她的手,因为常年干活,她的手心粗糙,还有好几个茧子,这是一双干活的手。放在以往,他从未觉得有何不同,可是此刻,他的心一抽一抽的,总觉得亏欠了她太多。 见他不说话,也不知是否在自责,陆清漪向来无法看透他,也猜不到他的心思,只好软着声音撒娇道:“相公,我饿了。” 赵珩渊放下她的手,柔声道:“我去把粥温一温。” 然而陆清漪最后也没喝几口,因为失血过多,身子太虚,她整个人都提不起精神,喝了几口就觉得喘不上气来,只好又躺下,没一会便又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她受伤的事已经在村子里传遍了,清早陆父就急急忙忙地上山来看望陆清漪。一见她脸色苍白,当下是心疼得不行。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他拉过赵珩渊,愁容满面。 赵珩渊便简略把昨日的事说了一遍。 听罢,陆父一脸的错愕:“可,可我听到的不是这样啊。” 赵珩渊当下就拧眉,不消陆父说,他也大约能猜到传言有多离谱。 果然,陆父哎哟拍了一下手掌,说:“师婆和木头娘说小清给木头下毒了,害他抓了满脸的血,而且还打了木头娘一个耳光呢。” 赵珩渊意外,昨日事情发生得突然,加上她受了重伤,他根本没时间去细想她跑开后又跑回来的期间遭遇过什么。 不成想她倒是彪悍,半点没吃亏,回头得夸夸她才是。 不过他没有表现出来,只是问:“他们想做什么?” 陆父没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木头家目前还没找到家里来,只是听说木头又发作了,我出门的时候,他家的大门关着,不知道情况。” “师婆那边呢?” “那边似乎没有任何动静吧。”陆父挠挠头,“我来之前不知道师婆也掺入此事了,不过流言中没有提及师婆半句。” 如此听来,昨日的事应该是师婆一手策划,或者说是她和木头一家策划的,所以旁人都不知情。 第83章 不想死就闭嘴 赵珩渊想起昨日师婆说要解决陆清漪时狰狞的表情,看来她真正的目标是陆清漪不是他。只不过先对付他是因为忌惮他,怕他会坏事。 一想到师婆的手段,赵珩渊心生一股解决掉她的冲动。只是他没有行动,不是因为他不敢,而是因为他不想亲手打破他和陆清漪来之不易的平静的生活,更不想让世人嘲笑陆清漪有个杀人的丈夫。 不过,不杀师婆,也不代表他没有办法惩治她。 “岳父,能麻烦你照看一下清儿,我有点事需要出去。” 陆父点头:“你尽管去忙,不用担心哈,我会看着她的。” 出了门,赵珩渊没去别的地方,而是重新回到昨天他们被袭击的地方。 这片地已经被整理过,不过整理得很草率。至于那具一开始被他们挖出来清理干净的尸体,赵珩渊发现又被重新埋了回去,并且掩盖得十分隐蔽,换做他人,就算经过也绝对不会发现这儿有一具尸体。 可赵珩渊不是别人。 昨日发现尸骨的时候他就检查过了,这具半腐烂的尸骨虽然已经完全无法辨认其面貌,但从对方的衣服以及遗物上可以看出,这个人不是游侠也不是浪子,十有八九是附近哪个村的村民。 他蹲下看着被伪装成草丛的原本埋着尸骨的地方,从腰里摸出他昨日偷偷藏起来的东西。那是一枚牙磨成的符牌,上面刻着一个字,其形状像是一种标志。原本他只是觉得标志眼熟,但在后面发生那些事后,他敏感的发现,他之所以觉得熟悉,是因为他曾经见过。 他默默蹲在原地想了好半天,随后离开,转而来到了师婆所在的住所。这儿大门紧闭,外头有几个信徒,似乎在诧异为何会突然关门了。 赵珩渊在外头查看了一下,转身来到了屋后的一条巷子,三两下借力便翻墙进了师婆屋后的院子。 院子很安静,看着不像有人在附近的样子。他谨慎地上了走廊,沿着廊道拐进另一个院子,一路也没碰上人。院子的周遭贴着许多的符咒,屋檐上也挂着许多画着符咒的白色灯笼,一切都显得很诡异。 赵珩渊皱起眉,正要拐进另一个院子,耳朵听见不远处有说话的声音,他脚尖一顿,转身闪进了院子夹缝间的暗处。 很快,两个人从斜对面的走廊上拐出来,他们说话的内容也断断续续传到了赵珩渊的耳里。 “你说姑姑昨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否则为何回来时脸色如此难看。” “何止姑姑,我瞧着东哥和南哥的脸色也不好,你发现没,他们两个都受伤了,像是跟谁打过架,身上全是泥土。” “当然发现了,东哥的脸还一片淤青,想忽视都难。” “可是这就奇怪了,方圆百里谁人不知姑姑的名头,到底是何人如此胆大包天,连我们灵门斋的人都敢动?” “这就难说了,怕是碰上个疯子吧?” “我怎么觉着不大像,而且姑姑今日还抱病卧床,也不知……” 后面的话随着他们越走越远逐渐模糊起来,赵珩渊走了出来,眼睛盯着他们的腰间,上面别着一块白色的东西,随着他们走动时一晃一晃,那形状,与他在山上尸骨处捡到的一模一样。 他掏出手上的符牌,抬头望着柱子上雕刻的符号,与他手中符牌内侧所刻无异,那是一个“灵”字。 离开了灵门斋,赵珩渊没有立刻回家,而是转道去了义庄旁的棺材铺。和义庄一样,无大事时,棺材铺萧条荒凉,门口的白幡随着风飘动。门边摆着两个纸扎人儿,一男一女,脸颊通红,看着十分瘆人。 赵珩渊只是简单扫了一眼,便直接推开半掩的大门。 进去,棺材铺的大门口赫然摆着四口棺材,乌黑的棺材木在阳光下还微泛着亮光。若是胆小的,只怕进门一瞬间就跑了。 赵珩渊视若无睹,径直穿过刻意留出来的中间的一条小道,来到了大厅。 大厅中,守店的伙计正有一下没一下的打着瞌睡,他的眼下一圈黑青,不知道还以为他昨夜做贼去了,竟连来了客人都不知道。 赵珩渊举目扫一圈四周,除了大门一排的棺材比较瘆人外,大厅反倒是什么都没有,空荡荡一片,墙上挂着好几幅文雅的字画,与阴森森的棺材铺格格不入。 赵珩渊没在字画上多做停留,他的目光落在大厅正中的一块牌匾上,那牌匾的右下角有一个极小极不显眼的落款,如果不是仔细观察的话,怕是根本注意不到。 随后,他大步来到伙计的长桌前,掏出一枚银锭扔过去。 “帮我查一个人。” 话落,原本在打瞌睡的伙计慢悠悠地抬起头,眼底一片清明,哪是刚睡醒的样子。 他的眸光不紧不慢地扫过桌子上的银锭,才缓缓道:“我说这位客官,光明正大的把肮脏的买卖说出口,也太没神秘感了些。” 赵珩渊道:“五天之内我要答案。” 伙计撇撇嘴,抓起桌子上的银子,掂了掂,说:“五天就要,这银子是不是太少了些。” “事成再给你十两。” 伙计闻言两只眼睛都望向赵珩渊,打量了他一会,突然一脸恍然大悟:“哟,这不是那玷污了清白姑娘的赵……” 赵珩渊冷眼看他:“不想死就闭嘴。” 伙计识时务地闭上嘴巴,扯着嘴角,露出抹讨好的笑,嘴上却说:“别急眼啊,我若死了,谁替你办事啊。” “我相信马上就有人可以接替你的位子。” “啧啧,这客官说话也忒实在了。”伙计撇嘴,顺手把银锭往兜里一塞,一瞬间,脸上的嬉皮笑脸消散,取而代之是一张严肃的脸,“五天后准时奉上。” 赵珩渊点点头,转身离开。 回到山上,陆清漪已经醒了,正在喝陆父熬好的粥,当看见赵珩渊的刹那,她眼睛一亮,眸光在他身上流连许久,好一会才暗松口气,一直盘旋在心头的大石总算是落下了。 第84章 可曾后悔过嫁给我 陆父不知陆清漪心中所想,只是见她在看到赵珩渊后脸上露出笑容,不禁打趣道:“女婿总算是回来了,再不回来,我怕是无法和小清交代了。” 赵珩渊闻言看向陆清漪。 心知陆父肯定是误会什么了,陆清漪禁不住脸蛋一红,可是她又无法说出自己方才是在担心赵珩渊去找师婆麻烦的事,只好憋在心里,权当默认了陆父的打趣。 陆父瞧她还害羞起来,又是哈哈一笑,说:“小清也会害羞了。” 陆清漪不由娇嗔道:“爹……” 能不能别说了呀…… 陆父笑,而后慈爱的摸了摸她的头,说:“行,我就不说了,既然女婿回来了,爹也得回去干活。您这些日子就莫要太操劳了,好好养身体。” 陆清漪感动:“放心吧爹,我没什么事,你去忙吧,有相公在,他会好好照料我的。” 陆父“嗯”一声颔首,转身拍了拍赵珩渊的手臂:“小清就交给你了,木头那边你也不用担心,我来处理就好。” 既然陆父提到了木头,赵珩渊也想起一事,在送陆父出门的时候,他趁机和陆父交代了一些事。 在听完赵珩渊的话,陆父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好一会都没能从他说的话里反应过来。 赵珩渊说:“还请父亲在必要的时候帮一帮。” 陆父这才如梦初醒一般:“行,有需要到我的时候,女婿尽管开口,倘若事情真如你所言,那更要让百姓们知道了。” “多谢父亲。” “一家人道什么谢,快回去吧,方才小清是真的一直在找你,别让她担心了。”陆父谢绝了赵珩渊的相送,慢悠悠地下山去。 回到屋里,陆清漪倚在床头边上,还没歇下,显然是在等着他。想起陆父方才的话,赵珩渊粗略能猜出陆清漪的想法。 他大步来到床边坐下,先是检查了一下伤口,见没有发炎的症状,才道:“想问我早些时候去哪了吗?” 陆清漪点点头,俏皮的眨巴几下眼睛,一脸的无辜状。相比起昨日的死气沉沉,恢复了些许神气的陆清漪看起来精神好了不少。 这让本是想说谎的赵珩渊登时是说不出来,只好诚实告知:“我去灵门斋了。” 还真是去找师婆了! 可是瞅他的脸色,并不像是教训了师婆的样子,那他去灵门斋是为了何事? 看出她的疑惑,赵珩渊便把早上的事说了一遍,只是忽略了去义庄的事。听罢,陆清漪也与陆父一样,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你说的事,可能性有多大?” “很大。” 陆清漪没有说话了,因为她也觉得赵珩渊的猜想十有八九是正确的。 “迷信真是害人不浅啊。”她忍不住感慨。 赵珩渊没有回应,只是看着她沉默不语。 察觉到他的沉默,陆清漪偏过头瞅他:“怎么了?还有别的事吗?” 她柔声的关切让赵珩渊不自觉打开了一直尘封着的心扉,他敛了敛眼眸,说:“曾经有人说过我命中带煞,会给周围的人带来祸事,注定孤独一生。” 人生短短几十年,走到现在他失去了太多太多,他珍视的,爱护的,想要守护的,到最后一样都没能守住。所以他躲到与世无争的小村落里,想着就此孤老终生。只是不想,他却碰上了她。 她是他荒废的人生中的一个意外,但这份意外没有任何的不甘和不愿,他甘之如饴,甚至还偷偷描绘过两人的未来。可是在经历过她差点就香消玉殒的事后,他才想起自己或许根本不配拥有这一切。 “你可曾后悔过嫁给我?”他问。 闻言,陆清漪的内心一突,直直望入他的眼里。 说这番话的时候,他的语气十分平静,听不出他内心到底在想什么。可是他的眼底有着无尽的悲伤和难过,浓郁得化不开,只消一眼,陆清漪就再也无法挪开。 她下意识伸手握住他的大掌,赵珩渊也下意识地把她的手包在掌心中。两人的体温借着手的触碰相互传递着,就像是冷冬中两个互相依偎取暖的求生者。 陆清漪不知道赵珩渊在来陆家村之前都经历过什么,她只是感觉他应该是经历过许多许多的事情,其中包括生离死别。因为很多次的夜里,她总是看见他独自一人站在屋前,沉默不语的看着夜色,仿佛在缅怀着什么。 陆清漪心知无法改变过去,所以她一向都是寄望于未来的,她也希望,赵珩渊能从过去的阴影中走出来。 她举起两人相握的手,脸颊贴在上面,感受着他的温度,缓缓开口:“你知道吗,我其实是一个死过一次的人。所以呀,就算你命中带多少煞,那也对我没用了,因为我是一个死里逃生的人。” 她故意用轻松的语气,说出她一直埋在心底的秘密,但也是借此想要安慰赵珩渊。 可是赵珩渊的眉头还是紧锁着,陆清漪只好又道:“还有,我一点都不后悔嫁给你,相反我很庆幸能够嫁给你。你怕是没听过我之前在村子里的事迹吧。” 赵珩渊偏头看她,显然还真不清楚,陆清漪就知道,像他这样的独行侠,怎么可能会去八卦别人的生活呢。还好碰上的是她,要是被迫娶的是一个泼辣的女子,他的生活岂不是得鸡飞狗跳。 想到这,她不高兴的嘟嘴:“你就不怕万一娶的女子脾气不好还泼辣吗?” “不会。”他说。 “哼,你怎么就知道了,我们当初可是只见过两次,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呢,说不定我好吃懒做呢。你看打铁的老王,他家娘子进门前和进门后就不一样了。” “你不一样。” 还是那三个字,如同那一晚她深夜跑去问他时,他给出的答案。只不过这次陆清漪可没打算含糊过去。 “哪里不一样了?”她期待地看着他。 然而赵珩渊瞅着她看了半天,最后还是那三个字:“不一样。” 陆清漪郁结。 还以为他多少会说点情话呢,真是榆木脑袋。 第85章 锲而不舍的许夫人 见赵珩渊已经从方才的心事重重里走出来,陆清漪目的达到了,也就不再纠缠这些。 她身体还很虚弱,醒来后也是强撑着精神等他回来的。现在正事说完,她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两边眼皮直打架。 见状,赵珩渊柔声道:“再睡一会吧,午膳时我再喊你。” 她嗯一声,小鸡啄米地点了点头,躺下不久就彻底睡熟了过去。 望着她尚且苍白憔悴的脸,赵珩渊的心情十分复杂。 他何尝听不出方才的话都是在安慰他,他这小娘子啊,彪悍也心细,他到底是何德何能可以娶到这么一位女子。 他自嘲一笑,帮她掩好被子后,转身出去。 由于这一次伤的实在太重,因此陆清漪没法去小桥饭馆干活,正好她原本就在考虑要不要自己创业,便趁着这个机会干脆请辞了。 结果没想到第三天,许志浩和许夫人就坐着轿子上山来找她了。当时陆清漪正好吃饱没多久,打算在屋外走一走,免得躺太久身子发霉。就见不远处两顶轿子摇摇晃晃的朝着他们的木屋走来。 “上山还抬轿,牛气啊。”陆清漪叉着腰,边是感概边摇头。 赵珩渊从屋里出来,把手里薄薄的披肩盖到她身上,正眼都没瞧轿子一眼,却道:“那是许府的人。” 陆清漪闻言略感诧异:“许府的人来这做什么?” 她望向赵珩渊,以为是他背地里又做了什么,但是赵珩渊摇头,表示他也不知情。 等轿上的人下来,陆清漪大约猜到他们来是做什么的了。 一下轿子,许志浩就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赵娘子,我听奶娘说你病了,身体可好些了吗?” 陆清漪点点头,他们对外只说是生病,没说受伤,是以除了几个知情的人清楚怎么回事外,其他人都不知道。 “好的差不多了,孙少爷看起来精神也不错。” “这还得感谢赵娘子当日的举动,浩儿才没被歹人害了性命。”许夫人走上前,慈爱的摸了摸许志浩的头,然后挥了挥玉手,身后两个家丁立马抱着两堆东西上前。 许夫人看着赵珩渊和陆清漪,微微一笑:“听说赵娘子生病,我特意从府上带了些补品过来,希望能用的上。” 话落,其中一个家丁打开手里捧着的木盒,里面有一支人参,另一个家丁手里的箩筐装着一堆的草药和蔬果。如此盛情,反倒让陆清漪觉得怪怪的,一时间有些词穷。 见状,赵珩渊适时开口打断她们:“内人身体还未完全康复,不宜在外逗留太久,有什么话不如进屋里说吧。” 闻言,许夫人一脸抱歉:“瞧我,真是糊涂了,快快快,都进屋吧。” 众人移步木屋里,赵珩渊下去为她们煮茶,许夫人坐下后打量着他们略显简陋的屋子。倒是许志浩,或是不曾见过寻常百姓的家,一进门就兴致勃勃地到处乱转。 见状,许夫人不得不开口阻止他失礼的举止:“浩儿,快过来坐下。” 许志浩便蹦蹦跳跳回来了。 陆清漪瞅他气色比之之前好许多,心里还是蛮有成就感的。 “孙少爷的厌食症好很多了吧?” 许夫人摇摇头:“有所好转,但是吃的还是不多,也就勉强吃的下小娘子做的菜式了。” 这话陆清漪就没听懂了。 “我做的?” 许夫人恍然一笑:“是这样的,小娘子不是不愿意到许府当厨娘,我们也不好勉强,但是浩儿挑食,因此每日的膳食都是由府中的家丁去小桥饭馆买了送府里的。” 陆清漪诧异,她竟是一点都不知情。难怪许夫人会突然过来,想是家丁去定菜,李掌柜告知她病了的事,才引来了许夫人这大人物。 不过,既然能劳烦到许夫人亲自出马,应该不止探望她这么简单吧? 果然就听许夫人说:“听李掌柜的话,小娘子是辞了饭馆的活吗?” 陆清漪明白,原来还是想来劝她去许府做厨娘来着,这个许夫人还真是锲而不舍啊。 只是,陆清漪对于许府的丰厚月钱并不动心。诚然,一月十两诱人,但她还是想试试自己做点生意。 这些天在家里养病,她一直在想一件事,到底要做什么。一开始她只是想要安于现状,当个厨娘,每月拿着固定的月钱,只要日子能过下去就行。可是最近她已经不这么想了。 她之所以会这么快下定决心,说来还要感谢木头。若不是这次差点被害,她还没那么快决定自己要做什么。 只不过要迈开第一步太难,而她还没想好怎么做,怎还有别的心思去许府当厨娘呢。 见陆清漪不说话,许夫人又道:“之前小娘子在许府时,老太爷许诺过的月钱依然有效,若小娘子有想法的话,随时都可以到许府来。” “抱歉许夫人。”陆清漪委婉道,“很感谢您和老太爷的看重,但我暂时还没想好接下来的事情,现在只想先把身体养好。” “不不,没关系的,是我唐突了,眼下自然还是把身体养好最要紧的。”许夫人还是比较通情达理,听懂她委婉的拒绝后并不恼,也没有转身就走。 她和陆清漪闲话家常了好一会,像是突然想起一事,说:“小娘子可还记得此前你曾托老太爷询问婉娘如何知道罂粟壳用法的事。” “可是有结果了?”她记得张哥事发后,婉娘就从楚楼消失了,这段时间许府一直在暗地里找人,难道是被他们找到了? 许夫人点头:“五日前家丁在周家村找到的,她就躲在昔日楼里的姐妹家中,若不是她奢靡成性,出去变卖玉佩,估计都寻不着她。” “那她可有说什么吗?关于罂粟壳的事。” 结果许夫人摇头:“至今都不肯张口说,若不是小娘子想知道,早把那贱蹄子给乱棍打死了。” 说完,她不好意思地掩了一下嘴巴:“抱歉,失态了。” 陆清漪理解点头,也不怪许夫人一脸咬牙切齿的模样,若是赵珩渊在外有别的女人,甚至为了那个女人对她不理不睬乃至家庭不和睦,她也恨不得把对方给撕成两半,只是骂一句贱蹄子算是轻的了。 第86章 啃人血馒头的神棍 不过许夫人说的是婉娘不肯说,那么是不是证明罂粟壳的用法不是婉娘自己发现的,而是有心人告诉她的? 想到这一层,她问:“可知婉娘之前还接触过什么人吗?” 许夫人摇头:“这倒是不曾过问的,只知道她逃跑的期间一直住在姐妹家中。当时只顾着抓婉娘,也没想过盘问旁人。” 陆清漪琢磨着,婉娘在事发后就跑,除了怕许老爷的报复,会不会也有担心当初背后指点她下罂粟壳的人会暗中对付她呢? 她不想把人心想的太坏,但罂粟壳的事可大可小,倘若只是偶发事件,那还好。可如果是有人想要提炼类似鸦片的东西,那她绝不能坐以待毙。 “许夫人,不知我能否寻个时间去看看婉娘?” “这倒是没问题的,只是那婉娘出生花楼,尤其善于巧言令色,小娘子切莫太过于轻信她的话。” 陆清漪笑着接受她的提醒。 几日后,赵珩渊如约来到棺材铺,伙计早在里头恭候大驾。见到赵珩渊,他嬉笑着横翻过长桌,把手里一直掂着玩的竹筒丢给赵珩渊。 赵珩渊信手接住,从里面抽出卷纸,打开过目一遍,随后合上。 那伙计一直在观察着他的表情,可惜赵珩渊的情绪从不外露,他失望地撇撇嘴,抓起一根草叼在嘴里,说:“如何客官,可还满意?” 赵珩渊从兜里掏出两锭银子抛过去,随后转身离开。 伙计伸手抓住,这次他没检查,直接就揣兜里,在他身后娇俏挥手道别:“客官慢走,有需要再来找小的哦。” 出了棺材铺,赵珩渊并没有立刻回家,而是折去陆清漪娘家找陆父。但是陆父不在,高氏也不知道去哪,只陆士诚一人在家。 “姐夫?你怎么突然过来了,可是姐的伤严重了吗?” “清儿无事,我是来找爹的。” “找爹?可是爹今日去大伯家修缮屋顶了。姐夫的事急不?若是不急的话,爹大概午后就能回来了。” 赵珩渊寻思着,午后至少还要两个时辰,现在家里只陆清漪一人在,他放心不下。 想着,他的目光落在陆士诚身上。 相比起几个月前,这小子似乎又长高不少,而且在陆清漪不间歇的调养下,脸色也红润不少。 陆士诚并不知他心中所想,只见他一双鹰眼一直瞅着他,倒是把他瞅得心里都发毛了,下意识低头扫一眼自己的着装有没有不得体的地方。 就听赵珩渊说:“我要替你姐出口气,你可想帮忙?” 给陆清漪出气?! 不需细想陆士诚就知道他为的是哪件事,当然是举双手赞成啊! “我想帮忙,姐夫需要我做什么,尽管说,就算上刀山下火海都一定办成。”为了表示自己不是在说大话,他用力拍了拍胸脯。 “不错有志气。” 赵珩渊赞扬的点点头,第一次对他改观,原以为他就是个活在家人庇护下的雏鸟,没想到陆士诚本性并不怯懦,这一点倒是和陆清漪挺像的。 他把从棺材铺伙计那取得的信笺递陆士诚,陆士诚接过瞧了一会,面露难色:“姐夫,这其中有很多字我都不认识。” 他的反应让赵珩渊感到诧异,他原以为陆士诚是识字的,因为陆清漪就认字,只是不会写。他还以为是陆家给两姐弟请过先生,只是陆清漪是女子,所以只认字而不会写。 他心下不禁对陆清漪为何会识字起了疑惑,只是当下不是想这事的时候,是以他暂且把这事搁置。 他把信笺上的内容一一转述给陆士诚知。 听完,陆士诚震惊得嘴巴都合不上了:“姐夫,信上所说,可是千真万确?” “不会错。” 他满眼的难以置信,嗫嚅道:“万万没想到师婆竟是这样的人,我一直以为她法力无边,对她十分尊敬。” “不过是依附在他人身上啃人血馒头的神棍罢了。”赵珩渊嗤之以鼻。 可即便信笺的内容足够让人震惊,陆士诚并不乐观:“灵婆的行径是可恶,只是,她在附近几个村庄都很有威望,门下也有不少的信徒。虽说证据确凿,可难保她的信徒会反抗,到最后还不一定能撼动得了她。” 陆士诚所言有理,赵珩渊确实没想到这一方面,或者该说他低估了灵婆常年累积起来的威望并不是朝夕间就能打破的。原本赵珩渊的想法比较简单,就是把收集到罪证送去衙门,击鼓鸣冤。 但是陆士诚的话点醒了他,灵婆善于蛊惑群众,舌灿莲花,不是个好对付的人。 “这样,姐夫你先把罪证拿回去,我这些天想想办法,假如有计策了,我便去山上找你。”陆士诚道。 也只能如此了。 赵珩渊点头,正要起身离开,陆士诚又摸着脑袋,问:“此事要让姐姐知道吗?” 想起上回瞒着陆清漪处理许家的事,结果差点让她陷入对方的陷阱,赵珩渊道:“不必瞒着她。” “那就好。”陆士诚松口气,“我可不想跟姐姐撒谎。” 回到家,陆清漪坐在屋前编草,见状,赵珩渊上前二话不说就把人抱起往屋里走,吓了她一跳。 “相、相公?” “大夫说了要休养。” 陆清漪嘟嘴:“可是我都躺了好几天了,浑身难受着呢。”语气不由自主带着自己都不知道的娇嗔。 可惜对赵珩渊没用。 他把人抱到床上,取过床头的小手炉,往里面加了两块炭,塞到她手里。 “等你的手什么时候不凉再说。” 陆清漪蔫了。 此番因为失血太多,气血不足导致她手脚冰冷,赵珩渊不得不翻出冬天才用的手炉子,好让她不要着凉。 只是她真的躺得浑身都不自在,难得今日精神还不错,赵珩渊又不在,她就边晒太阳边干些细活。哪成想赵珩渊回来得那么快,她都还没做什么呢。 “生气了?”瞅他脸色阴沉,陆清漪秒怂,“我才刚刚坐下没多久,真的,我连半片草毯都没编到呢。” “你还想编草毯?”他语气不自觉重了起来。 没想到越描越黑,陆清漪急得坐起来:“不是不是,我就是想,还没做。” 赵珩渊无奈,他这小娘子还真是闲不住。 第87章 又是楚楼 赵珩渊也没想着因为这样的小事责怪陆清漪,只是气她一点都不关心自己的身体,明明看见他受伤她都急的不行,结果轮到自己就如此不在乎。 “你先躺下,药该换了。”他静默了半晌,才吐出这句话。 肯开口,那应该是消气了吧。 陆清漪连忙点头如捣蒜,乖巧应道:“好,我就躺着不动了。” 赵珩渊又是一阵无语。 换完药,赵珩渊把出门办的事都告诉陆清漪。在听到灵婆做下的那些事后,陆清漪啧啧摇头。 “好歹也是女子,心怎黑成这样,真是恶魔在人间,地狱空荡荡啊。” 她原本还以为灵婆只是因为被她戏弄怀恨在心才对他们下手,没想到她背后还藏着这么多肮脏的事。这种恶人,若是任其继续,也不知道还有多少人会受害。 “相公,你想好如何对付灵婆的对策了吗?” 赵珩渊摇头,他不擅长对付奸佞小人,否则也不会落到如今的下场。不过他知道一点,像灵婆这样的人,背后必定有错综复杂的关系线在其中。 所以他也提醒陆清漪,道:“如果想要对付灵婆,彻底让她再也无法害人,首要问题是如何斩断在她背后支持她的人。” 这个问题难度可就比对付灵婆更大了,能助她兴风作浪,那人必定不是小人物。即便对方无权无势,光凭他能站在灵婆身后操纵一切,其心思也不容小觑。 陆清漪忖度:“你说灵婆这些年迫害了不少女子,可知那些女子如今的下落?” “大部分在楚楼。” 楚楼? 怎么又是楚楼? “怎么?你知道楚楼吗?” 赵珩渊不知道,不过这也不奇怪,在没娶妻之前,他日常就过的十分寡淡也不爱和其他人出去花天酒地,如何会知道楚楼这种地方。 陆清漪为他解惑:“很有名的窑院。” 赵珩渊了然,随后蹙眉:“她竟还做起牙婆的活了。” “说是牙婆抬举了,我看是人贩子才对。”陆清漪嗤道,“说不定多的是逼良为娼。” 说完,她苦恼道:“也不知告到官府去,县令会不会管。” “你担心与她互相勾结的人中有陈县令?” 果然知她者赵珩渊也,陆清漪的确有所忌惮。 有利益牵扯的互相维护,从古至今就没少过,以灵婆的能力和声望,陈县令和她没有交集是断无可能的。就是不知这交集到底有多深了。 “如果陈县令和灵婆互相勾结,报官恐怕也不可行。”她叹口气。 赵珩渊想了想,说:“若是告到吴太守那呢?” 吴太守?没记错的话,他似乎是个难得的公正清廉的父母官。 只是…… “知府离这至少两天的路,而且状告一般需要层层递送,贸然去知府递状纸,大有可能被拦下。” 在这个时代,知府的报官和县衙的报官流程完全不一样。县衙是只要百姓有需求就可以上衙门去状告。可是知府的状告需要由秀才撰写状纸,递上去后等通判审核,认为其有冤屈,才能转交给知府大人。 也就是说,如果想要用正规的手段对付灵婆,首先需要收集更多的证据。 可是这样问题就来了,灵婆此番没有把他们弄死,近些日子风头紧她估计不会有动作,可一旦风声停了,难保她不会想方设法除掉他们。 “可惜了,若是我们有人脉,也不至于处处受限制。”她叹道。 原来不管到哪里,身份和地位都重要,也难怪人们前赴后继往上爬,为了权势争得头破血流。 听到这,赵珩渊心里似乎有了什么计量,半天没有说话,陆清漪以为他在想事情,也没打扰他。 她琢磨着,灵婆的事迟早是要解决的,留着始终是个大患。正所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可人若犯我,必十倍奉还。不想先被祸害,那么就得在对方出手前先让对方再也无法动手。 “看来还是需要先从楚楼下手了。” 正好她原本就要去许家找婉娘谈罂粟壳的事,正好可以探问一下楚楼的事。 她有预感,灵婆的事怕只是个开端,后面指不定还有什么更惊人的内幕。这让她感到不安,甚至有种想要打退堂鼓的冲动,可一想到赵珩渊说的灵婆做下的那些事,她又无法过得了自己那一关。 这日,徐周志来探望受伤了的陆清漪,三人坐下闲谈了一些生活琐事,陆清漪瞅他脸上隐有忧虑之色,大约猜到应该是和他娘子有关,便关心问道。 “徐大哥,嫂子近来如何?” 提到内人,徐周志轻叹口气:“前几日秀娘去看郎中,郎中说她的胎位不正,若是无法纠正过来,怕是到时生产时会……唉……” 胎位不正?!也难怪徐周志满脸愁容了。 这个时代医学不发达,没有剖腹产,所以妇人生产几乎是从鬼门关那走一遭。而胎位不正的妇人,大部分都会难产,或者血崩,所以算是非常严重的事了。 “郎中可有说先露的位置是哪吗?” “秀娘说郎中摸过,粗略判断是孩子的双腿在先露的位置。” 陆清漪不由碾眉,这种臀位是最常见也是最容易难产的,虽然不是最麻烦的横位,但一个不慎就会一尸两命。 见陆清漪深皱着眉,徐周志心中不禁也是一沉,脸上焦色难掩:“清妹子,秀娘她……不会有事吧?” “这个……”陆清漪为难了,不知应该是先让他做好心理准备,还是直接告诉他最坏的可能。但见他神色不安,实在是说不出难听的话。 便道:“徐大哥不必太担心,其实胎位不正是可以调整的。这样,我这儿有个法子,你让嫂子每日都做一做,尽量放松心情不要太紧张,说不定自然而然的胎位就纠正过来了。” “如此……那便是太好了。”徐周志闻言略松口气,虽然眉头还是紧拢着,到底是脸上有了一丝笑容了。他说,“幸好清妹子略通医术,哥哥就知道来你这多少能有些办法。” “你就别给我戴高帽了,我这法子也是从别处听来的。” “可是要吃药?” “那倒不用,是一套调整的方法,叫胸膝卧位。” “胸膝卧位?” 第88章 苦口良药 “嗯,即妇人保持头低臀高姿势,做胸膝卧位前应解小便,松解裤带。亦或者可跪在硬板床上,胸部垫一个枕头,将两手前臂上屈,头部放在床上转向一侧,臀部与大腿屈直成角。” 她用手比划了一下,好让徐周志看懂她所表达的姿势,后道:“每日做两至三次,每次大约两盏茶的时间吧,这样可以借胎儿重心的改变,增加胎儿转为头位的机会。” 徐周志连连点头并道是,但是面上还是一副茫然之色,看的出听是听懂了,但是会不会做还是个疑问。 陆清漪无奈掩脸,说:“这样吧,正好我现在也无事可做,稍晚我与你一同去看看嫂子吧。” “如此甚好。”徐周志拍手叫好,不过很快他往门外扫了一眼,问,“赵相公肯让你出门吗?” “为何不肯?”她不懂。 “哥哥我看他护你护得可紧了,说实在的,清妹子不是生病了吧?是不是……”他一脸暧昧的笑。 陆清漪被他笑的一头雾水,不过很快就从他盯着她肚皮的眸光里看出了原因,不禁脸蛋一红。 “不是,徐大哥想多了。”她忙否认,而后想起一事,干脆就跟徐周志坦白了,“我是受伤了。” 说着就把灵婆做过的那些事一一告知徐周志。听罢,徐周志也是与他们一般,一脸的震惊。 “我虽不曾见过那师婆,但她驱鬼辟邪法力无边的事我倒是听过不少。” 陆清漪哼道:“所谓知人口面不知心,那老妇就是个妖言惑众的人罢了。” “难以置信,实在是难以置信。”他摇头。 “对了徐大哥,你可知楚楼?” “知道啊。” 他回答的干脆利落,陆清漪不禁拿眼瞅他。 瞧出她眼底表达的意思,徐周志连忙解释:“可别误会啊妹子,我待我娘子是一片真心,可没在外面胡来。我知道楚楼是因为秀娘有接楚楼的活,替楼里的某些姑娘盥洗衣裳,偶尔还会接一些绣活罢了。” “秀娘认识楚楼的姑娘?可知是哪几个吗?” “这……我倒是不曾过问的。”他挠着后脑勺,“你若是想知道,可以问问秀娘。只是你问楚楼是想做什么吗?” 陆清漪便把灵婆私下做过的些个伤天害理的事也一并告之。 末了,她说:“我和相公都觉得她应该是利用自己的身份,哄骗了不少女子被他人祸害。” “当日我与相公在山上看见的那具尸体,据查证是曾经在灵婆门下当过信徒的。那人名叫高一飞,是高家村的人,有一个未过门的妻子,就在他们快成亲的前一个月,他的妻子突然悬梁自尽了。” “高一飞当时十分痛苦,后在机缘巧合下遇见了灵婆,然后便当了她的信徒,在她身边伺候。可是大约一年前,他突然失踪不见了,而灵门斋无人去通报官府,就仿佛没有这个人一般。” “高一飞是灵婆害死的吗?”徐周志问。 “不错,是灵婆和她手下的人做的。” 说着的时候,陆清漪疲乏地揉了揉眼睛,虽然她的伤好很多了,但身体依旧很虚弱。恰好赵珩渊端着药进来,见状脸色一沉,挖了徐周志一眼,徐周志身子猛一抖,怂包的耸耸肩。 “清妹子快去歇息吧,灵婆的事下回再说,我也得回去了。” 陆清漪嗯一声,待徐周志走后,她立刻心虚地往房里溜,躺下就想装睡,可赵珩渊没有让她逃跑。 “先把药喝了再睡。” 毋庸置疑的口吻,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陆清漪苦着脸从被子里探出头,在看见赵珩渊手里那碗冒着白烟的汤药时,五官皱成一团。尤其是那腥臭难闻的药草味,多闻几下都觉得能被熏晕过去。 她下意识朝赵珩渊撒娇:“我今日不想喝药了。” “不行,苦口良药。” 陆清漪垮下脸。 她如何不知道苦口良药,可这药真的太难喝了,简直就是在挑战她嗅觉以及味觉的忍耐力嘛。 “相公~”她软糯喊道,故意可怜兮兮地用大眼瞅着他,以期他软下心肠。 见状,赵珩渊顿感无奈,把药放于桌上。就在陆清漪以为他不逼她喝药的时候,他又折了回来,手里捧着一个蜜饯罐。 “喝了药给你吃。” 陆清漪:…… 他以为哄孩子呢…… 最后还是以陆清漪失败告终,苦兮兮地把药喝光,然后得到了赵珩渊两颗蜜饯的安抚。 夜里,赵珩渊抱着陆清漪在外头看星星,两人吹着凉爽的山风,看着山下村落的点点星光,享受着这难得的安宁。每当微风吹过时带起青草的味道,都让她觉得心情一片平静。 陆清漪依偎在赵珩渊的身旁,感受着他横在她腰间的铁臂,心中感慨万千。 还记得当初刚嫁过来的时候,她还怕自己会不适应山上的生活,担心自己和赵珩渊处不来。可是很奇怪,明明他们不过是见过几次面的人,却能自在的一起生活,半点没有陌生人该有的拘束感。 若说她是因为感恩他救过他,知道他的人品,那赵珩渊呢?对于家中突然多出她这么一个人,难道他就从未抗拒过吗? 莫非,这就是所谓的天生一对? 想到这,她吃吃的笑了起来。一旁的赵珩渊侧头呆呆望着她的脸庞,夜色下的她,笑眼仿如星光,璀璨夺目,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想到什么开心的事了?” “我……在想王有为。” “想他做什么?”他对王有为的印象可谓厌恶,以往他都不曾发现自己会那么讨厌一个人。 陆清漪不知他所想,说:“就是在想他好像很久都没出现了,以前总是隔三差五就见到他那张猪头,烦不胜烦,赶又不能赶。” “他以前经常骚扰你?” 陆清漪点头,王有为是个典型的纨绔子弟,吃喝嫖赌欺压百姓那是一个炉火纯青,要不是陆父在他家做事,陆清漪岂能容忍他老是对她动手动脚。 见状,赵珩渊皱眉,心想当初对他还是太过客气了,应该把他两只手都废了才是。 第89章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正想着,就听陆清漪说:“但是很奇怪,王有钱很是宝贝这么一个独子,可是那次事后他竟没寻来,不太像他的行事作风呢。” “是吗?”他淡淡道,似乎不太想谈及王家的事,“累了吗?今儿夜凉,回屋吧。” “嗯,好。” 她应道,正要站起来,赵珩渊已经打横把她抱起,她不由脸红,小声道:“我自己能走。”她又不是虚弱到连路都走不动了。 可是赵珩渊没有听她的,径直抱着她回到床上,轻手轻脚放下她,又拉下纱幔,以防夜里蚊子骚扰。又转身去吹熄蜡烛,仅留一盏在外头。 看着赵珩渊熟门熟路做着这一切,她突然想起新婚夜,他曾经笨手笨脚替她取下凤冠。原来眨眼间已经是三个多月过去了,时间过的可真快,可是…… 她难为情地闭上眼睛。 他们至今都未真正圆/房,高氏前些日子来还追问着呢,还说要带她去给大夫瞧瞧,真是让她不知如何是好。总不能让她主动开口吧,她脸皮可薄着呢。 她郁闷地拉过被子兜在头上,没一会一只大掌伸过来,把她的被子往下拉了拉,还顺手帮她把被子掖好。 “这样睡不好。”他说。 陆清漪侧过身,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那双好看的剑眉以及迫人的双眼,初看是挺吓人的,但是看久了却别有一番成熟男人的味道。 她不自觉伸过手,才要触碰上他的额头,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慌张着想要缩回去。不想赵珩渊却突然伸手抓住她龟缩的爪子,握在手中。 他这一举动让两人下意识都看向对方,不知是否借着夜色的掩盖,他的眼眸中翻滚着深不见底的情绪,像是漩涡一般,牢牢吸住她的目光。 不知何时,身边的气温好像逐渐升高,陆清漪只觉口/干/舌/燥,下意识吞咽了下口水。 赵珩渊顿觉喉头一紧,眼中的情意更是浓郁。 “清儿。” 低沉的嗓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两人都不曾察觉的诱/惑。 陆清漪莫名的紧张起来,呆呆的看着他:“嗯。嗯?” 明明两人之间还隔着两条被子,但是陆清漪就是觉得自己隔他很近,不自在地想要挪一挪,却不小心牵扯到后背的伤口,引得她吃疼皱眉。 “咝……” “小心。”他按住她乱动的身体,语气无奈又有些窘迫,“别怕,怪我,我……” 话说一半就停了下来。 听懂他未尽的话里的意思,陆清漪登时脸“腾”一下全红了,脑袋热得直冒烟。 “没、没事……”她小声道。 不好意思说,她何曾不是也在思忖着怎么提圆/房的事,两人那是半斤八两。 但是她心里又有些甜滋滋,至少她知道,面对她,赵珩渊也是想/要的。 结果胡思乱想的后果就是,她半夜做起了羞人的春/梦,虽然梦中的人面容模糊不清,但陆清漪还是情不自禁地叫了赵珩渊的名字。 翌日,在赵珩渊的陪伴下,两人来到了徐周志家中。相比起上一次见面,秀娘要丰腴不少,脸色看着也红润,孕味也更明显了。 进屋寒暄了几句,她便和秀娘进了里屋,留下两个男子在外头说话。 屋里头,陆清漪半蹲着,用手仔细地摸着秀娘的肚子周围,确实能感觉到子宫底部可触到圆而硬且按压有浮球感的胎头。她又摸到耻骨联合上方,能明显感觉到软、宽而不规则的胎臀。 看来正是臀位没错了。 “如何清漪?”秀娘的眼中隐含忧虑。 陆清漪坐直起来,安抚道:“是臀位没错,不过还是可以纠正的,我昨日让徐大哥告诉你的调整法子,你可听得懂?” 秀娘摇头。 “没事。”她微笑,“我现在教你一遍,你跟着我做,要是觉得有哪儿不舒服的,就跟我说。” “好。” 随后两人就在屋里慢慢练习。 而屋外头,赵珩渊和徐周志两人默不作声对面而坐。赵珩渊一向就是话少之人,却不知他不说话的时候会给旁人带来很大的压力。 这不,还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徐周志就有些受不住了。 “我说赵相公,你平时也是这般寡言冷淡的吗?” 赵珩渊扫了他一眼:“如何?” “也不如何,但你就不怕吓到清妹子吗?” “不会。”一贯的简洁回答。 徐周志无语,心想也就陆清漪才受得住这冰冷的石头吧。 他无奈摇头,换了个话题:“昨日听清妹子的意思,你们是打算管灵婆的事了?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无妨。”赵珩渊抓起桌上的杯子,冷声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好一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份坚毅以及沉着,实在让人十分好奇赵珩渊的来历。徐周志看着赵珩渊那张冷峻的脸庞,心痒难耐地想要往深里打听,但想想还是作罢。 只道:“既然如此,我也来帮忙吧。” 赵珩渊奇怪看他,徐周志嬉皮一笑,依靠在桌上,手撑着脑袋:“别多想,如果不是清妹子,说不定秀娘会有性命之忧,我只是想略尽绵薄之力报答她罢了。” 赵珩渊倒是没有马上拒绝他,只是说:“此事或许还牵扯上了府衙的人。” “都有谁?陈县令?”他猜到,毕竟陈县令作为父母官,风评实在一般,一说出事第一个想的都是他。 结果赵珩渊说不是。 “陈县令是否有与灵婆勾结还不能确定,但县衙里有个姓陆的里正的确有与灵婆勾结。” 赵珩渊说:“陆里正十分迷信风水之说,据闻他能当上里正,是在经过灵婆指点后才当上的,是以时常去灵门斋走动。” “他这个人除了和陈县令一样贪婪成性之外,还好色贪酒,除去灵门斋与酒坊外,最常去的地方就是楚楼。” “又是楚楼?!” 赵珩渊点头:“不错,而且曾经有人看见这位陆里正当街调戏一名女子,那女子正是高一飞未过门的妻子。” 这下徐周志彻底被点燃了好奇心,昨日陆清漪提到高一飞的时候只说了一半,他正好奇后续呢。 第90章 神秘楼主 “清妹子昨日说高一飞是被灵婆所害而死的,他的未过门妻子却和陆里正有关系,这其中是不是也有关联?” “不错……”赵珩渊看着手里的杯盏,眼眸微冷,说,“高一飞接近灵婆是为了替他未过门的妻子报仇。” 当初高一飞未过门妻子云娘过世后,他心灰意冷下发现了云娘的遗书,上面透露了她被灵婆哄骗下药,失身于陆里正,后被陆里正与灵婆几番要挟,无奈只能承欢于他身下。 遭逢此事后,云娘那段时间一直处于崩溃边缘,成日躲在家中不愿出门,而她那无知的父母却轻信了灵婆的话,认为她是被邪祟缠身,竟把女儿直接绑去了灵门斋,好让灵婆为她驱邪。 而灵婆的驱邪法子,竟是让灵门斋的信徒每日轮番玷污她,哄骗云娘父母,这是让为了让男子的阳气入体替她驱逐邪祟。 云娘在几番纠结下,又深感对不住高一飞,于是在快要成亲前一个月,终是受不住良心的谴责与屈辱,悬梁自尽了。而她在死之前,把所有的经过写下来,埋在了她当初遇见高一飞的那片林子的大树下。 或也是天意如此,那日高一飞失魂落魄来到了埋信的地方,看见了泥土里云娘的一只耳坠子。就这样把那埋藏着的秘密给挖了出来。 听罢,徐周志惊讶之余,也难免叹气:“只可惜,高一飞最后也死在了灵婆手中。” 他内心感叹,在权势面前,普通老百姓真的只能哑口吃黄莲,有苦无处诉。 “不过,你们是如何知道那具尸骨和灵婆有关?”他记得陆清漪说他们原本是上山帮木头挡煞去的。 赵珩渊为他解惑:“凑巧发现的,木头曾经说过,那座山甚少有人会路过,可却又一具半腐的尸体埋在那。如果说自杀,那埋的人又是谁?所以只有一个可能,那具尸骨是被谋杀的。” 那次陆清漪和木头谈完回家,无意中和赵珩渊说起这个疑惑,两人虽然都没有多想,但是当日发现尸骨的时候,他还是下意识检查了一遍,因此才会捡到那块符牌。 “那符牌是灵门斋信徒的标志,只有灵婆门下的信徒才能持有。而且细细回想那日的画面,灵婆与她两个信徒的表现都不像是第一次去的样子,所以才会怀疑到他们身上。” 其实若是仔细回溯的话,灵婆之所以一直笃定木头是中邪不是生病,并且阻止他去看郎中的原因,说不定也是从木头娘那听说他碰见尸骨了的事。为了掩盖自己做过的事,她故意说是邪祟缠身,好让百姓们惧怕从而不敢追问下去。 要不陆清漪为何总是说迷信害死人,赵珩渊也算是有所体会了。 不过相比起徐周志一副看淡世态炎凉的叹息,赵珩渊反而没那么悲观。 他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灵婆断然想不到当初高一飞潜伏在她身边时,暗地里早已收集了一些罪证。” 今日清早,当他打开门的时候,在屋外木桌上看到了一个竹筒,旁边压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额外赠送。当他打开竹筒时,里面赫然装着当初高一飞从灵婆那拿到的一本账簿。 “就是这个。” 他把账簿递给徐周志,徐周志掀开粗略扫了一遍,眼睛就差没瞪出来了。 “竟有这么多人牵扯在内,真真世风日下啊……”他啧啧摇头,又道,“只是这账簿里似乎只有一些富商员,并未提到陆里正,而且上面所标注的银钱来往额度并不高。” “不错,因此我和清儿猜测,灵婆手中应该还有另一本账簿,那份才是至关重要的。” 只是要取得那份账簿恐怕不简单,当初高一飞是潜到灵婆身边当信徒,几经波折才拿到这一本,但也因为盗了账簿引来杀身之祸。事后灵婆肯定更加严密看管账簿的存放位置,想要再一次偷到账簿,谈何容易。 “真是没想到,一个师婆竟也有这般手段。”徐周志再一次感叹。 但是更让他惊讶的除了灵婆背后牵扯出的事外,还有赵珩渊这个人。 距离陆清漪受伤不过是短短不到十天,他就已经调查出那么多的事情出来。不仅如此,单凭一具尸骨,他就能顺藤摸瓜摸出一条错综复杂的关系网,怎能不让他感到敬畏。 而另一边,屋里两个女人也在闲话家常。 陆清漪想起徐周志说过秀娘有在替楚楼干活,便顺口问及:“听徐大哥说,嫂子平时有替楚楼的姑娘洗衣裳和绣些小物件?那么嫂子可曾进过楚楼瞧见过那些姑娘?” “进去倒是进去过,但我并没有见过多少个姑娘,一般都是去帮衬我的那几位的院子里。” “不知嫂子是给楼里哪位姑娘做事?” “楚楼的花魁媚娘以及桃娘。” “那嫂子可见过婉娘?” “婉娘啊,人我是没见过,但媚娘以及桃娘都曾提起过她。据说她生得十分艳丽,嘴巴也甜,深得楼主的喜爱,楼里除了媚娘以及桃娘外,也只她有资格接待有权势的老爷们。” “不过听说她一年多前就被某个老爷给豢养起来,据说就养在楚楼不远处水粉铺旁的巷子里头。” 秀娘口中某个老爷陆清漪倒是知道是谁,不过…… “楚楼的楼主,嫂子见过吗?” 秀娘笑:“哪能见到啊,楚楼的楼主出了名的神秘,楼起五年了,还从未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呢。” “这么神秘?”陆清漪诧异,“莫不是什么达官贵人?” “这就不清楚了,听媚娘的意思,陈县令都不曾见过这位楚楼楼主,只知道那个人好像是姓姚,人称姚老板。” 连陈县令都没见过,那可就真的很古怪了。一般来说,像这种神秘的人物,背后都有见不得人的身份或者秘密。那么这个姚老板是属于哪一种呢,实在令人好奇。 “这个楚楼还真是迷点多多,疑点也不少。”她思忖道。 秀娘笑笑道:“我听夫君说,你在查灵门斋的师婆?” “嗯,是的。” 第91章 试探 “楚楼与那师婆也有干系吗?” “多多少少有一点。”她不知道要不要告诉一个孕妇楚楼里大部分姑娘都是被胁迫卖身的,怕惊吓到她。 没想到秀娘美目微转,突然俏皮的眨眨眼:“如果清漪想要进楚楼,我倒是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她正愁不知如何混进去呢,总不能让赵珩渊去假装嫖客,太容易打草惊蛇了。 就听秀娘说:“花魁媚娘近日瞧中了一位贵客,起了赎身的心,可是那贵客顾虑传宗接代的事,因此迟迟未把她接出去。你也知道像楚楼这种烟花之地,姑娘侍客的第一天就要喝下绝子汤。因此她偷偷托我在外头替她寻方子,想要怀上孩子。” 这话让陆清漪想起前几次她总是在药铺外碰见秀娘,看来当时她除了给自己取药外,还在帮媚娘偷偷寻生子的药方啊。 “可是,我可不会什么生子的药方啊。”她前世虽为医生,可不孕不育都要靠试管来解决,更何况是这科技匮乏的年代呢。 秀娘却道:“你是不会,可是媚娘也不知道啊,她目前就迫切想要怀一个孩子,只要我说你会,不管成不成,她都会愿意尝试一下的。” “这……” 陆清漪犹豫不决,倒不是她不会撒谎或者觉得有违医德,只是觉得为了查灵婆的事去骗一个有着迫切需求的人,有点缺德了。 见她神色纠结,秀娘也是看出她是于心不安,便道:“要不这样,过些天呢我还要再去一趟楚楼,一般楼里的伙计都会让我直接去媚娘的院子,你不如替我去,也好趁机查看一下楚楼的情况。” 秀娘是一番好意,想来也是真心想帮她,否则也不会让她借着拿东西的机会去查探,毕竟一个做不好,说不定秀娘的活就要砸她手里了。 想到这,陆清漪心中感激:“谢谢你嫂子。” “客气什么,若不是有你,我这孩子能不能保住还不一定。” 陆清漪有些不好意思:“我也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罢了。” 秀娘摇头:“不,清漪你不知道,我身子向来弱,能怀上孩子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夫君疼爱我,不愿纳妾,可我不能让徐家在我这断了香火。所以对于这个孩子,我真的很重视。倘若没了,我怕也是活不下去的。” “你……”陆清漪是知道古人对传宗接代十分看重,可她到底是死过一次的人,实在无法理解秀娘的心情。 不过她还是安慰道:“你也无须太过忧心,你和徐大哥都是好人,好人会有好报的。” 秀娘笑:“那便承你吉言了。” 从徐周志家出来,陆清漪一路都在想她说的话。徐周志是徐家的独子,所以她心里一直在意继承香火的事。那么赵珩渊呢?他也是赵家的独子,会不会也很在意香火的事呢? 她悄悄瞄了眼身侧的人,又偷偷地转了回去,一会又是偷瞄一眼,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全然不觉心思都摆在脸上。 须臾,赵珩渊半是无奈半是好笑的停下脚步,任由着想事情的她直接撞了上来,顺势伸手揽过她的腰肢,低头望着她。 声音低沉道:“在想什么呢?” 陆清漪张了张嘴,不知如何问出香火的问题,只好顾左右而言他:“没有,我在想晚膳煮什么。” “清儿,午膳还没吃呢。”他戳穿她的谎言。 陆清漪脸色一赧,嘴硬道:“提前想好去集市时可以顺手买了。” 反驳还挺好。 赵珩渊瞧着她通红的脸颊,嘴角微微上扬。 行吧,不想说他也不逼着,免得把他这胆小的娘子给吓跑了。 然而他不追问,陆清漪反倒觉得不是滋味,这不还没一盏茶的时间呢,她就苦思冥想着怎么起个头了。 “相公,你看那孩子是不是很可爱。”她指着不远处抱着一个草编的球说。 赵珩渊顺着她的手往过去,那是一个女娃娃,绑着两个小麻花辫,脸颊胖嘟嘟的,约莫一岁多的样子,十分娇憨可爱。那圆溜溜的眼睛以及娇憨的笑容,看着倒是有几分像陆清漪。 “是很可爱。”他看着陆清漪说。 陆清漪没察觉他的表情有异,见他上钩,便又问:“你觉得秀娘肚子里的孩子会是男娃还是女娃?” “不知。”他回答的干脆,因为这个问题他根本不曾想过。 不上钩,陆清漪只好撒娇:“你猜猜嘛。” 猜男娃女娃? 话到这里,赵珩渊再是迟钝也多少感觉到陆清漪是在打什么鬼主意了。 他看着远处那肥嘟嘟的女娃,又低头扫眼身边的小妻子,她脸上有着些许期待和忐忑,似乎很在意他的回答。 联想到前不久高氏明里暗里的暗示,还有自打她从秀娘那出来后的异常,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好半晌,他才道:“是男是女都无所谓,只要是你生的我都喜欢。”语气认真。 话落,陆清漪一怔,猛抬起头呆呆的看着他,红晕自脸上迅速往耳后一路蔓延,掩都掩不住。 她什么时候说过要给他生孩子了啊。 半路,她和赵珩渊去了医馆,找孙大夫看伤口的恢复程度,却没想到在那竟然碰上了木头和他娘子。多日不见,木头的气色依旧很糟糕,脸上清晰可见抓痕,看见他们的瞬间,他眼神躲闪,心虚地低埋着头。 见状,陆清漪憋在心里的火气突然就熄灭了。倒不是她觉得他可怜原谅他,只是觉得因为这种人生气和受伤,很没必要。 都说可怜之人必有其可怜之处,大约就是这样吧。 她拉着赵珩渊冷漠从他们身边走过,木头张了张嘴,仿佛要说什么,却最终一声不吭。 陆清漪的伤口恢复的不错,除了孙大夫的药用的好外,陆清漪自己身为医生平时也是有注意不让肉芽水肿或者感染。而且眼尖的孙大夫也发现了。 他瞅着包伤口的纱布里面那一层黑色的药膏,放在鼻间嗅了嗅,半边眉毛上挑:“这药膏是何人所制,我竟闻不出都有什么。” “这药膏是我自己熬出来的。”陆清漪道,“用的是紫草、山金车、甘菊和金盏花还有乌头研磨熬煮。” “就只用这几味药草?”孙大夫显然不太相信。 第92章 癫痫又发作 因为陆清漪的伤口当初因为拔刀子,外面的那层皮肉外翻,类似于这种伤口最容易感染,而且极不容易愈合。但是陆清漪现在的伤口已经隐有愈合的情况,而且肉芽十分干净,一点都没有发炎或者红肿的现象。 看出孙大夫的质疑,陆清漪笑笑,说:“这几味是简单,但是却都是消炎止血恢复伤口的良药。” 陆清漪前世出身中药世家,所以长大了之后才会从医。小的时候,每次她爸爸熬药就会对着他们兄妹几人说,药不在价格高低,而是在药效,只要能达到预期的效果,就算是便宜的药材也足够了。 这句话她一直记在心里,就算重活一世,她都不曾忘记。 “药不在价格高低,而是在于药效吗?”孙大夫反复念着她这句话,手里捧着她换下的药膏,出了神。 就在这时,外头突然传来一阵吵杂的动静,其中还夹杂着人们的低声尖叫,似乎是发生了什么事。 陆清漪连忙把衣裳拉好,赵珩渊则贴近她身边,守着她。孙大夫从失魂中回过神来,放下纱布一个箭步冲了出去。陆清漪和赵珩渊对视一眼,也跟在他身后出去了。 人来人往的医馆大堂,此时所有人都散开,空出了大堂最里侧的一个位置,人们惊慌失措,但又抑制不住八卦的心围了起来。因此他三人一出来,便知道是哪出事了。 “让开,都让一让。” 孙大夫努力挤进人群,得益于他,跟在他身后的陆清漪和赵珩渊毫不费力也跟着挤进去了。 一进入包围圈,陆清漪就看见木头的娘子趴在地上手脚并用想要压着不断抽搐的木头,哭得梨花带雨:“救命啊,求求你们救救我相公吧。” 陆清漪眉头一皱,忙道:“孙大夫,这个人是癫痫发作。” 孙大夫闻言立马道:“哎哎哎,快把人放开。” 说着连忙上前,试图把木头的身子纠成侧躺。无奈木头的反应比上一次更上一次陆清漪看到的更不受控制,轻了重了都难以控制。 见状,赵珩渊沉思了几秒,上前一把抓住他的上肩膀,再一转,把木头给翻了过来。 孙大夫一瞧,立马掏出手帕,把木头口中溢出的口泄物给擦掉,以防他不小心倒呛,同时间伸手把他的衣襟扯开一些。 “还愣着做什么,给我拿清凉膏来啊。”孙大夫对着一旁的药童吼道。 “不用了。”陆清漪掏出自己做的薄荷膏扔过去,“用这个吧。” 这是她之前新做的,味道比之以前的要更浓更清凉,但也更容易刺激神经末梢。原本她是打算做出来卖的,但因为受伤了,因此才搁置下来。 “往额角还有人中涂一些,应该很快就能让他清醒。”她说。 孙大夫接过打开放在鼻间闻了一下,诧异地看了眼陆清漪,下意识就要问她药膏的来历,但被还在抽搐的木头给打断。 他当即把薄荷膏涂上去,从旁边药童手里的针布取下银针,在木头的额角、头顶还有人中分别刺几针。 很快,木头的抽搐渐渐缓了下来,不出一分钟,便彻底安静下来了。 “快,把人送到后堂的床上去。” 孙大夫招呼着大堂上的药童,药童们忙搬来一个木架床,边驱赶看戏的百姓,边七手八脚把人搬到上面去。 见木头得救,陆清漪和赵珩渊相携着打算离开,才走到门口,就被身后的孙大夫大声呼喊着拦下:“二位等等,请等一等。” 两人停下脚步,陆清漪疑惑地转身:“孙大夫可还有何事?” “有,是有点事,我想问问您方才手中的膏药也是您自己做的吗?”他眼睛发光,像是看到什么极好的东西。 陆清漪见状下意识捂住袖兜里的薄荷膏,戒备道:“是我自己做的,但只有一瓶而已。” 孙大夫看出她的戒备,不禁尴尬一笑:“小娘子误会了,孙某就是觉得那膏药看着不错,若是小娘子以后有富余,济世堂愿意都买了。” 陆清漪诧异,她是知道这个时代没有薄荷膏,这也是她打算做出来卖的原因。只是眼前的孙大夫眼神也太犀利了些,不过是闻了一下便决定买。 “孙大夫,你可知这药膏有何作用?” “不知道,但我觉得应该很有用。”孙大夫回答的倒是干脆。 陆清漪错愕。 孙大夫道:“我看小娘子也是懂医的吧,不知您是师从何人?” “呃……”陆清漪支吾着,“就一小大夫罢了。” 孙大夫没看出她的不自在,自顾自道:“你方才一眼就看出那位患者的症状,孙某便知道小娘子不简单。” 陆清漪脸上浮现赧色:“孙大夫误会了,我认识那个男人。” “那更好了,想必小娘子应该很了解他的情况,不如一块进去探讨一下?”孙大夫自来熟地邀请他们。 热情难却,陆清漪还真不知道怎么拒绝,只好随了他进里堂去。 不知药童用了什么办法,木头已经悠悠转醒,只是还有些迷糊,直愣愣地躺在铺了软垫的长木桌上。他的娘子在一旁偷偷抹泪,鼻子都哭红了。看着真是可怜,但陆清漪实在同情不起来。 孙大夫尽职的询问了木头的情况,大部分都由木头的娘子做了回答,少部分不清楚的,都是孙大夫慢慢引导让木头回答。陆清漪和赵珩渊只是在一旁干看着,丝毫没有想过要帮忙。 问完,孙大夫摸着他下巴一小束胡子,琢磨道:“的确是癫痫的症状,你们近半年可趁吃过未煮熟的肉?” 木头娘子摇头。 “那地里的牛蛙呢?”孙大夫引导木头。 木头想想摇头。 “这就奇怪了……”孙大夫苦恼,一时间没有头绪,便转头望陆清漪,询问她,“之前小娘子说他的病是癫痫,你是否知道一些内情?” 陆清漪的确知道原因,可她做不到宽宏大量原谅木头以及他娘对她和赵珩渊做的那些事。尤其是事后他们不仅不知悔改,居然还抹黑他们,这口气说什么都吞不下了。 第93章 哪里来的回哪里去 “抱歉,我确实知道,但我不想说,因为我与那位哥儿有仇。”她直言不讳。 孙大夫闻言一愣,看了木头一眼,见他脸有愧色,知道其中确有内情。便又转回陆清漪身上,好奇问:“既如此,小娘子方才怎么愿意告知孙某他的病况?” “因为……”陆清漪眉毛一挑,冷漠道,“怕他在济世堂里出事,他家中的人会把错赖给济世堂。” 话落,木头的娘子气愤地站起来:“你!你胡说什么!” “我可没胡说,你们不就是这么对待我与相公的,难道我说错了?” “你……” “算了娘子……”木头拦住他的妻子。 陆清漪冷哼一声,讽道:“该说算了的应该是我,不过我一点都不想作罢了。原本是想着看在邻居一场,我能帮便帮了,可你们听信小人之言,居然骗我相公假借替你挡煞,实则想置我们于死地,我没去官府告你已经是大发慈悲了,你们居然还到处说是我与相公害的你们。” “我……”木头语塞,原地手足无措,难堪又尴尬。 陆清漪却仿佛没看到一样,继续道:“要知道人在做天在看,自己造下的孽便该自己承受,你们不是很信风水之说吗,不会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吧。” 木头头都要抬不起了, 见自己相公自责,护夫心切的娘子忍不住开口辩驳:“可是、可是纵使我相公与婆婆再不是,你们现在不是没事吗……” 她不说还好,这一说陆清漪更气了:“合着我们能活着还成了你们辩解的借口了。”这世上怎有人脸皮厚到这种地步呢。 她气得只觉后背的伤口都在隐隐作痛,柳眉轻拢着。 见状,赵珩渊道:“清儿,回去吧。” “好。”她深呼出口气,懒得再看木头他们一眼,转身和赵珩渊离开了。 路上,陆清漪还是很生气:“也怪我自己,当初如果不是好心要帮木头,也不会平白招惹上这等祸事了。” 瞧着她气嘟嘟的样子,赵珩渊笑笑,伸手把她使劲绞衣服的手拉开,握住:“如果不是因为你想帮木头,我们也不会顺藤摸瓜发现灵婆暗地里原来还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 他是在安慰她,陆清漪懂。不过既然说到这事了,陆清漪便也顺势说出自己一直埋在心底的顾虑。 “你觉得我们追查下去真的好吗?” “为何有此一说?” “我……我担心会和这次一样。” 这次木头的事她只是侥幸受了点伤,养些时日就能好起来。但是他们现在要做的可不仅仅只是治病,而是要与灵婆,以及背后和她互相勾结的人斗。他们不过是一介平民百姓,真的,斗得过吗…… 她真的害怕,害怕自己会给身边的人带来危险。 看出了她的担忧,赵珩渊想想,说:“你若是想,现在也可以放弃的。” 他是故意这么说,因为他知道陆清漪是不会放弃的,她看着表面心冷,其实内心柔软热情。是无法眼睁睁看着灵婆继续残害无辜的女子的。 果然,陆清漪想了好一会,还是摇头:“不行,灵婆这样的人留着只会有更多的人受害,不把她还有她背后的人都揪出来,我总觉得心里不安。我只是……” “别担心。”赵珩渊知道她想说什么,“我会好好护着你的。” “不止我,你自己也要小心。”陆清漪皱着鼻子,故意说,“我可不想年纪轻轻就成了寡妇,知道了吗?” 闻言,赵珩渊一愣,随后哈哈笑了起来,笑声爽朗开怀,极具压迫力的眼睛微眯,明媚的阳光打在他身上,让他刚毅的五官都显得柔和不少。 陆清漪呆呆地看着他的笑容,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放声大笑,笑声爽朗中带着点小性感,一点都不粗犷,相反还有些大男孩的豪迈,意外的让人心动。 她捂着自己胸口,那儿像是通电了似的,扑通扑通跳得欢快。 这个男人笑起来怎的如此致命,竟比她前世最爱的奶油小生们还要帅气十倍。若是再多笑几次,她怕是要心脏病发作了。 真是捡到宝了啊!陆清漪花痴的想到。 翌日,正当陆清漪抱着衣裳要去溪边洗的时候,家里却来了不速之客。那不速之客不是他人,正是昨日才被她臭骂一顿的木头以及他娘。 看见他们的瞬间,陆清漪没好气地哼道:“这儿不欢迎小人,哪里来的回哪里去。” 木头娘张了张嘴,原本到嘴的招呼就憋了回去。 陆清漪权当没看见她脸上的难堪,当着他们的面便把大门给关上。 赵珩渊正在里头装柜子,听声走了出来:“来人了?” 陆清漪点点头:“木头和他娘,肯定是为了身上的病来的,真是讨厌。” 之前她是热脸贴别人的冷屁股,现在想回过头来求她,没门。 自家小娘子还在气头上,老是生气对她的伤口康复不好。 赵珩渊想想,问:“可要我去把他们赶走?” “别,省得他们又要到处说我们不近人情。就让他们在外面等,反正等无趣了自动就会走的。” 她就不信这一次木头他们还能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然而陆清漪再一次低估了木头他娘的厚脸皮程度,她不仅没走,而且还开始敲起大门来。 木头娘的无理取闹劲陆清漪是早就领教过的。 还记得一年多前,木头娘和屋后对面的一位婶子吵了起来,吵架的原因也很奇葩,就因为对方的簸箕往她屋后的墙靠了靠而已。当时吵得可激烈了,两个女人当巷打了起来,木头娘如今嘴唇上那一坨小肉,便是当时和邻居打架被咬后留下的。 木头娘被狠狠咬了一口自是气不顺的,看完大夫回来后,天天在屋后咒骂邻居,还指使家里的狗在他们屋前撒尿。那段时间陆清漪天天在家收听现场版诅咒,烦得周遭邻居都怕了她。 后来还是村里的里长分别去劝了,让她们握手言和。只是从那之后,两家都绕路而走,绝不从对方家中门前经过,大家才又过上了安静的生活。 而现在,木头娘应该是想要故技重施把陆清漪逼出门。 第94章 压力 木头娘不断拍着大门,一边喊着让她救救她的儿子。她嗓门原本就大,扯开了嗓子喊就更吵了。也亏的这是在山上,周围没有人,否则别的邻居该要来说了。 陆清漪烦躁地压了压额头,大清早就闹,她怕是上辈子欠他家了吧。 陆清漪一把抓过架子上早前她晾好捆起的一包药草,猛地打开大门。 门外,木头娘一个没留神,惯性下被带着扭扭歪歪往前倒。 陆清漪见状连忙一个闪身躲避,直接让她跌了个狗吃屎的姿势。 “娘!” 木头急喊,想要上前扶他娘,被陆清漪一个喝住。 “不许进我家!” 木头刹住脚步,忐忑地看着她又看着他娘艰难从地上爬起,仿佛被定在了原地,没敢上前搀扶,等着他娘自己走到他身边。那怯懦的样子令陆清漪更是觉得碍眼。 她以前怎么从来没发现木头是这样一个男人,亏她还一直觉得他担起一个家不容易,觉得他是个有担当的男人。可是明知道他娘的行为过分,他还是任由他娘去闹。 说白了,木头这个男人不仅好面子还没担当,自个儿的事不敢开口,龟缩在一旁,却让他娘豁了老脸替他出头,替他担了骂名。 陆清漪实在不想再多看他们母子一眼,把手里的药材丢到木头脚边,说:“拿着这些给我滚,以后再上山来找麻烦,我让相公打断你们的腿。” 木头闻言忙弯腰捡起药材,可他不懂医,自然也看不懂这捆干草到底是不是草药。 木头娘就实在多了,她只瞧了一眼,就道:“这捆草真能治我儿的病吗?可不是搪塞我们的吧。” 陆清漪闻言只觉额角青筋暴起,有种想要揍人的冲动。 真是好心被当驴肝肺呀! “爱信不信,要不是不想浪费,我才懒得理你们。” 说完不再理会他们,“砰”一下把门给关上了。 门外,木头和他娘互相对视一眼,大约也是知晓再说别的陆清漪也不会搭理他们,只好拿着草药灰溜溜下山,找孙大夫去了。 不久,午后,陆清漪才睡醒没多久,孙大夫就上门来了。 “没想到你们住的挺远的。”他站在门口捶了捶大腿,看着山下的村落,感慨,“这儿风景还不赖嘛。” 陆清漪知道孙大夫来是为了何事,便直截了当说:“孙大夫是为了木头的事来的吧。” 孙大夫笑笑:“还真是瞒不过小娘子。” 哪里是瞒不过,分明是他连掩饰都不愿,早上木头才来过,这会不过午后他也来了,必定是木头拿着药草去问他了吧。 她郁闷极了,但也还是说:“有什么话先进屋说吧。” 孙大夫点头,又打量了一下周围,问:“赵相公呢?” “相公去帮我爹忙地里的活。” 就快到收成的日子了,这段时间基本家家户户都忙着收割,而且稻谷收割完还要晒谷,这一忙就得大半个月。往年陆清漪也是要去帮忙的,只是今年她受伤了,需要在家里休养。 进了屋,陆清漪给孙大夫倒茶,孙大夫也没有废话,开门见山问:“孙某很好奇,通常羊癫疯多在孩童时期,因着凉发热损了头部,或因食了生肉,虫子钻进头里导致的。可木头已经将近一年多不曾吃过荤菜,他的癫痫不是虫子引起的,又是因何而起的?” “是因为压力。”她说。 在古代羊癫疯虽然不是常见的病,但也不罕见,尤其在靠近河岸的村庄里会更多。 如孙大夫所言,小孩患有癫痫那是治不了的。可大人一般患有羊癫疯,十有八九是食物没煮熟就吃,导致寄生虫钻入大脑,进而影响中枢神经引发的。 但是其实在现代研究表明,除了上述的情况,外部的撞击也有可能导致脑神经受损进而引发癫痫。还有就是精神压力也会导致癫痫的发作,而这两种最多的是精神压力导致的癫痫。 木头就是属于精神压力的癫痫症。 他身上背负着一整个家的重担,平日里除了米铺的活,空了还去送酒,但也只是勉强能过日子罢了。长期以往下来,他夜里睡不好,白日还要做事,精神一直绷紧,久而久之便受不住了。 至于诱因,和木头那晚撞上高一飞的尸骨也是有关的。如果说之前那些只是他的压力,那么邪祟之说就是压垮他的那一根稻草。 他以为自己将要命不久矣,可是家里有老有小,他死了的话,其他人如何是好。就是这样的想法导致了他的癫痫发作,并且在失去米铺的活后,变得更加频繁了。 “其实像木头这样的羊癫疯反而是最好医治的,只要从他的睡眠以及精神方面控制,就可以逐步康复。只不过首先得需要他肯配合,不要给自己太多的心理暗示才行。” 她这话里还夹杂了一些现代用词,倒不是她故意为之,而是她实在想不到有哪个词可以准确表达出她的意思。不过孙大夫只是茫然了一会,便自己琢磨出她想说的意思。 “所以小娘子给他的那些药草里面才会有黄连竹叶?” “不错,这两味药主治烦躁不安,而且他有头痛的现象,并且抽搐频繁,发作时颈项强直,是以我给他的配方是黄连3克、竹叶6克;龙胆草10克、菊花10克;加蜈蚣2条、僵蚕10克;加钩藤10克、石决明30克。” 她把方子复述一遍,孙大夫听罢仔细琢磨:“昨日我替他号脉时,见他心神蒙蔽,肝风内动,故昏迷抽搐。发作时两目上窜,手指抽动如数物状,牙关紧闭等。青主肝,肝主风,肝风上扰,故面色时青时白。苔白,脉弦紧为风痫之象。” 孙大夫断症的本领要比陆清漪厉害并且准确得多,之前陆清漪也只是凭感觉以及问过情况才确定的。真要号脉,她不一定能看出来。 正想着,就见孙大夫突然一拍手掌,道:“妙啊,实在是妙,小娘子这方子用的巧。” 第95章 摇摆 “妙啊,实在是妙,小娘子这方子用的巧。” 陆清漪谦虚道:“我一开始也只是想试一试,具体还是要看木头喝完之后有没有改善。” 老实说这还是她第一次用中药给病人治癫痫,她心中也没多大把握。不过现在有孙大夫的肯定,她算是有了些许底气。 听她这么说,孙大夫瞅着她打量了许久,突然笑嘻嘻问:“小娘子可有当医女的打算?” 医女? 她还真从未往这方面想过,倒是想过自己采药制药去卖。 “我不行的……”她摆摆手。 前世虽然跟着父母学了中医的很多知识和医理,但大学乃至出来工作都是靠仪器操作判断,望闻问切只是辅助,和孙大夫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 孙大夫哈哈一笑:“小娘子莫要妄自菲薄,你可是远比你自己想象的要厉害得多。” 她?厉害? 这话从何说起? “孙大夫,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哦不不不,没误会,我也是昨日才知道你的事,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啊,你竟是最近盛名的巧手厨娘。” 虽然巧手厨娘的名号她听别人当面说过几次,可是再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她依旧觉得羞耻感爆表。 “……那都是大家给面子罢了。” “厨艺可以说是别人给面子,但是医技可不是别人给面子就算的。我可是知道徐厨子家的妻子腹中的胎儿是你保下的。” 徐厨子?莫不是指的徐周志? “秀娘如今是孙大夫在问诊?” “不错,其实她刚怀孕与孕中也来过,只是当时我并未瞧出她有异样,只当她与其他妇人一样,是因为营养不足导致的气虚,只嘱咐她相公多给她补补。” 听他的意思,当初秀娘应是来孙大夫这瞧过,孙大夫给出的建议与郎中一样,所以就只在村里的郎中那拿药看病了。 孙大夫说着摇摇头,自嘲:“可怜我孙某替人治病几十载,仅连她血亏都看不出。” 闻言,陆清漪宽慰道:“这倒是不怪孙大夫的,血亏与血虚本就相似,真让我来也是无法断定,当时能看出来也是巧合。” 不是陆清漪自谦,只是因为她学的知识与孙大夫他们都不一样,她知道孕妇最容易有的两个极端就是高血压和低血压。也是托了这下意识的反应,才会误打误撞帮了秀娘。 见陆清漪还在谦虚,孙大夫无奈摆手:“行,我是说不过你了。但是小娘子不妨考虑一下孙某方才的提议,正好小娘子也辞了饭馆的活,不如就来济世堂帮忙吧。” 陆清漪尴尬。 现在是大家都知道她不在小桥饭馆做事了吗…… 送走了孙大夫,陆清漪坐在门前捣着薄荷草,脑海里反复播放着和孙大夫的对话。 当医女,她真的行吗? 万一不小心断错症,害了他人的性命…… 她晃晃头,被自己这个想法给吓到了。 “我果然还是不行的。”她自我否定。 可是,陆清漪心底其实是想去试一试的。前世她选择当医生,便是因为她喜欢看着治好病的病人康复出院时脸上绽放的笑容,就像她下意识帮木头和秀娘一样。 不得不说,孙大夫的提议的确是直戳道陆清漪内心最深的一处柔软。 还记得刚开始穿到陆清漪身上的那段时间,她因为无法适应几近崩溃,好几次经过河岸的时候,都想着再去跳一次河,说不定就能回到现代去了。 若不是那段时间陆士诚的病变严重,她日夜在身边照顾,燃起了她治好他的心思,恐怕现在都不会坐在这里,更不会遇上赵珩渊,还成功嫁人了。 “算了,还是先不想了,既来之则安之。” 何况,她还跟秀娘约好了明日要去楚楼拿衣裳。眼下还是灵婆的事重要,假如能取得一些罪证,救出那些陷入水深火海的姑娘们,也是一件好事。 次日,陆清漪依约来到了楚楼的小后门等着楼里的人来开门。 没一会,楼里的小厮打开门,一见门外站着的陆清漪,愣了愣:“你是?” “啊抱歉,我是秀娘的表妹,她最近身子不太利索,所以着了我来取媚娘衣裳。小妇夫家姓赵。” “赵小娘子是吧。” 小厮往她手上抱着的一堆东西扫了眼。陆清漪忙把包袱解开,露出其中属于媚娘和桃娘的衣样,对方看见后,点点头。 “行,你跟着我来吧。” “劳烦哥儿了。” 跟着小厮身后,陆清漪趁机打量着楚楼的地形。或是因为白天的缘故,姑娘们都在歇息,楚楼里相对比较安静,走过了几条长廊都没看见除他们以外的人。 陆清漪琢磨着,小后门的这片院子应该是姑娘们平时休息的地方,那么楚楼的楼主,会不会也在后院里呢? 她举目四处张望,前头的小厮发现她走得慢,偏过头道:“赵小娘子,请跟上。” 陆清漪闻言连忙加快脚步跟上,想想,挂上讨好的笑,问:“哥儿,你可曾见过你们楼主?” 小厮皱眉:“你问这作甚?” “没,就是好奇。外头人都说楚楼楼主神龙见首不见尾,这姚老板是个大人物,寻常人当然是看不到的。可是哥儿不一样,您可是这楼里的人。” 这高帽戴的,小厮听的眉开眼笑,下巴都抬起来了。 “那是,小娘子会说。别的不说,哥我可是在这楚楼干了五年的活了,从楚楼刚开业,我便在这。这楼里可没有我不知道的事。” “啊,是是是,小妇一眼就瞧出哥儿不简单。”她继续拍着马屁,心里却想,干了五年还是小厮,想来应该接触不到太深的东西了。 却没想到小厮突然说:“不是我吹,我告诉你,现在楼里除了我之外,没有人知道姚老板今天回楚楼了。” 话落,陆清漪猛抬起头看他。 “姚老板真的回楼了?”陆清漪难以置信自己竟然这么幸运,第一次来楚楼就赶上他们老板回来。 小厮以为陆清漪不信他,为了证明自己说的是真的,他停了下来,指着月亮们那头的长廊,说:“姚老板就住那边的院子,昨夜半夜他回来,可是我亲自替他开的门,自然是真的了。” 第96章 白衣男子 陆清漪忙陪笑:“是是是是,小妇不是不信哥儿的话,就是惊讶。这不我不是没见过大人物吗,光是听到姚老板在楼里,都觉得蓬荜生辉,与有荣焉啊。” 陆清漪从未昧着良心拍这么多马屁,一番话说出来她自己都觉得作呕。但是还真把小厮哄得心花怒放。 “小娘子会说话,好好跟着秀娘做事,只要你们把楼里两位大姑娘伺候好,少不了你们的好日子的。” “那是那是。”陆清漪继续陪笑。 走到半路,长廊一头来了个和小厮一样装扮的人,老远看见人,便跑过来说:“赶紧的,柳娘那边在派赏钱呢,你还在这磨蹭,晚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听到赏钱,小厮眼睛一亮,激动地就要跟着向前跑,半路想起陆清漪的存在,又折了回来:“那个小娘子,媚娘她们就在前面走廊左拐的楼上,你自己过去就好。” “行行,哥儿您去忙吧,不必在意我,我能找到的。”她忙道。 两人才转身离开,陆清漪如释负重地卸下脸上的假笑,揉了揉脸颊:“拍马屁原来也是要有天分的。” 她故意向前走了几步,在遇到拐角的时候,一个闪身谨慎地贴着墙壁,打量周围的环境。最后,她的目光落在方才小厮指的院子。 要不要去呢?陆清漪纠结。 目前尚且不知道灵婆的事和楚楼有没有实质的关系,但凭他神秘的作风,陆清漪还真是有一睹真面目的想法。而且不去的话,保不准这个姚老板转身又走了。 这个机会难得,如果放弃,肯定会后悔莫及的。 犹豫再三,陆清漪还是决定先去那边院子探一下情况。 姚老板住的院子较之姑娘们住的要更清冷得多,廊柱横梁色彩也比较单调。 才过月亮门,正前方是一堵筑在水上的白墙,上覆黑瓦,墙头砌了对比翼双飞的凤凰。正中,有一红漆大门虚掩着,琴音和曲声隐约从里头泄出来。 陆清漪轻推开一道缝,透过缝隙望进去。虽然耳边琴音未绝,但看不到奏曲之人,也无法分辨悠然的琴声是从何发出的。 她想了想,推开恤掩的大门走进去。眼前是一条鹅卵石铺就的小路,路两旁青松翠柏耸立,偶有鸟儿飞扑落下,在草坪上蹦蹦跳跳。清冷中带着些雅致,别有一番隐士高人的清闲自在。 陆清漪不禁感叹,这座院子的清冷雅致,与一墙之隔外的烟花之地还真是格格不入,楚楼的姚老板真是个奇人。 只是院子看着不小,真一圈走下来估计天都黑了,这位姚老板到底会在何处呢? “不管了,转一转再说,实在找不到再走也不迟。” 她寻着琴音过去,路上依旧不曾碰见一人,她不禁感到奇怪,还以为姚老板住的地方应该是十步一个护卫的守着。 很快,她便来到了琴声附近,老远抬头,便见阁楼上有一处空地,无设栏栅,一袭白衣男子正坐在古琴前,修长的指骨撩拨着细弦,宁静祥和的琴音随着他的弹拨在院子里回荡。 这个时候陆清漪才发现,她身处的小院是一个圆形设计,这种建筑可以让声音像是喇叭一样被放大,利用的是扩能原理。就比如在山峡谷中,大喊一声,声音能传出很远的地方一样,所以楼上男子的琴音才能传到那么远的地方。 她柳眉轻皱,没想到这个时代还有人懂得利用建筑设计出一个简易版的“喇叭”。 才想着,琴声突然停了下来。陆清漪抬头一瞧,原本阁楼上的白衣男子竟不知何时不见了。 陆清漪心下一凛,担心自己行踪暴露,只好打算先离开再说。 没想到的是,当她踏上走廊,迎面一个男子向她走来。白衣袂袂,半束的长发迎风飘扬,行走时腰间的玉佩穗子摇曳。 男子有着一双漂亮的丹凤眼,下唇略薄,色如蜜桃般诱人,鼻子高挺漂亮,给人一种儒雅风流的气质。 她呆在了原地,许是一路过来都没碰上个活人,这一时间竟不知该做何反应,脑海里预想的措辞早不知丢到哪个角落去了。 “这位小娘子……” “抱、抱歉,我迷路了……”男子才开口,陆清漪就紧张解释,“我是来送衣服的,可是楼里太大,我可能不小心走岔了,就再也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男子瞅她紧张不已的模样,微微一笑,笑容儒雅清淡,像是那浊世的翩翩公子,令陆清漪看呆了。 她为何不知,陆家村这样的小村落还有这样一绝色人物在。 “怎么了?可是在下行装有失礼之处?”男子见她一直盯着自己看,浅笑问道。 陆清漪闻言脸色一赧,说:“抱歉,不是的,只是公子生的实在太好看了,就像是那下凡的仙人一样,我不小心看呆了。” 男子闻言,脸上明显一怔,似是被她直爽的言语给惊到了。不过很快,他便恢复原来的浅笑,看着陆清漪手里的包袱。 “小娘子是来给哪位楼里的姑娘送衣服的?” “是媚娘和桃娘。” “媚娘和桃娘啊……”他眼波流转,眼里闪过一丝未明的光芒,道,“她二位的院子应是在那边。” 他朝陆清漪来时的方向指了指,陆清漪自是知道方向的,不过还是兴高采烈地感激道:“多谢公子。” 她早想离开,这会巴不得赶紧走。 然那公子却是好心,竟道:“不如我领你出去吧,这路中还有好几个拐角,不识路极容易走岔。” “这……怕会耽误公子的事吧。”陆清漪委婉拒绝。 “小娘子严重了,在下眼下也是无事可做,再说小娘子不是要去送衣裳,晚了怕是会惹两位姑娘不高兴。”可是这位公子坚持。 无奈,陆清漪只好假装感激道谢。 路上,她时不时偷偷扫眼身侧的男人。 这人身上有着一股清冷的气质,虽然他脸上一直挂着浅笑,但言语举止都表达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距离感。而且此人与她所见过的人都不一样,行为举止都透着一丝富家公子的贵气,身份必定不简单。 第97章 布局 不着痕迹收回视线,陆清漪说:“多谢公子的帮忙,还不知公子贵姓?如何称呼。” “小娘子可唤我彦公子。” 古人不会随便给外人透露姓名,陆清漪也没指望他会告知真实姓名。只是他所说的彦公子的名号,陆清漪从未听说过。 “小妇夫家姓赵。”她说。 “赵小娘子。”他从善如流。 没一会,两人来到原先小厮引到的院子。彦公子绅士地站在院子大门外,对着她浅浅一笑:“在下不便进去,不过前头便是姑娘们的院子了,媚娘与桃娘在那红木楼上。” 在烟花之地讲绅士,这彦公子果然奇怪…… 不过陆清漪还是道:“多谢彦公子相助。” “客气。” 上了楼,陆清漪眼角瞥见楼下的彦公子在确认她上去后就离开了。 这个彦公子到底是何人呢?为何会出现在姚老板的院子中。难道,他就是楚楼的姚老板?! 不是吧,这也太年轻了些,她瞅彦公子的年纪应是二十四五的样子,而楚楼是五年前开业的,当时他也不过是二十左右,真有如此本领吗? “或许……是姚老板养在院子里的小倌……”她天马行空,以彦公子的相貌,说不定还真是呢。 怀着这样的想法,她先来到了媚娘的门外,轻敲几下,很快就有侍女过来开门。 “咦,你是……” “这位姐姐好,小妇姓赵,乃秀娘的表妹,她身子不太好,所以让我替她来交货的。”她拍了拍怀中的包袱,侍女了然。 进房,香气扑鼻而来,绕过屏风,里头正中横着一矮桌,桌上放着几本册子,一旁香炉袅袅升腾,香气便是从那散发出来的。 陆清漪毕恭毕敬地站在原地,目光却偷偷随着侍女的走动往珠帘瞟,试图透过珠帘看看里面的风景。但,什么都没看见,因为珠帘后还挂着一方纱帐。 没一会,媚娘摇着扇子走出来,婀娜多姿地走到小矮桌边坐下,妩媚地托着下巴看陆清漪。她脸上略施粉黛,唇红性感,一双美目顾盼之间尽是勾人的魅惑。 不说男人如何对她前赴后继,身为女子的陆清漪在见到媚娘后都怦然心动。 女子绝色,倾人城,倾人国。 她总算是理解古人对貌美女子的感慨了。 “看够了吗?”正想着,侍女一声低喝,把陆清漪的思绪唤了回来。 “实在抱歉。”陆清漪忙低下头。 媚娘见状捂着嘴娇笑一声:“这还是第一次有女子瞧我瞧呆了呢。” 陆清漪更是尴尬:“姑娘生的实在是太好看了,小妇不自觉就……” “无妨,我不是怪你,你有这反应是正常的。” 从她的语气可以听出她心情似乎不错。陆清漪想,该不会是因为她夸她了吧。 就听媚娘说:“你是替秀娘给我送东西来的?” “是的。”她打开包袱,翻出媚娘的衣服,以及秀娘偷偷替她寻的生子药方,递给侍女,“表姐嘱咐,让小妇进楼后先来姑娘这。” 媚娘满意点头:“秀娘做事一向稳妥,除此之外她可说别的了?” “表姐说,这方子需连续服用一月才能知道效果。” “好,我知道了。”媚娘看了眼药方,随后交给了一旁的侍女,后看着陆清漪说,“我以前怎么没听说秀娘有个表妹,她和她相公不是外村人吗?” “回姑娘,小妇是半年前从外地来投靠表姐,顺便可以照看怀了身孕的表姐。” “哦,那小娘子会什么?”媚娘随口问道。 陆清漪略一思索,说:“略通医术与厨艺。” 媚娘闻言柳眉微扬,从原本慵懒的姿态换成了坐姿:“小娘子是医女?” “医女算不上,只是会治点寻常小病罢了。”她故意自谦。 “如此……”媚娘美目一转,“正巧我这些天身子觉得不太舒服,小娘子可愿给我脉一脉?” 陆清漪假作为难:“小妇只是略通医术罢了,怎配给姑娘脉号。” “反正闲着无事,权当给我解闷,就算什么都看不出无妨。” 侍女也道:“既然姑娘都这么说了,小娘子还不过来。” “是是,那小妇就斗胆了。” 陆清漪缓步上前,接过侍女递来的手帕,覆于媚娘的手腕上,静下心感受脉搏在手腹下的跳动,间歇抬眼看她的脸色。 媚娘的确生得漂亮,五官精致,皮肤也很好,细腻且毛孔不大。不过细看还是可以看出被掩盖在胭脂水粉底下的肤色暗沉,这是她长期服用药物导致的。 “姑娘麻烦让我看一下你的舌头。” 媚娘张开嘴吐舌,陆清漪瞧完后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如何?可看出什么了?”媚娘问。 “不知姑娘是否有葵水方面的烦恼?” “不错。” “那姑娘是否每次来葵水都觉得经行不畅,胸协乳房及小腹涨痛?” “不错。”媚娘眼里闪过一抹讶异。 陆清漪又搭上她的脉搏,好一会,她又问:“姑娘是否经常胸闷不舒,烦躁易怒且善叹气,嗳气食少,尤其是葵水期间更甚?” “确有此情况。”她已经从斜躺变成端坐了,“小娘子还看出什么来?” 陆清漪说:“姑娘这种状况,来葵水时,血色是否红或紫且多结块?我瞧姑娘舌边尖红,口苦咽干,苔薄黄,这是肝郁化热的症状。” 媚娘一脸茫然:“小娘子可否说的通俗一些?” “姑娘这是葵水不调,虽然对身体没多大害处,但是长期以往下去,会很难生孕。”她故意提起生子的事。 果不其然,媚娘变得紧张起来。她眼睛往门口瞟一眼,侍女立马会意,走过去把门掩上。 门掩好,媚娘便道:“小娘子既然看出我是肝郁化热,可否有解决之法?” 她还是没有说出自己想要怀孕的事,证明她没有完全信任陆清漪。 因此她故意装作为难的皱眉,媚娘见状当即道:“我深受这葵水之扰,夜里无法入寐,食不知味十分难受。倘若小娘子能替我调好身子,媚娘必定会报答小娘子的。” 然后她往陆清漪手里塞了块碎银,约莫二两多的样子,出手如此阔绰,看来她是真的求子心切。 第98章 有钱人的世界就是不一样 媚娘的求子心切倒是帮了陆清漪一个大忙,她虽然无法真的让媚娘怀孕,但治月经不调还是可以的。 前世她妈妈便是治疗妇科病的把手,她耳濡目染下也学了不少中医知识,加上她自己身为女人,有时候工作压力一大月经不调,都是自己抓药调理的。 至于媚娘误以为治好月经不调就能怀孕,那是她自己误会了,虽然其中有她故意误导为之。 不过她没有立刻答应媚娘,而是道:“媚娘这症状应该有两年多了吧?” “不错小娘子,正是如此,是不是很棘手。” “棘手说不上,只是姑娘肝郁化热许久未调养,我虽有一方子可以调身子,但短期内无法很快见效。”她开始抛下鱼饵。 媚娘没听出来,焦急的让陆清漪直说:“小娘子有何话不妨直说。” 鱼儿上钩,陆清漪不禁微微一笑:“那小妇便直说了,小妇的方子定时服用的话,多则一年,少则半年就能慢慢康复。但姑娘若是需要尽快调整,需每日配以针灸以及艾灸治疗,这样便可大大缩短时间。” “针灸我是听过,可艾灸又是何物?”媚娘疑惑。 陆清漪自然知道她不清楚,就算是济世堂的孙大夫,怕也是不知道。因为这个时代还未发现艾草也有调理身体的作用。 是以她解释:“艾灸其实便是艾草制成的艾绒,属外治法,可温经散寒,行气血,逐寒湿,对于姑娘的情况是非常好的。” 媚娘不懂医,自是听不明白陆清漪所说的效果。但既然她说好,应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不过她早已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了,即使觉得陆清漪的话在理,也是多存一份戒心。 “可否劳烦小娘子先把方子留下,你放心,这方子我会买下的。” 陆清漪一听便知她心里打的什么主意,不过她没有拒绝,只是道:“小妇不识字,可能要劳烦姑娘让人抄写下来。” 媚娘笑了笑,朝侍女挥了挥,侍女便领着陆清漪走到里屋的左侧,那隔出来一个小小的案桌,是平日媚娘抚琴画画的地方。 “柴胡、茯苓、白术、当归、白芍、郁金、丹参各十克,路路通十五克,薄荷甘草各六克,水煎服,每日一剂即可。” “好的。”侍女写完仔细检查过,又念了一遍,问,“小娘子听着可还有需要补充的?” “没有了,劳烦姐姐了。” 侍女微微一笑,从袖子里掏出一小块碎银给陆清漪:“这是姑娘赏赐你的,收着吧。” 陆清漪眼睛一亮,假装欣喜若狂:“谢姑娘。” 出了楚楼,陆清漪掂着手里两块碎银,笑得见牙不见眼。 没想到啊,这楚楼的姑娘出手如此阔绰,有钱人的世界就是不一样。 她心满意足地抱着衣服回到徐周志家,秀娘就坐在门口赶别处的绣活,见陆清漪回来,她脸上露出如释负重的笑容。 “清妹妹你可回来了,都要把我急死了,没事吧?” “没事,能有什么事呢。”说着她像是想起一事,从袖兜里摸出媚娘赏她的碎银,给了一块秀娘。 “这是媚娘赏的,给了两块,这个给你。” “这……”秀娘看着手中的碎银,足有二两多呢,惊讶之余却没接过,“既是媚娘赏你的,如何能给我呢。” “好嫂子你就接着吧,权当是我谢谢你替我寻机会进楚楼的酬劳。” 秀娘还是拒绝:“不妥。” 但是陆清漪不容她拒绝,直接把银子塞她手里,道:“好啦嫂子,推来推去多不好看,你就收了吧。” 盛情难却,秀娘只好收起来,但是她不解:“媚娘怎会给你这么多赏银?” 陆清漪便把经过说了一遍,末了她说:“她回头应该会拿着方子去问大夫,那方子本就是调葵水的,大夫应该不会说什么。只要博得她的信任,说不定我就能借进楚楼给媚娘治病来查灵婆的事。” 她告诉媚娘,针灸和艾灸需三日做一次,假如媚娘上钩,她便可光明正大进出楚楼不被发现了。 听罢,秀娘深感佩服之余,也难免担心她的安危:“进楚楼如入虎口,清妹妹可要注意安全。” “嗯,我明白的。倒是嫂子,你今日感觉如何?” “还是那样。”说到孩子的事,她脸上浮现愁容,手覆在肚子上,“只希望临盆那天一切顺利。” 见她满是忧愁,陆清漪直想骂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忙安慰:“放宽心,吉人自有天相,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但愿如此。”她又是轻叹一声。 从秀娘家出来,陆清漪转头去田里赵赵珩渊。 农收的日子,一路过去都是一片金灿灿的黄色。不大的泥土路边有许多人在忙碌,大部分人都是一家老小齐出动。 老远,陆清漪便在宽阔的田地里瞧见赵珩渊那高大雄伟的身姿,和身边瘦小的陆父成鲜明的对比。他头戴草笠,袖子撸得老高,弯着腰在割稻草。由于他生得实在太高大,要做这农活还真是苦了他。 陆清漪看在眼里实在是心疼。 这段时间她受伤,赵珩渊把家里大小事务都揽了,虽然有些事做起来笨手笨脚的,但他从不抱怨。而且除了家里的事,他还得去做陷阱捕猎,为过冬做准备。 成日是早出晚归,偶有空闲的时候,他还去奔波灵婆的事,眼皮下都黑了一圈了。然而这一切他都不曾在她面前流露过半分,她也毫无察觉,实在是太不贴心了。 想到这,她走到田边,换上了草鞋,取过高氏放在一旁的小镰刀,刚要下田,就被陆父制止住。 “哎呀闺女,你做什么,快快停下,你伤还没好利索呢。” “没事,干点活影响不了什么的。”她摆手,刚要下地,这回轮到赵珩渊拦她了。 “清儿,听话。” “可是我……” “就是啊闺女,这日头正毒着,万一要是晒出个好歹,你让为父怎么和女婿交代。”陆父走过去抽出她手里的镰刀,“行了,你也别下来,都快晌午了,回去帮你娘做饭,我和女婿再忙一柱香就回家。” 第99章 啃老族 “我说小诚,你说这话的时候良心不痛吗,你姐夫现在可没在家,用得着这么拍他马屁吗。” 陆士诚摇头:“我这可不是在拍姐夫马屁,姐夫是真有本事。你不知道啊,前天……”话说一半,他突然闭上嘴巴,一脸懊悔。 这副模样,说没问题陆清漪都不相信。 “前天干嘛,你倒是说呀。” “前天……前天……也没干嘛……” “陆士诚。”她抱胸看他。 陆士诚脸上心虚更甚,支吾着道:“前天耀哥被追打,是姐夫出手赶跑那些流氓的。” “耀哥?二伯的儿子陆家耀?!” 陆士诚点头。 陆清漪闻言气得脑袋直冒烟。 陆父上面有两个兄弟,而这个陆家耀是老二的儿子,家中老幺,上面有两个姐姐。由于是二伯家的独子,宠得跟捧在手心的冰块一样,就怕融了。还在他小的时候请过秀才教他识字,盼着他可以光宗耀祖。 可惜,这陆家耀就是一扶不上墙的烂泥。这不,陆家耀都已经二十五六了,竟游手好闲不干活,只知道到处耍嘴皮子,成日吹嘘自己和多少有钱人做朋友,然而混到现在还是啃老族。 偏她二伯的缺觉得自己的儿子比别人要厉害得多,总想着有朝一日他儿子会飞黄腾达。好几次在陆父面前明里暗里的贬低陆士诚病弱无用,丢了陆家的脸面。又嘲笑陆清漪嫁不出去成了黄花菜。 所以只要听到有关二伯家的事,陆清漪都觉得不爽,没想到陆家耀居然还把麻烦带到她家来,真是太不要脸了。 “你说说,前天陆家耀为什么被流氓追打?” “这……我就不清楚了,耀哥哥不肯说。” “不肯说?!”她声调拔高,“自己给别人带了麻烦去,还不肯说理由,他当这是什么地方!” “我就知道,姐知道耀哥哥的事后肯定会暴跳如雷。” “何止暴跳如雷,我还想揍他一顿呢。” 闻言,陆士诚心下一虚,撇开脸想要逃走。 身为陆士诚姐姐,又和他相处了三年多,陆清漪一眼就瞧出其中还有内情,手臂一伸,拦下了陆士诚逃跑的路线。 她挑眉望着陆士诚,一脸坦白从宽的表情,说:“你肯定还瞒了我什么对不对,奉劝你老实交代,否则我就……” 她打了下指关节,表情可怖,陆士诚心下一震,就老实交代了:“我,我说,姐你冷静一下。” 陆清漪哼道:“我很冷静,但如果你再有什么瞒着我,可就别怪我不冷静了。” 陆士诚点头如捣蒜:“我坦白,我立马坦白。” “说。” “呃……”陆士诚犹豫再三,小心的打量着陆清漪的脸色,好一会才鼓起勇气,说,“姐夫他……他因为帮耀哥哥,被其中流氓划了两刀。” “什么?!” 陆清漪倒抽一口气,脸上乌云密布,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雷电交加。 居然两天就被划伤,难怪他最近身上总有一股淡淡的药味,起初陆清漪还以为是因为替她熬药沾上的,也没多想。不想居然是因为那啃老族受的伤,而且他还不告诉她! 第100章 生气 越想越气,陆清漪差点就把手里抓着的木棍给折成两半! 这个陆家耀,下次别被她碰上,否则定有他好受的! 还有赵珩渊,这个榆木脑袋,受伤了也不告诉她,难道她就那么不值得信任吗! 陆清漪心里一阵委屈,差点就想哭出来。 稍晚,当赵珩渊和陆父回家吃饭的时候,明显感觉气氛有些凝重。他们俩互相对视一眼,目光落在陆清漪身上。 陆父凑过去小声道:“小清好像在生气,女婿你小心些。” 赵珩渊莫名其妙,不懂为什么要小心不高兴的陆清漪。 但是坐下没多久,陆士诚也悄咪咪撞了撞他的脚,对他猛使着眼色,这下赵珩渊更是蒙圈了,捧着碗小心地瞅着陆清漪的脸色。 一顿饭下来,除高氏以外,陆家两个男人包括赵珩渊都有些食不知味。 才放下碗筷,陆士诚逃也似的说:“我去削木棍。”然后拼命给赵珩渊使眼色。 见状,赵珩渊不自在地清清喉咙:“我去看看。”随即起身跟着他出去。 陆父见他们都走开了,也是放下碗筷,说:“我出去买点东西,你们收拾。”也跑了。 院子里,陆士诚拉着赵珩渊躲在角落,忐忑地四处搜寻了一圈,没看见陆清漪有跟出来的迹象,大松口气。 “姐夫,这下惨了。”还未说话他便先抱丧。 赵珩渊听到那句惨字,心里也是无端一抽,有股不安的感觉在身体蔓延。 “怎么了?” “就前天我堂哥的事,方才我一不小心说漏了,还被姐给抓到。” 赵珩渊心下一凛:“那你,没告诉她我受伤的事吧。”虽然他不抱希望,但还是忍不住期盼陆士诚守住了最后一道防线。 然而陆士诚当头给了他一棒:“说了,姐那么精明的人,能看不出我在撒谎吗。”眼里满是愧疚。 赵珩渊:…… 想到方才一顿饭下来陆清漪那不咸不淡的表情,还有她从头到尾不发一语的样子,赵珩渊平生第一次感到害怕。 “你……除此之外可还有和你姐说了别的吗?”赵珩渊只希望这小舅子没再继续坑他了。 幸好这回陆士诚摇头了:“还能说什么,光是听到你受伤姐两只眼睛都喷火了,我还敢说什么。” 赵珩渊大松口气,可转眼想到陆清漪方才的脸色,他又觉得头疼。 回家路上,两人没有任何交流,陆清漪纯粹是不想和赵珩渊说话。至于赵珩渊,根本是因为嘴笨,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几次看着她欲言又止,而后又默不作声。 然而他越是这样陆清漪心底就越气,她知道陆士诚这个倒戈的小舅子肯定老早通知赵珩渊她知道陆家耀的事了,她一直都在等着赵珩渊自己主动说出来。可是他倒好,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就是不开口。 她气呼呼地想,莫不是还要她先开口不成,明明是他先瞒着她的。 就这样,一直到家里,两人都没说过一句话,气氛变得更加沉重,这还是他们成亲以来头一遭。赵珩渊站在原地手足无措,时而挠着后脑勺,不知该如何是好,又懊悔刚刚应该在回家之前先找陆父取下经才是。 就这么僵持了近一柱香,最后赵珩渊还是忍不住开口:“清儿。” “说。”语气生硬冷淡。 赵珩渊从未见过她这个样子,顿时就把刚酝酿好的话全忘了,只剩下七个字:“你的伤要换药了。” 不提到伤口还好,一提陆清漪气更是上头,直接就爆发了:“那你呢?你的伤换药了吗?!” 赵珩渊却听不出她话里的讽意,傻傻道:“已经换过药了。” 这耿直的语气让陆清漪一怔,心下是又气又觉得好笑,只好硬生生憋回去,省得赵珩渊以为她不气了。 见她不吭声,赵珩渊小心翼翼道:“前日的事,你都知道了。” 陆清漪哼:“若不是小诚说漏嘴,我怕是一辈子也不知道吧。” 赵珩渊听出她还在气,虽然不知道她生气的原因,不过他还是想先让她消消气,便说:“只是小事。” “小事?!”陆清漪忍不住提高音量,“你被划了两刀,你说是小事,那要怎样才算大事,那群人可是地痞流氓!” 没想到越说她火气越大,还以为大事化小她就不会再纠结,没想到反而把她惹得更火了。 赵珩渊当下便有些懵了,不自觉结巴起来:“清、清儿……” “你别喊我。” 赵珩渊还真就不喊了,坐在凳子上眼巴巴的瞅着她。 陆清漪只觉一口老血堵在心口,差点没把她憋死。 她说:“你受伤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赵珩渊不敢再开口,陆清漪接着说:“是怕我担心?” 赵珩渊想想谨慎地点点头。 结果陆清漪的眼泪吧嗒就掉下来了:“我就让你那么不信任吗。” 赵珩渊当下就慌了,手忙脚乱想要上前给她拭泪,却被陆清漪一把拍开。 “别碰我。” 赵珩渊的手就悬在半空,想要触碰她,但又不敢。 陆清漪也不看他,只是委屈地直掉泪。 她甚少在他面前落泪,就算是当时被捅一刀,疼得死去活来,她都没哭一下。可这会却止不住的掉泪,根本控制不住,连她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更别说赵珩渊。 他像是被点了穴道,僵在凳子上一动不动,看着陆清漪掉眼泪心疼的不行,尤其是见她哭的抽气,都手足无措了。 好半晌,他终是忍不住,伸过铁臂把陆清漪搂到怀里。陆清漪下意识想要挣扎,却被他牢牢禁锢在怀中。他本就比她有力,那肌肉发达的手臂就跟粗铁一样,哪是陆清漪能挣脱开的。 陆清漪心下又是委屈,伸手拍打他的胸脯。赵珩渊也不躲,就这么任她打,只希望她能出气就好。 只是陆清漪哪是真心想揍他出气,才拍了几下,她就心疼的住手了。心里还想着刚刚会不会不小心打到他的伤口,也不知到底是伤在了哪里。 一时间是委屈还自责,觉得自己太过小题大做,毕竟赵珩渊也是一片好心,要怪就怪那啃老族,怎么反倒发赵珩渊的脾气了。 她心下内疚,忍不住又哭了。 第101章 错综复杂的势力 赵珩渊一听她又哭,手忙脚乱抓起她的手,自己打自己,好像这样陆清漪就不会哭似的。 陆清漪被他傻乎乎的举动给弄得哭笑不得,只能自己把手从他的折磨里抽出来,推了他一下。 “别烦我。” “你……别气了,要是还觉得不出气的话,你就打我吧。” 陆清漪横他一眼:“打你有用吗。”不仅没用还打的手心疼,这一身肌肉跟石头似的。 赵珩渊垂下眼,不知如何是好:“你怎样才不生气?” 说完,她贴近他的胸膛,手绕到他腰上,环抱着他,不发一语。 感受到她的体温和柔软的身姿,赵珩渊身躯猛一震,僵硬着身子不敢动,生怕一个不小心又把她惹哭了。 陆清漪趴在他怀里,等到心情完全平复下来,才道:“我刚刚是不是无理取闹。” “没有。” “哼。”她皱了皱鼻子,说,“我当然会担心你的,那些地痞流氓多是不要命的狂徒,要是有个好歹,你让我找谁哭去。” “凭他们还伤不到我的。” 陆清漪从他怀里坐起,直直看着他,眼里有着不认同:“或许他们不足为惧,可是其他人呢。我气是因为你总是喜欢把事情揽在身上,总是不顾自己的安危。而且你还不让我知道!” 赵珩渊乖乖任她说教,陆清漪便来劲了:“陆家耀就是个油嘴滑舌的啃老族,成日在外都不知道交的什么朋友,自己惹了地痞被追打,还把人引我们家去。按我说那种家伙打死了也不可惜。” 赵珩渊不由勾起嘴角,他家小娘子其实是个外冷内热的人,虽然嘴上是这么说,但如果她在场的话,想必也不会真让她堂兄被打死。 见他不说话反倒还笑了,陆清漪有些恼怒,张牙舞爪着:“怎么了,我说错了吗!” “不,娘子说的是,下回我看见你堂哥再被追打,一定不出手。” “那还差不多。”胸口的郁气总算是消散不少,但还是觉得憋屈。 陆清漪那个二伯,一家子全都精明又小气,赵珩渊因为陆家耀被砍伤,他家人跟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连个慰问都没有。这个陆家耀一年也没见几次,一来就给她家找麻烦。而陆父他们也是,居然合着赵珩渊一起瞒她,想想都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心情平复后,陆清漪把今日去楚楼的事告诉赵珩渊,又把姚老板目前在楚楼的事也说了。 “可惜啊今天没能看到姚老板的真面目,我觉得如果楚楼里真的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估计应该都是在姚老板那个院子里。” 问题是他们无法潜进去,她观察过姚老板那个院子,院墙比那些富商员外都要高,架个梯子估计也是够不着。就算够着了,墙那头连棵大树都没有,跳下去不把腿折了才怪。 “对了,姚老板院子里还有个叫彦公子的人,生的十分好看,白白净净的,我瞅着他不像附近村镇的人。” “彦公子?你今天碰上他了?”他皱眉,“没出什么事吧?” 陆清漪点摇头:“没有,他看着人还不错,挺温文尔雅的,像是大户人家的贵公子。所以我在想,那个姚老板估计背后还有人。” 当然了,陆清漪还是希望是自己想太多了。若是楚楼背后的势力太过错综复杂,想要救出里面的姑娘恐怕不可能。 聊完楚楼的事,陆清漪揉了揉额角,方才大哭一场心情舒畅不少,但随之而来是头隐隐作痛。 赵珩渊见状把手搭在她额角两端,笨手笨脚地给她按摩。 要说这男人不懂风情,是个不折不扣的耿直男吧,他却总能给她无数个意外。 想到这,她转过头笑着道:“今天媚娘赏了我二两多,不如我们晚上去饭馆吃吧。” 正好最近村子里有庆典,吃饱还可以去逛逛。生活嘛,总得有些情趣才行。 夜里,吃饱两人去了镇上的夜市走走。 时逢秋祭,庆典一连举行五天,今日是第三天,正是最热闹的时候。街上灯火通明,百姓人来人往,绣球狮舞,鼓乐龙飞跃,沿街小贩热情吆喝。引得才吃饱的陆清漪也是嘴馋不已。 “失策,刚刚吃太饱了。”她恼得托腮。 赵珩渊看着她笑:“多吃点好。” 陆清漪俏皮眨眨眼,兴冲冲地拉着赵珩渊钻入人群。 “那就继续!” 街上人群熙熙攘攘,又连续喝了两碗甜汤下肚后,陆清漪抱着大肚子,靠在墙边直摆手。 “不行了,吃不下了,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 赵珩渊举目扫一圈,说:“前头有个茶肆,人看着不多。” “就去那吧。” 选了靠近窗台的位置,两人点了份茶和小点,在等上茶的时候,他们听到隔壁有一桌人,高谈阔论的不知聊些什么,间歇发出奇怪的笑声。 陆清漪一时好奇,正想竖着耳朵听一听,就见赵珩渊冷冷哼了哼。 “怎么了?” 赵珩渊摇头,说:“别听了,都是些不堪入耳的话罢了。” 他越是这么说,陆清漪就越是好奇。盘着腿用屁股往后挪了挪,贴着屏风听后面的人说什么。 伴随着取笑声,陆清漪也逐渐听清那头都在说什么。 “李兄你可真行啊,花魁都给你迷得七荤八素。怎么样,真的比楼里别的姑娘滋味要更好吗?” 被称作李兄的人笑笑,嘴上虽然谦虚,但字里行间不乏炫耀之意:“就一玉手万人枕的女子,和别人有什么两样。不过还别说,她的滋味啊,还真是不一般,那媚劲实在销魂。” “哇。”席上众人一片艳羡之声。 那李兄仿佛还觉得不够,似乎是拿出了什么,然后神秘地对着其他人说:“你们看。” 席上又是一片惊叹,这一回惊叹过后,众人的笑声明显多了几分猥琐。 “可以啊李兄,连贴身之物都拿到手,看来人家是认定你了。” 李兄笑笑摆手:“可别胡说,我与媚娘不过是逢场作戏,怎可当真。” 媚娘?! 第102章 你是什么东西 陆清漪诧异,换了个姿势,透过屏风连接处的缝隙望过去。后面的席上至少坐了六个人,但谁是李兄,陆清漪却是没看见的。 这时又有人说:“李兄没当真,可人家媚娘可不是这么想的。我听别的姑娘说,她真盘算着怀个孩子呢,还让人去寻生子的秘方。” 听到这,陆清漪恍然大悟,原来媚娘想要从良的对象就是这位“李兄”,夭寿咯,她看上的怎么是这么一个男人啊。 就听李兄哼了哼,语气里尽是嫌弃与嘲笑:“癞蛤蟆吃天鹅肉,也不想想她是什么身份,我李家怎会娶她这种烟花之地的女子过门。” “就是,都说人贵在有自知之明,那媚娘也真是,身处烟花之地居然还妄想嫁给良人。”其他人附和着。 屏风后,陆清漪听的脸都黑了。 屏风后,随着谈话越渐猥琐,陆清漪的脸色越黑。 虽然早在听秀娘说媚娘那相好只娶能传宗接代的女子为妻时,就觉得这个男人不靠谱。可怎么都没想到,她的这个相好不仅不把她当回事,还把两人在床上的情事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说给他的朋友听。 这种男人不仅仅是渣那么简单了,简直就是垃圾。亏媚娘为了他一直不断寻生子的药方,由于喝太多草药,脸色都开始暗黄起来。 想到这,她心里真是为她不值。 然而就在她只是叹息媚娘识人不清时,就听屏风后有人说:“钱兄,你可不行了,瞧人家媚娘都把肚兜给了李兄,你的魅力不够啊。” 肚兜两字一出,席上的男人均是暧昧的笑了起来。可屏风后的陆清漪脸都黑了。 在这个时代,女子的肚兜是最有隐私并且和贞洁一样重要的存在,媚娘把肚兜给了李兄,证明她是真心待他的。可是这个人渣竟然随身携带并且拿出来给他的那些猪朋狗友看。 不说陆清漪不是媚娘的朋友,就算只是个路人,也看不下去呀! “你说够了没!” “闭嘴!” 两道娇喝同时响起,其中一个自然是陆清漪,可是让对方闭嘴的又是何人? 陆清漪往发出声音的地方望去,只见两个少年打扮的人坐在他们斜对面的位置。由于茶肆特殊的设计,那两少年与他们之间其实隔得不是很远,仅一人宽的走道罢了。 那两少年看起来白白净净的,其中一个眼睛又大又圆,脸颊因为气愤微红,神情间隐有一丝娇俏。而他旁边的少年看起来显然就没他那么大气,紧张地拉着前面少年,不断示意他不要冲动。 看着这两人,陆清漪心里觉得有些怪怪的,可具体哪里奇怪又说不出。 赵珩渊走到她身边,轻声道:“那是两个姑娘。” 陆清漪恍然大悟,难怪觉得这两个少年眉目间都带着胭脂气,原来是女儿身。 她这头还在打量她们,前面屏风的那席人,因为正好与那两位姑娘是正对着的,所以都没听见陆清漪那一句话,倒是被那小姑娘拍的那一下桌子给吸引了注意力。 “哟,这是哪来的小白脸。”不知是谁嘲笑了一句。 对头大眼睛的姑娘双手叉腰,呛道:“你又是哪来的何物等流。” 对面众人一怔,有人问:“她在说什么?” 旁边有人说:“她在骂你是什么东西。” 被骂的人闻言登时怒道:“好你个小白脸,竟出口伤人。” “啊呸。”那大眼睛姑娘啐一口:“你是人吗,我看你猪狗都不如,净是一群流氓胚子。” 陆清漪惊讶张嘴,好泼辣的一个姑娘,骂得实在是太好了! “你个小白脸,你在说什么!” “我说什么你听不懂吗,我说你……哎呀小筝你别拉我,我今日非要好好教训他们不可。” 大眼姑娘甩开身旁人的劝说,樱桃小嘴上下开合,便骂了起来:“我说你们不要脸,品性恶劣低下,竟拿姑娘们来当笑资。都说相由心生不错,难怪一个个生的贼眉鼠眼的,我呸。” 她大声嚷嚷,压根就没打算给这些人留脸面。因她的话,茶肆不少人都看了过来,一些似乎认得李兄一群人的百姓,都看着他们低声评头论足起来。 李兄那群酒肉朋友见状自是觉得十分丢人,有人口出狂言道:“你住口,小白脸,找死是不是。” 不想那大眼姑娘反而叉着腰仰头大笑起来:“哈哈,我好怕啊,居然有人要众目睽睽下杀人,大家快来看看啊,这里有杀人犯。” “你,你别胡说,你这是血口喷人!” 大眼姑娘抱胸:“我血口喷人?哈,真是可笑了,话可是你们自己说的,在场的大家可都是听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你怎能说是我胡说呢?对吧?” 话落,一下好事者跟着附和道:“就是啊,怎能颠倒黑白呢。” 李兄一席人被堵的哑口无言。 屏风后,陆清漪简直就差给这位小姑娘鼓掌叫好了。 这时候,茶肆的伙计姗姗来迟,苦着脸想要劝架,可又怕把人都给得罪,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各位,有话好好说,切勿伤了和气。” 大眼姑娘哼了哼:“我跟那群品性低下的人可无话可说。” “你!”李兄气得身子发抖,“你可知我是谁!” “哦,你是谁?愿闻其详。我倒想看看是哪家的人养出这么个儿子,竟四处丢人。” 李兄到嘴的得意和恐吓便尽数被堵了回去,陷入说不是,不说也不是的地步。 还别说,其实陆清漪也很好奇那个李兄到底哪家人,之前只听秀娘说媚娘的相好家世雄厚,还真不知道到底有多雄厚。 “怎么不说话了?刚刚不是还很神气吗?”那大眼姑娘仿佛非要把对方给惹怒不可,说的话真是气死人不偿命。 被唤作李兄的人作势就要发怒,被同行的人拦住:“行了李兄,人多嘴杂,还是别把事情闹大了。” 然后不知小声说了什么,陆清漪听不清楚,就听李兄甩袖,一副大人不记小人过的语气,说:“不与你这等小白脸计较,有辱斯文。”说完,丢下银子,领着那群狐朋狗友离开了。 第103章 抢救 如此嚣张的态度,大眼姑娘闻言便又是要发作,这回她身边的姑娘死死的拉住她:“求您了,别再说了。” 大眼姑娘还是不解气,看着那群人离开的背影,气得直跺脚:“算什么算,没听见他们刚刚都说什么了吗,这都是哪来的渣滓,恶心死人了。” “哎哟我的好小姐,你就少说两句吧,要是被少爷知道我们跑出来还惹事了,怕是要把你禁足在宅子里不可。” 提到她们口中的少爷,那姑娘明显有些忌惮,大大的眼里透露着心虚,虽然还是气呼呼的,但到底没再闹了。 看了这么一出好戏,陆清漪心情大快,方才因为那群人龌蹉的对话而变坏的心情瞬间消散了。 “不过,那姑娘的口音听着不像是本地人啊” “那是京城来的。” “京城?!”陆清漪惊讶。 他们这不过是个普通的小村镇,虽然靠山,但物质不丰富景色也一般,而且还不靠海,没有大的客商往来,比不上隔壁繁荣昌盛的大城。这京城来的人,怎么会选这么一个小村镇观光? “你认识他们吗?”陆清漪好奇。 赵珩渊摇头:“未曾谋面,只是从她的口音中听出的。” “她倒是个难得直爽又可爱的姑娘,还是说京城人士都如她一般?” “不清楚,大约都是些大家闺秀吧。”赵珩渊似乎对这个话题兴致缺缺。 陆清漪好奇:“你之前不是在京城里做事的吗?” “不错,但……我甚少待在京中。” 陆清漪了然。 也对,作为杀手应该是居无定所,接了任务到处跑的,哪会一直待在繁荣的京中呢。 经此一闹,陆清漪也消食不少,两人把小点吃完,又换了一壶茶后,便打算慢慢步行回家了。 然而就在他们下楼的时候,看见有人从偏门出来,看他们身上得到衣着,应是茶肆的伙计,其中一个是个略肥胖的妇人,脸色发白嘴唇无血色,但满头的大汗,双目无神,被搀扶着急匆匆往茶肆外跑。 陆清漪正觉得不对劲,那脚步虚浮的胖妇突然眼睛向上一翻,晕死了过去。 她这一昏倒,那伙计便架不住她的体重,被带着摔在了地上。 旁边的茶客均是被吓得一个个站了起来,连连后退几步,把胖妇身边的位置让了出来。 茶肆的伙计们纷纷跑出来安抚茶客们的情绪,有两人分神蹲下,想要把胖妇扶起,其中一个突然惊叫一声:“她、她,老夫人没气了。” 话落,茶客们吓得全部退散,争相挤着要离开,唯恐胖妇有疾病。唯有陆清漪,她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拨开那两个还试图把她扶起来的伙计。 “别乱动她,都让开。” “你是……哎哎,你要做什么!”有人想要上前拦住陆清漪碰胖妇的举动,但是被赵珩渊拦下了。 “我娘子在救人。”他说。 而地上,陆清漪跪坐着,手摸上胖妇的心脏,发现没有跳动的迹象,连忙把她的四肢放松平躺,又把胖妇的衣襟拉开。 这一动作引起茶肆的伙计一声惊呼:“你这是在做什么!” “救人!” 她头也没回,双手托着妇人的头抬高,好开放气管,同时检查她内腔是否有异物。随后一只手的掌根放在妇人胸部的中央,胸骨下半部上,将另一只手的掌根置于第一只手上。手指不接触胸壁,手肘伸直,垂直向下用力按压。 持续按压15次后,妇人还是没有任何动静,陆清漪连忙伸手捏住她的鼻子,深吸口气,俯身张嘴,紧紧贴着妇人的嘴,往里面吹气。 她这个举动引来了围观的众人一声惊呼,随即是铺天盖地的议论声。 “这这这,真是世风日下啊。” “伤风败俗,实在是伤风败俗。” “唉,有辱斯文啊。” 但这些都没有传到一心救人的陆清漪耳里。 她做完人工呼吸后又迅速改为心脏复苏,给妇人进行胸外心脏按压。 此时她早已是满头大汗,许久不曾面对过如此紧急的状况,她心下也是很虚,就怕人救不回来。可是妇人的情况容不得她多想,因为一旦休克太久,就真的救不活了。 “这小娘子是在救人吗,不会把活人折腾成死人吧。”不知何时,人群中开始出现质疑的声音, “怕不是,还不如赶紧送去看郎中,可别把人给压坏了。” “就是,一个小娘们懂什么。” 话落,一道娇滴滴的呵斥在人群里发出:“娘们又怎么了?娘们就不会救人了吗,没听见伙计都说人没呼吸了。” 说话的正是方才和李兄一席人大吵过的大眼姑娘。 她站在阁楼上,瞪着楼下那群说风凉话的百姓,说:“你们与其在这看热闹,还不如去找郎中过来。还有,人家在救人,你们在那唧唧歪歪个不停,这不是妨碍小娘子吗。要是人救不回来,你们都是罪魁祸首之一。” 楼下茶客一阵喧哗。 “这少年又是哪冒出来的。” “乳臭未干的臭小子罢了,懂什么。” “哈哈哈,就是,毛都没长齐就敢出来大放厥词,真是可笑。” 这些人七嘴八舌的攻击起大眼姑娘来。 她旁边的侍女小筝不得不拦住还想继续反驳的小姐:“算了小姐。” 大眼姑娘还想说什么,这时,就在陆清漪做完第三次心脏复苏时,她感觉到手心下的心脏开始有在跳动了。 她便掏出薄荷膏,在几个穴位上涂抹,随后对着妇人的人中用力按下,几次后,妇人悠悠转醒,只是意识还是不清,眼皮耷拉着睁不开。 “居然真的救活了。” “这莫不是天上下来的仙人。” “是华佗再世啊!” 人群中窃窃私语。 而在这其中的当事人完全没有听见他们的称赞,她俯低姿态,在妇人耳边说:“大婶,你听到得到我说话吗?” 妇人意识模糊,似乎想要说什么,可是嘴巴张不开。 陆清漪柔声道:“大婶先别急,慢慢来,你如果听到我说话,就点点头或者摇摇头。” 妇人呆滞了几秒,缓缓摇了摇头。 第104章 最后一幕 老妇人清醒,陆清漪终于是松口气,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坐直了起来,对着周围已经傻了的伙计说:“大婶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了,但是还是赶紧把人送去医馆找大夫瞧一瞧。” 伙计们呆了呆,随即点头如捣蒜:“谢、谢谢小娘子。快,快准备木架子来。” 没多久,妇人就被几个伙计抬走了。 陆清漪从地上站起,不知是不是因为太过紧张加上精神绷紧,一时间双腿发软,差点就摔下去。幸好赵珩渊眼疾手快迅速一捞,把人搂到怀里。 “没事吧?” “没有,就是有点吓软腿了。”她有些不好意思。 才抬头,就见茶肆里还没走掉的茶客均是目光炯炯地看着她,吓得她猛一哆嗦,只想往赵珩渊怀里躲。 “他们这是怎么了……”她紧紧抓着赵珩渊的手臂,就差没抱着他的腰肢了。 见状,赵珩渊忍不住勾起嘴角。 明明刚刚还临危不惧的,救人时毫不犹豫的选择还有眼里坚定的目光,耀眼得让他移不开视线。怎的这会却因为别人的注视而吓成这样。 要说他的小娘子胆小,可她又偏偏总是给他太多的意外,三番五次打破他对她的印象。还有她那独特的救人方式,也真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看来他这小娘子还有许多不为人知的事啊。 “我们走吧。”随着茶客们越发炙热的探究的目光,护妻狂魔赵珩渊搂着陆清漪,想要带她出去。 这时,他们身后响起大眼姑娘的声音:“这位姐姐且慢。” 赵珩渊和陆清漪停下脚步,转过头,疑惑地看着那姑娘。 便见那姑娘兴冲冲跑到他们前面,她的侍女小筝几乎都要跟不上了。 “这位呃……小兄弟可有何事?“陆清漪对这个直爽的姑娘还是颇有好感的。 方才她全神贯注在救人的事上面,旁边那些人说的话她只断断续续听到一些,但也知道大体内容无外乎是怀疑她的能力。而这小姑娘却在当下敢直面别人的质疑,站出来帮她,陆清漪心中是感激的。 大眼姑娘看着她眼睛闪闪发光:“小娘子,你好厉害,这是什么救人的法子,可以教教我吗?” “这……”陆清漪发愁,不知如何回答她的请求。 心脏复苏在紧急情况下确实有用,但这还得结合实际情况使用,且负责胸外心脏按压的人必须得有经过培训,否则一个动作不规范或者位置不对,极容易造成肋骨断裂伤到内脏。 “小兄弟,这法子也不是不能教你,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很难学,而且如果方法或者力量不恰当,反而导致昏厥的人死亡。”倒不是她故意想把话说的那么难听,只是这儿没有假模特做示范教学,她可不敢贸贸然教徒,免得害了这姑娘金和其他人。 听到这个法子还会不小心害死人,小姑娘立马就打退堂鼓了。 “原来这样,那也罢,我这风风火火的性子可不适合做这种细活。”她摸着后脑勺傻笑。 这爽直的性子啊,还真让人讨厌不起来。陆清漪很喜欢这小姑娘。 她身边,侍女小筝听到她放弃学医,登时是大松口气,点头如捣蒜。然后又拉了拉小姑娘的袖子。 “小……呃公子,我们该回去了。” 小姑娘抬头瞧了眼天色,点头:“行吧。” 转身对着陆清漪和赵珩渊拱手:“我叫杜月秋,不知这位相公与小娘子如何称呼?” 杜月秋的名字一出,赵珩渊的眉毛几不可见的动了动,如鹰似的眼眸直直射向杜月秋。 陆清漪没察觉他的异样,朝杜月秋道:“小妇夫家姓赵。” 杜月秋又是一拱手:“赵相公、赵小娘子,幸会,时已夜深,我得回去了去,后会有期。” 陆清漪点头:“后会有期。” 主仆二人离开后,陆清漪这才发现赵珩渊有些不对劲。 “怎么了?” “无事。”他摇头。 陆清漪虽然觉得怪怪的,但赵珩渊没要说出来的意思,她也不勉强。 无意间救了人,陆清漪虽然是出于本能反应的行为,但过后她自己也是吓出满背的汗。因此夜里便做起了恶梦,梦中她身处一片炼狱之中,周围有许许多多的病人。 这些病人均是神色痛苦,躺在地上呻吟,周围一片灰蒙蒙的血色,那浓得化不开的红雾让她看不清四周的景象。 她在病人之间来回奔跑,和时间抢着救人,一次又一次的坐着心脏复苏,可是这些人还是在她面前断了气。 然而转眼间,她突然又置身于手术室里,面前是一台台的仪器,监控着手术台上的病人。屏幕里,那熟悉的红色的数字不断跳动变化着。 不大的手术室挤满了人,麻醉师在一旁盯着数据,护士和医生围着手术台,每个人都聚精会神,没有一丝杂念。 陆清漪不自觉向前走几步,发现负责主刀的正是自己。 这是一个心脏搭桥手术,是她前世做的最后一个手术,历时四个多小时,患者是她发小的爷爷。那是她做过最心理压力最大的手术,所幸一如既往的成功了。 而在她做完这次手术后下班回家的路上,因为救两个落水的孩子,被急湍的水流给冲走。再次醒来,她就变成了陆清漪。 重生在一个陌生的世界里,她根本来不及收拾心情,就被迫着去适应。从一开始的焦头烂额到现在如鱼在水,她花了将近两年多的时间。 原本以为前世的记忆已经忘的差不多,但似乎随着她最近好几次救人而被唤醒了。 正想着,梦境的场所再一次改变,这一会是他们山上的木屋。木屋的门前,有一壮汉正在劈柴。夕阳下,他的身影被拉得长长的,却丝毫掩盖不住他结实的肌肉线条,撩人而不自知。 随着他手起斧落,木头一分为二,每一次斧头落下发出的声音,声声入耳,重重的劈进了陆清漪的心里。她茫然地向前走几步,想要看清壮汉的脸。然而不管她怎么走,却始终无法靠近半步。 第105章 “你是谁……”陆清漪急的大喊。 仿佛是听见她的声音,劈柴的壮汉停下手中的活,缓缓的直起身子,往她的方向看来。就在她几乎要看清他长什么样子的时候,她突然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清儿,醒醒。”耳边是赵珩渊的声音。 陆清漪猛抽口气,从混沌中清醒过来。 “我……我这是做恶梦了吗……”她还有些恍惚,心神还停留在梦里黄昏下的木屋前。 赵珩渊伸手一摸,她居然是满头大汗。 “躺着别动,我去给你拿块布巾来。” 陆清漪轻轻嗯一声,眼睛直直盯着屋顶的房梁。或是夜深宁静的缘故,她慢慢从梦里缓过神来,就感觉一块又湿又凉的布巾覆上她的额头,替她擦去额头的汗水。 她伸过手按住那温热的大掌,从他手中抽过布巾:“我来就好。” 赵珩渊没有拒绝,只是问:“做什么恶梦了?” 陆清漪回想了一下,苦笑,说:“梦见自己一直在救人。” “被今日的事吓到了?” “吓到倒是不至于,只是因为太久没碰上这么紧急的情况……”话说一半她闭上嘴巴,紧张地看着赵珩渊。 她这话里有个很严重的病句,太久没碰上,她从未有过医人的经验,何来太久一词。 赵珩渊自是也听出了,只是陆清漪不说话,表明了她不愿说,那他就不追问。如她所言,每个人都有自己不能告诉别人的秘密,她是,他也是,又何苦追究到底呢。 “好点了吗?”他故意转移话题。 陆清漪十分感激他的体贴,倘若他真问起来,陆清漪也不知道该怎么回他。她不想骗他,可是也没做好全盘托出的准备。 赵珩渊伸手摸了下她的后背,发现都湿了,便起来点亮了蜡烛:“换身衣裳吧,夜里凉。” 边说着他打开小橱柜,拿出纱布和药粉,说:“伤口的药也换一下,免得发炎。” 把东西放桌子上后,他便走到了外头阴暗处,等着陆清漪换下湿透的衣服。虽说成亲已数月,可是两人除了同床共枕外半分没有逾越。 陆清漪本身是脸皮薄之人,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赵珩渊则是太体贴,生怕惊吓到陆清漪,所以就这么拖了下来。 每回高氏和陆父明里暗里的提醒她的时候,她总是用船到桥头自然直来安慰两人。可是这个顺其自然到底什么时候才是最自然的时候,她自己也不知道。 换好衣裳,她仅着一件单薄的内衫,好方便赵珩渊替她换药。 撩开她的衣裳,漂亮性感地后背便跳入眼里,纵使已经给她换过无数次药,赵珩渊还是无端鼻息一重,眼眸染上了浓得化不开的色彩。 他撇过脸深吸口气,复而转过头来,屏着呼吸,先帮她把上面覆盖的药粉清理掉,然后再敷上新的药粉。过程中,他还体贴得询问陆清漪疼不疼。 陆清漪摇头,伤口早恢复得差不多,偶尔觉得痛是因为肌肉牵扯。之前只想着要快点好起来,所以也没觉着赵珩渊给她上药会如何。 可今夜或许是因为夜已深,周围一片寂静,两个正值壮年的男女独处一室,让她有些心猿意马。每当赵珩渊的手指划过她的肌肤,都引起她一阵心颤。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啊。”她捂着嘴小声念叨。 赵珩渊不明所以:“什么?弄疼你了吗?” 陆清漪忙摇头,心虚道:“没有,没事。” 赵珩渊虽觉奇怪,但为了按耐自己的心痒难耐,他也没多注意陆清漪奇怪的举动。 翌日,陆清漪在茶肆救了胖妇的事几乎传遍了附近几个村子,因为当时有人认出了陆清漪是小桥饭馆的巧手厨娘。因此她的事在经过一个早上的发酵,逐渐演变成她在药膳师下习医了。 当陆清漪去陆家时,她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了一个小有名气的人。 在巷子中,她又碰上了熊孩子欺负木头的大女儿,虽然今日只有三个孩子,但木头的女儿还是被泥巴糊了一身,其中有个熊孩子还一直扯着她的一根辫子,促使她动弹不得。 见状,陆清漪撸起袖子凶巴巴地走上去:“干什么呢,谁家孩子还欺负人,看我不去找你爹娘算账。” 她一来,熊孩子们一哄而散。陆清漪过去看了一下,孩子没受伤,但肯定多少会留下不可磨灭的阴影了。 刚想说什么,余光瞥见有人走近,陆清漪侧身,一见来人是木头,当即沉下脸色,转身便要离开。 “清妹子。”木头急切叫住她。 可是陆清漪压根就没有想理他的意思,帮他女儿只是因为看不下去欺凌,可不是因为他。 见陆清漪根本不理他,木头有些丧气,不过还是赶在陆清漪快要走到家门口前时,大声道:“那天的事我很抱歉。” 陆清漪身子一滞,随后推开自家的大门,头也不回进去了。 虽然木头道歉了,但是她有权选择不原谅! “爹娘。”她进屋放下草药,还没说话,高氏就从抱着还没下锅蒸的包子出来。 “哎呀小漪怎么过来了,快快坐下,伤好点了吧。”边说边按着她在凳子上坐下。 这热情的劲儿,吓得屁股才沾到凳子的陆清漪条件反射地站了起来。 还记得上回她热情如火的时候,转头就给她下春药。今天又想整什么幺蛾子? “娘,你在忙啊,那我去熬药好了。” “哦不不不,没事,这药搁着,待会我自己去熬就好。” “啊……不不不,还是我来吧,反正我也暂时无事可做。” “不不不,小漪你伤还没好,怎能干重活呢。”高氏又拦下她,而且态度还不容拒绝。 陆清漪看着实在是坐立不安,虽然是坐着,但只敢挨一边的凳子。 “娘,你今天……好心情不错。” “是吗?”高氏摸了一把脸,乐呵呵笑道,“今日有人给家里送来了一篮子的肉和鸡蛋呢。” “哦,谁那么好?”陆清漪不敢相信,“难道是村里的富商济贫?” 第106章 大善人郑家 “瞧你说的,什么济贫。”高氏啧她一声,娇笑道,“这是谢礼。” “谢礼?爹做了什么?” 家里成日在外跑动的就陆父了,所以陆清漪第一个想到的便是他。 结果高氏又嗔一句:“你爹能做什么,他能把活干好我就谢天谢地了。” 不是陆父,难道是陆士诚? “那……是小诚帮了别人。” 高氏摇头。 陆清漪不禁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居然是高氏?她凡事都爱斤斤计较,有麻烦的话第一个跑,怎会去帮人。 “呃……娘,我觉得,这会不会是……”骗局呀…… 她虽然很想这么问,但又怕高氏听后会大怒。 但是高氏显然也不想打哑谜了,笑嘻嘻看着陆清漪,说:“会不会什么呀,是你啊,你昨晚不是救了云茶居当家的娘吗!” 啥?她昨晚救的人居然是云茶居当家的母上?!她还以为是个厨娘呢。 “这不,人家一早就给家里送来了谢礼,说是要感谢你出手相救,但因为不知道你住哪,就送咱家来了。”高氏兴冲冲又说下去。 陆清漪哦一声,她救人时倒没想过要得到什么报答,所以事了就与赵珩渊回家了。 “那那位老夫人现在如何?” “还不错,能下床了。据说幸好你及时把人救醒,否则就算马上送过去也是救不回来的。” “那就好。”她点点头。 抬头,还是高氏笑眯眯的脸,陆清漪来了三年都不曾见过她对自己如此和颜悦色过,虽然是有原因的,可她还是觉得心里发怵。 “既然人好就好,那我就……” 她嘴里的推脱还没说出口,高氏就给她丢下一个惊雷。 “郑老夫人说想请你和女婿去云茶居吃茶,想好好答谢你们。” “哈?!” 不是已经答谢过了吗?还要再谢一次,是不是有点太盛重了些? 如约来到了云茶居,白天的云茶居和夜晚又有了不一样的感觉。白天的云茶居就像是坐落在一片喧嚣中的宁静,又像是白雾茫茫云朵里的仙宫。 陆清漪站在门口,一时间竟觉得有些拘束,一想到今日宴请的主角是她,她就觉得十分不自在。时不时的看一眼赵珩渊,紧张之情溢于言表。 “奇了怪了,我连陈县令都见过,怎么今天就这么紧张呢。”她忍不住嘀咕。 赵珩渊笑着朝她伸出手,陆清漪立马紧紧抓住,像是紧紧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说:“要是待会我不小心出糗了,你就说我身体不舒服,赶紧带我离开。” 赵珩渊无奈一笑:“无需紧张,人家只是想请你吃顿答谢饭,吃完我们就走。” 陆清漪点点头,然而说是这么说,她心底还是特别虚。 昨日高氏告诉她,郑家在郑家村可是屈指一数的名门贵族,祖上还曾出过大官,只是后三代都从商了。他们只营和茶有关的一切,包括种茶。 而郑家最厉害的一点事,他们的茶叶生意并不只在村镇附近,甚至在姑苏金陵都有铺子,算是远近驰名的老牌子了。但他们的茶叶卖得不高,并非只有达官贵人才能享用,就算是平民百姓也喝得起。 最难能可贵的大概是,郑家的人性子和善并且乐善好施。几年前一次冻灾,方圆几百里的百姓都饿的皮包骨,是郑家联合其他几个大家族一起赈灾济贫,大冬天架棚子送粥。否则那一个冬灾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因为这事发生在陆清漪来之前,所以她对云茶居的当家是何人都不知道,因此救了郑老夫人真的是误打误撞碰巧遇上的。 被伙计恭敬地迎进云茶居,随着他上了阁楼后,几人沿着长长的走廊越走越里头,并且随着他们的深入,周围变得更安静。 陆清漪下意识望向赵珩渊,两人默默交流了一下眼神,最后决定视情况而定,有危险的话,怕也是跑不掉的,还不如既来之则安之。 没想到的是,长廊的尽头竟有一座连接着另一栋楼的拱形桥,就在红漆木门背后,一打开,清风扑面,楼下的花香随着风灌入鼻子里,心旷神怡。一览无余的景色便呈现在眼前。 “哇……”她下意识惊叹一声,站在门里头傻傻看着外头的风景。 贫穷限制了她的想象力啊。 原来云茶居的背后还有一栋外形建筑完全一模一样的楼阁,而楼与楼之间空出来的地方,是小桥流水和假山,还有亭台。 她不禁又看向赵珩渊,却见他一派的淡定从容,眼里连惊讶之色的都没有。不像她,仿佛村里出来的孩子没见过世面一样。 陆清漪连忙合上嘴巴,讪笑:“郑当家品味真不错,雅致大方又典雅。” 伙计一听以为她对此有兴趣,便边走边和他们介绍起这两栋楼的风格以及柱上墙上每一个雕刻花纹的来历,说的陆清漪是头晕脑胀,似是听懂又仿佛根本没听懂。不禁有些后悔不该起这个头的。 不过幸好,当他们过了桥又上了一层楼后,终于来到郑当家宴请宾客的地方。 陆清漪忙深吸口气,下意识挺直腰板,努力表现得不要太像没见过世面的人。又暗自啐骂自己一口,好歹是现代来的,怎如此不争气。 进门后,迎接他们的不止郑当家与郑夫人,连郑老夫人和郑老太爷也来了。这阵仗,怎么都觉得有点过于隆重了。 在伙计介绍完之后,陆清漪大腿都开始软了。但还是努力扬起职业般的微笑,一一和他们打招呼。 “小娘子无需拘谨,权当自家一样便好。”看出了她的紧张,郑夫人微笑着说。 她的声音十分温柔,人也长的很贤惠,就是一眼看过去就觉得她是大家闺秀的气质。 陆清漪朝她感激一笑,和赵珩渊在空出来的位子上坐下。 他们一进来,众人的目光都先是落在陆清漪身上,可当寒暄完,他们探究的目光就转到了赵珩渊身上。这并不奇怪,赵珩渊生得实在有些高大,而且长的也凶悍,尤其是和她走在一块时,对比就更明显了。 如果拟兽化,对陆清漪而言他就像是一只金毛,可对于别人来说,他就像一只藏獒,凶悍无比。 第107章 和善的一家 落座后,伙计们很快上菜,郑当家举着杯盏,朝陆清漪和赵珩渊敬道:“多谢前日两位出手相救,我母亲才能安然无恙的坐在这,请受郑某一拜。”说完他饮尽杯盏中的酒。 陆清漪忙站起:“当家客气了。” 不过并未饮下,因为赵珩渊已经把她手里的杯盏接过,道:“抱歉,我家娘子前些日子受伤了,现在不宜饮酒。” 席上人一听忙道:“原来如此,是我们招呼不周。” 然后让人给陆清漪换上了茶叶。 郑老夫人看着陆清漪笑眯眯道:“这是滋养温体的茶叶,对女子甚好,小娘子试试,若是喜欢,我待会让人装一些带回去。” “不用客气了老夫人。”陆清漪摆手。 郑老夫人说:“是小娘子谦虚了,当日的情况我后来也听人说了,当下若不是有小娘子的当机立断,我这老骨头还不知道能不能站在这呢。” 说到那日,陆清漪便问出心底的疑惑:“老夫人当日为何会是厨娘的打扮呢?”她是大约猜出郑老夫人因何原因昏倒,就是不知道她为什么会作那样一副打扮。 就见她哈哈一笑:“我那日正好闲来无事,便想着去厨房帮一下。我这人啊,年轻时就闲不下来,就喜欢折腾。那晚人多,一忙起来我就不知时日,等我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整个人已经昏昏沉沉的了。” 当时,郑老夫人正打算下锅煮一道菜,突然觉得眼前变得模糊,呼吸也逐渐呼吸起来。虽然刚进厨房她就觉得心跳过快了,只不过忙起来她就完全忘了这么一回事。 当下她立刻就唤人把她扶出去。而伙计一瞧老夫人脸色惨白,气也多出少入,连忙就把人往外头送,想要送她去就医。可是还没到门口,老夫人就彻底昏厥过去了。 郑老夫人是何等身份啊,她这一倒,其他人就六神无主起来,偏偏当时掌柜的在楼上招呼一个大人物。就在那时,陆清漪和赵珩渊冲了过去,沉着冷静地把老夫人给救了回来。否则,楼里的人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听完郑老夫人的话,陆清漪也不知是该说这老人生猛还是不知说她不把生命当一回事。她原本就患有高血压,还在热气蒸腾的厨房里帮忙,一忙还两个多时辰不停,不晕才怪。 不过她还没说话,郑当家就已经开口:“娘你也是,以后别老往厨房跑了,那日幸好有小娘子在,否则你让孩儿如何向祖先们交代。” 郑老夫人不以为然:“放心,娘身体好的很呢,这次只是意外,下次我注意些便是了,不要大惊小怪的。” 郑当家闻言自是觉得不妥,正要说教,就被郑夫人拦住。她笑笑,说:“我看娘身体也是很硬朗的,就算活到一百岁都没问题。只不过娘,下回你要是想去的话,也叫上媳妇吧,这样夫君也不会太挂心。” 这话软硬适中,既圆了郑老夫人活动筋骨的心,又不至于让郑当家太过担心,郑老夫人听完也不好拒绝。 这情商真是杠杠的。 而他们四人中,唯有郑老太爷一直不发一言,只是默默的吃着东西,时而倾听他们说话。从他的姿态和神情可以看出,郑当家的性格应该是遗传了他,内敛沉稳不失风度。 那边安抚完老太太,郑夫人突然朝陆清漪他们捂嘴浅笑:“让小娘子笑话了。” “不,没事。”她笑笑。 郑夫人又说:“其实说来我们与小娘子也是有渊源的,之前小娘子在小桥饭馆当厨娘时,我们可是吃过你炒的菜。” “是吗?”陆清漪诧异,她记得像郑家这样的大户人家,宅子里一般都有十来个厨子,怎会吃过她煮的菜呢。 就听郑当家说:“之前父亲吃腻了府上厨子做的菜肴,正好夫人说镇上有家饭馆的厨娘做的饭菜不错,便让人去买了一些回来。” 原来是这样,她还真是不知道…… 她只记得之前在小桥饭馆里,李掌柜总是时不时让她做好几道菜放进不同的食盒里。至于这些食盒往哪送,她也不曾过问,因为她以为这和前世去餐馆打包送饭时一样的。 没想到原来她当时做的菜不止许家的人去订,连郑家也有。 这时,郑老太爷突然说了自进门的第一句话:“听说小娘子在许家曾经做过一味酸梅汤,据说味道酸甜适口,十分开胃,连厌食的孙少爷当下都吃完一碗饭。” 陆清漪心下又是诧异,怎么连她在许家做过什么菜都知道…… 不过显然这事只有郑老太爷知道,席上其他人听到后都好奇:“之前就听说许家孙少爷吃不下咽,寻进府的厨子费尽心思都没能哄他吃下几口。到底是什么样的酸梅汤,竟让食不下咽的人都能马上吃下一碗饭。” 话落,一群人眼神灼灼同时望向她,陆清漪汗颜。 这话传的,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些。许志浩当初厌食是心里抵触,多少与父母的关系有牵连,而且没到最严重的地步,下意识还是会因为酸梅汤促进他的肠胃蠕动而开食,和她真没有多少关系。就算有,也只是占了一半而已。 “那酸梅汤,就是普通的酸梅汤而已。”在众人炙热的目光下,她硬着头皮说。 不过郑老太爷却不相信,吹胡子瞪眼说:“肯定不止那么简单,那许老头在我跟前都不知提了多少回了。” 原来是许老爷子说出去的…… 她说呢,明明她和许家的那些纠葛被明令禁止往外说的,郑家人怎会知道她去许家做过饭呢。 见陆清漪都呆了,郑老夫人笑着解释:“小娘子别被他吓到了,他这人啊就是这样,爱较劲,不止和自己还跟别人也较劲。自打几年前家中大小事务都给了孩子们去打理,他就只剩一个兴趣,到处搜罗不同的菜肴。肯定是跟许老爷子吹嘘的时候,被对方呛了回来吧。” 郑老太爷几不可闻地轻哼一声,虽然没有说话,但从他脸上的神情可以瞧出,还真被老夫人给说中了。 第109章 难产 秀娘一见男子眼里闪过狠绝之色,忍不住尖声叫了起来:“救命啊,有人打劫。” 没想到秀娘居然喊了出声,男子也是有些慌张,冲上去箍住她的脖子,一把捂住她的嘴巴:“闭嘴,给我闭嘴。” “呜呜呜……”秀娘边掉泪边挣扎。 男子大约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目光慌里慌张地扫视着周围,一边伸手在她身上的兜子里搜罗,看看能不能从里头再找出些钱银。这动作吓得秀娘连叫都叫不出,眼泪直掉。 就在这时,巷子那头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男子心慌不已,已经顾不上秀娘,慌张把她推开,转身往巷子另一头狂奔离开。 他这一甩,把秀娘摔到旁边一辆废弃的水车上,正好撞上了车轮。秀娘惨叫一声,捂着肚子缓缓落在地上,脸上神色痛苦。 “救、救命啊……”她扯着嗓子,用尽全身力气叫出来,不过是短短十几秒,她后背已经被冷汗给浸湿。 听到有人呼叫,有人走近,一瞧,秀娘坐在地上神色痛苦,她的身下,一片刺眼的红。 “快,快找个木架来,这有个身怀六甲的小娘子受伤了!” 傍晚,陆清漪和赵珩渊正在吃饭,一道急促地敲门声把她吓了一跳。赵珩渊眸光一沉,放下筷子,说:“你在这。我去开门。” 陆清漪紧张地站起来,筷子在手里攥得老紧。 赵珩渊快步来到门边,正要打开门,就听外头一个小伙子大喊:“赵小娘子在不在,劳烦快点开门。” 赵珩渊闻声打开门,一个素未谋面的少年站在他面前,气喘吁吁的,像是一路跑上山的样子。 “你……” “赵小娘子在不在,让她赶紧与我救命去吧。”少年边喘气边说。 陆清漪从屋子里走出来:“出什么事了吗?” 少年一见她,脸上露出欣喜之色:“你就是赵小娘子吧,快,随我走,徐家小娘子出事了!” 在他们认识的人里,唯一姓徐的便只有徐周志了。 一听是秀娘出事,陆清漪赶忙走出来:“出什么事了?很严重吗?” 赵珩渊拦住要说话的少年,道:“边走边说。” “对对。”陆清漪也是晕了。 几人关好门迅速跑下山,路上,少年把秀娘的情况说了一遍。 “徐小娘子回家路上被冲撞了,稳婆看完后说或许会难产,徐小哥听完便立马着我上山来找小娘子您了。” “被冲撞了?怎么会被冲撞了呢?” “这我也不是很清楚,听说好像碰到拦路打劫的了。” “什么?!”陆清漪惊叫,转头气愤难当,“居然抢孕妇,真是天杀的王八蛋。” “可不是嘛。”少年也愤愤不平。 三人快速跑到徐周志家,此时这儿已经是人仰马翻,周遭的邻里也都过来安慰徐周志,顺便看看有没有能帮的上忙的地方。 陆清漪方到,徐周志就从凳子上跳起来,三步作二奔至她眼前:“清妹子,求求你一定要救救我娘子。”说着就要跪下,吓了陆清漪一跳,忙搀扶起他。 “哎徐大哥你这是做什么呀!” 赵珩渊伸手托住徐周志,把他拉起来。 可是徐周志就是铁了心不肯起,说:“清妹子,求你一定要救回秀娘,孩子没了没关系,可是秀娘一定要帮我保住。” 陆清漪见状鼻子一酸。 认识徐周志这么久,这还是她头一回见他面容憔悴,眼睛通红,整个人接近崩溃状态。从他的神情可以看出,秀娘的情况十分不妙。 想到这,她说:“徐大哥别急,我现在就进去看看。” 她不敢给他太多的保证,因为在这个科技不发达的时代,她不知道自己能做到多少,她只能,尽力而为…… 她快步推开房门,扑鼻而来是浓浓的血腥味,像是整个房间都被血浸泡在其中一样,浓郁的铁锈味夹杂着蜡烛燃烧的味道,瞬间让陆清漪好一阵窒息。 但是她没有太多时间做心理建设。她跑至床边,秀娘早已因为失血脸色如纸一样惨白,旁边围着两个稳婆,全是满头湿汗,脸上是不忍和绝望,其中还有许多看不懂的情绪。 陆清漪连忙问:“现在怎么样?孩子出不来吗?” 那两稳婆虽然诧异怎么跑进来这么一个丫头,但还是说:“血已经止住了,可是孩子胎位不对,而且母亲身子太虚,怕是要生不出来。” 胎位不正这个陆清漪之前是知道的,但是对于有经验的稳婆来说,臀位胎儿应该不是很难接生才对。 “秀娘的胎位是改变了吗?”她只想到一个可能。 稳婆点头,说:“现在孩子的头在秀娘的左侧。” 陆清漪抽口冷气,这是最难接生的横位啊,就算是现代,横位剖腹产也是很麻烦的。 就在这时,已经虚弱到几乎睁不开眼的秀娘轻声唤道:“清妹妹。” 陆清漪闻言立马上前:“好嫂子,我在。” 秀娘努力睁开眼睛,试图看清陆清漪的脸,目光却始终无法对焦,只好喘着气道:“请你答应我一个无理的要求,好吗?” 陆清漪心里的不安扩散:“嫂子先别说话了。” “不,妹妹你听我说……请你,一定要帮我,帮我保住我的孩子……” “这……”她为难,老实说能不能保住他们其中一个都难说,更别说别的了。 “嫂子……” 陆清漪还待说什么,可是秀娘因为作痛大声叫了出来啊,手指紧紧攥着被子,指尖都发白了。 可是口中还是断断续续喊着:“一定要保住我的孩子……” 这时旁边稳婆大喊:“不好,秀娘晕过去了。” 两稳婆七手八脚的过来掐秀娘。 陆清漪见状也顾不得伤感,闭上眼睛沉淀了一下心情,掏出薄荷膏递给稳婆,说:“涂上去,掐人中,不管如何一定要把她掐醒。” 然后她转头朝一旁过来帮忙,就住徐家附近的一位大婶说:“劳烦你让他们找最细的鱼线还有不同的绣花针过来,越快越好,不能拖。” “好好。”大婶连连点头,飞快地跑出去。 陆清漪又朝其中一个稳婆道:“劳烦帮我找一个利一些的剪子,再准备一壶烧酒和热水来。” “好。” 第110章 手动接生 几人分头行事,很快陆清漪要的东西都被找来了。秀娘被唤醒,稳婆往她口中塞了一片人参,助她提神。 陆清漪在一旁给剪子消毒,抬头扫了眼周围,道:“再点几支蜡烛来,待会我让靠近的时候,你们就帮忙照一照。 “好。” 做好一切准备,陆清漪深吸口气,看着秀娘说:“嫂子,你先保存一下体力,待会我喊用力的时候,你只管配合我就好。你放心,我一定会替你保住孩子的。” 她话是这么说,但其实在刚刚的准备中,她早已决定听徐周志的,倘若真到了不得已的时候,她会选择保大不保小。 虽然失去孩子秀娘会痛苦很长一段时间,但他们还年轻,还有希望,两人至少可以互相依偎取暖。可如果大人不在了,徐周志必定也是活不下去的。 说完安慰秀娘的话,陆清漪把精神集中在手上。 横位胎位最是棘手便是孩子无法从宫口出来,当里头羊水流尽,孩子不尽快出来的话,便会窒息而亡,所以他们必须和时间赛跑。 现在陆清漪要做的,就是把宫口剪开,双手从宫口里伸进去,把孩子的头给转到正确的位置上来,好辅助秀娘顺利分娩。 这个操作说来容易做起来却不容易。 首先陆清漪前世并非妇科医生,这个方法她仅在读书和规培时见过,但没实际操作过,她只知道流程,不知道其中该把握的度在哪里。 但是眼下的情况,根本不容她多想,没有机械设备的辅助,她是只能运用自己还没完全忘却的知识,度过这一关了。 陆清漪抓起剪子,双手不可抑制地颤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后背的伤口又疼了起来。周围蜡烛烧出的气味十分呛鼻,陆清漪觉得两边额角都在抽痛。眼前的景象像是一圈一圈泛着涟漪的波浪,让她头晕脑胀。 “好了,我要开始了。” 她声音颤抖,让稳婆把蜡烛凑近些,借着光,小心地把宫口剪出足以容纳两只手的大小,然后迅速放下剪子,慢慢地尝试把两只手都伸进去,沿着内腔壁去摸索孩子的手和头。 身边,稳婆和来帮忙的几个婶子都倒抽口冷气,呆呆看着陆清漪的举动,有几个忍不住纷纷转过头去,脸上情绪复杂,双手拍着胸脯,显然都被她的举措给吓到了。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不知何时,房里开始有人在小声念叨着“神佛保佑,神佛保佑,平平安安,一切顺利”,屋子里每一个人精神都高度集中并且绷紧着。 陆清漪此时额头已经全是汗水,一滴一滴的往下掉,除了因为紧张的缘故,还有产妇生产必须密不透风,身边又点了太多蜡烛的缘故。 其中一个稳婆见汗水都要糊了陆清漪的脸,掏出手帕帮她擦汗。陆清漪朝她感激一笑,转头又继续手上的事。 她顺着宫口进去,在触碰到孩子的手臂后,慢慢向上摸索着孩子的脖子和头,尝试着一手托住孩子的后背,一手托住孩子的头,一点点的挪动。 由于孩子的个头不大,脑袋也就比陆清漪的手掌再大一寸,身子骨也都是软的。稍微力道不对,都会伤到孩子。所以相比起剪宫口的时候,陆清漪此刻更加紧张,连带着后背的伤口都因为她绷得太紧已经裂开了。 陆清漪此时的心理压力已经到达巅峰,她既要保护孩子,同时还得跟时间赛跑,否则如果孩子拖太久窒息或者因为羊水呛到了,情况就会变得更加棘手。 她一点点的挪动手指调整姿势,把孩子的头部往宫口移动,因为只能用巧劲,她的十根手指几乎要痉挛,好几次都感觉不到自己到底有没有在移动。 随着时间慢慢流逝,旁边有个婶子小声道:“不行,我受不住了,我这心跳都要蹦出来了。” 陆清漪闻言泪目,她又何尝不是呢…… 但她很快又调整情绪,在移动胎儿头部的时候,她一只手还要伸长平衡肚子里胎儿的四肢下半身,免得一个不小心扭到。 好不容易,终于把胎儿整个转到恰当的位置,陆清漪已经是浑身湿透,裤子都能拧出水来了。她的浑身上下都是秀娘的血,铁锈味浓得散不开。 她迅速手抽出来,又让人把给秀娘塞多一片人参,继而把床边位子让出来,对两位稳婆道:“接下来就靠你们了,孩子生下来后,我需要立马给她做缝合手术。” 两稳婆是经验老道的接生婆,一接手,没多久,在秀娘的配合下,孩子很快落地,但并未哭出来。其中一个稳婆在孩子的屁股腿侧拍几下,孩子这才哇的叫出来,只是因为折腾过,声音有些弱。 两位稳婆见状总算是松口气,迅速抱着孩子在一旁清洗污迹。 不知是不是因为孩子终于出世,秀娘一个心安,突然就闭上眼睛昏了过去。 旁边一个婶子见状叫道:“不好,秀娘又晕了!” 陆清漪正在消毒鱼线和绣花针,闻言冲上去,一瞧她呼吸已经逐渐弱起来,几乎快要没气了。她掀起毯子,没有发血崩的迹象,但她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不由焦急起来,没有呼吸机做辅助,真是太不利了。 她连忙爬到床上,边对着婶子道:“先给她的伤口止血,我马上来!” 而后她抬起秀娘的下颌,捏住她的鼻子,深吸口气,慢慢把肺部里的气吹进她的肺腔里。如此几回后,她抽出稳婆们带来的银针,在她身上几个穴位扎了下去,又使劲掐着人中。 “嫂子,快醒醒!” “不要放弃啊,你难道不想看看你的孩子吗!” 可是秀娘毫无反应。 她便又重复给她做人工呼吸,边救治边给她打气,说到孩子的时候,陆清漪眼睛都红了。 “嫂子坚持住啊,你也不想自己的孩子一出身就没了母亲吧,想想徐大哥,想想孩子,赶紧醒来吧。” 旁边,几个婶子都忍不住开始抹眼泪。 第111章 吓死我了 就在这时,秀娘的手微微颤动,幅度很小,但是一个婶子注意到了。 “秀娘,秀娘她动了。” 听到这话,陆清漪停下做人工呼吸,有个婶子上前来接她的活,掐秀娘的人中和掌心:“小娘子你做你要做的,这里我来。” 陆清漪点点头,把早已消毒好的鱼线穿到绣花针里,转头对旁边人说:“麻烦帮我照一下。” 立马有好几个人提着蜡烛台过来。 陆清漪把所有精神都放在缝合上面。许久没有给病人做过缝合手术,陆清漪担心自己的手指灵敏度没有以前好,可是眼下的情况不由她多想。 没有医学设备辅助,她笨拙地给秀娘缝合,因为满手的血污,手指捏着针直打滑。加上没有练习过的手指果然灵敏度不够,好几次手指止不住地痉挛绷在一块。 所幸陆清漪有过五年多的从医经验,虽然情况有点脱离原本设想,但还在可控范围内。她努力让自己不要心急,免得急中出乱子。 而秀娘,在几个婶子的努力下已经逐渐清醒过来,尤其在听到孩子平安无事的时候,她眼里绽放着光芒,眼中闪闪发光。 “秀娘你就放心吧,娃儿非常健康,你现在就需要好好休息,等着一家团聚。” 秀娘虚弱地点点头,从下体传来的疼痛让她清醒不少,她能感觉到陆清漪还在努力救她,所以她咬咬牙,也努力坚持着不能晕过去。 好不容易,陆清漪总算在磕磕碰碰下把迸裂的伤口缝好。她如释负重,只觉得眼前一片黑云遮脸,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好了。”她伸手抹一把额头,缓缓退开,踉跄着坐在凳子上,精神恍惚。 接下来就是稳婆的事了,其他陆清漪也帮不上忙。 她歇了一会,浑浑噩噩地随着一个婶子去屋后打水清洗身上的血污。整个过程她都跟丢了魂似的,机械地做着洗手的动作。 就在她清洗双手的时候,听说陆清漪出来的赵珩渊从前屋绕到后屋来,看着陆清漪疲惫得几乎就要倒下的背影,眼里闪过一抹心疼。 “清儿。”他轻声唤道。 陆清漪猛地一震,缓缓转过头来,双手还维持着交合的姿势。她抬头看着赵珩渊,努力了好几回,失焦的目光才聚集在赵珩渊的脸上。 眼睛缓缓泛红,陆清漪“哇”一声,张开双臂朝赵珩渊跑去,一个飞扑撞进他的怀里。 “呜,相公,吓死我了……”原本紧绷的情绪在见到赵珩渊的那一刻终于是松懈下来,她再也忍不住,大声哭了起来。 赵珩渊紧紧把她抱在怀里,大掌缓慢地轻抚她的后背,柔声安抚她的情绪:“好了,都没事了。” “呜呜呜……”她抽泣着。 虽然早知道女子生产就像是在地府里走一遭,可她还是第一次碰上秀娘这样的情况。在那短短的一个小时里,她好几次都以为会一尸两命。一想到这个结果,她就止不住地发抖。 陆清漪都忍不住想,经此一遭,她恐怕以后会特别怕生孩子了吧。 知道她情绪崩溃,赵珩渊耐心地等着她慢慢平复。他抱起她来到柴房附近,眼尖发现她肩膀后的伤口裂开,血都渗透出来,随着汗水染花了一片。 赵珩渊看在眼里实在心疼,但又知道自己无法代替她去承受那一份压力和责任,只能先等她情绪安稳了,再好好安抚。 须臾,陆清漪的情绪发泄够了,她睁着通红的眼睛,边抽噎边道:“相公,我觉得后背有点疼。” 赵珩渊很是心疼:“你的伤口裂开了。” 陆清漪吸吸鼻子,声听起来有些音闷闷的:“我就知道,难怪那么疼。” 闻言,赵珩渊哭笑不得,看来他这小娘子是恢复过来了。 “你要不要先去隔壁婶子家坐一下,我去给你找身干净的衣裳来。” “嗯。”她点头,因为哭的太厉害,现在头还晕晕的。 很快,赵珩渊就拿着一套新衣裳回来,顺手还买了药膏。 换完衣服,陆清漪猜想徐周志应该暂时没空理他们的了,便和赵珩渊先回家去。折腾了一晚,她也是疲了,两只眼皮直打架,四肢软的跟吃了蒙汗药一样,一步都不想挪一下。 见状,赵珩渊走到她身前蹲下,在陆清漪还没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的时候,他说:“上来。” 陆清漪闻言一愣,很快脸颊浮上红晕。 她羞涩地看了看四周,见无人影,便红着脸爬到赵珩渊背上,攀附在他的宽厚的肩膀上。 “会很重吗?”她害羞问道。 赵珩渊摇头,站起来的时候还注意着不颠到她:“你太轻了,还可以再胖些。” 陆清漪娇嗔道:“万一有一天我胖得很丑,胖到你都抱不起来,那怎么办?” 这问题无亚于老妈和女朋友跳进河里你救谁一样,是一道假想题。 赵珩渊沉思了一下,说:“在那之前,我该努力赚银子好让你吃胖起来。” 陆清漪闻言一笑,嘴唇微嘟,嗔道:“我可不要。” 她疲惫地打了个哈欠,赵珩渊说:“休息一下,到家我喊你。” 结果直到回到家被放到床上,陆清漪都没有醒过,完全睡熟了,一直到第二天醒来,她还是蒙的。” 在床上伸了个懒腰,舒展了一下四肢,陆清漪才发现她全身酸痛无力,好一会才想起,大约是昨日绷的太紧了,今日反弹回来。 她无力瘫倒在床上,眼睛骨碌转着,想要再赖一会床,就见房门被推开,赵珩渊端着粥和菜进来。 “醒了?”他微微一笑。 他背对着阳光,影子被拉的长长,因为反光的缘故,鼻子和眼睛有些模糊不清,唯有笑容可爱清爽。一瞬间,陆清漪有种看到仙人下凡的感觉。 她痴痴地看着赵珩渊,目光随着他的走动而移动,直到他的脸在眼前放大,陆清漪如梦初醒,一个激灵,差点从床上蹦起来。 “要起来吗?”他问。 陆清漪慌张点头,脸色微赧:“我现在马上起来。” 赵珩渊笑笑。 等到她跑出去盥洗的时候,赵珩渊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回想起陆清漪刚刚的目光,脸上不自觉流露一抹宠溺的笑容。 第112章 大吉之人 稍晚,他们带了些蔬果去徐周志家。 昨日初诞麟儿,今日徐周志家挤满了附近来道喜的邻里朋友。还未走近,老远便感觉到一阵喜庆的气氛,人们谈笑风生,笑意一直传到巷子尽头。 陆清漪和赵珩渊对视一眼,也是会心一笑。 看来秀娘应该是没大碍了。 进了屋,有人认出陆清漪就是昨日救了秀娘以及孩子的小娘子,指着她道:“就是她,秀娘和孩子就是她保下来的。” 一句话,成功把院子里正在说话的人的全部注意力都吸引到她身上。 陆清漪被这阵仗骇到,腿根子一个哆嗦,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不自在起来。她下意识低头查看自己今天的装束有没有不妥的地方,免得被他人笑话。 幸好,在听到陆清漪来后,徐周志从里头跑出来,正好替他们解围。 “清妹子、赵相公,来来,快进屋,正好秀娘醒了,刚还说想见你们呢。” 陆清漪忙不迭地点头,拉着赵珩渊快速进屋。 由于秀娘生完还在休息,所以大房暂时只能女子进去,男人都聚集在外头或者院子说话。 陆清漪推开门,屋子里虽然早清扫过,但隐约还能闻到血腥味。陆清漪想这味道估计还得存在好一段时间,因为月子期间,孕妇不能受风,所以也不能开大窗户。 还没走到床边,秀娘已经招呼她过去。 “妹妹,快,过来坐下。” 陆清漪走近,发现她正好在喂孩子,看来奶水应该是充足的。她的旁边坐着昨日帮忙的几个婶子,见到陆清漪,纷纷表示要她坐床边的位置,被她推拒了。 她说:“你今天感觉如何?” 秀娘点头:“早晨时头还有些晕,不过现在好多了。” 旁边一个婶子道:“那是正常,昨天流了那么多血,一盆盆地接出去,别说周相公,我看着腿都软。” “就是,可把我们吓坏了。” 秀娘抱歉一笑:“昨日真是多谢几位婶子了,我和夫君没有高堂,若是没有婶子们安排这些事情,我真是不知该怎么办。” “哎,客气什么呀,都是住一条巷子的,邻里间还有什么好计较的。” “就是,能帮上忙就行。” 看得出,秀娘和附近的邻居相处得都不错。常言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远亲不如近邻,这话还是有道理的。 气氛和乐融融,见到秀娘身体还不错,陆清漪也就放心了。正想着离开,没想到那些婶子说着说着,就把话引到她身上。 “这位小娘子是医女吗?昨日那法子实在是罕见,我们从未见过。” “是啊,实在让人惊讶。” 几人惊叹不已,昨日的情况她们都已经做好一尸两命的准备,在陆清漪来之前,她们都曾小声讨论过该怎么安慰徐周志。 没想到她一来,不仅让秀娘顺利产下孩子,更是把频临死亡的秀娘给救了回来,如何不让她们惊讶。 话落,她们全是目光灼灼地望着陆清漪,仿佛她起死回生的再世华佗一般,瞅得陆清漪实在心虚得很。 昨日秀娘的情况的确惊险万分,这些婶子把她当作再世华佗,虽是夸张了些,但也在能理解的范围内。 在古代由于医学不发达,技术也不够先进,产妇在生产时常常容易因为各种原因难产而死,偶尔还会出现一尸两命的情况。就算侥幸没死,也会落下很多小毛病。所以才有每一次生孩子都在鬼门关走一遭的说法。 这时,有个婶子好奇:“小娘子昨日为何要的是鱼线?” “对啊,都是线,为什么不用绣花线呢?”其他人也好奇起来。 陆清漪解释:“鱼线的质地比较坚韧,没那么容易断裂,这样可以防止伤口缝起来后,因为动作太大而崩裂,导致再次出血。” 婶子们听完都下意识点头,但大部分还是一脸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就是觉得很厉害的样子。看的陆清漪实在是太不好意思了,坐在凳子上只觉得浑身发烫。 在婶子们走后,原本陆清漪也想跟着离开,但被秀娘喊住。 “妹妹先别走,我有话要跟你说。” 陆清漪便留了下来。 “嫂子,还有什么事吗?” 秀娘把喂完奶的孩子放到床上,掀了被子就要下地,吓得陆清漪连忙起身拦住:“嫂子你这是做什么!” “妹妹昨日的大恩大德,我无以为报,就让我给你叩几个响头吧。” “使不得啊。”陆清漪头大,“我不过是做了我该做的事罢了。” “妹妹谦虚了,昨日的事我都听夫君说了,若不是有你在,我和孩子说不定都……” 陆清漪拦住她的话:“行了都过去了,我早说过嫂子你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边说边给她盖好被子,免得被风吹到落下毛病。 秀娘感叹:“那是因为我身边有你这个大吉之人。” 陆清漪说:“你就别再给我戴高帽了,方才那些婶子夸得我脸皮都臊掉几层了。” 秀娘闻言轻笑:“有人夸你医术好,你还谦虚啊。我倒是觉得她们说的没错,妹妹的医术不输那些大夫郎中呢。” “哪的。”陆清漪摇头,“只是凑巧罢了,论断症我还差得远。” 陆清漪向来谦虚,为人也低调,秀娘知她不想过多谈论自己,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想着,寻着机会,总的还了这份大恩。 说话间,秀娘想起昨日被打劫前的事,便道:“瞧我这记性,差点就忘了。我昨日去过楚楼了,媚娘说让你今日过去。我听的出她言辞之间还是很满意你的,还说身子调理好后不会亏待你。” “是吗?”陆清漪欣喜。 只要能借着给媚娘看病的机会进楚楼打听,就算那灵婆做事再如何滴水不漏,总能找到一丝蛛丝马迹。 “谢谢你嫂子。” “谢什么,我也不过是个传消息的,还是妹妹你厉害,能让挑剔的媚娘接受你。” 说着她顿了顿,问:“不过妹妹,你觉得媚娘的身子,可还能怀上孩子?” 不知是不是因为怀孕生过孩子,知道为人父母的心情。对于媚娘的奢望,她能够感同身受。 第113章 彦公子 听出秀娘的怜悯,陆清漪思考了一下,摇头:“我也不是很清楚,还得看楚楼的绝子汤到底都有什么成分在里头。假如里头使人无法孕育的剂量太大,说不定真的再也怀不上。不过这也是看个人的体质的。” 其实她没说,有些青楼的老鸨要是再狠心一点,在姑娘们的房间里埋麝香,只要埋上几年,这些姑娘这辈子就全毁了。幸好在这个时代,麝香的药价非常高,否则也不知道多少人得遭殃。 稍晚,陆清漪收拾妥当后便去楚楼,见到她的到来,媚娘有些惊讶。 “我听说秀娘昨日遇劫,差点性命不保,可有此事?“ “确有其事,不过现下已经无事了。” “那便好。”媚娘随口应道,而后说,“想必她已经把我的话都转达给你了?” “是的姑娘,能替姑娘分忧,小妇甚感荣幸。” 媚娘摆摆手:“嗯,你也无需太过紧张,只要好好为我调养身子,我不会亏待你的。只是有些事有些人,该怎么做如何说,相信你也是懂的。” “姑娘放心,小妇只是替姑娘调身子罢了,只盼姑娘身子可以尽快好起来。” 她的识趣以及进退有度博得媚娘好感。 或是因为身处勾心斗角的环境里,就算媚娘是头牌,权利不小,但还是会小心翼翼谨慎地过日子,就怕有一天会被人拉下来,防着别人抓到她的把柄。所以,她才那么想要从良。 陆清漪能明白她的心情,可惜的是,媚娘的眼光不太好。想到之前云茶居里那位李兄,陆清漪心中直叹气。 和媚娘约好是三天施一次针,正好陆清漪来的时候把银针也带上了,便顺势替她做了一次。 针灸完,媚娘趴在床上,眼波妩媚,看着陆清漪,问:“我此前好像听你说还要做一次什么灸来着?” “是艾灸,但因为今日来的匆忙,艾条我还没做出来。” “这艾条药铺里买不到吗?” “药铺里没有,是我自己做出来自用的,只是近来事多,家中的也用完,所以只好等做出来后才能用。” 媚娘不懂这些,听完茫然地点点头,说:“行,你看着办吧,完了去找荷花领钱便好。” 荷花是她的侍女。 陆清漪点头,见她神色显疲,便告辞了。 下了阁楼,她下意识往姚老板的院子望去,心生再去一趟的想法。她始终觉得那日没有看到姚老板很可惜,但也清楚,现在过去能不能看到姚老板还不一定,万一要是又碰上那彦公子,少不得对方要怀疑。 都说白天莫道人是非,这不,她才在心里念叨了一下彦公子的名字,转头出院子的时候,就碰上了正要进门的彦公子。 彦公子那独特的气质,即便他是站在人群,都能一眼认出他来,更别说他对面而来。 旁边有楼里的伙计经过,见到彦公子,纷纷让到一旁,低声道:“彦公子好。” 陆清漪下意识也跟着让到路的一旁,和其他人一样,低头等着他过去。 不想,当他人走到她跟前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 “你……莫不是上回迷路的小娘子?” 闻言,陆清漪抬头,心中略诧异。 “公子记得我?” 她自认自己长的并不出彩,不是那种一眼便能让人记住的长相。时隔多日,这彦公子居然还能认出她来,那便只有一个原因。这人有着过目不忘的本领。 想着,那彦公子浅笑:“能迷路到那院子里去的人不多,你是第一个。” 闻言,陆清漪心脏重重漏跳一拍。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他这话里有话似的。 就听的彦公子又说:“不过也正常,就算是楼里的下人,刚进去也会迷路,更何况是小娘子这样的外人呢。” 原来她说的是第一个迷路的外人,平白吓她一跳…… 她大呼口气,脸上的笑容居然被吓得僵硬了都不知道。 “公子就别再笑话我了。”她说。 彦公子轻笑一声,目光在她身上打量。好一会,他才说:“小娘子今日又是来送绣品的?” “啊不,今日我是来给媚娘做针灸的?” 她想着,应该很快就有人知道媚娘房里多了个几天就来给她调身体的人,倒不如自己坦白了出来。省的被有心人误会拿来说辞,反而打乱她调查楚楼的步骤。 听到她是来给媚娘针灸,彦公子眼里闪过一丝讶异,眸光在她脸上打转,好一会,他才又笑笑:“倒是没想到小娘子还懂医。” “彦公子说笑了,我怎会懂医,不过是从小跟在父亲身边学过一些药理,知道如何给姑娘家调身子罢了。” “哦,原来如此。” 这一句哦声音极轻,听不出他到底是何想法。但因为触及到女子的问题,彦公子自是不好再细问 他朝她尔雅点头,说:“在下就不打扰小娘子出去了。” 陆清漪忙低头作揖:“彦公子慢走。” 目送他又回到了姚老板的院子,陆清漪心想,这人不是姚老板养的小倌,也有可能是他的朋友,或者军师和合作人之类的人物。 想到这,她假作不经意问身边一个楼里的人:“这彦公子生得可真好看。” “怎么,小娘子也瞧上彦公子了?” 陆清漪闻言故意掩嘴一笑:“瞧小哥说的,小妇可是嫁人了。不过这彦公子的确英俊儒雅,怕是楼里许多姑娘都芳心暗许吧。” 伙计哈哈一笑:“那是自然,可惜啊,也只能暗许了?” “哦,小哥这意思,莫不是这彦公子早已成亲?” “那倒不是,这彦公子啊……”他神秘地压低嗓子,说,“他可是我们姚老板的人。” 陆清漪故作惊讶:“原来是这样,此话当真。” “自是真的。”见她不相信,伙计似乎有些恼怒,说,“姚老板和他可是寸步不离的,每回出门必带彦公子,从未落下过。而且姚老板的院子除了护卫们还有日常打扫的下人们,也只彦公子可以随意进出。” “那个院子只有特定的人才能进出吗?”陆清漪只抓住了这点。 第114章 体贴 伙计没留意到她的话题已经转了个弯,自然回道:“那是,姚老板是何许人物,他的院子岂是谁想进去便能进去的。” 陆清漪哦一声,又问:“这么说来,彦公子跟在姚老板身边应该很久了吧。” “这个嘛……”伙计想了想说,“似乎从楚楼开业就到现在吧,我也不是很确定,我是前几年才来的。” “原来小哥在楚楼也做了这么久了呀,那小哥肯定见过姚老板了对吧。” 伙计哈哈摆手:“哪能见到,不说我,只怕这楼里所有人都不曾见过呢。” “小哥你怕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陆清漪装作不信,“姚老板在这楼里进进出出,你们怎会没见过他的脸呢。 “怎么不可能。”伙计一脸你也太没见识的表情,“姚老板每次出门都会在脸上戴一副面具,是以根本没人见过他的样子。” 还戴面具挡脸?这也忒神秘了吧……莫非他脸上有疾? 陆清漪抿抿唇,想想,又不着痕迹补了一句:“难怪外头有人传言姚老板其实是个女的,说他身姿婀娜曼妙,还说他声如黄鹂一般悦耳。我还想着怎么会传的如此离谱,原来竟是因为无人见过姚老板的真面目。” 那伙计一听,皱眉:“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流言啊,姚老板可不是女子。虽说我也只远远见过姚老板一面,可姚老板至少有七尺多高,而且身材魁梧,怎会是曼妙身姿呢。” “哎哟,这样啊,哎这流言真是离谱。”陆清漪故意骂一句,说,“这不大家伙也是不知道,要不是小哥跟我说,我怕也是误会了呢。” 那伙计被她拍这一下马屁,心中有些飘飘然:“这算什么,对了你是在媚娘那做事的吧,以后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来问我。别的不说,这楼里大部分的规矩还有姑娘们的脾性,我阿米哥还是知晓的。” 原来这人叫阿米啊。 “那敢情好,实在是太谢谢米哥了。”陆清漪陪着笑脸。 “客气,好了,我得去忙了,小娘子请便吧。” “多谢米哥,米哥慢走。” 等到阿米走远,陆清漪随后也走了。 回到山上,赵珩渊还未回来,陆清漪本是急着要跟他说姚老板的事,可惜等了一会都不见人,便只好先去做其他事。 因为答应了要帮媚娘做艾灸,少不得要把艾条给做出来。 在这个时代,能买到艾绒的地方很多,因为艾绒在这的用处是被当作熏香或者驱蚊一用,很少有大夫拿来当药使。因此这艾绒在寻常的杂货铺里买到,而且价格还很便宜。 陆清漪要做的不多,只是需要把纸裁成大小合适的长度,再把艾绒压实包进去,到时只需拿在手中或者用筷子夹着,便可以给媚娘做艾灸。 不过要把艾绒压的手抓不会散就有些费劲,光凭陆清漪一人,只做了不到半个时辰,她就已经累的手臂酸软了。 她抬头看了下天色,赵珩渊还未回来,也不知到底是去哪了。 “奇怪,他这两日好像经常早出晚归,到底是去哪了?” 赵珩渊是个有交代的人,自成亲以来,每次他出门都会跟陆清漪交代去哪,免得她担心。可是最近这几天,除了和她去郑家和徐家,其他时候他都是不见人影的,也不知道去哪。 这样的反常可不是赵珩渊的性子,比如现在,太阳都快下山了,他也没回来。而且陆清漪发现,后院的柴也有三天没有增加过了,家里也没有多出来的野味。 “他到底是去做什么了?如果是去山里设陷阱,也不会不跟我打招呼啊。” 怀着这样的疑惑,陆清漪边下米边等着赵珩渊回来。 不久,太阳即将落到地平线的时候,赵珩渊总算是回来了。 陆清漪抬头看了下天色,时间踩得几乎可以说刚刚好,前几日,他也是天快全黑的时候就到家呢。 不得不说,女人都是敏感,要不怎么说恋爱中的女人就像福尔摩斯呢。 只是陆清漪不是怀疑赵珩渊在外头有女人,只是觉得他最近的样子不太对劲,像是在瞒着她什么事的样子。 然而当赵珩渊提着半只乌鸡进来的时候,陆清漪到嘴的问题都抛到了脑后。 “清儿瞧,这是你所说的乌鸡吗?” 陆清漪看着他手中半边乌鸡,愣愣地不知道说什么。 赵珩渊瞧着她表情不对,以为是买错了,神情惶惶:“之前听你说有一种黑色皮肤的鸡补身子很好,所以我托人在附近几个小镇寻了几天,今天总算买到了半只,刚刚才拿到的。是不是买错了?” 陆清漪张了张嘴,不知道要说什么。 错倒是没错,只是这个时代乌鸡是很稀有的鸡种,没有多少百姓会养,所以价格也比平常的走地鸡还要贵。赵珩渊手中这半边鸡,怕是要花一两多才能买到吧。 “这鸡……没错……只是为了给我补身子……” “没错就行,银子的事你无需操行,这是前几天我去当行给他们看门赚来的。” 当行看门?她怎么不知道…… 见她一脸疑惑,赵珩渊说:“前些天当行有一批银子入库,所以他们贴了布告要请几个壮汉去看着,我见山上这段时间没什么事做,就去了。” 原来如此,难怪这几天总是早出晚归,亏她还差点误会他了。 “你怎么不早说呢。”幸好她没问出口,否则得多丢人啊。 赵珩渊说:“你最近事多,我想着也不是什么要紧事,也就没跟你说了,省的你想要给我送饭去。” 陆清漪羞赧。 他倒是把她给琢磨透了,确实,如果她知道的话,为了让他吃好一点,中午肯定会跑去给他送饭。而他为了让她少折腾和多休息,居然就这么把她瞒下来了。 这份贴心和暖心,她哪还责怪得起来。 她不由娇嗔道:“你心疼我,我也会心疼你啊。那么现在当行的事结束了吗?” “还未结束,不过工钱是一日一结的。” “那我……”她刚想要说给他送饭,在接触到他无可奈何地眼神后,嘟起嘴,“好吧,我就不去送饭了,不过你注意安全,能去抢当行的都不会是什么善人。” 赵珩渊笑:“放心,我记得你说的,安全至上。”他保证道。 第115章 后遗症 夜晚,两人坐在外头吹风,陆清漪顺便把白天楚楼的事告诉赵珩渊,提到姚老板是个成日戴着面具的人时,赵珩渊想起一事。 “我之前曾经在羌地见到过一个脸上戴着面具的魁梧男子,他的身边跟着一个儒雅温润的男子,不知是不是那个姚老板。” “羌地?那是哪儿?” 赵珩渊几不可见的怔愣一下,说:“在西戎。” 西戎?那不是比长安还要远? “他们在那做什么?”陆清漪没发现赵珩渊的眼神闪烁。 赵珩渊说:“他们当时正在一片田地附近,似乎在和农夫们商讨什么。当时我只是经过,也没详问。只不过因为他脸上那副面具是黑铁所制,所以我下意识多看了几眼。” 在这个时代,黑铁罕见也值钱,那人居然能用黑铁制一副面具,怎能让人不瞩目。 “可惜,我今日还是没能见到那传说中的姚老板,不然我也好告诉你他的特征,看看是不是同一个人了。” 她顿了顿,又说:“假设出现在西戎的那两人真的是姚老板和彦公子,他们在哪做什么?农作物可不太想姚老板会投资的项目啊。”她不自觉用上了现代的词汇,所幸赵珩渊听懂了。 “那附近多出柴杞。” 柴杞?那不就是枸杞吗?枸杞也不是什么稀罕物,有必要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种吗? 显然是没必要的,所以,那两人应该不是姚老板和彦公子。 不过说到楚楼,陆清漪想起自己还有一事未办,那就是现在还关押在许家的婉娘。 因此第二天陆清漪便上许家拜访,那的人经过上回许志浩的事都认得她,所以通报完很快就把人给请进去。让人惊讶的是,这一回陆清漪终于见到传说中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许老爷,他在许夫人的搀扶下出来的。 只是第一眼看见许老爷,陆清漪心中略感诧异。 她是见过许老太爷的,他身上浑然而成的精明和干练,这位许老爷似乎并没有很好的延续下去。不过这大约也是和他的脸色有关。 这许老爷比陆清漪想象中要清瘦很多,这种清瘦不是憔悴的清瘦,也不像陆父那样的精瘦,反倒是有点像染了鸦片的清瘦,一眼看去像是皮包骨的样子。明明身上穿着昂贵的绸缎,硬是让人觉得他是个冒牌货。 陆清漪猜测,他的情况应该是长期食用太多罂粟壳造成的,虽然少量罂粟壳可以使人上瘾,但若是每一顿都吃,那跟鸦片也没什么两样。 才想着,就见许夫人把许老爷扶到主位上,陆清漪注意到,许老爷连走路腿都在哆嗦,恐怕是断了食用罂粟壳的后遗症。 “许老爷、许夫人,冒昧登门实在抱歉。”她俯身作揖。 许夫人说:“小娘子客气了,之前我还想着你或许是太忙,所以一直没过来。” 陆清漪笑笑,她最近确实事挺多的。 就听的许夫人说:“听说小娘子医术了得,前几日保下了一个难产的妇人,不仅如此,连那胎位不正的孩子也顺利分娩了。” 陆清漪错愕,秀娘的事才过去多久,她连魂都还没完全归位,怎么连许夫人都知道了。不是说古代科技不发达,所以消息特别封闭吗…… “只是凑巧,凑巧罢了。” “小娘子真是自谦,我还听说你用那鱼线给那妇人缝伤口,这才没让她大出血。” 竟连鱼线都知道,想来应该是房里那几个婶子或者稳婆说出去的了。 这下陆清漪也不好再谦虚,便把当日的那套说辞又搬了出来。 许夫人滋滋有味的听完,似乎是下了什么决定,从太师椅上站起,走过来亲昵地拉着陆清漪。陆清漪一瞧她这样子,便觉得肯定有猫腻。 果听她说:“我有个不情之请,小娘子可否为我相公脉一脉号?” 给许老爷看病? “不,我并非大夫,许老爷若是身子不舒服,还是得尽早去看大夫为好。”陆清漪想当然拒绝了。 她抬眼看许老爷,他看起来精神不太好,双手也在无意识颤抖,这都是正常的现象。或许私底下还会脾气暴躁无法控制,但只要熬过去,就会好起来。 然而许夫人并未立马放弃,她眼睛有一圈红,抓着陆清漪的手,说:“还请小娘子帮帮忙,你当初既能看出浩儿的病因并且治好他,想必也能治好我相公。” “我……” 她刚要再拒绝,余光瞥见许夫人的脖子有一圈淤青,虽然她今日特意穿了高襟的衣服挡着,但动作间还是露了出来。 陆清漪微愣,凭她从医多年可以判断出,那一圈淤青应该是被谁用手掐过后留下的。 她不禁看向许老爷,只见他眼睛半垂,直勾勾地瞧着他们这边,眼里已经有了不耐之色。很显然他现在心情很暴躁,缺乏常人有的耐心。 看来这罂粟壳的后遗症远比她想象的要厉害得多…… “行,我先看看吧。”她只好道。 许夫人喜出望外,回到许老爷身边,不知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便见许老爷点点头,眼里的烦躁总算褪去不少。 陆清漪走过去,伸手搭在许老爷的手腕上,从手腹下脉搏的反应可以感觉到,许老爷的脉象虚浮飘渺,时沉时虚,舌淡紫苔薄黄,脉沉弦滑。 从他的眼脸舌来看,他如今不仅气虚,还阳虚、气滞、血虚。按常理来说,婉娘那事也过去一段时间了,许老爷不该到现在还没戒掉。 除非…… “你们该不会是……” 话都没说完,许夫人已经心虚的别开头。 陆清漪顿觉无语失声。 在明知道她说过罂粟壳对身体有害后,他们居然还给许老爷吃,就为了让他不会太难受。 她气得就差发抖了,把手从许老爷的手腕上收回,说:“我知道许家是大户人家,钱银对你们来说不算什么,想买多少罂粟壳就买多少。但是就算是华佗再世,也无法让病人边治病还边吃毒。” 许夫人急:“小娘子误会了,我……” “是我的错。”许老爷摆了摆手,止住许夫人的话,说了自出现的第一句话,“是我没有控制好自己,是我用当家的身份逼他们买回来的。” 第116章 终于见到婉娘 既然当事人亲自开口了,陆清漪自然也是直面他的:“许老爷,你现在的情况,若是无法控制自己不要再触碰罂粟壳,你这辈子也就毁了。不仅你毁了,许家也会被毁掉的。” 她话说的直接,因为许老爷的情况已经不是安慰或者慢慢开导能解决的了。许家目前是还有实力支撑他继续买罂粟壳,但这种东西量一旦把控不好,只会让他越来越依赖,越发戒不掉,把许家吃垮是迟早的事。 陆清漪的意思,许老爷懂,或者是说他最近才醒悟过来。 他望向身边的妻子,目光落在她的脖子上,苦笑:“怪我一时鬼迷心窍,否则也不会落到今日的地步。就是苦了我的妻子和孩儿,我对不起他们啊。”眼眶微湿。 “相公,你别这么说。”许夫人哽咽,忍不住抹起眼泪来。 两人手相握,皆是满脸愁容,这场面看在陆清漪眼里还真是让人于心不忍。 她叹口气,说:“我瞧许老爷的脸色,想必已经有三四天没有碰过罂粟壳了吧。” 许夫人忙点头:“小娘子说的是,相公他真的最近都在努力抑制着自己了。” 看得出,否则也不会对许夫人动粗了。 “我有一个方子,但是此前也不曾试过,不知道效果如何,得服用七日后再看结果。在这期间,许老爷可能会有口干饮冷,脘腹胀痛,大便不通,胸中燥热,清窍闭塞,神昏谵语的症状,这些都是正常的。” “明白。”许老爷说着闷闷地咳了几声,声音沉闷应是有痰在内。 陆清漪又仔细询问了他一些情况,随后便让一旁侍女写下她的方子:“首先是松叶,可以安五脏;金牛草,有解毒破血之效;蒲公英,利尿清毒;甘草,补虚止痛;金银花,清热解毒。这些各两克,一日两剂。” 说完,等侍女整理好,她便又说:“之后如果许老爷还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来找我,但是,在这期间不可以再让他接触罂粟壳,而且饮食必须清淡,饭后可以吃些果子。” “好的,我明白了。”许夫人向她保证道,“我一定会好好帮相公度过这一次的难关的。” 许老爷感激地握着许夫人,两人相视默默无言,但看的出经过此事后,两人以后感情会更加深厚和牢固了。 见状,陆清漪内心叹息,这便是鸦片害人不浅之处了,把一个精气十足的人变成如今的模样,这也是她非要询问婉娘如何知道这法子的原因。 无意于在许老爷他们面前当电灯泡,陆清漪静静看了一会天空,等他们两人情绪波动没那么大了,才转过身来。 “许夫人,不知我现在可方便见一见婉娘?” “自是可以的,那女子我一直锁在荒院里派人日夜守着,我现在带你过去吧。” “不必麻烦许夫人了,找个人带我去就好。“她可不想许家的大人物在场,否则她不好单独和婉娘说话。 许夫人不知她所想,听她这么说就派了个激灵的下人带她过去。 所谓的荒院的确很荒凉,一个小型四合院的设计,周围布满了藤蔓,草丛也有脚踝高,地上全是枯了的落叶,一片荒寂,看起来应该至少有好几年没打扫过。住在这样一个地方,没病都变有病了。 这院子有四个房间,仅一个房有打扫痕迹,应就是婉娘现在被囚禁的地方了。 她推门进去,不大的房间里,有人坐在床上,她的双腿被粗链锁着,粗链连着墙壁,牢牢钉在上面。就算没有人守在门口,婉娘怕也是跑不出去的。 才刚踏进去一步,陆清漪不由自主皱起眉头,后知后觉想起为什么刚刚那下人特意递给她一块手帕了。 无他,整个房间弥漫着尿骚味和粪便的味道,均是从婉娘那传出来的。 陆清漪是知道,以婉娘做过的那些事,许家就算没弄死她,想必日子也不会很好过。只是没想到会如此屈辱罢了。 只见房间里头仅一张床,除此之外旁边只有一个粪桶,以供日常使用。婉娘便被锁在这样的环境里,她脚上的锁链活动范围最远直到恭桶旁边。可那恭桶,瞧里面的量,怕也是有好几天不曾有人去处理了。 再看婉娘,身上仅着一件单薄的衣裳,虽然因为怕她会死,也给了她一床被子,可那被子上面霉迹斑斑,都不知道是闷了多久的。 这样屈辱的活着,的确比痛快结束她的生命要来的痛快,就是对于婉娘来说有些残忍。 陆清漪拿出手帕,在上面抹了些薄荷膏,折叠后放到鼻子上,瞬间觉得头脑清醒不少。 她走过去,在旁边一张凳子坐下,有人多点了两根蜡烛,这让整个房间明亮不少。陆清漪这才发现,婉娘身上还有不少的伤痕,大部分已经在愈合了。 “你……”她有些于心不忍,只好撇开头,说,“你就是婉娘吧。” 婉娘没理她。 陆清漪也没想过她会愿意开口,据许夫人的说法,第一天抓到她时她还会叫骂几句。但自打问到罂粟壳的事后,她就再不肯说一句话了。 “我想问问你是如何知道罂粟壳的作用的?” 婉娘还是不说话,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陆清漪又问:“是你自己发现的,还是有人告诉你的?” 婉娘继续沉默。 陆清漪抿抿嘴,拍了下大腿:“行吧,既然你不愿意说,那么我来猜猜吧。” “听说你并非这附近村镇的人,许老爷也说你的口音像是东南边的人,一来就进了楚楼。你千里迢迢来到这样一个偏僻的小地方,总不会是为了要进楚楼吧。” 她顿了顿,说:“许老爷说是你主动接近的他,但从不会主动要求他与你有染,因为许老爷一向是疼爱妻子出了名。你每次都是接着做了好吃的菜肴,邀他上门的。这一来二去,你便用那掺了罂粟壳的菜肴牢牢抓住了他的胃。” “不,我抓住的是他的心,他是爱我的。”婉娘突然出声,却是反驳她这一句话。 第117章 你到底是谁 陆清漪笑了:“你又何必在我面前作态呢,许老爷可不在。再者,纵使他爱你,可你却并不爱他,不是吗?” 婉娘又继续沉默了。 陆清漪便继续说下去:“你愿意主动接近许老爷,肯定是带着目的的,而目的是让他长期食用罂粟壳导致上瘾,为的是什么呢?他的人?许家的家产?我想了很多,都觉得还是有某个点连不上。” “在那之后,我碰上了一件事,顺着那件事,我顺藤摸瓜找到了很对意想不到的惊喜。” 说到这里,她俯身向前,看着婉娘脏兮兮地脸,冷笑一声说:“婉娘,楚楼里的姑娘可都还好吧?” 婉娘闻言眉毛和嘴角下意识抖了抖,陆清漪了然挑眉,又重新坐了回去,倚着椅背,摇头:“看来你还是知道一点内情的。” 婉娘猛地抬起头,狠狠的瞪着她:“你到底是谁?!” “我?不过就是个普通的村妇,一个差点被杀死的村妇罢了。” 婉娘自是不相信的:“你如何知道这些?”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道理你不会不懂吧。”她和她打起太极来。 不过婉娘的情绪仅仅只是失控了一会,很快又冷静下来:“不,你肯定只查到了一点而已,否则你也不会来找我了。” 真够聪明,不愧是能给许老爷下罂粟壳的狠女人。 “你说的不错,我知道是不多。我只知道楚楼可能与师婆暗地里有勾结,不仅贩卖人口还逼良为娼,这些东西,随便一条都足以让姚老板和师婆下牢狱了吧。” “不可能的,你做不到。”婉娘自信满满,“你永远都斗不过他们其中一个。” “是吗?我可不这样认为。”陆清漪笑笑,说,“回归正题吧,你控制许老爷,到底是想做什么?” 婉娘不发一语,看着陆清漪眼神轻蔑,似乎在嘲笑她做无用功。 不过陆清漪可不这么认为,不管罂粟壳是婉娘自己发现还是有人告诉她,她接近许老爷少不得有师婆或者姚老板的命令。而且从她刚刚的反应来看,楚楼的问题也不少。 想着,她又换了一个劝说的方式:“这样,你要是告诉我这罂粟壳的用法是谁透露给你的,我可以让许老爷他们放了你。” “放了我?此话当真?”婉娘一反常态。 “是,我说到做到。” “你有这样的权利?”她问。 陆清漪抿嘴一笑,这个婉娘啊,事到如今人为鱼肉了,竟还想反套她的话。 “我说过,我就是个普通人,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都无所谓。可是你真的就那么心甘情愿护着你身后那人吗?要知道,出事到现在,他可不曾来救你。” 这话大约是刺激到婉娘了,只见她圆目一瞪,竭斯底里对着她吼道:“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我愿意为了他去死。” 不得不说,陆清漪还是被她吓到了,虽是知道她脚上有镣铐,伤不到她。可她那崩溃狰狞的模样,还是让陆清漪无端感到心惊。 第118章 一群婆子找上门 陆清漪说:“所以我觉得,她背后指使的人要么会来救她,要么会把她处理掉。我想你们得多加派些人守着。” 倘若事情如陆清漪所言,有人要对付许老爷或者许家,这事可就不是单纯的家丑那么简单的。许夫人分的清事情的轻重缓急,当下便道:“小娘子放心,我必定会将此事告知老太爷和相公的,婉娘那边也会多派几个家丁守着。” “好的,小妇便先谢过夫人了。” 许夫人忙道:“小娘子客气了,应是我们多谢你才是。” 然后,她让人呈上来一篮子的东西,陆清漪看见里头不仅有猪肉还有鸡肉,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干货。 “这是我们的一点小心意,小娘子切莫推脱。”说着往她手里塞了一锭大银子,掂着至少有十两。 陆清漪受宠若惊:“夫人,这实在太多了。” 许夫人不容拒绝地按着她的手:“不多不多,往后只怕我们想要请小娘子到府里来都不一定能请到了。这只是我和相公的一点小心意,感谢你救了浩儿,你就收着吧。” 推却无力,陆清漪只好满怀感激地收下。 原本许夫人见陆清漪独自一人,怕她拎着一篮子东西太重,还说要让下人帮着送上山。吓得陆清漪再三拒绝,好说歹说才终于出了门。 外头,人来人往地大街,充满了朝气蓬勃的生活气息,让陆清漪一直无意识绷紧的神经顷刻就放松下来。 很奇怪,明明许夫人一家都对她颇为尊敬且友善,可她每次进去都会不由自主紧张起来。她想,大约这就是她对豪门的畏惧吧,毕竟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她又想起被关在废院的婉娘,那样一个痴情的女子,真是可怜又可悲。也不知她到底芳心暗许了哪个渣男,竟愿意为了对方死,都不知说她盲目好还是勇气可嘉了。 甩甩头,她提着许家的“盛情”往山上走去。 就在她快到家的时候,才上山腰,老远就见自家紧闭的门前站了五六个婆子。这些婆子胖瘦皆有,散落在她家门前几个地方,有的还在闲话家常,看的她一愣一愣,以为爬错山头了。 “这是我家……没错吧……” 她望着自己早上和赵珩渊一起才晾晒的衣服,十分肯定这就是她家。 “你们……” 她刚走近,话都没说两句,那些婆子一见她出现,竟是一窝蜂地涌了过来,把她团团围住。 “这位就是赵小娘子吧,瞧这漂亮的脸蛋,肯定是的了。” “赵小娘子刚刚回来吧,快快走下歇歇。” “渴不渴人,小娘子要不要喝水,婆子我去给你斟。” 她被众人簇拥着坐在了门前的木凳上,热心的婆子还随手要接过她手中沉甸甸的篮子,吓得她一个激灵,觉得自己是不是遇上团伙作案的打劫成员了。 “等等等等……各位请先等一等好吗?”她连忙伸长手臂,试图从包围圈里挤出来,然而无果,这几个人死死把她的前路给堵住了。 她只好问:“你们都是?” 结果她不问还好,一问这些人就跟炸开了锅似的。 “我是秦府的嬷嬷。” “我是陈府的。” “我是张府的。” 这些人七嘴八舌地抢着自我介绍,光是唾沫星子都足以把陆清漪给淹没。陆清漪愣是一句都没听到,只是不断拿袖子挡着脸。 “停!请冷静一下!”她伸手拦住,问,“你们是来做什么的?” 话一落,那些婆子又争相抢着说话,她们谁都不让谁,稍有人嗓子大了,另一个必定用更大的嗓门盖过。 身处她们中间的陆清漪只觉得像是身处被轰炸的城市里一样,耳朵被炸得嗡嗡作响。 她头疼地捂住脸,等着她们争相说完自己停下。 大约是没听到她说话,那些婆子总算是一个个停了下来,掂着笑脸目光闪闪瞅着她。 “小娘子,您瞧我们哪一家好。” “哈???”陆清漪一脸茫然。 她刚刚压根就没听到她们说了什么…… 那些婆子以为她没听清,又说:“您瞧要去我们哪一家呢?” 这又是哪一出?她怎么没弄明白。她们在这等了她这么久,就只是为了叫她去她们的府上嘛? 是不是弄错人了呀?! “你们是谁,来做什么的?等等,一个一个慢慢说,你们说太快我真的没听到。”陆清漪试图把乱了套的几人给拉住。 然而她实在是太低估了这些婆子的战斗力,她话才落,她们就又争相要当第一个发言的。 陆清漪捏了捏眉间,说:“我错了,我重新来过,你,说说你是哪家的?找我有什么事?” 她随手指了附近最胖的一个婆子,那婆子欣喜若狂,对着其他几个人示威一般哼了哼,才说:“回小娘子,我是张家的嬷嬷,这次过来是想请小娘子去替我家二夫人看胎的。” 看胎? “我吗?你们可都知道我是谁?” “自然是知晓的。”婆子们异口同声。 陆清漪懵了:“为何请我去看胎,我既不是大夫或郎中,也不是稳婆,如何会看胎呢。” “小娘子真是谦虚了,您做的那些事,现在都传遍了方圆好几个村子,现在大家都知道小娘子是个妙手回春的医女。”张家婆子说道。 这婆子说话简洁明了,三言两语间陆清漪就知道她们来的原因了。大约又是因为她那天给秀娘接生的事引起的。 然而问题是,陆清漪前世并非妇科医生,真的对孕妇有关的方面一窍不通啊。 “很抱歉,但是我真的不会……” “小娘子太谦虚了,您的事迹我们都知道,老爷和夫人是诚心邀小娘子上门去看胎的。您放心,老爷夫人说了,绝不会亏待您的。” “是啊是啊,我们老爷夫人也说了,酬劳方面绝对不会亏待您的。”那些婆子七嘴八舌争着要和她表心意。 心知当下不管说什么这些婆子也都不会相信,而且她们也是被遣来请人的,估计就算知道她真不会,也得把人请到宅子里去。所以陆清漪决定一个都不能答应,否则只去一家就变相得罪其他家了,得不偿失啊。 第119章 极其难缠 “很抱歉,你们回去告诉各位老爷们,我是真的不会看胎,还是另请高明吧。” “不不,小娘子先别急着拒绝我们啊。” 几个婆子急了,以为是她们吓到陆清漪。 “是的小娘子,您再考虑考虑,我们不急的。” “是啊是啊,您好好考虑一下,我们真的不急,明日我们再来就是。” 什么?!明天还来?! “别啊。”陆清漪脑壳疼,“我是真的不懂看胎,我只会看病啊。这些事你们得找专业的人去看。” 她急的连现代词汇都蹦出来了。 “我真心诚意的建议就是,大夫和稳婆比我好使。”她认真的说。 可是,这些婆子根本没听进去。有好几个心中想着,她这架势或者是想吊高了来卖。 秦家嬷嬷便道:“小娘子有何条件不妨直说,我们虽然不能作主,但可以回去和老爷夫人说。” 其他婆子一听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也纷纷表示万事好商量,只要她愿意上门去看胎,缠得陆清漪几乎要压不住脾气了。 就在这时,赵珩渊回来了,老远他就看见自家门口围着一群人,正想着她们这是在做什么,就听见自家娘子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吼。 “我真的不会看胎!” 赵珩渊一愣,忍俊不禁地勾起嘴角。 “清儿。”他出声打断婆子们的叽叽喳喳。 一听到赵珩渊的声音,陆清漪犹如看见救星一般,激动地跳起来叫道:“相公,你回来了。” 感激涕零的语气,加上她拼命地朝他使眼色,有一瞬间,赵珩渊还真想逗一逗她,不想救她于水火之中。不过最终他还是抵不过心头的疼惜,大步上前,用他高大的身躯震慑那些婆子让开。 “相公。”赵珩渊一靠近,她立马紧紧攥着他的衣服,可怜兮兮的模样真是我见犹怜。 赵珩渊一来,婆子们便收敛了不少,虽然坊间关于赵珩渊的传闻已经因为陆清漪几次维护澄清变得没那么过分。不过他长得实在有些凶,婆子们还是下意识感到害怕。 “这位便是赵相公吧。”还是张府那位嬷嬷先开的头。 比起其他几个婆子,张府这位嬷嬷虽然胖了些,但办事机灵说话简洁。陆清漪不由多看她两眼。 赵珩渊点点头,目光也落在这位嬷嬷身上,随后缓缓移开。陆清漪可以感觉到,那张府的嬷嬷几不可见的松了口气。 就听赵珩渊说:“我娘子伤势未愈不宜在外多站,各位还请先行离开吧。” 那些婆子一听,立马爽快答应:“好的好的,那我们明日再来找小娘子吧。” 不,别来了! 陆清漪郁卒。 待那些婆子全部走后,赵珩渊顺手提过她手里的篮子,然后诧异了一下:“这么多东西?” “许夫人给的。” 她边走进屋,边把在许家的事说了一遍。 说到婉娘的事,陆清漪面露苦恼:“她口中那个人应该就是教她用罂粟壳的人了吧,只是这个人我想不出到底是谁?” “会是姚老板吗?”赵珩渊猜测。 “难说,他一直戴着面具,也不知是不是脸上有疾。而且据楼里的人的意思,那个姚老板和彦公子感情还不错,不像是会用情感做交易的人。” “彦公子呢?” 彦公子啊?他倒是生的十分好看,符合让婉娘神魂颠倒的条件。只是…… “彦公子看着像是个有傲气的人,他能够委身姚老板,必定是深爱姚老板才会甘愿待在他身边受那流言蜚语的伤害吧。很难想象他会做这样的事。” “看人从脸上是看不出的。”赵珩渊意有所指。 陆清漪明白他的意思。 “是我肤浅了,那彦公子看着人畜无害,不自觉就帮着他说话了。”她吐吐舌头。 食色性也,真是罪过了。 赵珩渊闻言若有所思地看着陆清漪,突然很想看看那位彦公子到底是生的多好看,能让陆清漪连续夸了好几次。 他没发现,自己其实是默默吃起了彦公子的味还不自知。 隔天,那几个婆子还真是又来了,手里还拎着不少东西,全是有备而来的。 陆清漪一瞧,差点就想当着她们的面把门掩上。 “各位嬷嬷,你们这是……” 婆子们一拥而上,把手里的篮子递过去:“小娘子,小小心意,请笑纳。” “不不,我不能收。”她摆手拦着,任凭她们如何往她手里塞,她都麻溜地避开。 “这位嬷嬷,你们难道没把我的话传达给你们的老爷和夫人吗?!”她崩溃。 “说了呀。”婆子们又是异口同声。 “所以今日我们是带了十足的诚意过来的。”秦府的嬷嬷举着手里的篮子。 陆清漪:…… 敢情她说的话,那些老爷夫人没一个相信。 这一大清早的,才刚刚起来,陆清漪就觉得自己上头了。 “是这样的,其实呢……”她眼睛骨碌转了转,说,“济世堂的孙大夫知道吗?” 有几个婆子点点头。 陆清漪展颜一笑:“其实孙大夫懂的比我多,我之前也和他探讨过药理。” 她故意说话模凌两可,想要误导她们以为她所学都是孙大夫教的。正所谓名师出高徒。她都那么厉害了,作为师父的孙大夫肯定更断症如神。 有几个婆子愣愣的,听着她的话,眼里都闪过计较,唯秦府和张府来的两个嬷嬷,丝毫不为所动,就是盯着陆清漪不放。 陆清漪只好道:“你们若是不信,大可请孙大夫上门瞧一瞧,立马就知道了。” 这话像是定心针一样,另外四个婆子当即千恩万谢的离开,顺便还把篮子给带走了。但秦家和张家的嬷嬷就比较倔,提着篮子不肯离开。 无奈,陆清漪只好任她们在外头坐着,自己去院子除草摘菜喂鸡。 结果陆清漪才刚下地,两个婆子就冒了出来,撸着袖子也要下地帮忙。她家菜地笼统才多大啊,哪容得下这么多人,吓得她连忙挥手。 “站住!千万别下来!” 那婆子被她一喝,纷纷定在原地,紧张地看着她。 第120章 秦家和张家 陆清漪大叹口气,只觉这两天迅速老了不少。她摆摆手,无奈道:“说说你们府上夫人的情况吧。” 两位婆子闻言喜出望外,又想一起开口,被陆清漪提前打断:“一个个来,要不就别说。” 张家嬷嬷闻言当即道:“那便让秦家嬷嬷先说吧。” 秦家嬷嬷显然有些意外张家这嬷嬷怎会愿意让她,不过想想论财力张家不如秦家,让她也是应该的。 便得意的挺了挺胸脯,道:“我家那夫人是秦家的大夫人,秦老爷的正室,现在怀的是秦家的嫡子,也是将来秦家的当家。” 所以呢? 陆清漪没听出她这一番话的重点是什么,只好边除草边提问:“你家夫人可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这倒是没有的。”秦家婆子说。 陆清漪就奇怪了:“既然我无事,为何非要找我?” “自是请小娘子过去看胎呀。”她理所当然道。 陆清漪觉得可笑又无语,既然她家夫人什么事都没有,找哪个大夫看不是看,为何偏要找她这个没有半点从医经验的人呢。 “我说过我不会照料孕者,只是会治病。”陆清漪又一次强调。 但是秦家嬷嬷却不相信:“我们相信小娘子的医术。” 陆清漪头疼,发现秦家嬷嬷是根本听不进她说话。 就听旁边的张嬷嬷说:“秦家是大户人家,大夫人这才怀上二月多,每日好生照养着,自是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 秦家嬷嬷闻言骄傲地挺了挺腰杆,说:“那是自然,秦家家底丰厚,大夫人肚子里的又是头一胎,自然是某些人比不上的。” 秦家嬷嬷口中的某些人陆清漪不知道是谁,但她很想笑,因为秦家嬷嬷根本就没听出张家嬷嬷那句话分明是反讽。 她转向张家嬷嬷,问:“那你家夫人呢?” 提到自家夫人,张嬷嬷的表情有了变化,不再是方才淡定从容的样子。她眼里有着一抹担忧,说:“我家夫人已经快要临盆了,就在这十天左右。” 临盆期这么近,怎么还特意跑来找她看胎?陆清漪一听更懵了。 就听张家嬷嬷说:“我家二夫人身子一直不太好,怀上孩子之后就更差了,好几次都差些滑胎,孩子是还不容易保下来的。只是……” “只是什么?”陆清漪忍不住问。 “只是,寻了许多的大夫来看过,每一个都告诉老爷,夫人若真要把孩子生下来,到时肯定会血崩而亡,或许还有一尸两命。”说着她红了眼睛,低头悄悄抹起眼泪。 陆清漪一瞧,心里就软了半截。 她最是看不得别人在她面前哭了,而且张家嬷嬷口中的情况和秀娘太过相似。当日的情景现在依旧历历在目,虽然把她吓得够呛,可是当人被救回来的那一刻,她感受到久违的满足感。 她第一次发现,其实她还是更喜欢救人,更喜欢替人看病对症下药,更喜欢看到病人康复起来时充满活力的笑脸。这是她当初选择学医的原因,可是因为出来就业太久,她早已忘了当初学医的原因了。 “你家夫人现在在何处?”她问。 张家嬷嬷一听,眼中浮现喜色,急急回道:“我家夫人如今在永定镇。” 永定镇?离陆家村整整有两天的路程呢,这些人都是怎么找到自己来的。 见陆清漪有了要去张家的意思,秦家嬷嬷也是急了:“那个小娘子,我家夫人也是在永定镇,小娘子不如也一道去看看罢。” 陆清漪摇头:“以秦家的财富,你们可以找到更好的大夫的,只要大夫人不要大食大补,按照大夫的嘱咐来,不会有大问题的。” 秦家嬷嬷还想说什么,但已经被张家嬷嬷大声打断:“小娘子说的是,听说秦家给这位大夫人找了两个大夫两个稳婆在院子里伺候着,想来不会什么大问题的。” 哇,陆清漪小小惊讶了一下。 贫穷果然限制了她的想象力啊。 见劝说无果,秦家嬷嬷气呼呼地转身离开了。 陆清漪除了草后,把手洗干净,边搅着鸡食边问:“先把你家夫人的情况粗略说一说,具体要怎么做,我还得和我相公商量。不过,如果要去永定镇的话,我还得带上我相公。” “这个小娘子放心,我们明白的。” 而后,张家嬷嬷把她夫人的情况大约的说了一遍,间歇陆清漪问上几句,有一些关乎药理的张家嬷嬷不懂,便暂且略过,不过大部分情况陆清漪还是了解了。 如张家嬷嬷所言,这位二夫人一旦分娩,一定会出现血崩的情况,孩子能不能保住都不一定。而他们之所以会寻上她,皆是因为这位二夫人的相公从她怀孕时便一直在寻大夫救他的娘子。 如此痴情专一的男子可不多见,所以陆清漪决定过去看看有没有能帮上忙的地方。 此时另一个地方,一处宁静的阁楼上,有两人凭栏看风景。清风徐来,月牙白色的绸缎迎风摆动。与此格格不入的是旁边一魁梧高大的男子,一身粗布衣,长相凶狠。 “此处风景倒是不错。” “我是来陪你看风景的吗?” “哈哈,将军还是如此幽默。” “我早已不是。” “在我心目中,你一直都是。不止我,还有很多人的心中。”绸缎男子收起风骚的折扇,认真道。 魁梧男子扫他一眼,撇开头,看着天边的白云,说:“我托你查的事如何了?” “有点难办啊。”绸缎男子摇摇头,叹,“才见面你就给我出难题,枉费我千里迢迢跑过来,就是为了……” 魁梧男子没有理会他故作姿态的样子,只是道:“告诉他,我一切安好。” 绸缎男子闻言微微一笑,折扇“刷”一下打开,暧昧一笑:“你自是一切都好,还成亲娶妻了。” 听的他的调侃,魁梧男子淡淡瞥他一眼:“我大约知道令妹的性子随何人了。” 绸缎男子闻言哈哈一笑:“这丫头就是咋咋唬唬习惯了,不过也是多亏她我才找到你,否则谁能想到大名鼎鼎的……” “行了。”魁梧男子打断他即将说出口的名字,说,“那都是以前的事了。你今日特意找我出来,应该是有什么事吧?” 第121章 多个人会热闹些 绸缎男子点头:“跟你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此次来是有一事要拜托你……不,该说是拜托嫂子才是。” 魁梧男子一听,眉头拧成一团:“你找她何事?” 他表现出不满的时候,浑身散发出一股吓人的压力,绸缎男子猛地一颤,第一次感受到传闻中那眼神就能震慑敌将的气息,果然骇人。 他忙道:“就是想请嫂子帮忙救个人。” “救人?”魁梧男子蹙眉,“你如何知道她的事?” “不止我知道,经过上回的事,怕是很多人都会知道嫂子医术高超了。不过我是从小妹那得知的。” 魁梧男子男子虽眉头还是紧锁着,但到底没方才气势凌人了。只是他道:“我从不勉强她做任何事,她愿不愿意去,但凭她心意。” 他没有拒绝,但也没有答应。不过没有拒绝就已经是一个好开头了。 绸缎男子不禁松口气,笑笑:“我自是明白的,所以早让他家的人去请嫂子了。若是嫂子愿意去,我可以保证绝不会亏待嫂子的。” 魁梧男子却道:“凭金钱是打动不了她的,若是你们的人说话不得当,只会被赶出去。” 绸缎男子闻言略惊讶挑眉:“不愧是嫂子。” 魁梧男子哼哼,显然很满意他的那句赞赏。 夜里,陆清漪把张家二夫人的事告诉赵珩渊,虽说她决定了帮人,不过还是想问问赵珩渊的意见。结果赵珩渊反倒问起她的想法来。 “你如何想?” “我嘛……我也不知道,这位少夫人听着好像不错,我瞅她的婆子是真心为她着想的,我很想看看能不能有帮上忙的地方。” 赵珩渊听出她内心的纠结。 陆清漪对自己很不自信,她担心真发生事情的时候她什么忙都帮不上,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死去。就比如上回秀娘一事,陆清漪虽然没说什么,可她回来后连续做了几晚恶梦,这些他都看在眼里。 他又想起今日的事,便道:“你无须多想别人,只需遵循你的心,不管你决定去或不去,你在我心中都是一样的。” “那……你要跟我一块去吗?”她期待地瞅着他,眼睛里像是撒满了星星一样,红唇微扬,在烛光下意外多了几分俏丽和魅惑。 赵珩渊心里一紧,沙哑道:“你若是不介意我……” “我当然不介意。”她快速道,为了证明自己的话,她也不顾羞耻了,说,“有你在我会安心许多。” 说完,脸都烧红了。 赵珩渊心中一动,忍不住还是伸手拉过她,把她搂在怀里,气息有些凌乱。 “清儿。” “嗯?” “我觉得岳父说的话挺有道理的。” 陆清漪懵,她爹说过很多话啊…… 就听赵珩渊说:“家里多个人会热闹些的。” 他的意思是…… 陆清漪呆住了,瞬间脸涨红,头都不敢抬起来,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丢进了烧开的大锅里。不对,赵珩渊就是那烫人的大锅,体温都快把她烧着了。 她趴在他怀里,除了胡乱地点点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十分怀疑自己的脑袋瓜现在正在冒着烟。 见状,赵珩渊的嗓子更是沙哑了:“那,从今夜开始,我们先试着同盖一张被子?” “嗯。”她还是只会点头。 话落,赵珩渊突然打横把她抱了起来往床的方向走。陆清漪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两人忽然对视,同时都害羞得撇开了头。 把她安稳抱到床上,赵珩渊把床上一张他平时自己一个人盖的略小的被子收起,而后把蜡烛全部吹熄。房内顿时漆黑一片。 置身于黑暗中,陆清漪反而心脏跳得更是厉害,尤其是在听到赵珩渊往大床走来的脚步声,就更是抑制不住想要爬起来的冲动。 他们终于往前迈了一步,要同被而眠了。可是,明明是她一直期待的进展,为何现在却生出一股逃避的心情呢。 她下意识屏住呼吸,双手规规矩矩地平放于胸前,十指紧扣,有些不知所措,眼睛直愣愣地瞪着床边。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男人高大魁梧的身形慢慢走近。 赵珩渊褪去外衫,掀了一角被子躺进去,一股来自于陆清漪身上的馨香立刻把他包围住。 这被子平常是陆清漪盖着的,所以里头都是她的气息,香气扑鼻还带着点清甜,让他一时有些恍惚。他以前从不知道原来女子的体香如此让人心猿意马,怪不得古人有云,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正想着,就听到陆清漪说话,声音有点闷闷的,像是躲在被子里一样:“相公。” “嗯?” “我晚上的睡相可能不太好。”她说。 之前有被子做障碍,她就算再怎么动也会有限制。可是今夜开始两人就要盖一张被子了,她怕自己会被赵珩渊笑话,所以先打个招呼,让他心里有点准备。 赵珩渊闻言便是想起她睡觉确实有几个小习惯,要么弓成虾球一样,要么就抱着被子盘着睡,幸好床够大,她又娇小,否则他怕是要被挤下去不可。 想到这,他说:“没事,我知道。” 他居然知道?! 陆清漪登时觉得很是羞耻,抓着被子一把兜在头上:“你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呢。”她至少可以改啊,这下好了,原来出糗了这么长时间她都不知道。 赵珩渊后知后觉她是害羞了,可他并不觉得那样的睡姿有何不可,可见她似乎颇为在意,还躲在被子里闷着,略一思索,道:“你这样睡挺好的,我觉得。” “哪里好了。”她才不相信呢。 哪里好这个问题还真让他有点难以启齿。 没听的他说话,陆清漪心下认定他果然是在哄她,不由气呼呼:“就知道你是在哄我,你啊,一点都不会撒谎。” 闻言,赵珩渊忙否认:“不……不是的。” 他有些慌张,黑夜里,他的声音低沉浑厚,若不是还带着些许不明所以的紧窒,陆清漪怕是要拜倒在这性感的低音炮里了。 第122章 都在努力适应 陆清漪静静等着赵珩渊说话,赵珩渊不断在脑海里搜罗着词汇:“我是……真觉得你的睡姿很、很……” “很什么?” “很……”隔了好长时间,他才缓缓道,“……很可爱。” 闻言,陆清漪缓缓从被子里探出头,虽然心跳还是止不住的扑通直跳,但到底脸没那么烧了。只是,肾上腺素的飙升让她觉得有点难以自持。 陆清漪不自觉也发现自己的喉咙跟被掐住了一般,想要说话却张了半天嘴都发不出声音来。所以她换了一种方式。 陆清漪鼓起勇气,从被子里摸索着过去,本是想找到他的手握住,不想她低估了赵珩渊手的长度,以至于在半路碰上了他的手臂。 柔软的肌肤互相触碰的一刹那,两人都同时颤了一下,陆清漪更是差点就轻叫出声。她条件反射的害羞了一下,下意识要缩回手,但下一秒就被一只温热的大掌给抓住。 “在这里。”他沙哑着声音说,然后主动把她的手包住。 陆清漪只觉刹那间花都盛开了。 她抬起头,两人的目光正好在空中相遇,借着月亮的光,彼此都看见对方眼中那明亮的眸光。 她不禁咧嘴一笑,贪婪的轻声道:“应该十指相扣才对的。” 赵珩渊闻言也是忍不住唇角一扬,从善如流的改握为扣:“这样吗?” “嗯。”她红着脸点头,但已经不会想着逃走了。 隔天醒来,陆清漪睁眼的瞬间就被自己给吓懵了。 不知何时,她竟然睡着睡着就到了赵珩渊的怀里。最过分的是,她不仅抱着赵珩渊,连腿都在盘在他的大腿上。 这……这实在是……太不知羞耻了! 陆清漪一个激灵全醒了,心中怒骂自己睡相真的糟糕。她试图若无其事地把自己的手和腿给缩回来,假装没有这么一件事发生。 结果她一动,赵珩渊就醒了。正好陆清漪一直在小心谨慎地观察他的反应,两人的视线一下就对上了。陆清漪一愣,脸上露出尴尬的笑容。 “早……早啊。” “早。”他淡淡道,眸光离开她的脸,落在她盘在他腿上的大腿。 陆清漪更是臊得慌:“我昨晚,我的睡相真的很不好……”她开始自我反省,并且开始把腿缩回去。 赵珩渊没说什么,他眼底有一圈黑,那是昨晚陆清漪折腾出来的。倒不是她睡相真的很不好,相反,她除了翻身和抱住他外,就再没有其他动作了。 可就是因为她昨夜抱着他,让他紧张的怎么都睡不下,到现在,即使她已经缩回了床的里侧,他依旧能感觉到昨晚她那柔软的身体贴在他身上的触感。 古铜色的皮肤渐渐染上了深色,赵珩渊十分尴尬地发现自己现在的处境有点尴尬。他顾不得看陆清漪的反应,被子一掀就匆忙出去了。 他这一走,陆清漪是更尴尬和觉得丢人了。 “他是不是被我的睡姿吓到了?也对,这儿的人没哪个睡相跟她一样了。” 虽说陆清漪是没见过别人是怎么睡的,可她见过赵珩渊的睡姿,笔直的跟棵松似的,双手也规规矩矩地要么叠在肚子上,要么放在身两侧。不像她…… “哎呀……”她懊恼地捂脸,心想,早知道不要那么快盖一张被子了,这下好了,人都吓跑了。 等赵珩渊再次出现在眼前已经是一柱香后了,陆清漪发现他身上带着水汽,显然是一大清早就去洗澡了。 她感到奇怪,这一大清早的,怎么跑湖边去洗澡,得多冷啊。而且他昨晚也洗过澡了呀。 “相公你……” 她还未说什么,赵珩渊脸上已经浮现尴尬之色。 见状,陆清漪顿时都忘了自己想要问什么了,只好道:“粥好了,你等我去端过来。” 刚要站起,被赵珩渊拦住:“我去吧。”说着就出去了。 还是一如既往的体贴,看不出跟昨日有何区别,虽然略有尴尬,但彼此都在努力适应着。 陆清漪看着他的背影好一会,终于是放下心头大石。 早膳过后,陆清漪去置办要带去张府的所需品,既然决定了要去看看,她自是要做好准备。不过在那之前她先去了一趟楚楼,告知媚娘暂时无法替她针灸的事。 媚娘在听闻她要去永定的张府看诊,阴阳怪气道:“小娘子了不得,竟连张展恒这样的大户人家都来请您上门,怕是以后媚娘要找小娘子看诊都难了。” 陆清漪一听心下已经明白几分,便陪笑道:“姑娘瞧您说的,我既答应了姑娘要帮着调理身子,断是不会食言的。再者多亏姑娘这些年照拂表姐,帮衬了不少,小妇铭感于心。” 媚娘那番话自然是故意说与她听的,怕她因为攀上高枝就瞧不上她这楼里出身的人。可见她说话不卑不亢,不献媚也不讨好的夸下海口,方才听闻她要去给别人看诊时的不悦算是消了不少。 同时她心里也有些小惊讶,原本以为面前的小娘子不过就是个普通不过的妇人,没想到还挺让人意外的。 想到这,她重新挂上笑容,安抚道:“小娘子不必紧张,我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媚娘相信小娘子是个知恩图报之人,那我便在此等小娘子回来了。” “姑娘放心。” 宫道上,两辆马车在疾行,沿路留下长长的车轱辘痕。 马车内,陆清漪抱着大腿蜷缩在角落。前世活了几十年从未晕过车或者飞机,没想到在这儿倒是晕车了,虽然晕的是马车,但也够她难受的了。 一旁,赵珩渊见她实在难受,想要掀幔子让车夫不要赶太急,不过陆清漪拒绝了。 “算了,他们也是急着回去,怕赶不上张夫人生产。”她摇摇头,没说几句话就又想干呕。 赵珩渊看在眼里实在心疼,他是折腾奔波惯,像这样的赶路尚且还在他能承受的范围内。可陆清漪不是,算起来这还是她头一遭出远门呢。 好不容易熬到了一个道上的驿站,陆清漪已经难受得连下马车的力气都没有了。 第123章 甄洛芸 张家婆子下车一瞧,一脸的抱歉:“忘了小娘子未曾出过远门,是婆子我太心急要回去,实在是对不住了。” “没事。”陆清漪摆摆手,“我明白的。” 她能理解张婆子的心情,其实要不是路太过崎岖不平,她也不会反应如此大。加上马车实在太颠簸了,坐在上面总有种胃都要颠出来的感觉。 没一会,赵珩渊给她送来了热腾腾的茶,几杯下肚后,陆清漪才觉得浑身舒服多了。她依靠在赵珩渊身上,只觉得整个人都要散架了。 “没想到第一次出远门的感受如此深刻。”她叹到。 赵珩渊安抚道:“以后我多带你出去,习惯了就好。” 陆清漪笑着抬头:“你以前到处奔波的时候,也会像我这样吗?” 赵珩渊低头想了一会,摇头:“那会儿根本没心思想这些。” 陆清漪了然。 也对,替人卖命杀人,能活下来就已经很开心了,哪还会在意途中的颠簸。 陆清漪叹口气,她确实该多出去外头走走,成天困在这小山村里,就如同井底之蛙一般。 “那等以后有机会,我们就出去走走吧。”她抱着赵珩渊撒娇,来掩饰脸上的疲惫。 赵珩渊点点头,抚着她的后背,说:“我方才让他们去前面买毯子,待会铺在这上面,应该多少不会那么颠簸了。” 陆清漪轻哼一声,从她的声音可以听出些许困意。赵珩渊便调整了一下坐姿,好让她趴得舒服些。果然没一会,陆清漪就抱着他睡着了。 待张家婆子抱着毯子过来,便见赵珩渊朝她摆了个手势。 张家婆子是个机灵人,粗略扫一眼也就明白什么事,因此也没爬上去,只是在他们脚边附近先把毯子铺好,又让车夫的速度降一降,之后才有继续上路。 快黄昏的时候,他们赶到了下一个镇子。这个镇的百姓不多,因此早早就显得很安静,幸好有客栈可以下榻。只是陆清漪白天睡的有点多,晚上就有些精神了。 她翻来覆去睡不着,只好看着客栈的房梁发呆,一边想着该给张夫人用什么药和如何预防血崩的情况发生。 古代血崩不罕见,而由于医学技术不发达,通常只要孕妇血崩,就算是御医在也救不回,更别说民间的大夫了。 通常来说,血崩会有很多种,大多数是因为子宫收缩乏力引起的,张夫人的情况便是属于这一种。她出身于大家,身子虚弱,但不用做事。不似秀娘,长日走动做事,底子还是不同。 像张夫人的情况,一旦分娩,势必会因为子宫收缩乏力引起血崩,这也是张老爷一开始不愿让张夫人生子的原因。 据婆子的述说,张夫人的相公张展恒虽是张家的嫡次子,但其经商能力不输大哥,两兄弟强强联手在十年间就把张家做到现在的永定镇第二富的位置,仅次于秦家。而张二夫人闺名为甄洛芸,是金陵人氏,由表兄做媒婚嫁的。 这位张夫人性子温和,知书达理,无奈入门好几年未有所出,张展恒倒是无所谓,可无子一直是甄洛芸心头的一根刺。如今肚子里的孩子算是意外之喜,虽然张展恒为了妻子的性命不想要。但在甄洛芸的坚持下,也只能无奈答应了。 陆清漪前世未嫁过人,自然不理解甄洛芸宁愿豁了性命也要生孩子的做法。不过从张展恒为了妻子愿意花一年的时间四处寻医来看,她也希望能帮上一点忙。 又是一天的赶路,到达永定镇的时候,陆清漪整张脸都发青了。所以张婆子做主带着他们直接从张家的侧门进了厢房,好让陆清漪休息好。 再次醒来,赵珩渊也不知道去了哪里,陆清漪花了好一会才记起现在正在永定的张府里。 她起身穿戴好衣裳,才推开门,便见门口站着个丫环,一见她便俯身作礼,吓得陆清漪一愣一愣的。 “赵小娘子您总算醒了,早膳已经备好,可要现在用膳?小青会着人送来。” 陆清漪懵了几秒,问:“请问我相公呢?” 小青道:“赵相公与二爷出去了。”她口中的二爷是指张展恒。 陆清漪点点头,摸了摸扁扁的肚皮说:“那就先上早膳吧。”这两天晕车一直没能好好吃上一顿,她早饿得头晕眼花了。 早饭快吃完的时候,门外长廊传来一声娇笑,伴随着笑声,很快一个可爱的少女便来到了陆清漪的门口。 “小娘子,好久不见。”她站在门外,巧笑倩兮,一双大眼明亮清透,行为举止大方中带着点优雅,不是那日在云茶居碰见的小姑娘,又会是谁呢。 陆清漪诧异了一下,随即了然。 她道为何远在永定镇的张府会这么快知道她的事呢,原来是这小丫头说出去的。 “原来是你。”她无奈一笑。 见陆清漪居然认出她的女儿身来,杜秋月惊讶:“你知道我是谁?” “你不是说你叫杜月秋吗?”陆清漪眨眨眼俏皮道,“不过现在看来你也不是叫杜月秋吧。” 被戳穿的杜秋月登时是有些许尴尬,支吾着:“很抱歉小娘子,那天实在是事出有因。” 说话间,门口又走进来一位妇人,她步履轻盈,身前的大肚子格外引人注目,正是张展恒的妇人甄洛芸。只见她翩然而来,虽说大腹便便,但行动轻盈优雅,不愧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秋月,不可胡闹。”她在丫环的搀扶下走进来,美目无奈地扫了眼杜秋月,杜秋月立马蹦跳到她身旁。 “表姐,你瞧,这位就是我与你说的那位把死人救活的小娘子。” 甄洛芸朝陆清漪浅笑点头,陆清漪忙回了个微笑。 甄洛芸说:“小娘子不必拘谨,都坐下说话吧。” 杜秋月忙扶着她坐下,陆清漪便也从善如流地坐回凳子上。 甄洛芸落座后悄无声息观察了一下陆清漪,随后道:“抱歉小娘子,我这表妹生性贪玩,那日她假扮男装偷溜出去,假报姓名实属无奈,请勿见怪。” 第124章 真希望你能快点适应我 “哦,没事没事。”陆清漪摆手,“其实我们那天已经看出她是女儿身了。” 杜秋月闻言就郁闷了:“我的乔装打扮有那么失败吗,亏我还觉得自己挺成功的。” 甄洛芸好笑看她,语气无奈:“你真当换上一身男装便是男子了吗?你以为男子是如此好做的。若不是你年纪尚小,不知情的只以为是哪家的小公子,等你再大些,可就不能如此乱来了。” 甄洛芸这话倒没夸张,杜秋月约莫十四五,正是雌雄莫辨的年纪,穿上男子的服饰出去也不会立马露馅。可她生的清丽脱俗,再过个几年怕是出落成一个漂亮的大姑娘,到时就算贴上胡子都能看出她是个姑娘。 训完杜秋月,甄洛芸转向陆清漪,看着她清秀的面容,说:“小娘子的事我都听秋月说过了,没想到小娘子年纪轻轻竟有如此的医术,实在是令人佩服。” “二夫人言重了,当日之事不过是巧合,而且那位老夫人也未真的断了气。” 杜秋月道:“小娘子就是谦虚,那日可以说是巧合,可那位徐家小娘子又如何呢?莫不是也是巧合?” “那倒算不上,我与秀娘本便是认识的,当日她被冲撞差点难产,是她相公着人去找的我。” 杜秋月闻言咧嘴一笑:“那便可见,小娘子的医术确实让人心服啊。” 陆清漪张了张嘴,发现这杜秋月还真是生了一口利牙,竟是说的她都要真以为自己医术高超了。 她无奈一笑,不过还是说道:“我还是有许多不足的地方,而且我本身不擅产孕之事,所以当日还是需要有大夫以及稳婆在场才行。” “这个小娘子放心,府里已经有两位大夫以及稳婆在,只是到时若是有什么意外……”说到这里,甄洛芸停了好一会,才抬起头来,“还请小娘子一定要帮我保住我的孩子。” 又是一个保小不保大的女人,如同当初秀娘拜托她时一样,只是如今场景转换,眼前的女人脸上有着毅然决然的坚定信念,反而让陆清漪不知说什么。 随后,陆清漪给甄洛芸把了脉。如同其他大夫所言,甄洛芸肚子里的孩子个头不小,几乎是把母体的营养都吸收掉了,以至于明明已经是快临盆的孕妇,看着却很瘦。 甄洛芸本身便是身体极弱之人,孩子又比一般胎儿要大,想要顺利分娩,怕真是不容易。不说宫口够不够生下孩子,就怕甄洛芸没力气生下来。 幸好对于这一点陆清漪还是有办法的,上次她已经试过给秀娘剪开宫口辅助分娩,有过一次经验,这次做起来应该不会像上一回那样手忙脚乱了。 稍晚,赵珩渊回来了,也不知他和张二爷有啥好聊,竟是一去一个多时辰。只是陆清漪自醒来就一直在忙,连他回来都没发现,直到一杯水递到面前,陆清漪才从一堆墨水中回过神来。 “喝口水歇歇。” 陆清漪感激地接过手,一口饮尽后,伸了个懒腰,倦怠的趴在案桌上。赵珩渊便绕到她身后,学着她之前给他揉捏的动作,笨拙地想给她按摩。 他原就是个粗糙的汉子,陆清漪都做好了捏疼她的准备了。没想到赵珩渊这个汉子下手不仅不重,揉的地方恰到好处。她不禁发出了满足的声音,就感觉到身后的人身体一僵,手里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怎么了吗?”陆清漪察觉到气氛有些变化,刚要转过头看他,就被他两只大掌贴着脸颊,转了回去。 “无事。”他说。 声音闷闷的,似乎正在努力压抑着什么。 陆清漪更觉得有异,小心猜测道:“可是张二爷为难你了?” “与他无关。” “那……” “力道可以吗?” “刚好……那你方才……” 她试图把话题绕回来,赵珩渊已经打断她:“清儿。” “嗯?” 话落,就感觉自己被揽入一个宽厚结实的怀抱里,伴随着他的心跳,他的声音也在头上响起。 “我真希望你能快点适应我。” 陆清漪一头雾水,她好像也没对他感到抵触啊。 可待她要问他说的是什么意思的时候,他已经轻轻放开她。 “听说二夫人这几天要临盆,你想好要准备什么了吗?” 陆清漪轻而易举被岔开了话题:“嗯,我今日给二夫人脉过了,应是气虚的一类,所以我打算这几天先让她补中益气汤加减。药方我也琢磨好了,应用党参、生黄芪、炒白术、柴胡、升麻、血余炭、仙鹤草,水煎服。” “不过。”说到这里,陆清漪眉头微碾,“这些天起风,所以估计到时得多准备一些炉子,免得受凉,可是炭火对妇者不好。” 而且分娩时必须封闭窗户,炭炉太多反而会导致含氧量下降,这对于身子虚弱的甄洛芸来说更是致命。 他们必须想一个可以保暖但又不至于着凉的方式,只可惜这个时代没有电器或者暖气可以调控。 “要是有暖气就好了。”她叹道。 说到暖气,赵珩渊也想起一事:“若是在炕上生孩子呢?” “炕吗?” 这陆清漪倒是知道的,就是贴着房墙用石灰砌成的一个大石床,底下是中空的,然后外头有一条粗如腰肢的管道连接着墙和床之间。只要在外头烧柴,热气就会往管道里流,从而形成热气。 “对啊,炕就不错!”以前她去东北做下山义检的时候,就曾经试过睡这种暖炕。毫不夸张的说,真的很暖和,而且一点都不闷。 “可是这么短时间能做出来吗?”她担心道。 而且对于暖炕的具体结构,陆清漪还真的不是特别清楚。 见状,赵珩渊摸摸她头,说:“这事就交给我来办吧,清儿只需把精力放在二夫人身上即可。” 隔天,陆清漪发现隔壁的院子进进出出的人多了起来,过去一瞧,很多人担着簸箕来回运输。她往里头扫了眼,都是些泥土和石头,又听得有人在敲击的声音,猜想应是在做土炕来着。 第125章 探讨情况 有钱能使鬼推磨啊,不过短短一个晚上,他们就找来了这么多师傅做事,原本陆清漪还担心就这么几天赶不出来,现在看来应该是没问题的了。 回到院子,正好甄洛芸在杜秋月的陪同下过来了。因为陆清漪让她不要太担心,尽量放松心情,并且让她没事就出来走一走,好让肌肉到时不至于太绷紧。 甄洛芸是头胎,加上她对这个孩子寄望太重,所以在她来之前,其实她已经在床上躺了将近十天了。每天都是愁眉苦脸的,随着临盆日期愈近愈发的消愁,任凭杜秋月怎么逗她都笑不出来。 不过这两日或是因为陆清漪的到来让她心头宽慰不少,便也愿意听大夫们的话,多出来走走了。 “二夫人。”见到来人,陆清漪主动打招呼。 甄洛芸朝她温婉一笑,问:“小娘子昨夜睡得可好?可有什么不习惯的大可告诉我,我让下人去安排。”她主动关心。 杜秋月也道:“是啊小娘子,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尽管提出来,无需客气的。” “没有,都挺好的,没有不方便的地方。”陆清漪摇头。 虽说这是她第一次出远门,但或许是因为有赵珩渊在身边的缘故,有他的陪伴,陆清漪还没真没有感到不安或者不习惯。 甄洛芸瞧她脸色还不错,想来应该昨晚睡的不错,便也就没再说什么。只是她心里有些奇怪,因为她的相公对陆清漪以及她的相公似乎格外上心,从昨日就一直叮嘱下面的人要好生伺候着,吃住行全是用最好的。所以她难免也感到好奇。 只是她瞧着陆清漪并无特别,除了传闻医术高超外,没有其他特别之处。至于她的相公,除了长得凶悍了些,和普通的猎人无区别,也没值得关注的地方,实在令人费解。 正想着,甄洛芸看到陆清漪伸手搭在她的脉搏,她不由有些紧张的看着她:“如何?” 陆清漪仔细检查了一会,微笑放开她的手腕,说:“二夫人调理的还是不错的,不知您喝过药之后,有没有觉得身子哪儿不舒服的?” 甄洛芸摇头:“似乎没什么感觉,听相公说,那方子是为了避免我到时可能出现的血崩的情况?” “是的,这方子的药量我控制的比较低,对身体不会有大的影响,是一味固本强体的方子。” 甄洛芸不懂医理,但她似乎是把所有希望都托付在陆清漪身上,所以对她是言听计从。这多少让陆清漪感受到些许压力,毕竟她真的不擅妇科的问题。 因此她问:“不知我能否和负责夫人的大夫与稳婆们聊一聊?”她想多了解一下甄洛芸的情况,而最熟知她情况的,莫过于这些月里负责照料甄洛芸的大夫们了。 没一会,主要负责的大夫和稳婆被请了过来。这二人都是镇上出了名的大夫和稳婆,手底下救过不少人,而且二人还是夫妻。 这两人大约都是四十出头的样子,大夫姓马,他的妻子村民们都叫她马婆。两人从行为举动就可以看出,确实是有能力的人。 互相引荐过后,陆清漪便细细询问了一些比较细节的问题,包括甄洛芸的身体状况,平日里的饮食以及喝过的药,她都做了记录。这是她前世做医生时的日常工作,她自然而然的带到了这边来。 仔细整理过一遍后,陆清漪问马大夫:“我知道一般医馆都会有一套应对孕者崩中的方子,不知那方子可否让我瞧一瞧?” 陆清漪知道,有些医馆的方子是秘方,不会随意让他人查看。是以她才会先询问,免得冒犯了马大夫。 不成想马大夫未曾想藏私,二话不说就把自己的方子说了出来。想来这方子他最近一直反复在调整着,就怕甄洛芸真有用上的时候,不至于手忙脚乱。 陆清漪在研究过方子后,把自己的方子拿了出来:“马大夫,这是我昨晚写的,有几味与您的相同,您看看这方子是否可行。” 马大夫接过手,仔细瞧了一会后,面露讶异之色。 方子很简单,不过是写着大熟地(一两,九蒸),白术(一两,土炒焦),黄耆(三钱,生用),当归(五钱,酒洗),黑姜(二钱),人参(三钱)。 这几味药都是补血益气,是她妈妈以前在研究的。 她还记得当初她妈妈总是在她面前念叨,说旧时候的村里,外婆替别人接生的时候,久不久就会碰上产妇大出血。那时候的医学不发达,很多时候只能眼睁睁看着产妇血尽而亡。因此她从小就希望能学医救人,让这些产妇不再因为血崩而死。 这些话一直深深刻在陆清漪脑海里,加上家里从小到大进出的都是病人,便也让她走上了学医之道。不过那也是从前的事了。 “这方子,这方子用法谨慎稳妥。”马大夫像是看到什么宝物一般,对着陆清漪手中的方子喃喃自语,“还有这黄耆和大熟地……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而后他抬头看陆清漪,言语激动难抑:“小娘子您这方子……” 陆清漪知他想说什么,便把她妈妈时常念叨的几句背出来:“倘药味之重可减半,则力薄而不能止。方妙在全不去止血而惟补血,又不止补血而更补气,非惟补气而更补火。” 她妈妈当时研究的这个方子不仅仅只是止血如此简单。因为孕妇大出血时失的不仅是血还有大量的精气,是以这方子补血的同时可以快速补气,让孕妇可以有力气撑下去,不会因为失去太多的精血而休克。 虽是短短一句话,但马大夫已经明白她想要表达的意思。他和其他的大夫从不曾想过止血的同时其实还可以补气血,因此往往只要妇人一血崩,其结果大多都是死亡,即便有时候明明已经止住了崩中之势。 “妙,真的是妙。”他一连几声赞叹,捏着方子的手都开始发抖。只是他竭力抑制心中的喜悦,冷静下来。 “这方子看着还不错,但是具体的,我觉得还要多找几位大夫一起商讨方能真正确认,不知小娘子是否介意?” 第126章 名声大噪 陆清漪明白他的意思,由于时间紧迫他们没法找人试药,可甄洛芸身份高贵,不能儿戏。所以马大夫想要找其他人一起研究这个药方,免得出错。至于他询问陆清漪意见,也是怕她不愿把方子公开。 不过他多虑了,陆清漪不吝于把方子给别人看,如果这个方子有用,可以造福到这个世界的孕妇,反而是全了她妈妈的一个心愿,她乐意至极呢。 “自然是可以的,我也希望这个方子可以帮到有需要的人。” 她的大方无私让马大夫肃然起敬,他深知一个好方子的重要,更何况是她这个已经小有名气的医女,只要是她出手的方子,不管药效如何,权贵们都会抢着要。而她居然毫不迟疑地就拿出来给其他人共享,怎能不让他佩服。 是以他终于是放下心中一点的成见,对她心服口服:“小娘子的胸怀实在是令我等汗颜。”说着九十度弯腰拱手作揖。 如此大的礼陆清漪自是吓一跳,忙伸手扶一把:“马大夫严重了,不过是一个方子罢了,不足挂齿。”硬是把人拉起来。 马大夫抬眸,见她神情真挚自然,并非因为甄洛芸在场才说的这番客套话,心中更是佩服。 “小娘子怕是还不清楚如今您一个方子的价值有多少吧。”他忍不住道。 陆清漪一脸茫然,她还真不知道一个方子到底有多值钱。 “此话怎讲?”她问。 这话问的,还真把马大夫给难住了。没想到陆清漪还真不知道自己的身价,难怪他都暗示到这份上,她都没听出来。 一旁的马婆见状就笑了:“小娘子莫见怪,我这老伴嘴笨不会说话。他的意思是,依照小娘子现在的名声,随手一个方子都会引得权贵们争相抢夺。您能如此大方把方子让出来,实在令人惊讶。” 陆清漪更是不解,满脑子雾茫茫的:“我的方子很值钱吗?可是我写的方子我自己都不确定好不好使啊。” 她说的是实话,毕竟前世开方子都是中西结合的,甚少专门只开中药。因此她每写一个方子,都要再三确认并且叮嘱最好给别的大夫过目。她自己尚且都不确定的东西,那些权贵又怎会知道她的方子一定好呢。 她的疑惑溢于言表,马婆便为她解惑:“小娘子怕是不知道,如今您的事不仅在几个大夫口中相传,就连我们这些稳婆都听说了,大家都对当日您救徐小娘子一事感到十分好奇。所以说,不管您对方子好不好,都会有人想要收在手里的。” 说到这,一旁难得今天比较安静的杜秋月也忍不住了:“那可不是,你们若那天见过小娘子是如何把一个断气了的老夫人救活。那起死回生令人膛目的做法,你们肯定也拍手叫绝的。” 马大夫闻言眼睛都瞪大了,惊叹道:“死人都能救回来?小娘子真不愧是妙手医女。” “啊不不不,没那么夸张,真的。”陆清漪一连三个否认,“当时那老夫人还没真的断气,只是突发休克罢了。” 马大夫却是全然没听进去,只是一脸真挚眼睛发亮的请教她:“小娘子可否把经验传授给我等,好让我等也增进一下医术。” “传授倒是可以的,只是……” 陆清漪还没说到其中的困难之处,马大夫已经感激涕零的又要九十度弯腰。 “马某在此替同僚们谢过小娘子了。” “哎,言重了,真的言重了。”陆清漪忙又扶一把,把马大夫扶起。 甄洛芸见马大夫如此看重陆清漪,心中也是惊讶。这马大夫因为医术精湛,在同僚里多少会有些傲气,甚至有时候一些有钱的商贾员外要看病都不一定能请到他上门。可他却对一个刚见面的小娘子如此另眼相待,怎能让她不惊讶。 “到底当时的情景如何?说的我都好奇了。”甄洛芸说。 杜秋月忙跳出来,兴奋地把当夜的情况又复述一遍。那夸张的神态还有表情,虽然她说的基本和那晚的无差别,可是陆清漪就是莫名感到羞耻。就仿佛是自己演了部剧,然后亲朋戚友拉着她坐在一旁看她出演的电视剧一样。 尴尬又不自在。 在杜秋月说到以口渡气的时候,在场的女眷们都惊讶的互相对看,似乎觉得有点难以接受,除了马大夫。他摸着下巴的小胡子,似在考虑杜秋月口中所说的法子的可行性。 “杜小姐说的这个渡气的方式,马某还真是闻所未闻,此法子真的有效?” “有的。”陆清漪思索着怎么跟他解释血液细胞运作供氧的关系,“其实这个方法比较通俗易懂,就如同我们潜水时一样,还学不会闭气需要依靠竹子露出水面辅助是一样的。只要吹给患者的气体比我们平时呼吸的要多一点,就可以了。” 陆清漪无法解释得太细,因为这儿还没有氧气等概念,再多说一些,怕是她自己都要解释不来了。 “同理可证,若是碰上溺水的病者,也可以用此法子,但是前提是必须先把病者口中的异物清理干净,免得把异物吹进气道里。”她如是说,除马大夫外,其他人均是一脸茫然之色。 马大夫默默的琢磨了一下她所说的方法,脸上逐渐显露惊艳之色,激动地想要继续和陆清漪探讨这个法子实行的细节,但被他的娘子马婆悄悄撞了撞手臂,他才恍然回神自己此番前来是来讨论甄洛芸的事。 “抱歉。”他尴尬道,“失礼了。” 甄洛芸理解一笑:“马大夫都是为了造福百姓,何需道歉。” 马婆也笑着圆场:“我这老伴就这样,一旦碰上比他厉害的,便茶饭不思的想要去请教一番,也不怕吓到小娘子。” 陆清漪道:“请教说不上,我也是正在学习中,大家可以互相交流。” 此话正合马大夫意,他激动问道:“不知小娘子回头可否与我再谈其中细节?” “自然可以,我也有许多的医理需要向马大夫请教呢。” 正说着,门外突然有下人进来通报,说有人要见陆清漪。 第127章 高傲的秦夫人 东院的大堂中,甄洛芸坐在厅的正中间,杜秋月则伴随在其旁边,陆清漪落座在下首,虽说来客是找的陆清漪,但张府是主家,自也是出来迎接来客的。 至于为何如此看重来客,就连甄洛芸挺着肚子都要来迎接,无他,只因递了拜帖的不是别人,正是永定镇第一富商秦当家的大夫人。 这位秦夫人陆清漪记得,当日那婆子说过她怀孕二月多,目前一切安好。那么她会上门找她,怕不是真的想要让她看诊的吧。 而且她从别处听到了个八卦,说是之前秦当家也见过甄洛芸,并且对她一见倾心。可惜襄王有梦,神女无心。后来不知怎么的,就和来探望甄洛芸的秦夫人好上了。说来,这位秦夫人还是甄洛芸的闺中好友,未嫁人之前是姓姜的 陆清漪下意识往甄洛芸那边瞟眼,果见杜秋月和甄洛芸身边的婆子一脸警惕。 嗯,看来这个秦夫人果然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啊。不过这从那日秦家婆子说话的口吻多少能看出来。 正想着,那位秦夫人就在几个丫环的簇拥下走来。陆清漪注意到,她一个人身边居然跟了四个丫环,排场够大的呀。像甄洛芸这身体虚弱的也不过是跟着一个丫环和婆子,真是有钱任性啊。 不过这秦夫人生得确实漂亮,五官精致艳丽,属于那种只要看一眼就忘不了的。并且她的身材凹凸有致,腰肢纤细如柳枝,加上二月的身孕暂时还看不出来什么,是个风情韵味十足的女人。不说男人看了会不会遐想联翩,身为女人的陆清漪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随着秦夫人走近,陆清漪学着其他人做了个曲腿礼,甄洛芸虽没有站起来,但她坐在椅子上,热情地请人坐下,并且让丫环上了最好的茶点。 “抱歉姐姐,我近些日子身体不太利索,请原谅我的无礼。”甄洛芸说。 秦夫人淡淡扫一眼她的肚子,傲慢地在椅子上坐下,说:“妹妹客气了,我们是什么关系,客套的寒暄就不必说太多了,还是妹妹的身子要紧呢,免得一个不小心出了点意外,我这心里也过不去。” 这话听来还真是有些阴阳怪气,像是在嘲笑甄洛芸身子弱,又像是在暗示些什么。 不过甄洛芸没在意,还是笑着说:“谢谢姐姐体谅。” 秦夫人假意回以一笑,目光落在陆清漪身上:“你就是那个最近有名的妙手医女?” 她说话时抬着下巴,有种居高临下的傲慢感,看着陆清漪的眼神也都是打量和计较,探究的目光让陆清漪多少有些觉得不舒服。 不过陆清漪可不是那些个小姑娘,既然你要看,那就让你看个够好了。 她直面秦夫人,挺直腰板,丝毫不怯场道:“小妇夫家姓赵。” 秦夫人见她态度不卑不亢,和那些一听到她身份就点头哈腰的人不同,不由柳眉下意识轻挑,探究的目光从她的脸到她的身上,又回到她的脸上。 而后说:“小娘子瞅着年纪轻轻,实在看不出有传闻中的厉害,不知小娘子是师承哪位大夫呢?” 秦夫人一番话听着似乎意有所指,陆清漪不知道她葫芦里卖什么药,只道:“回秦夫人,小妇的师父并不是十分有名,只是一个游历四方的大夫罢了,当初他也只在我们村里待过一段时间。” “哦,是吗?”她端起桌上的茶盏,捻着茶盖轻轻拨了拨茶叶渣,小抿了一口,才说:“我听说小娘子之前是个痴傻儿,因此一直寻不到夫家,这可是真的?” 关于陆清漪早年痴傻的事其实并没有太多人在传,因为她是从巧手厨娘时被他人所知,很多人都吃过她做的饭菜,是以并没有人非常深入的去打探过她的过去。 后来她因为救了几次人,有人认出她是巧手厨娘,因此更是无人过问她的过去,只是诧异她下的了厨房也救得了人。 而今秦夫人这么一提,必是私下派人去调查过她的身份了,还查得很仔细。至于她为何要当着甄洛芸他们面前说出来,她多少也能猜到原因。 她往甄洛芸方向望去,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甄洛芸脸色难看的了,不想她神色平静笑意嫣然。倒是杜秋月,脸色阴沉,似要发怒的样子,若不是旁边的小筝偷偷的拉着她的衣服,陆清漪都觉得她下一秒就要跳起来了。 她收回目光,面向秦夫人,微微一笑,反问:“秦夫人觉着我现在看起来像是个痴傻儿吗?” 秦夫人也没想她会直接回应的了,便道:“这样看着是不像,所以我也觉得奇怪,既是痴傻儿又如何会治人呢。这不我便过来瞧一瞧。小娘子莫怪,我这妹妹身子不好,往后怕也就只有这么一胎了,做姐姐的总是会多替她想想。” 如此直言不讳的说甄洛芸只能生一个,不说当事人是如何想法,护主的婆子也都忍不住了。 “秦夫人,请您说话注意分寸,这儿是张府。”甄洛芸身边的婆子按耐着自己的怒意,不卑不亢道。她正是那日去找陆清漪的婆子,是甄洛芸的奶娘,叫陈婆。 然而秦夫人并不买账,她懒懒扫了她一眼,冷冷勾起嘴角:“你是什么身份,这儿有你说话的份吗?” 陈婆便不再作声,当然不是因为她怕了,她自知身份低下,方才那番话虽是故意说给秦夫人听,好让她说话收敛一些。但也是得知分寸的,不能把人给彻底得罪了。 然而秦夫人今日像是故意来找茬似的,一句话毕还不依不饶的刁难起来:“怎么,我不过一段时间没来,妹妹这府上的下人都可以呵斥起来客了,外头不知情的还以为是妹妹教的,还是说妹妹不待见姐姐呢。” 秦夫人扣的这罪名可就有些大了,甄洛芸只好笑笑道:“陈婆也是紧张我罢了,姐姐不是外人,肯定不会误会的。” 秦夫人冷哼一声:“这婆子是在维护你,不知情的还以为我对妹妹做了什么呢。” 第128章 难缠的秦夫人 听到这里,陆清漪心想,秦夫人果然不是个善茬。她表面是没对甄洛芸做什么,但她说的那些个话,也够让人心里憋火的,偏偏又无法当面发难。毕竟她也不过是过过嘴上的瘾,真要计较,怕不得被别人说小气。 陆清漪不由感慨,不管是哪个时代都会有塑料姐妹情,所以没事还是别和他人称姐妹了,说不定哪天被坑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她这边还在出神发呆,那边杜秋月也是有些忍不住了:“这位秦夫人,请问您今日来可是有何事?我表姐身子不太舒服,不方便久待客。” 很明显,这逐客令并不委婉,秦夫人当即脸色就变了。可是奇怪的是,虽然她从出现就一直表现得傲慢无礼,可是对于杜秋月的直白,她却不敢发难,纵使她现在脸色难看的更吃了屎一样。 秦夫人脸色黑了青,青了黑,来回几次后,她勉强勾起嘴角:“我自是来看那位传说中的医女的,毕竟能引得那么多权贵派婆子去请都请不到,肯定让人好奇。” 没想到话头一拐又回到她身上,陆清漪一个头两个大,只好当作没听见眼观鼻鼻观心的盯着自己脚上的鞋子。 然而秦夫人在甄洛芸那吃了个闭门羹,心里有气没处撒,就把注意打到陆清漪身上,说:“我还听说小娘子的相公似乎是个山贼,还打伤过王地主的儿子。” 听到这儿,陆清漪心中也是有些恼火了。 这个秦夫人还真是打听的得够清楚的,连赵珩渊打伤过王有为都知道。 她不由道:“秦夫人还是少听些人云亦云的话了,若我相公真是山贼,怕是县令大人都不会让他进村里了。再者,我相公打伤那王有为也是为了我。那王家的纨绔公子当街强抢新嫁娘,不打他打谁。” “居然还当街强抢新嫁娘,打的好!”说话的是杜秋月,她义愤填膺的拍手叫好。 陆清漪回以感激一笑,而后又继续说:“其实这些不过都是别有用心的人传出来的,秦夫人是个聪明人,相信您自己是会明辨是非,不会轻易听信这些流言蜚语吧。” 秦夫人没回答,而是意味深长说:“小娘子好一张伶牙利嘴。” “秦夫人说笑了,事关小妇与相公的声誉,自当力争。”她不卑不亢,又转向甄洛芸,说,“二夫人也尽可放心,小妇既然过来了,便一定会保您和小少爷母子平安的。”这话却是故意说给秦夫人听的。 原本她也不想掺入这两人的豪门恩怨中,可这秦夫人也太讨人厌了,几番刁难她,想要让她难堪。就算她本意是想让甄洛芸不敢用她,但欺负到她头上,她就不能忍。 甄洛芸虽然性子温和不爱和他人起争执,但陆清漪是张展恒请来的贵客,更有可能是救她们母子的恩人。在听到陆清漪那一番故意说给秦夫人听的话后,她也就顺势帮了一把。 “我既请了小娘子进府,便是全身心相信小娘子的。至于外头的那些流言蜚语,小娘子也不必在意。无知者无罪,更何况都是些以讹传讹的话呢。” 杜秋月也道:“就是,多半是一些眼红小娘子能力的人传出来的吧,怕的就是小娘子会落在其他人手里。”她这话明摆着是说给秦夫人听的。 秦夫人当下差点就发怒。 眼前三个人在那一唱一和的埋汰她,她如何能听不懂。原本她上门来便是为了抹黑陆清漪,顺便让甄洛芸心里不好受的。怎知今日张府里不仅多了个不能得罪的杜秋月,就连陆清漪都是个难搞的主。 如意算盘打错,秦夫人如何能接受。她一计不成又生二计。 “之前府上婆子请过小娘子去秦府看诊,小娘子答应过来永定的时候会来一趟秦府,不知小娘子何时有空呢?” 话才落,杜秋月已经抢先替陆清漪回答了:“很抱歉秦夫人,赵小娘子最近怕是不得空了。马大夫您知道吧,今日得见小娘子对她佩服万分,特意邀请她去讲医。” 马大夫的名气在永定镇那是数一数二的,杜秋月这话一出,秦夫人看陆清漪的眼神也就有了些许变化。 原本她自进来见到陆清漪年纪不大,下意识认为是他人夸大其词而已,加之她并不是真的需要陆清漪看诊,不过想和甄洛芸抢人罢了,这才轻视了陆清漪。 想到甄洛芸从以前不管是脾性,人缘都比她出色,不仅长辈们都对她疼爱有加,还找到一个对她疼爱有加的相公。不似她,每每只能得到她不要的东西。想到这,秦夫人更想从甄洛芸这把陆清漪给抢到手了。 杜秋月不知道自己一番话反而激起了秦夫人争强好胜的心,她原意不过是怕陆清漪傻乎乎碍于情面答应了秦夫人,一旦上门怕是回不来,才出声拒绝的。 不过她多虑了,因为陆清漪根本不记得自己有答应过要去秦府。或者就算原本打算去看看,可今日被这秦夫人一激,她都不想踏进秦府半步了,更别说给她看诊。 所以陆清漪说:“抱歉秦夫人,等二夫人产子后我便要回去了,村子里还有人等着我回去调理身子,我不宜在此久留。” 她的拒绝比较委婉,只是不想在别人家里落了客人的面子。 谁想秦夫人听懂了却假装听不懂,道:“小娘子不会是要言而无信吧?传出去怕是不好听。” 陆清漪一脸黑线,这个人还真是难缠。 所以她干脆拒绝:“秦夫人说笑了,小妇记得自己并未答应过府上的婆子说要去秦府,只是说若是允许便去瞧一瞧。” 顿了顿,她抢在秦夫人要说话前又补一句:“秦夫人不会是要强买强卖吧?” 老实说陆清漪并不惧怕得罪秦夫人,反正她也不住在永定镇,与秦家更没有生意上的来往。一开始好声好气和她说是顾及着张家的脸面。可不代表她是好捏的柿子,尤其这人还挑衅了她两次那么多。 第129章 人心隔肚皮 陆清漪强硬的拒绝让在场的人都有些意外,尤其是杜秋月。她原本觉得陆清漪的性子太过温和好说话,跟甄洛芸是同一类人,不吭声的时候又看起来有些傻乎乎,觉得她应该是不懂拒绝人的。 不想她回起话不仅进退有度,还找不出一丝毛病来,让秦夫人是想发怒都不得。 然后杜秋月又想到了陆清漪的相公,那个长的凶神恶煞的男人,以及自家哥哥对待他时不同的态度。 看来自家哥哥这次拉着她来永定镇,怕不是只是为了探望甄洛芸这么简单。 秦夫人走后,几人回院子。一路上杜秋月吐槽连连。 “这个姜氏实在让人生厌,还老喜欢和人装熟,张口闭口妹妹妹妹的叫,以前还老喜欢跟在哥哥身边,烦都烦死。” 杜秋月看来对秦夫人怨念极深的样子,又接着道:“以前便觉着她为人处事假惺惺,每每在长辈们面前总是表现得像个好姐姐一样兄友弟恭,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其实就是个表里不一的人。” 甄洛芸见她越说越气愤,不由笑了:“秋月,你也太夸张了。” 杜秋月怪叫一声:“我可没诬赖她,你不知道,有一回我去她家,经过长廊的时候,看见她打骂小她两岁的庶妹妹,那泼辣的样子,哪有半分贤良淑德的模样。” “竟有此事?”甄洛芸诧异道。 杜秋月用力点头:“我何需编排她。” 甄洛芸不禁叹息:“我以往怎么就没看出她是这样的人呢。” 杜秋月撇嘴:“这人心隔肚皮啊,哪是能瞧出来的,对吧小娘子?” 她们身后,被突然点名的陆清漪无声点头。这种人在现代就叫白莲花,擅卖惨装乖装好人,以博得别人的好感。不管是谁,碰上白莲花都不好受,明着来对自己不好,暗着又觉得自己也堕落了,实在糟心。 得到陆清漪赞同的杜秋月便忍不住得意,道:“也就表姐你心好,总以为这世上的人都是心存善意的,所以自然没我看的清楚了。” 甄洛芸闻言笑着伸手轻轻刮了刮杜秋月的脸颊:“人家不过是夸你一下,你倒是开起染坊来了。” 陆清漪见状也忍不住笑了。 说话间,她们正好拐上长廊,迎面便见下面的院子有几个男子坐在石桌边,似乎在说什么。 甄洛芸一见,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脚步也不自觉加快起来。 杜秋月则咋咋呼呼,老远还没到就先打起招呼来:“表姐夫,哥哥!” 喊完,她对着陆清漪暧昧眨眨眼,说:“小娘子的相公也在哦。” 陆清漪不禁脸蛋一热,不由自主也往长廊下的院子看去,目光直直落在那高大壮硕的男人身上。 院子里的几人听见杜秋月的叫唤,石桌边的几个人同时站了起来往声源望去。 而身材魁梧的赵珩渊一眼就捕捉到人群中的陆清漪。她虽是一身普通的粗布衣,样貌也不是最出众的,却轻而易举的跳进了赵珩渊的眼帘中。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相遇,赵珩渊黑色的眸子紧紧黏在她身上,虽然面无表情也没有言语,可陆清漪仿佛听见了他内心的声音一般。她的眼里不由自主的也染上了一抹娇羞,竟是也加快了脚步往赵珩渊走去。 明明不过是分开了不到两个时辰,怎的就觉得思念如潮了呢。 她们几人还未走近,张展恒已经先一步上前迎接甄洛芸。他轻轻托着甄洛芸的手臂,搀扶大腹便便的她下石梯,从他小心翼翼地动作可以看出,他是真爱甄洛芸的。 这是陆清漪进张府第一次见到张展恒。他的长相五官都并非十分出挑,但气质温润如玉,举止端庄大方,虽是商贾身上却没有一丝铜钱味,倒像是出生大户的公子哥,也难怪貌美的甄洛芸会瞧上他了。 而甄洛芸身边的杜秋月,把甄洛芸交给张展恒后,自己便一步三跳地蹦到一个男子身边,亲昵地挽着对方的手臂撒娇。 那男子无奈地扫她一眼,拿起手中的折扇往她头上轻敲一下,看着像是训斥,却语气宠溺道:“还有没有点姑娘家的样子了,若是娘在肯定又要训你不可。” 杜秋月咧嘴一笑,道:“这儿又没有外人,你不说娘怎会知道。” “你啊……”男子叹气摇头。 陆清漪猜这人应就是杜秋月的哥哥杜秋玉了。之前一直听她说自家哥哥长得玉树临风,人面如玉。如今看来,还真是没有半点夸张,这样的相貌,放在现代准能收获一堆死忠粉丝。 然后,她的视线回到赵珩渊的身上,便见他从方才开始目光就不曾离开过她的脸。她心下一热,走到他身边,刚要伸过手,就见赵珩渊已经默契的握住她的手,包在掌心中。 “累吗?”他问。 陆清漪摇摇头,正要说什么。旁边的张展恒关心的看着甄洛芸,问:“听说秦姜氏来了?她没为难你吧?” 甄洛芸还未说什么,杜秋月已经抢先道:“那秦姜氏能做什么,不就仗着夫家有点银子,除了口头上讨点便宜,她也就那点能耐了。” 虽杜秋月已经这么说,张展恒还是担心的观察甄洛芸的脸色。 见状,杜秋月道:“表姐夫你就不放心吧,你不知道,秦姜氏在赵小娘子那吃了个大亏呢。” 闻言,张展恒与杜秋玉皆是好奇的望向陆清漪,似乎没料到陆清漪竟能治得了秦姜氏。 被他们几人一瞧,陆清漪登时是有些不自在起来。幸好一旁的赵珩渊细心,察觉到她的不好意思,微微上前一小步,把人挡在身后。 见状,张展恒和杜秋玉同时对看一眼,杜秋玉促狭一笑,张口就要调侃:“赵兄啊……” 还没说什么,赵珩渊一个眼刀过去,杜秋玉的话戛然而止。他哈哈干笑一声,打开折扇给自己打圆场。 杜秋月却是不会看眼色的,直接大剌剌道:“小娘子的相公好生维护你呀,真是羡煞旁人。” 如此直白的话,虽然说的是事实,可陆清漪还是不争气地脸烧红了,站在原地尴尬的能拧出水来了。想着往赵珩渊身后躲,又怕继续被杜秋月调侃,只能手足无措的握紧赵珩渊的大掌。 第130章 张家伯母 生怕自己的小娘子会因为害羞原地爆炸,赵珩渊往杜秋玉那甩了个眼刀。 原本还在偷着讪笑的杜秋玉连忙清清喉咙,说:“外头风大,都不要站在外头了,进屋里吧。” 张展恒也帮腔到:“是啊,进屋吧,我让下人送些茶点过来。” 说着他做了个让礼:“赵相公,杜表兄请。” 张展恒的这个让礼让陆清漪感到意外,按理来说,虽然她和赵珩渊现在是张府的座上贵客,是他请来救甄洛芸的,礼数周到不奇怪。可他到底是主人家,犯不着对他们这两个外人如此恭敬有加。 而且还有一点很奇怪,赵珩渊不擅交际,所以平时就不太爱和别人来往。可他自来张府后,好像跟张展恒与杜秋玉往来的密了些,每次问丫环都说他去找杜秋玉了。 陆清漪抬头看赵珩渊,不见他有任何和平时不一样的情绪,是她的错觉吗?还是她想太多了? “怎么了吗?”或是因为她一直盯着他看的缘故,赵珩渊突然低声问到。 陆清漪摇摇头,想想说:“那位杜家公子看着人好像不错。” “是吗?”赵珩渊几不可闻的一声冷哼。 陆清漪没有听见,倒是注意到他没有否认,心下更觉好奇探听到:“相公也觉得他不错吧?” “他年少成名,学识渊博,处事公正不含糊,虽偶尔有点让人头疼,但他的圆滑世故却是一层很好的保护色。” 一番话,陆清漪虽然没听出什么来,但却感觉得出赵珩渊对杜秋玉的赞赏有加。而且……她感觉赵珩渊似乎和杜秋玉很熟的样子,难道他们以前认识的? 她用余光打量杜秋玉,正好碰上杜秋玉也在打量她。两人的目光在半路相遇,陆清漪一副被抓包的样子,心虚地撇开了去,引得杜秋玉一声轻笑。 两人的小偷小摸都被赵珩渊看在了眼底。不知为何,他突然觉得杜秋玉那张漂亮的脸蛋真是碍眼得很。 所以他径直挡在了陆清漪与杜秋玉目及之处,隔开了两人的对视。 陆清漪没有察觉他的小动作,但赵珩渊的行为却被杜秋玉看在眼里。他眼中闪过一抹打趣,不知想到了什么,愉悦地展开折扇,风骚地摇了起来。 午后,阳光暖暖地撒在院子里。陆清漪坐在外头晒着懒洋洋的日光,一边思索着甄洛芸分娩那日可能会发生的意外,就听外头穿来一阵熙熙攘攘的说话声,内容听不清,但可以听得出是一群女子正往院子走来。 “奇怪,这东院不是甄洛芸和张展恒的主院?来客人应该有下人通传才是?” 陆清漪边奇怪着边站起来往月亮门走去,才走到一半,就见一个约五十出头的胖妇人,带着两个同样差不多岁数的妇人往她这边走来。这几人皆是一身上好的绫罗绸缎,青玉金簪绕发丝,一看便是非富即贵。 正好这时为首的妇人笑着转过头,瞧见陆清漪就站在月亮门,她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的粗布衣一会,突然热情上前。 “这位就是赵小娘子了吧?哎哟这可真是巧了不是,我们一来就看见你。” 热情的自来熟,让陆清漪一时有些恍惚:“这位夫人?我们认识吗?” 胖妇人闻言掩嘴一笑:“我是二爷的三伯母。” 张展恒的三伯母?她来这做什么?不是说甄洛芸要临盆期间不见人吗,现下他三伯母带这么多姐妹来,总不会是来看风景的吧。 陆清漪思索了下,说:“张夫人,二夫人现在正在休息,恐怕不方便见客。” “小娘子误会了,我不是来找侄媳,我们是来找你的。” 找她?找她做什么?! 还没待她细问,张展恒的三伯母已经携同她的几个姐妹拉着陆清漪在石凳上坐下。 “其实我们是有点小事想要拜托小娘子帮忙的。” “看诊吗?”陆清漪大概猜到原因了。 “不错,只要小娘子愿意帮忙,我们是绝对不会亏待你的。”张三伯母旁边的一个略瘦一些的妇人道。 陆清漪望她一眼,张三伯母热情介绍道:“这二位是苏府大当家的夫人,旁边是她妹妹,夫家姓钟。” 苏府? 陆清漪记得永定镇的富商里头并没有姓苏的,倒是县令的娘家人姓苏。而她之所以会知道这些,是因为前一天杜秋月吐槽过张展恒有个伯母特别讨厌,为了攀交县令娘家,几次来找甄洛芸麻烦。 现在想来,这个三伯母找甄洛芸麻烦就是为了让她去帮那个苏家人做些什么吧,难怪杜秋月不满了。然而甄洛芸他们千防万防,还是让三伯母带着人闯了进来,若是杜秋月在,怕是要闹起来了。 想到这,陆清漪假装不知情,道:“很抱歉,我是应二爷的请求来的,在二夫人未分娩之前,我只专心照顾她一人。” 苏夫人闻言忙道:“小娘子莫误会,我们并不是想要您在这个时候分心,您大可在二夫人生子后再来,我们可以等的。” “是的小娘子,我们可以等二夫人生完再来。”钟夫人说着就往她手里塞银子。 整整十两的纹银塞到她手中,陆清漪没有两眼发光,反倒是被她吓了一跳,忙推了回去。 “二位夫人言重了,这银子我收不得。” 可是钟夫人却坚持,就连张三伯母也在一旁帮腔:“小娘子莫客气,这只是我们的一点小小的心意,就当是见面礼了。” “不不,我真的不能收。”陆清漪哭笑不得。 曾几何时她也给别人塞过银子,贿赂过别人,没想到有一天轮到她被人塞银子。 她只好搬出推脱秦姜氏的那番话来:“二夫人一事了,小妇就要立马回去了。村子里还有好几个患者等着我回去,实在是没时间再接新的患者了,还是请二位夫人另请高明吧。” 她的坚持让苏夫人和钟夫人渐渐不悦起来,嘴角的弧度缓缓落下,苏夫人更是用眼光扫了一下三伯母。 见状,三伯母道:“小娘子可莫要不识好歹了,你可知眼前的人是谁?” 第131章 惯性滑胎 眼前的人是谁,陆清漪自是知道的,但那又与她何干呢? 是以她开始下逐客令了:“很抱歉,我还有些事要处理,就先行离开了。” 说完她刚站起来啊,就被张三伯母给用力拉到了一旁去,小声说话:“小娘子,你可不要太不识好歹了,那位苏夫人可是郑县令夫人的母亲,得罪她你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所以呢?难不成她还能抓我进牢房不成?”陆清漪不满地蹙起眉头。 现在是软的不行来硬的了是吧? 张三伯母闻言也是冷下脸:“吃牢饭还是小事,小娘子不想着自己,总要想想你的家人和相公吧。” 听到这番威胁的话,陆清漪更觉好笑。 一个小小的县令手竟还能伸到这么长,到底是她不懂法还是这个张三伯母以为她蠢笨啊?还是说这位郑县令当真如此目无王法所以草菅人命。 看着眼前拦着她去路的张三伯母,一副不答应就不放她走的架势,陆清漪觉得假如硬碰硬,她还真不一定能争得过有县令做后台的苏夫人。可被逼着答应看诊,又让她觉得心里不爽。 她用余光扫眼院子,四周都没有下人经过,想要找个人去通风报信都难。 陆清漪感到头疼,由于甄洛芸后期肚子大睡不好,稍微一点动静就会醒。张展恒把下人都撤到了外院去,所以午后的这段时间内院通常是比较安静。这三伯母怕就是故意逮着这个时间点带着苏钟两位夫人进来的吧。 张家三伯母倒不是个要紧人物,张展恒的父亲虽是在张家排最小,可是张家这么一大口子的人,却都是仰仗着张展恒还有他哥在养着的。张展恒开口的话,这三伯母断不敢对陆清漪怎样。 麻烦的是这苏夫人还有钟夫人,郑县令的结发妻子姓苏,应该就是这苏夫人的女儿了吧。要不然这三伯母也没必要巴结八杆子打不到一块去的旁支,必是这苏夫人也是个说的上话的人。 想到这,陆清漪计上心头。 她重新走回石桌边,慢条斯理道:“你们说要请我去看诊,是要替谁看呢?” 苏夫人见她语气缓了不少,以为她是想明白其中利害关系了,便不再黑着脸色。只是一反方才的热情,高傲地坐在石凳上,给张三伯母使了个眼色。 张三伯母立马狗腿的走近,说:“是这样的,苏夫人是请小娘子给一个人看一下何时能怀上或者有没有办法怀上。” 又是不孕? 陆清漪皱眉,她是真的不擅妇科,怎的这些请她看诊的人偏偏都是些妇科问题。不过她大约也猜到些原因,应是秀娘那一次的事,让不知情的人以为她精通这一类疾病吧。 真是让人头大,原本是想随便说几句把人打发走的,眼下看来恐怕不容易。 她只好道:“那位患者成亲多久了?之前怀上过吗?” 苏夫人道:“成亲已然三年了,之前也是怀过的……但是都是不足三月便滑胎了。” 也就是说问题不在男的身上。 “怀过几次?都怎么滑胎的?” “怀过……唔怀过五次了,至于为何滑胎还真不清楚。” 她眼神闪烁言语支吾,一听就知道没说实话了。不过从她说的症状来看,应该是惯性滑胎没错了。 只是怀了五次都自然滑胎,怕是要再怀上很难了。 见她听完皱起眉,苏夫人不禁紧张起来:“如何小娘子,可有办法可以帮我女儿怀上。”她一急,倒是透露出这位惯性滑胎的妇人正是郑县令的发妻。 陆清漪顿时明了,难怪苏夫人如此紧张,原来是县令夫人无法生育。可惜的是她也是束手无策。 在现代尚且可以依靠试管技术怀上,可这儿什么都没有,更别说这位县令夫人都滑胎五次了,估计子宫颈内口都松弛了。 “令嫒的情况我帮不上,苏夫人还是另请高明吧。”她如实道。 然而苏夫人怎么可能轻易放弃:“小娘子肯定有办法的,你可是神医,只要你能让我女儿怀上,酬劳不是问题,我们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张三伯母也在一旁帮腔:“就是小娘子,医者父母心,同为女子,您也能理解没有孩子的痛苦吧。” 就知道她们肯定听不进去她说的实话,陆清漪早有预料并不意外。反正她也没想着能脱身,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等有人机灵些去通知张展恒来罢了。 她托着腮,眼睛骨碌转了转,说:“惯性滑胎这种情况比较罕见,除非那位夫人原先身子骨比较弱。否则大多数都是因为在怀上的头几个月内因为饮食不当或磕碰到引起的,后期没有料理好,才会连续滑胎。” 她这话没别的,只是暗示苏夫人不要有隐瞒,否则就算她想帮,也无法对症下药。 闻言,苏夫人内心纠结,似是想说出究竟,可来回看了看身边的人,便又闭口不言了。 陆清漪却不着急,不慌不忙地打开自己手里的册子,悠哉悠哉地研究起自己列出的几个可能会发生的事,专心于甄洛芸的事去。 可她不急,张三伯母就急了。此番她可是瞒着张展恒他们把人带进来的。万一被张展恒知道了,苏夫人这边没讨着便宜,还断了张展恒这边的月钱,得不偿失啊。 是以她走到苏夫人身边,小声道:“夫人,在小娘子面前就不要再隐瞒了,我们来找她,不就是希望她能帮到县令夫人吧。” 钟夫人也道:“是啊姐姐,进来这一趟可不容易,你就别再有所隐瞒了,说不定你把媛儿的事说清楚,小娘子觉得她能治,就答应了呢。” 张三伯母说:“钟夫人说的对,这小娘子才刚有些名气,自然不会治没把握治好的人,那不是给自己的招牌抹黑吗。她治人必定是有自己的较量的,夫人可要考虑清楚才是。” 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都要把苏夫人给说动了。只是她所瞒之事真的难以启齿,老半天都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第132章 魔高一丈道高一尺 就在苏夫人还在思索着要不要说出口时,杜秋月抱着一堆的东西从长廊上过来,她的身后,侍女小筝手中也抱着一大堆。 老远还没走近,已经看见陆清漪的杜秋月就开始扯着喉咙道:“小娘子快来,瞧我都买了些什么回来。” 她这一吼,把张三伯母、苏夫人以及钟夫人都吓了一跳。尤其是张三伯母,一瞧见杜秋月,脸色都变青了。 “夭寿了,怎么是这小祖宗来。”她小声嘀咕了一句,脸色透露着几丝的害怕。 陆清漪诧异的看她一眼,心中奇怪。杜秋月为人直爽大方,心中亦是藏不住事的人。对于看不过眼的人和物都是直接说出来,轻易得罪人。 可不管是秦姜氏也好,这位欺善怕恶攀高枝的张三伯母都好,她们看着都不喜欢杜秋月,也明显流露出厌恶。可同时的,她们也惧怕杜秋月。 难不成这杜秋月和她哥哥两人的来头不小? 还没等她想明白,杜秋月也发现张三伯母她们的存在了。 “呀,三伯母也在啊。”她一脸灿烂的笑容。 张三伯母干笑着点头:“杜小姐这是从外头回来吗?” “是啊,出去走了一圈。”说着杜秋月话头一转,说,“三伯母还带了两个婶子来呀,真是少见,平日里三伯母不是不爱来大宅子走动的吗?” “哈哈,没有的事,杜小姐真是说笑了,这不是知道二侄媳快要临盆了,所以过来瞧瞧她嘛。” “哦,是吗。”说话的空档,她已然来到陆清漪身边,把怀抱里的一堆东西放到桌上,视线若有所思扫过苏夫人和钟夫人身上,挑眉道,“我看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张三伯母打哈哈:“什么酒不酒的,这不二侄媳还在休息,正好碰见这位小娘子,我们就在外头聊了聊。” 然而杜秋月根本不理她,只是看着苏夫人姐妹,说:“三伯母不介绍介绍?不打声招呼岂不显得我太无礼了些。” “这……”张三伯母语塞,目光躲闪着不敢看杜秋月,心里恨不得这小魔女赶紧离开,哪还有心思给她引荐。 苏夫人并不知杜秋月的身份,见她询三问四的,便不耐烦道:“我乃县令夫人的母亲。” 话落,杜秋月眉毛上挑,一脸玩味地看着张三伯母。而张三伯母慌张的想要解释什么,可一时半会的她却找不出能圆的词汇来。 一旁的陆清漪忍不住偷笑起来,要治得无赖的人,还得有一个像杜秋月这样强势的同伴才行啊。 因此她哪壶不开提哪壶道:“这二位夫人是三伯母带来请我去看诊的。” “竟有此事?!”杜秋月闻言故意瞪着大眼,假怒,“此事之前不是已经商量过了吗?三伯母为何要出尔反尔?” “这这这……”张三伯母被堵的额头大汗直冒。 苏夫人却不明白她为何如此慌张,瞧她气势渐弱,又想到自己身为县令夫人的母亲,请个大夫都要偷偷摸摸进府,不由心生怒气。 “不过一小小的医女,劳动我亲自上门请已经是给了天大的面子了。你们张府是什么态度,别忘了在你们之上还有县老爷,你们的货物出城贩卖,可都要经过县老爷的印章方能出城。” 言下之意,他们要是再不识好歹,郑县令大可在其中动手脚,让张府再也混不下去。 张三伯母一听这话,就急了:“哎哟苏夫人,您别急也别气,这些话……可不能乱说啊。”她似是怕苏夫人再说出些什么,这才拦着的。 可是杜秋月可不准:“三伯母怕什么,便让她说了算,我倒要听听这县令大人有多厉害,能对我们做什么。” 她的语气明显的嘲讽和鄙夷,话语里尽透露出她的不屑。苏夫人本就仰仗着自己女婿是县令而傲慢和目中无人,平日里都是听尽了别人奉承的话,何曾试过被慢待过,就也是恼了。 “好,好啊,真是好大的口气,竟敢嘲讽父母官,还看不起县老爷,我看你们张府是真的不想混了。” 苏夫人是恼极了,说出的话口不择言,吓得一旁的张三伯母捂着嘴巴小声叫了出来。 然而苏夫人的胞妹似乎也嫌事情闹的不够大,还在一旁煽风点火:“姐姐说的是,你们这些刁民实在太不知好歹了,连县令大人的岳母都敢得罪,你们就等着被抄家吧。尤其是你,一定让你发配到窑子里去。”她指着杜秋月骂道。 这时候张三伯母已经是快要昏厥的状态了,但她还是努力地想要再挽一下这个糟糕的场面:“几位消消气,都消消气,莫要说气话啊……” 她转向杜秋月,试图替苏夫人她们辩解一下,就听杜秋月叉腰哈哈笑了起来:“我不气,我为何要气,若不是这位夫人这么一说,我都不知道原来一个县令的权利竟是如此之大,不仅可以抄家还能把我发配到窑子里去,实在令人膛目。” 陆清漪跟着点头,且不论郑县令有没有这个权利,可苏夫人一介草民竟然可以说出这番以权谋私的话,要说郑县令以前没干过这种类似的事,怕也是不可能的。 事情闹到这份上,张三伯母的一张脸已经惨白到不能再白了,也放弃了挣扎,站在原地几乎石化了去。 亮出了牌子的苏夫人本以为她说完这些杜秋月和陆清漪会吓得跪下来求饶,不想她们一个若无其事一个兴奋莫名,全然无她想象的画面。又见张三伯母脸色有异,心下感到奇怪。 便道:“张王氏,你为何不说话?” “她当然不敢再说话了。”杜秋月娇笑一声,“夫人怕不是不知道自己方才的那番言论后果有多严重吧。” 苏夫人怒:“你是什么身份,也敢跟我说后果两个字。” 杜秋月又是银铃一笑:“我的确不是什么有身份的人,但我哥哥是啊。夫人应是不知道我哥哥正是当朝的御史吧。” “什、什么……御史大人?!”苏夫人震惊的张大了嘴巴,难以置信地转向张三伯母,在得到她的默认后,一张脸瞬间转白,差点没站稳要摔倒。 第133章 谁仗势欺人 而陆清漪,在听到御史二字的时候也是小小惊讶了一番。虽说她早觉得杜秋玉和杜秋月举止气质看着不像普通百姓,却是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他们竟然是官家子弟。 在众人都处于惊讶状态的时候,杜秋月突然哎哟一声,问陆清漪:“小娘子,你瞧我这样子像不像那位仗势欺人的夫人一样。” 陆清漪闻言煞有介事摇头道:“是有点像,但你还差一点。” 杜秋月当即虚心请教:“还差了什么?” 陆清漪朝她俏皮眨眨眼:“还差以权谋私。” 杜秋月心领神会一拍掌:“小娘子说的对,看来我还是道行还是不够深啊,对吧这位夫人。”她看着苏夫人笑。 这一笑彻底让苏夫人都傻了:“我……我方才的话,我刚刚其实都只是、只是在说气话而已。” 钟夫人也忙道:“是的是的,这位小姐莫误会,方才我们都只是在开玩笑,当不得真的。” “开玩笑?”杜秋月冷哼一声,“原来夫人们的玩笑就是抄张府的家,好大的口气啊。那若是郑县令当了太守,怕不是要翻天了。” 她口中的翻天指的是翻了皇帝的天,这可是很大的罪名,苏夫人和钟夫人都不过是一介小小的民妇,哪禁得起她这样的恐吓,当即是吓得往地上一跪,哆嗦着拼命道歉。 常言道,恶人自有恶人磨,常在岸边走哪有不湿鞋。欺善怕恶之人一旦碰上硬骨头,早晚又翻船的一天。 苏夫人沾着自己女儿的光一天到晚作威作福,虽说不一定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但想必也从中捞到不少好处,吓过不少平民百姓。因此对于杜秋月的威胁,陆清漪不觉得有错,反倒特别想为她鼓掌叫好。 张三伯母见事情闹得如此大,心下也是十分忐忑,软着脾气在一旁劝道:“杜小姐,大家都是熟人,要不就……” “打住三伯母,您和两位夫人是熟人,与我可不是。再者,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难道县令的岳母就可以格外开恩了?且不说我有何看法,传出去别人以为御史的妹妹也是如同这位夫人一样呢以权谋私呢。” “这这……怎么会呢……”张三伯母傻眼。 这杜秋月三言两语间就把罪名真是越扯越大,都直接扯到御史那里了,倘若待会杜秋玉回来得知此事,怕不是更难收场了。 杜秋月啧啧摇头:“如何不会,隔墙有耳啊三伯母。” 张三伯母嘴巴张合几次,愣是找不出可反驳的话来。 陆清漪不住心中偷笑。 碰上这么个小祖宗,也是她们倒霉了。 杜秋月瞅她们都不说话了,抱着胸哼道:“怎么?这回倒是不吭声了?方才不是气焰嚣张得很,怎的现下都偃旗息鼓了,不知道还以为我仗势欺人呢。” “不不不,没有的事。”钟夫人吓得直摆手,“杜小姐莫误会,我们没这个意思。” 杜秋月呵道:“是真没这个意思还是假意,我可就不知道了。两位夫人,请问你们回去可还想抄张家门吗?” 苏夫人摇头如拨浪鼓:“不会不会。” 杜秋月坐下,看着地上的两人,慢条斯理道:“那你们还想请赵小娘子去看诊吗?” “不了不了。”苏夫人连连摇头。 “既然不请小娘子看诊,你们还在这做什么。”她沉下声音。 苏夫人一听连忙拉着钟夫人站起:“我们这就离开,现在就走。”迫不及待要走的样子。 “那就好走不送了。”杜秋月也是干脆。 话落,苏夫人连忙拉着钟夫人从月亮门处离开,那火急火燎,恨不能多长几条腿跑的样子,看的杜秋月和陆清漪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张三伯母一瞧,咬咬牙,也只好跟着苏夫人她们身后走了。 这三个人一走,杜秋月就恢复原来娇俏的样子,关心的问陆清漪:“她们方才没为难你吧?” “还好,也不是大事,没讨到便宜。” “那就好,表姐夫家这个三伯母真不是好东西,前些日子表姐夫就已经明令禁止过不许来打扰小娘子和表姐的。不想她居然逮了个空跑进来了。” 陆清漪无奈道:“毕竟是自家人,下人也不好拦着,幸好有杜小姐来了。倒是没想到杜小姐原来是御史大人的胞妹,实在是失敬了。” “就是狐假虎威罢了。”杜秋月摆手,全然没了方才仗势欺人的模样。 这谦虚的态度让她身边的侍女小筝都忍不住笑出声:“小姐,原来你也知道。” 听到小筝的取笑,杜秋月假恼:“就你话多,方才又不见你帮着说话。” 小筝摊手,一脸无辜:“小筝不过是个下人,哪有小筝说话的份。” 杜秋月哼道:“这时候你倒记起自己身份来了?平时一直不许我这不许我那的又是何人啊。” “自然也是小筝了,不过小筝那是为小姐好。”她倒是理直气壮。 两人的对话让陆清漪看的直摇头,但也觉得有趣。没想到杜秋月的性子直爽之余还很随和,与自己的侍女相处就跟朋友相处一样,全然没有一点主仆间的距离。若不是她们地位相差悬殊,她还真想和杜秋月交好。 胡思乱想着的时候,杜秋月开始埋头翻找起自己买的东西来。 “对了小娘子,方才我去集市的时候,有家胭脂铺新出了几款上好的胭脂。我瞅着这颜色特别适合你,就买来了。”边说她边困难地从一堆东西里翻出了被包得严严实实的小木盒。 “瞧,这家的胭脂很好用的,以往我在金陵的时候也只买他们家的。”她打开木盒,里面整整齐齐躺着两个小圆瓷瓶,约莫一个茶杯大小。 陆清漪往瓶子上的商号扫了一眼,看到霓裳二字,面露讶异之色。 霓裳的东西可不便宜,随便一个口脂都要二十两银子,寻常百姓根本买不起,按现代的说法就是奢侈品。她认识的人中,也仅仅只有媚娘买过一个,还是只在见情郎的时候才舍得涂抹。这小姑娘一下子就买了两个。 第134章 待你我一向认真 陆清漪这头还诧异着,杜秋月已经把东西塞到她的手中:“东西不贵重,但是正所谓女为悦己者容嘛,希望你会喜欢。” 陆清漪哪敢收这么贵重的东西,自是谢绝的:“小妇不能要。” 可是杜秋月不容拒绝地塞在她手里,语气坚持:“小娘子就别给我客气了,我是真心要送你的,你若是不要,我得多伤心啊。这可是我花了一柱香精挑细选出来的。” 小筝在一旁也帮腔道:“是啊小娘子,我家小姐可很少这么费心,她是真心佩服小娘子,昨夜还念叨着想拜您为师呢。” 陆清漪闻言一怔。 就见杜秋月脸上顿时就烧红了,嗔斥一句:“小筝,你把话都说出来了,我昨晚酝酿了一夜的话不是都作废了吗,我本来还想卖惨的。” “可是小姐,我觉得卖惨没有用的。”小筝呆萌回道。 杜秋月郁闷地跺了跺脚,一脸痛心疾首的表情,看的陆清漪都忍不住笑了。 这主仆二人还真是可爱,不过是想拜个师,还能唱起相声来。可是她怎么会想到卖惨了,难道她看着很善良的样子吗? 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而后晃晃脑袋,看着杜秋月道:“承蒙杜小姐看的起,只是我的医术平平,做不了您的师父。以杜小姐的身份地位,肯定能找到比我更好的师父的。” “可是在我认识的大夫里,就小娘子最厉害了,你懂得很多大夫都不知道的医术,就连马大夫都说想要拜您为师学习医理呢。” 陆清漪诧异的睁大眼睛:“马大夫也要拜我为师?” “是啊,他昨日还向表姐询问了小娘子家住何处,打算等张府的事了后,便去您府上拜访呢。” “不是吧?!”陆清漪实在没想到马大夫会这般看重她,甚至还想拜她为师,有点夸张了吧,她哪是有能力当人师父的人啊。 因为杜秋月的一番话,陆清漪心中顿觉压力倍增,心事重重一直到赵珩渊从外头回来都没发现。等赵珩渊把东西放下又来到她身边,却见她看着桌上的木盒在神游。 赵珩渊扫眼木盒里两个小圆瓶,在看见上面的图腾时,微讶异。 “清儿。”他轻声开口。 陆清漪如梦初醒:“你回来啦?这是什么?”她看着柜子上的一堆东西。 赵珩渊说:“天气渐冷,前几日来的时候我让人给你做了几套衣裳,赶着在起风前出来了。” 他打开包袱,里头躺着好几套衣裳,还有一件厚厚的斗篷,那料子一看就不便宜。而这么一大包的东西,都是陆清漪的,赵珩渊自己一件都没有。 “这么多……你自己呢?” “我还有。” 陆清漪不由心疼起赵珩渊来,自成亲后赵珩渊凡事以她为先,吃的穿的用的,他自己简陋随意,却把最好的全给了她。就算他并不在意这些,陆清漪看在眼里也心疼啊。 因此她闻言眉毛一皱,有些气呼呼:“我也还有啊,你怎么净只给我做呢。”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原以为陆清漪看到新衣裳会很开心,不想她却是生气了。赵珩渊一时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自己哪个环节没做对。 “你不喜欢吗?” “我当然喜欢了,你买的我都喜欢。” 说是这么说,可她的语气又冲又怒,哪有半分欢喜的样子,赵珩渊更懵了,只好低着头,小心观察她的情绪。 他堂堂一个魁梧男子,因为她的情绪而手足无措,陆清漪看在眼里自是心疼还自责,觉得自己这脾气来的有点莫名其妙。 便道:“相公,我们是夫妻对吧。” 赵珩渊点头。 “既然我们是夫妻,便该是同甘共苦才是,你总是把最好的给了我,那你自己呢。难道看到你穿不好吃不好,我心里好受吗,我也心疼啊。”她也顾不得害羞,只想把自己心底的想法传达给赵珩渊知。 陆清漪知道,如赵珩渊这般脑子一根筋的人,若不把事情说明白,他是根本不懂的。 她走过去,张开手抱着赵珩渊,靠在他胸前,闻着他身上属于他的味道,心里的不悦慢慢沉淀,但还是有些不高兴:“我知道你一直觉得亏欠了我,想要尽一切可能给我最好的。可是我不需要,在遇上你之前,我过的并不比现在好。可是嫁给你,我是打心底觉得幸福的。” 不管成亲前她有多少的忐忑不安,都在嫁给他后烟消云散了。而且能嫁给赵珩渊,她一直都觉得很幸运很开心来着,哪还觉得委屈。 “清儿……” 说实话,赵珩渊根本没想到陆清漪误会他了,他对她好是下意识的,只是因为想把最好的给她,没想到她想偏了,难怪生气。 他当下有些哭笑不得,试图解释一下,却被陆清漪气鼓鼓打断:“我说这些都是认真的,我们之间没有谁亏欠谁,若真有,也是我亏欠你的多。” 闻言,赵珩渊忙伸手抱紧她,安抚道:“不,你从不曾欠我半分。” “那你也不欠我什么啊,我们之间是对等的关系。”她想要挣脱他的拥抱。 她气在上头,压根不想听他说话,赵珩渊无奈,只好用双臂紧紧锁住她,又小心避免勒到她,才说:“清儿你误会了,我当时只是因为一直想着你,便没顾及太多。” “真的吗?”她半信半疑。 赵珩渊举起手作发誓状,认真说:“千真万确,若我有半句虚言……” “停,我就问问而已,并没有想你发誓啊。”她忙拦下他的动作,紧张地抱着他的手臂。 “你干嘛那么认真。”她满头黑线。 赵珩渊说:“待你我一向认真。” 陆清漪不禁抬头看他。 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因为这是她活了两辈子,第一次被一句话感动到想哭。陆清漪不由觉得好笑,以前怎的就没发现自己有感性的一面呢。 她鼻头有些泛酸,连忙掩饰地抱着赵珩渊,把脸埋在他的胸膛前,说:“我待你也是认真的。” 赵珩渊嘴角一勾,看着她的头顶,目光炙热,可声音却近乎平淡:“我知道。” 第135章 深夜分娩 这日夜里,打更夫才敲响三更的锣,所有人都陷入沉睡的时候,张府的东院却如同开水一样沸腾起来,不到片刻,整个东院已经是一片灯火通明。 长廊上,有一人提着灯笼飞快地奔跑着来到陆清漪他们的房前,还没等气匀过来,便已经用力拍着房门。 “小、小娘子,快醒醒。”侍女气喘吁吁,大声呼叫,“小娘子,请您快醒醒。” 屋内,在侍女第一声落下的时候,赵珩渊猛然睁开眼睛,听到侍女的话后,眉心轻皱,顷刻间就想明白发生何事了。 他伸手轻推醒陆清漪,说:“清儿快起来,二夫人怕是要分娩了。” 陆清漪迷迷糊糊睁开眼,在听清赵珩渊的话后,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爬过赵珩渊的大腿,抽出架子上的衣衫,随便套上就要冲出去。被赵珩渊一把给捞了回来。 “就算再急也得把衣裳穿好,屋外天凉。”硬是帮她又穿了件衣服。 陆清漪不禁吐吐舌头,穿戴完立刻就出门了。赵珩渊拿起灯笼,紧随其后也过去了。 随着侍女来到甄洛芸的院子,此刻这儿已经是人仰马翻的状态,张展恒站在屋外一直来回的踱着步子。杜秋月和杜秋玉两兄妹也来了,一个坐在石桌前煮热茶,一个站在屋檐下房前,一直往里探头。 “哎呀,也不知道表姐什么情况,可急死我了。”杜秋月念叨到。 杜秋玉看眼自家妹子,无语摇头,道:“小妹你就别在门口晃悠了,省的碍着别人,还不如过来坐下静等。” “可是我紧张啊。”杜秋月跺了跺脚,也觉得自己什么忙都帮不上,站门前确实妨碍到别人了。正要下来,就见陆清漪他们从月亮门里拐进来。 “哎小娘子!你终于来了!快快,稳婆说羊水已经破了,你赶紧进去瞧瞧什么情况。”说着不由分说拉着她往甄洛芸的房走去。 杜秋月冲过来拉着陆清漪,边说着就要跟着她进屋,被旁边的小筝拉住:“小姐使不得啊,您不能进去的。” 杜秋月哎呀一声拍了自己脑门:“我急昏头了。”连忙让开房门的路。 不过陆清漪没有立即进去,而是扭头问也在外头守着的马大夫:“马大夫,药让人煎了吗?” “小娘子放心,药已经让人备着了,总共熬了四炉,只要有需要立马就能送进去。” “那便好。”陆清漪放心了。 推开门,陆清漪转身小心把门掩好,还没进到里头,她已经能感受到里面的紧张气氛了。空气中有些沉闷,不知是因为暖炕散发出的热度还是因为大家心中都在忐忑的缘故。 她方进去,就见其中一个服侍甄洛芸的侍女上来迎她:“小娘子,您之前吩咐需要的东西都备好了。” “好,二夫人现在什么情况?”她边说着进去,在桌边检查自己需要用到的东西,边用烧酒给双手简略消毒。 马婆在一旁接话:“羊水已经破了,但是宫口还未全开。” 第136章 手动分娩 “怎么办小娘子,二夫人无法自己生产。”马婆语气焦急起来,“拖太久的话,怕是对胎儿不好。” “先让她躺下,我把宫口剪开一些。”陆清漪当机立断。 众人又忙着让甄洛芸躺下,陆清漪伸手摸了一下胎儿的头型,估摸着宫口该剪开多少,而后快速地动了剪子。 “行了,再让她试试。”她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众人又把甄洛芸扶起,让她用力。可是甄洛芸的身子本就极弱,加上孩子迟迟没能生下来,阵痛已经耗尽了她的力气。才蹲下没多久,她的大腿根便开始发软了,鼻息也逐渐浅了起来。 “不行,二夫人她的力气用完了。”在一旁帮忙撑着的稳婆大声喊道。 马婆闻言连忙让侍女上参汤:“快,让她喝下。” 转头对甄洛芸说:“二夫人,再坚持一下,孩子的头要出来了。”用孩子鼓励着她。 听到孩子的头已经要出来的,原本已经快要睁不开眼睛的甄洛芸果然勉强能提起些力气,她努力大口的吞咽着参汤,好让自己可以有力气把孩子生出来。 可是她没能休息多久,随着阵痛来袭,她忍不住痛的喊了出来,手上的力气跟着一松,差点就往前栽下去,幸好一直有人在旁边扶着,才不至于跌倒。 “都扶稳了。”一个稳婆喊道。 陆清漪见甄洛芸的脸色都几乎是一片白纸了,唇色更是吓人,禁不住心中也是一片发凉。 “还是不行,能看见头发了,可是二夫人使不上力啊。”马婆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她也是早全身都被汗水浸湿了。 陆清漪见状摸出薄荷膏,往甄洛芸人中和额角抹上厚厚一层,用薄荷膏的清凉刺激她清醒过来,然后在她耳边说:“二夫人,再使一下劲,已经看到孩子的头发了,为了孩子,你不能放弃啊。” 或是因为薄荷膏的刺激加上参汤开始起作用,或是因为想到孩子,甄洛芸张口用力咬了一口下唇,直咬得唇瓣都出血了,终于是勉强清醒一下。 她用力深吸口气,在稳婆们的声音下,腹部用力,只觉下身一松,孩子的头终于是出来了。 然而突变就在这时候,甄洛芸下身开始出血。 马婆见状脸色大变:“糟了,崩中了……” “快,把人扶床上去。”陆清漪闻言忙道,同时立马朝门口大喊,“让他们把药端来。” 可是甄洛芸的药才喝下,眼睛一闭竟然就晕了过去。 “哎呀不好,二夫人晕了。”侍女大喊。 马婆也就跟着慌了:“得快点把她弄醒啊,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啊。” 陆清漪明白她的意思,孩子迟迟不出来,不能处理伤口,她只会流血不止而亡。 这种情况下,孩子肯定是无法通过母亲来分娩了,可是这里缺乏剖腹产所有的条件,因此陆清漪只剩下一条路可以走。 没想到事情居然真的发展到她设想时最糟的画面。 她不禁咬着下唇,思索了几秒,终于是下定了决心。 “掐她人中把人叫醒,孩子我来。”她沉着冷静地吩咐道,接手了稳婆们的工作,拿过端盘上的剪刀,又把宫口再剪开些。 稳婆们不知陆清漪到底想做什么,但见她说孩子由她负责,便脸色一凛,专心各司其职的把甄洛芸叫醒。 陆清漪把宫口剪开后,伸手进宫口,小心沿着孩子的脖子到他的肩上,小心调整自己的手势和力道,试图把孩子慢慢带出来。 她从未试过这样给人接生,上一回秀娘尚且是自己把孩子给生下来的,宫口有弹性会自主收缩张开。可眼下甄洛芸处于昏迷状态,要把卡在宫口的孩子接出来,哪是那么容易的事。 当下,陆清漪一颗心也是卡在喉咙里,双手臂更是无意识直打颤,呼出的热气把她的眼睛都熏模糊了。 手心下,胎儿柔软的触感就像是易碎的泡沫,仿佛只要一个不小心,就会破裂。况且这还是一个生命,和泡沫如何能相比,这叫她如何不感到压力大。 她额头汗水直滑落,陆清漪忍不住问:“人醒了吗?” “还没呢。”马婆的声音都颤抖起来了。 此刻,陆清漪的双手连手臂都是甄洛芸的血,整个房间也弥漫着血腥味,跟甄洛芸较亲近的侍女都忍不住哭了,尤其是陈婆。 必须速战速决了。 陆清漪只好一咬牙,托着孩子的后背,用手臂撑开宫口,同时缓慢地带着孩子的身体出来。 她聚精会神,眼睛直盯着宫口开合处,一边观察孩子的肩膀和手臂,同时手心感受着孩子还在宫口里的情况。 此时此刻,屋子安静得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一般。房内所有人都屏着呼吸,眼睛直直盯着陆清漪的手。 随着肩膀渐渐出了宫口,陆清漪听见其中一个稳婆的抽气声,有人小声呜咽出声,就连强装镇定的马婆,也是忍不住松口气。 彼此心里都是一个想法:肩膀能出来,接下来就容易多了。 但陆清漪并未早早松懈,她不曾用手接生过,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从前听来的。严格说来这是她第一次操刀,她的压力比以往每一次手术都要来的大,责任也更重。 这时,甄洛芸已经开始有了清醒的迹象,加上药效发作,崩中的情况稍微缓慢了下来,而甄洛芸身下的被褥都早被血染湿了。 众人见状皆是心中一喜,觉得都看见了希望。 很快,随着孩子两只手臂露出,他的肚子也开始从宫口那被陆清漪给托了出来。见状,陆清漪一鼓作气,右手往里头又伸进去几寸托着孩子的屁股,双手一上一下同时往外送,孩子就被她给扶了出来。 孩子一出来,一直帮着托孩子的稳婆连忙站起来在一边检查孩子的情况而陆清漪马不停蹄,没有稍作歇息,就开始清理甄洛芸的崩中情况。 她让人给醒了却还迷糊着甄洛芸喂药,同时用布清理她崩中的血污,拿过鱼线,打算给她缝补。 然而就在这时,检查孩子情况的稳婆慌慌张张地走过来,失声道:“孩子,孩子没气了。” 第137章 无法算了 陆清漪当下心中一个咯噔,十指止不住地发凉。 马婆快速跑过去,抱过孩子在他臀上用力拍了一下,孩子毫无反应,连皱眉都没有。 “这……”马婆也是一脸的惊慌,看着屋内的人,不知所措。 陆清漪此时也顾不得给甄洛芸缝针了,跑上去查看孩子的情况。 “给我看一下。” 她抱过孩子,目光扫过他的脸,有些白,但没有紫黑,便把手心贴在他的胸前,发现他的心脏已经不再跳动。就改用手指打开他的嘴,没看见嘴里有异物。 既然不是因为羊水倒呛造成的,那么应该就是因为短暂缺氧导致的了。 陆清漪脑海里随即浮现以前学医时老师播放的关于给婴儿的急救方式,当时就有教到如何给初生缺氧的婴儿做心肺复苏和人工呼吸。 虽然对于当初那个视频的印象已经所剩无几,但眼下的情况,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她让人把毯子铺在桌上,随后把孩子平放躺好,一只手的两根手指放在两个乳头连线中点的正下方,垂直向下按压,幅度约莫四厘米,按压后让胸部回弹至正常的位置。 连续几次后,她感受了一下心脏的跳动。又把孩子的头稍微扶高一些,捏着他的鼻子,小心地往里头吹气。 由于新生儿的肺部器官都没有成年人强壮,所以她只能慢慢渡气进去,防止孩子因为缺氧太久导致器官衰竭。之后又连续给他做了几次心肺复苏和人工呼吸。 这个时候的陆清漪根本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想孩子到底能不能救回来,只是机械地重复着几个急救的动作。 屋子里所有人都被她的专注给深深震撼了,可是大部分的人心中都已经认定,这个孩子怕是救不回来的了,只是没人敢开口说出来罢了。 屋内的气氛一下从孩子出生的喜悦骤变成浓浓的哀伤,死一般的沉寂在蔓延,许多人心中都感到绝望。侍女们看着床上浑然不知事实的甄洛芸,彼此默默交流着眼神。 年纪稍长些的稳婆们已经开始在思忖着待会出去要如何跟张展恒说。唯有陈婆和马婆,两人全副身心在叫醒甄洛芸,喂她把药喝下,止住血崩之势。 屋子里,甄洛芸在马婆和陈婆的努力下已经慢慢清醒,只是精神还未完全恢复,眼神溃散,嘴巴张合几次,似是想要说什么。 陈婆心细,知她想说什么,不由下意识扫眼还在试图救回刚出生的孩子的陆清漪。才凑到甄洛芸耳边,斟酌道:“二夫人别急,少爷已经……已经出来了,稳婆们正在给他清洗。” 听到孩子平安出生,甄洛芸顿时是放下心头的大石,眼眶湿润:“我……我想看看孩子。”她的声音沙哑,几乎发不出连续的语句来。 马婆见状和陈婆对视一眼,然后说:“二夫人还是休养生息,孩子什么时候都可以见,眼下你血崩才止住,不可过于忧虑其他。” 甄洛芸还待说什么,陈婆也帮腔道:“二夫人别急,等会孩子清洗干净就抱来给您瞧,您先别乱动,小娘子还要替您缝伤口呢。” 在两人的柔声劝说下,甄洛芸只好先放弃见孩子的想法。她在两人的帮扶下,又喝了一碗参汤下肚。 另一头,就在甄洛芸醒来的时候,陆清漪这边还在做着心肺复苏。 婴儿的身体以及皮肤和成年人是完全不同的触感,每一次按压,陆清漪内心深处都会跟着颤一颤,不是因为她胆小,而是因为害怕一个不小心伤到婴儿的哪一个地方。 她的脑海里浮现着各种恐怖的画面,一会是甄洛芸得知孩子死了后绝望崩溃的样子,一会是自己一个不小心把孩子的肋骨按断了的画面。越想,她的呼吸也逐渐变得急促失控起来,两根并拢的手指不由自主的打颤。 “不可以陆清漪,要集中精神!”她深吸口气,努力平衡自己的心态。 婴儿心肺复苏看起来简单,实际操作根本不容易,稍有不慎,或许就会压迫到内脏,造成严重的事故,或者骨架被压折戳到内脏,同样会造成巨大的伤害。 不管是哪一点,都足以让陆清漪心理压力倍增。 可是情况紧急根本不容她多想,她只能一边默念着数字,一边把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的画面赶到了角落。 每一个连续动作后,她都会先感受婴儿的跳动和呼吸,再循环重复。由于婴儿的心跳要比成人薄弱,因此陆清漪只能更加的集中精神,免得有错漏。 在她身旁,守着准备随时给孩子清洗的侍女们,看着陆清漪还在努力要把孩子救回来,均是忍不住红了眼眶,在一旁偷偷的抹泪。 她们都是一直在甄洛芸身边服侍着的,从她过门到现在,这个孩子的出现意义有多大,她们都看在眼里。 都说怀有多大的希望,就有多大的失望。 有人实在是看不下了,捂着嘴小声哭泣,说:“小娘子,算了吧。” “是啊小娘子,您已经尽力了,二爷和夫人会理解的。” “不。”陆清漪摇头。 再一次人工呼吸完毕,她观察了下婴儿的脸色,又换成了心肺复苏,边道,“还有救的。” 说是这么说,陆清漪心中也是没有把握的。她只是觉得,既然孩子没有倒呛,便是因为一开始闷在里头太久导致的缺氧。所以还是有救回来的机会的。 就这样连续做了五分钟的心肺复苏,在陆清漪也开始感到希望渺茫的时候。她突然感觉到手心下有了微弱的跳动,很轻很轻,轻到差点以为是幻想出来的错觉。若不是陆清漪整个心神都在孩子身上,怕是几乎发现不了。 她连忙停下动作,侧着脸把耳朵贴在孩子的胸前,仔细倾听了一会后,终于是确认孩子恢复心跳了。只是孩子的呼吸还有些薄弱,所以她又连续给他渡了好几口气,帮助他顺利呼吸。 好一会,直到她终于确认孩子的呼吸平稳下来,她连忙直起身子,刚想要唤来稳婆,就觉得眼前一黑,踉跄着要往后倒下。 第138章 母子平安 “小娘子!”有人迅速上前扶住她。 陆清漪摆摆手,眼前的黑晕还未消失,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但她还是用尽力气道:“让稳婆来检查一下他还有没有哪里有问题。” 旁边的侍女一听,连忙唤来了稳婆。 稳婆快步走近瞧了一眼,脸上闪过一抹惊讶。 只见原本毫无生气的孩子,此时脸色居然已经开始恢复了。 当下是喜出望外,把孩子小心抱起,好几次都有些于心不忍,最后还是往他的臀部拍了一巴掌。孩子受疼,嘴巴扁了扁,终于是哇一声哭出来了。 他这一哭,屋里的人都忍不住鼻子一酸,也都跟着哭了出来。 “好了好了,少爷平安出生了。” “母子平安,母子平安啊。” 有人互相拥抱,有人掩嘴痛哭,大家都是喜极而泣。 而陆清漪,在缓过神来后,马不停蹄地回到里头,把刚刚做到一半的缝合给继续下去。 此时甄洛芸的神志已经逐渐清醒,见陆清漪回来,挣扎着要起来,被陆清漪拦住。 “二夫人请勿乱动。” “小娘子,我孩儿如何了?”她神情紧张不安,忐忑之色显露无遗。 马婆和陈婆同时看向陆清漪,眼中亦是满满的忐忑和期待。 陆清漪见状朝她露出一抹安抚的笑:“没事,孩子挺好的,待会稳婆应该会先抱出去给二爷看,毕竟他们也在外头等了几个时辰了。” 陆清漪这一句话终于是彻底让甄洛芸放下心中的忧虑了。 这一放心,她也开始困顿起来,上下眼皮几乎要撑不开了。 陆清漪先是检查了一下崩中的情况,见血早止住,想来还是药发挥了作用,也是感到心下一松。 “二夫人若是累了可以先睡会,等休息够了再见孩子也不迟。”见她一直强撑着,陆清漪贴心道。 甄洛芸闻言朝她投去一抹感激的笑:“辛苦你了小娘子。”话落她就闭上眼睛睡沉了。 她一歇下,马婆连忙询问还在缝补的陆清漪:“小娘子,小少爷真的,真的救回来了吗?” 陆清漪点头:“暂时没有大碍了,不过回头还是要请马大夫仔细瞧一瞧。” 得到她的确认,陈婆眼睛一红,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吓了陆清漪一跳。 “多谢小娘子,小娘子真是活菩萨再世,请受陈婆一拜。”说着用力磕了几个响头。 “哎陈婆,你这是做什么。”陆清漪一阵头壳疼,可碍于手上的事无法把人扶起,便生生受了她五个响头。 她不禁满头黑线。 马婆便道:“小娘子便受着吧,这是您该得的,您真是做了件大功德。” 陆清漪还是觉得不自在:“这本是我该做的……”但也没再说什么。 缝完出血口,陆清漪再一次一阵头晕眼黑,只能勉强扶着床柱撑着自己。 “小娘子,您没事吧?”有人注意到她的不对劲,走上前去搀扶她。 陆清漪摆摆手,脚步虚浮的来到门边推开门。 门外,刺眼的阳光洒在她身上,喜得贵子的张家人一片喜气洋洋。陆清漪眼睛茫然扫过脚边的门槛,只觉身形一阵恍惚,大腿乏力,眼看着就要倒下,突然一只铁臂缠上了她的腰肢。 “清儿,没事吧?”紧张中带着担忧的声音在头上响起。 刺眼的阳光被高大的身躯给挡在了后面,听到赵珩渊的声音,陆清漪不知为何只觉得心中一安,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便两眼一闭软了身子。 “清儿!” 赵珩渊一惊,也顾不得院子人多口杂,迅速把人打横抱起。 旁边的杜秋玉见状连忙道:“旁边屋子是空的,先把人带过去。” 大夫进来瞧过后,说陆清漪是因为疲累过度才累晕的,并没有大碍,多休息就好。 然而午后没多久,陆清漪先是低烧,到了傍晚就变成了高烧。马大夫来瞧过后,开了一剂药给她。 “赵相公不必太过担心,小娘子确是疲劳过度,或是因为最近思虑过多,只要主要休养,很快就能康复的。” 然而即便马大夫这么说了,赵珩渊还是一脸阴沉沉。杜秋玉来瞧过一眼后,飞也似的拉着杜秋月跑了。 黄昏之后,赵珩渊把一直迷迷糊糊昏睡的陆清漪叫醒,端着杯子凑到她唇边,柔声道:“清儿醒醒,先喝口水。” 陆清漪茫然地睁开眼睛,花了好一会才聚焦在眼前的杯子上。她张了张嘴,发现喉咙有些干和紧,发不出声音来。 “别急,你高烧了,现在身体不舒服是正常的。”仿佛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赵珩渊轻声解释。 陆清漪这才慢慢回了神,张嘴小口小口慢慢把一整杯水喝光。 “还要吗?” 陆清漪点点头。 赵珩渊又倒了一杯过来,待她喝完,他道:“晚饭已经端来了,给你熬了些粥,吃完还要喝药。” “嗯。”她乖巧点头,因为高烧现在整个人疲软无力,脑袋也是有些晕沉沉的。赵珩渊每说一句话,她都要花几秒才反应过来。 见状,赵珩渊别提有多心疼了。之前就因为被灵婆陷害受伤大病一场,这才多久,她又病倒了。 喝完了粥,纵使知道她不爱喝药,赵珩渊还是半哄着让她喝完了,才给了她两颗蜜饯。 陆清漪忍不住嗔一句:“不知道还以为是在哄孩子。”大约是吃饱喝足,她的精神好了不少。 见赵珩渊一直阴沉着脸,知道他肯定是被她吓坏了,便张开双手,撒娇道:“相公。” 赵珩渊放下大碗,折身回到床边,伸手把人揽到了怀里,顺手又摸了一下她的额头,烧还没退。 “可有觉得哪里不舒服?”他又问。 陆清漪摇头:“没有,我现在精神很好,感觉下床跑一圈都可以呢。” “胡闹,你身子还虚着。”他皱眉。 陆清漪本只是想开个玩笑缓和一下气氛,不想他居然认真了。 “你生气了吗?”她抬起头看他。 赵珩渊撇开头,说:“没有的事。” “骗人,你肯定在生气,浑身散发的冷气都要把我冻坏了。” “你觉得冷吗?”赵珩渊没有听出她的调侃,闻言伸手拉过被子把她盖的严严实实。 第139章 出远门? 陆清过却推开被子,伸手紧紧地抱住他的腰,说:“冷,冷死了,所以你得抱我抱紧点。” 赵珩渊这才后知后觉听出她的意思来,不禁有些无奈:“清儿……” “你瞧,我还能开玩笑,真的没什么事,你就别气了。” “我不是在气你。”他说。 “你不是在生我气,那是在生你自己的气了?”她当然知道赵珩渊想什么,所以故意这么说。 赵珩渊果然不说话了。 陆清漪不由暗叹口气,这个男人啊,还真是好猜。 “我自己没照顾好自己,你气自己做甚。” 赵珩渊沉默了好一会,久到陆清漪以为他不会袒露心声,才听他说:“我过几日要出一趟远门。” 这下陆清漪呆了,傻傻抬头:“去……去哪里?怎么这么突然?” “不算很突然,前几天才决定的,本打算二夫人分娩后告诉你。”结果没想到陆清漪突然生病,这让他开始犹豫着该不该离开。 从他未尽的话里,陆清漪听出了他的思虑。 自打成亲后,因为家里的事还有她的事,赵珩渊基本都是围着她转,甚少听他主动要求什么。可这一回却是他主动提到要出远门,虽不知去做什么,但陆清漪怎能让他因为自己再一次放弃想做的事呢。 “那就去吧,我会在家里的等你回来的。”她主动鼓励,抱着他自个儿挪了个舒服些的位置,又说,“你尽管去做你想做的事就好,不用担心我的,有什么事我还可以回娘家呀。” 赵珩渊岂能不知陆清漪的体贴,他们彼此都习惯为对方着想,为对方考虑,所以才会对彼此的想法了如指掌。 是以他道:“你就不问问我要去做什么吗?” “对呀,你要去做什么呢?”她倒是从善如流。 赵珩渊被她逗笑,说:“我去见一个老朋友,他住的比较远,此番或许要去一个多月,所以……” 没想到居然要去一个多月,要说原本她是举双手双腿赞成的,在听完这个日期之后,就打了个对折了。 可是陆清漪不好表现出舍不得的情绪,不想赵珩渊因为她改变注意。是以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嘴角勾起抹灿烂的微笑。 “那你路上小心注意身体,我会在家里等你,不用太担心我的。” 赵珩渊看着她没说话,心中苦笑。 还没出发,他就已经开始担心她,开始觉得舍不得。以往远离家乡在外头出生入死他都不曾有过半分的犹豫。可不过是与她相处了短短半年,他竟生出了不舍和留恋,说出去怕是没人相信吧。 由于陆清漪疲劳过度倒下,是以回陆家村的事便往后推了两天。 张展恒从陈婆那得知陆清漪当时在房里做的一切,心下十分感激,不仅遣了好几个丫环在一旁伺候着,还让大夫隔几个时辰就去看脉,把陆清漪弄得怪不好意思的。心想他们怕是都忘了,她也是个大夫啊。 养病的期间,杜秋月往这边跑得勤,除了偷偷给陆清漪带吃的外,便是让她讲那天房里的事,光是如何救的小少爷一幕,便让她说了三遍,也不觉得无聊。要么就是眨着那双大眼睛,求陆清漪收她为徒。 后来是杜秋玉顶着赵珩渊的黑脸,跑来把人给领了回去,否则陆清漪怕是没法安静的养病了。 而张家喜得贵子,整个东院都喜气洋洋,一派生机勃勃,让晚秋的荒凉都黯淡下去。 夜风悠扬,陆清漪倚着窗,看着窗外的圆月,明亮又美丽,突然想到今日该是十五了。这一次他们出来将近十天,也不知道家中的鸡和菜如何。 想到家中的琐碎事,她便联想到赵珩渊要出去一个多月的事,心中黯然。 当天她是豁达的说在家等她,可相处了大半年,她早习惯有他的生活。这一下子人要离开一个多月,光是想象那个画面都觉得心里难受。 “陆清漪啊陆清漪,你什么时候变得这般矫情了,不过就是出去一个多月罢了,又不是不回来。” 她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便见赵珩渊从外头走进来。她忙从窗边离开,但此刻要跑回床上已经晚了。 “怎么不穿鞋就下地了?”赵珩渊蹙眉,目光不悦。 陆清漪吐吐舌头,眼神飘忽的辩解道:“刚刚看见外头有道影子闪过,匆忙间跑下床就忘了。” 脸上的心虚一览无遗,赵珩渊无语,倒也没拆穿她。只是走到床边,帮她把被子掖好,而后道:“张二爷赏了很多东西,我挑了些能用的上的留下了,明日他们会派几个护院的送你回陆家村,记得跟紧他们。” “放心吧,你都跟我说了好几遍了。”陆清漪真心觉得赵珩渊总是把她当孩子。 她目光落在桌上的包袱,那是他的衣服,不过寥寥几套,除此之外什么都没带。又想到他特意让人给她定做的衣裳,心下愧疚。 “早知道你要外出,我就该让人先给你多做几套衣裳的。”眼下天气越来越冷,真担心赵珩渊穿不暖和。 赵珩渊轻笑,坐下自然地把陆清漪揽到怀里,说:“我一向健壮,你无需担心。” 不担心肯定是假的,这两天陆清漪思考过,赵珩渊之前是做杀手的,他认识的朋友应该也是杀手一类,说是去见朋友,到底是去做什么也不一定。加上赵珩渊没有交代他具体去做什么,更让陆清漪觉得此行不简单。 不过担心是没用的,陆清漪也不希望自己的忧虑阻碍到赵珩渊。 是以她微微一笑,说:“你在外头可不许拈花惹草,知道吗?” 赵珩渊闻言一愣,随即一脸无奈:“清儿大可放心,我这样子,只会吓到那些姑娘家,如何能拈花惹草呢。” “那是她们没眼光,在我眼中,相公可是一等一的好相公好夫君,我自是得藏着掖着不让别人瞧到你的好。” 这煞有介事的语气,不知情的该是要以为自己真有多好,赵珩渊无声浅笑,道:“这世上怕也只清儿觉得我好了。” 陆清漪傲娇地抬起下巴,说:“那是因为我慧眼识珠呀。” 第140章 我会尽快回来的 说到一半,陆清漪翻过身,从脖子上取下自己一直佩戴着的一块玉。那是前陆清漪痴傻时,陆父为她求来的一块护身玉,花了整整二两银子,气得高氏差点把家给拆了。 陆清漪自穿来就一直戴着,如今赵珩渊要外出,她便想着让赵珩渊带着这块玉,好保他平安。 “这是护身符,你戴着吧。” 赵珩渊瞧了一眼,没收下:“我不需要。” “不行,你必须要。”她不由分说套到他脖子上,看着那红绳,满意地点点头,说,“这玉我一直戴在身上,给你一是希望能守护你,二来嘛。” 陆清漪脸蛋一红,染上了些许娇俏,说:“二来便当是个念想了,权当是我在你身边……”说完,她眼睛微微上挑,观察他的表情。 只见赵珩渊听到她的话后眼神灼热,像是一块被点着了的干柴,熊熊的燃烧着。她不由感到一丝赧意,刚要撇开头去,就感觉自己被他拥入怀里。 “清儿,我会速去速回的,你等我。” “嗯,我知道。”她伸手回抱他。 两人默默拥抱着,安静的享受着所剩不多相伴依偎的时光。 须臾,陆清漪偷偷瞄眼赵珩渊的脸色,脑海里盘旋着今日想了一天的事,可几番挣扎还是鼓不起勇气,纠结得她五官都扭曲了。 “相公。” “嗯?” “我……” 她斟酌了好几秒,刚觉得勇气浮上心头,可一对上赵珩渊的眸子,她顿时就歇菜了。 “我……没事了。” 这欲言又止的模样,赵珩渊自然不会觉得她没事。可一时半会他也想不出陆清漪要说什么,便耐心的等着。 果然没一会,陆清漪便又是蠢蠢欲动起来。 “相公……” “我在。” “你……闭上眼睛。” 赵珩渊低头看她。 陆清漪不禁脸更红了。 赵珩渊心中觉得奇怪,但见自家小娘子都羞到就差钻进被子里了。想了想,缓缓闭上眼睛。 他这头闭上眼睛,那头陆清漪就从他怀抱里离开。赵珩渊不由剑眉一拧,心生不悦,正想看看她到底要做什么,就感觉到她的气息正在缓慢靠近他。 “不要睁开眼睛哦。”她叮嘱道。 说话时的鼻息喷到赵珩渊的脸上,暖暖的,痒痒的,让他有一丝心痒难耐,心底莫名起了一股期待和紧张。 他能感觉到陆清漪身上的馨香越来越近,直往他鼻子里钻,好闻得让他感到燥/热,想要伸手揽过她的腰肢,触碰她柔软的身子。 就在他满怀忐忑和紧张的时候,陆清漪突然深吸口气,飞快地凑了过去,在他的唇上印下一吻,又快速地离开。 她的动作行云流水,但没把握好力度,以至于不仅亲了他一下,还轻轻撞得他往后仰了一下。 温热又柔软的触感,轻如鸿毛的一个吻让赵珩渊浑身一震,他猛睁开眼睛,就见陆清漪已经退开,一双漂亮的眸子水汪汪地瞅着他,在烛光下显得格外妩/媚和勾人。 他干着嗓子,一时半刻竟是脑子一片空白,整个思绪还停留在方才唇上感受到的柔软。 不见他有其他反应,反倒是呆在了原地,直勾勾地看着她。这傻乎乎的样子,哪还有平日里半分的凶神恶煞,分明就是个没谈过恋爱的小纯情嘛。 回想他说姑娘家只会被他吓到,陆清漪几乎可以断定在她之前,赵珩渊怕是连跟姑娘说话都没有过吧。 不知为何,想到这一点,她感到心情一阵愉悦,原本偷亲他的害羞不知早被她丢到哪个角落了。 她看着赵珩渊,清清喉咙,说:“这也是我给你的念想,不许你出去后就忘了还有个人在家里等你,知道吗?”她故意假装凶巴巴的样子,来掩饰心中的担心。 闻言,赵珩渊总算是回过神来,看着她明媚的笑容,眸子渐渐深沉起来。 “我会尽快回来的。” “还要平安回来,一根汗毛也不许掉。” 赵珩渊嘴角上扬:“好。” 陆清漪这才露出笑容,跪着挪过去,依赖地抱着他的腰,想起一事,又忙嘱咐道:“对了相公,你要小心杜秋玉。” 小心杜秋玉? “为何?” “你不知道吧,那杜秋玉看着文质彬彬温文尔雅的样子,没想到他居然是御史。” 所以?赵珩渊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见他一头雾水,陆清漪提醒他道:“你之前不是说你是替人卖命杀人的吗,也不知道御史管不管到这,不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避着他的好。”她认真道。 听到这话,赵珩渊登时是哭笑不得,很想说其实御史不管这些的。但见她表情认真眼中隐有担忧,心头划过一抹暖意。 “我知道了,你放心。”他说。 陆清漪满意地点点头,脑海里搜索着有没有遗漏了的,还需要嘱咐他的话。 赵珩渊瞧她强撑着不睡下,心下无奈,明白她肯定是舍不得两人分别前的时光。但她大病未愈,岂能不好好休养。 因此他铁臂搂着她腰肢,突然一个侧身,带着陆清漪就躺到了床上。 “该歇息了。” “可我……” “嘘……”他食指覆在她唇上,说,“听话。” 陆清漪不高兴的嘟嘴:“我不困,我这几天睡着的时间比醒着还多呢。” “那也该是时候歇息了,别忘了你明天还要上路。” 陆清漪还待说什么,赵珩渊突然凑过去,轻轻在她额上亲了一下。他这一突袭,让陆清漪到嘴的反抗瞬间偃旗息鼓了。 “该歇息了。”他退开,幽黑的眸子深情的看着她,仿佛在说,若是不睡便要继续亲她。 陆清漪脸蛋一红,心中遐想联翩,但也知道此刻时机不对,就算真的发生什么。往后想起怕是遗憾更多。 她无奈妥协,小声嘀咕一句:“真是狡猾。” 赵珩渊轻笑起来,手臂环过她的腰。陆清漪主动凑了过去,在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位置,埋在他胸膛前,用力吸口气,想要记住他的味道。 明天之后,就要有一个多月身边没有他的生活了,这种日子想想就觉得煎熬。 她忍不住红了眼眶,鼻子微酸。但她掩饰得很好,所以赵珩渊没发现。 第141章 落寞 翌日,早饭过后,陆清漪收拾了东西准备离开张府。 杜秋月依依不舍地拉着她,一脸哀怨:“难得遇见聊得来的人,都怪我哥,就是不肯答应让我再送送你。”说着偷偷瞪了眼杜秋玉。 陆清漪倒是能理解杜秋玉的用意,杜秋月毕竟还小,而且还是大家闺秀,岂能四处游荡抛头露面,传出去以后找夫家可就难了。可他又不能明说,否则以这小妮子的脾性,定然反着干。 是以她道:“人生漫漫长,总有能见面的机会,我相信我们有缘还是能再见的。” 杜秋月闻言不知想到了什么,笑嘻嘻拉着她,说:“我会在张府留到小哥儿满月,小娘子到时也会来吃满月酒的吧。” 这……陆清漪倒是没想那么远。而且陆家村离永定镇实在太远了,来回至少要五天。 不过不容她多想,杜秋月已经替她做了决定:“那就说好了,到时我让表姐夫派人去接你。” 陆清漪无言失笑,点头:“好,那便到时见了。” 杜秋月瞬间就阳光灿烂了,然后她朝小筝挥了下手,小筝上前递给她一个盒子。杜秋月接过打开,移到陆清漪面前。 “这是表姐让我给你的。” 那是一只红翡手镯,镯子清透水润起胶,不用细看便知是一块上好的老坑冰种翡翠。尤其是镯子的颜色,鲜艳亮丽,如鲜血一般红艳,就算是一小块都价值连城。 如此贵重的东西,陆清漪怎能要。 “这东西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杜秋月一脸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的表情。因此也不废话,直接把盒子合上,塞到她手中。 “小娘子就收着吧。表姐说了,小娘子是她和宝儿的恩人,但小娘子实在太客气了。所以她只好让人寻了这一镯子,希望小娘子能笑纳。” “可是……” “小娘子不收,我可是很难跟表姐交代的。”杜秋月开始卖惨,“小娘子就行行好吧。” 陆清漪自是不相信有人能为难得了这小机灵,但还真找不出可以拒绝的理由。 是以她坦率地接受了:“那便麻烦杜小姐替我谢过二夫人了。” “客气了,小娘子对我们的恩情,怕是这点小东西都抵不了的,你愿意收了这镯子,我们谢你还来不及呢。”她语气夸张,逗得陆清漪都笑了。 杜秋月见状摸摸鼻子,也笑了:“小娘子总算是笑了,这些天见你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才好。” 她这话让陆清漪怔了怔,不由摸上自己的脸。 在知道赵珩渊要出远门后,她闷闷不乐了几天,除了舍不得外,也有担心他的原因。原以为她把自己的情绪掩饰得很好,没想到杜秋月看出来了。 那么,赵珩渊是不是也发现了,因此昨晚才会主动和她说那么多话。 她不禁看向了赵珩渊,便见他也望着她的方向,眼睛一眨不眨。似乎从杜秋月跟她说话的时候,就已经关注着她了。 一瞬间,陆清漪心头涌满了不舍。 陆清漪望着赵珩渊的脸,心中的不舍不断涌出。此时此刻,她真想任性地说跟他一块走,可想到赵珩渊应是有事去办,只好压抑着自己的难过。 她撇开头,深吸口气沉静心情。 说好要笑着离开,不能让对方有心里负担的,可不能前功尽弃啊。 她抿着唇,默默给自己洗脑。 那一头,看着她强忍着眼泪,赵珩渊何尝不心疼。只是他还没做好全盘托出的准备,因为他到现在还无法完全抛下过去的种种,如何能叫陆清漪陪着他一起承受呢。 几人在张府门外各自话别,看着日头已经不早,陆清漪告别众人来到马车边。才掀开马车的布幔,一脚才踏上矮梯,陆清漪就被眼前的一幕给惊呆了。 不大的马车里,四面八方都铺了软软的毯子,就连坐板也都铺上了厚厚的毯子。人坐在其中,怕是马车再颠簸,也磕碰不到哪里去吧。 “这……” “我让张府的人准备的。”赵珩渊在一旁接话,“你不习惯马车颠簸,铺了毯子会舒服些。” 原来他还记着之前她晕车的事,所以事先让张展恒叫人准备了这么一辆特殊的马车,好叫她路上不要太难受。 陆清漪心中便又是一阵感动,鼻头泛酸。 便是他的体贴让她更是舍不得他的离开,她都无法想象自己吐得死去活来的时候,没有他在身旁时的安心该是何光景了。曾几何时她居然是这般的矫情,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想到这,她甩甩头,手脚并用爬进马车,转身看着马车下的赵珩渊,甜甜一笑,道:“那我就走了,你们都别送了。” 赵珩渊点头,可是半天都没放下布幔。陆清漪见状又是心脏一抽,终是忍不住眼眶湿润,但她还是尽力不让嘴角的微笑垮下。 “好啦,我真的要走了。”她说。 赵珩渊眼眸一黯,沉默了一会,缓缓放下幔子。 光线被布幔遮挡住,马车摇晃几下,车轱辘缓缓向前,陆清漪看着眼前的布幔逐渐模糊,双手掩面,无声的哭了起来。 张府外,看着马车渐行渐远,想到陆清漪或许此刻就在掉泪,赵珩渊的眼中尽是心疼。 而随着马车终于消失在眼前,他敛了敛眼帘,再次睁眼,目光已是清冷孤傲,表情也一反常态的凌厉骇人,像是从地府死人堆里走出来的阎罗。 一旁,杜秋玉把他的神情变化看在眼里,心中讶异。 他没料到陆清漪对赵珩渊来说已经重要到可以影响他待人处事的方式。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铁面无情,冷若冰霜的人吗? 不过是短短不到一年,曾经的铁汉竟也有了柔情的一面,若是放在从前,怕是没人会相信这样的事会发生在赵珩渊身上吧。 一时间,杜秋玉也分不清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不必太担心,嫂子待在陆家村会很平安的。” 他拍拍赵珩渊的肩膀,本是想安慰安慰他。不成想赵珩渊根本不领情,直接扭头就走。 杜秋玉讨了个没趣,只好摸摸鼻子,小声嘀咕道:“媳妇不在就恢复本性,虚伪,太虚伪了。”说着跟在赵珩渊身后也进了宅子。 第142章 冷清 回到家中的时候,大门紧闭着,显示着里头无人,不过从周围的环境可以看得出,这些天一直有人来做打扫。张府的下人帮着陆清漪把东西抬进屋,打点妥当后便齐齐离开了。 原本的熙熙攘攘在顷刻间烟消云散,看着一屋子的东西,陆清漪心下一片落寞。 纵使眼前都是金山银山,没有那个可以分享的人,又有何意义。 她望着一地的东西,没有了收拾的心情,便推开门绕到屋后,去看看临走前赵珩渊犁出来的地,结果发现屋后那一片菜地不知何时竟搭了个小型帐篷。 “这……” 她走近掀开帐篷,便见‘帐篷’上搭了细细的竹竿,竹竿打了小洞,有点类似于现代的喷洒头。她一怔,走上前仔细端详了半天,啧啧赞叹。 “没想到他居然能做到这种地步。” 陆清漪眼里浮现惊喜,顺着竹竿的管道一路寻了过去,只是这小型喷洒器还在改造阶段,仅仅只是一个雏形罢了。 她摸着下巴,不用细想也知道这是谁的杰作,只是她觉得奇怪,高氏怎会愿意让陆士诚跑来这么一番折腾。 她的这个疑惑很快就破解了。 午后,晚秋的阳光并不灼热,陆清漪在外头整理之前临走时晒了一半的药草。老远,一大一小两个人推着水车缓缓往半山腰走来。陆清漪闻声抬头,就见那水车上放着一堆的工具。 陆清漪放下手中的活,迎了上去:“爹,小诚,你们来啦?” “姐?!”陆士诚满脸欣喜,“你回来啦?何时回来的?!” “今日早晨的时候,也没回来多久。”她说。 走上前想要帮忙,被陆父拦住,怕她太过劳累:“刚回来肯定累了吧,怎么样?事情还顺利吗?” 陆清漪点头:“二夫人顺利生了个白胖的小子。” “那就好。”陆父闻言憨笑道,满脸欣慰看着陆清漪,“这可是一件大功德。” 几人边往后屋走边说着话,陆士诚也道:“是啊,姐姐你太厉害了,这回肯定要扬名天下了。” 这夸张的语气,陆清漪无语瞥他一眼,说:“哪那么夸张,这马屁都拍上天了。” 陆士诚叫屈:“我可没夸张,大家都说我们村子里出了个神医。” 陆清漪惊:“这话从何说起。” “那我就不知道了。”陆士诚摸摸脑袋傻笑。 陆父见陆清漪眉头轻皱隐有担忧,便安慰:“也别太担心,既来之则安之嘛,对了,女婿怎么不见他?” 不提还好,这一提陆清漪便想起赵珩渊不在的事,心脏一个拧巴。她低下头,假装不在意的样子。 “他有事要去办,要离开一段时间。” “姐夫出远门了?”陆士诚转过头来,“哎呀,我这次做了个弓弩,还想着让他指导指导。” 陆父奇怪道:“女婿办什么事要出远门?” “就去见见老朋友,他朋友住得比较远。” “朋友啊……”陆父若有所思。 陆清漪看出他心中想的事,不想他误会赵珩渊,便帮着解释:“这也是正常的,他在外闯荡多年肯定有几个挚友。” 陆父闻言看了她一眼,摇头轻笑:“都说女大不中留啊,爹都还没说什么呢,你就赶着给女婿解释了?” “这……我……”她被说的脸蛋微红,娇羞道,“女儿这也不是替他解释……” 陆父哈哈一笑,摇手:“行了,爹不是在取笑你,不过女儿啊,你俩成亲也有大半年了,不觉得两人守着这个屋子有些太冷清了吗?” 如此委婉的表达,陆清漪还是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无外乎赶紧生个娃儿。 可是陆清漪又不好说出两人现在还清白着,否则他们该以为赵珩渊不行了。 是以她只好道:“爹,我们现在还没打算要孩子,现在这样挺好的。” 陆父闻言脸上露出不赞同的神情,想了想,苦口婆心道:“女儿啊,你不知道,男人要有孩子才会定下性子,才会比较顾家的。” 还有这种说法?陆清逸心存疑惑。 便听陆士诚在一旁故意唱反调:“我瞧姐夫就挺顾家的,咱们附近几家的哥哥们就没姐夫能干。” 陆父闻言愣了愣,虽然想反驳,但仔细想想确实是。 赵珩渊除了长的凶悍之外,上山打猎下地干活,修补屋顶,打铁除草编草绳样样精通,还写的一手好字。不仅如此,他还以一对二都没吃亏。这样的男人,上哪找去。 陆父被噎了回来,又被事实说服,没有多挣扎便直接放弃劝陆清漪了。 见状,陆清漪朝陆士诚投去一抹感激的眼神。陆士诚眉毛得意一挑,比了个不用担心包我身上的手势。 这两人你来我往的用眼神交流,专心于干活的陆父没有看见这两姐弟的小动作,若是瞧见了,怕是得气到哭笑不得吧。 黄昏的时候,陆父和陆士诚下山回家。原本陆父让陆清漪这段时间暂时回陆家去住,一个姑娘家住山上总是不安全。可是被陆清漪婉拒了。 虽然一个人呆在山上是有点危险甚至寂寞,不过想到赵珩渊没娶她之前也是一个人住在这个屋子里,她顿时就有了勇气。 只不过这一切在黑幕降临的瞬间都消失不见。 她坐在桌前,看着对面空了的位置,思念如潮翻涌。 原来习惯是这么可怕的事,她还以为自己可以做的很好呢。 想起之前每个同床共枕的夜晚,陆清漪就觉得心脏一抽一抽的疼。 “才不过几天就这么难受,那些异地恋都是怎么过来的啊。”她叹口气,胡乱扒几口饭,实在没胃口,干脆就不吃了。 早早洗簌完她便躺在床上,然而由于后期他们是同盖一张被子睡觉的,因此大大的被子里除了陆清漪的气息,还有赵珩渊的。这让陆清漪更加想念赵珩渊了。 前世她无暇谈恋爱,从不曾试过分离的滋味,自是不知道其中滋味原来这么难受。如今每做一件事,身边的每一件事物,都能让她想到赵珩渊,想起他们一起经历的一切。 第143章 狗屎运? “我真是要疯了。”她把头埋进被子里,抱着被子滚到墙边,仿佛这样就会好受一些似的。 这一夜她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以至于天光大亮的时候,她顶着一双黑眼圈,头脑晕沉沉地起来洗脸,机械式的吃过早饭后,带着艾条和银针往楚楼的方向走去。 赵珩渊是出远门了,陆清漪无法跟去,自然还是要回来处理正事的。之前因为灵婆的事查到了楚楼去,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可以进楚楼一探究竟,她可不能半途而废。 因为已经来过几次,楚楼守门的小厮见到她后也没多问便让了她进去。她驾轻就熟上了阁楼来到媚娘门前,还未走近,便听得里头传来媚娘娇媚的声音。 “李郎,你都好久没来见媚娘了,媚娘可是很想你呢。” “这不是来见你了吗?我的小媚娘。”说着里头发出几声意味不明的笑声。 听到那猥琐的声音,陆清漪想起那不就是上回她和赵珩渊在云茶居碰见的李渣男吗? 想到李渣男拿媚娘和他之间的情事来当炫耀的资本,陆清漪便觉得恶心。可她深知恋爱中的女人最昏头,加上媚娘是铁了心要从良,希望姓李的替她赎身,怕也是听不见别人的劝告的。 她不愿听墙角,便把东西放下,打算去附近走走。 美名曰是走走,其实不然,她打算“再一次”迷路到姚老板的院子里去。 只是大约是今日诸事不宜,她才刚拐进月亮门,正要沿着小路往姚老板的院子过去的时候,就碰上了正要往游廊走的彦公子。 她一愣,心下第一反应是假装不经意地转身离开。结果这彦公子实在太眼尖了,这样都能瞧见她。 “赵小娘子?” 陆清漪身子一僵,脸上闪过一丝懊恼,不自然地转过身来。 每次想去姚老板那探下风就碰上彦公子,真不知是有缘还是巧合。 “彦公子。”她微笑。 彦公子脚尖一旋,往她的方向走来:“还真是小娘子,方才在下瞧小娘子身影相似,是以试探的喊了句。” 原来只是觉得相似而已…… 陆清漪这下更是懊悔了,早知装没听见算了。 “哈哈,是我。”她干笑着,说出了自己方才酝酿过的话,“我是来给媚娘针灸的,不过她此刻在忙,所以我就到处走走。” 这话自是假的,谁到处走走就走到姚老板的院子来。不过陆清漪才不担心彦公子会误会,反正又没人明言告诉过她,姚老板的院子不能来,她大可假装不知道。 而彦公子似是不知道姚老板院子的规矩一般,听到她说走到这眉毛也没动一下。反而热情道:“楚楼很大的,小娘子独自闲逛容易迷路。这样吧,在下现在也无事可做,不如就带小娘子游园一番,小娘子可愿意?” “这,太劳烦公子了吧。”陆清漪心想,他带路肯定就是带离姚老板的院子了,她对楚楼可没兴趣。 彦公子道:“不麻烦,只要小娘子不介意就是。”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陆清漪更是无法拒绝。说不去吧,她的借口就是没事走走,现在有个现成的导游她还不要,那不是更奇怪。 算了,权当是多了解一下楚楼的结构吧,她心想。 是以,她装作很开心的样子,谢过彦公子的好意。 原本陆清漪的做好打算是要离开姚老板的院子去别处走,甚至还让开了小路给彦公子。不想他竟然侧身往院子里头偏,手心向上朝陆清漪摆了个请的动作。 “小娘子请。” 陆清漪微微一愣,随即掩饰脸上的诧异,朝他点点头,跟在他身侧向前走。 他们二人拐进月亮门,往大院方向走去,途径一处拐角的时候,彦公子突然问:“小娘子可还记得这个地方?” 陆清漪抬头打量了一下周围,这条路之前她迷路的时候似乎有进来过,但姚老板这院落好几处装修风格都差不多,实在难以辨认是不是来过。 是以她诚实摇头,说:“抱歉,我辨路能力不好,感觉这所院子的路都差不多。” 彦公子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瞧我都忘了第一次与小娘子见面,正是因为你迷路到这了。” 陆清漪干巴巴的陪笑,道:“是啊,说来真是丢人了。当时怎么都找不到正确的路,若不是听见琴声,怕是走上半天都无法出去了。” 也不知彦公子是不是想要试探她,陆清漪故意提起阁楼的琴声:“也不知当时是谁在抚琴,琴声优美宁静,像是能洗涤心灵一般,我便不由自主地寻着声音来了。” 闻言,彦公子脸上露出一抹谦虚,说:“实不相瞒,当时正是在下在抚琴,难得小娘子喜欢,不如在下今日再献丑一次?” 陆清漪讶异看他:“可以吗?” 不是吧,竟然如此顺利的就进到姚老板的院落中心,这狗屎运来的也太让措手不及了些。 她当下欣喜不已,眼睛闪闪发亮:“那我们是现在过去吗?” 彦公子微微一笑:“自然,小娘子请。” 有彦公子带路,这一回陆清漪不需要像上次一样偷偷摸摸。因此她光明正大的打量起周围的环境来。 楚楼是烟花之地,前头姑娘们住的地方多是色彩艳丽,就连花草也被修剪得很漂亮。而姚老板这则相对青翠碧绿且简洁,除了必要装饰的绿植外,其他都和寻常百姓的宅子一样。 陆清漪觉得这院子的设计很特别,但具体特别在何处,她又说不上来,就是觉得某些角落的风格很熟悉。 还想着的时候,彦公子已经带着绕过露天天井,从侧边小门进了长廊。 长廊外是一片空地,空地的对面是一个露天的半环形阁楼天台,正是上回陆清漪见到有人在上面抚琴的地方。只不过这一次她离得比较近,更能看清楚露台上都摆了些什么罢了。 “这个露台好甚特别,我还是头一回看见,也不知是哪位匠人有如此奇特的想法。”她啧啧称道。 彦公子侧头看她:“小娘子觉得很好?” 第145章 各有心思 似是看出了她内心的声音,彦公子道:“是需要费上些时日,不过小娘子若是有兴致,往后来给媚娘施针结束,得空了可以过来,在下可以教小娘子。” “我……真的能经常过来吗?会不会太麻烦公子了?”陆清漪讶异,没想到彦公子居然会主动邀请她。 她手笨,心知自己本事到哪,学弹琴怕是不可能的了,顶多也就过过瘾。但如果能借着弹琴进姚老板的院子,说不定就有机会碰上姚老板,就算说不上话,能看到大概的身形也算是一个进步了! 彦公子微笑点头。 见状,陆清漪忙不迭地答应了:“那我就不客气的来叨扰公子了,只是公子到时可莫嫌我脑子笨。” 彦公子意味深长道:“小娘子是个聪慧之人,到时只怕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和彦公子又聊了一会,陆清漪瞧着时间差不多,估计媚娘那边应该也差不多结束,便和彦公子请辞。 听到她要回去,彦公子体贴地要送她出去。陆清漪思索了一下,她对这边院子的路线还不算特别熟悉,有彦公子带着的话可以尽快回去,免得媚娘不高兴,就答应了。 出了姚老板的院子,很快就在路上碰到了楼里的小厮。在看见姚老板身边的她时,大部分的人眼里都显露出讶异之色,但都很快低下头掩饰了去。 陆清漪不禁想到了姚老板和彦公子暧昧的关系,登时有些后悔让彦公子送她出来。万一姚老板心生嫉妒,不让她进楚楼,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想到这,她停下脚步,道:“彦公子送到这就好了,剩下的路小妇都认得。”连语气都变得疏离起来。 彦公子扫一眼前头离开了的小厮,眼里闪过一抹了然,就没有坚持送她:“小娘子慢走,在下的承诺一直有效,这一月我都会在楼里,若是小娘子想学琴的话,可以直接到院子里来找我。” “好的,那小妇便在此谢过公子了。” 她转身走后,彦公子身后突然出现一个蒙面护卫。 “公子。” “她若是以后进了院子,只需通知我一声便可。” “那……若是她往别处去……” “只要不越过琴楼,便随她去吧。” “是。”话落他很快又隐入黑暗中。 彦公子转身负手看着陆清漪离开的长廊,眼里闪过若有所思。 回到媚娘的阁楼,陆清漪发现房门只是半掩,看来那李渣男已经离开了,而她放在门外的东西也不见了,想来应该是被侍女拿了进去。 陆清漪轻敲门,得到进去的许可后,推开门。才踏入一步,就闻到一股十分腻味的熏香。她一时有些不适,不由打了个喷嚏。 “小娘子来了?”听见她的声音,媚娘娇声道。 陆清漪走进去,便见她躺在床上,一副食饱餮足的模样,发丝微湿,看来是才洗簌过不久。 “抱歉姑娘,我到处去走了走。”她主动说出自己没有在外头等的事。 “无妨的小娘子。”媚娘不紧不慢的说着,显然心情很好,“听说小娘子回来了,媚娘便猜着你应该会过来。不巧今日有事,倒是耽误小娘子的时间了。” “姑娘客气了,小妇不过一闲人,给姑娘施针后也只是回表姐那瞧瞧她。” “既然如此那就开始吧。” “好的。” 第146章 产后抑郁 施针的时候,媚娘因为疲惫睡了过去,原本陆清漪还打算隐晦的问些关于楼里姑娘的事,只好作罢,等下一次有机会再探听。 稍后不久,在陆清漪已经离开楚楼的时候,媚娘屋里的侍女从外头进来,凑在媚娘耳边耳语了几句,媚娘听后露出惊讶的表情。 “你说的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姑娘,很多人都看到赵小娘子和彦公子从姚老板的院子里出来的。” “真是没想到啊……”媚娘感慨一句,“这小娘子看着老老实实的模样,倒是有手段。” “就是啊,看着老实巴交,没想到转头就勾搭上了彦公子,若是婉娘还在,怕不是得把赵小娘子给整死不可。” 说到婉娘,媚娘眼里闪过抹鄙视,道:“那婉娘不过就是仗着彦公子宠她,平日里嚣张跋扈欺负楼里的姐妹。然而那又如何,转头不还是被彦公子送到许家去。” “姑娘说的是,不过这婉娘似乎也好长一段时间没有消息了,也不知如何了?” “大概是被许老爷金屋藏娇到某个宅子里去了吧,听说这许老爷和许夫人很是相爱,纵是现在有了婉娘,应也是不会和原配夫人撕破脸皮的。” “这婉娘真是有手腕,许老爷这种进了烟花之地从不窥视姑娘的人,竟都让她拿下了。” “是啊,要不怎么说这婉娘有手段呢,要不是她相貌及不上我,琴棋书画也稍逊我一些,凭彦公子对她的喜爱,这楚楼花魁之名怕是会落在她手中。” 说到彦公子,侍女也忍不住八卦起来:“姑娘,楼里都在传姚老板和彦公子才是一对的,可他和婉娘又是怎么一回事?姚老板总不会纵着彦公子在他眼皮底下乱来吧。” “得了,姚老板的事可就不是咱能讨论的。”提到姚老板,媚娘有心止住话题,“你只需记得,在这楼里,聊谁的事都好,不要念叨姚老板和彦公子就对了。” 侍女见她神情严肃,不似说笑,忙不迭地点头道是。 须臾,侍女试探问道:“那彦公子和那赵小娘子的事呢?” “她啊……”媚娘对镜梳妆,边勾勒着柳眉边道,“他们的事就别管了,反正于我们无坏事,彦公子如何想和那小娘子勾搭,就会让她时常来楚楼。如此一来,也就不怕他们会知道我的意图了。” 侍女恍然大悟:“还是姑娘想的长远。” 媚娘妩媚一笑,拿起一只簪子插进头发里,对镜左右打量了一番后,说:“那是,反正事发也与我们无关,可不是我牵的线。” 侍女狗腿道:“姑娘说的是。” 另一头,陆清漪出了楚楼就去看秀娘了。前段时间去了张府,因此没有参加徐周志孩子的满月酒,这一次过去是补上她买的满月礼的。 到了徐家,秀娘正好在奶娃。相比起上一回,生完孩子的秀娘似乎还长胖了,脸色红润光泽。 “清妹妹,你回来啦?”见到陆清漪,秀娘忙招呼她坐下,“你先坐,孩子快吃完了。” 陆清漪闻言哭笑不得:“我不急,你慢慢来就好。” 然后她环顾了一下四周,好奇:“徐大哥呢?” “夫君现在做白天的活了。”秀娘边说边哄着孩子放到摇篮里,抬头,“你现在不在小桥饭馆做事,所以我就没跟你说了。” “怎么会突然换到白天?”陆清漪意外。 秀娘道:“夫君是为了晚上好帮我照顾孩子。其实我都说了没必要了,但他怕我辛苦。” 原来如此,徐周志果然是个好男人啊。 “那不是很好吗,他愿意替你分担一些。” “可我总担心他会太辛苦,他平时在饭馆做事就够累了。” “担心什么呀。”陆清漪教育道,“男人你得让他有家庭参与感,尤其是带孩子,这样孩子长大后才会跟父亲亲近。” “是这样吗?”秀娘毕竟是第一次当娘,刚开始几天连带孩子都手忙脚乱的,幸好邻里那些嫂子们愿意指导她,要不然凭她和徐周志,怕是得焦头烂额。 秀娘不禁真诚道:“我发现妹妹懂得可真多。” 陆清漪顿时是不好意思起来,她虽然没有生过孩子,但没见过猪跑也吃过猪肉嘛。 “就是心得罢了。”她被夸得不好意思,忙转移话题,“我看孩子白胖了不少。” “是啊,孩子自出生以来就很健康,除了刚开始夜里会闹醒外,现在也是一觉到天亮了。” “很好啊,我之前常常听说孩子刚出生头半年特别不好带呢。” 秀娘也颇感欣慰:“是啊,可能是孩子体谅我吧,那段时间夫君不在,他每闹一次我就觉得心情烦躁无法疏解,所以少不得还对着夫君发脾气了。”提到之前的事,秀娘一脸的愧疚和自责。 见状,陆清漪忙道:“那怎能怪嫂子,你这反应实属正常。” “这也正常吗?”秀娘觉得不可思议,“我那段时间也不知是不是着了魔了,脾气暴躁易怒,三句不到就觉得烦郁在心。” 陆清漪说:“你那是产后抑郁,意思就是,女子在生完孩子后因为内分泌紊乱导致脾气暴躁易怒,爱胡思乱想,仿佛天要塌了一样。” “是的是的,我那段时间便是如此。”秀娘激动点头,她虽然没听懂陆清漪说的内分泌什么紊乱,但她说的每一个症状都符合她当时的情绪。 “但是我最近似乎没那么严重了。”她又是疑惑不解。 陆清漪说:“因为徐大哥体贴你啊,正是因为他的体贴让你放松不少,加上有他帮着带孩子,你不会再有青黄不接甚至睡不够的情况,所以就慢慢改善了。” 实际上大部分孕妇在生完孩子后都会有秀娘这样的情况,倒不是说矫情,而是生理结构就如此。幸运些的,如秀娘有体贴她的徐周志帮着排解,也就轻松渡过了。不幸的,也只能靠自己勉强度过这段艰难的时期了。 秀娘后知后觉:“没想到原来我居然得了那个,什么来着?” “产后抑郁。” “对,这个病很严重吗?”她好学的问陆清漪。 第147章 扬名村子 陆清漪思索了下,说:“要说严重吧,也不算很严重,能排解出来压力就好。” “倘若无法排解呢?会出人命吗?” 陆清漪点头,斟酌着要不要告诉她,一些极端的孕妇会自我了结或者带着孩子一起寻死。可想到秀娘好不容易调理好自己的情绪,万一又吓到她了,可就得不偿失了,因此便作罢。 “严重些会,但很少出现这种情况,所以嫂子无须往心里去,你现在已经完全康复了。” “那就好。”秀娘大松口气,果然刚刚的她其实正在害怕着。 两人说了没一会,隔壁一个婶子来给秀娘送东西,正好看见陆清漪也在,激动地叫道:“这不是赵小娘子吗?!” “呃……”陆清漪被她的大嗓门给震得心脏一跳,“我是,婶子你……” “太好了,我家老伴近些日子受了风寒,都十来天了还咳个不停,小娘子可有空去瞧一瞧?” 着凉的话,还是比较好看诊的,所以陆清漪没有丝毫犹豫就答应了。 给胖婶的老伴把完脉后,她循例问了几句:“咳了有几天了?” “已有十来天了。” “咳时有痰吗?” “没有。” “什么时段咳的最多?” “夜晚吧。每次睡下就咳个不停,说话也会咳到停不下来,就觉得喉咙发痒。”说着他又掩着嘴巴咳起来。 陆清漪听的出他咳嗽的时候声音不沉闷也没有回响,的确没有痰在咽喉。 “怎么样小娘子,我老伴这病可以治吗?一直咳个不停实在太辛苦了,他最近夜里总是睡不好。”胖婶道。 陆清漪安抚道:“老伯这是寒咳,不算很严重,只要搭配食疗和药疗,半个月左右就会好起来了。” 她站起来,道:“我待会把食疗的菜谱整理给婶子,换着煮就好。至于药方,不知附近可有人会写字?” “秀娘就会。”胖婶道。 “那好,我先过去把方子告诉她,婶子拿了去药铺拣药即可。” 说完她回到了徐周志的家中,把情况说了下,秀娘便寻来了纸笔,铺在桌子上。 才举笔,秀娘不好意思的看着陆清漪,说:“我也许久没写过字,妹妹待会可莫笑话我。” 陆清漪笑了:“嫂子真是说笑了,我如何能笑话你,我的字啊才是难登大雅之堂,你若瞧见了,必然也会觉得惊讶这世上竟有人写的字如此难看。” 她这么一说,倒是把秀娘逗笑了。 两人笑罢,秀娘开始执笔写下陆清漪说的菜谱:“梨加花椒和白糖,上锅蒸半小时即可,或者红枣配白果,大半碗水,中火烧一盏茶时间,可以益气健脾、敛肺定喘。” “好的。” 之后的方子,陆清漪仔细琢磨了一下后,道:“他的情况应是需要宣肺止咳为主,因此还是要用到三拗汤,麻黄汤,配备麻黄二克、荆芥二克来祛风散寒宣肺。” “好的,还有吗?” 陆清漪摇头:“这方子上的药都不难找,寻常药铺都有卖,而且价格也不昂贵,每日按时服用两剂即可。” “还是妹妹细心。”秀娘拿起纸吹干上面的墨迹,说,“这附近住着的都不是富裕人家,家中若是有人生病,去看一次郎中不少的得花上些银子,看病还要抓药。一来二去,家中开销大了,生活就拮据起来。” 陆清漪颔首,她深知这个道理,前世时在医院每天都能看不少人世百态,也见过为了治病倾家荡产的家庭。加上重生在陆家几年,她深知贫困家庭生活极其不易,因此写方子的时候,只要药效差不多,她都是选便宜些的。 方子写完,陆清漪就回山上的家去整理从张府带来的东西,在徐家的这个小插曲也很快被她遗忘掉。 然而不过两日,一大清早,陆清漪才吃饱在后屋喂鸡,屋前就迎来了几个不速之客,并且在这些不速之客到达不久,后头还络绎不绝的来了不少村里的百姓,把她家围的水泄不通。 “小娘子,麻烦您帮我看看。” “小娘子,我也是来看诊的。” “还有我小娘子。” 一清早,前屋就来了一群人,男女老少皆有,大部分人手里都是带着挎篮,篮子里装着蔬果等东西。这阵仗着实吓了陆清漪一跳。 “等等等等,你们别过来。”正在后屋的陆清漪见他们就要往菜地边绕过,忙拦住,免得他们人多把菜园给踩坏了。 她匆忙放下喂鸡的饲料,手在围布上随意抹了几下,边往前屋走去。 “你们都是来看诊的吗?”她诧异的看着眼前不下十个村民,眼睛都瞪大了。 “对啊,听说小娘子医术高超,经您手的病患很快就康复了,而且开的方子不昂贵,我们都是慕名而来的。” “是啊是啊,小娘子请您帮我们看看吧。” 她一句话引来了一群人争先抢后回答,不过陆清漪还是从中整理出了几点。 一是大家都知道她开的方子便宜,二是不知从哪听说她医术不错,所以就全都涌来等她看诊了。 可是陆清漪这连最基本的看诊条件都没有,顶多是在门口摆个桌子看病,这些人到底是为何会信任她?她实在难以理解。 “大家请等下,听我说一句。你们也看到我这儿十分简陋,而且我不会写方子,就算给你们看诊了,我也无法告诉你们怎么抓药啊。” 她的话一出,几个村民面面相觑,他们都是大字不识几个的平民百姓,自是也不会识字写字了。 这时,有人眼尖发现她在外头晾晒的药草,立马呼朋引伴道:“小娘子自己还会摘草药,以后买药都不用去药铺了。” 诶?不不不啊…… 陆清漪懵了:“这些药草我是晒来卖的。” 有人闻言道:“听到了没,小娘子说是可以卖的。” 陆清漪:…… 她这个卖和那个卖不是同一种意思啊。 可是这些人根本没要听她说话的样子,纷纷期待的看着她,等着她开始看诊。 陆清漪纠结了下,想着眼下也无事可做,加上这些人看着精神头都不错,应该也没有多大的病痛,便让他们到大桌子边排队看诊。 第148章 灰指甲 虽说场景简陋,不过陆清漪也没有随意怠慢。望闻问切一样不少,全部都仔细的询问过观察过,一些家里晾晒有的药,她也干脆让他们带了回去。而且她还豁出了脸皮,歪歪扭扭写下了方子。 来求诊的村民大部分都是因为着凉感冒后没有得到及时的治疗,他们其中多数都在为生活奔波,加上觉得郎中开的药贵没有定时喝,所以一直无法根治。陆清漪便一一对症下药,让他们先回去喝一段时间试试。 这一忙碌,直到午膳的时间,陆清漪肚子直打鼓,她才发现已经过去几个时辰了。她抬头扫了眼天色,又看了下眼前这个最后的病人,心想赶紧解决去煮饭吃了。 “叫什么名字?”她问,一边用自己自制的木炭在纸上记录。 “我叫陆生娣。” 听到生娣二字,陆清漪抬眸扫了她一眼。没记错的话,一般姑娘被取名生娣有娣之类的,都是因为父母寄望于生个男娃。看来眼前又是一个出生于重男轻女家中的姑娘了。 她心中默默为她叹息,表面上还是以专业的态度问:“你是哪儿觉得不舒服?” 说到不舒服的地方,陆生娣的脸色有些害羞和不自在,隐隐还有些羞愧在其中,扭捏着看向别处。陆清漪瞧她的五官稍显稚嫩,应是十三四岁的年纪。 她心想或许她的问题是比较难以启齿的,便主动安抚:“你放心,病患的病我会保密的,所以你大可直接告诉我你的为难之处,否则我也很难帮到你。” “我……小娘子能否保证一定替我保密,我此番跑过来爹娘都不知道的。” 看来她的问题真的很隐私。 陆清漪说:“没问题的,更何况我也不知道你父母姓甚名谁,所以不必想太多。” 她和蔼可亲的态度让陆生娣稍微没那么紧张,但等她要说出身上的问题的时候,她又扭捏起来。 “小娘子,待会我给你看的时候,您千万别吓到。” 神秘的语气还有她脸上的尴尬之色,勾起了陆清漪的好奇。她从医也有好几年,什么稀奇古怪的病没见过,还曾见过一个病人脖子上长了个大肿瘤,整个脖子只能歪着。 是以她说:“更吓人的我都见过,你就放心给我看。” 陆生娣闻言,这才小心翼翼地伸出她的手,只见她的十根手指其中便有几根甲板表面有多个小的浑浊区,外形不规则,其中有两根指甲全甲板,甲面变软、下陷。 她伸过手要瞧,陆生娣紧张地移开手,小声道:“会传染的小娘子。” “你如何知道会传染?” 陆生娣怯生生道:“刚开始的时候并没有那么多,只是拇指有一点点发白,可是后来不知为何就越来越多了。现在家里人都不敢跟我太亲近,便是怕也染上了跟我一样的怪病。 怪病一词让陆清漪眉毛半挑。 “谁说这是怪病的,没事,我看看。” 说着不由分说拉过陆生娣的手,放在眼前仔细检查。 陆生娣的手有很多粗茧,而且还在掉皮中。而她的指甲大部分已经有裂纹,部分变脆或有增厚的现象,有几只颜色呈棕色或黑色。 她把陆生娣的手指举高,用银针拨弄了一下甲片下,里面有沉淀的碎屑,部分致甲变松及甲浑浊肥厚。这种情况已经是和明显的灰指甲现象了。 “你这个情况应该是从夏天的时候开始的吧?”如今已经是快入冬了,通常来说这种季节很少会出现甲藓的情况。而且看她手指的扩散程度,也绝非十天半个月就演变成这样。 陆生娣点点头:“开春的时候就发现有指甲发白,但当时没有太过在意。” 说着,她抿了抿唇,犹豫了好一会,才道:“其实,我的脚也有好几片是这样,而且情况要比手指严重。” 陆清漪不意外,平民百姓的鞋子通常是又粗又不透气,陆生娣的手指感染了甲藓又没注意,少不得会感染到其他地方,尤其是闷在鞋子里的脚甲,更容易滋生细菌。 是以她说:“我能看看吗?” 陆生娣扫了一圈四周,不见有外人,这才敢脱下鞋子。 陆清漪凑过去一看,果然十个脚甲已经有七个甲片都完全变形了。 “怎么样小娘子?我的情况还能治吗?”陆生娣紧张又期待的看着她。 陆清漪直起身子来,示意她可以把鞋子穿上。脑海里琢磨着在这个时代,没有合成的西药配方,该如何处理顽固的灰指甲。 “容我想一想该用什么药。” 陆生娣当即眼里闪过希望的光:“所以我的这个怪病能治好的对吗?” “这个也不一定,你得的这个不算是一种大病,顶多是疑难杂症,要治不难,是根治比较困难。” “可是我必须把这个怪病治好的,小娘子您就帮帮我吧。” 听到她说必须治好,陆清漪好奇:“为何一定要治好,是怕你父母亲会嫌弃你?” “不,和爹娘无关。”陆生娣摇头,眼神凄凄带着些哀愁,“我这样子,怕是很难寻到夫家的。” 陆清漪不解,陆生娣长的虽然不出众,但也不难看,怎就会因为灰指甲嫁不出去了呢? 看出她的疑惑,陆生娣解释道:“女儿家身上有伤疤总是比较掉价的,虽然我家中贫寒,但我将来的相公如果看到我的手脚如此丑陋,必会休了我的。” 闻言,陆清漪惊讶的张大了嘴。 她是隐约知道古时候女子身上有伤会比较掉价。但也就皇宫选秀或者一些高官显贵会用这种标准选妻,怎的这套还用到平民百姓身上了。 不知是不是陆生娣自己太过担心,说着说着自己就开始偷偷掉起眼泪了。 见状陆清漪也是手忙脚乱安慰道:“你先别自己吓自己,事情没你想的那么严重。再说了,倘若一个男人因为你身上某个地方长得不好看就要休了你,这样的男人不嫁又何妨。” 她这番出格的言论当然不可能安慰到陆生娣,反而是吓到了她:“小娘子莫开我玩笑了,女子若是被休,哪还有什么将来,不说爹娘在村里抬不起头,我也是活不下去了。” 陆清漪:…… 第149章 开医馆? 好吧,陆清漪对她的话是不敢苟同的,但她心知是这个时代造就的陆生娣有轻视自己的想法,她无法改变,也改变不了。就比如当初的高彩凤,她有勇气愿意跨出那一步,可不代表每个人都如她一般敢踏出那一步的。 是以陆清漪也不再说其他,只是说:“我给你写个方子,你每日浸泡两次,有空一定要记得泡。”她知道如陆生娣这个年纪的孩子,每天都要帮家里做许多的事。 当初她重生在陆清漪身上的时候早有体会,家中的大小事务包括高氏在外头揽来的小活细活,就连劈柴烧水,一样不落都要做。即便这样,家中还经常差点揭不开锅,要不然陆生娣也不会满手的老茧。 陆清漪无奈叹息,抓起炭笔在纸上书写,好一会她抬头,把纸递给陆生娣:“这是方子,我给你念一遍吧,因为我写的有点丑,怕抓药的药童看不懂。” 她说:“土荆皮40克、黄柏30克、苦参20克、透骨草20克、一枝箭30克、一枝箭30克、独头蒜20克、白醋两碗。混合所有药材加上白醋熬成汁,每日中午以及睡前泡上一盏茶的时间。七天后你再来找我看看你指甲的甲藓有没有好转。” 陆生娣接过纸,感激地千恩万谢,陆清漪想想又嘱咐道:“我知道你平时要做的事应该不少,不过每次干完活后一定要及时清洗手脚,避免脏污残留,这会造成你的甲藓更严重。还有你用的布巾等物也和家人分开使用,这样就不会怕让家人也感染了。” “好的,谢谢小娘子。”她抓着纸张,眼睛泛红,把自己带来的两把菜放到桌子上,“对不起,我……我就只有这么一点东西可以答谢小娘子了。” 相比起其他人带来的蔬果和鸡蛋,陆生娣带的这两把菜顶多就值四个铜板,作为诊金那是远远不够的。但这已经是她能拿出的最多的东西了,而且指不定这两把菜的由来还会让她回家挨打。 陆清漪非铁石心肠之人,她能理解生在重男轻女家庭的姑娘的地位和待遇,是以也没真打算跟她要诊金。 “这就够了,你这个病也不是很严重,不需要给太多的诊金的。还是赶紧回去吧,免得你爹娘寻不到你心急。”她体贴的还给了台阶。 陆生娣感激地朝她一再鞠躬,这才提着空了的篮子下山。 把最后一个病人送走,陆清漪伸了个懒腰,一摸肚子都已经饿扁了。 “希望在吃完饭之前别再来人了。”她哀叹一声,东西都没收就赶紧去煮饭了。 之后的几天,总有村民来找她看诊,有些甚至不是陆家村的人,都是从隔壁村子过来的,也不知是从何得知她最近有替人看诊的事。一些看陆清漪的环境简陋,看完病后还去附近砍了木头来帮忙做些架子之类,整得陆清漪怪不好意思的。 而这期间最大的收获大概就是这些村民带来的新鲜蔬果了。可因为她一个人实在吃不下那么多,有时候看着哪个病人适合吃,转头就送了出去。 后来大家来看病都自动自发的帮忙做点事。有时候见她忙到没时间煮饭和喝水,甚至还有人带了粗米和茶叶过来,做饭煮茶分给来看病的其他人。若是不知情的看见,还以为这儿住着一大家子的人呢。 这日,当陆清漪终于忙完可以歇下喘口气的时候,门前来了个不速之客。正是好长一段时间都没见的孙大夫。 “孙大夫。”见到来人,陆清漪站了起来迎上去,“怎么有空过来?” 孙大夫笑:“最近医馆看诊的病患少了,自然便得空了。” 陆清逸一听,以为他是来责怪她抢走了部分的病人,不禁有些不安和尴尬:“我这……” 见她面有窘色,孙大夫知道她误会了,忙笑道:“小娘子莫误会,孙某并非来责难你的,只是听说你在家中开诊,因此上来瞧一瞧罢了,不要紧张。” 闻言,陆清漪这才松口气:“我还以为孙大夫是生气了。” “我为何要生气,同为医者,你给病患看诊和我看又有何不同,只要是对病患好的,他们又信任,那便足够了。” 他倒是心胸广阔,一番言论让陆清漪肃然起敬。 身为医生不为名利只为救人,这种高尚的品德真的很难能可贵。 请了孙大夫坐下,他环顾一圈四周,奇怪道:“赵相公呢?” “我相公出去了。”她含糊其辞,因为陆父叮嘱过她不可告诉他人赵珩渊不在的事,免得有心人趁机做坏事。 孙大夫闻言没多问,只是看着陆清漪这简陋的环境,加上临冬了天气渐冷,偶尔下场小雨就够人受的了,便又提起上回的事来说:“小娘子真不打算来济世堂帮忙?济世堂虽然不大,但平时病患也不少,而且来往也方便。” 陆清漪明白孙大夫的意思,村里百姓如果要找她看诊,从家中来到她家,少不得得半个时辰的路。而她这连个棚都没搭起来,病人跟着她日晒雨淋,的确也不妥。 可是陆清漪还真没想过去济世堂坐诊。一来是因为大家来找她看诊无非是觉得她的看诊费比坐店的便宜。二来,这些村民的问题都不大,不过是舍不得花钱,所以才来找她。之后还有没有人来看诊都还是未知之数。 想到这,她还是婉拒了:“谢谢孙大夫,但我目前还是没有这个打算。这几天的病患已经逐渐减少了,我大概也就是忙碌个几天就歇了。” “好吧。”孙大夫无奈,只是他还没放弃,而是换了个方式,“只不过小娘子接下来就没其他打算吗?你如果真心不想去济世堂坐诊,孙某觉着。倒不如自己开个医馆。” 自己开个医馆?! 这怎么可能,不说她医术好不好,她也没那么多钱…… 说到钱,陆清漪想起临走前赵珩渊往箱子里放了一个用红布包着的东西,说是有急用的时候就去打开,那里面该不会是银两吧? 第150章 昏庸的官家 “开医馆我没经验。” 孙大夫笑:“经验那都是锻炼出来的,更何况孙某觉得小娘子已经足够独当一面了。这段时间关于小娘子的事我亦是听说了不少,马大夫也给我来过书信。” 没想到马大夫和孙大夫居然有联系,这倒是陆清漪没有想到的。 “马大夫还好吗?” “还不错,他说小娘子的那个方子效果很好,若是能传播出去,必定可以造福不少百姓。所以希望把这个方子传播出去,正在计划着动身到各地去传扬,应该就是这几日会出发吧。所以他着我来向小娘子说一声。” “这是一件好事啊!” 其实在离开永定镇的时候马大夫曾经和陆清漪稍微提前过希望这个方子能为世人所知。当时陆清漪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只是当下她好奇的是,没有科技的传播,这个方子要如何让大家都知道呢。 “只是这样会不会太辛苦马大夫了?” “能造福百姓,又如何会觉得累。不过小娘子也无须太过在意,马大夫大约只去三个地方,若是顺利,应该很快就能有更多人知道了。” “只去三个地方便可?”陆清漪不仅好奇了,“马大夫要去的地方莫不是皇宫吧?” “哈哈哈,那倒不是。”孙大夫被她逗笑,不过笑罢他严肃下来,小心扫了一下周围,压低声音说,“这方子若是被御医院看了去,指不定会被私用,所以在那之前必须先让别的医馆的大夫知晓。” 陆清漪闻言难以置信的瞪着眼:“御医院的人,那不是专门给高官显贵们看诊的,他们这样,该不会是上位之人……” “倒不一定是上位之人的意思,只是这御医院里有位姓严的大医官,是严妃的堂弟。他曾经窃取了一位大夫的方子,并且要求那位大夫不得向其他人透露方子的内容。因此现在大家有了什么好的方子,只要愿意公开的,我们都会想办法尽快宣扬出去。” 说完,他直起身,又道:“当然这只是最坏的结果了,那位严医官也没有遮天的本领。” 莫怪当初马大夫如此着急,没想到其中还有这一层原因在内。 早听说如今在位的皇帝昏庸无能,可一直迟迟不肯把皇位传给太子,以至于底下几个皇子们暗地里斗个死去活来。虽说皇子们内斗与皇帝不一定有关,但民不聊生总不是假的了吧。 一年前就听说由于皇帝错信奸臣残害忠良,迫害守城的将军,导致连失三城。许多百姓流离失所,那时正值寒冬,路上全是冻死的尸骨,虚弱的早被蚕食干净,还发生了易子而食的惨状。 那时她听的是寒气遍体,无法想象寒冬中没有家园可落脚,只能眼睁睁冻死的人是什么样的心情。陆清漪叹气,可惜她只是生活在这个国家里最渺小的存在。 所以这瞬间,她突然能理解马大夫急于把方子传播出去的心情了。身为医者,最开心的莫过于是有救人的法子。 “小妇衷心的佩服马大夫的努力,希望孙大夫能替我带句话,帮我谢谢他。” 闻言孙大夫笑了:“你们啊还真像,马大夫信中与我提及了,让孙某必须对你说声谢谢,因为此举能救的不止二夫人一人,或许会是千千万万的人。” 说着,他自个儿似乎也是想起什么,轻声叹气:“若我当初早些遇上小娘子,或许内人的妹妹也不会因为崩中去世了。” 他看着天边的云和漫山遍野的青草,说:“从医的这些年孙某也是陆陆续续救治过不少人,也会有无能为力之时,其中最难的莫过于孕者难产了。是以在看过药方后,孙某是由衷的敬佩小娘子,说你是再世菩萨也不为过。” “这……言重了孙大夫,我何德何能……”陆清漪都觉得要被夸上天了,“这方子其实也是故人留下,我做了点改动而已,并非全是我的功劳。” 孙大夫哈哈一笑:“马大夫说小娘子十分谦虚,今日一瞧,还真是名不虚传啊。” 陆清漪被他这一打趣,不禁也跟着笑起来。 两人又细细说了一些事,陆清漪想起他方才说马大夫要去的三个地方,便好奇问到:“马大夫到底是去哪里?“ “是百医堂、百草庐还有走方医的探讨会。” “百医堂和百草庐也是医馆吗?走方医的探讨会又是什么?”陆清漪一脸茫然。 闻言,孙大夫略诧异:“小娘子竟不知百医堂和百草庐?” “我应该知道吗?”见孙大夫惊讶,她更是不解。 孙大夫当下是不知该笑还是笑了。 “这百医堂与百草庐是学堂,专门教授医德与医理,其中也有许多为世人所知的德高望重的大夫,也出过许多的御医和太医。” 陆清漪明了,百医堂与百草庐就相当于现代的医学院。里头聚集了不少的学子还有大夫,可以直接有效的让学子们知道有可以治血崩的方子。 “那走方医又是?” “坐堂医小娘子知道是什么吧,走方医便是相反的。走方医一般是到处游历治人,他们没有固定的居所也不设医馆,由于他们常年在外行走,所以擅疑难杂症。走方医探讨会便是所有走方医聚集在一块探讨医术的地方。” 他这一解释陆清漪就明白了,马大夫选择去探讨会应该就是希望通过这些走方医把方子给传播出去。他是用心了,据孙大夫的意思,这三个地方天南地北,来回至少得花上三个月,在这种交通不发达的地方,光是坐马车,陆清漪都觉得脸色发青。 “真是辛苦马大夫了。”她由衷感叹,这世上或许会有庸医,但也会有许多像马大夫这样,一心为救人而奔波的大夫郎中。 突然间,陆清漪也觉得自己不该总是畏首畏尾裹足不前,既然现在有人愿意信任她,来找她看诊,那她就该认真对待起来。至少不该再用以这样的环境来迎接那些辛苦过来的村民。 第151章 探听身份 送走了孙大夫,陆清漪开始陷入沉思。 孙大夫的建议让她心动,但到底济世堂不是扶贫堂,一切都有规章制度,一旦她去坐诊,那些需要帮助的村民就无处可去了。所以她更倾向于自己盘个铺子来坐堂。 可是盘一个铺子下来谈何容易,如今家中仅她一人,成立一个小医馆不仅需要人力物力,草药的问题还有装修全是问题。 “要是相公在就好了。” 回来几日,原本以为很快就能适应他不在身边的日子,没想到反而越发的思念。光是打开衣柜看见他的衣服,她都心脏一刺,难过的情绪排山倒海。 “唉,你什么回来呢。” 翌日,早早给村民看诊完,陆清漪就去楚楼给媚娘做针灸。或是她给的方子和针灸起了作用,媚娘的肤色较之之前有了很大的改善,因此她对陆清漪越发的亲近。 “不忙活,小娘子可以先坐下喝茶吃点点心,这是今日李郎特意从云茶居买来的。” 听到李郎两个字,都递到嘴边的酥饼陆清漪瞬间就吃不下了。 对于李渣男,她打从心底感到恶心。 是以她故意道:“这位相公倒是有心。” 听她夸李渣男,媚娘心花怒放,娇笑着掩嘴,眼里含着娇羞和期待:“李郎待我确实一片真心,他许诺过一定会替我赎身的。” 陆清漪:…… 本来想趁机暗示一下,那个李渣男根本就没想过要替她赎身,只不过是拿她当炫耀的谈资。没想到媚娘一谈起这个人就眼冒粉色泡泡,让她还真不知如何切入才对,只好陪着笑。 陆清漪明白,媚娘几乎是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这个渣男身上,幻想着可以与他白头到老。若她强行打破,说不定还会被当作坏人。她想,还是得让媚娘亲眼目睹真相,她才会明白的。 做着针灸的时候,陆清漪假装不经意聊到楼里的情况:“前几次来的时候,隐约听见楼里北边的院子传来乐曲的旋律,曲子十分动听,可是楼里姑娘们在练习?” “是啊,那边都是一些刚进楼的孩子练琴棋书画和歇息的地方。” “哦,想必一定非常热闹了。” “热闹,呵。”媚娘轻轻冷讽一声,“那个地方可不是热闹,而是人间地狱。” 陆清漪闻言心中一动,但脸上不漏声色:“哦,此话怎讲?” 媚娘嗤笑:“如我们这般进了烟花之地的人,一身的束缚,日子过的比家养的狗都不如。” 她顿了顿,自嘲道:“小娘子看我们是衣着光鲜亮丽,出手阔绰。可谁能明白我们心中的苦。” 陆清漪没说话,她虽没有媚娘和楼里姑娘们的经历,可是同为女子,她十分清楚屈身于不喜欢的人身下的心情。 便是如此,在得知灵婆利用她的身份诱骗女子失身别人,如高一飞的未婚妻。甚至还有一些人把她当作神灵,可能还以为灵婆是在替她驱邪祟,就更是怒不可遏。 是以陆清漪道:“同为女子,小妇感同身受,小妇知道有一些姑娘并非自愿进来,而是家中欠了银子或是被父母卖进来的。她们其中都有许多的无奈和不得已。” 或是因为都是女子,加之陆清漪的话触动了媚娘,她主动说起了自己的事:“我便是家中欠了债,被卖进楼里的,只不过那时我并不在楚楼,而是在别的地方。” 这话引起了陆清漪的注意:“如此听来,姑娘不是楚楼开业时就进来的?” “那倒不是,我是姚老板的人从别处重金买过来的。” 这样说来,媚娘便不是受害女子之一了,她应是姚老板要开楚楼,所以买了过来的。不过既然她是跟着楚楼一起成长的,会不会知道其中一些肮脏的事呢? 想到这,陆清漪趁着换艾灸的空档,问:“姑娘来楼里这么久,可曾见过姚老板?我听外头的人说,这姚老板神秘得很,可是真的?” 听闻她提起姚老板,媚娘眼里闪过一抹精光,她联想到之前侍女说的话,若有所思。 “小娘子为何突然对姚老板感兴趣了呢?”她故意问到。 陆清漪早有预料她会问这话,是以也没被吓到,淡定的说:“其实我一直就挺好奇的。楚楼开张已有五年之多,可是坊间却一直盛传没人见过姚老板的真面目,甚至有人说楚楼或许根本没有姚老板这个人的存在。方才听的姑娘提起姚老板,我便想到坊间的流言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媚娘说,可是她却根本不相信陆清漪的解释,只是因为她背对着陆清漪,是以没发现媚娘的异样。 媚娘换了一个姿势,不紧不慢说:“外头的人不清楚,传成那样也不奇怪,不过姚老板这个人可是真实存在的呢。” “真的吗?所以姑娘见过姚老板?” “自然,我进楼也五年了,前前后后都见过他好几回了。”媚娘毫不犹豫回答。 陆清漪登时是一阵情绪激动,差点就把手里的艾条给夹断。 “姑娘见过姚老板?!”听到媚娘的话,陆清漪激动不已,感觉自己几乎都要维持不住表面上的镇定了,“那姚老板生的如何?” “生得如何?这个嘛,还真让人难以形容。”媚娘故意打着哑谜,半天也没说下去。 陆清漪一听更是心焦,整颗心都提到嗓子眼上,主动询问:“为何难以形容,可是这姚老板真的像外界说的那样男生女相,亦或者姚老板其实是个姑娘家?” 她的话逗得媚娘娇笑起来,肩膀一耸一耸,忍俊不禁:“哎哟小娘子,你这可是哪听来的小道消息啊。” “难、难道不是吗?”陆清漪故意装作无知妇女的样子。 媚娘便毫无戒心道:“自然不是,姚老板可是个正儿八经的男子,而且身材高大魁梧,无一丝的赘肉。若是露出真面容,不知得有多少女子争相抢着来把楚楼踏平呢。” “如此说来,姚老板果然是相当的英俊不凡了。”陆清漪故作不解,“可他为何任由外头流言四散呢。” 第152章 彦公子不简单 “这我便不清楚了。”媚娘换了个侧躺的姿势,说,“姚老板每次唤我去的时候都是戴着一副面具,我进楼几年都不曾见过他的真面容。不过以我看人的眼光,姚老板差不多哪儿去。” 戴着面具,那不等于没见过本人长什么样子嘛。 陆清漪登时是失望不已,还以为能从媚娘这得到一点点的讯息,没想到就连媚娘都不曾见过这个姚老板,当真是如外界所言,神秘得很啊! 她大失所望,也就没了聊天的心情。 从她近些时日在楼里多方探查可知,这个姚老板当真非常神秘,从不会在外人面前露出他的面容。那么唯一能得知他真面目的办法,除了经常去姚老板的院子溜达外,也只能从彦公子身上下功夫了。 而且还有一事让陆清漪颇为在意,那便是楼里那些被逼良为娼的姑娘又在哪儿呢?会是媚娘口中说的那个北楼吗?倘若大部分的姑娘都是在那学习,保不齐还真都被关在北院某个角落也不一定。 她这头还在想着,躺着艾灸的媚娘没听的她说话,不知是想到什么,好心提点了她一句:“姚老板虽然神龙见首不见尾,但也是有极其信任的人。这么多年来,他身边一直有彦公子跟着,而且事无巨细也都交给彦公子去处理,可以说彦公子就等同于他一样的存在。” 等同于他一样的存在?也就是说彦公子拥有姚老板一样的权利的意思吗? 陆清漪便问:“楼里的大小事务都是彦公子在处理的吗?” “几乎是吧,小事情都彦公子自己决定了的,大事应该也是经过彦公子的手再到姚老板手中。”媚娘不确定道。 陆清漪皱眉,如此听来,这个彦公子还不一定只是个普通被豢养起来的小倌。也对,能跟在姚老板身边这么多年,说他纯良无害不知道楚楼暗地里做的那些脏事,那一定是不可能的。 只是陆清漪心中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一个长的那么好看还和善的人,极有可能跟着姚老板与灵婆还有那些官商勾结欺压百姓,便觉得白浪费了那么一副好皮囊。 “看来彦公子的身份也不低。”她喃喃自语。 媚娘见她听懂了,便道:“不错,姚老板待彦公子也是十分特别的。”她言尽于此,也不再多说什么。 不过陆清漪没听出她的弦外之音,倒是更加笃定了这个彦公子身上或许会有突破口。 原本她还想着针灸完就回山上去,免得有村民来寻她不得,白跑一趟。可现在她决定,待会还得去一下琴楼和彦公子打好关系。 待陆清漪针灸完离去,媚娘屋里的侍女很快从门外进来了。 “如何?” “小娘子又往东院去了。” “还是去了啊,我都说的那么清楚,她到底是假装听不懂,还是不想听懂。”媚娘撇撇嘴。 侍女说:“姑娘何必关心她如何呢,说不定这小娘子就是想要攀龙附凤勾/搭彦公子。” 她语气隐有忿忿不平,媚娘抬眼望了她一下,嗤笑一句:“你那么生气做什么,彦公子这人生得是好看,但也不是个好惹的主,我劝你还是收起那点小心思,把目光放在别的男人身上才是。” 那侍女见自己的小心思被看出,忙收敛了一下情绪,只是嘴上还是道:“可是那小娘子又凭什么得到彦公子的青睐。” “是啊,我也正好奇着呢。你说她生得也不是倾城之色,性子也一般,就是个稍微懂点医术的农妇,再多一点,也只是不似一般村妇那样粗鄙罢了。到底有何特别让彦公子也对她另眼相待。” 精明如媚娘都没能找出陆清漪的特别之处,更别说是只会服侍人的侍女了。 是以她略带妒忌说:“大概便是吃多了山珍海味,彦公子想换个口味罢了,怎会是真心看上那村妇了呢。” 媚娘听出她语气里的酸涩,嘴角勾起一抹嘲弄,没再说什么。 另一头,陆清漪提着篮子往东院走去,走到一半还真又忘了该往哪个方向转才是。只因从月亮门拐进去后会上一个长廊,这个长廊分别通向几个小院,每一个分岔路的设计都是一样。是以陆清漪总是记不清该在第几个分岔口转弯。 “下次一定要数一数才行了。”她懊恼地看着前后的走廊,思忖着要不要先往回走问路。 也怪她太紧张,一路就想着见到彦公子要怎么打探消息,以至于连自己路过几个分岔路口都不记得了。 她原地徘徊不前,殊不知她的一举一动都被暗处的人看在眼里。 “看来是又迷路了。”那人低声浅笑。 他身后,有人走上前,往楼外扫了一眼,只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 “她就是你在查的那个人?” “不错。” “可疑吗?” “暂时还没找到。”他顿了顿,瞥眼身侧的人,说,“不必担心,我有分寸,倘若她会坏事,之后再把她收拾了便是。” “我知道你有分寸,不过你是不是对她太过上心了?” 靠栏栅边的人没说话了,只是给暗处的人挥了下手,当即有个人从暗处走了出去。 长廊上,陆清漪来回踟躇了几次后,叹气:“要不还是算了,下次再来吧。” 她心想,如果迷路了还硬要去琴楼,目的就太明显了。 然而就在她往回走,还没走出一段距离,不远处便有一个下人,手里提着一个簸箕,似乎要往哪里而去。见到陆清漪,他主动停了下来。 “小娘子,此处乃私人禁地,外人不可随意进出。” “不,您误会了,我是来找彦公子的,他说我可以随时去琴楼找他。” 下人狐疑的看了她一会,说:“那小娘子为何在此处闲逛?” 陆清逸一阵羞赧:“不是闲逛,我找不到路,正打算回去来着。” 下人闻言沉默了几秒,往前头的分岔路指了一下:“琴楼就在前面的岔口,小娘子拐进去沿着长廊直走便是了。” 啊……原来就在她前面的分岔口而已…… 陆清漪这下脸更红了,但没忘记朝对方道谢。 第153章 不小心?! 好不容易总算来到琴楼,彦公子果然在,只不过他没在环形天台上,而是在楼里看书。见到陆清漪推门进来,他抬头望了过来。 晚秋的阳光柔和地打在他的身后,像是替他披了一层朦胧的薄纱。他的侧脸菱角仿佛被磨平了一般,更显得他文儒如玉。 “赵小娘子。”见到来人,他站了起来,嘴角含着一抹温柔的笑,“今日来给媚娘针灸?” “嗯,正好针灸完也没事,就想着过来看看彦公子有没有空教我抚琴。”她的目光落在他手中的书本上,略感抱歉,“当然你要是不方便,我改日再来也是一样的。” “小娘子客气了,在下也是无事可做,所以看下游记打发时间罢了。” “游记?” 彦公子晃晃手中的书:“这是一位游历四方的浪客书写的一本游记,记载了各地的风情以及有趣的事情。不过我也才翻开看没多久而已。” “还有这样的书吗?”陆清漪感到好奇,“我可以看看吗?” “请。” 陆清漪接过,打开仔细翻看了几夜,古代的印刷真的不敢恭维,但字体还算清晰,还配有插画,唯一让她郁闷的是,有部分字看不懂,不知是字体关系还是语言关系。 “小娘子对游记也有兴趣?”瞧见她目不转睛,恨不能一头栽进书里的样子,彦公子微微一笑。 陆清漪不好意思笑笑。 这个时代太封闭,以陆家的环境也不足以支撑她去周游列国。她一直很想知道陆家村以外的地方是什么样的风景,是秀丽山水还是江南风情,亦或者滚滚的沙漠,她都很想看一看。 不过这对于她来说大概就是个梦了。自从有了上回去永定镇的经历,她现在特别怕出远门。想到那颠簸的官道和漫天的黄沙,她就开始觉得难受。 “不能出去走走,能借助书本看看这个世界也挺好的。”她感叹一句。 “世界么?”彦公子喃喃自语,随后说,“既然小娘子喜欢,这游记便送给你了。” “这怎么好意思,不用了,彦公子只需告诉我哪里有卖,我去买一本回家看就好。” “可是,这游记在这边仅此一本,这是我托人从金陵买来的。” “啊……”陆清漪不禁有些失望,不过她很快就调整好心态了,“没事,其实就算看了也无用,我也无法亲身去感受,还不如不看。” 闻言,彦公子颇为怜惜地看着她,想想道:“小娘子不要的话,那在下也不勉强。不过,在下若是借给小娘子,还望小娘子莫要驳了在下的心意。” “这……”彦公子的温柔和恰到好处的体贴实在令陆清漪无法想象他有可能和灵婆有所勾结。 “那就,谢谢公子了。”陆清漪沉吟了片刻,还是抵不过想要看看外面世界的好奇,接受了彦公子的体贴。 见她肯收下,彦公子脸上露出一抹淡笑,从架子上抽出一本薄薄的册子,递给陆清漪:“这是我让人寻来的乐谱,曲子名为清风曲。这首曲子指法简单,初学者极易上手,在下觉得小娘子可以先从这一首开始。” 陆清漪接过打开一瞧,整个脑袋就懵了,因为她完全看不懂上面画的都是什么。那种感觉就像学陌生的语言文字一样,全是外星文。 “这谱子……” “小娘子看得懂吗?” 陆清漪摇头:“完全看不懂……” “这样啊……”彦公子头疼,眉心轻碾,即便如此,也无碍他的英俊。 须臾,他道,“没事,在下可以慢慢教你,我们今日先熟悉一下指法吧。” 陆清漪颇为不好意思:“辛苦公子了。” 老实说她十分清楚自己没有学琴的天赋,若不是为了要接近姚老板和彦公子,她也不想自曝短板,徒添笑话。 还是原来的地方,相比起上一回的青涩,这一次陆清漪已经不再感到紧张。她仔细听着彦公子的话,调整自己的手指力道。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一样的角度拨琴弦,彦公子拨弦发出的声音就是要比她拨弦要好听得多。陆清漪不禁有些懊恼,来回几次也就着急起来,觉得自己着实忒蠢笨了些。 见状,彦公子耐心安抚道:“不着急,头一回都这样,你只是手指太过僵硬,放松些就好。” 然而陆清漪觉得自个儿已经很放松了,可还是差那么一点。具体差在哪,她自己也不清楚。 就在她暗自懊恼的时候,彦公子突然凑了过来,一手搭在她左手上,另一只手绕过她身后,搭在她的右手上。属于彦公子的气息瞬间把她团团包围住,就连缓慢的呼吸里都是他身上淡淡的熏香味。 陆清漪瞬间就僵住了。 他的这个姿势就像是把她半环在怀里一样,陆清漪自穿来三年,除了和赵珩渊有过亲密接触外,不曾与其他男子有过更近的距离,当下就慌了起来。 然而彦公子似是没发现她的窘迫一般,目光聚焦在她的两只手上,轻缓开口道:“应该这样勾手指,手腕再放松一些,否则今晚回去你就会觉得酸痛了。” 他的嗓音本就极富磁性,此刻的姿势就像是凑在她耳边轻声说着情话一般。陆清漪只觉得耳朵像是被吹了一口气,从耳膜一直酥软到后背。 她愣在原地,下意识看向彦公子,正好碰上彦公子半抬起头瞧她,两人的目光就这么对上了。不过一个拳头的距离,对方的眼瞳花纹都清晰可见的倒映出来。 近在咫尺的距离,只要再凑近几寸,她就要亲上对方了。 陆清漪一个惊吓,下意识往后仰,不想彦公子本就是双手环过她后背教她指法的,她这一后仰便等同于靠在了他的臂弯上。陆清漪只觉全身汗毛竖起,又猛坐直了来。 却没想到彦公子以为她要后倒,忙倾身向前要扶住她。两人均是往前的姿势,此刻想要收住势头也已经有些晚了。彦公子性感的唇瓣就这样擦过陆清漪的脸颊,温热柔软的唇瓣,像是一片果冻滑过脸颊。 两人同时一愣,都沉默了下来。 第154章 三天晒网 陆清漪错愕地瞪着眼,心下想要伸手去擦脸颊,可一想到彦公子可能会误会,只好压下心头的冲动。 由于两人靠的近,彼此呼出的气息缠绕在周遭,陆清漪不禁脸烧得慌,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该说什么缓和气氛。她微抬眼,便见彦公子也正打量着她。 他的眼廓十分漂亮,上扬的眼角像是藏着一丝的情意,但是他看她的目光十分炙/热,仿佛要把她给看透了一般,让人感觉到压迫。 晚秋的风呼啸而过,日头渐落,风也变得阴冷起来。似是因为冷风让人的头脑清醒过来,彦公子身子往后退了几寸,虽还是呈环抱姿势,但相比方才,陆清漪觉得他带来的压力骤减了不少。 “小娘子没磕碰到吧?”他关心问道,仿佛方才什么尴尬的事都没发生一样。 陆清漪花了几秒才回过神来,忙摇头:“没有,是我太冒失了。”说着她下意识望眼他的唇瓣,又忙低下头去。 彦公子把她的反应看在眼里,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那在下方才说的,小娘子可看明白了?” “什、什么?啊……这个嘛……”陆清漪越发尴尬了。 方才他一靠近,她整个人就慌了,纳还顾得上听他说话。现在他这一问,让她如何回答是好。 见她没说话脸上还露出了一丝窘意,彦公子微微一笑,体贴道:“没关系,看不懂在下再给你演示一遍。” 说着他又凑过去,只不过这一回他没再绕过陆清漪的后背,而是选择把手搭在她的手上,伸手握住。 陆清漪又是一惊,这一回她下意识要挣脱,但彦公子很快就放开,用着仿佛在聊今天天气如何的口气,说:“小娘子放松,手指僵硬可弹不好。” 陆清漪不禁一阵羞赧,觉得自己想法似乎有些过于龌蹉了,明明人家是在教她抚琴,可她却在防他,实在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是以她偷偷吸口气呼出,把心态调整好后,把注意力放在了琴和他的手上。 不得不说,彦公子不仅人生的好看,就连手指也跟白玉筷子似的,骨指分明秀气好看。是她见过的人中最好看的,就连媚娘与之相比都略逊色,真真是一个得天独厚之人啊。 她内心感叹一句,学着他的手势,轻按在琴弦上,拨了几个简单的音符,正要切弦,就感觉手腹下轻微刺痛,很快就感觉到一片冰凉。 她举起手一瞧,不知怎么弄的,手腹竟是被割破了。她呆愣在原地,傻傻的看着手指。 彦公子见她没动静,抬眸扫一眼,便见她看着冒出血珠的手在发呆。他脸色一变,掏出了怀中的手帕,拉过她的手用手帕捂住止血。 “疼吗?手势不当时容易被琴弦割到,小娘子拨弦前要多注意。” 陆清漪后知后觉原来自己是被琴弦割到了,她还纳闷着自己怎么受伤了。 见她傻愣着,彦公子不禁一晒:“小娘子莫不是被吓到了?” 陆清漪被逗笑,她怎么会因为这样就吓到,前世拿手术刀的时候处理过的吓人的事更多呢。她刚刚只是一下子没能从自己受伤的情况下反应过来而已。 “公子以前练琴的时候也是经常会受伤吗?”她好奇问道。 “多少会,但是吃一蛰长一智,久了就知道如何避免自己受伤了。”他意有所指。 陆清漪哦一声:“如此看来我这也是正常的,并非因为我愚笨。”她自我调侃。 彦公子笑,举起自己一只空着的手,说:“你瞧,这就是练琴时留下的。” 陆清漪凑过去,果然能看到好几根指腹上都有一道与皮肤颜色不一样的痕迹,想来是经常同一个部位被割伤,久而久之留下来的。 她不禁感慨道:“这大概就是抚得一手好琴的代价了吧。” “嗯,但是我觉得挺值的。”彦公子一晒,看着她道,“如小娘子所言,抚琴除了可以愉悦心情外,有时候烦躁郁闷无法开口的时候,可以通过抚琴来述说表达,在下觉得甚好。” 不知为何,他明明只是说着自己的心情,可陆清漪听完就觉得耳根一阵阵的发热,仿佛他说的不是琴而是情话一般。 “呃……那、那是挺好的。” 她语无伦次回答,低头瞧见自己的手还被他握着,想要抽回来,就见他似有察觉地低头检查陆清漪的手指还有没有流血。 “血已经止住了。”他说。 “呃……谢谢。”她越发觉得窘迫。 由于受伤了,再碰琴弦,陆清漪心里已经有了阴影,不敢太过用力,而且有意识的想要避开受伤的手指。见状,彦公子干脆停了教授,让她先好好养伤。 “学琴不急于一时,若是小娘子落下阴影,往后见到琴就害怕发抖,可就违背了初衷了。”他贴心的给她铺好台阶。 陆清漪窘迫,总觉得她这个学徒太没毅力了些,才不过刚开始学,就三天晒网起来了。若真让请老师来教,不说亏不亏,碰上她这样的学生,估计老师也气吐血了。 “让公子笑话了。”她十分不好意思。 彦公子表示理解:“伤口有些深,也不宜继续学下去,等伤养好了,小娘子随时可以过来。” 陆清漪闻言心中复杂,她本就是借着学琴接近彦公子的,不能过来学琴的话,她还有什么借口可以进琴楼呢。 也不知彦公子是不是听到她心里的话,只听得他说:“小娘子若是喜欢游记,大可有空时过来琴楼,我这还有不少的游记,都是不同浪客书写的。” 陆清漪不禁喜出望外:“我可以过来看游记吗?”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 “自然可以,难得有人喜欢看游记,在下也算是觅到一个同好了。以后还有人陪在下聊聊各地风情,算来还是在下讨便宜了。” “公子实在太谦虚了,分明就是我讨便宜了,若是没有公子,我怕是这辈子连琴都碰不着,更别说这些珍贵的游记了。” 第155章 气势迫人的姚老板 话落,彦公子用同情的目光看着她,像是想起了往事,说:“在下从前也是在贫民窟里生活的,那时候总是食不果腹,有上顿没下顿的,有碗清水粥都觉得十分幸福。印象中,那几年的回忆一直都是阴沉沉的,仿佛置身于井底一般不见天日。” 这个形容陆清漪感同身受,当初她刚睁开眼发现自己身处一贫如洗的陆家,上有刁钻蛮横的继母,下有奄奄一息的胞弟,每一顿都要为下一顿做打算,真的觉得未来一片黑暗。所幸这一切通过努力都在慢慢改善。 有时候陆清漪都忍不住想,假如没有发生王有为的事,假如赵珩渊当时没有出手相救,她如今怕也是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吧。 所以她道:“虽然从前日子不好,但现在公子也熬出头了。人都要向前看嘛,我相信公子的将来一定会比现在都要好。” 彦公子闻言微微勾唇:“承小娘子贵言了。” 陆清漪傻笑,一会她道:“那我便不打扰公子了。” 彦公子站起:“我送小娘子出去吧。” “劳烦了。” 她从琴凳上站起,抓过自己的篮子,和彦公子一前一后下了楼。 出了琴楼,早先的阳光早已不知所踪,天边隐有乌云。 彦公子抬头看了下天色,道:“在下瞧着天色似是快要下雨了,唯恐淋雨,小娘子不如带把伞回去吧。” 陆清漪闻言也跟着抬头望了眼,天边乌云密布,看着的确是要下雨的节奏。这儿离她家至少还得走上半个时辰,难保半路不会突然下大雨。 是以她道:“多谢彦公子。” 然而等了几秒,彦公子都没有动弹,陆清漪奇怪的望向他,便见彦公子难得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 “怎么了吗?”她主动询问。 彦公子说:“院子里少有人走动,在下也不清楚何处有伞,倒是在下的房中有一把,小娘子若不介意的话,可要随在下去走一趟?” 去彦公子的房间?陆清漪当下第一时间是拒绝的,只是话到嘴边,她突然想起,一般人都习惯把重要的东西存放在自己觉得最安全最安心的地方,比如房间床头之类的。 这个机会非常难得,陆清漪无法放弃,毕竟要去他的房这种借口太难找了。 是以她只纠结了片刻就答应了。 彦公子的起居室在琴楼往里的东南方向,需要穿过两个月亮门绕过两条廊亭才到。这样的曲折,以陆清漪的能力,估计需要走上三遍才能记得住路。 来到他的房门前,彦公子朝她抱歉一笑,推开门进去。陆清漪则站在廊檐下,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子,实则暗中悄悄打量着周围的景色,假装不经意地在房门前来回走几步,然后坐在廊下的宽木栏栅上,目光落在房门里。 从半开的房门看进去,只能看到一张贴墙的桌子和两边的太师椅,墙面架子上摆着装饰品,正中央的墙面挂着一副山水画,太师椅的两旁有高架凳子摆着花瓶,但是花瓶里并没有插花。 看来这彦公子性喜简约风格呢。 正想着,陆清漪眼角似是看见有人从长廊上走来。她下意识往阴影看去,果见有一魁梧大汉从长廊尽头走来,已经过了廊亭要拐过来。那人身材高大背宽,体型与赵珩渊有的一比,着一身的黑衣,虽隔得老远,但还是十分瞩目的。 不过让陆清漪侧目的不是因为他与赵珩渊相等的高大,而是他脸上那冷铁色的面具。 这人,该不会就是姚老板吧?! 之前一直听说姚老板随时随地都戴着一副面具,或许除了他本人,至今还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呢。 她心下紧张,不由自主站了起来,目光聚焦在对方身上,直到他走到面前,她还呆在原地反应不过来。 就在这时,彦公子正好从里头出来,便见陆清漪呆呆望着对面。他往前走了几步,终于看清陆清漪到底看什么看到傻了。 “姚老板。”他主动开口。 戴着面具的男人也就是姚老板,冷冷朝彦公子点了点头,可是目光依旧落在陆清漪身上。在她看着她的同时,他同样在打量着她。 一旁的彦公子见状,下意识往前几步,稍稍挡了一些姚老板的视线,对陆清漪道:“小娘子,这是楚楼的楼主,人称姚老板。” 陆清漪这才后知后觉从对方散发出的压迫感中回过神来。她不禁一阵羞赧,因为自己居然看着对方发起了呆。 “姚、姚老板好。”她竟还紧张到结巴起来。 见状,彦公子不由抿嘴笑看她一眼,糗得陆清漪只想找个地儿钻了。 他们两人间的眉来眼去被姚老板看在眼里,浓眉轻皱,不快的神色浮现在眼中。彦公子敏锐的察觉到他的不悦,因此举起手中的油纸伞。 “快下雨了,我给小娘子取伞,现已经临近初冬,天气渐寒,路上淋雨着凉就不好了。” 姚老板依旧眉头深锁,只是从看陆清漪改为看彦公子。彦公子朝他露出抹安抚的笑,姚老板见状更是不快,鼻子发出一声冷哼。 一旁的陆清漪听见这声冷哼,想到彦公子和姚老板两人之间暧昧的关系,心中不禁感到忐忑。 此刻寂静的院子中,一个女子站在男子的房门外,饶是普通人经过,都会觉得他们两个人有问题,更何况是姚老板。他必定现在是十分生气,怒在心中了吧。 真是太不妙了,这个姚老板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怕是跳进黄河都不知如何洗清了。 正犯愁着的时候,天开始下起蒙蒙细雨,没多久,雨开始呈水滴状,打落在屋檐上。部分雨随着风吹进长廊,飘在他们脸上。 彦公子扫了一眼,似无察觉姚老板的不悦一般,笑道:“幸好绕过来取伞了,否则小娘子怕是才出门就淋雨了。” 陆清漪偏头看着已经完全黑下来的天边,愁容更甚。 这种天气回山上怕是要冻僵不可。 第156章 她很特别 谢绝了彦公子的相送,主要还是怕姚老板会不高兴,陆清漪拿着彦公子的油纸伞快步离开,甚至都忘了自己原本来彦公子这的原因。 她走后,彦公子侧身看了眼姚老板,转身进了房。姚老板不吭一声,跟在他身后也进了屋,但并没有走到里头,而是在太师椅上坐下。 彦公子从里屋端来小煮壶和茶盏,放在桌上,开始慢悠悠地煮起茶来。不说话不显露情绪,仿佛屋里除了他再无其他人。 须臾,姚老板主动开口:“你对她太过上心了。” 彦公子抬眸看了他一眼,把烧开的井水倒入茶盏中,边倒边说:“我说过,你无需担心,我自有分寸。” “你的分寸便是带她进梧栖楼?” “我只是想试试她的反应,没想到你突然来了。” “怎么?你还要怪我坏你事不成?” “你想多了,就算你不来,我也看不出什么。她很聪明,就算真有问题,也没那么容易露出马脚的。” 说起陆清漪,姚老板虽然心下不满,但还是就事论事道:“她看着的确跟一般的村妇不一样。” “那是自然,她很特别,十分特别。”彦公子一连两个肯定,眼神里透露着趣味,这让姚老板心中既好奇同时觉得不安,但是他没有多问,只是继续道。 “她虽与一般村妇不同,但也没有多特别。”他直言不讳。 “不,青山,她可比你想象中要特别的多。”彦公子缓缓道,顺便把茶盏放在他面前。 他愉悦的口吻让姚老板眉头皱得更紧:“就算她特别,但也不足以让你待她与其他人不同。她已经是有夫之妇了。”他提醒一句。 彦公子闻言笑了:“我道你是担心什么,放心,我待她并非男女之情。”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做那样的事。”他语气不善。 彦公子闻言瞟他一眼,一边眉毛轻挑:“你倒是看了不少。” “别忘了对面有个隐蔽的阁楼。” “我还真忘了。”他满不在乎的坐下,嘴角含着一抹淡淡的笑。“但是她的反应很有趣,不是吗?” 姚青山望着他嘴角边的笑意,唇瓣紧抿,好一会才憋出几个字:“希望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彦公子轻笑一声:“我你还不清楚吗?” “我只是希望你真的知道自己在做的事。” “放心,我绝不会让她成为隐患的。”他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像是想起什么,问,“她的下落找到了吗?” “没有,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虽说许家那位夫人性格温厚,但许老爷子却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婉娘怕是已经……你节哀。” “节哀?”彦公子嗤笑一声,“我有何可节哀的,青山该不会以为我会替她难过吧。她不过是我暖床的工具罢了,不足轻重。” 姚青山没有说话。 彦公子又道:“婉娘若真是被许老爷子杀了,倒也是替我们除了后患,就怕她还没死。”说到死字的时候,他眼里闪过一抹寒光。 姚青山看了他一眼,轻声道:“既然你不难过,我也没什么要说的,关于她的行踪我们会继续追查,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你自己决定吧,你办事我放心。”他说。 此时山头上,回到家中的陆清漪已经是浑身上下都湿透了。这场雨来的快且猛,饶是她一路躲避,还是被大风雨泼湿了。 她连忙换了一身湿衣服,又跑到屋后架起大锅烧热水,缩在角落里用灶里的火取暖。随着身体逐渐暖和起来,她冻僵了的脑袋也渐渐活动起来。 陆清漪看着眼前跳动的火焰,这才有心思回想在楚楼时的每一幕。显然姚老板和彦公子确实是住在一个院落里,否则怎会她前脚进去,他后脚便到了。 “瞅他当时不悦的神情,彦公子和姚老板这两个人果然是关系匪浅啊,也不知他会不会一怒之下迁怒于我呢?” 她喃喃自语,边往里头丢木头,边回想着姚老板的脸和身材。 她估摸着,姚老板应该比赵珩渊要稍微矮一点,身材方面两人不相伯仲,但是相比起赵珩渊的壮硕结实,姚老板的体脂应该没赵珩渊好。 想到赵珩渊,她便忍不住猜想他如今在做什么,是否安好,可有吃饱穿暖。 “唉,要是古代也有网络手机就好了,至少当我想他的时候可以视频一下。” 她瘪着嘴,听见大锅开始沸腾,只好先收拾一下心情,用火钳把多余的柴火夹出来,再找来木桶舀热水,慢慢往屋里送去。 热腾腾的热水澡洗去了她一身的疲惫,连带思念的哀愁也消散不少。她搓搓脸颊,快速打起精神,随便做了两道菜,把晚膳解决掉后,秉烛在床边研究起孙大夫给她的医书。 这医书应是孙大夫一直拿在手里翻看的,很多地方因为翻开太多,纸张变得薄弱,掀开的时候必须十分小心,否则就会扯下一角来。 医术里记载的都是一些疑难杂症和一些病状描述以及如何对症下药,对陆清漪这种半初学者来说受益匪浅。书中还有一些病状是陆清漪以前从未了解过的,比如天花的症状表现以及用药等等。 她这一看便是到了深夜,屋外寒风呼啸,她披紧了斗篷,转身爬上床,本是打算再看一会才睡,可一闻到赵珩渊还残留下的气息,瞬间便无心再看书了。 她往炉子里丢了几块黑炭,转身灭了蜡烛,掀起被子钻进去,瞪着眼睛看房梁。屋外大风肆虐,刮的屋子吱哑作响。 还记得上回暴风雨,她因为有赵珩渊在身边,因此一夜好眠。可这一回赵珩渊不在,屋里仅她一人在,她不禁感到一丝的寂寞和担心,脑海里翻来覆去都是外头的菜园鸡窝和栏栅。 “不知道小诚他们做的棚子会不会被刮飞。” 越想越担心,她只好起来披上蓑衣和草帽,打着灯笼推门出去。大雨瓢泼拍打着她的脸颊,冷得生疼。她忍着寒冷绕到后屋,举起灯笼查看小棚和鸡窝。 第157章 满腹冤屈 鸡窝里的鸡早已长大不少,他们宰了一只送了一只给陆家,如今家中只剩四只,此刻因为大风雨全挤角落里去,冻得直打哆嗦。 陆清漪从一旁的杂物里翻找着油纸布,因为提着灯笼不方便,她索性把灯笼放下,很快就抽出大大的油纸布,盖在鸡窝上。做完这些,她的脸和肩膀早被雨水打湿,甚至沿着衣服慢慢渗透进去,冻得她遍体生寒。 “冷死了。” 她牙关直打颤,提着灯笼巡视一遍后,快步走回屋里,在门边脱下蓑衣和草帽,进屋换掉衣服迅速钻进被窝里,这才觉得浑身舒畅多了。 “唉,一个人生活真的不容易。”她感慨一句,心中真希望赵珩渊可以快些回来,她想他都想得肝肠寸断了。 大约是一夜大雨的关系,第二天起来就像是一下子进入了寒冬一样,冻得陆清漪直打哆嗦。她跑去翻出了赵珩渊替她做的厚棉袄,穿上身的一刹那才觉得整个人活了起来。 “也不知道他现在如何了?”她喃喃自语。 而此刻同一时间,赵珩渊站在客栈阁楼的栏栅处,看着天边的云朵,心中亦是想着陆清漪。 须臾,门被敲响,很快,杜秋玉从外面走进来,他的手中提着一个大包袱,里面不知装了什么,鼓鼓的一大包。 “今天真是冷啊……”他哆嗦了一下,解开包裹,说,“我置办了一些斗篷和厚衫,你看看大小可还合适。” 话说一半他抬眸扫眼房间,才发现赵珩渊在外面廊台上吹着风,不禁白眼一翻。 “我是知道你底子不错,但你若是哪儿不舒服了,我如何去跟嫂子交代?” 听到嫂子二字,赵珩渊总算有了些许反应。见状,杜秋玉又是一个白眼。 这男人自上路以来就一副行尸走肉不情不愿的模样,不知道还以为他杜秋玉逼良为娼了。好吧,虽然和逼良为娼有一定的距离,但也相差无几了。 他摸摸脸颊,道:“距离秋池城只有一天的路了。” “我知道。”赵珩渊的声音从外头传来,虽然语气极轻,却隐有种不怒而威的感觉。 杜秋玉满意点头,这才是他认识的那个赵珩渊。 他展开折扇,随意摇了几下,被冷风吹的鸡皮疙瘩直浮,只好悻悻然收起,假装无事发生一般,又说:“东西我已经买好了,少爷的意思是,希望你能好好劝一劝他们,否则事情一旦败露,恐会遭来杀身之祸。” 廊台外,赵珩渊并没有回答他,而是继续负手看着远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杜秋玉无奈,这些天他一直有跟他分析其中的利弊,以赵珩渊的聪明,他不会不懂,他只是心有不忿,如同他那一班兄弟一样。他们的愤懑郁结在心中,早晚会爆发,只是迟早的事。 可即便他们又再多的冤屈,在上位者的立场而言,这些都不算什么,反倒会做实了当初的罪名。这也是他被派来这游说赵珩渊的原因,当然其中还是存有一些私心的。 杜秋玉看着赵珩渊宽厚的背影,轻轻摇头,转身出去了。 一天后,他们到达秋池城。 初冬的秋池城街上行人络绎不绝,不少的百姓都在赶集,都说大隐隐于市,赵珩渊这一回也是有切身体会了。谁能想到这儿躲藏着几个密谋造反的人呢。 他们一路赶着马车到了客栈,杜秋玉更是以高调的姿态包下了城里最贵的上房,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钱似的。对于这一切,赵珩渊都当作没看见。 夜里,上房的走廊已经有部分住客熄灯歇息了,唯有赵珩渊与杜秋玉这一行人的客房还亮着灯。没多久,有人上了楼梯,随后,赵珩渊听见隔壁杜秋玉的房间门被敲响。 “客官打扰了,我们是给您送小炉子来的。” “来咧,请稍等。”杜秋玉神气十足的声音从隔壁传来,紧接着是他走路的声音。 赵珩渊往房门睨了一眼,又开始看起手中的书本来。很快,杜秋玉的房里就传来了一声做作还压低了喉咙的叫喊声,赵珩渊权当没听见。 第二天起来,隔壁房的杜秋玉已经不知去向,赵珩渊推开门检查了一遍后,就下楼吃早膳去了。吃完,他问了一下掌柜城里有哪里比较多玩意可以买,随后就悠哉悠哉地出门逛去。 而另一头的杜秋玉就有点凄惨了。半夜被劫持到一个破烂的宅子里,不给吃喝也就罢,连厚点的毯子都没有,冻得他一夜瑟瑟发抖。到了清晨,才终于有人来救他于水火之中。 杜秋玉被一个壮汉给单手提了出去,他半抬着头,看着那个提着他的壮汉,心里直叹气。难道每个从兵的人都如赵珩渊之辈,高大还壮吗。 还没等他想明白,他就被一屁股丢到了大堂中。此刻大堂里有四个人,包括他在内。正中央坐着一个人,那人脸上有一道吓人的伤疤,仿佛把一整张脸给劈成了两半一般。 他正在看着什么,见杜秋玉被带进来,便放下手中的册子,直视杜秋玉:“你就是杜秋玉御史大人?” 杜秋玉一脸惊讶:“原来你还知道我的身份。”言下之意知道还敢抓他,是嫌自己活得太长了吗? 然而那人似是没有听见他的讽刺,他默默打量着他,从他的脸到他的身下。随着他的目光渐下,杜秋玉夹紧了两腿,脸上浮现一丝赧色:“你们半夜抓人,衣裳不整有何稀奇。” 那人闻言微勾唇,脸上伤疤变得更狰狞了:“半夜抓人?难道不是杜御史特意给我们的人去抓的吗?” “你……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杜秋玉难得结巴了一次。 伤疤男微微一笑:“不懂的话,那屈某就把事情给还原一下如何?杜御史自进城便十分高调,恨不得所有百姓都知道你的存在,为什么呢?因为你知道我们正打算御前申冤,很可能需要一位引路人,比如御史大人您。” 他笑笑,又道:“因此你特意设计这么一遭,好让我们的人去掳了您来,我说的对吧,杜御史?” 第158章 憋屈 杜秋玉倒是没料到屈立峰竟会知晓他此行目的,他还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一时间被堵的措手不及,但他很快恢复神态。 “所以你们真打算御前申冤?”他故意重复屈立峰话里的其中一句。 屈立峰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嘲笑:“御前申冤,不错,杜御史可要帮忙?” 杜秋玉闻言就笑了,相比起屈立峰的嘲笑,他的笑明显是觉得好笑至极的大笑,笑的前仰后合,笑的在场的人莫名其妙。 笑罢,杜秋玉眼神突然凌厉:“是御前申冤还是密谋造反,屈将军心中有数。” 密谋造反几个字一出,在场的四人中便有两人同时皱起眉头,唯有当事人杜秋玉一脸正气凛然,和屈立峰一脸漠不关心的样子。 杜秋玉见屈立峰既没反驳也没有承认,心知这回是遇到对手了。但他一点也不慌,只是在想,赵珩渊到底何时会出现。他不知道,此刻赵珩渊正慢条斯理用着早膳,完了还去城里闲逛。 杜秋玉静静打量着眼前的屈立峰。他的事迹他从前听过不少,知道他英勇善战,智谋双全,脸上的那道疤是在战场上留下的。据说当时只差几寸,眼睛便要毁了,是他及时的躲避才免了被挖眼。只不过对方就比较惨了,被他一刀头砍下,毫不犹豫。 在来之前他虽是做好了准备,倒是没想到真人的气势如此迫人,真不愧是当初跟在第一战神身边的人。 还想着的时候,屈立峰又重新看起手上的册子,见状,杜秋玉忍不住叫道:“屈将军,这便是你的待客之道吗,我人还跪在这呢!” 屈立峰淡淡瞥他一眼,说:“我让你跪了吗?” 一句话就把巧言善辩的杜秋玉堵得无话可说。 严格说来,他确实没有让他跪下,是因为提着他来的人随手把他扔地上了,他自然而然就对着屈立峰跪了起来…… 想到这,杜秋玉脸色难看极了。他一个天之骄子从小万人捧长大,除了跪父母跪天子,何曾跪拜过他人。哪试过今日这般羞辱,还是自找的,让他如何能自持! 他一张玉脸黑了白白了黑,一旁有人憋不住笑的咧开了嘴,被杜秋玉狠狠瞪了回去。 杜秋玉瞪完旁人,装作若无其事地站起来,整了整凌乱的衣裳,看着屈立峰,试图找回一丝御史的威严。 “屈立峰,你可知你聚众闹事,即便不是密谋造反,也是一桩大罪。” 屈立峰不为所动。 气氛有些冷场,杜秋玉都快端不住那张玉脸了:“屈立峰,你挟持朝廷命官,罪加一等,若不放我回去,你和你的人都要被问罪!” 这一次,屈立峰总算有反应了,只是那反应不是杜秋玉要的:“出口在左,杜御史请。” 杜秋玉:…… 杜秋玉再一次被堵了回来,一直维持的端庄稳重的气质终于是有些龟裂了。 “你……屈立峰,难得你就没什么要说的吗?” “你想我说什么?”屈立峰口气淡然。 “我……”说实在,杜秋玉也不知道要他说什么,就是觉得这样的屈立峰实在是无懈可击,让他找不到任何可以进攻的缝隙。 杜秋玉一安静下来,屈立峰又不再理他了,仿佛他就是个不存在的人一般,不足轻重。这和杜秋玉原先的设想天差地别,整个算盘完全被打乱了,让他不知从何下手。 他无奈,只好妥协:“你们真打算这样做吗,要知道这是一条不归路。” 屈立峰抬眸:“所以杜御史是特意来劝我等的?” “我……是又如何。” “那么杜御史可以请回了,我们不需要。”简单粗暴的拒绝,把杜秋玉还含在嘴里的一番说辞给堵了回去。 杜秋玉其得就差跳脚了。 眼前这个莽汉竟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堵得他毫无反驳之力,真是前所未有的耻辱啊! 是以杜秋玉嘴巴一撇,走到屈立峰身边,道:“我还就不走了,着人去给我把衣裳取来,冷死我了。” 竟还耍起无赖来了。 但屈立峰只是冷淡地扫他一眼,朝其中一个人摆了一下手,那人便悄无声息退下了。毫不迟疑的执行和迅速的行动,一眼就能看出训练有素,不愧是军营出身的兵将。 杜秋玉转身在他身边坐下,想想侧头道:“屈将军用过早膳了吗?” 屈立峰没理他,只是摆了一下手,很快就有人送上热腾腾的白粥和油条和几条炒黄了的菜。虽然看着勾不起胃口,但早已饿极了的杜秋玉却是吃的津津有味。 “屈将军还真颇懂我心。”他边吃边称赞。 屈立峰从册子里抬头,见他虽然饿极,几乎是狼吞虎咽的程度,可动作依旧不失优雅,不知的还以为他品尝的是什么山珍海味。 屈立峰说:“不要再叫我将军,我早已不是。” “那我应该叫你什么?”杜秋玉倒是从善如流。 屈立峰冷淡看他一眼,拿着册子站起,准备离开。 见状,杜秋玉从太师椅上跳了起来,追了上去:“屈将军、啊,不对,屈兄这是要去哪,杜某陪你去。” 屈立峰闻言眉头一皱,摆了摆手,旁边有人走了出来,一把扯住杜秋玉单薄的衣裳,原地提着他往左边转,说:“杜御史。这边请。” 语气尊敬客气,可是动作极其无理不尊重人,杜秋玉觉得自己是被侮辱了,正想要抗议,那人已经提着他往原先关押他的地方走。 杜秋玉一瞧,连忙大声扯着嗓子:“我可是堂堂当朝御史,你把我当阶下囚对待,不觉得有失礼数吗!” 屈立峰权当没听见。 见状,杜秋玉只好使出杀手锏了:“你难道不想知道赵珩渊的下落吗?” 话落,那个推着杜秋玉的人率先停下,转头看着屈立峰,等着他的命令。 屈立峰在听见赵珩渊三个字时,原本波澜不惊的眼里浮起一丝涟漪。他转过身,目光落在杜秋玉那张好看的脸上,直直望入他的眼里。 极具震慑力的眼神丝毫不逊于赵珩渊,杜秋玉在这眼神下竟有种脖子凉飕飕的感觉。他不由自主想起了那个被他一刀砍下脑袋的敌将,腿根子一阵哆嗦。 “让杜御史好好梳洗一下。”良久,他才丢下这句话,转身离开。 他一走,身旁的压力骤减,直到此刻杜秋玉才真正明白什么叫做杀气,足以震慑敌军的杀气。而且相比起现在的赵珩渊,他觉得屈立峰更可怕。 第159章 故意刁难 洗簌的时候,有人替他拿来了衣裳,那时候他正在木桶里泡着暖暖的水,破烂的房门被粗鲁推开,一阵冷风灌了进来,冻得他直打颤。而更让他崩溃的是,那人把衣服往屏风上一扔,就走了。 杜秋玉忍无可忍吼道:“纵使我是男子,你们也该注意一下,这不是军营!” 可是没有任何人回应他。 穿戴完毕出来,杜秋玉觉得自己活了二十多年,今日算是一口气把这辈子的气给受完了。 他气呼呼的打算去找屈立峰算账,半路被人拦了下来。 “御史大人,您不可离开房间。” “放屁。”他忍不住爆粗,“屈立峰呢?” 那人面无表情,眼睛连一点情绪波动都无,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御史大人,请回房里。” 杜秋玉怒:“那叫房吗?窗户都破了好几个洞,冷风一直往里面吹,我要是再待几个时辰,屈立峰就等着来给我收尸吧!” 然而即使他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对方依旧不为所动,待他完全就像是在军营中一般,除了上将的命令,其他不闻不问。只不过在他说会冻死的时候,杜秋玉明显感觉对方鄙视了他一下。 杜秋玉抓狂,想要伸手抽出自己的折扇消消火,却发现因为被抓得匆忙,除了他自己,其他的都在客栈里,更觉郁闷了。 他气愤难当的回到房里,发现床已经重新铺过了,换上了厚毯子和厚棉被,虽然面料十分粗糙,但或许已经是他们能给的最好的了。杜秋玉又抬眸扫了一眼周围,门虽然破,好歹也是能关上的,对比一路走来那几个半挂在门框上的破门,他这房间已经算得上是极好的了。 想到这些人从前在边疆保家卫国,住的吃的说不定比他现在的还要糟糕,便也没了去找屈立峰算账的心思了。 “这个赵兄怎么还不来呢。”他不由把希望放到了赵珩渊身上。 然而此刻的赵珩渊,手里各提着两大包的东西,全是他看到觉得有趣或者有用的,打算到时带回陆家村送给陆清漪。 路上,经过一家胭脂水粉,他的目光被掌柜手边,陈列着精美簪子的木盒给吸引了注意力。他不由自主地往铺子里走去,由于他长相凶狠,铺子里的掌柜和伙计纷纷看着他神情警惕。 赵珩渊的出现让铺子里正在挑胭脂水粉的姑娘和小娘子们都吓一跳,纷纷退到一旁,目光无一例外地瞅着赵珩渊。 面对这些人的害怕和打量,赵珩渊恍若不见,只是径直来到掌柜的面前。他凌厉的气息吓得原本在看镯子的妇人迅速闪到一旁去。 “这个簪子多少?”赵珩渊没有理会那人,伸手指了指红色绒布上一支青玉透色的簪子。 那簪子十分好看,清透水润,颜色微绿单又不至于是老色的阳绿。簪子的末端雕刻着一朵微微盛开的牡丹花,就像他那含苞待放的小妻子一样。 “这个我要了。”掌柜的还没报价,他便已经定下了。 闻言,掌柜忍不住多打量了他一番。赵珩渊身上的衣裳材质不昂贵,顶多便是普通小户人家能买的起。这样一个人,怕是买不起这么一支簪子吧。 想到这,掌柜斟酌道:“这位客官,这支簪子价值不菲,要不我再给您介绍别的?” “不必,我就要它了。”他说,见掌柜一脸欲言又止,他又补一句,“银子不是问题。” 掌柜却是不相信的,因为赵珩渊看起来就不像是买的起玉簪子的人,心中还开始怀疑赵珩渊是不是个骗子或者来捣乱的。 所以掌柜的说:“客官,这簪子要价三百八十两,一分不少。”他直白道,这个价格还是看在他买不起的份上又给减了二十两来着。 听到三百八十两的价,赵珩渊没有感到惊讶,只是他摸了一下腰兜,发现自己出门忘了带银票,这一时间还真拿不出三百多两来。 他只好询问道:“掌柜可否把这簪子替我留上一个时辰,我回去取了银子便来。” 这话一出,掌柜更是笃定他是来捣乱的了,脸色顿时下沉变得难看,直截了当的拒绝了赵珩渊的请求:“银货两讫,客官银子到,自然可以把这簪子取走。可若在那之前有人瞧中了这簪子并且付银子了,那我在下也是没有办法的。客官若是买不起,那便请离开吧,小店还要做生意的。” 掌柜拒绝得十分干脆,甚至都有赶客的意思在其中。可是赵珩渊难得碰上一支特别适合陆清漪的东西,他很想送给她,便是如何都不能退让的。 是以他又道:“我现下没有带太多银子在身上,不如这样,我先付五十两的定金,待我取了银子过来,马上便能付了。” 可是掌柜的根本不想听,只觉得他是故意来捣乱的,不耐烦地朝他挥挥手:“去去去,没钱就别在这唠嗑,等你银子拿来了再说。铺子还要做生意的,我岂能因为你这区区五十两就不卖东西,谁知道你何年何月可以凑齐银子。” 掌柜已经笃定了赵珩渊是拿不出三百两了,说话也就变得不客气起来。 闻言,赵珩渊浓眉一拧,有些不悦。 他何尝看不出来这个人是在故意刁难他,不过是一个时辰,这簪子再好看,凭这价格,也不可能马上有人能买下的。 是以他忍着怒火,好声好气道:“掌柜的,这簪子我是一定会要的,这样,我把我买的东西也一并放这,这你总该放心了吧?” 掌柜闻言往他手里的大包小包扫了一眼,心中大约估算了一下,觉得算不上特别值钱,但既然是他买的应该就是需要的,若是他不回来拿,他也没损失什么,便冷漠着脸答应了。 然而半个时辰后,当赵珩渊回到铺子的时候,掌柜告知他,簪子已经被买走了。 “买走了?”赵珩渊眉头一拧,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浑身散发着压人的气息,如同泰山压顶一般。 他冷着脸,表情可怕:“谁买走的。” 第160章 讹人不成反被打 “这……”掌柜也没想到这个男人生起气来如此恐怖,当下也是吓得结巴起来,“这这,我、我也不清楚啊……” 话未说完,他的衣领被赵珩渊一把揪住,人被带着从柜台后给往前了几寸,吓得他大声尖叫起来。 “啊,打人了,有人要打人。” 他这一喊,铺子里的伙计纷纷围了起来,他们的手里都拿着棍子和凳子,仿佛只要赵珩渊有动作,他们就会毫不犹豫揍他。 赵珩渊目光冷冷扫一圈围着他的伙计,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又把掌柜的扯了上来,让他离地更远了,吓得他拼命想要掰开赵珩渊的手。无奈他手劲比不得赵珩渊,努力了几次都没有成功。 他不禁叫道:“还愣着干嘛,给我揍他啊!” 话音刚落,伙计们互看一眼,纷纷拿起棍子凳子逼近了来。 然而赵珩渊并不害怕,甚至脸色都没变一下。他看见普通百姓避祸得退了出去,这才把目光放在了身旁的三个伙计身上。 这几个伙计并不壮实,结实精瘦的类型,拿着凳子的那个甚至手臂都开始在打颤,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所以他连正眼都没给一个,转头看着掌柜的,说:“簪子卖给了谁?” “我……我不知道。” 掌柜的还是不说,只是放在柜台前的手下意识摸着下面的手拉柜。这个本能的反应引起了赵珩渊的注意。 “我再问一次,簪子谁买了?” “我怎么知道!”掌柜的没敢看赵珩渊,嘴里却说着污蔑他的话“你莫不是想要借此发难,然后要回你放在这的定金吧!” 顿了顿,又继续说:“我可告诉你,我当时可没答应替你留着,只是你再三请求,未免你捣乱我的生意,我才勉强答应了。再者,有人拿银子买我的东西,我总不能还特意留给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外村人吧。” 听他的话,明眼人都能看出他是存心要讹赵珩渊这五十两的银子了,摆明欺负他不是本地人,奈何他不得。 可惜的是,他惹谁不好,偏偏惹赵珩渊。 只见他突然绕过柜台,手摸向掌柜刚刚下意识碰的地方,掌柜见状吓得连忙按住柜子的拉柄,尖声大叫:“还愣着做什么,给我揍他啊。” 话落三个伙计同时冲了上来,赵珩渊不慌不忙,抬腿朝最近的人一脚踹了过去。而后一个侧身避开了左边袭来的棍子,同时把掌柜从柜子后拖了出来,替他挡住右边的偷袭的凳子。 那掌柜毫无防备下被狠狠砸了一凳子,当下是脑子一懵,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疼的嗷嗷大叫。 “你是傻了吗,不会看着点砸!” 伙计被他吼蒙了,站在原地不敢动弹。而一开始被踹了一脚的伙计还捂着肚子,在地上老半天起不来。剩下那个估计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竟是不知死活,叫嚣着要废了赵珩渊。 赵珩渊冷冷一笑,在他冲过来的时候,把一直拎在手里的掌柜给扔了出去,同时间脚步一蹬,不知怎么的,他突然就出现在了伙计的面前,一把握住他拿着棍子的手腕,轻轻一捏,伙计就疼的跪下直求饶。 “啊,疼死我了,好汉饶命啊好汉。”他疼的五官都扭曲起来,另一只手拼命要掰开赵珩渊的手。 赵珩渊冷眼睨了一下,用力一按,伙计就两眼一黑,疼晕了过去。 他一倒,铺子里的人连同伙计全都吓得大气不敢出一个,眼睛死死瞪着地上那个已经不省人事的伙计。 须臾,有人结结巴巴道:“死、死人了……” 话一出,围观的好事者们顿时连连后退几步,目光齐刷刷落在赵珩渊和那掌柜身上。而掌柜早被赵珩渊展示出来的武力给吓得魂不附体,哪还有心思去顾及他人。 他哆哆嗦嗦,手脚并用想要爬出铺子,赵珩渊见状用脚尖抬起凳子扔了过去,凳子恰好落在掌柜的右手边,应声碎成几块。吓得掌柜一个颤,彻底软趴在地上。 “好、好汉,好汉饶命啊……”他匍匐在地上,双手合十求饶。 赵珩渊走近几步,他便吓得连连往后挪。不到一柱香的时间,他从方才的嚣张气焰到现在的怯懦求饶,这副窝囊的样子,看在赵珩渊眼里实在是碍眼得很。 他居高临下,一股威严油然而生:“簪子在哪?” “在、在……”掌柜还试图着打算隐瞒。 赵珩渊冷哼一声,掌柜当即吓得双手合十求饶,而后哆嗦的指着柜台,说:“簪、簪子就在里面……” 话落,围观群众同时发出一声难以置信的嘘声,更有人大声谴责起掌柜的做法。 “原来是讹人不成反被打,真是活该。” “就是,不要脸,肯定是看那相公是外来人,所以故意想要骗他的定金的。” “真是渣滓,传出去或许都要以为我们秋池城都是这般人,丢人现眼,我呸。” 众人纷纷支援赵珩渊,同时鄙视着掌柜,更有人往铺子门口啐了一口以示嫌弃。 赵珩渊没有理会他们的想法,他径直来到柜台前,隔着柜台拉开了柜子,从里面拿出方才的盒子打开。盒子里面赫然装着几支簪子和玉镯,其中便有他看中的那一支。 他举起放在眼前细细查看,检查过没问题后,自己拿了一个木盒,小心郑重地把玉簪放进去,又珍重的合上。 做完这些,他转过身,看着还在地上不敢动弹的掌柜,从袖兜里抽出三张银票。 “这是三百两,加上我先前付的五十两,总共是三百五十两。至于那三十两,便是我的汤药费了。”说完他拿着木盒,提着自己原先的抵押在这的东西,转身离开了铺子。 他身后,掌柜纵然想要去追骂他,但在围观百姓炯炯目光的注视下,实在豁不出这张老脸,只好悻悻然掩脸跑堂后去了。 心满意足回到客栈,杜秋玉的两个随从就在门口等着,瞧他们脸上焦急的神色,杜秋玉怕是还没有回来。他一走近,那两随从已经心急如焚地凑上前来。 第161章 残忍的定论 “赵相公,我家少爷不会出事了吧?” “不会。”他说。 “可是现在少爷还杳无音讯,肯定是出了什么意外的。” 赵珩渊没有回应他们,谁让这杜秋玉出了个馊主意,说想要暴露自己的身份,引他们把自己加入他们的阵营,他可以借此说服屈立峰。赵珩渊老早就给他泼过冷水,可是他不听,这不从昨晚被掳去后就没了音讯。 不过他心知屈立峰的性子,他向来行事有分寸,断不会对无辜的杜秋玉下手的,所以他丝毫不担心。只是苦了杜秋玉的两个随从,惨兮兮地担心着自家主子出了事,不知如何回去交代。 这一头随从还在担心这杜秋玉,另一边杜秋玉此刻已经开始在用午膳了,只是因为对面而坐的人是屈立峰,在他强大的气压下,杜秋玉有些食不知味。 他看着眼前的清汤白粥,心里默默掬一把泪。 曾几何时,他竟也沦落到要喝清汤白粥了。再看对面的人,吃的津津有味,他又觉得自己未免太过矫情了些。 可是…… “屈兄,我瞧弟兄们都挺辛苦的,要不我出钱请你们吃顿好的吧。” 屈立峰抬眼瞥他一下,说:“吃不下的话给我。” 如此冷漠的口吻,杜秋玉连忙护着自己面前的白粥:“吃,当然吃。再来三碗都吃得下。” 这样的天气,这么清的粥,不多吃几碗,他怕是要饿死在这里了! 说完杜秋玉不再对话,快速扫荡着桌上的菜。见他狼吞虎咽着,屈立峰稍稍慢下了夹菜的速度,等着杜秋玉吃的差不多了,他才开始动筷,扫光他吃剩的东西。 瞧见他丝毫不浪费,杜秋玉感慨道:“将军可真勤俭啊。” 屈立峰自是不觉得的他是在赞美他,但还是说:“军令不可浪费粮食。” “居然还有这么奇怪的规矩?” 屈立峰道:“军营中每一粒饭菜都是百姓辛苦种出来,运到军中给将士们的,将士们都满怀感恩的心接受。” 说着,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微黯:“都说兵马未行,粮草先行。然而一旦打起战来,军粮根本不够将士们吃,很多时候我们都需要夜里去山上打猎挖树根或者摘果子充饥,否则光是挨饿受冻,都会让将士们无法守卫疆土。” “所以军令中才有不可浪费粮食一说吗?” “因为饿极了的时候,一旦看到粮草,将士们都会饿红了眼,极易发生抢夺事件,或者因为饿极就拼命进食,撑坏肚子。所以将军才会立下这么一条军令,违令者将会受十鞭子。” 听到要受十鞭子如此重,杜秋玉只觉后背一阵火辣辣。他知道军营里用的鞭子通常都是又粗又长,专门用来拷打敌军的俘虏或者审问奸细的。 那种鞭子瞧着与平常用的无甚区别,可是只要仔细看的话,会发现鞭子的编法是倒着来的,看起来就像是倒刺一般,抽在人身上,几下之后就可以拔下一层皮肉。再配合盐水或者辣椒水,没有几个壮汉能受得住。 他猛打了一个寒颤,更是觉得屈立峰这人太可怕,这么恐怖的事情,他可以面无表情没有一点情绪就说出来。 似是察觉他的想法,屈立峰冷讽一笑:“杜御史若是站在战场上,即便只是片刻,你就会明白,有些事情不是以残忍来定论,也无法用残忍来定论。” 杜秋玉哑然。 他如何听不出他在讽刺他生于金汤,不知人间疾苦,空有一副慈悲之心罢了。 诚然,对于他的悲痛杜秋玉无法感同身受,因为他们际遇截然不同,他身上背负了太多太多,如同赵珩渊一般。不同于赵珩渊的是,种种的前程往事赵珩渊放下了,而屈立峰放不下,所以他变得偏激起来。 他又想到了最后一次见到赵珩渊的那一天,天色阴暗像是要下暴风雨一般。他浑身是伤,昏迷不醒,裹着斗篷被人扶着出来。后来他被安置在一座宅子里,每日由他派人去照料。 那时候的赵珩渊只要醒来都是看着窗口发呆,既不说话也不出去走动,直到他伤好,彻底离开的那一天。 那时候他常常在想,赵珩渊望着窗口时都在想些什么?是想着如何报复,还是想着一走了之,亦或者自我了断。 他不知道,只记得那时候他眼里的光芒都消失了,整个人散发着生无可恋的气息。 是以,当再次见到赵珩渊,看见他脸上偶尔流露出的温柔和幸福,他突然明白当初那个人让他过来寻求他帮助的原因了。 不过屈立峰似乎没有要听杜秋玉再说其他的想法,在碗筷收拾下去之后,他开门见山道:“他如今人在何处?一切可都还好?” 这个他指的是赵珩渊,杜秋玉知道。他说:“他一切都好,还成亲了,妻子温婉可人也颇为聪明,是个医女。” 听到这,屈立峰一直冰冷的脸总算是稍稍缓了不少,眼里也浮现一丝喜悦,仿佛那个过的很好的人不是赵珩渊而是他一般。 见状,杜秋玉试探道:“你可想去见见他?” 去见赵珩渊?屈立峰当下是想的,可是他想起自己如今的状态,并不适合再去打扰赵珩渊。他不能毁了赵珩渊来之不易的平静,不能破坏他的生活。 是以他默然了片刻,脸上又重新挂上那副冷冰冰的面具:“知晓他生活美满,便足够了。” 闻言,杜秋玉直叹气摇头。 这些军营出来的人是不是都是一样的耿直,别人说好便全信了,就不怕他只是说好话哄人吗。 或是他的表情太过丰富,屈立峰从中看出了他的想法,因此道:“我知你不会拿他哄骗我,你是‘他’身边的人,他们的关系我是知道的。只要是他信任的人,我便也信任。” 一番真挚的言论让杜秋玉无言,不知是该说他愚忠呢,还是说他眼光好,没有错信他人。 两人静默了一会,杜秋玉不死心道:“你有没有想过,赵兄并不希望你们活在仇恨之中。” “这是我们的选择,我们不后悔。”屈立峰语气冷淡,似不愿提起这个话题。 第162章 她跟我一样特别 可是杜秋玉不放弃:“你们做的这些,是为了你们自己还是为了赵珩渊,还是,仅仅只是因为心头的那一口气。” 他的问题十分犀利,让屈立峰不自觉碾着浓眉,警告一般瞪着他。然杜秋玉不胆怯也不畏惧地看了回去,仿佛不问出个所以然就不会放过他的样子。 深知杜秋玉喜欢究根到底的性格,屈立峰不愿与他有太多的正面交锋。他下面的人自作主张把人绑了来本就让他十分头疼,现在是请神容易送神难了。 他站起身,打算对他进行冷处理,没想这杜秋玉不是个轻易放弃的主儿,也跟着站起要随他出去。 屈立峰缓缓转过头,凌厉的眼神如刀子一般甩在他脸上,言语带着警告:“杜御史,你也不想被关在屋子里吧?” 杜秋玉闻言脚步一顿,但很快他又抬起步伐,十分厚颜无耻道:“不想,所以只好跟在你身边了,否则我哪儿都去不了,你的人肯定拦着我,不是吗?” 说着他无赖一笑,看样子是无论如何都要赖着屈立峰不走了。 此刻,连日的阴雨让整个街道都变得阴暗萧条不少,街上行人寥寥,多的都是些出来走货的百姓。 楚楼中,彦公子站在院子中,任由大雨把他淋湿,他却恍然不觉,只是呆呆的看着不远处的阁楼,不知道在想什么。须臾,有人从长廊上走下来,见他站在院子淋雨,脸上闪过一丝不悦。 “你在做什么,可知现在已是初冬。”来人是姚青山。 听到他的喝斥,彦公子转过身,莞尔一笑:“办事回来了?” “你这是在做什么。”姚青山并没有被他打岔过去。 彦公子只好诚实以告:“我需要一个契机。” “你的契机就是在雨中淋雨吗?”姚青山不置可否。 彦公子微笑:“不这样做是骗不了她的。” “那也不是只有这一个办法。”姚青山还是没被说服。 彦公子啧啧摇头:“可是苦肉计通常都比较快奏效,不是吗?” 姚青山站在屋檐下瞧了他许久,才说:“你为何如此在意她?” 彦公子没说话。 姚青山又道:“你不愿意说我也不勉强,只是我依旧觉得你对她太过特别了。” “因为她跟我一样特别。”彦公子缓缓道。“而且她很有用。” 姚青山深深看了他很久,说:“小心赔了夫人又折兵。” 彦公子闻言哈哈一笑,笑罢,他眼神一沉,嘴角微勾:“放心,我会在失控之前把一切毁掉的。” 翌日,陆清漪如约来替媚娘针灸,或是因为连日下雨加上天气寒冷,媚娘一副提不起精神的样子,也不怎么说话,只是静静地任由陆清漪给她做针灸。 待换艾灸的时候,媚娘突然道:“小娘子成亲多久了?” 陆清漪一愣,片刻后道:“已有半年多了。” “半年多了啊……”她喃喃一句,道,“小娘子成亲半年都未怀孕,难道就不急吗?” 这……陆清漪心中一赧。 哪是她不着急怀孕,分明是她和赵珩渊都没圆房过,怎么可能怀上呢。 不过她也知道媚娘问这番话的意思,不过是想探听一下她会不会治不孕罢了,若是她没算错的话,之前秀娘着人找的那个方子应该已经吃完一个疗程了。肯定是没有效果,所以媚娘才把注意打到她身上。 是以她道:“小妇与相公都觉得现在还年轻,不急于要孩子,所以我们平时都是有做预防措施的。”她隐晦道。 媚娘闻言感到稀奇,平常百姓哪个不是成亲后就急着生娃带娃,就怕自己生不出。眼前的小娘子倒好,还不想要孩子。 “小娘子擅给女子调理,也会接生,不知对怀子一事可有研究?” 果然啊…… 陆清漪也不打算藏着掖着吊她胃口:“姑娘的事表姐曾经也提点过小妇,然而小妇并不通怀子之术,只是对于疏通经络有所研究罢了。” 她顿了顿,见媚娘一脸失望,不忍道:“所谓一通百通,姑娘的身子因为……加上我看姑娘的脉象,之前应该是滑胎过一次了吧。”她说不出被喂了绝子汤的事,只好隐了不说,转而说出另一件她发现的事。 闻言,媚娘眼里闪过一丝惊讶,说:“你如何知晓?” “因为姑娘的身子很虚,想必是当初滑胎之后没有好好休息过,就……”她一时间找不出恰当的词,就干脆忽略不说了。不过媚娘又如何听不出她其中的话。 “你说的对,当初不懂事,总以为日子再糟糕也不会比现在更糟了。没想到我……说来也不知道是我的幸还是我的命。” “姑娘也不必太悲观。”陆清漪不知如何安慰才是。 “我不是悲观,而是想要解脱。”她突然坐了起来,吓得陆清漪忙把艾灸移开,免得烫到她。 “姑娘……” “小娘子,我知道你医术高超,你一定有办法帮我的对吧。”她一把抓住陆清漪的手,十指紧紧握住,几乎要勒出痕迹来了。 “姑娘,您冷静一下,我是真的不懂如何可以怀上孩子。” “可是你连我滑胎过都能看出来,怎么可能不知道如何怀上孩子呢。” 陆清漪头疼,她早该明白媚娘是绝对听不进去她的话的,只是她真的没有生子的药方。 不过当初媚娘喝绝子汤已经差不多是十几年前的事了,那时候她应该还小,指不定随着时间的推移,绝子汤也失效了,否则媚娘不可能后面还怀了一次。 只是造化弄人,身处烟花之地如何能怀孩子,怀上的下场不过都是被强迫滑胎,就算不是老鸨的意思,那个能够财大气粗包下媚娘的人也绝不允许她怀上。 陆清漪试着安慰她:“姑娘既然当初怀过一次,说明您的身子一定还能怀孩子的。” “不,你不知道。”媚娘眼露痛苦之色,“滑胎之后,我又喝过绝子汤。” 陆清漪怔住了。 她还真没料想到媚娘意外怀孕后,极有可能再喝一次绝子汤的可能。是她把人性想得太好,在这种充满了利欲金钱的地方,怎么可能会任由一个头牌再次怀上孩子呢。 第163章 暗藏杀机 陆清漪只觉得喉咙微紧,说不出安慰的话来:“姑娘喝过绝子汤后,是不是就再没怀上过?” 媚娘点头。 陆清漪默然。 滑胎后她没有仔细调理过,本身就落下了毛病在体内,加上她又喝绝子汤。退一万步来讲,就算她往后能怀上,恐怕也会有惯性滑胎的迹象。 这个时候她突然明白,当初秀娘说像媚娘这样的人物,一旦动了真情,结局都不会有多好的叹息。此时此刻,陆清漪也为她感到悲哀。 她沉默了一会,终是抵不过她的悲伤,心中有了悲悯心:“虽然姑娘又再次喝了绝子汤,但从脉象上来看,姑娘的身子在经过治疗后已经强壮不少。只要把当初留下的顽疾给治好,说不定还是能怀上的。” 她善意的谎言给媚娘带去了一丝希望,只见她眼睛慢慢升起亮光,再次紧握着陆清漪的双手,语气激动:“那我就拜托你了,小娘子,你如今可是我全部的希望啊。” 陆清漪不禁心中一阵愧疚,只好含糊点头,把话题引回到艾灸上。 从媚娘那出来后,陆清漪第一次觉得心情沉重,原本想去琴楼找彦公子的,想想还是作罢,转身打算离开。 怎知还未出楚楼,就见一个下人匆匆忙忙要出门,甚至还撞了她一下,把她手上的东西都撞飞地上去了。 “抱歉小娘子。”下人慌忙蹲下帮她收拾。 陆清漪没责怪他,只是问一句:“小兄弟为何如此焦急,可是出事了?” “没有的事,只是彦公子身体不适,我去请大夫罢了。” “彦公子身体不适?他怎么了?” “好像是着凉了。” “着凉啊……”近来天气反复而且一直下雨,彦公子会感冒也不奇怪,也不是什么大病。 是以她自告奋勇道:“我就是个郎中,不知我可否去看看?” “原来小娘子是郎中啊。”下人一阵欣喜,“那可太好了,小娘子快随我来吧。” 两人收拾好散落一地的东西,快步往姚老板的院子去。 然而那人并非把她带到彦公子的住所,而是领着她到了琴楼。 琴楼附近一如既往的宁静,环形建筑的设计,加上降温没有太阳,这儿远比平时都要冰冷许多。 陆清漪看着萧条阴冷的琴楼,面露疑惑:“小兄弟是不是搞错了,这儿是琴楼啊。” 彦公子生病了不待在房里,还跑来琴楼做什么?! 下人低垂着头,道:“没错的小娘子,彦公子就在里面呢。” 陆清漪闻言不禁更觉得怪异,想要侧头看清他的脸,然而这个人一直埋着脑袋,从刚刚开始就没露出脸来,实在令人生疑。 “彦公子既然都生病了,为何不待在屋里,还跑琴楼来做什么?”她直接问出来。 下人闻言不慌不忙道:“这个小的就不清楚了,彦公子想要做什么岂会告诉小的呢。” 语焉不详的样子,耿直让陆清漪笃定他有问题。 下人的古怪让陆清漪上了心,她悄悄伸手摸向篮子,在里面抽出了一根银针,捏在了手里,以备有突发情况的时候可以自保。 第164章 挡了谁的路 “失策了!”她懊恼地跺脚,把手里的篮子扔地上。 丢掉了累赘,她的步伐就变快了。可是她再快也快不上对方,不过几分钟的时间,他便追了上来,步步逼近的脚步声让她的神经都绷紧了,脚下也时不时互相绊住。 就在楼梯近在眼前的时候,陆清漪还是被后面的人给追上了。他一个大跨步,挡在了楼梯口,堵住了陆清漪唯一的出路。 陆清漪刹住脚步,慢慢地后退,捏着银针的手掩在身后,警惕地看着对方。 “小娘子还是别跑了,乖乖跟我上去,这样对大家都好。”那人眼神阴沉,表情狰狞。 陆清漪唇瓣紧抿,捏着银针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着。不过不知是不是因为经历过上回灵婆一事,这次她反倒不怎么害怕,只是心中还是好奇。 “你是谁派来的,为何要对我下手。” “知道那么多又如何,反正你也是要下黄泉的人了。”那人意图暴露,现下都懒得和她周旋了。 闻言,陆清漪说:“既然我都是将死之人了,倒不如让我死个明白,这样我下到九泉之下也好找阎罗王告状。” 闻言,那人静默了几秒,不知是否因为那句找阎罗告状唬住他了。只听他说:“小娘子若要怪,便怪自己挡了让他人的路吧。” 说她挡了别人的道,这一点陆清漪一时半会还真想不到自己到底是挡了谁的路。 原本她以为这个人是姚老板派来杀他的,毕竟那日她和彦公子看起来走得有些过于近了,姚老板心生醋意也不奇怪。可现下听他的口吻,似乎不是她所想的那样。 可是有能力在琴楼杀她的,除了姚老板和彦公子,她真的找不出第二个人有这个能力。 难道是媚娘? 不,不可能,一柱香前她才求过她帮她怀孩子,怎会马上翻脸不认人,绝对不是她。 若不是楼里的人,那么就是外面的了。楚楼之外与她有大仇的,除了灵婆她想不出别人。只是这灵婆是和楚楼有勾结,可她的势力已经大到可以随意指使楚楼的人杀人了吗? 会是灵婆吗? 陆清漪心中暗自揣摩,表面没有显露情绪,她看着对面的人,说:“我不过是一介村妇,又怎会挡了别人的路,小兄弟认错人了吧。” “不会认错的,给媚娘看诊的小娘子仅你一人,我亲眼看着你从媚娘的房里出来,如何会错。” 亲眼看着她从媚娘那出来,就说明他早已知晓她每隔两日就要来一次的事。灵婆就算再通天,也不可能掌握她的行踪,除非有人透露出去。 陆清漪陷入混乱了,很显然有人要她死,原因时间她挡路了,挡谁的路了?为什么会挡?她到底是做了什么,以至于背后的人想她死? 她想不透,而对方显然也没有让她继续破解下去的闲情。只见他狰狞地走过来,袖口露出一把小小的匕首,眼神阴沉。 “本来想让你从高处坠下,造成雨天路滑的假象,既然你如此不识好歹,那么只好让你死的痛苦些了。” 原来他引她上琴楼,便是想要制造她失足摔死的假象。是不是说明,他背后的人不想让姚老板或者彦公子知道,她是被杀死的? 为什么呢??? 他越走越近,陆清漪慢慢后退,直到退无可退。她的后背抵上了墙壁,冰凉的墙壁冻得她稍稍拉回了一些神智。 陆清漪捏紧银针,等着在最佳的时机给予对方一个重击。可她并不清楚那个最佳的时机是什么时候,她未曾习过武,也没和别人打过架,除了上回偷袭木头,这是她第一次与拿着刀子的人正面对峙。 陆清漪心中很慌,慌得她手脚都发软,甚至鼻子也发酸,十指全是冰凉的。可是她不敢有丝毫的松懈,因为稍有不慎,她或许就再也见不到赵珩渊和陆士诚他们了。 想到他们,陆清漪心中多了一些勇气。 她还没和赵珩渊圆房,还没给他生孩子呢,怎能因为小人而死呢! 陆清漪知道,如果想要一击即中,大动脉是最好的选择。可是她作为一个救死扶伤的大夫,让她杀人,她真的做不到。 或许正是因为她这一刹那的恻隐之心,因此在那人冲过来的时候,陆清漪选择插的是他的肩膀,而不是他的脖子。 数支针同时戳进肉里自是不好受的,刺痛让那人暴怒,更甚者让他的一边肩膀完全失去了知觉,刀子应声落地,气得他恶狠狠一把推开陆清漪。陆清漪险些踉跄跌倒,幸好她及时稳住身体。 她不敢多做停留,转身立马飞跑打算逃离他的掌控范围内。 那人见她跑开,顾不上去捡起匕首,撒腿追了上去,虽然一边手臂已经麻痹了,可他的速度并没有慢多少,没多久就把人逼到了窗台旁。 “我看你这回还往哪里跑!” 他一把抓住她的头发,挽着头发的木簪在拉扯中掉下,一头的情丝瞬间散开,这让对方更好把握她的头发了。 他扯着她的头发把人拉到窗台边,按着她的脑袋,想把她推下窗台。若不是他有一只手臂使不上力,陆清漪早被他推下窗去了。 陆清漪拼命挣扎,无奈她的头发给他抓住,身边有没有刀可以切断头发,只好一边侧着身体尽量往窗的另一边跑,同时两只手试图掰开他的掌控。 她的力气不敌对方,但因为对方仅剩一只手,两人僵持不下,在窗边拉扯不断。陆清漪心中焦急,明知此刻不一定有人会经过,她还是扯开嗓子大声叫喊。 “救命啊!救命啊!” 她这一叫可把那人给吓得不轻,拉扯她的头发更是多用了几分力,陆清漪顿时就被拉离窗户两寸,惊得她拼命挣扎,再也顾不上呼喊。 “闭嘴臭婆娘。”那人试图活动另外一只手臂,可惜徒劳无功,气的他破口大骂,居然伸腿去踹陆清漪。 陆清漪被他一个扫堂腿,只觉小腿一痛,踉跄着就要倒下。可她的头发还被对方掌握在手中,整个人愣是硬生生被头发扯得无法倒下。发丝连着头皮,仿佛是要把她连皮带头一起给扯下来一般。 第165章 真生病了 “啊……”陆清漪痛呼一声,还没从脖子的扭伤中回过神来,就感觉到自己的下胸已经撞上了窗栏,身子更是已经抵抗不住地倾向窗台。 就在她几乎半个身子要被推出去的一瞬间,走廊尽头传来一声呵斥。 “住手!”声音急促紧张,仿佛是刚从哪里跑来一般。 听到对方的声音,原本还抓着陆清漪头发的人身子猛地一震,慌忙抬头扫一眼,随即二话不说松开陆清漪,转身往另一个方向撒腿就跑。 “站住!” 彦公子大喊着飞奔上前,但是他并没有去追那个人,而是眼疾手快地一把捞住了软倒在地的陆清漪。 “小娘子,你没事吧?”关切之意溢于言表。 陆清漪摆手示意他没事,只是因为刚刚的惯力导致她现在脖子有点胀痛,还有本能性的腿软罢了。她试图站起来,无奈双腿实在软得不像样,只好在彦公子的借力下站起。 “小娘子,你真的没事吗?我看你脸色不大好。”彦公子扶着她,看着贼人跑远的方向,语气微重,“光天化日下竟有人行刺到楚楼来,真是胆大包天。” 是啊,大白天的那人却敢在此行凶杀人,而且还知道她会从媚娘那出来。到底是谁,对她的行踪如此了如指掌呢?! 只是现在人已经跑了,就算想追查怕也没那么容易。 陆清漪站在原地缓了一会,才感觉身体恢复了一些力气。她偏头望向彦公子,见他脸色比往常都要白,该不会是因为她方才差点被人推下去吓到的吧? 她没有细想,想到幸亏有他的出现才让自己避过一劫,她衷心道:“彦公子,方才多亏你及时出现救了我,否则我现在也无法站在这了。” “小娘子客气了。”他深觉抱歉,“你在琴楼遇险,说到底还是我这儿的防卫不够,让小娘子受惊了才是。” 陆清漪说:“这也怪不得你,那人是冲着我来的,即便不是骗我来琴楼,怕也是会骗我去别处。” 说到这,她眨眨眼,用轻松的语气说:“所幸他骗我来的是琴楼,有彦公子在,否则我早就香消玉殒了。” 见她还能开玩笑,彦公子错愕了一下,笑笑摇头:“还以为小娘子吓到六神无主,如此看来倒是我多虑了。” “我没什么事,就是刚刚被扯的那一下好像扭到脖子了。”她摸了一下脖子,疼得五官扭曲。 闻言,彦公子自然地伸手搭上她的脖子,替她揉捏脖颈,这个动作吓到了陆清漪,下意识想要偏过头去。但脖子被他捏住,是以陆清漪的动作并不大。 “那、那个,我自己来就好了彦公子。”她不自在地避开他的手,婉拒他的人好意。 听见她的话,彦公子似是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行为有些出格,忙尴尬地抽回手:“抱歉,是在下太着急了,担心小娘子因为那个歹人受到严重的人伤害。” 说着脸都红了,这副模样让陆清漪觉得十分有趣。认识彦公子的时日也不短了。大多数时候的他都是文质彬彬滴水不漏的翩翩公子,纵使笑也只是淡淡的浅笑,顶多也就是眉心轻皱。从未见过他黑脸或者红脸,更别说这种带着害羞的表情了。 看着倒是有几分我见犹怜的味道。 “没事。”未免他继续脸红,陆清漪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好给他下台阶。 彦公子朝她感激一笑,正要说什么的时候,他突然伸手按住额头,就连身子也摇晃了几下,看着摇摇欲坠的样子。陆清漪一惊,忙伸过手去搀扶他。 “彦公子,你没事吧?” 这回轮到彦公子摆手了:“我无事。” 说是这么说,可是明眼人一眼就瞧出他是在说谎。 陆清漪观察了一下他的脸色,这才发现他嘴唇红的怪异,明明脸色苍白,唇瓣却透着红润。她伸出手贴上他的额头,用有脉搏的那一面仔细感受他的体温,果然他的体温要高于她的。 “你在发烧?!”原来他真的是生病了,那个人倒是没骗她。 “在下没事。”他还是嘴硬,偏过头想避开她的触碰。 陆清漪无语抽回手:“你可知讳疾忌医是不对的?” 彦公子闻言神色微赧,心虚撇开头:“很快就会好的。” 陆清漪翻白眼:“退一万步来说你身体很好,可是你若不吃药,就算会好至少也要难受一段时间,何必呢。” 彦公子还是不肯妥协:“无妨,熬一下就过去了。” 如此倔强还真是令陆清漪语塞,只好道:“既然知道你自己着凉了,怎么不好好在房里休息呢。” 闻言,彦公子说:“在下知小娘子今日会来给媚娘针灸,怕你过来会寻不到我,因此便过来了。” 原来他是硬撑着身体不适过来的,难怪刚好碰上她被追杀。 陆清漪心下情绪复杂,若他不是担心她白跑一趟特意过来,说不定她早就被推下楼死了。可是他拖着病体过来,这份心意,实在让她觉得太过沉重。 “公子……”她叹口气,正要说什么,就见他身子一晃,竟又似要晕倒。 陆清漪连忙上前搀扶住他,说:“不要站在这说话了,还是快些回房里吧,免得吹了冷风加重病情。” “抱歉了小娘子。”他语气虚弱,仿佛在刚刚呵斥凶手的时候力气全用光了。 “抱歉什么啊,我谢你还来不及呢。别说话了,先回院子再说吧。” 她极力扶着彦公子,因为他早已力竭,身上大部分的体重都靠在陆清漪身上,这让她更吃力了,加上方才被行凶的人扫了一下小腿,现在正隐隐作痛着。 可是她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咬牙硬撑着。毕竟人家是因为她才跑出来,还间接救了她,于情于理她都欠他太多。 好不容易搀着他回到了院子,果然一路上都没碰上一个下人,陆清漪都忍不住想,若是彦公子一个不小心晕倒在半路,怕是冻死了都没人发现吧。 推开门,陆清漪扶着他来到屋内。走到这里,她已经累到气喘吁吁,几乎是大气不出小气不进的状态了。彦公子也没比她好多少,呼吸粗进细出。 第166章 意外? 来到床边,陆清漪小心调整位置,正要把彦公子放上去,就感觉小腿一阵酥麻,刹那间没能稳住身子,竟往床上倒去。惯力下,彦公子也被她带着一块摔到了床上,压在了她身上。 陆清漪闷哼一声,没想到彦公子看起来瘦瘦弱弱的,其实属于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这一压差点没把她的五脏六腑都压出来了。 “抱、抱歉。” 彦公子挣扎着想要起来,无奈他身体使不上劲,只能勉强撑着双臂,可是还没几秒就又压回陆清漪身上,额头已经满是大汗,粗气直喘。 “抱歉小娘子……”他深感抱歉。 “没关系,你别动。”她让他稍安勿躁,要是再压一次,陆清漪觉得自己骨头都可以压断了。 被一个陌生男子压在身上,放在前世都是十分引人注目的事,更何况这个时代。所幸这是彦公子的房间,现下也没旁人在场,否则她真是跳入黄河,有水洗不干净了。 陆清漪用前世上医学院学习时,老师教授如何移动昏迷病人的方法,双臂绕到彦公子的腋下。 做着这些的时候,她无法避免得跟彦公子更贴近,两人的距离几乎就是一个手指的宽度而已,就算只是抬眼都能把对方脸上的每一个毛孔。她蓦地脸颊微烫,竭力告诉自己,眼前的人是个病人,没什么好害羞的。 然而即便她心里告诉自己不用觉得不好意思,还是抵不过慢慢红起来的脸颊。是以她只好转移话题:“我觉着院子里至少还是得有一到两个下人才行。” “哦?为什么?”听到陆清漪的话,彦公子微挑眉反问。 陆清漪此刻身心还在害羞和把他转过来的事上面,听的他反问,也没有多想,就把自己方才路上瞎想的话说了出来。 “多几个人走动还是好的,万一你突然晕倒,至少有人会发现。” 闻言,彦公子好笑扬唇,明了陆清漪暗示的意思,不过是怕他要是身体不舒服晕了,到时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就可怜了。 他不由笑眯了眼,看着因为要做转身运动而无奈和她贴近的人,还有她微微泛红的脸颊。勾唇凑过去嗅了嗅她发丝的味道,满意闭上眼。 陆清漪并没有发现他的动作,只是在固定好双手后,一个吸气,带着他滑到侧边,一个用力,两人就换了个位置,这回轮到她压着彦公子了。 四目相对,陆清漪慌张地撑着床要站起来。这个时候,她的小腿又是莫名其妙一麻,一个打滑扑到了彦公子身上。 陆清漪:…… 她的鼻子撞上他的胸膛,疼得就差流眼泪了。可她没时间顾上自己,自己几番摔下,若是不知情的还以为她在诱/惑他来着。 “抱、抱歉。”这回轮到她结巴了。 彦公子闻言病颜微展,边把被子盖好,边轻声道:“没关系,小娘子一点也不重。” 话落陆清漪脸烧得更红了。 这句话怎么听怎么觉得不对劲。 她慌忙撑床站起,站在原地团团转:“房里有药吗?我给你找些药吃吧。” 彦公子不禁眉毛一挑,说:“在下房里不放草药。” 闻言,陆清漪才反应过来这个时代没有西药,所有的药都需要熬了才能喝,除非是炼出来的药丸。但这个时代药师炼出来的药丸一颗至少二十两,谁没事买那么贵的药放家里,还不知道会不会过期呢。 陆清漪尴尬道:“那要不我出去给你捡些药?” “不用了。”他虚弱道,眼皮似乎都要睁不开了,“在下不喝药。” “不喝药?!” “在下……讨厌药味。”他不自然的压低声音。 听到这孩子气的话,陆清漪忍不住笑出声,在瞥见他不自在的表情后,忙收敛了一下自己的失礼。 “抱歉,我不该笑的。只是彦公子,你该明白良药苦口的道理吧。”说到良药苦口四个字的时候,陆清漪蓦地想起了赵珩渊。 曾经她撒娇不想喝药的时候,赵珩渊也是这么跟她说的,只是转头他就取了蜜饯来哄她,根本也是舍不得她吃苦。 想到赵珩渊,陆清漪内心便划过一抹暖流,方才被贼人追杀的战栗似乎也消失不少。 床上,见她看着某处突然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彦公子眼睛一黯,伸手掩住嘴,突然重重咳了起来。 “咳咳咳……” 听见他咳嗽,陆清漪的游魂立刻回来。她走近床边,伸手搭在他脉搏上,仔细听了一会,又让他张开嘴巴看舌苔还有喉咙。 “你应该是着凉了。” 彦公子点头,说:“前几日不慎淋了雨,没想到就病了。” 陆清漪把他的手塞回被子里,转身去找暖炉,边说:“现在已经是初冬了,这阵换季雨很快就会下完,但是这阵子也是最容易着凉的时候,所以还是要注意保暖不要淋雨才是。” 转了一圈没见火炭,她看向彦公子,彦公子往门边的柜子指了指。陆清漪撇嘴,心想有钱人真讲究,火炭都要放柜子里。 点了暖炉后,陆清漪还是坚持认为该喝药才会好的快一点。可是彦公子性子太倔,若不是亲眼所见,陆清漪怕也是看不出来。 “在下困了,小娘子可否在此待一会?眼下院外暂时不会有下人进出,在下担心那贼人还会折回来。”他看起来已经撑不住了,但还在担心陆清漪。 未免他硬撑着不睡,陆清漪只好答应他了。 没想到陆清漪才应下没多久,彦公子就彻底睡了过去。陆清漪一人闲着没事,原本是打算搬了椅子坐门口的太师椅上,可寒风凛冽,她打了个寒颤,还是作罢。 就在这时,陆清漪突然想起一事,她猛转过头盯着床上的彦公子,见他侧着身双目紧闭,呼吸平稳,足以见他睡得极沉。若她动作小心不发出一点动静,应该不会吵醒他才是。 她咬着唇,神色纠结。 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时机,之前她一直想要进来看看彦公子的房间有没有存放什么秘密。如今一个大好的机会就在眼前,倘若她什么都不做,那就真的太可惜了。 第167章 杀心 可是…… 陆清漪又纠结,彦公子是因为她才跑出去的,还间接救了她。她转头就趁他昏睡的时候搜他的房间,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呢? “哎呀……”她忍不住为自己的恻隐之心感到烦躁。 陆清漪又偷偷瞥眼床上的人,总是抵不过心中的声音,转而来到了房里的另一边。 房的这一边存放着许多的书籍和卷轴,陆清漪心想,假如那本至关重要的账本楚楼也有一份的话,应该会和其他书籍放在一块好掩人耳目。毕竟电视剧里也是这么演的,不都说电影来源现实吗。 她轻手轻脚来到书架旁,伸手一本本拿下来翻开查看。做着这些的时候,她的动作极轻极轻,除了翻开纸张的声音外,她尽量没发出太大的声音。 而当她在翻书籍的时候,床上原本熟睡了的人突然睁开双眸,炯炯有神的眼睛盯着书架旁的人,眸色黑的深沉。 他看着她翻找书架,看着她一本本的翻开书本,眼里闪过若有所思。 而这一切,陆清漪都没发现。她在连续看了十几本之后,不知是因为心虚还是因为彦公子本人就睡在一旁,她心里压力太大,根本无法定下神来。 就在这时,她突然发现有一本书的书脊相比起其他都要老旧许多,而且书脊的皮都掉了不少,显然是因为长期翻看导致的。 她下意识伸手抽出那本书,这时床上的彦公子眉头一皱,眼里闪过一抹狠意。 陆清漪对这一切变化都没有察觉,只是打开书看了一会,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都忘了自己翻书架的原因,捧着那本书随便找了个凳子坐下,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 她这一看就彻底入了神,根本忘了自己现在身处何处。在看到书中某个描述时,甚至无意识跟着念了出来。 “凡汤火伤烂,皮已脱去,惟有鲜肉,或臭烂不堪,诸药不治者。用猪毛一篮,以破锅炭火煅红,入猪毛在内燃之,少时猪毛消化而成黑液,取起冷定,略加大黄数克,共研细末,再加香油菜油蜡烛油俱可调搽,至神至灵之方也。” “加香油蜡烛油?这方子倒是稀奇。”她喃喃自语,嘴里念念有词的推敲着这个方子的可行性,又把上面的药材一一对比药效,细细琢磨。 床上,彦公子瞧她整个身心沉浸在书中所说的药方和症状上,似乎没有留意到别的东西,原本眸子里的杀意渐渐消散。这一放松,他还真觉得有些困顿。最后又看了一眼陆清漪,才合上眼睛歇息。 等他再次醒来,就见陆清漪居然趴在桌子上就这么睡了过去。 黄昏的阳光从屋外照进来,落在桌子上,正好就在陆清漪的头上几寸,因此她整个脸都隐在黑暗中,看不清脸庞。 彦公子从床上下来,轻手轻脚走到她身边,就见一开始她翻看的医书就放在一旁,显然看了一个下午,不过也只看了不到一半,可见其用心。 他不由摇头一笑,刚伸手把医书收起,陆清漪就被他惊醒了。 “彦、彦公子?!你醒啦!”她揉揉眼睛,顺势从凳子上坐起。 彦公子看着她睡眼惺忪,勾唇一笑:“小娘子看起来很疲惫。” “最近是有点累。”她不好意思一笑。 近来断断续续有人到山上去找她看诊,有时候碰上一些当下无法断定的,她都熬夜翻看孙大夫给她的医书,加上做笔记之类的,常常一看就到半夜三更才惊觉太晚。若是赵珩渊在,怕早就抱着她塞被子里去了。 彦公子没有多问她为何忙碌,只是把陆清漪说的话还给了她:“现已是初冬,小娘子可要注意身体才是。” 陆清漪闻言一怔,在看见他打趣的眼神后,不好意思的笑了。 “公子说的是,小妇谨记在心。”她故意装作严肃,彦公子从善如流给了她一个客气的颔首。 两人对视一笑。 这时,陆清漪看见他手里拿着的那本书正是她从架子上抽出来的,忙解释道:“抱歉,你睡下后我闲着没事就去你书架上找书,没经你同意就自作主张拿了来看。” “无妨,是在下没有考虑周全,竟让小娘子在这枯等,在下抱歉才是。” 两人你来我往的谦虚着,说到最后陆清漪笑着打住:“好吧,就当大家都有错好了,这样就打平了。” 彦公子也笑了:“小娘子说的是。” 两人说完话,陆清漪抬头望了下天色,竟已是日落时分了。 “这么晚了,我得赶紧回去了。” “在下送你。” “不用了,你还在生病了,这儿的路我已经熟了,不会迷路的。” 见她这么说,彦公子微怔了下,道:“在下倒不是怕小娘子迷路,不过现下也已经很晚,在下想那贼子应该早已离去了。” 原来他是还记着早些时候那个要杀她的人。 “我想他今日没得逞,近期应该不敢再如此明目张胆出现了吧?”她不是很有把握。 彦公子便问:“早先身体不适,在下也忘了询问,小娘子可知自己是得罪了何人?以至于有人买凶来杀你。” “这个啊……” 她得罪的人怕是不少,但是唯一会对她起杀心的也只灵婆一人。可是纵使她有怀疑的对象,也不会贸贸然说给彦公子知,毕竟他是敌是友还不确定。 是以她道:“我也不知道,我只是个普通的村妇,日常也没和别人结仇,还真不知道得罪了谁,还下了本来杀我。” “如此……”彦公子思忖片刻,道,“小娘子也不必太担心,你既是在我这出事的,在下必定会查个水落石出,好让小娘子没有后顾之忧。” 彦公子都这么说了,陆清漪自是没有异议的,楚楼本就是他的地盘,他查起来要比她方便的多。再者,这个人是不是姚老板那边派来的都不一定,还不如把麻烦丢回给彦公子自己负责。 其实陆清漪并不担心,那个人既然能选择在琴楼动手,应该就是在外头比较难下手,才会选这么个地方。所以若是姚老板和彦公子是无辜没有参与进去的,借他们的手除掉那个要杀她的人,岂不是更省心。若他们是有份参与的,至少第一次没得逞,接下来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第168章 打野战 陆清漪走后,没多久姚青山就从廊亭上下来,彼时彦公子正在煮茶。见到来人,他把刚冲好的茶盏放到他的对面,比了个“请”的手势。 姚青山大步走近,撩袍在他对面坐下,端起茶盏小抿一口,后问:“探出什么来吗?” 彦公子摇头:“暂时还没看出什么。” 姚青山望着他:“若是一个人真的有问题,她能抵得住几次查探?” “倘若那人不知我们的试探,不出三次必定露馅。”彦公子答。 姚青山没说话了,大概也是在想陆清漪这个人有没有问题。 彦公子饮了一口茶后,突然问道:“那个诱/骗她来琴楼行刺的人如何了?” “已经抓住了,关在地牢里。” “嗯,有问出是谁吗?” “桃娘,你不是早知道了吗。”姚青山说,用的是肯定的语句。 彦公子轻笑:“女人啊,就是愚昧无知,总以为把情敌杀掉,男人就会属于她。却不知若是一个男人真心喜爱她,又如何会去找别的女人呢。” 对于他这番话,姚青山不置可否,只是问:“要不要找人处理掉桃娘?” “算了,她还有点用处,我瞧陆里正挺喜欢她的,可不能浪费了这棵摇钱树。至于那个她买来的杀手嘛,直接杀了太可惜。” “你想怎么做?” “桃娘胆大包天到让他来琴楼设计杀人,不给点警告怕是无法震慑到她。” 说着彦公子低下头,捏着手里的一串玉珠,好一会才道:“让人把他带到那些姑娘面前,说是私闯姚老板院子被抓,然后当着众人的面活活打死吧。” 说到活活打死四个字,他的语气极轻极缓,像是在说一件衣服好不好看似得,眉毛都没动一下。若是看他的表情根本想象不出这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而他对面的姚青山同样一副再寻常不过的神情。 回到家中天已经全黑,经过白天一番折腾,陆清漪已经累到晚饭都不想煮,只想躺床上好好睡一觉。不过她还是挣扎着煮了碗清汤挂面,随便应付一下肚子。 吃饱后,她靠在床头边,回想着今日在彦公子那看到的医书,其中许多内容都十分特别,有很多方子用法都剑走偏锋,乍眼看上去觉得不可思议和难以置信,不过细细琢磨方子,又会发现每个药的用法巧妙绝伦。 “不过,他的房间里怎么会有这么一本医书呢,他看起来也不像是懂医的人啊。” 虽然白天她没有翻多少本书,不过匆匆看过的书本里,基本都是一些诗词曲子和游记,若不是这本医书看起来比较老旧,她怕是不会注意到。 “房间里专门放一本医书,也太奇怪了。” 不过想想他或许就是喜欢收集一些偏方留着有需要的时候用呢。 想着想着,她因为实在太困,最后睡着了都不知道,第二天起来脖子因为落枕只能偏着头,差点没把她自己给乐坏了。 “这个样子出去,怕是要被笑话了。”她摸着僵硬的脖子,背上竹篓,往山上走去。 由于初冬来临,换季的雷雨让很多人都着凉了,家中的药草最近送出去不少,趁着今天天气还不错,她连忙上山去采些药草回来。 在这片山上陆清漪有固定的采药草的地方,通常她都是先把长了药草的几块地方走一遍,随后才去别的地方踩点,看看有没有其他发现。 今日她采完自己需要的药草后,往另一个还未踏足的地方而去。她手里拿着小镰刀,一是可以防身,二是可以除掉路上一些荆棘和杂草。相比起第一次上山采药,如今陆清漪做着这些已经是驾轻就熟了。 这回上山她是要找一些能祛湿或者祛寒的药草,因为最近的村民多是着凉或者湿气太重,可已知并且能采到的药草虽然也有用,但见效特别慢。她记得有一种药草叫玉竹,生于山野林下阴湿处,这种药草对祛湿效果特别好,就是比较难找。不过一般这种无人途径的原始山头,应该还是能找到的。 玉竹的形状外貌较为特别,根状茎圆柱形略扁,肉质,淡黄白色,有结节,密生多数须根。茎单一,向一边倾斜。叶互生,椭圆形至卵状长圆形,叶背有白粉,平滑或脉上有乳突;叶柄短或几无柄。要分辨玉竹并不困难。 陆清漪观察着太阳的方向,一路往西北方走,因为一般来说,西北方向受热较少,能晒到太阳的时间不长,属于阴湿处。她一路翻找着树根附近,寻找根状茎圆柱形的肉质须根。 就在她一路低头寻找的时候,她突然听见一声清脆的娇笑声在附近响起,那声音娇媚发腻,饶陆清漪是个女子都听得骨头一酥。 她抬目扫一圈周围,没看见一个人影。面前一片辽阔的空地,不过右手边几棵大树后有一片半人高的杂草,声音似乎就是从那里穿出来的。 一片荒凉完全没有人烟的山头出现女子的娇笑,即便现在是大白天都足够让陆清漪腿软。虽然她不信神鬼,但还是被吓一跳。 就在陆清漪思忖着要不要走过去看一看,便听见杂草丛堆里又发出几声娇笑,紧接着是一个女子娇媚的声音响起:“讨厌啦~” 陆清漪一愣,还没反应过来,便听见一阵口水交融的声音响起,并且随着时间流逝越发清晰暧/昧。 陆清漪呆怔了好几秒,终于是反应过来那草丛里有什么。她脸颊“腾”一下红得厉害,站在原地是动不是,不动也不是。 这这这,到底是谁如此有雅致,竟跑这种荒山野岭的地方打野战……也不怕蚊虫蛇蚁吗…… 陆清漪十分尴尬,很想转身离开,但又怕草丛堆后那一对翻云覆雨的男女会发现她的存在,那就更尴尬了,明明她都没打算观赏现场版活春宫的说。 无奈,陆清漪只蹲下盘地而坐,打算等他们结束后,自己再往前走。所幸她离草丛堆还有一段距离,待在这儿也不是特尴尬,就是偶尔还是会听到断断续续少儿不宜,让人脸红耳热的喘息声罢了。 第169章 竟是那个啃老族 好一会,那边的火热才终于渐渐消散,陆清漪满心欢喜的等着对方离开,不想他们倒是聊起了天来。 “耀郎,今日一别,又不知何时能见面了。” “想见我还不容易,只要琴娘想我,我一定马上出现在你面前。” 被唤作琴娘的人闻言媚笑一声:“讨厌,这可是你说的哦,我一想你,你马上就出现在我面前。” “当然没问题了。”也不知那男人小声说了些什么,逗得琴娘连连发笑。 陆清漪心下疑惑,这个男人的声音怎么听着如此熟悉,好像是在哪听过。可是具体在哪吧,她一下子又想不起来,就是觉得这个声音让她心情很不爽。她想,这应该是某个她印象不好的人吧。 正想着,就听琴娘说:“我们怕是最近都无法见面了,我家那口子明天就回来了。” 闻言陆清漪惊讶的瞪大眼睛。 敢情这对野战的情侣不是夫妻,是在偷情?!这也太刺激了吧,没记错的话,偷情被抓到可是会浸猪笼的。 陆清漪诧异地捂住嘴巴,这下是真不敢发出声音了,免得对方发现她的存在,万一对方想杀人灭口怎么办? 她伏底身子,接着旁边微高的灌木丛掩盖自己的身影。 就听的那个耀郎说:“笨蛋,你不会找借口出来吗,像今日这般,他就算手底下人再多,能知道我们在这吗?” “耀郎你是不知道,他的人可都精着,眼神力也好。而且就怕人多口杂,会被人看见。” 那耀郎估计是不悦了吧,就听琴娘又安抚他说:“我说这些也都是为你好,你不是不知道王高那个人,是个不要命的烂痞子,没有他做不出来的事。” “难道我会怕他吗?要知道我陆家耀认识的人,随便提一个出来,都比王高要厉害得多。那个王高算什么,给我提鞋都不配。”男人显然有些生气,音调也提高了。 听见陆家耀这个名字,陆清漪眼睛就差没瞪出来了。 竟然是陆家耀那个啃老族,这傻逼还玩新招了,吹牛逼不吹,跑去勾引别人的妻子?真是夭寿了!!! 她当下气得就像站起来破口大骂,可是想想觉得不妥。当面戳穿固然痛苦,也可以让他们有所收敛,可是并不会让他们就此打住,说不定还会换个地方继续,到时可就更难解决了。 陆清漪深知陆家耀的脾性,此人厚颜无耻,虽然读了好几年的之乎者也,却是根本不懂何为礼义廉耻。他一向狂妄自大,问爹娘要钱也是理直气壮的,更别说偷人娘子这种无耻的行为了,说不定他还暗自沾沾自喜来着。 可是,陆家耀这人不要脸,他们陆家其他人可是要脸的。他跑去勾人妻子,没被发现也就罢,一旦被谁看见了,光是唾沫星子都足以毁掉陆家其他还未嫁娶的弟弟妹妹们。 越想她越气,上回陆家耀被追打,把人引到她娘家去的时候,她早已是一肚子火,就想着要是被她抓到把柄,一定狠狠虐他一顿不可。没想到今日无意中倒是被她撞上他与有夫之妇偷情的一幕。 她还在想着怎么把陆家耀的事告诉陆家二伯,就听得他们的对话又重新开始。 “耀郎,我们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你不是老说你认识很多厉害的人物吗,不如你让他们帮个忙,让我离开王高好了。你不是很喜欢我吗?也说过想娶我为妻的。” 话落,辽阔的平地一片寂静,除了风在呼啸,不知道是陆家耀没说话了,还是因为风太大他们声音太小,因此陆清漪什么都没听见。 片刻后,她听见琴娘不悦的声音在杂草后传来。 “我就知道你待我不是真心的,否则你怎会任由我在那流氓手里任他欺负也不管。还说你爱我,分明就是哄我的。” “哎哟琴娘,你多想了,我怎么可能是哄你的呢。” “还说不是,我只不过是希望你找人出面让王高给我一封休书罢了,你就百般推托。我跟了你一年多了,你就这么对我的!” 陆清漪震惊,这两人居然苟且了一年多了,她还以为只是最近才勾搭上的。 这下可就更棘手了,那个王高听着就不是什么好惹的主,这陆家耀倒好,居然给对方戴了一年多的绿帽。换做她,不把对方砍成碎块都不足以泄心头之恨! 她还没震惊完,那边在陆家耀还在耐心狡辩着:“琴娘你别激动,找人去跟王高谈判也是要一定时间的,再说了,我们之间的事也不宜太过张扬,后果你自己清楚。” 陆家耀提到了后果,果然让琴娘有所忌惮,话到嘴边也都失声了。 陆家耀继续安抚:“你说要让王高和离,那总得有个理由吧。没有理由,他怎会肯和离,而且贸贸然提起这事,你觉得他不会起疑心吗,肯定会顺藤摸瓜地查下去。到时我们的事被知晓不打紧,我是担心你有事啊。” 一番话情真意切,加上他的柔情攻势和利弊分析,琴娘果然很快被说服了。 不远处坐着听墙角的陆清漪频频摇头。虽然她对于琴娘这种和男人野外苟且的女人不感冒,但是一想到都是因为被陆家耀的油嘴滑舌哄骗了,就对她深感同情。 不过琴娘能跟在王高身边也不是傻白甜,她沉默了片刻,又开始腻声的撒起娇来:“好吧,我都听耀郎的。可是耀郎总要给我个时间吧,要知道我们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万一某天被发现了,我死了无所谓,可是耀郎可就不同了,你可是家里的独子。” 这一句话软硬兼施,暗示陆家耀,若他没有行动,指不定她会来个鱼死网破,反正她孑然一身,没有任何顾忌,可陆家耀不一样。他还有大好的未来,家中还有父母仰仗着他,就这么死了怪可惜。 不得不说,陆家耀在听到她这番话后脸色都变了。但他到底滑头,很快就恢复原状,进而是更加温柔的对琴娘说话。 第170章 令人头疼 “自是自然,看见琴娘委身于王高那种粗鄙的男子之下,我亦是心疼万分。你放心,我回头便去寻人,看看有谁能够压得住王高,让他自动松口和离。” 琴娘娇媚一笑:“那我可就等着你了哦。” “琴娘放心。”陆家耀说着在她唇上用力亲了一口,吧唧一声,连陆清漪都听的见。 就听得他又说:“不过其实我还有一个办法,可以很快解决掉王高?” “什么办法?”琴娘抬头看他。 是啊,什么办法?陆清漪也很想知道。 就听陆家耀说:“你不是说王高是专门收那些摆摊贩卖的村民的钱过日子的吗,像他这样的人,平日里应该经常惹事的。你有没有听说他打死过人还是打残过谁?” “这……我还真不清楚,我不喜他那种粗鄙的事情,所以从来不过问他在外头做了什么。”从他的语气可以听得出,她的确看不起王高。 陆家耀闻言眼睛骨碌转了几圈,计上心头:“那你今后回去就多留点心,探问一下他的情况。你想,假若他打死过人,那是要坐牢的。万一他没打死人,就算是打残,若是有人联合起来告上府衙,他也是吃不了兜着走的。” 琴娘闻言眼睛一亮:“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还是耀郎聪明。”脸上欣喜溢于言表,仿佛已经看到了王高被打入地牢的场景了。 听着他们的对话,陆清漪是又惊又怒。 原以为陆家耀就是个嘴甜的主,没想到耍起心机来如此狠毒。他除了教唆琴娘找王高的罪状外,还间接拖延了琴娘要他找人去跟王高摊牌的事。一箭双雕,好一个陆家耀,好一对奸夫淫妇,臭不要脸了。 虽则陆清漪也不喜欢地痞流氓的做派,但是枕边人不仅在外面偷男人,还打算致他于死地,就算是旁人都会感到气愤吧。 可惜这个时代没有手机或者录音笔,否则她一定把这对奸夫淫妇的对话给录下来,好让陆家的人都看清这啃老族的面目。 后来陆家耀和琴娘又低声说了好些话,大多都是陆家耀在教她如何套王高的话,陆清漪听了个六七成的样子,剩余的都因为隔太远听没太清楚。 不久,陆家耀和琴娘商讨完毕,互相缠绵了一会,这才双双挽着离开。 远在秋池城,被屈立峰手下抓去的杜秋玉耍赖地非要跟在屈立峰身边,美名曰不想被关在屋子里。屈立峰看着身后屁颠屁颠跟着的御史大人,心头满是无奈。 杜秋玉的身份特殊,在未经过深思熟虑之前,他不能随意放他回去,否则只怕养虎为患。这回他们密谋的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因为他们没有第二次机会了,为了他的弟兄们,他都必须再三谨慎。 只是这杜秋玉着实让人头疼,之前便听闻过他极其难缠,许多人地方父母官一见他去就打颤,就怕一个不慎让他挑出什么毛病。从前他只是觉得都是些夸大其词的话罢了,这回真接触了,他也深觉头疼。 让人给这位御史大人上了茶点,屈立峰打算先当此人不存在,晾一晾他后再看看结果。没想到这个杜秋玉倒是识趣,只是让人替他寻了本书来,就坐在一旁陪着他。 不知是否因为身边多了一个人的缘故,屈立峰是半个字都没看进去。他的脑海里全是如何请杜秋玉离开,又不至于让他破坏自己的计划。 来硬的,他做不到,除了因为他和上面那位有联系外,他和赵珩渊也是相识。可是来软的,看的出杜秋玉并不吃这一套。可以说,他是软硬不吃,莫怪有人说他是块硬骨头,难啃! 屈立峰的目光从书上转移到身边这个美玉一般的男子,他五官精致,若不是眉眼间带着英气,脖子喉结明显,怕是会被当作女儿身。 这么漂亮的一个人,竟会是让朝中大臣们闻名色变的御史,还真是真人不露相。 “怎么屈兄,在下有何好看的?”旁边,察觉到他的目光,杜秋玉乐呵呵问道。 原就没想着遮掩自己的打量,屈立峰直爽道:“我在想杜御史要怎样才肯离开?” “那还不简单,你放了我,我不就可以走了吗。”他故意说。 屈立峰摇头:“我希望御史大人是闭着嘴巴,最好出去以后也不要乱说话。” “这个嘛……”杜秋玉为难道,“这可就难办了。” 屈立峰早知他会这么说,并不意外:“那么就只好委屈御史大人在这多待几日了。” 杜秋玉闻言丝毫不担心,反倒笑呵呵:“屈兄,此举乃是下下之策啊,你能关我到什么时候?我此番被你们掳来,就算朝廷不知道,我的两个随从可是都知道的。我被掳走的事瞒不了多久。” 杜秋玉所言屈立峰自是知道的,若非如此他也不必烦心如何安排他了。不过他还是道:“无妨,回头把他们一块抓来便是,你们都在我手里,谁能知道你们的下落。” 闻言,杜秋玉莞尔一笑:“我倒是十分期待你去抓他们。”这样赵珩渊势必也会被抓过来。 屈立峰不知他心中所想,瞧他一脸无所畏惧,似乎早已心中有数,就更是烦躁。 他不知道杜秋玉到底对他们的计划知道了多少,可从他高调进秋池城来看,他必定是带着计划而来的,否则他不会这般悠哉悠哉坐在这儿跟他唠嗑。 “你到底想做什么?”屈立峰懒得和他再打太极了,直截了当的问他。 然而他想知道,杜秋玉还不肯说了,他漫不经心地吃了一口糕点,嚼了几口后,叹气摇头:“这糕点实在是,浪费食材。” 知他存心岔开话题,屈立峰并不恼,只是老话重提:“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杜秋玉笑着自问了一句,说,“我想要什么,屈兄难道不知道吗?” 屈立峰说:“我们的事,势在必行。” “我亦是。”他笑眯眯回道。 头一回,屈立峰有种想把眼前这个文弱公子拎起来抵墙上狠狠揍一顿的冲动。 第171章 笑脸和冷酷 最后屈立峰只扔下一句道不同不相为谋,便愤而站起想要离开。不想杜秋玉这人脸皮三尺厚,把人气得热气直冒还笑嘻嘻的。见人要走,居然还恬不知耻地跟了上去。 “别走呀屈兄,我不跟你讲待在一块,他们转头就抓我回房里去,我可不待在那破屋里。” 说是这么说,然而他脸上的神色没有一丝害怕和担心,笑意嫣然负手跟在屈立峰身后,仿佛存心要膈应他一般。 屈立峰也由了他去,只是他脚步一旋,穿过小廊绕到屋后,来到了茅厕边。 “御史大人,可要一同?” 杜秋玉的春风得意凝固在脸上。 屈立峰又道:“既然不一起,御史大人可要在外头守着?” 杜秋玉的脸色登时屎一般。 屈立峰笑了。 杜秋玉的脸色又变了。 他瞪着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屈立峰一动不动。 见状,屈立峰也意识到,原本上扬的嘴角立刻耷下,一副苦大深仇的模样。 “哎屈兄,这又是何必呢,我瞧着你笑起来还挺好看的,也没那么吓人。” 屈立峰瞪了他一眼:“御史大人请便。”随后当着他面把门给拉上。 杜秋玉无奈摸摸鼻子,离开茅房边,站在了屋檐下,看着天边的白云,双手作捧状放于嘴边哈口气,又搓了搓,试图让自己的手暖和起来。 当屈立峰从里头出来的时候,便见他站在屋檐下打着冷颤,显然是很冷。他想起自己手下给他穿的衣服是随便在外头买的,单薄不保暖,又见他冻得鼻头发红,瑟瑟发抖,摇了摇头。 这个杜秋玉也是倔,明明冷得直发抖,愣是不说出来,怕是以为他们已经穷到买不起厚的衣裳了吧。殊不知其实是他的手下故意为难于他而已。 想到这,他朝杜秋玉冷冷哼道,算是提醒他,他已经出来了:“御史大人原来也有等人出恭的癖好。” 杜秋玉一听,讨好的笑容又凝住了,看着屈立峰脸上那道狰狞的伤疤,默默念道:“大丈夫能屈能伸,没什么大不了的。”然后又信步跟了上去。 这一回屈立峰没有再去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而是领着他来到了他歇息的地方。这地方看着自然是比杜秋玉那犯人一般的多破屋要好上许多,至少门窗都没有洞。 屈立峰进去以后,打开柜子,从里面抽出一件厚实的斗篷,往杜秋玉身上扔去。 “穿上,我们没有闲钱可以给你治病。” 杜秋玉稳稳抓住丢来的斗篷,摸了一下,这是一件材质很好的斗篷,至少对于目前的屈立峰等人的处境而言,这斗篷原本的价值不是他们买的起的。 他想起以前屈立峰常年驻守在塞北地区,那气候寒冷,想必这是当时在那买的吧。 这是一件饱经沧桑,跟着他在战场上死里来火里去的斗篷。屈立峰一直留着它,是为了要提醒自己不能忘却的那段时光,还是为了要提醒自己,他们的曾经的付出被践踏了呢? “多谢。”杜秋玉没有多想就接受了,因为他自己早就冻得不行。 斗篷一上身,满鼻腔都是屈立峰的味道,没有想象中的汗臭味,也没有血的铁锈味,看来他有很好的对待这件斗篷。 “这斗篷,是嫂子送的?”他随口说了一句。 屈立峰冷眼看了他一下,说:“沙场如黄泉,每一次出征都是必死之心,如我这般的人,又怎可拖累他人。” 杜秋玉闻言眉毛一挑:“如今你不就可以娶妻了。” 屈立峰不搭话,杜秋玉自个儿也没冷场:“赵珩渊可以,你也可以,端看你愿不愿意放下罢了。” “我若是放下,我的那些枉死的弟兄们该如何?”屈立峰说。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直白的反驳杜秋玉:“他们当中何尝不是没娶妻,就连家中父母一年都不一定能见上一面,他们何其无辜。” 他的责问犀利又尖锐,杜秋玉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便听他继续说:“边关的将士们为了国为了家,他们在战场上出生入死,却换来这样的下场,我必须为他们讨回公道。” “可你是否有想过,你这种偏激的方式有可能无法为他们讨回公道,更甚者做实了当初对你们的污蔑。” 屈立峰冷漠的扫他一眼:“难道当初的污蔑不是以假乱真了吗?一年多过去了,是不是觉得时间长了,便可以全然当作无事发生?” 杜秋玉语塞了片刻,语气软了下来,只是他还是道:“你们该对太子有点信心,他一直都在努力帮你们平反。” “我们已经等了他一年多了。”屈立峰冷淡道。 杜秋玉还待说什么,可是屈立峰已经不想再听了。他朝不远处守卫的人摆了下手,有人走上前,对杜秋玉做了个请的手势。 看着浑身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气息的屈立峰,自知此刻再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了。所以杜秋玉没继续坚持,转身离开。 晚膳是由人送进房给杜秋玉的,他似乎被软禁了起来,一出门就有人跟着,烦不胜烦。杜秋玉心想,必是屈立峰这个小气鬼下的命令,因为他白天把他给气着了。幸好他走前没把斗篷还给屈立峰,否则不得被漏风的屋子冻坏。 到了半夜,远在客栈里的赵珩渊并没有睡着,他坐在屋子里,等着屈立峰的人上门。果然没多久,他听到有人轻手轻脚上楼的脚步声。 赵珩渊站了起来,把蜡烛点着拿在手里,随后直接打开门,正好对上要撬门的两个人。三人打了个照面,除了赵珩渊外,那两个不速之客眼睛都瞪大了,一脸惊讶之色。 “将……” “嘘,别吵到别人。”赵珩渊拦住了他们的话,比了个下楼的手势。那两人立马恭敬地站了军姿,动作整齐往楼下走去。 赵珩渊走到隔壁,跟杜秋玉两个随从打了招呼,随后自己独自下了楼,走到那两个人面前。 “带我去见屈立峰吧。” “这……将军,您为何会在这?” “是啊将军,看见您没事,我们真的太高兴了。” 那两人兴奋不已,嘴角都快咧到耳朵上,双眼在月光下闪闪发光,显然是打从心底感到高兴。 第172章 再次见面 看着眼前两个人,赵珩渊心中亦是十分感慨。眼前两个人一个叫郑虎,一个叫肖武生,年纪相仿的他们在四年前被征召入军营,因为年纪太小,所以赵珩渊极少让他们上战场。没成想倒因为如此幸存下来了。 “先带我去见屈立峰吧。”他说道。 语气一如既往地冷淡,但或许是因为现在的他和以前不同了,见到这两个孩子,他心中只有庆幸和感激。是以说完那话后,他分别摸了摸他们的脑袋。 这个举动让郑虎和肖武生同时一愣,随后反应过来,均是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傻乎乎地摸着头,互相对视而笑。 见状,赵珩渊也微微勾唇。 很庆幸他们还能够笑的如此灿烂,不过他更希望,有一天他们可以毫无顾虑的生活,生活在阳光底下。而不是像现在,只能在夜间活动。 到宅子的时候,外头正好敲响了三更的更锣。宅子里大部分的人都已经睡着,郑虎兴高采烈的想起把大家叫醒,被赵珩渊拦住了。 “不急,我没那么快离开,先带我去见立峰。” 郑虎一个巴掌拍了下自己脑袋:“瞧我这兴奋劲,差点把正事给忘了。将军请这边请。” 听到将军二字,赵珩渊的眉头几不可见的蹙了一下,而后说:“我早已不是将军,现在我们都是普通平民百姓,唤我赵大哥即可。” “那怎么行。”肖武生闻言吓一跳,“将军永远都是我们的将军,在我们心中一直都很尊敬您的。” “就是将军。”郑虎也急切地表达自己的想法。 闻言,赵珩渊本想说什么,但想想他们一时半会也纠不过来,便暂且搁置,打算等见完屈立峰和杜秋玉之后再说。 与他想象中一样,即便已经到了三更,屈立峰还未睡下。 以前在塞北的时候,他便总是要把所有东西都设想好安排好,才会入睡。这个习惯让他即便离开了塞北一年多,至今都还保留着。 不知为何,看着眼前亮着烛光的房,赵珩渊心中百味杂陈。 当初他被救出来,得知屈立峰一行人安全后,他便离开了京中,躲到了离京城很远,淳朴的陆家村里。 他原以为不用再背负着百姓们的期望,不用再在战场你死我活,他们都会过的很好。没想到再一次听到他们的消息,竟会是发展到这种地步。 但,或许追溯到底,这一切都是他的错。倘若当初他没有陷在心灰意冷中远走他乡,有好好和他们谈一谈,今日或许便是另一个光景了。 敲了门,屈立峰轻声道进,还是记忆中稳重可靠的嗓音,但更显沉重了。 赵珩渊轻推开门,屈立峰正坐在凳子上对着烛光,不知道在看些什么,十分的入迷。或是他以为敲门的是进来送茶的,头也没抬一下。 “不用伺候我了,东西放下就去歇息吧。”他轻声道。 赵珩渊微勾唇。 屈立峰还是一如既往的面恶心善,他记得屈立峰洞察力很好,也善于沙场上行兵列阵,好几次化险为夷,是他最好的兄弟和左右手。而他虽然身居高位,但对下面的兄弟都很厚待,跟将士们关系都很好。 赵珩渊一直觉得比较遗憾的是,没能给他娶个老婆,倘若屈立峰娶妻,必定会是一个好丈夫。只可惜他一直以脸上的刀疤做推托,赵珩渊也治好由了他。 “还不睡吗?”赵珩渊把门掩上,免得风吹进去冷。 听到这个声音,屈立峰猛抬起头,惊讶地瞪着门边。 由于屋里只点了一盏蜡烛,还是放在桌边,因此附近乃至到门边都是一片昏暗。但赵珩渊那高大壮硕的身姿,即使是身处昏暗中,熟悉他的人一眼就能认出来的。 “将、将军……”屈立峰难以置信的站起来,声线颤抖,仿佛害怕眼前的一幕只是一场梦。 赵珩渊闻言轻笑一声:“是我立峰,一别许久,你还好吗?” 再次听到熟悉的嗓音,屈立峰只觉得心中一片激动,忍不住攥紧了拳头,上前一步,喉头发紧。 “将军,立峰一切安好,将军您呢?” 赵珩渊缓缓从昏暗中走出来,看着眼前更加成熟但也更加沧桑了的屈立峰,大步一跨,给他一个厚实的拥抱。 屈立峰一怔,半天没能反应过来,只是傻傻的被他抱着,明知眼前的人就是赵珩渊,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怎么?才一年多不见,你就不认识我了?”见他始终呆着,赵珩渊打趣道。 “不,立峰只是,只是觉得在这里见到将军太讶异了……” 赵珩渊拍拍他肩膀:“我早已不是将军,想平时一样相处就好。” 屈立峰闻言当即严肃表示:“即使将军早已不是将军,但是在我心中,将军一直都是最受尊敬的。” 赵珩渊无奈,他们在军营中出生入死将近十年,这种深厚的感情以及他们对他的敬畏,他都知道,也明白一时间难以改变。 “那就先从喊大哥开始吧。”他说,随手拿起他方才在看的东西,不过是粗略扫了一眼,他的眉头就紧锁起来。 见状,屈立峰有些紧张:“这就只是个图而已。” “你打算春猎是去御前申冤吗?”赵珩渊并不想和他拐弯抹角,他直接了当的询问。 屈立峰低头抿唇,好一会才缓缓点头:“春猎是个好时机。” 是,屈立峰说的没错,春猎的确是个好时机。那时候正是开春,人们最懒洋洋的时候。加上早在两年前由于没有战事,他们被从塞北调了回去,专门替皇帝护卫春猎的猎场。所以他们对那附近的一草一木都十分熟悉。 在来之前,赵珩渊设想过他们的计划,却没想到,屈立峰原比他想的要更仔细和深思熟虑。 “不愧是我朝目前为止最会行兵列阵的副将。”他感慨一句。 屈立峰当即脸色一变,头埋的更低了。心里明白,赵珩渊这话表面是在夸他,心里其实对他感到失望。 第173章 不恨吗 “对不起,将军。” “你不必跟我道歉,我理解你的心情。” 屈立峰咬咬牙,说:“难道将军就不恨吗,当初为了夺你兵权,不惜给你按了个莫须有的罪名,致使将军府上五条人命枉死。” 说到枉死的人,屈立峰眼睛都红了:“当初为了我们不受牵连主动被俘,可是那狗皇帝做了什么。怕我们会暴露他是昏君的事实,竟下令要将我们一营的弟兄都杀光,我们好不容易拼死逃了出来,即便如此,也折损了十几个弟兄。他们何其无辜!” 或是想起那一个浴血奋战的一幕,屈立峰握紧的拳头青筋暴起:“我们自问对得起天地良心,那些枉死的兄弟,不曾死在沙场,却被那昏庸无能的皇帝派人杀死,他们又何其屈辱。” 他声声控诉,赵珩渊亦是听的心中波澜翻涌。 当初他主动伏降,不是因为自己有罪,而是担心军中的将士们会因为他的顽强抵抗而被打上叛军的罪名,这样对他们的家人亦是一种负担。后来被救出来的时候,他也听说了屈立峰他们遭遇的事。 本以为在听到他们平安无恙便是好事了,却忽略了在那一场混乱中无辜死去的将士。 他们何其无辜,何其屈辱。这一切,屈立峰都看在眼里。所以他气,他恨,他想要报复,想要一个昭告天下所有人真相的事实。 只是,赵珩渊始终认为,这种解决问题的方式是不正确的。 他抬头看了眼天色,说:“夜已深,你该早些休息的。现已是三更过,先去歇息吧,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闻言,屈立峰愣了愣:“将军您明天还会在这吗?” 赵珩渊点头:“我或许会在这待上几天,不知你是否欢迎?” “将军客气了,我们的便是将军的,只要将军需要,我们定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一番话情真意切,赵珩渊并不怀疑,也相信他一言一句都是他的承诺。 赵珩渊点点头,说:“我想见见杜秋玉。” 听闻他提及杜秋玉,屈立峰并不感到讶异,或许在他一开始诧异过后,就联想到赵珩渊很可能是跟着杜秋玉而来的。否则杜秋玉也不敢如此有恃无恐。 “将军放心,这位杜御史虽是难缠了些,但是非对错我们还是分得清的。而且他是太子的人,当初我们都是太子殿下救的,于公于私,我们都不会为难于他。” 赵珩渊颔首:“我相信你是有分寸的。” “将军随我来吧。”屈立峰说着在前头引路。 门外,守卫的士兵们立刻递过灯笼,同时转身对着赵珩渊,齐声高呼:“见过将军。” 那是一种久违的熟悉感,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还维持在军营生活时的习惯,这让赵珩渊既觉得感慨,同时也觉得难过。因为即便过去一年了,他们还在原地踏步。 来到软禁杜秋玉的地方,赵珩渊发现这位杜御史远比自己想象的要更随遇而安。住在这样一个环境下,他还能安然自得的睡得酣香,实在令他哭笑不得。 “御史大人。”一进门,屈立峰便让人把杜秋玉唤醒。 杜秋玉缓缓睁开眼,虽然他现在类似于阶下囚的身份,可是不管身处何地,他总是保持着优雅和贵气,仿佛自己住的是红砖绿瓦的宫殿。 “哦,赵兄你终于来了?”他优雅地打了个哈欠,发现天还没亮,有些错愕,“现下是什么时辰?” “三更刚过不久。”赵珩渊说。 杜秋玉愣住了,好半晌才道:“半夜三更来找我,赵兄好雅致。” 他的打趣让屈立峰蹙眉,似乎很不满他对赵珩渊如此无礼的态度。杜秋玉自是也注意到他的不悦,心中不由感到郁闷。 这个男人在他面前各种冷酷无情难以说话,可是在赵珩渊面前却乖巧的像只大型的藏獒,实在让人心生烦郁之气。 所以他一个不快,又躺了回去:“既然赵兄来了,那我的软禁是不是可以撤了呢?最好是给我换个房间,这破窗破门的,实在住不惯。” 赵珩渊故意说:“想要住好的,可以回客栈去。”反正上房银子都付了,没人住怪可惜。 结果杜秋玉一听还老不愿意了:“好好一个宅子不住,为什么要住客栈,我瞅着这就不错。” 赵珩渊笑,顺着他的话说:“既然杜公子对此处满意,那就无需更换了。” 话落,杜秋玉呆了几秒,一脸懊恼不已。 没想到被赵珩渊给兜了进去,这个人到底是来帮他还是来帮屈立峰的?该不会是临阵倒戈了吧。 杜秋玉郁闷地翻身坐起,双手抱胸:“你们三更半夜不睡,特意跑来我这破屋做什么?看猴子吗?” 屈立峰其实也很好奇。 没想到赵珩渊却说:“的确是来看你的,你的两个随从十分紧张,担心你会出事,特意叮嘱我到这里后必须来瞧一瞧,所以我就来了。” 杜秋玉闻言,脸色慢慢变黑:“就因为这个你非得三更半夜来扰人清梦?” “横竖杜公子也睡不踏实。”赵珩渊竟难得的打趣起他来。 杜秋玉顿时便觉得自己是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 他错了,原以为屈立峰性格冷淡毒舌是后天形成的,现在看来,说不定赵珩渊教坏的,因为他比屈立峰还要过分得多。” 不过话虽这么说,没多久便有人来给杜秋玉换了谁的地方,比起原先的破屋,后面的才像人睡的。这一来杜秋玉就更郁闷了。 他一个出生名门望族的公子哥,就算试过比这更糟的环境,可那也是自己自愿的。何曾试过被人冷待至此。 而另一头,屈立峰领着赵珩渊去下榻的房间,半路,赵珩渊说:“杜公子如果要走的话,不要拦着他。” 屈立峰闻言沉默了片刻,说:“他有威胁,即便他现在没有,以后也一定有。他是太子的人,太子是皇帝的人,假如会威胁到他们,他们不会坐以待毙的。所以不能就这么放了他。” “那你打算怎么做?”赵珩渊没有强求,只是淡淡问一句。 第174章 郁闷的杜秋玉 “那你打算怎么做?” 屈立峰沉默了,因为他还没想好到底要拿杜秋玉如何是好。他太过聪明,很多东西即便不需要说出口,他只要稍微看一眼就能看出端倪来。要不他也不会非要把他绑在身边,或者限制他的行动。 杜秋玉就像是一个无法估量的敌人,不动则已,若动,势必会给他们重重一击。所以他不敢掉以轻心。 看的出屈立峰也拿杜秋玉没办法,赵珩渊不由觉得有趣。 从前行军打仗,屈立峰都是胸有成竹毫不畏惧,就算情况在危难,他也是从不胆怯。这还是头一回见他因为如何处理一个人感到烦恼。 “既然如此,那你就好好想下如何安置他吧。”赵珩渊毫不犹豫就把人给推给屈立峰了,随后自己推开门进屋,留下屈立峰在门外一脸烦躁。 第二天,杜秋玉一早起来就开始恬不知耻的嚷着要见屈立峰,在见到人后,又开始屁颠屁颠跟着屈立峰左右。从屈立峰的表情可以看出,他并不是很喜欢杜秋玉这种跟屁虫的跟法。 不过此时赵珩渊也是爱莫能助。 从他出现的消息传开后,一大早就有不少以前的兄弟借口往他房门前跑,就为了等他起来,可以齐声向他问好。因此赵珩渊起身的时候,就受到了非常热烈的欢迎。 “将军,您这一年多过的可好?”热情过后,这些兄弟们问出了他们最在意的事。 他们的关心让赵珩渊想到远在家中等着他回去的陆清漪,脸上不禁露出一抹温柔的笑。这淡淡的浅笑让众人看的目瞪口呆,全都张大了嘴,想说什么,但又没敢说出来。 赵珩渊见状用平和的语气打断他们的拘束和始终保持等级距离的氛围:“其实,我已经娶妻了。” 一言激起千层浪,话才落,面前的人就沸腾了。 “我们有将军夫人了吗?” “夫人也一块来了吗?” “恭喜将军,贺喜将军。” 道贺声接连不断,赵珩渊笑着接受了他们的祝贺,他希望,自己的幸福也可以传达给他们,让他们知道,只要稍微放下一点心中的执念,一切都会不一样。 大家都沉浸在赵珩渊的喜事中,压根没人记得用膳的事,直到屈立峰过来请赵珩渊去用膳,一瞧这边闹哄哄,大家脸上都带着喜气,也好奇地凑了过来。 “屈大哥。”有人注意到屈立峰的存在,当即迅速收起脸上的笑容,大声喊一句。 听到屈立峰来,所有人都同时收了笑容,这让赵珩渊感到意外。在从前的时候,都是士兵们见到他就不敢说笑,反倒是和身为副将的屈立峰打得火热,明明他脸上的伤疤看起来更吓人才是。 见气氛骤冷,赵珩渊主动打破沉寂:“立峰。” “将军,我是来请您去用膳的。” 赵珩渊大步过去,拍着他的肩膀,说:“都说不用叫我将军了,你们以后都叫我赵大哥就好。还是说我现在不是将军,说的话不好了?” “自然不是的。” 他一句话引来了一片齐刷刷的回应。 这个号召力让跟在屈立峰身后来的杜秋玉发出一声感叹。 “真不愧是赵兄啊。”莫怪当初皇帝老头忌惮于他。 杜秋玉的赞叹引来了其他人的瞩目,一向习惯了他人注视的杜秋玉并不在意,只是风骚的想要打开折扇装一装,而后想起自己并没有带过来,无奈撇撇嘴,转向屈立峰。 “我说屈兄,你什么时候把我两个随从也请来,你们俘我时什么都没给我,我现下是要什么没什么啊。” 话落,有人小声说道:“当我们这是驿站吗,哪来那么多空闲的银子养你的人啊。” 这番话也没藏着掖着,稍耳尖些的人都能听见,杜秋玉自然也听见了。 只见他眉毛一挑,视线转到了屈立峰身上,屈立峰见状说:“我们这的确没闲钱养闲人,杜御史若是想留下来,那边按客栈规矩来吧。” 杜秋玉闻言气结,分明是他不肯放人,怎的变成他要留下来蹭吃蹭喝了。 他气愤不已,转身拉赵珩渊下水:“那他呢?” “将……”想起赵珩的话,屈立峰话到嘴边改了用词,“赵大哥怎可拿来相提并论。” 杜秋玉更郁闷了。 他堂堂当朝御史,怎么还比不过一个壮汉了! 不过他们人多势众,杜秋玉决定还是忍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愤愤想着。 须臾,大堂上,前一刻还想着忍忍的杜秋玉,看着眼前的清粥萝卜,终于是忍无可忍了:“你们每天就只吃这些吗?” 屈立峰冷淡看他一眼:“怎么?御史大人吃不习惯?” 杜秋玉刚想说是,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因为不想被他当作娇气的贵公子来看待。 可是他还没说什么,屈立峰又道:“行兵打仗时,有囊裹腹已是万幸,更何况是饭粥或者萝卜。” 杜秋玉蔫了,他原以为几年前他奉命去赈灾的村庄监督,那段时间时常吃不饱穿不暖,已经是他遇过最艰苦的时候。没想到和屈立峰他们的遭遇相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杜秋玉又看一眼赵珩渊,见他神色泰然处之,显然也是习惯了这种膳食。都说边疆战士生活艰苦,但这是他头一回有此感受。 这让他想起半年前收到的塞北边城发来的急令,急令中说因为灾荒导致百姓争相抢夺粮食,造成了很大的伤亡。当时太子殿下就叹气,说若是赵家军在,必定不会发生这种事。 还有当初赵珩渊被污蔑为乱臣贼子,边城的百姓,守城的城主以及附近的百官联合上书求彻查的事。 杜秋玉想,或许正是因为他们的严以律己,凡事以百姓为先,才会让他们拥有如此高的声望吧。 杜秋玉望向赵珩渊,赵珩渊十分淡定道:“回头让弟兄们去客栈把我和杜公子的东西拿来吧,我给你们买了些东西。” 屈立峰闻言脸上闪过一丝赧色和愧疚,正要说什么,赵珩渊伸手拍拍他肩膀,示意他理解。 “这么大一家子,你能支撑到现在很了不起了。” 屈立峰说:“这都是我该做的。” 赵珩渊摇头:“没有任何事是该不该,你愿意担起这个重担,是需要很大的勇气的。” 第175章 余国舅 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有多贵,这些他以前也甚少烦虑过。可自从他独自一人生活,乃至娶妻之后为了生计而奔波忙碌,他才发现,原来想要好好生活也不容易,尤其孩子出世后,要顾虑的事就更多了。 赵珩渊意在安慰屈立峰,然杜秋玉却在一旁道:“我倒觉得若是换个活法,说不定会比现在要更好。我的话虽然难听,而且你也不一定听的进去,但是话糙理不糙,个中原因屈兄不会不懂。” 说完他看了一眼赵珩渊。不知他到底是来当说客还是来呐喊助威的,怎么字字句句都在替屈立峰说话。 屈立峰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赵珩渊。赵珩渊也沉默着,倒不是他赞同或不,他只是还没想好该怎么和屈立峰谈。而且除了屈立峰外,他还希望知道其他人的想法。 在来秋池城之前,赵珩渊觉得自己的冤屈和真相并不重要,就算遗臭在历史里,他也无妨。可是当他看见屈立峰为了失去的兄弟在努力,他觉得,他也应该重视起来才是。 饭后,赵珩渊逮住想要时刻盯着屈立峰的杜秋玉,两人避开众人回到了他的房间。 “之前你说过,太子殿下一直在为帮我们平反的事奔波,现在进展如何了?”一进门,赵珩渊就直奔主题。 杜秋玉思索了一下,说:“当年举证你意图谋反的是当朝的余国舅,拿的是边城百姓只知你名号不知皇帝尊号的事,以及坊间百姓对你的赞颂来做引火线。而且他手中还握有你和朝中某些大臣意图造反的书信来往。” 是的,在当初那场污蔑中,除了赵珩渊满门被抄斩之外,还有几个朝中大臣一家都也被斩首。但据杜秋玉了解,那几个大臣恰好就是一向和余国舅不和的大臣。 余国舅借着赵珩渊一事,不仅剔掉了皇帝心中的一根刺,并且还顺带除了妨碍自己的同僚,可谓是一举两得。当然。这其中还有皇帝的推波助澜,若是没有皇帝的默认,单凭区区几封信笺,怎会如此草率定案。 谁都知道赵珩渊一案有古怪和内情,大家都心知肚明是怎么一回事。然而朝堂上无人敢提出,因为一旦有异声,就会被打为赵珩渊一流。因此当初太子下了密令,不允许文武百官帮赵珩渊说话。 也是因为太子的意思,朝堂方面才没有大动乱。而后在有心人的互相隐瞒下,他们把赵珩渊狸猫换太子的换了出来。否则如今的赵珩渊怕是早不在了。 在杜秋玉的帮助下,赵珩渊勉强能捋清当前朝中局势,因此他问:“想要扳倒余国舅,困难吗?” 他常年在外征战,甚少回京,对于余国舅的印象不是没有,只是不多,而且也从未接触过,大多数都是在朝堂上通报塞北情况,最后一次就是在春猎上了。 听到赵珩渊的话,杜秋玉思索了一番,说:“困难,但也不算很难。余国舅得势是因为他的胞妹,倘若余贵妃失势,余氏就会受到打击。而且太子殿下手上已经掌握了不少余国舅的罪状,只待合适的时机拿出来,必定会给他们重重一击。” 赵珩渊蹙眉,他对朝廷乃至后宫中的这些尔虞我诈实在是不通。他一向领兵作战习惯,善于揣摩利用敌军心理以及环境行兵列阵。即便耍心机,各自都是直来直往,何尝懂这些如肠子一样九转十八弯的小心机。 “余家势力如果倒了,太子殿下有多少把握可以帮我那些兄弟们平反?”这是他最在意的。 杜秋玉说:“我们现在正在追查余国舅手中那几封指认你意图造反的信笺是从何处而来。只要找到证人证明这一切都是假的,那便可以洗脱你的罪名,连带着你的兄弟们都会一起平反。” 赵珩渊明了,所以太子才会让杜秋玉去赵珩渊,希望他出面劝屈立峰他们。因为一旦他们真的有所行动,即便后来为他们平反了,也早有酿成大错了。 杜秋玉瞧他没说话,又补充道:“我们其实已经有些眉目了,只是还要静待时机引蛇出洞,否则只会打草惊蛇。” “我明白了,立峰那边交给我吧。只是需要说明的是,他们即便愿意听我的,却也会因为时间长久而渐渐失去耐心。如此一来,后果会更难以把控。” 杜秋玉明白他的意思:“我们已经在加快脚步,朝堂上的同僚们也一直给暗地里给余国舅施压,包括他的亲信我们也除掉了几个,相信他很快会露出马脚来的。” 赵珩渊点头,他明白杜秋玉的为难处,余国舅霸势也不是一年半载了,想要把这颗毒瘤连根拔起,并非想象中容易。更何况斩草要除根,这种人一旦死灰复燃,也是不容小觑的。 稍后,赵珩渊来到了院子。这儿的人都还保持着在军营中的作息习惯,就连操练也不曾落下。他看到,郑虎和肖武生都在其中,拳头挥得虎虎生威,动作姿势也比以前要行云流水得多。 “来跟我比划一下吧。”赵珩渊边上前边脱下身上的厚衣裳。 见到赵珩渊到来,众人一阵欣喜,但见他居然真的要跟他们比划,众人眼里闪过欣喜还有忐忑,大部分都是激动万分,眼神灼灼的看着赵珩渊。 赵珩渊走到院子正中,撩起袖子,露出一身精劲的肌肉,结实有力,看的众人一阵艳羡。 “来,谁要先来试试?”他拉开架势,等着他们上前挑战。 然而众人面面相觑,谁都想上前,可是都没人敢当第一个上前指教的人。无他,打赢了赵珩渊,那是落他面子。打输了,那是丢人丢大发了。 见没人敢上前迎战,赵珩渊不由错愕了:“怎么?是担心我一年多没操练,会被你们打趴吗?” “当然不是!将军是最好的!”毫不迟疑,众人异口同声。 赵珩渊笑了:“那倒不一定,我的确很久没有活动过了,说不定还真的会被你们打趴下。所以怎么样?要试试吗?” 众人再一次互相对看,这一次更多人跃跃欲试了。 第176章 那时 郑虎率先第一个站出来:“将军,我来赐教。” 赵珩渊目光落在他的身上,粗略扫一眼后,满意点头:“不错郑虎,这一年来你锻炼的不错。” 郑虎闻言腰杆挺的更直了:“郑虎一直谨遵将军的教诲,一刻不敢松懈。” “是吗,那就展现出你的实力来吧。”赵珩渊当即拉开架势。 郑虎见状也凝着目光,一瞬不瞬盯着赵珩渊的动作,以备随时应敌。 赵珩渊是第一个出手的,他试探性先伸手抓住郑虎的肩膀,郑虎连忙一个矮身试图避开他的掌握。赵珩渊不慌不忙,右手紧接而上,堪堪擦过郑虎的肚子,差一点就要给他一拳。 郑虎紧急下跳开了去,不敢再和他近距离纠缠。他知道赵珩渊手长腿也长,双手结实有力,一旦被抓住,要挣脱就不容易了。 但郑虎也是有自己的优点的。他身材轻瘦,跳跃能力也不错,灵活度极其好,对上赵珩渊正好以柔克刚。 这两人你来我往的互相打探,院子中的人看的目不转睛,没人小声说话也没人交头接耳,就是生怕漏了那一个精彩的环节没看到,遗憾终生。 好一会,等赵珩渊试验完正好也热身完了。他突然一个往前俯冲,来到了郑虎的左侧,左手按住他的肩膀,一路滑到他的手臂,在郑虎刚反应过来要溜开的时候,握住他的手臂反手往下一按,郑虎的一只手就被控制住了。 但是郑虎没有就此投降。他身子往左一拐,右脚对着赵珩渊的下盘来了个扫堂腿,想要逼迫赵珩渊放开对他的桎梏。可是被赵珩渊看穿了。 赵珩渊嘴角一勾,单手压制住郑虎,借着他的后背轻松跃起翻了过去,避开了郑虎的扫堂腿。紧接着他右手箍住郑虎的脖子向上抬,另一只手抓着他的衣服一翻,郑虎就被他彻底按在地上,再也无力反抗。 “哇!”院子里爆发出一阵赞叹的惊呼。 “将军,将军,将军!”他们忍不住齐声呐喊起来。 赵珩渊忙站起来摆手示意他们安静,而后朝躺在地上的郑虎伸出手:“干的不错郑虎,你的进步非常大。” 闻言,原本十分沮丧的郑虎双眼登时有了光彩。他伸手握住赵珩渊的手,借着他的力气一跃而起。 “真的吗将军,我真的有进步吗?” 赵珩渊点头:“进步很大,现在的你不管是动作还是反应都比之前要灵敏许多。” 郑虎一听“哇哈”一声大叫,然后看着院子里其他人,洋洋得意:“听见了没,将军夸我了。” 这副嚣张的模样立刻引来了同伴们的追打,但也更多人迫不及待的想要和赵珩渊比划比划。 赵珩渊正好闲着没事,就一一答应了,顺便指导一下他们。这一折腾,很快就两个时辰过去,这些人却还是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若不是屈立峰寻赵珩渊过来了,怕是都不知道会不会一直操练到日落才歇。 当屈立峰到的时候,满院子瘫倒一堆的人,全部都只着薄衫,院子中间还有两两成群的人在互相比划,赵珩渊就在其中纠正和指导。这一幕让屈立峰恍惚了一下,以为回到了以前在军营的生活。 那时候赵珩渊一有空就到操练场给新兵做操练,抽空还会教他们兵法以及习字,好让他们即使不从军了,将来也能找到可以干的活。 所以对他们来说,赵珩渊不仅仅是将军。更是他们的良师益友,是他们的天。 此刻,陆家村中,无意撞上陆家耀与有夫之妇勾搭的陆清漪,回家后便开始思索要怎么告诉陆父这么一件事。她知道,这个时代长幼有序,她无法越俎代庖,所以还是得由陆父来出面。 可是陆清漪这个二伯极其难缠而且蛮不讲理,就连他的婆娘也是一路人,两人联手,简直是闹人得很。因此大多数时候,不管这位二伯说什么,陆清漪从来都不搭理的。 陆清漪的这位二伯名叫陆海河,其妻胡氏,哪里人陆清漪不清楚,但是她的口音有些难懂,有时候她碎碎念咒骂人的时候,陆清漪根本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去陆家的路上,她碰上了不少以前从不正眼瞅她一下的邻里,大部分陆清漪根本都不认识。但那些人却热情地围上来和陆清漪说话,若不是都不认识,陆清漪也耐不下性子与他们寒暄。 “漪丫头如今厉害了,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没想到我们这么个小村落也出了如此了不得的人物。如今是去到哪,人家一提起我们陆家村,立刻就想到漪丫头呢。” “就是,或许这就是别人口中说的什么来着,对,大器晚成!” 陆清漪闻言一头黑线,大器晚成似乎不是这么用,不过也无所谓了。 “多谢夸奖。”她淡淡回道,本想着随意应付一些好脱身的。没想到这些三姑六婆闲话家常起来,真是滔滔不绝。 “说来我们也算是看着漪丫头长大的呢。” “是啊,想当初她出身的时候,那瘦小的样子啊,跟猴子似的,我们都说将来估计长的一般。没想到如今出落得如此水灵。” 陆清漪陪笑,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在夸她还是在损她。 然后另一个人又道:“不止啊,她小的时候经常生病,而且挑食,就偏爱吃我做的饭菜,那时候她总说长大之后要好好孝顺我呢。” 闻言,陆清漪转头瞧她,花了好一会都没认出来眼前的人到底是谁。虽说她非正牌陆清漪,可是她可以完全确定,眼前的人并非住她家附近,否则她怎会一点印象都没有。 就听这人接着说:“我当时听过也就笑笑罢了,我又不是她的亲生父母,谈何孝顺,就希望她将来出息了别忘了我这个婶子才好,是吧漪丫头?” 这下陆清漪听出她要表达的意思了,不就是希望有事相求的时候陆清漪不要推脱,或者是免费给看诊罢了。否则她实在想不出她当众说这番话的用意了。 第177章 为民除害 然而陆清漪才刚开始觉得不耐烦,旁边的人还不失时机道:“如今她已是小有名气,漪丫头的性子温和淳厚,岂是飞黄腾达后就不认人的忘恩负义之辈。若是我们这些邻里有需要,她一定不会推辞的。” 呵,得!看来这些人热情拉着她寒暄话家常,合着都是想要占她便宜吧。 陆清漪心中不由冷笑。 当她落魄落难,为了家计奔波劳碌的时候,怎么不见她们出来。当初她出嫁时,这些人怎么也没去道贺。怎的,现在她小有名气了,这些人就跟春后的竹笋一样,全冒出来跟她要好处了。 想到这,陆清漪也不客气了,她故装出一脸无辜的表情,说:“这几位婶子是?抱歉,我近些年都不曾见过你们,一下子没了印象,婶子们莫见怪。” 话落,那几个围着她叽叽喳喳个没停的邻里脸上堆砌的讨好的笑就凝固在脸上。 瞧见她们愣住了,陆清漪感到一阵痛快,然后趁着她们还没有反应过来,又说:“不好意思,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她一说要走,那几个人倒是回魂了。但是陆清漪根本没给她们反应的机会,抬腿就走。 可她万万没想到,有些人就是特别不识趣,特别的烦人。 “诶诶诶,漪丫头,先别急着走,婶子这有个好差事呢。”还是那个说陆清漪长大要孝顺她的人,竟追着她上来。 陆清漪不禁蹙眉,如此难缠爱占便宜的人,她口中的好差事又怎会真是好差事呢。 果然,就听她说:“漪丫头,那王家的独子你是认识的吧。” 姓王的,还是独子,又是她认识的,附近几个村子里,她就知道王有为一人。 陆清漪眯起眼睛。 怎么着?这婶子的好差事该不会就是指王有为吧。 见她面露不悦,那婶子劝说道:“婶子知道你跟王少爷有过节,可是你想啊,这世上谁跟银子过不去呢。” 陆清漪冷笑。 确实没人跟银子过不去,比如眼前的人。也不知那王家到底给了她多少好处,瞧她这卖力的劲儿,应是不少吧。 便听她接着:“那王家老爷说了,只要你能治好王少爷,银子不是问题。” “所以呢,这与我何干?”陆清漪反问。 那婶子一愣,随后呐呐重复道:“王老爷说银子不是问题。”或是以为她没听明白其中的利害之处。 陆清漪嗤笑道:“银子我若是想要,几百上千都不是问题,何须他王家给我。” 嚣张的语气和姿态,那蔑视的目光,全然和那婶子设想的不一样,她被陆清漪一句话给堵了回来,一时间也想不出还有什么词可以劝说。 陆清漪瞧她已经说不出话来,抬步要绕过她离开。 可这婶子着实不依不饶得很,一个急赶又拦在她面前:“话不是这么说漪丫头,你看这王家只这一棵独苗,如今废了一只手和一只腿,今后可如何是好。” “那又与我何干,我恨不得拍手称快呢。”陆清漪直白道。 见她还想劝说,陆清漪拦住她的话头:“既然你知道我和他有过节,想必也知道我们结怨颇深,所以多余的话不必说了。做人自私自利可以,可若是太过了,只会惹人生厌。” 她故意点明自己已经对她的纠缠感到不耐烦甚至厌恶,那婶子闻言果真不敢再说什么,虽然眼神闪烁,不知道还在想些什么。 见状,陆清漪知道,不让她彻底死心的话,她是无法摆脱这个人的。 是以她故意道:“要知道医人者,也可杀人。我虽然不至于脏了自己的手,但趁着为他治病的时候,给他下点慢行毒或者让他另外的手脚都废了并不难。” 说着,她仿佛自己的话还不够惊悚,又补一句:“或者让他不能人道也是一件天大的善事,方圆百里的姑娘们恐怕会十分感激我。” 这话一出,那婶子脸瞬间煞青,瞧得陆清漪心中大呼痛快,感觉总算是狠狠出了一口气。 这一回,那婶子不敢追上来了,或是因为觉得陆清漪真的会这么做。 实际上,陆清漪也并非说谎,如果真让陆清漪去给王有为治手腿,她肯定会想办法让他这辈子不能人道。 毕竟王有为这些年祸害的姑娘们不少,有的不堪受辱寻死,都是王家花钱了事的。陆清漪这么做也只是在为民除害! 摆脱了纠缠,陆清漪被这么一打岔,差点就忘了到底是为何要去陆家了。 才到陆家,陆清漪就发现今天还蛮热闹的,因为陆家来了亲戚。是高氏的亲姐妹,王高氏,嫁给了附近的王家村。 陆清漪对于王高氏的印象就是:蠢,傻,爱计较。 蠢是因为她贪小便宜的结果到最后总是演变成偷鸡不成蚀把米。至于傻呢,倒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傻,而是她明明爱计较,却很容易相信外人的话。这个别人就是家人以外,别人说的话,她都信到百分百。 所以每回见到这个姨娘,陆清漪就知道,她必定是哭诉来了。只因她每次被骗后,都会跑来高氏这儿求安慰,陆清漪都见怪不怪了。 一进门,陆清漪乖巧地打了招呼,高氏一见她来,忙热情招呼她进去,又是嘘寒又是问暖的。反常的举动让那位傻乎乎的王高氏感动疑惑。 “我说小妹你怎么了?怕不是撞邪了?这可是你老伴的傻丫头,你对她那么好做甚?” 高氏灿烂的笑容登时僵住,转头瞪了王高氏一眼。 一旁的陆清漪闻言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这个王高氏啊,还是一如既往的傻直。 因王高氏的不懂看眼色,气氛有些冷下来。陆清漪见状体贴给高氏一个台阶:“娘,爹去田里了吗?” “是啊,你爹去田里除草,然后还要去给米铺跑一车。” “这样啊……” 陆清漪闻言心想今日来的可真不巧,陆父每回去给米铺跑车,都要将近黄昏才回来。若是有事耽搁了,夜里回来都是正常的。 第178章 郁闷 见陆清漪低下头没说话,高氏问:“找你爹有事?要不要我回头跟他说一声?” “不用了娘。”陆清漪摇头,“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后屋的菜地想要换新的菜,可又不知道该换什么,所以来问问爹罢了。”她没有说出真实的来意。 “这样啊,那等你爹回来我与他说一声。”高氏顿了顿,问她,“女婿还没回来吗?” 陆清漪正要回答,一旁的王高氏插话:“怎么?小漪那个脾气不好的相公不在家里吗?” 高氏:…… 陆清漪:…… 高氏和陆清漪两人同时一默,陆清漪心想,赵珩渊也是惨,从一开始的杀人如麻到山贼到现在脾气不好,到底还有多少流言在攻击他?真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明明他什么都没做过,却要承受别人对他的误解。 想到这,身为他娘子的陆清漪觉得有必要从身边人开始澄清:“姨娘,我相公既不是杀人犯也不是盗贼,而且他脾气超级好,待我温柔又体贴,你在外头听到的流言蜚语都是假的!是莫须有的!”说到假和莫须有的时候,她故意咬重音,就怕王高氏没听懂。 可惜她白费口舌了。 前面说到,这个王高氏有一个让人受不了的缺点,就是从来不信自家人说话,只信外人的嘴。 是以她听完陆清漪的话,脸上露出一副“我就知道你这孩子被骗了”的神情,重重叹气。 “我之前就想说,你爹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算你是嫁不出去的黄花菜,配个缺手断脚或者年纪过半的男人并非难事,怎么偏偏把你许配给一个凶神恶煞的人呢。这不是既让人看笑话,又让家中弟妹难嫁娶吗。” 王高氏这不经大脑的话一出,不说陆清漪有多气,就连高氏脸都黑了。因为她一番话不仅埋汰了陆清漪,还连带着埋怨了他们一家,高氏能不气吗。 而陆清漪,气过头反倒是笑了。 她真的很怀疑王高氏是如何活到现在的。就凭她经常性的说话不经大脑,气死人不偿命的劲,居然没人气到殴她,实在令人惊讶。 陆清漪说:“大概是我爹比较疼我,舍不得把我配给缺手断脚年纪过半的老男人吧。而且我不觉得这是低嫁了,要知道我相公也是很有本事的,就连御史大人都跟他称兄道弟。”她忍不住说出了在张家的事。 闻言,不止王高氏,高氏也诧异地转过头来看她:“小漪,你说的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她骄傲地把在张家的事说了一遍,还特意提及了杜秋玉经常去找赵珩渊的事。 “所以,请你们以后不要人云亦云了,我相公不比任何差!” 然而王高氏在震惊完之后,就哈哈笑了起来:“你就吹吧你,这怎么可能,人家可是御史啊,犯得着和我们这些平民百姓打交道吗。” 高氏闻言也是慢慢回过神来,看着陆清漪的眼神仿佛她说的都是假的。 见状,陆清漪气得气不打一出来,只觉得有股郁气郁结在心中,难以化开。 陆清漪张了张嘴,想要反驳他们,可是她知道自己就算她再怎么解释,她们都不会相信。因为她根本没有证据,空口无凭反而会让她们看笑话。 所以她说:“事实就是事实,我没说谎的必要,只是希望你们知道,我相公只是为人低调,不在乎别人给他泼的脏水而已,但不代表他就是那样的人。” 听出陆清漪语气中的严肃和怒气,高氏不知想到了什么,忙打圆场:“哎,这些都是外面的人乱传的,怎能当真。” 王高氏却是还想再说什么,但已经被高氏给堵了回去:“好了,你不是哭丧着脸过来说要跟我说什么吗。”用手肘拐了王高氏一下。 王高氏一脸不解,但话题已经被拉开,她也就没有继续深究下去。 这耿傻的姨娘啊,还真是让陆清漪哭笑不得,想要和她较真吧,又觉得自己太过小题大做了些。 等不到陆父,陆清漪随意到屋后转悠了下,发现陆士诚不在,原本堆在屋后的木工艺也都清了不少,心下疑惑。 “娘,小诚呢?”她从屋后绕过来,顺口问了一句。 高氏说:“小诚去东边的陆老那里学艺去了。” “陆老?真的吗?”陆清漪讶异的瞪大眼睛。 东边的陆老是镇上非常有名的木匠,做出来的手艺活精细又特别,很多富商员外都慕名而去。但因为人力有限,因此陆老的产出非常少,价格也就比外头寻常的高一些。 可她之前明明听说这个陆老从来不收徒,脾气更是倔得很,说一不二。听说有一次有人花钱塞个徒弟过去,他二话不说连人带银子一起关在门外。 就听高氏笑眯眯道:“你不知道吗,我还以为你知道呢,是女婿给小诚找来的,而且还不收拜师礼。” 陆清漪更惊讶了,因为赵珩渊从来没跟她提起过这件事。而且上回秋收的时候,陆士诚还在家里呢,也没跟她提起过。那么陆老收陆士诚为徒的应该是近期的事了? 难怪高氏会那么开心,而且还肯让小诚出门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学艺,原来是拜了陆老为师,人家还不收她学费。 仿佛是看出陆清漪所想,高氏忙收敛了一下脸上势力的笑,说:“肯定是因为陆老也看好小诚,他还夸我们小诚有天赋呢。” 这点陆清漪倒是不否认的,陆士诚确实有能力,她之前也曾试过去陆老那求陆老收小诚,然而吃了好几个闭门羹,一直无法说服他。所以她真的很好奇,赵珩渊到底是如何让陆老主动收陆士诚为徒,甚至连拜师礼都不收。 正说着,跑去出恭的王高氏正好回来了,耳尖的她就恰好听见高氏后面的话,当即一脸八卦凑上来。 “你们说的是东边的那个脾气古怪的木匠陆老吗?” “是,我家小诚可是他的关门弟子。”高氏眉眼间带着得意。 王高氏闻言拍手道:“不错啊,小诚有出息。我瞧你们陆家这些小辈里,以后也会他能给祖上添光了。” 高氏被她夸得飘飘然。 第179章 腰椎盘突出 关于这点,陆清漪倒是不反对的。倒不是说她黄婆卖瓜自卖自夸,而是她真的觉得陆士诚有那个实力,他的才华不管是在前世还是这里,都是一种珍贵的财富。 了解完,陆清漪本来是要离开的,毕竟陆父和陆士诚也不在,她和高氏说不上话,更何况中间还夹了个憨直的姨娘,陆清漪是片刻都待不下去了。 她正要跟高氏说一声后离开,就听高氏招呼她一块坐下:“小漪,来,坐一会,你姨娘有事要问你。” 一听到是王高氏有话要问她,陆清漪登时便觉头皮一阵发麻。 “姨娘有什么话要问我……” 王高氏说:“自是你姨丈身体的事了,我听说你医术还不赖,虽然不太相信,但到底是自家人,问你好过问外头的郎中,还能剩点银子。” “那是自然。”高氏说,“家里有小漪在,做甚还出去外头花钱。” 陆清漪:…… 合着她们还觉得是理所当然的了。 是,虽然说都是自家人,能帮就帮,计较的话就显得太小气了。可是她们这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又让陆清漪心里觉得很不是滋味。 原本吧,帮人就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更何况是帮王高氏。做好了,王高氏也不一定会对她好一点。做不好了,她铁定成千古罪人了,还是整个高家的千古罪人呢。 陆清漪心中暗叹口气,觉着自己今天出门应该看下黄历的,真是诸事不利啊。 她心中一个瞬间已是千百个来回,满满都是拒绝。但只是家族里第一个找她看诊的,倘若她拒绝,还不知道要被说的多难听。 所以陆清漪纵使心中再不愿,也先乖乖坐下,姑且听听这王高氏的话,再想对策! 坐下后,王高氏开始说:“你姨丈啊,也不是什么大病,就是总觉得浑身不对劲,夜里也老睡不着,每天醒来就跟我说他腰酸。上两个月吧,他挑粪桶去施肥的时候,突然间就僵在原地,老半天起不来。真是吓死我了。” “挑东西的时候突然僵在原地?”陆清漪抓住了这个奇怪的地方。 “对,就是突然僵在了原地,一动不动,嚷着说他的腰好痛。让他站起来他说站不起,蹲下也蹲不下。” “僵了多久?” “多久啊,我倒是没注意,反正僵了好久,移动一下都不能,疼得他脸色都白了。” 陆清漪听完细细琢磨了下,问:“姨丈以前摔伤过吗?” “呃……好像年轻时曾经从大腿高的架子上摔下来过,当时他的屁股着地的,好像只疼了几天就没事了。” “那姨丈经常干很重的活吗?” 王高氏闻言哈哈笑:“那是当然的,我们这些人谁不是成天干重活呀。” 陆清漪权当没听见她的嘲笑,又问:“姨丈平时有觉得大腿后侧麻痹吗?” “大腿后侧麻痹?”王高氏抿嘴思索了一下,说,“好像是见他经常拍后腿,但是不是麻痹就不清楚了。” 王高氏顿了顿,有些头疼道:“早先时候还好,忍忍也就过去了。可是上个月开始,他频繁地腰疼,还经常痛到无法干活。家里虽然不靠他维持生计,但长期下去也不是办法。” 陆清漪听着便觉得不对劲了:“姨娘没去请郎中吗?” “请了啊。”王高氏叫道,“郎中看了一下,就说需要卧床静养,又开了几帖膏药。就区区十片黑糊糊的膏药而已,竟要一两银子,你说这不是坑人吗。” 呃…… 是什么膏药,坑不坑人陆清漪不知道,但是可以想见,他们绝对只要了大概五帖而已。 果然就听王高氏说:“所以你姨丈便只要了五帖。虽说一开始还是有用的,但就好了那么一次,之后还是老样子。” 从她的语气可以听出,王高氏真心觉得自己被那郎中给坑了。 “那么姨丈有听郎中的话静养吗?” “怎么可能。”王高氏说,“你姨丈闲不下来,觉得腰好了不少,就又去干活了。” 陆清漪:…… 她竟不知该说什么。 高氏也觉得有些胡来,就说:“腰都伤了,怎的还不好好休养。” 王高氏便道:“就是那郎中夸张罢了,不过就是扭到腰,哪需要在床上躺一个月那么多。按我说就得多出去走走,活动活动,腰才会好的更快。” 这下陆清漪彻底满头黑线狂冒了。 都说伤筋断骨一百天,姨丈的腰因为干粗活导致僵直活动不了,居然完全当没那个事。请了郎中来看却不好好按照郎中的话去做,怎么可能会好起来呢。 陆清漪嘴巴张了张,很想反驳王高氏的无知,可是她想了想,还是忍住了。 姨丈的腰肯定是有问题的,而且极有可能是腰椎盘突出。可是在这个时代根本没有腰椎盘这种名词,她也不知从何解释。 而且对于他们这种从出身就为了生活劳碌的人,如何告诉他们,有腰椎盘突出的人不能干重活? 但是问题在于,腰椎盘突出这种慢性病轻微时只会影响生活,可是严重的时候会造成下半身瘫痪的!按照她姨丈这种毫不在乎的行为来看,不出半年就要在床上躺了。 这儿比不得前世,有发达的科技,就算瘫痪了也会有许多仪器来辅助行走活动。所以陆清漪觉得还是需要重视起来。 她斟酌了一会,试探性道:“姨丈的病其实蛮严重的,假如不好好休养的话,以后有可能会无法行走。” 话落,她招来王高氏的一个白眼:“不过是腰痛罢了,哪那么严重。我们这些干农活的有哪几个不会腰酸背痛,可不是每一个人都跟你一样娇生惯养的。” 又用话埋汰她,陆清漪努力忍着脾气,说:“姨丈的情况已经不是单纯的腰酸背痛了,他如今腿部已经有放射性疼痛和麻痹,是因为他长期干重活,长期反复的外力导致腰椎侧突。” 她一个没忍住,还是说了腰椎一词。不过因为她连珠炮似的话,王高氏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第180章 好人难为 所以陆清漪便接着说下去:“姨丈现在的情况应该到了上茅房的时候都会觉得后尾椎微微刺痛了。若是再长此以往下去,会更严重的。” 话落,王高氏激动地站了起来:“你这丫头,这是在诅咒你姨丈吧。” 高氏闻言连忙安抚:“这丫头不会说话,你别气。” 看着高氏小声安抚王高氏,并且夹杂着贬低她的话来让她消气,陆清漪真是呵呵了,第一次明白什么叫做好人难为和有话不能说。 她看着眼前啼笑皆非的画面,白眼连番:“爱信不信随你们,但是我话在前头,等到姨丈真的严重到站不起来的程度,到时候是再怎么休养也没用了。” “你!”刚被安抚得稍微消气一些的王高氏又气得瞪起眼睛来。 陆清漪才不管她,该说的她都带到了,做不做是他们的问题,只要到时不要说是她没有尽力就是。 就在陆清漪觉得自己已经尽力了,打算回家的时候,王高氏突然说:“我看你根本就不会治病,你姨丈不知多好活蹦乱跳,之前他痛得下不来床,师婆一剂药下肚就好了。若不是她的药太贵,你以为我会来听你诅咒你姨丈吗?” 她一阵气愤不已的怒骂,陆清漪就只听到了师婆两个字。 她猛转过身来,问:“你请师婆去给姨丈看过?” “没错。”王高氏哼了哼,“人家可比你有经验多了,瞧上几眼就把你姨丈的腰痛给治好。” 然而陆清漪却是不信:“你说她一剂药就把姨丈的腰痛治好?” “不错,我原以为你也懂这种秘方,还想着让你给你姨丈配一个,没想到你这丫头,居然只知道让你姨丈不要做事休息,还危言耸听吓唬我们。” 这可真是冤枉了,陆清漪可是好心提醒她来着。 不过王高氏的话也让她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依照这个时代的医术,没有任何药物可以一剂就治好腰酸背痛,就算是在现代,吃着西药贴着膏药,至少都要吃三到五天才会慢慢好。 除非…… “姨娘,姨丈喝的那副药剂还在吗?” 还在骂她的王高氏闻言停了下来,一脸晦气看着她:“那都是一个多月前的事了,怎可能还在。” 可惜了…… 陆清漪本想看看是不是她想的那样,不过药草都被扔了,暂时怕是没机会可以验证是不是她怀疑的那样。因为如果和她想的一致,那么灵婆这个人真的有问题,很大的问题。 陆清漪这边还在想灵婆的事,那边王高氏见她说完就不做声了,心下更恼:“你这丫头,到底能不能治,你若是担心药材太贵,姨娘可以给你银子,我可不是出不起这个钱的。”她故意说着难听的话。 高氏一听就知道王高氏是生气了,当即转头对陆清漪说:“都是自家人,还能亏待了你不成,就是帮一下,你天天在山上给人看病送药草,怎么轮到家里人就推三阻四的。” 一番指责的话劈头盖脸的砸下来,砸得陆清漪心生无奈。虽说早知道不管怎么做都不会让她们觉得满意,但是这样毫无根据的指责实在让她不悦。 是以陆清漪直接道:“我说了,姨丈的这个病,光吃药是没用的,必须得卧床休息。你们若是不信,那也无妨。” 她从腰兜里掏出钱囊,说:“既然姨娘觉得师婆的药有用,那好办。师婆一剂药需要多少银子,我来给,你去拿回来。”说着她“啪”一下把钱囊扔桌子上。 那钱囊里有二十多两,沉甸甸地落在木桌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音。 高氏的眼睛瞬间亮了,黏在钱囊上半天没能移开。 王高氏则是愣住了,大约是没想到陆清漪这般阔绰和富有,居然一出手就是几十两,傻了一样愣愣看着陆清漪。 “说吧,要多少?”陆清漪双手抱胸问道。 她这个举动不是为了出口恶气也不是为了要在她们面前炫耀她有钱,她这么做其实是有目的的。 既然她姨丈还需要治腰痛,就算不找她也需要找别人,比如师婆。既然如此,她还不如出钱让王高氏去把她想要看的药给买回来。这样一来,既可以解决王高氏对她的不满,也可以让她知道那里面到底有什么药材,一举两得! 秋池城,废宅里。 赵珩渊仅用两天的时间就和院子里的士兵们重新融合在一块。他按照以往的习惯,给他们讲解如何跟其他平民百姓一样正常的生活,因为他知道,为了躲避追捕,宅子里大部分的人都不能经常出去走动。 随后赵珩渊又告诉他们,他在山上时的生活。说到刚开始生活的鸡飞狗跳,赵珩渊竟觉得像是许多年前的事了。相反,成亲后的每一个细小的瞬间,他都历历在目。 瞧见赵珩渊在提起陆清漪时脸上幸福的笑容,他的兄弟们都开始心生向往这种生活。 愿得一心人,同甘共苦到白首。 这是每一个飘零,在战场上浴血奋战后,士兵们最渴望拥有的平和和宁静。 有人忍不住问:“将军,夫人真的那么厉害吗?” 赵珩渊点头,毫不掩饰自己的骄傲:“她会煮很多好吃的食物,不管是小甜食还是酱料亦或者菜肴,她样样拿手,是方圆几百里闻名的人巧手厨娘。” “哇。”众人发出感叹声,听着赵珩渊细数陆清漪做过的几道菜,他们激动地就差流口水了。 或是因为说到陆清漪的缘故,话少的赵珩渊难得的多说了起来:“清儿她不禁厨艺好,她的医术更好。她为人善良,看到有需要帮助的人都会下意识去帮,虽然她从来不知道。” 是,陆清漪表面上看起来比较冷淡,对待陌生人会下意识保持距离,若是不认识的,多少会觉得她待人疏离。不过没关系,他就喜欢她口不对心时的小傲娇。 在说到陆清漪医术不赖的时候,杜秋玉正好路过,闻言也凑了过来。 “还别说,说嫂子是华佗再世都不为过。当日在张府,我都为我表妹捏一把汗,没想到如此险峻的情况下,嫂子居然大小都保住了。” 第181章 若不是生不逢时 杜秋玉笑嘻嘻撩袍,学着他们盘腿坐下,对赵珩渊说:“你就不厚道了,光说嫂子好,结果具体的不说,全藏着掖着。” 杜秋玉这话一出,士兵们就争相抢着要让他仔细说说。杜秋玉便眉飞色舞的把那天的情况描述一遍,大部分其实都是后来张展恒问房里婆子话时,他在一旁听来的。 当时他心里很是震撼,即使他并未亲眼看见那个场面,但一想到孩子出生就没了呼吸。如果不是陆清漪一人力挽狂澜,这一天怕是会成为他们几个人心头都无法磨灭的痛。 说完,在场的人对陆清漪便从原先的好奇转变成崇敬了。对于他们这些在战场上拿命拼的人而言,每一次同伴受伤最终不治身亡,都是他们心中的痛。 是以对于能够救死扶伤的郎中大夫,他们都由衷感到敬佩和敬重。因为他们是跟敌人拼搏,而大夫们却是和地府阎王抢人。 他们这边在和乐融融说话的时候,屈立峰就站在屋檐下,看着院子中的兄弟们。这些人里大部分都还很年轻,因为当初那一场混乱里,年长的为了掩护他们离开都牺牲了。 他一人带着这些年轻的士兵躲起来,靠着太子殿下短暂的帮助,重新调整。此后他们一路南下,做过粗活也曾为了活下去,带着他们挑了一窝山匪,一直到现在。 由于一路奔波加上东躲西藏,他们和逃犯其实没有两样。原先是威风凛凛的将士,如今沦落到被追捕,还要小心翼翼活着,屈立峰都记不起这些兄弟们有多久不曾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了。 赵珩渊的到来是个意外,一个大家都没有预料到的意外。当初,屈立峰最后一次知道赵珩渊的消息,是他重伤在休养,不方便打扰。 那时的他们满心怨愤,心中已经埋下仇恨的种子,所以自觉无脸去见赵珩渊,便只托话一切安好。随后他们收拾一番后,连夜离开。 没想到一别就是一年多,赵珩渊已经重新开始了,而他们还在泥泞里挣扎。屈立峰不禁开始反思,如今的一意孤行是不是反而害了他们。 他站在廊下思考,由于太入神,以至于忘了下去打招呼。正好杜秋玉转过头来,看见小树后的屈立峰,伸长手臂摇了摇。 “屈兄。” 杜秋玉一喊,所有人齐刷刷望了过去,原先盘腿坐的人下意识都站了起来,朝他恭敬喊一声屈大哥。见状,屈立峰微微抿了抿唇,脸上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情绪,转身离开。 这个举动让院子里的人都懵住了,各自面面相觑。赵珩渊若有所思地看着屈立峰离开的方向,眼里掠过一丝明了。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面恶心善。”赵珩渊感慨道。 杜秋玉闻言看了他一眼,当即明白他的意思。不过他还是很好奇:“我以为他一定会咬牙坚持。” 赵珩渊摇头:“你不懂他。” 他还记得第一次记住屈立峰的画面。当初的屈立峰还是个小兵,职位不高,上战场却很拼,尤其喜欢保护身边的同伴, 有一回战场杀敌,他突然冲了过来,硬是挑开了举着大刀劈赵珩渊的敌将,差点就被敌将砍下一只手臂,幸好赵珩渊眼疾手快一脚把他踹了出去。 后来再一次看见他的时候,屈立峰就在营帐后面,偷偷的照顾着一只看起来出生不久的野兔。后来经他的了解才知道,屈立峰的父母是在战乱中被敌军破城杀死的。 赵珩渊时常想,若不是生不逢时,屈立峰应该会像普通的百姓一样,娶妻生子过一辈子吧。 赵珩渊叹道:“立峰看着冷面无情,但实际上最在意别人内心想法的就是他,他有一颗柔软的心。我想,必是当初大家都想着报仇,所以他才会一力扛起这个沉重的责任。” 听到这,他身边的几个人同时低下了头,肖武生半是内疚半是自责道:“将军说的没错,当初我们突破包围杀出一条血路后,在副将的带领下躲躲藏藏,过着老鼠一般的生活。那段时间大家都很低落也很气愤,便凭着一股怨气,想要报复回去。” 郑虎说:“其实兄弟们都是无可奈何的,我们心中都有怨愤。那一日在军营,刚刚一场战打完下来,兄弟们正疲惫不堪的时候,就见太子的人骑马飞奔进来,要副将赶紧带着我们这支猛虎将离开,说将军已经被打入天牢。” 肖武生点头,说:“当时屈副将第一时间就号召猛虎将集合,驱马离开了军营,可是半路还是被拦了下来。那一次我们苦苦挣扎了一天,若不是后来太子的人赶到,我们怕是一个都没活下来。” 说起当日的情形,郑虎依旧咬牙切齿,甚至眼睛都红了:“为了我们这些年轻一些的可以活下去,苦哥他们拼死给我们打开了一条血路。若不是他们用自己的身躯挡住了朝廷的兵马,我们也熬不到太子殿下的人来。” 肖武生拍拍他肩膀安抚着,虽然他眼睛也红了,但相对来说还是比较冷静的。 他说:“过后我们才知道,原来当初狗皇帝召将军回去就是为了给将军按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而将军为了不牵连太多人,便承认了,并且两天后就要被斩首。” “屈副将当时便激动地送要去救将军,是太子殿下的人拦着,说是已经想好了对策,保证万无一失的。只是……”肖武生叹气。 郑虎接着说:“只是他们说将军伤势极重,救出来后怕是要养上很长一段时间,问我们打算如何。屈副将担心我们人太多,若是频繁在将军附近出现,恐怕会引起注意,便让太子的人回去告诉将军,我们会各自安好的。” 赵珩渊闻言说:“但其实你们当时就已经在计划要御前申冤了吗?” 郑虎也不打算隐瞒,他点头:“是的将军,之后副将就带着我们乔装打扮,并且只在半夜赶路避开人群。” 第182章 对还是错 后来的事赵珩渊也大概能拼凑出来,身为朝廷钦犯,为了不被抓捕,屈立峰定是花了许多时间去做掩护,想必前几个月更是要忍受饥寒交迫,忍受许多常人无法忍受的痛苦。他知道,在这些年轻的孩子们里,有的还是父母双全,却因为莫须有的罪名被牵连,屈立峰自是不忍的。 听完他们的话,一旁的杜秋玉若有所思的看着屈立峰离开的方向,手指摩挲着扇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须臾,赵珩渊要去找屈立峰的时候,他说:“我去吧。” 赵珩渊望了他一眼,便随他去了,他相信杜秋玉会有分寸的。倘若他能说服屈立峰,那自是最好的。 深夜的时候,当赵珩渊在房里苦思冥想要给陆清漪写什么的时候,房门被敲响了。赵珩渊心里有谁,没问何人就请对方进来。 来人正是屈立峰,相较于外人面前的冷酷淡漠,面对赵珩渊的时候,他少有的情绪外露。 “大哥。” “过来坐,正好我煮了茶,茶叶是清儿备的,你试下味道。” 屈立峰撩袍坐下,接过赵珩渊递来的茶杯,轻抿一口,口中茶香醇厚,入喉后带着些许的甘甜,不知是茶叶的关系还是煮茶的方式,这茶喝着竟是一点都不觉得舌苔厚重苦涩,反倒有种喝高山溪水的味道。 “好茶。” “清儿喜喝茶,说是可以提神,之前我并不觉得,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我竟也是如此想了。”他轻笑,说到自己的小娘子,他不自觉流露出温柔的神情。 见状,屈立峰踟躇了一会,说:“大哥,我找你是有些话想问问你。” “想知道现在自己做的是对还是错?”赵珩渊说出了他来的目的,他知道,若是杜秋玉的话有用,屈立峰一定会来的,因为他骨子里埋着他从不轻易流露的温柔。 屈立峰点点头:“今日杜御史找过我,他说太子殿下一直都有在暗地里寻找平反的证据,并且也快有结果了。他说当初陷害我们的是余国舅,只要掌握到确切的证据,平反指日可待。” 听出他语气里的犹豫,赵珩渊说:“你自己怎么想,愿意等吗?” 屈立峰敛上眼帘,思索了好久好久,抬头看赵珩渊,问:“假如,是皇帝要我们的命呢?即便没有余国舅从中作梗,皇帝也会以其他名目陷害大哥,他只是利用了余国舅想要铲除异己的心。” “你担心即使太子有证据,皇上也会视而不见?” “就如他当初那般。”屈立峰说。 赵珩渊没有说话,只是往炉子里扔了一块炭。随着火吞噬炭火,发出几声噼啪声。 须臾,赵珩渊开口了:“想要赌一赌吗?赌我们能够被平反,赌,太子可以为我们争取到。” 屈立峰低下头,没有说话。 赵珩渊拍拍他肩膀,说:“我明白,我们从不打没有把握的战,但是,倘若可以不费一兵一卒就取得胜利,为何不再耐心等等呢。” 屈立峰还在纠结,赵珩渊便道:“不用担心失败后会如何,船到桥头自然直。假如真的失败,到时就算豁出性命,我也会和你们并肩作战的。” 屈立峰眼睛微红,显然一直在忍耐着自己的情绪:“赵大哥,我并非这个意思……” “我明白,这不是在勉强,事关你我以及大家,怎能只有我一人置身事外呢。” “可是嫂子那里……” “清儿也会理解的。” 赵珩渊毫不犹豫的回答让屈立峰讶异的同时,心中也明白,赵珩渊是真的找到了属于知道的幸福了。可是为了他们,即使多远,他都会过来。他又如何能继续让大家一起陪着冒险呢。 瞧他神情已有所松动,赵珩渊接着说:“兄弟们那边就由我来说吧。从我和他们最近的交流来看,若是能有一个更好的办法平反,他们也是愿意在等一等。” “不,还是我来吧。”屈立峰知晓赵珩渊等待好意,“做人要有始有终,既然当初是我领着他们要造反,给了他们希望,如今也该由我来告诉他们计划暂搁才是。这是大哥教我们的,我一直都记在心中。” 果然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屈立峰,赵珩渊颇感欣慰。即便遭遇了不公,可他们还是当年军营里那群英勇善战带有怜悯心的士兵。 谈完心后,赵珩渊关切问道:“之后你打算怎么办?” 屈立峰抿了抿唇,说:“杜御史说,我们可以先去凌门下的镖局做事。” 凌家赵珩渊知道,那是杜秋玉母亲的娘家人,祖上都不在朝廷做事,是地地道道的江湖人。他们能在凌家的镖局做事,是很好的掩护,并且可以自力更生。 看来杜秋玉是真的替他们都规划好了。 陆家村,给媚娘施针后,陆清漪还是去了琴楼,美名曰是想看看彦公子身体好些没,其实不过是想看看能不能再碰上姚老板。 上回虽然见到了戴着面具的姚老板,但因为被他迫人的气势给吓到,陆清漪并未仔细看清对方的特征。她想着,彦公子生病了的话,姚老板应该是会在身边陪着他。 来到琴楼的时候,彦公子并不在,这是预料之中的。前天才在发烧,饶是他体质再好,至少也会腿软两天,只能卧床休息。 所以陆清漪过了琴楼之后就直接往彦公子的小院去,快接近他房间的时候,陆清漪还真碰上了正要去彦公子那的姚老板。一袭的黑衣,墨黑色的寒铁面具,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低气压。这样的气势,与赵珩渊真是不相上下。 陆清漪怔了几秒,随即微低下头,轻声道:“姚老板。” 姚青山淡漠扫她一眼,头轻点,便算是打过招呼了。然后径直走到彦公子的房前,敲响房门。 “请进。”是彦公子的声音,清风一般的声线,虽然此刻多少带着点虚弱。 姚青山推门进去,但并未把门掩上。陆清漪心想,这个人还真是极其吝啬自己的话。 第183章 我说过,她很特别 不过陆清漪没有直接进去,而是站在门口,用他们都听得见的声音,礼貌说道:“彦公子。” 屋内,早就等着她出现的彦公子嘴角轻勾,说:“请进吧,赵小娘子。”示意他现在方便。 陆清漪便放下东西在门边走进去,第一眼是先瞧见姚青山。由于他戴着面具的缘故,陆清漪只能看见他露出的两只眼睛。 这是一个极难看懂的人,都说眼睛都是心灵的窗户,可是姚老板的眼里没有一丝波澜,更别说面具遮挡住了脸上细微的表情。不过可以看得出,今天的他似乎没有那天抵触自己了。 陆清漪默默给自己做了心理建设,缓缓走到床边不远的地方,看着靠着床头板的彦公子关心道:“彦公子,身体好些了吗?” 彦公子点头:“有小娘子的药,已经好多了。” 陆清漪闻言略惊喜。 那日,虽然彦公子说不想喝药,也坚决不找大夫来看诊,不过因为陆清漪有给他把过脉。是以她出去以后就到药铺配了几副药送到了楚楼,并且留下了方子。那个时候她没有想过彦公子会不会去熬来喝,只是觉得可以顺便刷一波好感罢了,没想到彦公子有让人熬了。 说到自己喝了药好许多,彦公子脸上露出一丝赧色:“在下任性了,劳烦小娘子费心。” 为了让他能喝下药,陆清漪特意在药方中加入了甘草和薄荷,借此冲淡了药的腥臭和苦涩。正是因为看到了方子里的用心良苦,让彦公子有些意外。 闻言,陆清漪说:“公子言重了,举手之劳罢了。” 一旁,自进来就没说话的姚青山突然开口打断他们的对视:“小娘子前日的事彦公子已经同我说过了,我已经让人彻查了,只要有结果,我会让人通知小娘子的。十分抱歉让小娘子遭遇这种事。” 如同姚青山的面具一般,他的声线也是偏冷的,开口说话的时候,陆清漪只觉身旁围绕着冷气,冻得她遍体生寒。 她默默甩去心里怪异的想法,把注意力集中到姚青山身上。 实际上关于她遇刺一事,她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姚老板的可能性更高。若是没有他的允许,有谁敢大胆到跑琴楼去杀她,难道不怕姚老板的报复吗,可惜的是她没有证据。 在当时那种险峻的情况下,她只顾着活下去,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去观察那个人身上有什么特征。不过倘若那个人再次出现的话,她一定能认出来的。 想到这,她说:“多谢姚老板。” “既然是要擒凶,小娘子可否大概描述一下那人的面容,以及他可有说什么特别的话之类的?”一旁的彦公子帮着出主意。 陆清漪便把前天的事说了一遍,而且她还刻意加重了对方一句挡道还有他知道自己行程的事,最后,她又补了一句:“其实我比较在意的事,那人不仅知道我何时会给媚娘针灸,对琴楼的位置方向也很熟悉,他还试图引我到阁台上,假装我是失足掉下去的。”这番话是故意说给他们听的,暗示她觉得凶手可能是楚楼里的人。 听完陆清漪的话,姚青山眼神冷了下来。他看了眼彦公子,彦公子微微勾唇,而后说:“那便从楼里开始清查,敢作恶的楚楼里来,若是不好好处理,怕是都以为楚楼是可以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后来,陆清漪离开后,彦公子从床上下来,走到床位放置铜盆的地方,用清水清洗掉脸上涂着的白粉,慢慢的露出原本红润的脸蛋来。 “如何?”他来到罗汉床边,看着小桌子上未下完的棋局,慢条斯理的拿起白子,自顾自对弈起来。 姚青山来到他身边,在他对面的空位坐下,看着棋局上的黑子,说:“这女子不似一般村妇。” 彦公子勾唇一笑:“我说过,她很特别。” 的确特别,这一回姚青山眼里没有否认。之前他只以为是彦公子对她的偏爱。可是从她今天的描述以及灵敏发现对方疑点来看,此女子明显和一般的村妇不一样。不仅不愚昧无知,甚至还很聪明。 只是姚青山还是不明白,彦公子到底看上她什么地方。 或是看出了他的疑惑,彦公子抬起头,笑看他:“好奇我到底想要她做什么?” 姚青山:“我看不出她有值得利用的地方。” 彦公子淡淡一笑“她的医术不错。” 姚青山冷冷勾唇:“莫不是你还想开个善堂。” 明明是一句讽刺的话,彦公子却开怀的笑了起来:“我倒不知原来青山还会说笑话。” 姚青山眼里闪过一丝微恼,直白道:“我不信任她。” 彦公子对此没有回应,只是说:“以她的能力,若是被局限在这个小地方,那可真是可惜了。” 姚青山冷笑:“我们也不是开善堂的。”意思是,就算她再好,也无须他们发善心去救济。 面对他的排斥,彦公子没有感到不悦,只是若有所思的看着窗外已经空荡荡的树枝,嘴里低喃一句:“应该快下雪了吧。” 闻言,姚青山眼里闪过一丝错愕和心疼。好一会他才说:“羌地那边已经安排了,五天后我们就动身去吧。” “你安排就好。”彦公子说,心里想着,在离开前应该还能再见陆清漪一次。 他想起陆清漪喜欢看游记,思索着到时可以送她几本,或许等她看完,他也就回来了。 另一头,出了楚楼,原本要回家的陆清漪在半路上遇到了一支送葬队,便在路边停了下来,等着送葬的推车过去。 这时,她听到旁边的人在小声议论:“这是最近第二个了吧。” “对啊,已经是这家人死的第二个了,都不知道是不是碰上什么脏东西了,听说死的都很恐怖。” 脏东西和死的很恐怖几个字眼吸引了陆清漪的好奇,她凑过去,问:“这些人是怎么死的?” 她的突然开口吓到了交头接耳的两人,转头见是个陌生却长得秀气的小娘子,那两个婆子没有多想,便和她分享起自己从别处听来的八卦。 第184章 一定要救救我 “听说啊,这家人碰上脏东西了,不过十几天已经死第二个人了,而且死的时候全身都烂了,尸体还发出阵阵的恶臭,义庄的人去收尸当场就吐了。” “不止呢,我听说仵作去验尸体的时候都直说太奇怪。” “哪里奇怪?”另一个人好奇问道。 这人便得意的说出自己打听到的八卦:“能不奇怪吗,如今是初冬了,这种天气猪肉都要放上几天才会腐烂,一个活生生的人啊,死了才三天就全身腐烂肿胀。” 确实奇怪。 不说他们,深知人体结构以及死后状态的陆清漪也觉得这家人的死状诡异。虽说人体内若是存在某种病毒,的确会给尸体腐烂造成一定程度的变化,可是这种变化不会特别明显,除非是生化武器。 可是可能吗,在这个科技不发达的世界,就连医术都不先进,哪来的生化武器呢。 但这样一来,就无法解释为何这家人为何短短十几天连死两个人,而且尸体还高度腐烂。 陆清漪便问:“这家人之前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不对劲的地方好像没有,不过死的这两人好像都生病了,据说烧了三四天,期间也去看过郎中,不过好没好还真没听谁说起。” 生病了?还接连烧了好几天? 陆清漪脸色凝重。 由于气候变化的缘故,最近是挺多百姓身体没适应而感冒。可是按理说,普通的感冒经过处理的话是不会致死的,除非任由其发展才会演变到器官衰竭或者休克。所以若说这家人是因为感冒过世,未免有些牵强了些。 不过这时候的陆清漪没有想太多,随着送葬队的离去,她很快就把这事给抛到了脑后。 回到山上的时候,门口有好几个村民在等她。由于都知道她隔两天就会出一次门,因此这些人也是刚到不久。 “赵小娘子您回来了。” 陆清漪颔首,把篮子放好后,来到了草棚底下的桌子边。这是村民们自发给陆清漪盖起的草棚,除了可以遮风弹雨外,病人来看诊也至于再受凉。 她坐下后挽起袖子,一一替来的村民把脉。不知为何,今日这些人似乎比平常都要紧张,一直问陆清漪,这个病会不会引起高烧。 陆清漪心觉奇怪,遂问道:“你们为何都担心高烧?” 闻言,那人说:“小娘子怕是不知道吧,最近有一户人家接连死了两人了,听说都是因为生病后高烧,最后烧死了的。” “烧死了?” “是的小娘子,所以现在很多村民都特别担心会生病,尤其害怕高烧不止。” 原来是这样,看来那一家人的诡异死状已经造成了一定的恐慌了。 “小娘子,您看我应该不会高烧吧?”没听见陆清漪回话,那人又紧张的问了一遍。 未免他太过担心,陆清漪便又重新给他把脉,看他的舌苔和眼睛,并没有看出其他异样。遂安抚道:“放心,你只是偶感风寒,最近注意不要着凉就好。如果担心会感染给家里人的话,那就吃喝还有用的东西分开就好。” “好的,谢谢小娘子。”那人感激地连连道谢。 之后陆清漪陆续看诊的几个都是一样的问题,不过陆清漪都一一让他们放心,给了药方后,就让他们走了。 此时已临近黄昏,陆清漪扫了眼一旁坐着的百姓,还有两个人,看诊完正好可以去做饭。是以她打算速战速决。 “下一个。”她喊道。 一个面黄肌瘦的男人走上前,这人看着约莫五十好几的样子,眼袋极深,脸色黄青交替,一双眼睛无神空洞。若不是他还能行走,陆清漪怕是要以为此人要断气了。 “请问贵姓。” “我是在义庄做事的,别人都叫我老谭。” “老谭是吧,先说说你的症状。” “我……”老谭静默了几秒,突然绝望的看着陆清漪,说,“小娘子,我觉得我可能快要死了。” 陆清漪闻言一愣,抬头望着老谭,见他脸有黑青之色,看样子病的不轻。可他又如何知晓自己快死了呢? “谭伯,你别着急,最近生病的人不少,莫要自己吓自己。”她安抚道。 可是老谭根本听不进,他精神有些恍惚,或是因为害怕,身子不断打颤,即使隔着桌子,陆清漪都可以感受到他的焦虑。 “谭伯,你冷静些,不要想太多自己吓自己了。” “不,不是的,我真的快死了,可是我不想死,小娘子,求你一定要救救我。” 老谭焦急的双手握拳,恳切的看着陆清漪,无神的眼睛里迸发着狂乱和害怕,看得出他的精神状况非常糟糕。 一旁的村民也察觉出不对劲,站起来帮着安慰:“老伯冷静些,这不还没看诊吗,不要吓到小娘子了。” 或是因为有人也帮着安慰的缘故,老谭渐渐冷静下来,神志似乎也清醒不少。不过陆清漪心中却越发觉得诡异。 她打量眼前老谭的样子,细看下才发现他无神的双眼里有着一条红色的线,那条线和熬夜的红血丝极为相似,但比红血丝要粗并且红很多。而且陆清漪还发现,老谭的脖子和双手都有一块块的红斑。 难道,他真的要死了吗?她不禁想到。 “谭伯,可否让我看看你的手?”在他十分激动的时候,陆清漪发现他的手和脖子各自都有类似红斑的红块。为了查证,所以她主动询问。 老谭闻言,颤颤巍巍撩起袖子,他的眼神里有着惊恐,似乎很害怕接触到手上的红斑,这更让陆清漪觉得奇怪。 待他完全露出手臂伸过去给陆清漪看的时候,陆清漪也惊呆了。 只见老谭的手臂上分布着大小不一的红斑,有的红斑颜色略深,几乎是深红色,有的则呈鲜红色。红斑并非一整块,而是呈放射状的点状。这种红斑,以前陆清漪根本不曾见过。 “如何小娘子,你可能救我?” 陆清漪皱起眉头来,心中怀疑这会不会红斑狼疮,可是红斑狼疮初起时为一片或数片鲜红色斑,绿豆至黄豆大,表面有粘着性鳞屑。而老谭手上的红斑不见鳞屑,表面平整,内部隐有溃烂。 第185章 蹊跷的死法 “谭伯,你的这些红斑痛吗?有没有感觉发热的症状?” “发热啊,好像没感觉,就觉得很痛,轻轻碰一下都很痛,而且我全身上下都痛,整日整夜的睡不着。” 红斑痛却不觉得热,而且全身上下都痛? 陆清漪迷惑了。 若是红斑狼疮的话,基本都会感到发热,偶有关节痛,可是全身上下都痛,这就有点超出红斑狼疮的范围了。 “谭伯,您这红斑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四天前,一开始我也没在意,以为很快就会消。可是昨天开始就觉得发痛,而且看着好像要烂一样。” 不是看着像是要烂,而是里头确实正在开始溃烂。这可真是奇了,她从未见过皮肤溃烂从内部开始,而表面的皮肉平整光滑的。 陆清漪在思考的时候,老谭又说:“而且我已经烧了两天了。” 这话一出,一旁正在等候的男子突然惊恐地看着老谭,而老谭似也察觉到对方的惊吓,偏过身子埋下了头。 陆清漪虽是看出了他们的异样,却不懂他们为何这样。她说:“麻烦你张开嘴巴让我看一下?” 老谭依言做了,随后陆清漪又检查了他的眼睛,果然发现他眼里的那到红线不是单纯的红血丝。因为这条红线在一堆红血丝里格外的显眼,越是近看越是能看出不同之处。 “如何小娘子?”老谭紧张的直抹额头汗,这在初冬的天气来说,十分的反常。 陆清漪不由问:“谭伯,你最近一直在盗汗吗?” “是的。” 陆清漪更觉奇怪了,如此大量的出汗,不说和红斑狼疮的症状不一致,但说发烧的话,也不会不断出汗的。 她伸手搭在老谭的脉搏上,可以感觉得出他的脉搏跳动非常快,但很弱,弱到几乎要把整个心思放在其中才能感知到有在跳动。而且他的面色偏蜡黄,就像是病了好几年的样子。 饶是陆清漪前世见过不同奇怪的病,可老谭这怪异的病状她是看不出是什么病。 “谭伯,你的这个症状我帮不到你,我建议你去济世堂找孙大夫,他经验丰富,应该能看出问题在哪。”她实话说到。 没想到老谭一听,顿时就跪了下来:“小娘子,求求你一定要救我啊。”说着还叩起头来。 陆清漪被吓到,急忙站起拦住他的行为:“谭伯你这是做什么,不是我不肯救你,实在是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 一旁刚刚被吓到的男子小声道:“我觉着,他可能跟死了两人的那家人一样。”边说着,他边后退到安全的距离。 听到死了两人,陆清漪想起今日在街上看到的送葬队,还有听到的那些个奇怪的死状,和眼前老谭的症状一样的怪异。可是要由此断定老谭跟他们染上了一样的病,又似乎太草率了些。 “谭伯,你莫要急,或许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如果没有经过直接接触的话,是不会被传染的。” 旁边男子问:“何为直接接触?” “就是说如果没有接触过那两个死了的人,被感染的几率是很低的。” 闻言,老谭面如死色,悲哀的看着陆清漪,说:“当初马家第一个死的是我去收尸的,我在义庄做事。” “什么?!” 他的回答让陆清漪惊讶,一旁的男子更是惊恐到退到棚外,望了眼天色,然后仓促说了句太晚了要回去,就急急忙忙跑了。 草棚中登时只剩下老谭和陆清漪,陆清漪看着眼前已经完全丧失生的希望的老谭,不知该如何安慰。这事上她能帮的不多,而且想要知道老谭身上的病是怎么回事,还必须先去看看马家的尸体,了解一下情况。 “这样谭伯,你先莫急,现在时候也不早了,你去济世堂那找孙大夫给你瞧一瞧,我明日会去济世堂找孙大夫聊一下你的情况,看看有没有什么药可以治你的病。” 听得出陆清漪的确是一筹莫展,老谭还想说些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说,垂头丧气的下山了。 夜里,陆清漪一直在想老谭身上的红斑,还有他病发的时间和身上的症状,但都无法从自己脑海里储蓄的知识里找出相应的症状。 “马家人又是为何会死的如此蹊跷呢?” 会是病毒感染吗?可是有什么样的病毒会指致使人体高度腐烂呢?细菌? 想了很多种可能,陆清漪都觉得太过天马行空了些,倘若在现代,只要用机器检验一下,至少可以检测出病因在哪,可是在这里,大概只能慢慢摸索了。 由于一整晚都在想马家和谭伯的事,以至于她没睡踏实,更是一连做了好几个梦。梦里先是洪水来袭,村子被淹,村民仓皇逃难到山上她家里避祸。可是好景不长,村民们开始患病,并且身体迅速溃烂,全身上下长满了大大的瘤子,黄色的脓水从瘤子里爆出来。 而那些碰到过脓水的人也迅速染上了一样的病状,并且很快身上脸上都长出了瘤子,不过几天,这些人就统统暴毙而亡。随后,山上的人几乎都死绝了,附近的水源以及动物全部被感染,他们只能无奈撤离。 梦境到后面变得有些支离破碎,陆清漪时而在不断救人,时而在死人堆里行走,死亡的气息盘绕在她周围,鼻子里都是肉体腐烂发出的恶臭。然后,她看见陆父他们和赵珩渊皆是一脸瘤子站在她面前,然后满脸的脓水爆炸,溅到了她的脸上。 “啊!” 她从恶梦中惊醒,抬头一看,天才刚泛白,还有些昏暗,离起床还有一个时辰。可是陆清漪早被梦里的场景吓得浑身是汗,哪里还睡得下。 马家的事她实在是太在意了,是以早饭过后陆清漪就下山了。 她不知马家在哪,不过得益于这事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因此她轻而易举就在村民的指引下来到了马家的门口。 马家的门口挂着白色的灯笼,显示着这里正在办丧事。外头的木门敞开着,但并没有人来吊唁,看起来颇为凋零。 第186章 又是师婆 陆清漪抬腿要进去,还没踏入外门,有人伸手拉住了她,不让她进去。 “小娘子,你这是要进去吊唁吗?” 陆清漪转头,拉住她的人是个微胖的妇人,脸上带着紧张之色。瞧她的样子,似乎里头有什么恐怖的东西一般。陆清漪略思索了下,没有急着进去,而是停下朝胖妇打探消息。 “我也算是来吊唁的吧。”她说。 胖妇闻言,问:“你是这家人的亲戚吗?” “哦,不是的,就是听到这家人发生了些事,所以过来瞧瞧。” 听到她说瞧瞧,胖妇露出一副“这人怕是有病吧”的表情,不过不知道想到什么,随即道:“你不知道也是正常,不过小娘子我劝你还是不要进去的好。” “为什么?”陆清漪故意问。 胖妇左右打量了一番,凑过去压低声音说:“因为这家人碰上脏东西了!” 她口中的脏东西是什么陆清漪自是知晓的,不过她可不信这套。 就听胖妇说:“你可别不信,早上师婆来过了,她说这家人被脏东西给缠上,那东西可厉害了,师婆只能暂时压住而已。” 又是师婆,还真是哪儿都有她的存在。 不过这也难怪,师婆这个行当虽说是为百姓辟邪驱魔的,但他们在民间还有一个隐藏的身份,那便是巫医。一些看不起郎中或者大夫的,便会去找师婆瞧一瞧,所以一般能做师婆的都略通医术。 只不过由于陆清漪知晓灵婆的真面目,是以每回有关她的事,她都格外上心。 “那么,师婆有说这脏东西从何而来吗?”她主动询问。 “这我就没听说了。”胖妇摇了摇头,说,“师婆只是说,为了避免那脏东西出去祸害别人,所以马家剩下的人现在都不许出门。” 说到这,陆清漪好奇了:“马家现在还剩什么人?” “就只剩马家的媳妇和小马他娘了,真是作孽啊,短短十几天孩子死了,转头小马也过世了,她们这个时候应该很悲痛吧,从此跟就要婆媳相依为命了。” 胖妇说着重重叹口气:说,“这小马也是命运多舛,去年他爹上山野采的时候一脚踏空摔下沟里死了,今年一家招上了脏东西,都不知道是不是当初他爹在山上得罪了什么神灵,所以报应在他们身上了。你说是吧?” “呃……是吧……”陆清漪含糊不清道。 不过即便胖妇已经警告过陆清漪,她还是在妇人离开后,进了马家的屋子。 一进去,陆清漪首先看到的是满院子的符咒,大门的内侧,小棚子的柱子包括屋门都贴了,看得出灵婆倒是挺尽心尽力的。 这些符能不能驱邪陆清漪不知道,她只知道,再多的符咒都无法驱除人类心中的邪恶,如灵婆一类。善阴阳之术,却行恶人之事,真是伪善的很呐。 陆清漪忽略这满眼的符咒,抬眼打量四周。可以看得出,由于连逢白事,这个家已经许久没人打理,所以四处都散落着各种的用品,就连炉灶似乎都有三四天没生过火的样子。 陆清漪打量了一圈,正要往里走的时候,耳边听见有人走近的声音,回头一看,原来是孙大夫来了。 “赵小娘子。” “孙大夫,您也来了。” “是啊,昨夜你不是让谭伯去济世堂找我看诊了吗?我瞅着他的症状奇特,所以今日特意过来看一看这个马家的事。” 说着他眉头微拢,摇着脑袋说:“马家这事一天内就传遍了附近几个村落,听说都逐渐演变成恶鬼索命了。这些人啊,当真是愚昧。” 可不是嘛,总算有个明白人了。 陆清漪不由微微一笑:“英雄所见略同。” 两人相视一笑。 笑罢,孙大夫也发现了这满院子的符咒,又是一阵摇头:“倘若驱邪有用,还要大夫来做什么。” 陆清漪便又笑了,若不是知道孙大夫不是穿越的,她都要以为他下一句是“假如道歉有用,那要警察干嘛了。” 孙大夫走上前轻敲大门,没有人回应。他眉头轻皱,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一些,拍的门板“砰砰”直响,还是没有人应答。 “奇怪,莫不是出去了?”孙大夫说。 陆清漪环顾一眼四周,相较于敞开的院门,马家的大门是紧闭的,仿佛家里没有人似的,而且从陆清漪来到这里,屋里也没有任何动静,难道是小马带着孩子出门了?可是不是方才那位妇人不是说,灵婆说了让他们不要出门,小马不可能没遵循呀。 还是说,灵婆的意思是小马连外人都不能见了? 这越是不让她看,陆清漪便越要看到。 她的视线落在了屋后的地方,眼睛骨碌一转,计上心头。 “孙大夫,你可担心被告上衙门?” 孙大夫闻言一头雾水瞧着陆清漪,便见她指着屋后,说:“一般来说这种房子后屋都有开窗口的,孙大夫可要与我一起翻窗进去一探究竟?” 没想到陆清漪竟打算翻窗进别人的屋,如此胆大出格的行为,让孙大夫错愕的愣在原地,就见陆清漪已经绕到屋后去。孙大夫独自原地纠结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屋后的木窗不难找,一眼就能看到。可是诡异的是,一般都会敞开的大窗此刻竟然是封死的,这让陆清漪更感到奇怪。 “怪也,怎把大窗给关上了。” 是啊,屋后的这个大窗一般是作为空气对流而留出来的,寻常人家哪个没事会把大窗给关上,即便外出家中无人,也没人会特意把大窗给关上,不怕闷死在里边吗。 马家十几天内连死两人这事本就很诡异,然而更诡异的是,当陆清漪和孙大夫去马家看望他们的时候,发现大院的门敞开,然而屋门和大窗却紧闭,像是无人在家的模样。 陆清漪看着眼前的大窗户,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她原地思索了一会,找了根棍子,打算给纱窗戳个洞。 “小、小娘子,你这是作甚?” “一探究竟啊。”她快速戳了个小洞出来,扒着窗户伸长脖子贴在上面往里瞧。 第187章 我看她就是个神棍 一凑近窗户,陆清漪就闻到一股很奇怪的味道,有点儿呛鼻。但是她没有深思,只是睁大眼睛往里瞧。 这个时候,陆清漪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名侦探柯南里最经典的一幕,小洞的对面有一只眼睛正直勾勾的看着她。又想着很可能她才凑过去,一只蜘蛛突然就爬到她的眼睛上。 在这么胡思乱想下,她借着一个眼睛大小的洞口,看见里面一片黑漆漆,虽然几个小窗加上瓦顶有洞让阳光有机可趁跑了进去,却还是几乎无法分辨里面到底都有什么。 但是…… 随着鼻间的味道越发的浓郁,陆清漪眼睛猛睁大,迅速从窗户边离开,飞奔到大门前,边跑边叫上孙大夫:“快快,里头在烧炭自杀。” “什、什么?!”孙大夫也是被惊到了,连忙跟上陆清漪的脚步,随着她跑到大门前开始撞门。 肉体撞门发出巨大的动静,也是直到此刻陆清漪才发现另一处怪异的地方在哪里。 人若是出门了,大门又怎会没上锁。 他们的举动引起了附近邻里们注意,有几个从家里走过来,见他们在撞门,还以为是来讨债的,转身就想回去,被陆清漪大声拦了下来。 “别走,帮帮忙,里面有人在寻死啊。” 听到寻死二字,有人停下了脚步,一想到对方是马家,又头也不回的走了。只有两个人,想了想,还是倒了回来。 在这两个男子的帮助下,他们终于撞开了大门。 一进去,满屋的烧炭味扑面而来,不说待在里头的人是何想法,陆清漪在那瞬间都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咳咳咳,快,把窗户都打开。”她边咳嗽边和跟进来的人说,自己则跑去找了块布,把还烧着的炭盆给搬到了屋外。 随后不久,马大娘和她的媳妇谢氏被搬了出来。孙大夫检查了一下,大圩口气:“还活着,没事。” 几人闻言同时松口气。 陆清漪拿出薄荷膏给她们分别涂在额角上,掐着人中把她们给叫醒。 谁知这二人醒来一看没死成,抱在一块哭成了泪人,口口声声嚷着为什么要救她们,还不如让她们死了算了。听着她们悲戚的哭喊,还真让人有些鼻酸。 孙大夫在一旁劝着:“这是何必呢,逝者已矣,你们该为了他们努力活下去才是呀。” 马大娘抹着泪,哽咽着说:“你不懂,我们现在不死迟早还是要死的,早死晚死又有何区别呢。” 孙大夫不解:“这又是何言啊。” 陆清漪哼道:“怕不是灵婆说她们也是命不久矣吧。” 马大娘边哭边点头:“横竖都是死,我们悄无声息的死了,也不拖累大家。”想来也是听到外头那些人的流言蜚语了。 陆清漪轻叹气,这儿不似现代高楼耸立,就算是对面的邻居都能相处几年还不知对方姓甚名谁。在这种小村落里,通常有什么风吹草动就会人尽皆知,陆清漪能理解她们的心情,更何况这中间还有灵婆的推波助澜呢,人家能不崩溃吗。 死的确一了百了,不用再去顾虑别人的看法,也不用看别人的眼色行事。可是就因为被灵婆断言活不久就去死,陆清漪是如何都觉得不值的。 “灵婆的话不一定就是对的,我看她就是个神棍!”她直言不讳。 这话一出,马大娘和她媳妇还有来帮忙的两个村民都睁大了眼看陆清漪,仿佛她冒犯了神灵一般,脸上都写满了这人怕不是活腻了的表情。 陆清漪权当没看见,接着说:“就算真有鬼,身正不怕影子斜,怕她做甚。” 马大娘边打着颤边害怕道:“可、可是我的孩子和孙子都被害死了啊。” “我们此行正是为这事来的,对吧孙大夫。” “不错。”孙大夫帮腔道,“所以你无需太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你们是……大夫?”听到陆清漪的称呼,谢氏抬起泪眼看陆清漪。 陆清漪点头:“我们听说了事情之后,特意过来的。”她隐瞒了老谭在接触过马家后也染上怪病的事,只说是来调查一下。 由于屋里还存在着大量的二氧化碳,因此他们几人只能在屋外的空地坐着说话。旁边,见已经没他们事的村民悄悄走了,或是担心和马大娘她们牵扯上的话会招来不详。 “听说小马和孩子都是连续高烧后过世的,能说说他们当时的情况吗?”陆清漪坐下后直切主题。 马大娘因为还沉浸在痛苦中,加上年纪已近六十,听到陆清漪的话,回忆起自己的儿子和孙子,便悲痛的说不出话来。所以只好由她的儿媳谢氏把当初的情况复原一遍。 “第一个生病的是我的孩子,一开始他只是浑身发冷,不管盖多少被子都没用,第二天就突然发起高烧来。当时我瞅着情况不对,便带着他去瞧郎中,郎中开了几帖药回来让我熬了给他喝,可是一点效果都没有。” “我便一直用冷水给他擦身子,想要让他降温。这期间他一直反反复复的高烧,白天稍微会精神些,可一到晚上就变得严重起来。就在他高烧的第四天,他的身上开始出现一些红色的小斑点。” 听到红色的小斑点,陆清漪和孙大夫同时对看一眼,默默做了眼神交流。 就听谢氏继续道:“起初我也没在意,只以为是因为高烧出现的症状。加上那时候孩子突然不发烧了,我也就没往心里去。可是过了三天,我发现浮现斑点的地方开始变成一块块的斑块,大的已经有三只手指宽了。” 三天就发展到三只手指宽的红斑,这扩散速度也很快啊。她不由想到了老谭,他手腕上的红斑的确是差不多三只手指宽了。 谢氏继续说道:“我当时就很紧张,因为孩子一直在嚷着痛,就与小马商量了一下,就又带去给郎中看,郎中说他是高烧引起的红斑,过后就会好,只给开了药让我们回去敷就好。” 第188章 怪异的病状 很显然,他们看的这个郎中不是很靠谱。高烧确实会引起人体酸痛,但只会表现在关节上,个别事例或许会出现皮肤病,可是绝不会是只有发红的地方痛。 不过这样听起来,陆清漪依旧心里没底。两个死去的人症状与老谭如出一辙,都是陆清漪不曾接触过的病例,若是病毒引起,到底是什么病毒陆清漪也说不准。若说细菌吧,那更难查了。 她只好转向孙大夫,期待他或许知道一些。然而却见他亦是眉头深锁,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显然对于小马和老谭的病也是感到束手无策。 “那之后呢?”陆清漪只好先把话题引下去。 谢氏说:“郎中开的药完全没有效果,第二天的时候我们发现娃儿身上红斑又出现了变化,从原本的鲜红色变成了暗红色,而且其中看起来好像快要烂了一样。” “当时我有点害怕,就商量着再带孩子去找另一个郎中看看。可是相公说看了也没用,要自己动手处理。” “你们怎么动手处理?”孙大夫问。 “就……”回想起当时的画面,谢氏的五官扭曲在一起,仿佛是回忆到什么恐怖的画面,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恶心的东西一般。“就……我相公拿刀子划开了娃儿手上的一块红斑。” 虽然早猜到这个可能性,但听谢氏说的时候,陆清漪还是感到震惊。 他们不懂处理伤口,随意划开孩子手上的红斑,若是处理好了也就罢。万一没做好消毒导致二次感染或者破伤风,那是再有钱都救不回来的。 不过这都是过去了的,如今孩子已经入土为安了,再纠结错误的做法也无济于事。陆清漪便追问她划开伤口后的事。 可是谢氏回忆到这里的时候已经很痛苦,老半天都说不出下面的事。见状,心情稍微平复了下来的马大娘就接着她的话往下说。 “当时我儿见孙子实在是疼的厉害,就从厨房里拿了刀子,打算帮孩子放血,看看能不能稍微替他减轻一些痛苦。没想到刀子划开后,血却没流多少出来,反倒是发现里面的肉都烂透了,一块块的像豆腐脑似的。” 这个形容,别说亲眼所见的他们,光是听马大娘的描述,陆清漪都觉得有点恶心。而且陆清漪还抓住了马大娘话里一个奇怪的地方,她说划开红斑后没有流多少血。 这就很奇怪了,人体表面其实分布着很多的毛细血管,轻轻或者擦到的确只会流很少的血。但像小马这样划开皮肉的行为,甚至都能看到里面的腐肉,没道理只流一点血。 “你确定只是流了一点的血吗?”陆清漪再次确认。 马大娘认真想了一下,用力点头:“是真的,当时我们还准备了止血的药粉,就是怕会流太多的血,没想到只流了大概一个指甲的血就停了。” 一个指甲的血量,那还真的是少啊。 “孙大夫您怎么想?”陆清漪询问一旁的孙大夫。 孙大夫摇摇头,脸色凝重:“老夫从医几十载还真从未见过这种症状。” 陆清漪理解,就连她这种前世见识过学习过各种疑难杂志的人,对于小马患的病都闻所未闻,更何况伤口腐烂在里头,表面的皮肉却完好无损,这是什么画面啊。 “那么,小马也是一样的情况吗?”陆清漪大约已经有了计较,不过还是问道。 马大娘点头:“孩子还没开始下葬的时候,我儿也开始感到全身发冷,因为有孙子的前例在,我们这次换了别的郎中看,可是他们都看不出原因来,情况一天天在恶化,没多久小马也痛苦的死了。” “我听外头的人说,小马死的时候全身都溃烂了是吗?”陆清漪想起村民们的话。 马大娘闻言脸色难看,似是想起了自己孩子的死状,浑身禁不住的打颤。见状,陆清漪突然有点后悔自己问了这个问题。 只是没有看到尸体,陆清漪还是无法想象马大娘她们所看到的画面。而且从发病到过世,前后差不多是二十天,这样的高死亡率,实在有些可怕。可惜的是,现在人已经下葬了,也无法研究小马死前的状态。 不过……陆清漪想到了老谭。 按照他的情况,想必不出七天他就会和小马出现一样的情况了。 和她想到一起的还有孙大夫,他转头看陆清漪,说:“看来有必要再去见见那位谭伯了。” 听到谭伯二字,马大娘擦了擦眼泪,问:“你们说的谭伯可是在义庄做事的老谭。” “不错。”孙大夫说。 马大娘闻言眼睛瞪的老大,嘴巴哆嗦着问:“他、他该不会也和小马一样……” “似乎是这样的。”孙大夫诚实相告。 马大娘这下傻眼了,抓着袖子又开始低声哭泣起来:“真是作孽了,是我们对不住老谭啊,竟然把邪祟引到他身上了。这下好了,怕是以后大家都要离我们远远的了。若是如此,还不如死了算了。” “哎哟大娘,这事还没严重到这个地步。”见状,孙大夫又开始安慰起来。 而身为她媳妇的谢氏却是一言不发的坐在一旁,眼睛无神的看着院子的一角,一声不吭。陆清漪瞧着她状态不对,走过去轻声问道:“马小娘子,你怎么了?” 然而谢氏并没有回答她,在陆清漪又连续喊了好几次后,她才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陆清漪,眼眶慢慢蓄满了泪水,眼神空洞带着深渊般的绝望。 她说:“你们不该救我们的,我已经是快死的人了,我若死了,留下我婆婆在这世上,该如何是好啊。” 话落,陆清漪一怔,以为自己听错了:“马小娘子,你,你在说什么?” 就见谢氏缓缓拉开袖子,她的手臂上赫然有几小块放射状的小红点。这些小红点不大,和老谭身上的看起来有些不同。但因为密密麻麻集中在一起,所以看起来像是一整块的样子。这个症状,和小马还有老谭完全是一样的! 陆清漪登时惊讶的张大嘴巴,看着谢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第189章 闻所未闻 原以为马家剩下的人应该是没事,可是就在陆清漪他们打算要离开的时候,她意外的发现,马大娘的媳妇竟然也染上了小马一模一样的病,而且身上也开始长出红色的斑点了。 她愣在原地,脑袋一片混乱,不知该如何面对这样的场面。 不过谢氏似乎也没打算听她的安慰,她兀自看着院子一角,喃喃自语道:“我好不容易才说服婆婆自杀的,你们为什么要闯进来救我们呢。” “你……”没想到拉着马大娘寻死的居然是谢氏,陆清漪更是震惊到完全失语了。 可是陆清漪还没说话,谢氏就崩溃的大哭了起来:“我也不想的,死了对大家都好,谁都不痛苦。你们不了解那种感觉……”她弯下身子,捂着脸哭泣。 这个突如其来的情绪崩溃让陆清漪手足无措。 或是触景伤情,马大娘过来抱着谢氏两人哭作一团,边哭边说:“你没错,都是老婆子我自愿的,若是世人要骂,就骂我吧。” “娘……”谢氏回抱住马大娘,泣不成声。 陆清漪和孙大夫两人无奈对视,心知她们是因为绝望过了头,已经到了生无可恋的地步,就连死都无所畏惧。目前来说,陆清漪无法承诺希望给马大娘她们,因为就连他们自己也是一头雾水中。 然而此情此景实在让人心生不忍,孙大夫道:“这样,我们一定会尽全力医治你们的,只要你们不放弃,一切都还有希望。” 可是谢氏根本听不进去:“没有希望的,再过十来天我也会追随相公而去。只是剩下娘在人世,我实在不放心。” 马大娘摇头,抹着泪说:“媳妇你放心,等我处理好你的后事就下去找你们团聚,绝不会让你们等我的。” 听到这话,陆清漪脑海里闪过一道灵光,视线落在马大娘身上,不见她身上有红斑,而且她的精神状态也明显要比谢氏好,不禁奇怪。 陆清漪一直没想到,这个病其实很有可能是带有传染性的。先是孩子,之后是小马,然后还有老谭。而现在谢氏身上也发现了相同的症状,说明这个病是通过某种渠道在他们之间传播。可是与他们同住的马大娘却没有被传染到,这是为什么呢? “马大娘,您是不是暂时还没染上一样的病?” 马大娘点头:“我还好。” 咦,那就奇怪了。一般而言,如果是自家互相感染的情况,老人因为体质弱,通常都比年轻人要容易受感染。可是马家的人情况却相反,死的先是小孩,之后是孩子她爹,现在是谢氏,反倒是身为老人的马大娘身体健康脸色红润,似乎有些违反常理了。 “我能问问马小娘子您之前是如何照顾小马和孩子的吗?” 原本陆清漪还在想,这个病到底是通过什么渠道互相感染的,空气这个可以排除掉,否则早就整个村子的人都感染了。而能互相感染还有唾液和血液这两个渠道,陆清漪觉得有必要搞清楚,才可以杜绝她们的情况更加恶化。 谢氏闻言虽然不解陆清漪要做什么,不过还是把自己能想得起的事都说了一遍。但是她所说之事只能证明她们两人都接触过死者,吃喝也都一样,无法得知其中区别在哪里。 “小娘子是想到什么吗?”感觉陆清漪问的话应是有什么理由,孙大夫问。 陆清漪把自己的猜想告诉孙大夫,包括这几人先后发现一样症状的可能说了一遍。只是陆清漪还是没想通,为何同样是发病,老谭身上的症状看起来比谢氏还要严重。难道传染源不在马家? “小马过世后的这段时间,你们吃了些什么?” 谢氏回想了下,说:“就是平常的番薯白粥,家里因为孩子和小马的病花了不少银子,现在已经是揭不开锅了,只能去郊外挖番薯回来熬粥吃。” “郊外的番薯?你们以前经常吃吗?” “那倒不是,是两个多月前相公发现的一块废地,那儿长满了番薯,由于比较偏僻,平时没人经过,所以疯长了不少。”谢氏说。 “老谭也吃过番薯吗?” 谢氏摇头:“谭伯来只是过来帮忙处理小马的身后事。” 如此的话,源头应该与番薯无关,因为他们都一样在吃,没道理发病时间会相差那么久。而且谭伯也没吃,可他也发生了一样的症状。 那么,是因为身体接触吗?这几个人里,唯一有的共同点,大概就是接触了生病的人。可是问题又来了,马大娘的情况如何解释,莫非这病还有潜伏期不成? 孙大夫和陆清漪对视一眼,两人均是满心的疑惑。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小马的病是否会传染还不确定,加上症状奇特,闻所未闻,根本无从下手,实在令人头疼。 离开小马家后,陆清漪和孙大夫决定再去见一见谭伯。然而没想到的是,昨日还有些低烧的谭伯今日就开始高烧起来,并且已经陷入神志模糊的状态,根本无法沟通。 “请过大夫来看了吗?”陆清漪问。 谭伯的老伴谭大娘点头:“请过了,早些时候刚服下一剂。”说着眼眶微红,眼角湿润。 陆清漪望向孙大夫,孙大夫摇摇头:“方才我替他把过脉,他的脉象较之昨日要更乱和弱了。 “红斑呢?”陆清漪问及自己最在意的事。 孙大夫悄悄扫了眼正在难受的谭大娘,侧头小声道:“看起来还不是很严重,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只存在于手臂的缘故。” 陆清漪明白他的意思。 手臂上的血液分布少于身体其他地方,因为血液流动少,所以即使有血瘀沉淀,颜色也会比其他地方要浅很多。所以手臂的红斑不能用来准确判断病情的发展情况。 在见到谭伯之后,两人的心头更是乌云密布了,各自坐在茶肆里一言不发,都在回想着他们身上所表现的症状。 须臾,孙大夫抬头望了眼天色,说:“小娘子,天色也不早了,您若有事可以先去忙,谭伯这边我午膳过后再去看望他,若有新的发现,到时我再去找小娘子吧。” 陆清漪点头,目前的情况她什么忙都帮不上,加上她的经验不足,只能在一旁干看着,还不如交给孙大夫去查看,说不定有新的突破也不一定。 第190章 泄气 翌日,陆清漪午膳过后便去了楚楼。路上她经过一个小医馆的时候,看见里头有不少的村民在等着看诊,不由奇怪。最近气候已经稳定不少,为何生病的人反而越来越多了。 不过她没多想,因为陆清漪最近的心思都在小马家和楚楼间来回折腾着。 她来到了楚楼,按照平时的节奏帮媚娘做针灸,发现媚娘房里今日的熏香换了,味道有些呛。 “这是金银花的味道吗?”陆清漪仔细嗅了一会,发现这是用晒干的金银花做的薰草,所以味道比较呛。 听到陆清漪的话,媚娘点点头,说:“听说最近外头很多人生病了,所以楼里最近都在熏金银花。” 然而媚娘的这个答案并没有让陆清漪释惑,反而她又皱起了眉头。 不,不止,除了金银花外,屋里好像熏了另一样东西,只是因为金银花的味道还有媚娘不知道又熏了些什么来盖住了。所以屋里的味道才会如此怪异。 好一会,陆清漪脑海里突然灵光一闪,抬头道:“难道在这之前,房里还熏了醋?” 媚娘闻言一愣,随后娇笑一声:“原来小娘子还在想这事啊,是否我屋里的味道太难闻了?” 说着她不满的撅嘴,说:“我早说过不要熏这醋了,味道酸的要死,害我熏了一天的熏香,可是还盖不过去。” “楼里为什么要熏醋?”虽然隐约知道原因,可是陆清漪还是想要知道。 媚娘懒洋洋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说:“说是可以防止生病,谁知道呢。” “防止生病……”陆清漪不禁低声念着这几个字,眉心越发紧拢。 好一会,她小心问道:“是谁说熏醋可以防止生病的?” “是谁啊,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媚娘似乎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敷衍道,“应该是管事的问了大夫后让熏的吧。” 不,这根本不可能。据她所知,这个时代的大夫最多知道蒲公英和金银花可以杀菌,可是断不会知道熏醋也可以杀菌。 还有之前罂粟壳的事,至今她都还没搞清楚婉娘背后的那个人是谁,为何会知道罂粟壳的作用。 所以熏醋这个方法到底是谁提议的?是管事还是大夫,亦或者楚楼里的某个人。还有教唆婉娘用罂粟壳的那个人现在在楚楼里吗?会是同一个人吗? “看来我的脚步得加快一些了。”她念叨道。 “那就麻烦小娘子了?”媚娘接话道。 陆清漪一愣,随后想起媚娘该是误会她的话了。不过她没说什么,只是掩饰的低下头不做声,继续手上的事。 针灸完,陆清漪循例问媚娘的身体状况,知道媚娘的葵水已经趋于正常,而且脸色也明显比之前白皙健康多。她想,若是好好调养身体,说不定媚娘还能再一次怀上。 听到这个消息,媚娘脸上是掩饰不住雀跃:“真的吗?我真的可以再一次怀上孩子吗?” 陆清漪犹豫了一下,点头。 她实在不忍心说出不确定的话,而且一想到她满怀希望想要离开楚楼,她就更不忍心打破她的美好。可惜的是,她寄予了希望的对象是个不靠谱的人。 离开媚娘的房,陆清漪站在游廊下,思索着要不要去找彦公子。比起打探楚楼的秘密,陆清漪现在更想知道到底是谁是让楚楼的人用熏醋来杀菌防病。 就在她犹豫不定的时候,彦公子确是自己出现了。他仿佛像是早在等待陆清漪一样,就在她打算着怎么找突破口的时候,彦公子从月亮门那头走了过来。 “小娘子。” “咦,彦公子?你要出去吗?”她从石凳上站起,看着面前玉人一般完美的男人。 彦公子微微一笑,脸上带着病后的生气:“不,我是特意来找小娘子的。” “找我的?” “嗯。”彦公子淡淡嗯了一声,脸上浮现一抹不自在和不好意思,低声说,“在下知道小娘子今日要来替媚娘针灸,所以就看着时辰来了。” 陆清漪闻言一愣,不解问:“彦公子可是有话要同我说?” “不错。”彦公子微低头,嘴角一抹淡淡的羞涩的笑,这让陆清漪更加觉得奇怪。 “那,我们找个地方坐下说?” 来到琴楼,陆清漪明显发现这里跟前几天不一样了,似乎好像有些东西不见了。她抬起头看了眼,发现是阁楼的琴和琴桌都收了起来。 “这……彦公子是要出远门吗?”陆清漪大概猜出了原因。 彦公子朝她投去一抹赞赏的眼目光,说:“不错,突然决定的,可能要去一段时间,但在下想起之前曾答应小娘子要教会你抚琴,实在抱歉……”说到这,彦公子脸上浮现抱歉的神色,似乎对于自己的食言感到不好意思。 陆清漪便道:“没关系,彦公子是大忙人,之前愿意抽空教我,我已经很感激了。” 这番说辞自然是说给彦公子听的,其实陆清漪是觉得可惜的,好不容易让彦公子信任她,都还没开始查到什么他就要离开,实在令人气馁。 不过未免气氛尴尬,陆清漪主动转移话题:“对了,彦公子要去哪?” “羌地,小娘子知道吗?” “羌地?”听着怎么那么熟悉?她是不是在哪里听人提过这个地方? 陆清漪低头思索了一会,最后还是摇头:“我认识的地方不多,不过听着好像很远的感觉。” “确实挺远的,此番过去或许要开春之后才能回来了。” 开春?那不是至少要三个月吗?!彦公子到底是要去做什么?居然一去就要三个月。 “彦公子是和姚老板一块去吗?”她假装不经意的问道。 彦公子看了她一眼,而后微微一笑,说:“不错,姚老板外出都会带我去。” “哦。”陆清漪点点头,为怕被彦公子看出什么,她又补了一句,“那便祝公子和姚老板一路平安顺遂。” “谢谢。”彦公子笑眯了眼。 片刻后,彦公子说:“听说最近许多人生病了,小娘子可要好好照顾自己。” 陆清漪莞尔一笑:“公子忘了,我自己本身也是懂些医术的。” 彦公子笑:“自是没忘,只是在下有些担心小娘子罢了。” 第191章 敌意 闻言,陆清漪抬眸看着彦公子,不知道他这句话只是普通的客套话,还是别有他意。但见他眼神清澈不带暧昧,又觉得自己或许是想多了。 在听到彦公子那句略带暧昧的话后,陆清漪怔了一下,不过细想了想,又觉得是自己敏感了。 也是,她不过是一个长的一般的村妇,还嫁人了。而彦公子不仅生的好看才学也不错,怎会看上她呢。 是以陆清漪道:“多谢彦公子关心,旅途奔波,公子也要多照顾自己。” 说着她哎哟一声,遗憾道:“若是早知道公子要出远门,我便给公子带些膏药来,好以备不时之需呢。” 说着她从袖兜里摸出了自己一直带在身上的薄荷膏,递给彦公子,说:“这个药膏虽然不是神奇的膏药,但是平时用来止痒、烫伤或者提神都不错。” “这是……” “这是薄荷膏,我自己做的。”她骄傲地抬着下巴道。 彦公子低头看着手上小小的瓶子,不知想到什么,嘴角上扬:“谢谢,我会好好珍惜的。” 闻言陆清漪笑了:“这薄荷膏就是拿来用的,尽管用就是,我家中还有。” 彦公子笑着把瓶子收起,而后道:“在下也没什么好礼回赠,小娘子不是喜欢看游记吗,不如去在下住所挑几本游记回去看吧。” “这怎好意思……”陆清漪知道游记应该都是价值不菲的东西,她怎么能厚脸皮的拿回去呢。 “公子收集这些游记也不容易,被我拿回去也是糟蹋罢了。不过吧,公子可以借给我看,等你回来的时候,我保证完好无缺的送回去,如何?” 陆清漪这番话其实是在给自己找个借口,好等彦公子与姚老板他们回来的时候,能借着还东西的借口继续接近他们。她的措辞很谨慎,不怕彦公子会听出的用意。 彦公子的确没多想,只以为是她太过客气。他思忖了一下,知道陆清漪的性子倔,就算真的送过去,转头她还是会送回来,便作罢了。 “那在下就不勉强小娘子了。”他笑笑,目光不着痕迹地扫一眼角落一下,看着眼前的陆清漪眼神闪烁,随后嘴角轻勾,说,“游记我都放在房里,要麻烦小娘子与我一同去取了。” “好。”陆清漪没多想。 待陆清漪他们离开没多久,琴楼突然出现了一个全身黑衣的男子,快速地躲进了琴楼,一直到夜幕降临都没有离开过。 而此刻的陆清漪跟着彦公子来到他的房间,看着柜子上陈列的书,想起了之前在这看的那本医书,目光飘到彦公子身上。 “对了,之前我在公子这看到了一本医书,难道公子也在研习医术吗?”她故意问道。 闻言,彦公子挑书的动作顿了顿,片刻后,他侧头朝陆清漪微微一笑:“小娘子说笑了,我不曾习过医,怎会研习医术。得到那本书只是巧合。之前在外游历的时候在下碰见过一个落魄的走方医,那医术便是他用来换银子的。” “原来这样。”难怪那本书看着好像是翻过很多次的样子,纸质边角都是磨损的痕迹。她还奇怪来着,彦公子平时没事看医书干嘛,原来不过是好心买下的。 然而陆清漪没注意到,当彦公子说这话的时候,眼里闪过一抹冷意。 提着篮子从楚楼出来的时候已是黄昏时分了。陆清漪抬头看着天边被夕阳染红的云朵,无声叹口气。 “眨眼就一个月过去了,他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 陆清漪口中的他自然是指赵珩渊了。分别一个月,赵珩渊一个口讯都没传回来。对于这点陆清漪倒是能理解,毕竟身处通讯不发达的世界,书信来往怕是要花上一个多月的时间呢。她只是有些郁闷,还有些想念他罢了。 又是叹口气,手上篮子换了个方向,正要转身往山上走去,迎面就见有对夫妻急匆匆走来。这二人的脸色都有些苍白,妻子是由丈夫搀扶着的,从他们虚浮的步伐来看,两人应该都在生病着。 “最近感冒的人是不是多了起来啊。”她奇怪了一下,若不是天色不早了,她还真想去济世堂找一下孙大夫。 “也不知道谭伯的事怎样了,怎么孙大夫一直都没有消息呢。”她嘀咕了一句,抬脚往家的方向走去。 翌日,陆清漪采完药草回来,就见门口有个妇人在等着。定睛一看,那不是马大娘吗。 “马大娘,您这是……” “哎呀小娘子,您总算回来了。” 瞧她神色焦急,陆清漪快速放下竹篓,边问:“可是出什么事了吗?” “小娘子,我儿媳快不行了,您快随我去看看吧。” 谢氏要死了?怎么会这么快??? “行,你稍等一下。”陆清漪回屋取了些东西,把大门锁好后,紧随马大娘的脚步去马家。 一到小马门口,陆清漪明显感觉到周遭的气氛有些不对劲。相较起前几天的冷清和邻里的疏离,今日的陆清漪还感觉到了一丝的敌意,而这份敌意是周遭的邻里散发出来的。 陆清漪抬眸扫了一圈,眼尖的发现有人正透过窗户打量她们这边,而且周围的大门全部紧闭着,仿佛是怕有人会闯进去一般。 怎么回事?即使前几天灵婆说了那番话都不见有这么大的反应,不过是短短几天,难道事情又有了变化? 不过此刻也不由陆清漪多想,她匆忙跟随马大娘进屋。才踏入就闻到满屋子的中药味,其中还夹杂一丝的血腥味。 “这是……”她转向马大娘。“你们该不会是又放血了吧。”来的路上已经听马大娘粗略说了一下情况,可她并没有提及放血的事。 闻言,马大娘也是有些不知所措,说:“早上她醒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可不知怎么的,就在我去端药的时候,她突然拿了把剪子就往身上划,要不是我回来的及时,肯定出大事了。”说着她的眼睛就红了起来,低头抹着眼泪。 第192章 如何放下仇恨 这时,屋里传来谢氏虚弱的声音:“娘,是你回来了吗?” “嗯。”马大娘哽咽着回了一句。 陆清漪注意到比起几天前,这个家更乱了,原本柜子上的东西大部分都在地上,还有一些破碎了的罐子没有清理。凳子簸箕也都是东倒西歪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遭遇劫匪了呢。 陆清漪看着眼前凌乱的画面,加上附近邻居反常的敌意,似乎有些猜出其中原因了。 难怪之前谢氏劝马大娘和她一同寻死,想来也是猜到有这么一天。不过这些邻居也是,再害怕再生气怎么能跑到别人家里来摔东西呢。 想到这她不免对马家仅剩的婆媳感到怜悯和同情。 陆清漪走近里屋,便见马大娘正在搀扶谢氏坐起。陆清漪注意到,谢氏宽松的衣领下面有一片红斑,那红斑比前几天她看到的手臂上的颜色要深许多。 “扩散了吗?红斑……”她轻声问道。 谢氏点点头,鼻子发酸:“我真的很难受,太难受了……” 马大娘闻言眼泪就掉下来了,紧紧抓着谢氏的手,说:“她昨夜开始就一直喊着全身都很痛,现在也还在高烧着。” 陆清漪走近,刚要伸手给她把脉,发现红斑已经蔓延到了脉搏附近了,那放射状的红点,看着实在令人头皮发麻。 陆清漪撩起谢氏的袖子,发现靠近肘窝附近的红斑开始呈红紫色了。看来越是血液流动快的部位红斑的变化会更大,这种表现十有八九是病毒感染了。可是……眼下没有能做实验的设备,光凭肉眼根本看不出到底是什么病毒引起的。 她忧心忡忡地放下袖子,抬眼就见马大娘紧张急切地看着她,眼里带着期盼的神色,更让陆清漪觉得喉头发紧。 她何尝不想帮帮这两个可怜的女人,只是她真的是有心无力。按照谢氏之前的描述,她的情况已经属于晚期了。 就在她犹豫着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谢氏突然抱着双臂,在床上蜷缩成一团,全身缓慢的抽搐起来,口中发出类似于痛苦的嘶吼声。 这一突变让陆清漪一阵错愕。 另一头,秋池城。 自从和杜秋玉谈过后的屈立峰变得更加沉默寡言起来,大部分的时间都是躲在房里不知道在做什么,偶有出门的时候也是呆坐着看他们玩闹,这一变化自然引起了一同从炼狱里逃出的大家的注意。 小院里,有几人围坐在石桌边,小声讨论起来。 “你们说屈大哥最近是怎么了?会是因为将军的到来吗?” “很有可能,我听说将军此番前来是为了阻止我们复仇的。” “可是为什么呢?要说将军才是最冤屈的不是吗?”有人不理解。 “可能是因为……害怕吧。不是说将军已经成亲了吗,怕是不愿意拖累到夫人吧。”有人猜测着。 然而未待其他人说话,一道厉喝声横插进来:“住口,谁让你们在这胡说八道的。”话落有人从长廊上翻跳进来。 一见来人,正在八卦的几人齐刷刷全站了起来,排成一排低垂着头看着地面,大气不敢喘一个。 “你们现在是吃饱了撑着是吧,还有闲情在这编排将军。”来人是刚外出采买回来的郑虎,本是想去找肖武生,没想到路过院子的时候就听到他们的谈话,当下便是怒火冲天的跳了出来。 他怒气腾腾的样子带着些许严肃,有人被吓得急摆手想要解释:“不是的郑大哥你误会了,我们就是猜测而已。” “是的是的,我们就是猜想罢了,最近屈大哥看起来好像心情很不好的样子,我们也只是担心。” “担心什么?担心他们会不和吗?”郑虎却是听不下去,截断他们的话后仍是怒气未消,“将军和屈大哥一同出生入死了十几年,他们之间的情感和信任岂是我们能懂,将军既然会来劝屈大哥不要复仇,那便是有他的原因。” “可是……难道你就愿意放下心中的仇恨。想当初我们差点就被狗皇帝派来的人杀死,那些枉死在禁卫军手下的兄弟,我们如何向他们交代?” “是啊,我到现在都还记得那晚的事,还记得他们的鲜血喷涌而出的画面,还记得他们被砍杀在地上死不瞑目的一幕。”说着,有人眼睛都红了,低着头哽咽起来。 郑虎一时哑口无言,眼神也跟着黯淡下来。 那一晚的惨状远比他们在战场和敌人厮杀都要绝望和痛苦。他们的忠心被践踏被折辱,就像一文不值的树叶一般。所以他们愤恨,除了想为死去的弟兄报仇,还因为他们觉得被背叛了。 曾经他们豁出性命守卫的国土和君王,竟为了一己之私不惜追杀这么多无辜的将士,这口气如何让他们能咽下。 可是即便如此,郑虎还是能理解赵珩渊到来的原因。他想起了那天不小心偷听到屈立峰和杜秋玉两人的对话,陷入了沉默。 见郑虎不吭声,其他几人也同样闭上了嘴巴,只是彼此还在用眼神交流着。 好一会,郑虎才摸着脑袋,说:“总之,不管将军和屈大哥的决定是什么,我都会始终如一的跟随他们。” 那几人又是面面相觑,郑虎见状对着最近的一个人的胸口拍了拍,用轻松却严肃的语气说:“想那么多做什么,你们只要知道,不管他们的决定是什么,都是为了我们好。想想当初为了我们牺牲的大家吧,为了他们我们也要好好努力的活下去。” 几人沉默不语。 当初掩护他们离开的是第一批由赵珩渊和屈立峰训练出来的,论起情感,赵珩渊和屈立峰心中的痛苦不比他们少。可是为了剩下的人能活下去,他们只能忍住悲痛做出正确的决定。 “我们明白了虎哥,对不起。”几人齐声低头道歉。 郑虎笑笑拍着他们肩膀:“都是自家人,没什么好抱歉的。行了,都散了去忙活吧。” “是,虎哥。”几人快速散开。 第193章 总有能解决的办法 待他们都离开后,对面的长廊角落,有人从背光处走出来。那人脸上有道狰狞的刀疤,不是别人正是主人公之一的屈立峰。他看着几人离开的方向,脸上神情纠结。 “或许他说的对,每个人都应该有一次选择过好日子的机会。” 屈立峰依靠着廊柱,望着光秃了的枝桠,第一次想起塞外的初冬。白雾雾的阴天,连说话都会有白气呼出。当时他们刚打完一场胜仗不久,赵珩渊便带着他们到附近山头去打猎。那个季节根本捕不到猎物,所以最后他们只是绕着山头摘了几篮子的果子回去。 即便结果并非他们要的,可是那一天,他看到了长期绷紧着精神的士兵们脸上无忧无虑敞怀的笑颜。而逃亡的这一年里,大家连笑都变得小心翼翼了,这难道是他们想要的生活吗? 荒废的宅子里,大堂上,在听到屈立峰的宣布后,底下众人一片低声哗然,随后便是一阵很久的沉默。 人群中上首,杜秋玉扫一眼身旁没有任何表情的赵珩渊,不知想到什么,凑过去小声道:“赵兄怎么不上去帮忙说几句?” “不需要。” “你就不怕你的那些弟兄会不满?”杜秋玉暗示道。 “我相信他。”赵珩渊淡定道,“也相信他们。” 杜秋玉还是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都说人心隔肚皮,说不定其中也有不服气的人,到时候背着你们暗地里反抗也不是不可能的呢。毕竟现在已经是不在军营里,军纪于他们而言早已没有约束力。” 赵珩渊看他一眼,淡然道:“约束人的不是法规是人的心。” 这话意有所指,杜秋玉自是听出来了。 是啊,法规于上位者而言又算什么,若是有用,他们便不会沦为逃犯。 “只是你便真的一点不担心吗?”杜秋玉还是不死心追问,仿佛非要从赵珩渊脸上看出什么一般。“万一还是有人执意要复仇呢?” 赵珩渊摇头,望着默不作声的人群,目光柔和:“总有能解决的办法,而且他们都是一群好孩子。” 是吗?杜秋玉没有说话。 这时,沉默了许久的大堂,突然有人怯生生道:“可是如果不殿前伸冤的话,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这话一出,底下就沸腾了,纷纷开始讨论起他们能做的事。似乎相较起听到屈立峰说计划搁浅,之后的路该如何继续走下去反而更让他们在意。或许该说,因为信任,所以他们选择不过问屈立峰的决定,而是选择为了之后的生活努力。 见状,杜秋玉大概明白赵珩渊那种发自内心的信任感到底是从何而来。这些人彼此间的信任是互相给予的,所以才不会有一丝的怀疑。这大概是他们屡次能在沙场上战无不胜的原因之一,因为都相信着彼此。 一瞬间,杜秋玉突然羡慕起这些人来。至少在这个尔虞我诈的环境中,有这么一群可以放心把背后交给彼此的弟兄,该是多么幸运又幸福的事。 想到这,杜秋玉唰地打开他的折扇,骚包地走到屈立峰身边,朝着底下的人,说:“关于这一点,我和你们的屈大哥已经商量过了,你们可以去我外家门下的镖局做事。他们都是江湖人,朝廷的人不会追查到那里去。所以在太子殿下为你们平反之前,你们只需安心在镖局里做事便可。” 然而杜秋玉说完没有收到预期中大家欢喜的神色,只见众人都看向赵珩渊和屈立峰,似在询问他们的意见。杜秋玉不由心下郁闷。 见状,屈立峰开口帮他说话:“凌门镖局远离朝廷,在江湖上也有一定的地位,而且御史大人承诺在那之前会为我们安排好身份。” 闻言,杜秋玉诧异的望向屈立峰,似很惊讶自己何时答应过要为他们安排身份了。便见屈立峰朝他露出一抹略狡黠的浅笑,当下便明白,自己是被明着摆了一道。 啧,还以为是个不苟言笑的无趣之人,没想到还挺阴险的。 杜秋玉暗自想着,然而奇怪的是,明明被摆了一道,他却一点都不生气。 夜晚,为了即将到来的离别,荒凉的宅子里难得热闹了起来,明亮的灯火就像是带着希望的光明,照亮了院子的一角。杜秋玉着人买了一堆的酒菜回来,众人围坐几桌,算是给赵珩渊践行。 或是对于将来的期盼还有新生活的期待,许久以来一直小心翼翼生存着的人,在这一个夜都情绪高涨的放开自己痛饮一番。兴起时,有人轻声哼唱起了家乡的小曲,有人在一旁打着节奏的拍子,伴随着明亮的月光,就连寒冬似乎都变得暖和起来。 事情说开了后,此行的目的也就算是完成了,思妻深切的赵珩渊自是恨不得尽快回陆家村的。他的急切让杜秋玉感到好笑之余,不免也是要拿来揶揄一番的。 “常言英雄难过美人关,今日一见还真不假。”杜秋玉摇着扇子,调侃道,“赵兄如今的样子,怕是从前的我都不敢想象的啊。” 赵珩渊默默横他一眼,虽然没有说话,只是因为他的话而联想到了陆清漪,便不由自主目露温柔的眼神。 见状,杜秋玉又是一阵摇头:“这还是以前那个让敌人闻风丧胆的赵将军吗?” 说到以前,屈立峰想起一事,偏头望赵珩渊:“嫂子知道吗?” 一句话没头没脑的,不过赵珩渊还是知道他问的是什么。 他摇头,思及自己的隐瞒,心中划过内疚:“我还未想好如何说。” 闻言,杜秋玉啧啧摇头,说:“这就是赵兄你不对了,像这种事情,瞒得越久,越晚说嫂子只会更生气。” 屈立峰默默点头,虽然他不是很 第194章 还能见面的 “我觉得嫂子会理解的。”屈立峰安慰道。 杜秋玉闻言也不知怎的,故意哼了哼,说:“那可不一定,毕竟谁知道自己的相公是个已经死了的朝廷钦犯都会吓一跳吧。” 话落屈立峰给了他一个狠厉的警告眼神,杜秋玉权当没看见,自顾自地端起杯子抿了一口,骚包地摇着折扇,一副得意忘形的模样。 这两人的你来我往并没有影响到赵珩渊,此时的他思绪早就飞到陆清漪身上了。随着天气越发寒冷,他担心陆清漪自己一个人在山上住的话会不方便。 在夜色的映衬下,望着月亮门外石头铺就的小路,他想到了两人沿着山路行走,影子被月光拉得长长的画面。那时平淡无奇的日子,现在回忆起来都充满了美好和幸福。 以前从不知牵肠挂肚是何滋味,如今尝试到了,虽然难受,但赵珩渊是甘之如饴。一想到家中有人在等待他的回去,他便觉得整颗心被填的满满的。 隔日,收拾妥当的赵珩渊便准备独自一人回陆家村。杜秋玉因为给了承诺,本着帮人帮到底,所以他会和屈立峰他们一同去凌门镖局。 宅子里头,众人依依不舍地围着赵珩渊。多年相处下来的深厚情感让这些汉子都忍不住露出难过的表情,若不是各自都还被通缉着,无法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人前,或许他们也无须分别。 “将军,此去一别,请一定要珍重。”肖武生一向比较感性,才说了一句就红了眼。 见状,许多人也都忍不住鼻子一酸。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凄惨起来,仿佛这一别就是永别似的。 杜秋玉不禁哭笑不得:“以后又不是不能见了,待你们沉冤得雪之后,天大地大任你们行走。” 郑虎抹一把眼泪,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御史大人说的是,以后总有见面的机会的,都给我打起精神来,不许给屈大哥和将军丢人!” “是!”虽然众人心里都很难受,但都努力不表现出难过的情绪,好让赵珩渊走的没有牵挂。 阔别一年多,大家都有所成长,看在赵珩渊眼里十分欣慰。 他转身面向屈立峰,大掌拍拍他宽厚的肩膀,郑重道:“接下来就辛苦你了。” 屈立峰摇头:“这没什么,若不是大哥出现,我怕是要带着他们犯下大错了。” 赵珩渊摆手:“这些话就别说了,当日那种情况下,没有你的带领他们的话,或许便没有今日的他们了。如今我们能站在这里好好道别,已是幸事了。” 屈立峰说:“我一定会带着他们好好在凌门做事的,大哥不必挂心。” “嗯。”赵珩渊笑笑,说,“行了,都别出来送我了,以后有机会还能见面的。” 话虽如此,众人还是一路相送到了门口,看着他跨马扬鞭,直到身影完全消失在众人眼里,才依依不舍的关上大门。 就在赵珩渊回陆家村的路上,这边陆清漪一早就被马大娘寻去给谢氏看诊。就在她惊讶于谢氏病倒极度的时候,谢氏突然蜷缩一团,身子像是痉挛一般的抽搐。 她正要上前查看情况,谢氏又突然冷静下来。可还没安静几秒,她猛地疯狂用手抓着身上的红斑,也不知道怎么使的劲,不长的指甲居然直接把皮肉都扣破了,鲜血顿时染红了她的手指。 这一突发状况让陆清漪有些措手不及,就见马大娘快速从一旁抓过布条,捏着谢氏的嘴张开,然后塞了进去。随后用布条捆住她的双手,不让她继续伤害自己。 “这……”陆清漪被她行云流水的动作给看的一愣一愣的。 待马大娘把谢氏捆好,转头就见陆清漪一脸惊愕,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解释:“小娘子别怕,老婆子我这么做也是为她好,这个病……这个病越到后面就会越痛苦。若是不把她捆起来的话,她会把自己活活抓死的。” 陆清漪不禁倒抽一口冷气。 没想到这个病到后期竟如此骇人,难怪当初谢氏想要寻死,应是在看到自己丈夫和孩子经历的痛苦后,不希望自己也是这么煎熬下去吧。这也就解释了为何马大娘做起这些事的时候动作熟练了。 就在她震惊不已的时候,窗口突然闪过一道人影,陆清漪还没来得及分辨是不是自己眼花,就听到大门传来一阵奇怪的响动。 “快快快……”有人在门外说话,语气急促,似乎正在做着什么。 陆清漪下意识往屋外走,就听到大门被拉起的声音,然后是铜器撞上门环的碰撞声。 陆清漪一怔,很快反应过来外头的人在做什么。 “喂,你们这是做什么!”她一声厉喝,迅速抬腿冲向大门。然而大门被从外面锁住,根本打不开。 “混蛋,快把门给我打开!”她用力拍着门板,直把大门拍得哐哐晃动,可是门外的人根本没有理会她。 连续不断的拍门都没有任何回应,陆清漪不知这些人到底想做什么,只好趴在门板上,试图听清楚外头到底在做什么。但她只能听到有人断断续续的说话声,都是在催促着什么。 陆清漪心下焦急,放弃弄清他们做什么的想法,开始用身体撞门。可是这个门的设计原本就是往里推开,前头有脚踝高的门槛,加上大门还牢牢被锁住,这样的撞击根本撼动不了半分。 “怎么了小娘子?”把谢氏安抚好的马大娘急匆匆跑出来。 陆清漪把大门被锁了的事说了一下,随后跑去大窗户用手推了推,果然发现大窗也被卡死了。 “这些人到底是想要做什么!”难不成是想要把她们困在屋里活活饿死? 就在这时,陆清漪发现外头的喧哗声越来越大,似乎聚集起来的人多了一些。又好像有人在大声说着什么。她走到门边,透过旁边的小窗望出去,竟见有人搬着木柴堆在屋的四周。 “他们这是……不会吧?!”她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这些人居然想要放火烧马家! 第195章 放火烧人 “住手,你们这是在杀人!”陆清漪对着窗外大声吼道。 或是因为杀人两字,正在搬木柴的几个人都停下了脚步,面面相觑,脸上划过一抹害怕的神色。 马大娘也慌张凑过来喊着:“你们是不是疯了,屋里还有无辜的人啊,还不把门打开。” “这……”有人心生不忍,张嘴想要帮忙说话。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略带恨意的声音横插进来:“别听她的话,我们没有杀人,这是在驱逐疫鬼。你们别忘了,师婆说过,这家人是被疫鬼附体了。若是不尽早除掉他们,迟早轮到我们倒霉,别忘了你们已经在生病的家人!” 这话一出,原本犹豫不定的人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起来。他们撇开头去,忽略陆清漪焦急的眼神,漠然来到门边放下手中的木柴,随后站在原先开口说话的人身边。 陆清漪注意到,这些人都是小马家附近的邻居,因为其中就有那日劝她不要进屋的大娘。而那个用师婆的话来震慑的男子应该也是附近的,看着约莫四十将近五十的样子。 他似乎这些人中领头的,与其他人不一样,它看着小马家的眼神里除了厌恶和害怕,更多的是恨意,实在令陆清漪感到费解。 然而这些人没给她太多的时间去思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见有人点燃了火把,递给了人群中那个领头的男人。 小马家,屋内,眼看着门外的人准备放火烧死她们,陆清漪在屋内急的直打转。 虽然早知道邻里肯定对小马家有所忌惮,尤其是在灵婆危言耸听下,更加会对小马一家避之唯恐不及。可她再怎么能理解,也料不到这些人居然狠到想要放火烧死她们的地步。 “简直是丧心病狂,都疯了吧。”陆清漪气得直破口大骂,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人在屋的周围堆木柴。 常言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知道,不管她们如何请求,屋外的人怕是怎么都听不进她们说的了,尤其在那其中还有一个想要彻底置她们于死地的男人。 不行,她必须自救,否则今日真要交代在这里了。 “大娘,家里除了大门外,还有别的出口吗?” 马大娘没有回答她,似乎被外头的阵仗给吓呆了,陆清漪只好又大声重复一遍:“大娘,别发呆了,快想想家里有没有别的出口。” 她平地一声吼把丢魂了的马大娘给吼醒了。马大娘眼神有些恍惚,看着陆清漪好一会,才逐渐回神。 “哎哟,这可怎么办啊?”她拍着大腿,慌里慌张环顾了屋内一圈,又开始捶胸口,“没有,当初建房子的时候,哪会想到开后门啊。” 是啊,谁会想到有朝一日被人锁在屋里放火烧呢。 陆清漪登时也是一个头两个大。她知道,一旦点燃火把,这种干燥的天气,火势会迅速蔓延,即便她们没被火烧死,光是浓烟都能让她们窒息而亡。 “现在屋里除了喝的水外,还有哪里有水?”要自救的话,首先她们得保证不会被烟呛死。 马大娘闻言虽然不知道陆清漪想要做什么,但她还是努力冷静下来,细想了片刻,指着谢氏的房里,说:“儿媳房里就有一桶清水,因为她最近夜里总是高烧不断,所以我备了一桶在里头好随时用得上。还有还有,大门边上应该还有半桶。” “那你赶紧进屋吧,门边的我去搬。”陆清漪快速吩咐道,走到一半想起一事,又朝马大娘道,“得再找几条布巾和毯子来。” “行,我去柜子里取。” 两人分头行动,当陆清漪跑到门边提起水桶的时候,她听到门外有个女人的声音在说话,声音有些苍老,似乎在哪里听过。 “要不再等等吧,里面那个小娘子好像是最近名声大噪的妙手神医,倘若她被我们烧死在里头,她的家人肯定会告上衙门的。” “怕什么,一个死人能奈我们何。”有人反驳道。 “就是,谁让她和这家人有牵扯,说不定她也被疫鬼给附身了,不把她也烧了,大家都要死。我们这么做都是为了村里的百姓好,他们感谢我们还来不及呢。” “可是……” 大娘似乎还想说什么,但被她的男人给赶了回去了。 “好了你别说话了,回家看孩子去。” 陆清漪想起了,帮她说话的大娘就是那天好心劝她不要进马家的那个人。难道在当时,他们就已经计划着要烧死马大娘和谢氏了吗?! 就在她陷入沉思的时候,屋外的人已经开始在木柴上点火,随着烟雾缭绕,木柴被烧得发出噼啪作响的声音。陆清漪连忙收回思绪,提着水桶快步走进谢氏的房间。 她把房门关紧,抓过几条马大娘翻找出来的布巾,把房门的几个缝隙给堵上。然而房门上镂空的地方是用纱糊住的,即便不会立刻让烟雾蔓延进来,可是时间一久,也是挡不住的。 陆清漪咬着下唇,在房里不断来回踱着步子。 寄望于外头的人良心发现怕是不可能的了,除了自救别无他法。可是火势如果真的蔓延到屋子里来,到时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她们跑不出大门,也只会被困在屋里烧死。 必须得先找到能出屋子的办法才行,可是要怎么做呢?大门被锁住,窗户也被卡死了,小窗的话,她和谢氏勉强能通过,可是马大娘的体型估计会卡住。 而且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她和谢氏能爬小窗出去,外头那些已经疯魔了的人会不会把她们拖回火海里还不一定。 “小娘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当陆清漪正在疯狂转动脑袋思索怎么能逃离火海的时候,一直处于慌神状态的马大娘用期盼的眼神看着陆清漪。瞧她的表情,似乎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陆清漪身上,这让她更觉压力大增,几乎都要把下唇给咬破了。 “我想想,对了,大娘,你能先把小娘子叫醒吗?” 她想待会若是要跑出去的话,谢氏可不能一直昏迷着。而且随着烟雾逐渐增多,她们也要做好保护措施了,免得吸入过多的二氧化碳造成窒息。 “我马上叫。”马大娘完全把陆清漪当成依靠了,对她完全是言听计从。 第196章 火 很快,昏迷了的谢氏在马大娘的呼唤下缓缓转醒。当她发现屋里飘着白雾的时候,还有外头忽隐忽现的火光,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直到感觉鼻子有些呛,难受得咳起来时,才渐渐回神。 “娘,这是怎么回事?哪里着火了吗?” 马大娘闻言张了张嘴,本是要说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只是重重叹了口气。 谢氏见状便知出事了,忙把目光放在陆清漪身上。紧急情况下陆清漪也顾不上照顾她的情绪,粗略的跟她说了眼下的情况还有待会要注意的事项,然而由于太过震惊,谢氏也和马大娘一样懵在原地。 “没想到他们居然……他们怎么能……”谢氏红了眼眶,泪水在里头打转。 马大娘坐在一旁唉声叹气,陆清漪有心想安慰,可是眼下情况危急,她实在分不出别的精力,只好撇过头当没看见。 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屋外的浓烟见缝插针地透过纱网的缝隙飘了进来,谢氏和马大娘也开始不断轻声咳嗽。陆清漪便让她们把布巾浸湿,捂在鼻子和嘴巴上,抵挡烟雾的吸入。 此时距离屋外的人点火已经是两盏茶的时间过去了。屋外的人看着大火无情吞噬着房屋,彼此眼里都有着怪异的情绪。火光照映着他们冷漠的脸,即便大白天,仍然显得格外狰狞。 “她们,应该都……死了吧……”有人小声地说。 那一个轻的不能再轻的死字飘在空气中时,有人情不自禁打了个冷颤,心虚地撇开了头,不再看这漫天的火光。 虚伪、恐惧和焦虑,映衬着火光,在每个人的心上都留下一道无法抹灭的痕迹。没有人知道这么做到底对不对,但他们只能告诉自己,这是对的。 这时,由于马家的动静太大,引起了附近百姓的注意。他们纷纷凑了过来,就见起火的人家外头聚集了十几个人,然而这些人居然没一个伸出援手,便以为起火的是一处空屋。直到有人突然想起几天前小马家才办过丧事,惊讶地叫了起来。 “哎呀不对啊,那屋子有住人的,不就是前些天连死了两个人的马家吗!” 话落,一些后知后觉的人都回想起来,纷纷跑过来,有人甚至抓起路边的棍子和扫帚,就想要来帮忙扑火。然而他们没有跑进马家,就被门口的人拦住。 负责点火的男人冷淡告诉前来帮忙的百姓,说:“火势太大了,现在进去已经于事无补,反而会搭上自己的性命,大家还是不要做无谓的牺牲了。” “可是我看这火好像还没完全烧到里头,现在扑灭的话,说不定还能救到人。”其中有个年轻一点的小伙子并不知情,指着还能看到里头情况的小窗说道。 闻言,参与其中的那些邻里们瞬间心下慌张起来,就怕好心的村民们把里头的人救出来。如此一来,他们免不了牢狱之灾。 依旧还是那个冷漠的男人开口:“这家人被疫鬼缠身,就算救出来很快也会死的。你们去救他们,迟早也会一样被疫鬼害死的。” 听到疫鬼二字,围观的众人皆是怔在了原地。 疫鬼,简言之便是会带来瘟疫的恶鬼。传闻只要有疫鬼出没的地方,那里很快就会变成一片空城。成千上百的尸体堆成山,在火光下化为焦土。 然而即便这样也无法阻挡疫鬼的肆虐,只有当所有人都死光了,疫鬼才会重新潜入黑暗中,等待再一次的肆虐。所以坊间的人对疫鬼谈之色变。 小马家门外,不明所以的百姓们站在屋外,看着大火无情吞噬着房屋,彼此互相交流着眼神。伴随着每个人心中的犹豫和煎熬,大火中的屋子突然发出一声巨响,随着巨响落地,所有人都清晰地听到,屋内有柱子轰然倒塌的声音。 火光冲天,热气让眼前的画面变得扭曲变形,伴随着木头被燃烧殆尽,原先被锁起来的门一边突然剥落,轰一声倒下。 这时,有人终于受不住内心的煎熬,抓起手边的扫帚,大声道:“还愣着做什么,救人啊!”说着冲了上去,不停用扫帚拍打着最近的火源。 他这一声大吼震醒了同样在一旁纠结不定的其他村民。或是良知的驱使,他们怔了几秒后,立马转身寻找着附近能用上的东西,抓在手里就冲上去帮忙扑灭。 见状,原本纵火的邻里们怎肯放任他们把人救出来,尤其这其中本还隐藏着他们的私心。 “拦下他们。”那个冷漠的男子冷声道。 刹那间,两拨人在马家门前撞上,场面一下变得不可控起来。隐藏私心的人和怀有善意的人就像是黑与白的碰撞,在橘色火光前纠缠起来。 而此时屋里,正努力想办法逃出去的陆清漪,被屋外倒塌的柱子响动吓得脸色发白。随着柱子的倒下,屋子的右边开始慢慢坍塌,瓦片,梁柱和石块整块整块砸到地上,震耳欲聋的轰鸣碾压着陆清漪的紧绷的神经。 “怎么办,怎么办?难道我们今日真的要死在这吗?”捂着布巾的马大娘哭丧着脸,焦虑的情绪表露无遗。 “早知还不如原先烧炭死的无声无息的好,我真是命苦啊,怎么会碰上这样的事呢。”焦虑过后她开始埋怨起来,絮絮叨叨个不停,仿佛只能以此来缓解紧张的情绪。 然而谢氏和陆清漪都没有理会她,她又忍不住开始咒骂起来:“这群天杀的王八羔子,就算死了,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他们的。” 陆清漪几番被她的咒骂给打断了思绪,也是有些心情焦躁,正要开口让她闭嘴,谢氏却是先她一步开口了。 “行了娘,不要再说了,这都是命。”从她的语气可以听出,她已经放弃求生的欲望了。 马大娘闻言原本是想反驳她的,但一想到她如今也是苟延残喘着,只好悻悻然闭嘴了。 然而陆清漪可不是这么想。她还有大好的时光,还想和赵珩渊白头到老,生上两三个孩子,怎能莫名其妙死在这种地方。如同马大娘说的,就算死,做鬼也绝不放过那些阴险的小人。 第197章 心都被狗吃了 “够了,我们今日谁都不许死在这里。我们现在放弃自救,真就如他们的愿了。” “那又如何,这漫天的大火,我们要如何逃出去。”谢氏毫无求生意志,一双眸子无神的盯着房的一角。 见状陆清漪更气:“只要活着都有办法,都没有努力过,你如何知道不可能。” 谢氏嗤笑一声:“努力又如何,我那么努力,丈夫和孩子还不是一样死了。不过没关系了,我很快也要下去陪他们了。” “你……” 陆清漪气炸,还待说什么,就听见头顶的木梁也开始因为大火的焚烧扭曲变形,发出噼啪的声音,瓦砾碎石开始一点点剥落,砸在她们身上。 糟了,这个房间怕也是要待不下了。这就是木屋的弊端,一旦着火燃烧速度极快,加上没有阻燃的材料,烧到这儿是迟早的事。必须尽快出去才行,不能再耽搁了。 “大娘,拿三条毯子浇上水,一定要浇透,我们要出去了。” “什、什么?我们要出去吗?”马大娘被她的话吓一跳,“外、外头火烧得很大啊,我们现在出去的话不是去送死吗?” 陆清漪走到门边,头也不回道:“现在不出去,待在这里也是死。别问那么多了,赶紧把毯子弄湿。” 说着她就要打开房门,谢氏和马大娘见状都下意识站了起来,以为陆清漪要扔下她们跑了。 “小娘子等等,千万别扔下我们啊。”马大娘焦急喊道。 陆清漪无语:“我只是出去看看有没有能逃出去的缺口,你们赶紧把毯子弄湿然后等我回来。”说完也无暇顾及她们会想什么,径直打开了房门。 推开房门,屋外的热浪扑面而来,混杂着呛鼻的烧焦味和让人窒息的二氧化碳,差点把陆清漪给热晕过去。她紧紧抓着捂在鼻间的浸湿的布巾,睁着双眼试图看清屋内的情况。 然而大火已经吞噬到屋里来,周围全是可以灼伤皮肤的大火和热浪,寻常人在其中根本无法忍受。光是站在原地,陆清漪就觉得皮肤一阵火辣辣的疼,即便现在她身上穿着厚厚三层衣服。 “这些人的心都被狗吃了吧,放那么多柴火。” 陆清漪不住咒骂一句,尝试着往前走一步,然而突然袭来的火蛇差点把她给卷进去。她只好止步于门边附近,用脚把正在燃烧着的家具踹到一旁,好把门前的路让出来。 大火还在持续燃烧,出来还不到五分钟,陆清漪身上的衣服已经开始冒着白烟,尤其是手上的布巾,热得都可以烫手了。身旁灰黑色的烟雾遮挡了大部分的视线,远远望去只能看到橘色的火光在闪烁舞动。 “刚刚听到的倒塌声好像是从屋的右边传来的,假如有缺口的话,应该也是在右边。” 她记得,小马家右边的墙面是一排用来放杂物的柜子,大窗也在右边。假如屋顶坍塌的话,应该不大可能会有缺口露出来。 “难道真的只剩大门了?” 大门是木做的,大火吞噬下,想要破门而出不难。为难的是,大门口是起火源,门口堆着几把火柴,那儿的热浪和火势都是最大的。假如无法破门而出,只怕她们三个就要直接交代在大门前了。 “不行,不能多想了,眼下什么都看不见,躲在房里也是等死,还不如拼一把呢。” 赶在身体被热浪灼伤前,陆清漪试图先把眼前挡路的杂物给清理开去,这时身后传来马大娘微弱的声音。 “小娘子,小娘子你在吗?” 陆清漪闻言微楞,转过头,隐约在浓雾中看到个微胖的身影。 “大娘,你出来做什么?” 听到陆清漪的声音,马大娘脸上划过欣喜,抹黑寻了过来:“小娘子你别误会,我们不是怕你会丢下我们,就是想出来看看有没有能帮上忙的地方。” 马大娘腆着笑脸凑过来,若不是她声音里透着害怕和不安,陆清漪还真要被她的话给感动了。 原以为当日马大娘敢和谢氏一起寻死,应是连死都不怕的。倒不曾想她还不如谢氏有勇气呢。 “不用帮忙了,我清理的咳咳……也差不多了。”由于在外面逗留太久,吸入的烟雾太多,陆清漪的开始觉得有些难受。 她难受的蹙着眉头,朝烟雾中的马大娘摆手:“先回去吧。” 两人回到房间,发现整个房已经被黑烟给淹没,一时间竟连谢氏都瞧不见了。 “谢小娘子?谢小娘子你在哪?”陆清漪快步走到床边,不见其身影,登时是一个头两个大,“大娘,谢小娘子呢?” “不、不在吗?”马大娘也是懵了,在床边来回转了几圈,还真没看见谢氏的身影。 “唉,真是疯了。”陆清漪捂着额头,由于长期处于高温中,她的大脑已经开始有些发晕了。 “现在怎么办?”儿媳不在身边,马大娘更是六神无主了。 陆清漪叹气,能怎么办,肯定是先想办法出去再说,此地已经无法再久留了,已经没有时间让她们出去找谢氏了。事到如今,她也懒得质问马大娘怎么不在谢氏身边照顾她,而是跑出去找她的事了。 “毯子都浸湿了吗?”她问。 “都浸湿了,在桶里呢。”马大娘虽自被放火后就一直忐忑慌张,但陆清漪交代的活她一样都没落下。 陆清漪走过去一看,桶里只剩下两张毯子,还有一张毯子应该是被谢氏披在身上了。那么她到底披着毯子去哪了呀? “怎么了小娘子?”瞧见她望着木桶发呆,马大娘不明所以,以为事情有变,脸色又变得青白起来,身子哆嗦不停。 见状,陆清漪摇摇头,安抚道:“没事,我想谢小娘子应该暂时没什么事,你看桶里的毯子少了一张。” “还真是……那就好。”想到自己儿媳或许还活着,马大娘总算是恢复了一丝的理智。“我们赶紧出去吧小娘子,我现在觉得头晕沉沉的。” 倒不是马大娘夸张,人体本身就无法在高温的地方待久,就连陆清漪也觉得难受,更别说五十几岁的马大娘了。 第198章 天要亡她不成 “大娘,把毯子披上后,尽量伏地身子跟在我身后。” “好好。”马大娘把因为吸了水而变得沉重的毯子披到身上,想想问,“小娘子想到怎么出去了吗?” “嗯,从大门走。原先大门外堆了木柴,那儿是起火源,着火点最高,这个时候门应该被烧得摇摇晃晃承受不住撞击。从大门出去远比从坍塌的缺口出去要安全的多。”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快点走吧。”听到有生的希望,马大娘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手脚利落地把毯子抓起来,一把盖到陆清漪身上。 突如其来的重压差点把陆清漪给压趴在地上,幸好她反应极快,抓住木桶稳住了身子。 “大娘……”陆清漪一阵汗滴,差点不是死在火海里,而是死在了马大娘手里。 披好毯子后,两人用了一秒做心理准备,随后陆清漪推开房门,带着马大娘快步往记忆中的大门的方向走去。 从里屋到外头,平日里不过二十来步的距离,此刻在陆清漪她们心中就像是永无尽头的大海一般,每一刻都显得特别漫长,每一步都像是往黄泉路走去一般。 粗重的呼吸声在耳边环绕,一下又一下,随着每一次的呼出,陆清漪都能感觉手中的布巾水分在迅速蒸发,浓烟透过布巾被吸入肺腔。空气中飘荡的烟雾迷了双眼,刺痛和麻辣,刺激着敏感的眼睛,泪水不由自主地流下。 绷紧的神经伴随着燃烧柴火的噼啪声跳动,陆清漪总觉得下一秒自己可能就要崩溃了。但是想象中的画面并没有发生,因为就在她不断思索着要用怎样的方式撞门的时候,她突然听到好大一声木头断裂的声音。 陆清漪猛地抬头循着声音望去,就见浓雾中有个黑乎乎的影子摇晃了几下,突然迅速下降。 她的眼瞳刹那间猛地收缩,头皮一阵炸毛,在她还未意识到那代表什么的时候,她的身体做出了反应。 陆清漪一把抓住马大娘,带着她用力向前扑了过去。下一秒,身后的梁柱轰然倒下,像是一个鞭炮在她们身边炸开了一般,火星带着木屑飞溅,瓦砾和石块如同冰雹一般砸在她们身上。 “哎哟……”马大娘似乎被砸到哪里,痛苦地喊了一声。 陆清漪也没好到哪里去,手臂和后背都被一块石头狠狠砸了一下,疼的她直抽气。幸好在这慌乱中她的布巾没有遗失,还牢牢捂在鼻子上。 “大娘,咳咳……你没事吧。” “没、没事……”听得出她因为突发状况还惊魂未定,但应该是没什么大碍。 陆清漪松口气,正要站起来,却意外发现自己的脚踝传来一阵刺痛感。身为医生的她立马知道,自己方才那一下肯定把脚给崴了。 该死,屋漏偏逢连夜雨,这是天要亡她不成? “怎么了吗?”耳边传来马大娘的声音,大约是看陆清漪突然呆在原地,所以开口催促她快前进。“我们快走吧,我感觉毯子好像要着火了。” 陆清漪不由咬唇,试图迈开脚步,然而脚踝传来的刺痛让她疼的额头也跟着抽痛起来。她不禁小声抽口冷气,额头冷汗直冒。 “小娘子,你受伤了吗?”马大娘惊慌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看来也是发现她的不对劲了,霎时间胆子缩水,居然对陆清漪说,“要不我们先回房里再做打算吧。” 陆清漪闻言真想抓着她的衣领把人给摇清醒一些。 “现在已经回不去了。”陆清漪忍着疼痛站直,目光越过浓雾,重新调整方向。因为方才的扑倒,加上周围都是大火和烟雾,她有些分辨不出大门的方向。 “该死的。”陆清漪小声咒骂一句。 她们一开始待的那个房间怕是早被火苗给吞噬掉了,而且屋子已经从后面开始逐步往前屋坍塌,再不离开,就永远都别想离开了。 而且由于这一耽搁,身上毯子的水分蒸发的更快了,白色的烟雾从毯子上飘出。再这么下去,恐怕当陆清漪到门口的时候,身上的毯子无法支撑她去撞门了,更别说她还脚受伤,不能助跑冲刺。 如今她们是前无去路后无退路,硬着头皮撞上去还有一线生机,可如果后退,就真的死无葬生之地了。 就在陆清漪心急如焚,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意外的一幕发生了。 她们站的位置的左上方突然传来几声东西落地的声音,听着像是陶罐破碎时发出的。下一秒,陆清漪又听见几声“扑哧”声,像是水泼在火上时因为水汽蒸发而发出的。 是谢氏! 陆清漪当下脑海里浮现出谢氏的面容,又想起她们离开房间的时候,里头少了她一开始从门边抱进去的那半桶水。 “难道她……”陆清漪脑海里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当下顾不得脚上传来的痛感,一拐一拐地往发出声音的地方走去。 “诶诶,小娘子,你等等我啊。”马大娘见状连忙跟在她身后上去。 而此时的屋外,因为邻里的阻拦,帮忙抢救走水的村民和他们在外头吵了起来。并且随着人群的焦虑作用下,竟然开始互相斗殴了起来,情况越演越烈。 远远,孙大夫也朝马家走来。他本是想到了一些事,打算来问谢氏几个问题,不想还没走近就见马家门口一片混乱,有人在互相斗殴,还有的在来回奔跑着扑火。 “不是吧,难道是马大姐她们又在寻死?”孙大夫误以为是马大娘她们自己放的火,急忙抬腿奔来,二话不说也加入了扑火的队伍中。 “快快,动作加快,火势越来越大了。”有人吼道,随即又是几盆水泼了进去,可惜杯水车薪。 “里面的人救出来了吗?”慌乱中,孙大夫不忘询问马大娘她们的安危。 就听得有人说:“还没呢,这火太大,根本进不去。” “什么?!”孙大夫惊愕,更加没想到后面还有另一个更让他震惊的消息。 第199章 煎熬 “我听说最近声名大噪的女神医也在里面呢。” “不止呢,听说不是走水,是附近的人蓄意放的火。” “听说还把门给锁上了,所以里头的人才跑不出来。真是作孽咯,也不怕下十八层地狱。” “这这这……”孙大夫被这接二连三的话给炸的头晕眼花,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哆嗦的声音,“他们为什么要放火?这是杀人啊。” 不过孙大夫没有等到别人的回答,因为就在这时,屋内传来一声巨响,屋的一角直接塌了下去。伴随着屋子的倒塌,周围的烟灰和火星子喷散,落在了附近的人身上。一旁的房屋屋顶干草被点着,随着风一吹,火星变成了火苗。 “旁边几个房子也走水了,快找人去灭了。”有人眼尖的注意到屋顶的火苗,大声呼喊着引起他人注意。 这一喊,原本还在互殴着的邻里中有人停了下来,一见火势变得严重甚至蔓延到了隔壁,连着马家附近的几户人家当即转身匆匆跑回自家去,生怕自己的屋子也跟着遭殃。 碍事的人一走,原本被分散去殴打的人也没停下。由于能打水的井离这儿还有三十几步路的距离,是以他们自发组成了几条人绳,互相传递把井水运送到马家。原先混乱的场面逐渐变得井然有序起来。 虽然是大冬天,冰冷的井水撒在身上刺骨的冷,但由于所有人都集中在救人的事上,竟是一个个都热出了汗水,靠近火源的人更是被烘出一身的汗。 “很好,继续保持,只要把门口清出来就可以进去了。” 然而话落,左边的屋子突然就塌了下去,差点把帮忙扑火的一些百姓给压在下面,而随着这一声巨响,火苗顿时窜得老高,火势瞬间又大了起来,像是随时会把他们都吞噬了一般。 众人惊呼,一时间都慌了起来。 “这火,控制不了了吧。”有人心生退意。 “里面的人怕是早烧成灰了。”还有人道。 所有的人都停下动作,呆呆的看着被大火包围了的马家。 眼见大家都放弃了救人,孙大夫不禁有些急了:“不能停下啊,里面还有人的。” 可是没有人回应他的话。 大火包围的屋子里,热浪如同加了一勺又一勺水的桑拿房,难耐的高温和烟雾让人从身到心都泛着抗拒的鸡皮疙瘩。在这其中,试图寻找出路的陆清漪和马大娘好不容易来到大门附近,偏偏这时梁柱的倒塌险些砸伤她们,陆清漪还因此崴到了脚。 就在陆清漪一筹莫展的时候,她们突然发现前面不远处有人拿水泼向大火的声音,陆清漪当下闪过一个念头,她想起了突然不见了的谢氏。 “谢小娘子?”她朝浓烟对面模糊的影子喊道。 晃动的影子在听到她的声音时,身影顿了顿,不发一语,片刻后又重新动了起来。陆清漪便知道,这个人肯定是谢氏了。 从她的方向可以判断出谢氏也打算从大门那出去,可是她怎会知道从大门就一定能出去呢? “她该不会是听到我的话了吧。” 陆清漪想起当时屋里由于烟雾笼罩,能见程度也就一个手臂的距离,说不定当时谢氏并未走远,只是躲了起来不想让她们找到她。却恰好听到她和马大娘的话,所以决定要破开大门帮她们清理一条生路出来。 若是谢氏的话,也不是不可能的。她原本就不想活了,打算在死之前救她和丈夫的娘亲,很是符合她的性子。 可是问题来了,谢氏现在的身子如此虚弱,以她的力量,有办法撞开大门吗,说不定还会搭上自己呢。 想到这,陆清漪连忙带着马大娘要上前阻止谢氏寻死一般的行为。可是她们还没走几步,屋子的坍塌更加严重了。 “小心!”陆清漪一把抓住马大娘,迅速往左边躲闪。巨大的热浪扑面袭来,慌张后退的两人被热浪掀翻在地。 就在这时,马大娘的腿被一块木头哦砸中,木头上的火瞬间就把马大娘的裤子给点着了。 “啊啊啊,着火了,我着火了!”她大声尖叫起来,甩开陆清漪的手,一个激灵跳了起来,把用来捂嘴的布巾拿去拍裤腿上的火。 “咳咳咳……”拍了十几下后,马大娘因为在慌张下吸入太多烟雾,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并且还大口大口的想要吸入空气来缓解鼻腔里的难受。 糟糕! 见状,陆清漪连忙把自己的布巾捂到她的鼻子上。 “闭上嘴巴,用鼻子呼吸。” 她喝止马大娘继续犯蠢的行为,一边取下身上的毯子盖到了马大娘着火了的腿上。还未被完全烘干的毯子上的湿气很快就把火给熄灭了。 火一灭,陆清漪急忙把毯子重新盖在身上,饶是如此,她的手臂已经感觉到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了。 “不能再耽误下去了。” 她咬牙忍着脚踝上的痛站起,由于布巾给了马大娘,马大娘自己的布巾又都是烟灰,所以她只能抓着毯子来隔绝烟雾。然而毯子本就处于半干状态,而人在高度恐惧下,呼吸的频率要比平时都多,是以毯子的水分很快就会被陆清漪给吸完,到时候就很能隔绝烟雾了。 思及此,陆清漪更是焦急地催促马大娘:“大娘快站起来。” 结果马大娘才站起来就疼得喊道:“啊,我的腿……”看来是烧到皮肤了。 这时,大门传来非常大一声响,陆清漪和马大娘同时望了过去。就见浓雾中谢氏紧抱着毯子撞在了门上。可是她似乎没把大门撞开,因为下一秒陆清漪看见她的身影落入了火海之中。 “小娘子!” “哎呀孩子!” 陆清漪和马大娘同时惊叫出声。 陆清漪此时也顾不上别的,抓着毯子捂在脸上,拖着崴了的腿冲了上去,也是一头栽入火海中。 “该死。”她到底在做什么! 冲进火海的瞬间,陆清漪心中立马后悔自己莽撞的行为。 火中的温度远比陆清漪想象的要高许多,一进去她便感觉一片窒息,浑身上下就连发梢都像是被火吞噬了一样。 这和桑拿房的温度根本没有可比性嘛!!! 第200章 还有人 陆清漪一边暗自后悔,一边迅速寻找谢氏的身影,花不到五秒就看见地上那个挣扎着要站起来的谢氏,而且不需她辨认就可以确认谢氏身上肯定着火了。 “哎呀不管了。” 陆清漪一个跨步上前,展开身上的毯子一把罩住身上都是火的谢氏,身上的衣服立马被谢氏身上的火给点着。她忍着滚烫的火浪,一个咬牙,硬是拖着已经动弹不得的谢氏给出了火海。 “我来我来。” 一出火海,马大娘这回机灵了,一边捂着嘴巴一边帮着接过谢氏,才小心把谢氏放地上检查伤势的时候,就见陆清漪猛地站起身,转身又是一头栽进火海里。 “哎呀小娘子,你这是!!!”马大娘被她寻死的行为给吓得整个人都懵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不由拍着胸口哀痛道,“出人命了呀,救命啊。” 外头,因为屋子大面积的坍塌,好心帮忙扑火的村民都心生退意,犹豫不定地互相对视。帮忙扑火是好心,可是若要搭上自己的性命,到底没有几个人有这个胆识。 一旁的孙大夫看在眼里,虽然明白这个道理,可一想到陆清漪也在里头,还是心生不忍:“我们再努力一下,这火若是不控制住的话,很快附近几户人家怕也是要跟着遭殃的。” “这……” 孙大夫的话在理,但没有人敢率先站出来指挥,谁都不知道里面还有没有人,也怕出事的话自己担不了责任。 就在这时,有人听见屋子里传来虚弱的求救声:“等等,你们安静一下,我好像听到屋里人在求救。” 闻言,有人感到诧异:“你确定吗?这火都烧了将近一炷香时间了呢。” “这个我也不知道……”发现声音的人语气不确定,只好说,“你们静下来仔细听一下。” 闻言,在场的人全部默契的闭上了嘴巴,不长的街道难得安静了下来,除了火海中不间断的噼啪声。 片刻后…… “救命啊……求求你们了……”虚弱的声音从火海里缓缓流出。 众人同时睁大了眼睛,眼里都是难以置信。 “还、还有人活着……”不知是谁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刹那间,人群沸腾起来。 “快快快,都动起来,快打水过来。” “把能用的都拿上,赶紧一块去救火啊!” “拿这个,这个好使。” “我来,给我,我力气大些。” 不过是瞬间,这些善良的村民们有条不紊地开始分工合作,有人凭着心头一股热劲,冲到了门边,把原本架在门附近的火柴堆用扫帚扫开。火星四溅,火堆被推到了一边。 “这里,这边这个门歪了。”有人冲着一开始被大火烧变形了的门喊道,“这里可以进去” “有谁找块毯子来,我可以进去。”有人迅速反应。 就在这个时候,大门突然传来一声撞击声,木门摇摇欲坠,却没有被撞落。有人吓一跳,随即反应过来。 “对了,门槛。”众人这才注意到马家门的结构。 “快快,里面的人肯定也是受不住了,我们动作快一些。”说着话的同时,他们把手中的水泼向大门,试图减缓一些门口的火势,好让一旁等候的人可以伺机撞门。 与此同时,里头的陆清漪因为撞击时力的互作用,被撞的连连后退,一脚踩在了烧得极旺的木头上,钻心的痛从脚上传来,疼的她眼前登时一片黑。 就在这空档,她感觉到披在身上的毯子好像越来越烫,就听见马大娘的尖声惊呼:“哎呀小娘子,你着火了!着火了呀!” 闻言,陆清漪下意识要甩掉身上的毯子,可是理智阻止了她。 真是昏头了,她暗骂自己一句。 正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耳朵灵敏的听见外头有泼水声。 难道……有人来救她们了?! 这个念头给了她非常大的希望,陆清漪快速后退几步,屏着呼吸,为再次助跑做心理准备。 因为第一次的失败,陆清漪心里有很大的阴影,加上火烧眉头的急迫还有身上各个地方传来的伤痛,她的双手不受控制的颤抖着,眼睛都瞪红了。 成败在此一举了! 她用力闭上眼睛,借着助跑用尽全身的力气往半歪了的木门一鼓作气冲了过去。 誓死如归的想法让她凭空生出一股怪力,借着助跑的力道,竟真让她把还在燃烧的大门给撞破了。她像一只炮弹一样,猛地从门后砸了出来,扑在了地面上,瞬间被火海给吞没。 门外,救援的村民正要泼水,又是听见一声强烈的撞击。但这一回,随着声音落下,一个人状的火团从门里头冲了出来,随后跌入火海中。 附近的村民同时一愣,随后有人跳了起来,一把抓过旁边人的水桶,往陆清漪跌落的地方泼了上去。 “快快快……” 第一个人行动后,所有人的反应过来,全冲了上去往火里泼水,有人把自己淋湿,趁机跑进去,一把扛起湿透了的陆清漪,就往外面跑。 “有大夫吗,快找大夫过来。”有人大声吼道。 震耳欲聋的吼声把陆清漪几近昏厥的神志给拉了回来。 “等、等等……里面,里面还有两个人……”用尽力气说完这番话,陆清漪就彻底晕了过去。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炸了。 “什、什么,还有人?” “里面还有人,都别停下,快找人进去。” 村民们便又是一阵手忙脚乱,幸好因为前头的十几桶水,大门附近的火势弱了不少。两个壮汉披上了湿透的毯子,快步跨过门槛冲了进去。很快,昏迷了的谢氏和腿被烧伤的马大娘就被壮汉给带了出来。 此时,屋子已经烧得只剩下一半,并且在陆清漪她们出来后不久,伴随着巨响,整个屋子都塌了。 再一次醒来,入目是一片陌生的房梁,房梁上挂着许许多多的篮子和白色的纱布袋囊,鼻间除了烧焦的木头味外,还隐隐有一丝的药味。 这里是…… 未待她细想,就听见有人走近的脚步声,随后陆士诚的声音在头顶响起:“爹娘,姐醒了!” 而后是陆士诚靠近床边的走动声:“姐,你感觉如何,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第201章 时日不多 我没事。 陆清漪想要张口说话,却发现喉咙紧涩,花了好几秒都无法开口说话。 见状,陆士诚面露紧张,但还是抑制着害怕的声音,安抚道:“姐,没事,别急,我找大夫来看看。”说着也没顾得上等陆清漪回应,箭一样冲了出去。 看着他跑开的身影,陆清漪不由露出一抹无奈的笑。 身为医生,自己的情况她最清楚,怕是因为受到惊吓加上在火中吸入太多的浓烟伤到喉咙了,而且刚醒来身体还没适应,一时间哑了而已,问题不大。 片刻后,陆父和高氏掀开幔子进来。高氏到底是持家有道的妇人,见陆清漪醒来,边招呼陆父把人扶起,自己则去倒了杯水,正好拯救了喉咙干涩的陆清漪一命。 满满两杯水下肚,拧巴了一样的喉咙总算可以喘口气了。虽然她还是觉得口干舌燥,但明白刚醒来不宜饮太多水,是以就没再让高氏倒水了。 “怎么样孩子,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陆父紧张的望着陆清漪。 想到他和陆士诚都问了同一个问题,陆清漪不由感到好笑,同时心里一暖,脸上露出一抹安抚的笑容。 “我觉得还好。”她轻声说道,声音像个七十岁的老奶奶一样沙哑破碎。 这时,出去找大夫的陆士诚回来了,跟着他一同来的是孙大夫。 “孙大夫,我闺女醒了,麻烦你快来看看。”见到孙大夫,陆父自动让出了床边的位置。 陆清漪朝孙大夫点了点头,由于在火中待太久,虽然现在醒了,可她依旧觉得头晕沉沉的,眼睛像是大哭了一场一般,涨痛涨痛的。 “感觉怎么样?”孙大夫问道。 “还好。”陆清漪低头看了一下手臂,问,“烫伤了吗?” “嗯,不过伤势不算严重,反倒是脚上的伤比较重。” 陆清漪想起自己在火海中曾经踩到一块烧着的木头,似乎好像,那只脚刚好就是崴到的那只。真真是人倒霉起来喝口水都会呛到啊。 陆清漪无奈一笑,自嘲道:“要是因此瘸了,那可真是自找的。” 见她还能开玩笑,孙大夫便知她的情绪没有因为这一次的遭遇而受到重击。然而随后想到另一件事,他的脸色不由沉了下去。 陆清漪敏锐察觉到他的异样,询问:“可是马大娘她们有事?” 孙大夫点点头:“马小娘子她,怕是时日不多了。” “马小娘子她……恐怕时日无多了……” 孙大夫一句话让刚醒来的陆清漪心里一沉,心情复杂。 她和马谢氏虽然才交谈过几次,感情算不上深厚,勉强说是点头之交。可她们到底是一起在火海里逃出来的,也算是有过命之交了。听说她时日无多,陆清漪难免心里难受。 “她伤的很严重吗?”陆清漪想起她摔在火海中时的情况。 孙大夫颔首:“除了烧伤之外,她身上的病也加重了。” 说到马谢氏身上的病,还没完全恢复神智的陆清漪也是想起了令她放弃求生欲望的怪病来了。 陆清漪焦急坐直:“孙大夫,我觉得那个怪病或许会传染,虽然不知道是通过什么传染的,但是最好让负责处理伤口的医童注意一下,还有处理完必须得消毒。” “消毒?”孙大夫不明所以。 “啊~就是……用酒清洗的意思。” “原来如此……这个说法倒是稀奇。” 相比起普通人在听到奇怪用词后的不追究,身为大夫的孙大夫对陆清漪口中冒出的词汇感到好奇。大约以为是陆清漪口中那位神秘的师傅教授的。一边小声念叨着这两个字,若有所思。 陆清漪不禁一阵汗颜,暗自警告自己之后一定要多注意这方面的用词才行。 不过既然说到马谢氏,陆清漪自然想要探听一下她目前的状况,但是孙大夫觉得她刚醒来身体还未完全康复,所以不愿和她多说。 “你身上有几处烧伤,这几日还须小心些。还有就是,如若你感到身体哪儿不舒服的话,一定要过来。”说这话的时候,孙大夫脸色严肃。陆清漪明白他在担心什么。 和小马家接触过的人基本都出现了发烧的情况,可以相见这怪病的确具有传染性,只是现在还不知道到底是通过什么传染的。而陆清漪与马谢氏在一个房里相处了一个时辰,保不准可能早被传染上了。 是以,原本还需要人照顾的陆清漪谢绝了陆父的好意。 “爹,我能照顾好自己的,你不用担心。” 然而陆父怎么可能不担心呢:“你如今一人住山上,上上下下都不方便,不如干脆搬过来,就住到女婿回来,我们也好照顾你啊。” “是啊姐,你的房还在,收拾一下就能住了,也不麻烦。”陆士诚也道。 “就是啊,住在那山上有什么好的,又冷又不方便,回家里住,有人上门看诊也方便,你也用不着老是特意把吃的送下来。”高氏说。 难得的,高氏竟然也会邀请她回家住,虽然主要还是为了那些村民们当作诊金送给陆清漪的那些鸡蛋和肉,不过也算是一个好的开始了吧。 然而陆清漪还是婉拒了,她怕自己被怪病给感染了,到时候通过她再感染给家里人,那不是她想看到的。她现在需要做的是先把自己隔离起来。 “对了,最近家里没事的话用醋加水熬煮,我明天会给家里送些金钱草过去,你们一天熏一次,千万别落下了。”不知道怪病的传播途径,陆清漪只好嘱咐陆父他们先做好预防措施。 她在嘱咐的时候神情语气都很严肃,让高氏想起了最近村子里的流言,脸色微变:“我听说村子里出了疫鬼,是真的吗?” 疫鬼?又是师婆的那一套吧…… 陆清漪下意识就想要否认,然而想想,虽然她不信鬼怪之说,不过小马家的病控制不好的确会死人。她也明白,古时候的人 第202章 蛇打七寸 是以她说:“还不确定,不过防范于未然,还是小心些的好。” 然而高氏却误会了她的意思,闻言当即道:“那我得赶紧去找师婆求几道符贴在家里才行,可千万不能被疫鬼缠上。” 陆清漪闻言一阵无语。 陆父看出了她的异样,想起陆清漪和师婆之前发生的事,便道:“无知,有没有疫鬼还是未知之数,不许你去找师婆。” 高氏不知道陆父心里的想法,一听他的话,就生气了:“你吼什么吼,我这不是为了家里的人着想吗。” 陆父说:“你懂什么,那个师婆就不是个好人,根本没真本事,都是在骗你们的。” 高氏闻言更怒了:“你不就是舍不得花银子消灾吗,还污蔑起人来了。前些日子让你给我二两银子去祈福你不愿,你看现在孩子不就出事了。” “孩子出事是意外,跟祈福有什么干系,你莫要在此无理取闹。” “我无理取闹,我这叫无理取闹吗,我这还不是为了你们,你个狼心狗肺的,真是好心被当驴肝肺。”高氏气得直捶胸口,二人一言不合似乎就要当街吵起来。 见状,陆士诚和陆清漪连忙各自出声拉架。 “娘,爹没那个意思,你不要气了。” “是啊爹,娘也是心疼我出事,都是一家人,有话好好说。” 两人好说歹说,总算让高氏给消气了。 不过话到这份上,关于灵婆的一些事,陆清漪也觉得得跟高氏把话说清楚。 “娘,这次的事和疫鬼没有太大的关系,小马家的人死和鬼怪无关,只是因为生病了。” “那不就是疫鬼作祟啊。”高氏斩钉截铁道,“他们都是被疫鬼害死的,否则怎么解释这个病呢。” “这……”陆清漪语塞,倒是不成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被高氏的话给堵了回来。 见陆清漪无法反驳,高氏有些得意洋洋,心想自己总算有一次没被陆清漪给噎住了。禁不住眉开眼笑,好不得瑟。 瞧见高氏眉飞色舞,陆清漪不禁觉得好笑,深知她性格,陆清漪也就不反驳她的话,只是说:“灵婆那边就先不要去找了,我之前在一本典籍上瞧见说醋也可以驱邪祟。娘就先用醋试一试,实在不行我们再去找灵婆。” 要对付迷信的人,就要从他们信赖的事上面下手。而且她了解高氏勤俭持家又斤斤计较的性子,假如有能少花钱的方法,她肯定不会先去找灵婆。 果然,高氏一听她的话立场就没那么坚定了:“你说的可是真的?” “我像是会拿性命来开玩笑的人吗?”陆清漪故意反问。 高氏这才相信陆清漪了,也就忘了方才和陆父有不快的事:“还是小漪会办事,不像你那个爹,净会说些没用的话。”不忘埋汰陆父一句。 未免两人又要起争执,陆清漪赶在陆父开口前说道:“天色也晚了,你们快回去吧。” 陆父只好到道:“既然你不愿意回家的话,至少让小诚送你回去吧,你好不容易死里逃生,这才醒来多久,万一昏倒在路上可如何是好。” “是啊姐,还是让我送你回去吧。”陆士诚拉了拉她的手袖,给她拼命使眼色。 “那就,嗯这么办吧。”看得出陆士诚有话要跟她说,因此陆清漪也就没推辞了。 告别陆父和高氏后,两人并肩行走,待路上行人逐渐稀少起来后,陆士诚左右打量了一会,面向陆清漪:“姐,我有些话要同你说。” 果然,陆清漪耸耸肩,问:“嗯,说吧。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吗?”瞧他方才心事重重的样子,肯定是碰上某些了不起的事,以至于一向情绪稳定的他都有些控制不住脸上的表情。 就听陆士诚斟酌了一下,说:“姐,你和孙大夫说的那个怪病是不是很厉害?” “怎么说?”陆清漪感到意外,她没料到陆清漪想要跟她谈的竟然是怪病的事,他不是对医理不感兴趣吗? 陆士诚犹豫不定,不知道要不要把自己看到的事说出来。 见状,陆清漪更是好奇了:“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陆士诚想想,用力点头:“我去找孙大夫的时候,在那儿碰见了陈县令。” 陈县令?!他怎么会在医馆里? “陈县令生病了吗?” “不是的。”陆士诚摇头,“他不是因为生病去的医馆,是因为小马家最近的流言而去的。” 难道也是因为惧怕疫鬼传闻,想要孙大夫把马大娘和谢氏处理掉? “陈县令想杀了马大娘她们吗?”或是因为王家和陈县令互相勾结,她对陈县令的印象十分糟糕,下意识就阴谋论起来。 结果陆士诚还是摇头:“不是的,也不对,应该是有这个想法,只是陈县令没有明说。” “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见他一直吞吞吐吐,陆清漪也是急了,“都是一家人,还有什么好瞒着我的。” 或是因为她着急了,陆士诚摸了摸后脑勺,决定把自己听到的先说出来再说。 “是这样的,你醒来后我不是去找孙大夫了吗?堂里的医童说孙大夫在内室,所以我就过去,结果就看见陈县令和他的随从进了屋子。我不是故意要听墙角,只是当时我瞧陈县令脸色不好,很严肃的样子,所以就留了个心眼,贴着木边听了一下。” 然后,陆士诚就把他为何出去找孙大夫,却花了很长时间才回来的事说了一遍。 当时,陆士诚刚拐进内室,就看见陈县令进屋的一幕。原本他是想着转身离开的,但想起陈县令怪异的脸色,下意识就走到了门边,想听听陈县令怎么了,没想到却被他听到一个难以置信的事。 “陈县令当时一进去就很直接询问孙大夫马谢氏的情况,又问及有多少人出现和马谢氏一样的情况,孙大夫犹豫了一下,告诉陈县令已经有大约八个人出现一样的病状。” “什么,已经有八个人了?!”陆清漪诧异,她不曾想到竟然有八个人出现了和小马一家相同的病状,她还以为最多只会感染到马大娘后就结束了。 第203章 还以为 “孙大夫可有说到底是哪几个人出现了一样的症状吗?” “那倒是没有,因为陈县令没有问。”陆士诚说。 也是她心急了,陈县令本就不是爱民如子的好官,又怎会去关心到底是谁生病了呢。 “那他们后面还说了什么?” “问题就在这了。陈县令听说有八个人也染上怪病后,就一直在房里焦躁的踱步,还问孙大夫这个病会不会死人,会不会演变成很严重的后果诸如此类的问题。” “孙大夫怎么回的?” “孙大夫说他也不清楚,需要和其他大夫一起探讨后才能得出结论。” 陆清漪静默。 孙大夫做事谨慎有分寸,这个回应也并无问题。他们碰上的病状完全闻所未闻,之后会发展到什么地步,谁都说不准,或许根本不是什么大病。只是因为灵婆的一句话让大家更加惧怕,以至于舆论如雪球一般翻滚起来。 “之后陈县令还有说什么吗?”陆清漪沉默了好一会,又问陆士诚。 陆士诚点头:“有。” 果然啊,她就知道,能令陆士诚在意的事,不可能只是因为陈县令过问小马家的事。 “是什么?” “陈县令让孙大夫对外不许提半句有关怪病的事,就算是一起探讨的大夫们也不允许对外泄露半句,否则就要治他们的罪。” “什、什么意思?”陆清漪一时之间没能反应过来陈县令这番话到底是何意思。 为何要勒令孙大夫不许透露风声,事关大家的性命,百姓们应该拥有知情权的,这个陈县令背地里在打什么鬼主意。 陆士诚抿着嘴,看着陆清漪好一会,语气突然变得严肃起来:“我在想,陈县令是不是打算掩盖这件事,毕竟现在到处都在散播村子里有疫鬼的事,昨日卖货的狗哥也说了,这两天卖货郎们都不敢进村了。” 陆士诚的意思,难道陈县令是打算隐瞒怪病的情况,好维持村子的正常运作,以免百姓们会感到恐慌? 听起来初衷是好的,可是万一这个病后期控制不住,陈县令又明令禁止告知百姓,反而造成更多的死亡,又该如何是好? “姐,你怎么看?”见陆清漪久未表态,陆士诚轻声打断她的沉思。 陆清漪从沉思中回神,冷风疾驰拂过山脊。她看着夕阳逐渐沉落地平线,大地慢慢被黑暗笼罩,心中无端升起一股不安和恐惧。 难道真的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这样小诚,你明天起来后能不能不去木坊做事,先去办些别的事。” 说这话的时候,陆清漪一脸严肃,陆士诚当即明白她接下来说的话很重要,当即表示没问题:“姐,你说吧,我明天就去办。” “好……明天你去……” 清冷的月光撒在山路上,寒冬的风把树丛吹得呼呼作响,山下,夜幕降临后每家每户点燃的烛光如同繁星一般,照亮了黑夜。 陆家村。 才从火海中逃出的陆清漪回到家中沾枕就睡了过去。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地面上,门外传来一阵又一阵劈柴的声音。 看着微光中跳舞的细小尘埃,陆清漪怔了好一会,突然从床上蹦了起来,鞋子都没穿好,就光着脚丫冲到了屋外。 外头,阳光正好,寒冬的冷气夹杂着清晨露珠的味道,空旷的草坪上,有一人正在劈柴。健硕的后背肌因为拉力而鼓起,显得线条更加完美,是记忆中的赵珩渊的宽厚的后背。 然而下一秒,光影闪烁迷了陆清漪眼,待她再睁开,草坪上的人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是一个身材瘦小精干,正是一早来送早膳的陆父。 听见背后的响动,他转过身来,就见陆清漪呆站在门口,直愣愣的看着他的方向不发一语。 “孩子,起来了?”他笑着朝陆清漪摆了摆手,陆清漪如梦初醒。 方才一瞬间,她还以为赵珩渊回来了……原来并不是…… 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在她接连遭逢两次劫难,身边极其需要人安慰的时候,赵珩渊都不在。说不难过说不恼他是不可能的,她只是,觉得很委屈。 失落感袭击心头,陆清漪鼻子有些发酸,未免陆父看出异样。她忙甩了甩头,露出勉强的笑容,也朝陆父挥了挥手,示意自己进屋了,随后转身回房整理衣裳。 大约是肾上腺素的分泌褪去,回到屋子后,陆清漪这才感觉到寒冷,还有身上烧伤的地方一阵又一阵的疼痛,虽经过一晚的歇息,但伤口并没有因此奇迹康复。 “咝……”原本是尝试着给自己换衣服,可是烫伤的痛远比她想象的要强。 “真是无比怀念镇痛喷雾剂。”她忍不住嘀咕一句,随后想起自己之前刚研究出来的一个药方,无意识咬着下唇。 “那个方子还没在人身上用过,正好我也受伤了,要不趁机做回白老鼠实验一下?” 前段时间她其实一直就有在考虑要不要做些止痛药出来,中草药中原本就有些药草是有镇痛作用的。虽说肯定比不上现代快速起效,可若是有效的话,诸如马谢氏之类的人可以少受些痛楚。 陆清漪翻出了旧衣服里兜子中的一个小瓶子。昨日看见马谢氏痛苦难忍的时候,她原本是想让马谢氏服一颗缓解的。结果后面因为发生了意外,所以就把这事给忘了。 她倒出一颗,就着水吞下。换好衣服后她走出房门,便见陆父已经把早膳给准备好,就等着她去吃了。 “爹。” “快过来吃吧,现在天儿冷,饭菜很快会凉的。” 陆清漪望了眼天色,陆父特意这么早来应该就是为了给她送早饭吧。从陆家到山上至少要走上半个时辰,陆父肯定是天才亮的时候就醒来煮粥了,好送上来给她吃。 “爹,你吃过了吗?” “吃过了,吃了才过来的,你不用担心我。快吃吧,今天我煮了你最爱吃的腐竹粥,还放了一点肉沫。” 陆清漪不禁深受感动。 第204章 骚乱 陆清漪喜欢喝腐竹粥,尤其是在粥里放点肉沫的话,味道会更鲜甜。然而家中拮据,一年中买肉的次数屈指可数,大部分更是给了陆士诚吃,高氏不喜她,分到她也仅剩一两块了。 没想到陆父特意早起还去给她买肉煮粥,怎能不让她感动。 只是…… 陆父的厨艺实在是一般,难怪高氏不愿意让他下厨。不过即便如此,陆清漪还是满心欢喜的。 饭饱,陆父不死心的又提起了让她先搬去陆家住的事,不过还是被陆清漪婉拒了。她把自己的顾虑告诉陆父,又叮嘱陆父最近与避免与外人有太亲密的接触,最好勤洗手。 闻言,陆父问:“确定是疫病了吗?” “我也不清楚。”陆清漪自己都没把握。 百姓们担心疫鬼蔓延,其实就是担心会扩散成瘟疫,这正是陆清漪和孙大夫都对小马家的怪病上心的缘故。然而现在的问题是,从陈县令的态度来看,他想要掩盖村子可能爆发瘟疫的事,光凭他们平民百姓的力量,能做到多少还是未知之数。 “这事暂时还未下定论,我也只是想要未雨绸缪。假如可以的话,周边邻居也让他们注意一下,具体的我还得去和孙大夫他们商量一下。” 陆父走后,陆清漪原本是要下山,然而刚站起来就觉得眼前突然一黑,脑袋昏沉沉的。她原地站了一会,直到眩晕感慢慢消散,才慢慢活动一下身子。 “看来那个药剂的量还是有些大。” 她轻轻晃了晃脑袋,可以清楚感受到痛楚减缓了,就是药量太大,以至于身体无法负荷。 陆清漪捏了捏额角,神情疲乏。 昨日经历了困在大火的恐惧,以至于夜晚恶梦不断,反反复复的醒来。只要一闭上眼睛,她就感觉周围都是大火,加上吸入过浓烟,直到现在她还觉得鼻子萦绕着烧焦味。 作为医生她很清楚这是创伤后遗症,短时间内都会是这种状态,加上近几个月发生了太多事情,都没来得及好好歇息过,应该也有些神经衰弱了。所以这个时候她真的特别希望赵珩渊能在身边陪着她。 “唉,不知道他现在如何了。”陆清漪心情郁闷。 赵珩渊出门都一月多了,可是到现在都没收到过他的书信,也不知是太忙还是压根就没想起过要给她写信报平安。又或者是…… 想到这,她甩甩头:“胡思乱想些什么,他答应过我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会先保全自己的。” 陆清漪用力掐了一下手背,好让自己清醒一些,不要再胡思乱想。随后她往身上塞了几盒薄荷膏,就关门出去找孙大夫了。 路上,陆清漪发现街上行人少了不少,很多人也都是大门紧闭,就连一向喧闹的集市都比平时要安静一些。就算少有人走动,也都是步履匆匆。 途径一个小医馆的时候,陆清漪发现里面有许多人,大部分人气色看着还不错,脸上没有病气和虚弱,她好奇心驱使下驻足拐进去。 不大的医馆挤满了拿着号码等着看诊的百姓,只留下一条一人能行走的通道出来。然而神奇的是明明挤满了人,可是医馆里却出奇的安静。倒不是说安静到吞口水都能听到,只是这安静和人数不太成正比。 陆清漪观察了一下,发现携伴来的即使交谈也是互相低头交耳,独自一人前来的则默契的和其他人保持距离,沉默不语。其中有一个现象最为独特,那便是彼此陌生的人之间都保持着一个人大小的间距,眼里都带着警惕。 “小娘子,有什么能帮你的?” 正想着,医馆里的医童走了过来,陆清漪发现他手中拿着纸张,应该是负责派号的,便凑过去轻声问道:“请问为何今天医馆的人这么多,难道大家都生病了吗?” 闻言医童讶异的看了她一眼,随后意识到自己失礼了,忙低下头,思索了一番后谨慎说:“这倒不是,大部分都是来看看自己会不会生病罢了。” 会不会生病这种事还能看出来?难道这儿的大夫还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不成?! 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惑,医童小声道:“小娘子怕是不知道吧,听说最近很多人莫名其妙就生病了,而且这病会死人的,这不一早村民们就全涌来看诊了。” 陆清漪明白了,应该还是小马家那事引起的,只是因为大部分人都不清楚事情的原委,所以只以为是会死人的病而已。 看来虽然陈县令有心压下消息,不过多少有风声流出去,这倒是一件好事。起码村民们都会有所警惕。 就在陆清漪打算离开医馆的时候,里头突然传出一阵乒乓作响的吵杂声,像是有人摔了东西的样子。 一时间,外头等候的所有人都往发出声音的地方望去,就听见有男人的咆哮声,声音竭嘶底里。 “郎中,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我真的不想死啊。” 然后有人说话的声音响起,但因为距离太远,陆清漪并未听见对方说什么,就听到原先崩溃咆哮的男声变得更加暴躁了。 “你怎么可能不会治呢,你是郎中啊!是不是怕我没银子治病,我有钱,我真的有钱,只要你能治好我,银子不是问题的。” 对方不知又说了什么,这回那咆哮的男人没有说话,也不知道做了什么,又是一阵哐当声,随后就听见前头有人发出惊呼声和抽气声,几秒后,有人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听见响动,有医童快速奔跑进去,可是他只是跑到一半,就被前头拼命往后跑的村民们给拦住了去路。 “快走啊,快走!” 有人在前面大声叫着,语气惊慌急促,仿佛见鬼了一样,驱赶着医馆里的人。后面不知所云的人见状也顾不上查看到底是什么情况,全都站了起来,一股脑儿的往医馆外冲。 原本就站在医馆门口的陆清漪自然而然被眼前的人潮给吓一跳,慌忙躲闪到一旁,还没站稳就见人群争先恐后一涌而出,要不是她动作够快,说不定就被推出去了。 第205章 死也要拉着你们一起陪葬 “怎么了怎么了?突然间见鬼了不成。”这些人鱼贯而出后,有人惊慌不定的远离医馆大门,站在安全的距离围观里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一头雾水的百姓聚集一起,望着医馆内开始交谈起来。 门外,陆清漪探头往里面看,发现医童们没有出来,而是趁乱中都跑进去了,可是他们都没有进到幔帐隔起来的隔间里,都在外头警戒着,眼睛都盯着一个方向,不知道在警惕着什么。 “难道对方挟持了郎中不成?”陆清漪想起了前世经常会发生的医闹事件。 她小心走了进去,才行至一半,果然听到有人朝里头大喊道:“这位小相公,您冷静一下。” “冷静,你叫我怎么冷静,我正值壮年,怎么能为这莫名其妙的病就死了呢。你们都给我走开,否则我就对他不客气了。” 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陆清漪就看见医童们忌惮的后退几步。 陆清漪思忖,他口中说的莫名其妙的病,该不会也染上了和小马他们一样的怪病吧? 思及此,陆清漪快步上前,无需走近,陆清漪就看见幔帐的里头有一个头发凌乱衣裳松垮穿在身上的男人,那人手里拿着一把刀子,架在灰色长袍的人脖子上,一手紧紧桎梏着对方的肩膀。 她的目光没有落在灰色长袍的郎中身上,而是盯着那个流氓地痞一般装扮的男人的手。 红色的块状斑点,看来真是感染到怪病了。这个人会是孙大夫跟陈县令提及的八人中的其中一个吗?他又是通过什么渠道感染上的? 当她在思索着这些问题的时候,痞里痞气的男子似乎有些不耐烦了,刀子又往郎中的脖子挪了几寸,外头几个医童同时倒抽一口气,纷纷想上前阻拦,却又被对方给逼退回去。 陆清漪看出那个男子神情焦躁情绪不稳,脸上苍白眼下都是黑圈,拿刀子的手还在轻微颤抖,显然身子正虚弱着。不过此刻和他硬碰硬的话顶多只有五成的把握,还是要循序渐进才行。 这时陆清漪听见男子吼道:“我不信,你不会肯定还有其他人会的,你叫他们来,如果都不会的话,老子就算死也要拉着你们一起陪葬。” 啧啧啧,这无赖的口吻还真是够欠揍的。 只是他感染的怪病从发现到现在不过是十天左右,就算是神医也不可能马上就有方子,更何况其中还要经过试药的环节,谁敢担保一定能救他命呢。 众人面面相觑,这个医馆很小,笼统不过两个大夫在坐诊,其中一个被痞子男给挟持了,另一个从刚刚就缩在角落大气不敢出一个,一看就是个没啥魄力的人,怕也是指望不上的了。 眼见没人回应他,痞子男深感绝望,情绪开始控制不住,手中的刀子不断的抖动:“我让你们去找人来给我治病,你们是听不懂人话吗!”说到激动处唾沫星子直喷。 就在他情绪失控的时候,手上的刀子又凑近了几寸触碰到了郎中的皮肤,血珠顺着利刃流下,在场的人忍不住低声惊呼,都被吓坏了。而且由于对方的情绪不稳定,激动中还划伤了自己,两人的血混在一起,一时间都不知道是谁伤的更重了。 见状,陆清漪忍不住跳了出来:“且慢!” 一声娇喝,陆清漪从幔帐后走出,出声拦住几近暴走的男子,“你身上的病我知道。” 闻言,在场的人都同时看向陆清漪,大部分人眼露惊讶之色,少部分人则以为陆清漪只是为了救人才说这番的话,其中就包括那个痞里痞气的男人。 他怔了几秒,随后一脸恼怒:“胡说八道,你当我是病糊涂了吗,会相信你这个娘们说的话,你一定是为了要救他才这么说吧。” 众人顿时担忧的看着陆清漪。 陆清漪并不害怕,只是在听到他说的话后忍不住撇撇嘴。 啧,这人说话真是有够不中听的,还娘们娘们的叫她。 想是这么想着,不过眼下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目前尚不知病毒是如何互相传染的,或是唾液或是血液都有可能。 而现在这个男人因为情绪失控伤了自己和郎中,他的血通过伤口会感染到郎中,倘若待会再伤到别人,事情就会变得复杂起来。所以她不能再任由事态扩大下去了。 “我的确知道这个病,甚至知道目前都有谁和你一样。”陆清漪努力装出一副泰然处之的模样,为了让他相信,她特意腰杆挺直的直视对方。 她的话让男子情绪稍微稳定一点,但不是因为放心,而是因为在思索陆清漪说的话的真实性有多少。 好一会后,他用着恶狠狠的语气,说:“差点被你骗了,谁不知道小马家出事了,而且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随便胡诌几个名字来糊弄我。” 陆清漪闻言故意夸张的笑了起来,说:“我为何要胡诌名字来骗你,我闲的没事做吗。我要说的人,你肯定也是认识的。” “是、是谁?还有谁也这样了?”男子果然开始有点相信她了。 陆清漪也没打算卖关子,轻启嘴唇,道:“老谭,谭伯,在义庄做事,你应该认识吧。” 义庄一年到头都没有处理几具尸体,所以仅雇了两人在那做事。而由于这份活的特殊性,所以一般能在义庄做事的都是家中没牵挂的,而谭伯就是其中之一。是以说起谭伯,大家都知道是谁。 男子显然也是知道老谭的,在听到这个名字后他开始目不转睛在回想着,随后似乎想起什么,眼里的警惕总算是卸了一半。 “谭伯他也跟小马家的死人出现一样的病状了吗?” “不错,而且他比你要严重的多。”陆清漪如实说到。 男子下意识望了眼自己手上的红斑,眼里划过害怕的神色:“他是不是就快要死了?” 陆清漪抿了抿嘴,缓缓摇头:“暂时还不会……” 就是要痛苦好一段时间才会慢慢死。 这句话她没敢说出来,怕男人会做出过激的行为来。 第206章 安抚 男子仍是没有放开郎中,他静默了一会,问:“你为何会知道?” 早料到他会有此一问,陆清漪不紧不慢道:“因为他来找我瞧过。” “你?呵。”男子露出不相信的表情,眼神中带着些许鄙夷。 陆清漪也不在意,说:“不错,就是我,这村子里有多少个女子懂医,不用我说你应该也知道吧。” 话落,陆清漪听到一旁几个医童小声发出惊叹的声音,一人指着陆清漪道:“她就是那个妙手神医,把死人救活了那个。” “我也听说了,她还曾经给血崩分产妇接生过,据说大小都保住了呢。” 医童们低声细数起她的光辉事迹起来,让身为当事者的她觉得颇为羞耻。不过此举倒是顺带助攻了一下陆清漪,至少情绪不稳的男人听完后已经彻底相信陆清漪了。 “那么你……真的能救我吗?你连死人都能救回来,肯定也能救我的对不对。”男子激动不已,他放开郎中,跨步上前。 陆清漪下意识后退几步,与他保护距离,眼睛盯着他的手,以防他突然袭击。毕竟她现在身上有伤,可不能碰到他的血。 一旁,被放开的郎中踉跄扶着桌子稳住身子,医童们一拥而上,分工给郎中处理伤口。 而注意力早不在那边的男子瞧陆清漪戒备地盯着自己的手,误以为她是惧怕他的刀子,当即把刀子扔在地上,以示自己没有攻击行为。 “我把刀子丢了,你别怕,只要你能救我,我绝对不会伤害你的。” 陆清漪抬头看他。 男子没等她说话,又自顾自道:“那么我们现在要怎么做?你开方子我去抓药喝吗?”仿佛已经觉得自己痊愈在望了。 陆清漪闻言眉头轻皱。 方才她虽然没有直言能救他,但说的话也是极具引导性的,为的就是让他松懈情绪,好达到救人的目的。然而当看见他满怀期待的表情后,陆清漪只觉心头有些沉重。 就在这时,陆清漪发现前头医童们闹哄哄的,分神望了一眼,惊的她出声阻拦:“你们在做什么?!” 突如其来的惊呼吸引住了医馆里的人的注意,一名医童见陆清漪说的正是他们,呐呐道:“在给郎中包扎啊。” 陆清漪当然知道了,若不是看见他们都在帮郎中包扎,哪会如此惊讶。万一这些人手上都有伤,不小心沾染上带病的血液被感染了,该如何是好。 她急道:“先停下,找个手上没伤的帮他包扎。” 她的话让众人感到莫名其妙,可惜陆清漪不能直言,一是怕引起在场人的恐慌,二也是怕眼前的男子会以此要挟他们。 再一次,陆清漪郁闷起这个世界怎么没有防护手套和消毒概念,否则也不会陷入进退两难的地步。 忽略他们异样的目光,陆清漪又接着吩咐医馆里的医童:“顺便找些烈酒来,伤口必须都清洗一遍。” 受伤的郎中闻言懵了,好一会才喏喏道:“伤口用烈酒清洗的话会很痛的。” 陆清漪自是知道的,不过该做的消毒措施不能少,这点决不能妥协。 “先生,请您相信我。”她直直望着医馆里的两位郎中,希望他们能看得懂她的眼色。 随后,陆清漪指着旁边的人,说:“还有这位兄弟手上的伤也需要处理下,同样是找个手上没有受伤的人来处理吧。之后用过的纱布等物品集中拿到后面让人拿去烧了吧。” 理所当然的语气让其中一个郎中有些不满,正要开口呵斥,受伤的郎中道:“都按照小娘子的话去做吧。” 闻言,陆清漪松口气。幸好有人能听得出她的弦外之音,她不由朝对方投去一抹感激的笑容。 之后陆清漪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一旁查看这些人有没有按照她的话去做,顺便询问感染上怪病的男子的事。 从男子的嘴中得知,他是陆家村本地人,名叫陆石生,是个小混混,整日跟着老大收账为生,这就不难解释陆清漪打眼就觉得他痞里痞气的原因了。而被他不经意伤到的郎中姓黄,在陆家村行医也有十年了,和另一个姓陆的胆子特别小的郎中是好友。 “能说说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身体不舒服的吗?”陆清漪问陆石生。 陆石生说:“就前些天吧。”说这话的时候他眼神闪躲,很明显对陆清漪隐瞒了什么。 陆清漪瞥了他一眼,抿了抿唇,换了个问题:“也就是说你前几天就发现自己身上长了红斑,那为什么直到今日才来找郎中?” “我起初并不是十分在意,只以为是起了红疹。不到两天开始感觉身体沉重疲乏,而且原先的红疹好像慢慢变成了斑块。加上昨日小马家……”说到昨日,陆石生住了嘴,脸色纠结。 不消他说,陆清漪都知道他口中的昨天指的是什么事,大概就是小马家被走水的事。 小马家走水的事虽说不是秘密的事,但在通讯不发达的地方,要一天内传遍整个村子还是有点难度,加上纵火的是邻里,许多人都再三缄默不敢大声宣扬。可是才隔一天陆石生就知道小马家走水的事,若不是他恰好是帮忙抢救的人,就是一直关注着小马家的情况。 陆清漪觉得应该是后者,陆石生是个混混,从他激动时会伤害人的举动来看,这个人可不是个良善之辈,助人为乐根本不符合他的性格。那么他会关注小马家的事,必定是他早觉得自己会染病。 该不会是,这个病是从陆石生那来的吧? “你和小马是朋友吗?”她问。 陆石生否认了:“怎么可能,我和那憨货根本就不认识。” “那你们之前打过交道吗?” “这……没有啊……”陆石生再一次眼神闪躲。 陆清漪眯起眼,打量着眼前的陆石生,可左看右看都没能从他脸上看出什么,倒是看出他确实惜命如金,很怕死。 “这样,我们不如开门见山吧。” 第207章 挖坟 “这样,我们不如开门见山吧。” 陆清漪回头还要去孙大夫那询问马谢氏的事,所以实在没时间在陆石生身上耗了。 “你之前应该是接触过小马的吧?”否则她实在想不出身为一个混混,和老实的小马根本搭不上边,陆石生也说过和小马没交集,那他到底是怎么染上和小马一样的病的。 陆清漪的语气有些严肃,仿佛是看出了什么似的,本就心虚着的陆石生闻言心下更是忐忑,坐在凳子上下意识的抖腿。 见状,陆清漪故意利用他怕死的心理来诱导:“你不想说可以不说,不过要是不小心错过了最重要的部分,导致你的病治不好,那我也只能表示遗憾了。” 一听这话,陆石生还真害怕起来。他眼神闪烁,犹豫纠结了好一会,才终于是愿意松口:“我可以告诉你,但是,小娘子一定要帮我保密啊。” 陆清漪眉毛一挑,点头:“你说。”心想,等他听完再考虑到底要不要保密。 陆石生不知她心里所想,得到她的承诺后,便把自己和小马的事缓缓道来。 原来小马家虽不是什么大富人家,但日子过的不算拮据,属于偶尔还能吃上肉的小资人家。穷人家下葬多多少少会有陪葬品,只是价值多少的问题,更别说小马家了。是以小马在下葬的时候,马谢氏和马大娘自然而然的为他们准备了下葬的物品。 常言盗亦有道,就算是小偷也不会去盗死人墓穴里的东西,毕竟死者为大。然而陆石生他们是一群没有良知且只干坏事的混混,哪会顾虑这些。 当晚,在小马下葬后,陆石生就和他的老大还有一个同伙来到了陆家村的土葬山,寻到了小马的墓,三下二除五的把墓给挖了出来。 由于小马家前后为了治病花了不少的银子,所以用来下葬的棺材只是廉价的木头,由义庄附近的棺材铺准备的。或是因为忌讳或者害怕的缘故,棺材只用四个棺材钉随意钉了固定,是以十分容易就被他们给撬开了。 但是前面说到,小马家因为治病的缘故花了不少银子,所以下葬品的价值远少于陆石生他们的想象。 当时陆石生的老大十分气愤,觉得不可能只有那么一点陪葬品,还断定其他陪葬品肯定是放在小马的身下,便让他们把小马的尸体给搬出来,要去掏棺材底。 当下陆石生是觉得不妥的,可是他们的老大脾气暴躁,一言不合就会揍他们,陆石生和另一个人都不敢反抗。两人跳到了棺材里头,还真是小心翼翼把小马的尸体给搬起来了。 回忆起当时的情况,陆石生平地打了个冷颤,脸色发青:“那晚真的很邪,天上的月亮都是血色的,明明很冷还在山上,却是半点风都没有。而且尸体的味道又臭又香的。” 又臭又香,这是什么矛盾的组词? “我不是很懂,尸体怎么会又臭又香呢?” “是吧,你也觉得奇怪吧,尸体怎么可能是香的呢。可是当晚我们搬起小马的尸体的时候,真的从那上面闻到一股香气。” “会是旁边的花草吗?” 陆石生的话实在太过匪夷所思,陆清漪实在难以相信,觉得或许是他在极度害怕下幻想出来的。也有可能是因为尸臭超过了他能承受的范围,大脑自动给他屏蔽了,让他产生了错觉之类。 瞧出陆清漪并不相信他的话,陆石生也是有些急:“是真的,我没有骗你,不止我一个人闻到,老大他们都闻到了。” 像是为了表示自己不是在编造,陆石生压低声音,说:“当时老大还说小马的媳妇脑子秀逗,把小马当娘儿,还给他涂胭脂水粉这样的话呢。” 闻言,陆清漪忍不住眉毛挑起。 挖人家坟墓还当着死者说如此大不敬的话,纵使陆清漪并不信神鬼之说,都忍不住想这几人就不怕有报应吗。 去找孙大夫的路上,陆清漪无意碰上了和小马染上一样病状的陆石生,在了解的过程中,听说了这几个人居然半夜跑去挖坟刀陪葬品,听得陆清漪连连摇头。都不知要佩服他们的胆太肥还是无知者无畏了。 不过陆石生口中说的尸体又臭又香还真让陆清漪很在意。 人在死后尸体由于高度腐烂所以会发出十分呛鼻的腐臭味,随着时间变化会越来越臭,加上小马死状奇特,据说腐烂速度远比一般的尸体要快很多,照理来说应该更加臭才是,怎么会还有香气呢。那不是灵异小说里才会出现的桥段吗。 “你闻得出是什么香味吗?”陆清漪问。 陆石生倒是没想过陆清漪会问这个问题,他低头想了好一会,摇头:“不记得了,我当时太害怕,根本不敢多看一眼。” 好吧,看来这个问题只能先不管,之后再问问负责检查的仵作他们有没有发现异样,或者看看马大娘他们愿不愿意开馆验尸了。 “那么你们之后又做了什么了?” 陆石生想了想,道:“尸体搬出来后,我们把整个棺材都翻找了一遍,可是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找到。这个时候,老大就把心思打到了小马身上。” 陆清漪皱眉:“你们该不会连尸体都翻找了吧。” 在陆清漪不满的眼神下,陆石生心虚赧然点头:“老大说的话我们不敢不做啊。” 啧,人家都入土为安了,这几人不仅把人刨出来,还动尸身,着实太过分了些,难怪陆石生不敢说出来,这事放在这,村里的百姓不把他们打死才怪。而且瞧他们那副理所当然的嘴脸,怕也不是第一次赚这种死人钱了吧,真是下作啊。 陆清漪不由重重哼了一声,若不是时机不对,她才不会心平气和的坐在这里听陆石生说这些。 不过气归气,如今陆石生也是自食恶果了。陆清漪猜测,他之所以会感染上一样的病,应该是翻找尸体时触碰到尸体上的病毒了。 第208章 黄郎中 “你当时是不是手上有伤口?”她问。 陆石生思索了一会,似乎因为过去太久,已经不记得了,不过他还是说道:“我们干这行的时常身上都有伤。” 也就是说对于他们而言受伤是家常便饭了,手上有伤也不是什么大事。如此说来的话,假如是通过血液感染的话,陆石生已经染上了,一同和他翻找过小马尸体的人,应该也会被感染到。 “当晚除了你翻过小马的尸身,还有谁也翻过?” “老大和阿头仔都翻过,还别说,我们真在他身上找到一块玉呢。”言语间还有些小得意。 陆清漪直接无视他这句话,心里思忖着,陆石生已经身上已经出现症状了,另外两人如果也染病的话,现在应该和他一样形成红斑块了。 想到这,陆清漪说:“把你老大住的地方还有那个叫阿头仔住的地方一起告诉我吧。” “你想做什么?!”陆石生警惕问到,后知后觉两人的谈话有些偏离了。 相对于他的警惕,陆清漪淡定望了回去,说:“放心,你们做的那些事我不管,只是你刚刚说的尸体发出香气的事我想去了解一下,或许对你的病有帮助。” 这话自然是假的,她不过是要去看看那二人是否感染了。若真的出现一样的病状,那么就可以确定病毒是通过血液互相传染的。 当然了,陆石生不知她心里的想法,只是听她说能救命,加上方才陆清漪对于尸臭的问题多问了几句,便信以为真。 “好吧,我写给你。不过你不是说会给我治病吗?该不会就问这么几句把我打发了吧?” 对哦,他不把话题拐回来,陆清漪都要忘了这茬了。 这一回轮到陆清漪心虚了。她没有可以治病的方子,顶多就是给他开退烧的药服用,或者给他一小瓶薄荷膏,好等红斑开始胀痛发热时舒缓一下而已。 “怎么?你该不会真是在骗我吧?”见她久不回话,陆石生脸色一变,当即就要发怒。 见状,陆清漪忙安抚其情绪:“自然不是,怎么会,我只是在想你现在的症状药量要如何控制罢了。” 陆石生狐疑地瞧了她好一会,然而他不懂医,陆清漪说的是真是假他也不清楚。是以他只好恶狠狠威胁道:“你给我好好治病,若是好不起来,我一定拉着你陪葬。” 真是够无赖的! 陆清漪抑制住翻白眼的冲动,在接触到陆石生的目光后,扯着嘴角假笑:“放心。” 随后,陆清漪让人给他抓了些退烧药,又给了他一瓶薄荷膏,想想,告诉他以后有事去济世堂找孙大夫。虽然陆清漪知道,不久之后,陆石生怕是会因为身体的疼痛而卧病不起。因此,陆清漪还顺带要了他住的位置,好方便之后去看他。 把陆石生哄走后,陆清漪找到了一开始被陆石生伤到的黄郎中。见到她的时候,黄郎中朝她露出一抹浅笑,指着旁边的凳子请她坐下,示意她忙完手上的东西后再说。 趁着这个空档,陆清漪偷偷打量黄郎中。他看着约莫三十几的样子,专心地研磨着手上的药粉,那本该是医童的活,但因为他受伤了不能看诊,所以就在隔间里接了医童的活来做。 从他的脸色可以看出,他并未受刚刚的事所影响,明明一炷香前虽然才被挟持过,但他从陆石生情绪失控后一直表现得极为淡定。若不是她亲眼目睹那惊险的一幕,陆清漪都不相信眼前的人刚刚差点被割破喉咙。 正想着,她听到黄郎中放下手中磨杵的声音,抬眸,他已经把药粉倒进一个小罐中,仔细装好后盖上。 “好了,小娘子找我是有什么事吗?”黄郎中把罐子放在柜子上后,转身落座在陆清漪对面。 闻言,陆清漪下意识望向他的脖子。伤口已经包扎好了,上面缠着米黄色的纱布,看着像是围了一圈围脖似的。只是一想到这围脖的由来,陆清漪实在不知怎么开口。 察觉她一直盯着自己的脖子,黄郎中大约能猜出陆清漪来的目的。因此他大方一晒,说:“小娘子想说什么但说无妨,我虽然活的时间不长,但看惯了生老病死,对生死早已看淡。人固有一死,我并不害怕。” 话虽如此,可你叫陆清漪如何说出你可能会死得很痛苦的话来。 是以她踟蹰了好半晌,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只好先换一个好切入的话题。 “黄郎中对近些日子沸沸扬扬的病有什么想法?” “黄某觉得……很有可能会变成疫症。” 果然黄郎中也是有所察觉,所以方才才会出言帮她。那么是不是说明…… 陆清漪望着他,一时间心情复杂,不知如何安慰他是好,生怕他觉得自己是在同情或者可怜他。 不过黄郎中远比她想象的要豁达,他瞧出陆清漪的欲言又止,便道:“无妨的,我都知道,天意如此,那便既来之则安之吧。” “或许很快就会有治愈的人方子……”她忍不住想要安慰,可话出口又觉得苍白无力。 黄郎中看在眼里,感激地朝她笑笑:“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的确不在意,只是……” “只是什么?” 黄郎中笑笑:“小娘子也是救人治病的,应该也知道,此次的怪病发作快而且感染也迅速,完全让我们束手无策,恐怕即便有治愈的方法,也是要牺牲许多人才能找到。” 闻言陆清漪心情更加沉重了。 自打开始了解怪病开始,她就越不愿意去细想以后会发生的事,这与她一贯的习惯不同。换做以前,她总是会先把最糟糕的情况想好,以做应对。可是这一次,她不敢。 因为她知道,一旦出现无法控制的场面,那么整个村子至少要死一半的人,或许还不止。并不是没听说过因为瘟疫导致一整个村子成为荒地的事,这叫她如何敢做最坏的打算呢。 离开了医馆,陆清漪带着沉重的心情往济世堂而去。还未走近,同样看到济世堂挤满了来拿号看诊的百姓。难怪今日街上的行人少了不少,原来大部分人都跑医馆看病去了。 陆清漪面露忧愁。 第209章 伤口无法自愈 如此大规模的聚集反而更加不好,反而会增加传染速度。目前能知道的情况是会通过血液传染,也就是说患病的人血里带有致病的细菌或者病毒。只是还不知道病毒是不是会通过唾沫传染,因此保持距离才是最好的法子。 进了济世堂,一些认识陆清漪知道她是来找孙大夫的,告诉她孙大夫在里堂,说是早在等她,让其直接进去找人便好。 里堂陆清漪只进去过一次,那是专门给达官贵人看病或者给患了重病的患者看诊的地方。上回她来换药,济世堂里人太多,她才得以进去。 沿着廊道一直走到尽头,推开门后便又是一条廊道。廊道不长,两旁都是房门,每个房门都写了数字挂在门边。不用陆清漪寻找,一进来她就听到有个房间传出说话的声音。 陆清漪循着声音走近,马大娘的声音传进耳里,听她的嗓音,似乎是哭过的样子。 “我们真是命苦啊,这都是什么事这是。我马家上辈子是得罪了谁也,竟让我们断子绝孙,现在我儿媳又奄奄一息躺在床上,真是活不下去了。” “大娘……” 孙大夫尝试安慰,可话到嘴边,看着床上昏迷不醒,只等着咽气的人,又说不出口。 听出了孙大夫语气中的为难,陆清漪从门旁走出,伸手敲了敲房门:“孙大夫是我。” 陆清漪的出现拯救了正处于尴尬中的孙大夫:“小娘子果然来了,身体可好些了?” “还好。”陆清漪目光越过他落在床上的人。 马谢氏似乎烧伤很严重,半边脸缠着纱布,就连脖子也包了一圈的纱布,眼睛紧闭着,呼吸浅弱,就如孙大夫所言,过世只是迟早的事了。 原本就怪病缠身痛苦不堪,现在又加上烧伤,若真清醒着,估计心理上更加受不了。就是苦可马大娘,白发人连送三个黑发人,没有精神崩溃算是很坚强了。只是再这么哭下去,对眼睛也不好。 陆清漪暗叹口气,转向孙大夫:“孙大夫,有空聊聊吗?” “好。”不用陆清漪多说,孙大夫大约能猜出她要问什么。 两人从内堂走出,转身来到了小厅中。小厅少有人走动,比较冷清,孙大夫顺手往炉子里丢了几块炭火,好让小厅能暖和一些。 “小娘子是想问马谢氏的情况吗?” “嗯,除了马谢氏以外,还有一件事想和孙大夫谈谈。” “坐下聊吧。” 两人落座,孙大夫先是观察了一下陆清漪的脸色,在看到她眼下一圈黑的时候,眉头轻皱:“小娘子能来孙某很高兴,但是也要先注意自己的身体,倘若你也倒下了,孙某可就更头疼了。” 陆清漪听出他语气里的不赞同,知道他其实是在关心她,同是大夫,怎会不知道经历过昨日的惊险后,今日立马就能安然无事呢。 “我知道,只是我心里挂念着事情,实在睡不着,所以才会早早过来。” 闻言,孙大夫叹口气摇头:“马谢氏顶多就再支撑个三四天了,她伤的太重,身上的伤口大面积腐烂,脓水混合着血水一直从纱布中流出来,从昨日到现在已经换了好几次药了。” 从昨天开始就一直有脓水流出?难道凝血细胞没有在起作用?是因为烧伤的缘故,还是这个病到后期血小板会逐渐失去它的作用? “小娘子在想什么?”不见陆清漪回话,却看见她眉头紧皱,孙大夫以为她想到了什么,俯身问道,“可是有眉目?” 陆清漪闻言回神:“哦,不是,只是想到孙大夫说的流脓不止,说明她现在的伤口无法自动愈合。孙大夫觉得是因为烧伤的缘故吗?我记得她右手有几个伤口是自己划破的。” “这个我倒是没注意,因为她的病情一直不停反复,我便只让医童注意着她的情况,还没仔细瞧过她身上其他红斑的情况。” 说到医童,陆清漪随即想起一件必须告诉孙大夫的事:“对了,从昨日开始有多少个人接触过马谢氏?” “这个嘛……”孙大夫不明陆清漪为何突然提到这个问题,茫然问道,“具体我得想一想,不过小娘子为何会在意这个事?” “因为,我担心那些人都被感染了。” 她严肃起来,因为她突然想起孙大夫说过马谢氏已经换了好几次纱布,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接触过马谢氏了。 “孙大夫,你认识一个叫陆石生的人吗?”想到早些时候刚刚得知的事,陆清漪不知孙大夫是否早知情,这才特意提起。 不过孙大夫并未见过陆石生,只听他说:“陆石生?未曾听过。难道他也患了一样的病?” “不错,是我方才来这的路上经过一个小医馆的时候发现的,他本人和小马有过接触。” 听到陆清漪的话,孙大夫顿时精神了,眼睛睁的老大:“如何接触感染的?” “呃……”想起陆石生告诉她的事,陆清漪支吾道,“就,他们刨了小马的尸体,应该是那个时候感染上的。” “刨、刨了小马的尸体出来?”孙大夫以为自己听错了,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陆清漪颔首,表示他并没有听错。 闻言,孙大夫也是呆了,好一会才露出微怒的表情:“真是丧心病狂,居然去骚扰已死的人。” 陆清漪赞同点头,她自己也不认同陆石生的做法,可是事已至此,说什么都多余了。 陆清漪说道:“陆石生的情况相比谭伯的要轻许多,有可能是因为他比较年轻力壮的缘故,也有可能是因为接触小马的方式不同,所以出现病状轻重也不等。” 孙大夫说:“我问过谭伯,他当初是负责把小马的尸体运送到义庄的,因为他死的时候浑身腐烂太严重,家里人不会处理,才让义庄的人过去。当时衙门里的仵作正好在义庄办事,也就跟着一块看了下尸体。” 也就是说谭伯极有可能是在搬运尸体的过程中触碰到病毒,因为不懂预防措施,加上事后因为没有消毒的概念,才感染到的。可以排除唾液传染的可能,不过陆清漪又从孙大夫的话里发现另一件事。 第210章 防水的布 “你说当时的仵作也检查了小马的尸体,难道那个仵作并非谭伯?”她一直以为谭伯就是那个仵作来着。 孙大夫摇头,随后也和陆清漪想到一块去,表情严肃:“那个仵作极有可能也被感染了。” “不错,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大部分感染了的都是和小马有过接触的,已知的几个可以确定是通过血或者流脓感染的。” 说到可能是因为血的缘故,孙大夫提出了不同的意见:“我觉得不一定和血或者脓水有关,几天前经过我的走访还有堂里来看诊的百姓中发现了几个和小马一样病状的人。只是他们的症状比较轻,目前都是红点而已。虽然他们都是小马家附近的邻居,可在小马身前死后都没有和他接触过。” “小马家的邻居?”陆清漪登时想起了昨日那群想要把她们烧死在屋里的冷血邻居,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原来即使她一直告诉自己没关系,可是内心深处并不是完全没事的,只是她不曾察觉而已。 陆清漪抿抿唇,深吸口气,努力把关于火海中的回忆从脑海里抹去,把注意力放在了怪病的事上。 “你说小马的邻居们有人出现一样的情况,已经有多少天了?” “从他们的描述来看,不出六天,而且目前只是低烧而已。” 也就是和马谢氏差不多时间发现的,可是听孙大夫的意思,他们的情况并不严重。 这就奇怪了,马谢氏出现症状前后大概是十几天左右,就已经严重到痛苦难忍的地步,还有持续不断的高烧。而这些邻居是在小马死后一段时间才慢慢浮现,是因为病毒的潜伏期,还是因为感染的渠道不一样? 这一下打击了陆清漪的信心满满,原以为病毒是通过伤口接触才会导致的感染,若是如此要控制疫情不会很难,只要把预防贯彻到底就好。可如果感染的渠道还有别的,就会变得很头疼了。 “除了有一样的病状外,他们有说别的什么吗?” 孙大夫摇头:“没有,他们在得知患了和小马的病后都很惊慌,而且也很气愤,觉得是小马身上的疫鬼带给他们的。” 陆清漪明了,这也就解释了他们昨天为何会联合起来想要把马大娘和马谢氏一块烧死在屋里了。都怕被疫鬼害死,干脆先下手为强。 “对了,关于昨日走水的事,衙门那边或许无法为你们讨回公道了。”孙大夫半是遗憾半是无奈的暗示陆清漪,告诉她纵火案怕是要不了了之的事。 陆清漪想起陆士诚听到的话,理解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陈县令现在巴不得所有人都闭口不谈疫病的事,免得事情闹大他头上的乌纱帽会掉,怎么可能还替她们主持公道,没有跑她们面前让她们息事宁人已经算是很好了。 “我自己倒是无所谓,就是不知马大娘她们如何想。”陆清漪叹气。 孙大夫闻言脸上闪过一丝赧意和对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羞耻的表情:“她们应该也不会告上衙门去,昨日陈县令的人曾来警告过马大娘不要乱说话。” 陆清漪:…… 身为百姓父母官居然让人威胁有冤屈的百姓,这个陈县令无耻的程度真是超乎陆清漪想象了。 只是陆清漪还想起一事,她记得昨日那群人中有一个大叔看起来似乎格外生气,一副恨不得把马家夷为平地的样子,仿佛和小马家有着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一般,那人难道也是感染者之一? “对了,这些染病了的邻里中可有一位大约三十接近四十的汉子,皮肤黝黑鼻翼略大,眉毛很粗,稍微有一点点魁梧的男人?” 孙大夫低头思索了一会,摇头:“染病的人没有这样一个人,不过其中一个孩子他的父亲跟你描述的样子相似。” “有个孩子染病了?” “嗯,那孩子今年才八岁,据说是老来得子,在家中备受宠爱,没想到居然也感染了。由于他年纪还小,是以是这些人中最严重的。” 孩子没抵抗力有大人高,这次的病来势凶猛且厉害,恐怕孩子承受不住,看在父母眼里必然会很心疼,就能解释得了为何那名男子眼里都是仇恨了。 “那个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红点已经开始形成红斑,原本今日他们该来的,可是到现在还没见到他们,不知道是不是出了别的意外。我原本打算忙完堂里的事就去看看,可你也看到了,今日来看诊的百姓突然多了起来。” 不止济世堂,很多小的医馆乃至药铺今日怕是都很忙碌。不知道现在坊间的传闻到了哪个地步了,真是愁人啊。 “对了孙大夫,你可知有什么东西跟布一样柔软同时可以防水的?” “防水的布?孙某并未见过这种布,不过如果是想要装水不漏的话,可以用动物的膀胱或者胃制成的袋囊来装。” 这话提醒了陆清漪,动物的膀胱和胃应该足够结实和防水,若是制成手套的话,就可以让医童或者大夫在处理伤口的时候避免接触到病毒了,相当于现代的防护手套一样。 “是这样的,其实我有一个想法。” 陆清漪把戴手套能起到的作用告诉孙大夫,并且希望他能帮忙找人尽快做一批出来,因为随着感染的人越来越多,万一负责处理的人也相继感染了,反而会使病情扩展的更厉害。 听完陆清漪的话,孙大夫低头思索了好一会,道:“你说的有道理,正好昨日我邀请了附近村子的大夫一起来商讨疫病的事,到时我会把这个事也跟他们说一说。” 陆清漪点头,随后补充道:“还有,为了防止互相感染的情况出现,医童们在接触病者之后都要用烈酒或者醋清洗手。从马谢氏身上换下的衣服包括纱布和布巾必须都拿去烧掉,不可再继续拿来用了。” 说完,陆清漪试探问道:“其实最好的办法就是把所有患病的村民聚集起来,才可以避免疫情进一步扩散。” “的确,只是要办成恐怕不容易。” 是啊,不说那些村民怎么想,首先陈县令那一关就很难过了。 第211章 敌意 说到陈县令,陆清漪叹口气,望着孙大夫,缓缓道:“接下来怕是有一场硬仗要打了,就希望疫情不要再扩散了。” 想到可能发生的情况,两人都神情颓然,好一会,孙大夫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说:“陈县令那边我会再去说一说,如今的情况就算继续压制,随着患病的村民越来越多,大家迟早都会有所察觉的。” 孙大夫说的没错,从今日相继涌去看病的人数来看,民慌是迟早的,还不如在那之前把病情给控制住,才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那就辛苦你了孙大夫。” 孙大夫笑笑:“身为大夫这点辛苦算什么,倒是小娘子你身子还未完全康复,应该多休息才是,反倒让你四处奔波。” “若是多跑一些能找到治愈疫病的办法,我倒是宁愿多跑几次。”陆清漪苦笑一声,而后说,“我打算午后去当晚和陆石生一块去墓地挖坟的老大还有阿头仔那看一看。”希望这两人可以幸运些没有感染到病毒,虽然这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人,但少一个感染总是好的。 “也好,稍后不忙了我也要去看下小马家附近的邻里们。” 孙大夫疲惫地捏了捏眉心,似乎很累的样子。不过也是,最近为了疫病的事孙大夫也没少到处奔波,白天里还要忙济世堂里的事,他的熊猫眼也不比陆清漪浅。 “啊,还有一事,小娘子若是不介意的话,我希望午后你能来济世堂一趟。” 陆清漪想了想,问:“是关于商讨疫病的事吗?” “不错。” 陆清漪抿嘴没说话。 一般来说,女子出嫁后就不能过多抛头露面,就算她是医女也不能名明目张胆的和一群爷们站在一块,这也是孙大夫一开始没有直接邀请陆清漪的原因。只是眼下情况复杂,孙大夫还是希望陆清漪能在场,说不定大家能讨论出结果。 至于陆清漪吧,她对流言蜚语不是很在意,唯一在意的是这些不实的流言会伤害到赵珩渊。不过仔细想想,她和赵珩渊都不是会因为别人的看法而难过的人,又何必在意别人会怎么说她呢。 想到这,她说:“没问题,我午后过来。” 午后,陆清漪如约来到济世堂。此时堂里来看诊的百姓少了不少,她在医童的指引下来到了小厅上。这个时候小厅已经有好几个大夫和郎中在内,看见陆清漪的瞬间各自都愣住了,呆呆的看着他。 陆清漪下意识感到紧张,不过还是落落大方的和其他人点了点头,先寻个位置坐下。 或是因为她是女子的关系,随后来的郎中和大夫都有意无意地朝她的方向投来注视,这让陆清漪多少感觉有些不自在。很快,她就听到有人谈论她的声音,虽然具体内容听不清楚,不过从其中几个人的语气和口吻来看,应该不是特别欢迎她。 陆清漪注意到,那几个在谈论她的人中,有两个看着四十来岁,另一个相对要年轻些,似乎差不多三十的样子。他们不喜欢的原因,无外乎就是觉得她不知廉耻吧,一个女子居然敢坐在满是男子的屋子里。 不过他们越是对她感到不满,陆清漪就更是笃定了要在这里坐到散会为止,不为争一口气也要膈应一下他们。 很快,陆陆续续有人到达小厅,孙大夫也忙完了前头的事赶了过来,而且这些人中还有一个陆清漪认识的人,就是早上见过的黄郎中。 他似乎也很意外陆清漪在场,不过想想也在情理之中,因此主动朝她打招呼,顺势挨着她旁边空着的没人敢坐的凳子坐下。这又让那几个对陆清漪存在感到不快的人露出不满的神色,不过黄郎中像是完全没看到一样。 “小娘子好。” “黄郎中好,你的伤口感觉怎么样了?”她主动关心。 黄郎中温润一笑:“也就那样,他当时划的不深,很快就会结疤的。” “那就好。” 随后两人同时沉默下来,陆清漪是因为想到他的伤口曾经沾染过陆石生的血,也不知道有没有感染到。而黄郎中只是因为她没说话而静下来的。 这时,有人突然对陆清漪发难起来:“孙大夫不跟我们解释一下为何有女子在场吗?”说话的是看不惯陆清漪的三人中年纪稍长的大夫。 另一个年纪相仿的也道:“就是,孙大夫莫不是拿疫病的事当儿戏不成?还让一个妇道人家坐在这旁听。” 此言一出,在场的十几个大夫郎中全都齐刷刷往陆清漪的方向看了过来,随后开始有人低声讨论起她来,有人低声轻笑着,有的甚至对她指手画脚起来。 面对对面几个人的敌意,陆清漪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来之前她虽然有心理准备,但真正碰上了,陆清漪只想用手里的茶泼他们一脸,好让他们懂得什么叫做尊重他人。 当然这只是她的想象,事实上,陆清漪都懒得理他们。这种时候还只顾着看不起女人和他们同坐,这样的人医术也不一定好到哪里去。 不过因为这几人的敌意还是引起了在场其他人的一些微言微语,质疑陆清漪何德何能可以坐在这。 孙大夫静静听完后,气定神闲的站起来,替在场的人介绍道:“这位便是赵小娘子,人称妙手神医。” 听到妙手神医几个字,不少人露出惊讶的表情,同时投在陆清漪脸上的目光更多了,不知是惊讶于她的身份,还是惊讶传说中的神医看起来居然这么小,就连原本看都不看陆清漪的一些人都朝她望了过来。这下子陆清漪只觉脸蛋一片燥热。 看着众人露出自己期待中的表情,孙大夫满意的勾起嘴角,语气轻快道:“妙手神医的事想必大家都听过吧,如此我就不具体跟你们说明了。” 然而电视剧不都是这样,里面总有那么几个不识趣的人,比如一开始就看不惯陆清漪的三人。在知道陆清漪的身份后,他们都露出微诧异的神色,但也只是短暂的讶异,很快,有人提出异议。 第212章 难得硬气一回 “据我所知,这位妙手神医之所以盛名在外,不过是替人接生了两次,这事一个稳婆都可以做的很好,她不过是凑巧做的更好罢了。可这次的疫病可不是接生如此简单的事,她懂吗?”说话的是一个竖着老头辫的人,就是一开始对她发难的那位大夫。 听到对方说接生简单,还把她比作稳婆,饶是她心胸再广阔,都不禁有些来气。 以性别取人也就罢了,凭什么连了解都没有就随意否定一个人的能力。 想到这,陆清漪站起来,说:“请问这位老伯贵姓?” “老、老伯?你这是什么眼神,我才四十出头而已。” “是吗?”陆清漪抱歉一笑,“不好意思,眼拙了,因为您看起来似乎长得太着急了些。” 那人闻言愣了愣,好一会才反应过来陆清漪是在讽刺,不由瞪眼发怒:“你说什么?!” 陆清漪连忙装作惊讶的样子,捂着嘴巴说:“哦,不好意思,我又错了。您不仅是长得着急,性子也很着急呢。” 话落,一旁看戏的人全都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其中自然也包括黄郎中和孙大夫他们。这些人的笑声就像是一把无声的利刃,狠狠捅了对方一刀,也落了他的脸面。那人脸色顿时变得铁青,正要发怒,有人拦住了他。 “陈大夫,你又何须与这女子多言,不过是个无知只知道逞口舌之快的妇道人家罢了,根本不值得你动气。” 闻言,陆清漪不禁眯起眼睛,看向那个和陈大夫年纪相仿的男人。 这个人一开始就对她表现出不待见的态度,不过方才他们在讨论的时候,他并未说太多,原本陆清漪还以为这个人算是比较好的,没想到更恶劣。 这时孙大夫站出来替陆清漪说话了:“张大夫所言差矣,赵小娘子并非只会接生。当初那二位妇人皆是出现大出血并且孩子无法顺利分娩的情况,其中一位更是一开始就被诊断会崩中的。若不是赵小娘子的方子止住了崩中之势,那位妇人也不可能母子平安。” “崩中的方子?可是前段时间走方医们口中的那个绝好的方子?”有人想起了之前走方医们四处宣扬的一个方子,忙询问孙大夫。 孙大夫微笑点头,指着陆清漪,说:“那方子正是出自赵小娘子之手,并且还大方的把方子让了出来,为的就是造福百姓。” 闻言,众人看陆清漪的目光多了几分敬佩。 然而那陈大夫还是依依不饶:“即便如此也只能证明她精于女事,却无法证明她能治病。” “陈大夫怕是还忘了,赵小娘子除了通女事外,她也是会救人的。”这回开口帮陆清漪的是才见过两次的黄郎中。 陆清漪不由望向他,却见他笑眯眯看着陈大夫,虽然不发一语,但那股温儒的气质还真让人无法对他露出不快的表情。 黄郎中顿了顿,缓缓道:“这位小娘子曾经让一位已经失去呼吸的老太太重新活了过来。” “啊,关于这事我似乎也听闻了,但真的是这位小娘子做的吗?”有人怀疑道。 “我也听说过,不过我觉得是夸大其词了,死了的人怎么可能不施一针一药就救回来。” “是啊,肯定是夸大其词了呗,不就是为了出名嘛。”三人帮中最年轻的那个故意说到出名两个字,想要引导别人对陆清漪产生不好的印象。 不得不说,他句话还真引起了不少人的赞同。毕竟他们都不认识陆清漪,平地突然冒出她这么一号人物,而且不过几月而已就盛名在外,甚至比在座大部分人都要受人崇拜,说没有水分在内,怕是都没有人相信。 然而事实是,陆清漪的走红真的是意外,连她自己都未曾想过自己会得到妙手神医的称号。当初她甚至想过当一个厨娘,只要能赚钱就好,从未想过要在这个世界重拾老本行。 但是,既然这一切是她通过自己的努力得到的,她就不允许有人否定她的能力。 是以她站起来,直面那些不相信她的人,说:“云茶居的郑家各位应该都知道吧,郑家是远近驰名的大善人,他们说的话你们总该相信吧。当初,我救的人正是郑家的老夫人。” 郑家的名头一摆出来,所有人都震惊了。谁都不曾想到,陆清漪救的人竟然是郑家的老夫人。都知郑家现在的当家是个孝子,救了老夫人就等于搭上了郑家这一棵大树,如何不让人惊讶。 这下子,许多原本暗自瞧不起陆清漪的人都纷纷对她流露出讨好的笑容,而陈大夫和张大夫以及那个陆清漪根本不知道叫什么的人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像是想要攀个关系,又碍于刚刚的出言侮辱而不敢开口。 见状,陆清漪又是一个白眼,心中暗自鄙视这群见风使舵的老油条们,同时深深感觉自己还算幸运,至少目前遇见的孙大夫,黄郎中乃至马大夫他们都是难得的正直的好人。 话到这,其他人似乎也挑不出陆清漪的毛病来,加之在知道她和郑家有交联后,大部分人只想着可以和陆清漪攀个关系,借此搭上郑家,哪还有心思给陆清漪找绊子。见此,孙大夫息事宁人的转移话题,让众人把注意力放到疫病上面。 “关于这个疫病的描述,在座可有人曾见过类似的情况?”孙大夫率先征求众人的讯息。 底下的人分别交头接耳,陆清漪早先已经和孙大夫交流过,是以也没啥想法,只是来听听别人的看法。 这时,一旁的黄郎中把头偏向她,问道:“小娘子对此次的疫病了解多少了?” 陆清漪闻言偏头,想想如实道:“知道的不多,我所知的和孙大夫说的一样,大部分也是从患者那问来的。” “哦,原来如此。早先黄某瞧小娘子应对迅速且精准,还以为小娘子心中应是有些把握了。” “不是的。”知他指的是早上她对陆石生说的那番话,陆清漪露出心虚的表情,“那只是紧急情况下的无奈之举,实际上我目前对这个病也是一头雾水。” 第213章 无果 陆清漪从医也不过是几年,纵使大学时期学了不少病史,小时也跟着父母学中医,但很多病例也只是在书本上看过而已,本身并未经历过。更何况这次小马他们患的病症状奇特,闻所未闻,她更是不知从何下手。 不过,黄郎中的话倒是让她想起了陆石生当时描述的一件事,便清了清喉咙,说:“是这样的,我今日接触过一个同样得了疫病的村民,据他描述第二个死亡的小马身上除了尸臭味外,还散发着一股香味。” “香味?怎么可能!”有人提出质疑。 “是啊,人死后尸体只会腐臭,怎么可能一边发出腐臭一边还散发香味呢。” “就是,怕是那个人病糊涂了吧。”有人怀疑道。 面对他们的质疑陆清漪没有进行否认,毕竟这些话都是从陆石生那听来的,真真假假现在还无法断定。原本她是想去找陆石生的老大和阿头仔进行确认,不过临时被邀请来参加他们的探讨,是以这个问题她也只是先提出来当做一个参考罢了。 这时,有人提出另一个问题:“此次的疫病虽说来势汹汹,但直到现在似乎除了小马和他的孩子外,并未出现第三个死亡的村民,对吗?” 孙大夫点头:“确实,虽然很快就会出现第三个人了。” “是谁?”所有人齐声问道。 孙大夫叹口气,说:“小马的发妻马谢氏。” 理所当然中的事,没有人感到惊讶。病症若是具有传染性,一般都会先传染给自家人,再通过与他人的接触散播出去。 不过还是有人注意到其中一个问题:“我记得小马家幸存下来的除了他的发妻外,小马的娘亲应该也还活着。难道她就没有染上疫病吗?” 陆清漪闻言看向孙大夫。 这个问题他们有探讨过,的确让人觉得匪夷所思。按理说,马谢氏因为照顾小马染病了,身为小马的娘亲,马大娘怎么就没染病呢? 孙大夫说:“目前看来,马大娘似乎还没有染病的迹象。” 众人就又互相交耳起来。 好一会,眼见大家都讨论不出什么来,孙大夫便从最基础的问题上下手:“根据我们看到的病状,患者们一开始都是先出现的点状红疹,随后才慢慢发展成的红斑。这些红斑与红斑狼疮相似,也会引起身体酸痛,但是出现红斑的位置不会腐烂。” 陆清漪点头,红斑狼疮的确会引起的身体的酸痛,但大部分只表现在关节上,而不是全身上下。而且有一点值得注意的是,红斑腐烂的时候,患者的皮肤表层是光滑无腐肉的,光是这一点就很反常了。 可惜的是,在场的大夫们没有人见过表面不腐,内里的肉却腐烂了的病症,就连古籍里也不见有记载过类似的病症。众人一脸束手无策,各自愁容满面,烦躁得就差抓头发了。 而且说了这么多,还有一个最核心的问题他们没能整理出来。就是一开始得病的小马和他的孩子,他们又是从何处感染上这个怪病的呢。 原本这个答案也只有马大娘和马谢氏可以告诉他们。可惜她们自己也要求助于大夫,加上后面还发生了这么多的事,马谢氏更是有了轻生的念头,也帮不上他们什么忙。 鉴于大家还在思索中,孙大夫也明白不可能立马就有答案,因此他先把疫病的事暂搁,换了早先和陆清漪谈话时的内容。 “关于疫病的事,因为还没有结果,为了避免引起百姓的恐慌,所以希望大家回去以后先不要谈论。还有就是,已知得病的谭伯和陆石生都是因为接触过小马后才染上的疾病,所以赵小娘子提了一个很好的办法,可以避免我们在治人时不小心感染上疫病。” 孙大夫一说是陆清漪想出来的办法,众人齐刷刷看向她,竖起耳朵想要知道陆清漪说的到底是什么。 在灼热的目光下,陆清漪硬着头皮把前世医院做的预防措施说了一遍,包括勤洗手多消毒等等。最后,她说到了防护手套的事。 然而用膀胱或者动物的胃做手套罩住手指这事,对于他们而言难以想象,不少人都露出了茫然的表情,显然根本没听懂。 陈大夫说:“小娘子莫不是来开我们玩笑不成,那么大一个东西罩在手上,我们要如何治人?” “就是啊,五指都被困在袋囊里,如何治人。” 听到这话,陆清漪知道他们误会了。 也是,他们根本没见过手套是什么,而且这儿的手套不叫手套,叫暖手罩,是用皮毛制成的一个套子,天气冷时用来温暖双手的,一般只有富贵人家才用的起,不奇怪他们不知道。 所以陆清漪又花了些时间来解释防护手套的形状。 随后他们又讨论了一些书籍上见过的病状,也有顺着红斑排查过去的,只是都没有商讨出结果。等到大家都说累了,陆清漪才发现已经是两个时辰过去了。 见状,孙大夫只好先让大家回去查书籍,看看有没有遗漏的地方。 至此,陆清漪第一次参加的医学讨论会结束了。 因为还要去见陆石生的老大和阿头仔,陆清漪匆匆和孙大夫、黄郎中打了招呼后就离开了。 沿着街道一路打听下去,她来到了陆石生老大的住所。这是一个非常破旧又小的屋子,在巷子的最尽头,周围都是一些废弃的杂物,若不是外头有悬挂着衣服,陆清漪怕是不相信这儿住了人。 她小心绕过地上一个个“陷阱”,来到挂着衣服的门前,探头打量了周围一圈。 荒无人烟的巷子,一路走来大约有十几个房门,大部分都已经废弃了,因为房门包括窗户虽然紧锁着,但无一不破破烂烂。唯有这一个门有人工修补的痕迹,应该就是陆石生那个老大住的地方了。 根据陆石生的话,他的老大姓赵,是个孤儿,应该有三十五岁了,一直游手好闲无所事事。据说他之前也是在在别人手下做事的,后不知因何原因闹翻了。 第214章 见鬼了 这个赵老大人长的不凶,属于中规中矩的一类,出门在外也特别讲究穿着。按他的话来说,虽然他们是地痞流氓,但也要做不一样的地痞流氓。 然而能成为一个小地头蛇,没有一点本事自然是不可能的。据说这个赵老大为人处事非常凶猛且不要命,重要的是,他长的不算魁梧,但力气极大,举起一个石磨都不在话下,曾经赤手空拳把人打骨折在家躺了几个月。 陆清漪走到门前,礼貌性伸手敲门,不成想这个门太过破烂,才敲了几下门就摇摇欲坠,吓得她忙缩回手。 “有人吗?”陆清漪改为喊,然而根本没有人回应她。 陆清漪思索了下走到一旁的破烂了的窗户边,目测了下高度,在附近搜了一圈,搬来了一些杂物垫脚,扒拉着墙壁站上去。 由于巷子比较深加上没什么人居住,长年累月的阴湿使得墙壁的灰剥落,墙上还遍布着青苔。为免自己的衣服弄脏,陆清漪只好半弓着身体,双手撑着窗台,伸长脖子往里面探头查看。 屋子里一片黑暗,看样子像是没人在里头的样子。然而门外没有锁上,陆清漪也不好判断这个赵老大究竟在不在。 “该不会因为是废弃的屋子,所以连门都不用锁就出门了吧?” 正想着,陆清漪耳尖的听到了一阵窸窣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爬动。她顿时头皮一阵发麻,想起了喜欢隐在阴暗处的大蟒蛇还有丧尸,心中发怵,僵硬着脑袋往左手边的死巷缓缓转过去。 什么都没有…… 陆清漪不禁眉心一碾,转头往右边望去,还是什么都没有。 “难道是错觉?” 正想着,她又听到了一阵窸窣爬动的声音,而且这一回爬动的声音更近了,仿佛就在身边一般。 陆清漪登时浑身一颤,瞪着大眼猛看向面前破烂的窗户。可是因为逆光的关系,她只能看见一片昏暗,再无其他。 就在她刚要松口气的时候,一只大手突然抓住了窗上的木栅,那手微黑,五个指甲上全都是干涸了的血迹。 陆清漪怔了怔,下一秒尖声大叫起来。 “啊!!!” 伴随着这声尖叫,她猛松了扒着窗台的手,踉跄着从垫脚的杂物上摔了下来。 “哎哟。” 慌张中,陆清漪忘了自己还站在一堆杂物上,一脚踏空的她直接从杂物上摔了下来。由于杂物,都是临时堆砌的,没有固定好,被她这一摔,那些杂物顺势砸她身上了。 “嘶~”陆清漪疼得抽口冷气,捂着烧伤后包扎过的手臂,眼冒黑晕。 “什么鬼啊……”她转过头,窗户上并没有刚刚看见的那只血污的手。难道是她的错觉? “见鬼了……”她忍不住低喃一句,恰好这时候巷子非常适宜的刮起了一阵阴风,里头破烂的门和窗户被吹得哐哐作响。 陆清漪猛打了个冷颤,抱着双臂,原地徘徊了几秒,缩了缩脖子:“还是……先去找阿头仔吧……” 正当她打算先离开的时候,陆清漪又听到一阵爬动的声音,像是有什么在地上蠕动,她正觉得汗毛直竖的时候,门里传来轻微的东西掉地上的扑通声,随后是什么东西倒地了。陆清漪当即想到窗台上的那只满是血污的手。 她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心里头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快跑。然而陆清漪悲哀的发现自己的双腿跟灌了铅似的,定在原地直哆嗦。 “不、不会真是丧尸吧……” 陆清漪不怕鬼,可是怕会扑人的任何极具杀伤力的事物啊! 想到这,她缓慢弯腰,从角落里捡起一根粗棍,拿在手中当武器,才小心翼翼地往后退着步子。下意识的,她还屏住呼吸,若是有人经过看见,肯定会觉得她是个怪人。 这时,摇摇欲坠的门突然响起几下咚咚声,重一下轻一下,在这寂静的巷子中格外的吓人。陆清漪平地吓得头发都炸了,若不是她心理足够坚强,早就跳起来转身跑了。 不过她没有,因为陆清漪惊吓后发现,敲门声虽然没有规律,但从声音来听,似乎是里头有人为了要引起注意而敲击的。联想到看见的那只大手,陆清漪鼓起勇气,缓缓走近。 “是……赵老大吗?”她轻声问道,一边盯着大门,以防有什么东西扑出来的时候能应对。 没有人回应,但是过了好一会,破烂的门传来两下轻微的敲门声。 陆清漪只好抓着棍子往前再挪几步,本是打算从缝隙里查看里头情况,可是屋里实在太黑,只能放弃了。 “是有人在吗,是的话就再敲三下门?”她胆小的换了另一个问法。 这一次,门响起三声叩叩声,随后陷入沉静。 看来应该是赵老大在里面了。然而…… 陆清漪没敢掉以轻心,赵老大人在屋里却没有立刻出来,反而发出声音来引起她的注意,显然不是受伤就是行动不便。方才她看见的那只满是血的手应该是赵老大的,也不知道屋里会不会有其他人在,就等着她自投罗网。 “是赵老大吧,那我进来了哦,你让开一下。”她故意朝门喊了一句,随后紧贴着门边的墙壁,慢慢靠近木门,伸手推了一下。 咦,没推动…… 怎么回事? 她又推了一下,门还是没打开,倒是又晃了晃,仿佛下一秒就要完全坏了一样。 “啊,门从里面锁上了……” 得知这个事实,陆清漪无语了。门都锁了,她要怎么进去,里面的人莫不是在跟她开玩笑?? “赵老大,门锁了,如果你不介意我破门进去的话,就再敲一下门吧。” 好一会,门的下面传来一声轻敲。 得到了应允的陆清漪丢掉手中的棍子,侧着身体,深吸口气,说:“我要撞门了哦,你要是在门边的话记得快点躲开。” 说完,她呼口气,退到身后的墙,接着助跑一口气撞上了木门。本就摇晃着要坏的门被她这么一撞,连接着墙的钉子剥落,整个门竟被她撞飞了出去,轰一声溅起厚重的尘土飞扬。 呃……她居然不知道自己是个大力水手…… 第215章 陆老大 这个念头才升起,陆清漪眼角瞥见右手边有一团人形的黑色东西,转头一瞧,地上还真躺了个人。从他缓慢的动作可以看出,这个人似乎伤的挺重的。 “你……你就是赵老大吗?” 地上的人,也就是赵老大虚弱的抬了抬手,随后又软了下去。见状,陆清漪连忙找来一张毯子盖到赵老大身上,才伸手去搀扶他。 然而陆清漪本就身上有伤,加上赵老大的体重也不轻,努力了好几次都无法把人给扶起来。她气喘吁吁,想了想找了一张更大的被子,把赵老大裹好后推着他转过身子压在被子上,之后拖着被子把他拉到干净一点的地方。 “家里有蜡烛吗?”做完这些,她已经满头大汗,不过还是要先查看赵老大的情况先。 赵老大远比她想象的要虚弱的多,一句话都说不出,陆清漪等了一会不见他哼声,只好自己就着外头微弱的阳光,在屋里的柜子上摸索出了几支蜡烛和火折子。 点好蜡烛过来,陆清漪差点被眼前的画面给吓到。 眼前地上,躺在被子上的赵老大浑身是血,这些血大部分已经干涸了,变成了暗红色的痕迹,但在黝黑的皮肤上显得格外狰狞。明明是大冬天,可赵老大却赤着上半身,而且身上到处是抓痕。 “你这是……”她快步走过去蹲下,发现他身上的红斑竟然遍布了整个上半身,被抓破的地方露出里面腐烂又腥臭了的烂肉。 陆清漪顿时觉得胃里一阵翻滚,差点就要吐出来。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红斑里的腐肉,没想到居然会如此恶心。 而且除了红斑之外,陆清漪还发现赵老大身上有许多的淤青,显然在这之前还跟人打过一架。 所幸从淤青的位置来看,应该伤到要处。她举着蜡烛查看赵老大的脸,见他嘴唇干裂脸无血色,也不知道究竟在地上躺了多久。 “你等着,我先给你倒点水来。”再不喝水,赵老大不饿死都渴死了。 结果寻了一遍都没找到一滴水,陆清漪只好抓起屋里的水壶,冲到巷子外找人要一壶水回来。 艰难给赵老大喂水后,陆清漪在床边拖来炭炉点着,搁在赵老大身边取暖。随后她伸手搭在赵老大手腕上,仔细把脉后,眉毛渐渐拢起。 不知为何,明明赵老大是和陆石生一起去挖的尸体,可是赵老大病发程度却比陆石生要严重,已经发展到肉开始腐烂了。而且看赵老大的样子,神志已经逐渐不清醒了。 “不能再耽误下去了,得赶紧先给他治疗。” 然而说容易做起来就困难许多了,这个时代不能靠输液让赵老大维持身体必要的营养,只能先想办法让他清醒过来,才能做进一步治疗。 为了把人拉去济世堂,陆清漪出去找人帮忙。然而当知道要帮的是巷子里的赵老大后,大部分的人都是扭头就走,只有少部分委婉的拒绝陆清漪的请求,就算给酬劳都没人愿意,可想这赵老大平日里做人多失败。 因此等她找到一辆水车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小时后的事了。 “真是太谢谢你了。”路上,陆清漪对眼前愿意帮忙的青年不断道谢。 她花了半个小时,几乎走了两条巷子,只有眼前的青年愿意帮她把人送去济世堂,怎能不让她感激不已。 “小娘子莫见怪,其实大家平时都挺热心的。只是这个赵老大他……”半边儿欲言又止,似乎不好当面说别人的坏话。 陆清漪表示理解:“明白的,他的事我多少也听闻了一些,只是我们现在有些事需要向他问清楚,所以只好麻烦你了。”顺便解释了自己为何没事跑来救这么一个无恶不作的坏人。 半边儿闻言想起自己帮忙搬赵老大的时候,看到的他身上的伤口,好奇道:“不过他到底是怎么了,好像伤的很重的样子?” “应该是之前跟人打架了吧,而且他还生病了。”陆清漪没有提及疫病的事。 方才两人搬动赵老大的时候,她有特意嘱咐半边儿不要碰到赵老大有伤口的地方,避免也感染到。 再一次回到济世堂,医童诧异了一下,在看见水车上的人后,迅速招呼人来把人搬到里堂去。 “注意些,不要碰到那些伤口。”陆清漪嘱咐道。 “明白的小娘子,大夫已经跟我们提及过了。”医童机灵道。 之后,陆清漪给了半边儿一两银子作为报酬,在他要离开的时候,陆清漪忍不住提醒道:“对了,最近很多人生病,你不妨在家中烧些醋熏一熏,每日勤洗手和尽量不要喝生水。” 半边儿闻言茫然了一下,不过并未多想,只以为是她身为大夫的责任,便道:“好的,谢谢小娘子。” 送走半边儿,陆清漪进里堂的时候,孙大夫已经在里面了,令她意外的是,黄郎中也在。两人打照面,互相点头问好。 “这人就是赵老大?”孙大夫问。 “是,我去找他的时候,他已经虚弱到不能行动了。我看了下,他应该是几天前曾和人打过架,身上有好几处淤青。” 孙大夫点头,俯身想要动手给赵老大检查,这时黄郎中突然说:“还是我来吧。” 陆清漪闻言不由看向他。 黄郎中微微一笑:“我很有可能已经染上疫病了,倒不如我来,免得二位不小心也染上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明明是无比哀伤的话,黄郎中却以轻松的语气说出。一时间,陆清漪心中微微发酸,不知道该说什么。 赵老大的伤虽然看起来不重,可由于感染了疫病的关系,他的情况几乎和马谢氏差不多,顶多也就比她能多活一段时日罢了。这种情况下陆清漪也不知道能做什么,只能先检查他的身体,尽量保住他的命先。 可由于他的身上多处红斑被抓破,负责查看的人必须是完全确认手上没有一点伤口,让病毒有机可乘。然而做事的人手上哪能没有半点伤口呢。 第216章 变化 就在这时,黄郎中主动站出来拦住了打算自己动手的孙大夫:“还是我来吧。”说着他上前一步,就要伸手揭开裹着赵老大的被子。 见状,陆清漪实在心下不忍,出声拦住了他:“且慢。” 黄郎中和孙大夫同时抬头望向她,陆清漪道:“黄郎中有没有感染上疫病还是未知的,我觉得我们不该如此冒险,或许还有别的办法呢?” 孙大夫点点头:“小娘子说的也有道理。”都是人命,总不能为了一个快死的人再拖一个人下水呢。 然而哪有什么办法,这一时间从哪里找来既可以接触赵老大又能避免自己被病毒感染到的东西呢。 三人不禁陷入沉思中。 这时,门边传来一声轻轻的敲门声,房内三人同时抬头望去,却见是马大娘怯生生站在门边,朝他们点头。 “大娘?可是马小娘子有事?”见是她,陆清漪主动询问。 然而马大娘摇头:“不是的,我方才听见医童说又送来一个染病了的人,所以过来看看有没有能帮上忙的地方。” 说着她停顿了下,又道:“我看你们方才好像挺烦恼的。” “呃,都是些小事……”陆清漪本想婉拒,没想到马大娘下一句话让他们都震惊了。 “我能帮上忙的,不瞒你们,我其实也染病了。” 话落,陆清漪惊讶的眼睛都睁大了,下意识望向她的手,但没看到红色的点状。 马大娘扯了扯嘴角,或是因为最近的变故太多,她的两鬓竟生出了许多的白发,就连神气劲都少了不少。但是奇怪的是,她的眼神似乎变了。可是具体变得如何,陆清漪说不上来,就是觉得怪怪的。 三人因为她的话都陷入沉默中,大部分是因为没反应过来。因为早先陆清漪还曾经猜测过马大娘或许对疫病有抗体,才至今都没有染病。没想到打脸来的如此之快,根本反应不过来。 见他们都不说话,马大娘又道:“我虽然不会看病,但我不怕碰那个人,你们想要看哪里我都可以帮你们。”语气诚恳。 这时,陆清漪终于想到马大娘的变化在哪里了。还记得被困大火之前,马大娘表现的十分胆小怕死,也很依赖马谢氏,仿佛没了她就活不下去了。可是今天的马大娘不但过来看他们,还主动说要帮忙,在她身上的变化岂是一点,简直是翻天覆地啊。 陆清漪不由看向孙大夫,孙大夫摇摇头,表示他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原因。 不过既然马大娘愿意帮忙,自然是帮了陆清漪他们一个大忙的。所以在陆清漪检查过确认她的确染上同样的疫病后,陆清漪放她来到床边。 赵老大依旧是赤裸着上半身,毕竟陆清漪当时也没精力给他换上衣服,只是简单用被子裹着,保证他不着凉而已。 原以为马大娘看到男子的裸体会尴尬,不成想她比陆清漪想象当中要淡定许多。 瞧见陆清漪眼里的惊讶,马大娘笑言:“小娘子,我好歹都是活到五十的人了,一直都在照顾老伴和孩子,什么没见过呢。” 陆清漪顿时不好意思的红了脸。 说的也是,反倒是自己丢人了,明明前世作为医生也见过不少男人的裸体,反倒没有马大娘来的淡定自若,真是越活回去了。 为了掩饰自己的不好意思,陆清漪连忙扯开话题:“我来之前曾经给他把过脉,赵老大的脉搏时重时缓,而且还有点轻烧,按照病状的日子来算的话,应该是昨日才开始发烧的。” 黄郎中点点头,看着他身上被抓破的地方,说:“可是他的皮肉已经开始腐烂了。” “不错,前几个人得了疫病的人都是在高烧后的五天左右出现腐烂的症状,按理来说,赵老大没有那么快腐肉才对。”这也是陆清漪奇怪的地方,才会找人把他拉到济世堂里来,大家可以一起讨论。 “那先查看一下腐烂的程度吧。”孙大夫提议。 就在马大娘打算开始动手的时候,门口传来敲门声,原来是医童送汤药来,那是给赵老大喝的,为了让他保持体力。 马大娘自然而然地接过汤药,又把赵老大叫醒,缓慢给他喂了下去。从她的动作可以看出,之前她也是这么照顾着小马的,说来赵老大的年纪和小马应该差不多。不知为何,陆清漪突然觉得此情此景挺残忍的,马大娘等于再一次经历小马感染疫病后的一幕。 不忍再看下去,反正暂时这里也不会有她的事,所以陆清漪干脆跟孙大夫他们告辞,打算去找秀娘,和她讨论一下做手套的事。 来到徐周志家的时候秀娘正好在外头晒衣服,一见陆清漪,连忙放下东西迎了上来:“清妹妹,今日怎么有空过来?快快坐下,正好我刚蒸了糕点,我去给你端来。” 说到糕点陆清漪经过一番折腾还真有点饿了,秀娘正好拯救了她的胃。 心满意足的吃了一大块云糕下肚,秀娘笑着递过去一杯热茶,而后问:“妹妹过来是不是有急事?还饿着肚子过来。” 陆清漪点点头,咽下口中的糕点,说:“想来请嫂子帮个忙的。” “什么事妹妹直说就是。”秀娘连是什么事都没问就答应了,让陆清漪心中好一阵感动。 她先是把陆家村可能会爆发瘟疫的事说了一遍,之后又把手套的作用包括形状跟秀娘仔细描述了几遍。秀娘精于女红,陆清漪在讲第二遍的时候她已经大概能理解她的意思了。 “也就说要缝补一个和手掌一样的套子,这个套子还必须不能渗水?” “是的,能做到吗?” “应该可以的,只要把线往外缝一圈,就可以压住那些小孔了。”秀娘向陆清漪演示了一遍,可惜陆清漪不懂女红,听完也是一脸懵懂。 见状,秀娘就笑了:“之前我还和夫君说这世上怕是没什么东西可以难倒妹妹,没想到妹妹最不精的居然是女红。” 闻言,陆清漪也忍不住笑了,不好意思的摸着脑袋说:“可不是,这女红真的让我忧愁,嫂子不知道,前几年我娘给我拿了几个帕子说按着画好的线绣,结果我全部绣坏了,当时差点被我娘打死呢。” 第217章 希望 想起刚醒来不久,高氏见她神智清醒不少,不再痴痴呆呆,居然跑去接了绣活来给她。 天知道她可是一个前世生活在高科技时代的人,哪会做绣活,她连十字绣都绣不好呢,更别说绣叶子花朵了,差点把别人的帕子都毁了。 事后高氏气的饿了她两顿,幸好陆士诚偷偷给她塞吃,否则她指不定离家出走了。 回想起前几年,陆清漪觉得日子虽然过得清苦了些,但还是有高兴的时候。而现在有了赵珩渊,她就更像是做着美梦一样幸福了。 想到赵珩渊,陆清漪脸上忍不住流露出幸福的笑容,被一旁的秀娘看在眼里,笑着揶揄道:“瞧你这笑眯眯的表情,怕是在想赵相公吧。” 陆清漪闻言不由脸蛋一红,但她没否认,而是大方承认了:“他出远门都一月有余了,也不知过的如何,可有吃饱穿暖。” 瞧见她流露出相思的表情,秀娘自知自己说错话,忙道:“应该快要回来了吧,不是说一个多月就能回来吗。” 是啊,明明说好尽快回来的,怎么这么久还没回来呢。 一想到赵珩渊,陆清漪是思念又难过,不过现在不是在意这些的时候。陆清漪甩甩头,把难过的情绪从脑海里甩掉。 “嫂子,我方才说的手套大概什么时候可以看到样子?” “今天就可以了。” “哈?这么快?” 秀娘笑:“你以为有多难,你要的这些东西卖猪肉的大叔那就有。不止,做袋囊的杂货店也都会有。只是不知道大叔那有多少,拿回来清洗一下,马上就可以做了。” 原来如此,陆清漪后知后觉平时用来装水的水囊,里面那一层还真就是用动物的膀胱或者胃做成的呢。 “那我们现在去吗?” “嗯,不过我得把孩子一起抱过去,可能要稍微等等。” “不打紧,慢慢来就好。”没想到她觉得最难搞定的手套,在见到秀娘之后迎刃而解,陆清漪高兴都来不及,那么一点时间她怎么可能等不起。 等拿到材料回周家,秀娘按照陆清漪画出来的样纸,两人又拿自己的手做比划,相应的把尺寸放大剪裁。 看着剪出来的雏形,陆清漪突然想起一事:“对了嫂子,手套的末端这里,能缝入动物的筋丝吗?” “筋丝?妹妹想做什么?” “就是,因为这个口子比较大,我们把手伸进去容易,可是也容易掉下来,做事的时候可能会不方便,需要用东西把它固定住。而且这个口子固定好的话,就不用担心手小的人套不住了。” 陆清漪比划了一下,继续道:“我记得小孩子们玩的弹弓都是用动物的筋丝扭成绳做的,那种可不可以缝进套子里?” 秀娘闻言低头思索了一下,犹豫不定:“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可能要试一下才知道。” “好,那就麻烦嫂子了。” 说完,陆清漪跑出去买了个弹弓回来,把弹弓上的筋绳给拆了下来,和裁剪好的手套对比了一下剪掉,再由秀娘给缝进手套末端。 “好了,你试试?”秀娘把先做好的一个手套递给陆清漪。 看着面前这个颜色丑陋而且比想象中的样子还稍微厚了点的手套,陆清漪居然不觉得难看,反倒觉得心中满是成就感。 这可是古代的第一只手套啊,而她们就是手套的发明者,并且这只手套或许以后还会广泛运用到各种场所,光是想象都觉得振奋人心。 陆清漪撑开手套,她的手比较小,顺利的从狭小的筋丝口套进去。因为尺寸是按照正常男子的大小做的,所以对于陆清漪来说,末端的口子和手指都稍微有点大了,不过不妨碍她做事。 她把戴了手套的手放进铜盆里,能感受到水的温度很冷,可是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手套是胃袋做的关系,似乎还有保暖的效果,而且真的一点都不透水。 “怎么样,是妹妹想要的效果吗?”秀娘偏着头望她。 陆清漪笑着用力点头:“嗯,嫂子的手艺真是太好了。” 为了手套的耐用度,秀娘提议用的鱼线来缝制。然而鱼线不仅细还很坚韧,加上胃袋有点厚,缝补的时候要一直用手指的劲去戳。陆清漪虽然女红不好,但她可是医生,自然知道缝线是什么感受。 “谢谢你了嫂子。”她由衷道,“接下来就要辛苦你,酬劳我回头再给你。” 秀娘闻言故意假怒白了她一眼:“说了有能帮上忙的就来找我的,这好不容易有一件嫂子能帮上的,你倒是跟我客气起来了。这声嫂子是白叫的吗” 自知自己说错话,陆清漪忙道:“不是的嫂子,酬劳是一定要给的,我这次不止要做几双,可能要做几十双呢。这手套虽然看似容易,实际上做起来很费功夫,我要的急,所以寻思着可能还要嫂子帮忙找几个人一起做。” 听她说急要,秀娘关心道:“村子里的疫病很严重了吗?若是如此,妹妹还不如赶紧离开,免得也被感染了。” 秀娘说的陆清漪何尝不知,只是目前疫病尚在能控制的范围内,身为从小被教育坚守在打败病魔一线上的医生,她如何能逃走呢。至少,怎么也要努力一下。 是以她安抚道:“我知道的嫂子,不管现在村子里的情况还好,已知染上疫病的目前也才十来个人,我想还是有希望的。” 说着她举起手中的手套,笑道:“而这个,也是希望之一呢。” 瞧见陆清漪还能笑着跟她说笑,秀娘知她是个有分寸的人,因此也就不再多言,只是说:“若真到迫不得已不得不离开的时候,你大可来我这,接上你的父母亲也可以,家里还有房间,千万别和我客气。” 万万没想到秀娘居然愿意接纳他们,换做他人,知道他们是从爆发瘟疫的村子逃出来的,还不立马躲的远远地,更别说把人往家里接了。叫她如何不感动。 第218章 报复 不知是否有太多要处理要思考的事情,陆清漪总觉得日子过的既快又漫长。 睁眼的时候天边已经泛白,太阳还躲在云层之后,只露出半张脸,金黄色的光芒落在对面的山头上,像是一座金山横在面前。 陆清漪从屋子里走出来,舒展四肢伸了个懒腰,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白色的气雾从口中呼出,陆清漪愣了愣,随后忍不住笑了。 “今天好冷啊……” 她抖掉浑身的鸡皮疙瘩,像个大妈一样叉着腰遥望着山下的陆家村,想起马谢氏的事,心情一下跌到了谷底。 昨日马谢氏终于醒来了,然而她的喉咙在那场大火中被伤到,所以无法发声,加上浑身大面积的烧伤,此刻醒来反而是种折磨。想起她睁着眼睛眼泪不断从眼眶里滚落的样子,陆清漪就觉得十分难受。因为没有了医学设备,她发现自己什么忙都帮不上。 艰难的替自己换好了烫伤的膏药,陆清漪开始熬煮改了剂量的镇痛药。这两天她一旦闲下来就会查找医书。由于她能找到的药材十分匮乏,加上太昂贵的用不起,她只能选择药效差不多但是能买到的草药来用。 经过几天的排除,陆清漪今天要尝试的是土茯苓郁金蜜饮和蜈蚣全蝎乳没。在中草药上,郁金和乳香对于止痛都有很好的效果,另外几味是为了活血行气。可以说,她研究的这个止痛方子其实是为了给患了疫病的患者吃的。 直到现在他们都不清楚疫病是什么,但因为形状像红斑狼疮,所以暂定名为红狼,以方便他们交流的时候可以明白。 陆清漪准备土茯苓60克,郁金30克,蜂蜜30克。土茯苓和郁金之前已经晒干了,所以她只需要切成片放入砂锅中加水浸泡片刻,浓煎半个小时,用洁净纱布过滤,去渣,收取滤汁,等放凉一些后,再加入蜂蜜即可。 苓在熬煮的期间,陆清漪开始分拣蜈蚣全蝎乳香和没药。这几种药材都是她在药铺直接买来的,按照成本来说相对会比较多。不过相比起上面的土茯苓郁金蜜需要熬煮,这一味方子只需研磨成粉末,需要时冲泡即可,用起来会方便许多。 陆清漪仔细研究过赵老大身上的红斑,那些红斑皆是表面光滑内里腐烂,而且多是分布在血液流动多的部位最严重。陆清漪想,或许是因为血管被堵住,病毒在其中腐蚀血肉滋生繁衍,才会导致表层底下的肉都腐烂了。 因此她在止痛药里面加入了活血的药材,希望能让这些药渗透进血液里面,帮助身体里的血液流通。正好目前有赵老大和陆石生帮着试药,否则陆清漪还真不知这药有没有用。 等全部做完已经一个多时辰之后了,她匆忙装到罐子里头,正要出门的时候,老远看到有个人跌跌撞撞朝山上走来。由于相隔太远,对方的动作在陆清漪眼里看来十分诡异,有点像丧尸走动时跌撞摇晃的样子。 她不禁蹙起眉头,思索了下,迅速把门给锁上后,拿起手中的锄头,躲到一旁的大树后。 大约一分钟后,那人跌跌撞撞上来了,陆清漪这才发现她身上似乎有几处伤口,而且这个人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陆清漪盯着那大娘的背影,在脑海里翻了一遍,终于是想起这个人是谁了。 这不是当初小马家附近那位好心的大娘吗,她这是怎么了,被拦路打劫了不成? “大娘?”陆清漪从树后走出来,唤住正要上台阶的大娘。 听见陆清漪的声音,大娘激动地转过身来,还没开口说话就已经快步朝她跑来。 “小娘子,求你救救我们啊!”刚跑到她面前,大娘扑通一下就跪下了,吓得陆清漪大脑当机在原地。 “大、大娘,你这是做什么呢。”她弯腰伸手要扶起大娘,但被她避开了去。 “小娘子莫碰我,我有病。” 陆清漪更懵了,一双手尴尬地横在空中。不过很快她反应过来:“大娘你也染上疫病了吗?” 大娘闻言眼里闪过一丝难过还有悲愤,哽咽道:“此时说来……唉……”她欲言又止,才说了几个字就不说了。 陆清漪蹲下打量她身上的伤口,发现是利刃造成的,便问:“大娘您这伤……” “被小马他娘砍的。” “什么?!”陆清漪震惊不已,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你说这是马大娘做的?为什么?” 大娘重重叹气,愁眉苦脸:“应是想要报复我们那天做下的孽吧。” 知她指的是锁门放火的事,可是纵火一事过后,马大娘忙于照顾马谢氏,加上连遭打击,她最近一直都闷闷不乐。好不容易因为帮他们照顾赵老大,逐渐话多了起来,怎么都想不到她会突然做出这么偏激的行为。 “真的是马大娘吗?”不是陆清漪不相信,实在太让人觉得难以置信了。 大娘点点头,半个时辰前突然举着刀子冲进我们附近这户人家家里,手里拿着一把小镰刀,见人就砍,跟疯了似的,嘴里喊着要给她的儿媳报仇。我……我也是好不容易才跑出来的。 给马谢氏报仇?难不成马谢氏昨晚…… 不过眼下不是追查这些的时候,陆清漪说:“大娘,你先去棚子下坐,我去给你拿止血粉来。” “不小娘子,我一个年过半百的人,就算死了也无所谓,可是我儿子还有我的孙子,求您一定要救他们啊。” “他们伤的很重吗?我现在马上去拿药跟你去。”陆清漪没有多问,跑进屋子里拣了能用上的药,往布袋里一扔,然后和大娘急匆匆走了。 路上,陆清漪才了解到,原来马大娘此番过去真的是为了给自己和儿媳出口恶气的,而且令她震惊的是,马大娘除了是有备而去外,其心思更是令人发指。 按照大娘的话,马大娘冲进去后的第一句就是:你们现在跟我们一样了。 “什么意思?”陆清漪没明白。 大娘说:“小马他娘啊,居然在我们蓄水的缸里滴了她的血在里面。” 第219章 这又是哪一出? “什、什么?!她真这么说了。”那瞬间,陆清漪只觉一股凉气从心底蔓延自四肢百骸,全身如坠入冰窖一般,冻得她几乎窒息。 大娘点点头,从她的表情可以看出,大娘也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花了好一会,陆清漪才从这惊人的消息里回过神来,只是依旧止不住全身颤抖,连语气都发着抖:“她总共在多少户人家里滴了她的血?” 大娘眼神闪烁了下,半是心虚半是叹气道:“当日放火的都被算计了,加上我家一共有五家。” 五家人啊,一户就算只有四个人,这一下子就是二十个人被感染了啊!其中还有懵懂无知的幼童呢,就算是血海深仇,也没必要牵连无辜的人啊。 “那马大娘现在呢?”陆清漪担心她受刺激过度,杀红了眼而跑去祸害其他人。 不过显然她想多了,大娘说:“小马娘已经死了。” “死、死了……”又是另一件让陆清漪完全反应过来的事,“是你们……” “不、不是我们杀的,虽然当时肯定有人想杀了小马他娘,可是在我们还没从她的话里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自尽了。” 竟然是自尽…… 一股悲凉从陆清漪心中升起,她突然想起火场中马大娘胆小的样子。那个时候的她应该也是很想活下去的吧,可是现在她却毅然选择了自尽,也是因为她对这世间已经完全不留恋了吧。 她又想起第一次见到马大娘和马谢氏的那一天。有时候她都忍不住想,若是那天她没多事救了她们,是不是后面就不用再遭受那些痛楚。 “怎么了吗小娘子?”见她突然停下,大娘紧张的望着她。 陆清漪摇摇头,想说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这种无力感以前她也有试过,那是在手术台上救不回病人的时候。那种想要努力抓住,明明已经拼尽了全力,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病人去世的无力感,她又再一次经历了。 来到了小马家附近,旁边围着很多不明所以的百姓,陆清漪注意到小马家连同附近的几户人家都用拒马给围了起来,每个地方派了两到三个衙役守着。其他衙役则在屋里进进出出,具体做什么陆清漪也没看到,只注意到他们的动作都很小心。 陆清漪扫了一圈,没看到当初叫嚣着要把她们烧死的邻居,地上就连尸体都没有,似乎已经都清理了。 原是有些担心衙役不清楚情况,会不小心碰到那些人的伤口。不过有陆清漪很快就放心了,因为在场的所有衙役脸上都带着布罩,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不过也说明了陈县令是知道这里有几个人感染了红狼的。 见到这些衙役,原本跟在身旁的大娘下意识往陆清漪身后躲,但还是被眼尖的衙役给看到了。 “你!对说的就是你,马上给我站出来!” 陆清漪被对方这一指和一吼吓了一跳,若不是他最后那句站出来,陆清漪怕是当下就举起双手大喊投降了。 她顺着衙役的目光往身后看,发现他说的就是大娘,心下不禁觉得奇怪,但还是上前一步,挡在了大娘面前,直视上那个衙役的目光:“请问小兄弟有什么事吗?” 听到陆清漪的话,那人冷漠地看了她一眼,厉声道:“不关你的事,站一边去!” 声音有点大,陆清漪都觉得自己的心脏下意识颤了颤。 “不好意思,我想还是关我的事的,这位大娘是我的病人。” 听到是陆清漪病人的话,这位衙役总算是正眼看她了。毫不掩饰的探究目光在她脸上徘徊,让人有点不舒服。陆清漪正要开口打断他这种无礼的举动,就听他说:“不用治了,她的病有其他人负责。” 他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陈县令找到能治红狼的大夫了。还是说他口中能治病的是指孙大夫他们? 没弄明白的陆清漪下意识道:“如果你说的是孙大夫他们的话,我跟他们是一块的。” 然而那人似乎已经开始不耐烦,目光一直盯着陆清漪身后的大娘,语气强硬:“我说了,这儿不需要你,让一边去。” 这种态度,就算再明事理的人听了心头都冒火。但是眼下围观的百姓太多,陆清漪只好告诉自己不要发火:“小兄弟,我确实和孙大夫他们一样是个大夫,倘若你不信的话……” 话没说完就被对方粗鲁打断:“我知道你是谁,近段时间村子里的大红人妙手神医。” 陆清漪闻言怔住了,既然知道她是谁,为什么还要拦她? 陆清漪不死心道:“既然如此。” “所以还请小娘子让开,否则我便把你视作与他们是一伙的。” 这这这,什么叫和他们是一伙的? 陆清漪懵了,满脑子的不明所以,不知道这个衙役是不是误会了。严格来说,马大娘持凶器伤人,虽然她现在死了,但也该是抓她才对。怎么的现在反而像是要抓大娘的样子? 她下意识转过头用眼神询问大娘,却见大娘满眼的心虚,闪躲着不敢和她的眼神对上,可她的手却紧紧攥着她的衣服。 情况似乎越发的诡异起来,陆清漪正要说话,就听见大娘在她背后小声道:“救救我们,县老爷要把我们全部抓进大牢里关起来。” 要把他们都关进大牢?这又是哪一出?陈县令是脑壳被撞了吗? 这时陆清漪突然想起大娘找到她时说,她是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难道当时她指的是从衙役手下跑出来,而不是从马大娘的镰刀下跑出来? 还没等陆清漪搞清楚都发生了什么事,面前的衙役已经失去了耐心。他把布罩戴上,径直朝她们走来,看样子是打算对她们动用武力了。 见状陆清漪也是慌了,她对付过也和想要伤害她的人周旋过,可是现在眼前的人是衙役啊,相当于现代的警察了,袭警这种事,她哪里做的出来。 “等等等等,或许,或许其中有什么误会呢。”陆清漪急的都结巴起来,身子下意识随着对方的脚步一路后退。 第220章 冷血 那名衙役看着陆清漪一步步后退,眼里闪过不耐烦和恼怒:“我再说最后一次,马上让开,否则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我……”陆清漪欲哭无泪,她也想让开,可是大娘一直紧紧攥着她的衣服,她怎么让开啊! 说话间,附近发现他们这边骚动的其他衙役都纷纷投来了目光,有几个顺手拿起了粗棍,朝她们警惕地走过来。见状,陆清漪简直要吓哭了。 “各位,有话好好说,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的。” 三两下,陆清漪和大娘就被几个衙役给围在了其中,一旁看热闹的百姓们早在那之前全都跑远了,特意空出前面的空地给他们。 此情此景十分的诡异,她一个妇道人家,身后的大娘身上左一道血痕又一道血痕的,不知道还以为陆清漪才是行凶的人呢。 然而被看热闹的百姓误会的当事人陆清漪,早被眼前的阵仗给吓懵了。 不过是一个年过半百的大娘罢了,有必要发动这么多人来抓吗?实在太夸张了!而且仔细想想,这些衙役搜查得如此仔细,怕不是在找尸体,而是怕漏抓人了吧。 联想到大娘说衙役们要把他们抓到地牢去,陆清漪更是觉得奇怪。要说陈县令因为马大娘来寻仇,突然良心发现想要替当初被关起来放火的她们讨回公道,任陆清漪怎么想都觉得牵强啊。 肯定是有别的原因,让陈县令这个狗官下了如此荒唐的命令,竟不顾受伤了的村民,执意把他们打下地牢,不管他们生死。 嗯?不管他们生死? 这时,陆清漪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心底无端升起一股凉意,双手下意识紧握成拳。 “大娘,你现在还跑得动吗?”她侧头小声问道。 大娘闻言愣了一秒,随后摇头:“抱歉小娘子,连累你了。” 言下之意,她已经是跑不动了,即使陆清漪有心要帮她跑掉,恐怕没跑出千米大娘就会被眼前这些身强力壮的衙役们给拖回去。 怎么办? 自知在这种情况下,唯有投降被抓才是最能避免担心伤亡的。可是陆清漪担心,一旦落入陈县令的手,就再也没有机会能把这些人给救回来了。 还有一点,被抓的这些人当中或许就有还未被感染的,可若是把他们都关在一个地方,难保不会都染上红狼,这才是陆清漪最为担心的。即便这些人最终的结果也逃不过一个死字。 正当陆清漪思索着要不要反击的时候,大娘突然自己从她身后走出来,主动把手放在身前,示意自己没有武器:“抓我吧,不要伤到小娘子。” 陆清漪见状下意识要伸手拦住大娘,可她手才伸出来,大娘就被旁边拿着毯子的衙役一把扑倒,整个人重重被压在地上。这些衙役的动作十分粗鲁,丝毫不顾大娘的年纪和身上的伤,用力把她的双臂往后锁住绑绳子。 眼见他们动作如此粗鲁对待一个老人,陆清漪忍不住冲过去推开那个衙役,大吼道:“住手,你会弄伤她的。”说完她就要弯腰把人扶起,然而她没有碰到大娘,就感觉手臂一紧。 “臭娘们。”随着男人的咒骂声落下,她瞬间感觉到自己被人拔高推到一边去。 男人的手劲比她还要过之而无不及,这一下又是摆明了要报复她的。陆清漪当下身子一歪撞上了一旁的架子,连同架子摔到了地上去。 那名衙役似乎还觉得不够解气,走过来想要把陆清漪抓起来打。这时,一开始发现大娘的那名衙役出声拦住了粗鲁男人的举动。 “够了,还嫌事情不够多吗。” “可是白哥……”手脚粗鲁的男子想要反驳,但被对方一个凌厉的眼神逼退了去。 陆清漪忍着浑身的酸痛,从地上站起,就见那个被唤作白哥的衙役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看了她一会,后说:“多管闲事也要先掂量一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 这话说的,倒是怪起她来了。 陆清漪愤怒道:“你们到底想对他们做什么?” “与你无关,不该过问的事不要问。” “什么叫不该过问。”她怒不可遏的指责道:“你分明知道陈县令会如何对待他们,怎么可以做到如此冷血……” “冷血吗?”白哥闻言嘴角轻蔑勾起,看着她冷讽一笑,“或是你觉得我该跟你一样菩萨心肠,然后任由疫病在村子里肆虐?” “什、你在说什么?” “我说什么你很清楚。”白哥又恢复方才的面无表情,说,“这些人都感染上了疫病,迟早都会死的。我们把他们关在地牢中,反而可以避免更多无辜的百姓因为他们染上疫症。” 不得不说,白哥的话不是没有道理,现在谁都说不准这些带病的村民会不会把病传染给其他人,尤其是在出现马大娘突然暴走的事后,陈县令更加不会放任这些人在外游荡。他是宁可杀错也绝不放过,这些人怕是在丢进地牢后,等待他们的结果就是活活饿死吧。 一想到这个可能,陆清漪就觉得胃翻滚的厉害。浑身颤抖不止,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被吓坏了,呆怔在原地许久,直到有人不小心撞到了她,她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 恍恍惚惚下,陆清漪连自己什么时候回的家都注意到,等她回过神来,她已经坐在家附近的一个小池边,看着泛着翠绿的池子,缓缓抱着大腿,把脸埋在膝盖上。 没一会,安静的半山腰上响起一阵轻微的抽泣声,断断续续的。除此以外,整个山头都仿佛因为冬季而陷入了沉睡一般,安静荒凉。 一盏茶后,陆清漪用袖子抹掉脸上的泪水,看着寂静无波的池水,想起了第二次见到赵珩渊的时候,赵珩渊把吃了春药的她放进这个池子里的事。 那时天色很晚,她被高氏下药,仓皇中逃了出来。那一晚很热,不止是身体上的燥热,空气中也散发着热气。她慌不择路地狂跑,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往哪个方向走,求生的本能让她无法停下脚步。 所以她遇到了他。 第221章 长大 陆清漪总是想,假如当初赵珩渊不救她的话,是不是就不会有今天的她呢? 一念之差,或许就会因此改变一个人的命运,如同蝴蝶效应一般。 所以陆清漪很苦恼,一想到被带到地牢的那些村民,想到他们的命运,她便觉得身子一阵发凉。她甚至会忍不住想,假如被抓到地牢的是陆父他们或者是赵珩渊,不管是任何哪个,都让她感到害怕。 “如果我不去帮他们,也没有人帮他们,他们就真的会活活饿死了。” “可是我能有什么办法去对抗一个县令呢……” 陆清漪独自纠结,此时她多希望有人能在身边给她出个主意,告诉她该如何做才对,如何做才能两全。 “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你却不在。”她忍不住埋怨一句,随后又道,“不在也好,指不定哪天真的爆发疫症了。” 叹口气,陆清漪从池边站起,转身回屋子去。 稍晚,当陆清漪收拾好心情,打算去找孙大夫商量一下被衙役抓走的村民的事,看看能不能挽救一下那些人的命的时候,陆士诚独自一人上山找陆清漪了。 “姐,你要出门吗?”陆士诚才到,恰好碰见陆清漪在锁门,他开口引起她的注意。 由于陆清漪一门心思都在地牢里的百姓身上,当听见陆士诚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时,她吓得浑身抖了抖。 “啊,是小诚啊。”陆清漪转过身,看见是陆士诚,下意识扯了个微笑。 然而她一开始被惊吓到的样子已经被陆士诚看在眼里,瞧出她的不对劲,陆士诚问:“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疫病很棘手吗?” “呃……和疫病也有点关系吧……”陆清漪又是叹口气。 她突然发现,近一个月她叹的气都可以赶上这几年了。 瞧她愁眉不展的样子,陆士诚体贴道:“虽然不知道我能不能帮上忙,不过如果姐能告诉我的话,我也可以帮忙一起想办法的。” 闻言,陆清漪抬眸望他。不知是不是太久没有认真看陆士诚的关系,她突然发现陆士诚这半年中似乎长开了不少,五官都变得清秀起来,似乎还变得成熟稳重不少。 陆清漪呆呆看着陆士诚,好半晌才意识到自己又发起呆来。 “抱歉,最近事比较多,我有点恍惚了。” 陆士诚理解地点头:“姐看起来好像没睡好。” “有点失眠了,无大碍。”为怕他担心,陆清漪故意转移话题,“你来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 “是的,姐之前拜托我的事,我已经办好了。师父他老人家先过去了,现在是想来问问姐,怎么跟爹娘他们说?” 陆士诚这话让陆清漪想起自己之前让他去办的事,因为最近事多她都忘了,没想到陆士诚还完成得挺好的。 “小诚你真的长大了不少。”她感慨的望着陆士诚,有种我家有弟初长成的成就感。 陆士诚不好意思地摸后脑勺:“我总不能一直在爹娘还有姐的庇护下生活,而且我现在身体也好很多,是时候帮家里做点事了。” “不错,会这样想很好,千万别像陆家耀一样混蛋。” 说到陆家耀,陆清漪感到有些头疼。陆家的那些长辈们也不是好说话的主,看来还是要回一趟家,让陆父去找那些伯父们说一下,在尽量不造成恐慌的前提下先离开陆家村去避祸。 “对了,我让你旁敲侧击周围的邻里疫病的事怎么样了?” 说到这个,陆士诚抱歉道:“我跟他们说了,可是他们都不太相信,都觉得我是小孩子在说傻话,又说如果真有瘟疫的话,县老爷早就跳起来了。” 果然,陆清漪就知道,没有陈县令的话,村民们都不会相信有瘟疫。再者,让他们离开生活了几十年的村子搬去外头住也的确是有些勉强,不怪陆士诚被大家无视。 “没事,这事就先搁一边吧,回头我再想想办法。” 陆清漪想,按照目前的势头,怕是很快陈县令就要顶不住了。而且只要她联合其他大夫给陈县令施压,不信他还能坚持要把消息压住。 到了陆家,难得今日陆父没去做事,两人正在屋后清扫地窖,为之后的寒冬做准备。陆清漪和陆士诚对视一眼,思索着到底由谁去开口比较好。 “闺女,你来了啊。”还在斟酌着要怎么说的时候,陆父正好抱着一个陶罐出来,见陆清漪和陆士诚两个人杵在地窖外,也没多想。 陆士诚自然上前,接过他手中的陶罐,说:“爹,我帮你啊。”随后把东西放好后钻进地窖里,留下陆父和陆清漪。 见状,陆父似有察觉,侧头看陆清漪:“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嗯。”陆清漪点头。 陆父了然颔首:“和最近村里头传的疫鬼有关吧,是瘟疫对吗?” “差不多,虽然还没到很严重的地步,但是这几天发现感染了的村民越来越多。”这也是陆清漪这几天忙的头晕脑胀的原因。 原以为得了红狼的人都在控制范围内,不想原先这些得病的人中,有的是因为普通的发烧,有的一开始找的郎中没看出问题来,最后直到变得很严重了才去济世堂找大夫。家庭间的互相传染,加上和外人的接触再传染,统统在这几天暴露出来。 “爹,目前的情况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爆发瘟疫,小诚已经在陈家村找了一个屋子,你要不先和娘搬过去,等我们找出解毒的方子后再回来?” 闻言,陆父陷入沉默。 离开生活了几十年的地方,谈何容易。且不说还在生长的农作物,陆父和高氏各自都还在做事谋生。尤其是陆父,一旦离开,再回来就不一定能找到一样的活做了。 再者,这不过是陆清漪自己私下做的决定,事情是否严重到需要离开的地步,她自己也说不准。尤其现在陈县令那边还未发话,郎中和大夫们除了疫症外都闭口不谈其他。 “还有多少时间?”好一会,陆父才开口,从他的话听来,他是选择相信陆清漪的判断,这无疑激励了陆清漪。 陆父从不过问她为何会突然懂医,或许是有愧疚或者父爱在其中。可在这种时候,他还是无条件信任陆清漪,怎能不让她感动。 第222章 监视 陆清漪说:“越快越好,我担心会有大的变故。”从今日陈县令决绝的命令来看,恐怕过段时间他就会有所行动。 而按照陈县令一贯自私自利的行为来看,他针对疫症下的行动必然不会很温和。 陆清漪又说:“伯父那边还要拜托爹去游说了。” 早些时候,当她在池边整理情绪的时候,陆清漪已经想好了。她必须要在陈县令有大的动作前,让还未染上疫病的村民们出去躲一躲。而她的这个决定需要孙大夫他们的帮忙,这也是方才她锁门要下山的原因。 只希望一切能够顺利。 陆清漪看着天边的乌云,心中一片阴霾。 花了一晚的时间,陆清漪把自己研究的两个止痛方子多做了十几剂出来,以防济世堂又有病人有需要。虽然这两个方子目前还只是在反复改良当中,但假如能帮到其中一些人止痛,也算是一点安慰。 隔了一天没来济世堂,原以为会忙到人撞人的状况,可是出乎意料的是,今日的济世堂看起来似乎格外的……清闲? 不该啊,最近陆续有人发现自己长了红疹还有人开始发烧,就算不是每个人都来济世堂,也不至于冷清到这种地步。 陆清漪望向药柜前正在抓药的医童,正要说话,旁边一个医童突然走过来,笑脸嫣然的站在陆清漪面前,说:“小娘子来了呀,正好小生有一方子抓不准,小娘子能否帮忙看一看?” 随后把手里的纸张开放到陆清漪面前,陆清漪正觉他此举怪异,就见纸上写着:不要说话,回头到里头找我。 见状陆清漪心觉讶异和警惕,不过表面没有显露出来,而是煞有介事的认真瞧了一遍,指着空白处说:“挺好的,量用的颇为谨慎,没什么问题,可以先让病者服用三日,稍后再观察情况改善。” 边说着,她把原先想要交给医童的止痛药又悄悄放回布袋里,仿佛刚刚没要掏出来过一般。 医童微微一笑,感激道:“谢谢小娘子指点,对了,小娘子是有事找孙大夫吧?孙大夫正在里头休息。” 陆清漪颔首,在要掀起幔子从侧门进廊道的时候,她特意用眼角扫了一圈大堂还有门外一眼,眼尖的发现济世堂大门的正对面,有人搬了一张凳子,坐在巷子外头铺子的旁边,每当有人进济世堂,他都会投来目光。 这人是谁? 怀着这样的疑问,她走进廊道,沿着廊道往前走了一段路才逐渐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陆清漪以为是孙大夫,便加快脚步过去,不想半路差点撞上一个刚从房里出来的人。 “抱歉抱歉。”那人急匆匆道歉,头都没抬起过,绕过陆清漪就走了。 陆清漪正觉得奇怪,孙大夫的声音就在门边响起:“小娘子来了啊,快快进来。” 陆清漪没多想,随着他身后进房。结果才进去,陆清漪就惊呆了。 原以为房里只有孙大夫,可当她进去才发现不是,不大的房里竟然坐了将近五个村民,见她进来都用警惕的目光瞅着她,直把陆清漪瞧得汗毛直竖。 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些人都在这看诊,不该在外头吗? 就在她疑惑不已的时候,孙大夫发现了她的呆怔,明白她肯定觉得奇怪,便招呼陆清漪过去,边给她解释:“抱歉,事发突然只能出此下策了,不过今天之内我会想办法解决的。” 说着,他在那人的手腕上绑了一条黑色的布条,嘱咐对方不要摘下,日落前去济世堂的后门找他。此举更让陆清漪觉得一头雾水,不过她没有插嘴,因为她看见这个人的手腕上也有红斑,不过颜色比较浅。 待孙大夫把剩下的人一个个查看完毕绑上布条后,房里终于只剩下他们二人。陆清漪正要开口询问,孙大夫举起一只手,拦住了她的疑惑,走到门边小心观察了一下,才把门给掩上。 陆清漪不禁眯起眼睛来,联想到济世堂对面那个奇怪的人,她心中有了计较。 有人在监视济世堂,为什么呢? 把门掩好,孙大夫回到屋内,顺手往炉子里扔了块炭,好让房里暖和起来,才说:“小娘子是不是觉得今天济世堂格外的奇怪?” 陆清漪点头,直问:“是谁在监视济世堂?” “小娘子果然聪明。”没想到陆清漪这么快就猜出了原因,孙大夫晒然一笑,说,“是陈县令。” “陈县令?他为何要这么做?” 听到这个名字陆清漪似乎并不感到意外,反而觉得是他的话一切就都说的通了。只不过她奇怪的是,陈县令这么做的目的到底在哪?济世堂有什么好监视的,不过是个给人治病的地方罢了。 就见孙大夫叹口气,直摇头:“昨日马大娘的事小娘子听说了吗?” 陆清漪点头。如何没听说,她还去了小马家附近想要帮忙,还差点被衙役揍,并且目睹了大娘被衙役带走的一幕,这也是她今日来找孙大夫,想要一块商讨对策的缘故。 “昨日小马家附近的一位大娘曾去找过我求救。”陆清漪把昨日的事跟孙大夫说了一遍,其中着重说了白哥的话,好让孙大夫能明白陈县令的态度。 听罢,孙大夫看着陆清漪,问:“小娘子如何看?” “我觉得……陈县令是打算把这些染病了的人都关起来饿死,一来可以防止疫病蔓延,二来不怕再有人会做出和马大娘一样过激的行为。” 孙大夫点头:“不错,我也是这么想的。” 随后孙大夫告诉陆清漪济世堂今日如此怪异的原因。 原来就在昨夜的时候,一群衙役突然冲了过来把济世堂团团包围起来。随后连同孙大夫在内,堂里的所有医童和大夫都被禁锢在大堂上不能走动,之后就发生了令人发指的事情。 这些衙役直接闯进廊道那头一排的房间,把里头染了红狼,身体状况已经变得很糟糕的病人全部用布给包住捆好,再一一拖了出来。 第223章 该死的狗官 当时孙大夫瞧见他们举止如此粗鲁蛮横,恐他们会伤到病人,便不顾那些衙役的威胁,站起来呵斥他们的行为。不想话落,他的肚子就挨了衙役一拳,并且态度强硬的压着孙大夫跪在地上。若是有医童想要劝阻,也会受到一样的待遇。 听到这儿,陆清漪愤怒不已:“这是滥用私刑,他们根本没权利这么做!” 孙大夫叹气道:“怕就是陈县令给的权利。” 陆清漪张了张嘴,发现无力反驳。自己昨日不也差点被衙役打了,若是没有陈县令的授权,这些衙役怎么敢当着这么多的村民面前打人。 然而一想到这,她就更气愤了。不知是气陈县令下的这个卑鄙无耻的命令,还是气这么一个人渣居然是能主宰平民百姓的父母官。 “所以济世堂里得了红狼的村民全都被陈县令的人抓走了吗?” 孙大夫点点头,两人同时陷入沉默。 原本为了不让这些患病了的人在外头继续感染其他村民,他们才会提议把所有人都聚在济世堂的后院里。一来可以及时查看他们的病情,二来这儿药材齐全,而且医童们都懂得如何避免被感染,只要给够他们时间,他们一定能研究出治疗红狼的药。 可是怎么都没想到,这些因为信任他们而留下来的村民,竟全被陈县令那个狗官给抓到了地牢里,任其自生自灭。 “那个该死的狗官,真想摘了他的乌纱帽。”陆清漪气的破口大骂。 这时,孙大夫朝陆清漪摆了一下手,随后凑过去,压低声音道:“其实,昨夜还有一人未被带走。” “谁?”陆清漪惊喜道。 “是谭伯。因为他的病情是这些人中最严重的,所以我把他安排在最角落的房间,就在廊道拐角靠墙的小房,没想到那些衙役没有发现。” 谭伯陆清漪知道,当初他的病情也只是稍微比马谢氏好上一点而已,此时应该到了病毒的后期,每日都要被身体上的疼痛折磨得死去活来。现在的他只是苟延残喘,若是治疗的药还没有出来,他很快也会油尽灯枯的。 “孙大夫,还记得我前些日子说的止痛药吗?我弄了两个方子,原是打算给这些病人试试的,没想到却撞上这样的事。”现在看来,只能先让谭伯试一下了。 陆清漪把自己煎熬好的药和研磨好的粉末从布袋里掏出来,放在桌子上,一一跟孙大夫介绍里头用到的药草剂量以及作用。 陆清漪的用量很谨慎,因此孙大夫仔细计算了一番后,道:“谭伯的情况已经很严重了,我觉得蜈蚣全蝎那方子或许更适合谭伯。” 陆清漪点头,她亦是这么想的,所以才会做出两种不同剂量的药,假如有效且对身体无大副作用的话,后期便可以针对病人的情况考虑用哪一个方子。 推开门,只能容纳一张床和一张桌子的房间里,谭伯躺在床上,他的脸上有着痛苦的神色,似乎正在努力压抑着什么。在听到有人进来的时候,他伸出手,张口似乎想要说什么,可是发出的声音却是痛苦的呻吟。 见状,孙大夫快步走到床边,伸手把他搀扶坐起来:“没想到你这么快醒了,小心些慢慢来。” 等孙大夫把谭伯扶坐好,陆清漪把手里的瓷碗递给孙大夫。孙大夫接过后,看着谭伯,缓慢道:“这是小娘子特意为你们做的止痛药,喝了这个后可以缓解身上的痛楚。” 听到可以缓解痛苦,谭伯无神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些,陆清漪仿佛从其中看到了一抹亮光和喜悦。但是很快,因为疲乏,他有气无力的点点头,等着孙大夫慢慢给他喂药。 趁着他喝药的期间,陆清漪拿起一旁医童们每日检查后书写的册子。这也是陆清漪让他们记录的,这一套做法自然也是她从前世当医生时学来的。为的就是可以观察病人每天的变化,有助于他们研究红狼的潜伏期和治疗方向。 陆清漪翻了几页,看到上面详细的记录了当日给谭伯换药的次数以及服用的方子,并且还列明了方子的剂量和使用的药材,其详细程度远超过陆清漪当初描述的内容,不知是哪个人如此细心,不仅具体的落实了,还完善了陆清漪想要的意思。 她慢慢地从最前面的日期往后翻看,在看到最后三页时,陆清漪蹙起眉头,翻来覆去的研究着这三页纸的内容。 从上面的内容来看,最近的这三天里,谭伯虽然依旧觉得全身都酸痛不已,尤其是红斑靠近的部位疼的更厉害。可是按照他们询问记录,谭伯后面已经没有说红斑发热。是医童记漏了呢,还是说谭伯已经疼到感觉不到红斑在发热? 想到这,她出门去了另一个房间,那是赵老大住的。他的情况和谭伯的差不多,所以这二人喝的都是同一个方子。 陆清漪拉开柜子,拿出里头的册子,同样是从头看到尾,在最后两页也发现了医童没再记录红斑发热的情况。 一个人没写可以说是巧合,可是同样病状的二人,喝的一样方子的药,几乎差不多时间没有红斑发热的现象,是不是可以说明这个方子正在起作用,或者说,起到一点的作用? 想到这,她拿着赵老大的册子,重新回到谭伯住的小房,这时候孙大夫已经喂完药,正要找陆清漪来着。 “是不是发现什么了?”瞧见陆清漪手里拿着册子疾步走进来,孙大夫灵敏的觉得陆清漪肯定是有发现了。 陆清漪点头,努力压抑着内心激动和澎湃的心情,把赵老大记录册递给孙大夫,让他看最后两页。随后自己打开了谭伯的记录册,让他看最后三页。 然而孙大夫瞧了一遍后并未发现异样,陆清漪只好说:“他们最近几天都没有记录红斑发热的症状。” 孙大夫闻言忙低头检查了一遍,发现真如陆清漪所言,后面都没有记录发热情况。 第224章 救人 “这个方子有效?” 陆清漪点头又摇头:“应该某种药材有效,但并非都有用,只是压制了红斑发热的情况。” 孙大夫低头沉思:“不错,之前我们讨论的是,红斑发热是因为里头的肉腐烂引起的。假如这味药可以抑制红斑发热,就说明皮下的肉没有在腐烂了。” 陆清漪用力点头。 是的,正如孙大夫说的,红斑会发热是因为病毒正在吞噬着皮下的肉,由于细菌的感染,所以病人才会觉得红斑在发热。而随着皮下肉的吞噬,病毒滋生繁衍渗透进血液,造成血液供给不足,病人最后痛苦而死的情况。 所以,能够抑制病毒滋生繁衍,就已经是前进了很大一步了,怎能让陆清漪不激动,简直就差跳起来欢呼庆祝了。 当然了,这目前还只是他们的推测而已。没有现代技术的支持,陆清漪看不到皮肉下的情况,也没有显微镜可以研究病毒有没有停止活动。但只要有一丝的希望,他们都不能放弃。 不过这样一来,陆清漪和孙大夫就更加笃定了要把地牢里的人救出来的想法了。除了他们都是最合适的试药者外,还有因为他们深信一定能把人治好的信念在其中。 好不容易终于找到有能抑制红斑溃烂的药,可是此时济世堂里患了红狼的病人都被陈县令抓到了地牢里,让人烦躁的是,他们甚至不知道该地牢在哪里,也不知道,这些人是否真的被关起来。 当然了,陆清漪还是偏向于他们只是被关起来而已,她不愿把结果想的太糟糕,也希望陈县令做事不要太决绝。只是他们还是要尽早找到这些人,否则她真怕如孙大夫所言,会被陈县令放火烧死。 在等待药效发挥作用的时候,陆清漪和孙大夫就在一旁研究方子中是哪个药起了作用,看看能不能在新的方子里加入这些药材,中和一下研究出能治愈红狼的药方。 须臾,孙大夫站起走到床边观察谭伯喝了药后的情况。他伸手搭在谭伯的手腕,做完望闻问切后,侧头问陆清漪:“小娘子,病者头冒虚汗可是正常?” 闻言,陆清漪放下记录册来到床边,也依次检查谭伯的身体体征,并没有发现他有心跳过快或者呼吸急促的情况,说明冒虚汗不是大问题。就不知是只有谭伯有这个表现,还是其他人也有。 陆清漪只好问:“谭伯,你觉得难受吗?” 谭伯摇头,用着嘶哑的声音说:“这是我近些日子以来觉得最轻松的。”说着脸上露出一抹轻松的表情。 闻言,陆清漪和孙大夫对视一眼,心中都因为他这话感到轻松不少。 只是止痛药并非治愈药,仅仅只是能帮他们缓解痛苦而已。他们真正需要的依旧是治疗红狼的药方,那才是让他们彻底恢复健康的良药。 可惜的是,现在能帮他们试药的只有谭伯了。 说到病人,陆清漪想起方才房里的那几个由孙大夫绑上布条的病人,问:“孙大夫,早先那些人,你为何在他们手上绑布条?” 说到那些人,孙大夫十分谨慎的往门口看了眼,才说:“那些人也是刚起红疹的,因为还不确定是否是红狼,又担心陈县令的人会不分青红皂白把人抓起来。因此先给他们绑布条做记号,让他们日落后去济世堂后门等我。” 闻言,陆清漪大约知道孙大夫想做什么了。 “你要把他们藏起来?” 孙大夫沉默了几秒,仿佛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颔首:“我无法眼睁睁看着陈县令如此草菅人命。” 是的,但凡有血性的,谁能眼睁睁看着呢。 是以陆清漪自告奋勇说:“孙大夫介意我也参与进来吗?” 孙大夫闻言一愣,正要给她说明事情的严重性,陆清漪笑着打断他的话,狡黠的眨了眨眼,说:“打探消息的话,我可是有很多门道的。” 这话倒是不假,因为此前给村民们看病的时候,她有一一记下那些人的名字,其中就有几个人是在衙门做事的。虽然她没有具体的问对方做什么,不过既然都是在衙门做事,总不能一点风声都不知道吧。 “我会尽快把他们的位置问出来,到时候我再来找你商量对策。” “好吧。”眼见她信心满满,孙大夫也不再阻拦,现在的他们要跟时间赛跑。 等谭伯睡下后,陆清漪打算回家找记录病人的册子,在她临走前,孙大夫拿笔在纸上写了一些字,然后递给陆清漪,说,“你若是知晓他们的下落了,就来这里找我,稍后我也会把人带去那儿。” 陆清漪低头看了下,这个地方几乎已经在村子外了,是一处废弃了的茅屋房。没记错的话,那个地方刮风下雨都特别危险,因为就在山下。据说是在一次山体滑坡后村民们集体迁移的。 不过想想,如今他们的情况,就算再危险也只能先将就一下,总好过被陈县令的人抓住。幸好现在是冬天,不怕会有暴雨。 随后,陆清漪回到山上,找到了记录病人的本子,翻找了一下,把其中几个人住的地方记了下来。 “幸好当初为了可以后续跟进,特意要了住址。”她收起本子放好,就又匆忙下山了。 顺着村民留下的地址,陆清漪找到了第一个人,然而非常凑巧的是,今日那人要当值,并不在家中。考虑到直接找到衙门去会暴露意图和身份,因此陆清漪只留下了一些去火的药就走了。 然而连续找了两家,要么是当事人不在,要么对方只是一个守门的,能知道的事情不多。因此一个多时辰后,陆清漪已经绝望地坐在路旁,思索着要去下一家呢,还是换个打听的方式。 就在这时,有个大娘经过她身边,走了几步,又折了回来。 “这……您不是赵小娘子吗,女神医?!” 如此羞耻的名头,陆清漪抬头一看,眼前的大娘看着很眼熟,然而她却想不起是谁,只好先露出笑容:“你好。” 第225章 得来全不费工夫 “小娘子怎么坐在这呢?可是受伤了?” “啊不不不,我就是走累了” “哦,看来小娘子是在出诊吧。”大娘目光落在陆清漪手上的篮子,看见里头装着的药草,误以为陆清漪是在出诊。 “啊……嗯,是的呢。”不好说出自己在做什么,陆清漪只好含糊其辞,笑笑掩盖过去。 “要不小娘子去我家坐坐吧,天寒地冻的坐在街上容易着凉。”没想到大娘倒是热心。 不过陆清漪实在不好意思去叨扰人家,就婉拒了:“不用了大娘,我就歇歇。” 但大娘没有立即离开,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俯身对陆清漪说:“小娘子这是还要去哪里?我儿子说最近外头不怎么太平,小娘子可千万要注意些。” 闻言,陆清漪觉得她这话似乎意有所指,抬头望着大娘,而后问:“大娘何出此言?难道村子里来了盗贼?” “那倒不是,和盗贼无关。”说到这,大娘蹲下来,凑近陆清漪身边,小声道,“小娘子想必也知道小马家之前走水的事吧?” 陆清漪点头,一脸茫然,不明白大娘提到小马家做什么,这和街上不太平有关联吗? 就听大娘说:“我儿子说了,小马一家都感染瘟疫,而且现在村子里也有很多人染病了。现在都不知道谁没有染上,所以小娘子外出看诊的时候可千万要注意一些。” 听到大娘的话,陆清漪惊了。之前大部分村民因为人云亦云的缘故,都是直接说可能有疫鬼。而且直到现在大家都还不清楚是瘟疫。可是这个大娘一开口就是瘟疫,显然她是知道内情的。 陆清漪心下有了计量,故意道:“是的,我之前也觉得挺奇怪的,可是吧,县衙那边也没有消息,我也就没往心里去了。” “那可不是……”大娘似乎想说什么,但说到一半又闭上了嘴巴,紧张的看了陆清漪一眼,又扫一圈周围的人,才压低声音说,“这事现在还不宜张扬,我亦是听我儿子说了才知道。小娘子记得吧,我那个儿子是在县衙里当衙役的。” 大娘的儿子居然是在县衙里当衙役的?! 听到这,陆清漪眼里闪过一丝讶异,但很快掩饰过去。她在脑海搜索了一圈,花了好一会才想起眼前这个大娘之前曾去她那看诊过。 还记得当时这个大娘十分骄傲的告诉陆清漪,她的儿子在县衙里当衙役,深受陈县令的看重来着。至于为什么不记得大娘,只因为她当时来看的是腰痛,因为劳损比较严重,陆清漪给她开了方子后,还告诉她日常锻炼腰的方法。之后这个大娘只回来复诊了两次,便再也没有来过。 想到这,陆清漪问:“大娘,您的腰好些了吗?” 果然,大娘一听眼睛就亮了:“好了不少了,说来还要多亏小娘子了呢,若不是有您的方子和那个什么复操来着,我还真不会好的那么快。” 随后大娘果然开启了她话痨的本性:“之前为了这个腰也是瞧不过不少大夫郎中,可没一次能改善的。但自从按小娘子的方法做之后,我现在是一天比一天利索,要不怎么大家都说小娘子是女神医呢。” “呃,呵呵,过奖了……”不管多少次听到别人的夸张的赞赏,陆清漪都还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完,陆清漪开始切入正题:“其实我今日也只是去之前看诊的村民家里,看看他们现在恢复得如何罢了,顺便给送些着凉时能用得上的药草,大娘您拿些回去吧。” “那怎么好意思。”说是这么说,大娘的眼睛却望着陆清漪的篮子,似是在打量到底是什么药草。 陆清漪见状故意轻咳几声,沙哑着嗓子说:“走了一个下午都还没喝口水,喉咙有点干呢。” 大娘当即道:“去我家坐吧,就在附近呢,小娘子提着这么大的篮子肯定也累了。家里有暖炉还可以煮杯热茶暖暖身子呢。” 要的就是这句话呢! 陆清漪当即不带一丝犹豫的点头了。 既然这个大娘的儿子是衙役,而且陈县令还很看重,家里应该多少有点线索吧。再不然,若是她儿子也在家的话,那不是正好可以打探一下。反正她是大娘亲自邀请去的,还有回访的名义在,怎么也不会和瘟疫联想到一块吧。 大娘的家的确不远,穿过一条巷子往右拐,她的房子就在一排并列的屋子的第二个,外头围着竹栅栏,特别的显眼,也可以看得出他们生活的环境要稍微好一些。 “小娘子快进来吧。”大娘朝栅栏外的陆清漪招呼道。 “好的。”陆清漪调整了一下表情,随后挎着篮子进屋。 让陆清漪意外的是,屋里除了大娘外没有别人,但可以看得出这个家至少有三人左右一起生活。因为里头的一张桌子边有四张凳子,而且屋里的柜子架子都能看得出不止是两人生活的数量。 “大娘,怎么家里就你一个?”话虽如此,为了探听那个在县衙做事的儿子的下落,陆清漪明知故问。 “哦,孩子他爸应该是出去了,至于我儿子,他今日不当值,或许是在还睡吧。” 这样啊,那她不是还得想办法多逗留一会…… 陆清漪苦恼地抿起唇。 很快,大娘就开始煮茶,随着炉子烧的火热,屋里也逐渐暖和起来。陆清漪从篮子里拿出一捆药草:“大娘,这捆药草给你,平时要是上火还是觉得有着凉的迹象,可以两碗煎成一碗喝。” “好的呢小娘子。”大娘兴高采烈地接过,随后从一旁的柜子取出一碟糕点,“吃点糕点吧,吃饱些才有力气跑动。” “好啊,谢谢大娘。”正愁着没有借口可以留下呢。 吃着糕点的时候,大娘就在一旁煮茶,原本只是在闲聊着,不过在陆清漪的特意引导下,大娘开始谈论起在县衙做事的儿子来。 据大娘说,她的儿子在县衙做事已经有将近十年,也是衙役们中的一个头儿,手下有大概十几个听他吩咐的小弟。因为他善勇聪慧,所以陈县令极为器重他,很多事都会交代他去做。 第226章 白哥 听到这,陆清漪觉得或许这一趟她真的来对了,这个人肯定有份参与抓患病了的村民,也才会告知自己的家人和外人接触要小心。只是问题是,她该如何做才能隐晦打探出那些病人的下落而不打草惊蛇呢。 苦恼着的时候,陆清漪发现大娘家中的东西似乎都经过一番收拾,而且半敞开的房间里明显横着一个大箱子,就在门边不远。 难道他们打算要搬家? 不,看着不像是要搬家,因为家中大部分东西都没有打包,只是能看出一些必需品都被收了起来而已。 陆清漪思索了下,状作不经意的问道:“大娘家中收拾的很干净啊,与您相比,我那就跟狗窝似的。” 听到狗窝这个形容词,大娘乐呵呵的笑了起来。笑罢,她说:“小娘子是大忙人,肯定没时间收拾,不过我也不是经常收拾,也是因为……”话说一半,她突然一个急刹车,闭上了嘴巴。 陆清漪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只见她脸上有一抹尴尬和说错话了的表情,就像是一只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一样,戛然而止。 见状,陆清漪仿若不见,还故意说:“因为什么?” 大娘脸上快速闪过一丝懊悔,恨不能把自己的舌头咬掉。可是话都出口了,她又不怎么会撒谎。 是以,大娘在纠结了一会后,艰难的把她刚刚没说完,但其实不能说的事,缓缓告诉陆清漪。 “不瞒小娘子,是这样的,我和孩他爹打算暂时搬去别的地方住一段时间,等过段时间再回来。” 闻言,陆清漪眉毛一挑。 这么巧,他们也打算搬到别处住一阵子? 正当陆清漪打算顺着大娘的话,问她为何要搬家的时候,大娘倒是自己说出原因来了。 “是我儿子说的,虽然他当时说的话也是颠三倒四,我自己也没听明白,不过应该也是和瘟疫有关,我寻思着这瘟疫怕是要压不住了,所以我儿子才让我和老伴赶紧离开。” 在听到瘟疫压不住的时候,陆清漪心下一怒,忍不住大声反驳道:“简直是一派胡言,瘟疫怎么就压不住了。”说完陆清漪才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好像过激了。 可是她实在是生气,不知是在气自己还是在气陈县令那个狗官。 明知道陈县令下令把感染红狼的人抓起来的时候就已经知道,陈县令是开始觉得瘟疫扩散了,想要先下手为强控制这些人活动,避免造成更大的感染群。所以底下的衙役会觉得瘟疫压不住了,也在情理之中。 可她就是气,明明他们都那么的努力了,可是陈县令一句话就可以把这一切给毁掉。 面对陆清漪突如其来的怒意,大娘显然有些懵了,怔了几秒后,似是想到什么,大娘说:“我倒是忘了小娘子还是个神医呢,是不是对这个瘟疫也有所了解。” “哈……啊,哦……” 没想到大娘想岔了,还间接给了她台阶下,陆清漪有些哭笑不得,顺着她的话调整面部表情后,才说:“是的,我也了解过,据说这个病叫红狼,目前是通过血液互相感染的。所以只要不是伤口接触过患病了的人,一般是不会被感染的。” “原来如此。”大娘没有多想,随后不知想到了什么事,突然捂住嘴巴,惊讶的看着陆清漪,说,“夭寿咯,我听说小马他娘发了疯,拿着刀子去砍附近邻里,如此说来,那些人不全都染上瘟疫了吗?” 这大娘倒是会举一反三啊…… 没等陆清漪说话,大娘突然变得焦虑起来:“这么多人染了那个什么狼来着,村子怕不是要毁了。”说着她不知脑补了什么,更激动了,“不行,为了自己,我们一定要快点离开村子。” 而后她突然看着陆清漪,认真道:“小娘子你也赶紧去收拾东西吧,不过这事你可千万莫要到处乱说,我儿子原本是不让我跟其他人提起的,但小娘子对我有恩,我不忍心小娘子出事,才告知你的。” “呃……”很显然大娘还不知道那些人都被陈县令抓起来的事,看来她的儿子应该没有参与抓捕,不然也会告诉自己的娘,免得她惊慌。 陆清漪说:“没事的大娘,我听说那些人都被县老爷的人抓起来了,不会有事的。” “真的吗?”大娘惊魂未定地捂着胸口。 陆清漪颔首:“我昨日就在那附近,亲眼所见,您就别担心了。再说您儿子不是在县衙做事吗,如果事情变得严重了,他肯定会立马叫你们离开的。” “那倒是。”想起自己在衙门做事的儿子,大娘冷静下来,“都忘了,真有事的话,他肯定告诉我了。” “是啊。”陆清漪干笑。 想到大娘的儿子没有参与过抓人的事,她不禁感到有些郁闷。还以为打探的事会有点眉目,没想到碰上的是个不知道内情的。看来她还是得想个别的办法才行。 就在她打算告辞离开的时候,屋外想起栅栏被推开的声音。屋里两人同时望出去,就看见有一个高大的男人背对着他们在关栅栏。 大娘见状露出笑容:“那就是我儿子了。” 男子没有立马回屋,而是把手里的东西先放到屋子右侧的架子上,之后再折回来。不想才踏进门槛,男子突然惊讶地看着陆清漪,浓眉紧紧碾在一起。陆清漪亦是,但不仅惊到,还吓到了! “你……”这不是那天奉命抓村民的白哥吗! 白哥也感到惊讶,不明白陆清漪为何在他家,不过很快他注意到凳子上放的一捆草药。 陆清漪发现他的目光落在草药上,慌忙解释道:“这是我给自己看诊过的村民们送的,最近不是特别多人身体不舒服吗……” “仅仅是身体不舒服吗?”男人走到她附近,冷声问道。 陆清漪没有吭声。 她知道,这个白哥肯定是把她当做会跟陈县令顽抗的一类、虽然事实的确如此,但她可不能表现出来。 第227章 见不得人的隐疾 然而即便陆清漪在情急之中甩出了她编造的谎言,但白哥显然没那么容易就相信。他眯着眼睛盯着陆清漪,试图从她脸上看出什么来。陆清漪被瞧得心里直发虚,有点不自在地想转过头。 就在这时,察觉到白哥和陆清漪异样的大娘看着白哥望陆清漪的眼神,不知想到了什么,急的开口打断他的视线。 “儿啊,这就是我跟你说的女神医,就是她让我的药好起来的。”说着走过来,挡在了两人之间。 陆清漪闻言顺势道:“大娘您就别再夸我了,都是我应该做的。” “做的好自然是要夸的,你不知道我这腰啊,前前后后不知花了多少银子。” 大娘在说这些的时候,白哥脸上没有任何反应,想来大娘没少在他面前夸陆清漪医术高超。 如此说来,这个白哥应该是知道陆清漪的,至少是知晓自己的娘亲有去找陆清漪看诊过。也就解释了,当天他好心给陆清漪解围,免去她被其他衙役揍的原因。 假如他帮她是因为她替大娘治腰伤的话,也就说明这个白哥本质上不是个坏人。既然心肠不坏也会念旧情,怎会愿意听陈县令的话做出那种折寿的行径呢,这不是互相矛盾吗? 正当陆清漪搞不懂白哥到底是不是好人的时候,白哥突然对她说:“小娘子方便借一步说话吗?” 哈,要跟她单独说话。 听到这个要求,陆清漪怂了,犹豫着要不要拒绝他,怎么拒绝会比较自然一点。 不过不用她想怎么拒绝的话,大娘倒是先帮她说了:“有什么话在这说不就好了。” 陆清漪闻言看了大娘一眼,却见她一脸的紧张,仿佛很怕他们会单独相处一样。不过很快陆清漪就反应过来了。 也对,她好歹是有夫之妇了,白哥看样子还是个孤家寡人,若是被邻里或者别人撞见他们单独相处,到时可能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大娘会有所顾虑也是常理之中。 然而大娘并不知道,白哥找她单独说话可不是就说说话而已,怕不是又想要威胁她吧。 思及此,陆清漪顺势说:“是啊,有什么在这说就好。” 在看到白哥有些吃瘪的表情后,陆清漪心中幸灾乐祸,嘴贫的又补了一句:“当然了,如果您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隐疾的话,那就没办法了。”她暗示着白哥年纪这么大还没娶妻或许是因为不举。 陆清漪这话贱兮兮的话一出,大娘当即震惊地望着白哥,似是没料到自己儿子居然身患隐疾。而白哥则是意外地挑起眉头,眼睛直直盯着陆清漪。 在他这迫人的眼光下,陆清漪怂了一秒,随后又挺直胸脯不畏惧望回去。 相比起他助纣为虐的行为,陆清漪顶多让他娘亲误会他罢了,可没伤害到任何人。 结果让人大跌眼镜的是,白哥威慑一般瞪了她一会后,突然说:“不错,所以还请小娘子借一步说话。” 这下子轮到陆清漪震惊地下巴都要掉了,下意识脱口就要拒绝,话到嘴边堪堪刹住。 这人怕不是疯了吧,居然在他娘亲面前承认自己有隐疾……还是说,待会她跟着他走之后,就会被杀人灭口…… 想到这,陆清漪只想甩自己一个耳光,暗骂自己刚刚为何要逞一时口快,现在好了,现世报来的那么快。 “怎么?小娘子不愿替我治病?” “这我……” “小娘子,您可一定要帮帮我儿啊。”陆清漪还未说话,大娘已经紧紧握住她的手,生怕陆清漪会说出拒绝的话来。 看来为了自己孩子能够成家立业,大娘应是没少操心过。所以在听到他有隐疾的时候,大娘立马就相信了。 这下陆清漪可是明白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自找的! “好吧,我们找个地方说吧。”她无奈妥协。 出了屋子,没想到白哥说借一步说话其实只是绕到屋后的杂物房旁边而已。这波操作让陆清漪的心情跟坐过山车一样,一下从高处猛下降。 还以为他要带她去哪里,害她一直在心里思索着这一路要如何逃走,没想到他只是带到屋后。难道……他的凶器藏在了杂物房不成? 陆清漪的心一下又提到老高,眼睛落在一旁散落的扫帚,想象着这一把扫帚会有多大的攻击力。 “小娘子。” “嗯,嗯?”就在陆清漪心思还落在有什么武器可以用的时候,白哥突然开口叫她,吓得陆清漪一个激灵,睁大眼睛看着他,说,“你想干嘛?” 白哥嘴角冷冷勾起:“这句话应该是我问小娘子才是,你想干嘛?” “我?我能做什么,给村民复诊啊,没听到你娘说,是她请我到你家的。” 这话倒是不假,她原本就没计划着要来白家,只是凑巧在路上碰上了白大娘,又凑巧知道了她儿子在衙门上班,所以才特意跟过来的。可是她怎么可能说出来呢。 是以,白哥没能从陆清漪脸上看出一丝说谎的痕迹。但他似乎没打算就这么放弃,旁敲侧击道:“这可就凑巧了,小娘子偏选在这个时候复诊。” 陆清漪闻言眉毛上挑,故意说:“有什么好奇怪的,正是因为是这个时候才要多走走,否则不知道何时这位兄弟又要当街抓人了呢。” “他们都是染病了。” 一听他语气如此淡漠,陆清漪就来气:“谁说他们全都染病了,你还是陈县令,你们是医生吗?!还断起症来了。” 她一急之下连现代词汇都飙出来,可陆清漪并未察觉,见白哥张口想说话,立马快速截断:“别说宁可杀错不可放过这种屁话,你们抓的人里面不仅有老人还有小孩,有的甚至根本没被马大娘伤到,可是你们却把他们都关起来,这分明是草菅人命。” “草菅人命……” “难道不是吗,不就仗着你们有武力百姓们没有吗,若是遇上个强硬的,怎么可能任由你们做出这种无视百姓性命的事。还百姓父母官呢,也不觉得害臊。” 第228章 不吃亏的人 陆清漪越说越激动,脸都气红了。倒是白哥,原本冷峻的脸倒是慢慢缓和不少。说到后面,陆清漪见他闭口不说话,反而不知道要说什么,总感觉是对牛弹琴,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的感觉。所以她干脆也不说话了,反正也没想到能从这家伙身上得到什么讯息。 “怎么不说话了?小娘子不是很会说吗?” 陆清漪双手抱胸,哼道:“对牛弹琴有啥好说的,而且你官阶又不高,跟你说白费口舌。”顺便暗戳戳的鄙视了他一下。 白哥说:“你如何知道跟我说无用?” “有用吗?说了你能让那狗官改变想法,还是你能把人放出来。” “改变县老爷想法是不可能的,把人放出来更是不可能。” 陆清漪闻言毫不掩饰地翻了个大白眼。 不想白哥下一秒却说:“但是如果你们自己把人救走,我们也没办法。” 嗯? 嗯! 白哥说完,陆清漪当下还没反应过来。花了好几秒,她才突然品到最后那句话的意思,不禁震惊地抬眸望着白哥那张严肃的脸,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什么。 可是白哥这人实在是太严肃了,从他的脸上根本看不出任何情绪,反而让陆清漪有种错觉她刚刚是听岔了或者是幻听了。 “你……你刚刚是说……”陆清漪不确定的又问了一下。 白哥说:“小娘子不是有听到吗。”不说是也不说不是,仿佛是在报复她刚刚鄙视他的事。 陆清漪张了张嘴巴,本是想要说他,可转念一想,她是要求人做事的,态度怎能如此嚣张呢。不得不压下自己的臭脾气,腆着笑脸。 “大哥,你觉得我们有合作的可能吗?” 白哥看着她过分灿烂的笑容,嘴角抽了抽,移开目光,说:“自然是有的,毕竟我身患隐疾,还要小娘子为我医治。” 闻言,陆清漪的笑容僵在脸上。 这个男人也忒小气了,不过就是给他挖了个坑,用得着每一个都扔回来给她吗……不过算了,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这点屈辱她还是能忍受的。 陆清漪暗暗安慰了一番自己,转眼又挂上灿烂的笑容:“谨遵大哥的吩咐,我的一定尽力替大哥分忧,好让哥儿能尽早娶的美娇妻。” 白哥闻言脸一下就黑了。 白哥,全名白展堂。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陆清漪脸部表情扭曲了很久,最后还是忍不住咧嘴笑了。 白展堂,没想到居然在这能碰到一个耳熟能详的名字,一提到这个名字就会忍不住想起那些爆笑的剧情,所以真的不能赖陆清漪笑出声。 不过白展堂似乎并未想过要和她计较,也没有因为陆清漪笑而感到尴尬,因为他从刚刚就一直一张死人脸到现在,表情臭到陆清漪都有些受不了。 同样是叫白展堂的,眼前这个人和电视剧里的白展堂的性格简直是天差地别,实在让她觉得怪异。 “不好意思。”陆清漪掩着嘴调整情绪,“是我失礼了,我不是觉得你的名字好笑,只是哥儿的名字让我想起了一个旧人,觉得实在是太巧罢了。” 话落,白展堂看着她,意味深长:“确实很巧,就跟小娘子来到这一样巧合。” 瞧瞧,又用话来遭际她,半点亏都不肯吃,真是讨厌的性格。 陆清漪无语道:“不管你信不信,来你家真的是意料外的事,可不是事先安排好的,我可不知道大娘的儿子居然是在衙门做事的。”若是知道大娘的儿子是他,她还指不定不来呢。 然而白展堂可不信她这话:“我娘可不是不说我在衙门做事的人。”言下之意,你如何会不知道。 这可真是冤枉陆清漪了,看诊的时候白大娘的确特别喜欢有意无意提及自己儿子在衙门做事的事,可她又不会把这记录下来,更不会往心里去。她是医生,是给病人治病的,不是去查户口! 不过瞧白展堂这话,白大娘没少在外炫耀孩子在衙门做事来着。一时间陆清漪都不知道要为他默哀还是幸灾乐祸了。 不过白展堂也没给她幸灾乐祸的时间,他望了眼日头,说:“你有计划吗?” 那当然是有的,只不过陆清漪不知道白展堂到底可信不可信,毕竟这个人可是有案底在前,而且还深受陈县令看重,鬼知道是不是对方派来的间谍呢。万一她透露了后被一网打尽,反而会连累了孙大夫他们呢。 想到这,她说:“但我不能告诉你,因为我还不相信你。” 没想到白展堂居然是冷冷一笑,说:“现在还由得你说信不信吗?” “什么意思?”陆清漪闻言收起了和他针锋相对的心,“陈县令果然要对他们下杀手吗?” “那倒不至于,若是由他亲自下令把村民都杀了的话,以后查起来对他会不利。他是个聪明人,断不会做不利于自己的事。” 听白展堂的意思,这些被抓的病人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但是,陈县令要让他们死的心也是有的。不想自己动手但又要这些人死不难,就如陆清漪他们想的那样,只要关起来饿上三天,保管出现死人或者人吃人的情况。 一想到会有这个可能,陆清漪就觉得胃一阵翻滚。 古书也曾经有记载过,在最艰难的时期,为了活下去,老人会让孩子把自己吃掉,而当老人都吃掉后,还会出现易子而食的情况。当初读到这一段文字的时候,陆清漪只觉得身体一阵发凉。 “你知道村民们都被关在哪吗?”不想亲眼见证那悲惨无奈的一幕,陆清漪收起原先轻松的语气,看着白展堂一脸严肃。 见她认真起来,白展堂表面没有任何表情,但心中却是暗自佩服。佩服她一个女子在面对瘟疫面对死亡压迫还能泰然处之,而感到由衷的敬佩。 “找机会细谈吧,他们暂时还是能撑下去的。”白展堂轻声道。 什么意思? “有人给他们送吃的吗?”她可不觉得陈县令有这副好心肠,还专门让人煮那么大份量的膳食白养着他们。 然而白展堂并未明确说是还是不是,只是强调他们饿不死。 第229章 人生真是奇妙 然而白展堂并未明确说是还是不是,只是强调他们饿不死。 见状陆清漪心下觉得奇怪,审视的目光在他脸上徘徊。被她这么直愣愣盯着瞧,很快白展堂就开始变得不自在起来,而且意外的,似乎脸颊还开始泛红了。 奇怪,这个人没事做啥还脸红,难道…… 想起他方才回来手中似乎拿了什么东西,而且也没有立即回屋,反而是绕到屋后放东西,很可疑啊。 陆清漪用余光扫了一圈周围,想要看看白展堂到底是拿了什么回来,是不是她想的那样,就见白展堂突然挡在她面前,语气生硬地说:“先回屋吧,我们出来这么久,我娘怕是要担心了。” 陆清漪无语,说的好像是她要出来一样,明明是他神神秘秘要借一步说话的。 进了屋,白展堂倒好,大步流星跑了,留下陆清漪独自面对白大娘。 白大娘紧张地围上来,拉着陆清漪到一旁,小声问:“我儿他是不是……小娘子莫要瞒着我,尽可告知我实情的。” “这……”陆清漪被问的语塞。 白展堂身体好的不行,哪来的隐疾,就算有他也没告诉她啊,她哪来的实情可告知白大娘了。 再一次,陆清漪真希望时光倒流,她绝不会再给自己挖坑了! “是这样的大娘……”她斟酌着词汇。 白大娘紧张地望着她。 陆清漪头疼不已,在她灼热的目光下,只好硬着头皮说:“大娘您放心,白哥儿的隐疾不严重,只要按我说的做,会慢慢好起来的。” 白大娘一听,脸霎时就白了。好一会后,她突然哎哟一声,捂着自己的胸口,仿佛有些喘不过气来的样子。 “没想到……真是没想到……哎哟,我该如何和白家的列祖列宗们交代啊……”声音都带着哭腔,显然白展堂有隐疾的事对她打击很大。 不过虽然白大娘很难过,但是陆清漪反倒有种出了口恶气的感觉。谁让白展堂把自己留下跟他娘解释,一时半刻她哪想到别的措辞,只能顺势坐实了他有隐疾的事了,这也是无奈之举啊,她相信白展堂能理解的。 白展堂不知自己无意中又被陆清漪坑了,只是从那以后,白大娘总会时不时地给他煮一些补肾的汤药,令他烦不胜烦又苦恼不已。 从白家出来去找孙大夫的路上,陆清漪回想着白展堂的话还有态度,走到一半,突然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的注意力竟然被白展堂带跑了一次。 “好你个假货,转移话题倒是厉害。” 她骂了一句,不过这事也侧面证明了白展堂确实心里有鬼。只不过这只鬼有点太过善良了。 “不就是做好事给那些村民送吃的吗,用得着躲躲藏藏的,又不是反阵营的人。” 当时陆清漪没看到白展堂放在后屋的是什么,但联想到他的话还有门前那匆匆一瞥,大概也就能猜到他一开始是去哪里了。 “倒是没想到是个面冷心热之人,藏得真是好。” 那日眼睁睁看着大娘被白展堂还有其他衙役带走的一幕,陆清漪是真的气愤又无助,甚至责备起没有拼尽全力护住大娘的自己。所以自然的,在人性本能驱使下,她还恨上了白展堂,觉得是因为他才没能护住的大娘。 “人生啊真是奇妙,打脸来的如此快。”陆清漪不由感慨道。 来到快出村子的牌坊前,陆清漪左右打量了一会,见无人在附近行走,这才快速拐进左手边一条小道,顺着小道一路向前,走过一排大树后,终于来到了十几年前因为山体滑坡而放弃了的旧屋。 孙大夫早已在里头,而且屋子里似乎也不止他一人,因为陆清漪看到有人在屋里进出,看他们的动作应该是在打扫屋子。 看着他们忙碌的身影,陆清漪突然想起白大娘说要搬家的话。 白展堂让白大娘准备离开村子的事宜,间接说明了陈县令之后肯定会有大动作,所以白展堂才会做出让父母离开村子的决定。 陈县令想做什么呢? 一想到陈县令,陆清漪就觉得脑壳疼。她从未有一次如此强烈想要揍一个人,陈县令是第一个。一想到他的所作所为,陆清漪就气不打一处来。 在位者若不是真心为百姓着想的话,简直就是个灾难啊。 陆清漪无声叹口气,想着晚些见到白展堂的话,一定要问问这个陈县令之后还有什么动作,他们也好提早做准备,免得跟这次一样束手无策。 “孙大夫,黄郎中。”老远见到两个熟悉的身影,陆清漪毫不犹豫地走上前唤道。 听见陆清漪的声音,孙大夫惊喜道:“小娘子来的如此快,可是事情有眉目了?” 陆清漪闻言笑着点头:“我找到了一个愿意帮我们的人了。” 黄郎中也惊讶:“真的吗?对方知道人都关在哪?” “是的,他是这么说。” “那他人呢?”孙大夫视线越过陆清漪身后,没有看到其他人,不禁问道。 陆清漪道:“因为他身份特殊,不能太明目张胆和我们来往,因此只能安排到晚上会面。” “晚上啊……”孙大夫思索着,“要在这碰面吗?” “不。”陆清漪摇头,“其实吧,我还不是完全信任他,所以我觉得不要在这碰面的好,免得暴露了现在其他病人的下落。” 闻言,黄郎中好奇:“你说的那个愿意帮我们的人是谁?” “是在衙门做事的白展堂,不知二位可听说过?” 孙大夫和黄郎中思索了一下后,摇头:“并未。” 陆清漪说:“我倒是在今日之前见过他,便是他领着衙役去抓小马家附近那些邻里的。” “竟是那个人?!”孙大夫闻言也是皱起眉头,“这样的话,确是要小心为上才好。”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还未告知他具体在哪碰面,只说需要回来商量一番,晚些由我去找他。” 孙大夫点头:“谨慎些好,小娘子办事还是很稳妥的,你认为该在哪见面为好呢?” 哪呀,有什么地方既可以避开人群,又可以让他们坐下来好好谈论呢。 三人顿时沉默下来,各自低头冥思苦想着哪个最佳的地方。 第230章 总要试试 黄郎中和孙大夫虽然是独自居住,但他们住的地方不偏僻,来往的邻里还是蛮多,人多眼杂,并非合适的会面地方。而且为了保密性也不能让太多人参与进来,毕竟谁都保不齐有人心生退意,到时反而会连累了白展堂。 综合以上因素,思来想去最合适的似就是陆清漪的家了。 她家在半山腰,一路走来荒无人烟,就算有人看见了,也不会知道他们是往山上走。毕竟谁没事发疯大晚上的爬山呢。 想到这,陆清漪道:“你们觉得我家如何?” “这……”黄郎中和孙大夫同时对视一眼,似在思索去陆清漪家的利与弊,毕竟陆清漪再是医女,可她终究是有夫之妇,还有这一层身份在,多少需要避讳一下的。 陆清漪见状说:“我弟到时也会在场,二位大可放心。” 有胞弟在的话那就不一样了。因此孙大夫和黄郎中没多犹豫就赞同了这个提议。 商量好会面的地方后,陆清漪记起白大娘的话,就把今日的事说了一遍,话末她问:“你们觉得,依照陈县令的做事风格,他接下来还会下什么命令?” 回想那日陈县令明里暗里的威胁,孙大夫叹气摇头:“我想不出,但可以肯定必然不是我们能承受得了的,否则白哥儿也不会让其父母亲准备离开。” 不错,这也是陆清漪耿耿于怀的。 黄郎中道:“若是不想陈县令会做出比这次还过分的决定,还是要先让他安心才是。” 陆清漪赞同点头。 诚然她很厌恶陈县令,但不得不承认,只要他还是县令,就有权利调动县衙里的衙役们为他做事。想要他住手,首先需要除掉让他不安的事,比如瘟疫。 黄郎中思索了下,说:“黄某觉得,陈县令为人虽然胆小自私,但如果在知道疫病能控制的前提下,应该不至于做出太偏激的事来,毕竟他也很怕丢了官职,这才想要压住瘟疫的事。” “嗯,有道理。”陆清漪赞同点头。 陈县令此法之所以会反应这么大,也是因为村里染病的人多了起来,加上马大娘报复的那一出,才惹得陈县令仿若被狗咬了一般惊慌失措。假如他们能证明疫病是可控的,或许就能让陈县令打消接下来的动作。 然而问题也来了,他们的方子才刚刚有眉目,能收集数据的病人却全都被陈县令关起来,并且不准任何探望。而且由于孙大夫的护卫,他甚至派人监视济世堂。这铁腕一般的手段还有他强硬的态度才是让陆清漪他们束手无策的原因。 想要说服陈县令,怕是只有比他高官的人来才有用了。 回家的路上,陆清漪绕去告诉白展堂晚上会面的地方。当知道是在陆清漪家中见面,白展堂的粗眉高高扬起。 见状陆清漪忙道:“别误会,我弟也会在,而且思来想去还是我家比较隐蔽。” 闻言,白展堂感到一丝好奇:“没记错的话,小娘子的夫家姓赵,赵相公不在吗?” 提到赵珩渊,陆清漪心里就难过。他这一走都快两个月了,竟然到现在还没回来,连封家书都没有,怎能不让她生气。陆清漪甚至都想着,等他回来也让他尝尝什么叫做一个人的生活。 “相公出远门了。”陆清漪简略说了句。 白展堂没再多问,因为他看出了陆清漪心情似乎不太好。 夜晚,吃饱后,陆清漪和陆士诚也开始整理屋后的地窖。原本赵珩渊说等他回来后再处理的,可是陆清漪今日被刺激到了,决定不等他回来。她生气的想,没了赵珩渊,她一样能生活的很好,把一切打理的井井有条。 不过真的是这样吗…… 陆士诚看着那个蹲在地上赌气非要一个人搬陶罐的陆清漪,只觉心里直发毛。 他这亲姐今日是怎么了?吃了辣椒不成?这么上火? “呃……姐……”陆士诚怯怯开口。 “怎么了?”陆清漪正在试图以一己之力抱起有她腰粗到腿高的陶罐,听见陆士诚喊她,吃力地抬起头。 陆士诚忙露出笑容,诚恳说:“要不还是我来吧。” 可是陆清漪一摆手:“不用,我可以的。你身体不太好,就在门外接着吧,这里头太闷了。” 不,你不行的。陆士诚很像这么说,可是他没胆。陆清漪这人平时看着脾气好也能忍,可一旦爆发起来真的很吓人。 是以陆士诚想了想,又说:“要不一起吧,大家都可以省点力气,你看里头还有好几个罐子呢,一人搬一个,肯定很快就累了的。” 陆清漪本想说不用,可回头一瞧地窖里还真有好几个罐子,也不知道里头都放了什么,居然这么重。 陆清漪只好放弃挣扎:“好吧,不过你要是觉得身体不舒服了一定要告诉我,地窖也不是一个晚上必须清扫干净的。” “那是当然。”陆士诚咧嘴,心中大松口气。 只要她不怄气,累一点算什么呢。 很快,在两人的努力下,地窖里头最重的四个陶罐终于抱了出去。陆清漪晃了晃这些封得死死的罐子,只能判断出里头装有液体,但闻不出是酿了什么或者腌着什么。 “姐,你觉得里头是什么?” “不知道呢。”陆清漪叉着腰,思索着要不要开一个看看。 自她嫁过来都还没下过地窖呢,通常都是赵珩渊进出,她也是今日才发现地窖居然有四个大陶罐。 “应该是酒之类的吧?”她猜测。 “酒吗?可我记得姐夫都不怎么喝酒的啊。” 也对哦,赵珩渊本身是个很自律的人,即便偶尔有喝酒的场合,他也绝不会喝得醉醺醺回来,顶多身上沾点酒气而已。 “不管了,反正他要再不回来,我就把这些陶罐全都揭了。”她恶狠狠道。 这下陆士诚再笨都看出陆清漪心情不好是因为赵珩渊了。 地窖清扫一半的时候,白展堂率先过来了。当时他们正在搬架子,由于受力不均匀架子堪堪要倒下的时候,一只大掌突然伸了出来,扶住了架子。 “啊,谢谢谢……”陆清漪探出头,一瞧是白展堂,后半句谢谢戛然而止。 第231章 守坟人 “要搬去哪里?”假装没看见陆清漪僵硬的表情,白展堂问一旁的陆士诚。 陆士诚指着后屋一块空地:“要搬去那边。” “行。” 说着他另一只手抓住了陆清漪那边的架子,毫不费力一抬,整个架子就被他抬起来,间接地把陆清漪给挤了出去。就连陆士诚这边的重量也几乎给他承担了大部分,看起来陆士诚就是陪着他走过去而已。 陆士诚下意识望向陆清漪,陆清漪忙道:“这是我弟陆士诚,这位是在衙门做事的白展堂。” 说完,她望着白展堂,微局促:“呃,谢谢你……” 白展堂冷淡道:“不客气。” 发现他们之间气氛怪异,陆士诚主动站出来缓和气氛:“不如进屋吧,外头冷。” “对啊,你们进屋吧,我去给你们送些糕点过去。”陆士诚不出言提醒,陆清漪都没发现自己有些怠慢客人了。 原本白展堂想拒绝的,可是陆士诚不由分说的勾着他肩膀,带着他往屋子里走,边走边说:“哥儿应该没尝过我姐的厨艺吧,我姐做的东西可好吃了,待会千万别客气。” 白展堂淡漠无言,任由他带着进了屋。 随后,陆清漪端着一碟糕点上来,是最简单的钵仔糕,因为知道要来客人,可是一时间又不知道要做什么,她便用厨房里有的材料,做了两种口味的钵仔糕。这钵仔糕才刚蒸熟,还冒着热烟,经过时能闻到糕点散发着清甜的味道,让人的嗅觉感官感动愉悦。 “要不要尝尝,我没放很多糖,只有一点点的甜而已。”知道大部分男人都不爱甜食,所以陆清漪并未放很多的冰糖,加上木薯粉本身就带有甜味的。 原本没有想着要吃糕点的白展堂,在看见碟子中不曾见到过的糕点时,被吸引了目光。 陆士诚亦是,但是他诚实多了,直接问:“姐,这是什么?” “这叫钵仔糕,用木薯粉做的。” “那里面的呢?”陆士诚好奇地用筷子夹了一个放在眼前,透过晶莹的糕块看里头的馅,说,“我还是第一次看到片这种甜糕。” “那里头有番薯也有红豆,因为太匆忙,所以就只做了两种口味。若是食材够的话,其实还可以放些玉米粒或者栗子都好吃。” 她数着在前世在小摊子上买过的口味,听得陆士诚口水都要流下来了,语气羡慕的抱怨道:“还是姐夫幸福,每天都可以吃到姐做的饭菜。” 陆清漪白他一眼:“说的好像我之前没煮给你吃过似的。” 说完她发现白展堂一直没有动筷,便问:“不喜欢吗?要不我换个糕点好了?” 说着就要站起来,白展堂见状只好道:“不用,我对吃的不讲究。” 白展堂夹起一块钵仔糕,递到眼前,发现这糕点虽然是晶莹剔透的,可是夹起来却不会碎成也不会烂,除了被筷子戳破的两个洞,钵仔糕完好无损。的确有些稀奇。 他张嘴咬了一口,发现糕点不仅软而且也很爽弹,而且他这一口比较大,直接咬到了中间的馅。红豆的甜混合着糕点的清甜,瞬间又是另一种味蕾的享受。重点是,甜而不腻,吃过后舌苔也不会觉得厚重。 正吃着,门口响起两声敲门声,陆清漪过去开门,就见黄郎中和孙大夫都在。 “黄郎中,孙大夫。你们是一块过来的吗?”陆清漪边说边让了进屋的路。 孙大夫笑道:“巧合罢了,我们是在路上碰见的,刚好也快到山脚了,就一起过来。”说着把带来的伴手礼递给陆清漪。 黄郎中也顺势把自己的伴手礼递给陆清漪。 陆清漪不由不好意思:“二位真是太客气了。” 黄郎中说:“第一次正式拜访总是要的。” 几人说着就进了屋,孙大夫和黄郎中都看到了桌子边的两个人。仅一眼他们就知道谁是白展堂了,毕竟能当上衙役的,没有一点震慑人的魄力可不行。 不过陆清漪还是一一为他们做了介绍。 几人互相客套完都坐下,孙大夫这时也发现了桌上的钵仔糕:“这是何糕点?模样可真讨人喜欢,像是个晶莹剔透的玉石。” “这是钵仔糕。”陆清漪又把刚刚的话说了一遍,而后道,“厨房里还有一碟,你们先坐着,我去端来。” 陆士诚闻言叫住陆清漪:“还是我去吧姐,你们不是要谈正事吗?” 也对哦,现在可不是喝茶吃糕点闲聊的时候,他们聚在一块是有正事要做的。 “那好,麻烦你了。” 随后,他们四人开始计划着如何把这些人救出来并且藏在一个安全的地方。 据白展堂的话,目前关押的地方就在陆家村祖坟后的一个废屋里。那个废屋原本是给守坟人住的,可自打四十多年前那个守坟人突然在屋里上吊自杀后,就再也没人愿意去当守坟人了。因为那里总是会时不时发出鬼哭狼嚎的声音,据说是死去的守坟人要来找替死鬼,因为后面不知为何在那屋子里又吊死了一个人。 听到这,黄郎中问:“真的是冤鬼索命吗?” 白展堂下意识望了眼陆清漪,不见她脸上有恐惧的神色,才道:“非也,和鬼怪无关,那个废屋底下是个隐蔽的地牢,那个地牢是守坟人自己挖出来的,为的就是把掳来的姑娘关在下面虐待。” “什么?!”这回陆清漪倒是惊讶了,“那个守坟人居然抓了人关在地下虐待?”这是犯罪啊! 孙大夫也好奇问道:“可是为什么传到村民嘴中变成神鬼之说了。” “对啊,你又是为什么会知道?”陆清漪看白展堂。 “因为这事有记录在册子里,我也是前几天才看到的。据册子的记录,那个守坟人不止只抓了一个姑娘,而是在五年内至少抓了八个。当时村子里一直有姑娘失踪,都以为是被掳走或者被山鬼吃掉,父母亲找不到人,久而久之也就放弃了。” “那最后是怎么发现的?不是说守坟人是自己上吊自杀的吗?是地下被抓的姑娘们说的?她们都得救了?”陆清漪好奇心都被勾起了。 第232章 因为绝望 知道守坟人的结局,陆清漪自然而然以为那些被抓的姑娘都得救了。 “并不。”然而白展堂却摇头,说,“地下被关起来的姑娘全都死了。” 话落,包括在陆清漪在内的四人都忍不住倒抽口凉气。 陆士诚吓得都结巴了:“是那个守坟人把她们都杀光后自杀的吗?为何呢?” 对啊,为什么?要说他良心发现自杀吧,那也没必要把人都杀死再上吊啊。要说他心理变态吧,为何又要自杀?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不过白展堂没打算吊他们胃口,把自己在册中看到的记录说出来:“因为坟地平时没什么人去,所以守坟人的尸体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月后,这是仵作验尸后得出的。” 死后一个月才被发现,那尸体都不知道腐烂成什么样了。 “那既然守坟人死了,地下关着的姑娘也全死了,当时的人又是如何知道守坟人抓了那些人的呢?”黄郎中听出了其中不合理的地方。 陆士诚好奇的却是另一点:“所以那个守坟人是把所有姑娘全部杀光后才上吊的吗?还是说那些姑娘就这样活活饿死在地下了?”如果是后者的话,这个守坟人也太残忍了吧。 不过这些都被白展堂给否认了,他说:“在守坟人死之前,地下的所有姑娘们就已经全部死了。在衙门们到的时候,地下密室里没有看到一具尸体。但是却在外头坟地上发现了七个无主的坟墓。” “不是说死了八个人吗?怎么会只有七个坟?”陆清漪问。 “因为第八个是有主的。”白展堂缓缓道。 闻言,其余四人互相对视一眼,都没听明白白展堂这话是什么意思。 白展堂顿了顿,说:“那个第八个姑娘是守坟人的娘子,或许可以说,是守坟人自认为的娘子。” 他看着手中的竹筷,道:“这个守坟人天生长得极丑,因此到了而立之年都未曾婚娶过。或是妒忌或是羡慕,他便利用坟地少人经过的地势,把掳来的姑娘藏在了挖好的地下,逼迫她们与他欢好。” “大概是因为这些姑娘都不愿意顺从他,所以守坟人应该是把她们都解决掉后直接埋在了坟地上,之后再去村子或者附近的城镇物色下一个猎物。如此循环,加上无人会想到这些姑娘就被关在坟地附近。是以他就变得更加肆无忌惮起来,甚至试过一年内抓了两个姑娘关在下面。” 孙大夫问:“既然这些姑娘都不愿意屈服,那他自认为的那个娘子呢?也是因为不肯服从而被他杀了吗?” “算是也算不是。”白展堂道,“因为守坟人长相丑陋加上性格古怪,即便和他相处一段时间,这些姑娘都无法接受他。这个守坟人虽然刚开始对被掳来的姑娘都很好,可时间一长,得不到对方心的守坟人就会开始变得性格暴躁,那些姑娘也是因此被虐待致死的。” “不过在这之中有个例外。” 陆清漪知道,白展堂口中的例外,大概就是守坟人认定为娘子的那个姑娘。 白展堂说到:“这个例外的姑娘就是那个有主的坟墓。当初这个姑娘被抓的时候和其他人一样,害怕着守坟人也厌恶着他。幸运的是,当时这个姑娘被抓的时候,地下密室里还有另外一个姑娘陪着她。” “可是好景不长,那个姑娘因为老早被守坟人放弃,所以整日被打骂,偶尔守坟人在外受了气回来,那个原先的姑娘就少不了一顿毒打。是以在那姑娘被抓的两个月后,那个能陪着她在地下度过艰难时光的姑娘因为伤势过重死了。” “剩下的这个姑娘在经历过这一切后,深深明白自己如果不服从守坟人的话,那么她就会像前面那个姑娘一样,被活活虐待至死,而守坟人还会继续再去祸害另一个姑娘。” “这个姑娘极其聪明,在被抓后不久就察觉到附近几个村子失踪的姑娘十有八九是被守坟人掳走的。而且绝大多数已经死了,否则地下不会只有她们两个。” 在同伴死去后,这个姑娘假装已经想通了,对守坟人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冷冰冰,偶尔也会主动和他说话,试图降低守坟人的戒备。但是守坟人已经许多年不曾感受过别人给予的温暖,所以花了将近半年的时间才相信这个姑娘是真心想要留下来。” “在那之后,守坟人偶尔会带她出去走一走,当然也就在屋子的附近。而且她的手和脖子都必须用绳子绑住,绳子的另一头就抓在守坟人手里。” “不过这对于那个姑娘而言已经是个很大的改变了。她逐渐对于逃脱感到有希望,所以对守坟人的态度就更好了起来。” 说到这,陆士诚嘴巴微张,好一会还是没憋住,问:“那姑娘……该不会是喜欢上这个守坟人了吧?” 不会吧,那不就是典型的斯德哥尔摩症吗? 陆清漪看着白展堂,等着他解答。 白展堂摇头,说:“那姑娘并未喜欢上守坟人,她心里一直恨着这个把掳走的男人,甚至好几次做梦都梦见把这个男人千刀万剐了。而这一切守坟人还未得知,因为那个时候他正开心地盘算着和那姑娘拜堂。只是还没等到拜堂的那一天,姑娘就出事了。” “姑娘死了?” “不错。”白展堂点头,确认了黄郎中的猜测。 又继续说:“守坟人误以为姑娘对他有意,因此事后不再给姑娘和避子汤,所以在那几个月后,姑娘发现自己似乎怀孕了。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肚子渐渐大了起来。那个时候姑娘除了惊慌之外,只有满心的悲愤和绝望。” “她一直想要逃离这个让她作呕的地方,结果却怀上了守坟人的孩子,这击溃了她一直以来给自己构筑的希望。所以在守坟人兴高采烈出门采办新生儿将会用到的物什的时候,姑娘用藏起来的瓷片割开了绑住她的绳子,用那些绳子在下面上吊了。” 第233章 密室钥匙 故事说到这,在场的几人都沉默下来。这是一个从一开始他们就知道会是悲剧的结局,可是还是会觉得难过,会替那个姑娘感到惋惜和心疼。 接下来的剧情,陆清漪大概也能猜到一些。 当守坟人回来打开地下密室后发现,自己将要娶进门的娘子还有腹中的孩子都死了。备受打击的他精神崩溃,所以最后自己也在家中上吊自杀了。 可是这样就很奇怪了,似乎还没说明为何他们会知晓这一些事,明明尸体被发现已经是一个月后的事了。 或是看出陆清漪的疑问,白展堂说:“守坟人和那个姑娘死前都分别有留下遗书,或者该说,那姑娘的并非是她死前留下,而是她自己偷偷藏了纸张,每日悄悄记下来的。至于她是如何记下来而没有被发现,当时已经无法查证了。” 听罢众人又是一阵唏嘘。 倘若他们都不曾留下过只字片语,怕是谁都不知道坟地旁边的那个毫不起眼的小屋子里竟然有九条人命在其中。 “那么在守坟人死后,这个屋子就此闲置下来?”孙大夫问。 “不错,虽然那个屋子死过很多人,但其实真正知道内情的人不多。没有拆掉只是因为当时的县令怕屋子拆掉后里头冤死的孤魂会跑出来害人。所以只是让人用篱笆给封了起来,不许百姓靠近而已。” 啧,听到这的陆清漪翻了个大白眼。 都是些人云亦云的屁话罢了,怕不是当时的县令担心事情败露会让知府那边知道他办案不力,会丢乌纱帽,才压下的事。这也就侧面证明了为什么没有人知道坟地屋子的事,可是县衙里却有记录在册的缘故。 如此说来,当时那个县令和现在的陈县令又有什么区别,都是一样的自私自利。 “那么如今这个屋子可有派人守着?”孙大夫问到了重点。 “并未派人看守。” 这话一出,几人心下一喜,但是白展堂很快就给他们浇了一盆冷水。 “虽未派人看守,但白天的时候每隔半个时辰就会有人去检查里头的情况,一旦他们发现人都不见了,陈县令那边也会很快知道的。” 也就是说白天不是救人的好时机,还是要晚上行动。这点倒是不难,可是白展堂下一句又给了他们当头一棒。 “地下密室的钥匙在陈县令手中。” 众人沉默。 想从陈县令手中偷到钥匙谈何容易,他们怕是连衙门都没能进去就被抓起来了,更别说拿钥匙。而且他们连钥匙的模样都不知道,除非和陈县令亲近的人才能拿到。 想到这,屋里四人纷纷看向白展堂,目光灼灼。 然而白展堂纹丝未动,泰然道:“我不知道钥匙长什么样,也无法拿到钥匙。” “那你又是如何给他们送吃的?”陆清漪想起他白天时的举动。 白展堂道:“当初那个守坟人怕底下的人会闷死,所以在坟地一处隐蔽的地方造了个口子。只比拳头大上一些,人是无法从中爬出来的。” 也对,如果不够隐蔽的话,白展堂白天送饭的时候不就会被发现了吗,她也真是急晕了,连这种常识都忽略掉。难怪白展堂说需要 从长计议,现下看来救人一事真的没有想象中的容易。 一筹莫展之时,还是孙大夫率先打破沉默:“除了钥匙之外,还有别的办法可以救到人吗?” “钥匙是最快的,密室在地上,四面都是墙和土,除了挖洞别无他法。”白展堂指出了事实。 众人再一次陷入沉默。 要从陈县令身上下手实在太难了,这儿每一个人都没有可以和他直接谈话的身份,想要趁机找到钥匙,谈何容易。 他们需要有人可以接触到陈县令,摸清钥匙的模样和放在什么地方,然后找机会给偷出来。这样看来还是白展堂更适合呀。 大概是看他们都不知从何下手,白展堂主动道:“我这两天已经在留意钥匙的情况了,但是因为一直没有抓到新的病者,所以看不到陈县令的钥匙是从哪拿的。” 闻言,陆清漪和孙大夫他们各自对视一眼,心中都在思忖白展堂这话的意思还有可行性。 说实在,他们到现在还是无法相信白展堂是不是真的要帮他们。在还没拿到钥匙前要再搭进去几个病人,此做法太过于冒险了。 陆清漪说:“感染了红狼的村民都被陈县令给抓了,我们现在也不知道还有谁都得病了。” 白展堂闻言倒是没说什么,只是沉默了一会后,才说:“我知道你们还不够相信我,对于这点我不会为自己解释什么。只是,救人一事不可再拖延,一旦陈县令发现这些人还未死的话,多少能猜到有人在帮他们,到时想要救人就更难了。” 原以为只要找到关押村民的地方就可以把人救出来,可真当要实施的时候,陆清漪才发现事情的艰难程度远超自己想象。而且白展堂的话也没错,这事要是拖久了,陈县令也会察觉到异样的,反而对他们很不利。 可是这一时间,叫他们如何找到人帮忙。能和陈县令说上话的,除了村子里的富商员外,也就比他官职还要大的。可是这些人岂是普通百姓能接触到的。 陆清漪心中盘算了一下,她认识的权贵只有杜秋玉,但他人不在别人也无法分辨真假,而且他们也算不上很熟。其他人的话,她认识的许家和郑家应该说的上话,只是她要用什么理由让他们帮忙呢? 或是和她想到了一块去,孙大夫望向陆清漪:“我记得小娘子曾经帮过镇上的大善人郑家的郑老夫人,不知能否请她帮忙?” “郑家的话……我也不清楚。”自从上回宴席之后,她也很久没去拜访了。突然间上门说要他们协助偷钥匙,也不知对方愿不愿意。 听到郑家,黄郎中分析道:“郑家的话,或许可以。他们原就是镇上有名的大善人,若是知道陈县令草菅人命的话,会肯帮忙的。” “还是说小娘子有其他顾虑?”见陆清漪不说话,孙大夫体贴道。 第234章 坑人 陆清漪想了想把自己的顾虑说出来:“自古民不与官斗,郑家是做买卖生意的,不知道肯不肯因此得罪陈县令。” 这倒也是,郑家一家虽然都是好人,但毕竟牵扯到瘟疫,即使暂时还不会蔓延到那边去,可大部分人还是会选择自保的吧。 “这样,我明天去找一下郑当家,若是他们愿意帮忙的话那是最好不过了。只是如果不愿意,我们也需要想别的法子才行。” 不错,救人一事迫在眉睫,他们耽搁不起,郑家那边要去尝试一下,可别的地方也需要做几手准备,以备不时之需。 这时,黄郎中问:“听说王有钱和陈县令的关系不错,或许可以从那边下手?” 听到王有钱的名字,陆清漪摇头:“不行,王有钱这个人十分奸诈,而且为人阴险,肯定不会帮我们,而且知道我们要做什么的话,还会出卖我们。” 陆清漪说这话不是因为她和王家有过节,纯粹是因为王有钱这个奸商是个无利不往有卑鄙无耻的小人,和陈县令那是一丘之貉。 这时白展堂突然说:“我听说王有钱为了他那个不成器的儿子,贴了布告找神医替他儿子治手疾和腿疾。” 他在说着这番话的时候,目光落在陆清漪身上,显然是知道一些内情的。不过陆清漪权当看不见。 王有为的伤是赵珩渊的杰作,陆清漪并不感到愧疚,只想鼓掌欢呼,怎么可能还去给他治病。再者,她又不是神医,再厉害顶多也就是让他能活动,要恢复到以前的状态根本不可能。 但是,陆清漪十分清楚王有钱和王有为的思想。他们所要求怕不是能活动就好,而是要完全治好吧,否则怎会到现在都找不到能治疗的大夫呢。 陆清漪直白道:“王有钱我不认为可行,蛇打七寸,这个人必须狠狠掐住他的命门才能逼迫他就范。” 而她觉得,王有钱的命门只有两个,一是钱,二是他自己本人。即便是王有为也都排在这些之后,如果有必要,牺牲也无妨。这样的人是最不靠谱的了。 大约是难得见到陆清漪态度如此坚决,其他几人只好再另想它法。 可惜思来想去,能直接探听到钥匙下落的,除了王有为和陈县令的夫人,只怕没有其他人了吧。 “县令夫人你们对她熟悉吗?”黄郎中问。 陆清漪摇头,不过孙大夫却是认识的:“县令夫人倒是来济世堂请过大夫上府看诊过,当时是孕中,需要大夫看护。” 这时白展堂说:“县令夫人早在两天就离开陆家村回娘家暂住了。” 这个时候回娘家?陆清漪和孙大夫他们都同时想到了白展堂让他父母亲收拾离开一段时间的事。想来这就是契机吧。 这么说来,现在能帮到他们的除了郑家就只剩下王有为了。 讨论了一圈,兜兜转转又回到原地。几人都觉得开始觉得有些烦闷,恨不得自己会飞檐走壁,跑进陈县令的府上找到那把钥匙。 夜晚,陆清漪躺在床上思索着早些时候他们谈论的内容,心情纠结。 按照常理来说,救人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谁帮忙谁倒霉。所以在王家和郑家之间选择的话,肯定是坑王有钱才对。 只是要坑王有钱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个人太过精明凡事斤斤计较,要让他乖乖听话,除非是切身利益的事。比如能威胁他银子的,或者…… 能威胁到他生命的! 隔日,陆清漪一起来就开始在屋里翻东西,吵闹声把陆士诚都吵醒了。他揉着眼睛,迷迷糊糊从小房走出来,就见陆清漪在翻箱倒柜,也不知在找些什么。 “姐,你在找什么啊?”说着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听见陆士诚的声音,陆清漪转过头来,抱歉道:“不好意思吵醒你了,我在找个小东西,也不知道被我放哪里去了。” “什么东西啊,大不大,我帮你一起找吧。”边说着陆士诚又打了个哈欠,似乎昨晚没有睡好的样子。 陆清漪道:“是一个小纸包着的粉末,大概巴掌大,但比较薄。” “用纸包着?是姐磨的药吗?” “呃……算是药吧,是痒痒粉来着。” “痒痒粉?!”陆士诚呆了一秒,很快反应过来陆清漪说的是什么,“姐你找痒痒粉做什么?那不是你用来防身的吗?” “也没做什么,就是觉得有要用到时候……”陆清漪顾左右而言他。 可是她心虚的模样怎能逃得过陆士诚的眼睛。他眯起眼睛,看着陆清漪,道:“姐,你不会真想去王家冒险吧,别忘了王有为的腿疾是谁造成的,你现在过去的话,怕是有去无回啊。” “呸呸,怎么说话的,什么叫有去无回。”陆清漪轻咳几声,说,“我就是想去试试先,说不定有用呢……” 瞧着不自信的语气,陆士诚双手抱胸,说:“哦,那姐倒是说说打算怎么办?” “就……骗王有钱他感染了红狼……” 陆士诚刚想说这方法行不通,劝陆清漪放弃,不要自动送上门。然而他琢磨了一下,又觉得似乎不错的样子。一想到王有钱那副担惊受怕的表情,陆士诚光是想象都觉得超爽的。 “不错啊姐,我觉得行。”他光速改变想法。 陆清漪笑了,露出和他一样狡黠的笑容:“我也是这么想的。” “那我们赶紧找痒痒粉吧。”陆士诚的兴致也来了,瞌睡虫不知何时被赶跑。 就这样,两姐弟花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才从柜子里一个小瓷盅里找到当时顺手被陆清漪丢进去的痒痒粉。 “可是姐,你打算怎么做?”看着手里的药包,陆士诚这才想起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要如何才能让王有钱以为自己真的感染了瘟疫?而且即使他知道自己染上了瘟疫,怎么才会帮他们去陈县令那拿钥匙呢? 看出陆士诚的思虑,陆清漪俏皮地勾起嘴角,说:“还不简单,只要告诉王有钱每个染上瘟疫的人都被陈县令给关在了废弃的屋子里活活饿死,按照他怕死爱惜自己的性子,他是断不敢把我们要救人的事告诉陈县令的。” 第235章 姐弟联手 “可是姐,即使他不会告诉陈县令,但是王有钱也不是好心到在知道自己染病了,就会帮忙救人的啊。” “所以才要让他觉得自己染病了。王有钱那么爱惜自己,一定不愿意亲自试药。所以只要告诉他我们救人是为了让那些人试药,好找出可以治病的方子,他一定会帮忙的。” “对啊。”陆士诚茅塞顿开,“还是姐想的周到。” “那是。”陆清漪被夸得飘飘然。 既然决定了要坑王有钱,陆清漪自然要做最好的打算。首先就是要先弄一份让对方会起红疹的食物让王有钱吃下去。这个说难不难,说易也不易,因为陆清漪并不知道王有钱的过敏源是什么。 “还是要找别的才行。” 她看着手里的痒痒粉,突然想到有一种草误食了的话会导致身体出现过敏的症状,对人体没有危害,一般五天左右就可以完全排出,很适合拿来吓王有钱。 “嘿嘿嘿……”陆清漪忍不住发现贼笑声。 听到这声诡异的笑声,陆士诚也是忍不住了,凑过去八卦脸:“是不是想到怎么做了?” “那是必须的,不过我得上山一趟,得去摘常春藤草。” “我陪你去吧姐。”陆士诚自告奋勇。 “不用啦,你在家等我就好,这草虽然容易找,但是比较高,你估计爬到一半就会受不住。” 听到这,陆士诚黯下眼神,无奈点头:“那姐要多加小心。” “放心,我很快回来的,你要是觉得无事可做的话,帮我把园子整理一下,最近太忙都没空打理。” “好。” 半个时辰后,陆清漪回来了。之后她开始着手研究如何把常春藤草的白色汁液做成食物。只是这样一来还有个问题摆在面前。怎么让王有钱把糕点吃下去。 “如果是亲自带去呢?”陆士诚提了个很奇妙的建议,陆清漪一时间没明白,就听他解释道,“借着去给王有为看腿疾,然后把糕点带过去,然后让王有钱吃?” “不行,感觉太明显了,而且容易误伤其他人。”万一别的人吃了被当做染了瘟疫,就有点麻烦了。 “找人送进去?我记得爹说过,王有钱嗜甜,每日都会从福安堂定糕点送到府上。” 陆清漪闻言思索了一番,觉得陆士诚这个提议甚好。 “可以有呀!你知道福安堂一般什么时候给王家送糕点吗?”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陆士诚茫然地摸着脑袋。 “无妨,一般而言都是午后那段时间,福安堂的糕点讲究的是新鲜,所以一定是在固定的时间送去王府的。” “可是姐,你想到要什么了吗?这草的味道似乎不太好闻啊。” “唔……这个嘛……”陆清漪还真没想过。 味道这么重,也只能做更重的糕点才能盖住这个味道了。而且量要把握好,否则她还真怕把王有钱给毒死。 左思右想后,陆清漪决定给王有钱做艾糍。艾叶本身的味道就挺浓郁的,如果在皮里和馅里加糖,应该能用甜味掩盖住汁液的味道。而且馅可以放花生末,这样蒸出来的艾糍味道就可以完全盖过常春藤草的味了。 她真是聪明呀! 在陆清漪研磨艾叶的时候,陆士诚则下山去福安堂打探消息,好替陆清漪分担一些事情。稍后午膳时间,陆士诚总算是回来了,手里还拎着一份小糕点。 “姐,我回来啦。” 陆清漪在后屋喊道:“来的正好,饭刚熟,我再炒个菜就好。” 谁知陆士诚却从前屋绕到小厨房来:“我闻到肉汤的味道了,姐是不是用香菇煮汤了。” 闻言,陆清漪笑骂一句:“小馋鬼,就你鼻子最灵。” 陆士诚俏皮咧嘴,随后自然递了大碗给陆清漪:“我来帮你吧。” 陆清漪接过大碗,把汤舀进去,再递给陆士诚:“你进去等我就好,就差一道菜而已。” “好咧。” 没一会陆清漪就回来了。 两人落座开吃,陆清漪问:“问到了?” “嗯,十分简单,我就问了句都有什么人在福安堂定糕点,伙计就恨不得把所有富商员外都告诉我。如姐猜的,他们一般都是在午后给王府送糕点,因为王有钱十分挑剔,如果糕点送到稍微凉了些就会大发脾气把糕点给扔了。” “这样啊……”那岂不是得把控好时间才行,毕竟现在天气冷,食物很快就会凉。 “对了姐,我还打听到是谁负责给王家送糕点,这个人你也认识的。” “是谁?” “木头哥。” “木头?!”陆清漪讶异,“他现在在福安堂做事?” “是啊,我也没想到。自从上次那事后,爹和他们彻底不来往了。而且他们家的栅栏也经常关着,是以我都不知道木头哥换了活。” “那他……看起来气色怎么样?” “我瞅着比之前好多了,而且福安堂能请他做事的话,应是没什么大碍了。”说着陆士诚也是有些不高兴,“说来还是多亏了姐他才能痊愈的,却不见他跟姐道谢。” 听着是在替她打抱不平呀,陆清漪笑笑,说:“算了,我也不是很在意,当初他和他娘做的那些事我是不可能原谅的。人可以无知,但不能存有害人之心。” “当然不能原谅,让你躺在床上这么久,要不是娘拦着,爹怕是要冲过去把木头给揍一顿了。” 不过一说到当初木头的事,陆士诚同时想起那个策划了整起事件的灵婆,小心翼翼问:“姐,灵婆的事你们查的如何了?” 提到查灵婆的事,陆清漪就头疼。 除了赵珩渊查出来的那些事外,至今陆清漪没有任何的收获。原本是想从楚楼那下手,可是姚老板行事实在太过保密,几乎是滴水不漏,根本找不到任何和灵婆有勾结的证据。要不是赵珩渊确信灵婆拐骗的姑娘都送去了楚楼,陆清漪都要觉得楚楼是干净的。 “灵婆和她背后的人都藏得太深了,我们现在手里只有一本无举轻重的账簿,完全奈何不了他们。还要找到另一本更重要的账簿,到时物证在手,就能找太守大人来主持公道了。” 顿了顿,陆清漪又道:“而且除了物证外,能有认证的话会更有力,楚楼那边还要再花些心思才行。” 第236章 到底是干嘛来着 最近因为忙于瘟疫的事,陆清漪楚楼都少去了。虽然她和媚娘说过原因,不过从她的语气可以听出,她是非常不满陆清漪半路跑去忙别的事的。 瞧见陆清漪为这些事感到苦恼,陆士诚心生愧疚:“可惜我什么忙都帮不上,否则姐也不用如此辛苦了。” 又来了,陆清漪白他一眼:“帮不上忙就帮不上,你能去陆老那学艺我已经很开心了,这些小事姐还是能搞定的。再说了,不是还有你姐夫在吗。” 提到赵珩渊,陆士诚想了想,还是关心道:“你知道姐夫到底是去哪吗?他这远门也去的太久了。” 是啊,连陆士诚都觉得久,更别说一直在等他的陆清漪了。 “我也不太清楚,他好像有跟我提及过,可是我忘了。”实际上赵珩渊哪有说他去哪,只是陆清漪不想陆士诚他们太担心,才选择隐瞒。 “那姐夫报过平安了吗?” 陆清漪还是摇头,心里有些气着他,可是嘴上下意识给赵珩渊开脱:“应是遇到什么急事,所以没顾得上给我写信吧。” 这话说出来陆清漪自己都不信,到底是有什么事能忙到连给她报平安都没时间,难道就不知道她会担心吗! 实际上,陆清漪和赵珩渊都不知道,赵珩渊一路上其实写了两份家书,但都因为无人知晓山腰上其实住了人,所以信都压在了镇上的驿馆里。当然这都是后来才知道的事。 回到现在,陆清漪吃饱后就开始着手碾碎花生米。这粗活交给了陆士诚做,她则在一旁研究着应该需要多少的汁液才比较合适。 正当陆清漪查找医书,想要确认这个汁液的伤害有多大时,有人从山下走来。当看见来人的时候,陆清漪下意识想把手里抓着的常春藤草给藏起来,心虚的表情显露无遗。 来人不是孙大夫也不是黄郎中,更不是陆清漪熟悉的朋友,而是才见过三次的白展堂。或者是因为第一次见面的印象太糟糕,陆清漪总觉得白展堂一旦知道他们想做什么,肯定二话不说就否决掉。 因此她连忙放下常春藤草,迎了上去:“白捕快怎么突然过来了,可是又有什么事吗?” 听到捕快二字,白展堂一边眉毛上挑,狐疑地看了她一眼。还记得在这之前,她都是哥儿哥儿的叫,怎么才隔了一夜就疏离的叫起了捕快。是因为已经知道被抓村民的下落,所以不需要和他客套了吗? “怎么了吗?”瞅他看着自己没说话,陆清漪的心更虚了,腰杆几乎要直不起来,只希望他能赶紧移开目光。 幸好,就在这时,陆士诚端着碾碎了的花生米出来了,边走边嚷嚷着:“姐,花生米都碾好了,你那个汁液怎……” 陆士诚话说一半,就被陆清漪大声的惊叫给打断了:“啊!小诚!!!”用眼色拼命暗示他千万别说出来。 但是陆士诚没领会到她的暗示,他被吓懵了,捧着盆站在原地不敢动弹:“怎、怎么了吗?” “呃……”陆清漪一下子词穷…… 白展堂侧目扫她一眼,陆清漪都感觉自己几乎要被看穿了,只好硬着头皮胡乱扯了个由头:“我那个艾末不是还在锅里煮着吗,我给忘了!” 然后拼命给陆士诚眨眼,期盼他能跟她心有灵犀一回。 不得不说,好歹也是跟陆清漪同住一个屋檐下三年多,陆士诚短暂懵了一会后,很快就领悟到陆清漪怪异的原因。 “哦哦哦,我知道了,我去看看。”说着抱着花生米碎咚咚咚地往回跑。 见状,陆清漪大松口气。才抬头,就见白展堂双手抱胸,居高临下的盯着她看。 越怕什么来什么,就在陆清漪打算给王有钱下药的时候,白展堂却在这个时候突然到访,心虚不已的陆清漪磕磕巴巴掩饰着自己正在做的事。可她越是紧张,白展堂就越觉得她表现怪异。 “你在做什么?”白展堂直接问。 可陆清漪怎么可能那么诚实呢:“没做什么啊,我们正在做艾糍来着,白捕快喜甜吗?喜欢的话留下来试一下吧。” 白展堂没被她的话糊弄:“这个时候做艾糍?” 在如此紧急的时候? 陆清漪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这个讯息。 “是、是啊。”她被问的心虚,只好道,“这个时候怎么就不能做艾糍了吗?不管是什么时候,吃才是最重要的。” 然后话语一转:“正好白捕快来了,我多做一些艾糍,您晚些可以带去给那些村民吃。这些艾糍的皮是用粉做的,比较耐饱,而且馅里有糖,也能保持身体所需的热量。” 热量是什么白展堂不知道,但除了觉得陆清漪的态度奇怪外,他没能从陆清漪脸上看出什么。不过这也是正常的,谁能想到正义感爆棚的陆清漪现在居然在想着怎么给王有钱下药呢。 幸好,陆士诚也是个机灵的娃,在知道陆清漪不想让白展堂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后,立马把碾好了的花生米搁灶台上,跑出来帮陆清漪打掩护。 “姐,你去忙吧,白捕快我来招呼就好,花生米我碾好了,艾叶末我也帮你捞起来了。”边说在白展堂看不到的地方朝陆清漪眨眼。 陆清漪抿嘴一笑,给他比了个ok的手势,就见陆士诚半强迫白展堂进屋去。她赶忙抓起常春藤草跑到后厨,抓过自制的手套,快速挤了一点出来,然后把常春藤草赛到了一旁的柴堆里。 做完这些,陆清漪这才想到一个问题:“这白展堂到底是干嘛来了?” 是啊,这个时候来是有什么事吗?可看他的样子也不像发生了什么大事。 怀着莫名的头绪,陆清漪快速把面粉和艾末加调好的糖水混合在一起,用手揉搓均匀。随后分出了王有钱的那一份放一边,打算先把给村民们吃的做出来,好打发白展堂离开。 就在陆清漪把艾团搓出来的时候,她突然听到外头传来一阵搬重物的声音,就在后厨不远处。陆清漪以为出什么事,双手沾着绿色的面团屑就从厨房跑出来。 第237章 真是个莫名其妙的人 “怎么怎么了吗?”陆清漪匆忙跑出来,就见陆士诚和白展堂正从地窖里搬架子出来,不由一愣,“你们在干嘛?” “哦,白大哥说在屋里呆着闷,想找些事做,我就让他一块来整理地窖了。” 陆清漪闻言嘴角一抽,疑惑的看着陆士诚。 怎么能让客人帮忙干活呢?! 陆士诚无奈耸肩,表示他也是没办法才这么做的。 看到这两姐弟毫不掩饰的眉来眼去,白展堂说:“是我要求的,你们不是要准备储蓄过冬吗,过几天就是小寒了,走货商小寒之后就会歇息的了。” 陆清漪和陆士诚对视一眼。这些他们都知道啊,要不然昨晚也不会摸黑整理地窖了。难道……他是因为担心他们过不了冬,所以特意来帮忙的? 这个念头才起,陆清漪就否决了。 白展堂看着可不像是喜欢帮助老弱妇孺的好人,倒不是陆清漪把他想的很坏,只是她觉得白展堂或许会好心给路边的野狗野猫喂食,但不会好心泛滥到跑别人家里帮忙清理地窖,又不是义工。 所以陆清漪更倾向于,白展堂肯定是带着某些目的来的。 “那……你们继续吧。”陆清漪选择当做没看见。 然而,白展堂还真就是来给陆清漪清理地窖的。这两人一顿忙活,很快就把几个架子搬出来外头晒太阳,随后两人还把地窖给清洗了一遍,等他们出来,陆清漪的艾糍也做好了。 看着他们二人做的满头是汗,原本打算直接打发掉白展堂的陆清漪,愣是一句话都说不出。 “艾糍做好了吗?”见她傻站在旁边,白展堂抹掉脸上洗脸的清水,问道。 陆清漪点点头,刚想请他坐下吃艾糍,就听他说:“给我吧,我现在过去。” “哈?那你不要先坐下吃一点再走吗?”陆清漪傻愣住。 “不用了,这艾糍不是硬了味道就不太好了吗。” 话是这么说没错…… 方才为了尽快打发他走,陆清漪特意重点提到艾糍要趁热吃才会好吃,没想到他竟是记在心里了。 “但也不用那么急,吃几个的话……”陆清漪顿觉愧疚。 “不用了。”白展堂冷淡道,“你会不方便的。” 不方便?这话陆清漪就没听懂了,她有什么不方便的,该不会是猜出了她在隐瞒什么了吧? 陆清漪差点被自己这个念头吓到,不过她很快自我安慰,白展堂要是知道她在做什么,应该是会阻止她,而不是觉得她不方便吧。 真是个莫名其妙的人。 陆清漪心中暗想。 白展堂走后,陆士诚来到厨房,抱胸站在门口,看着陆清漪一脸笑眯眯,直把陆清漪瞅的心里发毛。 “做什么这样看我,我脸上沾灰了吗?” “灰倒是没有,倒是感觉有一丝的春意。” “什么啊,还突然诗人了起来了。”陆清漪白他一眼,以为他是在取笑她。 然而陆士诚还是一脸暧昧的看着她,实在把陆清漪瞧的老不自在,忍不住道:“有话就说,干嘛笑的那么猥琐。” 听到猥琐二字,陆士诚下意识摸了一下脸,随后反应过来陆清漪是在转移话题,眼睛一转,换了个方式:“姐,你说那白捕快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我怎么知道,不都是你一直跟他待在一起吗,他没说?” “没啊,说了我就不用问你啦。”陆士诚顿了一下,表情贼兮兮,“你说,他该不会就是特意过来帮我们整理地窖的吧?” “你觉得你这话说了自己相信吗?”陆清漪哼哼。 “是吧,我也觉得不可能。所以姐你觉得呢?” 又问她?这个陆士诚今天很奇怪呀。 “你到底想说什么?”陆清漪也不拐弯抹角了。 闻言,陆士诚嘻嘻一笑:“我在想白捕快是不是对你有好感啊?” 话落,陆清漪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崩溃地朝陆士诚吼道:“你觉得你这话靠谱吗?!” “怎、怎么就不靠谱了。”陆士诚没想到她反应如此大。 陆清漪翻白眼:“我跟他笼统才见过几面,一个手掌都数的过来。尤其是第一次差点针锋相对,怎么就对我有好感了。” “是吗,可我怎么觉得那个白捕快好像很早就认识姐了。姐之前真的没见过他吗?” “没啊……”顿了顿,陆清漪疑惑,应该是没吧…… 毕竟她缺失了原陆清漪身上的记忆,自然不记得自己都认识什么人。该不会真认识白展堂吧? 不不不,应该不可能。如果认识的话,从她来到这里三年,怎么就没见过白展堂。而且陆家和白家几乎一个是村头一个是村尾,一个住巷子里头,一个住桥的尽头,一年都不一定路过几次呢,怎么认识? “怎么样?想到什么吗?”陆士诚一脸八卦。 陆清漪移开视线,嘀咕一句:“怎么可能想到。” “那就奇怪了,那他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这要问你吧?”陆清漪把问题抛了回去。 陆士诚一脸懵:“为什么问我?” 陆清漪煞有介事:“说不定是你打探消息的时候正好被白展堂看到了,他觉得你要对王有钱不轨,所以特地过来查看的。” 陆士诚到底还是年轻,一下子就被唬住了,紧张地摸着脖子:“真的吗?难道真是我自己暴露了?” 见状,陆清漪毫不客气地笑了起来:“哈哈哈,骗你的啦,你怎么还跟以前一样好骗啊。” 陆士诚愣了几秒,怎么也没想到都成亲了陆清漪还一样孩子气,一下子被她骗了过去,不由暗自懊恼。 陆清漪笑罢,见他气的脸颊鼓鼓,忍不住又笑了。 陆士诚奈何不得她,只好说:“姐,你笑归笑看着点啊,福安堂的人应该是差不多时候要去送糕点了。” 经陆士诚这么一提醒,陆清漪这才想起正事:“对对,很快就好了。” 把搓好的艾糍一一放进蒸笼里,接下来就是等艾糍熟了。 一闲下来,陆士诚那八卦之心又熊熊燃起了。但他八卦的脸才凑过来,就被陆清漪推开。 “不要说话,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那是不可能的。” 第238章 一个人好坏不是靠听来的 陆士诚不赞同撇撇嘴:“怎么就不可能了。” 陆清漪白他一眼:“别忘了我已经嫁人了,还有,你不是很喜欢你的赵大哥吗,怎么现在要倒戈了?” “当然不是了!”陆士诚急忙撇清解释,以表他的真心,“我姐夫自然是最好的,但是也不妨碍有人对姐有好感,毕竟姐很优秀,有别的男子对姐有好感,并无不对的地方。” 闻言,陆清漪讶异得嘴巴微张,因为陆士诚这一番超前卫的话感到惊讶:“你这话是从哪听来的?” “我自己觉得的。姐不是说过吗,只要不是搔首弄姿,是靠自己魅力让人喜欢的,别人就没有说三道四的权利。” 陆清漪闻言呆住了。 这句话是很久以前她无意中说的,当时他们家斜对角有一个寡妇,由于生的极其漂亮,引得附近男子的频频示好。当时周遭的邻里尤其是那些大娘婶子,看在眼里觉得十分碍眼,常常背地里骂寡妇是狐媚子,还时常用言语埋汰寡妇。 那个寡妇姓方,陆清漪只接触过几次,因为高氏不允许家里人跟她说话,特别是陆父和陆清漪,尤其是陆清漪,说是怕她被教坏。 可实际上那个方氏性子极好,为人聪明而且温柔,就因为丈夫和婆婆前后过世,就被人说是八字太硬,导致娘家人也不许她回去,才不得不一个人住在狭小的屋子里。 那次的事因为方氏给了陆士诚一块枣糕,恰好高氏回来看见,以为方氏在勾引小孩,气的破口大骂了方氏一顿,把陆士诚给拖了回家。事后陆士诚问陆清漪方氏是坏人吗,陆清漪想了想,就说了上面的那一番话。 没想到不过是一句无心的话,陆士诚竟然记到了现在。 “我到现在都还记得姐说,一个人好或者坏不是从别人嘴里听出来的,而是要自己用心去看去感受的。” “呃……是吗,我竟然还说过这样的话。”她怎么一点都没印象…… 然而认真还不到三秒,陆士诚突然道:“所以我觉得白捕快就不像是个坏人。” 话题一下拐的太快,陆清漪慢半拍才反应过来,哭笑不得:“你怎么还在说他啊……这个话题没完了是吧。” 陆士诚哈哈一笑,眼睛瞥见蒸笼上的白烟越来越多,指着白烟道:“好像快好了。” 陆清漪从桌边离开,走到灶边轻轻掀起笼屉,看了一眼后,找来一块布,小心把笼屉拿走,免得自己被热气给烫到了。 “小诚,给我找个食盒来吧。”虽然待会路上要成福安堂的食盒,但在那之前要保证艾糍不会在路上凉了。 打包好艾糍后,陆士诚本是想要一块跟着去,但是陆清漪婉拒了:“不用了,你回家歇一下吧,昨夜你也未睡好,瞧你眼下的黑圈。” “可是姐你呢?” “艾糍里面的药没那么快出效果,所以我送完这个就要去济世堂,可能又会很晚才回家,你不用担心我了。” 两人在山脚下分开,陆清漪一路奔着王有钱的家而去,在一个双岔路前停下,寻了一个屋檐坐下,就等着木头自动送上门了。 果然不久,直道上有人提着一个精致的食盒快步往陆清漪的方向而来,那人正是木头。相比起前几个月,木头的脸色的确好多了,至少眼下的黑眼圈淡了不少,唇色也红润不少。 看来应该是有按照她的话在调理身体和心情吧。 陆清漪慢悠悠从屋檐下走出来,大摇大摆地站在了分岔路口前。正在赶路的木头自然看见了她,下意识止住脚步,半是局促半是尴尬的看着陆清漪。 “漪妹妹。”好半晌,还是木头先开口打破自己的沉默,或是因为他一直心存愧疚的关系,他说话时眼睛一直看着地上或者别处,就是不敢看陆清漪。 陆清漪权当没看见他的局促,而是直接道明自己的来意:“我有事想要你帮忙,只要你愿意帮忙,酬劳不是问题。” 她无心用以前木头的过错来要挟他帮忙,但不可否认,她其实有利用他愧疚心的想法在内。 分岔路上,陆清漪拦下了要去给王府送糕点的木头,直白的告诉木头,自己有事找他帮忙。在这个节点拦下要送糕点的他,智商再不足,木头也能猜到陆清漪此举和他手中的糕点有关。 看着眼前的陆清漪,木头的视线落在她手中提着的食盒,内心纠结挣扎。因为当初的事,木头一直觉得自己亏欠了陆清漪他们很多,后来陆清漪还愿意救他,他真的很感激。 可是要因为感激而丢掉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的活吗?木头无法权衡。 木头不说话,陆清漪自然不会因为这样就放弃。她不是之前那个会心软的陆清漪了,绝不会因为害怕把他拖下水就感到愧疚,她能保证的就是不会暴露木头帮了他们的事而已。 “你应该会猜到我找你是什么事的,我可以跟你保证这事不会牵连到你,而且如果你愿意帮忙的话,我会给你十两当做报酬。” 木头还是没说话,除了表情僵硬微微为难外,可以看得出他也思考陆清漪提到的好处。 陆清漪便又说:“如果你帮我的话,以往的事就一笔勾销了,不再有谁亏欠谁。” 陆清漪知道,他们之间的事一日不解决,木头就要背负着内心的愧疚一辈子。同在一个村子,还是邻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长此以往下去对他的病多少有影响。若是能在这卸下这心理负担,于他于她都是好事。 然而木头多少还是有些顾虑:“妹妹打算做什么?会给王老爷……”下毒两个字他没胆说出来。 对于王家和陆清漪的一些过节,木头虽然不是全知道,但也多少有听闻。他真害怕陆清漪是要给王有钱下毒。 看出他的顾虑,陆清漪道:“我不会给他下毒的,如果我想下毒也不会等到现在。”这倒是实话,她如果想弄死王家那对混蛋父子,也不会等到现在才打算下手。 第239章 再见王有为 木头还想问什么,可是陆清漪并不打算跟他细说:“具体为了什么我不能告诉你,你只要知道不会死人就行。还有,如果你继续犹豫下去,糕点就要凉了,你也不想回去无法交代吧。” 闻言,木头犹豫的眼神渐渐坚定下来。相对于回去挨骂罚月钱,帮陆清漪的话不禁有十两银子拿,之前的过节也都一笔勾销,他也不必每次见到陆家的人都觉得抬不起头来。这样的好事,怕是之后再无机会了。 思及此,木头道:“可以,妹妹想怎么做?” “把你食盒里的糕点换成我的。”她举起手里的食盒,说,“我的厨艺你应该也知道。” 怎能不知道,当初巧手厨娘名气可比妙手神医要更广为人所知。 “行,我帮你。” 随后两人快速把糕点置换,陆清漪盖上食盒,抬头见木头还傻愣愣看着他,以为他还在担心这糕点里面是不是下了毒,便道:“你放心,我还不至于做给仇人下毒那么卑鄙的事。” 说到卑鄙二字,木头想起自己和他娘做过的事,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不过很快就消失。 他说:“妹妹方才说的话可是当真?” “自是当真,你糕点送完出来,我会给你十两的。” 木头闻言呆了几秒,喏喏道:“妹妹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是……你说的一笔勾销的事……” 陆清漪这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点头:“不错,都一笔勾销了,以后你也不再欠我什么。” 木头闻言脸上露出一抹喜色:“谢谢妹妹。” “用不着谢我。”陆清漪冷淡道,“互有利益罢了。” 随后陆清漪就在原地等木头回来,这时好巧不巧,王家那纨绔败家子王有为从外头回来了。如今他废了一手瘸了一腿,派头倒是比之前还要大了,出个门好几个人抬着,他就坐在特制的抬椅上,裹着厚厚的皮毛毯子,悠闲地吃着东西。陆清漪觉着皇帝出行的派头都没他大。 冤家路窄,能躲陆清漪压根不想见到她。是以陆清漪脚尖一转,正打算躲到大树后,身处高位的王有为已经先发现她了。 “你……你给我站住!” 呸,傻子才会站着被抓。 听见王有为的叫声,陆清漪想都没想,抬腿就跑。 见状,王有为急的直大叫,一脚踹向撑着轿椅的下人:“还愣着做什么,给我抓住那小贱妇啊!” 下人被他这一下踹懵了,但很快回过神来,匆忙放开撑杠。不想四面支撑的轿椅因为他一放手,径直往一边倾斜,吓得轿椅上的王有为惊恐尖叫。 “啊啊啊啊,快快,稳住我,稳住我啊!” 啊字才落,王有为就啊啊啊啊的倾斜着从轿椅上摔下来,抬轿的人想救都来不及,因为王有为实在是太重了。 一声重物落地的巨响,让不远处的陆清漪笑的前俯后仰。 “哈哈哈哈,活该!” 她狂笑不止,嚣张的让还没从地上爬起来的王有为脸黑的跟破布似的。 “都滚开,还管我做什么,叫你们把她抓过来啊!”随手就对着其中一个人的头拍了一下, 下人一个吃疼,可惜敢怒不敢言。 然而就在有人想要听从王有为的命令站起来追陆清漪的时候,其中一个下人似乎是认出了陆清漪,不禁小声开口:“等等,我瞧着她好像是陆家那个女娃啊,老爷不是说了不许我们以后去找她的麻烦吗?” 这话一出,有人往陆清漪的脸上眯起眼睛瞅了一会,也想起了陆清漪的身份:“还真是她,怎么才半年的时间,那黄毛丫头像是变了个模样。” 何止是变了一个模样,根本是光彩夺目到让人移不开眼了,这也是王有为第一眼就看到陆清漪的缘故。 一想到这是他差一点就能得到的女人,若不是平地冒出个赵珩渊,陆清漪早就是他的了。想到这,王有为心头一股无名火就烧得火旺。 “还这说什么啊,叫你们抓她是没听到吗?”王有为又吼一句。 可是下人们没有动作,而是互相对视,见各自都没有动,也就跟着没表示。 “反了你们,让你们去抓她没听到吗?!”王有为气急败坏的大吼,抬眼看陆清漪就站在远处双手叉腰看着他们这边,那样子,怎么看怎么都像是在嘲笑他。 王有为更怒:“你们活腻了吗!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不是的少爷,只是……” “只是老爷说了,不可以再去招惹那个小娘子啊。” “放屁,你们是听我的话还是听老头子的话!”王有为怒道。 下人们不吭声了,给他们月钱的是王有钱,他们自然是听王有钱的话了。可是若是这么说,眼前这个败家子肯定要大发雷霆。是以没人敢接他的话,反而是很有默契的后退几步,免得被暴怒中的王有为打到。 见状王有为更气了,几次想试着站起来,可都因为太胖无法靠自己站起来。 而那头,陆清漪见王有为摔倒后竟然没有站起来,反而是坐在地上,心下觉得奇怪,驻步在墙边看看王有为又想做什么。结果越看越觉得他们怪异。 王有为自己不站起来也就罢了,怎么旁边的下人也没人去搀扶他?莫非一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都不怕王有为回头报复他们? 不过这又与她何干,她现在在意的是,不知木头那边如何了,希望王有为那个猪脑袋不会把她出现在这里的事联想到王有钱生疹子上。 “真是倒霉,多久才来一次王家村,就好死不死的碰上这败家子,也不知道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孽,被这样的人给惦记上。”她忍不住吐槽一句,趁着王有为的人没有追上来,优哉游哉地慢慢踱回去。 稍晚,当木头回家的时候,碰上了正好也在娘家的陆清漪。 见到他,陆清漪走上前,道:“抱歉,早先碰上一个极其讨厌的人,所以我先离开了。” “我知道,是王家那个少爷。”木头说。 第240章 我家弟弟长大了 木头在回去的路上碰上他王有为了,他一路骂骂咧咧,像是受了什么气,旁边抬轿的几个下人都不敢吱声,联想到前头陆清漪还在等他,木头心中多少猜到一些。 “王家少爷为难妹妹了吗?” “他现在这个样子能对我做什么。”陆清漪哼了哼,随后把准备好的十两银子递给木头,“这是我答应你的。” 木头看着她手里沉甸甸的银子,犹豫了一下,摇头:“不用了,能帮上妹妹就好。” 闻言,陆清漪有些错愕。整整十两银子,木头居然不要,他家现在不是过的很艰苦吗?有了这十两,孩子们也不用跟着他们挨饿,为何不要呢?难道是怕出事会连累到他? 陆清漪想想,道:“我不是爱食言的人,既然答应你了,这十两你就收着吧。你也不用担心,就算出事也不会牵连到你身上去的。”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木头有些局促的舔了舔唇,说,“我只是帮你换了食物而已,也没做什么,妹妹愿意原谅我就已经是给我的酬劳了。” 听到原谅二字,陆清漪愣了愣。她的意思似乎不是原谅,只是说一笔勾销,他不用再觉得亏欠她而已。 可是面对眼前态度诚恳的木头,陆清漪实在不好意思说出太过绝情的话,只好说:“一码归一码,说好了给你十两,我就不会用之前的事来说情,拿着吧。” 说着陆清漪不由分说把银子塞他手里,才说:“我还有别的事,就先离开了。”然后没等木头挽留转身回陆家。 走到门口的时候,陆清漪差点被站在栅栏边偷听的陆士诚给吓一跳。 “要吓死人啊你。”她伸手拍了陆士诚的手臂一下。 陆士诚嘿嘿一笑,随后想到陆清漪刚刚的话,表情又严肃起来:“姐,你不会真打算原谅他吧,他当初可是对你和姐夫下了死手啊。” 是啊,当初木头和他娘是真的想要致他们于死地,就为了灵婆一句,可以拿他们祭奠换平安。这种事,就算是回忆个几百遍依旧觉得意难平怒难消!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说原谅呢。 “我没想着要原谅他,只是他这么认为罢了。算了,我已经答应他之前的事全部一笔勾销,想来和原谅也没什么区别,反正我和他们以后应该也不会有所来往了。” “我看未必。”陆士诚还是为自家姐姐打抱不平,两人边往屋里走,他边说,“你现在可是女神医,指不定某天他们又要你帮忙治病呢。” “若是来看病的话,自然是不能拒绝的。”陆清漪耸肩。 既然答应了一笔勾销,人家要来看诊怎么能不看呢。 可是陆士诚还是觉得生气:“真是便宜他了,就换个糕点而已,之前他做的那些没良心的事竟然就一笔勾销了!” 知晓他是心疼自己,陆清漪伸手摸了摸陆士诚的头,说:“一笔勾销倒是无所谓,只要能让王有钱按照计划起红疹,这就值了。” 说到红疹,陆士诚想到一事:“姐不是说要去济世堂吗?怎么反而来这了?” 闻言,陆清漪脸上闪过一抹心虚,含糊道:“就出了点岔,所以来这边等木头。” “出了什么岔?”知姐如陆士诚,怎会没看出陆清漪方才一瞬间的心虚。 陆清漪支吾着:“也没什么,就是碰上个讨厌的人罢了。” 在王家村的路上碰上个讨厌的人?不用陆士诚多想,他马上就知道陆清漪口中说的那个讨厌的人是谁了。 陆士诚心下一紧,焦急地打量着陆清漪的身上,看看有没有受伤:“碰上那淫贼了吗?姐你没受伤吧?” 瞧见他紧张的模样,陆清漪笑笑安抚:“没事,我能有什么事,就那瘸子能奈我何,受伤的可是他。” 说着她把王有为从轿椅上摔下来的事和陆士诚说了一遍,还着重描绘王有为那肥胖的身躯摔在地面上时的样子,夸张的表示当时都感觉到地面剧烈颤抖了一下。 瞧见她还能拿王有为来开玩笑,陆士诚这才确认她的确没吃亏,终于是放心了:“吓死我,每次和那淫贼扯上都没好事,早知我就陪姐去了。” 陆清漪闻言用力揉他脑袋:“哎呀,我家弟弟真是长大了,都会想着要保护姐姐了。” “保护家人那是我应该做的。”陆士诚被她调侃的害羞起来,但还是语气认真的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听到他这番言辞,陆清漪心中不禁感叹,陆士诚真的是长大了。 以前因为生病的缘故,他缺乏自信也觉得愧疚家人,所以很多想法都藏在心中不说出来。可是现在的他已经成长到可以慢慢担起这个家的一些重任了,作为看着他慢慢变化的人,陆清漪如何不感到欣慰。 从陆家出来天色已经不早了,但是陆清漪还是去了一趟济世堂,把自己给王有钱下药的事告诉了孙大夫。 “我寻思着王有钱如果发现自己身上起了疹子的话应该会差下人来济世堂的,以他的能力,应该知道济世堂曾经医治过患病的村民,届时要劳烦孙大夫撒个谎了。” 孙大夫摆手:“撒个谎不算什么,只要能让王老爷帮忙去县令那骗出钥匙,也不枉费小娘子一番苦心了。” “对了,谭伯的情况怎么样了?”谈完王家的事,陆清漪主动问起谭伯的情况。 孙大夫叹道:“和昨日差不多,虽说红斑看起来没有继续溃烂,但是他的身体还是会疼痛,只能喂他服用止痛粉,好让他不会那么难受。” 一话闭,孙大夫和陆清漪都沉默下来。 谭伯有药物抑制都尚且如此难受,那些被抓起来的村民都不知现下如何。没有药物的抑制,又处于一个几乎封闭的空间里,互相感染的几率变大,会不会导致恶化还不一定。 “对了,早些的时候白捕快曾经来过我家。”说到这些村民,陆清漪就想起白展堂,顿时感到懊恼,“当时因为心虚,都忘了让他帮忙带些止痛粉过去。” 第241章 引鱼上钩 “白捕快去找小娘子了?所为何事?可是那些村民出了什么事?”孙大夫以为又出事了。 “出事应该是没。”陆清漪也是感到莫名,“虽然我也不知道他突然来做什么,当时我正在做艾糍,就顺手让他带一份去给那些村民吃了。” 孙大夫没做他想,叹道:“不是出什么意外就好,如今就盼着县老爷心思不在这些人身上。” 陆清漪也忍不住叹口气。 现在也只能先这样安慰自己了,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把人救出来。 第二天,一早王家的仆人就火急火燎地奔到济世堂找大夫上门看诊。彼时孙大夫早已知晓王有钱的情况,泰然处之的听完仆人的描述,假装脸色大变,随后拉着仆人小声道。 “切勿声张,门外有县老爷的人,请稍等我准备一下。” 之后孙大夫进了里堂,准备了一些解常春藤草汁液的解药,当然不是立马就能止痒的,否则就起不到吓王有钱的效果了。随后孙大夫就和王家仆人上王家看诊了。 才进大门就被焦急的管家给带到了王有钱的屋里,此刻这屋子几乎完全是隔离的状态,除了伺候的人外,王夫人和王有为都只能焦急在外头等待。见状,孙大夫忍不住低头笑了一下,但很快恢复神态。 “孙大夫,请您赶紧进去吧。” “好的,各位就请在外头等着吧。” 进屋,孙大夫看见屋子里有一男一女在旁服侍,从他们的脸上可以看出不情愿和害怕的神色,也尽量离王有钱远远的,站在一旁低头耸着肩。 孙大夫抬目望去,王有钱就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看那样子是吓到多过病倒,嘴里念叨着不可能的,我不会死的之类的话。 孙大夫只好清清喉咙,引起王有钱的注意:“王老爷,我是来为你看诊的。” 听到孙大夫的话,王有钱的眼睛一下睁得老大,挣扎着要从床上坐起。 听见大夫到来,王有钱心情一阵激动,猛地要从床上坐起。无奈他身材微胖加上很少活动,身手不矫健,挣扎了一会都坐不起来,只好朝一旁两个负责伺候他的人吼道。 “还不扶我起来,愣着做什么!” 那两人闻言被他吼的下意识一颤,而后对视一眼,男的抿抿唇,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把床上的王有钱扶起。 一坐好,王有钱立马招呼孙大夫过去:“快,帮我看看我是不是也染上疫病了。”说着就撩起手袖。 如孙大夫猜想的那般,王有钱的手上还真生出了不少的红疹,但这些红疹的分布还有形状都与患了红狼的病人不一样,就只是单纯的起红疹罢了。 当然了,孙大夫没把心中的想法说出来。 他放下药箱,装模作样的给王有钱检查了一遍,低头轻叹口气:“王老爷,您……”就没有下文了。 王有钱一直等着他说话,却不见他继续说下去,不由也急了:“我怎么了你倒是说啊,是不是,是不是真的……”说到后面声音都颤抖起来了。 真的怎么了,王有钱没有说,孙大夫也不说,只是又叹口气,而后轻轻点了点头。 见状,王有钱先是眼睛瞪的老大,好一会,眼神逐渐变得灰暗起来,一副大寿将至的绝望感。 “怎么会……我又不曾和那群贱民接触过……” 听到贱民二字,孙大夫的眉毛几不可闻地挑了挑。 床上,王有钱还在嘀咕着:“怎么会,怎么会……”一连好几个怎么会,显然王有钱对于这个结果感到难以置信。 孙大夫权当没听见,虽然他一向认为做人应当坦荡不小人,不过此刻他觉得,陆清漪的这个点子实在是妙的很。 好一会,等到孙大夫觉得吓够王有钱了,才慢慢把昨日和陆清漪商量过的话缓缓说出。 “可惜了,原本王老爷这病还是能治的。” 听到能治二字,王有钱的眼里又恢复了光芒。 “大夫,您说的是真的吗?”显然,他没有听到孙大夫口中那句可惜,或者说他选择性忽略了。 孙大夫说:“是真的,但如今我也爱莫能助了。” “什么意思?”王有钱没听懂,“孙大夫有何难处不妨跟我说,只要能治我这病,银子绝对不是问题。” 孙大夫却摇头:“和银子无关……唉,此事说来话长啊……”他故意卖关子。 王有钱一听就急了:“大夫啊,事到如今还有什么话不能说的,你就长话短说吧!” 孙大夫还是郁郁寡欢的样子:“不是孙某不想说,而是即使说了也没办法做到。” 王有钱急的直拍大腿:“有我在,没有什么办不成的,你就快说吧。” 闻言,孙大夫装作无可奈何,仿佛是因为王有钱的再三请求下才愿意说的样子。 “县老爷抓了那些患病了的村民王老爷应该也听说过吧,孙某说的救治的方法,就在这些人身上。” “什、什么意思?”王有钱完全没明白孙大夫的意思。 孙大夫道:“其实经过这段时间的试药,我们已经找到几味可以医治红狼的药,可是还未等患病的村民试药,就全被县老爷的人给抓了。如今我们手上没有病者可以试药,如何敢把那些药用到王老爷身上呢。” 听到有药可以医治,但还未炼成,还缺人试药,王有钱脸上闪过纠结的神色。他身娇肉贵的,怎么能当孙大夫他们的试药人。可是除他以外,就再无他人可以试药了。 可他还没纠结完,孙大夫又抛下另一个炸弹:“还有一事,王老爷可千万要让府上的人保守秘密,千万千万要注意不能泄露出您也患病了的消息,否则也会被县老爷的人抓起来的。” 提到被抓起来,王有钱这才想起一件更为重要的事。 是了,为了要掩盖村子有瘟疫的事,陈县令下令把所有染病了的人抓起来关到一处不为人所知的地方,打算活活饿死。这事他是知情的,当时也不以为意。可是如今他也患病了,若是被陈县令知晓,难保他不会派人来抓他。 第242章 吓唬 所谓民不与官斗。纵使他家财万贯又如何,和官府对上的话,也不一定能赢。 想到这一层,王有钱脸上的横肉都在颤抖,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想事情想得太用力。好一会,他脸色纠结底气不足的问:“那、那个药会死人吗?” 听这语气,王有钱竟是打算要亲自试药了,这可不是陆清漪他们想要的结果。 孙大夫闻言认真想了一下,严肃道:“无法保证,因为才刚刚有点眉目,加上这些药都是根据病者来调配的,所以很难跟王老爷您保证绝对万无一失。” 王有钱十分爱惜自己的性命,无法保证的事他如何会做。所以亲自试药一事立马就被他否决掉了。 可是不试药是死,试了也不一定能活,到底该如何做才好呢。 这时,孙大夫瞧时机差不多了,开始慢慢把坑刨好:“其实孙某倒是有个办法,既可以解决试药的问题,又可以让陈县令暂时不会有精力放在抓人上面。” “什么办法?”王有钱果然如他们所想的那样自动跳下坑。 孙大夫说:“据我所知县老爷只是把人关起来而已,那些村民应该还活着。倘若我们能把人救出来,让他们继续试药的话,花不了多长的时间,一定能找出治病的药的。” “把那些人救出来?”王有钱闻言眉头一皱,眼里尽是嫌弃之色。 不是因为这些人患病了,而是想到要救这些人,让他觉得不爽罢了。但转念想到这些人可以代替他试药,而他只要等治病的药出来就可以,既没有风险又可以活下来,何乐不为呢。 只是吧…… “去哪里救人?”王有钱问。 为了不暴露来的原因,孙大夫没有直接告诉王有钱去哪救人,而是抛出了另一个问题:“去哪救人不是最大的问题,最大的问题是,那把能救人的钥匙怎么拿到。” 王有钱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 这个问题其实很好解决,钥匙肯定是在陈县令身上,只要从陈县令身上下手就可以。问题在于谁能拿到罢了。 想到这,王有钱狐疑地瞅了眼孙大夫,他敏感的觉得事情不简单,心里琢磨着是不是一个局。可孙大夫表现的极为坦然自若,而且人也是他着仆人带回来的,没有提前让他布局的机会才是。 王有钱久久不说话,孙大夫知他肯定是在分析利弊之处,他没有感到意外。昨日陆清漪已经和他说过,王有钱这个人做事谨慎多疑,就算事实摆在面前,他也会在心里琢磨一遍才承认。 是以孙大夫不急不慢道:“红狼这种病前期只是会有红疹,可越到后面就会越发痛苦。首先身红斑底下的肉会开始腐烂,进而身体开始发痛,每一个地方都在痛,像是有人拿着锤子用力敲打着骨头一样。” 说到一半孙大夫停下,用眼角余光扫眼王有钱的表情,满意的看见他露出害怕的神色,才继续道:“到了这个时候,病者会因为身体的疼痛发出叫喊,并且整日整夜的睡不下。而且那些溃烂的地方到了后面会开始肿胀成一个个脓,只要轻轻一抓,那些脓水就会流出来。实在是见者难受啊。” 当孙大夫说到脓水的时候,王有钱已经被说的脸色难看,青一下白一下的,嘴巴抿了几次,像是想到了什么恶心的东西,好几次要干呕出来。 好一会,王有钱才从孙大夫的描述里回过神来,可以看出孙大夫说的这些症状已经足够震撼他的内心了。 “那些人真的,真的死的那么惨吗?我之后也会这样吗?” 孙大夫点头,随后假装安慰:“王老爷也不比太过忧心,您现在只是染病不久,到流脓的话至少还要十几天。” “十几天这么短!”王有钱闻言到抽口气,显然是没有料想到一旦染病就只剩下十几天的命。 孙大夫又是一声轻叹,而后说:“王老爷好生珍重,我和其他的大夫还在研究药方,希望在没有人试药的情况下也能想出办法来吧。” 王有钱一听就急了,大声吼道:“那得等到猴年马月啊,我只剩下半个月的命了!” 孙大夫无奈:“这也是没办法的,如今没有可以试药的人,若是王老爷您不介意的话……”言下之意他要试药也是可以。 王有钱自是不肯的。 “不是说有那些村民可以试药吗,我去找陈县令说一声,放一两个出来就好了。”看来说到这份上了,王有钱还是不敢去陈县令那取钥匙。 孙大夫便道:“王老爷打算以什么借口让县老爷放人?万一他问起老爷为何要放人,老爷又要如何作答呢?” 孙大夫这是又把问题抛回给了王有钱,只要他去找陈县令放人,对方势必要问到原因。 众所周知王有钱可不是个悲天悯人之人,说他是想做善事可怜那些染病了的人,或是想要替陈县令解决疫病的问题,那是绝不可能的。王有钱是个遇事高高挂起之人,说要帮忙的举动反而会因此暴露了他也染病了的事实。精明如王有钱又如何会想不到其中的道理呢。 所以王有钱被孙大夫的话给堵回来了,心里的天秤在去偷钥匙和自己试药中来回倾斜。 无需太多的思索,王有钱就决定想办法去陈县令那拿钥匙了,只因为对比起自己的性命,应付陈县令要容易得多,只要花些银子就可以让他闭嘴了。 在得知王有钱答应要去陈县令那拿钥匙后,陆清漪和孙大夫他们就开始在村边的小屋准备人救到后的工作。 首先是需要先把隔离区给划分出来,因为无法确定被关在地下密室的这些天中到底有多少人的病恶化了,有多少人被感染了。之后还有一系列消毒的工作也要准备好,免得引起各种交叉感染。 “对了孙大夫,这附近哪儿有水?”准备工作做了一半,陆清漪突然想起一个比较严重的问题。 来到这儿也几年了,陆清漪也发现这儿的人平时饮水习惯并不是烧开了才喝,不管是从井里打的水还是缸里存放了许多天的水,他们都能直接拿起来喝。 第243章 埋在泥石下的历史 这儿的污染没有前世她生活的世界那么严重,是以陆清漪也不是很在意。但现在要住进来的那些人身体都很虚弱,而且还是感染了病毒的,可不能再因为饮水污染造成更大的伤亡了。 孙大夫闻言虽然不知道陆清漪想要做什么,但还是为她指了个方向,说:“就离这儿不远有一个井,那个井应该是老人搬迁前挖好的。” “好,我去那边看看。” “小娘子想要看些什么?可需要我找人陪你去?” “嗯,我想看看这个井的水源在哪,毕竟很久未有人饮用,不知道上源有没有问题。” 孙大夫点点头:“你思虑的也有道理,这样,我找个比较熟悉这附近山路的医童带你去比较快。” “那就劳烦孙大夫了。” 很快,一个看起来将近五十的大叔来到屋前找陆清漪,他自我介绍姓陆,家中排行五,所以很多人都叫他陆老五。 “五叔,听孙大夫说,这片废屋是因为几十年前山体滑落严重,淹没了许多的房屋,所以村民们举家搬迁后留下的?”在去看水井的路上,陆清漪向陆老五打听废屋的历史。 陆老五点头:“不错,当初举村搬迁的时候我还很小,虽然很多事情都记不得太清楚,但还记得山泥滑落连埋了几个房子的那个夜晚。” 说起几十年前的惨状,陆老五轻叹口气:“那一晚雨下的很大,大家都还在睡梦中,就听到一阵轰隆的滚动声,不过是转瞬间的事情,几十条活生生的人命就没了。” “那个时候我家离被埋的几座房子还有一段距离,只感觉大地像是猛地抖了抖。紧接着就听到有人相继跑出门的声音,随后有人大声呼喊山体崩塌,有人逐门逐户的拍门叫醒还在沉睡的村民。” “等我迷迷糊糊被大人叫醒推出门的时候,街上已经站着许多村民。很多人都是在慌乱中被叫醒的,全都一头雾水的站在门外,看着不远处如深渊一样漆黑的地方惊慌失措。” “那时候我被牵着去看了下山体崩塌的样子只见原本并排成列的屋子早被山泥吞没,入目是满眼的石头和乱枝,根本看不出这里曾经有人生活过的样子。” “那晚一片漆黑,大地就像是被黑暗给笼罩了一样。陷入永无天日的绝望。村民们自发营救被埋在土里的人。可是万万没想到的是,就在大家尽力抢救的时候,一阵震耳欲聋的响动从山的另一边传来。” “那一刻大地剧烈震动,即使身处黑暗,都能看到山上那倾泻下来的泥土和树木。不过是眨眼的瞬间而已,又是一排的房屋被泥石给覆盖。一些原本在地上抢救的村民也因为逃脱不及被埋在了底下。” 说到这里,陆老五叹气摇摇头,陆清漪则完全被那久远的过往给深深震撼了。 她前世生活在城市里,偶有经历大暴雨时的海水倒灌,也试过和小伙伴在倒灌到膝盖上的海水中玩耍过,却从未感受过陆老五描述的景象,也未经历过大自然发怒的破坏。但陆清漪知道,能迫使这些人举村迁移,那一次的暴风雨肯定伤亡极重。 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了废屋附近的一个井边,由于许久未曾有人使用过,加上井的附近曾经被泥石流掩埋过,孙大夫派了两个医童在附近清理。 “怎样?”才走近,陆老五率先询问。 一个医童道:“差不多了,我们把卡在井口的树枝拿出来了,刚刚打了一小桶水上来,水还是很清的。”说着他指了指地上的一个小桶。 陆老五和陆清漪走过去探头往里看了看,水的确很清澈,看起来应该没什么问题。 陆清漪便问:“五叔,你知道这个井的水是从哪里来的吗?” 陆老五想了一会,指着山头道:“没记错的话,这个井的水应该是从山头那来的,因为依山的关系,所以这个井偶尔会干涸,住在这附近的人时不时要跑到远一点的井边打水。” 山泉的话,证明水是活的,现在只要上去看看当初的山泥坍塌有没有对水质造成影响就好了。 陆清漪说:“山路难走吗?我想上去看一看。” “这个……难不难走我还真不清楚,自从山泥坍塌都很久没来,也不知道山路会不会被当初的泥石给覆盖住。不过小娘子想上去的话也不是不行,我们小心点就是了。” “那就麻烦五叔了。” 既然决定还是要上山,陆老五便先跟在清理井边泥石的两个医童打招呼,随后领着陆清漪小心地沿着还能下脚的地方往上爬。 不得不说,当初的泥石坍塌的确破坏力十足,即便已经过去几十年,陆清漪依旧能看到许多的断枝残桩,有的被泥土半埋,有的则生命力顽强的长出了新的枝桠生存了下来。 走到半路,陆清漪一脚踩到了一块软土上,还未抬起就感觉到脚下一轻,脚下的土竟是突然陷进去了。陆清漪吓得轻呼一声,就感觉身子一个趔趄要往前摔下,幸亏陆老五动作极快地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避免了她往前摔的可能。 “小娘子莫慌!”陆老五大喝一声,“不要动。” 闻言,陆清漪立马屏住呼吸,动都不敢动一下,就连十指都僵在了半空,不敢轻举妄动。 “有、有什么吗?”陆清漪害怕得嗓子都发紧了。 陆老五说:“小娘子怕是踩到了当时被埋着的屋子了,不用担心,我看一下踩到哪里,希望我们不是刚好站在屋顶上。” 听到屋顶二字,陆清漪只觉后背直发凉。 古代的瓦顶有多脆弱她可是很清楚,加上这些屋子可是被埋在泥土几十年,经过泥土的腐蚀,如果真踩在了上面,怕是如履薄冰啊。 她看着陆老五缓缓蹲下,随着他的动作,陆清漪能听到周围有东西掉落的声音,让原本就极为紧张的她更觉得心里发紧了。 她小心吞了吞口水,视线不敢落在自己脚上,只好一直四处乱看。 第244章 水源上的尸体 这一看陆清漪才发现,右手边不远处有一小片屋顶暴露在空气中,而那旁边就有一截白骨露了出来。看手的方向,人应该是整个身子都被埋在了另一个方向,只有手伸了出来。 妈妈呀,陆清漪心中忍不住直打怵。 “怎、怎么样了五叔?”陆清漪忍不住询问陆老五。 陆老五仔细端详了一会,松口气:“没事,刚好踩在屋顶的一角而已,小心些抽出来就好。” 听到这句话,陆清漪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然而就在陆清漪小心把脚往上抬的时候,右边屋顶位置突然发出好几声东西滚落的声音,在陆老五和陆清漪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泥土面突然下陷。 陆清漪一见,也顾不得小心翼翼了,和陆老五同时脚一抬全力往上面跑。 就在他们离开不到两秒,原先他们站着的地方也开始下陷,并且由于下沉速度太快,上面倾泻下去的泥土立马把洞口重新覆盖住。要不是他们反应够快,说不定早站不稳摔下去,随后被活活埋下。 “呼呼……好险。” 幸存的两人看着距离他们三十步远,再一次坍塌的屋顶,吓出一身汗,心有余悸。 “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这里反而比之前更加危险了。”陆老五感慨道。 是啊,谁能想到泥土底下正好就是被埋的房屋呢。 “小娘子,你没受伤吧。”惊魂过后,陆老五关心道。 陆清漪摇头,除了被吓一身汗以外。 短暂惊吓后,他们又重新往上走。这一次因为知道大体方向了,所以走起来没有方才那么惊险。只是因为隔的时间太久远,加上此处荒无人烟,一切都是原生态店的,走起来自然没有平路容易。 又花了些时间,陆老五总算带着陆清漪找到了一条小小的水源。错落在大树林之间,周围都是被时间打磨出来的卵石。这应该就是那个井的山泉水了吧。 陆清漪走过去,伸手在书中拨了拨,山泉水冰凉冻骨,倒是散去了他们一路走来的燥热。 “沿着这条小溪水往上走,应该就能找到那山泉眼的位置了。”陆老五指着高山舒展了下身体,随后蹲下从小溪里用手捧了些水,就口喝了一些解渴。 “小娘子不喝吗?”待他喝完,见陆清漪在一旁候着,陆老五指了指溪水问道。 陆清漪摇头。 倒不是她矫情,陆清漪也知道泉水是可以喝的,只是因为学医的关系,知道水中的物质细菌很多,实在无法接受水没烧开就喝。 两人休息一会后便沿着小溪一路往上,偶有遇到特别难走的地方,都是陆老五在前头把障碍给除掉,再让陆清漪沿着他的脚印走。或是因为入冬的关系,整座山十分安静,连动物都不见。 走到一半的时候,陆老五老远看见小溪边有一坨东西,下意识停了下来。 “怎么了吗五叔?”他的身后,陆清漪问。 陆老五身子偏了偏,指着不远处一坨黑,说:“那儿有东西。” 陆清漪探头,眯着眼睛瞧了一会,除了看出是一样身形比较大的物体外,什么都看不出。 “会是动物的尸体吗?”她问。 陆老五一头雾水,疑惑不解:“照理来说,这个时节不应该还有体型这么大得动物出来狩猎才对。” 陆老五的话也在理。那不是动物的话,难道是人? 不会吧,方才他们一路走来都不见周围有人活动过的样子。假设那个真的是人的话,又是从哪里上山的? “五叔,你觉得像人吗?” 陆老五吓一跳:“应该不会,看着不像。而且这座山头背后全是山,只有这一片的屋子能上来。” 所以是尸体的可能微乎其微。 “上去看看吧。”陆清漪说。 两人小心翼翼上前,在具体物体十几步远的距离停下。走近后才发现那一团东西还真是尸体,只不过不是人的,而是动物的。从皮毛来看,死的是一只鹿。 “这个时候还有鹿在山头跑动吗?”陆清漪不是兽医也不会捕猎,不熟悉动物的活动规律。 陆老五摇头,他是学医的,偶尔种菜除草,自也是不懂这些。 就在这时,陆清漪不知看到了什么,突然脸色大变。 “这鹿死在了小溪上!”她指着下半部身体浸泡在水里的尸体,脸色难看。 陆老五见状也是脸色一变:“这鹿是因为喝了溪水才死的吗?” 死因是什么陆清漪不知道,但看尸体的腐烂程度,加上周遭的温度,这鹿至少死了十天以上了。这十天里它的尸体一直泡在水里,也不知道有没有污染了水质。 “我去看看它的尸体。”过多的猜想没有用,陆清漪决定先检查一下鹿的死因。 她从兜里拿出布巾包在脸上,而后戴上手套,慢慢在尸体旁边蹲下。或是因为山中温度极低,尸体虽然腐烂了,但是尸臭不是特别浓烈。只是烂肉上不断蠕动的密集的蛆虫还是让陆清漪感到一阵反胃。 “没事的,一点都不恶心。”陆清漪不断自我暗示,强迫自己从蛆虫上面挪开视线。 她拨拉了一下鹿的皮毛,可以清楚看见这只鹿因为死了的缘故,皮毛失去了原有的光泽,变得有些暗沉,而且毛一拨就连皮带肉一块脱落。若不是用胃袋做的手套够厚,光是触感就足以让陆清漪吐出来。 “看来应该是饿死的,这皮下都没什么肉了,加上是冬天,找不到食物也是正常。” 她喃喃自语着,正要以饿死结案,眼角余光瞥见了一抹痕迹,登时浑身一震,只觉得一股凉意从背后不断往上窜,十指发凉! 尸体的另一边,陆老五没有察觉陆清漪的异样。他仔细检查着鹿的四肢和口腔,看看这只鹿身前有没有吃过有毒的果子或者草之类,就听到陆清漪声音颤抖的唤他。 “五、五叔,你过来看一下这一块像不像红斑。” 陆老五闻言站起走过去,顺着陆清漪的手看向鹿的肚子上方。 第245章 水质污染 尸体的肚子下方早腐烂得内脏都流出来,没什么能看出来的地方,所以陆清漪扒拉的是肚子上面的皮肉。正是因为她剥落的是一片皮毛,正好看见了那毛下面裸露出来的一片肉。 那皮的眼色呈紫黑色,表面光滑几乎如人类的皮肤一样细腻了。然而这样的现象不该发生在一具已经高度腐烂的尸体身上。 一般而言,尸体如果腐烂的话,接触空气的裸露的皮肤应该是最先腐烂的,进而一直延伸到肉里头。可是眼前的尸体表皮完好,但是内里的肉已经腐烂了。 不,应该说,只有出现黑紫斑块的地方才这样。因为陆清漪翻找了一下尸体的其他地方,发现后背有好几处皮毛下没有散布一块块的斑块,皮肉早已腐烂得看不出原来的样貌了。 “五叔,你瞧这些斑块像不像村民们染上的红狼?”陆清漪沉思了良久,缓缓说出心中的疑惑。 听到红狼二字陆老五吓一跳,看着眼前的尸体,下意识后退了两步,随后掏出布罩绑在脸上。 “小娘子为何如此觉得?” “你看尸体的症状,斑块、光滑的表皮,还有死状。”陆清漪指着虽然已经高度腐烂,但还没完全烂完的鹿的头。 “五叔你看这里,这里是不是脓瘤。” 陆老五走过去顺着她指的位置细看了一下,在鹿头面朝下的地方,由于还没有完全接触到地面,也没有完全暴露在空中,所以那个地方的腐烂稍微慢了些,因此鹿头侧面的脓瘤到现在还没有破。 见状,陆老五倒抽口气,惊吓的结巴起来:“还、还真的是……” 得到陆老五的认同,陆清漪反而更加心事重重起来。 假如这只鹿也感染了红狼,是不是说明这个病毒是可以在动物间互相感染的。若是如此,那可就麻烦了。陆家村虽然少养猫狗,但是牲畜却不少,鹿能感染的话,其他的动物指不定也有被感染的。 想到这,陆清漪又想起一件事。村子里那些无缘无故感染了红狼的村民,是不是也是因为吃了染病的动物才染上的呢? 不对,入冬到现在也快一个月了,这些人都是近二十来天才开始出现症状的,在那之前大部分动物早躲起来过冬,不会出来觅食。再厉害的猎人都不一定能抓到猎物,更何况是普通的村民呢。 太多理不清的头绪在其中,陆清漪想的一个头两个大,看着土地上的尸体,眉头越拢越紧。 良久,她突然拍了一下手掌:“糟了!” “怎、怎么了?”陆老五早在知道鹿感染了红狼后就有些慌张了,此刻听到陆清漪一声糟了,心里越发的不安。 就听陆清漪说:“这鹿死在这里这么多天,而且它还是染病了的,这水不能喝。” 不止这水,井里的水也不能喝了,乃至这整条山泉水近期都不能再喝了,只能等活水流动被泥沙自动稀释。 一说到这水不能喝,陆老五的脸色就变得十分难看。见状,陆清漪当即想起两人在半路的时候,他曾用手捧着山泉喝了好几口。 “五叔……”陆清漪不知该说什么才是。 不过陆老五到底是习医的,他只是白了一会脸,很快就冷静下来。 “没事,时也命也,我也活到这个岁数了,没什么好不舍的。现在要紧的是山下的人。” 是的,在他们上山的时候,井边已经清理的差不多了。孙大夫他们今天一直在忙碌着整理屋子,想必早就口渴了。万一他们去打了井里的水喝,可就麻烦了。 因此陆老五说:“小娘子你先行下山去告诉他们此水不能饮用,我在这儿把这尸体搬开,免得继续污染水了。” “好。”陆清漪正有此意。 没有多废话,陆清漪转身就直奔山下跑去。 由于山路难行,她一路跌跌撞撞,好几次大腿都被横出来的树枝刮到,也试过一个没踩稳直接摔在了泥土上。可是她不能稍作停留,因为她不知道在这段时间里,废屋附近的人是否已经打水去喝了。 “该死的,若是能飞就好了。”她急的连这种天方夜谭的话都说出来。 很快,陆清漪就来到了一开始他们踩塌了的房屋附近。幸好由于早先的坍塌比较严重,老远就能看到一个大洞,陆清漪才知道要怎么走才能绕开。 下到地面,陆清漪终于是可以尽全力撒开脚丫全力奔跑了。没一会就来到了井边,那两个医童还在,井周围的泥土已经清理了一半。 她气喘吁吁地停下,呼吸还没喘匀就急着说话:“你、你们,你们有没有咳咳咳……”话说一半就剧烈咳嗽起来。 旁边医童见状,连忙凑到她身边来:“小娘子您这是……可是在山上出事了?” 另一个人注意到陆老五没有一起下来:“可是五叔出事了?” “不……”陆清漪急的直摆手,奈何自己刚刚跑太急岔了口气,一时间没能立马缓回来。 她只好连忙直起身子,用力深吸口气,压住喉头的痒意,憋住口气,说:“有人来打水了吗?” “有、有啊……”没明白陆清漪急匆匆跑下来居然只是为了问一句有没有人来打水,两个原本跟着着急的医童当下就懵了。 可是他们惊讶的心情远没有陆清漪听到有人来打水时那样受到惊吓。一听到废屋那边已经有人来打过水,陆清漪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这井里的水不能喝,你们也别喝了。”丢下这么一句话,陆清漪抬腿就往废屋那边冲了过去。 天啊,千万不要喝井水,否则这一下得有多少人感染上红狼啊! 一想到这里所有人都是大夫和郎中,还有正在习医的医童,陆清漪就觉得一颗心掉在了悬崖上,随时可能掉下无尽的深渊里。 在她的飞速奔跑下,陆清漪看着逐渐展现在面前的废屋,一路奔跑一路大喊:“不要喝井水,井水不能喝!” 第246章 胸怀大家之人 陆清漪不停高喊着跑近,蓬头散发面有土灰,根本无暇顾及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狼狈,心里只想着要赶在他们喝水之前拦住。 陆清漪的高声呼喊引来了屋子里正在清扫的人的注意,因为在来之前孙大夫曾经谨慎吩咐过,不可大声喧哗免得引起过路人的注意。是以陆清漪的这一举动让屋子里的人纷纷走了出来。 “不要和水,那井水不能喝!”陆清漪停下脚步,上气不接下气的说。 这时孙大夫也循着声音出来了,见到陆清漪这副狼狈的模样,也是吓了一跳:“小娘子,你这是怎么了,可是前头山体又坍塌了?” “不,不是的,是……孙大夫,那井水不能喝……” “井水?井水有问题吗?” 陆清漪重重点头。 孙大夫当即转过身来:“方才谁去打水了?有人喝了吗?” 话落,从屋子里出来的人中,有人脸色发白,惊慌的站了出来:“我们屋子里的人都喝了。” “还有我。” “我也喝了。” 陆清漪看了下,一共有六个人喝了井水,当下只觉心中一沉,抬眼望孙大夫,孙大夫也是一脸凝重。 “小娘子,那井水可是有何不妥。”未免大家惊慌,孙大夫仔细询问。 听到孙大夫的话,陆清漪突然不知要不要说出实情来。虽然山上那头鹿是因为患了病才死的事是她和陆老五推断的而已。 可陆清漪心中十分明白,那头鹿得的病一定是红狼没错。若是让这些人知道自己也感染了红狼,不知会有什么影响。 “怎么了?可是有何难言之隐?”孙大夫看出了陆清漪的犹豫。 陆清漪抿抿唇,道:“我和五叔沿着小溪一路往上找水源的时候,在半路发现有一头鹿就死在了小溪中。” 听到有头鹿死在了水中,那些喝过井水的人纷纷脸色白转青,一些人更是露出恶心的表情。而孙大夫,在听到尸体的时候心中已经有底了,但还是想听听陆清漪的说法。 “那鹿是如何死的?” “患病死的,死前应该是想喝水。”陆清漪吸口气,道,“我和五叔检查过,那头鹿至少死了有十天了,但因为山上气温低,所以腐烂的速度降低了。我们看到那头鹿的身上也有大小不一的斑块,这些斑块都是黑紫色的。” 听到这段日子一直挂在嘴边的斑块二字,在场所有人全都脸色大变,齐刷刷看向了那六个说自己喝了井水的人。而那六人顿时也是面如死灰。 没想到竟然有一头鹿患了红狼死在了小溪边,而且好死不死的,就死在了他们要饮用的水上,这时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孙大夫一时间也是不知要说什么,呆滞在原地一动不动。 眼见孙大夫也六神无主起来,陆清漪想了想,还是道出目前急需要做的事:“五叔还在山上守着那具尸体,我觉得那头鹿可能会是个突破点,所以想找几个人上去帮忙把尸体运下来。” 陆清漪想,鹿的死状看起来就像是得了红狼一样,但还不是下定论的时候。而且他们不能任由那具尸体继续污染周围的环境,必须拉回来烧掉。 经陆清漪的提醒,孙大夫也是意识到自己有点失去判断力。他感激地朝陆清漪点点头,随即吩咐没有喝过水的医童们找工具上山去运尸。 “不孙大夫,还是我们来吧。”然而让人意想不到的是,那几个喝了井水的人却主动站了出来,其中有两个还是郎中。 “既然我们有可能染病了,倒不如让我们去做,免得其他人也染上了红狼,到时就更是得不偿失了。” “可是这……”孙大夫不忍。 “孙大夫不必担心我们的。”其中一个郎中勉强笑道,“只要我们加快脚步试出治病的方子,那我们这些人都会有救的。” “是啊。”其他人附议着,纷纷表示自己不担心。 见状,陆清漪心下只觉一阵热血沸腾,因为这些人的豁达,因为这些人的勇敢无畏,也因为这些人为了治病而直面死亡的勇气而感动。 这世上从来不缺乏有勇气的人,也有胆小怕死的人存在。但明知往前会死,这些人还是义不容辞的来了。历史的推进中,若是没有这些义无反顾的人们,没有他们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不断尝试,也就没有后世那些医史了。 在他们上山搬运尸体的时候,陆清漪和孙大夫则在下面排查还有什么人都喝了井水,之后他们一群人进了屋子,在心事重重下,终于等到了把鹿运回来的大家。 与他们一同回来的还有井边两个医童,让人难过的是,那两个医童因为口渴喝了不少的井水,可以说是他们这些人中喝的最多的。这个消息让在场的人心中更是染上了一层阴霾,久久不散。 既然尸体运回来了,孙大夫和其他还没见过的大夫医童们都纷纷围在了附近研究起尸体来。 陆清漪把自己和陆老五发现的地方一一指给他们看:“这个地方的症状和之前我们在谭伯他们身上看到的差不多,但是有一点比较奇怪的是,动物的皮一般会比较粗糙,可是这个地方的皮明显要比没有斑块的地方要细滑的多。” 众人视线落在那块完好的鹿皮上,看着那黑紫色的皮沉思起来。 他们在研究尸体的时候,一旁有医童在鹿的肚子间翻找那些还没完全腐烂的看不清的肠子,不知在捣鼓什么。 陆清漪见状问道:“你们在看什么?” “我和小六想看看这只鹿生前吃过什么,看看有没有能帮上忙的地方。” 说话的是济世堂中年纪较小的医童叫二白,仅十四岁。他口中的小六只比他小一岁,两人都是刚进济世堂习医不到两年,所以没什么能帮上忙的地方。 闻言,陆清漪也好奇起来,跟着他们一块蹲下,看他们从捣鼓完肠子里的东西,又转去拨弄鹿的胃囊。 动物的胃囊要比人的厚且大的多,因此虽然尸体已经在腐化,但是胃囊还保存的不错。 第247章 诡异的香味 二白和小六费力的把胃囊从尸体上扯了下来,拿着刀子小心划开胃袋。还未完全打开,一股腥臭味夹杂着香气就挥散出来,让在场的人都忍不住皱着眉头举起手臂捂鼻子。 剖开胃囊后,里头腐烂的腥臭味夹杂着隐隐的香气顿时在空气中飘散。刹那间,在场的人都因为这股味道抬起袖子捂住口鼻,深深蹙眉。 “这味道真是够呛的。”靠的最近的小六和二白被这突如其来的味道熏得不行,原地蹲着往后仰着身体。 陆清漪就站在他们身旁,自然也被这股臭味给熏得鼻子难受,尤其是尸臭味和一般食物腐烂臭味不一样。那种味道,只要沾染上过,就算狠狠洗上几遍澡,都依然会觉得身上有股挥之不去的尸臭味。 好一会,陆清漪觉得差不多能适应这股味道了,她才敢放下袖子。大约是尸臭味稍微散去了一些的缘故,陆清漪灵敏的嗅到空气中除了腐臭味,还隐隐有点香甜。 是花香吗? 陆清漪转着脑袋四处扫视一番,并未看到有盛开的花朵。 “你们闻闻是不是有股甜腻的味道?”她不太确定,所以征询一旁的人。 闻言,包括孙大夫在内的人都安静下来,鼻孔微张,嗅着空气中的味道,但因为尸臭味太重,大部分的人都没闻到陆清漪所说的甜腻的香气。陆清漪不禁以为是因为突然闻到太臭的味道,导致嗅觉出现了紊乱。 “有可能是我闻错了吧……”陆清漪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没想到和陆清漪靠的近的二白突然道:“不是的,我也闻到了,有一股闻起来很香的味道。” 小六也说:“真的,我也闻到了。” 闻言,附近几个人都觉得有些怪异,孙大夫见状凑了过来,伸着头往他们的方向嗅了嗅,随后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的确有股香气,而且……似乎是从鹿的尸体里传出来的。” “对对对,就是从鹿的尸体上传来的。”小六兴奋地拍了下手掌。 这时有一个郎中道出了其中的怪异之处:“怎么可能的,尸体腐烂了发出的是臭味,又怎会有香气呢。” 是啊,腐臭腐臭,味道自然是臭的,怎么可能是香的。要么是他们的嗅觉系统出了问题,要么是尸体的确有问题。 提到尸体有香味,陆清漪又想起之前陆石生那番奇怪的话。他曾说过,当晚他们去盗墓的时候,闻到小马的尸体也发出香味。 当时陆清漪并未把他的这话放在心上,现在想来,或许他们闻到的香气应该就是和陆石生闻到的一样。 “或许这正是红狼的特性之一。”想到陆石生的话和眼前的一幕,陆清漪道,“之前染病的陆石生也说过,小马的尸体也有一股香气,和眼前的鹿是一样的。” 说起陆石生,知晓内情的孙大夫脸上露出了然的神色:“小娘子的意思是,每个染上红狼的人,死后尸体都会发出香气?” “不错,我是这么想的。只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会导致人死后尸体发出香气。” 是啊,死后尸体发出香气这可是闻所未闻的事。 此言一出,大家都陷入了沉思,思索着有什么东西可以导致人和动物死后尸体发出香味。可是他们都毫无头绪,因为这样的事实在是太过于匪夷所思了。 好一会,二白小声问道:“会不会是因为这鹿吃了什么东西,以至于它死后才会发出香味呢?” 有人否决了二白假设:“我从医多年,活了几十个年头,未曾听过有什么东西吃了可以让自身发出香气。” 是啊,别说他活了几十年,即使是陆清漪前世生活在科技发达的世界,都没听过吃什么东西可以导致身体发出香气,尤其是在死后尸体腐烂还能保持那股香味。 “有什么头绪吗?”孙大夫见陆清漪一直未吭声,低头询问她。 陆清漪摇摇头,她本身对药草的认识就不全,更何况山上生长着多少不同的药草和生物,根本无法在短期内找出这头鹿是因为自身变异导致的,还是误食了别的东西才导致的感染。 不过说到吃,陆清漪回想了一下当初和马大娘的对话,试图从中找出一丝的关联。 那时候他们说吃了什么来着……她一下子还真想不起来,应该不是什么特别的东西,否则她应该会察觉到异样的。 “我觉得二白的假设不是不可能。”陆清漪不清楚是不是因为食物引起的,不过她还是理智的分析了一下,“目前来看尸体会发出香气的现状和鹿本身是否变异无关,因为小马的尸体也有一样的情况,所以肯定是外来的原因导致的。” 变异是什么孙大夫他们当然是不懂的,但陆清漪有一点没有说错,香气和鹿本身无关,因为小马也有一样的状况,包括那些红斑和腐烂的怪异表现。问题兜兜转转又回到原地,还是瘟疫的关系。 “孙大夫,我觉得或许可以从这头鹿吃的东西里寻找一下原因。现在早已入冬,它能找到的可以吃的食物应该不多。” “小娘子认为是食物的关系?” “也有可能是误食了其他不能吃的东西。”陆清漪不认为动物的本能会让它吃了不该吃的食物。 孙大夫点点头:“我明白了,我会派遣几个人沿着这片山头去找一找,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陆清漪点点头,想想道:“我也一起去吧,爬山的经验我还是有的。” 之前为了采药她经常会在山中走动,虽然这片山头她没来过,但只要小心一点,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更何况还有其他人一起呢。 孙大夫想想,觉得陆清漪主动要求上山,想必是她能应付的范围内,也就没劝她了。只是过后他仔细嘱咐跟着陆清漪上山的几个人要小心照顾好陆清漪。 一群人围着鹿又仔细检查了一下,就在大家都觉得应该找不出别的东西来的时候,有人发出了一声疑惑声,引来了陆清漪他们的关注。 第248章 食不下咽 “看到什么了吗?”孙大夫问。 “孙大夫,你看这鹿毛上的痕迹是不是长霉?”说话的是一个瘦巴巴的男子,陆清漪对他印象不深,只知道是济世堂的其中一名郎中。 听到长霉,众人好奇地围了过去,顺着他的手指望去,果然发现他手中的那一块鹿毛上有一片深灰色的痕迹。由于干巴了的缘故,要不是特意指出来,根本不会发现这是霉菌,只会以为是鹿的毛色之一。 “还真是呢……” 不说还好,在看见发霉了的鹿毛之后,又有人陆续从掉落的鹿毛上发现大小不一的霉菌,都是这鹿身上的,但因为一开始他们都顾着看鹿毛下的肉,所以都没留意到鹿毛上的霉菌。 “是因为尸体一半浸泡在水里的原因吗?”有人猜测。 没有人回答,因为他们都不是仵作,谁都不清楚尸体死后泡在水里会不会影响尸体的变化。 陆清漪抿唇,眉头深锁。她以前从未听说尸体一半泡在水里会导致尸体发霉。即使真的长霉了,也早该被腐肉给吞噬才是。难道是因为毛发的关系吗?溪边潮湿的气候导致鹿毛发霉? 不对吧,就算霉菌滋生也该在皮肉上,怎么反倒是在毛发上呢?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可是陆清漪又说不上来,而且看其他人似乎对鹿毛会发霉也是一头雾水。 找不到能说明皮毛发霉的原因,加上和红狼的关联不大,这件事很快就被他们给略过了。 由于井水被鹿的尸体给污染了,和这条泉水有关的所有水都不能再饮用。为了确保这个井水不会对其他村民造成感染,陆清漪和陆老五特意再次上山,顺着小溪一路往下,最后发现这条山泉的流向只到一个小湖就停止了,这才放下心头的大石。 “幸好这是条独自循环的水流。”否则都不知道有多少人因为那头鹿间接染上红狼了。 不过陆清漪还是觉得不放心,因此和陆老五回到了原先发现尸体的地方,搬来了一些卵石和细沙,在溪流中间下沉处做了个简易的沉淀过滤,希望能借用水的流动渗透化解掉原本沉淀在水中的病菌。 回到山下的时候已经是午饭的时候,幸好济世堂的人送来了饭菜。但是因为早晨井水的问题,大家的情绪明显低沉,尤其是那几个喝了井水的人,包括陆老五和负责清理井的两个医童,总共有九个人可能会染病。光是想到这个可能就觉得食不下咽。 还是要尽快找出病因对症下药才是。 “对了孙大夫,王有钱有说过什么时候去找陈县令吗?” “应该是今日午后吧,我瞧这王老爷心中也是十分焦急,尤其是我和他说从染病到死只有十几天的时间的时候,他恨不得立马就去找陈县令。” “那就好。”陆清漪知道,依王有钱那老狐狸的精明,从陈县令那哄骗到钥匙不难,就看他打算怎么拿钥匙罢了。 说到钥匙的事,不免会想到还被困在地下的那些村民,孙大夫道:“我打算晚些时候和白捕快一起去送饭,顺便看看那些村民如今的情况。” 顿了顿,他继续说:“我担心赵老大的情况,打算给他送些止痛粉去。” 陆清漪明白孙大夫的担忧。没被抓之前,赵老大的情况几乎和谭伯一样。不知道这些天的断药会不会让他的身体恶化的更快。 一想到被关起来的村民,陆清漪也有些吃不下饭。满屋子的人心事重重果腹完,稍作休息就开始分头行动。陆清漪和济世堂中年纪最小的二白小六一同上山,因为他们年纪小体力要比其他人好。 还是从被埋的屋子那条路走,有了前几次的经验,陆清漪开始不觉得路难走,倒是苦了第一次爬上来的二白和小六。但为了不拖后腿,他们咬着牙跟紧陆清漪,没有显露一丝疲乏。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发现尸体的地方,陆清漪举目打量了周围的环境,看着眼前的参天大树灌木丛和错乱纵横的枝桠,思绪有些混乱。 她不擅狩猎,不像赵珩渊一样,能从混乱的山林中找出猎物行走的痕迹。不禁有些懊恼自己思虑不周,应该再找一个会狩猎的人过来才是,现在再掉头真是浪费时间。 “怎么了小娘子?”瞧见陆清漪表情苦恼,小六主动询问。 陆清漪便把自己烦恼的事说出来,没想到一向害羞的小六摸了摸脑袋,小声道:“不用担心的小娘子,我能找到那头鹿之前是从哪里来的。” 这话倒是出乎陆清漪意料,她诧异道:“小六你会狩猎吗?” 小六摇头:“我不是很会,但我爹是个猎人,他以前有教过我。只是我的体力跟不上,所以才跑去习医的。” 没想到小六的爹竟然是个猎人,难怪孙大夫会让年纪不大的小六跟着他们上山,她还以为是因为小六年轻体力好呢。看来还是孙大夫想的周到。 “那就辛苦你了小六。” 小六闻言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双颊微红:“小娘子客气了,这可是我唯一能帮上忙的地方,我都不知道有多高兴。” 听到他们对话的二白也跳过来说:“是的小娘子,你就放心交给我们吧,我之前经常跟着师傅上山采药,而且也把医书背的滚瓜烂熟,若是碰上稀奇的药草,我一定能看出来的。对吧小六?” “是的,小娘子你就看我们的吧。”小六难得的不羞怯了。 见状陆清漪笑了,伸手摸他们的脑袋:“那好,就交给你们了。” 三人分头在附近寻找痕迹,没一会,曾经学过如何狩猎的小六在小溪左边的一个小斜坡上发现了有植物被踩踏过的痕迹,从长短距离来看,应该就是那头鹿没错了。 “小娘子,这边,这儿应该就是了。”他大声呼喊着陆清漪和二白过去。 三人聚在一块,仔细看了一下草的痕迹,在不远处发现了一块干湖了的泥土上残留着鹿的蹄印,证明小六的判断是没错的。 “干的好啊小六!”二白欢呼一声。 陆清漪也忍不住露出轻松的笑容。 第249章 怎么感染的呢 或是因为找到了鹿来时的踪迹,三人的情绪变得高涨起来,仿佛已经看到希望在前头一样。 二白兴致勃勃道:“我们快走吧,我现在觉得身体充满了劲儿呢。” 小六乖巧地点了点头,同样的兴奋不已,他眼巴巴地看着陆清漪,等着她的发话。 陆清漪笑道:“那就走吧,我现在也觉得浑身充满了力气。” 三人分工合作,由小六负责找出鹿的行踪,陆清漪则和二白查看路上有没有吃了后会治病的野草或者药草之类的物品,慢慢地越走越深入。 偌大一片山林,要从中找出十天前鹿的行踪不容易,所幸这所山头平日里甚少有人走动,加上入冬,连动物都少出来活动,大部分痕迹都没有被破坏。多亏了这天时地利,在小六的细心观察下,他们顺利的沿着痕迹走出了很久。 一个多时辰后,疲惫的三人在一棵大树下停下稍作歇息。在他们休息的时候,陆清漪也没闲着,脑袋风暴式回想着那头鹿的症状。 病死的鹿大部分症状和村民是一致,这是头野鹿,本能让它不会主动靠近村庄,所以它必定是在山中行走躲避人群,不可能是因为接触到了患病的村民而感染的。 若是说误食了什么的话,会是染病了的村民的腐肉吗? 不,这个可能性也很低。不说鹿本身是素食动物,就她目前所知的患病了的人中,只有小马一家死了。除了先埋葬了的两人,马谢氏和马大娘都被他们火化了。这头鹿不可能会吃到感染了的肉。 “鹿肉,鹿肉……好像之前有谁说过吃了鹿肉来着……” 在看见那头鹿的时候,陆清漪就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可是却怎么都想不起这股熟悉感从何而来。她认识的人中,没有人能吃的上鹿肉这种奢侈的肉类,就算是王有钱也不是经常能吃到的。 “二白,你说你熟背医书上的草药和植物,我想问问,有什么草药吃了是会导致身体溃烂的?” “导致身体溃烂的植物?那可就多了。”无需细想,二白就给出了答案,“还有比如像滴水观音,虎刺梅或者五凤草这些的汁液若是触碰到的话就会导致皮肤溃烂。” 然而二白说的这些名字陆清漪一个都不认识,她只好问:“假如人不小心吃了这些的话,会发生跟红狼一样的症状吗?” “吃进肚子?”二白似乎有些明白陆清漪问这些药草的原因了,可是他摇摇头,“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书上只说了这些汁液会让触碰的人出现溃烂的症状,若是吃进肚子的话,只怕会更严重吧。” 也对,光是触碰到皮肤就会导致溃烂,如果真吃了的话,肯定马上就要送进医院抢救了吧。而且这些药草只是汁液有毒,不代表具有传染性,这也是他们从未把腐肉联想到误食草药上面。 或许换个思维,是动物间先感染了,而后有人因为狩猎吃了染病的动物的肉,进而感染到人类? 那么问题就来了,第一个吃了染病的动物的人,是小马他们吗? “可是当初问马谢氏的时候,她说他们近期只吃了山上挖的番薯而已,并没有提及吃了肉的事呀……” 当陆清漪还在想着两者之间有没有关联的时候,先一步起来找踪迹的小六在右边的一条小林子发现了鹿走过的痕迹,便朝他们挥了挥手。 “这边,它是从这里过来的,这里有它的粪便。” 听到粪便二字,陆清漪眼睛一亮:“走,过去看一下能不能从粪便里找到什么。” 闻言,二白愣了愣:“粪便可以看到什么吗?” “当然可以了。” 陆清漪微微一笑:“鹿是素食动物,它们吃下去的草纤维有些因为消化不了,所以会随着粪便一起排出来。如果想要知道它们的身体健康状况,查看粪便是最直接的。” 陆清漪虽然不是兽医,但是实习时合租的一个舍友在家中养了只兔子,因为有段时间拉稀了,所以偶尔会听到念叨着给兔子调理肠胃和控制食量,算是变相涨了知识。 来到小六所在的位置,由于粪便是十几天前留下的,加上气候干燥,所以早已经干了。不过从粪便的分布形状能看出,当时这头鹿已经在拉稀了。 然而陆清漪又苦恼了,她是知道能从粪便判断鹿之前吃过什么,可是就算能看出来,以她一知半解的草药知识,也看不出这几坨干了的粪便里的成分。 “二白,你能看出里面有什么吗?”他们三人中认药草最多的就是二白,陆清漪只能依靠他了。 只是二白也才习医不过一年多,再怎么熟背医书,也做不到从粪便里分辨已经干了的植物。因此这三人盯着粪便瞧了许久,什么都没看出来。 “要不我们把这些粪便带回去,说不定其他人能看出什么来?”小六提议到。 “对啊,小六你可真聪明!” 得到陆清漪的夸奖,小六嘻嘻的摸着脸颊,害羞的笑了笑。 陆清漪从胸口拿出一块布巾,小心地把地上的粪便收集起来。原本小六他们怕会脏了陆清漪的手,都争相抢着要帮忙,不过都被陆清漪一一婉拒了。 “好啦,我们走吧,看看还能不能找到一些别的东西。”把粪便放好后,三人又开始往前走。 路上,二白不知道看到了些什么,指着一棵大树旁的一条小沟下一片漂亮的野草,说:“小娘子,那便是我之前说的五凤草了。” 说着,二白走过去,伸手轻轻抬起一朵绿色的花,说:“你看这种草的样子像不像一朵花的样子,又像撑开了的伞。” “是啊,长得还很可爱呢。”陆清漪凑过去仔细辨认了一下,感觉似曾相识,可是对五凤草这个名字又感到很陌生。 就听小六嘿嘿一笑,说:“这种草我也知道,家里的大人从小就告诉我们,看到这种草不要去碰,因为五凤草折断后会流出奶浆,就是那种奶浆会烂手呢。” 二白点头:“小六说的对,五凤草在村里很常见的。不过很多人都不知道,其实五凤草也很有用的,我从医书上看到,五凤草的根可以消肿止痛,化痰止咳呢。” 第250章 尸堆 当二白说到消肿止痛的时候,陆清漪终于想起自己为何会觉得五凤草看起来很熟悉了。还记得很小的时候,她爸爸曾和她说过,大腹水肿,面目四肢浮肿,可以与白术茯苓等药配合使用来消肿。也可以配合鱼腥草,矮地茶和黄苓等用于清热化痰,止咳平喘。 只是那时候,她爸爸跟她说的名字不叫五凤草,而是叫泽漆。所以在听到五凤草的名字的时候,陆清漪没有反应过来这是什么。 就听小六说:“五凤草在民间还有一个叫法,就是五朵云。小的时候我也会摘这种草的根去卖给药铺,但是因为会碰到奶浆,加上只生长在荒野和山沟,所以爹娘就不允许我去摘了。” 几人站在原地又说了一会话,之后又继续循着踪迹往前走。陆清漪抬头望了一下天色,从他们出发到现在,至少走了四个小时了,如果接下来还没有什么发现的话,就要先下山了,否则天一黑,在这样崎岖的山中行走对他们十分不利。 只是没想到,就在他们又翻过一个小高坡后,陆清漪他们就看见不远处草地上有几坨黑乎乎的东西,由于相隔太远,一下子没能辨认出是什么。陆清漪眯起眼睛,觉得这个场面似曾相识。 “下去看看?”二白询问似的看着陆清漪。 陆清漪点头,率先走下去。毕竟她是三人中年纪最大的,若是有什么危险,首先是要护着两个小的先离开再说。 下了小高坡,脚下野草已经没到了脚踝上,增加了他们行走的障碍,也让他们看不清脚下到底都有什么。 陆清漪回头望了眼二白和小六,出声提醒道:“小心点,注意脚下,这里的草太高了。” “好的。”他二人异口同声。 小心缓慢的前进,走到一半,陆清漪就听见一阵密集的嗡嗡声,震耳欲聋,光是听着都能让人浑身起一阵鸡皮疙瘩。她忍不住皱起眉,条件反射的起了排斥心理。 到底是死了多少尸体,居然有这么多苍蝇,这还是冬天呢。 “小娘子,前头好像有很多尸体……”二白也敏感的察觉到了。 陆清漪轻轻嗯一声,说:“戴好面巾,手套也戴上吧,估计和死在溪边的鹿一样。” 闻言,二白和小六同时对看一眼,吞了吞口水,小声道:“好的。” 待三人从头到脚都包装过后,他们才慢慢靠近这堆积了不少尸体的小山沟边。随着他们的靠近,觅食的苍蝇飞虫因为受到惊吓纷纷飞了起来四处乱窜。这时候,陆清漪不得不佩服自己的聪慧。 幸好她临时想到让二白和小六拿东西塞住耳朵,又把宽大的袖子和裤腿扎进,否则光是飞进一只在身体里,都足以恶心死她了。 饶是如此,小六和二白还是吓得直哇哇叫起来,手舞足蹈地挥赶着靠近他们的飞虫。当然了,面对足以引起密集恐惧症的飞虫群,陆清漪也没多好受。尤其是当飞虫撞到她头顶上的时候,陆清漪就差跳起来表演甩发。 好不容易,受惊的飞虫群终于冷静下来。陆清漪和二白还有小六才终于能往前走一点,在离他们最近的一具动物尸体旁停下。 眼前的尸体不是鹿,而是一头羊,从毛发和羊角来看,这应该是一头野生的羊。陆清漪又扫视了附近的几具尸体,除了羊还有松鼠和兔子等,并非单一品种。 这是怎么一回事?不同的种类还死的如此密集?此处该不会是传说中动物的墓葬群不成? “小娘子,你看。”小六打断了陆清漪的猜想,“这头羊身上也有多处溃烂。” 陆清漪蹲下,顺着他的手指望过去,果然在一堆蛆虫的旁边,看到了紫黑色的烂肉。 得了红狼死的动物身上都会有一个十分明显的特征,除了红斑还有腐烂,就是所有的蛆虫都不会集中在红斑上,只会腐蚀没有红吧分布的地方。 “小娘子,这只兔子也是,它身上也有红斑。”那头,二白也发现了一样的情况。 无需再多看,这儿死的动物应该都是因为同一种病死的了。陆清漪蹙起眉头,轻咬着下唇。 之前在溪边看到那头鹿的时候,陆清漪就想过,或许不是人先染上的瘟疫,而是动物先染上了。而第一个因为红狼死的小马一家,应该是吃了染病的动物,间接被感染了,进而出现了人传人的情况。 只是当时陆清漪没有十足的把握,因为开始的时候他们都不曾想过瘟疫是从动物身上传来的,所以对吃方面只是粗略问了几句,没有细究太多。如今小马一家已经无人在世,谁都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不是吃了染病的动物才感染的红狼。 “小娘子,现在怎么办?”问话的是二白,由于这附近的动物实在太多,痕迹杂乱无章,想要找出原本那头鹿从哪里来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这儿死了这么多的动物,可以不负责任的推断,导致它们死亡的原因应该在这附近了。 陆清漪抬头看了下天色,天边已经出现橘色的光影,太阳应该很快就要下山了。不能再待在这了。虽然有些可惜,不过还是要尽快下山,保证三人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先下山吧,等回去和孙大夫他们商量过后再做打算。” 然而问题又来了,要下山的话,要么原路返回,可那得花上二个多时辰,等他们到山下,怕是要晚上八点多了。但如果往前走的话,又不能保证一定能下山。 这时小六独自爬上山沟,环顾了一圈四周,寻了一棵最高的树,双手摩擦了一下后,一把抱住树干,如猴子一般动作流利地爬了上去。 “小六你这是……”陆清漪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反应过来他是要登高找下山的路,便不再说什么,和二白在树下静静等着他。 须臾,小六从树上滑落下来,眼睛亮晶晶的,一脸欣喜:“小娘子,我找到下山的路了。” 第251章 不会真成寡妇了吧 二白欢呼一声,用力抱住小六,大喊:“小六你真是太棒了!” “是啊小六,多亏你在。”要不是有小六这个学过狩猎的在,光是想到得花两个多时辰下山,陆清漪就觉得腿跟灌了铅一样沉重。 但是没想到的是,这个下山的路再一次震惊到陆清漪他们。 他们沿着小六的指路,从崎岖不平没有一点规章的山路下来后,惊讶的发现,下山后沿着三人宽的小路一直向前走,再拐出来,不远处就是小马家附近的那条路。 “这……”陆清漪惊到说不出话来。 小马家她来了好几次,对这附近的路和建筑都十分熟悉。加上火灾后无人收拾废墟,马家烧焦的痕迹都还在呢,她绝对不会认错的。 “这一切,看来还是有关联的啊……”陆清漪终于可以确认,瘟疫的起源就是山中那些死了的动物。 上山一趟,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些线索,可是陆清漪心头的沉重感却还没能完全卸去。虽然目前已知红狼是由动物感染给人的,却不知道到底是哪一种病毒引起。接下来还有一段漫长的路要走,真怕他们熬不到那个时候。 回到山下废屋的时候太阳已经下山了,孙大夫他们在外头架起了好几盏灯笼,有个医童就站在门外往高山眺望,在看见他们身影的时候,欣喜地朝屋里大喊。 “回来了,他们回来了!” 话落不久,孙大夫他们从废屋里跑了出来,正好陆清漪他们走到门口了,孙大夫快步迎了上来。 “你们总算回来了,我们方才还商量着要不要上去找你们呢。”从语气能听出,他们迟迟未归让孙大夫他们都着急了。 “抱歉,下山花了点时间。”说着,陆清漪发现黄郎中也在其中,这么晚了他还跑过来,可是出了什么事吗? 她用询问的目光看着黄郎中,黄郎中朝她微微一笑,说:“小娘子应该也累了,先进去吃饭,之后有什么事再慢慢说吧。” 话落,二白和小六的肚子十分配合的发出了打鼓声。众人一愣,随即都忍不住笑了起来,直把二白和小六给笑的头都抬不起来。 陆清漪也忍不住笑了。 黄郎中不说她还没发现自己早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方才一路她都在想着山上的尸堆,都忘了要吃饭的事。若是赵珩渊在的话,必定又要说她废寝忘餐了。 想到赵珩渊,陆清漪不免更加觉得难过。虽说她能理解这个时代靠马车作为交通工具有多慢,可是一想到这么长的时间里他都了无音讯,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成了寡妇了。 “不会真的成了寡妇了吧……”她嘀咕一句,心想,若是赵珩渊回来,她一定要冷落他很长很长一段时间,让他也尝尝苦等一个人的滋味。 吃饭的时候,二白和小六轮流把山上发现的事一一告诉孙大夫他们,在听到一个山沟附近死了将近十几具动物的尸体时,众人都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可在听到这些尸体的死状和小溪边的鹿一样时,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然后陆清漪又补充了一下自己的看法:“山的那头下来的小路就是小马家附近,所以我在想,小马他们或许是吃了得病的动物,这才染病的。” 黄郎中道:“你的意思是,小马一家的病是从动物那染上的?” “不错。” 孙大夫便问:“会否和水有关呢?”他是想到了那头死了的鹿。 陆清漪低头思索了下,轻摇头:“不能排除有这个可能,只是我们一路下来没有看到那附近有小溪。而且据我所知,小马家附近的那个井似乎和山上的那口泉水是不相通的。” 陆清漪之所以下意识觉得是吃了染病动物的肉的原因在于,如果是何水源有关系,那么刚开始染病的就不会只有小马还有他的孩子,周围的村民多少也会出现和他们一样的症状。可是没有,在小马死后才有其他村民出现患病的症状,说明水源的关系不大。 心事重重的一顿饭下肚,在医童收拾碗筷的时候,孙大夫总算打算进入话题了。一看见他瞬间严肃起来的表情,陆清漪大约能猜出和黄郎中来到这有关。 “钥匙拿到了吗?”陆清漪问。 孙大夫点头又摇头:“还未,但是王老爷派人来济世堂说了,晚点会送过来。” 陆清漪露出不解的表情。 黄郎中解释道:“听说王老爷今晚在月桂楼宴请陈县令吃饭。” 啊,原来这样…… 陆清漪大概明白王有钱的计划了,看来是想趁陈县令喝的醉醺醺的时候打听钥匙的下落。 话虽如此,陆清漪还是忍不住露出鄙视的表情。 都这个时候了,这个陈县令竟然还有心思吃香喝辣,还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贪官。 不过既然钥匙都要到手了,孙大夫为何表情如此严肃,难道还有别的什么事? 才想到这,孙大夫就替她解惑了:“我今日和白捕快去了坟地的小屋,想着借着给赵老大送药,顺便问问其他人的情况,结果没想到……” 说到这里他重重叹了口气,眉头拢的更紧了。见状,陆清漪也不由跟着一颗心提了起来。 “可是他们的病情变得严重起来了?”说话的是陆老五。 “我也不是很清楚,里面乱成一团了。”孙大夫停顿了几秒,缓缓说起今日他和白展堂去坟地后的事。 当时孙大夫和白展堂去的时候恰好碰上了衙役去查看情况,所以他们在树丛后躲了一会,直到衙役离开才敢绕到坟地后给村民们送吃的。 据白展堂的话,为了不让陈县令知晓他们还活着,私下叮嘱过他们不能发出太大的声音。因此孙大夫去的时候,底下静悄悄的,一度让他以为村民们都病了。 没想到的是,当白展堂说送吃去的时候,底下瞬间变得闹哄哄起来,还能听到争吵的声音从洞口传出来。原本孙大夫是趴在洞口问他们情况,但是大家都忙着抢吃的,根本无人理会他,因此他只能和白展堂坐在上头,等他们吃饱再说。 第252章 半夜救人 “然而没多久,底下突然传来好几声连续不断的惊叫,听声音似乎是碰到什么吓人的东西。但是任凭我们在上面怎么问都没有人回答,就只听到底下一片乱糟糟的动静。” “是暴乱吗?”二白听得脸色都白青白青的。 孙大夫摇头:“我也不是很清楚,因为很快,突然有人冲到了洞口下,大喊着救命。” 当时,就在孙大夫和白展堂焦急呼喊着他们的时候,有个妇人跑到了洞口下,大喊着救命,快救救我们,语无伦次的哭喊着再不救他们,他们都会死在里头。 然而心急如焚的孙大夫和白展堂是有心无力,施救不得。原因在于,当初守坟人为了不让那些姑娘能逃出去,封住入口的是一块大石打造而成的,而钥匙孔更是内嵌在里头,只能靠钥匙打开。没有钥匙,一切都是白搭。 “我原本试图让他们冷静一些,并且告诉他们已经在想办法救他们出去,疫病也已经有了眉目。可是坏就坏在,我当时太过心急,把止痛粉给了他们。” 说到这里,孙大夫眼神黯淡下来,一脸的自责。 原来,当时孙大夫怕他们对生失去希望,所以把身上带着的止痛粉从洞口扔进去给了他们。他带的止痛粉不多,两份是给赵老大的,其余两包的是备在身上以防不时之需。结果没想到这药粉一扔进去立马引起了底下人的哄抢。 “别打了,别打了,快住手啊……” 惊慌和尖叫从小小的洞口传出,间歇还有妇女和孩子的哭泣声夹杂在其。当下孙大夫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无意中引出了人性中最可怕的一面,连忙在洞口大喊叫他们住手。可是一群人陷入求生癫狂中的人这个时候又怎么会听得进任何的劝说。 不知过了多久,底下的吵杂和哭泣渐渐停歇下来,那几包药粉有没有到赵老大的手里孙大夫也不清楚,甚至不知道那几包药粉都给谁抢去了。因为不管孙大夫说什么,底下都是一片寂静,仿佛方才的骚乱只是一个幻觉。 听到这里,众人都陷入了沉默。人性本善但也自私,这是不可避免的。求生是一种本能,这种情况下,谁也没有指责对方的权利。只是……不免觉得唏嘘。 孙大夫停顿了许久,才又重新开口:“那个能够投入食物的通风口远比想象的要小很多,也就比我的拳头还要大一些,幸亏这个时节不热,否则都不知道这么多人在里头能撑多久。” 黄郎中见他情绪低落,伸手拍拍他肩膀,安慰道:“所幸今晚就能拿到钥匙了。” “是啊。”其他人应和着,下意识的,大家都主动避开深入思考被困在地下的那些人现在的心理。 说到钥匙的事,众人便把注意力引到这事上面去。 按照王有钱的意思,当他拿到钥匙后孙大夫他们必须立马去救人,这样就可以把他从这事上面摘出去。也就是说,当他和陈县令在饮酒作乐的时候,孙大夫他们去救人的话,即使事发陈县令也不会怀疑到他身上。 不得不说,王有钱不愧是个精明的商人,即使原本他以为这么做是在救他的性命,他还是会精打细算地让自己减少麻烦。 当然了,他们不会因为王有钱的这点小聪明而和他唱反调,救人的事刻不容缓,不过为了避免引起别人的注意,孙大夫的意思是,去的人不要太多。 这个提议得到了大家的赞同,毕竟大半夜十几个人跑去坟地,就算动作再小也不能保证不会被人发现。所以去坟地的人选就是孙大夫要考虑的了,说到这的时候,陆清漪主动提出也要去坟地。 闻言,孙大夫有些诧异,下意识看了眼周围人的表情,犹豫着:“这……” 陆清漪哪里会看不出孙大夫犹豫的原因,无外乎是她女子的身份。已婚妇人三更半夜和一群男子在一起,即便他们所做是为了救人,但事后难免受人诟病。 可是陆清漪还是坚持己见:“孙大夫您放心,我绝对不会拖后腿的,只是您想,那儿也有不少的女子,有我在场的话会方便不少。” 陆清漪的话在理,那儿除了大娘外,也有好几个年纪不大的姑娘在其中。谁都不知道底下现在是什么情况,若有陆清漪在,会少去许多的不方便。 见状,黄郎中主动替陆清漪说话:“小娘子言之有理,我们都是大老爷们的,也不够小娘子细心,有她在的话,会更方便我们救人。再者,我们是大夫,怎能拘泥于世俗的条框中呢。”这一番话显然是说给在场的人听的。 陆清漪不由朝黄郎中投去感激的目光。 决定了要半夜救人,孙大夫一行人自然是要做些准备的。给村民住的废屋已经收拾妥当,现在剩下的就是救到人后如何隔离和饮食的问题。当然了,在那之前,他们首先要准备的是伤药膏。 在他们做准备的时候,济世堂的后门来了个不速之客,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一开始告知他们如何救人的白展堂。对于他的到来,众人都很意外。 “白捕快,您突然过来可是出了什么岔子吗?”孙大夫的第一反应是事情有变。 白展堂抬眼扫了一圈,目光落在不远处的陆清漪身上,片刻后缓缓移开,说:“不用担心,我来只是想帮忙罢了。” “那敢情好,实在太感谢了。”孙大夫喜出望外。 有一个当差的人愿意来帮忙那自是最好的,毕竟这儿的人都是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百姓,有白展堂在,即便有突发状况,多少能控制一下场面。 简单寒暄完,白展堂走到陆清漪身边,见她正在往布袋里装药,沉默了一会,道:“你也要去?” “嗯,这儿就我一个妇人,我去的话多少能帮上忙。”陆清漪说。 “我就知道。”白展堂闻言小声嘀咕了句。 陆清漪没听到他的话,不由侧头问道:“什么?” 第253章 真是傲娇 “无事。”白展堂含糊,随后道,“救人的时候小心些。” 闻言,陆清漪不免又抬头看他,疑惑道:“为什么这么说。” 白展堂沉思了一会,才道:“不要低估了人在绝境时显露的人性。” 陆清漪一愣,下意识想要反驳,可是话到嘴边想起孙大夫早先的话,又沉默下去。 就听白展堂说:“我在衙门做事,见过不少关在牢里的人的样子。或许一开始他们还能淡定处之,可是时间久了,他们都会出现胡言乱语的情况,有的甚至会变得脾气暴躁难以控制。” 说到这里,白展堂停了下来,看着陆清漪,说:“更何况那些人在暗无天日的地底下度过了这么些天,情况或许会比你们想象的更糟。” 听到最后两个字,陆清漪的心猛然一紧,收拾东西的动作都慢了下来。 白展堂的话直白到有些残忍,可字字句句都是事实。作为一个正常人,即使是在黑暗中待半个小时,都足以让陆清漪心生恐惧,或许还会因此患上幽闭恐惧症,更别说那些已经困了好几天的人。 更何况这些人当中还有不少感染了疫病的病人在其中,惶恐、害怕和不安,随便一样都足以在黑暗中击溃一个人的心理。在这种情形下,突然被救出来,这些人到底会有什么样的情绪,谁都说不准。 人的心可以很强大,同时也可以很脆弱,这取决于个人对事物的看法和承受能力。所以陆清漪也无法准确预测,那些在被关了好几天的村民,现在的心理状况。 昏暗的小路上,陆清漪和白展堂缓慢地朝坟地出发。为了避免太多人走动引起周围村民的注意,所以他们是分开去坟地的。 一路上,两人默不作声各走各的。由于没有提着灯笼,只能靠着月色的缘故,两人走的格外慢,所幸白展堂最近经常去坟地,辨路对他来说不难,陆清漪则纯粹是跟着他走的。 走到一半的时候,白展堂突然道:“若是待会起了冲突,不要在原地停留,马上离开。” 陆清漪闻言没有立马回答他,昏暗中看不出她的情绪。见状,白展堂说:“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是你在只会碍事。” 陆清漪不由瞥他一眼,看着他模糊不清的侧脸,好笑的摇了摇头,唇角微微勾起。 这个人啊,明明是好心为她着想,却要故意说难听的话。换做听不懂的人,岂不是得气死。 真是傲娇啊…… 只是陆清漪实在好奇,明明看着是个有正义感的人,怎么会愿意在陈县令手下做事呢? 想到这,陆清漪没忍住问道:“你为什么要帮他们?” “那你呢?”似乎没料到陆清漪会问这句话,白展堂怔了一下后,反问道。 陆清漪理所当然道:“因为我是大夫啊,你呢?” 白展堂闻言嘴角轻勾,说:“因为我是捕快,还是你觉得我帮陈县令做事,就不是个好人了?” 陆清漪怔了一下,才发现自己问了个很白痴的问题。不禁脸蛋发烫,恨不得时间倒流,她好收回原来那句话。 “对不起。” 虽然没看到陆清漪懊恼的样子,但是白展堂多少能猜到她的情绪,便道:“无妨,我习惯了。” 淡然的语气,听得出白展堂是真的无所谓。或许该说,如陆清漪一样想法的人太多,而且大部分的人肯定都在背后偷偷骂他,所以白展堂已经习惯了。 陆清漪又想起第一次见到白展堂的画面,当时的他所表现出来的样子,真的就像是陈县令的下面一个令人讨厌的爪牙一样,让她气的牙痒痒。若不是无意中遇到白大娘去了他家,还真不知道原来白展堂私下还有这样的一面。 “其实我觉得你挺好的。”为了弥补刚刚说错话,陆清漪连忙挽救一下。 闻言,白展堂忍不住轻笑一声,眉毛微挑:“我知道。” 呃……他倒是不客气…… 不过也因为白展堂轻松的口吻让陆清漪的负罪感一下减轻了不少,陆清漪不由多看他几眼。 倒是她狭隘了,仅凭一面的印象就给白展堂打了标签,还处处提防着他,幸好白展堂不介怀。 或是因为打开了那道隔阂,陆清漪不再像之前那样沉默寡言,而是和白展堂讨论起暗室下的村民来。 走到半路的时候,陆清漪远远就看见前头有微弱的橘黄色的灯光,她不由放慢了脚步,看向身旁的白展堂。 “前面为何会有亮光?” “是义庄的灯笼。” 陆清漪这才想起来,只是现在谭伯病重在济世堂,义庄里还有别的人在吗? 仿佛是猜到了陆清漪心中所想,白展堂说:“谭伯突然不见了,现在在义庄守着的应该是个临时找来的村民。” 听到有人在守着,陆清漪便有些担心:“不会有人在门口守着吧?” “应该没有,义庄平日里很少有人靠近,除非家中有人过世才会过来,我想这个时候那人应该休息去了。” 陆清漪闻言松口气:“那就好。”若是有人醒着,怕会对他们救援行动有所限制。 果然,义庄门前一片冷清,一个人影都没看见,除了竹栅栏前高挂的两个白色灯笼外,只有门口摆着两个黑红色的棺材。 乍眼看到那两个大棺材的时候陆清漪还真吓了一跳,脑海里闪过前世看过的林正英的僵尸系列电影,下意识脑补了棺材板突然自己移开,一具穿着清朝官府的僵尸从里头蹦了出来的画面。 冷不防打了个冷颤,陆清漪耸耸肩双手胡乱搓着手臂。 “冷?”白展堂关切地看着她。 “啊,不是……”就是被自己的脑补吓到了。 陆清漪怎么可能说出这么尴尬的事呢!只好笑着转移注意力:“对了,那边的又是什么?”她指着义庄右边几百米开外一处亮光。 “那是棺材铺。”白展堂扫了一眼,用着疑惑的语气,说,“我记得里面的伙计常年挂着一张笑脸,所以村里的人都不太 第254章 没那么严重吧 陆清漪闻言诧异的张大了嘴巴,有些哭笑不得。没想到这世上还有这么奇葩的伙计。一般来说,但凡来定棺材的都是家里有白事的,却碰上这么一个笑脸迎人的伙计,想必心里肯定堵的很吧。 “这么说来,这家棺材铺的生意应该不怎么样吧。” 白展堂点头:“这儿地处偏僻,一般来说不会有人在这定棺材,除非尸体拉到了义庄来。” 也就是说,这个伙计此时应该也是进入梦乡了。 即便如此,在经过义庄的时候,两人还是下意识停下了话头,直到远离义庄了才继续原先的话题。 这一路过来没有碰上外人,但随着越发靠近坟地,陆清漪明显能感觉到气温骤降了好几度。她抬眼扫视周围一圈,视线仅能看到朦胧的树干和脚下崎岖不平的路,除此之外,什么都看不见。 “是不是快到坟地了?”陆清漪问。 “嗯,前头拐弯的小路尽头就是坟地。” “那我们快走吧。”想到那些被关起来的村民就在前头,陆清漪突然觉得紧张起来。 不知是否因为坟地荒凉的缘故,加上今晚的月色有些清冷,越是靠近,陆清漪的心脏跳动变得快速起来。偶有微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声,都能让她浑身汗毛直竖。 粗细不匀的呼吸声引起了白展堂的注意,他侧头扫了陆清漪一眼,说:“害怕?” 突然的出声吓到了陆清漪,不过在白展堂面前她不愿露出胆怯的一面,强作镇定道:“没有,就是觉得这儿还挺安静的。” 白展堂眉毛轻挑,若是坟地不安静的话,怕是要吓死人了。 不过这句话他没有说出来,只是无声地靠近了一些,好让陆清漪能感受到他的存在。 很快两人就来到满是墓碑的坟地,由于没有守坟人在,这儿连个灯笼都没有,一眼望去除了阴森森的林子就只剩下冰冷的墓碑。 看着眼前一排排的墓碑,陆清漪浑身的鸡皮疙瘩止不住的起了一波又一波。这还是她活了两世第一次看见如此密集的墓碑。 前世她的世界不流行土葬,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墓碑是在她很小的时候。她和父母坐着颠簸的大巴回老家,路上大巴上高速后经过一座座荒凉的山,在飞驰而过的窗口看见那灰白色山包一样的墓碑。但那也是只是远远的窥视一眼,从未如此近距离接触过。 陆清漪吞了吞口水,暗自告诉自己不要把视线落在墓碑上的话,就没那么恐怖了。 然而这是一大片墓地,眼前除了墓碑就是泥土。尤其是在这样清冷的月色下,那些墓碑就像镀了一层银色的光一样,闪闪发光。 “真、真是没想到这里蛮大的。”无奈,陆清漪只好试图用说话来转移注意力。 然而她的胆怯还是让白展堂察觉到了,白展堂沉默了片刻,问出自己的疑惑:“早先我就有些好奇了,你之前难道没来过这儿吗?” 这个坟地是陆家村村民下葬的地方,陆家村所有的祖先都迁移到这个地方,并非无名无主的乱葬岗。身为陆家村本地人,陆清漪不可能没来过才是。可从她的表现来看,陆清漪似乎连去坟地的路都不清楚。 听到白展堂的话,陆清漪这才恍然发现自己无意间暴露了自己没来过坟地的事。顿时一阵心虚,幸好夜色朦胧,不怕白展堂看到她的表情。 “呃,是这样的……”陆清漪绞尽脑汁想着怎么瞒过去,免得生出其他事端,“其实我以前生过一场大病,病后忘了许多的事情,而且有一阵子人也痴痴傻傻的。家中父母担心我来会被冲撞到,所以这些年祭祖都没让我来。” 这段话真假参半,痴傻是真,祭祖不让来是真,只有失忆是假。 这事就要追溯到陆清漪未穿越过来之前,原身子的确有些痴傻,结果她一来就好了。高氏惊喜下心中存疑,私下偷偷找了个巫婆给她看命。那个巫婆云里雾里说了一堆陆清漪和高氏根本听不懂的话,到最后只听懂了一句话,就是不要再被冲撞就不会痴傻。 这不高氏深信不疑,从此以后要祭祖或者有人家里做白事,都不会让陆清漪出现。因此来到这三年多,陆清漪从未到坟地祭拜过。 这样的事放在前世,听得人早就捧腹大笑了。然而白展堂听完后并未嘲笑她,反倒脸色一黑,定定看着她,语气严肃隐含怒意:“既然如此你怎还能来坟地,若是你出事了,我们如何跟你爹娘交代。” “这……”陆清漪完全没料到白展堂不仅把她的话当真,似乎还生气了? 她语气不由弱了下去:“也没那么严重,冲撞什么都是些无稽之谈的事罢了……” “你如何确定就是无稽之谈,身为一个大夫,难道你就是这么无视自己的身体吗?” 陆清漪嘴巴微张,被他凌厉的责问给说的哑口无言。 没那么严重吧……她怎么看都不像是娇弱到一到坟地就会倒地不醒的体质吧。 然而白展堂生气也是因为关心她,这叫陆清漪怎么说出没关系的话。说来也是自己做事不靠谱,撒个谎还把事情说的那么严重,典型的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蠢到家了。 她只好喏喏道:“来都来了,你总不能叫我现在回去吧。” 白展堂还真是有这个意思,不过看陆清漪的样子,就算撵她回去,她也会梗着脖子留下来吧。 白展堂干脆眼不见为净地撇开头,说:“如果觉得身体不舒服的话就不要硬撑了,你不在也不会有什么影响的。” 这话说的,好像有她没她都无所谓一样。陆清漪不由鼓起脸颊,暗自在心里告诉自己,白展堂只是不会说话而已,不能因为这样揍他,她可是一个心胸豁达,肚子能撑船的女神医! 跟在白展堂身后,他们率先来到了那个已经荒废了许久的屋子。由于许久不曾住人,这个木屋早和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青绿的藤蔓和树枝把屋子给团团包围起来,只露出被整理过的大门。 第255章 救救我们 说是大门,其实门已经不在了,只有留下一个空洞洞的门框。一眼望进去,只有无边的黑暗,为这荒凉的木屋增添了几分诡异的气息。 “在这能点灯吗?” “可以,不过这儿没蜡烛,我在后面留下了一些,你在这等着,我很快回来。” “好。” 然而白展堂才离开,少了一个人在身侧,陆清漪立马感到一股莫名的心慌,那是一个人处于黑暗中下意识的恐惧反应。即使心里明白还有人在附近,还是会不由自主的心跳加速。 幸好,白展堂很快就回来了。他在屋子的四周点上蜡烛,原本黑暗不见五指的屋子一下变得明亮不少。这时陆清漪才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大桌子边,除此之外,空荡荡的屋子尽头只有一张凳子。 白展堂指着尽头那张突兀的凳子,说:“那就是守坟人上吊自杀用的凳子,因为觉得晦气,当时的人都不愿意碰,就一直留在了屋子里。” 听到这是守坟人用来垫脚的凳子,陆清漪只觉一股寒气从背脊窜到四肢。 “那……这桌子呢?”她扫眼身旁的桌子,心想这不会是用来放尸体的吧。 不过显然是她想多了,白展堂说:“这是原本放在密室上用来掩人耳目的桌子。” 陆清漪闻言大松口气,这才发现自己有些紧张过头了。这一放松,陆清漪的理智才慢慢回笼。 “那个密室的入口在哪里?” “就在前面。”白展堂拿起一个烛台,走在陆清漪前头,为她引路。 有稳重的白展堂在,陆清漪原先的不安被驱散不少,抬腿跟在他身后过去。连她自己都没发现,她已经完全相信白展堂了。 两人来到了密室的入口上方,白展堂俯身把烛台移到一块破烂的毯子上方,说:“毯子下就是那个入口。” 陆清漪看着那个毯子,眯起眼睛。 坟地,废屋,破烂的毯子,好一个密室,好一个陈县令,谁能想到这下面竟然关了几十个人呢。 来到坟地废屋,在白展堂点亮屋子后,陆清漪总算看到这个被传言有鬼的地方到底长什么样子。 屋里的摆设十分简单,除了一张桌子外仅有一张凳子,除此以外没有其他生活用品,也不知是几十年前被扔掉了还是被别人拿走了。 陆清漪扯开地面上破烂的毯子,露出当初守坟人关押被掳的姑娘们的地下密室入口。粗糙明显的凿打痕迹,一眼就能让人看出这是个入口,难怪要用毯子挡着。 陆清漪弯腰蹲下,朝着底下大声唤了几句就停下来静等回应。可是底下的人仿佛没听到声音一般,寂静无声。 “没用的,地面的石头很厚,他们听不见的。”白展堂在一旁提醒道。 陆清漪只好站起来,望向白展堂:“如此的话,我们要去后面那个小洞跟他们打声招呼吗?” 白展堂没有说话,也不知在想什么,好一会才缓缓道:“也好。” 在白展堂的带领下,陆清漪来到那个狭小的洞口前。如孙大夫所言,那个洞口真的就比拳头大一些,而且还不知道离地面多大,困在里头的人想要通过这个小口挖个通道出来根本办不到。 这对于关在里头的人而言简直就是个煎熬,你能想象希望就在上面,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什么都做不到的绝望吗。别人陆清漪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办不到。 “这个守坟人不下地狱都对不起那些死去了的姑娘。”想起白展堂说的那段过望,陆清漪气的破口大骂。 不过气愤归气愤,眼下的事才是最重要。陆清漪随意的蹲下,正要说话,突然一阵阴风袭来,白展堂手里的蜡烛顿时就熄灭了。眼前的光亮消失,只剩下微弱的月光洒在地面。 陆清漪下意识抬起头望了眼漆黑的天空,不知是不是心理作怪,她感觉月亮似乎黯淡了不少。 “火折子被我放在了屋子里,你害怕吗?”正想着,白展堂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陆清漪摇了摇头,随后想起白展堂应该看不到她的动作,便道:“没事,就说几句话而已,说完我们回屋等孙大夫他们。” 然而话刚落,陆清漪就听到洞口传来微弱的声音:“有人在外头吗?救命啊,救救我们,求求你了。” 听到洞口传来声音,陆清漪立马弯下腰,耳朵凑到洞口上方,说:“你们能听到我说话吗?”洞口静默了几秒,突然就沸腾起来,各种说话的声音混杂在一块,以至于陆清漪听不清他们到底都说了什么。 好一会,混乱的说话声停歇,而后是一个粗犷的男人的声音在洞口响起:“我们能听到能听到,姑娘,求求你救救我们,我们被人关起来了!” 这个声音很耳熟,陆清漪在脑海里过滤了一下,终于想起这把声音的主人是谁。正是那日领头放火烧马家的络腮胡男人。她记得孙大夫说过,这个男人有个八岁的孩子已经染病了。 “怎么了?”没见陆清漪回话,白展堂也跟着她蹲下了。 陆清漪摇摇头:“想到了些事罢了。” 白展堂狐疑地望了她一眼,而后朝洞口道:“我们是来救你们的,但是现在钥匙还没送过来,要再等一下。” 话落,底下又是安静了好几秒,随后爆发出一阵雀跃的欢呼声,就算隔了一层层厚厚的泥土,陆清漪都能感受到他们求生有望的那种欣喜的情绪。陆清漪不由也跟着露出了笑容。 然而下面的雀跃声过后,还是原先那个络腮胡男子开口说话,从语气可以听出,相比起其他人,这个男人要更加沉重冷静,冷静到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地:“大家都还好吧?” 结果这话一出,底下的人从沸腾的欢喜中渐渐静默下来。没等到他们的回答,陆清漪误以为他们没听见,就又问了一遍。然而下面还是死一般的沉寂…… 好一会,还是络腮胡男子说话:“你们真的是来救我们的吗?” “是的。”回答他的是白展堂,“我的声音你们应该听得出吧。” 络腮胡男子没有说话了。 第256章 杀人了 陆清漪和白展堂相视一眼,各自脸上心事重重。 片刻后,他们还是选择先回屋子等孙大夫他们的到来。 很快,不到一炷香的时间,站在门口等待的陆清漪就看见不远处有亮光在晃动,不久,一群人缓缓朝屋子走来,正是孙大夫他们。 “钥匙拿到了是吗?”陆清漪迎了上去,视线下意识落在他们的手上。 “这……”她看着连同孙大夫在内的六人手里的棍子,愣了愣。 这时,白展堂从她身后走上来,说:“是我让他们带的,以备不时之需。当然了,能不用上是最好的。” 他语气平淡,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一样。但是联想到不久前他们在洞口前问的那句得不到回应的话,陆清漪只觉内心十分沉重。 见气氛有些沉闷,孙大夫主动打破沉默:“钥匙已经拿到了,那些村民的情况怎么样?” 陆清漪便把情况说了一遍,孙大夫点头示意了解。一行人快步往小屋走去,一进屋就看见破烂毯子旁那个入口。 事不宜迟,孙大夫从兜里拿出钥匙,借着烛光插入锁眼,顺时针转了三圈后,清楚听见一声嘀嗒声。 钥匙没错! 众人一喜,三下二除五的合力掀起石板,一个大约十层的斜斜的石阶呈现在他们眼前。 “这就是那个入口啊……”旁边有人叹道。 白展堂点头,说:“往下走,里头有将近一百五十尺的空间,他们全都在里头。” 一百五十尺的空间相当于五十米的长度,说大不大,说小也就那么回事。这里头关押了将近三十人,而且还关了那么多天,底下情况有多恶劣可想而知。 但是时间不允许他们多想,孙大夫俯身朝入口往里头大喊:“门开了,你们出来吧!” 一连喊了三次,可是没有人回应他,也无人从洞口出来。见状,外头几人不由面面相觑。 “怎么回事啊?不会是出什么意外了吧?”有个医童小声猜了猜。 陆清漪也是一头雾水:“不该呀,一炷香前他们还跟我们说话来着,就算病发也不可能这么快的。” 白展堂颔首,同意陆清漪的说法。 闻言,孙大夫想了想,说:“我下去瞧瞧吧。” “那……”陆清漪刚要说她也一块去,就被白展堂打断。 “我走前面吧。”说着他抓起在屋外找到的一根木棍,站在了洞口前。 孙大夫十分自然地跟在他身后,陆清漪见状也跟了上去。白展堂不由瞥了她一眼,眼里写满了不赞同的神色,陆清漪假装没看见。 “我给你们照着路。”她举起手中的蜡烛。 武力她是不行的了,但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点忙她还是可以的。 说到这份上了,白展堂自是无话可说的。 几人排着队往洞口里走,然而才走了不到十步,最前头的白展堂突然冷声道:“等等。” 几人闻言停下脚步,没有人发出任何一声的疑问,因为就在他们停下的瞬间,他们就都明了白展堂让他们站住的原因了。 浓烈的腐臭以及腥臭味从石阶下往上散发,那股只要闻过一遍就再也忘不掉的臭味,比死老鼠发出的还要浓烈的腐臭,光是站在台阶上都觉得一阵眩晕和窒息。 身为一个医生,陆清漪自然知道这股味道代表着什么。而身为捕快的白展堂以及济世堂里的人更是对这种味道再熟悉不过了。最后头的几人机灵地缓慢退后,站在了洞口外警戒。 就在他们为这股尸臭感到心中发凉的时候,洞口下,有一个人突然惊叫着朝他们冲了过来,嘴里大喊着:“救我,救我啊,杀人了啊!” 伴随着尖叫声,那人朝他们扑了过来,幸好陆清漪他们反映及时,在声音响起的刹那纷纷后退到了洞口外。而白展堂,动作极快一个侧身,然后腿一抬,把那个尖叫着冲出来的人一脚踹了出去。 刹那间,外头警戒的人立马拿起棍子抵在扑出来的人身上,大喊道:“不要动!” “别、别动手。”那人被吓得不敢动弹,趴在地上高举双手。“我是好人,是好人啊!你们不是来救我们的吗?” 这个声音,听着很熟悉。陆清漪从孙大夫的身后探头,望着地上那个瑟瑟发抖的男人,很快想起这个人是谁了。 这不就是因为挖了小马坟后背感染的陆石生吗? “孙大夫,是陆石生。”陆清漪小声道。 “嗯。”孙大夫点头,看来他也认出来了。 就在孙大夫想要询问陆石生方才那话是什么意思的时候,洞口的白展堂说话了:“小心……” 这话引来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就听见洞口发出细微的吵杂声,似乎有人慢慢往洞口走来了。陆清漪几人对视一眼,纷纷把棍子对准洞口。而地上的陆石生早吓得一个翻身,往医童们身边蜷缩。 “救救我,他们把我老大杀了。”陆石生惊恐地叫着。 闻言,孙大夫和陆清漪都惊了。他们记得赵老大的情况和谭伯是差不多的,当时都在济世堂里治疗,两人都是被陈县令的人闯进去抓起来的。这个赵老大之前是个混混,脾性有些糟糕,但生病后一直病怏怏的,下面到底是发生了何事,以至于他们要杀了赵老大。 可是陆清漪他们没来得及询问,就见昏暗的洞口里,有人缓缓走了出来。才打照面,陆清漪就认出走在最前头的是谁了。 正是那个络腮胡男子,也是当初带头要烧了马谢氏和马大娘的那个邻居。 只是和当初相比,眼前的男人蓬头散发,衣裳也有破损,露出精壮的手臂,上面有点点红疹,看来也是染病了。 陆清漪越过他望向他身后的人,走在前头的大部分是男的,很显然妇人和孩子都在后头。看得出他们还在怀疑孙大夫一行人是否真来救他们,因为他们眼里满满都是忌惮和戒备的神色。 见状,孙大夫率先站出来,借着微弱的烛光,道:“我是孙大夫,你们不必害怕,我们的确是来救你们的。” 说着他停顿了一下,望着最前头那个络腮胡男子,说:“陆江,你应该还记得我吧。” 原来这个人叫陆江啊。 第257章 又是你 陆清漪并不担心他们不认识孙大夫,因为孙大夫的名气和人品是镇上的大夫里公认最好的。她现在不安的是陆石生的那番话,还有这些人的心理状况。不知为何,他们的眼神让陆清漪感到心慌。 孙大夫说完后,陆江并未回应他,只是缓缓把目光落在白展堂身上,眼里带着警惕:“衙役。” 瞧见陆江的戒备,孙大夫连忙道:“白捕快虽是在衙门做事,但此番也是多亏他我们才知道你们的下落。还有,之前也是他一直给你们送吃的来的。对吧白捕快?” 孙大夫故意想让白展堂说句话好表明身份,因为那几天他们只是在洞口听他说话,并未见过他本人。然而此刻白展堂却不吭声了,只是静静看着陆江,时刻准备着。 陆江的视线又重新落在白展堂身上,好一会,久到陆清漪都想问他到底在想什么的时候,他终于说话了:“你们打算把我们安置在何处,要送我们离开村子吗?” 送他们离开村子自是不可能的,不说人数,光是住和吃就成问题了,他们都不是富商,再有钱也养不起。幸好这一切他们在那之前都想到了。 孙大夫说:“这点不用担心,我们都安排好了。” “是啊,只要你们跟着我们,绝对不会被陈县令发现的。”一个医童补充道。 不过陆江没有立刻表态,而是看着孙大夫,又抛出一个问题:“你白天时说过,已经找到可以治病的药了,可是真的?” 问这话的时候,陆江的语气听着很冷静,可他微微颤抖的眼神却出卖了他的内心。陆清漪想到,他的儿子比他早染病,小孩的抵抗力弱,加上断了几天的药,病情怕是更严重了吧。 联想到当初他领人放火时的决绝和恨意,陆清漪担心如果让他知道治病的药其实还未完全找到,不知他会不会突然暴走。 想到这,陆清漪连忙赶在孙大夫面前,拦住了他要说的话:“这点你不必担心,现在要紧的是赶紧离开,因为过不久陈县令一定会发现钥匙不见了。到时如果他派人追来的话,大家都走不了了。” “是啊,赵小娘子没说错。天也快亮了,我们须得尽快离开,免得被瞧见。”孙大夫听出了陆清漪的弦外之音,帮腔道。 可是陆江还是没表态,而是看着陆清漪,浓眉渐渐拢紧。 当初放火烧小马家的时候,陆江就知道其中有陆清漪,虽然他在此之前并未见过陆清漪,但是附近的陆柳氏认出了陆清漪。即便如此,他还是决意放火,因为若不是因为小马一家,他的孩子也不会染上瘟疫。 原本事情进行的很顺利,然而谁都想不到,屋子都快烧成灰烬了,里头的人居然都还活着,并且等到了村民们的援救。可是陆江不后悔,怪只能怪陆清漪出现的时机不对。 此时坟地废屋里,当陆清漪说话的时候,陆江认出了她的脸,不由眯起双眼,脸色发黑看着陆清漪。 “又是你。”陆江咬牙切齿。 他知道,马谢氏和马大娘能活着全靠的陆清漪。想到这,陆江心中满是恨意。 那个时候,如果不是陆清漪救了马大娘,又怎会让马大娘有机会去糟践他们,害他们全都染上瘟疫,甚至被陈县令抓起来,导致原本没病的人也都染病了,也害得他的孩子病情更重。 “你可知你害得我们多惨。”陆江眼神阴鸷,一副要把陆清漪大卸八块的样子。 见状,白展堂侧身挡在了陆清漪的前头,替她挡去了陆江的视线。 瞧见白展堂的举动,陆江扬起一抹嘲笑:“还找了姘头护着呢。” 话落,孙大夫这边的人皆是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孙大夫更是呵斥道:“陆江休要胡言,白捕快和赵小娘子才认识不久,你可知这话会有损小娘子的名节。” 陆江却不把他的话放在心里,嗤笑道:“一个妇道人家混在男人堆里,她可有考虑过自己的名节。不过区区一个女人,真有那菩萨心肠不成,谁知道她是不是本身就喜欢往男人堆里挤呢。” “你……”孙大夫也没想到平时看着寡言深沉的陆江说话竟是如此难听,一时间居然不知要说什么。 白展堂却比孙大夫要来的直接,他直接伸手抓起陆江的衣领,两人虽然身材差不多,可是白展堂到底是个捕快,体能比陆江要好。稍微使了点劲,陆江就被他拖了过来。 白展堂阴沉着脸,瞪着陆江:“你再说,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关回去。” 话落,洞口里立马传来一个女子惊慌的叫声:“不要!” 一个大约二十来岁的妇人从洞口挤了出来,扑在白展堂的面前跪下,眼中含泪:“不要抓孩子他爸,我替他跟你们道歉,求求您千万不要关他。” “你出来做什么,给我进去。”白展堂还没说话,被他揪着领子的陆江朝着妇人大声吼道。 妇人眼泪汪汪摇头:“孩他爸,你就少说两句吧。” 陆清漪望着地上的女人,发现她身上也有点点状的红疹,想来也是才染病没多久。陆清漪心下不由叹口气。 陆江之前虽然差点烧死她,可是仔细想想,这些怨恨都是有前因后果的。况且他们都是被瘟疫折磨的可怜人,言语上有情绪也是能理解。 想到这,陆清漪上前拍了拍白展堂的肩,说:“算了,清者自清,现在时机不对,天就要亮了,我们要快点离开才是。” 这话不仅是说给陆江听,也是说给他身后那些举棋不定的村民听的。 听到陆清漪的话,站在洞口的几个人下意识都往门口看去,望着漆黑的夜空。虽然夜很黑,但能看的出,再过一个多时辰,天就要亮了。 那几人不由互相对视,而后看着被白展堂抓着的陆江,默默交流着。 孙大夫则再次出言相劝:“陆江你冷静一下,不管有什么事,现在离开才是最要紧的,想想海生吧。” 第258章 你就不怕吗 提到海生的名字,方才还硬气不怕死的陆江眼神有些松动,孙大夫趁机又道:“孩子被关了几天,地下又太闷,一直待在里面对孩子身体不好。” 陆梁氏,也就是陆江的娘子闻言顺势哀求道:“孩他爸,想想海生吧,他已经快不行了。” 或是想到自己的孩子,陆江黯下眼神,表情渐渐松动,看来是要被说服了。 陆清漪见状悄悄后退到孙大夫他们身后,免得陆江看到她的脸又情绪失控。 此番他们冒险来救被陈县令关起来的人,所有人都是把头挂在了腰上,随时可能会掉脑袋。他们现在做的就是和时间赛跑,赶在陈县令发现之前,把人转移到安全的地方,自然不能在无谓的事上浪费精神。 倒不是说他们非要把所有人都送到废屋,只是情况特殊,这些人都是染上瘟疫的,若是放任他们在外游荡,也不知会不会不小心传染其他村民。所以他们要保证,从地下出来的人必须全部都去废屋才行。 陆清漪把视线移到还蜷缩在角落的陆石生。相比起最后一次见他,陆石生身上的精神气明显都消失了。不过短短几日,他看起来竟是消瘦不少,不知是因为病魔的折磨,还是因为关在黑暗中感到害怕,亦或者…… 她想到陆石生跑出来时说的那句话,心中发凉。 现在这个屋子里的地下室,就躺着赵老大的尸体,而且还是被同样关在里头的某个人给打死的…… 在孙大夫的苦口婆心下,大家总算是愿意跟着他们走,在病魔的威胁面前,人总是不放弃求生的。 屋子太小,所以孙大夫让地下的人在外头集合,好清点人数。见大部分人情绪还是比较稳定,陆清漪绕开人群,随手点了根蜡烛抓在手里,缓缓朝地下室走去。 谁知才刚下第一个石阶,背后传来白展堂的声音,差点吓得她手里的蜡烛扔了出去。 “你在做什么?” 陆清漪后怕的拍着胸脯,回头无语给了他一个白眼。 这人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吗…… 不过还是道:“我想下去看看。” 白展堂怎会看不出陆清漪要做什么,他不吭一声走到她前面,硬是在狭小的石阶道里挤开陆清漪,口中说道:“不要擅自行动。”而后走在了她前头。 陆清漪闻言有些哭笑不得:“我又不是小孩,再说里头能有什么危险。” 白展堂回头看她一眼,说:“你就不怕吗?” “怕什么?”这话陆清漪就没听懂了。 白展堂沉默了一会,在两人快走到地面的时候,才说:“这儿曾经死了很多无辜的姑娘。” 陆清漪闻言更是一头雾水,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不由笑道:“你不会真以为这儿有鬼吧。就算有冤魂吧,那些村民被关了这么久不也没事吗?我当然不怕。” 白展堂又侧头看她一眼,见她是真不怕,心中对她又多了一份认知。 白展堂不说话了,陆清漪倒是好奇起来,故意说:“你如果害怕的话,其实不必跟着下来的。” “我不怕。”自觉被陆清漪看轻了,白展堂哼了哼,说,“里头还有人因为病重动不了。” 或是因为聊天的缘故,驱散了不少刚进地底下的窒息感,只是挥之不去的尸臭以及腐烂的味道还是充斥在鼻间。此时此刻陆清漪倒是庆幸起这儿没有灯,只有微弱的烛光,否则她真怕见到一些恐怖的画面。 正想着,白展堂突然道:“方才陆江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陆江的话?是指他说两人是姘头的事吗? 陆清漪轻笑一声:“没事,不打紧的,也不是什么大事,就像我说的,清者自清,随便他们怎么传吧,来之前我都想到了。” “那赵相公呢?他不会介意吗?” “无妨,我相公不会听信那些流言的。” “你就对赵相公如此相信?” “嗯。”陆清漪自信道,她就是知道,赵珩渊是不会把那些不实的谣言放在心上的人。 然而话才落,白展堂突然伸手横在陆清漪身前,拦住了她步伐,同时道:“别看。” 只是人的本性就是,你越不给做的事就越想做。 这不白展堂才说完不要看,陆清漪就顺着他的目光落在了石墙边一角,有一个人浑身是血蜷在地上。从他裸露在外的皮肤可以看出,这个人已经死了,而且身上散发着浓烈的尸臭味,即便他们带着面罩,还是挡不住那股腐臭。 这个人应该就是被打死的赵老大了吧…… 想不到当初一别,再次见面却是这样的场面,实在令人唏嘘生命的无常。 “当初还是我发现的他呢。”陆清漪叹口气,“原以为送去济世堂对他是最好的,就算最后因病而死,也不至于沦落到现在这个光景。” 听出了她语气中的自责,白展堂说:“或许这对他来说也是解脱,不是说那个瘟疫到了后期痛苦难忍,生不如死吗?” 话虽如此,可他们都不是当事人,谁知道到底是哪种死法更痛苦呢。 陆清漪撇开头去,不忍再看赵老大的遗体,结果却发现地上墙面有许多的血迹,从颜色上分析,这些血都是最近留下的,不是几十年前的。 陆清漪皱眉:“这么大的血量,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联想到刚刚匆匆一瞥的那些人身上的伤口,原本以为是他们受不了红斑自己抓破的,现在看来并非如此。是因为抢药造成的吗? 不,不对,从赵老大的尸体发出的尸臭来看,绝对不是今天才死的,而是前几天就被打死了。 “人在这。”还在想着的时候,白展堂的声音从里头传来。 想到白展堂并未戴手套,陆清漪忙出声阻拦:“你别碰他们,找其他人来。” 白展堂嗯了一声,侧身检查旁边另一个人的情况,当陆清漪走近的时候,就听他说:“这个人已经死了……” 陆清漪蹲下,把蜡烛移到白展堂查看的尸体上,认出这个人是当初有份放火的邻居之一。陆清漪伸手探了探这个人的心脏还有脉搏,的确已经感觉不到生命的迹象。而且这个人的身体已经开始发凉,至少死了有几个小时了。 第259章 埋葬了历史的废屋 陆清漪无声叹口气,虽然对于眼前的画面早有心理准备,然而在看到有人死去,依旧会觉得心里难受。 这时,有人从入口进来,却不是济世堂的人,而是陆清漪认识的一个大娘,是当初带着一身伤跑去找陆清漪求助的小马家附近的那个大娘。陆清漪记得她娘家姓柳。 “大娘,你怎么进来了?”陆清漪借着光看清楚她的脸。 相比起最后一次见面,陆柳氏的脸色变得更加糟糕了。而且当初身上受的伤因为没得到治疗,拖到现在都发炎了。 陆柳氏说:“小娘子放心,我跟孙大夫打过招呼了,我是进来接我老伴的。”她指着那边墙角还活着的人。 陆柳氏说话的时候发现陆清漪他们正在查看那个已经死了的人,便重重叹口气说:“都是命,这样死了也好,总好过被病魔折磨。” “大娘,你是什么意思?”陆清漪听出了她的话外音。 陆柳氏说:“他叫陆成,是小马家左手边的邻里,当初放火的时候他也有份。小马他娘第一个找上的就是他家了。” 或是想起那日的惨况,陆柳氏神色凄黯,叹着气直摇头。 由于当日事发突然,陆清漪随着大娘赶到的时候,恰好又碰上白展堂眼尖发现了陆柳氏,直接把人抓了起来。所以陆清漪根本没机会询问当天的情况。 即便如此,事后陆清漪也去附近查看过,从现场的血迹以及凌乱的环境可以看出,马大娘心中的怨恨到底有多深。 虽然陆清漪想知道那天都发生了什么,只是现下时机不对。所以她和陆柳氏合力把她的老伴搀扶出去,由白展堂在前头用蜡烛照着路。 出了房屋,陆清漪才发现孙大夫他们不知从何处找来了一辆水车,正好可以让无法行动的村民用。 陆清漪走到孙大夫身边,把里面的情况说了一遍,而后道:“里面除了赵老大外,还有一个叫陆成的人死了。听陆柳氏的意思,陆成应该是当时被马大娘砍伤,之后伤势过重去世的。” 提起马大娘,孙大夫不免发出唏嘘的感叹。只是事已至此,再说什么都改变不了过去已成的事实。 陆清漪深吸口气,站在空阔的室外,呼吸着寒冬的冷气,肺腔中满是杂草和泥土的味道,她这才发现原来刚刚自己在地下密室时,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 陆清漪忍不住回头望了眼几乎已经和大自然融为一体的废屋。 这个屋子见证了几十年前人性中最残忍的一面,也见证了几十年后人性中自私的一面。可是这一切,或许都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被后人所忘记。 而这一片地就像那个屋子一样,埋葬了死去的人,从此尘归尘土归土, 下山的路上,所有人都默默地走着,没有人相互交流。获救的喜悦只持续了一会,就被无情的现实给打击。所有人心里都清楚明白一件事,事发只是时间的问题,之后该何去何从才是问题。 陈县令虽只是一个小小的县令,上有知守可以压住他。可在他们这小小的村庄里头,他和皇帝没两样,想要捏死他们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更何况他们染的是瘟疫,就算陈县令不动手,村民们也会因为忌惮生事端。 眼下最要紧的就是找出治疗红狼的药来,可是陆清漪他们至今都还真正搞明白到底是哪一味药起了效果,就因为接二连三的事故而到处奔波。 想到这,陆清漪头疼地捏了捏额角,一旁的孙大夫瞧见,便关心道:“小娘子要不先回去歇息,剩下的事由我们来安排就好。” 陆清漪摇摇头:“没事,我还能坚持,方才我看了下,也有不少妇孺和孩童受伤了,我在的话至少可以先确定这些人的病到了什么地步,也好方便你们后续给他们配方子。” 陆清漪的确已经很累了,这些天一直到处奔波,加上心里装着事夜里一直睡不好,眼下是身心俱疲。但她也清楚知道,给这些人检查身体的事不能拖到明天。而且她也想知道,赵老大在地上到底遭遇了什么。 回到山坡下的废屋的时候天已经亮了,陆清漪一行人马不停蹄地按照染病村民的病情进行了分屋隔离。也是这时候陆清漪才发现,屋子里除了济世堂的大夫和医童外,还来了不少其他村子的大夫和郎中。 “小娘子放心,这些人都是信得过的。”就在陆清漪呆怔的时候,黄郎中从她身边经过,他手里提着一个水桶,白色的烟雾从里头冒出来。 陆清漪扫了一眼,发现那是草药熬成的热水:“这些是?” “这是给他们洗漱用的,里头加了蒲公英和金银花。”黄郎中简略道,边说着已经推门进屋了。 蒲公英和金银花是可以消毒杀菌的,相当于现代的消毒了。没想到他们竟能举一反三,运用到这上面,人民群众的智慧果然是无穷的。想到这,陆清漪突然就对治病一事感到信心满满。 她从放草药的屋子挑选了一些能用得上的东西,刚出来迎面就碰上了白展堂,看他的方向,应是要回村子了。 “要走了吗?” “嗯,今日我当值。” 陆清漪恍然大悟,可是想到他一夜未睡就要去当值,也不知他顶不顶的住,连忙空出一只手,把早先出门揣在身上的薄荷膏拿出来。 “你带上这个吧,困的时候可以抹一点提神。” 白展堂闻言望着她手中小小的瓶子,而后落在她纤细的手指上,也不知想了些什么,唇瓣微抿,说:“不必,你留着自己用吧。”说完头也不回酷酷地走了。 见状,陆清漪撇撇嘴,收回一直搁在空中的手,重新把薄荷膏揣回兜里,抱着东西往小屋去。 进门的时候,大部分人都已经洗漱完。陆清漪便戴上手套的面罩,拿过之前医童们用来记录的册子,一一对照名字进行记录。 在马大娘之前,感染上红狼的妇孺并不多,很快就记录完,剩下的便是小马附近的邻里们。陆清漪粗略看了一眼,包括小孩在内居然有八个人之多。其中就又陆柳氏和她的孩子,还有陆江的妻子也在。 第260章 谜题解开 陆清漪的视线落在陆江发妻身边的孩子上,没记错的话,这个孩子叫陆海生,今年八岁了。他的气色比这里的人都要差很多,脸色苍白唇色发红,应该是在发烧。 陆清漪翻出陆海生的册子,看到负责他的大夫正是孙大夫,便道:“陆海生之前一直是孙大夫看诊的,你应该带他去那边才对。” “我知道的小娘子。”陆江的娘子脸色半是局促和不安,说,“孩子闹着要跟我在一起,所以只好把他先带来了。” 陆清漪便明白,孙大夫那边此刻应该有许多的男人,陆江的娘子待在那边确实有些不方便,便道:“我先看看他的情况吧。” 陆江的娘子小心把孩子抱起,坐到陆清漪的对面。陆清漪伸手探陆海生的脉象,又仔细观察了眼睛和舌苔,然后小心掀起陆海生的衣服,发现他的肚子上分布着许多的红斑。这些红斑表皮光滑,目前还未发紫,说明里头还没腐烂的很严重。 “孩子烧了几天了?” “有两天了,前天晚上开始烧起来的。” 陆清漪翻了一下册子,没看到上面有记录陆海生发烧的情况,只是说浑身无力头晕脑胀,就又问:“他有说过哪里疼吗?” “之前是没有的,就是今天的时候提过一次,说觉得手肘有点疼。” 陆清漪又看了下陆海生第一次看诊的时间,距离现在已经过去八天了。这么长的时间,按理说陆海生的病应该已经发展到全身疼痛高烧不止的情况了。可是听描述,陆海生是这几天才开始变严重的,也就是说他的病情相较起其他人,似乎缓慢很多…… “我能问问,陆海生之前接触过小马家的人吗?比如孩子一起玩耍之类?” 陆江的娘子想了想,摇头:“没有,虽然我们是邻里,两个孩子的年纪也是差不多,但那段时间孩他爸带着孩子出去卖货,为过冬做储备,已经有很久没有和小马的孩子来往了。” 也就是说陆海生并非因为和小马或者他的孩子接触才染病的。 说来小马和他的孩子染病一事陆清漪也是有很多东西没想明白,比如为何同一屋檐下,小马和他的孩子染病了,马谢氏和马大娘却延迟了那么久才发病?和陆海生是一样的情况吗? 不,也不对。马谢氏是因为照顾小马并且给他放过血,是通过接触感染的。而马大娘比马谢氏要晚感染,是因为她之前没有接触到小马的血液,是后面烧伤后,接触马谢氏感染的。 小马一家是有互相感染的情况在其中,唯一无法解释得是,他们到底是通过什么途径染上红狼的。 既然陆海生染病和小马一家没有直接关联的话,会是和小马一样,无意中接触过染病的动物感染的吗? 陆清漪想起那座山上的尸体,问道:“在小马家未出事前到陆海生第一次出现红疹的期间,你们有吃过肉吗,或者碰到受伤的动物之类的?” 陆江的娘子不知山上动物尸体的事,所以不清楚陆清漪问这个问题是为了什么,不过她还是很快给出了答案:“没有的,在不是特殊的日子理,家中很少买荤菜。孩子他爸是打铁的,不擅狩猎,所以更加不会带孩子到山中去打猎。” 陆江的娘子语气十分肯定,这点陆清漪不怀疑,肉在这个时代是十分昂贵的。就如他们家一样,不是逢年过节的话,高氏也舍不得买荤菜,即便买了也轮不上她吃。 陆清漪想不通的是,陆海生既不是吃到感染的动物也没有接触受伤的动物,更加没有和小马一家接触,到底是怎么感染的?还是说,她漏了什么关键的东西没看到? 或是因为说到吃肉的话题,陆江的娘子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急忙道:“说到吃肉的事,我记得小马的孩子在生病前就吃过,当时马大娘还很高兴的显摆了好几天呢。” 闻言陆清漪登时来精神了身子向前倾,看着陆江的娘子,问:“吃的什么肉知道吗?” “知道,是一头鹿,那鹿的皮毛还被小马剥了下来,就挂在他们门口的墙上呢。”陆江的娘子信誓旦旦道。 听陆江娘子提起那块鹿皮,陆清漪似乎也有些印象。当初第一次去小马家的时候,因为大门紧锁,她站在门口的时候,那面墙上似乎的确挂着什么东西,但因为当时全副身心都在人身上,现在回想只有模糊记忆。 假如陆江娘子的记忆没错的话,小马家的人真的是因为吃了生病的鹿肉而染上的瘟疫。可是问题又回到了原先的疑惑了。 为何同样都吃了肉,小马和他的孩子却先发病了呢? “小娘子真是说笑了。”正当陆清漪思索着感染顺序的时候,陆江娘子突然抿嘴发出一声轻笑,说出了上面的一番话。 陆清漪愣了一下,这才发现自己无意中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不过这倒不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陆清漪注意到的是她的那句话。 “陆小娘子这话是什么意思?”陆清漪问。 陆江的娘子道:“像我们这样的平民百姓,平日里能吃上肉就很难得了,更何况是野味呢。那肉肯定是给了小马和唯一的男丁吃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啊! 难怪陆清漪没有想透个中原因,因为她一直以现代的思维来看待整个事件,所以根本没想到,马家可能就只有小马和孩子吃到肉。即便小马有分鹿肉给马谢氏和马大娘吃,这两个女人为了自己的丈夫孩子,必定也会舍不得吃,只留给他们。 这倒不是陆清漪把人想的太好,从马谢氏对马大娘照顾有加思虑周全一事可以看出,她很为家里人着想。而马大娘为人虽然胆小怕死,可也是个爱孩子疼爱儿媳的好母亲,否则也不会在马谢氏死后,让仇恨蒙蔽了双眼,做下那伤天害理的事。 如此一来,小马家的谜题总算是解开了,正是和山上的那些动物尸体有关,红狼也是从那些生病的动物身上演变而来的。 第261章 红薯 可是还有一个问题横在陆清漪面前,那就是陆海生是怎么染上瘟疫的。还有小马家附近的那些在小马死后也发现红疹的邻里,是通过接触感染的呢,还是和陆海生一样? 捋到这,陆清漪只好又再问一遍,希望陆江的娘子能好好思索一下,是否真的没有吃过任何的肉。 看得出这个答案对于陆清漪来说很重要,可是陆江的娘子思索了很久,还是摇头了:“的确是没有,我们已经很长时间没吃过荤菜了。家中一向是我下厨的,我记得很清楚。” “那……”陆清漪想了想,换了个问法,“对了,你们家附近不是有条小路,那条小路是通往一个山头的,你可记得?” 陆江的娘子点头:“我知道,可是那座山头平时是不会有人上去的。因为那座山特别陡峭,而且深山中有野兽。” 陆清漪便道:“小马就上去过,他们吃的鹿肉也是从那座山来的。你有印象吃过那个山头附近的什么东西没?” 当陆清漪说到这,陆江的娘子眼中先是浮现一片茫然,但是很快,她的眼睛缓缓瞪大,嘴巴也微微张开。 “小娘子这么一说我就想起来了,我们的确有吃过那个山头上长出的东西。” 陆清漪登时便觉得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上,心中抑制不住的兴奋:“是什么?” “红薯!” “红薯?”这个答案有些出乎陆清漪的意料。 “就是红薯。”陆江的娘子突然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般,说,“月初的时候,小马在山路旁发现了许多自发的红薯,当时他挖了很多回去,也分了一些给附近的邻里,还告诉了我们在哪里可以挖到。” “因为他当时给的也不是很多,所以当我们吃完之后,就自己上山去挖了。你也知道,红薯可以饱腹,大家都存着能省便省的心思,所以不止我们,附近的几户也有去挖的。”仿佛是怕陆清漪会耻笑他们的行为,陆江的娘子又补充道。 不过她想多了,陆清漪对此并没有过多的想法,只是在思索着她口中的红薯是否这些染上瘟疫的原因。可是红薯不是肉,又是长在土里的,和生病的动物一点关系都搭不上,怎么也会成为感染源的一种呢? 原以为是找到了陆海生感染的原因,没想到转头又陷入了另一个谜团,实在是令人头大啊。 正当陆清漪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陆江的娘子不知想到了什么,语调都提高了:“对了小娘子,我又醒起一事。小马吃的鹿肉好像就是挖到红薯的那段时间,但具体是哪个先哪个后,我就不太记得了。”挖到红薯的时间和吃鹿肉的时间差不多? 陆清漪脑海里闪过一丝灵光,快的她差点抓不住。 依照陆江娘子的话来分析的话,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鹿吃了红薯才得病。二,红薯带有病菌是因为病鹿的感染。这两者之前,陆清漪更倾向于前者,毕竟红薯被病鹿感染的可能性太小了。 二,可是问题就在于,红薯本身不具备让身体腐烂的成分在。还有山上的那些尸体又怎么解释? 和陆江的娘子谈过话后,对于小马是如何被传染了病的事总算理清了不少。可是问题也接踵而来,陆江一家以及附近的邻里们感染红狼是因为吃了红薯的缘故吗?病鹿和红薯间是否有关联? 当初带着瘟疫的病鹿已经被小马他们吃了,剥下来的鹿皮也在那一场大火中烧毁。如今想要追查已是不可能,唯一能做的就是再去那座山头查看一下红薯的位置,以及附近是不是有其他动物的尸体,或许可以理清其中互相感染的顺序。 按照原先册子里的药方,陆清漪斟酌着换了两味药和剂量,好先让他退烧,以免烧过头发生休克的情况,之后让他们先回去休息,因为折腾了一晚,大家都累了。 随后又看了几个人,最后轮到陆柳氏的时候,已经是早膳的时间了。陆清漪小小打了个哈欠,睁着满是血丝的眼睛和昏沉的脑袋,对陆谢氏扬起一个淡淡的笑容。 陆谢氏朝她点点头,带着孩子在她对面坐下。陆清漪视线落在她身侧的人身上。她记得孙大夫说过,这是她的孩子。可是按照陆柳氏的年纪来说,她的孩子应该很大了才对啊?怎么会看起来好像才五岁多的样子。 不过这不是陆清漪该关心的。她仔细检查了一下陆柳氏身上的伤口,消毒一遍后上药。做完这些,她放下陆柳氏的衣裳,嘱咐道:“伤口有些溃烂,之后就不能再碰水了,一天需要换两次药,如果觉得伤口痛的话,随时告诉医童。” “好。”陆柳氏放下衣裳,然后连忙把她身侧的孩子拉到陆清漪面前,紧张道,“小娘子,先帮我家孩子看看有没有染病。” 她的神情焦急,满眼的不安和担心,陆清漪便先给她的孩子检查。虽然她知道,就算这个孩子在关起来的几天里染上了红狼,也不会那么快显现出来,不过为了让陆柳氏安心,陆清漪没有拒绝。 果然,这个五岁大的孩子身上还没有长出红疹,气色和精神头尚可,虽然眼底发红,但应该是这些日子担惊受怕没有休息好的缘故。 “从脉象来看,孩子现在还很健康。”陆清漪如实说到。 陆柳氏闻言大松口气,伸手就要抱孩子,可不知想到了什么,在要碰到孩子的时候突然缩回了手:“不行,我现在不能碰你,否则你也会和我一般染上瘟疫的。” 说着陆柳氏望向陆清漪,问:“小娘子,我孩子没染病,是不是可以住到别的地方去?” 闻言,陆柳氏的孩子突然露出一抹害怕的神色,却不是因为怕陆柳氏身上的瘟疫,而是怕陆柳氏离开他:“不娘,孩儿要和你在一起。”说着就要抱陆柳氏,但是被陆柳氏避开了去。 “听话孩子,你现在不能跟娘在一起,娘和你爹都染上瘟疫了,会传给你的。” “不娘,孩儿不要离开你和爹,孩儿不要。”或是因为孩子还小加上不曾离开过父母的缘故,一听到要分开,他便急的哭了起来。 第262章 个人生死算什么 见状,陆清漪忙安抚道:“没有没有,还没那么快要离开你娘,别哭乖。” “真、真的吗?”孩子闻言止住了哭泣,眼泪汪汪看着陆清漪。 陆清漪颔首,安抚地摸摸他脑袋:“当然是真的,小娘子骗你做甚。” 看出陆清漪的确不是在哄孩子,陆柳氏感到不解和错愕,误以为陆清漪会把孩子安排在一群病者中,心中焦急:“不可啊小娘子,我孩儿没病,若是和我们待在一起,会出事的。” 一见陆柳氏急了,陆清漪知她肯定想岔,便道:“大娘您放心,我不会让他和你们住在一块的,他会和其他人住在另一个屋子里。” 陆柳氏还是不解:“不能让孩子离开这儿吗,万一……” “不能。”陆清漪摇头,“虽然他现在看起来还没有生病,但是这个瘟疫是有潜伏期的,所以还需要再观察几日才能断定。” 况且他们现在还要躲着陈县令的抓捕,这孩子离开了这里的话,又能去哪呢。 当然了,这话陆清漪没有说出,只是安抚陆柳氏:“你放心,我们会有人专门在这照顾你们,所以你大可不必担心他的安全。倒是大娘你……” 陆清漪看着她手臂上的红点,话到嘴边不知该怎么说才显得委婉些。 当初陆柳氏被马大娘所伤,伤口上沾染了马大娘的血。病毒通过血液进入身体在身上游走,所以陆柳氏身上才会这么快出现红狼的症状。同理可证,其他被马大娘感染的人,应该身上也出现红点了。 不过出乎陆清漪意料,对于自个儿染上瘟疫的事,陆柳氏似乎并未有多伤感,也或许她在抑制着心中的难过。 只见她轻声哀叹一句:“命也,便当是偿还当初我们所犯下的罪孽吧,只是希望我孩儿无事,他是无辜的。”轻抚着怀中的孩子,陆柳氏脸上浮现亏欠的神色。 陆清漪没看到她脸上的异样,只以为是因为大人犯错连累到孩子而感到自责。 处理完最后一个妇人已经是早膳过了半个时辰了。陆清漪把陆柳氏的孩子带到了目前暂定为未感染的屋子里,把孩子交给了医童照顾。 刚要离开,就碰上了同样要回去的黄郎中。陆清漪朝他摆手打了声招呼,由于一整晚没睡,两人的精神状态都很差,可是相比起陆清漪,黄郎中的脸色要差的多。 两人并肩走着,陆清漪时不时悄悄看眼黄郎中的脸,心中犹疑不定,不知该如何开口。 或是她的踟躇太过明显,黄郎中突然道:“我也染上瘟疫了。” 陆清漪闻言侧头望黄郎中,却见他表情平静,嘴角含着抹淡然的笑,那样子仿佛正在跟她聊今天的午膳要吃什么一般。 “不必担心,还有时间不是吗?”见陆清漪呆住没说话,黄郎中又补了一句。 陆清漪静默。 虽然她很佩服黄郎中在生死面前还能做到如此豁达和乐观,可是她还是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她有时总会忍不住想,若是换做她得了瘟疫,她会否如黄郎中一般看得开呢? 不,她不能。虽说她来到这个世界不过短短三年多的时间,可她也有舍不得的人,如陆父陆士诚,还有赵珩渊…… 而黄郎中呢,他在这世上必定也有想要珍惜和舍不得分别的人吧。还有陆柳氏乃至陆江他们,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舍不得离开这个世间的羁绊,如何能轻易地说出,我不怕死四个字呢。 “您现在到什么程度了?”也是最近事太多,以至于陆清漪都忘了,黄郎中当初是因为陆石生的情绪失控才导致感染的。 听到陆清漪的话,黄郎中嘴角露出一抹苦笑,看着天边的暖阳,轻声道:“或是因为近来忧心的事太多,现在已经形成红斑了。” 也就是说他的病情加快了,可是他却在明知自己身体不适的情况下,还跟着他们四处奔跑帮忙,陆清漪再一次被他震撼。 “这样不行,黄郎中你不能再继续劳累下去了,你必须好好休息。”陆清漪难得露出严肃的一面。 黄郎中也没想到陆清漪会突然认真起来,微微错愕了下后,说:“小娘子不必担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何况有些事,若是有一个不怕染病的大夫在,会方便很多。” “可是那也不能……” 她的话还没说完,黄郎中便柔声打断:“瘟疫可不等人,此时此刻,个人的生死算不得什么。” “可若是您倒下了,我们就少了一个好郎中了啊。”陆清漪还是试图劝他保重身体要紧。 黄郎中却固执己见,只是叹道:“此次瘟疫来势汹汹又防不胜防,若是仅我一人也罢,只是眼下太多人染上瘟疫了,也不知之后会如何。” 他的话让陆清漪想起了济世堂中不少人因为喝了泉水,现在都面临会染上瘟疫的可能。还有那些现在住在废屋的村民,以及他们未曾发现的感染者。这些不确定的因素,一旦某个环节没注意好,或许就会导致陆家村被瘟疫肆虐的可能。 每每想到这些,陆清漪都会感觉浑身发凉,有种被绝望覆盖支配的恐惧。她举目望着小路尽头,如今还对瘟疫一无所知的村民们,心头的阴霾更甚。不知道此番他们能不能熬过去。 “黄郎中,你之前可曾经历过瘟疫?” 黄郎中摇头:“我来到陆家村已经有二十多年了还从未碰上过,不过听说几十年前那次的山体坍塌后出现了瘟疫。据闻当时死了将近一半的村民,但最后如何却没有听说,只知道那事后才有了现在的陆家村。” 山体滑坡一事陆清漪有听陆老五说过,可是瘟疫一事,陆老五却没有提及。是因为当时他还小记不清楚,还是人的自我保护功能替他屏蔽了那段往事,陆清漪也不清楚。 瞧见陆清漪心事重重,黄郎中用轻松的语气安慰道:“既来之则安之,我相信船到桥头自然直。况且我生病了也是一件好事,作为病患,我更能知晓哪一味药有起作用。” 第263章 和劫囚没两样 得了瘟疫还能算是一件好事,怕是只有黄郎中才会这样自欺欺人呢。不过也因为他轻松的语气让陆清漪稍稍没有感觉喘不过气来。 回到山上的家中,睡完一觉醒来已经是午膳了。陆清漪迷迷糊糊睁开眼,在床上躺着大字型发散思维时,猛然想起今日好像有什么事要做。眯着眼睛想了好一会,她突然一个激灵,从床上蹦了起来。 “糟了糟了……”她慌里慌张地从衣柜随便找了套衣裳穿上,胡乱把鞋子往脚一套,抓过架子上的布袋,就冲了出去,直奔山下。 一路狂奔,气喘吁吁的她来到了陆家门口。门外的木栅栏半掩着,里头有人在走动,从身高来看,应该是陆士诚。 陆清漪推开栅栏进去,走到一半就见高氏从后屋走出来:“哎,你这孩子总算来了,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辰了!”一见面,高氏就开始扯着她那拔尖的嗓子数落起陆清漪来。 自知做错事的陆清漪默默低着头任她念叨个不停,倒是屋里的陆父有些看不下去,站在门口朝陆清漪招呼:“闺女来了呀,快快进屋,外头冷着呢。” 陆清漪朝陆父投去一抹感激的眼神,高氏则原地气的鼻孔直冒烟,嘀咕着陆父太过溺爱孩子。 一进屋,陆清漪发现东西都已经收拾好了,而且陆士诚还去买了一头驴,专门用来拉东西的,此刻就栓在门外。 “东西都准备好了吗?”陆清漪走到陆士诚身边。 陆士诚点点头,把手中的东西绑好,刚抬起头,迎面对上陆清漪的脸,吓了一跳:“姐,你脸色好差,生病了吗?” 陆清漪闻言摸了摸自己的脸,轻轻拍了拍,说:“应该是没睡好的关系。” 陆士诚皱眉:“姐,你这样可不行,要是姐夫看到的话,该要心疼了。” 提到赵珩渊,陆清漪就没好气:“那也要他看到再说。” 知她说这话是因为心里在赌气,陆士诚道:“姐我不是在跟你说笑,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万一你倒下了,我和爹娘还有姐夫如何是好。” 难得见这小子板起脸一脸严肃,陆清漪吐吐舌头,表示自己刚刚就是开玩笑:“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昨晚有急事,一直忙到清晨,真的就是没睡好而已。” 陆士诚还是一脸的不赞同,正待说什么,陆父的声音就在他们背后响起:“小漪啊,你吃过了吗?要不要爹给你下碗面?” 说到吃,陆清漪还真有点饿了,毕竟早上的时候她就喝了一碗稀粥,回家倒头就睡到午后。起来后又直奔陆家来,连饭都顾不上吃,早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只是吧,陆父这厨艺真的不敢恭维,陆清漪忙道:“我自己来就好,爹你去忙你的吧。”说着往厨房走去。 见状,陆士诚也跟随着她的身后过去,似乎要跟陆清漪说什么。 厨房中,陆士诚左右打量了下,见高氏和陆父都不在,悄声问:“是瘟疫扩散了吗?” 陆清漪摇头:“倒也不是,只是……我们救了被陈县令抓起来的那些人。” 陆士诚闻言还有些没反应过来,过了几秒,他突然震惊的瞪大了眼睛:“姐你说、你……你们把前段时间放火烧邻居的那些人给救了出来吗?他们不是犯法了吗,姐这是劫囚啊,是大罪来着。” 陆清漪微愕然,没想到陈县令给陆江一行人定的罪名是放火,这可是刑事案件啊,够绝的。想当初他还想大事化无呢,这个无良父母官脑袋倒是转的快。 老实说,救人之前陆清漪考虑过很多,就是没想过陆士诚口中的劫囚。对于他们来说,这些人不是罪人,只是因为昏庸的县令而被抓,丝毫没有想过,这种行为和劫囚没两样。 只是事已至此人也救出来了,现在再纠结于是不是劫囚已经没有意义。而且陆清漪不担心陈县令会不会因此怪罪他们,倒是担心接下来要如何保住这些人。 或是看出了陆清漪的愁眉不展,陆士诚也觉得自己此刻还纠结这些无用功了些,踟躇了下,道:“其实也没我说的那么严重,就陈县令那贪官吧,大家都知道怎么回事,真有什么事的话,村里的人也会帮我们的。” 知他这么说是为安慰自己,陆清漪敛了敛眼眸,换上轻松的表情,说:“我没什么事,只是在想疫病的事而已。对了,我看你们准备得差不多了,是不是就要启程了?” “嗯,是的。”说到正事,陆士诚表情也不同了,“我赁居的屋子就在镇上,有驴拉车的话,日头过后出发,傍晚就能到了。” 陆清漪估算了下,从陆家村到镇上走路通常要花上差不多四个时辰,倒也算不上很远。原本她也没想着现在就要催促陆父他们离开,可在见过白展堂他们后,陆清漪还是决定先让他们出去避祸再说。 “还有姐。”陆士诚似又想起一事,说,“附近的邻里们我和爹都旁敲侧击过了,但是他们不是很相信,所以……” “无妨。”陆清漪了然地拍拍他肩膀,“我早有预料,目前的情况倒还没到非要离开不可得地步,只是我有点担心罢了。” 见她又皱起眉头来,陆士诚当即拍着自己胸脯说:“姐你不用担心我们的,有我在呢。” “我知道,小诚现在长大了,所以把爹娘交给你照顾我也很放心。” “不过姐你真的要一块去吗?到哪里之后天都黑了。” 是啊,如此一来势必要在镇上过一夜了。 陆清漪抿着唇思考了好一会,才开口:“我要是急匆匆回来,爹肯定会担心的。” “可是姐这边的事都忙完了吗?” “暂时没什么大事,只是需要再去小马家附近看看那片红薯地是怎么回事。”还有山上的那些动物的尸体,昨日行事匆忙,还有许多的细节她没看到,只希望再次上去能找到有用的东西吧。 第264章 能依赖的人 吃饱不久,陆清漪又去赁了一头驴车回来,一车拉家当,一车拉人,这样坐起来才不会太辛苦。不过她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原本坐马车的颠簸就够她难受,没想到驴车也没好多少。 驴车不似马车结实,车子是水车拼接的,碰上高点的坡,一个不小心还可能会翻车。加上官道虽然宽阔,可到底是乡村小路,路途沙子泥坑不少,颠的陆清漪差点把吃下肚不久的面都吞出来。 驴车摇摇摆摆的离开了村子,坐在驴车上往后看,不大的陆家村里行人寥寥,即便有人走动也是步履匆匆。陆清漪抬头看着金黄的太阳隐在厚重的乌云后,只余下一点金光撒在云层上,心中突生一股不安。 仿佛……整个陆家村就要被这团乌云给笼罩住一般,永无见天日。 “怎么了姐?很不舒服吗?”身旁的陆士诚关心道。 陆士诚一说话,陆父也跟着扭过头:“小漪你不舒服吗?是不是还觉得头晕?” 高氏也插嘴道:“哪那么娇贵,坐个驴车还犯晕。”说的话却是尖酸刻薄。 陆父闻言道:“怎么说话的,孩子不舒服,你不想想怎么办,怎么还责怪起她来了。” 高氏一听不乐意了:“我能有什么办法,她自己还是大夫呢,都不会自己解决,我又不懂医术,能有什么办法。” “哎你……” 陆父还待说什么,陆士诚连忙拦住这两人的拌嘴:“好了爹娘,你们别说了,我看姐脸色真的很不好,要不我们在路边停一下吧。” 陆父刚要答应,高氏又插嘴:“停什么停,没看到头上一片乌云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一盆大雨当头浇下来,人着凉也就算了,到时把我们的家当都淋湿了,怎么办!” “可是娘……” 陆士诚还要说什么,但是高氏直接打断他到嘴的话:“别当你娘是坏人,我这么说也是为你们好,要是大家都生病了,回头自责的还是小漪,对吧。” 敢情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来了。 不过陆清漪的心思不在高氏身上,她也希望能早点到赁居的屋子,好过走走停停的折磨,便道:“无妨,只是没坐过驴车有些不习惯,很快就会好的。” “就是嘛。”高氏撇嘴,“又不是闺房中的小姐,哪那么金贵。” 都知后妈多不疼前妻的孩子,可是高氏说话如此尖酸刻薄,听在陆父耳里自然不好受。他眉头一皱,又想呵斥高氏,可是被陆清漪拦住。她朝陆父轻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傍晚降临的时候,陆清漪一家人总算是到达陆士诚赁居的屋子了。很早就来整理屋子的陆老提着灯笼在外头等他们,一见驴车哒哒跑近,陆老连忙站起来为他们打灯笼照路。 “你们可算来了。”中气十足的嗓音,然而驴车靠近后才发现提着灯笼的人是个身子佝偻的老人家。 驴车一停,陆父连忙从驴车上下来,快步走到陆老身边,说:“陆老,辛苦你在外等我们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陆老笑呵呵道:“辛苦什么,饭菜我早准备好了,等下热一热就能吃。快些进屋吧,今儿个可冷的很。” “是是是。” 陆父忙不迭地说着,和陆士诚二人牵着驴车进屋,陆清漪和高氏则抱着随身的东西,在陆老的指引下先去房里放下。 一番折腾后,周边的屋全都挂起了灯笼。镇上的夜晚远比陆家村要热闹的多,这不陆清漪才洗完脸出来,就听到有一群孩子从屋前嘻嘻哈哈跑过的声音,似乎约好要去哪玩。 “真是羡慕他们啊。”陆清漪身后,陆士诚缓缓走来,他似乎也听到了那些孩子的笑声。 “我像他们这个年纪的时候身子不好,光是在外面走几步就头晕脚虚浮,整日只能关在家中,从窗口看他们玩耍。那时候我总是幻想着,或许一觉醒来,我就可以又跑又跳也不会发病了。” 陆清漪转头翩然一笑:“都过去了,你现在虽然不能跑也不能跳,但扛个沙包应该没问题了。” 她故意说的很夸张,引得陆士诚飞了她一个白眼:“姐说笑呢,还扛沙包呢。” “怎么不能,要不试试?” 结果话才落,屋檐下的尽头就传来高氏紧张又气急败坏的声音:“试什么试,万一出事怎么办!那是你弟弟,你怎么能这样教唆他去做危险的事呢!” 闻言,陆清漪缩着肩膀朝陆士诚吐吐舌头,挤眉弄眼:“好了,我们快进去吧,要是再聊下去,我怕娘就要拿着棍子出来揍我们了。” 陆士诚无奈一笑,抱歉道:“姐,娘她无心的,就是太紧张我了。” “知道,我还不清楚娘的性格吗。放心吧,奔波了一天大家都累了,我都快饿死了呢。”说着率先进了屋。 夜里,躺在陌生的床上,原本困顿的陆清漪怎么都睡不着,还是老毛病惹的祸,谁叫她认床呢。 不过说来也奇怪,之前去永定镇的时候,除了前几天不适应路途奔波日夜颠倒外,即使躺在陌生的床上她都睡的很沉,当时她只是觉得或许是太累了的缘故。可是现在想起来,她那时候能睡得如此踏实,是因为有赵珩渊在她身边的缘故。 原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变得很是依赖着赵珩渊。 翌日清早,生物钟让陆清漪从迷糊的昏睡中缓缓醒来。当她打着哈欠穿好衣裳出来,家中的炊烟已经升起,是高氏在做饭。陆清漪来到厨房,高氏已经把粥煮好,正在敲鸡蛋下锅。 “娘,有什么能帮的吗?”陆清漪主动上前询问。 高氏回头扫了她一眼,说:“不用了,你回屋坐着吧。你待会就要回去,要是让你爹瞧见我指使你做事,又要说我苛待你了。” 这话多少有气头在其中,想来是昨夜陆父对高氏耳提面命过,以至于高氏一早就怒气冲天。陆清漪无奈摸摸鼻子,想想还是别在高氏面前晃悠的好,便转身离开了。 第265章 真心待你 来到院子,陆老和陆士诚已经开始在捣鼓木头。陆老到底是木匠,虽然年纪已高,但就算从陆家村搬来小住一段时间,也拉了一大堆的木头过来。大约是见陆士诚来了,正兴奋地拉着他说这几天的作品。 陆清漪在屋檐下看了许久,被从兴奋中回过神的陆士诚看见,招呼她道:“姐,过来一起看吧。” 陆清漪本想说自己对木雕没什么研究,但转念想到这是陆士诚拜师后第一次见到陆老,昨夜又因为太疲惫没有好好打声招呼,礼貌上来说还是要去说说话的,就走了过去。 距离上一次的见面已经是一年多前了,不过陆老似乎对陆清漪的印象很深。她才过来,陆老就道:“你这女娃有本事,当初是我眼拙了。” 说到当初的事,陆清漪抱歉一笑:“当初是我做事不成熟,陆老没搭理我也是正常。” 陆士诚却是不知道他们之间的事,闻言就问:“当初?当初什么事?” 陆老道:“当初你姐姐曾经来找过我,说希望我能收你为徒。那时候我打听过,知道你的一些事,就拒绝了你姐姐的请求。” 陆士诚讶异地看向陆清漪,他竟不知陆清漪为了他去找过陆老。当初他的身体在陆清漪的调理下好了不少,加上有她的鼓励,偶尔会自己捣鼓一些工艺出来。他记得当时自己似乎有向陆清漪提起想要拜师的事,没想到她放在了心上,还跑去找了陆老。 想到这,陆士诚心中既感动又自责,愧疚自己一无所知,不知道陆清漪背地里付出了这么多。 或是从他脸上看出了端倪,陆清漪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肩头,说:“小小年纪不要脑补太多,我这不是没能帮你成功拜师吗,倒是被你姐夫办成了。” 说到赵珩渊居然能说动陆老收徒,陆士诚和陆清漪也都好奇起来。陆士诚问:“师傅,当初你为何会答应姐夫的请求收我为徒的?” 是啊,为什么呢?当初她磨了陆老三天,好话都说尽了,嘴皮子都要说破了,结果只换来陆老紧闭的大门。怎么反而是不善言辞的赵珩渊成功了呢? 就见陆老笑呵呵地摸了摸他的胡子,说:“大概是被他的执着给软化了吧,当初他突然跑到我家里来的时候,我还真被他那个头吓了一跳,后来才知道原来他是帮别人拜师来了。” “我这人吧脾气古怪,好好一个人要拜师竟然还要别的人来帮忙,我当时心里是抵触的,自然就不给好脸色他看了。” 陆老这话让陆清漪想起了自己曾经的遭遇,大抵知晓赵珩渊是如何被忽视的。 便听陆老继续道:“可是吧他这人太有耐心了,只要我一日不松口,他便天天来,还帮着我打水劈柴砍木头。恰逢那几日我要上山寻一种木,找了几天都没找到,正闹心着,结果他隔了两天就给我扛了一块回来。” 说起那时候的事,陆老也是忍不住笑起来:“我当时就想,这人不是住在山里的那个穷凶极恶的山贼吗,怎么和传闻的不一样。然后我就问他要举荐的人是谁,他也没说,直接把这孩子做的弩箭放到我面前,让我先看了再决定要不要收徒。” “你说说这么有人拜师态度这么骄傲的吗,我当时就来了好奇心,拿过弩箭来看。” 后来的事大家心中都有数了。陆老被陆士诚的手艺给惊艳了一下,他能看出陆士诚的手艺还很青涩,有些地方还做的不够好。可当他知道陆士诚根本没经人指点,而是凭着自己的想象做出来时,当即就决定要收陆士诚为徒了。 说到这,陆老感慨道:“当初如果不是他的毅力和坚持,我肯定会错失一个好徒儿。” 原来为了陆士诚的拜师,赵珩渊背地里居然做了这么多,可是他却一点都没有告诉自己,事后更是没想过要邀功,而且陆清漪自己还是家中最后一个知晓此事的。说起来陆清漪都不知道要气还是要郁闷了。 就听陆老说道:“小娘子好福气啊,能让村子里传言凶神恶煞的恶徒对你的事如此上心,说明他是真心待你的。” 陆清漪闻言不由脸蛋一红,害羞起来了。 “过来吃饭啦!”屋檐上高氏朝院子中三个蹲在地上聊天的人高喊一声。 陆清漪和陆士诚连忙帮着收拾东西,扶着陆老进屋吃早膳去。 几人围坐一桌,吃到一半的时候,陆父抬头望着陆清漪好一会,犹豫着开口:“小漪啊……” 陆清漪抬眸:“怎么了爹?” “就……”陆父踟躇着,神色苦恼,似是不知道怎么开口,好一会才道,“你真的还要回去吗?” 陆清漪不解:“我们不是说好了吗,如果疫病真的控制不住,到时我再来找你们。” “爹知道,但是……”作为父母又怎舍得自己的孩子置身于危险之中呢,陆父眉头紧锁,说,“你不如就在这里跟着我们住下,等其他大夫找出治疗疫病的方子,再回去不行吗?” 陆清漪沉默下来。她何尝不知道陆父心里的想法,也很感激陆父对她的关心和疼爱。只是她作为一名大夫,如果碰上瘟疫就逃,那还算什么大夫。 是以她说:“爹,你不用担心我,我不会让自己出事的。再说了,我什么都没带过来,就算再真要住下,也得回去收拾一下啊。” 陆士诚闻言帮腔道:“是啊爹,姐可聪明了,您不用太担心。” 高氏也道:“就是啊,依我看那病也没多严重,肯定是小漪大惊小怪了。按我说啊直接请师婆做法,把那疫鬼给驱逐了,就没那么多事了。” 话落,陆清漪和陆士诚还有陆父同时无语的闭上了嘴巴,无人搭理她。高氏也不在意,只是又絮絮叨叨说了好些话。 因为高氏这一打岔,陆父的不舍冲淡了不少,虽然从他的表情可以看出还是希望陆清漪能留下别回去,但到底没再劝她。 第266章 我们等你 高氏独自念叨完,见陆父不说话了,她似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严肃道:“小漪,你要不要留下来随你,但是该留的东西可别忘了留。” 高氏这个该留的东西指的自然是银子,虽说他们离开陆家村只是短暂一段时间,但到底是失去了赖以生存的东西。一个外来人很难在镇上找到活做,可这一屋子整整四个人呢,总不能不吃不喝吧。所以银子至关重要。 结果高氏说完,陆父便不高兴地皱起眉头:“你你,你怎能跟孩子要钱呢,而且这赁居的屋子还是小漪给的。” 话落,高氏狠狠瞪眼陆父,示意他闭嘴:“我这哪是跟她要钱,可是她叫我们搬来的,又不是我要求来的。再说了,就你那点银子,是想饿死我们吗!” 陆父闻言要说什么,可是被高氏打断:“再说了,你就这么点家当,要是全花光了,回头我们还吃什么,不用过日子了吗!” “我自然有办法,你别管那么多。”陆父愤然道,一副不想再谈这事的语气。 他怎不知高氏说的是事实,可陆清漪为了让他们离开村子避祸前后都不知花了多少银子了,他不能再让陆清漪再出钱呢。 眼见气氛突然又僵硬起来,陆清漪忙出来缓和气氛:“娘说的对,这一点你们不用担心,之前给张二夫人看诊的银子我还剩了些,都给小诚了。” 听见这话,高氏的脸色才缓和不少:“还是小漪懂事明事理,否则不知情的还以为是我这做娘的老跟她要钱呢。” “难道不是吗?”陆父嘴笨不会和人吵架,可是听着高氏的话就来气,忍不住气冲冲回了一句。 高氏一听眉毛就竖起来了:“你这话什么意思,合着孩子还不能孝顺父母了。也不想想我含辛茹苦把她拉扯大有多不容易,现在她就是给了那么点银子,还是都花在你们父子身上。怎么的,我为你陆家一家掏心掏肺,结果合着我还里外不是人了。” 高氏原就是嘴皮子厉害的,这一番责问劈头盖脸的砸下来,堵的陆父根本不知道怎么回嘴。而且高氏说着还委屈了起来,抓起袖子就开始抹眼角。 “真是好心当做驴肝肺了,这银子还不是都花在你们身上,又不是给我一个人用的。再说了,我是拿着刀架在她脖子上让她掏钱了吗!” “娘瞧您说的,哪有那么夸张。”眼见情况越来越僵,陆士诚连忙出声安抚高氏的情绪,并且偷偷给陆清漪使了个眼色。 陆清漪便跟着道:“爹你不用太担心我,我这性子你还不知道吗,没那个本事我也不敢充胖子呀,对吧?” 这话自然是为了安抚陆父的,实际上她之前看诊赚来的银子,都在这一次瘟疫事件中花完了。昨夜给陆士诚的那些银子,是赵珩渊离开前给陆清漪以备不时之需的。如今她身上也就剩个三两多,顶多勉强再撑个把月而已。 不过陆清漪也不是没经历过吃不饱的情况,所以目前还未感到绝望。 吃饱后,陆清漪看了眼天色,盘算着走路回去的时间。按照她的步伐,回到陆家村怕是要晌午之后了。 “现在手头拮据,还是省着点用吧。”陆清漪暗叹口气,决定还是早些回陆家村比较好。 这时陆士诚从她身后的屋子出来,走到陆清漪身旁,欲言又止:“姐。” “怎么了?”陆清漪侧头看他。 陆士诚挠挠脑袋,问:“你真的还有银子花吗?可不是为了让我们放心才这么说的吧?” “当然不是了,我要真没银子花,那还不先顾着自己。再说了,你姐夫也给我留了不少银子,你还怕我委屈了自己不成。” “真的吗?”陆士诚盯着陆清漪的脸,试图从上面看出一点端倪。可是他什么都没看出来,只好道,“总之姐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不用太担心我们。” “我知道的,放心吧。”陆清漪拍拍他肩膀,故意调侃他,“我发现你是越来越唠叨了,跟爹一样,同一句话都跟我说三遍了。” “我没跟你开玩笑,我是认真的。”见陆清漪嬉皮笑脸的,陆士诚有些气鼓鼓。 见状,陆清漪忙收起笑脸,说:“我也是认真的。行了,你别想太多了,好好照顾爹娘和陆老,我准备准备就回去了。” “这么快吗?”陆士诚微愕,“不吃完午膳再走?” “不了,我还有事要做,就不在这边浪费时间了。”说着陆清漪又仔细嘱咐到,“假如瘟疫真的控制不住,到时不管你们听到什么风声都不要回陆家村,我会来找你们的。” 听到陆清漪这话,陆士诚立马道:“那可说好了啊,姐你一定要回来找我们。不行,我觉得得立个字据才行。” 陆清漪失笑:“太夸张了。” “一点都不夸张。”陆士诚没好气的白她一眼。 之前他就一直担心,即使瘟疫控制不住,陆清漪也会执意留在村子里给村民治病。好不容易她自己说出会来找他们的话,陆士诚自然要抓住不放。 陆清漪无奈笑说:“不要那么悲观,说不定下次见面我是来接你们回家的呢。再说了,你姐我可没你想象的伟大,要真是束手无策的事,我不会硬着头皮去做的。” 陆士诚心中还是持怀疑的态度,不过也不好勉强陆清漪留下,只好说:“姐可要说到做到,我和爹娘都会在这里等你。” “放心吧。”陆清漪摸摸他脑袋,“好了,我去准备些水和干粮,你去跟爹娘说一声我要走了。” “好。” 陆士诚离开后,陆清漪看着桌上的竹筒,轻叹口气。她也希望下一次来这儿是带来好消息,而不是过来避祸的。 想到这,陆清漪突然伸手掐了一把脸颊:“刚刚还说陆士诚杞人忧天呢,怎么转头自己又胡思乱想起来。” 说完她甩甩头,把混乱的思绪暂且压在心头,免得陆父他们看出什么来。 独自一人回村子,陆父自然是无比担心的。这不在陆清漪的再三推托下,陆父和陆士诚还是紧跟慢跟的,直到了镇上郊外,才依依不舍停下脚步。 第268章 我要回去 从胡老板慌张不安的表情可以看出,他知道的内情的确不多,陆清漪只好问:“封村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早晨的时候,听说原本陈县令是打算让人偷偷封村的。结果村中有个叫小曾的卖货郎一大早有事要去隔壁村换过冬的储备,就碰见一大群衙役聚集在村口。” 胡老板说着吞了吞口水,说:“那个阵仗一看就是有事发生,小曾就躲在一旁偷听,这才知道原来昨天自尽的人得了瘟疫,被病折磨疯了,才会跑到街上闹事然后自尽的。” 红狼这个病的确很折磨人的心智,可是济世堂现在有止痛粉,即便再难受,吃了止痛粉都会缓和很多。按理来说,不应该还有人因为承受不住痛苦而发疯啊。 “疯了的事,也是那个小曾听来的吗?”她又问。 胡老板想想望了眼身旁的胡大娘,胡大娘说:“应该是吧,老胡说的那些也都是听隔壁邻里说的,当时我们都急着收拾东西赶快出城门,说不定听岔了什么也不一定。” 胡老板点点头:“消息传到我们这的时候,街上早已一片混乱,大家都赶着回家收拾东西。” 也就是胡老板也不完全了解情况,但可以确定一点,陈县令必定是发现了坟地关着的人都被救走了,加上病人公然大街引发骚乱。为了避免让太守发现他隐瞒瘟疫的事,便干脆把村子给封了,把他们困在里面等死。 然而就在这时,胡大娘突然想起一事,惊讶道:“妹子你怎么在这,难道你昨天不在村里吗?” 虽不知胡大娘为何如此惊讶,但陆清漪还是点头嗯了一声。就见胡老板也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倒抽口气,一脸见鬼了的表情。 “夭寿了,出大事了!”胡老板失声道。 又是一句出大事了,配合胡老板那惊恐的表情,陆清漪刹那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手脚发凉,心中抗拒着知道,嘴上却下意识问:“还有什么事?” 胡老板哎呀一声着急道:“赵老弟回村子找你了!” 赵、赵老弟?难道是赵珩渊?! “我相公回来了吗?” “是啊!”胡老板拍大腿,“我出来的时候正好碰见赵相公从外头回来要进去,就拉住了他,把瘟疫的事都说了。结果他一听话都没说一句就冲进去了。” 陆清漪登时便觉得自己仿佛坠入冰谭一般,冰冻刺骨。她浑身止不住的战栗,指尖冰凉,颤抖着嗓音问:“您出来的时候大概是什么时辰。” “离午膳还有一个时辰吧。” 也就是在早上的时候了,这么说来,赵珩渊肯定以为她住在山上什么都不知道,所以赶着进去找她了。 不行,她要回去! 想到这,陆清漪匆忙说了句告辞转身就要离开,被胡大娘拉住。 “小娘子,你这是要去哪啊?!” “我要回去找相公。” “使不得啊,现在村子怕是早给封起来了,周围都是衙役把守,你这一回去可是有去无回的啊。” “就是啊弟妹,你要是回去的话,我怎么跟赵老弟交代啊。都搭进去一个了,可不能再搭进去另一个啊。” 听到搭进去,陆清漪只觉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勉强没昏过去。 她深吸口气,眼睛发红咬着牙:“即使这样我也要回去。” 可是胡大娘还是没撒手:“真的使不得啊妹子,你这么回去等于去送死。” “可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我相公因为我陷入困境啊。”陆清漪看着胡大娘,语气哽咽,“他是以为我还在村子里头才回去的,我不能就这么丢下他。” “可……”胡大娘还想说什么,但是被陆清漪打断了。 她红着眼,微笑道:“没事的,你们忘了吗?我也是大夫啊。” 胡大娘嘴巴张了张,无奈看向身旁的胡老板。胡老板望着陆清漪,看出她心意已决,不管他们再怎么劝说都听不进去,轻叹口气。 “让她去吧,赵老弟和弟妹都是心善之人,好人有好报,我相信他们会平安度过的。” “谢谢胡老板。”陆清漪朝他感激点头,转身快步跑到大叔身边。“大叔,能麻烦你拉我到陆家村吗,我可以给你一两作为酬劳。” 然而原本很好说话的大叔此刻却是一脸的为难:“这……抱歉小娘子,你们刚刚的话我都听见了,所以……实在抱歉了。”言下之意是不会再拉陆清漪了。 陆清漪一听就急了:“这样,我给你二两,不需要你进村子,就拉我到村口就好了,求求你,我真的急着回去。” 大叔吓得忙摆手:“不不不,这不是银子的问题,我是真的有心无力,我家里还有一大口子人等着我养呢。都是成家了的,我的心情小娘子应该能理解的吧。” 怎能不理解,她不顾危险回去也是担心赵珩渊啊。可是看着他为难的表情,陆清漪实在做不到逼迫他做不愿意的事。 将心比心,大叔会害怕是人之常情,她有什么权利要求别人为了陌生人而冒生命危险呢。可是一想到赵珩渊还在村里,陆清漪真的恨不得眼前有一辆摩托车,好让她赶回村里头去。 见陆清漪神色黯淡站在原地没说话,对于自己的爱莫能助,大叔心中也是有些内疚。犹豫了半晌,喏喏开口:“那二十文我就不收了,真的很抱歉,希望你们无事。”说着竟是拉了缰绳就要离开。 陆清漪一愣,嘴巴微张想要拦住他,可是话到嘴边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眼睁睁看着大叔驾着驴车离开。 沙尘飞扬,她眼睛瞪的通红,却是硬忍着没有哭。 不能哭,还有机会的。 陆清漪咬咬牙,把身上布袋背好,打算一路跑回去,虽然远比不得驴车来的快,至少可以缩短一下时间。 然而她脚刚抬起,就听身后有蹄子声朝她飞奔而来。陆清漪心中一喜,猛一个转身想要拦下对方,却见来人是才离开不久的胡老板。 第269章 我、死也要和他死在一起 “胡、胡老板……” “果然啊,我就知道那个人不可靠。”胡老板似是猜出了大叔会丢下陆清漪,因此独自掉头回来了。 “您……” “好了不用说了,不是要回去找赵老弟吗,快上车,我带你回去。” 仿佛从地狱一下回到了天堂,陆清漪心中大喜,飞快爬上驴车:“谢谢!” “客气咧,那可是我赵老弟呢。”说着胡老板一甩鞭子,驴立马奔跑起来。 在胡老板的一路甩鞭下,原本需要一个多时辰的路,硬是让他们缩短了将近一半。 一个急拉缰,驴车停在了满是鹿砦的村口外。鹿砦附近有六个衙役在来回巡逻,如此大的阵仗,让胡老板吓得不敢说话。 “夭寿了,这怕是插翅也难飞了。”胡老板小声念了句,转身看陆清漪,“弟妹你看……” 陆清漪止住他到嘴的劝说,扬起嘴角,道:“谢谢胡老板,那我就进去了。” “哎哎哎……”胡老板急道,“弟妹你要不再考虑考虑?” 陆清漪摇头,语气坚定:“不用了,我是一定要进去的。” 胡老板无果,只好道:“可我瞅着他们也不一定会放你进去。”他指的是鹿砦外的那些衙役。 这点陆清漪倒是不担心:“他们接到的命令应该是不能放里头的人出来,可是陈县令一定不会告诉他们,不能放人进去。” 是啊,有人要进去送死,那关陈县令何干,他怎么会考虑到这呢。 陈县令的品性众所周知,胡老板被陆清漪的话堵的无话可说,已经找不到能劝陆清漪的词了。 或是想到很快就能见到赵珩渊,相比起听到消息时的无措和害怕,这时候的陆清漪已经冷静不少。她淡然的跟胡老板交代后事:“胡老板,若是我和相公再也出不来,劳烦您去镇上十里花巷找我爹,告诉他我的事。” 听着她用平静的语气交代身后事,胡老板只觉心中十分沉重,可除了叹气之外,他什么忙都帮不上,惟愿身为大夫的陆清漪能自己度过这一关。 交代完后事,陆清漪毫不迟疑地下驴车,奔跑着村口前,毫不意外地被拦了下来。 “站住,不许再前进一步。”守门的衙役大喝一声。 陆清漪停下脚步,亮出自己的身份:“我是陆家村的人,我要进去。” “不可以,现在村子已经封锁了,识相的赶紧离开。” 但是陆清漪不退让:“我必须要进去,请你让我进去。” “说了不行就不行,听不懂人话是吧!”那人语气变得凶恶起来。 陆清漪只好道:“这位官大哥,我知道你担心什么,里头情况我都清楚,出了事我可以自己负责。” 这话一出,旁边有人不耐烦道:“小娘子你是不是哪里不对劲啊,知道什么情况你还要往里窜,这是上赶着要去送死吗?” 陆清漪没去在意他难听的话,只是道:“我相公在里面,而且我是个大夫?” “大夫?你?”几个衙役闻言略惊讶,有狐疑的眼神打量着陆清漪。 好一会,有人想起陆清漪的身份:“你就是那个女神医?” “对,就是我,所以我可以进去了吧。”陆清漪着急道。 然而几个衙役听完不但没放人,反而说:“小娘子啊,我劝你还是不要进去的好,里头要是哪天控制不住了,早晚也是要被处理掉的。” 那人话说一半,被身边的人给拦住:“胡说什么呢,不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吗!” 然而他们还是晚了一步,陆清漪抓住了他话里的怪异之处,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有,哪有什么意思。”不小心说错话的人心虚地移开了眼神,随后换上凶狠的表情,朝她挥手说,“行了行了,赶紧离开别妨碍爷做事。” “不行,我一定要进去。”陆清漪站在原地岿然不动。 “诶我说你这娘们,为你好叫你走,你还不愿走是吧。” 生怕对方一个恼火真的不放行,陆清漪耐着性子道:“官爷您误会了,可是我相公为了找我进去了,我怎能丢下他离开呢。” 说到这里,陆清漪故意换上悲戚的神色和语气,抓着袖子开始抽噎起来:“夫妻本是同连枝,岂能大难临头各自飞,就算是死,我也要和他死在一起。” 说完她停下来透过袖子偷偷看他们的反应,发现效果不大,心下一狠,捂着脸开始大嚎起来。 “我好苦命啊,这才嫁了不到一年就要守寡,传出去我还有脸活在这身上了,倒不如不活了。你们不要拦着我,让我去死,我现在就死在这里!” 大嚎完,陆清漪作势搜索可以寻死的东西,最后视线锁定在鹿砦上那些一条条削尖的木棍。见状,旁边的衙役全都跳起来,上前拦住陆清漪。 “且慢,千万别死在这,你要是死在这儿,我们麻烦可就大了!” 这话正中她下怀!一听会有麻烦,陆清漪脸上登时一喜,假装听不见衙役的话,誓死要去撞鹿砦。 这不要命的做法吓得那些衙役瑟瑟发抖,连忙大声道:“好好好,让你进去让你进去!” 话落,陆清漪瞬间就止住了悲戚的神情,抽抽鼻子假装抹泪,掩藏着嘴角的笑意,说:“那就麻烦你们了。” 衙役们不禁松口气,心中都纳闷着,这世上竟然有人上赶着去送死,真是奇葩。 一进村,眼前的状况让陆清漪震惊的几乎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宽敞的大街此刻一片混乱,隔几个铺子就能看到火星子在燃烧,街上百姓在四处乱跑,原本村中的地痞流氓趁机作乱,闯进商铺中强抢殴打村民。惊恐和慌乱的尖叫充斥在耳间,仿佛置身于十八层地狱之中。 “不要,求求你不要抢,这是我全部的家当了!” 正当陆清漪震惊于眼前的混乱,一个女子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伴随着一个孩子的哭声。 “娘……呜呜呜……我怕……” 第270章 一片混乱 陆清漪循着声音望过去,就见前头不远处有个男子手里抓着一个包,正用力拉扯着,试图把包从巷子中的妇人手里抢过去。而那个妇人的脚上有个约六岁左右的孩子,正抱着娘亲的腿哭着。 见状,陆清漪想都没想就抓着布袋冲了过去,举起来用力砸向那个抢包的地痞。 “给我放手!放手!”陆清漪使劲往地痞的脑袋砸,虽然袋子里装的不过是一些瓶瓶罐罐,杀伤力不大,可是砸到脑袋上也是要疼上很久的。 “哎哟哎哟……”地痞大概是没想到半路跑出个程咬金,又因为陆清漪是趁其不备突袭的,以至于把他砸的懵了一会,下意识放开了手中的包,转身要揍陆清漪。 陆清漪机灵躲开,冲着那对母子说:“快走!” 妇人闻言连忙抱着包拉着孩子跑进巷子里头。地痞见状要追上去,但是被陆清漪一个飞甩而来的布袋挡住了去路。地痞怒极,脸色沉了下来,转身阴鸷的看着陆清漪。 “臭娘们,敢坏我好事。” 对方的眼神凶狠,陆清漪下意识瑟缩了下,但是很快又挺起胸脯来:“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四处抢夺,都不要命了吗!” “你知道什么臭娘们,没有银子我怎么去贿赂衙役放我出去。” “贿赂?!”陆清漪愣了愣,被他这一提醒,她后知后觉发现,即使街上已经一片混乱,可是一个出来维护治安的衙役都没有。 也对,陈县令那样的人,怎会考虑到这些,他巴不得这些人打起来,到时把罪名推得一干二净呢。至于眼前这个地痞说的话,又是从何听来的?难不成陈县令还要发死人财? “谁告诉你花钱就可以出去的?” “与你何干,我为何要告诉你。”地痞还记恨着她放走猎物的事,脸色十分难看,不怀好意的视线落在陆清漪身上,打量了许久,嘴角浮现抹淫笑。 “我看你姿色倒是不错,若是让爷爽一爽的话,方才的事就算了。” 话落陆清漪毫不留情地呸他一句:“滚,不想下辈子不能人道的话。” 地痞闻言哈哈大笑起来,嘲讽的看着陆清漪:“让我不能人道,哎哟,我好怕啊。” 陆清漪冷哼一声:“别以为我不会,我是个大夫。”说着她从袋子里掏出了一个小瓶子,在对方面前晃了晃。 “看见这个没,只要你碰到一点,一年内不能人道,若是吃的多嘛,这辈子就毁了。”她煞有介事道,当着对方的面把盖子打开。 地痞见状下意识后退一步,随即想到自己这个行为露怯了,连忙挺直腰杆,装出凶恶的表情:“臭娘们,你蒙我呢,哪会有这种东西,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陆清漪嗤笑一声,反问一句:“你没听见过不代表没有,难不成在今天之前,你听到过村里有瘟疫吗!” “这……”地痞被她的反问给问住了。 陆清漪见状假装不畏惧的样子,拿着瓶子猛上前一步,因为她的动作,手上的瓶子晃了晃,有灰色的粉末撒了出来。 地痞被她突如其来的一步给吓得原地跳了起来,误以为她想要用那不能人道的药泼他,一连后退好几步,警惕地瞪着陆清漪。 “臭、臭娘们,你给我站在原地别动!” 陆清漪还真是顺从地停下,倒不是怕了这个地痞,只是不想狗急跳墙罢了。 地痞见她不再靠近,心底暗暗松了口气,警惕地盯着陆清漪一步步后退,待退到安全的距离后,他一个转身飞快跑了。 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陆清漪翻着白眼把瓶塞盖好,嫌弃撇撇嘴:“真是浪费我的药粉。” 因这一耽搁,陆清漪更是心急如焚,一路马不停蹄地往山上跑去。然而到了山上陆清漪发现大门还是紧闭着,锁从外面给锁上了,显然赵珩渊不在屋里。可是这屋子前头扔着的大包小包显示着,赵珩渊曾经回来过。 “不在屋里的话,会去了哪里呢?” 陆清漪咬着牙在原地跺着脚步,好一会,她脑袋灵光一闪。 “陆家!” 依照赵珩渊的性子,假如回到家中没看见她的身影,应该会猜测她去了陆家,肯定当即丢下东西去陆家找她去了! 想到这陆清漪也顾不上喝口水润喉咙,又飞快往山下跑。 到了村中,大街上的抢夺还在继续,陆清漪甚至还看到有人在放火烧铺子,此情此景如同兵荒马乱的边境,让陆清漪心中好生愤怒。 原是该团结一致,可是这些人却趁机在村中大肆掠夺放火,人心之恶从来都是让人无法直视的。 这时,巷子中突然有道人影快速冲了出来,正好撞上了一直往前奔跑的陆清漪。陆清漪被对方一个冲击撞,瞬间撞飞了出去,狠狠摔在了地上,手心都擦破了皮。 “嘶……”陆清漪疼的直皱眉,感觉五脏六腑都被那一撞给撞移位了。 而那人撞了人也没道歉,甚至没有停下来看陆清漪一眼,慌慌张张抱着手里的东西就跑开了。陆清漪余光看到,那个人的手上都是鲜红的血。 “什么人啊……”她踉跄着站起,也顾不上处理手上的擦伤,快步往陆家跑去。 然而到了陆家一看,赵珩渊也不在,只有半掩的栅栏告诉陆清漪,赵珩渊曾经来过。 她走出来打量一圈周遭,附近的邻里们也都大门紧锁,看样子都出去了,至于去了哪里陆清漪也不在。 “除了陆家,他还能去哪儿呢?”直到这时候,陆清漪才发现自己对赵珩渊的事知道的太少,比如此刻,她竟连他会去哪儿都不知道。 想到这,她心中半是懊恼半是愧疚,自责自己不够了解赵珩渊,以至于根本猜不出他会做什么,又去了哪。 可是坐以待毙不是陆清漪的性格,既然赵珩渊不在的话,一定是去找她了。 陆清漪推测,赵珩渊应该是回去确认家里的东西有没有收拾过,确认陆清漪没离开,才会往陆家而来。 第271章 我好想你 可是陆家早在昨日就离开了村子,屋子里的东西都是经过收拾的,赵珩渊看到后会如何判断呢? “按照他的性子,怕是没亲眼看到我的话,不会轻易离开陆家村的。”所以赵珩渊一定还在村里,会是在街上找她吗? 想到大街上的混乱,陆清漪实在是坐不住了,起身又跑出去。 一路上,陆清漪看到很多人大包小包的背着,都在往村口而去,大抵是都希望衙役能放他们出去。可是陆清漪知道,这些人都只会白跑一趟,从村口那些衙役各个手拿刺枪腰佩大刀可以看出,假如有村民要硬闯的话,只会是死路一条。 身为一个大夫和人,良知告诉陆清漪要赶去阻止,可是陆清漪到底是自私的,在家人和别人之间,她现在只想先找到赵珩渊,其他的之后再说。 也不知是否老天也可怜他们这些被抛弃了的人,原本晴朗的天空逐渐暗沉下来,没一会就开始下起了倾盆大雨。这一场雨来的异常之大,仿佛要把这一个月的雨量都下光为止。可这雨又像是上天的怜悯,把着火了的商铺宅子都淋灭了。 大街上,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大雨,一些打算离开的村民们纷纷跑到屋檐下去避雨,但是仍有人为了赶路离开,不惜淋着雨在街上奔跑,陆清漪也是其中之一。而在这样的时候,竟然还有人因为躲雨而发生了争执。 当陆清漪跑过一个商铺的时候,有两个人扭打着从台阶上摔了下来。在陆清漪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旁边好几个人一拥而上,大打出手。 场面一下变得无法控制起来,这些人仿佛都跟不要命了似的,一拳拳的往别人身上打,发泄着内心的愤怒和害怕,若不是雨大的迷人眼,只怕不用多久就能出人命了。而一旁,是这些人的娘子和孩子在哭喊着不要打。 陆清漪虽然也试图想要阻止,可是这些人都打红了眼,根本不管对方是敌是友,只要谁进去,立刻就会扭打成一团。 这时,不知是谁先动了刀子,只听得见一声惊恐的叫嚷:“死人了,死人了,有人打死人了。” 陆清漪心中一惊,眼角余光瞥见地上有一片血迹,还没来得及仔细辨认,就被四处窜逃的村民给逼着也往前走。 这些人像是四处逃窜的鱼群,互相推搡着别人往前走,一旦一个慢了一步,立刻就会被其他人给踩在了脚下。在这样混乱的情况,逃跑不及的都会被后面陆续涌上来的人踩踏致死。 陆清漪被动地跟着他们往前走,身体被这些人撞的隐隐作痛。她试图从人潮中脱离,可是总会在下一秒被重新推了回去,甚至趔趄着差点站不稳,险些被人潮给拉下去。 “别踩,别踩,死人了啊……”有人不停的叫喊着,哭喊着,可是在混乱的人群中,这一切都显得微不足道了。 “孩子,我的孩子啊……”甚至还有母亲反过来逆行,想要找到失散的孩子,可是在下一秒就被人群给淹没。 陆清漪一见,转身着急地想要冲过去把那个妇人给拉起来,可是依照她的力量根本冲不过去,反倒是被后面人的手肘狠狠撞上了后背,顿时疼的她眼前一黑,差点就晕了过去,失去了掌控身体的力量。 我命休矣,这是陆清漪当下的第一个反应。 就在陆清漪摇晃着身子,就要被人潮给吞噬的时候。一旁,一只粗壮的手突然环过她的腰,用力一扯,她就落入了那个人温暖的怀中。 “别怕,我在。”浑厚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陆清漪猛地一震,下意识抓住对方的衣服,紧紧地攥在手里不放。 随后陆清漪被紧紧地护在了怀中,随着人潮走出很久,直到恐慌的村民慢慢冷静下来。 闻着鼻间熟悉的味道,陆清漪用力抓着面前人的衣裳,眼眶通红,嘴唇死死咬着不放,任由那人带着她拐进了安静的巷子,把她安置在一辆废弃的水车上,她才发现自己原来浑身一直颤抖不已。 “怎么抖的那么厉害,受伤了吗?”温柔低沉带着点紧张的嗓音在她头顶响起。 陆清漪用力摇着头,想要掩饰自己快要哭的样子。她低着头,这个样子让赵珩渊误以为她身子哪里不舒服,更是紧张地蹲下想要看看她。结果陆清漪突然张开手朝他扑了过去,差点带着他往地上摔去。 “相公……”终是忍不住,陆清漪抱着他的脖子哭了起来。 赵珩渊登时手足无措起来。 曾想过再次见面陆清漪会恼火会生气或许还会哭,可是真当他遇上了,赵珩渊只觉得心疼的不行。他无措地想要替她擦泪,可是陆清漪死死抱着他的脖子不放,赵珩渊无奈,只好先让她痛快哭完再说。 陆清漪这一哭大约是想把心中的委屈和辛酸全部哭出来,以至于一哭就收不住。赵珩渊这才意识到不对劲,硬是把陆清漪从自己身上给拨了下来。 “怎么了,是不是哪里受伤了?给我看看?” 陆清漪却只一直摇头,面对他的紧张和担心,想要解释又因为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根本回不了话。 见状赵珩渊更担心了,可是陆清漪这个样子他也不知道能做什么。从军几十年和女子相处的次数屈指可数,从未见过女子哭,又怎会知道该怎么做。 情急之下,赵珩渊捧起陆清漪的脸,低头往她唇上亲了一口,然后快速退开。毫不意外看见她眼眶含泪呆呆看着他,连哭都忘了。 赵珩渊伸出食指,轻轻替她抹去眼角的泪珠,又凑过去怜惜的吻了吻她的眼睛,才退开,满含深情的眸子望着陆清漪。 “没事的,我在呢。” 这话一出,陆清漪豆大的眼泪又止不住的蹦了出来,一颗颗地往下掉。 “相、相公……”陆清漪忍着哽咽,语气透着委屈,“我好想你。” 阔别多日的思念,陆清漪有许多话想跟赵珩渊说,可是话到嘴边只剩下这一句简单的思念。 第272章 是不是很傻 闻言,赵珩渊愣了愣,随后抑制不住自己的思念,伸手把陆清漪揽到怀里:“我也很想你。”很想很想,想到思念融入了骨头进入了五脏六腑。 然而听到他这番深情的话,陆清漪却突然退了开来,用含着泪光的眼,哀怨地望着赵珩渊:“骗人,既然想我的话,为何一出门就二月有余。而且这么久都杳无音信,你有考虑过我的心情的吗?” 面对她的责怪,赵珩渊愧疚地低下头,默不作声,也不替自己辩解,见状陆清漪心中更来气。 “为什么不说话,我冤枉你了吗?” “没有,清儿说的是。”他倒是认错态度良好,害的陆清漪心中再是委屈,也都不知道怎么发泄出来,只能气鼓鼓地看着他不说话。 赵珩渊抬眼小心翼翼观察陆清漪的神情,瞧她还在生气,心中很是郁闷。 都说女子心如天气,说变就变。以往他也不觉得,现下见陆清漪是又哭又气,不禁后悔走之前没向杜秋玉请教一下哄女子的方法。 “清儿若是还生气的话,要不你打我吧出气吧。” 陆清漪还是生气,看着他风尘仆仆的样子,想必是知道陆家村的事后,一路飞奔回来的,一时是心疼又郁闷,没好气道:“打你我会心疼,到底是谁出气啊。” 赵珩渊没听出她的心疼,只以为她此番是真被她气坏了,心中着急,笨拙地握着陆清漪的手放到自己胸口上。 “要怎么做你才不生气?才不再哭?” “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再考虑要不要原谅你。” 闻言,赵珩渊忙不迭地答应:“你问。” “为什么出去那么久都不给我一个音信?不是说好会给我写书信的吗!” 话落赵珩渊呆住了,呆怔了好一会,这才反应过来陆清漪为何会如此生气。然而这话听起来怎么觉得有些不对劲呢? “我有给你写信,而且还写了两封。” “什么?”陆清漪也被这答案给听懵了,“可我从未收到过任何一封家书。” 难不成是赵珩渊写错地址了?不,这不可能,赵珩渊不是如此迷糊之人,而且他不擅撒谎,既然他说有写,那就一定有写。只是,这两封家书到底在哪? 两人相顾无言,这个时代靠的车马行走卖货易货,也靠着车马传送书信,谁都不知道这信经过别人的手之后会到哪里,此刻想要追寻怕也是没那么容易了。 陆清漪抬眼看着眼前因为赶路明显黑瘦了不少的赵珩渊,心里只有满满的怜惜,原本对他晚归的怒气和委屈早在见到他的刹那就消失殆尽了。如今她只想好好抱着他,把这几个月发生的事一一告诉赵珩渊。 不过眼下村子里正处于最乱的时候,不适合儿女情长,所以她问出了心中最在意的事:“你出去这段时间没受伤吧,如果有受伤不许瞒着我,你知道我会生气的。” 鉴于之前陆家耀的事,赵珩渊早已领教过陆清漪生气时的样子,自是不敢隐瞒。 “没有,我和清儿保证过的,我会平安回来。” 陆清漪盯着他的双眼,见他眉眼如常,不似怕她担心才撒的谎,心下的担忧总算是放下了。 “那就好,你迟迟不回来,又一直没有音信,我是真的很担心。” “抱歉,我应该早些回来的。”赵珩渊没料到两封家书都石沉大海,心中充满了内疚。尤其是,在他不在的这两个月里,陆清漪又瘦了不少,两颊明显都陷下去了,怎叫他不难受呢。 “你在村子可一切都好?” 不好,非常不好。 陆清漪真想这么说,可是她不愿赵珩渊担心她,也不想增加他的自责,便顾左右而言他说:“村子爆发瘟疫了,我为此都好久没正经睡过一个好觉了。”难怪她眼下一圈黑紫那么严重。 赵珩渊抚着她的脸,心疼道:“辛苦你了。” 陆清漪轻轻摇头:“不辛苦,只是没能把人救回来,心里总觉得难受。” “莫要给自己太多压力,凡事尽力就好。”赵珩渊安慰道。 “嗯。”或是因为赵珩渊在身边的缘故,陆清漪现在觉得浑身都充满了力量,早先进村后的害怕和惊慌也在他浑厚的嗓音下逐渐安抚平静。 未免被人潮挤开的可能,陆清漪和赵珩渊手牵着手走出了巷子。 入目依旧是一片杂乱,大雨清洗过后,街道更加凌乱了。被踢翻的小摊,随处乱扔的杂物,全都横在大街中间,几乎让人无法想象这个地方曾经也是多么的和平和宁静。 看着眼前的景象,陆清漪再一次感叹于自己的无力。如果当初能够早些研究出治病的方子,是不是就不会有如今的困境。现在所有被困在村子里的人,等待他们的或许就只有死亡了。 陆清漪侧目望着身旁的赵珩渊,心中既难过又不解:“明知村子有瘟疫,你怎么还跑进来呢。” 闻言赵珩渊低头望着陆清漪,眼中含笑,反问:“那清儿呢,明知道村子里有瘟疫,怎么还跑回来了。” 那是因为你在啊。 这话刚要说出口,就见赵珩渊眉毛上挑,眼里的宠溺和笑意都要溢出来了,陆清漪这才反应过来。 是啊,她是因为他。他又何尝不是因为她呢。聪明如赵珩渊,肯定从她的话里分析出,她在半路碰上胡老板的事了。 “你说我们是不是很傻。”陆清漪忍不住笑起来。 她想起硬要闯进来的时候,守着村口的衙役嘀咕说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居然有两个脑子不清醒的人赶着进去送死。当时她急着进来也没细想,现在回想起来,自己都觉得好笑。 瞧她眉目含笑心情放松,赵珩渊也跟着心情大好起来。 或许人的本性会促使人在遇到困境时做出恶的选择,但事物都有两面性,有恶便有爱。有人会愿意为了他人而死,有人会因为一点蝇头小利置人于死地。千米养千人,端看人的本性所做的选择罢了。 第273章 短暂的痛苦不算什么 暴雨过后,气温变得更冷。陆清漪被冻得瑟瑟发抖,幸好陆家就在附近,所以两人先回了一趟陆家,找了高氏的衣服先换下,免得冻着凉了。 换了衣服出来,陆清漪走到门口看着黑沉沉的天色,虽知是因为下雨天色才暗的那么快,可她心中还是隐隐感到不安。 “清儿,过来取暖先。”从屋里出来的赵珩渊瞧见陆清漪站在门边,眉头一蹙,走过去环过陆清漪的腰,手搭在她的手背上,果不其然双手是冰的。 他举起来想要给她搓暖和起来,又发现她一只手的手心都擦破皮了,而陆清漪竟然还毫无察觉。 赵珩渊不由叹口气:“先处理一下手上的伤口。” 闻言,陆清漪才想起被人推倒在地的事,忙把事情经过解释了一遍,之后讨好的对着赵珩渊露齿一笑:“这点小擦伤一点都不疼,真的。而且当时急着找你,我就没顾上了,结果回头就忘了。” 赵珩渊抬眸看她一眼,他向来就无法抵挡陆清漪的撒娇,加上她一脸讨好,叫他如何舍得对她生气。 然而下一秒,他就发现陆清漪手臂上还缠着纱布。他眉头一皱,伸手要把袖子往上撩,陆清漪见状立马伸手拦住。 “那、那个……”她脸上满是心虚,恨不得把自己的手从赵珩渊的大掌里夺回来,嘴角边讨好的笑容都僵在脸上了。 陆清漪的心虚溢于言表,不需赵珩渊把袖子撩上去,他也大概能猜到陆清漪肯定是受伤了。他没再抓着她的袖子,而是缓缓放下她的手,默默低头处理她手心的擦伤。 见状,陆清漪就有些坐不住了。赵珩渊表现得越是平静,她心中就越是忐忑。无他,不过是怕赵珩渊生她气,谁让她撒谎还隐瞒了自己的伤势呢。 她尝试着解释:“其实这两个月里发生了很多的事……” “无妨,我可以慢慢听你说。” 一句话成功堵住了陆清漪想要长话短说的主意,陆清漪不禁丧下脸,把分别后在楚楼遇刺还有小马家走水烧伤的经过都说了一遍。 越是往下听下去,赵珩渊的眉头锁的越紧。 没想到他不过离开两个月,陆清漪就在鬼门关徘徊了好几次。若是陆清漪不够聪明,早不知死了多少回,或许还等不到自己回来。 每每一想到这,赵珩渊就会觉得身体一阵发凉,心尖颤抖不止。 “我不该离开你这么久的,留下你独自面对这些……” 倘若当时他在,就算无法保护她,至少当她难过疼痛的时候,他可以在身边陪着她度过。至少……每当她午夜梦魇起来,他能够抱着她安抚她的情绪。 他脸上浮现自责的神色,陆清漪看在眼里,心中早知晓他知道后一定会觉得愧对于她,所以她才不肯说的,不过既然说了,陆清漪也不在乎多说一点。 她抓过赵珩渊的手,握在自己手心里,说:“老实说吧,我当时真的很气你不在身边,因为那段时间发生了不少事,有害怕有不安,还有不知所措,这些我都很想告诉你。可是相比起我经历的这一切,我更担心你的安危,担心你有危险,担心以后我再受伤受委屈,你都无法在我身边安慰我,照顾我。” 陆清漪摸着他手心里的粗茧,用指腹来回刮着,感受着这真实的刺和痒,还有他掌心的温度,才慢慢道:“所以对我来说,短暂的痛苦不算什么,只要有你在,这一切我都能熬过去。” 话落,她被赵珩渊紧紧地搂在怀里。这个拥抱比以往的任何一个时候都要来的结实和充满了各种情绪在其中,紧到陆清漪觉得自己下一秒或许就会窒息而死。但是陆清漪没有想过挣扎,她想要靠在他的怀里,静静感受着他的情绪。 她和赵珩渊是同一类人,所以他们彼此都知道对方的想法,也知道对方的心情。 等他们相互倾诉完这些日子的思念,天已经完全暗下来。外头还是时不时传来熙熙攘攘的声音,显然村里的人还在想办法出去,因此都在街上游荡。 “我想他们还没放弃出村的想法。”陆清漪啃着手里的包子,望着门口匆忙经过的村民,嘀咕了一句。 整整一天过去了,无法接受现实的还是存在不少,毕竟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大部分人根本反应不过来,就听到封村的消息。 “听说如果花钱的话,可以贿赂到衙役放他们出去,也不知道是真是假。”陆清漪想起白天那个地痞的话。 虽然她心中对此有所怀疑,不过也不是不可能。陈县令当官时作威作福,在百姓和富商身上敛财。现在有个大好的机会可以敛更多的银子,陈县令必定乐不可支的接受。 再者,就算陈县令不敢贸然放村民出去,如果有部分衙役贪财,私下收了村民塞的银子,指不定还真能贿赂成功。 这头陆清漪还在琢磨着贿赂的可行性,赵珩渊顺着她的思路道:“他们现在应该都聚集到东边的村口和西边的村口去了。” 陆家村有两个村口,一个在东边一个在西边,除此之外四处都是险峻的高山,根本走不出去。所以陈县令一定把东西两边的村口都给封了起来,并且架上了不少的鹿砦。 这些鹿砦以往陆清漪只在电视上看到过,知道是用削尖的棍子组合起来用来抵御敌人进攻的一个道具。相等于大型的盾牌之类,但是会有很多的缝隙,可以让士兵用刺枪传过去突袭敌人。 一般来说,普通村镇很少会用上鹿砦。能用到鹿砦的大部分是边疆的战场或者一些大城的守卫军,亦或者常年地处流寇山贼之类的城镇。而像陆家村这种小地方,怕是五十年里都用不上一回。 陆清漪想起白天时在村口见到过的那些衙役的装备,终于明白心中缠绕不散的不安到底是从何而来的。 “糟了,如果村民硬闯的话,陈县令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他们的。” 简单一句话,赵珩渊就猜出了陆清漪想到的事。 第274章 要这么直接吗 赵珩渊出身军营,对于武器的作用了如指掌。从那些衙役的配备来看,陆清漪的猜测是正确的。 “清儿打算怎么做?”赵珩渊问,从他的意思可以听出,不管陆清漪要做什么,他都会奉陪到底。 这份无需多言的默契让陆清漪露出笑容,虽然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不容易,可是有赵珩渊在身边,陆清漪觉得都可以慢慢去克服。 吃饱,赵珩渊和陆清漪离开陆家,本是打算按照原先商量的那样,分别去东西两边的村口看看情况,假如有村民想要硬闯,至少可以出声阻拦。结果没想到一出门就撞见十几个成群结队要去东边村口的村民。从他们手上拿着的锄头可以看出,这些人是打算要硬闯。 见状,陆清漪和赵珩渊对视一眼,当即快步上前拦在他们面前。 “各位,请问你们要去哪呢?”未免开口就引发冲突,陆清漪试图先从降低他们警惕心开始。 然而赵珩渊的块头与寻常村民相比要壮硕不少,即使这些村民对陆清漪放心,可当视线接触到赵珩渊,便立马转为警惕。 陆清漪敏感察觉到他们的变化,主动亮出自己的身份:“我是村里的大夫,夫家姓赵,这是我相公。我们没有恶意的,就是想知道你们要去哪而已。” 话落,原本在赵珩渊身上的视线瞬间移到陆清漪身上。有人眯起眼睛打量陆清漪的面貌,似是回想村中有哪个大夫是妇人。 片刻,一个留着八字胡的男子给旁人使了个眼色,谨慎道:“我们要去东边处理点事,二位又是要去哪呢?” 闻言,陆清漪和赵珩渊互看一眼,陆清漪说:“那可巧了,我们也要去东边。” “这么巧?”八字胡男子眯起眼睛,问,“你们去那边做什么?” 陆清漪眼骨碌一转,机灵道:“自然是想离开的法子了,总不能困死在村里头吧。” 才说完,陆清漪明显察觉到周围的气氛不一样了。不,应该说那些人看他们的目光不一样了。具体哪里不一样了呢,似乎是更加警惕了? 怎么回事?她说错话了吗?不该啊,假如他们都是去东边村口强闯的话,多一个人不是多份力量吗?应该很欢迎他们才是。 陆清漪求助地看向身侧的赵珩渊,赵珩渊眸子扫过他们手里的锄头和棍子,这些东西勉强算得上是武器,只是和衙役手里的相比的话,杀伤力要低不少。想要以卵击石,怕是有些困难。 赵珩渊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你们去东边为何要带着锄头?” 他的反问让那些人一阵语塞,彼此互相对视着,陆清漪注意到他们握着锄头把柄的手都捏紧了,为怕他们会突然发难,陆清漪下意识寻找身边或许能用得上的东西。 就听八字胡的男子眉头一皱,凶神恶煞道:“与你们无关,让开。”似乎已经没了耐心的样子, 赵珩渊不为所动,又问:“你们打算硬闯吗?” 陆清漪一惊,转头看他。 要这么直接吗? 然而看赵珩渊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似乎并不怕这些人会急眼对他们不利。 陆清漪又转头去看对面的人,他们没有回答赵珩渊的问题,只是互相低头细语,似乎在商讨什么。两方人互相试探底细,谁都没有主动出击。 就在双方僵持着的时候,后头有人走了过来,由于天色昏暗的缘故,从陆清漪的角度什么都看不见,只能看到一个魁梧的大汉在缓慢走来。 这时,身旁的赵珩渊突然换了个姿势,把陆清漪护在了身后。 赵珩渊侧身往前一步,把陆清漪给半掩在身后,双手拳头握紧,这是警备的状态。陆清漪见状十分默契地往后退了两步,和前头的人拉开距离,目光斜视着左手边的一张凳子,思索着这凳子拿来当武器的可能性有多高。 “相公,小心点。”陆清漪小声嘱咐道。 赵珩渊点点头,眼睛直直盯着穿过人群,走上来的大汉。而随着大汉的到来,八字胡男子身边的村民都自动给他让出了路来,很明显他们是一伙的。 就在陆清漪以为可能要打起来的时候,突然听见一道十分熟悉的嗓音在对面传来:“你们在做什么?” 八字胡男子忙小声道:“白哥,对面那个男的可能是陈县令的人。” “哦?” 闻言白展堂往赵珩渊望了过来,在看见他壮硕结实的身材时,眼神微楞了一下,似是没想到这个村里还有人的身材如他一般伟岸。然后他的视线落在了赵珩渊身后的一角暗红色的衣料上,眉毛微挑。 “不知阁下有何指教?”白展堂主动询问,“我瞅你十分眼生,应该不是本村人吧。” 这个声音,果然是认识的人啊! 陆清漪不由咧开了嘴,伸手轻轻扯了扯赵珩渊的衣服。赵珩渊偏头望她,见她眉眼带笑,心知她一定是想到了什么事情,便微侧了身,露出她的面容来。 “嗨,白捕快。”陆清漪欢快地朝对面的白展堂摆摆手。 对面,当看见陆清漪露脸的刹那,白展堂呆了好几秒,以为自己看错了。随后脸色一变:“你怎么……你不是出村了吗?” “嗯,但是我又回来了。”陆清漪耸耸肩,想想问,“你怎么知道我出村了?” “我……”白展堂正要说出口,话到嘴边却闭上了。他看着陆清漪身边的男人,心下划过一丝了然。 见他的目光落在赵珩渊身上,陆清漪想起自己还没为他们介绍,忙道:“白捕快,这是我相公。” 然后她转向赵珩渊,说:“相公,这是在衙门做事的白展堂捕快,我跟你说帮了我们一个大忙的捕快就是他。” 看着对面的白展堂,赵珩渊讶异挑起一边眉头,大方上前一步,朝他拱手:“幸会,这些日子内人承蒙你照顾了。” 白展堂又扫了眼陆清漪,在看见她脸上的笑容时,眼光微黯。他也朝赵珩渊拱手,道:“客气。” 第275章 我很庆幸 互相认识过后,白展堂和赵珩渊就突然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中,反倒是一开始差点和他们打起来的八字胡男子,在知道大家相互认识后,态度来了个大转弯。 “原来大家都是认识的,那事情就好办了。” 闻言,陆清漪聪明的抓住了他这句话里暗示的意思,问:“敢问大哥你们去东边是要去做甚?真的要硬闯吗?” “自然不是了。”八字胡摆手,“我们怎么可能这么,现在硬闯不等于送死吗。” “那你们这是?”她看着他们手里的‘武器’,感到不解。 八字胡哈哈一笑:“白哥说了,这个时候肯定很多百姓打算硬闯出村,为了避免出现伤亡的情况,打算带我们去镇压来着。” 陆清漪诧异地看了眼白展堂,没想到他们竟然都想到一块去了。到底是捕快,想的就是比较周到。 注意到陆清漪在听到八字胡的话都没有表现出惊讶的神色,白展堂思索了一下,看着赵珩渊问:“阁下也是要去阻拦村民?” “不错,陈县令我们之前和他也算是打过交道,而且在来之前我们都看到了守村口的衙役手上都拿着刺枪和佩刀。” 白展堂不意外:“早在十天前陈县令就私下让人准备了这些,可惜我当时只知道师爷背地里在偷偷琢磨着什么,却不知道是什么。”若不是昨夜想起一事回了趟衙门,他或许连自己的娘都送不出去。 白展堂抬眸赵珩渊,说:“阁下回来的倒是及时。” 一番话听起来颇有那么一点阴阳怪气的感觉,赵珩渊似无所觉,只是淡淡道:“我很庆幸。” 白展堂不由多看他几眼,随后两人又沉默下去。 那一头,陆清漪还和八字胡唠嗑着:“我听你叫他白哥,你们是哥们吗?” 八字胡摇头:“我与他是一同在衙门做事的,包括我身后的这些兄弟们都是。” “那你们怎么没……” 八字胡摸摸后脑勺,脸上一抹不好意思:“我们之前在陈县令手下谋生也跟着做了不少错事,此番陈县令公然犯下这草菅人命的事,我们怎能眼睁睁看着同村人就这么被陈县令害死呢。所以和大家商议后,一致决定留下来帮忙。” 说着他顿了顿,用崇拜的眼神看着白展堂,说:“我们都是些只会蛮力的大老粗,能做的事不多。不过白哥说了,就算只是干粗活,只要村民有需要,我们就义不容辞。” 豪义冲天的一番话,听得陆清漪心中都澎湃起来,但是不得不面对的现实是:“你可知晓村里这次爆发的瘟疫很恐怖?” “当然知晓了,我们当初都有负责过押送病者去坟地小屋的地下密室里。” 说着,有个人突然冒了出来,摸着脑袋,对着陆清漪直道歉:“抱歉小娘子,上回是我冒犯您了,请您大人有大量,不要放在心上。” 陆清漪闻言不由多看他几眼,好一会才想起这个人是谁。 不就是当初她护着陆柳氏的时候,差点被他揍的那个衙役吗。 “啊,是你啊……” “是是是,就是我,这不当时挺烦躁,加上又害怕,所以没控制住脾气,小娘子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没事啦,反正我当时也没受伤。”说来当初也多亏白展堂的阻拦,否则陆清漪说不定真的要挨这人一拳不可。 陆清漪转头往白展堂的方向望去,看着他冷峻的五官,想起一事,便问八字胡:“哥儿,你们留在村里,家中人怎么办?” “这个……”八字胡脸上浮现尴尬的神色,支吾了好一会才好意思说,“家人都送出去了。” 陆清漪不意外,白展堂早在许多天以前就让白大娘收拾东西准备离开,虽然陈县令封村来的突然,但他们应该比寻常百姓要早知道消息。这么说来,白大娘应该也平安离开村子了吧。 正说着话,赵珩渊和白展堂两人走过来。陆清漪下意识回到赵珩渊身边,两人相看一笑,周遭的氛围顿时便变得柔和起来。 这一幕落在白展堂的眼里,他撇开头,对着身后的一群弟兄,道:“兄弟们,赵相公和他娘子会加入我们一起去村口查看情况,我们按照原先的安排分成两拨分别去东西两个村口。” “好。”一片齐刷刷的回应,有那么一瞬间,陆清漪差点以为自己是在军营里看人军训。 “清儿在笑什么?”听到身边人的笑声,赵珩渊了有兴致低头望着自己的娇妻。 陆清漪憋笑道:“有没有觉得他们像守边疆的战士?” 赵珩渊抬头扫了一眼,看着那群微杂乱无章的队形,眼里浮现笑意:“若是再操练操练的话,也是能上场杀敌的。” 陆清漪闻言扑哧一声笑出来,道:“说的好像你很懂似的。” 赵珩渊笑笑看着她没说话。 兵分两路,陆清漪跟随着八字胡他们去了东边的村口。当到了那里后陆清漪十分庆幸他们有考虑到这一点。 只见不大的村口路旁挤满了不少的村民,这些人各个都背着包袱,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男的都聚集在村口最外面,而妇孺和孩子全都靠着山脚边歇息。由于傍晚的那一场大雨,地上湿淋淋的,可是这些人就这么席地而坐,看的陆清漪都觉得屁股发凉。 陆清漪借着八字胡的灯笼,看到了东边村口的景象,和西边一样,鹿砦搭了两人高,周围都用手臂粗的栅栏给围了起来,栅栏的底部深深扎在土地里。 陆清漪想起,昨日送陆父他们离开的时候是有看见匠人在修牌坊,只不过当时他们离开村子的时候,正好碰见这些匠人离开,是以陆清漪没多想,现在看来,陈县令封村是迟早的事罢了,不管红狼能不能治愈。 “放我们出去,你们无权把我们都关在村里头!”栅栏的最前头,有村民带头叫喝着,每次他说完,身后都会响起一阵排山倒海的应和声。 不过陆清漪知道,不管他们喊的多卖力,栅栏那头的衙役都不会管他们,陈县令更加不可能下令放他们离开的。 第277章 一片混乱 见状,陆清漪急忙跑上去拦下其中一个:“小娘子别冲动啊,你们过去只会增加更多伤亡……” 结果她话都没说完,就被对方给一把推开,头也不回的扎进了混斗中。 陆清漪错愕了一下没有气馁,转而又去拦着其他人。可是无一例外都被无视推开,眼睁睁看着一个又一个瘦弱的妇人加入到混斗中。 她无力地站在路中间,看着场面越发难以收拾,看着他们一个个负伤,在地上挣扎抵抗,被衙役拖到一旁踢打,第一次有了大哭的冲动。 “老天没眼啊!”身后,老人发出了凄厉的哀叫,匍匐在地上痛哭。伴随着这句话落,很多人都掩面哭了起来,连带着陆清漪也忍不住落下了泪。 老天真的没开眼吗,为何像陈县令那样的人渣却会成为一县之主,这是人间炼狱啊…… 沉睡的孩子被惨叫吓醒,睁眼便见这人间地狱的景象。他们看到自己的亲人被衙役给打倒压在地上,哇的一声全哭了起来。 “爹爹,娘……” 睡懵了的孩子们哭着站起来,边抹泪边踉跄着向前跑,想要跑到父母身边寻找安全感。 陆清漪泪眼婆娑,眼前的画面因为盈满的泪水变得模糊不清,但是动作极其迅速蹲下,一把拦下两个,朝着那些喊着老天不公的老人们大吼道。 “还愣着做什么,你们是想孩子也跟着受伤吗!”随着话落,大滴的泪珠滚落,掉在了泥土里。 这一吼叫醒了那些哀叹着不公和自己无能为力的老人,他们抹掉脸上的泪水,纷纷上前去拦住更多想要往混斗里挤的孩子。 “孩子,孩子,不能上去啊。”止不住的泪水,哽咽的话语,老人们抱着弱小的孩子哭了起来。 面对大人们的哭泣,混乱场面,村民哀嚎愤怒的声音,无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孩子们不安的扯着嗓子跟着哭起来。 “娘,我要娘……” “爹爹,爹爹在哪里啊……” 此情此景,实在令人心酸不忍再看。陆清漪撇开头,眼睛通红的在人群里寻找赵珩渊的身影。便见他混在人群中,竭力想要拦下每一个衙役的棍子和大刀。 每一次那刀子的银光闪过,陆清漪的心就停止了跳动,呼吸几近窒息。又在赵珩渊轻松避开的时候,只觉眼前一黑,十指抽搐。 可是再厉害的人,面对这么多带刀的衙役,又要顾着他人,怎么可能顾得上自己。陆清漪能清晰看见赵珩渊的手臂上和身上都有大小不一的血痕,印在他牛黄色的粗衣上,格外显眼。 陆清漪双手掩着嘴,牙关紧紧咬着,竭力控制着自己想要上前帮忙的冲动,忍的她肺腔都开始发疼,浑身止不住的战栗。 一定要平安无事啊! “够了,不要再打了……” “住手,住手……” “去死吧!你们这群渣滓!” 陆家村东边,不大的路口挤满了狼狈不堪的村民,凄厉的叫声和嘶吼此起彼伏。虽然村民的人数众多,可是架不住对方有刺枪和佩刀。 赵珩渊在人群中躲避着惊险的刀枪,眼疾手快抓住其中一个年轻男子的后领往后一拽。下一秒,银光划过,大刀堪堪擦着那个男子的手臂而过。 年轻男子不由楞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方才是赵珩渊救了他。正要抬头道谢,后背被一个人猛地撞了一下,踉跄着被扑倒在地。 男子一抬头,就见身边躺着个昏迷不醒的人,正是刚刚把他撞倒的人。可是最恐怖的是,头上有个人拿着刺枪就要往他身上扎,吓得他放声尖叫。 赵珩渊闻声迅速转头,长腿横风一扫,踢向那就要扎在男子身上刺枪,把刺枪给踢飞了去。 “快走。”赵珩渊低喝一声,同时飞跑上前,把失去了刺枪的衙役一脚踹飞。 这一脚赵珩渊没有下狠手,但是那个衙役肚子被赵珩渊狠狠踹了一脚,飞着跌落地面后就再也无法立刻站起来,捂着肚子脸色痛苦。 就这么一下子,这个衙役就被愤怒的村民给围了起来暴打,然后立刻又有其他的衙役闻讯跑过来增援。与此同时,鹿砦后又跑出来几个拿着佩刀的衙役。场面一下变得更乱了。 “大家冲啊,不要害怕,为了我们的家人。” 不知是谁吼了一句,然后又更多人义愤填膺的跟着应和起来。 “冲啊,为了我们的家人!” “打死这些为虎作伥的狗官!” “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他们不顾自身的伤口,有人负责抵挡住衙役,有人负责撞栅栏,就算被从栅栏那头伸过来的刺枪所伤都死不放手。 人们的血染红了地上的泥土,一滩滩的血迹浓郁的几乎融入黑夜中,倒在地上再也起不来的人也永远醒不来。 修罗战场,和眼前的画面也相差不了多少。 柔软又手无寸铁的老人们抱着孩子守在一旁,边哭着边低声祈祷老天大发慈悲,让他们的孩子可以平安度过这一次的困难。 哀伤悲戚的情绪在黑暗中蔓延,绝望正在悄无声息地侵入他们的内心。 灯笼底下,橘光打在陆清漪的脸上,她的嘴唇咬的都发白了,双手止不住的颤抖,却飞快处理着被从混斗中送出来的浑身是血的同村人。 “快,多撕些布给我。”她声音颤抖,双手死死按着那人腰上的伤口,豆大的汗水不停从她脸上滑落。 陆清漪努力让自己专心于眼前的病人,把不远处的事屏蔽在脑后。她伸手拿过地上的瓷瓶,一晃才发现瓶子都空了。不知不觉间,一瓶止血粉就用完了。 “我包里还有止血的药粉,帮我拿一下。”她伸手抹掉额头上的汗水,可是随后又被更多的汗水浸湿。 然而手上人的伤口还没处理完,就又有人抬着一个汉字冲了过来:“这里还有一个。” 陆清漪抬头一看,竟是白展堂在衙门做事时的兄弟,那个八字胡大汉。他的身上布满了许多的伤口,而最严重的伤口是在腿上,完全把裤子都浸成了血裤了。 第278章 我担心你 “糟了,不会是割到动脉了吧。” 陆清漪当即拉过一个人,让他帮地上这个人的伤口包好。迅速站起冲到八字胡身边。 “把人放下,灯笼拿过来,都散开些别挡光。” 随后八字胡被放下,陆清漪想也不想就动手扒他的裤子,有人见状下意识捂住嘴巴发出惊呼声。 “这……不妥吧。”不知道是谁小声说了一句。 随即有人回到:“事急从权,还是说你们谁身上带了剪子啊!” 说话的是一个女子的声音,陆清漪抽空瞄了一眼,眼里闪过一抹诧异。 帮她说话的居然是木头的娘子。 不过此刻陆清漪没有心思想木头娘子的事,她把八字胡的裤子脱掉后,就着灯笼清楚看见他的大腿上有一条十分狰狞且长的伤口。伤口不断流出鲜红的血,最上面的刀口有点偏向内侧。 见到这道大血口,旁边的人都倒抽一口冷气,纷纷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陆清漪仔细检查了一遍后,发现伤口内侧虽然偏向内侧,到底还没割到动脉,紧绷的神经这才松了下来。她随手抓过一旁的衣服,用力压住还在流血的伤口,想要先止住流血的速度。 这时,不知道是谁小声说了一句:“这人该不会死了吧?” 人们才注意到,不知何时八字胡失去了意识。陆清漪伸手探了一下八字胡的心跳,知道他只是因为失血过多暂时昏迷了而已。 只是,如果血无法止住,在没有鱼线和银针可以缝伤口的情况下,估计只有大罗神仙才能救得了他了。 陆清漪一直按压着八字胡腿上的伤口,直到血流的速度减缓下来后,飞速往伤口上撒止血粉,随后动作迅速在他大腿上绑了布条,避免村民抬动的时候造成血流变快。 她低头看着八字胡苍白的脸蛋,心中划过一抹忧愁。 八字胡腿上的伤虽没有伤及动脉,可是伤口极深,倘若不消毒后缝合,一旦细菌感染导致肌肉坏死,这条腿也就算是废了。对于八字胡这样富有正义感的人来说,没了一条腿等于失去半条命。 想到这,陆清漪当即道:“这附近最近的一个医馆在哪,得先带他过去。”她想医馆里的东西比较齐全,只要在找到鱼线就好办了。 一旁的人闻言纷纷快速转动脑袋回想,片刻,有个老妇人道:“这附近确实有个医馆,可是离这儿至少要走一盏茶的时间。” “那就先把人带过去,顺便找一下鱼线我有用……” 话说一半,就听见前头传来更大的动静,陆清漪下意识抬头看去,就见其中最为显眼的赵珩渊正好从一个衙役手下救回一个村民,可是下一秒,他就被三个衙役给围在其中。 这些人虽然没能从赵珩渊身上讨到好处,也不能给赵珩渊致命一击。可是他们可以限制赵珩渊的动作,防止他帮其他村民躲过攻击。 可是陆清漪不知道,当看见赵珩渊被围起来的瞬间,她猛跳了起来,拔腿就要冲进人群里,若不是旁边一个小娘子下意识一拦,她可能就冲到赵珩渊身边了。 “医女,你这是要去哪?”拦下她的小娘子茫然问道。 陆清漪心中焦急,但被她这一拦也算是恢复了一些理智:“我相公被那些衙役围着,我要去帮她。”说着又要上去,但是又被其他人拦下。 “不可啊小娘子,你走了,这些人怎么办?” “对啊小娘子。” 原先那些手无缚鸡之力只能在一旁看着的人,现在全都眼巴巴瞅着陆清漪,生怕她会离开,这样就无法救治他们的家人了。 “小娘子,这些人都需要你啊,如果你不理的话,他们会死的。”他们哀求地看着陆清漪。 面对这些人的请求,陆清漪心中纠结。她只想帮自己的相公,如同这些人紧张自己的家人一样。 是以她说:“他是我相公,是我的家人,也是我未来的伴侣,我绝不会坐以待毙看着他受伤的。”说着她抽出自己的手,毅然抓起锄头往赵珩渊奔去。 只是陆清漪无法顺利跑到赵珩渊身边,她被还在顽抗的村民和衙役挡住,而且因为她拿着锄头的缘故,加上又是女子,自然成了那些衙役率先想要压制的对象。 也亏得周围视线昏暗,加上陆清漪常年在山上行走腿脚比较利索。眼睛余光才看到左侧往她身上挥来的一个手拳,她已经下意识身子一侧,避开了去。 陆清漪懵了一秒,似是也没想到自己的身手如此矫健。可是她乐呵不到几秒,那个一击不中又返回来的衙役怒不可遏的冲了回来,吓得陆清漪一连后退几步,哆哆嗦嗦地举着锄头伺机反击。 “我跟你拼了!”陆清漪一个咬牙,直盯着那几乎就要到眼前的刀刃。也不知是对方见她是女子,故意把刀刃翻了过来,打算用刀背对付她。 陆清漪不敢掉以轻心,不过短短几瞬,她脑海里已经闪过几个避开对方攻击的画面。只是,她英勇反击的画面没能展现出来,就看到那个举着刀背要打他的衙役半路被一只大手给抓住,只是一个飞踹,对方就跌了出去。 “相公!”陆清漪惊喜道。 赵珩渊一把把人拉到身后安全的地方,抽空看了她一眼,没看见她身上有伤,心中松口气,问:“你怎么过来了。” “我来帮你。”未等赵珩渊说话,她又说,“我担心你。” 赵珩渊顿了顿,没有责怪她的冲动,只是柔声道:“小心些,尽量跟紧我。” “嗯!”陆清漪忙不迭地点头。 可是,真打起来的时候,陆清漪哪还顾得上那么多。原本这些衙役就看不惯赵珩渊,恨不得把他快点打趴,让他无反击之力。陆清漪这一加进来,等于让赵珩渊多了一个软肋,他们怎会不把握住。 可是陆清漪也不是吃素的,没吃过猪肉可是见过猪跑啊。而且她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么惊险的事了,身旁又有赵珩渊护着,这些经验足够让她躲过衙役的攻击。 第279章 天怒 然而他们的游刃有余无法阻止场面继续恶化下去,除他们以外,村民几乎是无招架之力。眼看着伤重的人越来越多,后头那些人再也坐不住了。 就在这时,天际一道闪电划过,随后一声巨大的雷声在他们耳边炸醒。之后又是连续几道惊雷划破漆黑的天空,而且道道在他们头上炸响。 混斗中的人都被惊雷给吓的停下了打斗,纷纷错愕的抬头看着天空。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觉得这惊雷不够震撼,下一刻,又是连续三道惊雷擦过天际,轰隆隆地在他们头顶炸开了。 昏暗的夜晚被惊雷照亮,照在每个人的脸上,清晰可见眼底的恐慌和害怕。那种感觉仿佛是世界即将末日来临,大地要被吞噬了一般。 很快,倾盆的大雨劈头盖脸地往人的脸上砸下来,还不到五分钟,所有人都被淋得跟只落汤鸡一样,陆清漪也不意外淋湿了。想到这还是白天淋湿后换掉的衣服,陆清漪满头黑线。 她抬头,任由雨水打在脸上。不知是否冬天的雨水格外冷的缘故,陆清漪觉得自己似乎冷静了不少,而且还有那么一点点冷。 夜空像是破了个大洞,雨下个不停,人们身上的血随着雨水被带到了地上,逐渐和其他雨水血水汇集在一起,缓缓顺着低处流下去。 “这是天怒,一定是天怒!” 沉寂了许久的空地,不知道是谁先开口了,随后聚集在村口的人全都陷入很长一片静默,所有人都你看我我望你,心中充满了无言的敬畏。 关于天怒陆清漪多少是知道的,据说几十年前发生的山体坍塌就是被先辈们断定为天怒所致。按照老人的说法,一旦出现天怒的景象,轻则家破人亡,重则天崩地裂。 所谓的天崩地裂在陆清漪的理解中就是连续的大暴雨以及地震或者大山解体的自然灾害,但对于这些村民而言,这就是老天发怒了,是在惩罚他们。因此才会一个个脸色大变,充满了敬畏。 “是的,一定是天怒,你们看看周围看看大家,看看这一场瘟疫,是我们的自相残杀引来了天怒,一定是老天给我们的惩罚!” 须臾,有人高昂大声喊道,随后跪下对着漆黑的天际不断磕起头来。有人带头,接二连三就有其他人加入。连锁反应,越来越多人觉得这真的是天怒,纷纷跪下对着天际不断磕头悼念。就连那些衙役也吓得丢下盗跪下。 陆清漪不禁看向身边的赵珩渊,不知道要不要跟着一块跪下。虽说自然灾害避免不了,惊雷也是自然现象的一种,但是能让这些人冷静下来不再斗下去,似乎也是一件好事。 “相公,你还好吧?”得空,陆清漪连忙小声询问赵珩渊的情况。 这一路赵珩渊匆忙赶回来,才到就听说村子被封了,他连休息都不曾就跑出来找她。紧接着又一块来到路口阻止陈县令他们大开杀戒,还因此负伤了。想想陆清漪都心疼。 不过赵珩渊倒像是个没事人似的,淡淡扫了眼身上的伤口,说了句“小伤”就置之不理了。看得陆清漪直摇头,心想这个男人还真是不疼惜自己,也不知道在遇见她之前都是怎么过来的。 因为这一场大雨以及视为不祥的惊雷突然横插一脚的关系,愤怒的村民和听命于陈县令的衙役都不敢再打下去。所有人均是默契地拿起自己的武器,一边警惕着对面的人,一边缓缓后退。 受伤了的村民相互扶持着走向身后来时的路,守在一旁的家人和没有受伤的人跑上前,帮着搀扶伤者,指挥着他们有序离开。 衙役们也不再追击,有人负责收拾武器,有人搀扶着自己人,缓慢后退回栅栏的另一头,那边,有人半开着栅栏,持着刺枪在一旁警惕以防有村民突然暴起。 一场为了生存和活下去的抗争,在两败俱伤后,灰暗的落幕了。 看着剩下的村民伤的伤,哭的哭,陆清漪心里也十分不是滋味。在这一场斗争里,谁都是受害者,而唯一的恶人现下或许就在某处饮酒作乐。真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啊…… 去到最近的一个医馆的时候,整个医馆已经人满为患。陆清漪注意到这个医馆的大门是破的,想来是他们到的时候医馆里的人不在闭馆了,有人情急下把门破开了。 在这医馆中大多数都是在那一场混斗中受伤了的村民,由于在场没有郎中和大夫在场,陆清漪估摸着他们都在村口废屋的那边帮孙大夫照顾病人去了。幸好虽然没有郎中在,不过大家的秩序都很好。 陆清漪找来一个伤势不重的人,让其去找孙大夫要几个郎中过来帮忙。随后,受伤的人按照陆清漪的吩咐,自发检查自己身上伤口严重程度排队静候,陆清漪则马不停蹄地跑去给八字胡缝伤口去了。 八字胡的伤口由于太大太深,想要自动愈合没有十天半月怕是很难好起来。古代的卫生条件太差,一个不注意就会感染细菌。鉴于村中还有瘟疫在蔓延,陆清漪还是决定给八字胡做缝合手术。 像八字胡这种伤口要做缝合手术不容易,不说这儿的条件有限,距离上回做缝合手术已经是好几个月前的事了。原身子是个做粗活的,手指不灵活,后天又没时间锻炼,原本半个小时能搞定的事,或许要多一半时间才能做好。 不过此刻也无法考虑太多了,幸好除了八字胡的伤势较重外,其他人只要把血止住就好。 “我说你这么拼是干嘛了,还把自己伤的那么重。”看着昏迷不醒的八字胡,想到外头那些大汉哀伤戚戚的样子,陆清漪不住摇头。 说归说,陆清漪还是专心地开始准备缝合手术。在此之前,她还需要有人在身旁拿着油灯给她照伤口。但八字胡伤的位置太尴尬,没有一个女子愿意来帮忙,最后还是自个儿包扎好的赵珩渊进来了。 第280章 您就别闹我了 “相公你来的正好,帮我举着油灯可以吗?”她眼巴巴地瞅着赵珩渊。 赵珩渊目光扫过她身上还湿哒哒的衣裳,把手里的干衣服递给陆清漪,说:“你先去换掉身上的衣服,要做什么告诉我便是。” 陆清漪不禁深受感动,她都忘了自己淋了雨还没换衣服,难怪老觉得冷飕飕的。 换好衣服过来,赵珩渊已经把油灯点上,剪子甚至都帮她消毒过,鱼线也穿好了,正在给八字胡解开腿上的布条。陆清漪走近一瞧,发现这些事先准备他都做的很好,就好像他以前做过一样。 陆清漪站在一旁没有说话,静静看着赵珩渊顺手帮八字胡的伤口给消毒。这个医馆似乎不是匆忙关闭的,里头大部分东西都被拿走了,留给他们能用的药材不多,所以给八字胡用来消毒的东西是烈酒。 这不赵珩渊刚往伤口倒了一点烈酒,八字胡就疼的从昏迷中惊醒了过来。不过他没有完全清醒,目光无焦距地瞪着前方,一脸茫然。 赵珩渊倒是心狠,仿佛没看见他疼得直抽搐的嘴角一般,干净利落毫不犹豫地往伤口倒烈酒。 “啊啊啊啊……” 凄厉的惨叫声从八字胡口中发出,无神的目光瞬间聚焦,仿佛飘散的魂魄瞬间归位一样,看着实在可怜,可是陆清漪却很想笑出来。 好不容易痛感逐渐散去,八字胡总算明白自己是怎么回事了。他看着憋笑的陆清漪和面无表情的赵珩渊,一脸苦大深仇的样子。 “这烈酒真够猛的啊……”好半晌,八字胡才憋出这么一句言不由衷的话, 陆清漪忍不住笑出声,说:“这可是好东西,这不不用掐人中大哥您就醒了。” 话落,八字胡好不容易堆砌的笑容就垮了,就差哭给陆清漪看了。 “小娘子,您就别闹我了。”他求饶,声音沙哑无力,是失血过多造成的。 赵珩渊适时递过去一杯水,好让他喝点润喉。 陆清漪也不逗他了,认真看着他道:“接下来可能会更疼,你可要忍住了。” 在陆清漪前世的时候,做缝合手术的病人都尚且要打局部麻醉才能避免病人痛晕在病床上,更何况这个时代只能用鱼线充当缝合线来缝伤口。 鱼线虽然坚韧,可是比缝合线粗很多,前面两次的缝合手术,秀娘和甄洛芸之所以没有痛晕过去,是因为她们刚经历过最痛苦的分娩,痛感的感官麻木了,所以缝伤口的时候只会感受到一点疼痛。 可是八字胡的情况不一样,他受伤的大腿已经过了最痛的时候,现在再做缝合手术,势必要承受每一针刺入皮肤的痛,经历连着线穿过皮肉的痛,一直到长长的伤口缝好为止。所以陆清漪不是在吓唬八字胡,而是想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犹豫了几秒,陆清漪脱掉了手上的手套。放在前世,只要接触伤口都该带着一次性手套作业,尤其是现在瘟疫还在蔓延。可是没办法,胃袋做的手套终究还是太厚了些,类似八字胡这样的情况,带着手套是无法作业的。 相比起女子的皮,男人的要更厚一些,要用银针来做缝合难度又增加了不少。幸好这段时间陆清漪有在猪皮上做练习,否则少不得让八字胡多吃点苦头了。 但即便如此,陆清漪不免得努力把精神和注意力集中在伤口上,没一会她就满头大汗,她匆忙举起手抹去头上的汗水,免得滴落下来感染到伤口。 赵珩渊默默把这一幕看下来,等陆清漪再一次举起手的时候,他俯身弯腰,伸手温柔拭去她额头上的汗水。陆清漪一愣,随后露出一抹娇羞的笑容。 然而,明明是颇为温馨的一幕,八字胡这个病人却十分不适宜的打断了这份旖旎,嚷嚷道:“小娘子啊,别笑了,赶紧给俺缝起来吧,我牙齿都要咬碎了。” 陆清漪闻言望过去,就见他真的紧咬着牙关,五官疼到扭成一团,看来的确疼的不行。明明是很可怜的事,陆清漪又是忍不住笑起来。 “行了大男人的,忍忍吧。”陆清漪笑着取笑一句,嘴上这么说着,但是缝合的速度变快了。 听到陆清漪的话,八字胡郁闷撇撇嘴,仿佛是想借着说话来缓解腿上的痛:“话不是这么说啊小娘子,你现在是在给我上酷刑呢,还不让我多嚷嚷呀。” 陆清漪无语:“我怎么成给你上刑了。” “可不嘛,你想想,你拿着针在我的大腿上刺了一针又一针,那不是在折磨我吗。” 陆清漪刚想反驳,想想,又觉得八字胡说的还挺有道理。刺了一针又一针这个形容,光是想象她都觉得肉疼,仿佛牙关也跟着酸起来。 陆清漪只好说:“要不……给你点蜜饯吃?” 八字胡闻言眼睛一瞪,傲娇道:“男人大丈夫,怎需这种哄孩儿的玩意儿。” “是是是……”陆清漪都要被他逗乐了。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赵珩渊侧头往门口望去,就听见敲门声响起。 “请进。”赵珩渊说。 推开门,两人簇拥着一个壮汉进来,那人是白展堂,他似乎来的匆忙,呼吸略粗重紊乱。 “小八,你没事吧?”一进门,白展堂就直奔床边,看着床上脸色苍白的八字胡,紧张之色溢于言表。 白展堂身后,两个原先跟着八字胡一块去了东边的男子语带哭腔喊道:“八哥,你还好吧?” 这几个都是男人,又是在衙门做事的,嗓门大的陆清漪耳膜发疼,无奈抬头,朝他们道:“麻烦安静一点,不要影响我。” 这时才有人发现屋子里除了赵珩渊和八字胡外,还有另一个人坐在床尾把头埋在八字胡的腿上不知道在做什么。 白展堂扫一眼床尾的陆清漪,问:“小八不会有事吧?” 陆清漪边继续手上的活,边说:“没事,血止住了,只要他之后乖乖按我说的休养,很快就能好起来的。” 八字胡也大咧咧跟着接话:“放心白哥,我身体壮的很呢,怎会因为这点小伤就倒下了呢。就巴掌大的伤口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陆清漪闻言眉毛一挑,扫了他一眼。 刚刚也不知道是谁在那疼的直嚷嚷来着。 第281章 相公,我手疼 白展堂身后,那两个看起来年轻点的小伙子说:“我们方才真是吓死了,你浑身是血被抬过来,止都止不住,我们都想着你肯定不行了。” 八字胡闻言假怒骂一句:“什么我不行,老子怎样都行,瞎操什么心,倒是你们两,身上的伤还不去处理一下,在这瞎凑什么热闹?” 大约是太过激动了,才说完就闷声不停的咳嗽起来。 陆清漪无奈,转身身后的人道:“能麻烦你们出去吗,你们在这会影响我病人休息的。” 八字胡忙朝他们抱歉一笑:“对啊白哥,你们出去歇会吧,折腾了一天大家都累了,不用管我的。” “行吧,你之后好好休养,先把身子养好。”白展堂也发觉太多人在屋子里影响到陆清漪了,临走前他望了一眼一心在缝合伤口的陆清漪身上,转身带着人离开。 好不容易屋子终于安静下来,陆清漪鼻子哼了哼,邀功似的说:“我帮了你一个大忙,是不是该感谢我呀。” 八字胡闻言露出抹讨好的笑,说:“谢谢小娘子,这恩情我巴子记住了,有机会一定报答你。” “那还差不多。”陆清漪倒是不客气。 说完她突然想起赵珩渊还在一旁,方才得意洋洋又仗势欺人的样子不全被他瞧了去,连忙转头看他的反应。幸好,赵珩渊没有被这样的她吓到,反而是饶有兴致的望着她,眼眸含笑。 那掩不住的爱意让陆清漪腾的脸红了,害羞地低下了头。 结果不懂风情的陆巴子又横插一脚进来:“小娘子,好了没,我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 气的陆清漪额头青筋抽抽,她嘴角一抿,笑眯眯地把银针戳进他的皮肤里,毫不意外听到陆巴子一声惨叫。 陆清漪无辜状:“不是说男人大丈夫不怕疼吗?” 陆巴子立刻闭上嘴巴,委屈地转向赵珩渊:“赵相公,辛苦你了。” 话落,陆清漪又是一针下肉拉线,陆巴子这回彻底不说话了。 赵珩渊权当没看见自家娘子在对别人施虐,反倒是越看越觉得自家娘子真可爱。幸好他向来不善言辞,否则陆巴子得给这对夫妻给气死不可。 边说笑边缝合,时间很快就过去,若不是缝合会痛,陆巴子怕早就睡着了。所以当陆清漪缝好,陆巴子转头躺下就呼噜声震天了。 陆清漪无奈摇头,原本还想让他喝点粥和药再睡的,不过看的出陆巴子真的很累,还是回头再把人叫醒吧。 两人轻手轻脚掩门出去,陆清漪满手的血必须快点去洗干净,而且她白天手擦破了,也得做好消毒,否则也有可能会引起细菌感染。 只是陆清漪没想到,这烈酒消毒是真的疼。火辣辣的痛感像是被雷击中一样,从伤口直击心脏,疼的她五官扭曲。 “嘶……原来真的疼啊……”直到此刻陆清漪才知晓陆巴子的感受了。 陆清漪痛的眼泪汪汪,硬逼着自己彻底消毒干净,哆嗦着要包扎的时候,赵珩渊看不下去了,伸手接过纱布。 “我来吧。” 瞧见他眼里的心疼,陆清漪不失时机趁机撒娇道:“相公,我手疼。” 赵珩渊闻言边撒药粉,边温柔往伤口上吹气,仿佛这样可以减缓她的痛一样。 久别重逢,思念泛滥,今时今日的陆清漪已经不是几个月前的陆清漪了。经历了几次险境和瘟疫蔓延下的死亡威胁,现在的她更加懂得珍惜和爱的人相处的每一分一秒。 她眼眸低垂向上打量赵珩渊的脸,脸颊悄悄浮现两朵红云,小声道:“我觉得……我要亲亲才不会痛。” 话落,赵珩渊上药的动作僵住了,目光震了震,抬头看陆清漪。 他那双黑眸一看过来,陆清漪瞬间就怂了。可是想到两人成亲大半年还不温不火的,陆清漪觉得自己不能再温水煮青蛙了。 她深吸口气,鼓起勇气,目光闪闪望着赵珩渊,吞了吞口水,饿狼扑虎一般,飞快在赵珩渊的唇上亲了一口,又飞快退开。却是再也不好意思看赵珩渊了。 她侧着脑袋,悄悄用余光偷瞄赵珩渊的反应。陆清漪内心闪过几个想法,或是感到害羞,或是激动,或是被她不矜持的行为吓到。就是没料到他会呆在原地没有任何表情,心中不由感到一阵失落。 他是不是不喜欢我。陆清漪不禁想到。 心情突然低落起来,难受的有点想哭。但她倔强地咬着下唇没有说话,只是头埋得更低了,不想被赵珩渊看见她快哭了的样子。 就在这时,她感觉到一股阴影把自己笼罩起来,陆清漪下意识抬头,就见赵珩渊的脸在眼前放大,温软的唇瓣轻轻覆在她的唇上。她的腰肢也被他的铁臂圈住,温暖的气息瞬间把她包围在其中。 陆清漪猛地一震,不由自主战栗了一下,就感觉到唇瓣的压力骤增。她呆呆望着近在眼前的黑眸,那眼底有着化不开的爱意和疼惜,还有他眸中自己的倒影。 心中掠过一抹娇羞,陆清漪缓缓闭上眼睛,感受着赵珩渊向她表达的爱。 好一会,赵珩渊才缓缓退开,看着陆清漪羞红的脸蛋,伸手握住她的手,避开伤口处,声音沙哑道:“清儿,你愿意给我生孩子吗?” 陆清漪猛睁开眼,胸口的心脏微微发颤用力跳动,像是连续熬了几天夜心率不齐一般。 “我……”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声音听起来在颤抖着,也不知道为什么声音像是卡在了嗓子眼一般。 陆清漪深吸口气,张了张嘴,紧张的说不出话来,只好又深吸口气,压抑着快要冲破胸口的心脏,说:“我愿意!” 怎么会不愿意,她太愿意了!在分别的日子里,陆清漪最后悔的就是没早些把这个男人给扑倒,所以这个男人才会一走几个月都没有音讯,丝毫没把她放心尖上。 虽然现在知道那是个误会,可是陆清漪一闲下来,脑海里环绕的都是如何把眼前的男人给吃干抹净呢!才不在意什么矜持不矜持。 第282章 喜不喜欢我 当然了,第一次这么主动告白和回应,陆清漪心底多少感到不好意思,看着赵珩渊掩饰不住羞涩:“为什么不说话,是我太热情吓到你了吗?” 她的忐忑不安被赵珩渊看在眼里,赵珩渊没说话,快速帮她把手包扎好后,坐到陆清漪身边,自然地揽过她肩头,把人完全圈在怀里,感受到温热的气息后,轻声开口。 “我没有被吓到,只是太开心,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赵珩渊握着她的手,似乎在思索要怎么说:“我不善言辞,这一路我曾经幻想过很多次眼前的画面,想过要如何跟你开口,担心你会拒绝我,也担心你会不开心我一出去就数月未归。可是这一切在看到你之后都烟消云散了。” “为什么呢?”陆清漪好奇。 赵珩渊轻勾唇:“你在明知村子里有瘟疫的前提下,还跑进来找我,这份心意我若还是不懂的话,也太愚笨了。” 这话听着真让人羞耻,没想到她表现的那么明显。不过当时的她一点都没想过两人会不会死在这一场瘟疫里面,一心只是想要回到赵珩渊身边,想要见到他而已。 陆清漪不好意思地把头埋在赵珩渊,心想既然他都知道自己的心意了,那她还害羞个什么劲啊。干脆坦然大方起来:“那你呢,可也喜欢我?” 赵珩渊轻笑一声,胸腔震动,陆清漪扬起脸,气鼓鼓问他:“笑什么?快说你喜不喜欢我。” 赵珩渊没说话,只是顺势低头在她的红唇上亲了一口。陆清漪当即耳廓泛红,害羞的撇开头去。 “算了,反正我知道你是喜欢我的。”她倒是会给自己找台阶下。 赵珩渊又笑了,只觉自己的小娇妻真是越看越可爱。 两人又互相说了些话才出去,此时已经是大半夜了,赵珩渊看起来精神还好,陆清漪可就有些熬不住了。然而外头还有很多等着处理伤口的村民,陆清漪就算再困也只能咬牙坚持。 她掩嘴打了个哈欠,赵珩渊看着她眼下的黑眼圈,眉头皱了皱,拉住要往大堂走的陆清漪,说:“清儿,你去歇着吧,” “可是……”陆清漪望着外头的村民。 还未说话,就听赵珩渊说:“那些伤我能处理,而且应该很快有其他郎中过来帮忙,所以你就不要担心了。倘若你病倒的话,更得不偿失。” “那……好吧。”陆清漪没有犹豫很久,在赵珩渊担忧的目光下,点头答应了。 老实说陆清漪确实很累了,这段时间一直都是硬撑下来的。倒也不是她觉得自己有多重要,只是总会想着,如果她停下来了,延误了治疗的时间,那她真的会很内疚。也正是因为这样的想法,她才一直强迫自己必须坚强起来。 等陆清漪睡醒的时候,赵珩渊不在房里。她穿好衣服走出隔间来到走廊,就见大堂睡着十几个村民,应该是隔间都住满了,这些人不得不坐在大堂睡着了。 此时外头天已大亮,或是因为昨夜大雨连绵,今儿的天格外亮堂,鼻间飘着清新的空气。揪着外面透过纱窗投进来的阳光,陆清漪注意到,村民们身上的伤口已经处理过,郎中和赵珩渊都不在,也不知道去哪了。 陆清漪懒懒了伸了个懒腰,正要出去看看外头的情况,正好侧门有人推开了木板,进来的是一个陆清漪不认识的人,但那人却认识陆清漪。 “赵小娘子您醒了啊。”他朝陆清漪微笑点头。 陆清漪下意识回以一笑,然后问:“您是?” “我是孙大夫让过来帮忙的,鄙姓唐。” 陆清漪明了,对方应该是个郎中。 她问:“那边情况还好吗?” 唐郎中摇摇头,轻声叹道:“和这边差不多,全都打起来了,死了不少人。”一说到昨夜,唐郎中的神情都黯淡下来。 陆清漪何尝不是,想到那些无辜的人,心里就觉得难过。 “对了唐郎中,我相公呢?” “哦,赵相公和白捕快他们去收拾尸体,应该快要回来了。” 陆清漪想起,这个时代的人不流行火葬,所以尸体需要保存起来好下葬入土为安。 正想着,就听唐郎中问道:“赵相公也是习过医术的吗?” 陆清漪闻言奇怪了一下,摇头:“应该没有,为何有此一问?” “哦,也没什么,只是昨夜瞅赵相公给村民处理伤口干脆利落,而且也做的很好,所以以为他也曾习过医术罢了。” 这话让陆清漪想起赵珩渊给自己处理伤口的动作,当时只觉他做的不错,倒没多想。没想到原来在别人眼中他有这么厉害。陆清漪脸上不自觉露出骄傲的神色。 那是,她相公可是杀手呢。杀手肯定要学很多东西,治疗也是必修课之一。 陆清漪骄傲挺起胸脯,丝毫不掩饰自己对赵珩渊的爱意:“我相公懂很多东西的,比我厉害多了。” 很快,赵珩渊一行人回来了,他们看起来都很疲惫的样子,一眼就能看出肯定是一整晚都没睡。可是当他们走近隔间,老远就闻到一股勾人的香气,身体里的馋意纷纷冒头。 “是什么味道啊,好香。”有人忍不住抬起头鼻子在空中用力嗅着,在闻到那股香甜的味道后,露出满足的表情。 不止他,一些原本还在睡觉的村民也被这股香气勾得纷纷醒了过来,下意识地寻找着香味的来源。 赵珩渊侧头不知想到了什么,说:“应该是清儿煮了早膳。” 闻言,白展堂看了他一眼, 赵珩渊询问药柜前的一个郎中:“医馆的小厨在哪?” 那人道:“就在隔间最后的侧门里头,进去会看到一个天井,正对面左手边就是小厨了。” 赵珩渊谢过后径直往小厨过去,越是靠近那股香喷喷的味道便越勾人流口水。很快,赵珩渊便看到了那个在厨房忙碌的娇小的身影,被一层白雾给掩在其中,周围似乎还有几个妇人也在做饭。 第283章 自尽的陆石生 赵珩渊见状停下了脚步没再靠近,撩袍在回廊栏台上坐下,静静看着小厨里的陆清漪,缓缓闭上眼睛歇息。 等陆清漪忙的差不多,抬眸往厨房外扫了一眼,便见赵珩渊坐在护栏上闭目养神。 冬日的阳光洒在他脚边不远处,乖巧地没有打扰疲惫的赵珩渊。看着那张卸下了心事的脸,陆清漪心里的某处突然软得一塌糊涂。 虽然陆清漪还没来得及问赵珩渊此番出去都做了些什么,可从赵珩渊放松的心情和不再心事重重的表情可以看出,这一回他出远门应该是解决了一些困扰他许久的事情,彻底放下了心头的一块大石吧。 她转身和其他人打了个招呼,随后洗干净双手,轻手轻脚来到赵珩渊身边,本只想静静看他睡颜来着,不想才走近赵珩渊就醒了。看那深邃的眸光,哪还有半分睡意的样子。 “累了吧?怎么不先去睡会呢?”她在他身边坐下。 赵珩渊道:“想过来看看你。” 陆清漪不由羞赧了一下,她发现赵珩渊自打出了一趟远门回来后,好像变得格外会说情话了呢。 “为何这样瞧我?”见陆清漪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赵珩渊问。 陆清漪微微一笑:“我在想你瘦了好多,是不是这一路吃了不少苦头。” “算不上什么。”赵珩渊摇头,心想,如果多吃些苦头能更快回来的话,他倒是宁愿辛苦些,也不至于让陆清漪一个人承担了这么多的事。 “这些日子辛苦你了,等事情过去,我一定会亲自上门和岳父岳母道歉的。” “嗯,不过你可要有心理准备。”陆清漪恐吓他,“你此番一点消息都没有,爹和小诚可是很生气呢。” “他们生气也是应当的,是我思虑不周,应该再修封家书给他们报平安的。” 说到那下落不明的书信,陆清漪就郁闷:“说来还是书信的问题,说不定你写再多都送不到我们手里。” 来这三年多,陆清漪什么都能慢慢习惯,唯独这信息落后难以传达让她感到十分不方便。每每这个时候,她就格外怀念前世的智能手机和电脑。 “若是让我知道是谁丢了那些书信,看我不画个圈圈诅咒他。”陆清漪恶狠狠道。 这奶凶奶凶的模样逗得赵珩渊都忍不住笑起来。 早膳过后,陆清漪原本是打算去找孙大夫的,可是医馆里的病人身上的伤口需要检查有没有发炎,正好赵珩渊去歇息了,她便干脆留下等赵珩渊醒再去。 大堂中,小憩了一会的白展堂从后院进来,就见陆清漪在给村民换药,恰好药粉用完。陆清漪刚想找人帮她拿瓶药粉过来,旁边突然伸出一只手。她抬头一瞧,是白展堂来了。 “白捕快你醒了啊。”她随口寒暄道,低头先忙手上的事。 白展堂则走到一旁看着她做事,直到她忙完继续下一个,他走了过去,帮着解开包好的布条。 见他来帮忙,正好陆清漪要了解封村的事,便和他唠嗑了起来:“前天的你知道多少?可以和我说说吗?” 似是早料到陆清漪会有此一问,白展堂展颜,看了她认真的侧脸一眼,娓娓道来。 “在街上自尽的人是陆石生。” 这个名字才说出口,陆清漪就惊讶地抬起头:“陆石生?怎么是他?!” 这个流氓不是十分怕死吗,当初以为自己没救了,还在医馆闹事,导致误伤黄郎中,害他间接感染了红狼呢,怎么会想不开跑去自尽了! “他为何要自尽?” 白展堂摇头示意自己也不是很清楚:“我当时并不在场,事后听孙大夫说,陆石生自从密室出来后神志便有些不清楚,总是时不时念叨着赵老大被杀死了,他很快也会被杀死的。要么就说有很多人死了云云。” “而且听说陆石生完全无法闭上眼睛睡觉,一旦他闭上眼睛快要睡过去,就会从恶梦中惊醒,挣扎着要跑出去,两个人拦着都按不住。” “两个人都按不住?”陆清漪更是惊讶了。 按照陆石生的身体状况,这个时候的他因为红狼的缘故应该变得很虚弱,加上病理引发的疼痛和被困了这么多天,随便一个成人都可以轻松制服他才是。 “除此之外,孙大夫还有说别的异常情况吗?” 白展堂思索了一会,说:“孙大夫说,当晚给他检查身体的时候,他表现得格外正常,不像是刚发现他时那样惊慌,孙大夫还以为他见到光亮后神志恢复了。可是不到一个时辰,就在医童端着药汤进去让他洗漱的时候,他突然尖叫着从屏风后冲出来,喊着有很多的血。” 喊着很多血?莫不是把汤药的颜色误认为是血了?若是如此,他的精神状态不是一般的糟糕啊。 “后来呢?” “孙大夫当时察觉出他有些不对劲,便试着询问密室下的事,想着或许能找到陆石生的问题所在。然而奇怪的事就在这儿。” “怎么个奇怪法?” 白展堂看她一眼,说:“陆石生完全不记得自己被关进过密室,甚至连自己得了病都不记得。” “选择性失忆!”陆清漪闻言脱口道。 “选择性失忆?你的意思是他选择把那段记忆给忘了?” “嗯,看来是这样。”陆清漪不太肯定的说,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陆石生的病状很熟悉,可是一下子又想不起。 她喃喃自语:“可是也不对,如果是选择性失忆的话,说明他无法面对那段记忆,所以选择遗忘。既是遗忘了的话,又为何会记得杀人了的事呢?” “是因为他只记得赵老大被杀了的事吗?” 陆清漪缓缓摇头,说:“假如密室中发生的一切他不想回想的话,连带赵老大和一起被关在里头的任何人和事,只要是有关的一切,都会被他选择忘记,当做从未发生过一样。” 还是说陆石生是个不同的个例? 第284章 PTSD 陆清漪边想边快速处理完剩下的工作,随后和白展堂找了一个安静的角落,两人坐下细聊前天的事。 “陆石生除了做恶梦和失忆以外,还有其他表现没?” 见陆清漪纠结在陆石生奇怪的表现上,白展堂问她:“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倒也不是,只是直觉要弄清楚陆石生突然自尽的原因。我担心,其他同样被关了几天的人会出现和他一样的状况。” 白展堂点头,说:“这点孙大夫也想到了,经过昨日的询问,目前只有陆石生出了异状,其他人多少有睡不着和从梦中惊醒的情况,没有出现忘记事情的病状。” 所以陆石生真的就是个个例吗? 这时,白展堂似是想起了什么,说:“对了,听孙大夫说,陆石生从出来后,只有在检查身上斑块时比较安静,其他时候不管是任何靠近,他都会立马惊跳起来,慌张寻找能够藏身的地方。感觉就像是……在警惕什么一般。” 听到这,陆清漪脑海中灵光一闪,警惕这个词让她茅塞顿开! “是了,是ptsd!”她激动地站起来,念念有词,“一定是ptsd,失眠做恶梦,情绪起伏大,性情大变还有对人警惕,并且做出伤人上己的行为,这就是典型的ptsd啊!” ptsd是什么白展堂没听明白,只以为是一种病的别称,又见她似乎很激动,心中突然也想知道她到底是在说什么,便问:“ptsd是什么?” 他的话让陆清漪想起自己一不小心又用了现代词汇,忙尴尬坐下,解释道:“这个ptsd嘛,通俗点就是创伤后应激障碍,就是说人在目睹或遭遇到一个或多个涉及自身或他人的死亡,或自身受到死亡的威胁,或严重的受伤后,所导致的个人延迟出现和持续存在的精神,不对,神志障碍,就是创伤后应激障碍了。” “就像陆石生那样?” “不错,他的表现和行为都喝ptsd一致,所以可以断定为他是因为受到的刺激太大,以至于出现了应激反应。“ “如此的话,那么同样被关在密室里的人,会不会有可能出现和陆石生一样的行为?” “这个就很难说了……”陆清漪抿着唇沉思。 “这种神志障碍一般是根据个人本身的心理防御线产生变化的。不是每一个人在遇到死亡威胁后都会出现陆石生的行为。当然了,有的人是受到影响的,但不会当时就表现出来,而是可能会在一年半载后,因为某些触发点激起了这个病。” 所以当初被关起来的人中,或许会再次出现和陆石生一样的情况,或许不会,除非有心理医生的介入帮助。可惜的是,陆清漪没修心理科,也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可以帮到他们。 不过通过白展堂的话可以得出,虽然陆石生的行为怪异了些,可是孙大夫他们因为不曾听闻过这种病,意识不到陆石生会做什么。加上一下子多了几十个病人,医童们也变得忙碌起来,陆石生就在疏忽下跑了。 而他跑到大街上后,因为过多的人引发了他的恐慌,所以才会做出攻击别人和自尽的事来。也就解释了陆石生自爆式的怪异行为了。 理清陆石生的事后,后面发生的事陆清漪大约也能猜到。 陆石生这一出跑不仅害了不少的人,他死了是一身轻,但暴露了坟地密室下的人被救出的事。陈县令本就害怕这些人会跑出来导致瘟疫扩散,这下好了,给了他一个名正言顺封村的理由。 陆清漪把自己的猜测说了一遍,得到了白展堂的认同:“你说的没错,当时我并不在,关于这事也是八子告诉我的。那时他正好轮班,经过月亮门的时候,听见陈县令语气慌张,让师爷给太守府送信,说陆家村爆发瘟疫,染病的村民神志不清到处杀人,所以不得已封村。” 果然,她就知道陈县令这个卑鄙无耻又胆小的狗官一定做的出这样的事来。想到陈县令,陆清漪鼻孔都能冒火了。 “这样的人怎么偏偏就活的那么好呢。”真真是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这都是什么理儿啊。 相比起陆清漪心中的愤慨不已,一早知晓陈县令人品的白展堂已经见怪不怪。他端详陆清漪许久,突然问道:“昨日你明明离开了,为何又回来了呢?” “哈?”话题的突然转变让陆清漪有些反应不过来,片刻后道,“我当时并非是离开了,只是前一天送爹娘到镇上暂住,在回来的路上才听说村子被封了。” “既然如此你怎么还回来呢。”白展堂说,片刻后大概明白她明明都在村外还进来的缘故。 “是因为他吗?”白展堂口中的他是赵珩渊。 陆清漪点头,坦诚道:“路上得知相公不顾危险进村找我了,我就急忙跑来了。”说着她还不好意思起来。 娇羞的样子落在白展堂眼里,他突然觉得心中某处好像空了一块,却不明白为什么。 就在白展堂想说什么的时候,醒来的赵珩渊出来找陆清漪了。一见到赵珩渊,陆清漪就蹦蹦跳跳地跑到他身边。 赵珩渊抽空和白展堂点头打招呼,而后低头看着陆清漪道:“忙完了吗?现在去找孙大夫?” 陆清漪点点头,说:“我去拿点东西,你等等我。”随后和白展堂打了个招呼,又蹦蹦哒哒跑开了。 剩下的赵珩渊和白展堂两人站在天井边,这二人在此之前没有过交集,自然也无话可说。 正当赵珩渊要离开的时候,白展堂突然道:“你回来后,她变得开朗了不少。” 闻言赵珩渊停下脚步,眉毛不自觉上挑。 白展堂没等他回应,又道:“这是我认识她以来头一回见她笑的那么开心。” 这一次,赵珩渊缓缓转过身来,望着神情认真,眼里掩饰不住爱慕之意的白展堂,淡淡道:“没记错的话,清儿说过,她是在马大娘杀人的时候认识你的,当时你们还发生了些误会。” 言下之意,你和陆清漪认识的时间并不久,不要一副和她很熟的语气说话。 第285章 清儿是我妻 她眼睛骨碌转着,回想从他醒后的事。一一排查后,都没能找出他心情不快的原因,只好自己不耻下问了。 “相公,你……是不是有事情困扰着你?” 赵珩渊驻足,想想摇头:“我只是在想……应该做什么才能帮到你。” “帮我?”陆清漪茫然了片刻,猜想赵珩渊应该是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吧,也是,赵珩渊之前是杀手,除了杀人必备的技能外,应该没有多余的时候可以学别的东西吧。 所以陆清漪便道:“你知道吗,早晨的时候唐郎中才与我说你包扎的很好,昨晚帮了个大忙呢。” 赵珩渊淡淡道:“做多了就熟练了。” “是啊,熟能生巧嘛,我觉得如果是相公的话,肯定是想做什么都能做成的。” 她笑着拉过赵珩渊的大掌,和他十指紧扣。赵珩渊岂能不知自家小娘子是努力想要安慰他,怕他难过。不过此刻赵珩渊在意的并非这些了,他被另一件事给转移注意力。 陆清漪的手有点凉,她向来如此,只是冬天的时候更明显。赵珩渊不由轻碾眉,反扣住她的手包在掌心中温暖。 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陆清漪笑着道:“我一向如此,但我的身体很好的,不用担心。” 两人手拉着手,很快就来到了村子的西边。不大的道路一片宁静,没有任何打斗过的痕迹,但是路上却有不少滴落状的血迹,显示昨夜的确有过一场混斗。 前面说到,西边附近一带都是山体,由于几十年前的一场大灾难,所以举村迁移到现在的位置。所以真正的村口牌坊并非在废屋附近,而是要沿着废屋树林外头那条官道在往前走十分钟,才看得到村子的牌坊。 也就是说,昨夜村民暴动的位置是在这条路往前。不过陆清漪此刻没有去那附近看的心思,她带着赵珩渊拐进左手边的林子,沿着林子一路来到了藏着几十个病人的废屋。 然而让她意外的是,废屋此刻不止有染病的病人,还多了不少受伤的村民。而且这些人全部聚集在屋的外头一个简略搭起的棚子中,周围有医童在检查他们的伤势。 “这……”陆清漪万万没想到,他们竟然把受伤的村民接到这里来,难道不知道有可能会交叉感染吗?! 想到这,陆清漪连忙和赵珩渊去找孙大夫,却被告知孙大夫去找药了。陆清漪只好寻到了黄郎中,向他询问原因。 “黄郎中。”掀开布幔,黄郎中还真在小屋中磨药。 闻声,黄郎中抬起头,见是陆清漪,露出抹了然的表情,说:“我知道你来所为何事,事出有因,你先坐下,我慢慢和你说。” 说着他看向陆清漪身边的赵珩渊,想想道:“这位想必是赵相公了吧?早晨听说赵相公昨夜不眠不休给村民们处理了一晚的伤口,真是辛苦了。” 赵珩渊淡淡朝他点头,在一旁寻了凳子坐下。 第286章 隐情 陆清漪却是坐不住的:“为何让那些村民在这疗伤,这儿都是些染病了的人,万一出现人传人的情况,到时候就会有更多人染上瘟疫了。” “小娘子,我理解你的心情,其实昨夜我们也曾讨论过,大部分人也都认为不该把他们带到这儿来。只是昨夜实在太混乱,很多人都伤的很严重,假如不及时处理的话,恐有伤亡。” 昨天的情况陆清漪又怎会不知,都是一起经历过来的,可是在处理完伤口后,这些人就应该离开才是,怎能全留在这呢。 似是猜出陆清漪的想法,黄郎中道:“这点我们昨夜就已经同他们说过了,只是……”他脸上露出复杂的神情,似乎不知道要怎么跟陆清漪解释。 就听赵珩渊说:“是他们不愿意离开。” 陆清漪闻言皱起鼻子,思索赵珩渊这句话的意思。 这些村民不愿意离开,为什么呢?难道他们不知道这儿住着的都是染上瘟疫的人吗! “他们知道。”或是猜出陆清漪的想法,赵珩渊又道,“他们知道却不愿意离开的原因大概有两点,一,担心这些染病的人会再次跑出去伤害别人,所以留下来监视。二,守着村口,伺机找机会离开村子。” 赵珩渊的话得到黄郎中的赞同:“赵相公说的没错,便是如此。而且相比起回家,这儿离村口的确比较近。” 陆清漪无语了,在明知住这里也不一定安全的前提,还非要留下来,到底要说这些人太蠢了还是精明过了头呢。 “可是这儿住不下那么多人。” 此前他们一共只整理出十三个屋子来,其中两个屋子,有一个一用来做药房和存放物品,一个给大夫郎中问诊讨论,其他的都被他们按照病人的严重程度进行了分房隔离,哪还有多余的屋子给他们住。 而且不说住的问题,西边村口离村子原本就远,来回一趟至少一个时辰,这些人住这儿吃穿都不方便。原本他们需要照顾病人已经足够忙了,再搭上这些村民,实在令人头疼。 陆清漪叹口气,头疼地揉着额角。 她知道村民们的事现在暂时是不会有解决的办法的,除非强制要求他们离开,但势必免不了一场争执。如今大家都忙着找到治病的方子,那些人只要不惹事的话,也无过多精力去管他们。 告别了黄郎中,陆清漪需要去找陆柳氏了解一些事情,因为都是女子,赵珩渊不便在场。正好赵珩渊表示自己有些事需要做,想在这附近走走,所以两人分开行动。 来到陆柳氏住的地方,推门进去发现陆江的娘子和陆海生都在,从房里的摆放可以看出,应该是病情差不多,所以被分配到一块了。 陆清漪一进门,陆柳氏便热情招呼她坐下,本是想给陆清漪倒水,突然想起她们吃过用过的东西都不能互相使用,脸上浮现一丝尴尬。 “抱歉小娘子,这……” “没事,我知道的,我也不渴,都坐下吧。我先看看你们的红斑如何了。” 随后陆清漪一一仔细检查她们的情况,又对照册子的记录看了一遍,把自己发现的情况添补上去后,合上册子,看着她们。 “其实我这次来是想跟你们了解一下陆石生和赵老大他们当时在坟地密室中,到底都经历了什么?” 听到陆石生和赵老大的名字,陆柳氏与陆江的娘子同时脸色一变,下意识都看了对方一眼,偷偷交换了下眼色,随后同时低下头。 这一幕自然逃不过陆清漪的眼睛,她当下就知道,幸存的陆石生和已经死了赵老大在坟地下一定经历过很恐怖的事情,以至于陆石生情绪崩溃。 因为提到陆石生的事,原本轻松愉快的气氛瞬间跌倒冰点。陆柳氏和陆江的娘子都没说话。 见状,陆清漪道:“你们别紧张,我只是想知道陆石生和赵老大当时在密室下的事,不是来追责的。” 可是即便陆清漪这么说了,陆柳氏和陆江的娘子似乎还不打算告诉陆清漪,之前到底发生过什么。既然如此,陆清漪只好放出杀手锏了。 “我不知道你们在顾虑什么,但是这件事我必须知道,因为这关系到你们的性命。” 听到这话,陆柳氏和陆江的娘子总算有反应了:“我们也会跟他一样吗?” “不错,陆石生突然做出伤害别人和自尽的行为不是他疯了,只是因为他得了创伤障碍,通俗点就是,受的刺激太大,所以不太清醒。” 陆清漪顿了顿,看着坐在陆江娘子身边的陆海生说:“这种病不分男女也不分老少,而是看一个人的承受能力,即使是孩子,也有可能会出现跟陆石生一样的情况。” 陆江娘子一听,想起陆石生那怪异的表现,吓得连忙抱着自己的孩子,紧张道:“我孩儿也会跟陆石生一样吗……” “有可能。” 陆清漪也不是故意要恐吓她,她只是如实把ptsd的症状说了一遍,并且着重提醒他们,所有目睹或者经历这些的人,都会有可能心理崩溃。而在听完这些,陆柳氏的脸都煞白了。 “我……我自出来的这两晚一直恶梦不断,怎么都睡不踏实,一旦觉得自己快要睡着了,就会立马惊醒过来。” 陆江的娘子也是神情惶恐:“我也一样……所以,我们也会跟陆石生一样吗?” 陆清漪没回答她,不否认也不承认。其实刚经历过那么恐怖的事,睡不踏实,时不时从恶梦中惊醒也是正常的,只要没出现逃避警惕和遗忘的症状,就不会很严重。 知晓她们都明白自己说的意思,陆清漪不紧不慢地等着她们自动告诉自己,那是坟地密室下的事情。 果然没一会,陆江娘子就让陆海生去找陆江,等孩子一离开,陆柳氏率先开口了:“小娘子,假如我们告诉你事情的经过,你能帮我们吗?” “那要看事情的严重性了,主要是当时目睹这些的人,在经历过后有没有发生奇怪的现象。”陆清漪说。 第287章 赵老大之死 陆江娘子道:“昨日孙大夫过来问我们陆石生的事情,和自身有没有怪异的行为发生的时候,我就该想到的。” “现在知道也不迟,所以你们必须仔细并且毫无隐瞒告诉我所有的事情,否则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帮你们。”这倒是实话,不知道当初的事,陆清漪也无法判断他们到底有没有受影响。 陆江娘子下意识看眼陆柳氏,在这屋子中,经历过那么血腥恐怖的事的,只有陆柳氏的年纪比较大,她是想要她来说。 见状,陆柳氏轻叹气,随后娓娓道来之前在密室中的几天。 “那一日,因为马大娘的报复,陈县令的人把我们全都抓了起来。可是他却不知道如何处置我们,更不能关在牢房里。后来陈县令的师爷给他出了个主意,让他把人送到坟地去。当时我们都以为他是要带我们去活埋。” 陆江娘子点头,说:“关于坟地的传闻我们多少都听过一些,所以孩子们都吓哭了。” 坟地的传闻陆清漪知道,那个守坟人就是个变态杀人魔,为了一己私欲残害无辜少女。本该成为一个案例流传下去,让世人唾骂这种人渣的。可惜当时的县令无能又自私,才让这件事披上了鬼怪的衣裳。 每每想到那个守坟人做的事,陆清漪就忍不住替那些无辜枉死的少女感到痛惜。她叹口气,继续原来的话题:“然后你们就被带到了坟地里的密室了,之后呢?” 陆柳氏说:“坟地下的密室暗无天日,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唯有一个小洞白天夜晚能透进点光。可是就那么一点光作用不大,大家都人心惶惶。就在这时,我们听到石板被搬开的声音,以为有人来救我们,没想到他们又带了很多人,其中就有赵老大和陆石生。” “赵老大和陆石生大家平日很少接触,可对于他们是做什么的多少也是知晓的。赵老大来的时候呢已经病的很重,不过神志还很清楚,陆石生又是他的马仔,两人抱成一团占了一个角落。” “第一晚的时候,大家因为害怕和不安,彼此也都相安无事。可是人嘛总是要吃的,第二天起来大家都饿了,孩子们更是忍不住哭闹起来,就把赵老大给吵醒了。我们和他们因此有了些争执,而且赵老大他还……” “还什么?”见陆柳氏停下来,陆清漪追问。 陆柳氏说:“他还威胁我们,如果再吵闹的话,就要把病都传染给我们。” 陆清漪闻言不由眉头一挑,这倒是赵老大做的出的事。 “然后呢?你们因此忌惮赵老大,所以才把他杀了?”陆清漪想起当初他们担心疫鬼害他们,竟然下狠手放火一事。 “不是的。”听到陆清漪的猜测,陆江的娘子急急否认,“我们当时根本没有置他于死地的想法,大家都是被抓进去等死的,心里只想着要如何出去,怎还会有心思去想如何害人呢。” 陆柳氏也道:“海生娘说的不错,当时大家都无暇顾及其他,我们这些活了几十年的人了,死又何妨,只是可怜了那些孩子们。” “那你们后来是因为什么打起来的?赵老大这个人我虽然不熟,不过从陆石生的描述我也大体能了解到,他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主。” 就连当初他们给赵老大治病,赵老大待人都带着两副面孔呢,更不说这些人对赵老大没有任何利益牵扯。依照赵老大的性子,后面肯定也跟他们起了冲突。 陆清漪没猜错,后面他们的确又起了争执,但不是因为孩子哭闹,而是因为粮食。 人都是要吃饭喝水的,尤其是水,饿上几天不一定会死,可是缺水就一定会死。 白展堂虽然每一次都带去了不少的食物,可是密室一共有几十口人,一人分一点,很快就吃完了。而且人性中会存在危机感,会不由自主为以后打算,赵老大亦然,即便他已经快死了。 在得知有人暗中帮他们后,有了生的希望,为了得到充足的食物不至于饿死,赵老大让陆石生在白展堂送饭来的时候去抢食物。就算他们吃不完,也要霸占一大半的食物。这样一来,剩下的食物就不够其他人分了。 为此,下面的人吵过无数次,也好几次差点打起来。最绝的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赵老大许诺会给屈服他的人多一点食物,因此有人倒戈去了他那边,形成了两足鼎立之势。 “我们这些大人偶尔少吃点问题不大,可是孩子不懂事也饿不得,一旦没吃饱就会哭闹。而且我们也担心吃不饱身体太虚弱,会熬不下去。”说到这的时候,陆柳氏停下来看了眼陆江的娘子。 陆江娘子见状接话道:“当时赵老大和陆石生的行径是在太过霸道无理了,我相公实在看不下去,就打算和他们讲道理,希望他们明白,只有大家一起活下去,才会有更多的希望。然而赵老大那种岂是听得进这些话的人,三句不到就吵了起来。” “赵老大脾气暴躁,陆石生又是那凡事用拳头解决的人,能与他们凑在一块的,自也不是好相与的。所以吵着吵着,也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手,就听到他们打起来了。” “我们不过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密室又昏暗,听到打起来也只知道带着孩子缩在角落。然后,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把赵老大给打死了。”陆家的娘子说。 听到这,陆清漪回想当初看到赵老大尸体时的样子,那时候她就觉得尸体的腐烂程度不是一天之内能造成的。看来在他们知道能拿到钥匙的前一天或者两天,赵老大就被打死了。 对于赵老大的死,陆清漪倒是不觉得惋惜或者可怜他,毕竟以他的所作所为,最后不是死于红狼,也会被人打死。 可是听陆江娘子的意思,打起来的事是一场意外,而且还是乱斗中被打死的。陆石生也不是头一回跟人打架,按照常理来说,赵老大的事不可能给他造成那么大的冲击,还因此得了ptsd。 她们应该还有事瞒着她! 第288章 老天的惩罚 陆清漪能听出海生娘她们有所隐瞒,可是眼下这个时候她不想浪费时间哄她们,便直接道:“不对,你们还有话没说清楚,当时的事不止是抢食物那么简单吧。” 陆柳氏和陆江的娘子又不说话了。 陆清漪无奈翻白眼。 她既然保证了不会追责,自然就不会因为已经死去的赵老大找她们麻烦。而且从情理上来讲,赵老大也是死不足惜的,她可没圣母到为这么一个人追究杀人一事,怎么就听不明白呢。 “行,你们不说的话,那我就来猜猜。”陆清漪抿着唇,思索着事情起因必定是赵老大的蛮横霸道没差了。 赵老大这个人好勇善斗不怕得罪人,能成为一个地痞老大,嘴皮功夫肯定差不到哪里去。假如他想要击溃这些人,让他们乖乖听他的摆布,还能让其他人倒戈,应该是说了些什么才那么快有人倾向他的吧。 比如,之前的走水事件…… “赵老大是不是曾经提起过你们蓄谋烧死马大娘的事?”陆清漪缓缓道。 话落,清晰可见陆柳氏和陆江的娘子同时脸色一变。 陆清漪知道自己猜对了,她露出一个得意的微笑,继续道:“想必他肯定拿马大娘的事来当说辞,告诉其他人,一旦触及到你们的利益,你们也会像对待马大娘一样对待他们,会杀了他们吧。同时赵老大还承诺只要站在他那边,吃喝不是问题,所以才会有人倒戈帮他。” 说着她停了一会,不知想到什么,又说:“赵老大这个人嘴贱的很,当时一定说了更难听的话,比如……” “他说我们今日落到那个下场,是上天给我们的惩罚。所以我们所有人都会死在密室里。”陆柳氏这回终于肯开口了。 陆柳氏一说话,陆江的娘子也跟着开口了,只是语气中不无灰暗和绝望:“或许他说的对,这真就是上天给我们的惩罚吧。” 老实说,他们所遭遇的这些是不是老天的惩罚陆清漪不知道,或许这一切冥冥中都有安排,例如她来到这里,或许也是命运的安排。 大约是已经被陆清漪猜出来,陆柳氏也不再遮遮掩掩了,她说:“赵老大的确用那话来刺激过我们,不过这不是我们跟他们打起来的原因。小娘子想必也看见过密室里另一具尸体吧。” 陆清漪点头。 当时她粗略检查过,那个人虽然身上有殴打过的痕迹,可是是病死的,因此也没往心里去。陆柳氏为何会突然提到这个人呢? “他是赵老大的人?” 陆柳氏摇头:“不是,赵老大是他的仇人。那个人姓李,因为生出来就很黑,所以也被人叫李老炭。” “仇人?他们因何事结怨?” “李老炭的女儿被赵老大玷污了。” 陆清漪闻言不禁睁大了眼,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就听陆柳氏继续道:“说来这一切悲剧也算是李老炭自找的,他这人爱玩牌九,可是手气又不好,偶尔玩上瘾了就借钱。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搭上赵老大的,借了几两后利滚利,最后还不起了。赵老大就带着人上门去要债去了。” “像我们这样的普通人家,欠个二、三两都足以家破人亡了,据说李老炭整整欠了二十两。” 二十两,那可是一年的花费啊,在前世的话,折算过来都要十几万了吧。 想到曾经高氏也因为欠了昌哥的高利而被找上门,陆清漪不由庆幸当初有赵珩渊挺身而出还了一部分的银子,否则她也会是一样的下场吧。 这世上唯二不能碰的东西除了毒品就是赌博了,一旦沾染上,哪个不是家破人亡呢。 “那这个李老炭,他的女儿……” “小娘子是想问他女儿如何了吧?”陆柳氏叹气,道,“还能怎样。在那之后,李老炭的闺女不堪受辱,因此跑去跳河自尽。而他的妻也因为受不了刺激和别人的闲言闲语,病重而死,李老炭自此就变得有些疯疯癫癫,整日在街上游荡。” 人间悲剧大约便是如此了。 陆清漪不知道,若是当初李老炭知道自己因为贪一时痛快而导致了妻子纷纷死去,还会不会跟赵老大借银子去赌牌九。 “不过你们是怎么知道是李老炭杀的赵老大?”陆清漪听出了其中不对劲的地方。 陆柳氏便道:“其实一开始我们也没发现李老炭也进来了,因为他从来不说话,别人给什么就吃什么。而且因为不记事,被发现后,还让赵老大和陆石生轮番欺辱,不停在他面前重复描述对他女儿做过的事。” “什么!那个乌龟王八蛋,他们竟然……”听到这儿,陆清漪炸了。 世上竟有如此恶劣的人存在,无耻到令人发指的地步。这赵老大真是死不足惜,而且死的太便宜他了。 陆清漪有此反应陆柳氏不意外,当时他们在密室中,听着赵老大对李老炭的侮辱,哪个不是气在心里,恨不得把这地痞渣滓给撕成碎片。 可是他们人多势众,加上大部分粮食被他们抢去,真打起来还不一定能赢。万一被赵老大那方赢了,只怕会祸及自己的妻儿,落得和李老炭一样的下场。 “当时我们都是有心无力,一心盼着能尽快出去。结果那赵老大变本加厉,之前要一半粮食,后面竟是全都要抢去,而且要按照他的心情选择分不分给我们。所以陆江才会带头和他们打了起来的。” “当时大家都打昏了头,所以谁都没想李老炭竟然偷偷在手里藏了一块磨尖了的石子,趁着大家在打的时候,跑到赵老大身边,用那磨尖的石子杀死他。而且最吓人的是,杀了人后,他失心疯似的,逢人就划,不少人都被他划流血了。”说到这的时候,陆柳氏眼里浮现惊慌,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阴暗的密室中,嘴巴哆嗦着。 陆清漪深有感触,随着她的话想起当时在暗室下见到的血迹斑斑的恐怖画面,伸手握住陆柳氏,安抚着她的情绪:“大娘你先放松一下,闭上眼睛想些快乐的事。” 在她的柔声安抚下,陆柳氏渐渐平复下心情,感激地朝陆清漪点头,说:“这就是所有事情的经过了,我们之所以不想提起,是因为希望李老炭的闺女可以安息,不要死后还被人挂在嘴里说三道四。” “我明白的,这事在到我这就结束了,我也不会和其他人透露半点,你们放心吧。”陆清漪向她们保证。 第289章 你们要脸吗 经过这一番了解,陆清漪大概能整理出事情的经过,也明白陆石生那么害怕的原因了。 当时李老炭发狂杀人后虽然被制伏了,可是他还没有死。而赵老大一死,他们那一群人依靠赵老大欺压他人的人也只能跟着解散,剩下陆石生一人。 陆石生之前仗着赵老大的余威在这些村民们面前作威作福,心里一定很害怕会遭到报复。加上李老炭闺女被玷污的事,少不了陆石生的帮忙,他也会担心自己或许在睡梦中就被李老炭捅死。 在如此高压的情况下过了好几天,就算是一个受过专业训练,抗压力极强的特工,怕也是会承受不住的吧,就不怪他得ptsd了。 只是让人郁闷的是,陆石生这一犯病,害死自己不说,还连带害了整个村子的人,真真是死不足惜啊! 从屋子出来,陆清漪的心情说不上沉重还是难受。想到李老炭一家的遭遇,她不免觉得一阵唏嘘。世上如果有后悔药的话,或许这种悲剧就会少一些吧。 陆清漪伸手捏了捏额角,深吸口气,呼出心中的感慨,拍了拍脸颊,告诉自己不能因为这些事情影响了心情。随后去找赵珩渊去了。 时已快午膳,济世堂的人早去村中找吃的,当陆清漪谈完话出来的时候,正好碰上医童们拿着饭菜过来。 没想到就在这时,棚子下休息的村民们纷纷围了上去,眼巴巴地等着医童们给他们分吃的。那些医童见状同时一愣,脸色有些尴尬。可村民们把他们围在其中,进退不得走不开,其中一个医童便道。 “那个大家……这里头暂时没有你们的饭菜,你们若是饿了的话,可以回镇上去寻吃的。” 结果话落,那些人就沸腾了,不知道在叫嚷些什么,因为大家七嘴八舌地争着说话,陆清漪没能分辨出都说了什么。 不过也用不着听清那些人说什么,因为下一秒就听医童道:“这怎能相提并论呢,他们都是染病了的人,不能到处走动,这膳食自是由我们准备的。” 然后村民们又叫了起来。 陆清漪无语翻眼,早该知道能因为那么奇葩的理由而留下来赖着不走的人,人品一定好不到哪儿去。 虽说医者父母心吧,可到底不是他们真正的爹娘,这些人哪来的脸要这些忙的昏天暗地的大夫医童来伺候他们了。 结果陆清漪还是低估了这些人无耻的下限。只听有人说:“又不是白吃这些饭菜,我们可以付银子。” “不就是想要钱吗,这种时候还想着要从我们身上掏银子,你们好意思吗?” 这番指责可就严重了,那几个医童登时就愣住了,慌忙解释:“非也非也,我们可没存这个心,只是各位能走能动的,村子也不远,即使现在封村了,街上铺子都有开……” 可是这番解释没说完,就被粗鲁打断:“说到底就是不给我们吃的呗,说那么多做什么,真以为会治病就了不起了。那么有本事的话,怎么不见你们把瘟疫给治了,害我们现在只能困在这儿。” 这回陆清漪忍不下去了,她大步走过去,粗鲁挤到人群中,双手叉腰,气赳赳道:“那你们呢,有手有脚却等着别人喂饱你们,你们要脸吗?” 不等其他人反应,她又道:“懒成这副模样,是不是还要给你们把屎把尿,你们都不知羞的吗?!” “你……”或是没想到一个娇俏的小娘子会说出那么粗鄙的话,那些人都惊呆了。 陆清漪可不管,直接呛回去:“你什么你,听不懂人话吗,还是想要我再重读一遍。看看你们现在的样子,我们愿意给你们处理伤口你们就该感恩戴德了,真以为我们是你爹娘吗,有义务照顾你们不成。” 她顿了顿,故意说:“不过我也没想过要你们这样的孩子,嫌丢人。” “你个娘们……”有人被激怒,说着就要动手。 但是他没能做什么,一道冰冷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你想干什么。” 刹那间他们这个圈子仿佛一下进入了冰河世纪,刺骨的寒气从身后某处传来,大家同时往说话的人看去,在对上赵珩渊凌厉的目光后,只感觉一股压力扑面而来。 不过陆清漪除外,她看着赵珩渊露齿一笑:“相公。” 顿时,原本围着陆清漪和医童们的人同时后退一步,下意识想要远离陆清漪和赵珩渊这二人。 赵珩渊权当没看见这些人见鬼一样的表情,大步走过人群自动让出来的路,来到陆清漪身边,用着和方才天差地别的语气,柔声道:“想问的事都知道了?” 陆清漪点点头:“嗯,大概了解到了。相公你呢,方才去哪了?” 赵珩渊冷冷扫过身后那群无赖,淡淡道:“没什么,就收拾了一些废物而已。” 这话听着似乎意有所指,又见那些人一脸敢怒不敢言的表情,看着赵珩渊眼里带着恐惧,陆清漪大概能猜到一些,不由笑的更灿烂了。 看着自家小娘子开心到笑出月牙眼,赵珩渊心情大好,伸手摸摸她头:“走吧,先去用膳,你不是说待会午后还要去一个地方吗?” “嗯,说的也是,那个地方有点难走,还是要早些出发才是。那我们走吧。”陆清漪说着朝那几个医童招招手,示意他们先把饭菜分下去。 而那些赖在这的村民,虽然很想也跟着分一点,无奈赵珩渊这尊凶狠的大神就杵在这,谁都没那个胆子敢打医童手里的饭菜的主意。 饭后,疲惫的陆清漪在赵珩渊的强烈要求下,只能乖乖先去睡一会。不过陆清漪也不是那么听话的主,非得拉着赵珩渊一块歇息不可。 倒不是她故意撒娇,这两天里,赵珩渊躺在床上的时间比她还要少,就算赵珩渊没感觉,陆清漪看在眼里也会心痛啊。 只是,因为许久不曾一起睡在一张床上,陆清漪精神格外亢奋,怎么都睡不下去。目光一直流连在赵珩渊的脸上,久久舍不得离开。 “相公,我发现你现在好像都没那么容易脸红了。” 想当初,赵珩渊仅仅只是看见她半露的肩膀就羞的不敢看他。可现在,陆清漪瞧了他这么久,他一点反应都没有。 就见赵珩渊突然翻身望着她,因为这个动作,两人一下靠的很近,彼此呼出的气息都能喷到对方脸上。陆清漪不由一阵羞赧,下意识屏息起来,就见赵珩渊眼里浮现一抹笑意。 第290章 又打起来 望着近在咫尺的俊脸,再是厚脸皮的人都禁不住脸蛋发烫。 “笑什么呀……你是在取笑我吗?”陆清漪皱了皱鼻子,以为他在取笑自己,更是不好意思起来。 就听赵珩渊轻声说:“我只是……有点紧张……” 紧张?陆清漪奇怪了,不过很快明白,他应该是太久不曾和她那么亲密地躺在一块,所以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吧。这男人怎么能这么可爱呢! 想到这,陆清漪还故意凑过去,伸手抱着他的手臂,把两人的距离拉的更近,而后道:“现在呢,可还紧张。” 何止紧张,赵珩渊浑身都绷紧了。 陆清漪不禁哈哈地开怀笑出声,赵珩渊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陆清漪拿他来作乐,不由无奈看她一眼,可当看见她脸上的笑意嫣然,赵珩渊眼里心里便只剩下她这个人了,其他什么想法都没有。 他伸手圈住陆清漪,在她耳边道:“好了,快睡下吧,否则你又要头疼了。” 这是陆清漪的老毛病,一旦睡不够就容易头疼。 陆清漪点点头,也双手抱着赵珩渊的腰肢,头枕在他臂弯上,很快就进入梦乡。 这两人没能睡多久,因为很快外头又响起了一阵慌乱的吵杂声,有人喊道:“打起来了,又打起来了。” 赵珩渊猛地睁开眼睛,望了眼怀里悠悠转醒,眼神迷蒙的陆清漪。 “怎么了,好像很吵?”陆清漪揉着眼睛,这一觉睡得有些迷糊,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 赵珩渊说:“好像有人打起来了,你慢慢来,我出去看看情况。” 赵珩渊下了床把衣裳穿好,小心推开门又关上,免得寒风跑进屋里冻到陆清漪。 外头持续不断有人在奔跑,陆清漪睡不下就坐起来等脑袋慢慢从梦里清醒过来,嘴上嘀咕道:“这一天天的,怎么就不知道歇会呢。” 她翻身下床,用清水胡乱抹了一把脸,一出门,刺骨的寒风冻的她瞬间清醒。 “好冷……”猛打了个哆嗦,陆清漪抬头看着天空,心想今年的初雪似乎来的有点晚啊。 还没感慨完,有个医童快速从外头跑过,陆清漪连忙上前询问:“又怎么了吗?” “西边又打起来了,好像说陈县令又让人多上了好几道栅栏和鹿砦,想来是非要把我们困在这村子不可。所以村民们都怒了,又跑去村口闹事。” 听完医童的话,陆清漪抿着唇没说话。老实说昨夜动静那么大,陈县令多加几道防线她不感到意外。只是有些无奈,如果这些人三天两头闹一回,死的死伤的伤,岂不是亲人痛仇者快。 “对了,孙大夫回来了吗?”陆清漪想起已经半天没见到孙大夫了。 医童摇头:“不瞒小娘子,孙大夫是去找药了。您也知道村子被封了,我们无法出去,外头的人也进不来,现在瘟疫也还在村里蔓延,没了药农的药材,也不知道能撑到什么时候。” 医童的话让陆清漪醒悟到自己的目光狭隘。她总是下意识把这当做前世来看待,以为在病情期间会得到相关医院的帮助。丝毫没想过,封村之后,粮食可以自供自给一段时间,可是某些稀缺的药材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用完。难怪孙大夫一早就不在废屋。 “现在药房里什么药快用完了?” “还不清楚,孙大夫已经让人把整个村里的医馆都去询问一遍,记录下所有医馆现存有的药材以作打算。” 孙大夫不愧为孙大夫,看人待事总能面面俱到。陆清漪心想,也亏得他们有孙大夫在,否则陆清漪也不知道,这一次的瘟疫能不能熬过去。 不过眼下最麻烦的还是那些折腾个不休的村民们。虽说可以理解他们想要逃离死亡的心情,可是这样一直闹腾,也给他们增加了不少工作量。原本这儿的大夫就不多了,好些人不是几天都没睡个踏实觉。 看来还得想个办法才行…… 跑到西边村口的时候,场面没有像昨夜那么震撼,因为坚持留下来的村民只十来二十个,所以那一头也没派很多衙役出来镇压。可是即使只有十来个衙役也已经够呛的。 而最让陆清漪惊讶的是,有一个蒙面的男子在这混乱的打斗中来回穿梭阻挡某些衙役下的重手,那身形很动作,不是赵珩渊还会是谁! 他为何要蒙着脸? 只是她没得及多想,就见左边不远处有个男人大腿被衙役的刺枪划伤,登时一个吃疼跪吓了。那个衙役一击击中却没想过放过人,抬腿要踹地上人的肚子。 陆清漪见状只好掏出身上的痒痒粉,抓在手里冲了过去,对着衙役的脸扔了一把:“看我的毒粉!” 劈头盖脸泼了对方一脸痒痒粉,那人一抹脸上的白粉,大怒着想要冲过来打陆清漪。 陆清漪连忙大声喊道:“别怪我不提醒你,再不用清水洗掉的话,你的脸马上就会烂了。” 话落,那个人被她的话震住了,脚步犹豫着停下,眼神怀疑的看着陆清漪,思索她这番话的真实性。 陆清漪便又补一句:“我可是个大夫,别不信我的话,难道你没发现你的脸现在开始有点痒了吗?” 她不说还好,一说对方还真觉得自己的脸麻麻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来回爬的样子。吓得他瞳孔微张,慌里慌张地用手擦脸。可是他越擦就越觉得脸痒,不禁大叫一声,冲回了栅栏那头去。 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陆清漪毫不客气地哈哈大笑起来。旁边,无意听到陆清漪对话的其他衙役,纷纷下意识远离陆清漪。 可是他们的害怕没有躲过陆清漪的眼,既然知道自己的药可以蒙住他们,陆清漪又岂会放过这个机会。她又倒了些粉在手上,伺机找人下手。 这副不怀好意的表情,就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一样,那些衙役见状连忙举起刺枪,企图和陆清漪拉开距离,并且用刺枪的优势想要攻击陆清漪。 可是赵珩渊岂会任由这些人对陆清漪下手。他一个用力拍开了一直跟他周旋的衙役,几个跳跃来到陆清漪身边,顺势抬腿踢开对方的刺枪。 趁着缝隙,陆清漪像条灵活的泥鳅一样,从赵珩渊的腋下穿过,朝着对方又扔了一把痒痒粉,正中那人的脸。 绝对的默契的配合让对方愣了愣,片刻后捂着脸尖叫着冲进了栅栏里头。 第291章 神话故事 连续两个衙役被吓跑,恐慌像瘟疫一般蔓延,其他人见状不由自主胆子缩水,你看我我看你的,都在思索着要不要先回栅栏那头。 瞧见他们都还在犹豫不定,陆清漪也不说话,露出恶魔的笑容,又从兜里拿出了装痒痒粉的纸包。结果她才掏出来,肉眼可见对面的衙役同时后退一步,手里的刺枪隐隐发抖。 陆清漪忍不住一撇嘴角,压着眼睛坏笑:“如果还想继续打下去的话,我不介意都让你们烂脸。还是说,你们都想试试?” 说着眉毛上挑,一旁的赵珩渊立马做出回应。只是缓缓上前一步,那些衙役就不由自主往后退一步。 交手了一盏茶时间,哪个没吃过赵珩渊的巴掌,各自都知这个蒙面的男子不好惹。假如他不放水的话,只怕他们早死了。再加上一个手里捏着一堆毒粉的女人,又被男人护着,滴水不漏的组合,真的打不过啊。 想到这,他们各自对视一眼,缓缓防御式后退,最后一个个退到了栅栏那头,门重新被关上,这一回又是打了个平手。 一场突如其来的暴动停止,地上躺着不少痛苦呻吟的村民。这些人昨夜本就被打伤,今天自然也没多少力气可以和那些衙役周旋,要不然昨夜的乱斗估计会再次重现。 无情的栅栏依旧紧闭着,陆清漪看着那头若隐若现的人,回想起方才那些人穿着的官服,心中浮现一股怪异的感觉,可是又想不出哪里怪。 就听赵珩渊说:“不止有县衙的衙役,还有另一拨人在。” 陆清漪转过身,不知何时赵珩渊已经扒拉下蒙脸的布,甚至衣服都换了,就这么站在她身后。她目光在他身上扫视一遍,没看见他有受伤,便顺着他的话,问:“知道另一拨人是谁吗?” “应该是太守派下来的,假如他知道陆家村有瘟疫的话。” 陆清漪随即想起白展堂的话,他说陆巴子曾经听到过陈县令让人去告诉太守陆家村的村民在暴动。想来太守是确认了这事后,特意派人过来帮忙镇压的吧。 这个陈县令真是只该死的老狐狸。 然后又听赵珩渊说:“太守的人和县令的衙役不一样,那些都是有操练过的,这些村民再这么下去,之后恐怕会有更多人死。” 他的语气少有的认真,陆清漪当下便意识到,事情真的很严重。 只是陆清漪也感到奇怪,赵珩渊似乎很懂这些官家的事。看来杀手这个职业涉猎广泛啊,连官家的事都要学习记下。 回去的路上,陆清漪看着身边的男人,忍不住问出心里的疑惑:“相公,你方才……为何要蒙面?” “因为……不想引起他们的注意。” 陆清漪不疑有他,毕竟赵珩渊的体型和五官都太引人注目,万一被记住了,下回都冲着赵珩渊来,那就不好了。 见她丝毫不怀疑自己的话,赵珩渊忍不住停下脚步,看着陆清漪神情纠结,似想要说什么。 “清儿……” 陆清漪闻言停下脚步,看着离自己一步之遥的赵珩渊,疑惑地歪着头看他。 就听的他说:“我有件事瞒着你,但是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等这场瘟疫过去,我便告诉你,好吗?” 看着他真挚的眼神和目光,想到他出了趟远门几月,回来后表情语气都不一样了,猜想他要说的事和他做的事应该有关联。 不过那又如何,即使赵珩渊不说,陆清漪也不会感到恼怒,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她自己不也藏着个惊天的秘密吗?只是既然赵珩渊决定要说,想必是心头放下了一个结了吧。 所以陆清漪没有多做思索,朝着他展颜:“好,我等你。” 不知是否大家都意识到强行闯栅栏已经没有用,村民们垂头丧气地坐在棚子下,等着医童给他们处理伤口。陆清漪注意到,一些原本被他们喊去盯着西边村口的人也回来了,全都耷拉着脑袋,神情落寞。 虽然陆清漪能理解他们的心情,求生是人的本能,这都是人之常情,不过一直这么闹下去也不是办法。那头现在增加了防御,陆清漪倒觉得这一下反而是件好事,至少这些人不会再三不五时就想着闯栅栏了。 接下来又是一阵忙碌的检查伤口和处理伤口,这一次陆清漪忍不住了,故意吓唬他们说:“你们要继续和官府的人斗我不管,但是你们别忘了村里还有瘟疫。你们怕还不知道瘟疫是怎么传染的吧?” 这话立马引来了棚子中所有人的注视,等着陆清漪告诉他们是怎么传染的。 得到预期的反应,陆清漪故意慢悠悠吊着他们的胃口:“都知道马大娘失心疯砍人的事吧。” 怎会不知道,当时大半个村子的人都跑来看热闹,毕竟一个小小的村子,什么时候见过这么大的场面。只是当时太多衙役在处理,所以很多人都不知道事出何因,时间一长就忘了这么一件事了。 这些人一听有八卦,连身上有伤都忘了,纷纷竖起耳朵开始八卦起来:“马大娘那是怎么回事?听说这一家子都被鬼上身了。” “对对,我听到也是鬼上身,说是挖到什么地里的东西,结果那上面住着脏东西呢。这不才一个月一家人全死光了。” “不对呀,我听到的怎么是马大娘得了失心疯,丧心病狂的杀了家里人的事,对了,听说她家走水也是因为她要害死自己媳妇,趁着媳妇睡觉的时候,一把火烧了。” “不对不对,不是这样的,我听到的是……” 一说起八卦,这些人就都精神起来,纷纷说着自己从别处听来,但又不是实情的八卦消息。眼看着他们越说越离谱,陆清漪连忙出声打断他们。 “错了,你们听到的都是不真实的,真实的情况是。他们都是因为瘟疫死的无辜人,没有什么失心疯啊鬼上身,更加没有谋害这种荒唐的事。” 这样没带任何神话恐怖色彩的事实,自然是引不起大家的共鸣的,因此这些村民听完都露出不可能的表情。 陆清漪这下总算知道为何前世会流传下来那么多带神话色彩的故事了,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民间的百姓只怕都不感兴趣吧。 第292章 宁可杀错不可放过 陆清漪还是努力拉回原来的话题:“听我说,小马一家的确都是因为染上瘟疫死的,而之所以后面有那么多人染上瘟疫,也是有关联了。其中最明显的一个关联就是……”说到这儿,她故意停下来不说。 这些人本就打着八卦的心,一见她停下,纷纷催促:“最明显的关联是什么?” “对啊,是什么啊?你倒是快说呀。” “急什么呀,那不是很明显吗?”陆清漪用嘴巴努了努他们身上的伤口。 这些人一脸茫然,全往陆清漪望着那个人看去。须臾,有人以为陆清漪指的是这个人是传染瘟疫的人,吓得一个激灵跳了起来,惊恐地瞪着那个一脸茫然又无辜的人。 “这人身上带着瘟疫?!”他一吼,其他人都吓得站了起来,远离并且警戒起来。 那个无辜的村民见状连忙大喊:“误会误会,都是误会啊,我没病,我是正常的。” 然后转过来惊恐地对着陆清漪大吼:“你个臭娘们在胡说什么,老子没病,老子什么时候染上瘟疫了!” 陆清漪也没料到自己的故弄玄虚反而搞出了个大乌龙,当下也是十分抱歉,连忙站起来帮忙解释:“各位误会了,我没说这个人得了瘟疫,我的意思是,瘟疫是通过血液传播的。” 村民们又是一头雾水的样子。 陆清漪说:“简言之就是,只要你们身上有伤口,又不小心接触得了瘟疫的人,那么你们就很大可能会被感染到。” 话落,无一人回应。陆清漪不由以为自己没解释清楚,或是自己解释得不够通俗,正要再说一次,就见有人嘘道。 “你就掰吧,怎么可能碰一下伤口就染上瘟疫呢。” “就是啊,大家不用管这人,她肯定是在讹我们来着。” 陆清漪无语:“我讹你们做什么,对我又没好处。” “那就得问你了啊,说不定你是见我们赖在这不走,特意说这些来唬我们的吧。” “绝对是,要不你这娘们没事提马大娘的事做什么,肯定是借着这事吓我们来着。” 听着他们一口一句不信骗子,陆清漪无语翻白眼,耐着性子说:“我是大夫,不会拿瘟疫这事来开玩笑。你们不想想为什么马大娘发疯砍人之后,周边的人为何突然都不见了。还有为什么瘟疫蔓延的那么快?” “因为疫鬼。”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引来其他人的赞同。 陆清漪差点没喷血。 “行吧,随便你们信不信,不过受伤了的人最好都小心一些,尽量不要碰水或者碰别人的伤口,因为现在也不知道有没有还没核实的病者。”陆清漪放弃治疗了。 要离开的时候,她又想起一事,嘱咐道:“还有就是最好不要住在这,即便现在是寒冬,可这山里头还有不少蚊子,蚊子会传染病毒,万一谁不小心被感染了,后果多严重你们自己清楚。” 然后陆清漪不再说什么,转身去找赵珩渊了。 由于这一折腾时间流逝不少,此刻再要上山也是浪费时间,陆清漪干脆留下来研究记录病情的册子,正好黄郎中也在,便一起研究到底接下来到底该用哪种药比较好。 “小娘子方才的话我都听到了。”才坐下不久,就听黄郎中突然抬头微笑望着自己。 陆清漪一愣,反应过来他指的是自己吓唬那些村民的话,不由感到一阵赧然:“抱歉,我这么做是不是很没医德?” “非也。”黄郎中笑着摇头,“我倒是挺佩服小娘子的,至少小娘子做了我们想做却没做的事。” 陆清漪闻言忍不住笑起来:“那群人很讨厌对吧。” 黄郎中笑着摇头叹气:“只希望他们听得进小娘子的话,不要再生事端了。” 陆清漪也道:“只盼如此,他们没明白,在没有解决瘟疫之前,他们是绝对不可能离开这儿的。” 从今日太守派人帮忙镇压村民可以看出,就算太守愤怒陈县令的知情不报,可在瘟疫横行面前,为了防止更多人感染,他们宁可杀错不可放过。 在临时收拾起来的药房里,陆清漪和黄郎中在一堆药材面前挑挑选选,一边在自己的本子上写写画画。陆清漪从一个篮子上拿起一块晒干了的黄褐色的药,放到鼻间闻了闻,陷入了沉思中。 片刻后,陆清漪拿着手中的药问黄郎中:“黄郎中,您觉得穿心莲如何?” “穿心莲?”黄郎中喃喃道,“穿心莲性寒味苦,可以帮助消肿止痛,清热消炎,小娘子是觉得他们身上的斑块中存在发炎的情况?” “我只是猜测,从他们的斑块发红来看,应该是体内细菌侵袭导致免疫系统的反击,进而形成了炎症堵塞在其中,所以皮肤上才会呈现红色的斑块。” 说到一半,陆清漪看见黄郎中一脸努力理解的表情,才意识到自己又用了前世的医学术语,可是一时间她又想不出用什么词汇来代替,只好朝他尴尬一笑,希冀可以蒙混过去。 “我的意思是,其实我们人在生病的时候,自身也会帮忙驱逐来自体外的病毒。这个时候我们就会出现身体不舒服,比如头晕流鼻涕的症状。而这些红斑也是一样的表现。” 这话并未完全解释清楚陆清漪一开始说的话,不过黄郎中大概明白她的意思了。 他略思索了一下,摇头道:“穿心莲不行,这味药性寒,而病患们大多也是寒性表现,所以这味药不适合用到他们身上。” 陆清漪恍然大悟,穿心莲的确不适合用在病人身上,看来还得换另一种药。 虽然刚想到一个药就被否决掉,但是陆清漪没有气馁,反而激起她用功的心。她不再翻找药材,而是坐下研究册子中的几个方子。 这几个方子是几个大夫包括孙大夫和黄郎中在内互相交流然后修改的,其中有几味要出现的比较频繁,虽然前后有所删减,但都会在调整中加入。 第293章 阿头仔 香石藤,攀援藤本,长约五米,长枝上的叶互生,短枝上的叶簇生,味苦涩,性温,可祛瘀消肿。 红花,古名红蓝花,辛苦甘温,破淤活血,润燥消肿。之前她曾用这味药给媚娘月事。 乌骨麻,又名白龙骨。多年生草本,先端尖,带尾状,基部在狭的一侧楔形,边缘通常在中部以上有牙齿。性温,但是苦辛。 这几味药就是他们翻来覆去没有舍弃的,全都是活血化瘀的好药。只是陆清漪还是觉得缺点什么,她想到那些人身上的红斑到了后期会变成十分恶心的脓疮,这一点也是她十分在意的。 “黄郎中,你还记得赵老大身上的脓疮吗?” 黄郎中点头:“印象深刻,而且很奇怪。”看来他们都想到一块去了。 的确很奇怪,按理来说,既然红斑里头的肉都腐烂了,而且前期皮肤光滑细腻,到了后期顶多皮肉跟着糜烂。可是没有,反而会有一段时间生长成脓疮,一个不小心还会爆开,造成感染和传染。 或是想到脓疮的事情,陆清漪不知为何联想到山上那些动物的尸体。那时这些动物身上有分布一些像发霉了一样的藓皮,可是人的身上却没有这种藓皮,为什么呢? 陆清漪想不通其中的区别,便把自己看到的提了一下:“原本我是打算今日再上山查看一下的,可是后来发生了太多的事,所以也顾不上去了。” 黄郎中沉思了一下,也觉得应该再上去看看,说不定能找到一些突破。 两人又讨论了一番,虽然没有得出什么结论,不过也不是没收获,至少陆清漪了解到不少如何在没有现代科技的帮助下,怎么给病人治病。 回家的路上,陆清漪格外的兴奋。说来这还是赵珩渊回陆家村后,第一次两人一起回到山上的家去。莫名的,陆清漪就是觉得内心充满了安心和激动的矛盾,像是出差办公后终于可以回家的心情。 一路上,陆清漪叽叽喳喳个不停:“相公,你不在的这几月发生了不少事,咱们门外的那个棚子都是村民自发建的,虽然有些简陋,不过那段时间我都是在那给村民看诊治病的。” 回想起那段时间,似乎好像是半年前的事一样。 赵珩渊对她说的棚子有印象,毕竟任谁家外多了一个棚都会诧异。然后他想到了屋后的小型竹棚,问:“屋后的棚子是小诚做的?” “是爹和小诚,应该说主意是小诚出的,棚子大部分都是爹在做,要不然凭我的能力,屋后的那些菜早死光了。” 想到空了的鸡笼,赵珩渊深有感触。 大概是也想到了那个空了的鸡笼,陆清漪脸上飞快闪过一抹赧然,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莫名其妙死了一只鸡,所以把剩下的两只给了爹带回去养着了。” 赵珩渊没有说什么,只是摸摸她头,说:“无妨,有我在,以后我来照顾。” 这话,怎么听着像是在说以后孩子都由他来带的感觉。陆清漪不由扭捏了一下,心中暗骂自己一句脑补过头。 路上,他们经过几条街,偶尔会发现一些家宅门前挂着白布,表示这屋里有人过世。而且还发现有人在操办丧事,心中划过一抹不安。 “怎么了?”感觉出身边娇妻的情绪变化,赵珩渊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落在一户人家门口的棺材上。“棺材有什么不妥吗?” “就……没有,或许是我想多了,现在是冬天,应该不会有问题的。” 见赵珩渊没明白她的意思,陆清漪解释道:“一般来说如果有严重病情出现的时候,附近所有的尸体不管是人还是动物都不能进行土葬,而是必须立刻烧掉。” 可是陆清漪也知道,烧掉遗体在这是行不通的。若是无主遗体也罢,碰上个有主的,怕是要闹起来不可。 结果陆清漪的担忧还没完全落在肚子里,隔天就开始闹起来了,而且还牵出了很多的事情。 前面说到,当初去挖坟的人里除了赵老大和陆石生以外,还有一个人叫阿头仔。这个阿头仔年纪要比陆石生要小,也是陆家村的人。由于亲爹酗酒爱打骂妻子,所以阿头仔长大后也变成了一个混混。 在知道这三人动过小马的遗体后,陆清漪找了一圈,只能找到赵老大,而阿头仔却一直下落不明。当时谁都以为阿头仔或许没染上疫病,所以才没有去找大夫。 没想到原来苦寻不到的阿头仔早染病了,而他爹一直不肯给阿头仔请大夫,不是因为家里没钱看病,只是听信了一个神婆的话,说他是被脏东西附身,只要吃了符水,在屋子周围贴上符咒,关上七七四十九天,便能痊愈。 阿头仔跟着赵老大干的那些肮脏事,包括夜晚去挖坟这些,阿头仔的爹必定也是知道的,否则也不会相信神婆的话。所以阿头仔就这么被关了起来,除了每日三顿从窗口送饭进去,阿头仔就没出来过。 红狼这个病本来就发展迅速,而且到后期会变得异常痛苦,浑身长满大块红斑,然后还会出现脓疮。阿头仔忍受不住痛苦,日日夜夜都扒着窗口叫喊着要出去,还用瓷片自残。 阿头仔的父母见状更加笃定是他身体里的魔鬼想要害阿头仔,竟然用粗绳把人给绑了起来,栓在床边,日常吃喝拉撒都只能在床边解决。 那个时候阿头仔已经到了神志不清的时候,恰好那个时候正是马大娘发疯杀人的时候。联想到马大娘的儿子才下葬不久,所以阿头仔的爹立刻知道,自己的孩子肯定是动过小马的坟,并且以为是小马缠着自己儿子不放,还带着元宝蜡烛去给小马赔罪道歉。 可是阿头仔是因为染上的瘟疫,此举自然无用。这时阿头仔的爹又错信了神婆的话,听她的话,和自己的婆娘半夜去坟地,重新把小马的尸体挖出来,为他梳妆打扮重新入殓。 第294章 邪门的山头 听到挖尸体打扮再入殓的时候,陆清漪已经要为阿头仔的爹的无知给气晕过去了。在他爹的种种错误操作下,阿头仔的父母毫无疑问一定都染上瘟疫了。 当然事情到这还没结束。重新给小马入殓后的阿头仔爹娘就安心回家,等着自己的儿子可以康复起来。没想到还没几天阿头仔就病死了,死时表情痛苦,而且是活活痛死过去的。 当时阿头仔的娘就直接病倒了,而且还没等到下葬,隔天村子就被封了,还听说村里有瘟疫在蔓延,死了不少人。 听到这,陆清漪心中划过抹不安,问:“阿头仔的父母有去过村口吗?” 孙大夫点头:“去了,去的是西边的村口,受了点伤,然后就回家了。” 陆清漪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 这两人实打实肯定染上疫病了,他们带着病毒还受伤了,也不知道当时有没有人触碰到他们的伤口。 见陆清漪脸上变了,孙大夫安慰道:“他们二人的伤口不大,想来当时也没敢靠太近和衙役拼命,应该不会和其他人有接触。”这话说的有气无力,显然孙大夫自己也不是很确定。 陆清漪头疼地捏了捏眉心,暂时先把这个未知的事放到一边,问道:“所以他们原本是打算把阿头仔下葬,结果去搬尸体的村民发现阿头仔的死状和村里蔓延的瘟疫相似,所以跑来告诉济世堂里的人了?” “不错,那个人是谭伯的儿子,自己的爹得了瘟疫,他虽没出现过,但是都有跟我们了解过情况。前段时间他顶替谭伯去义庄做事,正好阿头仔他爹为了省些银子,去义庄找人帮忙,否则不知又要祸害多少无辜的人。” 孙大夫说的不错,倘若阿头仔的父母家中有钱雇得起送葬队处理尸体,怕是一下子得有很多人接触阿头仔的遗体,届时有多少人会染上疫病还真是难以预料。难怪孙大夫一脸庆幸。 不过这事还没结束,因为阿头仔的父母不肯交出阿头仔的遗体交给他们烧掉。在这个时代,入土为安才是一个人的归宿,焚烧掉遗体是会让死者堕入十八层地狱。 想要说服对入土为安根深蒂固的百姓本就有难度,更别说要说服阿头仔父母这样过分迷信的人,更是难上加难。 孙大夫也是愁容满面:“这件事必须得想办法解决,否则有一人不愿烧掉遗体,就会有更多人拒绝。” 是的,孙大夫担心的也正是陆清漪担心的。越是在这种时候,越是不能开先例,否则一旦有一个人不照做,就会有更多人抵抗不从。 可是说来容易做来难,从孙大夫他们两手空空回来,还鼻青脸肿可以看出,当时肯定没人帮他们说话,不然就阿头仔父母两个人怎会抢不到遗体呢。 “对了,我听黄郎中说你和赵相公要去山上再看一下那些动物的遗骸是不是。” 陆清漪点头:“打算午后就去,希望能找到些有用的东西,而且我也想知道,动物身上的瘟疫是如何传染给人的。” 由于人的基因和动物不一样,一些动物才会感染的病毒是不会传染给人的。但也不是没有例外,比如家禽中的h5n1,或者猪瘟等等。 假如能弄清楚动物染上的都是什么病,找到对应的治疗方法,再对症下药,运用到人身上的话,很大几率会治愈这个病。不过这都是陆清漪的猜想罢了,能不能找到原因还是未知之数。 这一回去山上陆清漪没选择从废屋后走,而是带着赵珩渊从小马家附近那条山路走。半路的时候,陆清漪还真看到陆江娘子说的那片自发的番薯地。满地的番薯叶,意味着地下长着不少又大又香的番薯。 陆清漪没多想,拿着小镰刀走了过去,打算从挖一些番薯出来看看。不过在那之前陆清漪先把陆江娘子的话和赵珩渊说了一遍,提醒他这些番薯可能会有问题。 听完,赵珩渊抓住了一个细节:“你说,海生娘曾经说过,这附近好像还有其他动物的尸骸?” “对,她是这么说的。”可是…… 陆清漪放眼望去,周围全是脚踝高的杂草,就算有动物经过,怕是痕迹早没了,更别说前两天还下了一场大雨。 就听赵珩渊说:“我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些痕迹。” 陆清漪自是知道赵珩渊的能力的,不过她还是忍不住嘱咐道:“小心些,千万不要受伤。” 她总觉得这片山头太邪门了,充满了很多未知数,也不知是哪一样东西导致这些动物集体死亡,她就怕赵珩渊会不小心沾染到病毒。 两人分头行动,在分开前,陆清漪让赵珩渊戴上特制的手套,又检查了一遍他受伤的地方有没有掩实,这才放他离开。这老母亲一样的叮嘱让赵珩渊感到好笑,但他不觉得抗拒,反而很享受这种有人呵护的感觉。 分开后,陆清漪看着眼前这一大片番薯地,突然发现自己的想法有些天真。这么大一片地,要从何下手?而且就算挖出来,她也没有仪器可以检测里面的成分啊。 “算了,走一步是一步吧。”她喃喃道,专心致志地开始挖起来。 没有人工干预的番薯长的特别肥大,费了陆清漪好大的精力才挖出一个。这是一个红皮黄肉的番薯,从外表看没有任何问题,也没有出现变异后的歪瓜裂枣形状,反倒一个圆鼓鼓的,看着就觉得很甜很好吃的样子。 陆清漪又连续挖了好几个番薯出来,除了大小不等外,这些红薯看着很正常,和平时自家种的外头买的一样,没有特别之处。 可是问题就来了,按照陆江娘子的话,当初他们附近几家都是通过小马知道这儿有番薯,而且这些人的共同点就是都吃了番薯。难道还有什么细节被陆清漪忽略了吗? “不是番薯的话,海生娘和陆柳氏都说这段时间没有吃过荤菜,那么他们是怎么染上红狼的呢。” 一定不是直接接触感染的,否则他们就会跟陆石生一样,发现的时候身上已经出现红斑。他们染病的速度要相对慢很多。 第295章 尸山污染 正当陆清漪脑海里的头绪乱成麻团的时候,赵珩渊那头似乎有发现。陆清漪一个激灵跳起来,往赵珩渊的方向跑去。 “清儿,你来看看这个。”才走近,赵珩渊就指着他脚边的一具动物的尸骸。 那是一只灰色的野兔,尸骸不大,由于这边的杂草更多,几乎都在脚踝以上,若不是赵珩渊眼尖,怕是会被陆清漪忽略掉。从尸体皮毛来看,这只兔子又应该死了大概五天左右。 陆清漪蹲下,伸手拨拉了一下兔毛,一下就把兔毛给拉下来,清晰可见下面的红斑和烂肉,当然还有一堆肥美的蛆在蠕动。她皱了皱眉,又拨了好几处兔毛认真端详,果然发现上面有霉斑。 “太奇怪了……”真的太奇怪了。 “是霉斑吗?”赵珩渊虽不懂医,对红狼的了解也是从陆清漪那儿听来的,但直觉告诉他,陆清漪指的古怪的地方就是那霉斑。 陆清漪点点头,说:“原本红斑只腐肉不烂皮就够怪异,这霉斑又是哪儿来的呢?我实在想不出又哪种病既出现溃烂还有发霉,又不是食物。” 赵珩渊问:“会是误食了有毒的蘑菇之类的吗?或是因为山中太过潮湿,所以这些动物尸体在死后皮毛才会生出霉斑?” 陆清漪摇头,示意自己不清楚。她到底只是个医生,对动植物的习性不是很了解,不排除赵珩渊的猜测是对的,只是现在是寒冬,这座山的环境有潮湿到出现霉斑的程度吗? 太多的疑问让陆清漪思绪都混乱起来,看来还得去那个山沟再看一次那堆成群的尸骸才行。 再次回到尸山,还没走近老远就听到成群的苍蝇嗡嗡直响。这一回陆清漪学聪明了,让赵珩渊老远扔块石头,惊起一堆苍蝇后,两人才慢慢走过去。 腐臭味充斥在鼻间,即使两人都戴着面罩都隔绝不了这股熏天的臭味。大约是刚从圆滚滚的番薯地过来,一下子闯进这尸堆中,陆清漪都忍不住撇开头干呕起来,就连呼吸都变得窒息起来。 倒是赵珩渊,依旧面无波澜仿佛没有嗅觉一样。只有在陆清漪开始干呕的时候,眼里露出担心的表情。 “有带着薄荷膏吗?”赵珩渊提醒她。 陆清漪这才想起自己随时携带的薄荷膏,连忙从兜子里拿出来,快速挖了一块放在鼻下。清凉的薄荷味一下冲进了鼻子里,驱散了不少吸进去的尸臭味,陆清漪才觉得自己总是是活过来了。 没死在暴乱中却差点死在尸臭里,说出去都觉得丢人。 “好些了吗?” 陆清漪点头,抹去眼角的泪珠,说:“不知道是不是下过雨的关系,总觉得更臭了。” 赵珩渊环顾了一下四周,不知是想到些什么,眉心紧皱。 陆清漪正好转过头来,看到他浓眉拢在一块,便问:“相公怎么了?可是想到些什么?” “不错。”赵珩渊斟酌了一下词汇,缓缓道,“这片山头离村子太近了,如此大规模的死尸,如果不尽快处理的话,恐怕这片山头以后都有问题。” 一语惊醒梦中人啊,陆清漪终于知道为什么第一次看见这片尸山的时候,除了震惊外还有浓浓的不安。 诚然,以前听说过的动物尸山都是在森林的最深处,而且为了死后不被其他动物啃食,一般尸山都会在偏僻无人烟的地方。所以对人类或者动物群影响不大。 可是眼前的尸山是因为动物染病而集中死在这的,它们的尸体都带着病毒,就像那头死在了小溪边的鹿一样,它身上的每一处地方都充满了细菌和病毒,这些细菌和病毒会通过水进入身体。 同理可证,这些死在山上的尸体,它们的血会渗进土地里,尤其在一场大雨的冲刷之后。而且它们身上的腐肉和尸水同样带着病毒,也会污染这一片山的环境。 可是当初上来的时候陆清漪根本没考虑那么多,一来那时天已经快黑了,她必须先保证三人都能平安下山。二来这片尸山是很重要的一个线索,或许会帮他们找到病毒的源头,所以她根本没想到环境污染这一块。 然而此番上山两人都没带火折子也没带油或者烈酒,想要一口气烧掉这么多的尸体,怕是不容易。而且她到现在还没弄清楚这些动物都是怎么死的。 瞧见陆清漪愁着脸,赵珩渊没有打扰她,而是默默走开到另一边去寻找蛛丝马迹。他不知道自己能帮上什么,只能尽自己所能,希望多少能帮上陆清漪一些。 实际上赵珩渊有丰富的狩猎经验,不管是猎人还是猎动物,所以才能看到寻常人平时注意不到的东西。比如此刻,他翻过山沟来到另一边,看着不远处花朵状的草木,眼里闪过一丝精光。 没记错的话,这种草木叫泽漆。 赵珩渊大步上前,在周围转了一圈,停在一片有过啃咬痕迹的草木面前,撩袍蹲下,伸手捧起被啃咬过的茎叶,放在眼前细细观察。看了好一会,他的目光被旁边不远处的另一株泽漆上。 这株泽漆仅被咬了一口,所以还剩下一半。这剩下的一半叶子上有一片奇怪的痕迹,呈暗灰色。由于已经干涸了,只能大概看出像是粘液留下的。 赵珩渊抬头在周围扫视一圈,在这附近又找出了不少这种灰色的痕迹,但分布的不均匀十分随机,像是粘稠的唾液边走边滴落造成的。 想到这,赵珩渊站起来,回到陆清漪身边,见她正在一一翻找尸体,对比那些尸骸上的霉斑和分布情况。赵珩渊没有出声,而是随即找了一头鹿,抓起头部,用手指撬开鹿的嘴巴。而后,他又连续看了好几种动物的嘴,目光若有所思。 “清儿。”须臾,赵珩渊放下手中的东西,来到陆清漪身旁,说,“我找些东西,你要不要来看看。” “好。” 陆清漪拍拍手,正要站起来,就看见赵珩渊蹲下,抓起方才她正在看的一头羊的嘴巴打开。 “你看这头羊,它的嘴角边和里头都残存着粘稠的唾液,这些唾液的颜色是发灰的。方才我在那头看到了一片泽漆,部分叶子上面也有这种灰色唾液的痕迹。” 闻言,陆清漪连忙凑过去,果然发现这头羊嘴上周边的毛都黏糊在一块,显示着它在死前嘴角一直在流口水。 第296章 僵尸鹿 陆清漪伸手提过过一旁的松鼠尸体,发现它嘴边也有唾液的痕迹。不仅这些,野兔、鹿等等的草食动物嘴边都有流口水的痕迹。而且从毛发全都黏在一起可以判断出,那口水很黏糊。 不知为何,这个症状陆清漪总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或者说在哪儿听说过,可是一时间又想不起到底是在哪里听说过。 “相公,你说的那片泽漆在哪?” “就在山沟的另一头。” 赵珩渊领着陆清漪翻过山沟,陆清漪这才发现原来山沟的这一边,竟然有这么大一片泽漆。关于泽漆陆清漪之前已经听小六他们说过,这种植物的茎是有毒的,会造成皮肤溃烂。难道,那些动物就是因为吃了这些泽漆而死的? 不,不对,泽漆虽然有毒,但只在茎部,就算动物误食了,也不可能会导致动物得会传染的疫病。 “这些唾液的颜色发灰而且粘稠,说明了那些动物在来到这之前或者栖息在附近的时候,其实就已经生病了。会不会是病糊涂了,所以把泽漆当成了可以吃的食物?” 赵珩渊赞同她的观点,同时提醒道:“这一片尸山里,死的都是素食的动物,没有吃荤的。” 这话点醒了陆清漪,不错,从他们第一次发现的鹿,到这片山头上的尸体还有小马吃的那头鹿,共同点都是草食动物,没有一只是吃肉的。所以这些鹿身上溃烂的现象是因为吃了泽漆的关系吗? “相公你怎么想?”陆清漪没有把握,只好询问一旁的赵珩渊。 赵珩渊低头思索了一下,说:“你方才不是说觉得这些动物在死前表现出来的行为很熟悉吗?可有想起是什么病了?” 赵珩渊的话让陆清漪脑海里飞快闪过一个画面,可是这个画面一闪即逝,快的陆清漪根本抓不住,一心只觉得很熟悉,可就是怎么都想不起来。 “我的确在哪里听说过这种病状的,比如不断的流口水,长着脓疮,会互相传播感染,死亡率极高。” 陆清漪边重复着这些病状,明明觉得都已经要抓住那个灵光一闪的尾巴了,偏偏在最重要的地方卡壳了,实在令人懊恼。她烦躁地想要抓头发,手才举起来想起自己还戴着手套,只好作罢。 见状,赵珩渊安抚她:“别急,慢慢想就好,只要是听过的,迟早会想起来的。” 或是因为他沉稳的语气让陆清漪焦急着想要找到答案而变得焦灼的心渐渐冷静下来,陆清漪这才意识到自个儿有些操之过急了,如果不是赵珩渊在一旁提醒她,说不定她自己就要绕进死胡同里了。 就在这时,陆清漪发现生长着泽漆的这片地里,地上还长了一些别的东西,由于杂草长的比较高的缘故,所以一开始她都没有发现。若不是她因为焦急原地直跺脚,把杂草踩扁了,还真不会看见。 她蹲下扒拉开这些杂草,露出一片匍匐状,根茎纤细,长约10-20厘米的植物。这种植物叶对生,椭圆形、长圆形或倒卵形还不对称,边缘有细锯齿。这种植物,陆清漪之前从未见过。 “这是……” “这是千根草。”陆清漪还未问出口,一旁的赵珩渊已经回答她了、 “千根草?” “不错,这种草也叫细飞扬,以往军……那些兄弟皮肤生疮或者瘙痒,都会找这种草煎出药汁擦拭患处,擦一顿时间很快就会好。” 陆清漪没注意到他说话时怪异的停顿,而是低头嘀咕道:“这么说来,这个千根草也属于药草的一种了。” “算是,我听说这种草还可以消炎止泻。” 还能消炎止泻? 消炎这两个字引起了陆清漪的注意,其实早在前几天她研究记录册的时候就一直在想,病人身上的红斑之所以会发热,会不会跟发炎也有关。而且这些病人通常都伴有痰咳,这何尝不也是炎症的一个表现。 然而还有一个很怪异的事,这五朵云的根茎会导致人的皮肤出现溃烂的症状,可是这千根草却能治脓疮和止痒。这种相克的植物竟然长在一个地方,怎叫人不感到怪异。 她忍不住把自己的发现告诉赵珩渊,听完赵珩渊却是若有所思:“或许……这便是治病的药?” “相公的意思是,这千根草可以治红狼……” 话说一半,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竟是让她想起自己绞尽脑汁都想不起的事来。 “我记得尸山这些尸体得的病是什么了!”陆清漪激动不已,眼睛像是突然加了五十瓦的灯泡一样闪闪发光。 “是一种叫僵尸鹿的病!” 僵尸病,顾名思义就是像僵尸一样只会盲目行走和少部分带有攻击性的一种病。这是一种慢性消耗病,患有这种病的鹿会出现体重减少,流口水和走路不稳的现象,一般是通过唾液,尿液和粪便传播的。 印象中这种病前世的时候还没有出现传人的迹象,而且这种病通常需要几年时间才会显露,难道真的是病毒变异了? 陆清漪把僵尸病的症状和赵珩渊说了一遍,联想到这一片山头随处可见的泽漆,心中觉得这两者或许是有关联的。 “可是……会是她我急于找到原因的下意识联想吗?”陆清漪不自信地看着地上的泽漆,第一次对自己的判断产生怀疑。 赵珩渊也很少见到陆清漪不自信的时候,心里明白她必定是十分在意这次的疫病,这才会怀疑起自己来。 想到这,赵珩渊说:“不要急,遵循你的心去做就好,我相信你。” “可是……我怕会辜负你的相信,其实我没你想象中那么厉害的……” 赵珩渊却摇头:“你很好,要对自己有信心。” 倒不是赵珩渊盲目相信陆清漪,他只是觉得陆清漪的猜想应该没错。而且从认识陆清漪到现在,她待人处事稳扎稳打,有自己的判断力,不是个冲动莽撞之人。 这种时候赵珩渊的鼓励打气无疑是对她最大的支持,要不是这儿尸臭味熏天,陆清漪感动得就差抱着他多亲几口了。 第297章 高帽 “谢谢你相公,要是没你在的话,我不知得有多彷徨了。” 陆清漪知道自己一直就不是个立场坚定的人,之前能熬过来,大多数是被生活逼着往前走,或是为了自救自卫才挺到现在。可是这回不一样,瘟疫一事关乎到几十甚至可能上百的性命,一个不小心,或许就会因为她的误断配错药,导致病情严重或者死亡。 这种结果,光是想象都觉得压力山大。若是没有赵珩渊给她的力量,或许陆清漪会下意识龟缩、逃避也说不定。 “那我们先回去吧,告诉他们在这发现的讯息,顺便找人一块过来处理这片山的尸体。”为了不造成环境污染,这片山头得想办法处理一下才行。 他们沿着来时的路返回,再次经过番薯地的时候,陆清漪想起泽漆株上的灰色唾液痕迹,就又拐过去重新查看,果然在这些番薯叶上发现不少的唾液痕迹。 “看来小马吃的那头鹿应该就是感染了僵尸病的鹿吧。” 纵观附近还有一些小尸体来看,应该有不少素食动物通过尿液粪便和唾液互相感染,而这些唾液或者尿液渗透进了这片番薯地里,加上那头鹿的尸体在这腐烂,才导致了吃过番薯的村民染病了。 想来当初那头鹿早已感染,由于病毒入侵大脑,才会寒冬时节还跑出来,并且闯入了人类生活的领域。而小马阴差阳错发现了这头鹿,带回了家吃掉,进而传染给了人。 一想到这陆清漪不免感到唏嘘。像他们这种平民一年也不知能吃上几次荤菜,好不容易吃了一次,结果却要了一家人的命。还有其他无辜卷入这场瘟疫的人,又是何其冤枉。 “这片地的番薯都要铲出来烧掉。”环顾了一圈,赵珩渊皱眉道。 陆清漪拍掉手上的泥土站起,望着眼前这一片番薯地,下意识叹口气。 是啊,虽然很可惜,尤其在这种进出不得,没有货物可以交易的情况下,任何一颗粮食都尤其珍贵。一下子烧掉这么大一片番薯地,光是想想都觉得心在滴血。 回到山下,原本该去西边村口,不过想到从昨天后就没有东边村口的消息,也不知道陆巴子怎么样了。陆清漪思索了下,觉得应该去看看他的伤口恢复如何。 两人绕到医馆还没走到陆巴子所在的房间,老远就听见里头传来说话的声音。由于都是大老爷们,嗓子贼响,间歇还夹杂着大笑。不用进去都可以知道,陆巴子的伤口应该恢复得不错。 待走近,陆清漪才发现屋里除了陆巴子那几个兄弟外,还有好几个看着眼熟的郎中在里头,全都挤在床边盯着陆巴子的腿。 陆清漪不由和赵珩渊对视一眼,赵珩渊说:“人太多,我就不进去了,我去外头等你。” “好,我很快就过去找你。”她也是没想到这儿会这么热闹,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 待赵珩渊走后,陆清漪伸手敲了敲半掩的房门,提醒他们外头有个女子:“我可以进来吗?” 听出是陆清漪的声音,陆巴子连忙朝门口大喊:“是恩人来了,快,快给恩人斟茶搬凳子。” 房里登时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动静。 陆清漪受宠若惊地挑了挑眉,推开房门,抬脚跨过门槛进去。 “八子,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儿不舒服?”她进去,望一眼一旁的三个郎中,只认得出唐郎中,只好先点点头打招呼。 陆巴子咧开大嘴,中气十足道:“好的很,除了有点痛。”说着顺手拍了一下大腿,疼的他龇牙咧嘴。引得一旁的人哄然大笑。 陆巴子见状故意装得很凶的样子,凶巴巴道:“笑,等我能动了,看我不好好教训你们。” 然而并没有人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大家嘻嘻哈哈,都说等着他好起来再说。 陆清漪难得的没有跟着起哄损陆巴子,而是道:“你们可别以为他会在床上躺很久,如果伤口恢复得好的话,过几天他就能下地走一走了。”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惊喜地看着陆清漪,就连当事人陆巴子也感到惊讶,眼里掩饰不住的雀跃:“真的吗恩人?我很快就能下地走动了?” “是啊恩人,我们八哥真的很快就能下地了吗?您不会是哄我们的吧?” 陆巴子的几个兄弟都眼巴巴看着陆清漪,看的出他们这群人的感情十分深厚,对兄弟都是掏心掏肺的好,彼此也很顾及对方的感受。 陆清漪微笑着点头,说:“只要他这些天乖乖躺好歇息好,伤口愈合不错的话,就能下床了。不过……” 陆清漪故意停顿了一下,在看见他们全都伸长耳朵倾听的时候,笑道:“不过也只是可以下地走一走而已,可不代表能跑能跳,而且不能走太久,一盏茶时间就要坐下休息。” 闻言,陆巴子露出些许低落的神情,看来他是真不习惯在床上躺着无所事事。 见状,他的兄弟们连忙安慰他:“能下床就很好了,还记得二牛吗,上回被一头牛撞到肚子撞出一个洞,在床上足足躺了两个月才能下床呢。” “是啊八哥,过几天就能下床了,多好啊,说明我们恩人医术了得。” “对对对,还是我们恩人神医妙手,华佗再世啊。” 不知怎么的,画风突然转变给陆清漪戴起高帽来。 陆清漪连忙伸手打断他们的阿谀奉承:“得得得,别扯我身上,我也没做什么,最重要是他要好好休息,养好伤口就什么都会好起来的。” 说到这伤口的事,一旁的三个郎中都忍不住说话了。 “敢问小娘子,您这缝补的方法,可是如何想到的,又是如何操作,可能告知我们?” “是啊,方才我们几人研究了好一会,都没能看出其中奥妙之处,实在是太愚笨了。” “不错,我们早已听闻小娘子这缝补之术的厉害,今日一见果真是妙极了。”唐郎中也道。 这三人一人一句,夸的陆清漪都不好意思了。在前世缝合手术和打针都是最基本的,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是一种习惯,倒没想到这些人会因此对她崇拜不已。 第298章 流传千古 想到未进门前这几人都凑在陆巴子腿边指手画脚,想来就是在研究陆清漪是怎么缝伤口的吧。 之前几次做缝合手术是给秀娘和甄洛芸止血,这二人都是女子,而且缝的地方在私处,即便那些大夫听说了,也不好意思询问。 而现在,有陆巴子这么一个现成的模型在,只怕这两天没少有其他大夫跑来观摩吧。 果然,当陆清漪扫过床上的陆巴子,就见他一副生无可恋抬头往房梁的表情,差点没把她乐坏。 不过陆清漪很是给面子没有笑出来,她耐心地为了郎中们解释:“这叫做缝合手术,当遇上大的伤口的时候,用鱼线把皮肉给缝起来,可以促进伤口快速愈合,又可以避免病患动作过大时导致还没完全愈合的伤口再次出血。” “当然了,假如当时伤口太大,血又流个不止的话,不能强行把肉给缝起来,而是先要止血消毒,才可以进行缝合手术。否则,缝合起来的伤口不到三天就会因为发炎导致流脓,严重些的话,还会因为细菌感染导致死亡。” 细菌感染他们当然听不懂,不过陆清漪说的他们大体都听明白了。各自低头细细琢磨了一下,还是没能完全领悟什么情况可以用缝合手术,又是该如何用。” 关于缝合手术怎么做,一时半会陆清漪也说不清楚。缝合虽然不是什么大手术,但十分考手指灵活度和熟悉的操作。想当初她也是对着猪皮练了好久,差点都要练出斗鸡眼了。 想到这陆清漪说:“以后有时间的话,我再把这缝合手术告诉你们吧,因为这种活比较考手指灵活度,真正要学会的话,至少要对着猪皮练习很多次才能掌握的。” 闻言,包括唐郎中在内的几人纷纷激动地站起来,脸上的兴奋溢于言表。 “太感谢小娘子了,您的这个善举一定会让很多百姓受益的。” “是啊,小娘子真不愧是神医再世,您的大方和无私一定会流传千古的。” 没那么夸张吧,还流传千古…… 陆清漪忙道:“客气客气,举手之劳罢了。” 怎知她的不好意思被误认为是谦虚,几人又是一顿猛夸,夸得陆清漪都觉得自己的脸皮快要被夸掉了。 偏偏陆巴子这人还跟着起哄,说:“那是自然,我恩人这医术只怕是整个晋国都无一个能媲美的。” 陆清漪闻言不由满头黑线,忙打哈哈:“没有没有,太夸张了。正所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就是个会看点小病的大夫罢了。” “怎么夸张了,我说的可是实话,那晚……” 话没说完陆清漪甩了一个飞刀过去,压低声音道:“行了,别说了。” 正所谓树大招风,更何况她的医术的确没精湛到可以吹牛皮的地步,再说下去她得原地自焚不可了。 然而陆清漪忘了陆巴子这个大汉根本不懂看人眼色嘛。 在听见陆清漪那句低声的警告后,陆巴子愣了一下,随后哈哈大笑道:“好吧,恩人都被你们说的不好意思了,我们就别说了。” 陆清漪郁卒,只觉胸中一口老血没喷出来,差点活活憋死。 这个陆巴子,要不是看在他是病人的份上,看她不收拾他。 陆清漪郁闷想到。 从陆巴子的房里出来,陆清漪第一次发觉原来屋外的空气如此清新。她双手叉腰,大大吸了口冷气,等肺腔匆忙了冷气。正要呼出来的时候,眼角余光瞥见游廊上有个人影,一个受惊差点被自己呛到。 “咳咳咳……”强烈的咳嗽止都止不住,陆清漪用手捶着胸口,试图尽快熬过胸口火辣辣的疼。 在她咳的就差把肺吐出来的时候,那个害她呛到的人从游廊上快步走过来,但在快要走近的时候,又突兀停下,站在距她三步之遥的地方,关切问道。 “你没事吧?”是白展堂。 陆清漪边闷咳边朝他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只是心里郁闷,这个白展堂怎么走路悄无声息的,要不是她抗压力够强,说不定就被他吓死了。 好不容易终于缓过劲来,陆清漪直起身看向白展堂。他脸上是一如既往的冷淡没有表情,下意识让人有种被他瞧不起的感觉。 明明还是那样一副难以靠近的表情,可是陆清漪还是敏感的察觉到白展堂的态度有些不同。可是哪儿不同呢,陆清漪又说不出来。 “白捕快,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三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被白展堂打断。 “八子怎么样了?” “啊,哦,他挺好的,我看了下伤口虽然还有点红,不过没有出现发炎的情况。而且他也没有觉得身体哪里不舒服,过段时间再拆线就好了。” “那就好。”白展堂轻声道。 “那你……” 可是陆清漪的关心还没问出口,就又被白展堂打断。 “抱歉,我有事,告辞。” “呃……好……”好字都没说出口,白展堂的背影就消失在眼前了。 望着空无一人的走廊,陆清漪一头雾水地摸了摸脑袋,耸耸离开了。 去完东边后,陆清漪又返回西边村口的废屋,让人意外的是,那些原本赖着不走的村民现在不赖在废屋外了,自个儿在附近的路上重新搭了棚子。 在看见赵珩渊的时候,这些人畏惧地避开了他的目光。有人小声互相交耳,也不知是故意说给他们听还是无心的,但这些难听的话都飘进了陆清漪的耳里。 “听说他就是之前那个外村民,好像说是哪里来的山贼。” “这个我知道,听说他还把王家那小霸王的手脚都打折了,那个凶残啊,简直令人发指。” “真的吗?这也太目无王法了吧,这种人怎么能留着我们村子里呢!” “就是,我们应该联合起来驱逐……” 他字还没说出口,听不下去的陆清漪忍不住了。她一个旋身飞奔过去,一把揪起这个说要驱逐赵珩渊的年轻人的衣领,气的眼睛都瞪成了牛眼。 “你说什么,有胆再说一遍。” “我、我难道说错了吗?” 面对陆清漪惊人的气势,小伙子下意识慌了起来,但是转念一想对方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罢了,有什么好怕的,便伸手要推开陆清漪。 第299章 护犊子 “啊,杀人了啊,有人要杀人了啊。” 故意挑起群众情绪的夸张语气让陆清漪更是生气,她掏出兜里的薄荷膏,拿在手里恶狠狠道:“让你乱说话,我现在就让你知道杀人是怎么做的。”说着就要打开瓶盖。 对方知她是个大夫,手里拿着的都不知是什么害人的毒药,吓得当下挣扎着逃脱赵珩渊的桎梏,一边大叫:“救命啊,快救我。” 一旁的人踟蹰着想要上前帮他,可碍于赵珩渊那吓人的眼神,光有动作没有行动的站在原地没人动弹。 瞧见这些人胆小怯懦的行为,陆清漪嘲讽一笑,讽刺道:“刚刚造谣的时候不都很热情积极吗,现在怎么一个个都不吱声了?” 见他们没说话,陆清漪又道:“方才谁说我相公是山贼的?” 依旧没有人说话,只是全都盯着赵珩渊和陆清漪,眼神飘忽不定,或是因为惧怕不敢说话,或是在心里咒骂着他们,陆清漪不得而知,只是觉得更气愤。 “没人说话吗,方才凭空捏造谎话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这么安静,难道都是一群只会在人背后说三道四的卑鄙小人吗?” 这话说的就太难听了,有人忍不住小声道:“我们可撒谎,难道你相公不是把王家小霸王的手脚打折了吗?” “打折了又如何,你都会叫他小霸王了,不知道他平日里都干的什么龌龊事吗?而且当街拦花轿抢新娘子,换做是你娘子,难不成你还要把人双手奉上不成。” 有人闻言忍不住轻笑出声,那人被她一阵讽刺,加上又被别人嘲笑,脸上顿觉无光,心下自是感到愤怒,可碍于赵珩渊在一旁,不敢造次。 他不说话可不代表陆清漪没话说了,她看着眼前这些不知感恩不识好歹的村民,说:“还有话没,何不一口气全说出来,我倒要看看你们狗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来。” “你……你这是想让我们说话的态度吗……”有人小声反驳陆清漪的话。 陆清漪冷笑一声:“但凡你们有一句实话,又何必怕我会动手。除非你们除了造谣生事也不会别的了。” “我们可没乱说,大家都是这么说的。”有人又说了一句,随即引起一片附和。 陆清漪也不恼了,反问:“那你倒是说说到底都有谁在说,又是从何处听来的?我倒是要看看是谁在这乱传谣。” “我们怎么知道是谁在说,空穴来风未必无因,说不定他就真是山贼呢,这么凶神恶煞的样子。”一个瘦小的男子说道。 这话说的,还人身攻击起来了。 陆清漪柳眉一横,道:“我看你还长的一副不能人道的样子呢。” “噗嗤……”好些人被她的话逗笑。 瘦小男子气的下意识反驳:“胡说八道,我明明……”却在接触到旁人八卦的目光后,只能悻悻然把话憋回去,然而一张脸是又黑又青,十分难看。 陆清漪可一点都不为他感到抱歉,反而道:“说不出话了吧,现在知道被人乱造谣的滋味了?” 瘦小男子闻言,纵是再生气,此刻也知道自己反驳无力,蔫蔫地退到了后头。 陆清漪这护犊子的行为让赵珩渊心情十分受落,也很享受被陆清漪保护的感觉。然而身为一个妇道人家竟然当中辱骂别人,看在这些土生土长的村民眼里自是十分有违常伦的。 有个老伯实在是看不下去,指着陆清漪骂到:“你一个妇道人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陆清漪冷哼一声:“我说的就是我的态度,话都听不懂了吗!”她就知道,这些人必定会用她女人的身份来堵她的嘴,可她偏偏就不如他们的愿缩起来。 陆清漪朝着他们挥了挥自己的拳头,威胁道:“若是以后再让我听到你们胡乱编造我相公的坏话,我就缝了你们的嘴。” 这话成功让这些气的头顶冒烟的人想起陆清漪是大夫的身份,不知道是谁主动劝架道:“算了,何必与这种妇道人家说这些,小心她以后看诊是会暗中下黑手。” 鉴于此时形势不对,加上谁都不知自己哪天倒霉就染上瘟疫,想到会落在陆清漪手里,这些原本态度极其嚣张的人便觉得那人说的对,皆是敢怒不敢言。 他们说话的声音虽不大,可是陆清漪可是听得清清楚楚,她故意道:“那是啊,别怪我不提醒你们,要是我再听到有关我们夫妇的一句坏话,小心我在药里给你们下毒。” 凶神恶煞的表情配合一旁赵珩渊阎罗王一样的骇人气势,一群人吓得面面相觑不敢说话。 “你、你……” 都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娇俏的小娘子,原来心肠竟是如此歹毒,一时都被她的话给震慑得不能言语。有的甚至都开始后悔方才为何要贫嘴聊赵珩渊的闲话,而一些人则心里暗戳戳想着寻个机会给他们一点教训。 不过不管他们心里如何想,对于陆清漪来说都无所谓了,反正她又不求着这些人来看病,而且她早受够这群得了便宜还卖乖,一点不懂得感恩的人的嘴脸了,能不黏上他们就万幸了。 陆清漪没好气地重重哼两声,懒得再理这些没良心的人,转头对着赵珩渊柔声道:“相公我们走吧。” “好。”赵珩渊松开握着男子手腕的手。 毫无预警的动作让没有一点心理准备的男子踉跄着往后退了好几步。不过即便那人心中再恼,面对强壮的赵珩渊,他是半点不敢造次,只想着赶紧离这人有多远就多远。 两人一路走到几乎不见后头那些人的脸后,陆清漪才重重叹口气,用手拍着胸口。虽然说刚刚霸气的呛了回去,可是陆清漪越想他们说的话,就越觉得生气,气他们怎么能乱说话。不过最担心的其实是赵珩渊的情绪。 她小心翼翼看眼赵珩渊,见他面色如常,也不知他有没有把刚刚的事放在心上,便道:“相公,方才那些人的话你莫要放心上,这些人就是这样,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没一句好话。你不要当真。” 知陆清漪是怕自己难过,在关心自己,赵珩渊勾起嘴角,望着陆清漪说:“清儿不必担心,这些人我还不放在眼里。我只是……” “只是什么?” 第300章 脸皮薄 “只是……” 赵珩渊看着她眉目含笑,黑檀似的眸子闪着光芒,如漆黑夜空里闪烁的星星一样,只听他说:“我只是很高兴。” 高兴?这些人都歹毒到想要联合起来驱逐他了,有什么好高兴的? “相公,你莫不是在笑话我吧?”陆清漪误以为他是在取笑自己方才护犊子一样的行为,忙解释。“我并非是介意他们背后说坏话,我只是不喜欢他们乱说话。” 瞧她说着都急了,仿佛是怕他误会似的。赵珩渊忍不住一把抱住陆清漪,手掌抚着她的后脑,难以抑制心里的情绪,哑声道:“我没有取笑你,我只是……” 赵珩渊顿了顿,斟酌着要怎么表达自己的情感:“只是方才看见你如此维护我,心中竟觉得像是灌了蜜一样甜,甚至、甚至很高兴他们这么说我,才能看到你为我的事生气的样子……” 说到这儿的时候,赵珩渊开始有些害羞和难为情,抱着陆清漪的铁臂收紧了一些,紧张的不能自己。这种紧张的情绪,他已经许久不曾感受过,最后的一次,大概是他十岁那年,初见父亲吧。 赵珩渊忍不住想,自己此刻的模样怕不就像个傻瓜一样呢。 而陆清漪,早被他这如情话一般的解释给说的飘飘然了,整个人跟塞满了棉花似的又甜又轻,哪还有半点能思考的能力。 两人就这么在不大的村口上抱着,好半晌,赵珩渊才又道:“我这么说,清儿是不是觉得很怪……” 陆清漪忙摇头:“才没有,我喜欢你坦率告诉我你心里的想法。” 她抬起头,望着赵珩渊的脸,伸手抚着他的脸颊,说:“很多时候我总是猜不出你到底在想什么,每当这个时候我就特别懊恼,懊恼自己不够了解你,想要多了解你一点。所以我也很高兴……你能告诉我你的心情。”说到后面声音逐渐变小。 陆清漪难为情地撇开头想要躲避赵珩渊灼热的目光,却被他的手给捧住脸,转了回来。 “清儿……”赵珩渊柔声唤道,低沉的嗓音里隐隐有着克制和爱意。 陆清漪微张着嘴巴,看着赵珩渊慢慢在眼前放大的脸,忍不住羞赧起来,心中却下意识雀跃和期待着,满脑袋想着是要闭上眼睛呢,还是闭上眼睛呢。 然而就是总有那么一两个破坏气氛的人存在。就在两人快要贴近的时候,赵珩渊敏锐听到前头不远处传来脚步声,猛刹住了自己的行为,下意识把陆清漪护到了身后。 突如其来原地转了个圈,陆清漪就发现自己莫名其妙站在了赵珩渊身后,正哭笑不得的时候,前头左手的小路上有人拐了出来,是济世堂的医童们。陆清漪这才知道赵珩渊是看见他们了,禁不住老脸通红。 她也太饥不择食了些,青天白日的两人差点就在大路上卿卿我我起来。幸好有人打断了,否则她怕是要把自己埋在地里羞的无法抬头了。 “赵相公,小娘子。”在经过他们身边的时候,医童们礼貌地打了招呼。 陆清漪面皮薄,纵使知道对方没看见方才那一幕,依旧难为情地无法从赵珩渊身后站出来,匆忙和医童打了招呼。等医童都走开了,她急匆匆从赵珩渊身后走出来,飞也似的拉着人赶紧离开。 见状,赵珩渊忍不住轻勾嘴唇,看着她娇小的身影,越看越觉得自己的娇妻就像只红着眼睛的兔儿一样可爱。 踏入废屋的时候,陆清漪脸上的红晕已经基本散掉了,要不然碰上个熟悉的,还真不知道怎么解释才是。才这么想着,迎面就见黄郎中捧着本册子边走边看。 “黄郎中。”陆清漪主动打招呼,免得黄郎中看迷了神,不小心撞到人。 听见陆清漪的声音,黄郎中抬头,见是他们夫妻俩,温文尔雅一笑:“赵相公小娘子回来了啊,可有找到什么新的发现吗?” 陆清漪颔首:“有很大的发现,不知现在人齐不,我有几个想法想跟你们探讨一下。” 听见陆清漪这么说,黄郎中当即表示没问题:“小娘子和赵相公来回奔波也累了,先去休息一下,我去召集大家。” “那好的,辛苦你了。”不知为何,陆清漪感觉今天黄郎中的脸色似乎不太好。她犹豫了一下,正要询问,黄郎中已经急匆匆离开了。 “怎么了?”看出陆清漪脸上有疑惑,赵珩渊关心道。 陆清漪摇摇头,说:“我瞅着黄郎中的脸色不太好,但愿是我想太多了吧。” 话虽如此,可是陆清漪算了一下。自打陆石生伤到黄郎中后已经过去将近十几了,黄郎中的症状发生的比较慢,但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到了红斑开始发痛和身体发热的时候了。可是她却从未听黄郎中提起过,该不会他一直在强忍着吧。 想到这,陆清漪心里划过一抹担忧,但也更坚定了要说出自己想法的心。 坐堂内,陆清漪把自己和赵珩渊在山上发现的泽漆还有千根草的事说了一遍,也把僵尸病的症状告诉了在座的人,分析这个病是从动物身上传到人身上的。 但是有人发出疑问:“可是小娘子,您所说的僵尸病的症状的确和红狼很像,可是有一点却说不通,为何病者的身体会出现溃烂的现象。” 关于这一点陆清漪也是想过的,她说:“这便是我想和各位说的,我觉着,或许是因为这些动物都吃了泽漆的关系。泽漆本身是一种药草,可以利尿消肿,还可以解毒杀虫。动物虽然不像人一样会思考,却有自己的本能。” “由于僵尸病是有潜伏期的,我猜想是那些动物发现自己生病了,所以才会在这个时候出来找药草自己治病。然而僵尸病的病毒是会侵入脑髓和脊髓的,会导致它们无法辨别吃的是什么,而且泽漆虽然有药用价值,但其茎部奶浆有毒,会致使皮肤溃烂。” 说到这,陆清漪停下来观察其他人的反应,只见包括孙大夫在内的所有人都没有说话,好一会,才听孙大夫道:“我觉得小娘子或许说的对,寻常人若是服用新鲜的泽漆会导致溃疡或者胃绞痛,轻者会出现恶心呕吐、腹泻,严重的话会死。” 第301章 拿命赌 孙大夫说的不错,误食了泽漆的话,会危害到口腔食道和胃粘膜,导致黏膜发炎,严重的话会出现身体脱水还有酸中毒的现象。而她和赵珩渊都在泽漆地发现多株啃咬到茎部的植株,可以断定这些动物都失去判断误食了泽漆。 孙大夫的认同让还处于茫然的众人纷纷低头讨论起这个可能性有多大,假如真如陆清漪所想的那样,千根草的确很有可能对治疗红狼有作用。克制之物生长在一个地方并非罕见之事。 可是,谁敢拿病人的命来冒险,虽说克制之物一定会有作用,可是谁能保证不是反作用呢。 赵珩渊坐在一角,目光扫过这些人脸上的表情。作为一个经常必须做出决策的领头人,赵珩渊十分明白这些人心中的想法。他不禁望向自己的小娇妻,却没在她脸上看出焦虑和担忧,不由唇角微扬。 是啊,他所认识的陆清漪从来不是会因为别人的质疑而放弃自己想法的女子,只要是她觉得对的事情。 就在众人犹豫不定,谁都不当出头鸟的时候,黄郎中开口了:“我相信小娘子的判断,我愿意试药。” 他顿了顿,缓慢卷起袖子,露出一截手臂,说:“我身上已经形成红斑,而且红斑也开始发热了。这几日我了解了下,大部分病者的程度与我差不多,倘若我试药成功的话,那么大家都有救了。” 简言之这是在赌,用一个人的性命赌方子的成功,赌赢了皆大欢喜,赌输了的话…… 陆清漪不禁望向黄郎中,目光落在他苍白的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却见黄郎中朝她轻微摇了摇头。陆清漪微张了张嘴巴,黯然垂下眼帘,抿唇不语。 众人都因为黄郎中的话露出怜悯和敬佩的目光,这些人中或多或少都知道黄郎中是如何染上红狼的。虽说罪魁祸首的陆石生已经死了,但也无法弥补对黄郎中的伤害。 自己试药实属无奈之举,如今废屋里的病人大部分都病的很重,身体无法再承受过多的负荷。而新发现的千根草就长在泽漆旁边,到底会是良药还是更加致命的毒药,谁都说不准。 其实大家心中都明白,不管是作为大夫还是郎中或者走方医,面对未知的疾病,都会有被传染的可能。在从医前,他们都把自己的命悬在了脖子上,随时都有可能会死,也做好了心理准备。 因此在黄郎中说出这番话后,陆老五也站起来了:“我也愿意试药。”说着他也卷起袖子,露出自己的半截手臂,上面有点点红疹。 陆清漪记得,陆老五感染红狼是因为上山寻水源的时候,喝了死鹿感染的溪水,看来溪水里还残存着红狼的病毒。那么当日也喝了溪水的几个,估计也都感染红狼了。 果然,陆续有人站出来表示自己也可以试药。 “我也可以试药,我身上也长红疹了。” “我也是。” “我也一样。” 越来越多的人站了起来,支持试药的建议。陆清漪本就是个感性的人,最见不了这种画面,忍不住热泪盈眶。不止她,孙大夫和其他人都忍不住低头擦拭着眼角感动的泪水。 “好,既然如此,我们就开始准备吧。”待大家的情绪都稍微冷却下来后,孙大夫站起来,宣布了这个决定。 他说:“不管成功与否,至少我们尝试过了。” “不错!”众人齐声道,这是自打封村后,大家头一回心中充满了激情和希望,仿佛是把所有的赌注都放在了这一次的试药上。 陆清漪明白他们的心情。此番村子被封,虽然也有郎中冒死进村了,可也不过两三个。村中的郎中本就稀少,全靠济世堂的人撑着。倘若再无法解决疫病的事,大家也病倒了,只怕不久的将来,陆家村真的要完了。 随后大家根据目前所用到的药材,分别进行了讨论和筛选。每到这个环节,免不了又起争执,各自都为自己的坚持吵得脸红耳赤。想当初陆清漪第一次参加讨论的时候都惊呆了,不过现在她已经习惯了。 须臾,总算有了一个初步的统一,陆清漪望了一下窗外的天色,已然不早了,想起山上的尸骸,陆清漪道:“孙大夫,山上的尸骸需要处理。” 关于这件事陆清漪在一开始就已经跟他们提起过,然而现在是冬天,天干物燥的,此时放火烧山,只怕会引起山火。可是不尽快处理的话,陆清漪担心病毒会扩散。 孙大夫思索了一会,摸着胡子道:“寒冬天干物燥,荒山的事只能先找人把尸骸处理了,其他的往后慢慢处理。” 陆老五也赞同孙大夫的说法:“这片山头已经荒废了几十年,暂时应该不会有大问题,我们可以在山的另一头放个牌子警告经过的村民不要靠近。可若是放火烧山,一旦控制不住烧起来,后果不堪设想。” 也只能如此了,至于土地的事,等他们找到治疗红狼的药后,可以熬成汤汁淋在泥土地里,等待药性渗透整片地,等待大自然慢慢化解掉土里的毒性。 说到这儿,赵珩渊主动提出带人到上山去处理尸骸的活,也会慢慢处理掉被污染的植被。闻言陆清漪感到意外,这是一项非常大的工程,需要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所以她在提出烧山处理的时候,也没想过孙大夫他们会答应。 那么赵珩渊要去哪找这么多人来帮忙呢? 路上,陆清漪时不时地偷瞄赵珩渊几眼,好奇他都打算找什么样的人去。 “相公……” “是想问我打算怎么做吗?” 又一次被看出心里的想法,陆清漪微张嘴,呆萌地看着赵珩渊,心想她有那么容易看穿吗? 其实陆清漪的心思很好猜,赵珩渊不惊讶,只是每次看见她因为被看穿露出诧异的小表情时,都觉得特别可爱。渐渐的,他变得 第302章 雪上加霜 赵珩渊道:“陆巴子的那些兄弟行动迅速配合也很好,若是好好训练的话,假以时日也是能上战场的。” 话落,陆清漪噗嗤一声,轻笑出声:“你想的倒是挺远,陆家村不过是个小村子,就算打战怕是也打不到这儿来。” 赵珩渊没说话,只是看着陆清漪眼含宠溺。陆清漪被他瞅的不好意思起来,也忘了自己原本要问什么,忙拉着他走。 回家的路上,陆清漪发现挂起白布的家宅多了不少,联想到之前死于暴乱的那些百姓,心中不免感到一阵唏嘘。 倘若这次的瘟疫能解决,这些死去的人又是何其无辜又冤枉呢。 “相公,你怕死吗?”陆清漪突然问。 赵珩渊没有立刻回答她,而是顺着她的目光看着别人门口前挂着的白布也,良久才说:“以往是不怕的,但是现在……我怕……” 闻言,陆清漪侧目望向他,正好对上他的目光,心知他的害怕源自于她,一时间也说不清心头是什么滋味。 不怕死自然是不可能的,陆清漪不过是一个平凡又渺小的人,当初知道有瘟疫的时候,她就开始为之后的事情做打算,为的就是可以避开。 可当日听说赵珩渊进村找她的瞬间,她脑海里的第一个反应不是自己会不会死,而是害怕赵珩渊会死,害怕自己找不到赵珩渊,那简直比死还让她难受。所以她不怕吗,不,她还是怕的,只是…… 陆清漪朝着赵珩渊展颜一笑:“我也怕,不过有你在的话,我就不怕了。” 夕阳下,她的笑颜如同这洒满了大地的橘光一般,明艳又漂亮,让人无法离开视线。 赵珩渊凝望她许久,伸手揽过她的瘦弱的肩膀,摸到的是硌人的骨头,眼里划过疼惜:“你又瘦了。” 陆清漪下意识摸了一下腰间,发现之前好不容易被赵珩渊养出来的一点膘都给她挥霍完了,不由吐吐舌头:“相公,你留给我的银子也花得差不多了……” 赵珩渊怎能不知她的银子都花到哪儿去,却没责怪她,只是说:“无妨,银子没了可以再赚,等开春了我会多谋一份差事做。” 说到这,赵珩渊顿了顿,低头望着陆清漪的头顶,难得脸颊飘着两朵红云,可惜陆清漪没看到,只听他说:“等有了孩子后,我们就搬回村里住吧,这样你也方便些。” 陆清漪一听耳廓立马就红了,没想到赵珩渊竟是已经想到那么长远的将来了。这也变相说明了,赵珩渊真的有很认真的思考过他们的将来,并且替她考虑了不少。一想到或许每次他不说话的时候就在想着他们的将来,陆清漪就觉得心中既踏实又幸福。 “嗯。”她脸红的点点头,“都依你的。” 山上的尸骸要处理,山下陆清漪也没忙着。为了避免出现治疗不及时的情况,陆清漪按照前世医院的检查规律,做出了一套新的查房表,让医童们按照时间记录这些病人的情况。 然而瘟疫的方子还没找出来,可是感染红狼的人却越来越多。在封村第六天的时候,废屋里已经再也住不下病人了,为此他们不得不重新考虑该怎么安置其他病人。 必要的隔离是不能少的,否则他们无法保障目前还健康的村民。可是太过密集的群居也会导致病人只见相互感染,致使病情更严重。所以他们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中。 然而就在这样的时候,村里又发生了一件让他们猝不及防的事。 这日,陆清漪和黄郎中正在讨论药剂的量和服用过千根草做药引的药后的反应时,屋外突然传来惊慌的叫声。陆清漪和黄郎中两人对视一眼,条件反射站了起来,想都没想冲到了屋外。 只见有人背着一个孩子冲了进来,边跑边大喊:“大夫,大夫呢,快救救这个人。” 与此同时,不少听到响动的人从屋里走出来,都是走来查看发生了什么事的。 陆清漪注意到,这个冲进来的人正是陆江,他怀中抱着的孩子陆清漪不认识,应该不是住在废屋里的。 “怎么回事?”旁边屋子的门打开,孙大夫立马当先跑过去,抓起孩子的手腕一脉,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这症状……怎么那么奇怪。” 旁边的陆老五见状也上去查看,几人把孩子放在门外的桌上,望闻问切一番后,有人脸上骤白:“这……这症状像是鼠疫。” 听到鼠疫两个字,陆清漪脸色也瞬间变得十分难看。 相比起红狼,鼠疫可是要更加凶猛的多。红狼虽然致死率高,病毒扩散速度极快,但红狼是通过血液唾液传播可以隔壁阻断。而鼠疫不是,它不仅能通过鼠蚤传染,也会通过咳嗽飞沫传染。 陆清漪记得,一般在重大灾情,如水灾山洪地震后,最是容易出现这种情况,而且往往会在很短的时间里就出现大面积的人受感染。 这时,陆清漪脑海里闪过前日她和赵珩渊回家时,看见路边摆放的棺材,还有一些村民家门口挂着白布的屋子,眉毛越拢越紧,脸色更是越来越难看。 这些人难不成还把尸体放在家中吧?! 之前陆清漪就曾经因为阿头仔父母执意要土葬一事强烈反对过,为此济世堂中好几个医童都被打伤过,若不是阿头仔的父母发现自己也感染了瘟疫,愿意交出尸体火化,也不知道要闹到什么时候。 可是或许是知道了村中的大夫会把尸体带去火化,因此村中有死了家人的村民都默不作声地把尸体放在家中,等待棺材做好后能下葬。 陆家村这个地方虽说是小地方,但也不是穷到只能盖个席子下葬的小村庄,区区一副棺材还是做的起的。 然而问题就在这,村里一下子死了太多人,仅有的两个棺材铺一时间做不出那么多棺材出来,所以这些尸体就全部都被这些村民搁在家中。大量的老鼠循着味儿跑来啃食尸体,加上正在蔓延的红狼,万一造成素荤交叉感染,等同于雪上加霜啊! 第303章 鼠疫 刹那间,废屋里的大夫们包括郎中和医童都脸色大变,心下均是惴惴不安。这是陆清漪第一次看见这些人露出了惊恐的表情,即便在当初发现未知的瘟疫时,都不见他们露出这种表情。 片刻后,还是孙大夫先回过神来,他急切道:“先把人带到屋里去,其他的稍后再说。”说着他就和陆江冲进屋子里去了。 稍后再说自是不可能的,剩下来的人现在就需要着手准备应对的药草了。其实鼠疫不是不能阻止,只要在出现鼠疫的初期只要注意好卫生,严格控制传染源,就能完全阻断鼠疫的传播。 想到这,陆清漪问旁边的黄郎中:“现在村中谁的号召力最大?村长呢?” 黄郎中一听就知道陆清漪想做什么,也知道这是最快最直接的方法,可是他的脸色依旧难看:“村长在几天前的暴乱中被打伤,现在还在床上躺着。” “那……村中的长老们呢?” 黄郎中摇头:“他们就更不可能了,都是一群老顽固,若是知道我们是要把尸体火化,说不定还会带头反对呢。” 闻言陆清漪既感到挫败又觉得愤怒,怒这些人的愚昧无知,都到了性命攸关的时候,怎还能迂腐的守着那些陈旧的思想呢。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否则红狼还没解决,鼠疫便又要来了。”陆清漪担忧道。 “你打算怎么做?”黄郎中问。 “我要去说服那些长老让他们出来号召焚烧尸体。” “小娘子莫要冲动啊,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或许会想到更好的办法。” “这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 陆清漪知黄郎中的好意,不过是担心她一个妇道人家话语权不大,反而会被长老栽一个牝鸡司晨的罪名。但目前最快速地办法就是说服这些长老们帮忙,也好过一个个去劝那些村民了。 不久孙大夫和另一个大夫从屋里出来了,从他们的表情可以看出,那个孩子的确是染上了鼠疫。 孙大夫抹了抹额间的汗水,问一旁的陆江:“这个孩子你是从哪里带来的?” 闻言所有人都望向了陆江,陆清漪这才想起陆江也染上了疫病,不是被限制出去吗,怎么会从外头带人回来呢? 陆江倒也没打算隐瞒,坦率道:“实不相瞒,海生闹着要家里的那只木雕,所以我偷偷跑了回去。”说着他从腰后拿出一个小狗的木雕。 接着说:“当时我正要回来,半路看见那孩儿的父亲抱着他到处找大夫,我过去一看,发现孩子才呕吐过,而且身上好几处已经肿大起来,就把他带过来了。” “这孩儿住何处?”黄郎中问道。 话语才落,有个人从小路那头跑进来,边跑边喊:“有谁见过我的孩儿,我孩儿刚刚才被一个人送过来的。” 不消说,这人一定是患了鼠疫的孩子的父亲了。果见陆江朝那人招手,说:“他们的事我也不是很清楚,你们可以问他父亲。” 事有轻急,虽然陆江私自跑出去不对,但是眼下鼠疫的事比较要紧,因此大家也没有斥责他的心,纷纷围着那孩子的父亲,盘问起情况来。 在询问下,陆清漪才知道这个人叫陆舟,住在村子北边。印象中,村子的北边全都是一片很老很旧的屋子,用前世的话来说,就是危房。 那片危房的后面是一片连绵的山丘,山之后是河,至于河后面是什么,没有人知道,因为根本没人跨过山游过河去看,也就没有相关记载了。 一般来说,能住在危房还没搬离的人,家中情况肯定不怎么好。联想到村子被封,食物长时间短缺,这些村民该不会是饿极了去吃老鼠吧? 果然就听那人说:“最近不知为何出现了很多的老鼠,那些老鼠每一只都肥硕无比。你们也知道村子被封了无法进出,谁知道还要熬多久呢。我便想着今年过冬地窖储存的干粮不多,就设笼抓了几只烤来吃,没想到……” 还真是被陆清漪猜中了,意料中的结果,陆清漪不奇怪,她在意的是另一件事:“除了你和你的孩子抓老鼠来吃外,可还有其他人也抓了老鼠来吃?” “这……”陆舟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想了好一会摇头,“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但应该还会有人抓老鼠来吃的,假如你们看到那些老鼠的话,肯定也会先抓了来吃的。” 不,并不会。陆清漪心中否认了陆舟的话。 话虽如此,陆舟的话还是提醒了陆清漪。 村子被封,虽然村民已经不再打算硬闯栅栏了,可是心里一定都惶惶不安,担心粮食吃完,担心瘟疫传染。常言衣食住行,有穿的就会想吃的。和陆舟一样想法的人大有存在,就不知有多少人如陆舟一样付诸行动了。 陆清漪见陆舟的眼下有着很深的黑圈,脸色发白唇色苍白,眼里无神,便问:“陆舟,你正在发烧吗?低烧?” 陆舟眼神虚了虚,点头:“有一点。” 孙大夫他们不由各自对看一眼。 须臾,孙大夫语气严肃:“鼠疫一事可大可小,我们必须赶在疫情扩散之前阻断鼠疫的蔓延。然而现在我们面临几个问题,一是药材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须得想办法补充药草。二是村中也需要派遣大夫帮助村民处理鼠疫,以防鼠疫蔓延,造成更多人染病。” 这两个问题都很严重,前者需要人手,后者同样需要人手,而废屋这边感染红狼的人也需要有大夫在一旁照料。然而他们不过寥寥十几个大夫和医童,这一时间从何找来这么多的大夫呢? 大家不由都沉默下来,每个人心里都很焦急,脑袋风暴式旋转。 好一会儿,陆老五犹豫着开口:“你们觉得,若是我们和栅栏那边要求买药材的话,他们会答应吗?” 此言一出,所有人全都齐刷刷地看向陆老五,吓得陆老五忙道:“我就这么说说,不行的话可以想别的方法。” “不,这个办法太好了。”黄郎中激动地站起来,“山上可供选择的药草太稀少了,倘若栅栏那边愿意帮忙采购药草的话,这事便算是解决一半了。” “可是……”有人担忧,“那个狗官会理我们吗?” 第304章 大不敬 是啊,陈县令那个自私又怯懦的人,谁都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 陆清漪道:“如果跟陈县令说,疫病治好后对他的政绩有帮助呢?他这个人十分看重金银和权利,没有利益的驱使很难让他妥协。” “小娘子说的不错,只是还有一个问题存在。”二白沉吟道,“当初他因为惧怕疫病抛弃了村子里的所有村民,为了守住这个秘密,他或许会希望我们永远无法开口。” 不错,陈县令的确做的出这样的事。他只手遮天惯了,喜欢什么都掌控在自己手里,冒险的事他绝不会做,就如他当初把人关在坟地密室下一样。 即便如此,他们还是需要试一试,孙大夫说:“我去试一下,希望能说服陈县令。” 草药的事能解决的话,就等于解决了一半的问题了。 接下来还有鼠疫的事,在他们这些人当中,接触过鼠疫的仅黄郎中一人,他对鼠疫最是了解,知道该如何用药。 然而黄郎中感染了红狼,而且已经到了红斑开始溃烂的时候,此时的他,还有精力去对付鼠疫吗? 孙大夫担忧问道:“黄郎中,你可还能再撑一段时间?” “没问题的。”黄郎中淡淡一笑。 陆清漪不知道他是否是硬撑着说出这番话,可是现在他们也只能靠黄郎中了。 这时黄郎中又道:“能让小娘子也过去帮我吗?是这样的,方才我听小娘子的话,感觉她似乎知道一些对付鼠疫的方法,所以想让小娘子也与我一同去村中帮助大家。” 陆清漪闻言忙道:“倒也不是知道怎么对付鼠疫,只是知道如何可以阻止鼠疫的扩散。” “莫不是小娘子之前所说的消毒之类的方法?”孙大夫想到陆清漪的那些奇特的妙论。 陆清漪点点头:“鼠疫我虽未见过,但也听老一辈的人说起过,算是也有所了解吧。为了避免鼠疫扩散,首先是要保证饮水干净,只要是入口的食物,都必须高温煮熟。而且禁止病者之间互相接触,也不允许探望病者,避免通过唾沫传染。” “小娘子是说,鼠疫会通过唾沫传染?”小六问,“那是不是我们这样说话也会传染?” “也没那么严重,唾沫传染几率低,但是也会有这种可能。所以在疫病还没有过去的这段时间里,不管是大夫或者医童亦或者普通的百姓,都必须佩戴面巾和手套,还有就是……” 说到这里,陆清漪微微有些不好意思:“最好尽量避免太过亲密的接触……” 这话说的隐晦,年纪尚小的二白和小六自然没听懂,但是屋里其他人都听明白了。 黄郎中也道:“其实大家不必太过担忧,所幸现在是寒冬,鼠疫的扩散应该相对会慢一些的。” 是的,少了蚊虫的传播,只要隔离措施和卫生防护做的好,还是可以彻底控制鼠疫的蔓延的。 “那么就先这么安排,我回头再找几个和你们一起到村中处理鼠疫的事,其余的都先留在这边。”孙大夫做了最后总结。 谈论结束后。陆清漪和黄郎中便立马动身去村子里了。 为了避免生病的村民会跑到废屋,导致红狼和鼠疫相互交叉感染的可能。黄郎中让人在通往西边的路上设立了牌子,指引他们去村中黄郎中原先看诊的医馆。 路上,陆清漪看着凌乱堆满各种垃圾的街道,柳眉深深皱了起来。 因为没了秩序的缘故,就连街道都没人清理。之前暴乱后留下的这些杂物在经过大雨摧残和太阳暴晒后散发出浓浓的臭味,臭味引来了不少的老鼠和虫蚁。尤其是老鼠,青天白日也敢跑出来觅食。 “你说的对,看来还是要找长老谈谈了。”这时,身旁的黄郎中突然道。 陆清漪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便见一户人家门口摆着一张床,说是床吧,其实是一块长方形的木板,下面用两张四角长凳架了起来。而木板上赫然放着一具尸体,尸体上盖着凉席,就这么摆在门旁阴影处。 能这么摆放尸体的,想来这个人应该刚死不久,家人要收拾一块地方存放尸体等待棺材做好下葬。可是就算是死了一天的尸体,其发出的尸臭味也够让人难受的。而且就这么摆着,如何不招来老鼠呢。 “黄郎中,你身体虚弱,长老那边还是由我来说吧。” 如今也只能如此了,黄郎中语气满是抱歉:“怕是要委屈小娘子了。” 陆清漪笑笑:“委屈不算什么,只希望能说服这些老顽固,否则大家的努力可就浪费了。” 为了不辜负这些一直奋斗在第一线的大夫和医童,陆清漪也希望能尽一点绵薄之力。 然而事情远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当陆清漪说明自己身份的时候,这些活了大半辈子的老人已经猜出她此番来的目的。 “我知道你,陆家的呆妞。要知道你有如今的造化是祖先积德来的,你该感到庆幸才是,怎能提出如此大不孝不敬之言呢。” 村中的长老一共有四个,其中一个因为年事已高很少到祠堂来,所以今日祠堂里只有三个长老在。说话的这个是年纪排第三的长老,村民都叫他米老。 听到米老的话,陆清漪下意识翻白眼。严格说来,她有今日的造化可不是祖先积德来的,而是靠她前世残存的记忆获得的,和陆家的祖先可没有沾一点点边。 虽说陆清漪的造化和陆家祖上不搭边,不过陆清漪也不会在这种事情上面纠结,反倒是借着米老的话说下去。 “米老说的是,正是因为祖上兢兢业业做人,无愧于心,才会让我从痴呆儿变活正常人。所以小妇更加坚信,在瘟疫蔓延村子的时候,火化才是对大家负责。” “你、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火化那是对死者的大不敬!”米老也没想到陆清漪会这么说,气的眼睛都瞪大了。 “不,火化才是尊重死者。”陆清漪丝毫不退让。“米老怕是不知道村里已经有村民出现鼠疫的病状了吗。” “鼠、鼠疫?”显然米老的确不清楚鼠疫的事。 第305章 谈判 陆清漪颔首,道:“除了原先的瘟疫外,现在村里还出现了鼠疫,具体原因相信米老和在座的二位长老都知道。眼下村长卧病在床,村子一片混乱无人管理。街上的情况几位想必有见到,现在是寒冬,可是老鼠却大摇大摆在大街上乱窜觅食。” 在他们惊讶的目光下,陆清漪继续道:“还有就是,为了要土葬,家中死了人的村民为了等棺材而把尸体存放在家中或者摆放在门口,大量的尸体存放会引来鼠虫啃咬。鼠蚤通过老鼠进入家中,进而形成了人传人的鼠疫。” “你……莫不是在坑蒙我们罢……”或是陆清漪说的话太吓人,三人中另一个长老不由脱口道。这人是四位长老中年纪最小的,看样子大约六十来岁,叫齐老。 陆清漪说:“我何必骗你们,假如事情不是严重到非火化不可,我为何要上门叨扰几位长老。” 见他们都不说话,陆清漪又继续说:“身为大夫,我们只是希望能治好大家,只要是对病情有帮助的,我们都会竭力争取,而非想要与世俗对抗。” “官府封村是因为担心疫情会扩散,但是假如我们能治好瘟疫,证明村中已无疫病,官府的人断不会再为难我们。可是倘若我们拘泥于世俗,不愿为了剩下的村民妥协,那么瘟疫只会越演越烈。” “可是……村民们不会愿意的。”齐老微微有些动摇了。 陆清漪趁机继续游说:“放在之前或许大家会不愿意,可是现在的问题已经不是愿不愿意可以解决的了。鼠疫和之前的瘟疫不同之处在于,即使不是人与人之间的接触也会染上,也就是说,即便你只是坐在家中也很有可能会得病。” “我知道,陆家村近几十年来都不曾有鼠疫出现,最近的一次已经要追溯到几十年前的一次山体崩塌。那一次由于死太多人,过多的遗体没有立刻处理,加上又是夏天,所以瘟疫扩散的特别快。” 闻言米老的眼睛微微张大,对陆清漪感到些许惊讶:“你竟连此事都知道?” 齐老也道:“是啊,那事都快过去近百年了,如今的村民可是很少人知晓当年陆家村迁村一事。莫不是此次瘟疫与当年的山体崩塌有关。” 陆清漪微微一笑:“这倒不是,只是我们追查瘟疫源头时无意发现的。当初造成的后果,三位长老都比小妇要清楚。” 当时听陆老五讲述迁村一事的时候,陆清漪并未多想,只当做故事一样来听。不曾想到有朝一日这个故事还成了她说服长老的契机。 迁村并非一件易事,这其中牵扯到不少的问题,除开土地资源还有落叶归根这种根深蒂固的想法。也亏得当初陆家村往东还有空地,加上死了不少人,所以才能举村搬迁。 可是如今往东已经再无土地可立足,加上村子被封,粮食逐日缩减。若是瘟疫再不解决,等待他们的只有死亡一路。这个结果显而易见,只是没人敢说出来罢了。 陆清漪却不是,这些长老越是要装聋作哑,她就越是要拿出来说,让他们直面将会发生的事。她看向自进来就没说过一句话的韩老,他是除大长老外第二个村中最年长的长辈。村中的大部分事宜一般都是村长和这个韩老在处理,是个很受尊敬德高望重的长辈。 “韩老,鼠疫一事迫在眉睫,还请您务必想清楚。”陆清漪用最诚恳的语气,期盼这几位长老能听进去她的话。 只是,到底是要打破传统的行为,即便是村里的长老,他们也无法立刻下决定。心知陆清漪今日来没能要到答案是不会走的,韩老慢悠悠道:“不火化遗体,瘟疫就不能解决吗?” “不能解决。”陆清漪给出了肯定的答案,“光是鼠疫便能要了村中所有百姓的命,不止火化遗体,村中从今日起每一个角落都必须烧醋及熏金银花防疫。” “每个角落都要烧醋和熏金银花?你可知这需要用到多少银子!”齐老惊的嘴巴都张大了。 陆清漪当然知道,要不然也不会打他们主意了。她知道祠堂中每年都会储存一部分银子用在庆典和祭祀上,特殊情况的时候,这些银子也是可以拿来应急的,但须得所有长老同意才可以动用。 齐老的话正中陆清漪下怀,她露出一抹狡黠的笑,道:“齐老所言极是,如今村中的药草也快用完了,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从外面购入所需的药草,否则即便是神医在世,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那你说怎么办?”都这么严峻的时候了,陆清漪竟然还笑的出,齐老都无语了。 而米老则眯起眼睛不说话,思忖着陆清漪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只有韩老,从她的笑容中猜出了她想做什么。 韩老说:“赵小娘子,你该知道,祠堂中的这笔银子可不是随便能使用的。” 话落,米老和齐老同时看向陆清漪,难以置信她竟然把心思打到祠堂里来了。 既然韩老猜出了她的心思,陆清漪也不卖关子了:“小妇知道,可是眼下的情况并不随便。如我上面所说,没有药草,村民依旧死路一条。” “可你又如何确定能从外头买到药草。”韩老依旧是慢悠悠的语气,“就我所了解的陈县令,你的这个办法可不会成功。” 韩老到底是活了几十年的老油条了,吃过的盐比陆清漪他们要多得多,对于陈县令这种人,他十分清楚。当他下令封村那一刹那,这个村子就完了。 陆清漪又何尝不知,孙大夫他们又如何不知。可是即便如此,他们也要试一下,而陆清漪便是在为之后的事铺路。 “实不相瞒,我们的确没有信心,可是为了大家能活下去,任何能做的事,我们都会尽力做到。” “比如你现在正在做的事吗?”韩老问。 闻言陆清漪愣了愣,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但是很快她反应过来,眼神坚定的点点头:“是的。” 第306章 投名状 明知火化不可能,明知要动用祠堂的银子不可能,但是陆清漪还是来了。 想到这,韩老朗声笑了起来,中气十足的笑声让人感到踏实。直到这时陆清漪才发现,这个说话慢悠悠的老人精神气还蛮足的。 “明知不可为却为之,赵小娘子就不怕我们会怒而撵你出去吗?” 怎么不怕,在来之前陆清漪都想到自己的名声会有多臭了,若不是赵珩渊坚定站在她身边,陆清漪还真不太敢提完火化的事后,还打祠堂的银子的主意。 “三位长老,我今儿来所说所做皆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和瘟疫抗争的其他大夫们。为了要找到治疗红狼的方子,已经有很多大夫相继染病了。”陆清漪开始打起苦情牌来。 听到连大夫都病倒,三位长老互看一眼,心中都在暗自盘算权衡陆清漪的请求。陆清漪知道这种时候急不来,便只是站在一旁静静等待。 好一会,几人似乎有结论了,米老率先道:“小娘子,祠堂的银子不能动,你该知道还有一个多月便是过年了,届时很多地方都需要用到钱。” 就知道关于银子的事一定会卡主,陆清漪不意外:“米老的意思小妇明白,只是米老要知道,假如村民都死在这场瘟疫中,那么这个年过不过也没什么区别了。” 米老难得的不恼,而是不着痕迹扫了眼一旁的韩老。韩老笑呵呵地换了个姿势说:“赵小娘子,你一来就要我们办两件难事,这可真是为难我们几个老头子啊。” 陆清漪一听便知,这韩老是个老狐狸啊,明明是关乎全村人的事,到他嘴里却变成了陆清漪在为难他们。 然而陆清漪也不是好欺负的,她笑笑:“韩老说笑了,小妇怎敢,不过是知道几位长老都是一心为村民着想,也是德高望重的长辈们,所以小妇才会斗胆前来请求长老们的帮助。”既然他要用老人的身份来压自己,陆清漪就顺势用他们的身份来压回去。 果然,这三人闻言又不说话了,互相用眼神交流起来。 陆清漪这回不给他们窃窃私语的时间了,她望了眼门外的天色,假如事情办得快的话,她还可以去东边的医馆一趟。 “三位长老还在犹豫什么呢?难道你们担心小妇会打什么歪主意?倘若你们是担心这点的话大可不必,小妇可以向你们保证,采药所需的一切明细都由几位长老负责,或者你们认为合适的人负责监督亦可。” “还有火化一事同样刻不容缓,小妇希望三位长老午后便召集村民宣布此事。同时我们也会派医童过来教大家如何做好防疫。” “午后就要宣布,怕不会太急了些。”齐老皱眉。 陆清漪道:“多拖一天就会有更多人染病,一天的时间足够一只老鼠啃光半具遗体。” 她顿了顿,心觉自己说的太难听也不好,便换了个比较委婉的说法:“其实长老想想,与其让遗体躺在屋里招来老鼠啃咬,亵渎了往生者,还不如尽早火化,至少可以留个全尸。” “这……”齐老实在说不过伶牙俐齿的陆清漪,便不说话了。 米老却说:“火化遗体难道便不是亵渎死者了吗?” 闻言陆清漪下意识眉头抖了抖,发现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明明他们之前都没发现这个漏洞。幸好的事,这个村子没有大罪之人才火葬的陋习,否则陆清漪哪敢主动提出火化一事呢。 “火葬自然算不得是亵渎往生者,至少在烧之前遗体是完整无缺的。说句大不敬的,遗体下葬在土里,迟早也会化成白骨,这和火化无大区别。” “你这是谬论。”米老直接指出她的胡言乱语,眉头深锁“这番言论若是传出去,你往后可无法再在村里立足了。” “米老莫生气,这只是小妇情急之下的胡言乱语罢了。”陆清漪假意低眉顺眼,语气不卑不亢,面对这样的陆清漪,米老还真没她办法。 其实两方对峙到现在也都说的差不多了,陆清漪能够感觉到他们都被说服了,怎么就那么顽固不松口呢。 “三位长老是有何顾虑吗?”陆清漪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话可以说动他们了,倒不如听听他们不愿意松口的原因。 陆清漪这一问还真问住他们了,齐老和米老同时看向韩老,等他发话。可以看得出,最后做决定的还是韩老。 韩老思忖了良久,在几人的注视下,才慢悠悠道:“小娘子能够保证按照你所说的去做的话,陆家村能够度过这一次的危机?你一人,能代表所有人保证吗?” 这……陆清漪还真心中没底,。 红狼虽然有眉目了,在废屋住的病人也没再出现死亡的病例,但是药方目前还在研究阶段,结果如何,陆清漪也不清楚。 但是!为了争取到银子和长老们的支持,陆清漪甘愿背负最后的骂名。 抿抿唇,陆清漪深吸口气,抬头直视着韩老锐利中带着迫人压力的目光,说:“我可以保证。” “如何保证?”韩老问的更犀利了。 米老道:“空口无凭无法信服,老朽认为至少要写投名状才行。” 投名状?! 听到这个名字,陆清漪下意识皱眉。 没记错的话,投名状属于一种约束类的状书。写下这状书的人,若是没有完成状书上的内容,一切后果自负,重则是丢性命。对她一个妇道人家,用得着这样吗…… 陆清漪瞄眼韩老的反应,但见他面无表情,想来也是赞同米老提的建议了。看来不写这投名状,这一趟就算是白跑了。 想到这,陆清漪闭上眼睛,深吸口气,随后慢慢呼出。 “好,我写。” 从祠堂出来,陆清漪瞧着天色还找就去了西边附近的废山看看有没有就可以用得上的药草。相比起刚封村的时候,废屋附近聚集的村民少了不少,宽大的沙石路边安静不少,少量聚集在这的村民都埋头做着自己的事。 突然,陆清漪感觉有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皱了皱眉,凭着感觉望过去,却什么都没看到。 奇怪…… 第307章 出事 虽然感觉有人在看她,然而当陆清漪搜寻的时候,却什么都没看见。 实际上这并非她第一次觉得有人在暗中打量她,每次来废山都会感觉到,尤其这目光中还隐含着恨意,如芒在背,多少让她觉得心里不舒服。 陆清漪站在原地悄悄扫视了一圈周围的人,大家都在做自己的事,对于她的到来也没什么感觉,当中也有几个之前闹事的村民,但忌惮于赵珩渊的缘故,干脆对她来个眼不见为净了。 陆清漪甩了甩脑袋,只好先把这怪异的感觉丢到脑后。 她先去存放药草的房间查看药材,之后去女眷们呆的房间,循例给她们做检查。由于之后要跟黄郎中去村中治瘟疫,所以要先把这边之前负责的病人交接好。 还没进屋就见陆柳氏提着水桶,上面冒着白烟,陆清漪能闻到从里头飘出来的药香味,想来应该是医童们熬给病人洗漱时用的。 “大娘。”陆清漪朝她微笑打招呼。 陆柳氏微笑着点头,目光落在她手上拿着的册子,猜到她来的原因:“我正要给孩子洗澡,小娘子不介意的话还是在屋里等吧。” 陆柳氏的孩子不大,一开始陆清漪以为他们是老来子,后来才知道原来这个孩子不是他们生的,而是抱回来的。 据说这个孩子是一个娼/妓生下的,因为不希望孩子知道有这么一个娘,因此托给了经常去取衣裳盥洗的陆柳氏。陆柳氏夫妻中年丧子,突然多了个孩子,倒也没介意孩子娘的出生,而是当做自己的孩子一样养了起来。 然而…… 听着屏风里头孩子的奶声奶气,陆清漪无声叹口气,很是烦躁。 千防万防,这个孩子还是染上了红狼。 一想到来势汹汹的红狼和村中蔓延的鼠疫,陆清漪额角一抽一抽的疼,只好用手指压了压,缓解一下。 “对了大娘,海生娘他们呢?”不见同住一房的人,陆清漪顺口关心一句。 屏风后,陆柳氏应道:“哦,海生闹着不想待在屋里,所以他娘带着他出去了” 闻言陆清漪眉尖微蹙。 陆海生比他们要早感染红狼,虽然目前病情用药压制着,暂时不会有大问题。可是这里靠近大山,山风大且刺骨,万一染上风寒就麻烦了。 “他们出去多久了?” “大概有两盏茶的时间吧。”大约是猜到陆清漪想什么,陆柳氏安抚道,“小娘子放心,不会有大问题的,估摸就是带孩子散下心而已,孩子老是闷在屋里也闹腾。” 小孩生性贪玩,一旦身体好一点就都不愿意待在屋子里。再者,如大娘所言,不过是出去一会而已,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的。 她揉了揉眼睛,感觉自己的确有些过于杞人忧天了,便把注意力从海生母子身上拉回来,翻开了册子。 就在她边等陆柳氏边翻看记录病人情况的册子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陆清漪的专心。 “小娘子,小娘子您在吗?”伴随着敲门声而来的是催促的喊声,听声音是海生娘。 陆清漪立马放下册子,快步来到门边打开,就见海生娘惊慌失措地站在门前,脸色发白:“小娘子,我孩子出事了!” 闻言,陆清漪当即道:“人呢?带路!” “就在屋后。”海生娘连忙在前面开路,边走边慌乱说,“我知道这个时候不该让孩子去后屋玩,可是、可是海生他闲不住,一直喊着要出去玩,我,我……” 她一急眼泪就直掉,迎着山风连话都说不出,干着嗓子要作呕。或是因为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以至于她有些六神无主。 陆清漪边走边安抚:“先别急海生娘,我去看看。” 后屋不远,只是需要绕过几个连着的屋子才能拐进去。这一片屋子都建在山边,因此后屋其实就是一片山体。屋子和山体的缝隙只能融一人进入,再多久只能侧着身子走。 陆清漪跟着海生娘到屋后的时候,便看见陆海生半个身体被埋在土里,旁边是倾泄了的山体,由于屋子的阻力,山泥下滑趋势得以阻止,却堆了个小山。而孩子脸色苍白,已经不省人事了。 见状,陆清漪也顾不得询问缘由,三步作二的冲了上去。边过去边朝海生娘说:“叫个力气大的人来挖土。” 听着海生娘往后先是伸手探陆海生的脉搏和心跳,确认人还活着,只是呼吸纤弱,需要尽快救出来,又赶紧检查陆海生下半身的情况。 这片区域本就容易山体滑坡,虽然已经过去几十年,但是谁也不知道这些年中地质有没有因此产生变化。加上之前陆清漪和陆老五上山的时候曾经踩倒过一片屋子的山泥,或许还引起了连锁反应,所以后面陆清漪就交代过最好不要上山。 可是谁能想到,陆海生跑来后屋玩,而且也碰上了山体滑落呢。 在挖土的人来到前,陆清漪试图先把陆海生叫醒。现在情况紧急,如果人不清醒的话,只怕救援的途中会有其他意外。 她掏出所剩无几的薄荷膏涂抹在陆海生脸上,又摸出一块人参塞到他舌头底下,掐着他的人中,以最快的速度把陆海生叫醒。 孩子还不到十岁,刚醒来失神了片刻,很快想起自己失去意识前的事,吓得当下就要哭起来。 陆清漪见状忙放柔声音,安抚道:“别怕,我是赵小娘子,你娘去叫人来了。” 话落,陆清漪已经听到不远处传来杂乱无章的脚步声,显然不止几个人赶来。 陆清漪趁着人还没到,快速问了几个问题:“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腿疼吗?头晕吗?” 然而陆海生还小,泥石滑落的时候已经吓到他,如今又被泥石压在底下,身边只有一个陆清漪,父母都不在,理智早被恐惧占满。陆清漪的话才问完,陆海生嘴巴一瘪,大声哭了起来。 “哎先别哭啊,冷静一下……”陆清漪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这周围全是泥沙,眼下又是寒冬,空气中飘着泥尘,陆海生这样哭只会吸入更多沙尘,这样对他的肺部可不好。 陆清漪正要再开口安抚陆海生的情绪,就感觉肩膀一痛。 “滚开,别碰我孩子。” 恶狠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在陆清漪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被一股蛮力推到一边,狠狠撞上了山体。火辣辣的疼痛从另一个肩膀传来,让陆清漪好一阵错愕,竟是没立刻反应过来。 第308章 佛都有火 “海生,海生,你没事吧?” 一个粗壮的男人蹲在地上,紧张地想要把孩子拉起来。然而由于他太过心急,以至于动作没控制好。陆海生一个吃疼,啊的惨叫一声。 “住手,不要挪他!”见对方动手没个轻重,陆清漪当下也顾不得差点被撞散的身体,连忙伸手去拉壮汉,制止他这个要人命的行为。 “滚开!” 然而陆清漪的手才搭上壮汉的手臂,就被对方一手推开,那力道带着几分恨意,立刻把陆清漪重新甩到了山体上。 “你……”这时陆清漪才看清,这个鲁莽的人居然是陆江,陆海生的爹。 “别用你的脏手碰我的孩子!”陆江红着一双眼,恶狠狠地瞪着陆清漪,仿佛她是带着剧毒的毒蛇一般。 虽然陆清漪早知道陆江不喜欢她,可她从未想过陆江对她有如此大的恨意。 一瞬间,陆清漪想起每次来都会感受到的注视。 就在陆清漪因为陆江的态度愕然的时候,身后陆续有人贴着房墙走来。这儿处于房子后面的缝隙,本就狭小。这些人一过来,顿时就觉得空气都稀薄了不少。 见状,陆清漪只好先抛开陆江的事,朝正在靠近的人喊道:“别进来,这里太窄了,都出去,等我们把孩子救出来。” 听见陆清漪的话,最前头的人停了下来,对方越过陆清漪,试图看清楚后面的情况。然而墙与山体间的距离实在太窄,除了满目的山泥外,什么都看不见。 “行,大家都先退出去。”最前头的人没说什么,开始叫喊着让后面的人倒退。 然而陆江偏偏要在这个时候和陆清漪唱反调:“都不许退出去,我孩子还埋在这里!” 他嗓门极大,与他靠的最近的陆清漪当下就被震的耳朵发疼。她还没说话,衣领突然就被陆江一把攥住。 “你个臭婆娘,你想害死我孩子吗!” 陆江的力度极大,愤怒中甚至把陆清漪都提了起来,双腿半腾空。这种姿势十分没有安全感,只要陆江用力一甩,陆清漪肯定要摔个狗吃屎不可。 一而再再而三被陆江这样无礼对待,甚至还阻扰她救陆海生,饶是她再能理解陆江的心情,脾气再好都忍不了。 真是佛都有火啊! “放开我!” 陆清漪怒极,双手压在他肩膀上,借着他的力,半腾空的一只腿屈膝,直接对着他的肚子就是一顶。她本就是学医,十分熟悉身体内部,也知道打哪里可以让他起不来,加上实在气极,这一顶力道至少用了八分。 陆江因为染病身体虚弱,加上不曾想到陆清漪一介妇人竟然还会反击,毫无防备下被顶的眼睛发晕,只能放开陆清漪,捂着肚子跪了下去。 “神经病。”陆清漪忍不住骂一句,就听到身后几声惊呼,想来这些人都看到她的暴力了。 陆清漪一阵汗颜,不过一想到这都是陆江咎由自取,就又释然。 或是害怕这两人又打起来,尤其陆清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道人家,有人怕她吃亏,便又想回头来劝架。 见状,陆清漪忙拦着:“别进来,这里太窄了,容不下……” 话说一半就被陆江打断:“你闭嘴,我知道你不安好心,如果不是你……” 陆清漪这回干脆翻了个大白眼,都懒得跟陆江计较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因为小马家的事跟她置气,难道不知道救孩子才最要紧吗。 前头的人见状,思索了一下出来打圆场:“小娘子,我看这山泥不少,只一人的话,到天黑都挖不完啊。” 是的,陆海生虽然是被埋在边缘,暂时没有性命之忧,可是压在他身上的山泥非常的多,而且这些山泥厚重却松软,一个不注意或许会倒向这边,把陆海生彻底埋在底下。 因此,不仅是压久了对陆海生身体不好,拖久了谁都不知道还有没有山泥滑落。所以他们现在必须和时间赛跑。 陆清漪低头思索了一下,点头:“行,你们找个会砌屋的人来处理吧,他们应该会更懂怎么动手最好。” 救援事不宜迟,陆清漪身为大夫,在挖土的人到来前,需要在原地观察陆海生的状况以备紧急抢救。然而陆江不信任陆清漪,非要换个人来不可。 陆清漪也不是圣母,更不喜欢热脸贴冷屁股,既然陆江看不惯她,她也省得招人嫌,便干脆出去了。 只是陆海生到底是无辜的,陆清漪想了想,还是拦住了顶替她的一个大夫,让他注意陆海生的情况,又补充了几个会发生的情况的解决方法,才安心回到陆柳氏的房里。 陆柳氏此刻早已给孩子洗漱好,也知道外头发生了事,只是她身为一个妇道人家,去了也帮不上忙,反而会添乱,便带着孩子在屋里等着。见陆清漪回来,又往炭炉里加了两块炭,移到陆清漪身边让她取暖。 “小娘子,海生那孩子没事吧?”陆柳氏忧心地询问。 陆清漪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当下她根本来不及询问陆海生情况就被陆江给打断了。不过看那孩子的精神,应该还算好吧。 陆柳氏似乎也是知道陆江对陆清漪心有怨恨的事,因此也没问她为何先回来了。只是像是想起了什么,神情低落:“这孩子也是可怜,染病后一直蔫蔫不乐,好不容易身体利索些了,怎的又碰上这种事。” 陆清漪没有接陆柳氏的话,虽然翻开了册子,但并未看进眼里,而是在想后屋的人。 时隔这么多年,这片山体还是那么危险,若不是迫不得已,此处实在不是居住的好地方。幸好今年的雪来的晚,否则都不知道这片山体能不能承受的住,又再一次坍塌。 就在陆清漪发散思维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听到外头传来一阵齐齐的抽气声,其中还夹杂着惊叫。陆清漪眼神一凛,倏地站起。 “大娘我出去看一下,你们尽量靠着门边坐,注意听外头的动静,如果听到一阵轰隆声,就立马冲出去,知道吗?” 陆柳氏闻言连连点头,在陆清漪出门后,迅速带着孩子坐在了门边不远的地方。 第309章 瘟神 陆清漪本以为是后屋的山体又有坍塌的现象,因此赶紧跑出来。 此时屋外已经聚集了不少人,除了普通的村民和染病的人外,就连屋里的大夫郎中和医童们都跑出来了。孙大夫由于出去找药,所以并不在。 “怎么样了?”陆清漪在人群中发现了认识的人,凑过去询问。 听到陆清漪的声音,陆老五转头低声道:“地方太狭小,要把人挖出来有点困难。原本有人打算两头分开挖,或许速度会快些。可是滑落的山体面积太大,只怕挖到那孩子身边的时候,那孩子都没气了。” 闻言陆清漪眉头皱了皱。 陆海生本就染了病,不适宜在地上躺太久。加上半埋在土里的身体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只希望不会因为长期挤压而造成瘫痪。 “有让人给孩子裹上厚些的衣裳吗?他现在身子太虚弱,不能再受风寒了。”陆清漪抬头望了眼天色,忧心忡忡。 只希望…… 哪知她的祈祷还没落下,就听得前头传来惊慌的声音:“孩子昏过去了,好像,好像流血了。” 闻言,陆清漪连忙和陆老五凑上去,就听得挤在最前边的人说:“孩子埋在土里的腿受伤了,血都把泥土染红了!” 陆清漪顿时心中一凛,能把土都染红,陆海生应该伤的很重,说不定当时山泥倾泻的时候,他的腿就被石头或者树枝给划破了。 “快,先给孩子保暖。”陆海生如果大量失血的话,体温会骤然下降,万一休克了,那就麻烦了。 经陆清漪这么一吼,回过神来的人连忙取来厚棉袄,接力一般递给了最前头的人。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啊!”一直驻守在后屋的海生娘忍不住悲戚起来了,催促起来“孩他爹,你快点啊……” 其实谁都知道挖土的人何尝不想快一点,然而急不得,万一一个意外…… 这个意外才在脑海里闪过,众人都忍不住打个寒颤,不敢继续想象下去。 可惜只能围在外头的人除了焦急等待外,什么都做不到。陆清漪有心想要往前凑,然而一想到自己可能会激得陆江情绪波动太大,也只好按捺着自己的担心。 心烦意燥下,陆清漪茫然地抬头望着天边,明明是晴天万里,可心里头却像是有厚重阴霾积压在上头一般,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陆清漪抚着心口深吸口气,把胸口的闷气呼出,招呼着身旁还在观望后屋的一些医童回去,该做什么做什么。毕竟都围在这也帮不上什么忙。 然而就在大家都带着焦虑要回屋子的时候,前头又传来呼叫声,这一回人潮突然猛然向后不断后退,像是退潮的海浪一样。 “快退快退!”有人一声力吼。 伴随着他的大喊,陆清漪耳边清晰传来一阵轰隆声,其中还夹杂着不同人的尖叫,就见眼前一个屋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一片泥石给冲击破碎。 部分碎石从泥土里挣扎开来,四处乱弹,有人被碎石打到,闷哼一声,鲜血顿时冒出来,但顾不上处理就立马撒腿子跑开。 在这混乱中,陆清漪被陆老五拖着不断后退,竟还能分神去看陆柳氏所待的屋子。就看见陆柳氏以五十多岁的身躯,抱着孩子从屋里冲了出来,脑海里不合时宜的闪过几个字。 为母则刚。 屋子被压倒,平地起了一阵急促的风流,泥沙扑了所有人的脸,刹那间在场的人都灰头土脸。但没有人注意,刚刚才死里逃生出来,心脏剧烈跳动,几乎要冲破胸前的皮肉蹦出来,哪还顾得上注意仪态。 “小娘子,你没事吧?”身旁,陆老五刚回过神,连忙询问身边人的安全。 陆清漪摇头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大碍。目光越过受惊的人群,直直追着后屋而去,直到看见陆江怀中抱着的孩子时,这才放下心来。 “人救出来了!”陆老五惊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不少人也注意到陆海生被救出来的事,喜悦飘在众人的脸上,然而这份欢喜还没落到心底,就见陆江抱着孩子,神情慌张地冲出人群。随着他的动作,陆清漪注意到陆海生的双腿已经被血染红,看来伤的十分重。 然而,陆海生和陆柳氏他们住的房子早在刚刚被山泥覆盖,哪还有半分能供人歇脚的地方。 “先送到大堂那边去。”有个年纪大些的大夫当机立断。 陆江连忙带着孩子过去,懂医的不懂医的也都跟了上去。陆清漪在后头犹豫了几秒,咬了咬下唇,也跟着过去了。 大堂一般是用来救治紧急送来的病人的,这是前段时间封村时刻意划分出来用的,屋里的家具都被撤走,所以显得地方宽敞。 陆清漪跟着众人站在门口,目光一直追随着陆海生移动。从染红的裤腿来看,伤口必定不小,和当初陆巴子的情况很像,就是不知道有没有伤到大动脉。 果然,当处理的大夫用剪子剪开粗布的时候,就见陆海生的大腿全被血覆盖,清晰可见右腿一条狰狞可怖的血痕。或是因为陆海生的腿细且小,那血痕竟比当初陆巴子腿上的要更吓人。 只一眼,海生娘就捂着嘴巴,脸色一白昏了过去。 陆清漪蹙着眉头,目光从陆海生身上移开,落在用剪子的大夫手上,见他有戴着手套,这才松口气,重新把视线放回陆海生腿上。 陆海生的腿还在流血,但是量已经不多,想来是有擦到大动脉,但伤口应该不大,否则陆海生早休克了。然而这么大一道伤口,除了缝针外也没其他办法,况且陆海生还感染了红狼,伤口不易愈合。 陆清漪给陆巴子缝针的事是在东边,由于距离较远,那边的人都没过来,因此也没人知道陆海生的伤口由陆清漪来处理最好。 是以陆清漪琢磨了一会,终究抵不过良心的驱使,开口:“他的伤口必须尽快处理,我可以帮忙。” 话落就见陆江恶狠狠瞪着她,想也不想就拒绝了:“用不着你,你这个瘟神!” 瘟、瘟神?! 陆清漪差点没鼻子都气歪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陆江了,居然还被按上瘟神这个名号。 第310章 僵持 陆清漪咬着牙,忍不住磨了磨:“我说你,就算对我有再大的怨气,也不能拿孩子的腿来赌气……” 话没说完,就被陆江打断:“无须在此妖言惑众,普天下又不是只有你一个大夫。”说着他看向身旁的大夫,示意由他来救自己的孩子便好。 被陆江点名的大夫姓于,约莫快三十,外村来的,年轻气盛又比陆清漪大,和陆清漪没有交情也不曾见过她救人,自认医术比莫名其妙突然冒出来的陆清漪要好,多少对陆清漪获得的好名气感到嫉妒。眼下被陆江施与厚望,眉眼都要扬上天了。 “这位相公请放心,于某一定会努力救治令郎的。”说着他扬眉扫了一圈围在附近观看的人,摆着架子道,“烦请无关人等离开,莫要挤在这儿,会影响到在下救人。” 说到无关人等四个字的时候,于大夫的目光落在陆清漪身上,似乎意有所指。这种时候还能装腔作势,陆清漪当下就皱起了眉头,想要说什么,但被身旁的陆老五拉住。 “算了小娘子。”陆老五朝她摇头。 陆清漪一张脸几乎黑成炭,紧抿着唇不说话,但也没出去,杵在原地膈应陆江。 于大夫见状本要说什么揶揄陆清漪,但目光触及陆海生腿上的伤口,到嘴的话便先收了回去。心想着要好好救这个孩子,在陆清漪面前扬威一番才是。 陆清漪并不知道于大夫心里的那些想法,见他小心翼翼地检查陆海生的伤口。虽然戴着手套,却丝毫不敢碰陆海生,生怕一不小心沾上那些血被传染,一次简单的检查都费了至少五分钟,就越发想磨牙。 又是等了一分钟,终于见于大夫有所动作。他着人取来点燃的蜡烛和匕首,还要了烈酒与止血粉,看的陆清漪一头雾水。 “你要做什么?” 心里怪异的感觉还没理清,陆清漪的嘴先于脑袋做出反应。待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后,陆清漪反而泰然处之,不去看那脸色已经十分难看的陆江。 于大夫闻言也没有被冒犯的感觉,反而一反方才的趾高气扬,给陆清漪和在场其他大夫医童解释:“自然是给这孩子把伤口烫起来。” 烫、烫起来? 陆清漪懵了懵,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人的意思。 是字面上的意思吗?要把伤口烫起来??? “你说要把伤口烫起来?!”陆清漪下意识又重复一遍。 或是陆清漪一脸“你怕不是个傻子”的表情太过明显,当下就惹恼了于大夫。 只见那秀气的脸上浮现两抹红晕,被气出来的。横眉嘲讽道:“小娘子该不会是连结焦之术都不知道吧,亏你还是个大夫。” 陆清漪还真不知道什么叫结焦之术,她只知道陆海生这么大的伤口现在用匕首去烫的话,陆海生没死于失血和红狼就先疼死了。 “他现在不适宜用结焦之术。”陆清漪没理会于大夫那句嘲讽,只是看着陆江郑重道。 然而陆江向来与她不对盘,陆清漪越说不行的事,陆江便偏要做。他仿若没听见陆清漪的话,只是对于大夫说:“大夫,请您开始吧。” “不行!不可以!”陆清漪急的上前一步,眼睛死死盯着陆江。 虽然早知陆江不会理会她的话,可是怎么也没想到他连自己儿子的命都可以拿来儿戏。 “你疯了吗,那是你的孩子,你这样做会害死他的!” “我若是听你的才会害死他。”陆江冷哼道,“灵婆说的没错,你就是是天煞灾星害人不浅。如果不是你,我们何至于沦落到这个地步。” “你胡说八道什么!”陆清漪气的浑身发抖,“那个灵婆就是个神棍,根本没安好心。” “没安好心的是你!”听到陆清漪骂灵婆,深觉冒犯神灵的陆江大声吼了回去,“你自己想死不要拉着我们。” “你,你真是冥顽不灵……” 陆清漪气极,因为陆江的愚昧,还有他的盲目。可是她同时又知道,这个时代的人对神灵有着莫名的崇拜和敬畏,而能与神灵沟通的神婆自然便是他们尊崇的对象,因而容易失去自我判断力。 陆江不想再听陆清漪说话,转身让于大夫赶紧救人。 于大夫虽然心高气傲,可也不是愚笨之人,自然看得出陆江和陆清漪二人有矛盾。不过这与他何干,他只要把孩子救回来就好。 眼看于大夫就要动手,陆清漪急了,冲上去拦着他开始烧匕首的动作:“真的不行,这伤口太大了,如果进行结焦的话,这孩子就会活活痛死的。” “你。”于大夫也没想到她居然就这么冲上来抢匕首,一时间懵在原地。 陆江倒比于大夫反应快,当陆清漪拦下匕首的时候,陆江已经抑制不住怒气,大步上前推开陆清漪。 “臭婆娘,你给我让开!” “不让,你这是在把他推入火坑,你会害死他的!” 陆清漪口口声声就是结焦之术会害死陆海生,听在于大夫这个决定要用结焦的人耳里自是十分难堪,因此也跟着恼怒不已。 “赵小娘子,我知你是负有盛名的妙手神医,但这不代表你就可在此信口雌黄。这结焦之术是先辈流传下来的,处理血流不止的伤处最快速有效,难不成小娘子觉得自己的医术已经高明到连先辈的智慧都可以比下去!” “这和先辈有什么关系,我这是就事论事。”这于大夫乱七八糟说的什么啊…… 陆清漪尽量心平气和打算跟他们讲理:“陆海生腿上的伤口太长,而且伤口看起来也很深,虽然一次性把伤口烫焦止血快速,但这种做法容易引起破伤风。” 很显然,这个时代没有破伤风这个词。因此陆清漪说完在场懂医的人都茫然了一秒,暗自嘀咕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于大夫倒是实诚,直接冷笑出声:“破伤风,这是什么病症,我为何闻所未闻,小娘子可不要随便编造病症来糊弄我们。” 编造病症这罪名可就大了,陆清漪自然不能让他随便栽赃。不过这破伤风还有别的什么名字,她一下子还真是想不起来。 眼见陆清漪被问住,于大夫看她的眼神更加鄙夷,嘴上说的话也更加难听起来:“这就是极负盛名的妙手神医啊,也不过如此,说不定都是自己编织出来的。” 这话一出,与陆清漪交情一般的医者们全都用怪异的目光看陆清漪,只有少数和陆清漪交情算不错的人觉得于大夫这番话无礼了些。 第311章 被围攻 毫无道理的指控,陆清漪肯定不会坐以待毙,忍不住反唇相讥:“自己不知道的病症就说是编造,于大夫也不过如此。” “你!”她的话相当直白,只是把于大夫的话还给了他,可于大夫哪会想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只会觉得陆清漪是在侮辱他的本领,当下就红了脸。 “行啊,你如此有本事,倒是说说这孩子的伤怎么处理。” “缝合。”陆清漪昂着头看回去,若不是她气的眼睛脸颊通红了,倒是颇有气势。 结果于大夫一听到这两个字,嗤笑一声,嘲弄的笑了起来:“果然是妇孺之见,你当这伤口是绣品吗,还缝合。” 配合着于大夫的话,屋子里一些与他又相同想法的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这些人并非村中人,对陆清漪的认知也是从别人嘴里听来,只知道陆清漪救过甄洛芸和秀娘,但大部分都不知道她如何救的,是以都觉得她说的缝合十分好笑,甚至有人故意道。 “小娘子,你莫不是来寻我们开心的吧。” 这话一出,陆江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以为陆清漪是故意要拖延给陆海生治病。纵使陆清漪有八张嘴,面对这些人的恶意,却也不知道要怎么反驳。 于大夫又道:“况且这缝合术我们都不曾见过,谁知道是否真的有用。” “我知你们不信,但是这不是第一例,我前段时间才给一个村民缝合过,他现在伤口恢复的很好!不信的话你们可以去东边的医馆问问。”陆清漪力证自己的清白。 于大夫倒是没想到陆清漪还真有做过这个所谓的缝合术,一听陆清漪这么说,便想起她方才讥讽自己的话。若是这个缝合术真的像她说的那么好,不就变相说明他无知。于大夫岂能让她真的得逞。 思及此,于大夫故意说:“你可知从这边到东村口要花多少时间,等人打探回来,孩子的腿都废了。更何况我们怎么知道这不是你为了面子而撒的谎。” 陆清漪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这于大夫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这种一听就自相矛盾的理由,怎么可能有人相信。 不,有人相信。 陆清漪低估了这些人的智商,也不知是人类的从众心理使然,还是这些人原本就看不惯陆清漪。面对于大夫这样错漏百出的反驳还照收不误,气的陆清漪心肝疼。 于大夫说完,似乎还觉得不够,又道:“说来说去小娘子也不过是想要出风头罢了,既然小娘子那么想要在别人面前表现自己的医术高超,于某让你又如何。” 这台阶自己砌的可真漂亮,既掩盖了自己方才的无知,还让人觉得是陆清漪为了出风头,硬逼着于大夫不要救人。因此话落,不少人看着陆清漪的目光变得不满和愤怒起来。 偏偏这时候,陆江还掺和了一脚:“我孩儿的命不是来让这女人出风头的,还请于大夫救救我儿。” 孤立无援说的大概就是陆清漪眼下的情形了,不过陆清漪也没那么惨,还是有人站在她这边的,只是相比起于大夫,她这边的声音就要弱上不少。 “大家都少说两句,小娘子绝对不是这样的人。” “是啊,小娘子这些日子为了瘟疫到处奔波,大家都看在眼里,她绝不是为了出风头而抢着救人的人。” 帮陆清漪说话的声音才响了响,立马就被那边的人给堵了回来。 “她到处奔波可不就是为了出风头吗,既然她那么厉害,为何到现在还没把瘟疫治好。我看她就是装装样子罢了,等着孙大夫把瘟疫治好后,也占个名声。” “这位仁兄说的不错,我看她也不过如此。” 赞同声彼此起伏,这般编排早已过火,红狼这病来势凶猛又不曾出现在医册中,岂是一朝一夕能解决的。纵使陆清漪再有本事,也不是说治就能治好的。 陆老五皱着眉头站了出来:“既然口说无凭,你们让小娘子试一下不就清楚了。各位与其在这争吵拖延时间,还不如赶紧救那孩儿。” 陆江怒道:“我的孩子如何能让这瘟神来试。” “就是,怎能随意给她试,万一处理不好,这孩子的腿就废了。” 两方僵持不下,陆清漪忍了忍,心知其实只要自己退一步,让他们给陆海生烫伤口,就什么事都没有。 可是……陆海生的身体真的承受不住这样的烫烧。 就在陆清漪思索着要不要放弃的时候,陆海生的娘醒来了。 海生娘一醒,第一时间扑向长桌上的孩子,力道之大差点把按压伤口防止大量出血的医童给撞倒。 “孩子,你没事吧。”转头一看伤口还没处理,尤其是那满目的血红,脸色刷一下全白了,茫然地抓着医童的衣服,哀声道,“为何没人来救治我孩子,大夫呢?” 海生娘的哭泣顿时让众人从争吵中落到陆海生身上,陆江也意识到他们浪费了不少时间,忙让于大夫动手。 于大夫到底还是心系病人的,自觉无需再和陆清漪浪费口舌,重新让人换了把匕首来,便要开始给陆海生烫伤口。 “海生娘,你可知这伤口真的烫下去的话,这孩子会受不住的。”就在于大夫烧刀子的时候,原本打算当自己不存在的陆清漪终是忍不住又开口了。只是这一回她看的是海生他娘。 “你如果真的想要你的孩子活下去,就不能让他们用这结焦之术。”陆清漪掷地有声。 听到陆清漪的话,海生娘茫然地转过头来,似乎不是很理解陆清漪的话,可又真真切切把她说的都听进了耳朵里。 “什么意思?我孩子会死吗?” “这么长一个伤口,如果用热铁去烫,你觉得会如何。”陆清漪不答反问一句。 海生娘目光落在陆海生腿上狰狞的血痕,又看了看于大夫放在烛火上的刀子。想到这烧红的铁就要烙在陆海生的腿上,皮肉会因为灼热而卷缩冒出黑烟,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这……”海生娘下意识就要拦着于大夫。 第312章 冠冕堂皇的借口 眼瞅着海生娘被说服,一旁熟知妻子脾性的陆江大声吼道:“别听那妇人妖言惑众,她是骗你的!”说着瞪了陆清漪一眼,那眼神,若是幻化成利刃,陆清漪只怕千疮百孔了。 然而,不过是眼刀子罢了,陆清漪今天可是接收了不少,不差这一个。 她完全无视陆江的怒视,继续游说海生娘:“海生的伤口不需要用到结焦,只要用鱼线缝起来就好,绝对不会伤及性命也不会痛。” 顿了顿,她给出了最致命的一击:“你是孩子的娘,难道忍心看他痛上加痛吗。” 作为家中的负责一日三顿的妇人,不小心烫伤也是时有的。小小的烫伤尚且让人难受,更何况这是要在伤口上烙,光是想象都觉得牙疼。 海生娘当即就倒戈了:“不,我、我不同意你们烫我的孩子。”她拦在陆海生面前,颤颤巍巍道,“让小娘子来吧。” 没想到海生娘会做出这样的举动,陆江当下气的眼睛都瞪大了:“胡闹,你这是做什么,你忘了是谁害的我们变成现在这样的,你还相信她的话。” 海生娘被陆江这么一吼,当下有些害怕想要退让,可一想到那烧红的铁,又努力平稳了呼吸:“孩他爹,你就相信她一回吧,她是妙手神医,不会错的。” “糊涂,那是假的,都是她编出来的!灵婆早说过,这妇人心计极重又善蛊惑人心,你怎么还相信她呢!” 又是灵婆,这人到底说过她多少坏话啊。又是出于什么原因非要这样死咬着她不放?! 这时过来看一下情况的陆柳氏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还是出声帮腔:“我觉得赵小娘子的医术可以,就让她试试吧。” 随后又有好几个妇人和姑娘出声帮着说话。这些人都是这段时间陆清漪亲自照料开方子的,加上陆清漪脾性好相与,对她的印象都颇好。 然而这些人大多都是女子,在这个男人为天的时代,女人的话语权不大,好几个妇人的丈夫伸手拉了拉,低声说了她们几句,就没人再替陆清漪说话了。 此时陆江已经忍够了陆清漪在这胡搅蛮缠,黑着一张脸,用着在场所有人都能听见的音量,道:“我最后悔就是之前没烧死你,若不是因为你,瘟疫何至于蔓延到整个村子。” 这锅扣的可就太大了。 陆清漪冷笑一声:“你怂恿乡亲放火烧人未遂还好意思说,你要脸吗!” “呵,我要脸作甚,当初若是能把你和那个毒妇一起烧死,也是替天行道。” “行你个屁。”陆清漪忍不住爆粗,“不要把杀人说的那么冠冕堂皇,都是借口!” 一提起当初陆江放火的事,陆清漪就气不打一处来:“你愚昧无知就罢,那是你自己的事。可你因为那个巫婆一句疫鬼就要烧死小马娘和他的媳妇,你有病吧。” “我那是为了大家,为了村子。当初如果小马娘死了,何至于有后面这些事。都是你,这一切都是因为你,你要是不多管闲事,就不会有这么多人染上瘟疫。” “你……”陆清漪气结。 当初走水的时候,与其说是救小马娘她们,同时也是在自救,陆清漪并不觉得自己做错。可是过后依然会忍不住想,正是因为她的举动让这婆媳活了下来,才会有后面一系列的事情。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即便无心,陆清漪心里多少感到难受。而现在陆江直接把这事摊上来说,等于往她心口捅了一刀,疼得她胸口难受,发不出声音。 自封村后已经过了些时日,当初惊慌中大家不知缘由,也在这些日子里打探清楚,知道瘟疫是从小马家开始的,虽然人死如灯灭,往事随风,可心里多少有怨恨。 这下听到陆江的话,得知当初原本可以避免瘟疫蔓延,却因为陆清漪的存在演变成现下的情形,免不了把怨恨转移到她身上,恨不得让她以死谢罪。 这些人的恶意赤/裸裸且不加以掩饰,身处漩涡中的陆清漪顿时就感受到那些恨意鞭挞在身上的感觉,像是把无形的利刃,一刀刀凌迟着她。 她知道自己应该说些话解释,毕竟在她出现前,红狼早就传播开去了。可是陆清漪清楚,在场的这些人根本听不进去她的话了。 陆清漪咬着下唇,身子微微颤抖,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怕的。这一瞬间,她倒是有些后悔今天没跟着赵珩渊去山上处理尸山了,否则哪会碰上这些个糟心事呢。 就在陆清漪发愣的时候,旁边突然有人用力拽住了她的手腕,力道之大像是要把她的手给扯下来一般。是个男人,也没等她反应过来,便拖着她往屋外走。 “你做什么,放开我!”陆清漪举起另一只手想要反抗,可不等她抵抗,另一只手就被一旁伸出来的手给抓住,顺势拖着她出去。陆清漪认出这是村里的人。 “你们做什么,放开我。”陆清漪双手被制衡,只能拼命用双腿蹬着地面抵抗。 陆老五见状也忍不住跟在后头,试图劝说这些人的粗鲁行径:“住手,你们快住手。”然而他根本近不了身,半路就被其他村民给拦下了。 “你们这是,这是疯了吗!”看着眼前好几个拦路人,陆老五震惊得难以置信,张着嘴巴老半天说不出话来。 而陆清漪被他们拖到门外,一群人防贼似的把她围在中间,怒目而视。 他们的吵闹引来了待在屋子中歇息的人,一见这阵仗,全都惊了,互相埋头交耳。其余一些医童和大夫们忧心地望着人群中的陆清漪,无不担忧会闹出事来。 陆柳氏到底是心善,眼见他们打算把怨气发泄在陆清漪身上,连忙挤进来,试图帮着说些话:“大家都冷静一下,事情并非你们所想的那样……” 求情的话没说完,就被别人打断。打断陆柳氏说话的是个男人,陆清漪认出,那是之前滞留在这打算蹭吃蹭喝的村民之一,也是那个被她说不能人道的男人。 当时有赵珩渊在,这些人心中再气也不敢对她怎样。眼下赵珩渊不在,他们又逮到了机会羞辱她,岂会轻易放过。 第313章 失去理智的人 男人记恨着上回陆清漪落了他面子,眼下找到个好机会,怎会让人出来妨碍,一副事不怕大的架势,说:“大娘不用替她说话,这样的人就算是死也不能赎罪,如若不是她,我们怎会碰上这么个倒霉事。” “说不定这人已经被疫鬼给附身了,她待在我们身边也是为了要害死我们。” “我看陆江说的就没错,方才她还试图阻拦于大夫救人,可见其居心不良。” “我们不能放任她就这么混在大家身边,一定要把她关起来。” 此言一出顿时引起了众人附和,这些人的模样就像陆清漪前世看得电视剧里面的龙套,叫嚣着要把奸/夫/淫/妇浸猪笼时的表情一样,甚至有人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要上前抓陆清漪。 陆清漪匆忙躲闪过那只无礼的手,紧接着就感觉自己的后背被人用力推了一下,狼狈地往前踉跄了几步,差点没站稳摔到地上去。 “你们……”陆清漪气得脸都红了,眼眶微微发酸。 她到底只是个普通人,这些日子为了给村民治病成日到处奔波,也因此受了不少伤,说不辛苦那是假的。可只要想到能帮到被病魔折磨的人,心里多少宽慰些。 然而面对众人无端的指责,那些一桩桩莫须有的罪名砸到身上,一道道恨不得她死的目光凌迟着她,纵使她缺心眼,到底也觉得委屈。 “你们不要太过分了。”陆清漪不愿在这些人面前示弱,硬生生忍下眼眶中的泪水,硬挺着腰杆不低头,直直看着那个被她羞辱过的男子。 她那双漂亮的眸子隐含着怒火,明亮得就像是黑夜中的火炬,能照进人心中的黑暗。男人被她一看,莫名觉得十分心虚,气势顿时弱了不少,心生胆怯。 可他只是怯懦了一下,想到陆清漪不过是个柔弱的妇人罢了,成不了什么气候,能奈他何,就又硬气起来。 “说我们过分,我就让你知道什么叫过分。”恼于刚刚居然被陆清漪一个眼神震慑,男人伸手粗鲁地推陆清漪的肩膀,想要掩饰自己刚刚的露怯。 男人羞恼下力度没有控制,陆清漪虽然有所防备,却抵不过他的力量,被他推到了地上。 人是种奇怪的生物,喜欢凑热闹,还有从众心理。男人这一推就像是给火堆添上了一把火,火苗顿时窜的老高,众人情绪被调动起来,群情激愤。 “把她关起来!” “对,关起来,像这种罪人就要浸猪笼!” “没错,浸猪笼,必须浸猪笼!” 所有人把陆清漪给团团围起来,指着她破口大骂,大有一副就地撕碎她的节奏。陆清漪屡次想要站起来,每一次都被围着她的人按下去。 这些人的动作都带了些许泄愤的意味,甚至有人浑水摸鱼掐了她几下,还有人故意推搡她。很快,身上左一块右一块的发疼。 就在这时,不知是谁红了眼,竟然拿了块石头扔陆清漪,那石头还不到孩童拳头大,但也不小,用劲往身上扔还是很疼的。 陆清漪被砸的冷声抽气,气的想要跳起来跟他们拼了。还没行动,旁边一只大掌用力一推,又把她推倒在地。 “神经病……” 陆清漪人微力小,孤立无援下也试着反抗,这边推开一个,头就被按着压下去。她试图用腿反抗,不知是谁在后面踢了她的小腿,陆清漪一个站不稳又摔了回去。 几次来回,头发被拉乱,衣服也被扯得露出雪白的脖颈,要不是陆清漪拼命抵抗,说不定外面那层棉袄都要被扯掉了。 眼见这些人跟疯了似的,被挤在外头的陆柳氏和陆老五都急的不行,偏偏又冲不进去。陆老五求助的扫了一圈,急匆匆拉过一个医童,着他赶紧去村里找赵珩渊回来。 “住手,你们快住手,要出人命的!” 陆柳氏努力往里挤,扯着嗓子叫喊,试图拉回部分人的理智,可是这些人与其说是在伸张正义,倒不如说是把这些时日的郁气都发泄在陆清漪身上。 陆清漪被砸了一块石头后,那人还嫌不够,又朝她连续扔了好几块。其中一块在半空飞过,好巧不巧就砸在了陆清漪的头上。那石头带着尖锐,又是被扔过来的,一下就把陆清漪的头皮给划了一道,鲜血刹那间争先抢后的冒了出来。 陆清漪只觉脸上一道冰凉顺着眉头滑落到脸上又滴到地面,伸手一摸,满手鲜血,后知后觉自己被石头砸的脑袋开花。不由愣在了原地。 “哎等,等等……”有人推搡中发现陆清漪呆住,顺着她的视线一看,居然见红了,理智登时回笼。 他这一喊,也有人注意到陆清漪被打出了血。这些日子因为瘟疫的缘故,众人被耳提面命避免接触他人的唾液和鲜血。此刻一看到陆清漪流血,条件反射退缩着避开。心想这人一直围着得病的人转,鬼知道她有没有染病。 其实这些人都没想过真的要把人弄到见红,只不过因为怒火遮眼,一下子失了理智。此刻见陆清漪血流不止,蹲坐在地上可怜兮兮,后知后觉想起她不过是个弱女子,便全都不吭声了。互相你看我我看你,无声指责着一开始动手的男人。 那人也是没想到会变成这样,联想到陆清漪那强悍的相公,终于有点害怕了。只是他转念一想,陆清漪头上的伤口又不是他砸出来的,这里每个人都有份,谁也别赖谁,就又淡定不少。 “怕什么,不就是流一点血而已,相比起正在受折磨的乡亲和家人,她这点伤算什么!” 人群互看一眼,没有说话,神色莫测,不是在懊悔让陆清漪受伤,倒像是在想着怎么推卸责任,或者给自己找借口。 被拦在人群外的陆老五和陆柳氏不知陆清漪受伤了,只是见他们终于停了下来,心头的大石落下不少。正要拨开人群进去,就听有人说。 “不错,各位有所不知,这个小娘子可非善类,师婆姑姑早先便与我们说过,此人诡计多端,满口谎言,并且对神灵不尊。此番我们陆家村会遭来横祸,或许便是她招来的。” 第314章 谁做的! 陆清漪抬头看了一眼,认出这是住在小马家附近的人。想来那次走水之后,他们又接触过灵婆,还被洗脑了。 后头陆柳氏一听,用力拨开前面的人,大声道:“那师婆说的也不尽然能全信,小娘子与我们相处了这么久,她是什么人你们还不清楚吗!” 陆柳氏到底年迈,挤到一半已经气喘吁吁了。抬头一看陆清漪手上都是血,惊得叫了起来,一个箭步冲到陆清漪身边,气的肩膀直发抖:“夭寿了,你们这是作甚!你们怎么能这么对待小娘子!” 随着话落陆老五也挤进来,自然也看见陆清漪半边脸被血染红,也是脸色一变,快步跑上去挡在陆清漪面前:“够了,发泄情绪也要有个度,这些和小娘子有什么干系,又不是她给你们带来瘟疫的!” “谁说与她无关,除了小马娘,那个赵老大和他的走狗不也是她带回来的。”当初他们出密室的时候,都看见陆石生和陆清漪是认识的。 陆老五皱眉,他是在孙大夫手下做事的,赵老大和陆石生是怎么来的,他十分清楚,听他们把这些也栽赃到陆清漪身上,只觉得这些人实在是胡搅蛮缠了些,心里不自觉带上些烦躁。 “你们不要在这闹事了,小娘子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治病,你们帮不上也就算了,还在这给我们找事情。” “五叔这话说的就不对了,我们可不是在闹事,这婆娘要真的有本事,怎么不把这瘟疫给治了。” 这话说的,也忒无脑了。 “你以为瘟疫是说治就能治的啊……”陆老五还没反驳,倒是人墙外一个医童忍不住说了一句。 陆老五点头赞同道:“这瘟疫本就来的蹊跷,若是瘟疫随便就能治,也不叫瘟疫了。”当然他也知道,不懂医的人,即便他再怎么解释,这些人都听不进的。 话说到这里,懂事的人也该知道顺着台阶下了。那些人面面相觑,犹豫着要不就算了,当然少部分人还是觉得应该让陆清漪付出代价。 “小娘子你没事吧?”他们在说话的时候,陆柳氏扶着陆清漪的手臂,检查她头上的伤口。 陆清漪把手上的血直接抹在衣服上,伸手摸了下伤口,有点深,但也没见骨,不用缝针也可以。所以她跟陆柳氏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陆柳氏试着搀扶陆清漪站起来,然而陆清漪头被石头砸了还流血,加上头一回遭遇这么多人围攻,双腿打着颤站不起来,只好表示自己要再坐一会。 就在这时,人墙外传来一阵轻微的吵闹声。声音不大,像是有什么人跑过来,不知为何陆清漪心念一动,抬起了头。就见眼前的人群自动让出了一条路,一个浑身煞气的男人大步走来。 那男人浑身刺人的寒气,仿佛碰一下就能把人冰冻三尺。眸光像深渊里的寒潭,冰冷彻骨。可是,这抹冰冷在碰上陆清漪的刹那,全部化为了暖流。 “清儿。” “相公。” 在看见陆清漪满脸血的瞬间,赵珩渊一个跨步,在众人都没看清的瞬间,已经来到她身边,小心翼翼地把她圈进怀里。 一旁见赵珩渊到来,陆柳氏识趣地站起让到一边。 一看到赵珩渊,陆清漪压抑了许久,满心的委屈忍不住倾泻出来。她红着眼睛,委委屈屈地埋首在赵珩渊怀中,汲取他身上的味道来抚平心底的害怕。 她被吓到,浑身止不住的颤抖。之前全凭一股不服输的想法硬撑着,直到赵珩渊来,她才像是找到了依靠,毫无保留的把自己的害怕无助交给赵珩渊。 感受到怀中人儿的战栗,赵珩渊一双黑眸几乎爆出火花来。他小心捧起她的脸,发现头上的伤口被陆清漪抹了一些止血粉,血流已经慢了下来,靠近耳边的血都干涸了。但衬着另一边洁白的脸,还是很触目惊心。 “谁做的!”他转过头,鹰般锐利的目光射向周围的人,冷声责问。 这里站着的大部分村民都是见识过赵珩渊厉害的,即使不曾亲眼目睹,也听说过赵珩渊的事迹。此时被他一瞪,同时都感觉到一股凉意从脚底板直往脑袋窜,牙齿不自觉打起寒颤。 “不、不是我啊……”有人禁受不住这摄人的目光,顿时就软了腿,否认起来。 “也、也不是我,我、我就推了她几下而已,都是他们干的。”有人指着他人,为自己脱罪。 无端被他随意一指的那人登时吓一跳,对上赵珩渊如阎罗一般的目光,哆嗦着拼命摆手摇头,指认着另外的人:“也不是我,我也只是推了她几下而已,是他,是他怂恿我们的。” 这人指的正是被陆清漪羞辱过的男人,赵珩渊当日也在场,只一眼就认出了对方。他眼神不善的看着那人,明明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可男人却仿若有一种大难临头的感觉。 “我……”男人试图用他方才诬陷陆清漪时的舌灿莲花来辩解,然而话到嘴边竟觉得口干紧涩,一个字都说不出。 就见赵珩渊突然低下头,柔声对陆清漪说:“等我一下。” 陆清漪心知他要做什么,只沉默了一秒,轻轻点头:“嗯。” 话落,那男人平地腾空飞了出去,而后重重落地,一口鲜血从喉中吐出,痛苦地捂着胸口,脸色苍白。 众人见状皆是一惊,惊过后,以更加惊恐的样子看了赵珩渊一眼,飞快地后退远离赵珩渊。 谁都没料到赵珩渊居然会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动手,而且…… 他们忍不住看向男人落地的地方,脸色又白了几分,心里拼命祈祷赵珩渊不要过来。 男人被踹飞后,只觉得胸口一疼,片刻后,剧烈的痛楚从被踹的地方蔓延至整个身体,疼的他嚎叫连连,好像身体被从里面撕开一块又一块。 然而最让他难以忍受的是,即便他已经痛到无法呼吸,却怎么都昏不过去,意识清楚的感受着这撕裂的痛。 “啊啊啊啊……”男人疼的直叫嚷,手指贴着地面,徒劳的想要抓着什么来缓解,但只把十指给磨的鲜血直流。 众人被这一幕吓得话都说不出,胆小一些的全都软了腿,心里清楚该逃跑,腿却跟灌了铅一样。 教训了一个,赵珩渊也没废话,眸子幽幽转回人墙上,冷声问:“谁做的。” 催命符似的话,让众人又是一颤,睁大着眼睛看着赵珩渊,脸上表情跟见鬼了一样。 第315章 暴力教训 赵珩渊问第二次的时候,仍旧没听见这些人回答。见状,他的声音又冷了几分,染上了一丝不耐烦:“我不问第三次。” 说完,凌厉的气压排山倒海地扑向人群。 这一回,终于有人承受不住崩溃了,好几个人同时指着一个人,尖叫道:“是他,是他扔的,他用石头砸的。” “胡、胡说……”被指认的人惊的就要跳起来,然而他也早被吓得腿软,才站起来就又跌回去。 赵珩渊顺着那些人的手指,落在那个胖瘦均匀,五官有些贼眉鼠眼的人身上。陆清漪也抬头望了过去。 这是一个素未谋面的人,一个陆清漪从未接触过的村民,或许是小马家附近的邻居,又或者是之前硬要留下来的村民之一。她不知道。 实际上,这个人和陆清漪完全没有半分恩怨,他不过是过来看看西边路口的情况,正好撞上陆江他们救人,又在门口听了一下,还认同了陆江和那个男人的话。 加上他心底同样瞧不起一个妇道人家抛头露面和男人争风头,所以也跟着起哄,把这些日子以来的烦郁统统发泄到陆清漪身上。。 而陆清漪,直到撞上这些充满恶意的发泄时,也不明白为什么。又如何能知道,有时候,一个人对你的恶意并非你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不过是他刚好想要发泄一下罢了。 贼眉鼠眼的人得到了和先前男人一样的待遇,应该说,他要更惨烈一些,赵珩渊直接折了他的右手。他以一个十分诡异的姿势趴在地上,痛的连叫都叫不出,眼睛不断上翻,就是怎么都晕不过去。 众人倒抽口冷气,只觉得自己的手同样被赵珩渊折了一样,一抽一抽的疼。 收拾完这两人,赵珩渊并未就此作罢。他冷眼扫过一圈,下一刻,他突然冲向了这些人,在他们发出惊恐声和逃跑的一刹那,一拳一脚的招呼上去。 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地上躺了一堆人,全都蜷缩着身体哀嚎着。陆老五和陆柳氏在一旁看得心惊,但也不好说什么。毕竟比起一开始那两个要在床上躺上三个月的人来说,后面这些人顶多就疼半个月,已经算是很幸运了。 解决完这些人,赵珩渊回到陆清漪身边,轻轻揽住对方,低头看见她额上的血口,下巴倏地一紧,就感觉到一只温柔的手搭在他的手臂上安抚地拍了拍。 “我还好。” 病人还主动安慰起他来。 赵珩渊紧抿着唇,只觉得自己下手还是太轻了,应该让他们在床上躺上个一年半载才对! 滔天的怒气在心里翻滚,叫嚣着把那些人撕成两半。可当对上陆清漪,赵珩渊的动作就不自觉温柔起来。 他把陆清漪凌乱的头发和衣裳整理好,打横抱起人:“我们回去。” “嗯。”陆清漪累极,此刻的她什么都不想再想,只想要好好躲在赵珩渊怀里求安慰。 却不想就在这时,陆海生的惨叫声响起,声音不算尖细,仔细听还带着病弱。但因为大部分的人刚被赵珩渊收拾过,空地上一片宁静,陆海生的惨叫就显得尤为恐怖。 陆海生这一声惨叫吸引了外头所有人的注意力,包括陆清漪。陆清漪这才恍惚记得自己变得那么惨的原因还是因为陆海生,不禁投去担忧的一眼。 赵珩渊不知陆海生的事,见陆清漪望过去,以为她想要去帮忙,脚尖一旋,打算抱着人过去瞧瞧。不想陆清漪却伸手摸了摸他的手臂,朝他摇头。 “算了,回家吧。” 陆清漪心软赵珩渊是清楚的,此时见她一反常态没去查看,即便不知道事情经过,也大概猜出和陆海生有关。因此他也不多问,转身就要离开。 结果两人才走出不到十步,就听见后头有人追来的声音。 “小娘子,小、小娘子,请、等、等一等。”说话的是个女子,或是因为急匆匆追来,嘴里灌进了冷风,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 陆清漪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是谁,她眉尖蹙了蹙,闭眼再睁开时,眼神已经趋于平静。 “走吧相公,我累了。”言下之意是不愿理会。 赵珩渊脚步不停地往前走,身后海生娘还追着他们而来。 走了不到几步,他眉头一皱,突然一个侧身,避开了后面伸过来的一条手臂,海生娘堪堪擦过赵珩渊的袖子,踉跄了几步稳住了身形。 “求求您了小娘子,救救我儿。”海生娘一站定,还没说话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开始哭起来。 听见她的哭声,陆清漪下意识又皱起眉,想开口赶走海生娘。 就听赵珩渊说:“闭上眼睛休息,不要想太多。” 赵珩渊看不得她这个时候还强撑着,也看不过这些狼心狗肺的人对陆清漪做的事,难得强硬起来,不愿陆清漪去帮他们。 陆清漪听出他的话外音,也知晓他的用意。赵珩渊这么做不过是想把所有的责难揽在自己身上,就算陆清漪日后回想后悔良心不安时,他也好说是他强迫的她。 赵珩渊是一番好心,若不是爱极了她,也不会处处替她着想,陆清漪怎会不懂。她不是圣母,被这些人如此对待后还能笑着说没关系。假如此刻决定了不帮,就算以后回想,也断不会觉得抱歉。 陆清漪不再言语,闭上眼睛打算小憩一会。 眼见陆清漪是不打算管这事,赵珩渊抱着人就要离开,海生娘急的边掉着眼泪扑了过去,想要抓住赵珩渊的裤子,却被赵珩渊避开了去。 海生娘不肯放弃,头磕在碎石路上,一下子就见血了:“千错万错都是我和孩他爹的错,与孩子无关,求求您大人有大量帮帮我孩子吧。” “我知道您很生气,我跟您赔礼道歉,我给您做牛做马,只求你救救我儿啊。” “求求您了小娘子,只要您救我的孩儿,我要我做什么都可以的。” 海生娘声声悲戚,每说一句就磕一个响头,短短几句话,她的额头已经满是血,血痕沿着额头鼻子低落,虽比不得陆清漪那半张血脸,但也没好上多少。 第316章 有求于人的态度 陆清漪闭着眼没看见海生娘的脸,但那一下下响亮的磕头声清楚地沿着空气传进耳朵里,每一下都磕进了她的心里。 陆清漪垂下眼,嘴唇无意识紧抿。 她知道不管是陆海生还是他娘其实都是无辜的,他们没有羞辱过她,海生娘甚至一开始还想替她说话,若真要说错,只能说是陆江的一意孤行害了陆海生。 帮是情分,不帮是应分,没什么好愧疚的。 而且严格算起来,陆海生感染红狼是因为他们吃了后山上被污染了的红狼,与她没半毛钱关系。 就在陆清漪心中天人交战之际,陆江也出来了,他的身后还跟着不少原本聚集在废山附近的村民,因为忌惮赵珩渊,只敢远远看着,不敢靠近半步。 陆江不知是受到什么刺激,伟岸的身材一下子仿佛佝偻了不少,原本就带着病气的脸此刻更是白了几分,神色萎靡,像是遭受了非常大的打击一般。陆清漪还没来得及奇怪他到底怎么了,就见他也扑通一声,跪在了抱着她的赵珩渊面前。 陆清漪:…… 赵珩渊看着陆江的眸光翻滚着怒气与厌恶。 陆江跪下后,看着身边的妻子,脸上满是懊悔,也学着海生娘,重重给陆清漪磕了个响头:“求小娘子救救我儿。” 说着又连磕了三个,赵珩渊没有动弹,生生受了他几个响头,鼻子发出一声冷哼,显然是还不满意。 陆清漪不由看他一眼,见他下巴收紧,脸上肌肉紧绷,知他在生气,心中那原本看见陆江而升腾起的愤怒被抚平了不少。 她舒服地靠在赵珩渊怀中,汲取着他的温暖,懒懒的扫眼陆江,淡淡道:“抱歉,我无能为力……” “不,小娘子一定有办法的。”陆清漪才说完,海生娘以为她是在推脱,急急的打断她拒绝的话。 话被打断,陆清漪也没感到恼怒。虽然她不清楚自己被攻击时陆海生的情况,但想必是经受不住结焦昏死了过去。 她不知道,陆海生在第一次烙皮肉的时候痛醒了过来,大哭着挣扎,被陆江他们按住了四肢,强制烙了第二下。 烧红的铁压在翻开的血口上,汩汩的血水瞬间蒸发,与烫焦的皮肉卷成皱巴巴的烙印,发出“噗嗤”的声音。陆海生尖叫着绷直了身体,眼睛死死瞪大,十指痉挛着掐进了手心里,血珠从肉中挤出。 然后,没熬得住第二下的陆海生晕了过去。 这一晕不得了,怎么叫都叫不醒,气也是多出少进。粗长的血口只处理了一半,还剩下一半没有处理。两厢对比,那烙痕竟比血口还要吓人。海生娘当下就差点晕了过去。 于大夫也是不曾料到这种情况手忙脚乱地掐着人中虎口,想要把陆海生唤醒。然而不管他怎么做,陆海生一动不动。 这时海生娘不知想到什么,一个挣扎站起来,冲开门口围着的人,直奔着陆清漪而去,这才发生了前面她奔出来拦人的举动。 陆清漪是不知道陆海生怎么了,但看这夫妻的模样,只觉陆海生是命不久矣。她是医生又不是神仙,没有起死回生的本领,只好拒绝了。 “我真的帮不了。”她疲惫至极,或是早先被那些人气到,现在只觉得整个脑袋都在发晕,难受的不行,也不想理会后面那群观望的百姓会如何想。 “你们找别人去吧。”陆清漪丢下这句话,回手抱着赵珩渊的脖子,把头埋进他胸前。 赵珩渊得令,绕开挡路的陆江和海生娘,便要离开。 就在这时后面又响起一阵凌乱的脚步声,那声音也是奔着陆清漪他们来的,几下就冲到他们面前,倒是没一言不发就跪下,但同样令人厌烦的挡在了赵珩渊面前。 来人正是于大夫,他个子不如赵珩渊高,身材也没有赵珩渊壮硕,相比之下显得弱势不少。赵珩渊仅仅是瞥了他一眼,于大夫顿时便觉得浑身上下都被冻的一僵,动也动不了。 “你、你不能走。”顶着这股寒意,于大夫硬着头皮挤出几个字。 闻言,陆清漪还未表示,赵珩渊已经先挑起一眉。 见状,于大夫还没来得及反应,腿已经软了半截。 “你想拦我?”赵珩渊看着他。 于大夫下意识摇头,等他反应过来,登时是臊的脸都红了,深觉自己这副怯懦的模样实在丢人了些,便又努力抬起头,试图对视回去。 赵珩渊是在战场杀敌的将军,死在他刀下的敌人无数,身上煞气逼人。寻常人对上他的眼神,根本顶不住,更别说于大夫这样的人了。不过是看了一眼,就感觉自己好像喉咙被扼住般窒息,缓缓软倒在地。 “滚。”赵珩渊懒得与他多费口舌。 谁知这于大夫也不知是缺心眼还是自以为赵珩渊不敢动他,明明都吓得站不起来,嘴上却不饶人。 “你好歹是个大夫,怎能袖手旁观!” 陆清漪:??? 这人怕不是脑袋坏了? 赵珩渊脸色黑沉。 于大夫见他们没有吭声,以为这招挑衅有用,讥诮地扬起嘴角,继续作死:“就算我们质疑过你的本事,孩子到底是无辜的,你见死不救,枉为大夫。” 他顿了顿,为了不想自己看起来像是求陆清漪的样子,又补了一句:“更何况陆江他们说的也不完全是错的。” 所以说她被人攻击被人质疑还是她咎由自取咯? 陆清漪简直要气笑了。 “既然于大夫这么认为,想必救一个陆海生对你来说不算什么,又何须要我这个无知妇人呢。”陆清漪悠悠然道。 本来是不想理会这些人的,但心底实在气不过,陆清漪反唇相讥。 于大夫被她这么一呛,脸色微赧。 他若是有办法,也不至于跟着跑来烂人了。可要他承认自己功力不足,他又是下不了面子的。 陆清漪可不会替他想那么多,冷笑一声,嘲讽:“于大夫,有求于人可不能用这样的态度。” 于大夫刷一下脸色通红,几乎能滴出血来。 第317章 我不欠你们 陆清漪一早就说,依照陆海生现在的身体状况,不适宜用结焦之术。可这结焦术从古至今就不少人在用,也没出过什么大事,止血神速,就是痛了些。 所以当下于大夫也没多想,加上陆清漪一个妇道人家却总是在他们身边指手画脚,而孙大夫和黄郎中他们又明显偏帮着她。更让他郁闷的是,孙大夫这样德高望重的人还表现得很看重陆清漪的样子,怎叫他心里平衡。 便是因为心中这些杂七杂八的念头,于大夫就算不想用这结焦之术,也非要当着所有人的面用这结焦之术,狠狠打陆清漪的脸。没想到陆海生的身体如此虚弱,才烙了两下就禁受不住晕了过去,而他还毫无办法。 一想到陆海生的脸,还有被陆清漪当众拆穿的窘迫,于大夫的脸色也没多好看,红了白白了红,好是精彩。 陆清漪靠在赵珩渊怀里,欣赏够于大夫变幻的脸色后,心头的恶气出了不少,毫无愧疚的又在他胸口补上一刀:“人贵在自知,没那个金刚钻就别揽那个瓷器活。” 于大夫便又是脸色一变,精彩到陆清漪都找不出词汇来形容。 一旁,一直跪着的陆江闻言抬起头,看着陆清漪道:“小娘子是有本事的人,请你帮帮我的孩子。” “为何?”陆清漪分神瞥了他一眼,讽刺一笑,“能者多劳吗,不要开玩笑了。” 早先陆清漪被好几人轮番攻击,纵使有许多话可以反驳,也被气的堵回了肚子里。可现在不同了,她有赵珩渊撑腰,想说啥都没人来打断她。 “我有本事是我的事,你们救不了人那是你们没本事。凭什么你们办不到的事就要要求能做到的人去做?我又不欠你们。” 事先她已经竭尽全力阻止过他们,却被他们逮着机会攻击她,不管怎么说都算是仁至义尽了,的确不欠他们什么。 陆清漪这番话,除了说给陆江他们听,也是说给身后那群白眼狼们听的。 陆江他们也知这事全是自己的狭隘和妒忌引出来的,即使陆清漪真的不管,他们也不能说什么。陆清漪真的不欠他们。 想到这一层,陆江面如死灰,有懊悔,有愤恨,有难过,混杂在脸上。他颓然的耷拉着肩膀,一双红眼盯着自己满是老茧的手。假如陆海生真的死了,罪魁祸首就是他。 就在这时,后头有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也是奔着他们来的。陆清漪不由蹙眉,心想怎么回个家都那么多事,就见一个医童跑到他们身边。 “陆、陆海生断气了!” 丢给他们一道惊雷。 陆江闻言浑身一颤,在脑袋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跳了起来,飞快跑回去。而海生娘,摇晃着站起来,身形一个踉跄,差点又晕过去。 赵珩渊低头看陆清漪,见她望着陆江跑开的身影,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走吧。”赵珩渊说,却不是抱着她往家的方向走,而是回废山那边。 陆清漪疑惑地转过头看他,就感觉头上一片阴影笼罩,赵珩渊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 陆清漪:??? 陆清漪愣了愣,很快明白过来。 “相公……”陆清漪想问,是不是觉得她有受虐倾向,否则都被欺负成这样了,居然还想着帮陆海生。 赵珩渊虽然没猜出她要问什么,但能看出她的纠结和挣扎,便道:“随心就好,有我在。” 赵珩渊只想告诉陆清漪,有他在,想救人就救,不想救我们就走,就算天塌下来也有他顶着。所以她不需要纠结太多,随心就好。 想通这一点,陆清漪的忧虑便少了几分,点点头:“我们去看看吧。” 被抱着走进去,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给赵珩渊他们,是以陆清漪一眼就能看到正在努力抢救陆海生的大夫。说是抢救也不过是在他身上好几处扎针,又掐人中又掐虎口,想把人唤醒罢了。 陆清漪粗略看了一眼,轻叹口气,示意赵珩渊放下她。 “让一下。” 陆清漪走过去,掏出手套戴上,伸手在陆海生心脏探了探,又俯身倾听了一会,站直身后,把紧紧扣住的衣领敞开。 心脏复苏是最简单的急救,也是这个没有先进仪器的时代唯一能做的急救措施了。 陆海生因为失血过多,加上身体虚弱进入了休克。前面大夫已经用银针做了急救,所以陆清漪只要让他心跳恢复,很快就能把人唤醒。 心脏复苏陆清漪做的多,但不代表做的多、会做就能救人,假如陆海生真的死期到,就算她技术高超,也不能把人救回来。因此对于救陆海生一事她不甚乐观,只是抱着尽人事听天命,能努力就努力一下的想法救人。 在场的人都不曾见过陆清漪施展心脏复苏,有几个大夫倒是听人提及过,可亲眼所见却是头一回。刚开始看见陆清漪按压陆海生的时候,还有不少人轻声叫了起来,埋头交耳,生怕陆清漪会把陆海生弄死。 但是由于陆清漪一脸严肃凝重,渐渐的大家都被吸引住,没再发出声音,看着陆清漪的动作,像是在观看一场神圣的仪式,呼吸随着陆清漪的动作,变得小心起来。 心脏复苏极费体力和精力,没一会陆清漪就满头大汗,汗水顺着额角滑到脸颊上,啪嗒一声滴在长桌上。此时陆清漪已经连续做了八分钟的心脏复苏,累的呼吸都要跟不过来了。 在场的人都没感受到陆清漪的压力,唯有一直关注着陆清漪的赵珩渊察觉到了。心里溢满了对陆清漪的心疼,有点恼自己帮不上忙,又气那些累坏了陆清漪的人,心情十分复杂。 陆清漪并不知赵珩渊有多心疼她,她做了几组就停下来检查陆海生,而后又继续,做做停停。就在众人以为没救了的时候,纷纷摇头叹息时,就见陆清漪趴在陆海生身上倾听了一会,深深吐出口气。 众人下意识跟着也呼出口气。 第318章 我的小娘子 陆清漪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抬头正好撞入赵珩渊关心的眼里,下意识展颜一笑,眼里的光璀璨的让人移不开眼睛。 “我厉害吗?”陆清漪晒然一笑。 赵珩渊只觉心里一动,再回神已经把陆清漪搂在了怀里。 “嗯,我的小娘子太厉害了。” 闻言,陆清漪倏地脸蛋一红,也不知道是因为他那句夸奖,还是因为他那句“我的小娘子。” 众人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见这二人突然旁若无人的打情骂俏起来,也知道陆海生是被救回来了。 后知后觉的,众人忍不住欢呼起来。看着陆清漪的眼神都变得崇敬和敬畏起来。而那些原先欺负过陆清漪的,脸上表情迥异,有羞愧不安还有的害怕,其中就数于大夫脸色最难看了。 不过这些人心底想什么陆清漪不知道,两人抱了一会,才想起置身的环境。陆清漪倒是没什么,赵珩渊反倒耳尖都红了。 见状,陆清漪原本心底的那点不好意思都飞走了,全关注到赵珩渊那两只出卖主人心情的耳朵上。 又默默看了好一会,陆清漪才想起还躺在长桌上的陆海生。连忙捡起自己的职业道德,检查陆海生那条伤腿。 长长的血口因为烙过而变得更加狰狞,陆海生的腿本就瘦小没几两肉,这一下就显得十分难看。 于大夫烙的那两下是从腿的内侧开始,也就是最接近大动脉的地方,也亏得他下手有分寸,没有再进几分,否则陆海生真是药石无效了。 伤口从大腿直落到小腿,小腿的血管不是很粗,上面的血被强行止住后,小腿上的就停下了。陆清漪仔细看了一下后,目光落在那已经烫焦而冒着疙瘩的肉,暗叹口气。 “给他含点人参,叫人准备些鱼线。”不管如何,剩下的地方也是要赶紧处理,否则伤口会感染。 想到感染,陆清漪又是一声叹息。 她一开始不赞同结焦,除了因为陆海生承受不起外,也因为这种伤口用结焦的话,反而更容易感染,进而演化成破伤风。破伤风的致死率非常高,在没有抗生素的年代,必死无疑。现在就只希望陆海生没那么倒霉了。 这一回缝针陆清漪没有摘下手套,和陆巴子不同,陆海生可是感染了红狼的,事了后这一整个屋子包括他沾染到的所有东西都要进行处理。 戴着手套缝针速度要慢很多,也很耗精力,需要比平时更加集中精神。陆清漪环顾了一圈,见机会难得,就招手让这些大夫和医童们过来观摩。 其实在很早之前陆清漪就想过要把心脏复苏和缝合教给他们,只是迟迟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像心脏复苏没有模拟模特,要教授比较困难,总不能在真人身上动手。而缝合倒是简单多了,拿猪皮也可以练手,就是找不到时间教。 现在有这个机会,陆清漪也不藏私,干脆让他们围过来看,能领悟多少靠自身,实在看不懂的,以后她再教就是了。 缝到一半的时候,外出的孙大夫总算是回来了。他脚步匆忙,头上全是汗,胸口微微起伏喘着气,一看就是跑着回来的。 陆清漪抬头的时候,孙大夫已经走到她身边,目光先是落在赵珩渊身上,而后环顾了一圈周围的人,最后才看向陆清漪脏兮兮的衣服。 见状,再联合他进门时的模样,陆清漪也大概猜出是有人跑去搬救兵,孙大夫匆忙赶回来的。便对他微微一笑:“孙大夫。” 孙大夫点点头,没有问出心中的关心。他知道自己多半是来晚了,看情形是赵珩渊护下了陆清漪。而看陆清漪的姿势,应该是不计前嫌在救人了。 孙大夫没有思索多久,因为很快他就被陆清漪缝伤口的动作吸引了注意力,也站在一旁目光炯炯地看着陆清漪穿针引线,心里直嘀咕自己要是当时能跑快几步就好了。 缝完伤口,陆清漪觉得自己的手指都痉挛了,很是艰难才把几根手指头掰开。一旁有医童拿着烈酒和金银花还有白醋给她多重消毒。洗净戴着的手套后,陆清漪在别人的帮助下把手套给摘下来。毕竟这个时候,多小心一些总是没错。 接下来给陆海生调理的事就不归陆清漪管了,经过一番折腾,就算陆清漪真心想帮忙,也没力气再动。海生娘在一旁千恩万谢,把陆清漪当成了再生父母的叩拜。而陆江,纵使心里再不喜陆清漪,也无法否认陆清漪的确救了陆海生一命的事。 可是陆清漪才不管他心中到底如何想法,她转身望向赵珩渊,赵珩渊似有所感,几步一跨来到她身边。陆清漪忍不住轻勾嘴唇,朝着他展开手,抱着赵珩渊的腰就埋进她的怀里,完全无视屋里一群观众心中如何震惊,又是如何觉得她伤风败俗,贴在赵珩渊耳边软软撒娇。 “相公,我们回家吧,好累。” “好。”赵珩渊紧了紧手,又把人打横抱起。 一旁,陆柳氏看了眼天色,跑到屋里抓了件厚实的披肩出来,站在门口等着陆清漪。 “小娘子,这是我最近刚制好的,夜晚风凉,披上吧。” 当陆清漪被群起围攻的时候,是陆柳氏和陆老五勇敢站了出来护着她,陆清漪都看在眼里。此时又见她这般贴心,心中很是感激。 “大娘,今日之事多谢你了。” “应当的,小娘子客气。”陆柳氏瞧见她眼中带着疲惫,让了让,和蔼道,“赶紧回去歇息吧,都会好起来的。” 闻言陆清漪又看了她一眼,笑了笑,点头:“是啊,都会好起来的。” 好人有好报,陆清漪第一次希望这份福报可以报在陆柳氏抱养的孩子身上,让他平安度过这次的瘟疫。 陆柳氏这时也听出了陆清漪话里的意思,也跟着笑了笑:“一定。” 出门的时候,空地上还躺着一些起不来的人,这些人都是欺负过陆清漪的,被赵珩渊揍纯属自找,因此也没人去理会他们,能自己爬起来就爬起来,不能躺着感受一些冬天的寒气也不错。 陆清漪看了眼这些横七竖八躺着的人,只觉心中的恶气又少了不少,不由仰头亲了一下赵珩渊的脸颊,笑眯眯的在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位置,闭上眼睛小憩。 第319章 有人护着的感觉 陆清漪这一觉睡到亥时才被赵珩渊叫醒,若不是因为没用膳,赵珩渊还真舍不得叫醒她。 睡过一觉后的陆清漪精神好了不少,仔细回想了一下白天的事,依旧心里十分不爽。大部分的不爽在于自己当时没能亲自揍回去,尤其想到自己当时的狼狈,白牙都要咬碎了。 赵珩渊在一旁看她一脸气鼓鼓,咬着筷子在磨,心思一转便知道她还在嘀咕着白天的事,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 “先吃饭,要真气不过,为夫带你去揍回来。” “真的?!”陆清漪眼睛一亮。 “自然是真的。”赵珩渊也觉得只揍一顿确实难泄心头之怒。 陆清漪便喜滋滋地捧着碗大口大口吃了起来,赵珩渊不失时机地往碗里又多添了菜和肉干,只把陆清漪喂的肚子圆鼓鼓,像个怀孕了的人一样,懒洋洋地躺在榻上。 赵珩渊收拾完碗筷,进来时就看到这一幕。温柔的烛光打在陆清漪身上,因为吃撑了,陆清漪正抚着肚子消食,打眼看上去反而像是怀孕中的人爱抚肚中骨肉,顿时心下一动,连带眉眼都温柔了起来。 赵珩渊走过去,长臂一展把人卷到怀里,闻着她洗漱后身上的清甜,眼神逐渐深沉。他的怀中,陆清漪毫无察觉,习惯性地寻了个舒服的位置靠着,又把他的手抓过来,搭在自己的手上。 “相公,你今日怎么会想到去西村口找我?” “下山路上有个人跑来告诉我你出事了,我便急急赶来。” 说来当下一听到陆清漪出事,赵珩渊情急下丢下那人就直奔村口而去,事后也没注意是谁给他报信,也忘了要答谢对方一番。 闻言,陆清漪失望的哦了一声。她还以为赵珩渊是心有所感,才会来的那么快。害她方才脑补了不少,笑得跟个傻子似的。 不过很快陆清漪就从失望中抽离,她抓着赵珩渊的手放在掌心里把玩,一开始只是摩挲着上面的粗茧,想着这些厚厚的茧子是怎么形成的。 摸了许久后,她又发现赵珩渊的手比她大许多,手指却出乎意料的修长,像一根根漂亮的竹子,十分赏心悦目,上面的茧子反倒显得很有历史感的。 世人都有爱美之心,陆清漪亦然。她摸着摸着,想到这双手的主人现在是她的人,心头莫名觉得十分得意,忍不住伸出手指勾了勾自己男人的手指。 勾了一根觉得不够,陆清漪又勾了一根,犹觉不够又缠一根,到后来干脆十指相握,总算是心满意足了。 结果甫抬头就撞入一双灼热的眼中,那化不开的深意让陆清漪一怔,随后想起自己方才的小偷小摸,禁不住耳廓一红。 就感觉腰间倏然一紧,身上的压力骤增,一个翻转,陆清漪就被压在了榻上,赵珩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目光在她的唇上流连。 这种时候,陆清漪很清楚将会发生什么事,可是莫名的,她就是觉得紧张,十分紧张,紧张到自己下意识攥着赵珩渊的衣服,身体僵硬在他怀里都没发现。 而一向木头似的赵珩渊也一反常态,没有顺从心底的渴望,而是像头猎食的野兽,一寸寸的打量自己身下的猎物。眼看着她微红的耳廓颜色越来越深,就连脸颊也跟着红了起来,那红还蔓延到脖子上,隐在衣领下,衬的她的皮肤越发白皙。只觉得喉咙变得干涩起来,眼神越发深邃。 赵珩渊伸手抚上陆清漪的嘴唇,没有茧子的指腹像羽毛一样慢慢划过她的唇瓣。那瞬间,陆清漪只觉得浑身一热,眼中不自觉带上些雾水,看在赵珩渊眼里更心动。 “清儿。” 他轻声开口,声音带着性感的沙哑,震的陆清漪身子软了软,下意识舔了舔。下一秒,赵珩渊突然低头含住了她的唇,带着让陆清漪陌生的侵略,把她卷入了热浪中。 等陆清漪回神的时候,赵珩渊埋首在她的颈边,若不是耳边传来他粗重的喘息声和腰间那紧的像铁一样的手臂,陆清漪都要以为只有自己一个人迷失了。 原来,赵珩渊也有这么失控的时候。 哎呀,一想到方才的吻,陆清漪脸更烧了。可是心底更多的是欢愉,像是无数的烟花徇烂的炸开,又像是有上千个小人在鼓掌。 两人默契的没有说话,赵珩渊是在平复自己的失控,免得吓到陆清漪。 至于陆清漪,她先是开心了好一会,继而再回味那个吻的时候,懊恼的发现自己一开始就被吻的失神,以至于什么都想不起,只记得自己好像一直在云端。之后便开始想着怎么再吻一次,这次一定要好好感受。 然而接下来她根本找不到机会再次感受那种酥麻,就被赵珩渊抱着放到床上,被子一盖,不顾她挣扎着的拒绝,让她闭眼睡觉。 烛火被吹熄,屋里瞬间陷入黑暗,陆清漪躺在被子里,寂静的屋子能清晰听见赵珩渊一步步靠近床的声音。这让她想起白日时,赵珩渊大步穿过人群,只身走到她身边把她护进怀里的一幕。 这一瞬间,陆清漪想起了许多事。 在前世,长大后的陆清漪就已经很少与父母撒娇,加上离家读书在外工作,她渐渐变得独立起来,碰上挫折委屈,也是自己一个人默默消化过来。 而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她彻底变成了一个人。高氏不喜她,时不时就刁难她,刚开始一段时间经常要饿肚子。陆父虽然爱她,可也有触及不到的地方,更何况男人也不细心。陆士诚还是个病弱的孩子,逢春或者变天就连起床都困难。所以她变成了真正意义上的一个人。 一个人,自然是有苦自己吞,有事自己解决。这种习惯让她白日受欺负的时候,心中再委屈再难受,明明下一秒就要落泪,但又被硬生生的忍回去。因为陆清漪知道,自己不强大的话,就不能保护自己。 那个时候,陆清漪或许有想到赵珩渊,或许没有,可是她知道,当赵珩渊出现那一刹那,自己的心情有多震撼,又有多脆弱。 那一刻,陆清漪第一次真正意识到,自己是有人护着的,她身边现在有赵珩渊,她可以把自己完全交给他! 第320章 早安吻 早晨醒来的时候,赵珩渊已经先她起床,正在外头烧饭。陆清漪收拾了一下头上的伤口,想到昨晚,脸上不自觉露出浅浅的笑意。 虽然后面都找不到机会再感受一下接吻的心情,但是陆清漪也不吃亏,缠着赵珩渊又抱又摸,直到赵珩渊最后实在受不了,呼吸粗重的拦着她作恶多端的手,语带危险的警告她。感受到他身上的变化,陆清漪十分给面子,实际上是自己也觉得快要擦枪走火,这才乖乖地扑进他怀里睡觉。 这一晚陆清漪睡的倒是踏实了,可怜赵珩渊这个大汉,被折磨的一整晚精神奕奕,尤其美人在怀,这种感受可谓冰火两重天。要不是觉得时机不对,加上白天发生的事,赵珩渊或许还真会忍不住把人拆骨入腹。 又是轻叹口气,赵珩渊边走神边拨着灶里的在烧着的木头,脑海里刚闪过陆清漪娇羞的脸,就听见身后响起陆清漪的脚步声。顿时像是被抓包了一样站了起来转头看着陆清漪,反倒把陆清漪给吓一跳。 才对上陆清漪那双明亮得眸子,赵珩渊不可抑制的想起榻上那个深吻,古铜色的脸颊飘上了可以的红色。也亏得他皮肤黑看不出,否则陆清漪都要忍俊不禁了。 明明两人也不是第一次亲亲了。 “起、起来了?” “嗯。”陆清漪点点头,奇怪赵珩渊怎么一夜之间回到了两人刚成亲时的样子。 还记得那个时候,赵珩渊不过是看到她露出半边肩膀,就尴尬的坐立不安,怎么都不敢对上她的视线。当时陆清漪都忍不住想,要不是身体僵硬了的话,这个男人怕早就跑没影了吧。 一想到当初,陆清漪又是感慨又是乐呵。感慨自己当初还和担心跟大叔相处不来,乐呵着自己捡了个宝。 陆清漪是个诚实的人,想到什么就做什么。她遵从自己内心的想法,三步作二扑到赵珩渊怀里。 赵珩渊似有所觉,在她扑上来的瞬间就张手稳稳抱住陆清漪,还怕她会掉,主动托着她的屁股。等赵珩渊回过神来,耳尖又是一红,紧张的不敢看陆清漪了。 嘴上却说:“胡闹,万一我没接住怎么办。” 陆清漪笑嘻嘻:“不会,你一定会接住的。” 赵珩渊忍不住看她,陆清漪不失时机地凑上去在他嘴上亲了一口,心满意足:“早安吻。” 仿佛觉得自己说的话不够爆炸,又补一句:“喜欢吗?” 赵珩渊:…… 喜欢…… 赵珩渊眼神炙热的看着她,感觉才平复下来的身体又沸腾了。 见赵珩渊呆住,陆清漪不知他心里翻滚着的情绪,低头琢磨了一下,以为自己的调戏吓到赵珩渊了,深觉自己有做流氓的潜质。 两人吃完早膳后各自都有要做的事,陆清漪要跟着黄郎中到村中一块处理鼠疫。昨日去西村口本是要交接病人的,没想到后面发生那么多事。但不管如何,今日还是要再去一趟,做人要有始有终嘛。 交接不是很复杂,接手她的大夫是一个认真又仔细的男人,平日里沉默寡言几乎没啥存在感,陆清漪对他的感受仅止于见过,没什么感觉。 随后陆清漪和陆柳氏还有陆老五他们告别,顺手把陆柳氏给的披肩还给了对方,又再三感谢他们昨日的帮忙。让陆清漪惊讶的是,从头到尾她都没有看见陆江和他的妻子,听陆柳氏的意思,陆海生的情况还是很糟糕,不知道能不能撑过来。 陆老五也说,当时山体再一次滑落,也是因为陆江太心急,幸亏在最后一刻他把乱=陆海生给拖出来,不然他们都要交代在那下面。 不过谁又说得准,现在躺在床上受折磨和当时就死去,哪个更痛苦。 陆清漪也是忍不住叹息,回想了一下陆海生当时的样子,陆清漪觉得够悬。且不说陆海生本身有感染瘟疫,就算没有,那种情况下,陆海生感染的破伤风机率太高了。 事后证明陆清漪当时的担忧是对的。 陆海生在救回来的第三天开始低烧进而高烧,之后陷入昏迷,大夫按照陆清漪的方法做了几次抢救后,也意识到回天无力。 也是这时陆清漪才知道,这个时代的破伤风的确不叫破伤风,叫七日风。意思是,一旦发病,七天内就会死。而陆海生身体太过虚弱,撑到第五天就永远闭上眼睛了。 后来偶尔想起,陆清漪都会忍不住想,如果当时陆江知道结果的话,是不是就不会拦着自己了呢? 这样的设想自然是没有结果的,因为已经发生的事谁也改变不了,即使懊悔,愤怒,悲伤,也要咬牙继续带着悔恨过日子。 而西村口发生的这次混乱对陆清漪来说只是一次被欺负的经历,没有在她强大的心灵留下什么,倒是因为在紧急危难的情况下又救了一个断气了的人,让村民以为她当真是华佗在世,都能从阎罗王手下抢人了,因此对她更加尊重起来,这倒是陆清漪始料未及的。 而在这一次中,最受打击的除了陆江夫妇,便剩于大夫了。在陆海生过世后,于大夫一蹶不振虽然没有立刻就放弃治病救人,却比以往要沉默许多。 但这一切陆清漪都不知道,交接完事情后,她抽空去了一趟东村口。 “唐郎中。”一进去就见唐郎中捧着一包药要进内堂,陆清漪忙喊住他。 唐郎中转身见是陆清漪,便停下脚步:“小娘子怎有空过来,可是有什么事吗?” “村中鼠疫的事,唐郎中已经听说了吧?” “昨晚去废屋的时候听孙大夫说了,今日一早我们就已经让附近的百姓开始清理自家的房屋,派送了一些金银花。不过长此以往下去也不是办法。” 唐郎中领着陆清漪来到存放药材的屋子,边走边说:“早晨送完金银花后,我们清点了一下库存,剩下的金银花顶多只能再用五天。” 打开房门,唐郎中又道:“也幸好封村前医馆里大量进了金银花以防不时之需,否则只怕一天都熬不住。” 也是,金银花用处虽多,但寻常的医馆药铺一般不会囤太多,因为金银花价格便宜且容易采到。五天……那也撑不了多久呢…… 第321章 讨人喜欢没办法 陆清漪倒是知道山头有个地方长满了金银花,只是得花些时间去采集才行。 正想着就见唐郎中点了蜡烛,边问:“对了小娘子,您来是找药材的吧?” 陆清漪颔首:“那边有几味药草快用完了,都是治鼠疫要用到的,所以我来看看这边还剩多少,能不能先拿一点去应急。” “小娘子客气了,都是为治病奔波,那边需要什么尽可吩咐我们去做。” “那麻烦您帮我把这几味药清点一下。”陆清漪把纸条递给唐郎中,“我去看看陆巴子的伤口,没意外的话,他今天该拆线了。” “好的,小娘子放心。” 出了药房,陆清漪拐到了后院来到陆巴子休养的房间。还没进去就听见他屋里传来嬉笑声,听着男女都有,陆清漪不禁起了好奇心,加快脚步走近。 到了门口,陆清漪才发现陆巴子的房里围坐着好几个村民,应该是之前暴乱后留下来疗伤的。听他们的内容似乎在聊什么趣事,间歇发出愉快的朗笑,让陆清漪也情不自禁被感染了。 自封村后,这还是第一次看见脸上有笑容的村民,以至于她都快忘了,生活在这小村庄里的人们原本都过着平凡朴实的生活。 “叩叩叩……”陆清漪敲响了房门,朝里头摆了摆手。 陆巴子循声望来,见是陆清漪,喜出望外:“小娘子,我的恩人啊,你总算是来了!” 这夸张的语气,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日思夜想着陆清漪,想到肝肠寸断了。一旁的人听着都捂嘴轻笑。 陆清漪满头黑线走近,目光扫过他的腿,说:“得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在床上躺着不好吗?” “哪里好了,老子的屁墩子都要发霉了。”陆巴子脱口道,随后意识到自己说话粗鄙了些,又忙补救,“就……在床上躺着真的太无趣了。” “无趣,我看你乐子可不少。”陆清漪用眼神扫了一下围在床边的人。 陆巴子见状嘿嘿一笑,恬不知耻道:“讨人喜欢没办法。” 话落,陆清漪都还没吐槽,房里其他人都忍不住啐他一口。 “得了便宜还卖乖,也不知道谁成日躺床上嚷嚷着闷坏了。” “就是,这脸皮都赶得上城墙了。” “让你嘴贫,从明天起大家都别来找他唠嗑了啊。” 几人群起而攻之,陆巴子很快招架不住投降,叫着说自己说错话了求放过,一边使劲朝陆清漪眨眼间,求她救他。 陆清漪无语翻白眼,要不是需要给陆巴子拆线,她倒是乐意看大家埋汰他。 “好了,各位今天就放过他吧,等我给他看诊后,你们该揍的揍,不用客气,我会当没看见的。” 话落,陆巴子眼睛都要瞪出来了:“恩人,不带你这样的,我可是病人。” 陆清漪一巴掌拍在他没受伤的那只腿,吐槽:“哪个病人跟你一样生龙活虎的,卖什么惨。” “就是啊,卖什么惨。”大家齐声嘘陆巴子,随后不约而同哄堂大笑。 陆巴子连番吃瘪,只好悻悻然闭上嘴巴,免得说多错多,又被集体攻击。 好不容易吃瓜群众离开,陆巴子大松口气,觉得整个人都虚脱了。见状,陆清漪揶揄他:“怎么样,好玩吗?” 陆巴子一听差点没吐血:“恩人,你这是拿我的痛苦来取乐啊。” “那不是挺好吗,至少大家都很开心。”陆清漪故意说。 结果没想到陆巴子听完琢磨了一会,居然赞同了她的揶揄:“那倒是,至少他们笑的挺开怀的。” 这认真的语气,配上他胖乎乎的脸,陆清漪被他逗得哭笑不得:“好了,先躺好,我看看你的伤口恢复的如何了。” 陆巴子立马乖乖躺下,但是安静还没两秒,就又忍不住说话了:“恩人,你可得仔细看清楚,我觉得我应该能下床走走了。” 陆清漪给他一个无语的眼神:“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不是两天前就开始下床了吗。” 似是没想到陆清漪居然会知道这些,陆巴子闹了个红脸,但是他脸皮厚啊,不好意思了几秒,又说:“就在屋里走走,哪都没去。” “你还想去哪,现在外头到处是病毒,你带着这么多伤,一个不小心就出事了。” 说到外头的事,陆巴子似乎想起什么,着急要坐起,被陆清漪眼疾手快拍了回去:“做什么呢,不是让你躺好吗!” “不是啊恩人,我听说原先的瘟疫还没解决,现在又有了鼠疫是不是?” “你消息倒是灵通,昨天才发现的事,你今天就知道了。”陆清漪漫不经心回答着,注意力都集中在他的伤口上。 陆巴子的伤口恢复的不错,拆线后不久就可以下床走动了。只是陆巴子是个闲不下来的人,眼见着兄弟们都出去做事,就他一人卧病在床,免不了发发牢骚。若是陆巴子知道自己可以下床了,怕是得乐开怀了。 陆清漪把被子盖好,刚要说话,就听陆巴子还在那叨叨着:“以前听老人说,这鼠疫可吓人了,很久之前陆家村也曾经出现过一次,那死人啊都堆成山了。那情景,光是想想就起一身鸡皮疙瘩。” 说着他使劲仰着头,想要和陆清漪搭话:“恩人,现在外头死很多人了吗?” “还没。”陆清漪站起来,食指和中指并拢,戳着陆巴子的额头把他推躺回去,“躺好了,谁跟你说死很多人了。” “没有吗?可是大家都很担心。”陆巴子这时才说出他真正要知道的意图。 陆清漪不禁想到方才聚集在他屋子里的人,看来这些人不是因为陆巴子无聊来陪他唠嗑,而是因为担心鼠疫的事,所以聚在一块讨论来着。 想到这点,陆清漪说:“暂时还没到很严重的地步,至少目前还未出现有人死的病例,只要控制的住,其实鼠疫也不是很可怕的病。” “就是说只要控制的住,就可以了?” 陆清漪点头,给出了肯定的答案:“对。” 陆巴子没说话了。 第322章 我懂的 就在她以为陆巴子应该没问题要问的时候,就听陆巴子说:“恩人,我的伤怎么样了?” “恢复的不错,看来你有好好听我的话休息。你等一下,我准备点东西给你拆线,拆完线后你做事动作小一点,再把伤口崩开了,我可不管。” 一听这话,陆巴子老激动了,难得的听她一回,乖乖在床上躺好,不再问这问那。 很快陆清漪就拿着剪子和烈酒过来,陆巴子一瞧见那烈酒,脸色骤白:“恩人,你不会又想给伤口淋酒吧。”说话时语气都带着颤音,显然被当初那撕心裂肺的痛给整出阴影来了。 见状陆清漪不由觉得好笑,那么一大道血口他眼都没眨一下,就淋了一次烈酒,怎么就把他吓成这样了呢。 “放心,这烈酒是用来给剪子消毒的,我要给你拆线。” 听到陆清漪的话,陆巴子大呼万幸,一脸死里逃生的表情,引得陆清漪失笑摇头。 线很快拆完,陆清漪没有给他缠纱布,只是让他不要动作太大,一旦觉得伤口疼就需要立刻休息。 陆巴子也不知道有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就见他努力弯腰,想要看清楚腿上的伤疤。一瞧,嘴巴都张大了。 “哟,这伤疤可真是够好看的。” 话落,陆清漪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你、你说什么?这伤疤好看?” “可不是嘛,换做以往这么大的口子,那多狰狞啊。” 陆清漪不禁失笑,这倒也是,没有缝合手术的时代,再大的伤疤都要慢慢等待愈合。普通老百姓都不是养尊处优在家的,所以伤口愈合过程中总会撕裂几次或者沾水,碰上发炎就更难受了。所以这种伤疤自然又大又狰狞。 想到这,陆清漪道:“那你是不是得感谢我。”她厚脸皮讨赏。 陆巴子是个耿直性子的人,压根没听出她只是开玩笑,竟还认真地摸索身上的兜子:“那是自然,恩人可是我再世父母,这事我懂的。” 陆清漪没反应过来:“你懂什么?”转身就见他双手胡乱掏着兜子,“你在做什么?” “答谢恩人啊,不过我的银子好像没带出门。” 陆清漪哭笑不得:“行了,谁要你这种答谢,我说说而已。你能听我的话好好养伤口,就是对我最大的答谢了。” 她边说着边收拾东西,又道:“我知你心里在打什么主意,但是巴子,凡事要量力而行,不要太拼了,接下来还要熬多久我自己也说不准。” 陆巴子闻言打哈哈:“还是恩人懂我。” 屁。陆清漪心中啐一口,怎听不出陆巴子是在搪塞她。 “好了,我得回去黄郎中那边了,你如果有什么事的话,可以去哪儿找我,这段时间我应该不会再过来了。” “好的恩人,你放心。”陆巴子笑哈哈想要站起来送陆清漪,但是被陆清漪婉拒了。 回到黄郎中那边已经是午膳过后了,陆清漪饿得前胸贴后背,一头栽进了后院的小厨,就见里头赵珩渊在忙碌,仔细一看他正在下面条。 “相公!”陆清漪欣喜万分,快步跑上前,“你们清理完山上的尸骸了吗?” “嗯,已经烧光用土埋起来了。”赵珩渊下面,抽空望眼身侧疲惫的小娇妻,说,“我寻思着你应该也快回来了,所以就下面了,饿了吧?” “肚子都饿扁了。”陆清漪摸着肚子朝他撒娇。 赵珩渊心疼地看着她凹下去的脸颊,抽出一只干净的手,抚着她的脸,柔声道:“你先去一旁坐着,我很快就好。” 虽然她此刻累的只想找个地方坐个天长地久,可是一见到赵珩渊,她满脑子就想赖在他身边不走。 “不用,我想待在你身边。”说着她皱了皱鼻子,嗅了嗅,说,“你回家换衣裳了?” “嗯,有尸臭。” “既然你回家了,怎么不去休息一下?” 为了处理山上的尸骸,昨夜赵珩渊和陆巴子的兄弟都没下山,否则怎么会这么快处理完那么多尸体。 想到这陆清漪就心疼,赵珩渊该不会是特意来找她的吧。 就听赵珩渊说:“确实是鼠疫吗?” “嗯,才发现不久,应该是最近死的人太多没来得及处理造成的。不过长老那边已经答应午后召集村民谈谈了。之后就是防疫的工作,只要处理好,应该不会再扩散下去。” “鼠疫是从北边蔓延的吗?下山的时候看见济世堂的人往北边去了。” 陆清漪点点头:“他们是过去烧醋和熏金银花的,之后可能还得捕鼠以防鼠蚤传播瘟疫。” “那你们应该很缺人吧。” “嗯。”陆清漪疲惫的打了个哈欠,解释道,“主要是病者太多,前后都要兼顾,而鼠疫的防疫工作需要耗费很多的人力物力,非一日能解决。” “如此,是不是只要找人每日负责在村里烧醋和熏金银花做防疫就好了?”赵珩渊说,“若只是如此的话,白展堂的那些兄弟应该都帮得上忙。” 对啊,一言惊醒梦中人,陆清漪怎么就忘了白展堂的那些人了呢! “相公你太聪明了!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虽然只有十几人,但是这十几人都是在衙门做事的,最是熟悉村子的每一个角落,相当于前世的街委,交给他们负责消毒那是最好不过的,还顺带解决了人手不够的问题呢,可谓一箭双雕啊! 清晨,才醒来就感受到寒冬逼人的冷气。陆清漪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舍不得离开这个温暖的怀抱。 “醒了?” 粗哑的声音夹杂着刚醒时的懵懂,听在耳里又多了那么一点感性的韵味。赵珩渊低头望了眼怀里的人儿,铁臂微微收紧,又把被子盖严密,以防冷风透过缝隙吹进去。 陆清漪抬起头,分毫不差地迎上赵珩渊的低头一吻。陆清漪羞赧地缩了缩肩膀,随后攀上他的颈脖。 “被我吵醒了?” “没有,原就醒着,舍不得吵醒你。” 一句舍不得就让陆清漪甜到了心底, 第323章 你是我的牵挂 陆清漪侧了侧头,望着窗外灰暗的天色,说:“今天好像很冷。” “已经是大雪时节,也该是冷起来的时候了。不过今年似乎比往年要暖和许多。” “是啊,今年冷的晚,所以这个时节山上还有动物在活动。” 或许是时也命也,今年气候暖和,山上的动物休眠的晚,乃至于生病了的动物还能出来觅食,因而把病毒传给了人,导致村里发生瘟疫。 不过凡事都有两面,瘟疫在这个时候爆发的确令人措手不及,但是长远来看反而是件好事。 开春后大地苏醒带来生机,沉睡的万物随着天气暖和逐渐醒来,假如是那个时候爆发瘟疫,病毒随着气温升高快速繁殖,加上蚊虫滋生,传播速度肯定要比现在还快,那才是真的束手无策。 “你说我们今年能过个好年吗?”这可是两人成亲后过的第一个新年,陆清漪可是很期待来着,就希望能留下一个难忘的回忆。 “虽然你给我的银子也给我花的差不多了,不过我们应该还能过个肥年的。”陆清漪侧身寻了个舒服点的姿势,趴在赵珩渊胸前说,“我在地窖里存了很多干粮,只我们二人的话,还能吃到年后呢。” “嗯,清儿是这个家的主母,你看着办便好。” 听到主母二字,陆清漪忍不住抿嘴偷笑。。 感受到怀里轻微的抖动,赵珩渊低头不解望着她:“有何好笑的?” “没有,就是……你就不怕我们最后要到街边讨食吗?”她故意吓唬赵珩渊。 谁知赵珩渊听后却不怕,反倒说:“有你在不管是身处何方,我都甘之如饴。” 啧,谁说这男人不善言辞的,分明是认真起来就要人命嘛。 陆清漪被他轻轻一句话甜的见牙不见牙,只知道傻笑。 “为何又笑?”赵珩渊不明所以,但能感觉到陆清漪心情不错,仿佛前几日盘绕在脸上的忧愁都一扫而光了。 “因为你在我身边,好像再冷都感觉不到了。你说是不是很奇妙?” “不奇怪,因为,我亦有同感。”赵珩渊低头轻吻她的发丝,“以往我常年在外漂泊,冷暖于我而言不过是多添件衣裳的事,有时候甚至不知冷,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当时在外办事,我总是担心你会吃不好穿不暖,担心你把银子都花在别人身上,却不知道多疼惜自己一些。”事实证明,陆清漪根本顾不上关心自己,不过短短两月,她就瘦了这么多。 赵珩渊说着叹口气,道:“这是我第一次对一个地方对一个人产生了眷恋。”虽然这种感觉让他患得患失,可是说来好笑,赵珩渊竟觉得挺乐在其中的。 陆清漪默默趴在他怀里,听着他说着自己的心境,心里说不出的滋味。不知为何,她总感觉赵珩渊以前必定经历过许多痛苦的事,虽然他从来不说,不过陆清漪总能在不经意的时候发现他遥望着远方,脸上流露着淡淡的哀愁。 所以在听到他说心里有了牵挂,陆清漪心里是觉得开心又感到心疼。心疼赵珩渊如浮萍一样飘零的过往。 “相公,你亦是我的牵挂。”顿了顿,她羞怯道,“将来也会是孩子们的牵挂。” 赵珩渊闻言心中流淌过一股暖流,陆清漪是在宽慰他,他怎能不知。能得如此聪慧之妻,他时常觉得像是在做一场美梦一般,随时会从梦中醒来,怀揣着深深的不安和甜意。 未免两人一大清早就陷入忧愁中,陆清漪故意换了个无尾熊枹树的姿势,攀着赵珩渊的颈脖:“相公,你之前出远门可是有看到什么有趣的东西?我听说外头有许多生的十分好看的姑娘呢,可是真的?” “并未看到。” “那就可惜了。” “为何?” “因为你就看不到我为你吃味的样子了啊。” 陆清漪俏皮一笑,赵珩渊这才知道陆清漪是在调侃他来着。但是赵珩渊却是当真了:“这些年里,只有清儿进我心里了,除了你,我不会看别的女子的。” 陆清漪不由痴痴笑了起来:“相公,你这么说我可是会骄傲的,也不怕把我宠坏了。” “不怕,我就怕宠的不够。” 陆清漪闻言眼眶发热,忍不住凑过去吻住他的唇,温柔的描绘着他的唇瓣。 赵珩渊的唇不同于他强硬的外表,柔软的就像是一团棉花糖,甜而不腻,让人吃上一口就甜入心扉,想要再来一口。 陆清漪缓缓退开,抚摸着赵珩渊的脸,望着他眼里朦胧的情/欲,真想时间能停止在这一刻:“我何其庆幸能遇上你。” 古时候男尊女卑,家族中不会允许男子眷宠女子,不管是妻还是妾,即便是君王,也不得只盛宠一人,须得每夜翻不同女子的牌。倘若有一女子连续被翻三次,朝中大臣就会进言劝阻。 这其中当然不乏各种势力纠缠,当然也有不能让男子沉沦女色的原因在内。所以宠妻在陆清漪生活的地方里是什么罕见且传出去容易被笑话的。偏偏这个男人却直接告诉她,他只要她,也只宠她,怎能不让她感动。 甚至在很久很久以前,陆清漪知道自己身处什么地方的时候,她想过要认命。这个地方与她前世有许多的不同,就连思想观念都完全不一样。她曾想过,就算最后嫁给一个不爱她的人,也就这么过了。 然而她却遇上了赵珩渊,这个被人误会让人惧怕不敢靠近的男人。若是当初她无知一点,也远离赵珩渊的话,怕是见不到真实的他了吧。 想到这,陆清漪由衷感到庆幸。一念之差,他们都抓住了,没有错过彼此。 推开门,屋外寒冷的山风呼啸而过,陆清漪冻的打了个冷颤抱着手臂瑟瑟发抖。这是,点点白毛从眼前飘落,陆清漪伸出手,白色落在她手心上,不过一秒就消失不见。 陆清漪怔楞了半晌,抬头仰望阴暗的天空,慢慢地,嘴角缓缓咧开。 第324章 不要乱来 一件厚实的斗篷盖在了她身上,赵珩渊低沉的嗓音在身后响起:“怎的穿的如此单薄就跑出来?” 但是陆清漪只顾着兴奋,捧着已经只剩下一滴水的手心举到赵珩渊面前:“你看,下雪了,是初雪啊。” 看着她孩子似的样子,赵珩渊也被感染到了。他一手环过陆清漪的腰,望着飘落在他们身边的雪花,第一次发现原来下雪也是一件让人愉悦的事。 “清儿喜欢雪吗?” “喜欢啊。”陆清漪仰头看着赵珩渊,眼神盈满了对希冀的美好,“我曾经幻想过跟喜欢的人撑着伞在雪中漫步的情景,那画面一定很美。” 闻言,赵珩渊心中一动,道:“有机会的,以后你想做的未完成的事,我们都可以一一去做去完成。” 陆清漪抿嘴笑咪了眼。 是啊,有机会的,只要他们在一起,就会有机会去做以前想做却没做到的事。 昨日和长老们谈过后,事情进展的尚算顺利,大部分百姓在听到有人染上鼠疫后,纷纷表露出担忧,也愿意让遗体尽快火化下葬。但仍有少数的村民强烈表示鼠疫与遗体无任何关系,坚决不同意火化。 对于这一点,韩老早有预料,也不知道他说了些什么,这少部分人虽然老不愿意,但最后还是交出了遗体。 后来陆清漪才知道,韩老承诺他们所有遗体都是单独火化,保证每个人的尸骸都可以领回家下葬。虽然无形间增加了许多的工作,不过有村民们的配合,处理起来就快很多。 然而在这一堆要事中,最最紧要的药草一事反而卡住了。无他,陈县令恨不得陆家村的人永远不要出来,又怎会答应他们的自救呢。 “这个该死的狗官。”医馆里,知道这个消息后,小六忍不住咒骂一句,愤愤不平地原地踱步,“简直枉为父母官。” 二白同样义愤填膺:“真是气死了,倘若我能活着出去,我必定要向太守递状纸,状告这草菅人命的狗官不可!” 黄郎中虽没有说话,但愁眉不展的样子也说明了他此刻的心情。陆清漪又何尝不是,金银花这种普通的药草可以去山上采摘,药引千根草也可以在山上摘到,可是总有用完的一天,无法从外面购得粮草,能熬多久只能看天了。 “唉~” 陆清漪忍不住轻叹口气,正好被踏进医馆的赵珩渊听在耳里。他举目扫一圈,发现医馆里的人都愁眉苦脸的。 “出什么事了?”赵珩渊轻声打断里头的沉寂。 见是赵珩渊来,陆清漪迎上去,用手帕扫落他身上的积雪。 “怎么不撑着伞呢?”明明早上出门还带着伞的呀。 “伞给别人了。”赵珩渊道。 果然,她就知道赵珩渊肯定是看到有人没带伞,所以把自己的给对方了。 便又听赵珩渊问:“出什么事了吗?” 提起这事,陆清漪又忧愁起来:“药材快用完了,我们本来打算让栅栏外的人买了送进来给我们。然而陈县令这个狗官连考虑都没有就拒绝了。” “那个狗官真该下地狱。”小六气的直跳脚。 “我要是有武功的话,第一个就杀了这狗官为民除害。”二白手刀霍霍挥舞。 小六赞同点头:“我也一样。” 陆清漪被他们的话逗笑,这二人想的何尝不是她想的,假如眼刀能杀人的话,陈县令指不定早千疮百孔了。 可惜回归现实,药材一事不解决的话,再多的大夫都束手无策。 眼见大家都愁眉不展,头上布满了乌云随时下雨的样子,赵珩渊问:“不通过陈县令的话,吴太守呢?” 陆清漪摇头:“现在栅栏附近守卫的衙役都是陈县令的,吴太守的人都在后头,只要陈县令的人拦下来的话,吴太守不会知道的。” 赵珩渊的提议陆清漪不是没想过,吴太守是个好官,假如知道陆家村的病是能治的,虽然不会当下就解除封村的命令,但一定会不遗余力地帮他们的。 可是陈县令几乎一手遮天,他们的诉求根本传不出去,如何让吴太守知晓呢。若是这个时代有电话或者网络就好了,只要一个信息就够了,根本不用理会陈县令。 “需要想个办法越过陈县令的人,才能把消息传递出去。”陆清漪忧愁地揉着额角。 见状,赵珩渊低头沉思了好一会,嘴唇紧抿了许久,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一般,说:“药草的事我来想办法。” 闻言,陆清漪诧异地抬头:“你打算怎么做?” 联想到赵珩渊杀手的身份,陆清漪不由一急,上前一步抓住他手臂的衣裳,轻声道:“你千万不要乱来。” 赵珩渊虽不知她都想了些什么,但见她神情紧张,不由勾唇一笑:“别担心,我不会乱来的,我跟你保证。” “那……你打算怎么办?”陆清漪拉着赵珩渊到一边咬耳朵。 赵珩渊的保证陆清漪固然是相信的,只是要绕过陈县令找吴太守谈何容易,赵珩渊到底要怎么做呢? 赵珩渊想想,抱歉道:“我暂时不能告诉你,因为这件事你知道的太多对你不好。” 这话就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了,到底是什么事不能让她知道,难道…… 陆家村有赵珩渊的那些杀手同伙? “你……”陆清漪下意识感到不安,“你不会有事吧?” 方才赵珩渊沉默不语的样子陆清漪不是没看见,只是没想太多。现下一听他这话,心里就直打怵。 陆清漪不由脱口道:“你不要勉强自己,我不希望你出事,你说过要成为我的依靠的。” 见她越说越焦急,想来是完全想岔了去,赵珩渊忙道:“没有任何危险,我也不会离开。只是……” 赵珩渊斟酌着该怎么说:“这事只能拜托一个人帮忙,但是他们做事的规矩比较神秘,不喜欢被外界人知道太多,所以才不能告诉你。” 原来如此,只要不是去做危险的事,那就无妨了。赵珩渊这一解释让陆清漪宽心不少。 第325章 买卖 是夜,伸手不见五指的村间小路,有一人独自往荒山走去,手上未持一物,就着银色的月光缓慢来到了阴森的义庄。 赵珩渊抬头扫眼挂着大白灯笼的义庄,这个地方不管是白天或是黑夜,都让人觉得诡异阴凉。不过赵珩渊此番来目的不在义庄,他径直越过义庄,来到了旁边的棺材铺。 明明是夜晚了,棺材铺此时还传出刨子刨木头的“刷刷”声,一下又一下,在这黑夜中格外引人侧耳。 赵珩渊信步走近,推开半掩着的黑色大门,入目是一个穿着牛黄色粗布衣的男子,带着一顶奇怪的帽子,卖力地刨着手下的木头,边刨边骂骂咧咧:“做什么不好做棺材,真是要我命啊……” 骂了几句,他突然停下来,指腹在自己刚刚刨过的木头来回摩挲了几遍,确认没有木刺后,又开始絮絮叨叨起来,呼哧呼哧哼着:“等这事过了,我一定要跟上面反映一下换个铺子。” 听到这,赵珩渊出声打断他:“这村子也只棺材铺能掩人耳目了。” 他突然的出声并没有吓到眼前的伙计,只见那人慢悠悠放下手中的刨子,缓缓转过身,望着赵珩渊,咧嘴一笑:“我还寻思着贵客要在我身后站多久呢。” 原来他竟是早知道赵珩渊站在他身后了。可是这个人却装作不知道。不,该说当他不存在。 赵珩渊权当没听见他的调侃,直接道明来意:“有个买卖,做吗?” 伙计闻言丢下刨子,轻轻一跃,跳坐在木板上,手撑着下巴,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买卖自然是要做的,谁人不爱银子呢,是吧?只是这位贵客您想做什么买卖呢?” “帮我传个消息。” “传消息?”伙计眉毛一挑,“这个时候要传消息,是关于药材的是吧?想找吴太守?” 赵珩渊没说话,权当是默认了他的猜想。 伙计见状奇怪地看着赵珩渊,手指点点脸颊,嘀咕道:“这种小事赵大将军自己不也能做到吗?何须来我这花银子传消息呢?” “我不能出面。” “哦,对啊。”伙计似是想起什么一般,恍然大悟,“瞧我这记性,都忘了赵大将军是已死之人了。” 话虽如此,却听不出他有任何感到抱歉的语气,反而漫不经心地剔起甲缝里的木屑来:“既是如此,赵大将军又要我以何身份去传话呢?要知道这些人天高皇帝远,拿不出能震慑他们的东西,去了也是白去。” “吴太守是个好官。” “他是个好官,但是没有信物,就算是我进去了,人家凭什么相信我呢?” 赵珩渊闻言低头不语,思忖了好一会,从腰间掏出一块玉牌,拿在手里摩挲了一会,突然朝伙计扔了过去。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没有难倒伙计,也不知道他怎么出手的,一个晃神,玉牌就被他抓在手里。 “好东西呀。”伙计扫了一眼,眼睛都快笑成一条线了。但是下一秒又换了个嘴脸,“那么赵将军打算付多少酬金呢?” “要多少?” “少说也要这个数吧。”他伸出手掌摊开,在他面前摆了摆。 赵珩渊见状眉毛上挑,说:“没有。” 伙计闻言意外了一下,大约也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毕竟上回赵珩渊拜托他办事的时候可是很大方的! “本店概不讲价。”伙计怔了一下,很快回过神来。“赵将军知道规矩的。” “我知,但我现在没有那么多银子。” 伙计眯起眼睛:“本店也不赊账,银货两讫。” “我只有一两。”赵珩渊掏出一两银子,表示自己就这么多了,再多没有。 伙计见状啧啧摇头:“这可不行赵将军,我不能坏了店里的规矩。银子不到位,恕我无能为力。” 赵珩渊不意外他会这么说,他未恼,只是自己寻了个位置坐下,就这么赖着不走了。 伙计也是未料到堂堂一个让敌人闻风丧胆的阎罗将军竟在他这耍起无赖来,不禁摇头晃脑,怀疑自己是不是最近刨太多木头,都刨傻了,否则怎会出现这么匪夷所思的幻觉呢。 “赵将军,您这是要为难小人啊。要知道在这穷乡僻壤的,我这小店什么时候才能来个贵客,您不让我挣一些,这铺子可要维持不下去了。” 赵珩渊扫一眼周围的棺材,淡淡道:“我瞧你这生意倒是不错。” 伙计闻言被噎了一下,知道赵珩渊是在故意说与他听,明明方才进门就听到他在骂骂咧咧了,还故意寒碜他。 伙计无语,脸上浮现一丝懊恼:“我说赵大将军,就这么点小事,您亲自去跑一趟不就解决了,何苦要来我这花银子呢。” 赵珩渊没说话。伙计也没想着他能开口,自顾自又道:“您当年帮过吴太守,虽说只是间接帮的,但也是个恩情啊。依吴太守这般聪慧之人,只要你随便丢封信,再奉上你的信物,他就算再怀疑也会照做不是。” “但是他也会知道我还活着的事。” 伙计一脸无所谓:“那又如何,太子不是正在搜罗证据打算替你平反,迟早世人都会知晓您是忠臣,知晓您还活着,早知晚知没有差别。” 赵珩渊面无表情,只是道:“吴太守还有一大家子。” 伙计不由撇撇嘴,说:“你们这些官场中人就是顾虑多。” “我早已不是。” 伙计冷笑一声,点出事实:“赵将军,您一日不归黄土,便永远会是阎罗将军,可不是换个身份就不是您本人了。” 赵珩渊却是不想再说这些了,他把自己早已写好的信笺拿出来,扔给伙计:“把这个给他,剩下的银子去找杜秋玉要。” “杜御史?赵将军可真是为我找了个好差事啊。” 赵珩渊淡然道:“区区一个御史你们应该不会看在眼里的,否则也不敢把我的消息卖给他了。” 对于自己泄露赵珩渊踪迹的事,伙计一点都不觉得心虚,反而很是骄傲地挺了挺胸脯,一脸自己很聪明的语气:“还要多谢赵将军赏口饭给小的,要不然你瞧我这铺子是真做不下去了。” 多亏他慧眼识珠,认出了赵珩渊的身份,用这个消息卖了个好价钱。至于赵珩渊因此被杜秋玉找到,那可就不是他要关心的事了。 第326章 鼠疫扩散 赵珩渊怎能听不出这伙计存心卖惨,就凭他们背后的势力,还有漫天要价的消息,怎会连一小小的铺子都做不起。而且退一万步来说,这棺材铺的生意真做不下去,不是棺材铺生意惨淡,而是因为这个伙计总是笑脸迎人的关系吧。 谁家做丧事会喜欢见到笑脸迎客的伙计呢。 临出门的时候,伙计看着赵珩渊突然笑嘻嘻道:“令夫人可真是巾帼英雄啊,大半夜还跟着那些大夫上山救染了瘟疫的村民。” 原来当晚陆清漪和白展堂去坟地救人的事,这个伙计都看到了。 就又听他说:“听说好些个去找令夫人看诊的都是穷苦百姓,令夫人还干脆免了诊金,实在令小人敬佩。” 赵珩渊闻言停下脚步,想起陆清漪,他心中划过一抹温柔,轻声道:“她一向如此。” 陆清漪是个嘴硬心软的人,表面说着不管不理,但并非真的完全不管,比如当初高彩凤和木头的事。纵使她不喜欢这两人,但是她能帮到的,都会帮。 或许正是因为这样的陆清漪,他才会不由自主被她所吸引,想要慢慢靠近她,甚至私心的想要成为她的依靠,让她再也离不开自己。 离开了棺材铺,天又下起了毛毛雪,想起自己出门时忘了带伞,赵珩渊已经能想象到回家后,看见他被雪打湿陆清漪不高兴的样子了。想到这儿,赵珩渊露出一抹自己都不曾发现的笑容,快步往家里走去。 好消息是在隔天中午传来的,彼时陆清漪还在边吃面条边看医书,挤着时间给自己补课,至少再没有高科技仪器的依赖下,她自己要学会辨症下药。 就见小六一脸兴奋地跑进来:“姐姐,姐姐,好消息,有好消息了!” 许久都不曾听到好消息三个字,陆清漪闻言放下手中的医书,激动地站了起来:“什么好消息?” 小六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不过还是努力匀顺了气息,急切道:“栅栏那头答应帮我们买药材了,还是吴太守亲自下的命令呢!” “真的吗?”陆清漪喜出望外,“那真是太好了,这真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啊!” “是啊,我要赶紧把这个消息去告诉其他人。”小六高兴地就差手舞足蹈了。 陆清漪笑道:“行,快去吧。” 待小六跑远,陆清漪被喜悦冲击的情绪才慢慢沉淀下来,她才想起昨日赵珩渊说过的话,又联想到昨夜他出去,过了很久才回家的事。 “是他做的吗?可他又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说服吴太守的呢?” 就算赵珩渊会飞檐走壁可以悄无声息跑出村子,可是从这到吴太守那,至少要花上三个时辰吧,他是怎么在短短一个时辰内来回的呢?显然这个猜想十分不靠谱。 “可若不是他的话,会是谁呢?”陆清漪想起赵珩渊说过,对方不愿意暴露自己。 “难道真是他在这的杀手同伙吗?” 不过不管如何其实也不重要了,只要赵珩渊没出事,事情又圆满解决,对他们不会有威胁,就算对方是杀手又如何。 只是这份喜悦没有维持多久,就在这两天后,染上鼠疫的人突然多了很多,这对于陆清漪他们而言是个非常沉重的打击。 “怎么会这样,明明遗体都烧掉了,村里也进行了大规模的消毒杀菌,为何患病的人反而越来越多了?” 陆清漪百思不得其解,就连黄郎中也是一头雾水:“原先患了鼠疫的村民在服用几剂药之后病情也缓和不少,而且他们一直都住在整理出来的屋子里,不可能传给其他人。” 黄郎中说的没错,患了鼠疫的一直都有严格隔离起来,吃喝也都在他们的安排下,也没有发生村民跑出去的情况,除非那些染上鼠疫的人原本就没来医馆看诊。 可是这不可能啊,在发生鼠疫后,几个长老召集了所有村民集合说明了所有的情况,而且所有治疗的开销都是祠堂来负责,这些人没道理有病也不治。 “会不会……是我们遗漏了什么没注意到?”陆清漪望向黄郎中。 黄郎中正要开口,突如其来的一阵猛烈的咳嗽,咳的他脸都充血了。看见他这样,陆清漪不忍的撇开头去。 红狼的方子还在改善中,虽然药效多少起了作用。可是这段时间为了鼠疫的事,黄郎中劳心劳力耗费了太多的精力,以至于病情越来越严重。 这也是陆清漪一有空就看医书补充知识的原因,她真想能帮得上一点忙,至少可以让黄郎中不要那么累,为他减轻一点负担。 好一会,黄郎中才逐渐平复下来。对着陆清漪抱歉一笑:“昨夜未睡好,让小娘子见笑了。” 说着他稍作休息,等喉头的痒意压下,才又道:“黄某觉得小娘子的猜想应该是对的,待为他们看诊后,黄某会去他们的住所了解一下情况。”说着他又忍不住咳嗽起来。 见状陆清漪道:“还是我去吧。” 黄郎中都已经病到眼下一片紫黑色了,整张脸比白纸还要白,怎能让他再外面跑动消耗体力呢。 “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调查一下是什么情况,黄郎中您还是需要多休息,这里不能没有您在啊。”陆清漪忍不住劝说。 黄郎中知晓陆清漪是一番好意,他深知自己眼下的体力确不如从前,想想这事交给陆清漪反而是最好的,她做事细心,说不定能找到他们遗漏了的细节。 便道:“那便麻烦小娘子了,请务必要小心些。” “放心黄郎中,我会注意点的。” 之后陆清漪离开医馆,先去了最近的一户人家中询问病情。 这是个一家五口的大家庭,患上鼠疫的是主人家的母亲和父亲还有儿子,也就是说一家人里有一半人都感染了,剩下的两个染病也是早晚的事罢了。 由于初雪后大雪不断,村里的路已经被雪覆盖,几乎都要到脚踝高了。陆清漪一路撑着伞,艰难踩着雪前行。路上,她看见一群孩子在雪地里嬉笑打闹,手里握着一个雪球相互追逐,脸上绽放着纯真烂漫的笑容,情不自禁被吸引了目光,心中感慨万千。 她都记不住有多久没看到人们灿烂的笑容了,真希望遮挡在陆家村头上的这片乌云可以尽快散去,让他们回归原来平静的生活。 第327章 不离不弃 深一步浅一步,陆清漪撑着伞踏过脚下的雪,来到了一户人家门前,便见半掩的栅栏里头,有一妇人戴着布巾,蹲在地上正在用舀水的木勺挖着院子里头的水,装到木桶里。这是在为冬天饮水做储备。 这个小村庄日常所用的水要么是山泉水,要么是地底下的水。所以每到冬季的时候,山上的泉水冻住,或者井水干涸,总会隔三差五断水,因此日常用度十分节俭。 但是冬天下雪后,村民们会把雪给铲起来保存,待雪化成水之后可供日常所需。陆清漪还未嫁人之前也会帮着高氏储蓄雪水,但因为怕脏,所以她会暗地里用过滤法给过滤一遍。 她轻推开门,栅栏移动的声音引起了妇人的注意,陆清漪朝她微微一笑,道明来意:“你会,我是济世堂的大夫。” “原是小娘子。”妇人闻言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正要站起来,谁知身形一个恍惚,竟是差点倒下。 见状陆清漪立马上前扶住她,走近了看才发现妇人的脸色极差,眼下黑圈深重,而且手掌发热,明明方才还在铲雪来着。陆清漪伸手摸上她的额头,果然发现她正在发烧。 “你也染病了?” 妇人低下头没有说话。 “为何生病了不去医馆就医?”陆清漪皱眉。 妇人沉默了半晌,说:“家中还有事未打点完,我本打算再多存一些雪水就过去的。” “胡闹,命重要还是水重要!”陆清漪气的骂道。 妇人虚弱一笑,说:“家中还有人,而且等爹娘治好病回来,也都是要生活的。”闻言陆清漪一怔,竟是不知道要说什么。 这个人是相信他们能治好瘟疫的,所以才会在去医馆之前把家里打点好。可是即便如此,也不该为了这点雪水延迟了去就医的事啊。 “别说那么多了,先随我去医馆吧。”陆清漪搀扶着她,问,“你还走的动吗?” “不小娘子,我暂时还不能走。” “你不走还留在这作甚?” “我相公还在屋里,我不能留他一人在这。” “你相公?”陆清漪记起了这一家子总共五个人,除开生病了的三人,的确还有两人住在这屋里。 “你相公也染病了吗?” 妇人摇头:“应该还未,其实我相公他在床上躺了一年多了。此时说来话长,但我不能跟小娘子去医馆,实在抱歉。” “那不行。”不管缘由为何,陆清漪也不能让她染上瘟疫却不去医馆,“且不说你拖着不就医会死,你也会把病传染给你相公的啊。” “可是……”妇人眼神黯下,“我若是不在,我相公也会活不下去的。” 妇人抿了抿唇,说出自己的苦衷来。 这妇人叫姓王,夫家姓陆,叫陆长春。一年多前在帮雇主家做事时,从屋顶上摔落下来,导致下半身瘫痪,因此日常生活都要陆王氏照顾。 “如果我不在,相公很快就会饿死的。”陆王氏望了一眼屋里,眼里划过一抹柔情,轻声说,“所以我不能离开。” “你……”陆清漪咬着下唇。 她虽然很想帮陆王氏,可是现在他们也人手不足,就算把陆长春接过去,也不一定能很好的照顾一个下半身无法动弹的人啊。可是放任他们不管,迟早陆王氏会病死,陆长春也活不久的。 “小娘子来此是否有事?天气寒冷,不如进屋说吧。”顿了顿,陆王氏补充道,“屋里我都有按照那几位爷的吩咐,日日烧醋和熏金银花,小娘子可以放心。” 陆清漪倒是不担心,只要避免唾液的接触就行。只是陆清漪很奇怪,听陆王氏的意思,赵珩渊和白展堂他们传授下去的防疫工作陆王氏都有在做,为何他们还会染上鼠疫呢? “先进屋吧,我顺便看看你相公的情况。”既然来都来了,总不能当做什么事都不知道。 进屋后,陆清漪先是去看陆长春的情况。如陆王氏所言,陆长春下半身已经没有知觉,当初应是直接伤到了脊椎,导致下半身瘫痪。即便当初伤势不重,经过一年多的拖延,就算是在前世科技发达也不一定能让他重新站起来。 陆清漪又仔细检查了其他地方,发现陆王氏把陆长春照顾的很好,至少没有发现大面积褥疮的情况,应是陆王氏经常为陆长春擦拭身体和按摩促进血液循环的缘故。 “小娘子如何?我相公这腿可能治?”陆王氏期盼的望着陆清漪。 陆清漪掩好被子,面对他夫妻二人的期待,她摇摇头,示意自己并无办法,不过还是道“你把陆相公照顾的很好,真是辛苦你了。” 陆王氏摇头:“谈不上辛苦,这都是应该的。他是我相公,遭逢此难也是天意,我怎能弃他于不顾”陆王氏倒是看得开也不邀功。 陆长春闻言感动地握着陆王氏的手,陆王氏朝他微微一笑,看得出,这对夫妇的感情很好。陆长春之前也应该是对陆王氏很好,才会让其对他不离不弃。 “可惜了,若是我弟弟在的话,虽然无法让陆相公再站起来,但是至少可以让他离开这张床。”陆清漪之前曾让陆士诚做出一辆木头轮椅,但那个大小只适合陆士诚的身子骨,给陆长春稍小了一些。 “什、什么意思?”听到陆清漪的话,陆王氏惊喜地望着她,眼里带着期盼。就连陆长春也满怀希望看着陆清漪 陆清漪便把轮椅的事跟他们说了,只是陆士诚现在人在镇上,只能等待瘟疫过去村子解封才能回来。 “所以只要人活着的话一切都有希望,不是吗?”陆清漪道。“我知道小娘子在想什么,只是假如你死了,你让陆相公如何是好,还有你的孩子,你想过吗?” 陆王氏下意识望向陆长春。陆长春一脸不解:“小娘子,您这是什么意思?我妻可是……也染上疫病了?” 果然陆长春什么都不知道。 第328章 生的希望 陆清漪点点头,说出陆王氏一直瞒着陆长春的事:“小娘子正在发烧,可她却不愿去医馆。” 陆长春闻言不禁感到诧异,望着陆王氏既是惊讶又心疼,更多的是难过和自责:“你……是因为我吗?” “不是的相公……”陆王氏还试图安抚陆长春,可是话到嘴边却看见陆长春极力掩饰情绪而发红的眼眶给止住了。 “对不起相公,我……”陆王氏低下头,紧咬着下唇,微微颤抖。 陆长春摇头,拦住她的话头:“兰儿有什么好抱歉,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才是。若非我无能,又怎会累你至此。” “不是的相公,这怎能怪你呢,这一切都是兰儿自愿的。”陆王氏拦住他的自责,握着他的手隔着布巾放在脸颊边,“我不会有事的。” “兰儿……”陆长春岂能不知这不过是她自个儿的自欺欺人罢了,可是面对陆王氏的坚持和倔强,陆长春说不出狠心的话来。 见状,陆清漪知道这个恶人得自己来当了:“你若是不去医馆就医的话,不说你会不会因为鼠疫而死,假若你把瘟疫传染给了陆相公的话,依他现在的体力和精神,怕是要比你们先过世。” 闻言陆王氏果然脸色变了,下意识就放下陆长春的手,从床上站了起来,局促不安:“我……我不知……” “你现在知道也不晚,我知道小娘子已经在尽量避免让陆相公染上瘟疫了,可是你再防着能防得了看不见的病魔吗?你总要接触陆相公的吧。” 陆王氏低头没说话。 陆清漪又道:“我并非是在指责小娘子你,你的做法我能理解……这样,我回去和其他人商量一下,看能不能找人帮忙照顾陆相公,可是你一定要去医馆治病,而且也不适宜再接触他人了。” “小娘子真能找人帮我照顾相公吗?”陆王氏还是放心不下陆长春。 陆清漪自是无法保证这样的事情的,她能做的也就是拜托附近的村民帮忙照料。可这陆长春不是孩儿,而是一个半身瘫痪的成年人,如今人人自危,谁会有这个心思帮忙照看一个素不相识之人呢。 “我只能说尽力……如今我们医馆亦是人手不足……” “若是如此,我便不能离开相公,除了一日三餐外,只要我不接触相公的话,便不会把病传染给他的。”陆王氏态度坚决。 “你想的太简单了。”陆清漪打断了她的幻想,“倘若是不用接触病人就不会染病,你家人又如何会染上鼠疫呢。” 说起家中染病的其他人,陆长春挣扎着想要坐起来,陆清漪忙拦住他的动作:“陆相公有何要说的直接问就好。” “我想问问我父母亲还有孩儿为何会染病,我们最近一直遵照大夫们的嘱咐,而且自打封村后我们也不曾接触过其他人,怎会染上鼠疫呢?” “这便是我来此的原因了。”陆清漪说,“今早起来已经有好几个村民都出现了呕吐和发烧的症状,目前还不知道因何而起,所以我才会过来查探一下究竟。” 陆清漪环顾了一下四周,见陆长春家中整洁,不似能供老鼠觅食的样子,到底是如何染上的鼠疫呢? “你们最近可吃过老鼠?” “没有的小娘子,几位爷着重叮嘱过,让我们不许吃任何荤食,尤其是老鼠肉。更何况村里鼠疫蔓延,我怎么还敢抓老鼠来吃呢。”陆王氏道。 “那除了荤食外,你们有吃其他奇怪的素菜吗?”联想到红狼是由动物和药草突变而来,陆清漪下意识联想到一块。 然而陆王氏还是摇头:“封村后,我们日常吃的都是之前为了过冬储存在地窖里的蔬果和杂粮,未曾在外买过任何东西或者采摘过菜。” 地窖啊…… “我能去看看嘛?”陆清漪怀疑或许是地窖跑进了老鼠。 跟着陆王氏来到了地窖,虽然这儿存放了不少的东西,但是干粮没有遭老鼠啃咬过的痕迹,而且也没有发现老鼠屎和老鼠尿,看来他们患上鼠疫和老鼠没有直接关系。 “我能在周围看看吗?”陆清漪提出另一个请求。 “自是可以的小娘子,你请吧,若有不明白之处,尽可过来询问我,我就在院子中铲雪。” “好,谢谢。” 陆清漪绕着屋子转了一圈,就连陆长春家养着的鸡都检查了一遍,都没能找出让他们感染鼠疫的原因,只好又返回前屋,正好看见陆王氏吃力地搬着水桶去地窖。 “我来帮你吧小娘子。”陆清漪跑上前,握着木桶的另一边,抬头见她脸色比方才更差了,心知是她在雪地里待久的缘故,有心想劝说,但知道陆王氏不会听她的。 把雪水搬到地窖后,两人气喘吁吁出来。陆清漪抹一把额头汗,道:“我暂时还未找到原因,所以要去下一家瞧瞧。” 陆清漪顿了顿,抿着唇思索怎么开口才好:“小娘子,你的病真的不能再拖了,若是可以的话,你最好明天能去一趟医馆,至于陆相公的事,我会和医馆里的郎中商量一下,看看有没有解决的办法。” “我……非去不可吗?” “为了你好,也为了陆相公好,你必须去。”陆清漪宽慰她,“你也无须考虑太多,都会好起来的。” 陆王氏闻言不由看向眼前这个年纪比她要小上好几岁的女子,相比起自己的柔弱,陆清漪的坚强自信耀眼的让她心生羡慕。 “小娘子我有一事想问你。”陆王氏沉吟片刻,问,“您觉得咱们村子此番劫难会平安度过吗?我们还能回到以前那样吗?” 这话倒是把陆清漪给问住了,她没有占卜之术,现在两种瘟疫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解决,如何能给陆王氏一个答案呢。 “我无法回答你这个问题。”陆清漪如实相告,而后微微一笑,望着依旧不见晴的天空,道,“我只知道人定胜天,只要我们不放弃的话,就一定能度过这一次的劫难的。” 虽说陆清漪这话说了等于没说,然而她脸上绽放着的自信和不放弃让陆王氏心中的阴霾散去不少,至少她从陆清漪身上感受到了生的希望。 第329章 雪水 “我明白了小娘子……”陆王氏深吸口气,朝陆清漪露出抹浅笑,“我听你的,明日便去医馆,至于我相公,我会先拜托一下邻里,看看有没有人愿意帮忙。” 闻言陆清漪喜出望外:“那便太好了,陆相公知道的话也会很高兴的。你放心,我也会尽量想想有没有办法可以帮到陆相公的。” “多谢小娘子了。” “客气,大家都是一个村子的,在这种时候互相帮忙是应该的。” 离开了陆长春的家,陆清漪往下一家去。这一户人家离陆长春的家并不远,只相差了几分钟的路程,所以陆清漪才会先来这边查看情况。 外头依旧飘着鹅毛般的雪,街边的路变得越发难走。自从村子被封后人心惶惶,大部分的村民都本着自保的想法,能不外出就不外出,街边铺子开门做生意的更是寥寥,因此街边都无人清理。 陆清漪抬头望着阴暗的天边,心想今年果然是冷的晚,所以才会在初雪之后温度骤降。想到气温低会带来的一系列连锁反应,陆清漪心中浮现阴霾。 虽说气温低可以让鼠疫传染的没那么快,可是低温会让人抵抗力变低,更难抵御病毒的入侵。而且进入寒冬人体要补充的能量变大,可现在村子被封,补给断了,地窖里的储蓄能维持多久还是未知之数。 “食物药物水源都短缺,这个冬过的真是艰难啊……”陆清漪轻叹口气,裹紧了身上的披风,加快步伐往下一家走去。 很快,她沿着街号来到了第二家染病的村民家。这家人全都染病了,所以家中空无一人,但是这户人家把钥匙给了陆清漪,所以她可以直接进去。 开门的时候,金银花和醋混合一块的味道扑面而来,能够闻出这户人家在去医馆之前还有按照他们的嘱咐做防疫工作,并未有偷懒,这点和陆长春他们是一致的。 陆清漪便绕去屋后厨房,检查了一下他们最近都吃过什么,没有发现任何动物的毛发,仅有一些择捡过后的烂菜叶。 “真是奇怪了,这两家家中都收拾的很整洁,膳食方面也找不出问题,假如都没有接触过染病的人,又是通过什么途径被感染的呢?” 鼠疫的传播途径无非是唾液,皮肤接触血源,吃未熟的染菌肉和鼠蚤。这几点目前看来都不符合陆长春他们染病的源头,而且这一次感染鼠疫的人不是全部集中在一块的,而是分布在村中的不同地方。 假如大家都按照他们的嘱咐来做防疫工作,不应该出现大面积村民感染才是。非要揪住一个点来说的话,只有和吃有关了。所谓病从口入,最有可能染上瘟疫的可能就是日常的摄入。 “我是不是忽略了什么显而易见的细节呢?”她撑着脑袋坐在院子中,苦思冥想都没想出自己遗漏了什么。 “厨房没有老鼠的痕迹,而且收拾的很干净,看得出大部分的食物都储存在了地窖,这家的地窖会被污染吗?” 陆清漪拿着钥匙来到地窖,发现地窖的门有一个很小细缝,陆清漪蹲下用手比划了一下,门缝大约两指宽的大小。 “这个大小应该跑不进老鼠吧?”陆清漪皱着眉头站起,掏出钥匙打开门。 伸手在地窖门边的墙上胡乱摸索,还没等她摸到油灯点燃,就听见黑暗中传来几声老鼠发出的“吱吱”声。陆清漪条件反射一阵寒毛直竖,迅速退到了地窖外头。 “居然有老鼠,这家看来是地窖被污染了。”就是不知道是因为这家主人不在之后跑进去的呢,还是一早就在里头的。 一般而言,家中过冬做储备的地窖都会保护的很好,而且也会经常检查并且在地窖周围撒一些驱虫粉,避免有蛇虫鼠蚁跑进去吃过冬的干粮。 陆清漪又重新蹲下检查地窖门的缝隙,发现地上的土有爪子刨过的痕迹,由于最近下过一场雨,加上雪水融化,泥土松散开来,这老鼠应该是把洞口刨到它身形大小然后跑进去的。就是不知这老鼠本身是否带有疫病。 “这一地窖里的干粮怕是都不能用了,真是浪费。”而且还得找人清理掉里头的东西还有那只老鼠。 随后陆清漪又到了下一家找源头,只是依旧一无所获,这家的地窖没有老鼠出没的痕迹,情况和陆长春一家一样,依旧还是无法解释陆长春一家是如何染上鼠疫的。 “小娘子,先坐下喝口热茶吧,今儿怪冷的。”大娘捧着壶热茶进屋,朝屋外的陆清漪招呼道。 陆清漪应声从屋后出来,发现已经已经停雪了,不过还是那么冷,的确需要喝点水暖暖胃了。她转身进了屋,顿时被一屋的暖气给治愈了。 “真是冷啊……”她搓着双手进屋,接过大娘手里的杯,一饮而尽。温水下肚,驱散一身的寒气,陆清漪发出满足的叹息。 大娘见状捂嘴轻笑:“辛苦小娘子了,这么冷的天还出来。” “不辛苦,应当的。”陆清漪放下杯子,缓慢搓热双手,边道,“我们都希望能尽快找到病源,以防更多人生病。” 大娘闻言叹道:“早先还和老伴说今年能过个好年呢,谁成想村里却爆发了瘟疫。” 边说着她从桶里舀了些水倒进铜壶里,才道:“幸好今年初雪虽然来的晚,到底是来了,否则没有水的话,我们都不知如何是好。” 说到了水,陆清漪便下意识望眼桌边的水桶,却见里头的水有些浑浊,似乎还飘着什么东西。不禁伸长脖子,想要细看一些。 “怎么了小娘子?”大娘被陆清漪怪异的动作吸引,顺着她的目光落在自己腿边的木桶上,指着木桶道,“可是我这桶有问题?” “啊不,我就是好像感觉这桶里的水有些浑浊。”由于木桶是深木色的,陆清漪看得不是很清楚,又见自己的行为被大娘看见,不禁感到一丝尴尬。 闻言大娘乐呵呵笑道:“这水是有些浑浊,不过小娘子放心,大家都是这么喝过来的,不会有问题的。” 听到这话,陆清漪大概清楚,这桶里的水应该就是他们自个儿收集起来的雪融化了的水了。 第330章 愁云惨淡 前面说到,像陆家村这样的小村庄水源来去就那么几个,能供整个村子的人饮用的不多。这儿的水源仰仗的是大自然,不像前世生活的世界那样有水坝蓄水,所以一到冬天他们就只能节俭用水或者收集雨水雪水供日常所需。 陆清漪也喝过雪水,只是因为前世是医生,对吃进嘴里的东西有洁癖,会再使用雪水前先过滤一遍,而且叮嘱过家里人,水一定要完全烧滚才能饮用,以防喝下病菌。 陆家人一开始不习惯,但是在她的坚持下,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因此她也是许久不曾见到有人用这么脏的水来煮茶了,心理上没能接受过来,一时间怔在原地蒙圈了。 “怎么了小娘子,你的脸色怎么那么难看?”见陆清漪不说话,大娘关心道。 “我……没事……就是……”陆清漪白青着一张脸摆摆手,压下心头的恶心感,暗地里安慰自己刚刚喝的那杯也没什么奇怪的味。再说喝都喝了,反正水是烧开的没问题。 怎知才想到这,陆清漪脑海里突然闪过一抹灵光,这个念头太过吓人,以至于她惊得直接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迅速扭头望着门外的雪地上。 “怎、怎么了小娘子……”大娘被她的一惊一乍给整的蒙圈了,下意识也随着她的目光望出去,但只看到一地的白雪,除此之外并无特别之处。 “小娘子?您是不是看到什么了?”见她脸色难看,大娘也被吓到。 就见陆清漪迅速扭头望着大娘:“大娘,你们喝这雪水多久了?” “喝、喝了多久啊……”大娘被她的神情吓到,加上陆清漪问的突然,竟是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只是傻傻的重复着她的话。 见状陆清漪急了,大声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大娘,这雪水喝了多久了?可是从下雪那天就开始喝了?” 这一吼还真把大娘的魂儿给喊回来了。 大娘愣愣望着陆清漪,虽然没明白陆清漪问这话有何用意,但还是思索了几秒,呐呐点头:“不错,最近井水时有时无,我和老伴存了一缸的水没舍得用,正好下雪了,就只喝雪水。” 闻言陆清漪不仅没有因此而脸色缓和,反而越发的严肃起来。 初雪过后的大雪是在三天前,假如这些村民都是因为喝了雪水而感染的鼠疫,那么事情就严重了! “抱歉大娘,我还有别的事得先走了。”陆清漪急匆匆出门,还没走出多远就又折了回来,“大娘,劳烦你通知附近的邻里们,告诉他们千万不要再喝雪水了。” “诶!可是、可是这是为啥呢?”大娘不明所以,可是她没得到陆清漪的回答,因为陆清漪说完那句话后拔腿就跑了。 陆清漪一路跑回上一家染病的人家中,冲进厨房和地窖查看,果然见缸里的水浑浊不清,厨房里更是用得只剩下半缸水了。 陆清漪没多思考,匆匆去了陆长春的家中。 “小娘子,小娘子在吗?” 陆清漪推开栅栏,见厨房那边升起炊烟,立马朝着厨房而去,正好碰上闻声出来的陆王氏。 “赵小娘子?!您怎么又回来了?”瞧陆清漪神色慌张,陆王氏关心道,“可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小娘子,我问你,你们是不是几天前就开始用雪水作日常的水来用了。” “呃……”陆王氏没多做思索就回答了,“不错,有何问题吗?” “我怀疑鼠疫是因为雪水引起的,你们别再喝雪水了。” 听到鼠疫有可能是通过雪水传染的,陆王氏脸色都变了,但是很快她又想起一事:“小娘子你说的可能是对的,我因为相公身体虚弱对膳食有要求,日常给他吃的都会比较小心,所以不曾让他喝过雪水。这大概便是相公没有染上鼠疫的关系了。” 果然,这些人中就陆长春没有喝过雪水,所以一家子生病了就他没有生病。 明明已经找到了鼠疫传播的原因,可是陆清漪的眉头依旧紧锁不放。若是鼠疫是依靠雪水传染的,那么村中所有喝过雪水的村民们就…… 一想到这,陆清漪便觉得脑袋一阵眩晕,差点要站不住了。 “陆小娘子,劳烦你跟附近的邻里们说一下,让他们都不要再喝雪水了,至于其他我会回去和黄郎中商量过后再说。” “没问题的小娘子,您放心。”陆王氏虽然是一介妇人,但从陆清漪发白的脸色中能看出,此事非常严重,因此忙道,“我现在就去跟周围的村民说,让他们也互相通传开去。” “好的,谢谢你。”陆清漪感激道。 随后陆清漪马不停蹄地赶回医馆,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了黄郎中、小六和二白他们。 “假如鼠疫真的是因为大家喝了脏的水引起的话,那么事情就麻烦了。”小六忧心忡忡,“我们自古便会在冬天取雪融化后的水饮用,每家每户都如此。” “是啊,整个村子除了医馆中大家的吃喝比较注重外,寻常百姓岂会注意喝的水脏不脏。”二白也是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陆清漪也明白,不说冬天缺水用度节俭,就算是夏天,村民们都会接雨水直接喝下肚,有的甚至连煮沸都没有。即便现在有人直接喝了雪水,她也不会感到意外。 眼见众人忧心忡忡,黄郎中刚要说什么,结果是止不住地一阵咳嗽。 “黄郎中要不您先进去歇会吧,您今日一直忙个没停,都没时间喘口气。”小六上前想要扶着黄郎中,但是被他避让了开去。 “小六,我说过了,不要靠近我。”黄郎中勉强匀了气息,虚弱道,“我没事的,先解决了鼠疫的问题吧。” “可是黄郎中您的身体要紧啊……”二白看不下去了,“小娘子,您劝一劝黄郎中吧。” 黄郎中还想说什么,但是被陆清漪柔声打断:“是啊黄郎中,您身体要紧,关于雪水的事我可以去找长老们帮忙解决,可是您若是倒下了的话,就无人可治这鼠疫了。” 顿了顿,陆清漪紧咬着下唇,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看着眼前的三人,说:“虽然目前还尚未知晓,但是……我很有可能也会染上鼠疫。” 第332章 我有点后悔了 陆清漪停下手中的动作,盯着手里的衣裳,仿佛失去了全身的力气一样,甚至,有一点点后悔自己为什么不自私一点,或许就不会染上瘟疫了。 “相公,你怨我吗?”有一个遇到瘟疫还往前冲的妻子,他应该感到很烦恼吧。 “不要想太多,清儿只需相信自己就好。”赵珩渊缓慢向前一步,在她面前蹲下,抬眸直视她眼底的自责,大掌小心地握住她的手,“清儿忘了,我说过,你做自己就好,不要有负担。” “可是……” “你是我妻,我是你丈夫,也是你的依靠,如果连这都不能支持你的话,我如何对得起岳父和小诚把你托付给我的信任。” 赵珩渊顿了顿,又道:“还是说,清儿觉得我是个会在危机关头抛弃妻子自己离开的人?” 陆清漪心虚地抿唇,倒不是她这么想赵珩渊,只是方才,她差点就跟赵珩渊说让他离开村子的话了。 关于赵珩渊的过去陆清漪知道的不多,可是她知道一点,凭赵珩渊的身手,想要离开陆家村,翻过那重重栅栏,对他来说不是难事。他之所以没有离开陆家村,最大的原因是因为她在。 陆清漪能想到的事,赵珩渊又怎会想不到,加上陆清漪心思全写在脸上,根本不消他花心思去猜。 “清儿,我能抱抱你吗?” 陆清漪犹豫了一下,摇头:“还是算……” 话未说完,她就被赵珩渊强行揽入怀里。 “相、相公……”陆清漪吓一跳,挣扎着要从他怀里出来,无奈他一双铁臂紧紧把她抱着,仿佛要把她融入身体里一般。 “我现在有点后悔了。”耳边传来赵珩渊闷闷的声音,“当初就该带着你一块出远门的。” 这一趟远门,两人都错过了太多,以至于当醒悟可以相处的时间不多时,心中竟有了遗憾和后悔。 “以前常听人说,意外和明天不知哪个会先到,所以要珍惜眼下的每一分一秒。” 陆清漪敛下眼眸,鼻间是赵珩渊的气息,隐约还残存着从外头带进来的寒气。陆清漪汲取着他的味道,收紧了手臂:“我会很快回来的,你等我。” 原本她是不想给赵珩渊无畏的希望的,可是陆清漪突然发现,不管是她还是赵珩渊,在这种时刻更需要有希望,才能支撑着他们走下去。 东边村口,赵珩渊和白展堂带着陆巴子在等待栅栏那头的衙役给他们送来新购入的药草。十几天前残留在此处的血迹早被大雪覆盖,白茫茫一片,根本看不出这儿曾经有过一场血斗。 “听说她……我是说赵小娘子生病了?”等待的时候,白展堂望着站在栅栏前头不知在想什么的赵珩渊,突然开口问道。 话落,陆巴子一脸诧异地转向赵珩渊,等待他的回答。 提到陆清漪,赵珩渊才恍然发现陆清漪搬去医馆才过去一天而已,可他却觉得像是过了一月那么漫长。 “恩人也染上瘟疫了吗?”没得到赵珩渊的答复,陆巴子焦急地走到赵珩渊面前,重复了白展堂的问题。 赵珩渊颔首,双眼茫然地落在栅栏上,思绪不知飘到何处,魂不守舍的。这副模样任谁一看就知道,陆清漪是真染上瘟疫了。 陆巴子难以置信地瞪着眼睛:“那怎么办,恩人染上的是那红狼还是那鼠疫呀?怎么会这样呢?!” “是鼠疫,她喝了雪水,不过现在还不清楚是不是真染上了。”赵珩渊道。 “啊,那不就是恩人说的病从口入了吗。”陆巴子懊恼地锤了一下手心,“这该死的鼠疫,真是难缠。” 昨日赵珩渊突然领着他们逐门逐户去告诫不能饮用雪水,非要喝水的话,融化后的雪水也要经过过滤和高温烧沸才能饮用。 “不过恩人说的那个什么过、过滤还是过筛啥的,真的有用吗?”陆巴子挠着脑袋,眼里带着闪闪发光的敬佩,“不过还别说,就那么几种沙子,居然能让脏兮兮的雪水变清澈起来。” 是啊,不说陆巴子,赵珩渊第一次看见的时候也感到十分惊讶。以前在塞外打战,时常食不果腹,连喝水都是问题。偶有雨水,就算是就着喝那地上的泥水都是常见的。 那时候军中士兵生病是常有的,有的甚至因为久病不愈而死去。现在回想,若是当初有陆清漪这种过筛脏水的本领,也不至于让士兵们喝脏水了。 “且不说管不管用,这水看着就觉得干净。”陆巴子还在那感慨着。 白展堂却没有吱声,只是沉默了一会后,又问赵珩渊:“她现在身体如何你知道吗?” 一个外人,还是男人对着自己不断追问自己的妻子,若是换做他人,怕是早发怒了。可是赵珩渊没有,他知道白展堂本心只是因为担心陆清漪。 “清儿说目前一切还好,她已经喝了黄郎中开的药,或许能阻断病毒入侵。” “阻断病毒入侵?”白展堂没听明白。 赵珩渊也不太明白何为病毒,但陆清漪写给他的信上便是这么说的:“或是鼠疫的另一种叫法吧。” “那么就是说她或许不会染上疫病?”白展堂也没在奇怪的名称上纠结,只是在听到陆清漪或许不会染病,心头的担忧便放下不少。 “我不清楚,假如无事的话,她会告诉我的。”赵珩渊依旧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遥望着远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没一会,栅栏那边有人架着高梯站在高处,朝下头的他们喊道:“喂,药买来了,过来接。” “好咧。”陆巴子高喊着回应。 说着,陆巴子正要上前,就被白展堂拦下:“八子,我来吧,你的伤还未痊愈,少干重活。” 陆巴子也不抢着做,只是在一旁看着,以防发生意外的时候可以及时支援。 奇怪的是,衙役送完药没有立即离开,而是朝着下方的人喊道:“你们,吴太守问里头那位大人目前可还健康无恙?” “大人?”陆巴子闻言一头雾水地望向另外二人,“我们村里还有位大人没出去吗?” 第333章 没有也要说有 “不清楚。”赵珩渊淡淡道,转向白展堂,把问题抛给了他。 然而白展堂亦是不清楚。当日封村匆忙,加上流氓地痞趁机抢烧东西,光顾着帮村民都忙到晕头转向,之后又有一堆杂事忙活,他是真不知道吴太守口中的大人是谁。 “事发时,里正早得到陈县令的消息,带着一家老小跑了,村子不应该还有朝中大臣在。”白展堂喃喃道。 “既没有官大人在村里,太守大人这话又是什么意思?”陆巴子不解。 是啊,吴太守这话分明是村里有位官大人在,而且其官职必定在吴太守之上,否则吴太守不会特意问及对方是否身体安康。 可是倘若真有贵人在村里,为何他们都不曾听说,而且既然这位大人身份高贵怎么没出去呢?若说这位是因为染病不能出村子,可他们在医馆并未见到陌生的外村民。 这个大人到底是从何处凭空冒出来的? “喂,问你们三个呢,村中那位大人可还无恙?”没听见赵珩渊他们的回答,衙役不耐烦又问了一遍。 陆巴子见状便想要回答,但被白展堂拦下了。 “这位爷,大人一切安好,请放心。”白展堂朝衙役拱手。 闻言,陆巴子诧异地看了白展堂一眼,正要说话,就见白展堂给他使了个眼色,只好把嘴里的话憋了回去。 待栅栏那头的衙役离开,陆巴子忍不住问出自己心里的疑惑:“大哥为什么要骗那个人,我们村里何时多了位大人?” “有没有我不清楚,但即使没有我们也要说有。”白展堂似乎在 想什么,简略的回答了陆巴子的疑惑。 然而陆巴子还是没听懂:“为何没有也要说有?” “因为吴太守是以为村里有位大人被困住,才同意帮忙买药草一事。”赵珩渊淡然道。 陆巴子这才恍然大悟:“原是如此,我便奇怪,陈县令那个阴险小人怎会愿意做这好事,原来是因为他们以为村里还有一个位高权重的人在。此招真是妙啊!”他一脸敬佩。 “不错。”白展堂不似陆巴子那样高兴,而是眉头渐拢,“这或许是当初孙大夫他们为了可以买到药草编织的谎言,只不知事后要如何是好了。” “对啊,假如村子里没有那位大人,那待村子解封后,陈县令定不会放过孙大夫的。”陆巴子后知后觉,“那可怎么办?大哥。” 能怎么办?欺骗朝廷命官乃是大罪,严重点直接就是死罪了,眼下也只能寄望于到时可以将功折罪了。 而一旁的赵珩渊并未说什么,故意让吴太守误会村里有高官在是他所为,即使到时村子解封,他也有办法应对。只不过目前不适宜把真想告诉白展堂他们。 三人拿着药草分别送到了东西两边的医馆里,最后来到了陆清漪所在的医馆中。大堂中,小六和二白两人忙的昏天暗地,这几天出现疫症的人又多了起来,医馆早已住不下这么多人,因此他们还跟旁边村民赁下了几个屋子以供患病的村民住。 “赵相公、白捕快、陆捕快你们来了啊。”小六手中捧着个铜盆,里头盛满了深棕色的药汤,匆忙从他们身边经过,道,“请三位稍等,我待会就过来。”说着一头栽进了内堂里。 须臾小六从内堂出来,朝赵珩渊他们招手:“三位这边请。”边说边取下手套,打开了存放药草的药房。 “抱歉,这两天比较忙,让三位久等了。” “无事。”赵珩渊淡淡道,问,“方才进来时见到邻近的几个屋子空了出来,可是染上鼠疫的人又多了?” “赵相公好眼力。”小六接过他手里的麻袋,边从里头分出药草,边道,“大约都是之前雪水的事染上的。” 几天前陆清漪发现染上鼠疫的人可能是因为喝了雪水的关系,因此着人去处理了村中的积雪,这才发现因为突然降温的缘故,早先活跃在村里的老鼠被冻死了。 这些老鼠的尸体就埋在雪下,一些不知情的村民喝了雪融后的水,间接感染上鼠疫。虽然事后他们马上做了补救,黄郎中也立马着人煎熬了药逐门逐户派送,但抵抗力差的村民还是感染了。 所幸人间有真情,附近几家村民在听说医馆已经住不下,自愿搬出来,把屋子让给这些需要隔离起来的村民们住。这不医馆中仅有的几个医童都跑去整理屋子了,只剩下小六和二白在医馆中守着。 “如此不如也让我们帮忙吧?”得知他们需要人做事,白展堂主动提出。 有人愿意帮忙自然是好的,但是小六却不能做主:“此事我还得先问过黄郎中才可决定。” “这是自然的。”白展堂语毕,望着小六欲言又止,目光扫眼一旁的赵珩渊,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小六没发现白展堂的异样,在分拣好药草后,他转向赵珩渊,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赵珩渊:“小娘子说了,她一切安好,无需挂念。” “多谢。”赵珩渊接过,望着手里薄如蝉翼的信笺,眼里划过抹柔情,化去了其中的寒冽。 他拿出自己的信笺,递给小六:“劳烦告诉清儿,我也安好。” “放心赵相公,辛苦你和小娘子了。” 小六接过赵珩渊手里的信笺,偷偷用眼角余光打量赵珩渊。心想,赵相公和传闻中完全不一样呢,明明待人亲和有礼,虽然不苟言笑话也不多,可怎么看都不像是杀人如麻的山贼,真不知道是谁乱造谣。 而此刻医馆里头,陆清漪正在研究黄郎中书写的和鼠疫有关的症状和用药,尝试着摸索出门道,好替黄郎中分担一些病人。 就在这时,二白突然慌张冲了进来:“小娘子,有个病患从早上一直持续高烧,刚刚突然昏了过去。” 陆清漪闻言立马站起奔向里堂,边跑边问:“把情况粗略说一遍。” “那个病人是鼠疫刚蔓延的时候进来的,因为身体虚弱的关系,黄郎中开的药无法抑制鼠疫扩散。这几天情况开始变得糟糕起来,方才他突然不断抽搐,之后就晕过去了。” 听着二白的话,陆清漪的眉头逐渐拢紧。 第334章 一定要相信自己 重症病人一向不归陆清漪治并且她也不会治,都是黄郎中一手跟进。假如黄郎中都无法处理的话,这个人的病情一定十分严重了。 “黄郎中呢?”陆清漪拐进里堂,说话间已经把手套戴上。 “黄郎中才歇下不久,我不知道要不要去叫醒他。” 陆清漪明白二白的心情,黄郎中的情况越来越糟糕,昨日还咳出血了。明明孙大夫那边研制的方子已经能克制红狼,可是不知为何黄郎中却迟迟未能康复起来。 “好,我先看看情况再说。”陆清漪把布巾戴好,掀了布幔进去。 昏厥了的病人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医童正在掐着人中试图唤醒他。他的脸色苍白嘴角有一丝白色的唾沫,应是抽搐时吐出的。 陆清漪当即先检查他是否还有心跳和呼吸,却发现他的心跳过快,而且呼吸极重。她不由眉头一皱,正要再仔细检查,手下的人突然又猛烈抽搐起来。 见状二白立马扑上去想要压着对方,但是陆清漪拦住了。她迅速往对方的嘴里塞了块布,同时让二白去找毯子铺在地上。可是二白的毯子还未搬来,病人的抽搐就停止了,并且彻底晕死了过去。 陆清漪伸手一探心跳,竟是停止了。 “糟糕,难道是败血症!?”高烧抽搐且昏迷,败血症的可能性非常大。然而这个病人她不熟悉,而且也没有仪器可以查看,贸然抢救的话,也不知会不会弄巧成拙。 可是……倘若再犹豫下去的话,这个人现在就会死在她面前了。 “小娘子怎么办?” 陆清漪用力咬了咬下唇,看着眼前的病人,此时此刻也不容她多想了,干脆把心一横,当即为对方做起心肺复苏来。 陆清漪打开对方的衣领,用手指轻敲击他的胸膛,低头侧耳倾听,又用手轻微按了按胸腔,可以感觉到里头似乎有积水或是脓液。 胸腔里有积水,若是做按压的话,说不定会导致积水倒流,可是不做心肺复苏,心跳一旦停止太久,人就救不回来了。两难抉择,根本没有让陆清漪思考的时间。 “救或许会死,可是不救就真的会死。”既然如此,还不如拼一拼。 想罢,陆清漪不再犹豫,调整好姿势,避开胸腔,只着力于心脏附近的位置,按照心肺复苏的流程,有节奏地按压。 一下、两下、三下。每一次按压,陆清漪全身都会激起一阵鸡皮疙瘩,每一根汗毛都竖起感受着手下的触感。她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了手心下,即便此刻一根毛发飘过,她都能清楚感觉得到。 然而在做了五组心脏复苏后,手心下的心脏依旧没有重新跳动,病人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这种情况下只能通过重击来刺激心脏了,可是这个人的胸腔或许还存有脓液,一旦力道掌握不好,那么他便会…… “怎么了小娘子?”察觉陆清漪表情不对,二白上前一步,“需要我帮忙吗?” 二白的声音把陆清漪从茫然失措中拉了回来,这个时候陆清漪才发现,她因为恐惧整个人战栗不止。 “我……如果我说他可能会死……”陆清漪无法再想象下去。 这段时间虽然因为瘟疫蔓延死了很多人,但从未试过有一人是在抢救下死的。而现在,躺在她面前的这个人,只要稍有不慎,便会立即死去。 一想到这,陆清漪便觉得胸口窒息,无法在这个房间里待下去。 二白虽然不清楚床上这个人到底严重到什么地步,但从陆清漪惊慌的神色可以看出,她心底一定承受了非常重的压力。 见状,二白按住陆清漪的手,道:“小娘子,冷静一下,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一起担着便是了。” 二白说着停下来,望着床上的人,深吸口气,才又开口道:“如你所言,不救会死,救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我……”陆清漪心里很乱。 说实在,若是在前世,抢救病人对陆清漪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因为不管发生紧急情况,她都能依赖仪器做出判断。可是这里什么都没有,她根本没这个信心。 “小娘子,你一定要相信自己啊!”眼见陆清漪脸色都白了,二白伸手抓住她肩膀,用力晃了晃,试图唤回她的理智。 可是陆清漪根本没听见,她只觉眼前的画面不断在旋转,扭曲的五彩在眼前转着圈。 就在这时,黄郎中虚弱的声音在幔子前响起:“不要害怕,就用你的办法救他吧。” “黄郎中!”二白抬头惊喜叫道。 黄郎中缓缓走进来,扫眼床上的人,一眼便看出这个人已无生机,心下黯然,轻叹口气:“他已无气息,横竖都会死的,小娘子不妨再试一下,尽人事便是了。”说着他捂着胸口咳嗽起来。 沙哑的声音拉回了陆清漪几近崩溃的情绪,她抬起头,目光在黄郎中和床上的人徘徊了几次,想到往后不知还要面对多少次今日这样的场面,若她在这就情绪崩溃自我放弃,如何对得起黄郎中和孙大夫,还有二白他们对她的看重呢! “我明白了。”她一咬牙,眼神一凛,告诉自己不能胆怯。 心脏锤击是在无电除颤的情况才能使用的一种急救方式,这种锤击术有一定的危险,所以轻易陆清漪并不想使用。可是眼下情况不容她再优柔寡断了。 陆清漪用力深吸口气,一手握拳,对准床上人的心脏,用了五分的力道捶下。 那一瞬间,旁观的二白和黄郎中均是同时呼吸屏住,随着陆清漪的动作而感到浑身一颤,仿佛那一拳不是落在病人身上,而是落在了他们的胸口上一般。 一拳下去,床上的人毫无动静,陆清漪咬紧牙关,又是再下一拳,再起来的时候,她的眼眶已经红了。她咬着下唇,不肯放弃,连续又捶了几拳,可是床上的人还是没有任何。 不行,还是不行,不管再怎么努力,没有仪器的帮助,她什么都做不了。 “呃……” 就在他们因为眼前无能为力的一幕而都各自感到失落心灰意冷的时候,床上的人突然发出一声轻微的呻/吟。 第335章 崩溃 闻声,陆清漪激动地趴在病人的胸前,虽然声音非常微弱,但能感受心脏有在一下又一下的跳动。 刹那间,陆清漪眼眶的眼泪控制不住地掉落,激动的心情难以抑制。恍惚地后退了几步,捂着嘴巴瘫坐在一旁,浑身的力气像是都被抽光了一般,再也站不住了。 “活了,救活了。”二白也激动地跳了过来,就差手舞足蹈了。“小娘子你太神了,死而复生,这是死而复生啊!” 二白激动地捂着脸,若不是此刻周围有太多的病人,他怕是要叫喊出声了。 黄郎中见状不由露出一抹浅笑,缓慢走到床边,望着几乎可以称为神迹的复生,也是难掩心中的狂喜。 然而突变就在这一瞬间,只见原本悠悠转醒的病人突然不受控制猛烈抽搐起来,在他身边的二白甚至来不及反应,就见床上的人随着四肢的抽搐,不断从口中吐出鲜血,鲜血溅到床边到处都是鲜红的。甚至喷到了黄郎中和二白的脸上。 一片死寂…… “小娘子……你醒了吗?” 门外,小六轻敲门,可是没得到陆清漪的回应,他不由望眼身侧的二白一眼,用手肘拐了他一下。 二白面有为难之色,但还是硬着头皮开口:“小娘子,可以用晚膳了……” 静待半晌,房里头依旧没有声响。房外两人不禁对视一眼,同时叹口气。 一炷香后,小白又来到陆清漪的房门前,他手里捧着给陆清漪留的晚膳,伸手敲门:“小娘子,晚膳我拿来了,就放在门外,您若是醒了的话记得吃饭哦。” 顿了顿,他又道:“其实……小六觉得这事小娘子不必往心里去,毕竟……” 话说一半被同样前来的二白给拦住了:“别说了小六,让小娘子休息吧。” “可是二白……”小六满脸愁容,“我很担心小娘子。” “我知道,我也很担心,但是事发突然……就给小娘子点时间吧。”想起今日的事,二白也是脸色苍白。 “好吧。”小六虽未亲历白天的事,但见二白脸色难看,多少知道今天的事给陆清漪多大的打击。 不过临走之前,小六还是不放心又朝房里喊道:“记得吃饭啊小娘子。”这才和二白离开。 而此刻房里,陆清漪并未睡下。她抱着双腿蜷缩在床脚边,双目失神地盯着地面。房内昏暗无关,仅有的光线是从纱窗透进来的朦胧的月光。 一室的静谧,窗外雪花飘飘寒风萧瑟,吹的纱窗哐哐作响。昏暗中,陆清漪把头埋在双腿间,泪珠无声自眼眶一颗又一颗的掉落。悲痛中想起了前世的事。 前世,她同校的一个学姐,生的文静脾气好,是他们医学生中的高材生。一毕业就进了市里的大医院,后来陆清漪也去了这个学姐的医院上班。 还记得那是她出来工作的第一个年头,作为规培生的她轮去了儿科。那一天她刚查完房出来,便听到隔壁的病房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过去一看,有个女人抓着这位学姐,边痛哭边咒骂学姐没尽全力。而她学姐只是静静站在这对父母前面,一声不吭,任由对方把绝望发泄在她身上。 后来不久,陆清漪听说这位学姐辞职了,她因为救不到这个小孩子,不停的自我责备,最后患上了ptsd和抑郁,整个人都崩溃了。 那个时候陆清漪无法完全理解这个学姐的心情,那个孩子出生不久便患有白血病,加上早产先天不足,大部分时间都在医院里度过。学姐作为他的主治医生陪了他三年多,或是因为这份感情,以至于她学姐最后承受不住崩溃了。 当时的她是这么想的,只因为身为一个医生,他们见过不同的病人,每日都能在医院看尽人性和生死。所以她一直以为自己的心理足够强大,绝对不会和她学姐一样。 可是直到今日她才发现,原来她并没有强大到自己以为的那样强韧,原来她的心灵是那么的脆弱。 脑海里回闪过白天的画面,血溅满了粗布铺就的床,还有那人临死前那痛苦的神色,在她脑中挥之不去。陆清漪无措地捂着脸,泪水不断从缝隙中流出,顺着她的指骨滑落。 “呜呜呜……” 翌日,小六一早醒来就跑到陆清漪房门前,果然看见昨夜的晚膳依旧躺在房门前没有动过。他目露担忧之色,站在陆清漪的门口,踟躇不前。 “小、小娘子,您醒了吗?”小六轻声道。 可是房里没有任何动静,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没醒。小六不由挠着后脑勺,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二白也来了,一见小六站在房门前来回踱步,还有地上发凉了的晚膳,也大概了解情况了。 “小六,小娘子还没醒吗?”二白走近,小声询问。 小六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喊她也没回应,该不会是……” “别乱想。”二白打断他还未说出口的猜想,“小娘子没那么脆弱,我想……她可能只是一时没能想通罢了,应该很快会恢复以前的样子的。”话虽这么说,但二白其实也不是很确定。 “要不,我们还是去问问黄郎中,说不定他知道如何劝慰小娘子。”二白提议。 说话间,面前的房门突然打开,消失了一夜不见的陆清漪终于是出现了。 “小娘子!” 小六和二白同时惊喜地喊道,可是当他们看见陆清漪红肿的眼睛后,纷纷下意识闭上了嘴巴,你看我我看你,谁都不敢再说话。 “早啊。”陆清漪似未察觉他们的安静,轻声朝他们打招呼,眼睛无神地看着前头,思绪却不知道飘到哪里去。 二白抬眸匆匆扫过她的脸,复又低下头:“早啊小娘子,早膳已经准备好了,我们……” “你们去吃吧,我不饿,先去看病人了。” “可是小娘子,您昨夜都未进食……”小六闻言急道。 二白也忍不住说:“是啊小娘子,多少喝点热粥吧。” “不了,我不是很饿。”陆清漪的声音沙哑虚弱,加上眼下黑圈深重,一看便知几乎一夜未睡。这个样子令小六和二白都十分担心,这一转头便立马飞奔去找黄郎中了 然而黄郎中的情况也没比陆清漪好多少。他本就染上红狼,最近染上鼠疫的村民骤增,他每日早早起来,夜晚又是夜深人静才睡下,长久下来精力已然耗完。 第336章 颓然不振 还未走近黄郎中的房,老远小六和二白就听见里头传来压抑不住的咳嗽声,一声接一声,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一般。两人闻声连忙跑进去,便见黄郎中倚靠着桌子,捂着胸口神情难受。 “黄郎中!” 两人快步跑过去,还没走近就被黄郎中伸手拦住。 “别进来,把面巾戴上……”话才说完,又是好几声咳嗽。 小六和二白快速戴上布巾,而后跑近扶住黄郎中,搀着他缓慢坐下。 二白愁容不展:“黄郎中,您还好吧?” “没事。”黄郎中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问,“小娘子怎么样了?” “她……”小六瞟眼二白。 二白忙道:“小娘子已经醒了。”避重就轻回答。 黄郎中又问:“她心情如何?” “这……”小六踟躇着不知道要不要说实话。 两人默默交流了两秒眼神,二白硬着头皮,语焉不详道:“小娘子她吧……她一早起来就去看病人了。” 黄郎中没察觉这两人的异样,他身子虚的几乎已经站不住了,若不是心中挂念着那些病人,让他硬撑着睁开眼,怕是早躺下了。 “黄郎中,您要不先坐着,我们去把早膳拿过来。”二白道。 “是啊,堂中的病人已经有小娘子去照料了,应该暂时不会有什么事的。”小六说。 黄郎中自知自己身体状况,也不逞强,深深吸口气,压住到喉头的咳嗽,说:“如此,那便劳烦你们了。” “客气了黄郎中,那我们便先下去了。” 两人对视一眼,掩不去眼中的忧愁,随后转身离开,最终还是没能说出陆清漪情绪不对的事。 游廊上,两人相顾无言。看着院中的积雪,一个头两个大。 “黄郎中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小娘子现在又颓靡不振,我们可要再加把劲了。”二白重重叹口气。 小六望着二白,提议道:“要不我们和孙大夫说说?我担心再这么下去,我们这边要撑不住。” “还是等等再说吧,孙大夫那边也不比我们这儿轻松。再说了,说不定明日起来小娘子就想通了。”二白还是心怀期望的。 “我也希望小娘子可以尽快走出这个心结。”小六揉着额角,“不过若是换做我的话,说不定早崩溃了。” “是啊。”亲历昨日事件的二白手指微微颤抖。 不说陆清漪,作为医童的他,身为旁观者都被那人的死状吓得一夜恶梦,作为当事者的陆清漪,她的惊吓必定比自己更甚。 午后,医馆依旧忙碌,好不容易喘口气的二白靠在柜子前,脑袋也不停歇,翻看手中记录病人身体状况的册子,试着多少替黄郎中和陆清漪他们分担一些责任。 没一会,医馆进来一个人,正是赵珩渊。他刚和白展堂整理完隔壁几个屋子,趁着休息的时候,下意识进医馆,只是想看看能不能碰上他日思夜想的妻子。 昨夜他拿到陆清漪的信笺,里头只有短短二字安好。相比起前几天满满一页字,这安好两字让他心生不安,总觉得应该是有什么事发生,而陆清漪不想让他知道。 一踏进来,赵珩渊明显感觉到今日医馆里的气氛异常低迷。虽然自瘟疫蔓延以来所有人的情绪都很低落,但今日明显不一样。 莫不是……真出了什么事? “赵相公?!”眼角余光看到有阴影笼罩,二白抬头瞄了眼,见来人是赵珩渊,激动地站直了来。 “二白,今日堂里只你一个吗?”赵珩渊记得这个孩子好像是叫二白。 “嗯,大家都在里头休息,今日稍微有点忙。”二白望着赵珩渊,思忖着要不要告诉他陆清漪的事。 听到忙,赵珩渊问:“可是又有很躲村民染病了?” “倒不是……只是因为病人的病情反复,药方要看着改变,并且要一一做记录,所以难免事就多起来。” 原来如此,赵珩渊以为是患病人太多,担心陆清漪会太劳累。话虽如此,然而,他敏感察觉到二白的语气和神色都不太对劲,欲言又止的。 “是有什么事吗?”二白不说,赵珩渊便直接问了,“可是和内子有关?” “这个嘛……” 想到陆清漪中午的时候只吃了一个馒头就没再进食,二白深深觉得不能再任由其这么下去了,否则陆清漪很快就会体力不支倒下的。 思及此,二白也不再犹豫不定了。他把昨日陆清漪抢救病人,原本人已经救活,然而因为力道把控不准确,病人胸腔内的脓液破裂,导致那人最后吐血身亡的事说出来。 末了二白道:“其实这事根本不怪小娘子,纵使小娘子不救他,那人也是必死无疑的。即便是黄郎中或是孙大夫,遇上这样的病人,同样是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看着病人去世。” “可是小娘子似乎无法过自己那关,从昨夜起就不吃不喝,而且一夜未眠,早晨起来也不用膳,到了午膳的时候也只是草草吃了个包子就去给病人看诊。我真的很担心这么下去小娘子的身体会受不住。” 随着二白的话,赵珩渊的眉头越发深皱。果然他的预感是对的,昨日真的发生了让陆清漪承受不住的事,然而那个傻丫头竟是片语不曾和他提起过。 一想到那安好二字,赵珩渊便觉得心疼不已。 “我能进去看看清儿吗?”赵珩渊按捺着自己的心疼,询问二白。 “不行,规矩不能破。”二白摇头,他是担心陆清漪,但目前鼠疫未除,身为医童,该遵守的规则还是要遵守的,“虽然赵相公不能进去,但我希望赵相公能给小娘子写封信,劝慰劝慰一下,让她可以早日走出这个心结。” 思来想去,二白也只能寻求赵珩渊帮忙了。如今他们再也经不起有大夫倒下了。 片刻后,赵珩渊把自己写好的信笺递给二白。 “劳烦尽量劝她多吃一点,清儿就拜托你们了。” 二白把信放入怀中,道:“赵相公客气了,我和小六也正在想办法,只希望小娘子看到您的信后能够想开些。” 他们都知道,陆清漪的脾性倔,认定了的事便很难说,这种性子最是容易进死胡同。不过陆清漪向来聪慧,相信应该很快能想开的。心病还需心药医,若是她自己看不开,他们也不帮不上什么忙。 第337章 这个傻瓜 夜里,陆清漪坐在桌边,打开赵珩渊写的信,才看了一眼,便是泪如雨下。 其实赵珩渊给陆清漪的信里没写什么安慰她的话,只是写了两个字“我在。” 不过简简单单两个字,可是其中深沉的含义陆清漪都知道也明白。赵珩渊定是知道昨日的事了,所以特意写这两个字来安慰她的。 他知道她在责备自己,知道她的难受。所以他告诉她,还有他在,他一直都会是她的依靠。 “相公……” 陆清漪把赵珩渊的信放在胸口,终于是低声哭泣起来,像个无助的孩子一样。 屋外,冷风吹过,明亮的月光洒在窗前,却没能照进屋里。有个人影站在窗前,听着里头传出破碎的哭泣声,一双手紧握成拳。 清晨,天未亮便又下起了小雪,距离冬至还有半月,气温越发寒冷起来,屋里不得不多点几个炭火才会暖和起来。打开窗,寒气扑面而来,冻得人顷刻清醒。 陆清漪睁着半肿的眼睛,还未看清窗外的景色,就先别窗旁护栏上悬挂着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 那是一个黑色绒布作底,绣着金边祥云的半边面具,绳子两头绑在窗格上。也不知在外头挂了多久,边上都结了一层薄薄的冰晶,在这恺恺的白雪中格外显眼。 陆清漪取下面具拿在手里,指腹轻轻摸过面具,脑海里响起赵珩渊那句温柔至极,含着笑意的话,忍不住红了眼眶。 那个夏夜,他们坐在家门前,吹着微热的夜风,望着山下的点点灯光,依偎着聊天。 当时陆清漪说起了陆家村每年年初六会有蒙面夜市,那个时候男男女女都会戴着半边面具逛夜市,街上也会有许多好吃的好玩的摊子,是除了大日子庆典外,最热闹的庙会了。 可惜每年这个时候陆清漪都要随着高氏去街上摆摊子,来到这三年都没好好去玩一玩。 当时赵珩渊便道:“待年初六,我们一起去。”那时他宠溺的语气,直到现在陆清漪还记得。 没想到当初的承诺他还记得,也不知从何处买来了这面具,一看便知和村中街上卖的那些十文一个的面具不是一个档次的。 她探出头,便见靠窗的地面有两个极浅的脚印,应是有人站了一夜,加上下雪,所以留下了痕迹。 “这个傻瓜。” 陆清漪岂能看不出赵珩渊这是绞尽脑汁安慰她来了,也不知他昨夜都站了多久才回去,怎的也不跟她说一声。最起码她会舍不得让他站在外头那么久啊,要是冻坏了可如何是好。 “一定要振作起来才行。”在这种时候还要别人担心她的话,就太不懂事了。 陆清漪深深吸一口外头的寒气,直到胸腔开始感觉疼痛,才缓缓呼出。 不管如何,先熬过这一场战吧! 她心中明白,那个人的死将会伴随她这一生,永远都不可能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遗忘。可是陆清漪已经不怕了,从她选择从医的那天开始就知道,纵使他们再厉害,也无法救每一个人。但是,他们能尽自己的所能,救更多能救的人。 “加油,陆清漪!” 穿好衣裳,陆清漪才打开门,就见门前站着两个少年,端着热腾腾的早膳,踟躇不定。 “你们……” “小娘子!”小六和二白同时开口。 小六连忙整理脸上的愁容,朝陆清漪微微一笑:“小娘子您醒了啊,饿了吗?我们给您拿早膳来了。” “今日是莲子粥,清心去火,厨娘做的还挺好喝的。”唯恐陆清漪又不吃,二白故意说的很夸张。 “是啊小娘子,真的很好喝的。”小六期待的望着陆清漪。 目光落在小六手中的小煲上,还有旁边碟子中的油条,抬眸望着眼前两个少年。 他们因为担心她,因此早早就过来看她,可又因为顾及她的情绪,站在门前踟躇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就连昨日,小六和二白也是默默地做事,什么都不说也不问,好让陆清漪自个儿去冥想。 多亏他们的体贴让陆清漪得以有了一天短暂的时间喘息,让她可以从混乱的各种情绪中挣扎着走出来。说来也是她不够坚强,才会让小六他们担心。 “抱歉,让你们担心了。”为了不让他们继续烦恼下去,陆清漪勉强露出抹笑容。 她还未能完全从悲伤的情绪中走出,大约是哭久了,整个感官都是麻木的。所以这抹笑显得有些僵硬,但已经是她能释放出的最大的努力了。 “不,小娘子客气了。”感受到陆清漪似乎已经没那么低落,二白心下暗喜,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是啊小娘子,你能想通真是太好了,我们都很担……”小六话说一半,被二白一拐子给拦下了。 “小六的意思是,我们都很担心鼠疫解决不了,一直很烦恼来着。”二白圆了小六的话。 “呃……是啊……”未免继续说错话又勾起陆清漪难过的情绪,小六不再多言。 陆清漪岂能不懂:“谢谢你们,放心吧,我已经没事了。” “那小娘子先用膳吧,我们就不打扰你了,你若还觉得乏的话,可以再歇一会。”二白瞧她脸色越来越差,担心她会累倒。 陆清漪却摇头:“不用了,我还撑得住。对了,黄郎中身体可还好?”昨日一直沉浸在悲伤的情绪中,陆清漪才想起似乎没见到黄郎中的身影。 提到黄郎中,二白和小六同时叹口气,满脸愁容挥之不去。 “黄郎中的病越发严重了,昨日已经无力气下地了。”小六顿了顿,欲言又止地望着二白,似乎不知道要不要继续往下说。 陆清漪见状敛眸一笑,道:“说吧,我不会撑不住的。” 二白和小六对视一眼,缓缓道:“黄郎中一直在咳血,脸色也白的吓人,恐怕……恐怕撑不了多久了。” “而且虽然黄郎中没说,但我前一晚好像看见他在悄悄烧衣服……很有可能药对黄郎中无用。” 陆清漪明白小六的意思,染上红狼的人,到了后期身上的红斑会演变成流脓,随着时间推移还会胀大,一个不小心就会破裂。 第338章 生死有命 黄郎中悄悄烧掉衣服一来不想让他们担心,二来也是为了避免有人因此而被感染。可是这也侧面证明了,黄郎中的病已经到了药石无灵的地步了。 “小娘子,黄郎中会不会……”死这个字,到了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 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他们在这场瘟疫中失去了太多太多,曾经并肩作战的同僚都一一染病,亲朋好友也在暴乱中受伤牺牲。 然而即使心中再痛苦难受,每天天一亮,他们都必须强忍着这些悲痛,重新投入战斗中,只为了不让更多人因为病魔死去。 “我也不知道……”如今的陆清漪也没了之前的自信和意气风发了。 她深深领会到,在生命面前,应当存有敬畏之心,沉稳行事不心浮气躁,才能救治更多的病人。 “别想太多了,不管最终结果如何,我们都不能放弃任何一丝希望,这样才不会留下任何的遗憾。”陆清漪劝慰他们,也以此劝慰自己。或许只有这样,他们才不会因为心里的负担而精神崩溃。 “我们明白了小娘子。” 为了不留下遗憾,只有拼尽全力才不会在往后想起时充满了悔恨。 用完早膳后,因为挂心着黄郎中的情况,陆清漪在查房后去了黄郎中的卧房。本以为他或许在休息,不想就见房门半掩挡寒风,他披着斗篷在桌边在书写着什么。 陆清漪眉心轻皱,上前敲房门:“黄郎中,方便我进来吗?” 听到陆清漪的声音,黄郎中停下动作,抬头,语气虚浮道:“请进。” 陆清漪推门进去,又小心掩上,避免外头的寒风吹进屋子里。她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房里的炭炉很少,不由沉下脸。 这么冷的天,就点几个炭炉,怕不是要把人给冻坏不成。 “我去给您再取几个炭炉过来。” “不用了小娘子。”黄郎中拦住陆清漪,“够了,眼下一切用度都要节俭,况且我也不觉得冷,是我让他们撤走几个炭炉的。” 虽然已经想到是黄郎中主动撤掉的炭炉,可是真听到陆清漪依然感到心里一抽抽的难受:“我们还有希望,您不能放弃啊……” 黄郎中闻言眼里闪过一丝难受,但是很快便被他掩饰过去。他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的毛笔,凝视着窗外的飘雪,轻声道:“今年的雪很白。” “黄郎中!” “小娘子不必为黄某操心,生死有命,黄某早已看开。” “可这不代表你可以不顾自己的身体。”陆清漪不会说什么大道理,但是也不允许黄郎中不爱惜自己的命。 见陆清漪急了,黄郎中晒然笑笑:“黄某没有轻贱自己的命,我很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心里也很平静。若真要说遗憾的话,大概便是没能看到瘟疫从村子里消失吧” 他用最平静的语气,淡泊的说着自己的死亡,比起撕心裂肺的痛喊更让陆清漪难受。再一次,她因为自己的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在意的人被死神带走。 或是感受到她的愧疚,黄郎中宽慰她:“小娘子也无须给自己太多的压力,人死如灯枯,这世间有许多事都是注定的,譬如这一场瘟疫亦是。或许我的命也是如此,所以你无须介怀。”说着他手扶着胸,用力咳嗽。 陆清漪忙倒满温水,递到他面前。黄郎中就着杯子抿了一口,还未吞下,竟是一口鲜血喷出来。大部分的血都喷进了杯子中,少部分鲜血溅到了陆清漪的手套上。那鲜红的血啊,就像是滚烫的烙铁一样,几乎要隔着手套烙进陆清漪的皮肤里。 “黄郎中!”陆清漪惊骇。 黄郎中朝她轻摇头,淡定的掏出帕子,先擦去陆清漪手套上的血,再拭去嘴巴的鲜血,虚声道:“没事,不要告诉他们。” 都喷血了,也不知身体里有多少器官衰竭了,怎能叫没事。陆清漪浑身止不住的颤抖,银牙都要咬碎了。 “我还能做什么?”陆清漪哽咽着。 “火化后,我希望能葬在一个春天会开满花儿的地方,这样就好了。”黄郎中露出抹恬淡的笑容,望着远方,道,“南边的山中有一湖泊,我少年时曾在那遇见自己心爱的女子,虽然一切早已物是人非,不过若是能长眠在那个地方,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我明白了,我一定会……”陆清漪撇过头,不想让黄郎中看见她的难过,哽咽道,“一定会让你在春天的时候看见漫山盛开的花儿的。” “多谢你。”黄郎中低下头,掩去自己眼眶滴落的泪水。 从黄郎中的房里出来,陆清漪恍恍惚惚地走到院中,用金银花熬煮的汁液清洗着沾了黄郎中吐到血的手套。回想着黄郎中蜡黄的脸,双手渐渐握拳。 若是她再强大一点就好了…… 陆清漪敛上眼眸,久久才从悲伤中走出来。 刚要站直来,就感觉一阵头晕目眩,黑前一片漆黑盖住了视线。大腿一个虚软,就要仰面往地上跪下,若不是她双手下意识搭在大水桶上,一定会把自己磕破相不可。 “小娘子!” 远处有惊慌声响起,几双脚步快步朝她跑来。陆清漪想要抬头看看是谁,可是黑雾还遮在眼前,五彩斑斓的黑不断在摇晃。她只好重新闭上眼睛,等待眩晕过去。 “小娘子,您没事吧?”这声音,是二白。 “我没事。”陆清漪下意识答道。 “可是……小娘子,您的脸色好差啊……”一旁跟着来的小六犹豫着开口。 “是吗?”陆清漪伸手摸了下自己的脸,“可能是这几天没睡好的缘故吧。” 眩晕的感觉缓和了不少,陆清漪尝试着要站起,一旁两个小的见状忙伸手搀扶。一抬头,二白脸色微变,伸手搭在陆清漪的脉搏上。 “小娘子,您……是在发烧吗?”二白不敢确定,望着她几近白纸一样脸色,瞳孔都瞪大了。 “有吗?”陆清漪下意识伸手盖在额头上,随后想起自己的手上还戴着手套。 第339章 现在也不晚 听见二白的话,小六表情严峻起来,扯下自己的手套盖在陆清漪额头上,静静感受了一会,惊诧扫了眼二白:“……是有点低烧。” “原来是发烧了……”怪不得她一早起来就觉得全身酸痛不已还有些乏力,还以为是因为哭过和睡不够的原因。 转眼一瞧,两个少年脸色难看,半是严肃半是忧愁地望着她,一副欲言又止都快哭了的表情,陆清漪后知后觉想起,她或许是感染上鼠疫了。 她摸着颈脖位的淋巴,微用力按压,便感觉到一阵刺痛传来。 淋巴结肿大了,难怪从昨日开始总觉得头痛脖子僵硬,原来不是因为哭太多,而是因为她感染了鼠疫。 “小娘子……”小六难过的低下头。 陆清漪无力露出抹勉强的笑容,故作不在意:“看来还是没逃过啊……” “小娘子,你不会有事,黄郎中一定会治好你的。”不忍看她难过,二白急急安慰。 只是,一提到黄郎中,想到他为了能救更多人,苦苦撑到今日,甚至不知还能撑多久。陆清漪心下更是仿佛绑了一块大石头一样,沉入无底的深渊。 或许是因为确诊感染了鼠疫,相比起之前的忐忑和害怕,陆清漪心理方面反倒觉得轻松了不少。唯一烦恼的是,不知该如何跟赵珩渊说。 提笔,放下,再提笔。几次来回,陆清漪始终无法下笔。 能选择的话,陆清漪自然是不想告诉赵珩渊的。赵珩渊的性子她多少了解一些,知晓她得了鼠疫,一定会不管不顾要来陪着她的吧。 她倒是可以先隐瞒一段时间,可也不能一直瞒着,万一她最终都治不好,反而会给赵珩渊留下遗憾。这就太自私了。 “唉……”重重叹口气,陆清漪把刚写了安好二字的纸张揉成团扔一旁。 上回写了安好就被看出她情绪不对,这次已经不适合再写一样的话了。 “小娘子,您写好了吗?”房外,小六抱着麻袋进来,“赵相公快要来了。”便见她蔫蔫地趴在桌子上。 “小娘子,您身体不舒服吗?要不先去躺着吧,我去跟赵相公说你累的睡着了。” 闻言陆清漪惊喜:“对啊,可以这么说。”但是随即她又耷拉着脑袋趴了回去。 如她了解赵珩渊一般,赵珩渊也深知她的性子,知道陆清漪是不会错过写信的事。深究下去,说不定还会猜出她已经染上鼠疫的事。 “小娘子是在苦恼要如何跟赵相公说吗?” “嗯。” “确实是个问题啊……”想起赵珩渊凌厉的眼神,小六抱着麻袋在陆清漪身边坐下,跟着她一块苦恼起来。 “要不就先瞒个几天,等想到怎么说才再告诉赵相公您觉得如何?” “可是这样的话,你们就要和我一起瞒着他了。” “这个没问题啊小娘子,如果您不想赵相公知道的话,我们可以帮忙的。”小六说着把炭炉往陆清漪身边移了几寸,说,“二白在熬药了,晚膳的时候会送过来。” “嗯。”陆清漪轻声应道,伸手摸了下额头,烧还没退。“对了小六,黄郎中那边最近让医童多注意一下。” “好……”小六停顿了几秒,观望着陆清漪的表情,“小娘子,黄郎中会好起来的对吗?” 这话还真把陆清漪给问住了,想到白天黄郎中的情况,陆清漪心下黯然。 “我不知道小六……”她望着手里的毛笔,发现自己也陷入和黄郎中一样的境地,“不管如何,我们都要做好心理准备。” 既然黄郎中暂时还不希望别人知道他的情况,陆清漪也不会辜负他的信任。可是自己呢,要瞒赵珩渊吗? 结果陆清漪的烦恼没有持续多久,当天晚上,陆清漪忙到实在顶不住回屋歇息的时候,推门要进屋的刹那,眼角余光瞥见院子围墙有一道影子闪过。 陆清漪眉头微碾,随后想起昨夜不知在窗外站了多久的人,心下了然。她 推门进屋,来到了靠近院子的窗边,倚着窗台,听着外头脚小心踩着雪地发出的“咯吱”声,嘴角上扬。 “相公。”她轻声道。 话落,仿佛能感觉到屋外的空气有一瞬间缺氧了。 “你……如何知道是我?”随后,赵珩渊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在窗边响起。 陆清漪抿着嘴,望着窗边的一片影子,说不清自己此刻的心情。 如何能不知,他昨夜在屋外默默守了一晚,今夜必定还会再来确认她的心情有没有好转。然而联想到自己已经染病,眸子浮现淡淡的惆怅。 “清儿。” “嗯?” “饭可有好好吃?” “……”片刻后,“今晚胃口好一些了。”还是选择撒谎了。 “面具看到了吗?” 想起早晨挂在窗台的面具,陆清漪心里流淌过一抹温柔:“看到了,很好看。是相公之前出远门的时候买的吗?” “当时在摊子上看到,觉得很特别就买了。” 顿了顿,赵珩渊说:“我还记着答应过清儿,初六要与你一起去逛夜市。” 是啊,那个夏日,她说过要一起去逛夜市的。只是如今,她怕是要食言了。 陆清漪没说话,赵珩渊便自顾自说下去:“我其实……从前也未逛过夜市。我的生活中,见过最多的风景便是漫天的黄沙和硝烟弥漫的天空。即便碰上庆典,也不得空闲。” 窗外的赵珩渊背靠着窗,抬头望着灰霾霾的天,思绪飘到了那熟悉又陌生的回忆中。 从前,驻扎的小镇就算有庆典,他们都不得松懈警惕。因为这个时候人多眼杂,敌军会趁机乔装混进城里浑水摸鱼,反而容易生事端。 所以赵珩渊从未真正体验过庆典的狂欢和热情,以至于当初陆清漪说想和他一起去的时候,他嘴上淡泊说着好,心底早情不自禁对还未到来的年初六充满了期待。 “清儿会否觉得这样的我很奇怪?”他自嘲问。 “不会,一点都不奇怪。”陆清漪摇头,望着窗外的剪影,“你肯定有你的苦衷,况且,这世上哪个人活着是能随心所欲的呢。” 默然片刻,陆清漪用近乎耳语的声音低喃:“若是能选择的话,我真希望能早一点遇见你。” “现在也不晚。”屋外的人倒是耳尖。 第341章 我能抱抱你吗 赵珩渊卖惨得逞,伸出两只大掌,手心向上。借着屋内微弱的灯光可以看到,他的大掌都冻通红了,瞧在陆清漪眼里心疼得不行。 她想也不想伸手触摸,冰冷从他的大掌上传来,冻得她一个哆嗦。 这个男人向来体温偏高,就算是冬天,大部分时候双手都是暖暖的,之前还经常被她拿来当暖手宝,何曾像今天这般冰冷。心中立马除了心疼再无其他情绪。 “怎么这么冷,快进屋暖暖。” 才要拉他进门,随即想起自己的情况,陆清漪停下脚步,左右为难。 赵珩渊却不再给她犹豫的机会,直接上前抱起陆清漪进屋,长腿一勾,顺带把门给关上了。 “不……” 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赵珩渊柔声打断。 “清儿,你今夜已经和为夫说了很多句不行了,还要继续再伤为夫的心吗。” “我……我没啊……”陆清漪被他说的低下头。 “没吗?”赵珩渊眉毛微挑,“那么方才是谁故意用话激为夫离开,让为夫心生内疚的。” 陆清漪头埋得更低了,被他说的无地自容,越发内疚:“我那……只是因为……” “只是因为你在意我。”赵珩渊接上她的话,把她安稳放在床上。“我知道。” 他蹲在陆清漪床边,抬眸望着眼前哭的眼睛红肿的小娇妻,又是无奈又是心疼:“可是假如留给我们的时日不多,我更愿意跟你待在一起。” 房外寒风瑟瑟,点点雪花飘落,给这阴冷皎洁的月光多添了几分浪漫。 温暖的房间里,两人相对而坐,保持着陆清漪认为刚好的距离,互相对视无言。倒不是不知道说什么,而是太多的话要说,却不知从何说起。 好半晌,还是陆清漪先打破沉默:“你还是赶紧回去吧,不能一直待在这的。” 赵珩渊不为所动,只是静静凝视着她。从她的眉到她的眼到她的脖子,越看越心疼。 “眼睛都哭肿了。” 陆清漪下意识想摸眼睛,硬生生停下动作,倔着性子:“不是,是因为鼠疫导致的。” 赵珩渊也没拆穿她的谎言,只是目光落在两人拉开的距离,不满地皱着眉。 “我能抱抱你吗?” 陆清漪拼命摇头。 “你该走了。” 赵珩渊眉毛一挑,耍赖:“为夫暂时还不想走。” 一副我既进来了,就不打算离开的架势。 “你怎么……”陆清漪语结,被赵珩渊出其不意的行为给整懵了。 她以前怎么不知道这个不懂浪漫为何物的老实男人也会耍赖啊…… “清儿要赶我走吗?”赵珩渊越发厚脸皮了。 “我这哪是在赶你走。”陆清漪委屈地鼓起双颊,她明明是为他好来着。 陆清漪无奈,走到窗边,打开窗户,让外头的冷风吹进来。 见状赵珩渊蹙眉,还没说话,陆清漪便知道他要说什么,先他一步拦下他的话来。 “我不是跟你置气,就算蒙着面巾戴着手套避免了接触,可是我们若是一直呆在一个空间里,会提高你染病的机率。打开窗户通风是必须的。” 然而赵珩渊还是转头就把窗给关上了,随后走到床上拍了拍床板。 “清儿,过来。” 陆清漪便又是摇头如拨浪鼓。 “不行,这样真的不行。” 下一秒她就被赵珩渊一个打横抱起,轻轻放回床上。 “睡觉。” 他帮着把被子掩好,强制要求陆清漪睡觉。陆清漪从被子里探出头,一双红肿的眼睛瞅着赵珩渊,满眼不舍。 “乖,快睡。” “我还不困。”她扒拉着被子边沿,“你坐在外头太冷了。” “我不怕冷。” “可是我心疼。”心知这个男人是绝对不会离开了,陆清漪妥协,“柜子里有一张厚毯子,你快些拿出来披上。” 赵珩渊露出得逞的笑容,一瞬间,眼前的冰山仿佛融化成水一般柔软,温情地让陆清漪挪不开眼,心中的坚持渐渐瓦解,坚定被动摇。 “清儿可还满意了?”裹得像只大棕熊一般的赵珩渊坐在床边,笑看着像只仓鼠一样的陆清漪。 陆清漪故意哼了哼:“我不满意你也不听我的啊,你以前都不是这样的……” 后面的话逐渐减弱,抬眸就见赵珩渊还盯着她笑,微恼:“你还笑,我是真担心你。” “我不怕。” 又是这句话,搞得好像她大惊小怪了。陆清漪抿嘴不理赵珩渊。 赵珩渊也不急,双手放松搭在膝盖上,就这样闭目养神起来。 陆清漪自己气闷了一会,又忍不住从被子里探出头,用力睁着红肿的眼睛,想要多看自己的男人几眼,珍惜这好不容易的相见。她想,过了今夜,明天她就不可以如今天一般任性了。 “不睡吗?”赵珩渊问。 陆清漪一个惊吓,看着他紧闭的双眼,翻身侧躺:“你怎么知道我还没睡的?” 赵珩渊轻勾唇,没说话。 了然于心的从容带着点勾人的浅笑,这个样子陆清漪从不曾见过,仿佛眼前的人不是她朝夕相处的那个憨实不爱笑又不善言辞的相公。 陆清漪忍不住又往床边挪了几寸:“你是不是在偷看我?” “为什么不说话?”陆清漪又挪了挪,结果这回动作有点大,差一点滚下床去。 铁臂绕过腰下,赵珩渊的气息灌入鼻间。陆清漪抬头,柔软擦过眼眸,她微微一怔,就发现自己已经被赵珩渊安置回床上了。 “夜深了,快些睡下吧。”赵珩渊哄道。 陆清漪伸手摸了摸被他亲到的眼睛,心下止不住的羞怯和欢欣。 “相公,你何时回去?”她眨巴着眼睛,怎么都舍不得睡下。 “你睡着我就回去。” “那……我睡着了。”她连忙闭上眼睛。 赵珩渊失笑:“快睡。” 纵有千般不舍,陆清漪知道自己不睡的话,赵珩渊怕是真要在这守一整夜。 她掀眸,深深把赵珩渊的样子刻在心底,随后闭上眼睛。很快,因为疲惫,她沉沉睡了过去。 在她熟睡后,赵珩渊站起来,把自己身上的毯子盖到陆清漪身上,大掌盖在她额头上,发现还是有些低烧,眼里闪过烦郁。 “快点好起来,我等你。”赵珩渊轻声低喃,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随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第342章 一定可以的 第二天清晨,下了一夜小雪的天终于是放晴了。万里飘着棉花一般的云朵,看着都觉得甜滋滋的。 陆清漪打开窗户,冷风灌入,瞬间人清醒了一大半,原本昏沉的脑袋似乎也减缓不少。 她伸手摸一把窗台,冰凉彻骨,想到赵珩渊昨夜便是靠在这和她说话,不由有些担心起他的身体。 “也不知会不会着凉。”陆清漪思忖着,回头得让小六熬些药草给赵珩渊喝下才行。 换好衣裳,刚要出门,就看到二白端着早膳过来了。 “小娘子,您果然起来了。” “二白啊,抱歉,不过以后不用给我送早膳了,我自己去厨房拿就好。” 语气如常,除了脸色略显苍白。二白不由多瞟陆清漪几眼,看到她精神状态好了不少,或许是自个儿想开了的缘故,终于是放下心头大石了。 “小娘子客气了,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而且我也要来给小娘子脉号。” 为了避免自己给自己看病会诊断不出,所以都会由其他人负责看诊。 吃饱后,二白为陆清漪把脉,细细询问了一些情况后,他就回黄郎中那边回复去了。 二白走后,陆清漪按照惯例去内堂给病人诊脉记录情况。 在这个没有高科技力量的时代,要完全治好鼠疫并没有那么简单,而且进展也很缓慢。但因为有黄郎中在,除了一开始病的比较严重的村民外,这些天死亡人数已经开始降低了。 “小娘子,您最近脸色都不太好,可是累着了?”看诊的时候,一个约莫四十出头的大叔发现陆清漪最近脸色都不好,特意关心她。 “累倒还好,我只是……跟你们一样染病了。” 闻言大叔诧异了几秒,叹气:“真是辛苦你们这些大夫了。” “不辛苦。”陆清漪微微一笑,“我们都习惯了,只要能把疫病治好,早日让村子解封,就好了。” “一定可以的。”大叔倒是对他们有信心,“昨日听说超婶的身体好许多了,不止她,好几个村民的身体都逐渐好起来了。” 是啊,在这些坏消息中,唯一能让人心振奋起来的,便是好些病人的病情逐渐控制住了。 “主要还是黄郎中的药方好,我也相信很快就能把鼠疫给治好的。” “小娘子也不差啊,若不是您说的那些办法,村里的疫病也没那么快控制住。这可是我听别的大夫说的。” “谢谢。”陆清漪放下本子,“大叔,您最近是不是睡的不太好?” “啊,是、是呢,这几天的确睡得不是很安稳。” “为什么呢?” “这不近来天气寒冷,房里多添了炭炉。白日还好。到了夜晚窗户和大门紧闭,就闷得不行。” 大叔说的这点陆清漪倒是深有感受,之前在陆家,冬天为了省点炭火钱,她睡的那个杂物房只放了一个炭炉。也亏的她住的杂物房狭小,一个炭炉也够使。 可是今儿冬天格外寒冷,为了不着凉导致身体虚弱感染疫病,所以房里都会多放几个炭炉。 这炭吧毕竟不是发电的,是火烧的,总会有呛口的烟灰,同时几个燃烧的话,加上环境有些封闭,自然就让人不舒服了。一个不注意还有一氧化碳中毒的可能,如果可能,陆清漪也不愿意烧火炭。 “小娘子,在想什么呢?”晃神的时候,黄郎中拄着拐杖走过来。 黄郎中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现在就连拄着拐杖都很难勉强站直,可他还是硬撑着起来看病写方子。 “黄郎中。”她走过去搀扶着黄郎中。 黄郎中借了一下她的力,缓缓坐下。光是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他就累的气喘吁吁。 “听人说你今日精神好许多了,原本我还挺将信将疑的。现下一看,还真是红光满面啊。” 说到红光满面的时候,黄郎中难得的揶揄了一下,这意有所指的语气让陆清漪瞬间联想到别的事,不由脸色一赧。 “这……黄郎中怎么也打趣我来了……” 见她红了脸颊,黄郎中莞尔一笑:“小娘子不必害羞,人之常情嘛。” 可他越是这么说,陆清漪便越是不好意思。明明两人明媒正娶,怎的她就觉得自己像是在偷情一般,那么见不得人呢。 不过想到眼下的情况,陆清漪忙保证:“昨夜纯属意外,我相公是太担心我才会跑进来的。今夜我不会再让他逗留太久的。” “啊小娘子别误会,黄某并非是想要指责这事。”生怕陆清漪误会,黄郎中笑呵呵摆手,“赵相公的心情我多少能了解,无妨的,我相信你们都知道分寸。” 提到分寸便忍不住想起昨夜赵珩渊难得一见的耍赖,顿觉头痛。 “怎么了?见到相公为何还愁眉苦脸的。” 陆清漪叹气:“我不想他一直待在我身边,风险太大了。” 黄郎中明了,不过做为旁观者他不像身在其中的陆清漪一样忧愁,而是反问:“赵相公自己呢?” “他?他倒是一直说没关系和不怕。” “既是如此,小娘子就不必为赵相公担心太多了。” 黄郎中到底是年纪大些,经历得多,看法也和陆清漪不一样。 “我瞧赵相公并非鱼池之物,行为处事也颇有自己的主张,既然他认为这些都是自己能承受得来的,小娘子又何须在此事上纠结呢。” “可是……我并不希望他陪着我染病啊。”陆清漪低下头,“即便不是疫病,就算是以后我出事了,我也不希望他可以好好活下去。” “那你可曾与他说过?” “我不知道怎么说。”陆清漪勉强扯着嘴角,“事情还未到最严重的地步,我不想说那些丧气的话。” “那便先不说。”黄郎中道,“黄某从医几十载,见过不少因为受伤或者生病而死的人。这些人在临时前都不曾想过自己的生命会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所以……”黄郎中重重咳嗽了几声,待胸口的痒意压下,才慢慢道,“正所谓人生得意须尽欢,把握好当下,珍惜好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第343章 一氧化碳 人生得意须尽欢…… 是啊,自己安慰别人都会说意外和明天不知哪个先来,劝别人活在当下。可是轮到自己了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真是脑袋发锈了。 “如何,小娘子现在有没有觉得烦恼少了不少?”黄郎中笑眯眯望着她。 “嗯,感觉眼前豁然开朗了,谢谢你黄郎中。”陆清漪重重点头,满怀感激。 黄郎中抿嘴一笑,轻拍她的手背:“小娘子聪慧过人,黄某并不担心。只是小娘子太重情义,又太过善良,这性子容易吃亏,也容易给自己增加不必要的责任和担子。” “小娘子给自己太多压力,负担太重的话,不仅对你本人不好,对病人也不好。因为这会使你判断不准,摇摆不定,致使你无法做决断。” 陆清漪知晓黄郎中指的是之前救死人的事,一瞬间眼前便是一片红,随后画面定格在床上吐血而亡的村民上。 的确,在那一天后,她给病人看诊后都会下意识先质疑自己到底有没有断错诊,学艺不精的她会不会又害了一个人。以至于她对黄郎中变得越来越依赖,时不时的拿起他书写的治鼠疫的册子不停翻看。 不仅如此,昨日在看见已经病入膏肓的黄郎中后,她更是变得不知所措起来。仿佛一下失去了一个依靠,孤身一人在黑暗的路上摸黑行走。不知道要从何处开始,又该往何处走。 可是,就在她几近要崩溃的时候,赵珩渊和黄郎中这两人就如海上的灯塔一样,突然照进了这一片黑暗中。打破了所有的不安,无措,彷徨和迷茫,为她指明了一条路,带着她走出来。 “谢谢你黄郎中。”陆清漪知道黄郎中那一番话是在开慰自己,怕她会钻牛角尖。 “之前是我心志不够坚定,我在努力调节了,让您费心实在抱歉。” “小娘子客气了,你毕竟年纪尚轻,头一回碰上这种场面,吓到也纯属正常。” 陆清漪赧然低头。 她虽然看上去还年轻,可实际上她是活了两世的人,却被一次医疗意外打败,说出来陆清漪都觉得自己很是丢人。 “对了,听医童说你早晨看诊完后就一直在发呆,可是遇到什么难题了?” “哦,倒也不是。”陆清漪把炭炉的事说了一遍,“我只是在想,在没有地暖和火炕的情况下,不使用炭炉取暖。” 黄郎中听着她的话也思索起来:“火炕怕是不可能,这种奢侈的东西也只村中镇上的富商员外才会做。” 不错,火炕费柴,一个晚上就要烧掉一户人家五天的柴火,寻常百姓谁没事在家堆那么多木柴,也没时间堆那么多木柴,还不如烧炭来的实在。尤其是他们这样的小村落,拥有火炕的就更少了。 而地暖就不可能了,那怕是得富可敌国的有钱人或者皇亲贵胄才能享受的。因为这儿的地暖是下人不断烧柴煮沸水,把沸水灌进挖空的地面,利用蒸汽的方式来取暖的。 然后陆清漪又想,在前世的时候,没有地暖的地方又是怎么取暖的呢? 无果,因为不管是电热毯还是电热袋还是电热风扇乃至空调,都是要用到电,而且都是高科技,这个时代根本没有。 “烧炭取暖不可行吗?”瞧陆清漪颇为烦恼的样子,黄郎中莫名。 之前没有地暖和火炕,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为何陆清漪似乎很在意的样子。 听出黄郎中的疑惑,陆清漪解释道:“倒也不是非要换不可,大家以前都是这么过来的。只是……” “小娘子但说无妨。” “我只是觉得,炭火烧出来的烟雾终究有害,长久以往对人的肺部不好。而且我们堂里住着的都是病人,假如他们迷糊中操作不当,说不定还会引发一氧化碳中毒。” “一、一氧化碳?这是何物?”黄郎中茫然。 “啊,这个一氧化碳嘛就是……” 这个怎么解释啊,这个时代又没有化学……总不能告诉黄郎中,一氧化碳中毒是含碳物质燃烧不完全时的产物经呼吸道吸入引起中毒。 而一氧化碳与血红蛋白结合,形成碳氧血红蛋白,就使血红蛋白丧失携氧的能力和作用,造成组织窒息吧…… “这个一氧化碳嘛,其实就是炭燃烧后发出的一种气体吧。如果长时间出于封闭状态,这些气体就会有剧烈头痛,头晕心悸等病状出现,最后会窒息而亡。” “竟还有这样的事……”听到这,黄郎中似乎想起了什么事,“若是如此倒也能解释为何每年冬天总会有人莫名其妙死去,而仵作完全查不出原因的真相。” “是啊……”见黄郎中没怀疑,陆清漪当下松口气。 黄郎中说的情况的确经常出现在村落中,因为这儿的人根本不知道何为一氧化碳。而冬天烧炭是常态,无人会联想到,无声无息杀死他们的,竟是那一盆为了取暖而点着的炭火。 其实炭炉并未有想象的那么可怕,只要保持通风良好,还是不会有危险的。只是今年实在太冷,加上病人身体虚弱无法自行保暖,就会把窗户锁紧,这才是陆清漪担忧的。 “只不过这一时间还真找不到能替代火炭的取暖方式。”黄郎中指出了其中的现实。 “是啊。”总不能在房里烧柴吧,那更不实际,不说柴燃烧快烟雾大,他们也找不来那么多柴。 思考的时候,陆清漪习惯性地要绞手,却发现手上戴着厚厚的手套,只好无奈作罢。 然而几秒后,陆清漪突然睁大了眼睛,瞪着手里的手套。 “哎呀对啊,不是有暖手袋嘛!” “什、什么?暖手袋?” “是啊。”陆清漪激动地站起来,“就是暖手袋啊,我怎么没想到啊,以前古代也有人用这种暖手袋取暖的啊。” 她激动地双眼发亮,黄郎中虽然完全没听懂陆清漪在说什么,但是看出她必定是想到什么好办法了。 便听陆清漪说:“是这样的,所谓的暖手袋其实就是用动物的胃囊做成的一种袋囊,这种袋囊我们不是平时用来装水或者装汤,尤其是冬天的时候,还可以保住里头汤水的温度。” 简单明了的解释,黄郎中当即听明白了她的想法。 第344章 米老的恩怨 “妙,实在是妙啊。小娘子真是太……咳咳……太厉害了。”黄郎中也禁不住激动起来,以至于呛咳连连。 “小娘子的思路确是我等比不上的。”咳完,黄郎中又是一顿夸。 陆清漪不好意思一笑。 倒不是她聪明,只是从前没有电热水袋的时候,她妈妈都是拿暖水袋装满袋的热水,夜晚塞在她被子里头,好让她睡得踏实些,不会冻着。 “不过这水囊还是有些小,若是要保持一晚的温度,这个暖手袋需要做大一些。”陆清漪苦恼道。 “是啊……”黄郎中听出她的画外音。 自封村已经十多日过去,每日他们能从外界得到的只有太守此前承诺了的药草,再无其他物品交易。况且仅是这些药草就费了他们不少的银子。 没有来源收入只有不断的支出,长久以往下去,银子很快就会用完,根本没有多余的闲钱可以去买胃囊回来做暖手袋。 想到这一点,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沮丧。 “可惜此番疫病,存了半辈子的积蓄都被我用完了。”黄郎中叹。 说到花钱,陆清漪也叹。 她可是把赵珩渊出远门前包括给高门看病的银子全花光了,要不是赵珩渊回来,说不定她得穷到去卖身了。 “眼下外出行不通,否则还能找些人借点银子度过这段艰难的日子。” 陆清漪也头疼,买药草的银子是村里祠堂给的,多的没有,倒是越来越少。那几个长老必定不肯再花钱浪费在水囊的事上。 “其实水囊要是能普及的话,对普通百姓也是有好处的。相比起点好几个火盆浪费炭火,在被窝里塞两个水囊保暖其实更经济实惠。”陆清漪还是不死心。 不过她这一番话倒是提醒了黄郎中:“小娘子说的不错!这暖手袋确是十分惠及百姓,是件好事。” “可是没胃囊一切都白搭。” “这倒不是问题了。”黄郎中露出抹淡然的微笑。 一看见他嘴角的笑,陆清漪知黄郎中应是想出了应对之策,不免又打起精神来。 “黄郎中可是想到如何做了?” “很简单。”黄郎中笑笑,“筹款。” 筹款? 对啊!她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到底是用在大家身上的,她根本没必要全揽着自己解决。况且自封村后大家日常用度减少,总不能一点银子都掏不出吧。 “可是该如何实施呢?”就凭他们,怕是没有村民愿意出钱吧。 “只能去找几位长老和村长了。”黄郎中给自己倒杯水润喉,继续道,“村长的身体已经好了不少,他为人和善亲切,应该比较好说话,就是那几位长老……” 陆清漪明白黄郎中的意思,那几位长老可都不是好相与的主。上回交锋陆清漪要不是拿村中所有百姓的命做担保,估计也无法劝说他们拿出祠堂的银子。 再者,一个好说话的村长,背后必定会有几个不好说话的长老,这是自然规律,总要有人唱红脸有人唱白脸嘛。 正想着,黄郎中又道:“而且此事不宜你再出面了。虽然大家都是为了村子里的人好,可小娘子到底是女子,对于这些长老们而言,那便是逾矩的事。” 不错,上一回她就明显感觉到三个长老中有一个十分不满她妇道人家抛头露面。 陆清漪如今也感染了鼠疫,没事也不能出门。医童们是能自由进出,可要和那几个老狐狸谈条件,显然还不够他们精明,说不定三言两语就被打的落荒而逃。 孙大夫倒算是说的上话的人,只是听西边的医童们说,孙大夫因为衣不解带看病,已经累倒了,怎好要他还去和几位长老费神周旋。 “黄郎中,您觉得白捕快如何?”陆清漪思来想去,也只想到白展堂这个人比较有魄力。 闻言,黄郎中沉思了好一会,摇头:“白捕快缺不失为一个好人选,他在衙门做事多年,沉稳干练,行事妥当有分寸。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那米老和衙门的人向来不对头,那个米老小娘子见过的吧。” 陆清漪点头,不仅见过还印象十分深刻呢。这位米老便是最最看她不爽,认为她妇道人家抛头露面在外头招摇十分不得体。还直白说过她来着,如何不印象深刻。 “这个米老为何和衙门不对头?”陆清漪好奇。 “这事说来可就有点复杂了。”黄郎中又喝了口水润喉,随后缓缓道来。 “这个米老年轻时就脾气暴躁,但其实心底还不错,看不过眼的事都会帮腔,间接得罪不少人,自然也少不了衙门那些人。” “不过最严重的应该是八年前的事了吧,我记得似乎是和陆里正起了冲突,因为对方仗势欺人,强要了附近村民的一亩地。那村民自是不肯,结果被陆里正带人打得重伤,送到我所在的医馆中。” 陆里正这个人陆清漪倒是有所耳闻,她记得当初调查灵婆的时候,就发现这个陆里正和灵婆有勾结。当初山上那具尸体的未婚妻便是被这陆里正给强掳了去,最后自尽身亡。 所以关于陆里正这个人,陆清漪光听名字就起生理厌恶。 “那么这米老是去找陆里正讨说法了?” “不错,米老的脾性一直就没变,村民受了委屈,他怎么可能坐以待毙,当天就自个儿跑去衙门找陆里正要说法了。” “不过当天在衙门中具体都发生了什么大家都不清楚,只知道米老被抬出来的时候头上血流不止,磕了一个大洞。幸好后面抢救了回来,否则只怕要引起一场骚乱不可。” 一村长老在衙门被打伤,必定引起村民的公愤,米老仗着自己的身份闯进衙门讨说法。此举虽然冒险了些,但要惩治陆里正和陈县令那样的小人,也只有不怕死的人才敢这么做了。 “所以米老和衙门就此结下恩怨了?” “嗯,严格说来是和陆里正那群人吧。因为后面迫于压力,只好把那一亩地还给了村民。话虽如此,可是米老的做法多少算是挑战了官府的威严,陈县令即便表面不说,心里也是很气恼的。” “白捕快为人正直也没助纣为虐,但他之前毕竟是个捕快,帮着陈县令做事的,米老一定会让他十分难堪。” 也就是说白展堂去当说客是不行了。 第345章 私心罢了 “那韩老呢?” “韩老这人表面不爱掺合纷争,虽然他不说,但他其实十分厌恶衙门的人,同样没给过好脸色。” 这一点陆清漪倒不惊讶,陈县令做的事都太令人反感,这份厌恶无法发泄到本人身上,便很自然会牵连到底下的人。不说他们,就连陆清漪在听说衙役的时候,都会下意识觉得对方不是什么好货。 米老不行,韩老也不行,虽然还有个齐老,可是这齐老陆清漪记得他是个没什么主见的人,而且立场也不坚定,十分容易被转移话题。 白展堂去找他固然可以说动,但这齐老肯定转头就去找米老韩老商讨。若是米老和韩老知晓说话的是白展堂,一定想都不想就拒绝。 白展堂是行不通了,那要找谁啊…… “黄郎中,您有什么想法吗?” “这个嘛……”黄郎中也苦恼。 为了节省无必要的开支,这银子还是得从村民身上取得。正所谓一人拾柴火不旺,众人拾柴火焰高。一人贡献十文,一百人就是一两了,这银子可不少啊。 再者,这筹得的银子若是有剩余,还能用以买卖必须的物品。而这买卖的事,还得仰仗当初和吴太守谈话的人。 “你觉得……赵相公如何?”黄郎中笑眯眯地看着陆清漪。 “赵相公啊……”陆清漪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但是下一秒,她瞪大了眼睛,“啊?赵,黄郎中是说我相公吗?!” “自然是小娘子的赵相公了。”黄郎中淡定的微微一笑。 还真是说赵珩渊!为什么? “我相公?他不行的,我相公不擅言辞,对上几位长老说不定会吃亏。” 用吃亏一词形容自己那魁梧的相公,这话实在稍显偏颇了些。 黄郎中忍不住噗嗤一声,露出了陆清漪自认识他以来头一回见到的开怀的笑容。 “小娘子太小瞧赵相公了。”黄郎中哈哈一笑。 “我没小瞧他,只是我相公嘴笨,您不知那米老说话多难听呢。” 黄郎中却还是浅笑着,顺手往火盆里丢了一块炭,说:“据我所知我们现在能得到吴太守草药的帮助是因为赵相公。” 陆清漪点头,含糊着道:“当初他说他去想办法的。” 虽然不知道他到底用了什么办法让吴太守答应的,但既然事情能办好,赵珩渊也没事,她就没再深究了。 看的出陆清漪似乎也不知道赵珩渊是怎么做,但表情闪烁也是有所隐瞒。黄郎中并非要探究赵珩渊当初是怎么绕过陈县令并且让吴太守主动帮忙的,他只是觉得筹款一事交给赵珩渊也是可行的。 “小娘子,筹款的事虽然首先需要村长他们的支持,等筹到足够的银钱才能买胃囊,但是这胃囊也是需要从村外买来的。眼下村子被封,能帮我们买到胃囊的只有吴太守他们。” “黄郎中的意思,是希望把这件事全交给我相公?” 黄郎中笑:“赵相公当初既然能说服吴太守,便也能说服村长他们。” “可是这……”陆清漪想反驳却想不出反驳的词来。 赵珩渊当时根本没出村子,这事必定是委托了某人去办的。当时她怀疑是潜伏在村中的杀手,特别担心他和以前的同僚有联系,就怕以后会为人所迫。 按她的想法,能不动用赵珩渊以前的人脉是最好不过的。 陆清漪是不知赵珩渊以前都遭遇过什么事,也不知道经历过什么。可是每次看见他眼里流露出哀伤和痛苦的眼神,她就只希望赵珩渊可以彻底和以前决裂,好好在这个小村落生活下去。 所以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让赵珩渊冒险,陆清漪是一万个不愿意的。 “小娘子可是有何难言之隐?”见陆清漪神色不定,黄郎中意识到她或许有为难之处,不禁感到抱歉,“小娘子不必太在意,黄某也只是提议罢了,如果赵相公感到为难的话,我们另想他法便是了。” “倒也不是为难……”陆清漪是不愿意赵珩渊动用以前的关系,但说到底也只是她的私心罢了,赵珩渊是怎么想的她也不确定。 “这样吧,我先回去问问我相公。老实说,我都没把握他是否能说服得了村长他们,也怕他不小心把人惹恼了。” “而且……”陆清漪说出自己心底最担心的事,“你知道很多人对我相公有许多的误解,我怕韩老他们说的话太难听了。” “这点我倒是觉得小娘子不必担心。” “为何?” “自封村以来,赵相公一直在村里活动,跟着我们忙前忙后的。据我所知,当初东边村口混战,赵相公以一己之力护了不少村民。虽然事后没人当面提起,不过我也是听说了不少他人对赵相公的赞誉。” “真、真的吗?”陆清漪难以置信,因这一番话喜上眉梢,“他们有称赞过我相公吗?” “都是承过赵相公的情的,大家都记得。更何况那一晚小娘子马不停蹄地施救,也在大家心中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对于自己的事,陆清漪倒不是很在意:“那都是我该做的,身为一个大夫岂能袖手旁观。” 她高兴的是,假如能一扫村民对赵珩渊的误解还有谣言,那就再好不过了。虽然陆清漪知道,赵珩渊在做这些之前,压根就没想那么多。不过有意外收获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我明白了黄郎中,我先回去和相公商量一下,不过我无法保证相公有办法说服村长和吴太守他们。” 陆清漪没把话说死了,假如赵珩渊没办法的话,她可不想勉强他。 黄郎中明白她的顾虑,微笑道:“尽力而为便好了。” 说完正事,黄郎中觉着自己精神尚可,没急着回房歇息,而是拿出布包放在桌上。 “让黄某看一下脉可否?” 陆清漪忙伸过自己的手腕。 黄郎中静静脉了一会,用手示意陆清漪可以收回。他拿起布包,缓慢收回,抬眸。 “小娘子这两天感觉如何?” “头晕难受,总有点力不从心的感觉。不过没有高烧起来。” “小娘子给自己诊脉过吗?” 陆清漪颔首。 “那么小娘子觉得自己的状况应该如何用药?” 原来是考她来着。 第346章 耍无赖 陆清漪抿了抿唇,思忖了一会后,把自己的想法,用药的药量一一告诉黄郎中。 听罢黄郎中微笑点头,用欣慰的目光看着陆清漪:“很好,小娘子果然聪慧过人,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 “不不,我还差的远呢,怎能和黄郎中您相比。我说的这些也都是从您写的册子中学来的。” “小娘子还是一如既往的谦虚啊。”黄郎中感叹道,“也好,小娘子已经学会如何治鼠疫,我就算走也安心了。” 听到这话,陆清漪心下黯然,神伤的望着这个还不到四十的中年男子,应这红狼的疫病,被折磨得痛不欲生,看起来竟比五十的老伯还要苍老,更是觉得难过。 “黄郎中,您不要放弃,我们这还都仰仗着你,我还不够成熟,没您在这坐镇,我肯定不行的。” 黄郎中轻摇头:“小娘子不要妄自菲薄,你很好,是我这些年来见过学医最有天赋的孩子。你只是缺乏经验,黄某觉得,经过此次的锻炼后,小娘子一定会有更高的领悟的。” 他顿了顿,道:“小娘子要给自己多一点信心,你是可以的。” “我……可以吗?” 她真的可以吗?在脱离了现代仪器设备之后,她能像黄郎中和孙大夫等人一样,仅靠望闻问切给病人断症吗?万一又发生了像前几天一样的情况…… 看出她眼底的顾虑,黄郎中便道:“小娘子,我们行医救人,不求能救到每一个人,只要尽力了,就不要多加自责自己。要知道,天下之大,我们无法救每一个人,可是我们能尽自己所能,救更多人。” 说着,黄郎中抬眸扫了眼天色,拄着拐杖缓慢站起,临走前又道:“小娘子是个聪明人,我相信你会想通的。”然后便离开了。 望着黄郎中佝偻的背影,陆清漪被他方才的话深深震撼了,陷入了沉思中。 不能救所有人,但可以尽自己所能救更多人……吗? 夜里,陆清漪洗簌完,又给自己脉了下号,正准备上床歇息,便又仿佛听到外头传来有人走动的声音。 按理来说,以陆清漪的耳朵是不可能灵敏到听见外头脚步声的,更何况今夜外头没有积雪。可她就是下意识感觉到,入夜了还在外头走动的人,肯定是赵珩渊。 因此她套上鞋子,来到窗边,打开,果然见赵珩渊站在老地方。一双黑眸静静看着她,看起来并不意外她突然开窗的举动。 “相公!我不是说让您今夜不要来了吗?” 今儿个她写的信中除了提及暖手袋的事外,还特意嘱咐赵珩渊不要再翻墙进来的。怎么这个男人根本不听她的话呢。 “我想你了。”这个男人还越发脸皮厚了。 陆清漪鼓着脸颊抱胸:“想我也不许来,我不是每日都给你写信了吗?” 赵珩渊居高临下睨她一眼,虽然什么话都没说,但陆清漪就是清楚的从他眼里看到了怀疑。仿佛在控诉她之前撒谎和隐瞒病情的事,顿时就心虚了。 “呃……我今日写的都是实情,绝无半点虚构。真的!” “嗯,我知道了。”话是这么说,眼前的男人竟向前一步,大腿一跨,便想直接从窗户跨进来。 “诶你……” 陆清漪无奈,这下是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只好任由他进来了。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赵珩渊是如此厚脸皮的一个人呢,藏得可真深啊。 还以为他是个宠妻狂魔,凡事都听她的,难不成是出远门一趟,自个儿开窍了不成?! “清儿,来。”一进房,赵珩渊便把大窗掩上,拉着陆清漪回大床上。 这从容又自然的动作,差点没把陆清漪给气出病来。 “相公,我们不能接触太多。” “我知道。”赵珩渊没有废话,当着她面把布巾掩上,又戴上手套,表示自己有做好隔离措施。 陆清漪登时只觉一口老血淤结在心。 再严密的防护也挡不住空中飘散的细菌,万一她没注意朝他打了个喷嚏,病毒通过接触进入他身体,那可如何是好! “不行,你得回去了,我也困了,要上床歇着了。”陆清漪难得态度强硬。 从这儿回山上,少不得得花上差不多一个小时的时间。这寒冬天气,就算走动身体会热,皮肤都要冻坏了! “相公,我真的没事,今儿精神好多了呢,你还是赶紧回去吧。每天晚上都来,我会很担心的。”她用上乞求的语气,希望赵珩渊会心软。 黑乎乎的眸子盯着陆清漪苍白的脸还有她微肿的脖子,虽然不是他生病,但也能感觉到,陆清漪必定不好受。 他眼里浮现心疼之色,却默不作声,只是坐在昨夜的位置,闭目养神起来,打定主意是要等陆清漪睡着才离开了。 陆清漪气结,想生气吧又舍不得,毕竟如果不是她在的话,赵珩渊犯得着大冬天半夜来回行走在山中吗。 “相公~”陆清漪只好采用撒娇的方式,“你就回去吧,你不回去的话,我就算睡着了也不踏实啊。” 这回赵珩渊倒是有反应了,可是说出来的话更让陆清漪头疼。 “清儿说的问题为夫也想过了,假如清儿实在担心为夫的话,为夫可以在房内另一头摆一张榻,夜里就睡那儿。” 陆清漪闻言张大了嘴巴,难以置信地看着赵珩渊,竟是找不到可以反驳他的话来。 他倒是想的够周到的…… “清儿认为如何呢?”赵珩渊仿佛觉得还不够语不惊人死不休,还问陆清漪怎么看。 陆清漪吐血:“我觉得不行,完全不行,我是个病人,你跟我同处一室久了会传染到的。” 陆清漪抓狂,赵珩渊是个聪明人,不可能听不懂她到底在说什么,可是他怎么就是不愿意按她说的做呢。 也不知是看出了她心里的想法,还是敏感察觉到陆清漪快要爆发,赵珩渊静静看了她一会,轻声道。 “我也担心。” “哈?”陆清漪没反应过来,呆呆的望着赵珩渊,“你刚刚说……” 话问一半,才慢半拍反应过来。不由一怔,心情复杂。 第347章 相公你真聪明 赵珩渊说他担心,担心什么。担心她会死?还是担心她情绪没平复?还是担心她隐瞒自己的病情不让她知道?亦或者是担心陪伴她的日子太少了? 陆清漪不知道,因为这短短的一句担心,包含了赵珩渊太多的情绪在其中。 这一刻,陆清漪仿佛看到了日落时分总会遥望着远方陷入沉思,满怀心事的他。 难道他之前也曾经历过今日这样两难的事情吗?所以他才会如此患得患失,手足无措? “相公……”越想越替他心疼,陆清漪忍不住伸过手,搭在他的手背上。“你别担心,我一定会努力活下来的。” 赵珩渊低头望着她娇小的手,这双手是那么的小那么的娇弱无力,却要咬着牙扛起一村子人的性命,也不知她心里的压力有多大。然而这个小妮子却根本顾不上自己,反倒是本末倒置过来安慰他。 “我知道。”赵珩渊沙哑着嗓子,“清儿答应过我,一定会死在我后面的,我可都记着。” 是啊,她说过,会努力死在他身后。因为后面死的人要承受太多的痛苦,而她舍不得让赵珩渊经历失去她的痛苦。因为她能感觉到,在遇上她之前,赵珩渊失去了太多太多他极为珍惜的人了。 “是,我答应过你的,一定会努力死在你身后的。” 为了这一个承诺,就算再难,她也会努力活下去,走在赵珩渊之后! “既然我答应过你就不会食言,所以相公你不用太担心我。”话虽如此,陆清漪也没忘了赶人的事,毕竟一码归一码嘛。 但是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陆清漪再多劝几句,赵珩渊便威胁她,再不睡下,明天就直接在房里放床榻了。 陆清漪强扭不过赵珩渊,也是真怕他说到做到,只好先由了他,打算明天再想办法劝了。加上担心再拖下去,赵珩渊不知要多晚才能回到山上。 房间里,耍赖后得以留下的赵珩渊依旧坐在床边闭目养神。陆清漪身体还在低烧,劳累了一天也很疲乏,可是一想到赵珩渊就坐在身边,便是舍不得睡下。 她翻了个身,眨巴着眼睛瞅着赵珩渊:“相公。” “嗯?” “你明日是不是要去祠堂那边找村长他们?” “不错。” “你想好怎么说了吗?” “还未。” 陆清漪闻言眼眸向上瞥了他一眼,这泰然处之的模样,难道是胸有成竹? “相公,你之前到底是怎么越过陈县令告知吴太守村里的事的?” “好奇?” “嗯嗯。”陆清漪点头,说出自己心底的疑惑,“吴太守就算再是一个好官,可是也不会随便听信一个百姓的话。” “清儿就没想过,或许是我威胁了吴太守?” 陆清漪摇头:“不会,因为威胁对吴太守来说没什么用,若对象是陈县令倒还说的过去。而且就算真有吴太守他们的把柄在,对方心再狠一点,为了掩盖秘密让我们无药可治死在村里,也是一个杀人灭口的好方法。” “清儿果然聪慧。”赵珩渊赞道。 陆清漪撅嘴哼了哼,骄傲起来:“那是。”苍白的脸因为高兴而多了几分血色。 见状,赵珩渊抿嘴勾唇,倒也不急着让她睡了,而是反问:“既然清儿已经琢磨过,那么清儿可要猜一猜吴太守为何会同意我们的请求。” “这个嘛……” 陆清漪埋头冥想起来,全然忘了方才明明是她先提问要答案的,结果三言两语就被赵珩渊给绕走了。 “你让以前的同僚以命要挟?比如威胁要杀他儿子断后???”陆清漪思来想去都没能想到原因,只好先胡乱猜一个。 赵珩渊闻言眉梢上扬,不知她为何有这种想法。 “非也,以子要挟非君子所为。”他说。 君子?! 陆清漪也是眉毛一挑。 她倒是不知道,原来杀手还有君子协议呀…… 不过杀手就不能是君子了吗?似乎也没这个说法。 “如何?可还想到别的?”见她不吭声,赵珩渊故意引诱她。 陆清漪苦恼,也不知是不是还在生病的缘故,脑袋跟浆糊似的,什么都想不出。可见赵珩渊一脸打趣的神色,又禁不住心中那口好胜的气。 “我再想想。”她倔强道。 赵珩渊轻笑一声,宠溺道:“好,你慢慢想。 好一会,陆清漪挫败放弃:“不行,我想不出了。” “这么快就放弃?” “我头疼……”陆清漪干脆撒起娇来。 这一招对赵珩渊确是有效的,赵珩渊不再卖关子:“其实很简单,我只是对吴太守撒了个谎。” “什么谎?说你抓了他的家人?” 赵珩渊闻言一愣,随后失笑。 他家小娘子怎么还一直纠结在这上面呢,在她心里,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啊…… “不是,和他的家人无关。我骗他村里有一个位高权重的官宦在,吴太守一听自然就不得不有所顾虑了。” 有个位高权重的高官在? “是谁啊?”陆清漪不禁好奇。 赵珩渊笑望她一眼,缓缓道:“一个你也认识的人。” 她陆清漪能认识的人,还是高官,这个答案不用细想就呼之欲出了。 “你骗吴太守杜御史还在村里?!”陆清漪激动地要坐起来,但是被赵珩渊按了回去。 “不要乱动,不睡的话为夫就不说了。” “啊不不不,我这不是太激动了嘛。”她连忙躺回去,乖巧地躺好,表示自己绝对不会再乱动。 “相公,继续说。” 赵珩渊对自家小娘子是舍不得呵斥也舍不得责怪,自是睁只眼闭只眼的。 “此前和杜大人谈话的时候,他曾给我一枚玉坠子,是挂在腰上的,让我在需要用到的时候拿去用。” “玉坠?我怎么不知道?” “为夫瞧着这玉坠子怕是很贵重,就收了起来。”赵珩渊面不红耳不赤的胡说八道。 “这样啊……” 陆清漪不疑有他,毕竟自赵珩渊回来他们就一直忙个不停,偶尔凑到一块,只巴不得可以粘乎在一起,就算聊没有营养的话题,也不会聊正事。 “相公你真聪明。”她露出迷妹的表情,看得赵珩渊眼里心里十分舒爽。 第348章 受委屈 不过片刻后,陆清漪又开始担忧起来:“可是,我们冒用杜御史的名号,若是村子解封后,该怎么跟吴太守交代?会不会判我们一个欺瞒的罪名。” “清儿害怕吗?”赵珩渊故意问。 “有点吧,冒认朝廷命官的罪名可不小。”她转着大眼,瞅着赵珩渊的脸,观察着他的表情。这副模样哪有半分害怕的样子。 “可我为何没从清儿脸上看出害怕?”赵珩渊戳穿她的表演。 陆清漪嘿嘿一笑:“相公真是金睛火眼。”她拍马屁。 顿了顿,俏皮道:“反正我们之前帮了杜大人一个忙,那就请他也帮帮我们呗。再说了事从权宜,我们也是为了救陆家村才不得不撒谎的。” “嗯。”赵珩渊点点头没搭话,只是偏头扫了眼小窗外的天色,拍了拍被子,“好了,问完了就快睡。” “还没完呢。”陆清漪的瞌睡虫被赶跑,此刻精神着呢,“你都还没告诉我明儿打算跟村长他们怎么说。” 说着也没等赵珩渊回答,又自顾自道:“你明日或许会碰上那几个长老,他们可难缠了,其中有一个说话不太好听,相公可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说话不好听? 赵珩渊眉心一碾:“那人可是对你说了很难听的话?” 想起之前米老的那些嫌弃和瞧不起她的语气,陆清漪依旧觉得气愤不已。不过这些都是针对她个人的,没必要在赵珩渊面前说,否则就像是在告状一样。 陆清漪摇头:“还好吧,那个米老说话就是这样,不过他这人脾气暴归暴,对村民都挺好的,也会为他们抱不平。” 果然是他那善良的小娘子,明明在外面受了别人的委屈回来,却不告诉他,还替对方说话。还记得初识时她是那么的泼辣,面对乡亲父老也敢当面反驳后母。 当时他就想,这样的姑娘应该不会让自己受委屈的。 然而在这半年多的相处中,赵珩渊却发现,他的小娘子除了拥有一身本领外,强悍的外表下还包裹着一颗柔软善良的心。往往表面话说的难听,私底下就忍不住为对方盘算。 赵珩渊不反感陆清漪的善良,她行事待人都有原则,不是盲目的对人好。只是有一点让他很不爽和担心。那就是不管受多大的委屈,陆清漪都会自己默默承受,坚强的令他心疼。 “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他伸出大掌摸摸陆清漪的头,“快些睡吧,明日你还有很多事要做。” 陆清漪抿着嘴,本来还想说些嘱咐的话,让其避开米老。可是想想,赵珩渊一贯不苟言笑,说不得是谁气谁呢。 “好,我现在马上睡,相公也早些回去吧。”她乖巧闭上眼睛。 赵珩渊扫一圈周围,起身吹灭了两支蜡烛,仅留下外头桌子的一支还在燃烧。昏暗的房里一片寂静,陆清漪很快就陷入了沉睡。 翌日,祠堂。 赵珩渊清早办完事后便来祠堂找村长,打算速战速决陆清漪交代他的事。正好三位长老和村长都在,或许该说,这段时间他们一直都有来祠堂。 第349章 担当 幸好,这些人中,村长还是比较理智的:“几位叔伯先不要动怒,或许赵相公并非这个意思,我们不妨听听他想说的话?” “还有什么好听的。”米老又哼唧唧,“这种时候还要筹款,他的企图就是司马昭之心!” “倒也未必。”村长还是试图为赵珩渊说话,“赵相公的娘子便是我们村中有名的妙手神医,他夫妻二人十分恩爱,如今赵小娘子也在医馆中救人,赵相公怎么会舍得丢下她呢。” 然而不提陆清漪还好,一提到陆清漪,米老哼得更大声了:“祠堂的银子都让他们花在药草了,难不成还不够!昨日他们的医童过来可没这么说。” “这……”村长被米老句句堵回来,加上不清楚赵珩渊来是具体是为了何事,不方便替他说太多,只好转向赵珩渊,“赵相公,你为何事来就直说吧。” 赵珩渊朝村长感激点头,算是感谢他的善意,随后缓声说出了陆清漪提到的暖手袋的事。 只是暖手袋这种东西到底有些虚渺,即便赵珩渊把陆清漪信中所提的都说了,眼前的几个人却还是半信半疑。 见状,赵珩渊道:“冬天屋内之所以会点很多火盆的原因是因为歇息的时候怕着凉,可是如果有一个能保温的袋子放在被窝里,那么被窝就会持续温暖。” “假如夜里能减少烧炭,除了可以避免因为不通风造成的危险外,还可以省下一大笔买炭的银子。” 说到可以省钱的时候,齐老他们的眸光总算有动静了。 见状,赵珩渊便继续说:“一个牛的胃囊是三十文,缝制成袋囊顶多也就三十五文。而我们现在所用的黑炭,一麻袋就需要五十文,而且还用不到半个月。对比之下,难道不是暖水袋更划算吗?” “你说的这个暖手袋,可是能一直反复使用的?”韩老好奇。 由于陆家村是个十分偏僻的小村落,这儿的人喝水依旧是用竹筒来装,而不是像其他城镇一样,已经有兜售水囊袋了。所以当赵珩渊在描述的时候,韩老他们才会一脸疑惑。只有村长知道一些。 “不错不错、赵相公所说的这个暖手袋我似乎是见过的。应该是十年前了吧,那时候我去永定镇探亲,就曾经见到小贩在兜售这种水囊。” 陆村长似乎对这个暖手袋有些兴趣,只是还是感到疑惑:“不过当时那小贩叫的价格可不便宜,一个也要八十文呢。赵相公说的这个暖手袋只要三十五文?” “村长所说的是叫水囊,那是客商走货朗行走在外必备的东西。您当初看到的应该是外表还包了一层动物的皮,为的是可以防止烫伤,所以要价一般会比较高。” “对,就是叫水囊,外头的确是包了一层皮,小贩说用的是猪皮缝制的。”陆村长开始有些印象了。 赵珩渊颔首:“不过内人说的暖手袋和水囊的做法不一样,具体的到时还要问过内人才知道。“ 然而虽然陆村长有兴致,可是其他三人还是一脸兴致缺缺的样子,大体是因为他们都不曾见过,加上村长一贯好说话,所以都持怀疑态度。 “口说无凭,我们如何知晓那暖水袋便真如赵相公所言,能够代替炭炉保暖呢?”韩老倚着竹桌,端着自个儿的茶壶喝了一口,看着赵珩渊等着他回答。 “不错,要知道,倘若赵相公口中这说的天花乱坠的暖手袋没有那么好,我们如何跟村民交代。”齐老帮腔着。 “就是,你们就是年轻,想一套是一套。眼下村子正是最艰难的时候,你们张口要草药,我们也拿出祠堂的银子了。可是现在你们要我们让村民筹款做这什么暖手袋,不觉得有些不合时宜呢。”米老还是一贯的话重。 面对着几位长老的发难,赵珩渊不慌不忙应对:“我既能站在几位面前,自然不是来浪费几位的精力的,这个暖手袋赵某可以保证绝对如我内人说的一般好。” “自家人帮自家人说话,那不是正常的吗,黄瓜卖瓜也自卖自夸啊。”齐老啧啧有声。 韩老也道:“赵相公这番话可没什么说服力,我们如何知道你是否托大了呢。” 赵珩渊听明白了,他们虽然觉得这个暖手袋不错,可是他们也担心万一没有那么好,他们会引来村民的愤怒。 作为村中长老,威望和信任是村民给的,得来不易。眼下村民都过的十分困难,若是还引起民愤,到底是得不偿失。 这时赵珩渊突然明白,昨夜陆清漪为何与他说,实在不行的话就算了的话。 然而赵珩渊不想陆清漪好不容易想出来的好东西因为他们的瞻前顾后而错失了。 不说暖水袋的所用,光是陆清漪想的这个点子,放到繁荣昌盛的帝都,怕是早被达官贵人争相抢夺着要买。不止帝都,身处贫瘠土地和战事要地的百姓,若是有这暖手袋,也无需依赖得来不易的炭了。 想到这,赵珩渊直接问道:“要怎么做几位长老才答应筹款?” 把问题抛回给他们,这可就有点为难韩老他们了。 韩老、齐老和米老几人其实也被赵珩渊给说动了。冬夜被窝里能抱着一个暖暖得水袋,那种感觉光是想想都觉得美好。只是他们有自己的顾虑,而且也拉不下面子说出口。 可是赵珩渊倒好,明知道他们心中的顾虑,却偏要把问题扔回给他们。 几人你看我我看你,心想既然你话都说的直白了,那也就无需你来我往的摆着面子,干脆低头互相交头接耳起来。 须臾,商妥完毕的几人正了正脸色,还是由一向就心直口快的米老发言。 “既然赵相公开门见山了,我们也就直言不讳了。筹款一事事关重大,一个办不好,引起了民愤,我们这几个快进黄土的人可是担当不起的。既然这方法是你夫妻二人提出的,自当由你们夫妻二人来担待。” 言下之意,若是暖手袋没有他们描述的那么好,那么造成的一切后果将由赵珩渊他们自己负责。 第350章 浸猪笼 听明白韩老他们的话,赵珩渊不意外也不气愤。他抬眸扫一圈眼前的四人,除了村长略显尴尬之外,其余三人都是一脸不答应就拉倒的表情。想来这一番话里,多少也有劝退的意思在其中。 “如何,如果赵相公觉得太难了不能答应,我们也是不勉强的。”韩老悠哉悠哉等着他拒绝。 然而赵珩渊是谁,在他眼里,只要尽力能做到的事,就绝对不会退缩。如今陆清漪身染疫病,这是她唯一拜托他的事,也是有利于百姓的,他断不会因为一点小为难就放弃。 想到这,赵珩渊道:“不需要牵扯到我内人,既然是我来求的筹款,自当我一力承担。” 然而,即便赵珩渊表示可以负责,韩老他们还是没有立刻松口。虽然他们挺诧异赵珩渊一力承担的魄力,不过也仅此而已。 齐老倾身向前,看着眼前的魁梧大汉,道:“赵相公可知这后果会如何?要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激怒民心,可不是只有逐出村子这么简单。” “少不得要浸猪笼才能平息民愤。”米老在一旁不怀好意的补充道。 浸猪笼,是旧时村落的刑罚,除了红杏出墙外,偷盗行窃或者杀人都会被判此刑。一般是由宗族长老们审判后执行的,属于私刑的一种。这种旧俗官府是不会管的,但,也只会用在特别大过错的人身上。 因此米老的话落,村长就尴尬地站起来圆场:“浸猪笼就太严重了些,再说赵相公他们也是为了村民好,有什么问题我们不妨先坐下来好好谈谈。” 米老不赞同村长的善意:“若是不给最严厉的处罚,万一日后村民效仿其做法,大发灾难钱,啃人血馒头,可如何是好。” “不错,这头起不得。”齐老帮腔道。 韩老虽是没说话,但看他的意思,也和齐老他们是一样的。 米老几人的话不无道理,作为村长也不好再帮赵珩渊说话,只能悻悻然坐下。 “怎样赵相公?害怕或者心虚的话,不答应也是可以的。”韩老故意说道。 可惜赵珩渊不是吓大的,他经历过太多的生死一线间,对于他们的威胁根本不放在眼里。 “没问题。”他淡定从容的接受了几位长老的刁难。 闻言,在场几人互看一眼,韩老道:“如此那么就请赵相公写下投名状吧,毕竟空口无凭,是吧。” “可以。”赵珩渊一口答应。 一会,齐老拿了笔墨纸砚上来,铺就在桌上,拖着袖子低头书写。 在齐老写投名状的时候,米老瞥了眼赵珩渊,故意说道:“说来赵小娘子之前过来也写了一纸投名状呢。” 话落,赵珩渊难得情绪有了波动:“写什么投名状?” “赵小娘子表示会治好瘟疫,所以来求祠堂的存银用以买药草。若是失败,就要接受宗族审判。”米老顿了顿,道,“不过我听说,小娘子似乎也感染了鼠疫。” 这话可就有挑衅的意思在里头了,赵珩渊不由眉头一皱,心生不悦。 倒是陆村长,听说陆清漪也染上了疫病,露出关切的神色:“此事当真?小娘子可还好?” “精神尚可,多谢关心。”赵珩渊简略回答。 米老故意提到陆清漪染病的事,除了想探听瘟疫情况外,也是为了提醒赵珩渊,陆清漪自己答应的事都还没做到,如今又想出别的事折腾。他们虽然能答应暂时帮忙,但也不是蠢的。若是再无成果出来,就别怪他们翻脸不认人了。 离开祠堂的时候,陆村长特意送赵珩渊到门口,看着眼前气势凌人的赵珩渊,陆村长慈爱地拍拍他的手臂。 “几位长老的话赵相公别放在心里,他们是陆家村的人,在这生活了几十年,对村子很有感情。虽然他们话说的难听,但也是为了村子着想。” “我明白的。”赵珩渊淡然道。 在其位谋其政,便如他战场杀敌一样,刀下亡魂不计其数,多少人是无辜枉死的,只是因为家国不得不拼上自己的性命。 出了祠堂后,赵珩渊本是要去找白展堂他们,半路却被一个人拦住。这人不过赵珩渊肩膀高,带着一定深灰色的小二帽。 赵珩渊眉毛一挑,眼前这人不是那在义庄做棺材做到快虚脱的伙计又是何人。 “有事?”他问。 伙计抬头嘿嘿一笑,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赵珩渊:“给雇主送信来的。” 米黄色的信笺上,龙飞凤舞几个大字:赵珩渊亲启。 熟悉的书写风格,赵珩渊一看就知道这信是谁写来的。 “拿到银子了?”赵珩渊接过信笺,扫一眼伙计。 因为做成了两笔买卖,伙计心情颇好,一脸笑眯眯:“仰仗客官光顾。” 这语气和神态,应是在杜秋玉那得到不少好处。 赵珩渊收好信笺,方要离开,却发现伙计还跟着他。他偏了偏头:“还有事?” “嘿嘿,确实有一事。”伙计笑眯眯道,眼里都是赤裸裸的算计。 赵珩渊眉毛一挑,停下脚步:“说吧。”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问问,赵将军方才说的那个暖手袋什么时候有,能不能,嘿嘿……” 伙计搓着手,露出财迷的表情:“能不能问问尊夫人,可否拿来卖钱?” 原来是看到商机黏上来了,真不愧是江湖第一能赚钱的门派,还真是见缝插针。 实际上,当赵珩渊在祠堂和几位长老你来我往较量的时候,赵珩渊就感觉到有人趴在了屋顶偷听。因为没感觉到对方有恶意,所以赵珩渊也就睁只眼闭只眼,没想到原来是他。 赵珩渊侧目而视,幽黑的眸子像是鹰在注视着猎物,由于他比伙计要高一个头,以这样的姿势看对方,便有种居高临下的迫人气息。伙计无意识打了个冷颤,不自觉后退两步。 “呵呵,怎么样赵将军,赚的得钱可以四六分,你四我六,这可是两赢的局面。”虽然,赵珩渊气势吓人,但在银子面前,伙计坚强地挺住了。 这财迷的表情让赵珩渊想起了陆清漪。 第351章 真正的财迷 还记得初成婚那段时间,陆清漪得到人生赚的第一个五两,捧着银子爱不释手,恨不得把算盘敲得哒哒响的模样,也是如此。 或是因为想起了自家小娘子,赵珩渊难得耐心了一会:“没记错的话,你们派日进斗金,根本不愁银子。” “那是别的分堂。”说到日进斗金,伙计露出肉疼的表情,“就这小村子,一年能赚个千两就偷笑了。” 说着伙计开始卖惨:“我们派生存可不容易了,每年都要进行一次考核,若是赚的银子不够多,就只能在这种穷乡僻壤里做事。可是将军您想啊,这小村子能赚什么钱呢,小的都不知道有多久没回去总坛了。” “所以?”赵珩渊并不跳进他挖好的坑里。 伙计只好腆着脸:“所以小的认真思考了下,觉得可以和赵将军您合作。” 赵珩渊看他:“没记错的话,贵派做事向来不讲信用和道义,你想要卖这东西,何须过问我?” “瞧将军说的,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派的人怎会如此无耻。”伙计闻言义愤填膺。 赵珩渊淡淡地瞥他一眼:“君子?却不知是何人趴在屋顶窃听?” 伙计顿了顿,厚颜无耻道:“我派的人行事向来是无声无息来无影去无踪,自然是都得隐蔽行事的。” “你倒是深的贵派的真传。”赵珩渊意有所指。 伙计厚颜的把他这话当作是夸奖:“那是,小的深深觉得,自己迟早会离开这个村子,到更大的城镇去的。” “嗯,有志气是好事。”赵珩渊难得没泼冷水。 可是这话吧听在耳里怎么觉得不对劲。 伙计正要再说什么却突然停了下来,他眯眼望了下远处,随后笑嘻嘻丢下一句“再会将军”,转身就消失不见了。 没一会,刚巡逻完的陆巴子以及其伙伴还有白展堂缓缓向赵珩渊走来。 “赵相公。”老远见到人,陆巴子就热情地招呼着,一上来就是个大熊抱。 他们身后,白展堂慢慢走过来。他是个内敛的人,不像陆巴子一样自来熟,所以只是朝赵珩渊点头示意打招呼。 “巡逻完了?”被熊抱着的赵珩渊也朝他点头打招呼。 “是啊,正要回去用午膳呢,赵相公一起?”陆巴子盛情邀请。 正好午膳后他们要去村口接药草,赵珩渊想想也就没拒绝。 午饭过后,在去村口的路上,一向话多的陆巴子一路唠嗑个不停。说到一半的时候,他想起一事,突然凑近赵珩渊身边,悄声问。 “我听闻恩人也染病了,可是真的?恩人的情况严重吗?” 话落,一旁的白展堂下意识望向赵珩渊,关切之意溢于言表,等着他的回答。 “听闻恩人染病,我们都很担心。” 去村口的路上,陆巴子忍不住向赵珩渊探听陆清漪的消息,“我们这很多人都是承过小娘子恩惠的,听说她染上瘟疫,大家都很担心。不过医馆的医童说不便透露太多,我们也没敢仔细探问。” 陆巴子是直爽的人,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一点都不藏事,他的担心也是真情实意的。面对这样的人,赵珩渊自是不会砌词隐瞒。 “她目前还好,只是低烧和身体不适。黄郎中的药方还是有效的,听闻医馆中也有人逐渐在康复。假以时日,应该会好起来。” 这番话与其说是告诉陆巴子,倒不如说赵珩渊也是这么说服自己的。 不过陆巴子没听出他语气里的异样,闻言放下心头大石:“那便好,希望恩人可以尽快好起来,好人肯定会有好报。” 这话赵珩渊并不苟同,而白展堂亦是。两人默默对看一眼,没有打破陆巴子的美好。 药材是隔天取一次,偶有特殊情况的时候,就算夜晚他们也要过来,所以村口的衙役已经习惯赵珩渊他们过来。 这些守村口的衙役,部分是以前白展堂他们同在衙门做事的,偶尔碰上熟悉或者要好的,都会私底下偷偷说下话。 多亏他们,白展堂他们才能了解到封村后外界的情况。 据他们的消息,陈县令把所有过错推给了孙大夫他们,指他们隐瞒不报病情,致使瘟疫扩大。还把自己关押染病的村民,孙大夫一行人去救人拿来当作罪证之一,把自己草菅人命的无耻行径给推得一干二净。 “早知道陈县令无耻,就是没想到他能无耻到这种地步。”陆巴子啐一口。 把过错推给一直坚持到现在还在努力救人的大夫郎中们身上,已经不是用无耻能形容的了。 “你们那边现在如何?”鹿砦那边的人问。 陆巴子正要嘴快回答,但被白展堂拦住。白展堂朝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先不要说话。 “也就那样吧。”白展堂答道,而后反问,“陈县令和吴太守那边现在态度呢?” 对面没要到具体答案,显然有些不快,不过还是耐下性子跟白展堂说:“跟之前差不多,陈县令自然是巴不得你们都不能出来的。至于吴太守,他许多事情都不清楚,都是陈县令跟他说的。” 白展堂又问:“我发现这儿多了不少衙役,是太守那边调来的吗?” “太守担心这边还会继续暴乱,所以调了一些人过来,不过大多数时候都守在后头,苦活还不是我们做。”听着怨言颇多的感觉。 白展堂和陆巴子还有赵珩渊对看一眼,差不多能了解这边的布防了。 这时,采买药材的人过来了。几人停止说话散开,等着药材从头顶吊下来。 很快,交接药材迅速完成,赵珩渊正在清点数量的时候,就听上面有人喊话。 “几位,请问你们认识妙手神医的赵小娘子吗?” 底下三人闻言同时抬起头。 陆巴子忍不住嘀咕:“那边怎么回事,一会问有没有高官在,这会还问上我恩人了。” 白展堂没有说话,却是下意识望了眼一旁的赵珩渊一眼。 赵珩渊站起来:“有何事?”语气并不客气。 第352章 厚脸皮 鹿砦那头的人本就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听见赵珩渊的人话,明显感觉被冒犯了,尤其不爽赵珩渊的语气。然而他是带着任务来的,可不能无功而返,只好忍下这口气了。 “郑大善人你们总该知道吧,郑家老夫人问候小娘子的安康,烦请告知。” 郑家老夫人?陆清漪和赵珩渊认识的姓郑的人里,也就云茶居的郑家了。陆清漪曾经有恩于他们,这个问候应该是关心之意吧。 只是陆清漪这段时间名声大噪,若是让那头的人知道陆清漪染上鼠疫,只怕陈县令会拿此为借口,渲染陆家村已经沦陷了。 迟疑间,鹿砦上的人已经不耐烦了:“到底知不知道情况,不知道也说一声。” 赵珩渊思索了几秒,道:“她……一切安好。” “这位相公所言可是真的?”上面的人再次确认。 赵珩渊便道:“我是她相公。” 那人闻言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都知道这陆家村的妙手神医小娘子的相公是个长相极其凶恶且吓人的魁梧男子,今日一见果真不假。 不过令人意外的是,眼前的人倒是比传闻的要英俊得多,并非无盐之貌。 回到医馆,赵珩渊在等待医童清点药材的时候,时不时的往内堂扫几眼。一旁的小六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忍俊不禁的咧嘴,悄悄和一旁的医童咬起耳朵来。 “都说小娘子的相公冷淡有距离感,都以为小娘子平日里肯定要受不少委屈。可是依我看啊,赵相公一定很宠小娘子。” “这是人家房里的事,小六你如何知晓。”一旁帮着清点的医童压低声音,凑过去八卦。 “这还用说吗,你看赵相公,每回来我们医馆,哪次不是心不在焉的看着里堂,就盼着小娘子会从帘后出来。” “可是小娘子不是染病了,现在不能到前头来吗?” “可不是,所以我才说赵相公一定是很疼爱小娘子,才会明知道无法见面的情况下,还盼着见小娘子。”小六煞有介事道。 然而他们都不知道,其实每天晚上赵珩渊都会翻墙跑去陆清漪房门外,耍赖地进去待在陆清漪身边。 “赵相公,已经清点完毕了,辛苦您了。”小六指挥着其他人把草药分类放好,边转向赵珩渊。 赵珩渊点点头,想想,问:“清儿可还好?” 想起早上见到的陆清漪,小六微微皱起眉头,轻轻摇了摇头:“小娘子早晨的时候高烧了,眼下应该还在午睡。” 一听到陆清漪高烧,赵珩渊的眼瞳猛地一缩,下意识就想去见陆清漪。要不是小六说她还在睡觉,他转头就去翻墙了。 瞧见赵珩渊脸色不善,小六后知后觉自己说错话了,伸手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挽救道:“不过小娘子已经喝下药了,应该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她就是最近事太多,所以一直没好起来。” 才说完,小六又反应过来自己说太多了,明明陆清漪耳提面命不许对赵珩渊说她太累或者身体不好的事。 “呃,赵相公……”他挠头搔耳着不知该怎么解释,纠结了好一会,放弃了,“唉,算了,就这样吧。” 这孩子不善于撒谎隐藏心事,赵珩渊也算是看出来了,要他说谎还真是为难人了。 赵珩渊道:“无需瞒着我,她是我妻,若是她身体不舒服我都不知道,又如何成为她的依靠呢。” 没想到看起来沉默寡言的人竟然也能说出这么一番话令人感动的情话。小六惊讶地张了张嘴,露出敬佩艳羡的表情。 “赵相公说的太对了,我就说是二白他们太过紧张了,赵相公岂是那承受不住的人呢。而且赵相公知道的话,还可以关心关心一下小娘子,这个时候小娘子一定很需要亲人的关心吧。”他还自作聪明起来。 只是小六哪里知道,二白他们理解陆清漪不说的心情,也是知道她不希望赵珩渊为她担心。 赵珩渊猜出了其中的原因,不过他没有指出,而是顺势而为:“不错,所以若是往后清儿有什么事,烦请小哥儿一定要告诉我。” “没问题赵相公,您实在太客气了,我很喜欢小娘子,如果这么做能让她开心的话,我一定知无不言。”小六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承诺道。 “多谢。”成功坑蒙拐骗了一个人站在他这边,赵珩渊露出了狐狸一样奸诈的笑容。 可惜小六没有看见,在他眼里,赵珩渊就是个爱妻的老实人。 夜里,赵珩渊又一次翻墙进来,这一回陆清漪没有关窗,而是在一旁抱胸等着他的到来。 “相公。” 她气鼓鼓地看着那个人影从墙上帅气落下,一时间都不知道要拍手叫好还是生气了。 “怎么站在窗边?”然而这男人一来就先关注别的事,陆清漪郁卒。 “别翻窗了,门没锁。”气归气,陆清漪还是不想赵珩渊爬窗,虽然他只要大长腿一跨就能进来。 唉,越想越憋屈。 待人进屋,陆清漪坐在床上,气呼呼道:“相公总是翻墙进来,就不怕被人误会是梁上君子吗?” 梁上君子?这形容倒是客气了。 赵珩渊贯彻他的厚脸皮:“为夫的确是个梁上君子。” 什么? 陆清漪没反应过来。 须臾,陆清漪才反应过来赵珩渊这句话的意思。 他是在暗示说,他翻墙进来偷她的心吗? 这男人,果真是越来越说甜言蜜语了! 陆清漪羞得脸上飘着两朵红云,瞪着赵珩渊的眸子眉目含情,倒是多了几分娇俏,掩去了脸上的病气。 赵珩渊瞧她精神气还尚可,一颗担忧的心才放回了肚子中。 “你今日……感觉如何?” “还不错啊。”陆清漪想也不想道。 果然选择了隐瞒,若不是赵珩渊早从小六那听说她高烧的事,怕还真会被她给骗了去。而且为了不让他担心,陆清漪还故作轻松,真叫赵珩渊舍不得戳穿她的谎言。 “睡下吧,我跟你说说今日的事。”赵珩渊选择当作不知道。 误以为赵珩渊被自己的演技给瞒了去,陆清漪心中松口气,快速躺下并且盖好被子,等着听赵珩渊今日去祠堂的事。 第353章 不太妥 赵珩渊把去祠堂的事包括几位长老提出的问题都说了一遍,只是省略了浸猪笼的事没说。 听罢,陆清漪心疼地看着赵珩渊:“辛苦你了相公。” 有求于人与寄人篱下总是卑微的,即便他们所做之事也是为了陆家村的人好。只是势单力薄,免不了要看人眼色,这是陆清漪不想赵珩渊去当说客的原因之一。 “我是男子,这些都算不上什么。”倒是你…… 赵珩渊心疼,他是个男子尚且都听到那么多难听的话,陆清漪上回去说不定受更多委屈。想到她也写了投名状,赵珩渊斟酌着是不是该去趟祠堂当回真正的梁上君子。 “那么既然相公完美完成任务,你想要什么奖赏?”不想沉浸在沉重的话题里,陆清漪刻意转移话题。 结果赵珩渊还认真起来了,一双黑眸直勾勾瞅着陆清漪,心思几番来回,隐隐闪过精光,瞧得陆清漪心里都发虚了。 “那、那个,奖赏可是要在我能办到的范围内。”她心虚地又补充了一句。 赵珩渊理解点头:“为夫自是不会为难清儿的。” 嗯,有他的保证,陆清漪放心了。毕竟赵珩渊一向疼自己,她心里清楚着。 结果没想到赵珩渊下一句话就把她的自信给彻底打碎。 “为夫想抱抱清儿,作为奖赏。” 陆清漪呆滞了。 好一会她嘴角抽抽,发觉自己又给自己挖了个坑,怎么就学不乖呢。 “唔唔,不行。”陆清漪非常有立场的拒绝了。 赵珩渊眉梢一扬:“清儿说,只要你办得到就可以的。” “我……”陆清漪哑口无言,挫败地撇开目光,四处游离,“这个要求有点……要不还是换一个吧。” “换一个?也可。”赵珩渊一口答应,爽快地让陆清漪有些怀疑。 “真的?” “嗯,既然不抱的话,就让为夫在这儿睡一晚。” “不行!”陆清漪瞪大了眼睛,摇头如拨浪鼓,“这个更加不行了!” 赵珩渊没说话,但是一双眼分明是在控诉陆清漪,说好的奖赏,结果这不行那也不行,岂不是在为难他吗。 陆清漪憋屈又语塞,一时间都不知道是要气自己蠢,还是怀疑眼前的赵珩渊被别人调包了。 她分明记得,那个娶了她的男人对她是百依百顺,舍不得她受一点委屈,凡事依着她。怎么最近不仅会说情话了,这情商智商还溜得不要不要的。 “相公,你真是我相公吗?”她故意装傻充愣。 赵珩渊眉毛高挑,突然一个俯身凑近,迫人的压力排山倒海,吓得陆清漪猛地往后一缩,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整个人被被子困住,无处可逃。 就听赵珩渊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清儿想验证一下吗?” 魅惑之极。 陆清漪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不了吧……” “为何?”还是那慢条斯理却充满压迫的语气。 陆清漪大脑当机:“不太妥……” “不妥……嗯?”这个嗯字尾音上翘,极为诱惑。 便听赵珩渊嘴角上扬,眉眼含笑:“清儿是想到哪儿去了?” 属于男人的阳刚之气扑面而来,赵珩渊呼出的气息如同一抹暖流,驱散了周围的冷空气。 陆清漪呆呆地望着近在咫尺的男人,极具的压迫感伴随着男人嘴角那抹笑意,像青花酿一般,醉人心。 “清儿,你想到哪去了呢?”轻佻上扬的语气加上低沉沙哑的嗓音,仿若动人心弦的音乐,让人沉浸其中。 “我……” “嗯?” “……”脸红。 片刻后,陆清漪抓过被子一把兜在头上,低声吼到:“我什么都没想!”像只恼羞成怒的小猫儿一样炸毛了。 看着被子鼓起的一团,赵珩渊勾唇一笑,缓缓坐回凳子上:“好了,别蒙着,小心闷坏了。” 陆清漪却还是躲在被子里不出来。 一想起自己方才想岔了十万八千里的羞人画面,她就恨不得啊啊啊啊的挖个洞把自己埋了,来个眼不见为净。 “我不出来,都怪你。”她还反咬一口起来。 赵珩渊从善如流地宠着她:“娘子说的是,是为夫不好。” 明明是再认真不过的语气,可为何陆清漪就是听出一丝取笑的味道? 她从被子探出了一双眼,眯起眼睛打量赵珩渊,没能从他脸上看出什么,倒是越发觉得自己的男人帅气好看。 “可从为夫脸上看出什么了?”赵珩渊大方地任她看个够。 陆清漪脸色一赧,嘴硬:“我又没在看你。” 这语气神态,看来是真把她恼羞了。 “好,没看就没看,快睡吧,你也累了。” 说到累其实陆清漪确实很累,但是说好要给赵珩渊奖赏的,怎能说了又不算呢。 “我方才说的奖赏不管何时都有效。”为怕赵珩渊又说出原先的话,陆清漪快速补充道,“除了和我待在一起之外,其他我都能答应你。” “好,快睡。”赵珩渊又催促。 或是陆清漪是真的硬撑着,屋里陷入沉默还不到十分钟,陆清漪已经沉沉睡下了。 听着她轻缓绵长的呼吸声,赵珩渊心里十分复杂。 每次她在受苦的时候,除了在一旁干着急外,他什么都帮不上。这些夜里,每次望着她的睡眠,他都感到挫败和生气,气自己不够强大。 其实赵珩渊心里明白,术业有专攻,他不会医但会打战。只是在这样的小村落里,空有一身武艺又有何用。 “清儿,你太好,好到我都觉得自己配不上你。” 若非阴差阳错,说不定陆清漪会找到一个比他更好,更有权势,能为她遮风挡雨,能让她衣食无忧。而不像他,只会为她带来骂名和委屈,他甚至不能诚实告知他的过去。 可是吧,虽然他暂时还配不上自家小娘子,但他不会因此离开陆清漪。除非陆清漪心里有了别人,或者她主动提出,那么他一定会退出。但是在那之前,再困难他都不会放弃,因为陆清漪值得。 “我会努力追上你的,等我。”赵珩渊轻喃一句,仿佛在向她许下承诺一般。 第354章 何为君子 许久,等到陆清漪彻底睡熟不会被吵醒,赵珩渊才起身离开。 黑暗中,熟睡了的陆清漪并不知每当她睡着后,赵珩渊都会在她床前凝望她许久,才翻墙回去。 时间一日日流逝,陆家村依旧被两道鹿砦和栅栏给封锁在其中,加上连绵不断的大雪,彻底把村子给与世隔绝了起来。 所幸,在赵珩渊的手段下,鹿砦那头还会时不时得送来药材,只是因为存银不足,无法正常的从外头买来日常所需的东西。 不过光是这一点就足够让陈县令暴跳如雷了。 这不,这天夜里,趁着夜色昏暗加上漫天飞雪,鹿砦守望台的衙役昏昏欲睡之际,有人从鹿砦那头翻了过来,在寂静无人的大街上快速飞奔。 这个人一身黑衣,全身上下除了一双眼睛是暴露在外,其他全都裹得严严实实。这副模样,任谁看了都觉得不对劲。 就在这人飞快掠过一巷子的时候,黑暗伸手不见五指的巷子里头走出一个人。这人带着顶小二帽,嘴里叼着一根草,目光落在那个黑衣人身上。 “真是有趣,大半夜的这副打扮。” 话落他原本要转身离开,可是不知想到什么,贼兮兮一勾唇,飞快又悄无声息地跟着黑衣人身后去了。 黑衣人这一路都走的鬼鬼祟祟前瞻后顾的,偶尔路过别人门口,听见有人说话,都会刻意放缓脚步,悄悄经过。 他仿佛十分熟知村中的地形,每一次的拐弯都毫不迟疑,似乎有一个固定的目标。跟在黑衣人身后的那个不由啧啧有味的眯起眼睛,仿佛看到什么了不得的事。 须臾,做贼似的黑衣人总算停下来了,他身后的人自然也跟着停下来。他越过黑衣人,目光落在他面前的一口井上,眼里闪过一抹光。 “得,原来不是耗子,是黄鼠狼啊。” 黑衣人面前这口井是村中唯一的一口大井。与寻常小井不同,这个井到了冬天还会有井水,虽然时不时会因为天气原因而在某段时间就完全没水,但是也是村民们冬天赖以生存的大井。 那么这个黑衣人半夜站在这口井面前,所为企图,那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尾随黑衣人的人下意识摸了摸下巴,似是在思索要不要出手关照关照眼前这只黄鼠狼。可是一想到没有好处,他又觉得没必要。 “虽说救人一命如造七级浮屠,更何况我这一出手可是救几百条人命,那是大功德。可是吧,人生在世,还是银钱比较重要。”他嘀咕着。 借着微弱的月光,可以看到,这个一路尾随黑衣人到这里的人,正是在棺材铺做事,又接了赵珩渊委托去跑腿的伙计。 “还是算了,我九春可不是大善人,这些人是死是活又与我何干,若是他们死绝了,正好我还能离开这个鬼地方。” 似是下了决定,九春毫无心理负担,转身就要回棺材铺。 今夜的月光有些暗淡,投在地上的光像是笼罩了一层纱一样,九春朦胧的身影被月光拉得很长。然而还不到两秒,九春的人影突然凭空消失了。 下一秒,一个人站在了黑衣人身后,手刀一个劈下,黑衣人甚至来不及反应,就软倒了。同时间,一只手接住了堪堪掉进井中的药粉包。 “好险,否则就白瞎我难得的路见不平了。” 九春把药包捏在手里,低头看着地上昏迷了的黑衣人,啧啧嫌弃:“还以为是多厉害的黄鼠狼,不过如此。” 嫌弃完,九春又开始苦恼起来:“怎么处理这个人呢?要不然就丢这里冻死算了,估计也没人会来帮他收尸。” 然而嘴上这么说着,九春却把人沿街一路拖到了医馆的后门,双手抱胸,倚在墙边等着那个每晚翻墙过去会娘子的人出现。 “赵将军,又见面啦。”九春嬉皮笑脸地对着黑暗的巷子打了声招呼。 随着他的话落不久,赵珩渊的身影在巷中出现。他先是看着九春的那顶滑稽的小二帽,片刻目光落在他脚边昏迷不醒,身子半陷在雪地中的黑衣人。 “你的人?”赵珩渊冷淡道。 九春一个白眼翻飞:“若是我的人,何必拖来这里。” 赵珩渊又多看了几眼地上的黑衣人,从上到下扫视一圈,最后落在他仅露出的双眼。 裹得那么密实,要么是他们熟悉并且能认出来的人,要么就是不想别人知道他的身份。 “他做什么了?”赵珩渊懒得猜,直接问九春。 九春闻言招呼都没打一声,突然朝赵珩渊做了个丢暗器的姿势。 赵珩渊淡然举手抓住了九春丢来的东西,缓缓向上展开,手心躺着一个药包。因为九春的动作,药包里的药粉散出了一些来,赵珩渊眉头轻拢。 “下毒。”九春用眼睛努了努,笑嘻嘻道。 “在医馆?” “不是……”九春故意卖起关子来,“将军若是想知道的话,也很简单。”说着食指和拇指搓了搓,对着赵珩渊挤眉弄眼,示意他花钱就可以。 赵珩渊权当没看见,把药包往怀里一揣,说:“没有。” 闻言九春一愣,但是很快反应过来,眼睛瞪着他怀中刚揣进去的药包:“那你……” “想要?”赵珩渊挑眉,仿佛在说,若是想要,那就只能来抢了。 九春一个吃瘪,郁卒了,哀怨地瞅着赵珩渊。 自己几斤几两他自是清楚。他们这个门派所,注重的不是武功多高,而是身轻如燕和跑得快。真打起来的话,肯定鼻青脸肿。 “将军,过河拆桥可不是君子所为。” “赵某从未说过自己是君子。” 九春急:“好歹是个将军,怎能欺负普通百姓。” “赵某早已不是,而且……你也非一般百姓。” 九春假装听不懂:“我在这陆家村待了五年多,早已融入村中,怎会不是一般百姓。” “既是百姓的一员,为村子作出点贡献,也是一件好事。” 九春又是一个白眼:“我派之人从不做善事,有钱一切好商量。”势要把财迷作为教规贯彻到底了。 别人的宗派如何,赵珩渊不便置喙太多。他在黑衣人身边蹲下,伸手在他身上摸索了一番,什么都没能找出来。 直接问:“他打算在哪下药?” 第355章 色令智昏 “大井。”九春已经懒得申明自己的立场了,臭着一张脸回答赵珩渊的话。 “大井下药?想要毒死整个村子的人。” “是啊,这世上有谁巴不得村子里的人都不要活着出去,这个答案不是呼之欲出吗。” “陈县令。” “可不是那个无耻的贪官。”九春撇撇嘴。 转念想到自己到手的银子没了,郁闷地踹了一脚昏迷的黑衣人。 “给他解穴吧。”折腾了这么久都没醒,肯定不是一个手刀能做到的。 九春闻言眼睛又放出精光,但是他还没开口,赵珩渊补充道:“要么就让他在这冻死好了。” 好不容易动手弄来的人,冻死岂不是更浪费,九春自是觉得不能再吃这么一个大亏,二话不说就把人给弄醒。 黑衣人一醒,疼得一个激灵就从雪地中蹦起。但是他根本来不及有什么动作,就被九春定在原地。 “抱歉了哥们,到手的鸽子可不能飞了,我还得拿你换银子呢。”九春还是一脸财迷相。 这回赵珩渊倒是没说什么了,只是看着这个黑衣人,说:“等我一会,很快回来。” “你要去……”话都没说完,赵珩渊就翻墙走了。 “得,色令智昏,色令智昏啊……”九春夸张地摇了摇头,转眼看见黑衣人正在望他,伸手给了他一个巴掌。 “看什么看,没见过这么英俊的伙计吗?”说着还小心把自己的小二帽扶好,骄傲地挺了挺胸脯。 好一会,就在九春冻得瑟瑟发抖,开始疑惑自己为何那么听话在外头等赵珩渊的时候,赵珩渊总算从墙那头翻出来了。 “好了,走吧。” “去哪?”九春懵。 “棺材铺” “为什么?!” “唔唔唔……” 喊着为什么的自是九春,而发不出声音的就是那倒霉催的黑衣人了。 赵珩渊瞥眼动弹不得的黑衣人:“人你不是要吗?还是打算给我?” 给赵珩渊,那他肯定只是把人捆起来关在某个地方,简直是暴殄天物。 “要,怎么不要了,棺材铺就棺材铺,到了我的地儿,保证这家伙插翅难飞。” 即使不到九春的地盘,就凭黑衣人的能力也是插翅难飞,九春这么说不过是不想让别人觉得自己听命于赵珩渊罢了。 赵珩渊岂会看不出他的小心思,好笑的摇了摇头,率先在前面开路。 “喂,你别走那么快啊,这人……”他侧头扫眼黑衣人,一脸烦躁,“这么大个人,难不成让我扛着去义庄啊。” 扛自是不可能的,九春嫌脏和累。 “要不,你就再委屈委屈吧,反正死不了,就是……”他嘿嘿一笑,“就是免不了受点苦。” 这话引起黑衣人一阵恐慌,惊慌从眼里溢出,要不是不能说话,他早尖叫出声了。 “唔唔唔唔唔……”黑衣人拼命顽抗着。 “行了,放心,我悠着点,毕竟你多少还值点钱嘛。” 九春宽慰地拍拍他肩膀,怜爱地看了他一眼,一把拽住黑衣人的后领,拖着他追上赵珩渊。 倒霉催的黑衣人,早先因为他的拖拽浑身是伤,可到底是昏迷着没感觉。这回倒好,后背火辣辣的疼,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有苦难言。 “唔唔唔唔唔……”痛苦的闷哼声伴随着九春的动作,在寂静地街上一路高歌。 阴森的棺材铺外,两个纸扎的童男童女被九春搬到了门檐下,免得被雪打湿。外头并列着好几口棺材,由于夜神昏暗,远远望去倒没那么吓人了。 三人推门进去,冷风猛灌入,插在房柱上的白幡随风飘动,为空荡荡的棺材铺平添了几分恐怖的色彩。 飞奔了一路还带着个人,九春差点没断气。嫌弃地揪起黑衣人,一把扔到了院子中,靠着院子还未完成的棺材板,直喘粗气。 “要命,吃那么胖做什么。”还不忘吐槽一口。 至于两手空空只负责上棺材铺的赵珩渊就轻松多了,自来熟的寻了张椅子,拖到黑衣人面前,撩袍坐下。 黑幽幽的眼眸盯着黑衣人,他一双眼睛本就犀利,加上探究的目光,排山倒海的震慑力让黑衣人颤了颤,不由自主低下头。 “陈县令让你来的?”开场白都省了,赵珩渊单刀直入。 九春闻言吐槽道:“将军,问话可不是这么问的,你说那么直接,他怎么可能承认。” 边说着他走到赵珩渊身旁,一跃跳到了棺材板上,双腿悬空,一副看戏的样子,撑着下巴等着黑衣人开口。 然而黑衣人没有说话,一双眼睛贼溜地转着打量周围,似乎打算把沉默进行到底。九春便一副“我说了吧,他不会告诉你”的表情。 见状,赵珩渊也不急,慢悠悠地抓住黑衣人的手。明明也不见他怎么用力,就见黑衣人那双贼溜的眼睛突然瞪得跟铜铃般大,嘴里还发出含糊不清的唔唔唔声。 “哎哟,可怜呐。”九春嘴上说着可怜,脸上却无半分怜悯的意思,反倒是眼光闪闪发光,兴奋不已。 片刻后,赵珩渊在黑衣人还没痛到翻白眼前,缓缓放开了他,转身坐回椅子上。 “陈县令让你来的吗?”他又重复一句。 黑衣人当即唔唔唔的眨着眼睛,说的什么在场两人都没听懂。 九春见状坏心眼故意道:“好顽强又忠心的狗啊,都这样了还不肯说。” 黑衣人闻言又是一连串唔唔唔唔含糊不清的闷声,而且这一回他眼睛都要瞪出来,仿佛被人掐住了脖子一样。 这时,九春似乎才恍然大悟一般:“哦,忘了我点了他的哑穴呢。” 九春从棺材板上跳下来,走到黑衣人面前,朝他抱歉一笑,伸手在他锁骨上一点的位置戳了一下。黑衣人顿时只觉一阵干呕,然后发现自己能说话了。 “好了,请将军继续审问。”九春顺手取下他的面罩,随意一扔,转身回到原先的位置坐下。 想想,又补充一句:“不过若是要用刑的话可千万记得告诉我,我好给他堵嘴。” 这堵嘴的自然就是点哑穴了。 第356章 坏事做尽 一想到方才那痛不欲生还呼救无门的感觉,黑衣人吓得腿都软了:“不不不,二位爷,你们要问什么尽管问,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求二位爷放过小的……” “这个嘛,要不要放过你可不是我说了算的。” 九春故意吓唬黑衣人,虽然大部分是为了满足他看戏而说的,但九春此举多少帮了赵珩渊一个忙。不用等严刑逼供,就能得到他们想要知道的事。 接下来果然容易多了,黑衣人都不用他们问话,直接告诉赵珩渊他们,自己此番来的目的,背后都是何人指使,就连自己叫什么都说全了。 黑衣人名叫大牛,听着挺憨厚老实一名字,然而所作所为可算不上憨厚二字。 这人是陈县令养的一个暗线,说好听的就是打手,不好听就是养的一条咬人的狗。因为大牛的存在就是专门听从陈县令的命令,私下做各种肮脏的龌蹉的事。 比如陈县令为官虽然只有六载左右,却在镇上有十亩地,都是大牛带人胁迫恐吓,用不到十两的银子给买下来的。之后这些地他都拿来放给村民耕种。 不止如此,这个陈县令表面是个妻管严,对发妻百依百顺,也不敢在外喝花酒,不过是因为发妻的娘家也是颇为富有。但作为一个有权有势又是正常男子,陈县令又岂会甘心身边只有一个女子相伴。 金屋藏娇是常见的手段,大牛就是负责在外帮他物色女子和安排会面的中间人。只是这陈县令吧,明明是瞒着发妻背地里做的这些事,却也不怕被发现。 一般来说,寻常百姓家的父母哪个舍得把自己孩子送给陈县令当个没有名分,如同娼妓一样的外妾。所以大牛物色中的女子,大多都是宁死不从的。 可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百姓怎能和陈县令对抗,因此在三年前,他们就不小心闹大了一次。 三年前高家村有一个外来的村民,姓杨,家中仅有二人,男的三十来岁,带着个刚满十四的女儿。这个外村民的女儿年纪不大,但五官精致,虽然因为常年在外走动皮肤黝黑,却挡不住天生丽质。 这对父女也是苦命,当初杨父和妻子搬去高家村不久就怀上了孩子,结果孩子还未满一岁时妻子就患病过世。杨父为了生计不得不在外奔波,孩子就交给了附近的邻居们照顾。 也是这孩子乖巧,父母亲都不在身边,她都不哭也不闹,别人喂什么就吃什么。所以十分得周围邻里的欢喜,大家也都乐于帮忙照顾,算是吃百家饭长大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姑娘也慢慢出落的精致起来。她性子极好也感恩,加上是邻里们养大的,和周围的人关系就像一家人。那时没人知道灾祸会降临在这姑娘上,直到某天大牛突然带着人上门抢人。 不过这姑娘倒不是大牛相中的,而是地方富商请陈县令吃宴席的时候,陈县令自己相中。之后经过打听,让大牛去找杨父要姑娘卖身。 “那杨海就这么一个女儿,青年丧妻没能照顾到孩子,本就觉得亏欠,怎么可能卖孩子呢。可那陈县令想要的东西,岂是你说不给就不给的,便让我去抢人去了。” 当时大牛趁着杨海出门做事,带了几个人把正在做绣品的姑娘给带走。由于当时还未到晌午,周围邻里的男子都出外做事了,家中剩下的都是些老人妇孺,根本拦不住大牛这些流氓。 “这姓杨的闺女我也就只见过那么两回,一次是去抢人,一次就是……”大牛害怕地扫了眼赵珩渊,小声道,“一次就是收尸……” 话落,九春一个巴掌就拍到他头上去:“这种造孽的事你又不是只干了一次,害怕个什么劲。” 这一巴掌看似力道不大,但实际上九春是用了劲的,打的大牛是脑袋生疼,敢怒不敢言:“是是,小的没有害怕,小的这是在为自己做的事感到惭愧而已,爷您别怒。” 九春又是一巴掌过去:“惭愧你还好意思继续跟着那狗官,还敢深夜潜进村里来下毒。” 大牛哭道:“这不是为了生活嘛,爷您别再打了。” 九春又是一巴掌,哼哼道:“居然敢命令爷不要做什么,难为你还知道痛。什么叫为了生活你懂吗?看看爷这生活的环境,你见过爷去打家劫舍了吗!” 闻言,赵珩渊眉毛一挑,好笑的扫了眼九春。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是九春就是看出了他这目光里表达的意思。 不由心虚地撇撇嘴,说:“就算这里有很多有钱人,我派也是不可能做打家劫舍的事情的。” 赵珩渊理解点头:“在贵派眼里,那的确算不上打家劫舍,而叫各取所需。别人付银子让你们去取,你们收钱替人办事罢了。” “那是。”九春还一脸骄傲地挺了挺腰杆,觉得赵珩渊这番见解十分精准,“我派向来奉承急人所急,急人所需。” 如此不要脸,赵珩渊倒还真是不知如何反驳。 赵珩渊不再理会九春的趁机泄愤,转向跪坐在地上的大牛:“继续说下去。” 赵珩渊一发话,大牛忙不迭地道:“其实事情很简单,杨家那闺女被抓去陈县、呃,那狗官藏人的宅子后,必定是被他给玷污了。小的猜测,这杨家闺女应该也是个性子极烈的姑娘,被玷污后不愿屈从狗官,就自己自尽了。” “其实这闺女自尽了就自尽了,死在陈县令手里的人也不止她一个,之前也有好些姑娘被这狗官给虐待而死。问题就出在,杨海在知道自己女儿被掳走后,也不知从哪里知道我是替陈县令办事的,天天去衙门闹。” “杨海附近的那群邻里也都不是好惹的主,跟着那杨海去击鼓鸣冤,好几次被我带的人打伤回去,歇了一阵子就又来。” 说起三年前的事,大牛似乎也蛮感概,但也是因为时过境迁。当时的他对于杨海一群人可谓是痛恨至极,尤其是他们知道大牛是替陈县令办事的,差点就断了他的财路。 第357章 复杂的关系 之前因为师婆谋害陆清漪一事,赵珩渊找过九春去调查师婆,那时候的确查出师婆和陆里正有所勾结,而且还知道了高一飞与他未婚妻的事。 九春说:“当时之所以知道陆里正和师婆有勾结,是因为他去找师婆,让她帮忙善后。” “善后?”赵珩渊不解。 九春解释:“很简单,师婆不就是借天意招摇撞骗的神棍吗?他们悄无声息弄死了杨海,一个活生生的人,凭空消失,又是在风浪尖上,周围的那些邻里会无所察觉吗。” “所以陆里正就想到了师婆的公信力,请来了师婆去告诉杨海附近那些邻里,说杨海那闺女注定有此一劫,说她是天女下凡历劫,现在回天上去了。而杨海离开村子去了西边,是给女儿积功德去了。” “师婆那一张嘴,连鬼神都能骗过。一番话连哄带骗,加上杨海不在,而且陈县令平日和师婆走的也不近,根本没人猜出个中原因,时间一久也就渐渐被遗忘了。”九春双手枕在脑后,懒洋洋的说出他查到的事。 大牛用力点头,示意九春说的都是实话:“这位爷说的都是真的,当时陆里正就是找了师婆去摆定那群难缠的村民的。” 大牛表示:“杨海这件事当时闹的是有点大,但也就惊动了县令夫人和周围的一些邻里而已,他们不闹之后,这事便不了了之了。” “除此之外,陈县令还做过什么?”赵珩渊又问。 闻言,九春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看着赵珩渊。 大牛却不明白赵珩渊是何意,不过还是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 “陈县,我是说陈狗官为官这么多年一直作威作福,犯下的罪自是不止这么多,比如他侵占的那些土地,就闹死过好些人。” “据小的所知,陈家村有一块地,那家人的老头就被陈县令给逼死了。但到底是逼死的还是狗官让人去弄死的,小的却是不知的?” 九春闻言眯起眼睛:“是不知还是不肯说?” 大牛现在是一看他说话就怕,忙道:“是真不知啊爷,小的是在陈、狗官上任后一年,才得以在他手下做事的,真不知那陈家的事。” “在他手下做事?”九春重复着大牛这句话,他倒是会美化自己在做的事。 大牛听出了他话里的嘲讽,半是尴尬版是忐忑:“都是为了生活,才不得不……” “啧。”九春毫不客气发出嘲讽的声音。 赵珩渊倒是没怎么评论大牛的所作所为,但从他严肃的神情还有厌恶的目光可以看出,他也不喜大牛。 “你把陈县令让你做过的事都一五一十写出来吧。”赵珩渊说。 闻言大牛讪讪一笑:“这位爷,不是小的不愿意写,只是小的不识字啊。” 赵珩渊转向身旁一直在看好戏还时不时发表自己意见的九春:“他口述你写下,先别把他送走,我还有其他打算。” 话才说完,九春就跳起来了:“我可不是随便就可以使唤的人。还有,这个人爷是要去换银子的。” 第358章 打得过我吗 “现在不能换,他还有别的用处。”面对九春的跳脚,赵珩渊从容的挡了回去。 九春自是不肯:“人是我抓到的,自然由我自个儿处置,爷没跟你收银子已经是大发善心了。” 这倒是真的,九春包括他所在的教派都是只认钱不认人的,除了银子一切免谈,有银子嘛,那一切好商量。 所以他这次愿意还未收取银子就给赵珩渊问话,已然是开了先例。万一被教里其他人知晓,他可就不是只待在陆家村中那么简单了。 “爷不管,这个人爷一定要拿去换银子的。”九春挡在大牛面前,一脸你要是抢人我就动手的架势。 见状赵珩渊眉梢一扬:“你打得过我吗?” “这……”打肯定是打不过的,赵珩渊是什么人啊,他在战场杀敌的时候,自己还在教里学习怎么逃跑呢。 可是即便如此,银子还是很重要的!!! 因此九春就怂了几秒,随后立刻挺起胸脯,故作镇定道:“就算打不过,人也不能给你带走。” 这财迷的劲啊,倒是让赵珩渊想起陆清漪了。每当说到银子的时候,陆清漪也是眼睛发光,神采奕奕的。 想到陆清漪,赵珩渊的心里便不由自主柔软起来。他伸出手,还没动作,九春就像只受惊的猫一样跳得老高,一蹦三尺远,摆出了防御的架势。 “等等,不打招呼就开打,可不是君子所为啊。” 明明就怕的要死,偏偏还要死鸭子嘴硬,赵珩渊都不禁开始怀疑,这个教里的人是不是每一个都如九春一般,视钱如命。 “放心,人之后你可以要走,但不是现在,我有别的用处。”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要他做什么,不就是想要个认证吗,这人一旦现在不送回去,之后再送回去的话,陈县令还认账吗。” 这倒是实话。 “不认账银子我给你。”不得不佩服,只要和银子有关,九春的脑袋转的比别人都快。 结果大牛一听猛摇头:“那位大块头的爷,千万别把我交给这位爷,只要您不把我交给他,您要什么,小的一定都办到。” 九春就炸了:“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大牛可是个善于观察人和看人眼色的人精,从方才那一番对决就看出了,赵珩渊说话比九春管用。人嘛,总是更倾向于能保护自己的,况且现在把他送回去,陈县令说不定转身就把他杀了。 所以大牛彻底倒戈了,拼命往赵珩渊身边挪:“那位爷,小的愿意跟着你。” “给爷滚!”九春给了大牛一脚,大牛哎呀呀地往地上摔去。 九春泄愤了,心里也就舒服多了:“行吧,但也要有个期限吧。” “陈县令摘掉官帽的那天?” “你闹我吧。”九春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出来,“陈县令官帽都摘了,我找谁给我银子。” “他不给,自有给的人。” “谁?”九春纳闷了。 “吴太守。” “吴太守?”九春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很快就明白其中的含义。 “行,那就先这样吧。”九春清清喉咙,不自在道,“不过这可不是因为我被你说服了,而是因为银子更重要。” 赵珩渊不置可否,反正人暂时不会被送走就好。 大牛虽然根本没听懂这两人到底在打什么哑谜,但他听懂了一件事。自己不会被送到陈县令那,而是会送到吴太守那儿。 去吴太守那可比去陈县令那要安全多了,吴太守是个清官,肯定不会对他怎样的。 想到这,大牛露出窃喜的表情。结果他得意没几秒,一个巴掌就抽到他头上来。 “笑什么笑,给爷滚进去。” 想不想不对,从怀里掏出一个瓶子,倒了颗黑乎乎的药丸,往大牛嘴里一扔。大牛控制不住一个吞咽,吞进了肚子里。 “这颗是毒药,没我的解药,不出一月你就会七孔流血而死,所以爷劝你别打什么歪主意,不想死就乖乖地待在义庄里。要是敢踏出去一步,爷立马弄死你。” 大牛顿时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绝望地看着赵珩渊走了。 离开义庄后,赵珩渊本该回去,可是想到今晚匆忙跟陆清漪说有事要办,那个小妮子表面上不说,心里肯定会很担心他。所以他转身又去医馆,翻进了墙那头。 果然,窗才推开,就听到陆清漪的声音从床上传来。 “相公?” “还没睡?” “呃……” 赵珩渊快速掩好窗户,免得风从窗外吹进去,然后来到床边,就见陆清漪还爬起来了,不由脸一沉。 幸好陆清漪虽然看不太清楚他的表情,不过也知道赵珩渊此刻会有什么反应,忙道:“我睡了一会了,然后又醒了,正好听见窗边有动静,所以就起来了。” 这话不说赵珩渊,陆清漪自个儿都不相信。可是就算她这么说了,赵珩渊能奈她何呢。不过赵珩渊生气也是为她好,陆清漪岂能不知好歹呢,又连忙躺了回去。 “我躺好了。”卖起乖来。 赵珩渊无奈:“我是为你好。” “我明白的。”陆清漪嘴快道,“下不为例。” 赵珩渊冷哼。 真能下不为例才好,可他这小娘子啊,脾气倔得不行,怎么可能下不为例呢。 不过算了,谁让他对她完全没办法呢,总不能还真为此生气吧。 以前太傅总感叹,这世上没有人能治得住他赵珩渊,他注定孤家寡人一个。可若是那人知道,不过一小小女子就能让他舍不得骂,只想捧在手心里,怕是要惊得目瞪口呆了。 “对了相公,你晚上说有事,可是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大事,就是抓到了一个打算往大井里投毒的人。” “什么?!”陆清漪惊讶,“到底是什么人干的。” “陈县令。” 擦,就该想到是这个狗官! “不过没事,有人在他动手前拦下了。” “那个天杀的狗官,竟然使出如此下三滥的手段。”虽然没出事,可陆清漪还是忍不住骂道。 “他估计是急了,眼睁睁看着我们还在挣扎,而且吴太守还专门找人给我们采买药草。” “哼,他就是怕我们能活着走出去,自己会乌纱帽不保!”陆清漪气愤不已。 “就算我们无法活着出去,他也会乌纱帽不保的。”赵珩渊从容不迫。 第359章 人手不够 闻言陆清漪露出一抹了然的贼笑:“那个人倒戈了?” “嗯。” “厉害啊……”还以为对方要顽抗很久才会松口呢,没想到这么没立场。 “可是接下来该怎么做?我们又出不去,真想立刻就能给陈县令一点教训。”陆清漪又想到另一件事。 赵珩渊道:“那些无需你操心,清儿如今要做的就是照顾好自己,其他的由我来处理。” “相公打算怎么办?”陆清漪好奇打听。 赵珩渊却扫了眼天色,冷漠无情道:“清儿该睡了,为夫也要回去了。” 好吧,天色是有点晚了,这儿离山上还有段距离,她自己不睡也不能让赵珩渊没得睡啊。 “那,你明儿一定要告诉我哦。”她妥协。 赵珩渊闻言勾唇一笑:“清儿这是在邀请为夫明日再来?” “我……”陆清漪后知后觉自己居然主动邀请他了,这不是在打脸自己之前的话吗? 不过,赵珩渊刚刚是在调侃她吗?这个男人居然都开始会取笑她了! “好了,为夫只是同你开玩笑,快些睡吧。”赵珩渊捋毛安抚。 陆清漪嘟嘴,他当是哄猫呢。 想归想,提心吊胆一夜以为有什么事的陆清漪的确熬不住了,很快就沉沉睡去。 翌日清晨,想到昨夜的事,赵珩渊知道,大牛没有回去复命,村子的人又没死的话。陈县令只会做两个想法,一是大牛死了,二是大牛叛变了。 陈县令为人奸诈精明,一定会先预判大牛背叛他,然后给自己做好应对准备,同时也会派更多人来村子下毒。所以接下来他们不仅要和疫病打战,还要和人心打战。 他赵珩渊从来不打没有准备的战,所以一早起来后,他就去祠堂找村长了。正好几个长老都在,他仔细把昨夜的经过告知村长,只是省略了九春的身份。 听罢,脾气最爆的米老第一个暴跳如雷:“好一个狗官,竟是想要我们一个都出不去啊!” “好歹毒的心!”齐老也是愤愤不平。 韩老同样气的脸发黑,只是相比起另外二人,他表现得平静许多:“幸好赵相公碰见了,否则我们真是死的不明不白啊。” 村长也是脸色发白,直叹道:“这个陈县令好歹是个父母官,怎能做出如此下三滥的事呢。” 赵珩渊说:“他既然能找人来下毒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只要他的目的没达到,我们依旧处于危险的境地中。” 赵珩渊说的没错,陈县令他们都接触过,也深知他的为人处事。他若是想要他们死,就一定要他们死。 “这可如何是好。”几人面面相觑。 对视了好一会后,他们依旧毫无头绪手足无措,只好把目光投到赵珩渊身上。 “赵相公,您有何想法?”村长问。 这些人茫然失措的表现都在赵珩渊料想当中,所以当村长问他意见的时候,他把自己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找人轮值巡逻。” “轮值巡逻?”其余四人懵了懵。 韩老说:“此举不现实,村中的百姓全是普通人,怎抗衡得过陈县令手下的人呢。” “韩老忘了,村中还有好些曾经在衙门做事的衙役,他们都留下来了。”赵珩渊指的是白展堂他们。 说到白展堂这群人,韩老他们不陌生。自封村后,这一拨人就一直在村中活动。先是阻止了街上的抢夺,又拦住了暴乱。之后还忙着帮医馆宣传消毒,清理积雪,去村口接药草。 可以说,村子如今还能保持有条不紊不乱套,除了村长他们一直在维持外,也有白展堂一行人的功劳。 这一点韩老他们不是不知道,但因为他们之前的身份,所以他们选择当作不知情。 可是眼下陈县令已经对他们起了杀心,也付诸行动了,虽被赵珩渊挡了一次,却不能保证下一次他们能拦得住。而且村里也不止一口大井,就算只是在小井投毒,也是要不得的。 这种情况下,陆家村唯一能依靠的,便是白展堂那一群训练有素的兄弟了。 投毒一事事关重大,虽然几位长老对白展堂他们有偏见,但在大事面前,他们都是懂分寸的。因此在那之后,村里的巡逻工作就交给了白展堂一伙人。 为了避免陈县令改变策略,换成白天来投毒,借着白天人多掩人耳目。因此白展堂他们决定从白天守到晚上。 可是这样一来就有个很严峻的问题摆在他们面前了。他们人手严重不足! 白展堂当衙役时带着的队里加上他有十五个人,这次瘟疫事件发生后,只有十二个人跟着他留下。村中连大井一共有三个露天井,两人一班的话,一次就需要六个人。 一天十二个时辰,就算他们都是铁做的都会生锈,更何况他们是有血有肉的人呢。站一个时辰都双腿打颤了,总不能一口气站上五个多时辰吧。 虽说他们当衙役的时候,他们是没少轮值巡逻,但衙门人多,他们是半个时辰轮一次,再累也就半个时辰而已。 “还是需要有村民的帮忙。”陆巴子心直口快,看出问题就直接指出。 但是也有人道:“村民们不曾习武,碰上狗官派来的人,肯定招架不住的。” “那也没办法,顶多一班多安排几个人,否则以我们现在的人,不用三天就全倒了。”陆巴子看着白展堂。 白展堂深深皱着眉头,他明白,陆巴子的顾虑是对的。眼下是寒冬,这两天的雪是下少了,可是天还是很冷。在外头站上一炷香都能把人冻坏,一个时辰就可以直接下去见阎罗王了。 “找村民帮忙的确是个解决的办法,可以但是要一队混一个我们的人,这样一旦有异状,也不至于让陈县令的人伤到村民。”白展堂思忖道。 这样一来,每次巡逻的人数就可以减少一半,只要三个。分成四班的话,每人要守三个时辰。 然而三个时辰还是太勉强了,就算他们受得住,村民肯定受不住的。 想到这一点,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纷纷绞尽脑汁,希望能想出一个解决的方案。可是问题便在于人不够,这个问题无法解决,就只有在时间上想办法了。 第360章 轮流 “赵兄,你如何想?”白展堂问一旁不曾开口过的赵珩渊。 赵珩渊是来告知他们昨夜的事的,顺便转达村长的意思,之后因为他们要商量对策,也就没急着离开。 听到白展堂问他,赵珩渊思索了下,说:“白日人多精神容易分散,我认为白天的巡逻不宜持续太长时间,最好是半个时辰换一次。” 半个时辰换一班的确能保证大家都有时间好好休息,可是这样轮值的话,到了晚上正常休息时间,人就会感到疲惫。 白展堂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下,赵珩渊明白他的意思:“找几个能守夜的专门守夜,至于白天的话,便由其他人轮流歇息轮值吧。” 确实,晚上人少,守夜比较简单,只需要保持精神集中就可以。而且因为人不多,一人守一井也足够,不需要再找村民一块盯着。 “晚上的人选,赵兄有什么建议吗?”白展堂问,他总觉得,赵珩渊跟普通的村民猎人都不一样。可具体哪里不一样,他又说不上来。 听的白展堂问他意见,赵珩渊抬眸扫一圈眼前的人,沉思了一下,摇头:“我对你的人不是很清楚,不过如果八子没受伤的话,倒是挺适合守夜的。” 闻言陆巴子不乐意了,跳着举手:“我现在也能守夜。” 白展堂比较直接:“等你腿伤好了再说。” “我伤好的差不多了,恩人都说只要伤口不裂开就可以。” 话落有人啐道:“人家小娘子说的是伤口不裂开可以下床走动,可不是说你能守夜。” “就是啊八哥,你就别勉强了,小娘子还说了,你不能长时间活动腿,要注意歇息。” “滚。”被戳穿的陆巴子恼羞拍开搭在他肩上的手,引起众人一阵哄笑。 白展堂也道:“八子,你守白日的。” 陆巴子郁卒:“白哥,咱再商量商量吧。” “好了,等你的伤完全好了,再说吧。”白展堂一口回绝。 陆巴子耷拉着脑袋,闷闷不乐的不再说话。但是他沉默还不到三秒,就又咧开嘴。道:“咱们这群人中,除了我八子和白哥,还有谁有能力独自一人守夜的。” 一句话不够,陆巴子还要继续嚣张:“你能吗,你呢,可以吗?” 被点名的人都哽了一下,想要反驳,但也明白自己的斤两,所以都憋了回去。 只是,陆巴子的话是嚣张了一些,可是他也没说错。除了白展堂自己以外,其他人还不够独当一面。 众人又是面面相觑,看来彼此都想不出个两全的法子,他们的能力有限,人手也不足,真令人头疼。加上这段时间每个人都很忙,早出晚归,睡都睡不踏实,早已把精力透支的差不多了。 想到这一层,赵珩渊道:“夜里我可以守大井,白兄只要再找一个就好了。” 陆巴子一听又开始吸引白展堂的注意力:“那就只有我,我可以的白哥。” 白展堂无语瞥了他一眼,正要说什么,但被赵珩渊拦住:“如果你要守夜,那么还得多找一个,以备有突发情况。” 的确,陆巴子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但是他反应极快,如果不是腿上有伤,守夜的任务他能出色完成。所以只要找个人弥补他腿伤的缺陷,就可以了。 可是这样问题就来了,少了陆巴子的话,白日巡逻的人势必有一个要从早守到晚。这样高强度的巡逻,就算是金刚石做的都会坏吧。 面前的这些人都是白展堂带的,全都跟了他好几年了,感情深厚不同一般。他们信赖他才留下来的,所以他要为他们的健康和性命做考虑。 “不行,我再想想办法吧。” 白展堂深皱着眉头,心里思忖,要不就自己白天也跟着轮值,半个时辰轮一班,还是有休息的时间的。 不过他也只是这么想而已,就被陆巴子给看出来了。 “白哥,你不会是想白天夜晚都去巡逻吧。就算你是铁打的,也受不住吧,鬼知道要守到什么时候。” “那可不行,谁知道村子什么时候能解封。”其他人一听,全都反对。 赵珩渊也不赞同白展堂这种消耗自身精力的做法:“白兄没有其他人选了吗?” 白展堂摇头:“我认识的有能力的,基本都在这里了。” “这样……”赵珩渊倒是没想到会这样,不过很快,他就想到了一个人。 “我倒是有个人选。”赵珩渊说。 “谁?” “具体是谁我不能说,不过他绝对可以胜任。” 众人闻言纷纷互看交流眼色,心中都猜测。 对方身份不能说,相貌又不知,人品如何一概不清楚,如何令人信任。可是既然是赵珩渊推荐的,应该差不多哪里去。 或许对方有什么难言之隐?可是他们这样一个小村子,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除非那个人犯了什么大错,不敢让别人知道他的真面目? 当大家在猜想的时候,白展堂同样在猜测,只是他所想的和其他人顾虑的不一样:“赵兄能保证对方能守夜的话,那就这么决定了。” “没问题。”赵珩渊一口答应。 然而他答应得痛快。可是转身就被对方拒绝了。赵珩渊所提及的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被赵珩渊坑了两次的九春。 棺材铺中,被九春强迫去磨木头的大牛,一把泪一把鼻涕地跟赵珩渊卖惨控诉九春不人道的行为。 “这位爷,求你快带我走吧,这儿简直不是人待的啊。只要你带我走,什我都答应你。”说着一把抱住赵珩渊大腿。 赵珩渊低头瞟眼腿上的人,一脸黑线。 “爷,真的,小的愿意一生一世都追随你,为您做牛做马,赴汤蹈……” 话还没说完,就被九春一把揪着后领拎起来:“一个不注意,你就找到下家了?爷好吃好喝的伺候你,你居然还嫌弃爷。” “不,没没没,小的怎敢……”话虽这么说,但是大牛的表情可不是这么说。 他拼命地朝赵珩渊使眼色,可惜赵珩渊正眼都没看他一下。 九春看不下去,一脚踹他屁股上:“给爷滚进去。” 大牛敢怒不敢言,连忙转身跑进棺材铺里。 第361章 划算的买卖 大牛一走,赵珩渊只觉耳朵清净许多。他看向九春,说:“我有事找你。” “如果不是银子的事就别找我了,小爷自打碰上你就倒霉得不行,上回收个银子还得千里迢迢跑过去。” “这样看来,杜秋玉应该被你敲诈了不少。” “那当然……啊不,这怎能说是敲诈呢,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九春眼睛一瞪,差点就被赵珩渊给带跑了。 “反正如果没酬劳,将军就请回吧。” 赵珩渊便道:“我找你自是有好处的。” 九春却不信了,狐疑地瞅着赵珩渊:“将军如今一穷二白的,还能给我什么好处?” “吃。” “吃?”九春愣了愣,先是没明白过来,之后露出愕然的表情,最后翻了个死鱼眼。 “爷是那缺吃的人吗!爷想要什么没有,缺那么点吃的。” “能省一点是一点。”面对九春的炸毛,赵珩渊从容不迫地回应。 “省……省是一定要省的……”听到省一字,九春下意识想反驳,想想觉得很有道理,生硬地转换了语气。 “但是,没银子何来省!”他叉着腰,一副誓死不从的表情。 “村里现在还有三口井在用的事你知道吧。” “废话,这破村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我们需要守着这几口井免得被投毒。” “与我何干。”九春抵死不听,“这点小事你们自己就能解决,何须找我。况且我又用不上村里的水,这山后有口井呢。” “那你想知道原本该被斩首的赵将军为何会手脚不缺地出现在这偏僻的村子里吗?” “爷才不……不,我想知道。”九春反应过来,眼睛发光地瞅着赵珩渊,“将军要告诉我吗?” “事成之后,我会一五一十告知你。”赵珩渊知道,九春的教派,出来卖消息,同样也买消息。他现在的确没银子可以给九春了,所以只能卖自己。 然而赵珩渊这人没什么诚信,九春一听事后再说,便觉得虚得很:“买卖之事银货两讫,本派概不赊账。” “你事情未做,我如何能先付银子?”赵珩渊也不忙,从容应对。 九春纠结:“其实我也不是非要知道,谁人不知,将军能平安脱险,其中少不得有太子的帮忙。” “的确。”这点赵珩渊不否认,“可是……世人知道太子是如何救的我吗?其中细节,如何掩人耳目,难道贵派就不想知道?” “这……”九春更是纠结了,因为太过用力,五官都皱成一团。 “如何?这笔买卖划算吧?”赵珩渊抛下诱饵。 九春蠢蠢欲动。 一代大将军,晋国的大功臣,保家卫国英勇无畏,却锒铛入狱被砍头。却在一夕之间摇身一变,在某个偏僻的村落里生活。 不仅如此,他还娶了个小娇妻,本领比他还要大。若是能把来龙去脉搞清楚,他九春一定会成为教里最厉害的暗线。 想到这,九春的嘴角都要咧到耳朵上了。 “将军此话当真,事成后,你一定会把当初如何被营救的事都说出来?” “我知道的,都会告诉你。”赵珩渊道。 “那么……” 九春扭捏,故作要思考的模样。然而一双眼睛光芒大盛,显然已经被赵珩渊给说服了,就是想要假装不答应,免得赵珩渊趁机开价。 赵珩渊岂能看不出他心里的小九九,答应是迟早的事。他负手站在原地,瞭望着这片空旷的土地。冷风吹拂,天空阴云飘动。 不知为何,赵珩渊突然有种感觉,或许,笼罩在陆家村头上的这片阴云,就快要散开了。 “好,这笔买卖我做。”九春自顾自道。 “那就晚上见。”赵珩渊没有废话,简短的说了位置。 说完,他眼角余光瞥了眼扒在门边努力偷听的人一眼,说:“小心别让人跑了。” 九春老早就发现大牛偷听的行径,只是懒得理他:“不过一贪生怕死之辈,就那怂样还翻不出浪来。” “那就好,必要时给他点苦头吃也是可以的。” 九春闻言看他一眼,打趣的语气:“真难想象这话会从将军嘴里说出来。得,放心吧,就冲你今日这笔买卖,这个人我也一定给将军留下来。” “多谢。”赵珩渊淡淡道,随后转身离开。 因为守夜一事,赵珩渊没能半夜翻墙去找陆清漪。所以他托小六给陆清漪送去了信,说明了情况。 看完了信后,陆清漪心情复杂。虽然她不赞同赵珩渊冒着被感染的可能,老是溜进来看她,但是一想到不知还有多久才能看到赵珩渊,又感到很失落。 “人心真是复杂啊。”她托着下巴,看着写满了半页的纸张,脸上泛着花痴的笑容,“我相公写的字真好看。” 结果不知不觉间,她对着纸张看了足足一盏茶时间,直到房门被急促地敲门声打断,陆清漪受惊地抬起头。 “小娘子,小娘子,您睡了吗?” “还没呢。”陆清漪快速把信往抽屉里一塞,跑去打开房门,就见二白气喘吁吁,一脸苍白。 “怎么了吗?” “黄、黄郎中不行了。”二白才说完,眼就红了。 一听黄郎中不行了,陆清漪心下一个咯噔,顾不上多套一件衣裳,急忙往黄郎中的房里跑去。 路上,二白把方才的事跟陆清漪说了一遍。 实际上这段时间黄郎中的病情每况日下,一日比一日糟糕。而这两天更严重,连床都下不了,清醒的时间比昏迷的时间还要少。 尽管陆清漪很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真到这一刻,她发现自己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一路奔跑。好几次都在打滑,差点就摔在地上。 “刚刚,黄郎中突然不断的呕血……”二白显然吓坏了,边说边跑边掉泪,但还是努力把去送饭后黄郎中的情况复述给陆清漪知道。 “还、还有,黄郎中身上的红斑都开始爆开了,他不让我们靠近,所以大家都在门口等着……” 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黄郎中门口,果然看见好几个医童聚集在门口,年纪最小的小六早哭的跟个泪人似的,直抽气。一看见陆清漪,就奔过来。 第362章 安心的走吧 “小娘子……”还没说话先哭起来。 陆清漪拍拍他肩膀:“我知道,放心,我进去看看。” 推开房门,她怀着沉重的心情走进里头,还未靠近,就看见床边一大滩血,黄郎中就躺在床上,胸膛剧烈起伏,床边也有不少的血迹。 这个画面,与当日她救不回的病人何其相似。仿佛那日的景象又在她面前重复了一遍。 陆清漪只觉眼前一片黑,差点就站不住了。她用力咬了一口下唇,借着疼痛唤回自己失神的理智。 “黄、黄郎中……”颤抖的嗓音,喉咙紧涩的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样,不过四个字,都像是使劲了浑身的力气一般。 陆清漪强迫自己走过去,就见黄郎中浑身都是血,目光溃散,已然是油尽灯枯的模样,顿时就哭了。 “黄郎中。”她眼眶含着泪,小心地唤他,想要触碰他,却不知从何下手。 “你……你还好吗?” 大约是听到有人叫他,黄郎中努力睁开双眼,挣扎了好几次,却只能勉强半睁开。 “是……小娘子吗?” “是,是我,我来了。”陆清漪抹去脸上的泪,努力压下哭腔,不想黄郎中听出她在哭。 “你……我有什么能帮你的吗?” 黄郎中微勾着嘴角,轻微摇了摇头,沙哑着声音说:“给我……一点止痛粉吧……”一句话几乎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然而发出的声音却微弱到陆清漪几乎听不清楚。 “你等等,我马上让他们取来。” 陆清漪说完飞奔出去,让医童取来止痛粉。然后快速回到房里,颤抖着双手,把黄郎中扶起,喂他喝下了止痛粉。 也是直到此刻陆清漪才发现,床上的这个人被病魔折磨了一个多月的人,已经瘦到她轻松就能扶坐起来。她鼻子一酸,连忙撇开头去。 把人重新扶躺下,黄郎中的精神似乎要比刚刚好上不少,不知是因为止痛粉起了作用,还是回光返照。 “小娘子,别难过,往好处想,这也算是一种解脱。”到了这个时候,黄郎中还是一如既往的乐观,这让陆清漪想起了第一次见到他时的画面。 在那么紧张混乱的情况下,他却能保持着淡定和从容。甚至在事后知道陆石生的情况后,也不心生怨怼。他总是温和友善,事事为他人着想。这样一个温柔的人,却连死都死得如此痛苦。 “黄郎中,你放心,我一定,一定会把鼠疫彻底解决了的,所以请你……”请你安心的走吧。 她哽咽着,再也无法说下去。 见状,黄郎中伸手想要摸摸她的头,但在看见自己手上的污血后,停下了动作。 “我相信你,我一直都觉得你可以的。小娘子的将来,有着无可限量的可能。” 说着,他抬头看着房梁,思绪开始飘散:“其实你很像我很久以前见过的一个孩子,坚韧聪明,性格开朗……可惜,我最终都没能救回她的命……” “有时候我总是在想,假如我能力强大一些,是不是就能挽救更多的人……” “你已经很好了。”陆清漪哽咽道,“医馆里已经有好几个村民开始痊愈,再过段时间就可以完全康复了,这全都是黄郎中您的功劳。”她不希望黄郎中是带着遗憾离开的。 “是吗?”黄郎中露出欣慰的笑容,“那就好。” 说着渐渐闭上了眼睛,再无动静。 窗边的风呼啸而过,咿呀作响,打破了这一室的静谧。 陆清漪抬头,望着着黄郎中安详宁静的容颜,一如当初的他一般,从容温和。低头埋在手臂,痛哭了起来。 屋外,听着陆清漪的哭声。所有人都忍不住低头抹泪,用泪水和不舍,默送黄郎中离开。 寒风萧瑟,吹不散一院子的哀愁和悲戚。 这一个冬很漫长…… 黄郎中的身后事很简单,因为他身患红狼的关系,遗体只能火化。而且因为他死的时候房里都是血,所以只能先把房间空出来,等彻底消毒后才能使用。 火化的那一天,陆清漪因为染上疫病的关系没能去,黄郎中的骨灰由小六带了回来交给她。她答应过黄郎中,要把他葬在春天可以看见花的山里。 “今天的天气还不错,我想黄郎中看见的话,肯定会很开心的。”小六的声音带着哭腔。 因为医馆还需要人,所以是小六独自一人送黄郎中离开。他从回来一双眼就肿得跟核桃似的,想来是哭了好几次。 其实不止他,这两天里,所有人都红肿着一双眼,有的甚至走着走着突然就拼命的掉眼泪,止都止不住。 对于他们来说,黄郎中不仅仅只是一个救死扶伤的大夫,而是和他们同生共死,如亲人一般的存在了。 “我方才一直在跟自己说,不能哭不能哭,因为黄郎中看见的话,一定会难受的。他是那么温柔的一个人,不会想看到我哭的。所以……所以我是火化完才哭的。” 小六努力的掩饰着自己的难过:“可是我真的好难受……” 是啊,心底的悲伤岂是自己能控制的,他们在这一场瘟疫里都失去了太多太多,多到他们已经无法承受。 “没事的小六,想哭就哭吧,郁结在心中对身体也不好。”陆清漪摸摸他的头,话落也是鼻子发酸,眼眶泪水打转。 在这浩瀚的宇宙中,人类是那么的渺小。可是即便如此,他们还是拼尽了全力,为了活下去。 小六哭了一会,抹掉脸上的泪水,偏头望着陆清漪:“小娘子,黄郎中走的时候,痛苦吗?” 陆清漪摇头,缓缓道:“应该没有,止痛粉多少能缓解身体上的痛楚。而且黄郎中走的时候没有任何遗憾,他把希望放在了我们身上,也相信我们有能力可以治好这一次的鼠疫。”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所以我们也要努力,一定不能辜负黄郎中对我们的期望。” “好!”小六吸了吸鼻子,目光渐渐变得坚定起来。 黄郎中的过世让医馆里蒙上了一层阴影,所有人都变得闷闷不乐起来,大部分人只顾着埋头做事,仿佛这样就可以不用想起太多悲伤的事。一时间。医馆里连笑声都少了不少。 第363章 阴霾总会消散 但是在这阴霾中,也有令人振奋的事。那就是终于有感染红狼的村民痊愈了。 当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医馆中所有人都高兴的哭了,包括陆清漪在内。那个缠绕在他们心中许久,甚至还导致村子被封的瘟疫,终于有了医治的办法了,怎能不叫人高兴。 “太好了,相信过不了多久,村子就会恢复以前一样了!”唐郎中兴奋道。 唐郎中是在黄郎中过世后来帮忙的,他从医也有二十多年,许多事情上可以帮到很多忙。 “太、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 小六更是高兴的一直掉泪,他是在黄郎中身边照顾他最久的人,也是从头到尾看着黄郎中被病魔折磨而死。因此在听说有人痊愈后,哭的最凶。 二白见他哭得跟个泪人似的,知晓他的心情,安慰地揽过他的肩,宽慰:“放心吧,黄郎中泉下有知的话,也一定十分高兴。” “我只是……只是还是有些难过……”难过什么,小六没有说出来,可是大家都明白他的意思。 其实他们都一样,遗憾黄郎中没有被治愈,假如他不是一直那么劳累,或许结果会不一样。可惜,没有可惜。 “所以,为了让黄郎中走的安心,我们一定不能放弃,红狼已经有了治愈的方子,剩下的可就看我们了!”唐郎中打气道。 “没错,我们一定要努力,让这些村民可以走出家门!” “好,不能放弃!” “不能放弃!” 众人受到鼓舞,纷纷打起精神来,把心头的悲戚和遗憾先抛到脑后。他们都阴霾总有散去的一天,明媚的阳光就在之后! 屋檐下,看着他们逐渐明朗起来的样子,陆清漪也受到了鼓舞。 是啊,不管经历再多的痛苦,只要活着都要往前看的。不为自己,只是为了不要留下遗憾。 陆清漪低头看着手里的簿子,这是黄郎中身前撰写的关于如何治鼠疫的病例和用药。她这些天把散开的纸张整理装订起来,打算等以后村子解封了,便把这些方子公布于世,也不算是白费黄郎中的一番苦心了。 回房的路上,门前站着一个人,正是好几天都没见的赵珩渊。自从他开始守夜,两人就没再见面。虽然不过短短七天,却恍若隔世。 “清儿。”赵珩渊仔细端详了她一会,心疼道,“黄郎中的事我听说了。你还好吗?” 知晓他会担心自己,陆清漪诚实道:“还是有点难过,尤其是看到和黄郎中有关的东西,就会不自觉回想起和他一起救人治病的画面。一想到那些,就会忍不住想哭。” “可是……”陆清漪微微一笑,“我不会难过太久的,因为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所以我不能也跟着倒下。” 她的强颜欢笑故作坚强,看在赵珩渊眼里何其的心疼,可是,他也无法为她做什么。 黄郎中教授了陆清漪不少医术,于她而言亦师亦友。人非草木,谁能无情呢。不过赵珩渊也相信,陆清漪自己是能熬过去的,因为他认识的陆清漪是个坚韧的人。 赵珩渊敛下眼眸,道:“陈县令的罪证我们已经整理好了,待过些时日就会送出去。这些罪证,一定让他翻不了身。” “那就太好了。”没想到喜事一桩接一桩,陆清漪总算有了些许笑容,“总算能够处理这个狗官了,这种为害百姓的人,根本算不上父母官。只是,吴太守会信吗?” “清儿担心他们官官相护?” “毕竟都是当官的,况且吴太守是否真如传言般那样,也未知。” “吴太守倒还是可以信任的,他一直就想做个好官,即便他初心已变,也还是会帮我们的。” “为何?”陆清漪不解。 “吴太守上任不久,作为一个太守,陈县令的所作所为他不可能没耳闻。之所以一直没有动静,应是没能找到陈县令的罪证。如今我们把罪证双手奉上,便是等同送了他一个功绩。” 陆清漪闻言眼睛一亮。 是啊,不说吴太守为人如何,他方上任不久,正是需要政绩的时候。可以扫除陈县令这样的贪官,不仅百姓拍手叫好,官家也会记录在册。” “这么看来,陈县令这回是彻底凉透了。” 不止凉透,别说翻身,说不定还可能会被斩首。只是这样的死法到底便宜了陈县令,难免令人觉得有些可惜。 日子一晃便又是三天过去,时间飞梭,但对于陆清漪他们而言却是度日如年。 每一天醒来就有一场硬战要打,有时候甚至要忙到深夜才得以休息,但是很多人都咬牙坚持了下来。 所幸村民们都理解大夫们辛苦,自愿担当下了他们的膳食和日常烧煮热水的事。加上自从有了暖水袋,村民们用炭少了,多出来的银子也都捐给了祠堂,用以买药材。 “小娘子,劳烦你过来看一下。”内堂中,他们正在进行例行的检查,唐郎中突然招呼陆清漪过去。 陆清漪直起身子,跟床的人说了几句,随后匆匆来到唐郎中身边。 “怎么了吗?”陆清漪记得这个病人,之前是她负责的,因为病不是很严重,所以分给了唐郎中负责。 “哦没事,小娘子不用太紧张,我的这个病患看着身体似乎已经好的差不多,想让小娘子帮忙看看,要不要换到另一个房间。” 陆清漪俯身检查了一下,又查看了册子最近的记录,仔细问了对方的身体状况后,满意地点头,露出微笑。 “可以,已经没怎么发烧了,假如能消肿的话,再观察一段时间就可以判定痊愈了。” “那就太好了,据我所知,这是之前小娘子你负责的病患,这一方子既然奏效了,应该都能适用于类似的病状。”唐郎中兴奋不己。 陆清漪心中同样欣喜,这个病人是她第一个自己独自研究黄郎中的册子,然后根据病情开药诊治的。能够看到她慢慢康复起来,给了陆清漪莫大的信心。 第364章 夺权 “就按你说的做吧,那么接下来就麻烦你了唐郎中。” “客气了小娘子,都是应该的。”说到这,唐郎中想起一事,“对了,孙大夫有封信给你的,二白应该放你屋里了,因为刚刚二白没找到你,我便让他拿过去了。” “好的。”陆清漪道,心里却在想,孙大夫为什么会给她写信。 自从分开诊治,他们从未和那边断过联系,所以各自对对方的治病的进度都了解。况且几天前黄郎中过世,孙大夫还来过,虽然当时因为她染病没有碰面,但也托小六说了些话。 “该不会是有什么突发状况吧?”陆清漪下意识想到的是红狼的事。 在红狼出现人传人之前,病毒在鹿身上就发生了变异。之后会不会有别的变数,还真是无法确定。 想到这,陆清漪进行例行检查后,立马就回房去看信笺了。 打开信笺,随着目光逐渐往左移动,陆清漪的眉头缓缓皱在一块。 信的内容很简单,大意是说黄郎中过世,而她年纪尚小,所以不适宜由她当治理鼠疫的大医。而其中带头反对的,正是当初商讨疫病时,几次针对她的张、陈二位大夫。 这两人都不是住在陆家村的,而是在别的村里看诊,因此封村的时候他们并没有被困在里面。并且他们也不像其他大夫,在得知村子被封后,冒死进来治病。 这二人是在前段时间才来的,才来还不到十天。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鹿砦那边的人为何这个时候还会放他们进来,但是因为他们一直在西边村口废屋那帮孙大夫,陆清漪也就没多关的。 然而现在看信的内容,这张陈二人是想要来这边医馆夺她权,当这边医馆的大医。 当不当大医其实对陆清漪来说区别不大,她每天要做的事和之前一样,而且这儿的人也不会因为她是不是大医而态度有所改变。然而一想到张陈二人的敌意,陆清漪便深深感到不安。 “这两个人,封村的时候不来,偏到了村子有起色的时候才进来,指不定是来抢功劳的。” 不怪她小人之心,虽然他们不过见过一次,但是已经深入交流过,并且还相当不愉快。若是让这两个心里只有偏见的人来这当大医,才是真的灾难呢。 “麻烦的是,竟然还有人支持他们,这才让人吐血。” 孙大夫来信就是说这事的,因为也有人反对陆清漪当大医,因此那个叫陈大夫的会先过来看一下情况,假如觉得陆清漪技不配位,便要换其他人当大医。 “明明事情就够多的了,还有人使绊子。” 不过既然是怀疑她的能力,接受检验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只要对方别给她找麻烦,她还是能睁只眼闭只眼。 想到这,陆清漪便干脆不理了,反正对方也不是什么大人物,她要忙的事可多了,没时间应酬这种无聊的人。 然而陆清漪虽然没把陈大夫当回事,可是二白不知是从何处得知了陈大夫他们对陆清漪的质疑,并且还要来视察陆清漪是否有能力接黄郎中大医的位置,就怒了。 “小娘子这些日子跟着我们一起不分昼夜的照顾病患,研究方子,并且给出了很多重要的建议,就连治红狼的药引都是小娘子找到的,那些人凭什么质疑小娘子的能力。”内堂中,午后的例行检查,憋不住心事的二白义愤填膺的告诉其他人张陈二人的事。 闻言,其他人也是感到愤怒:“这些人不在这边,不清楚我们的情况,有什么资格在那指手画脚,若不是小娘子找出村民感染鼠疫与雪水有关,那边的人说不定也跟着染上鼠疫,怎么还有力气站在那说大话。” “不错!小娘子还因此染上鼠疫呢,真是一群狼心狗肺的人。” 小六跟陆清漪走的最近,忍不住道:“必定是那张陈二位大夫嫉妒小娘子的本事,故意找茬来着。” 他们这些人都是封村前一直待在村子里帮忙治病的,所以十分清楚来龙去脉。一提到张陈二人,众人难免一脸鄙视。 “按我说那就是两个鼠辈,当初封村后,冯郎中、倪大夫和苏大夫他们都在听闻此事就冒着生命危险进村。可这二人呢,直到我们都要找到治愈的法了,才从村外进来。” “我看他们就是不安好心,存心来捣乱的。”二白气呼呼,“我赞同小六的说话,他们就是嫉妒小娘子,我跟你们说啊……” 二白实在憋不住,把之前他们商讨红狼时,陈张二人歧视陆清漪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在场的人。 听罢,不止医童和郎中,就连躺在床上听八卦的病人都加入讨伐张陈二人的行列中。 “不要脸,太不要脸了这二人,肯定是仗着自己资历高,想要欺负小娘子来的。”二白身旁躺着的大叔唾弃道。 “我看啊,他们是定来抢功劳的。”对面的大娘也忍不住插嘴。“肯定是看我们这边都好起来了,黄郎中又不在,欺负小娘子是个妇人。” 这话不免带了些个人情绪和臆想,可是大娘说完却意外的得到了众人的认可。 “我就说嘛,他们干嘛非得往这儿凑,好好在那边治病不也一样,原来是打着抢功劳的想法来了。” “可不是,我们这边只是鼠疫,那边却是从未发现的鼠疫,那边更重要更能展现医术,他们怎会分不清。” 随着话落,内堂所有人都加入了讨论,均是在猜测张陈二人的阴谋,以及他们若是来了,他们要如何应对。 “我们一定支持小娘子,绝不能让他二人得逞!”二白号召道。 “不错,小娘子为了给大家治病,就算累倒都不曾抱怨过一句,我们不能让她还受委屈了!”小六捏紧拳头。 “我们不能让小娘子受委屈。”其他人齐声附议着。 中气十足的回应和饱满的精神,倒是让这些病人多了几分气色,看起来人也精神多了。 第365章 说重点 当他们在商讨着怎么保护陆清漪的时候,身为当事人的陆清漪却和唐郎中在研究几个病人的方子要做何改动。说到一半时,她连打两个喷嚏,不禁低喃一句。 “是谁在念叨我啊。” 午后,当陆清漪去里堂给病人检查的时候,意外收获了许多热情的鼓励。 “小娘子,你是最好的。” “小娘子,我们都会支持你的。” “小娘子不用怕,我们都在。” 直把陆清漪鼓励得一头雾水晕头转向,好不容易才从这莫名其妙的鼓励和众人炙热无比的目光下脱身出来。 “今天大家好像格外精神啊。”她不禁托着下巴,感叹道。 唐郎中笑嘻嘻从她身边经过:“那不是好事吗,多亏了他们,否则我都没发现原来我们还是知道怎么笑的。” “也对哦。”自从村子被封,他们经历了乱斗和瘟疫,就算承受能力再强的人,也都笑不出来。 “就是很奇怪他们怎么突然情绪高涨,要是知道原因的话,说不定可以如法炮制。大家心情好的话,病也会好的快一些。” “这个只怕有点难。”唐郎中笑道,看他的样子似乎是知情的。 陆清漪狐疑地眯起眼睛:“我怎么感觉你们好像有什么事在瞒着我。 唐郎中闻言打哈哈:“没有,小娘子想多了,不过你很快就会知道是什么事了。放心,我们都是支持你的。” 这……怎么越说她越糊涂了。 不过诚如唐郎中所言,陆清漪很快就知道医馆里的人都怎么了。 午后陈大夫就来到医馆,美其名是来帮忙的,实际上一来就开始调查陆清漪这段时间的所有事。然而陈大夫不知二白老早给病患都打了预防针,所以他的所有问话都被忽视了。 “这小娘子在黄郎中走之后,是不是都是靠唐郎中开药的。你们当中有没有人因为喝了她开的药之后身体不适。”陈大夫见没人理他,便开始打算捏造是非了。 然而这话一出,就有人听不下去了:“小娘子都治好了几个人了,她开的药都很好,你不懂就别说,到底是不是大夫啊。” “就是,呱噪得很,吵得老子都睡不着。” “你到底是不是来治病的啊,不是就快走,别烦着我们歇息。” 说话间,二白他们端着热汤进来,用以洗簌。这是他们每日午后必须要做,因为到了黄昏天气冷很多。 这些汤药是用金银花熬煮的药汁,主要还是起消炎和杀菌的作用。为了让他们身体尽快好起来,陆清漪要求必须隔天就要洗簌,保持身体干净。 二白这一来,就把陈大夫给赶了出去。无奈,陈大夫只好去另一个房间,却没想到陆清漪也在里头。 “来的正好。”陈大夫露出阴险的表情,大步走进去,装模作样的给另一个床上的人看诊。 陈大夫进来没有刻意隐藏脚步,陆清漪虽然没有正面看到他,不过从他装模作样的咳嗽声和故意抬高的音调,就已经认出他来了。 陆清漪无语摇头,告诉自己不要理会这种人。 然而我不犯人,人非要犯我。 就在陆清漪仔细询问完眼前的病人,正要说话,就听见陈大夫那边传来夸张的说话声。 “什么,你已经在这十几天了,到现在身体还没康复吗?没事,让老夫来给你仔细瞧瞧,不用担心。” 陆清漪眯起眼睛,深吸口气,努力不被陈大夫所影响。低头正要交待自己病人一些注意事项,就又听那头传来陈大夫拔高的音量。 “老夫瞧你脉象虚浮,关节红肿,舌苔发白,气血不足,身体非常的虚弱。难道他们都不曾给你开补气血的药作辅助吗!” 明显是在煽动病人情绪了,陆清漪忍无可忍,转头道:“陈大夫,请你看诊的时候声音小一点,这里还有其他郎中在看诊,你会打扰到他们的。” 陈大夫本就在等着陆清漪说话,她一开口正中他下怀:“正好小娘子开口了,那老夫身为一个大夫,就不得不提点一下你们这些后辈。” 陈大夫其实不过四十来岁,顶多就跟陆清漪他爹一样大,却开口闭口自称老夫。就连孙大夫都不甚少以老夫自居,多是自称孙某。也就他一直端着架子说话,听在陆清漪耳里实在刺耳得很。 “方才老夫是在别处看诊完才过来的,我发现你们这边有很大问题。” “哦,有什么问题呢。”陆清漪眉毛一挑。 “就比如方才医童熬煮的那些汤汁,这分明便是非常没必要的开销。要知眼下药材就如那黄金一般珍贵,你可知金银花这一味药有多少用处。” “所以呢?”陆清漪没耐心听他大话连篇,“捡重点说。” “你……”陈郎中被她的态度激怒,但转念想到自己不能被她气得失去理智,否则就失去了他来这的目的了。 “小娘子,身为后辈,老夫劝你口气莫要太狂了,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陆清漪再一次粗鲁打断他的话:“那与我何干,请说重点。” “噗嗤。” 有人被陆清漪毫不留情面的态度给逗笑,忍不住偷笑出声,但很快憋住,只是还偷偷和其他人对视一眼,又偷偷笑了起来。 他们的嘲笑自然全落入陈大夫眼里,他本便是骄傲自满的人,面对陆清漪几番不留情面的打断,深觉被落了面子,心中愤怒不已。 “小娘子,你身为一个大夫,在明知药材不足,而且银子也快花光的前提下,竟还作出如此浪费之举,分明就是你为了突出自己的特别,肆意浪费药材。” 为了突出自己的特别?浪费药材? 这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陆清漪气笑了:“那么我想问陈大夫,你如何会觉得这是一种浪费呢?” “难道不是吗!你让病人隔天就洗一次,说的好听的是治病。可这些需要消耗大量的金银花。而你看这个病人,身体发虚,气血不足,你却没让人给他调理,便是失职之一。光是上面两条,就足以证明你根本不适合当一个大夫。” 第366章 反将一军 “我老早便说,你不适合当大夫。不过是用过几次歪门邪道的东西救过几次人,就真当自己是会救死扶伤了。”陈大夫哼道。 “况且自你们来这治理鼠疫已经过去一个月了,可是进展十分缓慢,怕不是因为其中有人医术不精,拖了黄郎中的后腿。所以黄郎中一过世,病患们的病又延缓下来。” 说到这里,唐郎中也是有些听不下去了:“陈大夫,事情与你说的根本不一样,小娘子她……” “没事唐郎中,我来。”陆清漪拦住唐郎中,不想他因为自己开罪陈大夫。“关于你说的那两点,我可以为你解答。” “首先你说到的金银花药汤洗簌的问题,我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人在泡澡的时候,身上的毛孔都会张开,而金银花本身就具有消、毒的作用。”为了让他听明白,陆清漪抑制自己差点蹦出口的前世的医学术语。 “泡澡可以有助于他们的身体尽快吸收药的效果,而且也可以洗去他们身上的汗水污垢,还可以增加抵抗力。” “至于那些用完的金银花以及药汤,我们也是另有作用的。我们找到了红狼存在的原因,而那一片山头被污染了,因此这些汤药和金银花的残渣第二天都是要运上山去浇林在植被上的。” 说到这,陆清漪露出一抹嘲弄的笑容:“不过陈大夫自封村后就没在陆家村,想必不知道吧。”她故意说。 “你……”陈大夫被她说中心事,脸上微怒,心中却有些发虚。 陆清漪才不管他心里想什么,继续道:“至于你说的气血不足的事,容我说一句,陈大夫了解鼠疫吗?” 陈大夫没想到她会突然发问,愣了一秒,随即反驳:“如何会不知!” “那问题就解决了。”陆清漪冷冷一笑。 陈大夫不解,只当她是故弄玄虚:“胡说,我了解鼠疫和他们气血不足有何干系,怎么就是解决了!” “不明白吗?”陆清漪眉头一挑,“陈大夫难道不了解鼠疫的病状吗!” 这话一出,陈大夫正要继续顺着她的话反驳,却不知想到什么,脸色一变。 里堂中,气氛有些诡异,仿佛很寂静,但却能听到外头的说话声。 除了陈大夫外,大部分人都在互相交流着眼色,全都一副看戏的表情。若是眼前有瓜子有茶,怕是都嗑起来了。 而陈大夫脸色发青,显然是被某人给气的。他对陆清漪的发难全被陆清漪给挡了回来,甚至反将他一军,怎叫他能有好脸色。 然而陆清漪已经是很给他面子了,至少没当众戳穿陈大夫对鼠疫不了解的事。 实际上,刚刚陈大夫的质问就是给自己挖了个坑。染上鼠疫的人身体都会发虚,由于淋巴肿大的关系,甚至不能进补,否则只会适得其反。 而陈大夫质问陆清漪他们没给病患补气血,恰恰暴露了他的无知。这样一个对鼠疫一点都不了解,姿态还傲慢无比的人,如何能静得下心来给村民治病呢。 不过短短几句话,里头的人也都大概看明白陈大夫所以如何一个人,又是否适合留下来帮忙治病。 陈大夫被陆清漪无形赏了两耳光,心觉十分没面子,可想到他进来要办的事,只能努力压下心中的愤怒。 “原是如此,小娘子一番话倒是让老夫茅塞顿开了。”陈大夫一反常态,不再咄咄逼人,反而还露出了笑容。就是这笑有点勉强,看的更瘆人了。 陆清漪嘴角抽抽,差点冲口而出,劝他不想笑就不要笑。然而想想自己已经落了他面子,做事留一面,日后好相见嘛,就算了。 “如果陈大夫没有别的疑问,那就请不要再妨碍我们做事了。”说到妨碍二字,陆清漪故意咬重音。 虽然不能明着损,但是暗暗戳他一下,也不是不行。 果然就见陈大夫脸色一变,不过他到底吃了四十多年的饭,又是个人精,很快就冷静下来。 “老夫想起还有一事要做,忙完便立马回来。”他自个儿给自己找了台阶下。 然而根本没人理他,反倒是陆清漪还好心提醒道:“我们大约酋时便会用晚膳,陈大夫可记得准时回来。” 陈大夫闻言点头道是,好一会后,他自己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他又不是在陆清漪手下做事的,为何要跟她报告行程。登时是懊悔地直捶胸顿足。 陈大夫这头一走,里堂的人就发出哄笑声,显然对于能看到他吃瘪很高兴。正好二白和小六都从别的房里过来,见这边气氛愉快,忍不住探头进来看看。 “有什么好事吗?”小六兴冲冲地从二白身后走出来,一脸好奇。 唐郎中便把方才陈大夫吃瘪的事复述了一遍。说完,二白和小六都捧腹大笑起来,连陆清漪也被逗笑了。 原本她也不觉得自己刚刚怼陈大夫有多好笑,可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就觉得特别好笑。尤其是联想到陈大夫那铁青的脸,就更觉得好笑了。 “哈哈哈,做的太好了。这种人就该给他点教训。”小六拍手叫好。 二白便也忍不住把刚刚他们那边的状况说了一遍。 “陈大夫刚刚在那边也被我们无视了,问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话,把村民们都问烦了,然后被村民轰出来的。” “真的吗,可惜我不在,错过了如此精彩的画面。”一旁的大夫发出了遗憾的声音。 这感叹立即获得了大家的附议,纷纷表示可惜没看到。 听到这的时候,陆清漪后知后觉看出了什么:“你们难道……什么时候知道的?” 不是为了不要引起太多情绪,所以孙大夫才给她写信吗?怎么现在整个医馆的人都知道了?! 没想到陆清漪居然自己猜出来了,二白抱歉道:“是我说出来的小娘子,我实在是气不过他们这么说你。而且不止我,很多人都很气愤。” “小娘子你别气,我们也只是不想你受委屈。况且他们说的都是凭空捏造的事,也不知安的什么坏心眼。”小六帮二白解释。 “是啊小娘子,我们都是想帮帮你。”床上的一个大娘也帮腔。 唐郎中点头:“他们都是一番好意,像陈大夫这样的人,忍一时或许风平浪静,但是也一定会让他更嚣张。” “对啊,那种人就是该给他一个教训,否则会一直来寻事找麻烦。”大叔也道。 倒是没想到原来大家都在担心她,怕她受委屈,这是陆清漪没想到的。 第367章 碰头 对于陈大夫的到来,陆清漪心里是觉得烦,但也不是她无法应付的人。可是当看到大家为了维护她做出的反击,那瞬间就觉得心里满满的幸福和感动。 让她鼻子一酸,差点就哭出来。 “其实我……不是责怪你们,就是没想到你们都知道了……”花了好一会,她才从这满满的感动中回过神来。 难怪昨天他们突然都跑来跟她说会支持她叫她别怕诸如此类的话, “非常感谢你们对我的维护。”陆清漪诚恳道。 “谢什么,小娘子的努力和辛苦我们都看在眼里,你不用怕,我们一定支持你的。”大叔义气云天的说到。 一番话又引起一片点头附和。 而当医馆里大家和乐融融的时候,陈大夫铁青着脸出了医馆后。由于风雪极大,他把斗篷的帽子戴到头上,埋着头沿着街道快步行走。 但或许因为他甚少来陆家村,走了好久才来到他要去的目的地。只是他并没有靠近,而是站在一个铺子的屋檐下,戴上了布巾,全身上下只剩一双眼睛,不远不近的观察着。 陈大夫目光所及,正是一口井,井的周围有两个人在看守,每一个要去打水的人,都要在他们的注视下才可以打水。然而明明是十分不讲理的行为,却没有任何人质疑,反倒闲着的人还跟守井的人唠嗑起来。 见状,陈大夫不由皱着眉头,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好一会,他才自个儿摸索到大井这边。 大井这边的情况更是超乎他预料,打水的人很多,几乎隔一会就有人过来,因为每日的早晨和午后这段时间,大井都会有半高的水位。 陈大夫眉头锁得更紧,又是加快脚步往另一个方向走去。好不容易到了下一个小井,这儿倒是比放才要荒凉的多,但是守井的同样有两个。 这时,有人悄悄靠近陈大夫,伸出手轻拍他的肩膀,差点把陈大夫吓得魂飞魄散,尖叫出声。 “是我。” 陈大夫惊吓,捂着胸口一脸怒气:“张大夫!走路不出声,人吓人会死人的!” 张大夫也没想到陈大夫会吓成这样,心中略感鄙视之余,表面倒是很平静:“抱歉,没想到陈大夫如此专心致志。” 陈大夫怒气冲冲地甩了下手袖,精明如他怎会听不出张大夫这话里埋汰的意思。 “你怎么在这?”陈大夫问。 “寻了个借口出来的,陈大夫又为何在这?” “一样。”陈大夫显然不想说太多。 见状,张大夫粗略猜到陈大夫在陆清漪那边吃瘪了。然而他还是刻意提出来说:“那边怎么样了,能赶走那个女人吗?” “哼,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妇人,有何难处。”陈大夫面有怒气,一提起陆清漪,他就不舒服。 一看他这种反应,张大夫便知道自己猜想的十有八九不差了。他内心冷笑一声,面上却说:“与那妇人对上,陈大夫可要当心一些,陈某听说她相公如今在村里也是颇有威望。” “她那个盗贼相公?”陈大夫皱眉。 “现在可不是盗贼了,他二人在封村的时候救了不少人,之后又为村民做了不少事。现在啊,他们可是村民们心中的大恩人之一呢。” “你倒是了解不少。”陈大夫侧目看他。 张大夫呵呵一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总要知道自己要对付的是什么人才行。” 陈大夫却没他那么谨小慎微:“哼,不过是个妇人,难为张大夫倒是费心了。按我说,眼下最重要的是那几口井。” 说到井,张大夫也是有些苦恼:“没想到他们竟然还派人守住井口了,看来要夜晚再来了。” “就怕他们夜晚还有人守着。”陈大夫故意和他唱反调。 张大夫笑:“那也无妨,夜晚嘛,人总是比较疲惫的,只要趁他们不注意再下手就可以。况且我们是大夫,他们不会怀疑到我们身上来的。” “哼,但愿如此。” 显然陈大夫并不认同张大夫所言。只是他也知道,目前是不可能靠近这几口井的了,越是刻意越是容易暴露自己。 随后,这两人各怀鬼胎的离开,一个回了陆清漪那边的医馆,一个回了西边废屋处。 夜幕降临,饭后不久,陈大夫又出门了。 或是因为瘟疫已经有了治愈的方子,百姓们心头的乌云散开了些,晚饭过后,有些村民会出来走一走,消食或是散散心都有,所以陈大夫就变得不是那么的显眼。 他一路行走,先去大井附近转悠,老远看见守井只有一个人时,他心里一阵雀跃。然而等他稍微走近,发现守井的人是个魁梧的大汉,一双鹰眼锐利得仿佛十里之内的猎物都在他掌控之中。顿时就打退堂鼓了。 “好可怕的眼睛,陆家村何时出现了这么厉害的人物?是陈县令之前说的,那个当过捕快的白展堂吗?”陈大夫喃喃自语道。 心想对上这样的人肯定会吃亏,因此转身就又离开,彻底放弃在大井周围转悠。 陈大夫在大井碰了壁,只好去另外两个小井查看情况。没想到到达另一个小井附近的时候,又发现守着小井的同样是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 只是相比起大井的那个人,这边的男子眼睛没有那么可怕,气势也远不如大井边的吓人。但是从他的身材来看,对上了也是讨不到好处的。 陈大夫紧皱着那一对稀疏的眉毛,琢磨嘀咕着:“该不会是三个井都派了壮汉看守吧。” 这时,他看到有人从远处走来,手里提着个食盒,似乎来给这个汉子送吃的。 “白哥。”老远,脸上留着八字胡的男人就笑嘻嘻跟井边的人打招呼。 井边的白展堂闻言淡淡点头:“怎么过来了?” “给你送点酒酿蛋,今儿夜里会冷,大夫说怕你们会着凉,寻我们送了酒酿蛋来给你们暖身子。”陆巴子举起手里的食盒。 白展堂点点头:“放一旁就好,晚些我再吃。” 陆巴子也不啰嗦,把食盒放到井边,顺口问道:“有异样吗?” 第368章 谨慎 “没有,夜里人比较少。”白展堂边说着,眼睛保持警惕地四处搜寻,“你们呢。” “差不多,每天都有人来打水,但都是普通的村民。我都几乎要把所有人的脸给记下来了。”陆巴子哈哈打趣道。 听他轻松的语气,白展堂便明白的确没什么事。 就听陆巴子又道:“我看那狗官是不敢再派人来下毒了,有了那前车之鉴,他还敢来吗!” “这倒不一定。”白展堂轻轻摇了摇头。 在衙门做事了好几年,陈县令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多少了解。像他这种自私精明且心狠手辣之人,不达目的是不会轻易罢休的。 况且一旦村子解封,他之前的所作所为就会被揭露,虽然最严重的结果不过是丢了乌纱帽。可没了那官职,等同要了陈县令的命,他如何会让这种事发生。 “现在是不知他到底会做什么,他在暗我们在明,谨慎一点还是必要的。” “白哥,你说他若是还派人来下毒的话,会派谁来呢?” “应该会派个不会让我们起疑的吧,毕竟他已经失败过一次,加上村子被封,里头来来去去就这么些人,突然冒出个陌生人,未免太过显眼。” “这样啊……”陆巴子摸着下巴琢磨,“要派个熟悉的人来,还要是会听命于他的……白哥,那狗官会被陆里正回来吗?” 白展堂摇头:“封村的时候陆里正跑最快,况且以他平日的恶行,他若是敢回来,不用来到井边投毒就先被村里的人打死吧。” 想到那个光景,陆巴子哈哈大笑起来:“有趣,我倒是想看到那个画面。不过这陆里正胆子跟老鼠一样,怕是不敢来。” 他自顾笑的开怀,白展堂抬头看着天空的毛毛雪,说:“行了,我不用你在这里陪我,回去休息吧。” 陆巴子待说什么,但被白展堂拦了回去:“别忘了你明日还要巡逻。” 一句巡逻就打断了陆巴子的小心思:“好吧,那我回去了白哥,那汤记得喝。” “啰嗦。”白展堂哼道。 知白展堂是傲娇,陆巴子嘿嘿一乐,不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离开前,陆巴子眼角瞥见不远处有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偏头想要仔细辨认的时候,却发现什么都没有。 “怎么了?”白展堂见他突然停下,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自然是什么都没看见。 “没,就是好像刚刚看到有个人在那探头探脑的。可能是我看岔了吧,或许只是阴影。”陆巴子挠着后脑勺迷糊道。 闻言,白展堂又往方才的方向看了眼,随后轻声道:“你过来守着,我去看看。”想来是不会随便放过每一个可疑的地方。 陆巴子秒懂,立刻补位同时警惕起来,双目四处戒备,并且分神盯着白展堂走过去的方向。 陆巴子发现的可疑的地方就在一个关门了的铺子拐角处,由于附近没有挂灯笼的缘故,所以阴暗的角落很多。如果要藏人的话,的确十分有利。 白展堂小心谨慎的走近,一边伸手摸上腰间的佩刀,倘若真有人躲在这的话,也不怕对付会突然偷袭。 一步,两步,脚踩在浅雪上,几乎没发出多大的动静,以防对方察觉转身跑掉。白展堂屏着呼吸,准备随时应对突发情况。 却不想,待他走近,小巷中一个人影都没有。 难道真是陆巴子看错了? 白展堂蹙着眉,缓缓收回紧绷的状态,随后回到井边。 “没人吗?” 白展堂摇头。 “那看来还真是我看岔了。”陆巴子感到抱歉。 白展堂宽慰地拍拍他肩膀:“谨慎些是好的,我们要时刻保持警惕。” “明白的白哥。那我就先回去了。” “去吧。”白展堂点头。 陆巴子彻底走后,白展堂又下意识看着刚刚的地方,再三确认的确没人躲藏在暗处,才移开视线。 而在不远处,不小心被陆巴子看见,立马借着几个经过的村民做掩饰走开的陈大夫,一脸后怕的走在路上。 “不愧是当过捕快的,眼力劲儿真好。” 虽然方才隔的远,听不见井边的对话。但从他们的肢体和身材来看,应该是白展堂的人。 “假如这边的是白展堂的话,那么大井那边的男人就是赵小娘子的相公吧?”陈大夫烦躁的摸着下巴的胡子。 这二人不管是哪个都十分棘手,倘若最后一个井守夜的人和这边一样难缠,想要趁夜色朦胧身体疲乏投毒,怕是不可能的了。 想到这,陈大夫怀着沉重的心情来到了最后一个小井。对于这个小井他不抱任何希望,所以一路走来都心不在焉的,整个脑袋都在思索着别的办法。 因为想的太出神,以至于他差点就直接走到小井那儿去了。幸好正好经过一个打着大灯笼的铺子下,被烛光投在地上的自己的影子吓到,这才停下脚步。 “该死,差点走过了。”他迅速闪到灰墙之后,背部紧贴着墙面,直到确认没人往这边走来,才大松口气。 陈大夫小心翼翼探出头,便见小井边坐着一个人。 没错,是坐着,相比起方才看见的白展堂和赵珩渊,这边守井的人居然懒洋洋的坐在竹椅上,头上甚至戴着个竹笠,半掩着脸,只露出好看的下颌。那姿势和动作,分明就是在睡觉嘛! 见状,陈大夫大喜。 “竟然在偷懒。” 发现这边的守夜人比较懒散,陈大夫原本低落的情绪瞬间消失。他小心探头,仔仔细细把那个睡着了的人从头到尾扫视一遍,越看越高兴。 “身材瘦弱,不像是腿脚有功夫的人,应该不是白展堂的人。难道是普通村民守夜?” 想起白天也有村民跟着巡逻的情况,陈大夫觉得自己的猜测应该八九不离十。毕竟从之前打探到的消息来看,白展堂的人不多,也就十来个而已。 “这是一个突破口,问题在于,怎么做呢?”陈大夫低头琢磨着。 想要解决掉一整个村子的人,除了投毒并非没有其他办法,只是要一次性弄死的话,投毒是最快速高效的。 第369章 看走眼了 “看来要回去和姓张的商量一些对策,总不能事全让我干了,功却要分一半给他。”想到这,陈大夫趁着井边的人还没醒,匆匆离开。 殊不知,陈大夫这头一转身,井边的人就动了动。一只手缓缓拿开盖在脸上的竹笠,望着陈大夫匆匆离开的背影,露出一抹有趣的笑容。 “这么快就找到人来下毒,这个陈县令倒是有点本事啊。” 话落,九春摸着下巴,表情纠结:“只是,他怎么偏偏就挑中我下手了呢,该不会是觉得我看起来比较弱吧。居然连行踪都不隐藏,分明是看不起我嘛。” 他后知后觉自己被当成软柿子了,登时没了看戏的心情,暴跳如雷起来。 “哼,小瞧爷,看爷怎么整你。” 清晨,天光露白,巡逻交接后,赵珩渊打算回山上洗去身上的寒气再去找陆清漪,半路却被一个人拦下。 “将军。”正是刚换了班,从头包到脚,只露出一双眼的九春。 赵珩渊淡淡瞥了他一眼,一步都没停,越过他继续向前走。九春也不介意,负手跟了上去,依旧一副笑嘻嘻的表情。 “将军,可知我昨夜看到什么了?” “陈县令的人?”赵珩渊连思索都没就给出了答案。 闻言,九春愣了一下,笑容瞬间垮了,颇为无趣地撇撇嘴:“你如何猜出来的。” “你笑的太开心。”赵珩渊说,心中默默补充一句,还露出了财迷的表情。 他一向笑脸迎人,没想到赵珩渊却能分出其中变化,这男人不愧是晋国第一将军,城府深的很。 九春又是撇撇嘴,但是他没有在此时上纠结,而是兴冲冲的说出他拦路的原因。 “小的再一次替将军找到下毒的人,将军有何表示啊。” 赵珩渊游刃有余挡回去:“人抓到了吗?” “倒……还没。夜里昏暗,没能完全看清。而且,对方也没完全露出马脚来。”这自然是九春的诡辩了,当时他压根没想过要抓对方,只是觉得可以借此多要点银子罢了。 不成想赵珩渊听后不慌不忙道:“那我为何要有所表示?”他反问。 “但是我能把他引出来。”九春不甘示弱。 这一回赵珩渊有反应了,他停下脚步,侧目看了眼九春,露出抹兴味的笑容。 不知是不是甚少看到赵珩渊有这样的表情,九春被他这一笑看的心里直发怵,下意识后退两步,同他拉开距离。 “你做甚这样看着爷?” “我只是在想,你不应该暴跳如雷吗?” “爷为何要暴跳如雷?”九春不解,下意摸了一下腰间的钱袋,完好无缺,还在。对赵珩渊的话更觉莫名其妙了。 赵珩渊也不卖关子,好心为他解惑:“那人不挑我也不挑白展堂,独独挑了你下手,难道你就不觉得被看轻了吗?” 这话正好戳中了九春的敏/感/点。 他昨夜原本就为了那瞎了眼的人,气的想追上去暴打他一顿解气,要不是看在银子的份上,勉强压下心中的憋屈。没想到不过是简单几句话,就让赵珩渊把来龙去脉都给理清了,叫他如何不郁闷。 “赵将军可真是七窍玲珑心啊。”九春咬牙切齿。 “多谢。”赵珩渊不客气地收下了这声违心的称赞。 九春只觉胸中一口淤血卡在了喉咙处。 原以为这是个大方的财主,没想到这般小气。 回想起赵珩渊第一次找他做买卖,出手多阔绰。再对比现在的一毛不拔,这落差让九春实在是难以适应。 “看走眼了,唉,看走眼了。”他直唉声叹气,但话分明是说给赵珩渊听的。 赵珩渊只当没听见,依旧走他的路,只是快要到山脚的时候,他说:“傍晚我去找你。” “别,爷不想见你。”没有买卖,九春立马恢复他的真面目,一点都不想搭理赵珩渊。 傍晚,赵珩渊出现在棺材铺外。才走近,里头一个人飞奔出来,一把抱住他的大腿,大声嚎啕出来。 “这位爷,求求您带我走吧,这里真不是人待的,小的真受不了了。您就发发善心,救救小的吧,否则小的命都要没了。” 赵珩渊低眸扫眼又挂在他腿上的人,眉头轻皱。 这个大牛是打算每次他来都抱他大腿痛哭不成? 就见九春手里端着碗筷,慢悠悠从里面走出来,一脸笑眯眯:“大牛啊大牛,亏我好吃好住的伺候你,你就这么报答爷的?嗯?” 九春轻哼一声,大牛立马条件反射地放开赵珩渊,委委屈屈地缩在旁边,哀戚地瞅着赵珩渊,看起来倒还真是很可怜的样子。 赵珩渊便看着九春。 瞧出了赵珩渊眼里的多疑问,九春深觉自己被委屈了,跳脚:“爷可没虐待他,不过是让他削木做棺材罢了。也不想想爷被谁喊去守夜了,这铺子里的买卖还做不做了。”说到底,还是舍不得做棺材的银子。 赵珩渊闻言越过他看向院子中堆积的木材,浓眉一挑。 不消九春和大牛说,他大抵也能想到是什么事。 无外乎大牛把做棺材的木材给浪费了,回来的九春心疼银子,拿着算盘哒哒哒地给大牛算起帐来。而且依照九春的性子,大牛这账怕是没个几百两解决不了。 怪不得大牛哭着命快没了,怕是担心还不起银子,会被九春抓去丢给陈县令换银子吧。 难得的,赵珩渊第一次由衷的同情起大牛来。 棺材铺中,九春端着碗蹲坐在石阶上,看似漫不经心,实际一直在监督大牛刨木板。完全忽略了也在一旁的赵珩渊。 每天大清早就被揪起来干活到晚上,大牛欲哭无泪,只好认命地死刨着木块,仿佛要把自己的郁气都发泄在木块上。不想下一秒一颗石头打在了手背上,嗷得他一下跳了起来。 九春眉毛上扬:“大牛,你是嫌欠爷的银子还不够多吗?” 大牛登时如梦初醒,苦兮兮哀求:“别啊爷,再算下去,小的裤子都要没了。” “去去去,谁要你的银子啊。”九春嫌弃地翻白眼,“给我用心点,再刨坏我一块木头,你就等着爷的拳头伺候了。” “是是是……” 第370章 还是苦肉计好使 大牛被九春吓得冷汗直冒,但还是其心不死,故意装出可怜的模样看着赵珩渊,以期获得他的同情。 九春见状,毫不客气地打破他的幻想:“你也不用指望他了,他眼不眨一下,手起刀落杀人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个角落欺善怕恶呢。” 大牛闻言吓一跳,似难以置信,但在触及赵珩渊那鹰一般的眼神,又觉得九春肯定没骗他。顿时是被自己脑中的画面吓得腿根子直打哆嗦,再也不敢指望赵珩渊了。 对于九春的恐吓,赵珩渊没有加以阻止。虽然他不赞同这样吓人,但如果是像大牛这种欺善怕恶之人,倒是无妨的。况且,对于大牛抱腿式求救,他亦是头疼很。 “你有何想法?”他转向从刚刚抱着饭碗到现在都还没吃完的九春。 九春翘着二郎腿,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这话该问将军才是,爷又不是拿您银子替您做事的人。”说到底还是银子的事。 赵珩渊早习惯他张口闭口就谈银子,已经到了过耳就风轻云淡,自动忽略掉的地步。 “你昨夜可看清他生得何模样?” “那倒没有,即便看清了,爷也不知他是何人。” “连你也不知?”赵珩渊发出难得的感叹。 闻言,九春炸毛:“爷又不是万事通,岂能知晓每一个人的来龙去脉。” “哦。”对于他的炸毛,赵珩渊回以一个淡淡的哦字。 这副淡漠的态度让九春觉得被看轻了,反而激起了他的好胜心。 “虽说爷不知他是何人,但却知道他不是陆家村的人。” “不是陆家村的人……”赵珩渊低声轻喃一句,若有所思。 九春眉毛微挑,道:“那人出现的时候正是饭后不久,敢再这个点大摇大摆在街上闲逛的人,便是笃定没人会怀疑他。一般来说,这种人要么是本村人,要么是大家都不会怀疑的人。” 赵珩渊望他:“最近可有人进村了?” “这个爷怎么知道。”九春翻白眼,唯恐又被赵珩渊轻视,他又道,“还不是因为爷每晚都去守夜的关系,白天还要盯着那头牛做事,哪有时间注意这破村有没有人进来。” 言下之意,这事说来全怪赵珩渊。 赵珩渊自动忽略他后半段话,分析到:“这种时候,鹿砦那头是不会轻易放外人进来的,尤其对方还不是陆家村的人,没有人会蠢到特意进瘟疫蔓延的村子。” 一语中的,九春露出你也不蠢的表情:“不愧是赵将军,这么快就想出其中的问题。” 这个敢公然出现在大家眼皮子底下,计划投毒的人是谁,九春和赵珩渊心中已经有底了。如今他们要做的便是守株待兔即可。 “你一切照旧即可。”知晓九春不可张扬,赵珩渊沉思片刻,说,“你的事,我会安排好的。” “那便有劳将军了。”九春不客气的接受了,毕竟这原本就与他无关。 实际上,谁都没想到对方就这么好死不死的挑中了九春这个拿来凑数的人呢。 也该是陈大夫倒霉,挑谁不好,居然挑到这个比谁都精的人,也是他流年不利,活该栽在赵珩渊他们手里。 离开棺材铺,赵珩渊转身就去找陆清漪了。然而陆清漪并不在房里,而是去里堂看病人去了。 赵珩渊没有进屋,而是撩袍坐在了廊沿上假寐,不想因为小院太过安静,加上知道陆清漪在附近,心安的他居然就这么睡了过去。 当陆清漪回来的时候,老远就见自己门前游廊上坐着个人,歪着头靠在廊柱边,胸膛有节奏的起伏,分明是睡着了。 唇瓣微微上扬,陆清漪放轻脚步,小心翼翼地走近。未免吵醒赵珩渊,她下意识还屏起呼吸,双手紧攥着裙摆提着走。 待走近,第一眼便先看到他眼下深深的人一圈黑。联想到此刻早膳过了还不到一时辰,想来赵珩渊应该是一夜未睡就跑来了。 “是发生了什么急事吗?连睡会的时间都没有,就赶过来了。”陆清漪心疼地看着他的黑眼圈,眉头轻皱。 然而外头风寒,在游廊上睡觉可不是办法。 正为难之际,赵珩渊自己醒来了。 “清儿。” “相公,是我吵醒你了吗?” 赵珩渊摇头,并非陆清漪吵醒的他,他甚至都没察觉到陆清漪过来了。只是昏睡时,恍惚间似乎闻到来自她身上的气息,这才醒来的。 “忙完了?”赵珩渊仔细打量她的脸色,瞧见她脸颊已经有了些许血色,心头的担忧散去不少。 “刚忙完,你来多久了?” “不是很久。”他含糊不清的回道。 陆清漪可没那么好糊弄,伸手摸上他的脸,手心下,他的青茬子有点刺,皮肤冰凉冻骨,一点温度都没有。也不知道到底在外头待了多久。 陆清漪无语碾眉,可又舍不得怪他,只好赶紧说重点,好让他快些回去休息:“是不是有什么事,所以你才特意过来?” “不错。”赵珩渊淡淡勾唇,他就知道,他的小娘子聪慧过人。 “那进屋说吧,屋里暖和些。”陆清漪主动提出。 赵珩渊诧异,但在看到她眼里的关心,后知后觉发现,原来还是苦肉计好使。 一进屋,陆清漪就往赵珩渊怀里塞了个暖袋,又在脚边放炭炉,转身还想去煮热茶,但被赵珩渊拦下了。 他握住她的手腕,柔声道:“别忙活了,让为夫好好看看你。” 陆清漪思索了片刻,乖乖坐下:“那就先说正事。”一副巴不得他赶紧说完离开的样子。 赵珩渊忍不住笑了:“就这么急着赶为夫离开?” “不是赶……就是……你都累了一晚了。”顿了顿,伸手摸上他稍微有了温度的脸颊,“我心疼啊……” “无妨,习武之人没那么容易着凉的。”赵珩渊安抚道。 话虽如此,但:“我看着冷不行吗。” 赵珩渊又笑了:“可以。”自家娘子说什么便是什么了。 “我来确是有事,是关于投毒的。” “又有不知死活的家伙来送死了?”陆清漪一下就猜出来。 第371章 置之死地而后生 “嗯,不过我们目前还没确认其身份。”赵珩渊说。 “人还没抓到?” “只是见到一个疑似鬼鬼祟祟的人在井附近徘徊。” 在附近徘徊,能这么明目张胆…… “是村里的人?不,不对……” 能被困在村子里的人,基本都是和陈县令没有深入交集的,否则也不至于被困在里头。况且就算有人听命于陈县令,在村子被封的情况下,他们是如何取得联系的。 “是从村外来的?可是这个时候,守鹿砦的人不应该放人进来。就算是陈县令的命令,他也无法完全避开吴太守的人。”陆清漪不解。 陆清漪果然聪慧,不过短短片刻,已经几乎接近赵珩渊他们的猜想了。 “清儿认为,这个时候,什么人既能轻易进村,又不会引起包括吴太守与村民在内的人的怀疑呢?” 在村子瘟疫横行的时候,寻常人哪敢进来,就算是大夫,没有相当的心理素质,也未必敢进来。 大夫…… 难道? 陆清漪突然明白赵珩渊来找她的原因了。 “最近的确是有两个大夫进村了,之前我曾经接触过,秉性着实一般。” 然后陆清漪便把陈张二人的事粗略跟赵珩渊说了一遍,只是忽略了他们给自己找茬的事。 “我原本以为他们只是想要来凑个功劳,倒是没想到他们原来是另有企图。” 陆清漪不住皱眉:“可是这二人皆是大夫,结合他们的秉性,平日里应是不缺银子,用银子能收买他们吗……” “人心不足蛇吞象。”赵珩渊意有所指。 也是,银子这种东西自是多多益善,谁能拒绝得了呢。 “那你们打算如何做?” 好不容易疫病有了起色,假以时日村子就会解封,断不能在这里让陈县令得逞。 “置之死地而后生。” 置之死地而后生? 陆清漪不解。 赵珩渊解惑:“虽然疫病已经有了治愈的法子,可到底什么时候结束也不清楚。敌在暗我们在明,虽然侥幸两次投毒的人都被我们识破,可是长期以往下去并非长久之计。” “那么……我们是要……”陆清漪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要杀了陈县令吗?”她颇为认真问。 见状,赵珩渊被她的表情给逗笑:“清儿想到哪去,若是就这么杀了她,那便是太便宜他了。” 是啊,陈县令那样的人,就该发配到蛮荒之地去受些折磨才大快人心。 “可是不杀陈县令的话,要怎么置之死地而后生?”陆清漪虽然脑袋转的快,可是关于计谋方面实在是弱项啊。 “相公你就别卖关子了,快告诉我吧。”她撒娇着。 赵珩渊抿唇一笑。 他这小娘子聪慧是聪慧,无奈心底善良,对于计谋那是一窍不通,也没什么心眼,心事全写脸上,还真是好猜得很。 但,他不就喜欢她这一点嘛。通透却不耍小聪明,善良但不盲目。 “为夫说的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法子,便是瞒天过海。” 瞒天过海…… 陆清漪细细琢磨一番,很快便想明白赵珩渊的意思。 “相公是要……骗过陈县令?让他以为村里的人都死光了?” “不错。”赵珩渊微微一笑,投去一个赞赏的目光。 赵珩渊的眼神犀利,但只对外人。面对陆清漪的时候,他眼里的宠溺都快溢出来了。便如此刻,他眼里的深邃几乎要把陆清漪给看融化了。 陆清漪一个羞怯,下意识低下头,随后又骄傲地挺了挺胸,一脸高兴。 “这个法子的确妙,只要能骗过陈县令,接下来我们就可以松口气。至少,不用再因为这个狗官担惊受怕。” 是啊,因为投毒一事,他们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和精力,对于陆家村而言简直是雪上加霜。幸而白展堂他们大多都身强力壮,否则谁顶得住这样的劳力活。 只是…… “要怎么骗过那狗官?我不觉得陈大夫他们会听我们指使,总不能让整个村子的人一块做场戏给他们看吧。” 还有一点,戏完后,这二人如果不出去的话,总不能一直演下去吧。 “自然不是做戏。”赵珩渊倒是没想到陆清漪想到这来了,“那两人必须抓起来严加看管,免得让他们有机可乘。” “如果抓了陈大夫他们的话,那不就和抓大牛一样。他们不出去传信,陈县令怎会知我们村里的人出事了?” “很简单。”赵珩渊目光落在院外的架子上,缓缓道,“药。” “药?”迷幻药?还是…… 陆清漪突然发现自己很蠢,竟然完全看不懂赵珩渊布的局是什么。 “清儿忘了,你们不是隔三差五便要从外头采买药材。” “于你们而言,买的药是为了村里的人。可是于吴太守和陈县令而言,这药便是你们的动向,他们可以根据你们的用药来判断村里的情况。” 说到这里,赵珩渊微微一笑,敛眸再睁眼。刹那间,油然而生一股浑然天成的自信:“同理可知,一旦你们需求改变了,他们也会有所察觉。” 陆清漪惊诧。 是啊,她怎么没想到这一点!他们会因为病情改变而换药,外头的人只要有心,找个大夫询问,一下就能知晓他们的事了! “相公,你真是太聪明了!”陆清漪不由赞叹,若不是不合时宜,她甚至可以站起来鼓掌欢呼。 “我完全没想到这一层。”她各种感叹,几乎把赵珩渊当神一般看待,倒是把赵珩渊看的不好意思起来。 从前常年打战布阵谋略,这些事于他而言都是小事一桩,甚至没费多少精力就想出了应对之策。 可是不知为何,再多的崇敬佩服都抵不过陆清漪的赞赏。尤其当她用一双闪闪发光的眼睛瞧着自己的时候,赵珩渊心中油然而生浓浓的满足感。 既然村外的人会以采药的需求得知他们村里的情况,想要骗过陈县令就要从采药一事下手。 “所以我们从现在开始要减少买药材吗?”陆清漪问。 “不,要增加。”赵珩渊摇头。 第372章 守株待兔 增加? 增加的话,就意味着他们非常需要药材,可也只能侧面说明疫症严重起来,能骗过陈县令吗? “难道……相公是想在大量买药后,突然减少采药的数量和次数?”陆清漪只能猜到这了。 “不错。”赵珩渊认同了她的猜测,“为了让陈县令相信村里的人已经快死,增加采药的量是最好的,之后再慢慢减少直至不再买药,鹿砦那头大约就能有所察觉了。” “而且,清儿可以趁此时间囤多些药材,因为我并不确定那头的人什么时候会反应过来。再者,还要熬到吴太守有足够把握拿下陈县令的那一天,才能放松警惕。” 是啊,瞒天过海虽好用,到底是蒙上纱的谎言,终有被揭穿的一天。何况,他们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还不一定呢,赵珩渊的话无疑提醒了陆清漪要注意的问题。 “相公,你想的实在太周到了。”周到到陆清漪除了感叹称赞,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老实说,换做她的话,都不一定能想到那么远的事,充其量只会先解决眼前的事。 “不过相公,你们要怎么对付陈大夫他们?”这两个人留着始终是个隐患。 “先守株待兔。”赵珩渊捏了捏眉心,说,“他们刚来不久,应该会再观察一段时间再动手。” 赵珩渊顿了顿,又说:“正好这段时间可以给你们做缓冲。” 也就是说,他们还有一段时间可以好好利用安排,之后只要等陈大夫他们自己乖乖走到陷阱里头就可以了。 说到陈大夫二人,陆清漪也是想起那个讨厌的陈大夫此刻在医馆的事。 “相公,你们不是还不清楚陈大夫他们生得何模样吗,现在陈大夫就在这边,至于张大夫在孙大夫那。你要去看看吗?” “也好。”知己知彼总是对自己有利的。 说话间,陆清漪注意到赵珩渊几次捏眉心。他甚少情绪外露,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根本不可能。但是两人好歹相处过半年,陆清漪多少能猜出他偶尔的动作表达的意思。 “相公,你该回去歇息了。”她伸出两指,压着他的眉心。 “你太累了。”无不心疼的语气。 说实话,如果有时间的话赵珩渊更想待在陆清漪身边,他都好久没见她了。 “回去吧,我等着你们的好消息。”陆清漪主动抓过他的手,放在脸上摩挲。 赵珩渊心中一动,铁臂圈过她的腰,把人抱了个满怀。 “嗯。”他轻轻点头,放开陆清漪。 赵珩渊离开后,陆清漪细细琢磨着他呆来的消息,没多久便眯起眼睛。 “没想到啊,居然是他们。虽然原本就觉得这两人的性格一般,却没想到他们的心肠如此恶毒。” 陆清漪啧啧有声,想了一会,皱眉:“也不知道这两个人会不会在药里动手脚。” 可惜这个陈大夫是冲她而来的,在没有证据之前,她若是公然阻止他去药房,肯定会引起他的怀疑,打草惊蛇了。 得想个办法阻止陈大夫碰药才行了…… 从屋里出来,陆清漪转身去了内堂,本是打算去会一会陈大夫的,没想到他却不在。 “二白,有见到陈大夫吗?”陆清漪喊住前头要过去的二白。 “陈大夫啊……”二白皱眉,“不在里堂吗?” 陆清漪摇头,眉头跟着皱起。 二白闻言脸就臭起来:“这陈大夫也不知道来做什么的,总是不见人影,出去也不打声招呼,当这里是什么地方。” “的确啊……”二白的吐槽才落,旁边插入一道声音,是唐郎中,似乎刚看诊完回来,“来了三天,什么都没做,只会对医童指手画脚,我们本来就够忙的了,他净添堵。” 一向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唐郎中都忍不住抱怨起来:“今儿还跑药房里不知道做什么,老半天才出来。” 陈大夫进了药房? “他进去做什么?”陆清漪忙问。 “不知道,跟药童要了钥匙,也不说做什么,没打一声招呼就进去了。”唐郎中气呼呼。 陆清漪不由碾眉。 这个时候进药房,还鬼鬼祟祟的?难道他是要在药里做手脚? 不该啊,如果在药里做手脚,顶多就毒死这边医馆的人。这边若是出事的话,很快就能查出是他所为,那不是打草惊蛇吗? “药房里的草药是几天清点一次?”陆清漪问。 “两天一次。”虽然不知陆清漪为何有此一问,二白还是立马回道,“昨日刚回了一批药草,数目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出入。” 陆清漪眼睛转了转,摆手:“走,去药房看看陈大夫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二白是个机灵鬼,虽然陆清漪并未说陈大夫来的目的,但他敏感的察觉到陈大夫的不对劲。一听陆清漪要去药房查药,二白自告奋勇去帮忙。 由于瘟疫的缘故,药房每日的支出都要登记,就算只是取一小簇,都要登记在册。所以不管陈大夫是往里面塞了东西,还是取走了什么,都能查出来。 “小娘子,您要看什么?”二白主动帮忙。 陆清漪摸着下巴,思忖了一会:“查下治鼠疫的药有没有少,或者有没有混入一些不该存在的药草之类。” 想了想,又补充:“如果有看到白色的粉末,也可以筛出来。” “白色的粉末?”二白疑惑,眼睛骨碌转了转,问,“小娘子,陈大夫有问题对不对?” “嗯。”陆清漪没有否认。 “他想做什么?”二白好奇。 “投毒。” “投……”他惊得叫起来,但到底稳重,剩下的惊讶都被捂在了嘴里。“他为何要投毒?该不会是……” 陆清漪笑着给了一个赞许的眼神:“不错。” 二白闻言顿怒:“好一个陈大夫,居然跟陈县令狼狈为奸。他怎么对得起大夫这个称呼!” “他才无所谓呢。”陆清漪踱着脚步,弯腰仔细检查麻袋里的药草,没有检查到异常。 “难道猜错了?”她琢磨嘀咕一句。 第373章 搜集毒药 二白却还在愤愤不平中:“太无耻了,他怎么能!不行,必须把他抓起来,否则都不知会发生什么事。” “还不能抓。”陆清漪摆手,“他们才刚来,目前也没有其他异动,贸然抓他们的话,只会让他们有理由脱罪。” “可是不把他们抓起来的话,也不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二白忧心忡忡。 “放心,有人盯着了。”陆清漪显然不是很担心的样子。 二白瞅了她一眼,也不知想到什么,恍然大悟—原来是赵相公发现的。 想到赵珩渊,二白也莫名的感到安心。 若是赵珩渊的话,那便没问题了。他心想。 “不过小娘子,你说这陈大夫进药房做什么?”二白不解。 陆清漪也不清楚:“或许是要找投毒的药吧……” 陈大夫他们进村的时候或许有自备毒药,不过也不免他们因为怕被发现,不敢用自己带来的药,免得被查出药是外头来的。所以特意来药房找能投毒的药也不一定。 倘若他真的是这个盘算的话,陆清漪只能说他想多了。现在整个村子毒药不多,救命的药一抓一大把,就连砒霜和老鼠药都没多少,想毒一个村子的人,还做不到。 “但是假如他们没有自己带药来的话,又找不到能用的药,会去哪里找呢?”陆清漪纳闷。 “会不会……”二白细想了一会,假设,“他们会搜罗村里所有的毒药,集合在一起?” 陆清漪闻言皱眉,二白说的也不无可能。只要借着大夫的身份,去药铺买药或者去医馆取药,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更何况,毒药并未在他们清点药草的名单中。 想到这一层,陆清漪便道:“二白你先在这检查,我去给孙大夫写封信。” 虽然赵珩渊交代过,在未抓到人之前先不要声张。不过陆清漪觉得,有必要先提醒一下孙大夫他们,减少陈张二人碰到药的机会,说不定还能逼得他们露出真面目。 她匆匆回到屋里,简略把事情说了一番,随后交给从药房出来的二白,并且细细叮嘱二白,信一定要亲自交到孙大夫手中,等他看完烧掉再回来。 而与此同时,赵珩渊也没歇着。他回到山上睡了一会后,便起来去找白展堂他们了。 自从封村后,大夫们聚集在医馆中,而白展堂这些作为守村的人也有个聚集的地方,便是村子中的一小小驿馆。 这驿馆寻常日子便没什么人,来往的都是送信的信役,封村后就直接被白展堂他们用来商讨对策和歇息的地方。 赵珩渊到驿馆的时候,白展堂还未到,正好陆巴子轮班下来,一见赵珩渊,下意识抬头看了眼天色,随后笑嘻嘻迎上去。 “赵相公,你今日怎么来得如此早?正好,刚刚有个婶子送来了暖胃的红枣糖水,我去给你盛一碗。” 赵珩渊正想拒绝,然而陆巴子已经笑呵呵跑去给他盛糖水了。 赵珩渊坐下,便听见右侧月亮门那头传来“喝、哈”的声音,像是有人在操练发出的。他略一思索,转身往侧门廊走去,果见有三个人在院中操练。 这三人赵珩渊不认识,但是面熟,是白展堂那群兄弟中的人。三人都是当过衙役的,手头功夫不差,不过相比起军营中的将士自是差了不少。 赵珩渊在一旁看了一会,上前拦住其中一个的手腕。那人顿时一愣,条件反射要反击,却发现自己根本挣扎不出来。 “手要抬高些,还有下盘在压低一点。”赵珩渊似无察觉对方的惊吓,抬起那人的手腕,摆到正确的弧度后,缓缓道:“下盘不稳手便无力,刀势低了,杀伤力便会降低。” 那人一愣,这才发现是赵珩渊,呐呐看着他:“赵相公?!” 赵珩渊点点头,说:“你的臂力不够,平日里该加重锻炼,否则只要对方力气大一点,你的刀就会被打飞出去。” 那人一听,眼里浮现惊喜,连连点头:“对对,赵相公说的是,我和人对打的时候,就经常感觉刀柄脱力!那我该如何改变?” 这个倒是好解决的,以往操练士兵的时候,赵珩渊都会让他们锻炼臂力和腿部,是以他道:“在手腕上绑沙袋,先绑上一斤,适应后逐渐增加重量。” 然后一顿,看向另外二人,说:“你们的问题比较简单,挥刀动作太大,这样容易给敌人有机可乘,改掉这个习惯就好。” 那二人互视一眼,转头齐声问道:“如何改?” 赵珩渊闻言愣,想想道:“步伐放大,手势收敛一些,自然就能慢慢纠正过来。” 说完,大约是看出他们眼中的怀疑,赵珩渊上前道:“你们跟我比划,我告诉你们问题在哪。” 那三人闻言又是对视一番,便有人站了出来。 “我叫徐丹,请指教。”这是赵珩渊说动作太大的。 赵珩渊点点头,抓起一旁的棍子,看着徐丹突然攻来的身影,面色如湖水般平静。也不知他是如何动作的,就见那把刀明明都到了面前,却被他避开了去,而徐丹静立不动,惊愕地看着赵珩渊。 “呵!!!” 一旁两人倒抽口气,同样神色惊愕。 只见冲上前的徐丹维持着他举刀的动作,可他的胸口却抵着一根木棍,直指要害。 “这……”徐丹愕然,完全没反应过来。 赵珩渊淡淡道:“动作太大会暴露弱点。有经验的人只需稍微放低攻击,就能攻你一个措手不及。” 徐丹终于明白赵珩渊的意思,不禁一脸崇敬。他收了大刀,恭敬拱手:“多谢赐教。” 赵珩渊点头,正要离开,就见另外二人跑了上来,巴巴瞅着他:“赵相公,我们能请教一下吗?”他们方才完全没看见赵珩渊出招,就见徐丹被制衡住,纷纷感到不可思议和激动。 莫非这便是传说中的高手?! “赵相公,请教教我们吧。”他们一脸的期待。 赵珩渊没有说话,眼角瞥见陆巴子已经回来,不见他在,恰好听见院子有动静,寻声走了过来。 第374章 折服 “哟,你们在做什么呢?”陆巴子迈着脚步朝他们走来,却见徐丹他们围着赵珩渊,还以为是发生什么,连忙快步走近。 他神色紧张,大约是怕赵珩渊吃了亏,还没等徐丹开口,就用身子挤开徐丹他们。 “你们不是在操练吗,怎么都围着赵相公。”边说着边不着痕迹地把赵珩渊护在身后。 见状,赵珩渊不由眉头一挑,觉得颇为有趣。 便听徐丹说:“我们在请赵相公指教指教一下我们刀法。”他们都是一群心无城府的武夫,所以都没看出陆巴子误会了。 闻言,陆巴子没转过弯来,懵懵地:“指教刀法?” “是啊,八子你不知道,刚刚赵相公仅用一招就制住了丹哥。”那个一开始被赵珩渊说臂力不够的人语气崇拜道。 一招就制住了徐丹?这话让陆巴子心下震惊。 同在衙门做事,徐丹的本事虽然及不上白展堂和自己,在他们手下也要过上十来招才显劣势。即便是对上山贼,也不至于一招就结束啊! 然而他们竟然说,一招就制住了徐丹,这样的本领,就算是白展堂都不一定能做到。如何叫他不震惊。 陆巴子诧异地望了眼身后的赵珩渊,虽然他本就觉得恩人的夫君不是个普通人,却怎么都没想到他那么厉害。不过这诧异不过刹那,片刻后他也加入了徐丹他们的崇拜当中。 “赵相公,不介意的话,也请指教一下。”陆巴子眼睛都亮了。 四人的热情差点把赵珩渊给烧成灰,所幸他以前在军中时常感受到这种崇拜的氛围,勉强还能应付。 “指教谈不上,有不明白的你们可以问我。”赵珩渊淡淡道。 话落,陆巴子眼睛更亮了,兴冲冲就要去拿刀跟赵珩渊比划。也多亏他动了起来,很快想起自己原先是去给赵珩渊端糖水来着。 就在这时,月亮门那头传来白展堂的声音:“大厅的甜汤是谁的?都要放凉了。” 正好陆巴子也想起甜汤的事,跳了起来:“瞧我这木头脑袋。” 转头对着赵珩渊抱歉道:“赵相公稍等,我立马帮您端来。” “呃不……” 赵珩渊想拒绝,表示自己待会去端就好。然而陆巴子一向雷厉风行,都不等他说话,人就窜出去了。赵珩渊懵了懵,只好作罢。 倒是白展堂,瞅着陆巴子几人看赵珩渊的眼神和往常不同,眼里显出疑惑。就看徐丹兴奋地表示想要和赵珩渊再过两招。 “不行不行,方才你都和赵相公过过招了,该到我了。”另一个被说动作太大的拦住徐丹,表示他都还没被指点过。 但是他话才说完,陆巴子那大嗓门老远就嚷嚷起来:“不行不行,得我,你们方才都看过赵相公比划了,我还没呢。” 随着他的大嗓门落下,陆巴子已经冲了过来。虽然他为了护住手上的甜汤,动作弧度都有所收敛,可因为心急,还是撒了不少出来。 见状,陆巴子抱歉地嘿嘿一笑,把碗递给赵珩渊,说:“还有剩,有剩的。” 徐丹一众闻言嘘他一声,随后闹成一团。 白展堂走上来,陆巴子几人顿时就静了下来。 “白哥。”陆巴子连忙正起身。 “在做什么?”白展堂跟赵珩渊点头打招呼,而后问陆巴子。 陆巴子道:“我们正要跟赵相公比划一下,方才徐丹他们在操练的时候,赵相公指出了他们挥刀时不足的地方。” 白展堂闻言看了眼赵珩渊,心中微诧异,倒不是因为徐丹他们为他折服,而是没想到赵珩渊会主动指出他们不足的地方。 白展堂不清楚赵珩渊的来历,也曾私下查探过赵珩渊的身份,但什么都没查出来。赵珩渊提交的良籍中,他只是一个与他们一般无二的平民。可是不知为何,白展堂总觉得赵珩渊远非表面看起来简单。 不过不管赵珩渊是什么来历,既然他愿意指点陆巴子他们,对他们而言也是一件好事。 “先让赵相公把甜汤喝了再找他切磋吧。”白展堂提醒四人,又道,“赵相公过来应该是有事吧?”问的是赵珩渊。 以赵珩渊的性子,若非有重要的事情,他不会这个时候跑来驿馆。 果见赵珩渊道:“不错,确是有一事,关于投毒的事。” 话落,陆巴子一双浓眉就拧在一块:“又是那无耻的狗官!” 白展堂也是蹙眉:“人抓到了?”他怎么没听守井的人说起,不由看向陆巴子。 陆巴子被白展堂这么一瞧也是纳闷起来:“是啊?人抓到了吗?”他才轮班回来,怎会不知这事。 赵珩渊摇头:“还没抓到,但大概知道对方的身份了。” 白展堂听出了话外之音:“到大堂里坐着说吧。” “好。” 知晓又有人要投毒,徐丹他们也不操练了,纷纷跟着白展堂他们身后回大堂,去听听到底是什么人那么不长眼,竟又敢跑进来下毒。 随后,赵珩渊把陈张二人的事说了一遍,也列举了陆清漪告知他的,这两人诸多诡异的行为。 听罢,白展堂的眉毛压都压不平了:“可有把握?倒不是他不相信赵珩渊,只是发现陈大夫的人白展堂没见过,担心是对方看错。 看出他心中的顾虑,可是九春的身份不便透露,是以赵珩渊思索了片刻,道:“当初我是特意让九春守井的,他是一个饵。”为的就是引出隐藏在暗处想要下手的人。 这话赵珩渊没有说出来,只是暗示了一下,虽然他原本并未想到这一层,只是因为少了个人,才去坑了九春来守井罢了。 众人经他暗示,也大悟。 好一个引蛇出洞。 的确,相比起他们这些明显习过武的人,打眼看上去没有一点威胁的村民反而会让人觉得是个机会。加上他们白日守井的人中也有普通村民,让投毒之人误以为他们是人手不足下的安排,进而松懈下来。 “赵相公好计谋。”陆巴子赞叹道。 “那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徐丹接着问。 赵珩渊没说话,而是看向了白展堂。他无意出风头,此番来只是想提醒白展堂他们做好应对罢了。 第375章 他骗你的 白展堂却也是下意识看赵珩渊,不知为何,他觉得赵珩渊肯定心中已经有了对策。正好对上了赵珩渊示意他开口的眼神,略感意外。 “白兄有何想法。”赵珩渊开口,其余的人齐刷刷看向白展堂,等着他想对策。 白展堂无奈,思索了下,说:“先静观其变吧,免得打草惊蛇。” “不抓人吗?”陆巴子不解,他本以为白展堂会让他们去把人抓起来的。 “不。”白展堂摇头,突然意识到赵珩渊过来的意图了,难怪他觉得赵珩渊心中早有想法。 是啊,若不是为了静观其变,赵珩渊何须特意跑来提醒他们投毒人出现了,早在发现的那一刻,他就把人抓起来了。 因此白展堂望向赵珩渊:“赵兄若是有别想法,不妨直说。” 白展堂的反应之快倒是出乎赵珩渊意料,反而让他心生愧疚,仿佛是自己为了炫耀而故意不出头的样子。 赵珩渊略尴尬,不过还是清了清嗓子,说出自己原先的想法:“我想过,与其等对方来一个抓一个,倒不如主动出击。” 白展堂不解,不止他,陆巴子他们更想不懂赵珩渊想怎么主动出击。 “不是说不抓人?” 徐丹一头雾水地摸着脑袋,明明刚刚白展堂说静观其变的时候,赵珩渊还点头来着,怎么转头又推翻了,他都要被两人矛盾的说辞给整糊涂了。 “赵兄是要对付陈县令?”在陆巴子他们纠结要不要抓人的时候,白展堂倒是突然想起之前投毒被发现的那个人,因此才有了这一问。 赵珩渊思忖了片刻,点头。原本他没想过要告诉白展堂这些,但转念想到迟早都会知道,既然要一起共事,就不该隐瞒太多事情,便透露给白展堂他的计划。 “那个人透露了不少陈县令的罪证,所以我们打算寻个合适的时机,把这些罪证包括人送到吴太守那去。” 听到吴太守三个字,白展堂略诧异,随后了然。 “这倒是个好办法,只是……” 白展堂没明白,就算把人送到吴太守面前,这一时半会间还不能定陈县令的罪。倘若在这期间陈县令又派人进来下毒,也是防不胜防啊。 赵珩渊自是看出白展堂的疑惑,就把自己跟陆清漪说的计策跟他们也说了一遍。 “此举是有些冒险,但是却能一次性解决陈县令的问题。”赵珩渊说。 一次次隐忍并不能让陈县令罢手,反倒让他更加肆无忌惮。再拖下去,迟早是他们这边的人先倒下,所以必须快刀斩乱麻。 想通这一点,白展堂发自内心对赵珩渊感到佩服。 这种远见和魄力,远非他这样的凡人能想到的。即便他能想出一样的计策,却不敢动手,这是他和赵珩渊最大的区别。 赵珩渊说完,大堂里的人全都安静下来,心里全是震撼和期待还有说不出的复杂的情绪。 陈县令这个狗官为官几年作威作福,早已弄的人心惶惶和不满。如今有了证据确凿能治得了他的罪,真是普天同庆的好事。 只是……想到赵珩渊说的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计策,众人心中不免又是一片迷茫和彷徨。 之后,白展堂和赵珩渊又细细讨论了集体假死之后要面对的一系列问题,等他们探讨得差不多,天已经暗下来了。 陆巴子端着隔壁大婶做好的饭菜进来,便见赵珩渊起身要离开:“赵相公,不留下来用膳吗?” “我还有别的事。”赵珩渊摇头,早晨的时候,九春让他黄昏后去一趟棺材铺,想来是有什么事要找他。 陆巴子原是想要挽留一下赵珩渊,但听他说有事,只好作罢。不过他还念念不忘着切磋一事,因此一路送着他出了门口。 到棺材铺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门口大牛正架着竹梯挂灯笼,一见赵珩渊,又想扑上去抱大腿,但被赵珩渊闪开了。 赵珩渊满头黑线的看着大牛,第一次有把人丢出去的冲动。 “有话站着说。”他无语。 “大爷,小的实在太惨了。”果然,又是来哭诉的。“呜呜呜……这地方真的不是人待的……” 说到这儿,大牛抖了抖,斜眼扫一下一旁的义庄,又开始打颤:“爷您有所不知,这儿闹鬼啊……” 听到闹鬼二字,赵珩渊眉头皱了皱,脸上无奈:“自己吓自己。” “不是的,真不是小的胡说。”大牛激动,“是真的,最近晚上都听到后山有人在哭。小的还听说,后山都是坟,之前那儿还死了许多女子!” “听说?”大牛哆哆嗦嗦说了一堆,赵珩渊却只注意到别的事,“听谁说?” 问完,赵珩渊又觉得自己多余了。他天天困在棺材铺里,九春还严令禁止他跟别人说话,能听谁说。除了那唯恐天下不乱的九春,有谁会说这些吓大牛。 果然,就听门里九春幸灾乐祸的声音传出来。 “自然是听我说了,这不夜里总有人哭,爷担心他害怕,就把实情告知他了。爷是不是特别善良。”语末还不忘夸自己一把。 赵珩渊无语,看着他脸上不怀好意的笑容,仿佛能看见他身后一条狼尾巴,呼扇呼扇得逞地摆动着。 赵珩渊叹气:“他骗你的。” 大牛却摇头:“不……是真的,这事我也听说过的,山后那坟地真的邪气得很。大爷啊,你就带我离开吧……” 说着又想抱赵珩渊大腿,但被九春给一脚踹趴在地:“嚷嚷什么,还不把灯笼给爷挂上去。” 然而大牛这会反常的没有屈服在九春的恐吓下,而是依旧眼巴巴瞅着赵珩渊,仿佛把所有希望都压在了他身上一般。 “爷,你不带我走,留下来也可以的。只要让小的跟在你身边就好。”大牛竟还退而求其次。 赵珩渊注意到,大牛的黑眼圈很重,看起来似乎已经许久没好好睡过一觉了。难不成真被吓到? “这样你不还是待在棺材铺里?”赵珩渊不解。 大牛扭捏了一下,说:“只要能待在爷身边就好了。” 赵珩渊更懵了,尤其是看见大牛脸上露出的不好意思的表情,只觉额角青筋抖动。 第376章 姐夫 而那个始作俑者的九春,见状不仅不觉得抱歉,反而捧着肚子在一旁笑的欢快,边笑还边捶着外头的棺材板。 “哈哈哈,太好笑了,难得见到将军这样的表情。哈哈哈,太有趣了,实在太有趣了。” 也不知九春到底是整了什么恶作剧,以至于大牛跟失魂了似的,死乞白赖地非要待在赵珩渊身边不可。 赵珩渊深觉无奈,又见九春只顾着笑不解决,不由沉着脸:“解释。” 低沉隐含怒气的声音,透露出嗓音的主人此刻心情十分不爽,隐隐还有丝丝危险的意味。九春夸张的笑声当即戛然而止。 “咳咳……”九春清了清喉咙,知道赵珩渊耐心正在慢慢减少,便道:“还能为什么,因为将军看着就辟邪啊。” 话落,九春那端着的脸裂了裂,显然是又想笑,眼里的促狭都要蔓延到脸上了。 辟邪? 赵珩渊皱眉。 大牛点头如捣蒜。 确实,赵珩渊这样的身板打眼看去吓人,可是相处久了就会觉得踏实,加上他沉默寡言,反而让人觉得安心。按大牛的话说,就是正气凛然到可以辟邪! 见状,赵珩渊一张脸沉得跟深渊里的的黑潭水一般,引得一旁看好戏的九春笑得都要直不起腰了。 赵珩渊伸手按了按额角,发现每次来棺材铺都会觉得特别累,尤其是自从大牛摊上了九春这么个满脑坏心眼的人后,他就觉得更累了。 幸好九春只是闹一闹发泄自己的郁闷,并没有恶意,赵珩渊也懒得拦着了。 他捏了捏眉心,换了个话题:“你叫我来可是有事?” 说到正事,九春原先脸上夸张的笑容突然就收住,侧脸瞥了眼大牛,慢悠悠道:“地上的木屑收拾了吗?还不快去干活。” 冷冷的一眼,语气也极轻,然而在他手上吃了无数次亏的大牛猛地一颤,飞也似的跑进了铺子里头干活去了。 “好啦,无关人等清场完毕。”九春乐呵呵地拍了拍手,随后从胸口取出一封信笺,递给赵珩渊。 赵珩渊接过扫了眼,认出是屈立峰的字迹。 九春双手枕在脑后,靠在墙边望着天上的繁星:“应该是听闻村子的事后特意来信的吧。” 赵珩渊拆开来信扫了一眼,还真是被九春说中了。信中字里行间表达了兄弟们的担忧,末了还说了一些他们近来的生活,感觉得出,他们过的还不错。 赵珩渊收了信,朝九春道谢:“多谢。” 九春摆摆手:“客气,收银子办事罢了。”他倒是实在。 赵珩渊不再说话,他抬头望了眼天色,也是该去守井了。 大约是看出了他的想法,九春笑呵呵地跑上前:“正好我也要下山,一起吧。” 赵珩渊睨他一眼,说:“不担心别人知道你跟我相识了?” “那又如何。”九春耸肩,“我是你找去守井的,说不认识都没人相信。”听着倒像是在埋怨赵珩渊害他出面了。 关于这一点,赵珩渊也是深感抱歉:“抱歉,是我思虑不周了。” “哎别……”九春拦住他的道歉,五官扭曲,隐有咬牙切齿之意,“将军就不要再提醒我被看轻一事了。” 想到被陈大夫盯上是因为他看起来比较好拿捏,九春就气得牙痒痒。 虽说赵珩渊并非那个意思,不过见他并不在意让人注意的事,也就不再说什么。 接下来的日子里,陆清漪按照赵珩渊的话,加多了采药的量。而这单子到了鹿砦对面人手上后,吴太守露出了惊讶的神色,而陈县令则露出了一抹喜悦。 两日后,东边村口。赵珩渊与一个医童来取药。由于守井的缘故,白展堂的人都在村中,所以取药一事就落到了赵珩渊和医童身上。 不过今日有些特别,正当赵珩渊背手等待送药人到来的时候,一道熟悉的声音让他大为诧异。 “姐夫!” 飞快凌乱的脚步声跑进。 “姐夫,真的是你吗?” 赵珩渊转身,就见重重鹿砦的对面,有一道熟悉的身影,不是陆士诚,又是谁! “小诚?!”赵珩渊大步上前,透过鹿砦缝隙,看清了陆士诚的面容。 “姐夫,终于见到你了!”那头陆士诚激动地就差扑到鹿砦上,他满脸的喜悦,眼睛微红。 “姐夫,你们没事吧?我姐呢?”陆士诚激动万分,眼睛越过赵珩渊身后,似乎在寻找什么。 赵珩渊见状道:“清儿没来,她在村中医馆里。” 闻言,知晓陆清漪还活着,陆士诚心中的大石放下不少:“你们没事就好,姐姐这一回村子便是一月无音讯,况且我们又听说村子被封……我和爹娘都好担心,尤其是爹,每晚都睡不踏实,早早就起来在门外仰头等着。” 听得出陆父他们在得知村子封锁了,陆清漪又毫无音讯后,内心有多焦急。 陆士诚眉心紧皱,脸上尽显无奈着:“这些日子我天天在这附近徘徊,想着可以打探一下你们的消息,可是……” 不消陆士诚说,赵珩渊也能知道,陆士诚必定是无功而返。不过……他今日怎么能靠近鹿砦? 未待赵珩渊询问,便有人替他解惑了,是送药人。对面把药交给了医童后,又问了与上回一样的话。 “赵小娘子可还一切安好?” 赵珩渊侧头扫了对方一眼:“安好?可还是郑家老夫人的问候?” 送药人点点头,恭敬顶礼:“老夫人和当家都盼村子早日解封。” 陆士诚道:“姐夫,便是他看见我在附近徘徊,得知我是姐的弟弟,带了我过来的。” 赵珩渊了然。 就听陆士诚又小声补充:“听说郑老夫人这些日子身体不适,想来是郑当家担心出事,所以想要请姐姐去看看。” 然而陆家村被封,陆清漪困在里头出不去,所以郑家的人才会时不时派人过来询问情况。就怕陆清漪有个好歹,世间少了个好大夫。 “对了姐夫,这是爹托人写的信,嘱咐我见到你们的话一定要交给你们。”陆士诚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忙从胸口掏出一封信递给赵珩渊。 第377章 抓包 信被压在胸口,平平整整的,带上了些许陆士诚的体温。可以看得出,这封信他一直妥当随身携带着,因此几乎没什么褶皱。 赵珩渊点点头:“你明日再来一趟,我让你姐姐给你回信。” 知晓陆父他们肯定会担心陆清漪的情况,可是现在陆清漪不能出来,若是有她亲手写的信,陆父他们应该也能宽心不少。 陆士诚闻言连连点头:“嗯,我明日会再来一趟。” 赵珩渊嗯一声,想想小声补充一句:“小心陈县令的人。” 陆士诚怔了怔,虽没明白赵珩渊这一番话什么意思,但还是郑重地点了头,谨慎小心地一路戒备着回去。 由于药材增加,所以赵珩渊帮着医童拿了些药去孙大夫那边。 自打随着陆清漪去了村中,加上忙里忙外,赵珩渊也是许久不曾见过孙大夫。 “赵相公。”乍眼看见赵珩渊,孙大夫诧异了一下,而后上前打招呼。 相比起最后一次见面,孙大夫看起来更消瘦且气色不好,颧骨突出眼下青黑,想来为了疫病忙里忙外都累坏了。 “孙大夫。”赵珩渊轻点头,就见孙大夫用眼神示意他去一旁说话。 两人走到安静的角落,就听孙大夫询问陆清漪的身体状况:“小娘子可还好?” “托福,已经退烧了。” 退烧了的话,好起来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孙大夫大松口气:“那便好。” 之后孙大夫便压低了声音:“孙某收到赵小娘子的来信了,真的是陈大夫和张大夫吗?” 赵珩渊颔首。 孙大夫不禁叹口气:“实在没想到,唉,真是……” 真是什么他没有说,但是赵珩渊听出了未尽之言中的失望。 这倒不奇怪,同样是大夫,村里的人都在为了治病而奔波劳碌,甚至有不少人为此丧命,如黄郎中。而陈大夫他们的所作所为却蒙羞了大夫这个神圣的称呼,怎能让他不失望。 从孙大夫那离开后,赵珩渊扛着两大袋药材往陆清漪那边的医馆而去。在清点完药材后,赵珩渊又翻墙进了内院,直奔陆清漪的房间而去。 原本他只是打算放下陆士诚的信就离开的,却没想到撞上了要去后院洗东西的小六。 两人打了个照面,小六诧异地张了张嘴,懵呆地看着赵珩渊:“赵、赵相公?!” 赵珩渊是翻墙偷摸着进来的,谁料被逮了个正着,一向无表情的脸也不由露出尴尬的神色。 “清儿在吗?”他不自在地转移视线。 小六到底年轻,果然被他的问话给转移了注意力:“小娘子在内堂看药方,赵相公有事找她吧,我去跟小娘子说一声。” “劳烦了。”赵珩渊端正地拱手,待小六离开,这才觉得脸上的尴尬少了几分,只是耳廓依旧红红的,怎么都散不去。 须臾,得知赵珩渊来找她,陆清漪赶忙奔来后院,就见赵珩渊坐在廊下等她。 “相公!”她飞奔过去,下意识想要往他怀里扑,临门一脚却刹住了。 不过赵珩渊没有给她退后的机会,长臂一搂腰,就把人往怀里带。 “清儿。”他下巴抵在她头上,嗅着她身上的药草味,满足的呼口气。 光天化日下搂搂抱抱,陆清漪半是羞赧半是慌乱地扫几眼周围,没发现有外人在,这才放下心。但是随后她又担心自己会传染给赵珩渊,所以连忙推开他。 “相公,你找我有事吗?” 人抱过了,赵珩渊也不会得寸进尺,他轻轻放开陆清漪,拉着她回屋里去,免得在外吹冷风。 一进屋,他就取出陆士诚的信,递给陆清漪:“我今日见到小诚了。” 陆清漪欣喜,眼睛因为高兴而睁大:“真的吗?” 接过信,边拆边问:“他还好吗?” 赵珩渊回想了下,道:“看起来精神还不错。” “那就好……”陆清漪此时已经拿着信在过目。 好一会,看完的陆清漪柳眉轻碾,无声叹了口气。 “怎么了?”察觉出她情绪的低落,赵珩渊关切地问。 陆清漪摇摇头,黯然着神色收起信:“我只是有些伤感而已,这些日子以来,他们一定非常担心我。” 身为子女本不该让父母操心,可当初她跑进村子的时候,满脑子都是赵珩渊和村中的百姓、瘟疫,压根都没想过陆父和陆士诚他们。不想这些日子里,他们在外头其实都很担心她。 或是感受到她的情绪,赵珩渊伸手揽着她的肩,安慰道:“岳父岳母他们肯定会理解你的,况且如今疫病已经得到控制,假以时日我们一定能出去的。到时候,我与你一起去向岳父岳母请罪如何?” 陆清漪闻言嗔他一眼:“这又关你什么呢。” “自是与为夫有关了,你是我妻,夫妻本该有难同当。再者,为夫也做的不够好,是该向岳父请罪的。” 陆清漪也是想到他出远门没能及时回来的事,按陆父护她的心,少不得要给赵珩渊脸色看,当下也是心生不忍,但又觉得颇为好笑。 她乐呵呵地笑道:“看来我们都不太会做子女啊。”说着还朝赵珩渊眨眨眼。 原本低落的气氛因为她的突然转变而轻松起来。赵珩渊伸手摸摸她的脑袋,心中叹气。 他的小娘子就是乖巧懂事,懂事到让他心疼。 “对了。”赵珩渊又想起一事,“郑家已经派人来问过你几次,听小诚的意思,郑老夫人似乎近来身体不太好。” 提起郑老夫人,陆清漪便想起那一家子和善可亲的人。她还记得,当初无意救了老夫人是因为她在厨房做事晕倒了。 确切来说,郑老夫人因为年事已高,所以心脏不太好,也有高血压,不能太过操劳。假如她能合理安排做事的时间,一般不会有大问题。 不过今年的冬天比往年要冷得多,或许是着凉了也不一定。老人家身体比不得壮年和孩子,小小得感冒也会造成严重的后果。 “可惜了,若不是我还未痊愈,倒是可以去鹿砦那问一问老夫人的情况。”陆清漪摸着脖子上淋巴的位置。 赵珩渊目光随着她的动作而移动,在看见她脖子上肿起的地方时,伸出手指,轻覆在上面。 “疼吗?”眼里难掩的心疼和难过。 第378章 陈大夫的威胁 瞧见赵珩渊眸光中的心疼,陆清漪心中一暖,歪了歪头,手搭在他的手背上,微微一笑:“不疼了,现在淋巴已经开始消肿,就是脖子还能感觉到很僵硬。” “辛苦你了清儿。”赵珩渊摸了摸她的脸,低头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快点好起来,为夫等你。” 这等你二字其中隐含了多少种意思,陆清漪也不知是听明白了多少。只是在对上他炙热的目光后,脸倏然一红,直蔓延到脖子上。 夜幕降临,今夜雪有些大,天才黑的时候,村民们已经闭门不出。不过在这样的雪夜还是有例外的。 一些村民想起大雪天还在守井的赵珩渊三人,自发在家熬了姜汤,又带上了油纸伞和大棉被,出门送往井口走出。 这不,好几拨人在路上碰见,各自都瞧见对方手里拿着的东西,同时一愣,随后露出笑容。 “你是来送热汤的吗?” “你也是啊……”村民们互相问候。 “你带那么多,准备了几份?” “三份啊。” 几人同时答,又同时笑。 虽然这次陆家村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灾难,可是一同携手走来的大家,认识的,不认识的,陌生的,全都在这灾难中建立了深厚的情感。 “今儿可真冷啊。”有人哆嗦了一下,说话时口中雾气蒙蒙。 “是啊。”其他几人应和,“今年的冬真是冷。” 他们哆哆嗦嗦地聊了一会,最后决定分开去不同的井,免得一轮过去,最后一个井的热汤会凉了。 商议完毕,几人分开。有一人转弯往赵珩渊的方向走去,这时,他眼角瞥见不远处有个鬼鬼祟祟的身影,由于对方行动极快,眨眼间就不见了。 “奇怪,是我看错了吗?”他摸摸脑袋,刚好一阵冷风拂过,冻的他直打颤,便连忙抬腿离开。 而此刻,那道鬼鬼祟祟的身影快速在街上疾驰,很快在一个巷口停下。等待了不到一盏茶时间,另一道身影出现在街口,并且很快来到原先那人的身边。 “你怎么那么晚?”一开始站在巷口的人发出不满的语气。 正好月亮拨开云雾,月光冷冷撒落一地,照出这人的面容,正是那听从陈县令命令进来投毒的陈大夫。而另一个人,则是同伙张大夫。 对于张大夫的姗姗来迟,陈大夫显然十分不高兴:“天儿这么冷,你是想冻死我吗!” 张大夫无奈:“没办法呀,今天医馆里实在是太忙了,幸好雪大,孙大夫怕别人着凉,让我们回去休息,否则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脱身。” 陈大夫闻言冷哼一声:“别忘了你是来做什么的,用得着这么尽心尽力吗,这些人迟早都是要死的,不过是早死晚死的事情罢了。” 话虽如此,然而张大夫还是觉得有些怪怪的,尤其是当他听到陈大夫口中的死字,脸色就更加难看了。 注意到他的神色,陈大夫眯起眼睛,语气不善道:“别忘了你是因为什么进来的,少在这妇人之仁假善良了,事情若是办不到,你我都要死,陈县令是什么样的人,你比我更清楚。” 闻言,张大夫嘴巴张了张,也不知是被他一番威胁的话震慑住了,还是想要反驳。总之,他的一张脸颜色不断变换,最后却什么都没说。 两人各自沉默不语,好一会,陈大夫似乎是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些重了,加上没有张大夫帮忙,他心里也没有底。因此眼睛一转,放软了语气。 “张大夫,我这也是为你好,你的把柄被陈县令抓在手里,一旦他抖了出来,不说你将来前程如何,你的妻儿二老又该如何自处。” 一番话看似是放软了语气,其实内里外里都隐含威胁之意,像是在警告张大夫,如若不按照陈县令的话去做,后果自负。 张大夫的脸色便又是白了白,几乎要与这漫天的雪花一样白。好一会,他才回了神,神色黯淡。 “陈大夫放心,我既进来了,就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他顿了顿,又道,“我帮着干活不过是怕他们会怀疑我罢了。” 张大夫是不是在狡辩,陈大夫也懒得去琢磨,只是阴阳怪气补了一句:“记得你自己的话就好。” 两人说完不再停留,而是往九春守井的方向而去。半路,他们老远就看见了去送热汤和棉被的人,不得不把脚步放缓,悄悄跟在了身后。 给九春送热汤的是一对夫妻,约莫四十左右而已,由丈夫扛着棉被,一边腋下夹着大伞,妻子提着热腾腾的汤和暖手袋。 虽然天气十分寒冷,不过九春似乎没有感觉,依旧戴着一顶竹笠,坐在小椅子上,翘着二郎腿,似乎正在睡觉。老远,他就听到有人往这边走来的声音,从毫不掩饰的脚步和说话声听来,应该是村里的人。 九春不禁觉得奇怪,这大雪天的,谁没事跑出来啊。便一指支起了遮住了眼的竹笠,就见一对夫妻扛着提着东西朝他走来。 九春眯起眼睛瞅了几秒,怔了怔,很快就乐呵起来,心想:这对夫妻还挺有情趣的,大雪天出来散步…… 然而等二人走到他面前后,九春倒是有些拘谨了起来。无他,因为他已经看出这二人是专门为他来的,他还注意到他们手上拿着的东西,显然是特意送来给他用的。 未待九春说话,那妇人率先开口。这是一个不算胖的妇人,脸上挂着和善可亲的笑容,虽然不认识九春,但并不尴尬。 “哥儿,辛苦守井了。”妇人笑着举起手中的食盒,“今儿夜里冷,所以我和孩他爹给您送些热汤和棉被来了。” 说着她侧头让自家相公把东西放下,见九春竹笠上都已经压着一层白雪,又赶忙让自家男人架起大伞,给九春挡雪。 九春看着男人在雪地里架起大伞,也不知是不是头一回感受到外人的善意,他怔在原地,一声不吭。 妇人却没发现他的异样,打开食盒的盖子,从里头端出一个瓷盅,道:“这是鸡汤,我加了些姜,能暖胃驱寒。不过我厨艺不精,哥儿可能不太 第379章 有趣的来了 九春闻言把视线从男人身上移到妇人手上的瓷盅。大约是因为妇人备的是三人份,所以量很多,即便两人隔了一步之遥,九春都能闻到阵阵鲜味扑鼻而来。 “鸡汤?!”九春心中略感诧异。 他于这二人而言不过是个外人,这二人居然送鸡汤来给他喝?是否有些隆重了? 下意识的,九春觉得这碗鸡汤不简单。正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非奸即盗啊。 九春心里正琢磨着,面上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他没有接过妇人手里的东西,妇人略一思索也猜出来。 “哥儿别担心,我们都是村里的人,只是见今夜雪大,担心你们的身子罢了,绝对不是打什么坏主意来着。” 妇人的男人是个憨厚之人,正好架完大伞,听见自己婆娘的解释,咧嘴笑着点头。 这二人看着确是长得老实憨厚,语气和眼神也正常,的确不像是坏人。九春自觉自己看人眼光还挺准,便收起了打量的眼神,脸上挂起了灿烂的笑容。 “瞧嫂子说的,我当然不是怀疑你们了,只是赵相公让我来守井的时候,嘱咐过我千万要注意的。” 说着笑嘻嘻碰过妇人手里的瓷盅,用力嗅了一下鸡汤的鲜味,眼里露出光亮。 “真香!”九春夸张的露出垂涎的表情,不过很快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这么大一盅鸡汤全让我喝了,那怎好意思,而且还是鸡汤。” 在这种时候能吃到一口肉都已经是很难得了,他居然一人独享一盅鸡汤,正常人都会既兴奋又不好意思的。九春自然也不例外。 虽然九春平时酒肉不缺,但他不能表现出来,因此也配合着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妇人见他露出一副不好意思的神情,笑道:“哥儿不用担心,其余二位也有人去送热汤了,况且这鸡汤也是多出来的。” 似是看出了九春的疑惑,妇人说:“哥儿怕是忘记了吧,明儿是冬至了,也就是小年。正所谓冬大过年,虽然原本因为瘟疫的事,大家都不打算操办的。不过村长的意思是,难得有一个大节,所以希望大家都热闹一下。” 妇人说着脸上隐有喜庆之色:“既然要热闹,那我们便如往年一样,宰了只鸡做了些菜。” 说着她看了眼自家男人,道:“然后孩他爹说你们守井也辛苦,而且这几晚可能都会有大风雪。所以我便多熬了一盅鸡汤送来了。” 九春听罢乐呵地端着瓷盅,道:“那便多谢二位了。” 说话间,九春眼角瞥见远处似乎有一道黑影在蠕动。他眯了眯眼睛,发现并非一道黑影,而是两道。 那黑影的身子是藏在巷子中,可因为方向的缘故,影子投在了外头。这不他们一动,影子就也跟着动了起来。 哎哟,有趣的来了。 九春眼睛一亮,脑袋快速一转,随后做出疲乏的样子出来。他刻意大声咳嗽,仿佛已经病了好几天的样子。 妇人见状有些担心:“哥儿,你着凉了吗?” 九春摆出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嘴上却说:“嗯,前天起风吹着了,本想着没什么事,没想到傍晚的时候就觉得身体有些不适。” “那可如何是好。”妇人担忧,“今晚还会更冷,要不哥儿你回去,我让孩他爹在这守着吧。” “那可不行。”九春摇摇头,故作为难,“我答应了赵相公来守井,怎能因为一点点的风寒就回去呢。” “可是哥儿这样会不会撑不住啊?”妇人关心。 她男人在旁边也是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放心嫂子,不过……”九春故意停顿了一下,才说,“我无父无母也无妻儿,独自一人居住,夜里守井后就回去歇息,也没来得及去买药,这才把病拖到现在都没理会。” 九春说着从腰兜里掏出一块碎银,递给妇人:“所以能否劳烦嫂子以后夜里都给我送碗汤药来?”说着又咳嗽几声。 “这自然是没问题的。”妇人满口答应,九春是在棺材铺做事的事,村民们都知道,自然也知道他独自一人。 因此妇人又道:“银子就不必了,现在村里头看病拿药都是不用银子的。”她把银子推了回去。 九春本想再推脱几下,但见妇人态度坚决,便作罢了:“咳咳咳……那就谢过嫂子。”同时眼角瞄眼没有远处地上的倒影,嘴唇高高上扬。 待夫妻二人走后,九春故意又大声咳嗽了好几次,装腔作势给躲在巷子里头的人瞧。还故意颓然地坐在椅子上,一副很累的样子,抓着棉被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像只硕大的粽子,在这雪夜里格外怪异。 不远处,陈大夫看着九春疲惫的姿态,若有所思。 “生病了啊……” 张大夫瞧他神色阴鸷,表情不善,应是想到了些什么了,下意识问:“你想做什么?” 这话一出,陈大夫有些不满地睨他一眼:“什么叫我想做什么?我要做的事不正是你也要做的。” 张大夫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那番话有歧义,仿佛是在道德谴责陈大夫,把他当作坏人来看待。 两人都是来下毒的,谁也不比高尚无辜。因此这话在陈大夫耳里听来自是无比刺耳。 张大夫忙解释:“不……陈大夫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你是不是想到如何对付那个守井的人了?” 他挽救的话没能说服陈大夫,他依旧黑着一张脸,冷声哼了哼:“自然是想到了,你以为都跟你一样,胆小如鼠,除了跟墙头草一样只会应和外,脑袋都不动一下。” 这话就有些侮辱人了,但想到陈大夫必定还在气恼他方才的话。是以张大夫也没有反唇相讥,只是心中越发不悦。 这二人年纪相仿,脾性也差不多,皆是高傲之辈,尤其是张大夫,医术方面小有成就,生性自是高人一等。他自认与陈大夫不同,不屑于他那般仗着有点本领,趋炎附势地巴着陈县令。 若不是一念之差…… 第380章 我很喜欢 想到这,张大夫的脸色白了白,然后黑了又黑,几番变幻,但是很快就恢复正常。是以一直盯着九春看的陈大夫并未发现他的异样。 好一会儿,陈大夫和张大夫似乎看够了,加上雪越下越大,二人便趁着夜色朦胧回去了。 这二人一走,九春就懒洋洋地端起瓷盅,摇头晃脑地喝起鸡汤来。须臾,他唉声叹气起来。 “唉,还是金玉楼的鸡汤好喝,那味儿啊……”他咂巴了几下嘴,颇为郁闷的样子。 “这破村子,到底什么时候才解封。”九春忿骂一句。 他不高兴了,自然便要找乐子来消遣。所以他眼睛灰溜溜转了一圈,视线落在方才陈大夫和张大夫躲过的地方。 “嗯……这两人倒是可以稍微玩一玩……” 他摸着下巴,眼里闪过一抹精光,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容,若是赵珩渊在的话,必定会摇头叹息有人要遭殃了。 申时,天色已经开始暗下来,然而今日的街上似乎比往常都要热闹一些。天空飘着小雪,街上铺着一层薄薄的白雪,孩童们拿着竹做的蜻蜓和蝴蝶嬉笑着追逐。 赵珩渊提着两个食盒,缓慢地往医馆的后巷而去。不久,他来到这块时常翻墙的地儿,左右扫了几眼,驾轻就熟地翻了过去,手里得东西一点都没撒出来。 他提着食盒,熟练找到陆清漪的房,刚要把食盒放门廊上,等待陆清漪回来,眼前的门突然自动打开了。 房里,陆清漪笑吟吟地望着他,目光落在他脸上好一会,随后看向他手中的食盒,然后微微一笑。 “相公。” “你在等我。”赵珩渊福灵心至, 自己那点小想法被看透,赵珩渊并未感到不好意思,他眼里划过抹温柔,举了举手里的食盒。 “今日小年,我想跟你一块过。” 陆清漪浅浅一笑:“我也是。” 两人进屋,陆清漪早已准备好桌子,赵珩渊注意到,她还备了一壶小酒。 “这是梅花酒,邹婶酿的,我试了下,度数很低。”知赵珩渊很少饮酒,所以陆清漪特意找了度数不高的酒来。 然而她并不知道,赵珩渊不喝酒并非是因为酒量差,而是长期的自律所致。不过赵珩渊并未想过要纠正陆清漪,实际上他也不是很爱喝酒。 陆清漪主动上前提起一个食盒,打开一看,竟然还有鸡肉。不止如此,还有腊肉这么奢侈的东西。 “这些……” “都是村民们给的。”赵珩渊说着就把昨晚的事说了一遍。 原来,昨夜给赵珩渊送热汤和棉被的大叔本来只是打算送完就走,毕竟赵珩渊的传闻还是让人有些惧怕,加上他长的太有攻击性了。 结果接触后发现赵珩渊除了不爱说话外,倒也不难相处,也没别人口中说的凶悍残暴。顿时觉得流言害人不浅,加上这些日子他为了村子的付出大家有目共睹,便为他心生不忿起来。 原本赵珩渊也不以为意,毕竟不是头一回被误会,自然不会往心里去。 不成想清晨要回去的时候,又碰上了这个大叔,更让他意外的是,那大叔二话不说往他手里塞了菜篮,笑呵呵拍着他肩膀,说要过个肥年啊,就走了。 “大叔的美意,为夫又怎能推脱,只好却之不恭了。” 赵珩渊边笑着边给陆清漪斟了小杯梅花酒,抬眸见她呆呆地看着自己,不由奇怪的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 “可是为夫身上有什么?” “唔……不是的。”陆清漪摇头,眼里闪着盈盈光芒,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她只是很高兴,终于有人不透过赵珩渊的外表去看待他。说明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所以,这一桌子的菜,都是相公你做的?”陆清漪欣喜地换了个话题。 还记得之前在饭馆做厨娘的时候,偶尔赶不及回去煮饭,就都是赵珩渊下厨,除此之外,大多数时候都是陆清漪包揽了。想来也有好几月没吃过赵珩渊做的饭菜了呢。 赵珩渊大约也是和陆清漪想到一块去了,只听他说:“为夫的手艺及不上清儿,只能将就着吃了。” 陆清漪闻言直摇头:“才不会呢,相公煮的也很好吃,我很喜欢。”说着仿佛为了证明自己的话一般,陆清漪连夹了好几口饭菜,塞满了整个嘴巴。 赵珩渊见状笑了笑,伸手把她嘴边几粒白饭拨掉,一副宠溺的语气:“慢慢吃,不急。” 望着那一双带着笑意的黑眸,陆清漪脸蛋一红,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她怎么好像总是在他面前出糗呢……唉,真是丢死个人了…… “清儿,多吃点肉。”瞧她一直埋头只吃米饭,赵珩渊贴心的夹了鸡肉放她碗里,正要说话,就听见外头传来一阵鞭炮竹响的声音。 陆清漪抬头,不经意喃喃一句:“外面好像很热闹……” 赵珩渊闻言心下一顿,之前常听她提及每逢过节就要帮高氏做事,因此一直期盼着可以和他一起去凑热闹。然而由于种种原因,这个小年他们只能在这狭小的房里度过,甚至,一个时辰后他就要出去守井,也难怪陆清漪感到失落了。 “清儿。” “嗯?” 陆清漪闻声偏头,就见赵珩渊伸手摸摸她头,一副哄孩子的语气。 “无妨的,来日方长。”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陆清漪眨眨眼,看着他认真的目光,方才心头的盘绕的气闷一下子烟消云散。 是啊,来日方长,又何须纠结于眼前片刻的失去呢。 “嗯。”她重重点头,随后想起一事,“相公待会还要去守井吧?” “不错。”说话间赵珩渊又往她碗里扔了几块肉,似乎生怕她会吃不饱一般。 陆清漪也顺势给他夹了肉,就怕赵珩渊把肉都留给她,边道:“昨夜陈大夫又出门了。” “估计是去探查情况了吧。”想起早晨九春那副猫看到老鼠时的兴奋表情,赵珩渊不禁为陈大夫他们感到悲哀。 捕捉到赵珩渊这一细微的表情,陆清漪从中嗅到了八卦的气息,不由好奇起来:“怎么了?”眼睛跟着闪闪发光。 第381章 不爽 见陆清漪心思已经不在外面的热闹上,赵珩渊觉得甚好,而且为了不让她又重新把注意力放在外头,他还非常不要脸出卖了九春。 听完赵珩渊的话,陆清漪惊讶的张大了嘴巴:“没想到村里居然还有这般妙人。” 一想到人家做白事上门定做棺材,结果碰上这么个笑脸迎人的伙计,估计心里憋屈死了。 其实对于义庄旁那个棺材铺的事她也有所耳闻,毕竟生意如此惨淡还没卷铺盖走人是很难得,也曾远远见过一次,不过奇怪的是,她居然完全想不起这个人的长相。 “所以相公一开始找他守井,是因为想到陈县令如果再派人来的话,会被迷惑吗?”毕竟相比起白展堂和赵珩渊,九春的确让人比较没有防备。 “这倒不是。”赵珩渊浅笑,“只能说是歪打正着吧,当初想到他去守井是因为觉得他比较机灵,而且棺材铺这个行当的人一般都比较能熬夜。” 这话自然是假的,只是因为赵珩渊没有把九春的真正身份告诉陆清漪,所以才这么说。 陆清漪不疑有他,倒是对赵珩渊口中那句陈大夫他们也是倒霉感兴趣:“九春是想到怎么整他们了吗?” “他昨夜装病,大约是想让陈大夫他们放松警惕,并且借机行动吧。” “相公的意思……他们会用大夫的身份给九春送药?”听他提到生病,陆清漪立马顺着他的话想到了陈大夫会利用自身优势下手。 赵珩渊朝她投去一个赞赏的目光:“不错。” “可是我不明白,为什么陈大夫他们要倒霉了?” “那是因为……”赵珩渊顿了顿,或是想到九春的性子,有些无奈地压了压额角,斟酌着道,“九春不是个会吃亏的人。” 九春的派系宗旨便是不做亏本买卖,而这亏本不仅限于买卖,自身也是不能吃亏的。可这陈张二人居然把主意打到他身上,光是让他们被抓,可不是九春的性子。 虽然赵珩渊没有细说,但从他的神色和那句不吃亏能听出,陈大夫他们的确要倒霉了。再联想到赵珩渊提到的,因为不得已必须养在棺材铺里的大牛,陆清漪还真想为陈大夫他们掬把泪。 “确实可怜。”话虽如此,然而陆清漪脸上的期待和雀跃可完全看不出有一丝同情的意思。 见状,赵珩渊也跟着笑起来。 他看着她的笑颜,心中最后一点因为无法一起过节的失落也消失了。 很奇怪,似乎只要有她在身边,是不是节日也变得无所谓,只要能看到她的人,就足够了。 饭后,赵珩渊又是翻墙出去,才刚拐弯,就迎面碰上了白展堂,他似乎刚吃饱的模样,手里提着个食盒,看样子是要去医馆。 “白兄。”赵珩渊泰然打招呼,忽略白展堂望墙后又看他的目光。 “赵兄。”白展堂淡淡点头,从他出来的巷口来看,大约也能猜到赵珩渊做什么了。“小娘子身体还好吗?” “差不多好了。”赵珩渊淡淡道,似乎不太想跟他谈及陆清漪的样子。 虽然知道陆清漪对自己的心思,也知道白展堂已经开始放下陆清漪。然而身为一个男人,自己的妻子被人惦记着,总让他莫名的感到不爽。 似乎也察觉到赵珩渊不想和自己谈陆清漪,白展堂并未说什么,又像是解释一般,指着手里的食盒:“婶子给医馆里的人做了些菜,我正好路过,就拿过来了。” 赵珩渊点点头,白展堂这句路过倒也不假,因为他守的井的确要路过医馆。 大约是白展堂也觉得尴尬,加上两人性子相仿,都是不爱说话的人,是以匆匆点头后,就分开了。 小年,大街上比往常都要热闹。倒不是有小贩出来叫卖,也没了耍杂技的戏班子,就连街上行走的村民都各自远远的走着,避免和其他人有接触。 然而即便是如此诡异的景象,赵珩渊还是能感觉到充斥在街上的愉快的气氛。置身于这氛围中,倒还真令人忘了之前的恐惧和惊慌,也仿佛村子没有封锁,没有瘟疫一般。 若是她能出来的话,看见这满街的红灯笼,得以喘息一会,必定是兴奋的脸蛋红彤彤的。 赵珩渊不禁想到了陆清漪,遥想起来,最后一次逛庙会,都是好几个月前的事了呢。那一次陆清漪还救了郑家的老夫人,最后草草回家。 正晃神着,眼角瞥见一抹鬼鬼祟祟的身影,在左上角走过。虽然那抹身影极快,也尽量走的和普通人一样,加上街上人不少,照理来说是不会引起别人注意的。 但是赵珩渊并非一般普通百姓,从前在军营便要时刻提防细作潜入,所以早练就一双金睛火眼。加之,人即便心理要素再强,可作鬼祟之事时难免心虚,就会在动作上展现出来。 赵珩渊抬头望了眼天色,见还早着,便不动声色地跟在了那人身后而去。 那鬼祟之人是个比较瘦小的男子,从背影及他的行动来看,年纪不会很大。 应该是本村人吧…… 赵珩渊琢磨着,前几日跟陆清漪提及进村的人的事时,陆清漪也表示最近进来的也就陈张二人。所以,这个人应该本来就是待在村子里的。 只是……既然是本村的人,行事为何要如此鬼祟? 所以赵珩渊还是觉得有问题! 因此他小心跟了许久,看着他避开了人群,往北边的半山走去,眉头无意识皱了皱。 北边他有印象,因为鼠疫一事,那儿现在已经不住人了。当初还是他带人上去熏醋捕鼠的,所以他对那一带还算熟悉。 这人果然有古怪。 大晚上的,避开人群往没人的地方去,说没问题,那是拿来骗三岁孩童的。 赵珩渊悄无声息跟了上去,很快,就见那人在一个屋前停下,赵珩渊正要找个隐蔽的地方隐藏好,耳边就传来一阵毛骨悚然的声音。 那声音不细听还好,只以为是什么在动。可细听之下,就算是赵珩渊这样见过不少尸堆的人,都在刹那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第382章 灵婆的人 然而更让赵珩渊诧异的是,他跟踪的那个人在门前左右查看了一番,没看到附近有人的样子,便利索地推门进去,反手把人掩上。 赵珩渊抿唇思索了一下,快速而轻巧地来到屋附近,粗略扫了一眼,很快找到一处着点。 他伸手扒着墙,借力跃上了一堵高墙,随后几个跳跃,攀上了屋顶。又小心翼翼地猫着脚步听声挪到最合适的地方,停下。 赵珩渊伸手轻微谨慎地掀起几片瓦片,俯下身,里头一片昏暗,有人在行走的声音。“窸窣”的动静可以想象得出,那人似乎正在找什么。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靠得太近,原先只是微弱听见的声音,此刻宛若在耳边放大了数倍。那种如同撬脑壳一般的动静,让一向胆大的赵珩渊都禁不住头皮发麻。 很快,角落亮起了微弱的烛光,有人慢慢走向赵珩渊蹲着的位子下方。借着里头那人点的烛光,终于是看清了屋子中央到底都摆着些什么东西。 赵珩渊眼睛猛地睁圆,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他,在看见那两团不断龇牙咧嘴,吱吱个不停,如同缠绕在尸体上的团团蛆虫一般的黑色影子。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直上天灵盖。 这人……到底是要做什么?! 赵珩渊趴在屋顶上,一瞬不瞬瞪着底下微弱光圈中的人还有他身前两个笼子,浓眉深锁,眼里闪过复杂的眸光。 正当他心中揣摩着下面男人意图时,就见男人把手里的烛台放在桌上,虔诚地半跪下来,肩膀微微抖动,若是他人看到,只会以为他在害怕。然而赵珩渊当下眸光一沉,脸色阴沉。 这个人,在兴奋! 是的,男人在兴奋,他的喉咙发出了压抑的情绪,他在笑。那是一种让人打从心底感到厌恶的声音,像是黏糊糊缠在身上的蛇一样,又像是嗜血的魔鬼喉咙发出的饥渴的声音一般。 “很快……很快他们就会死的……”他喃喃的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因为兴奋,压在桌面的手也跟着抖起来,连带桌子也发出轻微的颤抖。 “是的,这是顺应天命,这是天意……” 也不知男人想到什么,胸腔发出更加阴森的笑音,桌子抖动得也更加厉害起来。 “不错,本来就应该死的,要不是那些满是药味的人,你们本就该死的!” 说到最后,他的语气倏然拔高,在这宁静阴森的环境里,显得更加恐怖。而男人却恍若不觉,伴随着这让人心惊的笑声,桌子抖动的弧度也逐渐增大,甚至惊动了在里头不停窜动的老鼠。 是的,两个笼子里关着的是密密麻麻一堆的老鼠,彼此起伏的挣扎尖叫着,发出让人头皮都发麻的声音。这些老鼠似乎被饿极了,挣扎着凑上前想要啮咬眼前的人。 “别急,很快,很快了,我会让你们好好出去饱食一顿的。”看见这些老鼠如此兴奋,男人像是被取悦了一样,发出满足的声音。 闻言,屋顶上的赵珩渊再一次蹙眉,目光从桌上的老鼠堆移开,落在男人的身上。 男人穿着一身粗布衣,加棉袄。棉袄上有好几个补丁,看的出这身衣服已经反复穿了许久。 由于视线是从上往下,因此他看不清对方的面容,只能看到他一头梳理得整整齐齐的头发,这让他更加疑惑。 不过他没来得及细想,视线就被他腰上的一个物件给吸引住。 男人的腰上挂着一个小坠子,坠子无甚特别,虽然屋里昏暗不清,但也能辨认得出,那个坠子并非什么值钱的东西。无他,因为那坠子赵珩渊见过。 赵珩渊不由眯起眼睛,他知道,那坠子上面刻着一个“灵”字,灵婆的灵。 这个坠子是灵婆信徒的物件,只有她的信徒,才会得到这个坠子。 这个人是灵婆的人。 那一刹那,赵珩渊已经粗略判断出对方的身份了。 然而他还是有疑惑,除了对方是灵婆信徒的身份外,还有很多奇怪的地方。 比如这人的行为是否受灵婆指使,为什么要在这样的地方养老鼠。他口中的都要死和天命是什么。诸如此类的问题,一下全部涌进赵珩渊的脑海里。 只是…… 他抬头望了眼天色,是时候该去守井了。 赵珩渊低头思索了下,从男人方才的话里可以判断出,这人暂时不会放出笼子里的老鼠,也就是说还有时间可以做出应对。 想到这,赵珩渊悄无声息地按着来时的路线慢慢翻下屋顶。因此他没有看到,一直半跪着的男人站了起来,走到角落拿过一个篮子,用筷子夹了好几条红肉一般的东西,穿过笼子的缝隙,喂给里头蹦哒了许久的老鼠。 很快,当男人的筷子移开,筷子的末端竟然生生断了一截,上面布满了啮咬后的痕迹。 男人见状吃吃的笑了起来,在这阴森的后山中,恍若阴魂在冷笑。 寒风凛冽,仿佛飞龙掠过时带起的狂风。片刻,消停了一会儿的夜空又开始落起雪花。 赵珩渊急匆匆来到大井,受班的两个人冻得直哆嗦,其中一个赵珩渊认识,是徐丹。 “抱歉,临时有事耽误了。”赵珩渊第一时间道歉。 “没事,我们也就等了一会而已。”徐丹摆摆手,“不是出事就好。” 徐丹没有明说,但他们私下都知道陈县令又派人来投毒,碍于旁边的人只是普通村民,不想引起恐慌,因此用词比较隐晦。 赵珩渊便想起不久前北边看到的画面,心下划过抹凝重。 徐丹他们走后,赵珩渊抱过昨日大叔给的棉被,坐在凳子上回想早先看到的画面。但由于今日是小年,街上热闹非凡,好几次打断了赵珩渊的思绪,因此很快他就放弃思考了。 他坐在凳子上,目光落在那些三三两两行走,又特意拉开距离的人们。这些困在村子许久的百姓难得找到借口放松心情,都像放笼了的鸟儿一般兴奋。 第383章 捉弄 须臾,赵珩渊的注意力被一家三口给吸引了。只见男人一手搂着自家的娘子,一手牵着个约莫两岁多的孩子。那孩子似乎走累了,举着另外一只手,昂着头跟父亲撒娇要抱。 几番来回,父亲都没理会他,他便扭头寻求母亲的注意。那孩儿的娘被缠得没办法,正要弯腰抱起孩子,没想到孩儿的父亲无奈摇头,快女人一步把孩子抱了起来。 之后也不知他们说了什么,男人和女人都笑了起来,孩子撅了撅嘴,抱着父亲的脖子,把脸埋在他肩上。 不知为何,明明是再平淡不过的一幕,可是赵珩渊脑海里却浮现了陆清漪的笑颜。 “假如我们有孩子的话,应该也是这样的。”赵珩渊伸手抚上心口的地方,那里有一股灼热的冲动,像是要冲破胸膛溢出来一样。 自己的孩子,是他和陆清漪的孩子啊…… 赵珩渊不由勾起唇角,脸上隐隐有着一抹温柔。 而与此同时另一个井边的九春,痞子似的翘着二郎腿,头戴竹笠,倚着矮椅,又一下没一下的点着脑袋,昏昏欲睡的样子。但是很快,他就被街上的热闹给闹醒。 九春懒懒的伸了个懒腰,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趴在井边堆砌起来的石头上,仿佛下一刻就会昏睡过去一般。然而,如果赵珩渊在的话就会发现,他半眯着的眼睛正如同观察猎物一般,仔细的观察着周围经过的村民。 好一会,九春的眼睛倏然一亮,神采飞扬。 “终于来了!”他兴奋莫名,一副躲在暗处静待老鼠自动踩进陷阱里一般的激动。 “爷看你到底要耍什么招。”九春哼了哼,假意伸手按了按额角,就见有人走到自己面前。 “这位小哥儿。” 九春抬头,脸上浮现抹茫然和疲乏:“你……有什么事吗?” 对面人扯着一张笑脸,由于太过诚恳或者太过用力,本就上年纪的脸因这一笑褶子更深了。 “哦,我没什么事,只是听村民说哥儿生病了,老夫来给哥儿送些药汤罢了。”对方举了举手里的篮子。 然而九春看着他手里的篮子,没有伸手去接,而是一脸警惕。 对方似是知道他心中想什么,道:“哥儿不必担心,老夫不是什么坏人,老夫是医馆里的大夫。我是在村中医馆做事的陈大夫,你可以随便问问别人,问那是不是有这么一个人。”陈大夫露出一抹善意的笑。 九春闻言眉毛一挑,他岂会不知这人是谁,不过是故意假装不知罢了。 “村中医馆?是妙手神医小娘子所在的医馆吗?”九春顺着他的话,思索了下道。 听到陆清漪的名号,陈大夫眼里划过抹厌恶和嫌弃,但是很快被他掩饰过去。 “不错,便是那医馆。现在冬至,天儿更冷了,寒风入体,此时生病的话会拖很久才痊愈。老夫知晓你们守井辛苦,所以趁着今夜无事,便给哥儿送了药过来。” 陈大夫努力表现出善意的姿态,希望降低九春的警备。九春看出他心中的忐忑,也不吭声,故意慢悠悠地从上到下的扫视着陈大夫,直把他看的毛骨悚然,心里没底,以为自己判断错误后,才笑眯眯的扬起嘴角。 “原来如此,那便多谢大夫了。”九春装出一副憨厚的样子,看起来有些呆头呆脑,很好说话。 陈大夫见状心头大石落下不少,脸上的笑容也就自然许多。 这个微小的细节自然一丝不差的落入九春的眼里。他心里冷哼一声,眼里闪过抹鄙视。 就这怂样也敢把注意打到爷身上,真是活腻了。 九春忿忿想到,接过陈大夫手里的篮子,拿出药盅后,低头凑过去嗅了嗅,不由眉毛一挑,高高扬起。 “这药……” “这药是治风寒的。”陈大夫急急道,仿佛怕他不相信一般。 “哦……”九春笑呵呵,“我自是知道这是治病的,大夫是救世治病的大夫,难道我还怕大夫会在里面下毒吗。” 所谓说者无意听者有意,更何况九春这话就是说给陈大夫听的。陈大夫当下心中一个咯噔,随后如擂鼓一般直打响,僵硬着脸,看着九春的表情,以为他看出了什么。 然而九春说完那番话就没再接下去,目光也移开看其他地方,仿佛方才那句话就只是在开玩笑。 陈大夫忐忑了一会,不见九春有其他反应,不像是发现他的意图,高高升起的心才缓缓放回肚子里去。 然而,九春把汤药拿出来后却迟迟都没喝汤药。而是拿在手里左顾右盼,似乎很是戒备街上的人。 陈大夫心中着急,忍不住出声提醒:“哥儿,药是刚熬好的,趁热喝效果才好。” 九春闻言扫了他一眼,慢悠悠道:“太烫了,先搁一会。” 他看的出陈大夫焦急,所以故意拖着的,尤其在看到陈大夫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九春心里更是发出狂笑。 敢在爷面前耍花样,看爷怎么收拾你。 九春似乎打定主意要耍陈大夫到底,因此磨蹭了许久都没有要喝药的意思,而且还有一搭没一搭的和陈大夫聊起了家常来。 陈大夫从原先的着急被他磨得脾气都没了,就盼着他赶紧把药喝了,他好回去。 好一会,九春才像是如梦初醒一般,看着已经笑不出来的陈大夫,说:“瞧我这啰嗦的,陈大夫是不是要回去?” 陈大夫闻言只觉心中一股怒气升腾,要不是碍于自己的计划,他真想撂挑子不干了。 但是他不能,所以陈大夫朝九春僵硬笑了笑:“是啊。” 九春从善如流:“那就不送了。”他指了指井,示意自己还要守着。 陈大夫嘴角抽抽,努力压抑着胸口的怒气,假笑:“这药盅老夫得拿回去。”言下之意你喝完我要拿走的。 九春这才恍然醒悟,摸着后脑勺一脸不好意思:“抱歉,都是我不好,我马上喝了。”说着毫不犹豫地仰头牛饮,一碗药很快见底。 陈大夫见状眼睛一亮。 第384章 挺不要脸的 九春一口气喝完,伸手擦掉嘴角的汤药,笑嘻嘻把碗还给陈大夫:“多谢大夫了。” “客气客气。”陈大夫笑着接过,心想,都要死了还谢我,白痴。 表面上却道:“那我明日再给哥儿送药来,你得了风寒,须得连续服用五帖才会根治。” “那便劳烦大夫了。”九春没有推脱,应该说,他就怕陈大夫不来呢。 这二人各怀鬼胎,表面又都笑呵呵,若是赵珩渊在的话,怕是会看的直摇头。 待陈大夫彻底不见身影后,九春偏头一脸呸呸了好几声,脸上一副恶心又难受的表情。 “熬的什么破药,难喝死了。”边鄙视着边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从中倒出一颗绿豆大的药丸,丢到嘴里去。 “就这么点本事也敢在爷爷面前舞,不自量力。”九春又鄙视了一句。 他哼了哼,双手抱胸坐下,想到那碗药,又冷笑起来:“下慢性毒药啊,看来是想慢慢毒死我,免得别人查到他头上,倒也不是完全蠢到无可救药的地步。可惜呀,碰上了英明神武的九春大爷。”他乐呵呵自夸一句。 原来,早在他拿出药盅,闻到药味的时候,就已经发现那药中掺入了毒药。所以九春故意不喝药,想从陈大夫脸上看出些端倪。 也或许是陈大夫做贼心虚,也或许是九春眼睛太毒,总之,九春看了一会就明白,这药里下的毒量不大,应该是打算一点一点毒死他,好来个死无对证吧。 “哼,愚蠢,爷是什么人,区区毒药能奈我何。”九春傲娇地撇撇嘴,摸着下巴不知道又在打什么坏主意,一双眼睛眯得像只狐狸。 清晨,天边露白肚,下了一夜的小雪停下了,金色的光芒洒在白色的雪地上,异样的带来了一丝温暖。 赵珩渊在轮班的人过来后,并没有立刻回山上的家,而是转头去了北边。 如同昨夜来时一样,崎岖不平的小路上,除了茫茫的白雪,看不到一个脚印,想来是被这一夜的雪掩埋了。 这片摇摇欲坠的“危房”没有一丝人气,就像是许久没人踏足一般。若不是赵珩渊昨夜亲眼看到有人来过,还真会以为这里已经许久没人过来。 赵珩渊站在原地仔细倾听了一会,知道附近没有生人,便不再隐藏自己,从残缺的墙后走了出来。 他大步流星来到蹲守的屋前,许久不曾住人的房子门前居然上了个锁。赵珩渊伸手摸了两把,敛下眼帘似乎在想什么。不过很快,他露出“还是算了”的表情。 赵珩渊放弃从前屋进去的想法,转身绕到了屋后,很快让他找到了可以翻进去的大窗。 堂堂一个将军,虽然是以前了,但是翻窗实在太不雅。不过相比起用偷儿的伎俩撬门,翻窗也算不得什么了。 想到翻窗,赵珩渊不可避免想起陆清漪。 那段时间为了见到陆清漪,他除了翻墙还翻窗,用尽一切手段都要赖在她身边,现在想想…… “我还挺不要脸的……”赵珩渊有些尴尬地挠了挠脸颊,眸光里却不自觉露出温柔的神色。 撬窗于他而言非难事,赵珩渊三两下就打开窗户,大掌撑在窗台上,用力一压就翻了过去。 进屋的瞬间老鼠啮咬的声音就清楚地钻进他的耳朵里,便又是一阵鸡皮疙瘩,比起昨夜在屋顶,现场的效果成倍放大。 赵珩渊快步绕到前屋,入目便是屋中的长桌。这个屋子看样子不止一月未住人,至少有好几年都没有生人住过,所以仅有的一些家具都已经破烂腐朽了。但是…… 眼前的这张桌子虽然也有些破烂,但从的成色来看,不像是几年没使用的样子。或许说,这桌子不是一直存在在这屋子,而是有人从外面搬来的。 若是如此的话,也就是说,那个男人是最近才以这屋子为据点的…… 赵珩渊眯起眼睛,想到那人身上的坠子。 “难道他有办法和外头的人联系?”他摸着下巴琢磨。 陆家村只有东西两个村口可以出去,这人又是怎么和灵婆联系的?总不能真的靠什么神灵显现吧。 他想到了昨夜那男人口中冒出的那些癫狂的字句,总觉得不太对劲。 灵婆不住在陆家村,而是在镇上,陆家村的人和她无冤无仇,犯不着隔了几个村还让人养这些老鼠。除非是陈县令让她做的。 但是从九春的调查来看,陈县令和灵婆的关系一般,不像是会因为利益相互合作的样子。 “难道是陆里正?”赵珩渊想到另一个人,不过很快又被他否决掉。 陆里正虽然和灵婆相互勾结,但他只是个里正,没有理由养得病的老鼠来害村里的人。 “还是……是我想多了?” 下了山,赵珩渊决定先不动声色,等摸清这个人到底想做什么再动手也不迟。 然而要盯着这样一个人怎么也得花点心思,可陆家村里的都是普通的百姓,没有经过训练,做不来盯梢这样费体力精力和脑力的事。 因此赵珩渊回山上歇了三个时辰后,就到棺材铺找九春去了。 棺材铺中,九春还在呼呼大睡,大有一副睡个天昏地暗的架势。然而就在他咂巴着嘴巴,梦里咧着嘴兴奋地数着银票的时候,脑里一根神经突然绷紧。 他缓缓睁开眼,就听得房门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要前进不敢前进的感觉。九春又扫了眼外头的天色,发现自己这一觉睡得有些沉了,以至于晚了起来。 九春眼睛微眯,看着房门好一会,随后露出抹狡黠的笑容。他故意不出声,等着外头的人说话。 果然很快,门外的大牛终于鼓起勇气,敲了敲房门:“爷,起床用膳了。” 九春不应答。 大牛窸窣扭捏了一会,又怯生生道:“爷,吃饭了。” 九春还是没应答。 大约是迟迟没听见里头有反应,门外的大牛纠结了好一会,缓缓推了下房门,居然推得动。 第385章 你想做什么 一抹诧异划过大牛的眼睛,他小心翼翼推开,往里走了十来步,眼角瞥见右边里卧的床上躺着个人,正是九春。看样子还没醒。 大牛想起早晨九春回来时那一脸的疲惫,还有苍白的脸,心里琢磨着,难道是着凉了? 不知为何,一想到这,大牛心里升起一抹异样,当即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床边。 只是,当他靠近床沿时,大牛猛地停下,或是想起九春平日里的?威,大牛顿时一脸吃屎了的表情。 “那个爷,您醒了吗?”他站在床边,努力装出一副温顺的样子,免得被吵醒的九春会暴怒跳起骂他。 结果令人意外的是,九春并没有醒来,而是几不可闻的哼了哼,眉头微皱,似乎很不舒服的样子。 大牛不由把更多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发现他额头的发丝因为出汗而打湿了一些,脸颊也有异样的红。 看来真是着凉了!而且还发烧了!! 确认了这一点,大牛只觉内心一阵狂喜,如同电流一般窜至四肢百骸。 老天佑我! 大牛心中呐喊。 不过,为了避免这是九春耍机陷害他,大牛很是谨慎地又靠近了床沿,小声道:“爷,您是不是病了?” 回应他的是九春极轻的呻/吟,听得出他的确很不舒服,显然是生病了的模样。 这一会大牛彻底相信了,他压抑着心中的狂喜,目光在房里搜寻了一下,很快就看到了放在床上的刀子。他立刻取了过来,举着刀子,在九春的脸上计划。 呃……要架子脖子上吗? 还是架在腰上? 不不,架脖子上比较有震慑力。 大牛拿着刀子在他身上来回比划,当刀子移到腰上,那儿盖着被子。他想了想,还是移回脖子附近,看看用什么姿势比较方便。 然而就在这时,原本一直闭着眼睛的九春突然睁开了眼。这一下可把还在思索怎么弄醒九春威胁的大牛给吓得一蹦三尺高。 “你你你……”大牛惊得结巴,不过得益于他常年做坏事打下的基础,这一吓没让他破胆。 大牛很快反应过来,举着刀子架在了九春露出的脖子,边结巴边威胁:“别、别动啊,小心、刀剑无眼。” 然而,九春只是懒懒瞥了眼脖子边的刀子,不为所动的抬起眼眸看着九春:“你想做什么?” 明明是平淡无味的一句话,甚至九春根本没往里头施加压力,可是大牛就是无端觉得后背脊一凉,直窜头皮。 “给我解药。”大牛一咬牙,不管不顾了。 九春闻言一晒,勾唇:“想要解药?” “对,给我!”大牛装出一副恶狠狠的样子。“不想死的话赶紧交出来。”说着把刀子往脖子又逼近一寸。 但是九春还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说:“你不怕死?”说完,他似乎有些不舒服,轻声咳嗽起来,脸颊的红更明显了。 大牛见状嘿嘿一笑,得意的抬着下巴,居高临下看着九春虚弱的面庞,说:“你都病到起不来了,还想要威胁我。” “你以为我病了就不能威胁你了?”九春反问。 这一问还真让大牛心中一慌,但联想到若是平日里的九春,要真没病到起不来,早跳起来揍他了。因此就又变得有恃无恐起来。 “你蒙爷呢,真以为爷会被你唬过去不成。”大牛翅膀硬了,说着刀刃贴着九春的皮肤,恶狠狠道,“少废话,把解药给爷。” “爷?”九春还是没恼,倒是眉毛一挑,好笑的望着大牛。 但是大牛此刻早已认定他病倒没有反抗的能力,所以完全没注意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危险神色。 “别磨蹭,赶紧给爷解药,否则爷定让你生不如死。” “死不如生啊……”九春念叨了一下,问,“如果我不给呢?” “不给?哼!”大牛说着还真把刀刃压了压,当即,一丝血珠沿着刀刃冒出来。 脖子上传来的冰冷以及水一样的触感让九春即使躺着不动也感知到发生了什么事。他嘴角越发上扬,眼睛一瞬不瞬盯着大牛。 “流血了。”九春说。 大牛愣了愣,反应过来又是一脸恶狠狠:“废话,知道怕了吗,怕了就给爷解药,爷可不怕杀人!” “是吗?”九春轻笑,“杀了我你可就拿不到解药了。” 大牛一听,知晓九春不怕死,又换了个法子恐吓:“没关系,爷多的是不让你死却能把你折磨得痛哭流涕的法子。” “哟,真的吗,我好怕。”九春眨眨眼。 大牛压根没注意到他眼里未明的情绪,还以为他真的害怕,不由得意的仰起下巴:“知道怕就好,赶紧把解药交出来。” “好。”这一回九春倒是爽快。 可是吧,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虐待太久,乍见九春如此爽快,大牛反倒踟躇起来。 “你确定?” “当然,我还不想死啊。”九春轻快道。 大牛狐疑地看着九春,就见他举起手要掀被子,作势要起来的样子,吓得大牛一个机灵跳起来。 “做什么!” 九春一脸无辜,看着大牛因为惊吓差点抹过他脖子的刀子,眨巴着眼睛:“你不是说给你解药吗?” 大牛一愣,意识到他是要起来拿药,便想要侧身。但是下一秒觉得不对劲,又把刀子往前递。 “别动,你告诉我在哪里拿就好。” 九春闻言还真是不动了,他眼睛瞟过反光的刀身,意味不详:“这是你第三次把刀子架过来。” “那又怎样。”大牛气焰嚣张。 “不怎么样。”九春摇摇头。 大牛得意的哼了哼。 “但是你会死的很惨。”就听九春缓缓道。 大牛闻言一愣,下意识一阵恐慌,惊恐地看着九春。然而九春没有如同往常一样暴起,也没有揍他。因此大牛呆了呆,觉得很可能只是九春装出来想要诈他。 “你,立马给我起来,带我去拿药。”他拿着刀子在他脖子附近比划威胁他。 九春歪了歪头,嘴角一勾:“好啊。”就站了起来。 第386章 论卑鄙 九春存放药的地方不远,就在进门中央的茶炕上。茶炕上摆着一个矮桌,墙上挂着一幅不知所云的墨画。鉴于九春的性子,这幅墨画挂在房里实在显得有些格格不入,更何况,这里可是棺材铺的后院! 不过大牛显然没想那么多,他跟着九春来到了茶炕边,就见他从容地跨上茶炕,向前倾身拉开了那幅不伦不类的墨画,露出后面的墙壁。 “你做什么?”大牛一头雾水。 “拿解药啊。”说着手在墙上一按,墙面居然翘了一点起来,而后九春手指微用力,墙面打开露出后面一个洞。 暗格!大牛惊讶。 九春微偏头,见大牛为暗格诧异,眼里露出一抹你死定了的神色。 就在九春伸手要从里头取出一个盒子时,大牛突然按住九春的手。 “等等,我自己来拿。” “好。”九春没有多做考虑让开了去。 大牛急切地把盒子取出来,打开一瞧,里头一对瓶瓶罐罐,什么颜色大小都有,就是没有分门别类。 大牛眉头一皱,拿着刀子指着九春,用命令的口吻道:“哪瓶是解药,指出来。” 九春笑嘻嘻地指着一个红色的瓷瓶,说:“那个。” 大牛便立马拿起来,可是他还存了疑心,加上九春前科累累,所以他没有立刻吞下,而是警惕地看着九春。 “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骗我。” “我为什么要骗你,我这条小命现在可是在你手上。”九春一脸无辜。 大牛才不会因为这句话就放下警惕,毕竟九春的手段他也是知道的。 “我不信你,你先吃毒药,再服解药。”见九春没动静,又用刀子威胁他,“快。” 九春闻言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走到盒子面前,抽出一个瓶子,往手心倒了一颗。拿在手上,却没有吞下去。 见状,大牛催促:“快吃!” 可九春还是不慌不忙,反倒是饶有兴致地抬头,一脸不怀好意望着大牛:“不着急。” “屁,你不急大爷我急。”大牛说着把就要用刀子威胁他。 “急什么。”九春摇头,也不知道怎么的就避开了大牛挥过来的刀子。 他摸着下巴,像只看着一只待宰的羔羊一般,看着大牛:“我倒是有点好奇,你难道没发现自己有什么不对劲吗? 不对劲? 大牛懵,因为九春的话,下意识低头查看自己。片刻后,误以为自己被耍的大牛恼怒。 “你又耍我!” 九春不慌不忙:“仔细点,看清楚。”笃定的姿态,倒让大牛又心生警惕。 他又是低头查看自己,然而根本看不出自己身上到底有什么问题,手里的刀子威胁一般往前捅了捅。 “够了,我就知道肯定是你蒙我的,你这个卑鄙阴险的小人。” “哦,卑鄙?”九春笑着望他,“阴险?” “难、难道不是吗?”不知为何,不过是一个眼神,大牛竟然觉得一股寒气打从心底油然而生,下意识想要后退,可又觉得此举过于怯懦,便硬是挺着腰杆,抬着下巴望回去。 九春轻声嗤笑:“论卑鄙,进村下毒的人不卑鄙?” “这……” “论阴险,不知拿着刀子威胁人的又是谁?”食指点点,指了指脖子流血的罪证。 大牛哽了哽:“那是因为你下毒,无耻小人。”却不说是因何缘由被下的毒。 九春闻言又笑了:“我不下毒,你早跑了不是吗。”用的肯定的语气。 大牛虽被他说的心虚,表面上却是一贯的嚣张:“爷、爷要跑,你管得着吗。” 九春呵呵一笑,舌头舔了舔有些干的唇瓣,眯着眼睛:“事关银子,自然是要管的。” 九春笑完换了个姿势,斜靠着茶炕上的矮桌,手撑着脑袋,一脸阴险的望着大牛。 被他这么一看,大牛登时心中腾起一股浓浓的不安,警惕地持着刀子后退一步。片刻意识到自己的胆怯,又不自在向前一步,想要以此表达自己根本不怕他的样子。 见状,九春笑的更欢快了,仿佛一只胜券在握的猫儿,兴致盎然地捉弄着利爪下的老鼠一般。 “大牛啊,你真没感觉自己有什么不对劲吗。”九春维持撑头的姿势,凉凉道。 大牛闻言脸色有些难看,如果说一开始那些话是在诈他,九春说一两次也就不说了。可是现在九春一连提了三次,就算他打从心底不想听,都忍不住觉得自己真的出了问题。 也不知是心理暗示还是真的,大牛竟开始觉得身上开始有些不对劲。先是觉得前胸后背丝丝发痒,很快感觉手臂和大腿也是一阵又一阵的痒意袭来。他忍不住挠了挠。 不挠还好,这一挠大牛觉得更痒了,从他抓过的地方迅速蔓延到身上每一个角落,像是有上千只蚂蚁在身上游走的感觉,噌的一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怎、怎么回事……”大牛边抓痒边扭着,可全身上下每一个地方都痒,总有顾及不到的地方,让他难受的只想在地上打滚摩擦。 “你……你都做了什么!”大牛崩溃地跳脚,手里的刀子都顾不上,叮当一声掉落在地。 他双手不停在身上到处抓痒,两腿也不消停,在粗糙的地板摩擦。那模样,仿佛像是在砧板上的鱼一样,张着嘴巴不停蹦跶,十分滑稽。 见状,九春抱着肚子,笑歪在茶炕上,眼角还沁出了生理泪珠。 当赵珩渊来到棺材铺的时候,就看到九春骑在大牛身上狂揍他。他眉毛一挑,站在门口望着地上两人。 “你们在做什么?”此时九春正好提着大牛的衣领,见赵珩渊来,便松开了五指,大牛咚一声摔回地面上去。 “揍人。”九春笑容灿烂。 “被、被揍……”大牛哭丧着脸。 赵珩渊目光落在大牛鼻青脸肿的脸上一会,大牛神情一动,嘴巴张合,大有一副扯开嗓子求救的意思。赵珩渊忙把视线转回九春脸上。 九春刚要解释,大牛就嗷了起来:“爷,救我啊……” 第387章 论不要脸 九春垂眸一巴拍在在他头上:“还有力气叫是吧。”说着撸起袖子又开揍。 赵珩渊无奈,只好先到一旁等着。他知道九春有分寸,必然不会真的伤到大牛,十有八、九是大牛又做了什么惹恼九春了。 好一会,九春才心满意足地拍了拍手,红光满面飘然来到赵珩渊身边,把垂在身前的青丝撩到后面,勾唇:“有事?” 赵珩渊扫眼趴在地上一声不吭,仿若已经放弃人生的大牛一眼,原是不想过问都忍不住勾起了好奇:“他怎么了?” “试图威胁大爷我逃跑。” 原来如此,赵珩渊了然。那就不怪九春收拾他了,他可不是会让到手的鸭子飞了的人。 没听见赵珩渊搭话,又见他看着大牛出神,九春懒洋洋扫了他一眼,补充道:“放心,人没打死,银子还没到手呢。” 赵珩渊嗯一声,视线落在九春的脖子上。 似是感觉到他的注视,九春又勾唇:“我让他的,原本想看看他能做到什么地步,可惜,还是太无趣了。” 赵珩渊不置可否,他当然明白这伤必定是九春惹的大牛划的,目的自是不似他说的那么好听,不过是想为揍大牛多找点借口罢了,可怜的大牛啊…… “不算是有事,只是来跟你说一声。”赵珩渊把注意力从大牛那边移开,说起了自己的来意,“陈大夫那边你有把握吗?” “怎么?”九春敏锐的感觉到他的话有异样,“出了别的事?” “不错。”赵珩渊便把北边废屋养了几笼老鼠的事说了一遍。 听罢,九春啧啧有声。他摸着下巴,若有所思:“想要屠村的人可真多啊,都什么怪人啊……” 说着他眼睛悠然一转,看着赵珩渊:“那么将军大人是打算插手了?” 他笑嘻嘻,脸上写满了“将军大人可真是爱民如子”几个大字。 赵珩渊看出他眼里的揶揄,淡淡道:“那些老鼠很有可能会散布鼠疫,清儿好不容易把局面稳定下来,眼看着疫病快解决,我不能让这人破坏这一切。” 九春嘻嘻一笑:“哎,原来是为了将军夫人,真是羡煞旁人呐。” 话虽如此,赵珩渊并未从他的话里听出半分羡慕。 “那么,将军大人来找我,是想让我找教里的人帮忙了?”九春猜测。 却不想赵珩渊摇头:“不,只是来确认你对陈大夫的把握,我可能要离开几天,守井的事就交给你和白展堂。” 九春低头思索了下,大概能猜出赵珩渊的意图。他不甚赞同的蹙眉,说:“不过是一件小事,把人抓起来不就好了。” “不。”赵珩渊轻摇头,“如果牵涉到灵婆,说不定是个契机。” “你们还在查灵婆啊。”九春倒是没想到赵珩渊如此锲而不舍。 赵珩渊没理会他的诧异,淡然道:“伤了我的人,自然是要付出代价的。” 语气轻缓仿若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但是九春却从这话里嗅出了一丝弑杀之气。他略挑了挑眉,没有说什么。 半晌,九春道:“放心吧,那陈大夫都跑来给我下毒了,暂时应该不会再打另外两个井的主意。” 听到下毒二字,赵珩渊看向九春,却见他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显然根本没把这毒放在眼里。 “不过是小毒,他没打算立刻要我死。”九春哼哼,似乎想起了什么,道,“被下毒又是另一个价码了,将军大人。” 说来说去还是银子的问题。 赵珩渊沉默了一会,也是略不要脸道:“听清儿的意思,陈大夫过的挺富余的。” 言下之意,陈大夫很有钱,你去打劫他吧。 九春:“……” 九春闻言抬眸看着他,赵珩渊毫不心虚地回望,仿佛刚刚那无赖的言辞不是出自他口一般。 好半晌,九春忍俊不禁:“将军大人和传闻的完全不一样。” 赵珩渊脸都不红一下:“既是传闻,那便当不得真。” 九春赞同点头,怪诞地一拱手:“受教了大人。” 论不要脸,他九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从九春这出来后,赵珩渊又去找了白展堂,把事情说了说,让他寻个和他身形差不多的人去守大井。 白展堂一听便知道他想做什么:“我明白了,赵兄放心去做你的事,大井那边我会派人多加个心眼。” 眼下他们都知道要防备的是何人,相比起之前白雾雾看不清对手的忐忑茫然,如今是他们在暗敌人在明,要防备还不简单。 交代好事情后,赵珩渊不知不觉间来到了陆清漪所在的医馆,明明知道自己应该回去歇息养好精神,不该在此时还来找陆清漪。却还是在不经意间顺着自己的心思走到这儿来。 赵珩渊向来是随心而动的,既然来到附近,自是不再扭捏,直接翻墙奔着陆清漪的房门而去。 或是心有灵犀,还未走到陆清漪房前,就见陆清漪捧着一个簿子,望着他来的方向,发起了呆。 只见她漂亮的双眸花了几秒,朦胧的雾色从眼中逐渐散去,光芒逐渐聚集,随后变得明亮起来。随着那抹光亮起,茫然的神情从她脸上褪去,转而换上灿烂的笑容。 “相公!” 清甜伴随着愉悦的嗓音响起,自己朝思暮想的小娘子从游廊上飞奔下来,跑到他面前。 刹那间,寒冬冷冽的风像是被温柔的暖阳给拨开一般,驱散了浑身的冷意。 赵珩渊下意识张开双臂,明阳一般的小妻子就扑进了他的怀抱里。属于她的馨香和药香环绕在他身周,让他有片刻的恍惚。 “清儿……”赵珩渊有些喉咙发紧。 “相公……”陆清漪比他还要紧张,但更多的是高兴,难以抑制的开心,“我的病好了。” 她抬起头,望着赵珩渊刚毅的下巴线条,眸子越发明亮。她像是一个得了糖果的孩子想要跟自己喜欢的人分享一样,巴巴的瞅着赵珩渊,纤细的手指抓过对方的,放在自己的脖子上。 “你看,都不肿了。” 带着些粗茧的指腹贴上细腻的皮肤,温暖的触觉让两人同时一颤,始作俑者的陆清漪更是一阵羞怯,便要退开去。不想赵珩渊快她一步,拦住了她的慌张落跑。 “的确是不肿了。” 第388章 大型取暖器 低沉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伴随着声音落下的是他温柔如羽毛一般的触碰,轻缓而珍重,仿佛指腹下的肌肤是易碎的陶瓷一般。每一片摩挲过的地方都带起一阵暖意。 陆清漪禁不住脸一红,只觉得呼吸一乱,耳尖不由自主红了一片。 “是、是不肿了……”不自觉紧张,就连话都不会说,头低埋着,傻瓜似的重复着赵珩渊的话。 赵珩渊抬眸,只看到她的发旋。若不是余光瞥见她红了的耳尖,还真以为陆清漪高兴坏了。 他的小娘子怎么还是这么容易害羞啊…… “清儿……”赵珩渊轻声唤道,话语里满含无限的柔情。 陆清漪被他这么一喊,身子顿时便软了软,若不是赵珩渊圈着她,只怕她早滑落在地了。 “嗯?”她软绵绵应到,原先奔来抱他的勇气不知何时居然偷偷跑掉了,徒留她在手足无措。 赵珩渊似是没看见她的羞怯一般,低下头在她耳边轻声道。 “我……能吻你吗?” 腾的一下,陆清漪脸就烧了起来。抵在赵珩渊胸前的手无意识攥住了他的衣服。 “我……我……” 这种问题,叫她怎么回答啊! 陆清漪忍不住抬眸,就见赵珩渊一双眸子紧紧捕捉着她。那双平日里沉稳无波的黑眸,此刻滚动着盈盈的光芒,那其中深沉的爱意和渴望,像是炎夏的热浪,几乎要把她烫伤。 陆清漪喉头一紧,羞的几乎脑袋都要冒烟了。然而她只是紧张了一会,随后想起自己不过是刚确认淋巴不肿,是不是彻底康复还有待观察,便立马冷静下来了。 “不行。”陆清漪摇头,小声拒绝,“暂时……还不行……” “为何?”赵珩渊俯在她耳边轻声问。 他低着头,说话时呼出的气息都喷在她的脸颊上,让陆清漪原本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热意因这靠近瞬间又沸腾起来。 陆清漪抖了抖,差点没矜持住,就要心软。若不是理智一直在拉扯着她,她便要点头随了赵珩渊去为所欲为了。 “我,还不确定是不是完全好了。” 她顿了顿,像是在说服自己又像是在安抚赵珩渊,道:“所以,现在不行。” 赵珩渊望着她通红的脸,没有逼她,只是看着羞怯的她,总是有些心痒难耐。他故意贴着她的耳廓,唇瓣似是不经意擦过她的耳垂,轻笑。 “那么,是不是等清儿好了,就让为夫亲?” “嗯?”陆清漪闻言一愣。 随后反应过来,现在不行,不就是变相承诺赵珩渊,之后可以吗。 一想到这,陆清漪就又把自己给点着了。 眼看着怀里的小娘子都快要把自己烧成灰了,赵珩渊强压下心中的悸动,只在她额头上轻轻印下一个吻,打横抱起娇妻往屋里去。 进了屋,赵珩渊小心放下人,转而去点燃炭炉,好让冰冷的房屋重新暖和起来,才又回到陆清漪身边,重新把人揽回怀中。 男人的阳刚以及火热的身躯像是一个大型的取暖器,烘得陆清漪暖洋洋,根本舍不得从继续假装矜持,软绵绵地倚着赵珩渊,满足地勾起唇角。 也不知是不是之前太过克制,以至于在得知陆清漪康复了,两人可以肆无忌惮地触碰,赵珩渊这一抱竟是怎么都舍不得放手。两人便难得以这暧昧的姿势,拥抱着坐了许久。 “哎,真好。”好一会,陆清漪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她手无意识搭在男人坚韧结实的手臂上,来回摸了一会,纤细的手指鱼儿一般游到了赵珩渊手心上,然后十指相扣。 明目张胆扣住了男人的手指,陆清漪心里美滋滋,笑着抬头看赵珩渊,正好对上了一直注视着她的双眸。 明亮的大眼盈满了笑意,灿烂得夺目。赵珩渊一瞬间便被夺了心神。等他回神的时候,他已经低头吻住了那两片朝思暮想的唇瓣。 温温软软的触感,只是蜻蜓点水一般的触碰,两人却都同时心神一颤。陆清漪甚至无意识抖了抖,呼吸都忘了,纤长的睫毛扑扇两下,看着莫名多了几分娇弱, 此情此景落在赵珩渊眼里,呼吸顿时变得厚重起来,禁不住想要狠狠采摘怀中人儿甜美的冲动。 不过赵珩渊并未这样做,因为他知道,假如他真这么做了,傻乎乎的陆清漪只会懊恼自己没及时制止,然后又会担惊受怕他被自己传染了疫病。 是以,赵珩渊费了很大的精力才从陆清漪的唇瓣离开。只是美人在怀,他不是柳下惠,怎么可能真的抵挡住诱惑。便任由自己流连在她唇瓣附近,若有似无的来回厮磨。 很快陆清漪最先忍不住,一张脸早红成了苹果,几乎都要溢出血来了。尤其当赵珩渊呼出的气息喷在她脸上,透过脸上的毛孔融进身体里,她甚至觉得自己都要无法呼吸了。 她只能紧紧抓着赵珩渊的衣服,借此缓解自己的紧张。 这男人怎么了,怎么突然变得这么黏人。 可是就算她已经羞到快要昏厥过去,陆清漪就是舍不得说出推拒的话。 在历经了差点天人永隔的事后,那种惶恐不安已经深埋在两人的心底,即便现在一切都在好起来,依旧感觉不踏实和不真实的。她如此,赵珩渊又何尝不是。 不,或许该说,赵珩渊更甚。 虽然赵珩渊从未说过,可是陆清漪就是能够感觉到,当她染上了鼠疫,因为染病和治病消瘦,因为有人病死崩溃,沉寂在悲伤中的时候,赵珩渊的难过、自责、无力并不比她少。 可是那个时候,她能做的却是不停违心的推开他,自私的想着是为他好来安慰自己。所以事到如今,她又如何忍心继续拒绝赵珩渊呢。 十指不舍的缱绻在一起,相拥的两人都默契的没有开口,满足的享受着这难得的宁静。午后的小院,阳光懒懒的洒在地面,或是因为雪停了几天的缘故,竟觉得似乎开始暖起来了。 第389章 你的脸又红了 陆清漪因这暖阳眯了眯眼睛,福至心灵:“我想,过年的时候我们能一起去看祭典。” 她想起房中的面具,不由心生一丝期待。 距离过年还要一个多月,如果一切顺利的话,那个时候村子应该解封了。 虽然陆清漪没有明说,不过赵珩渊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也为此高兴。 自封村后,陆清漪表面表现的冷静充满希望,即便是崩溃过也很快收拾情绪重新振作。可是赵珩渊知道她远没有表面看的淡定和坚强。 她害怕无措,不安茫然,不断的自我怀疑,缩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自我伤害,逼迫自己成长起来。每当想到那段时间的陆清漪,赵珩渊心里就一阵阵抽痛。 这是他无能为力的地方,只能靠她自己撑住。 所幸,陆清漪自己熬过来了。现在的她甚至都已经想到了和他一起参加祭典,心里拥有了希望。 想到这,他唇角微扬,轻嗯一声,表示自己也很期待。 知道赵珩渊不善言辞,陆清漪明白这是他所能表达的最直接的情绪了。再者,当初便是他带着这个希望来到她面前的,她如何会不懂呢。 陆清漪把玩着他的手指,摸到右手好几个地方有擦伤,并且粗糙的处理过。 陆清漪正待询问的时候,赵珩渊似有所觉,先她一步道:“我遇到一个很奇怪的人。” 奇怪的人?能让赵珩渊说奇怪的人,那就代表这个人的行为很古怪。 “和陈县令无关?”最近能让他们惦记的,除了瘟疫就只有陈县令这个狗官了。不过赵珩渊这话听起来应是和陈县令无关。 赵珩渊颔首:“和灵婆有关。” “那个神棍?!”听到灵婆的名字,陆清漪怪叫一声,嘟囔道,“还真是阴魂不散。” 半是抱怨的语气让赵珩渊眉头一挑,竟觉得开始有了生气的陆清漪怎么看怎么可爱。若不是正在谈严肃的事情,加上时机不对,他真想和陆清漪再进一步发展。 他轻咳一声,把脑海里的想法赶到角落,才说:“只是猜测,我看到了他腰间的骨牌。” 骨牌陆清漪知道是什么,毕竟能拿骨头雕刻当腰坠的人,除了灵婆这个神经兮兮的神棍也没别人了。 “她又想干嘛,现在村子都这样了,她还想折腾什么。”一提到灵婆,陆清漪脸上满是厌恶,语气也不好起来。 随后,赵珩渊把自己看到的画面仔细告诉陆清漪,在听到那两笼老鼠的时候,陆清漪眉心渐拢。 “那个人想要传播鼠疫?”陆清漪皱了皱眉,咬唇,“倒像是他们能做的出的事,可是为什么呢?” 是啊,为什么呢,赵珩渊也想不通。 “相公不抓那个人,是想要顺藤摸瓜?”陆清漪大概能明白赵珩渊的心思。 赵珩渊颔首:“假如他是受灵婆指使的,也可以作为一个罪证,到时连同我们收集的一并上交给吴太守。” 陆清漪闻言琢磨了下:“这样的话,岂不是要寻个人盯着他?” 说到这,她恍然大悟:“相公是想亲自盯人?” “嗯。”赵珩渊没有瞒着她。 对于赵珩渊的本事,陆清漪虽未亲眼见过,不过总感觉只要是他的话,那就一定没问题。 只是关心则乱,陆清漪不免会替他担心。 或是感应到她的情绪,赵珩渊反手包住她缠在自己手上的五指,安抚一般捏了捏:“担心我?” 顿了顿,不等陆清漪说话,他又道:“别担心。” 陆清漪抿了抿嘴,诚实道:“就是忍不住……” 赵珩渊哪里不懂她的意思,再理智也抵不过情感,这也变相说明陆清漪十分在意他。一想到这个可能,赵珩渊就止不住嘴角上扬,无声笑了起来。 虽然他笑的极轻甚至没有发出声音,但陆清漪的后背靠着他的胸膛,当他笑的时候,胸腔微微震动,轻而易举的透过敏感的后背传达给了陆清漪。 也是这时,陆清漪才恍然发现,两人的姿势过于暧昧了些,加上赵珩渊身形比她大,看起来就像是完全把她揉在了怀里一样,不禁红了脸。慵懒放松的姿势也变得有些僵硬起来。 感受到怀里人儿的变化,赵珩渊低头扫了眼,便见陆清漪脸颊泛着不自然的红晕,耳尖早红透了,饶是本人极力掩饰,却还是被身体的自然反应给出卖了。 看着这可爱的反应,赵珩渊不由起了坏心眼,故意凑到她的耳边,轻喃道:“清儿,你的脸又红了。” 果不其然,目光所及之处的红晕更深了,甚至蔓延到了若隐若现的脖子上,让原本雪白的脖子晕染成了浅浅的粉色。玲珑有致的身形努力想要装作若无其事从他怀中离开,以至于整个后背都绷紧的像块石头一样。 赵珩渊只觉心中一热,脑海里不自觉闪过一些画面,加上鼻间萦绕着怀中人的馨香,竟是勾的他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呼吸变得重了起来。 一瞬间,赵珩渊有些后悔逗弄陆清漪,结果自己反而栽了进去,而且栽的很彻底,就算受苦都舍不得放手。 他深吸口气,肺腔中立刻充满了陆清漪身上的馨香和药香味,让他无法又有一瞬间的失神。 原来陆清漪对他的影响已经如此之深,若不是有种种限制,赵珩渊真怕自己马上就把她拆骨入腹了。 “唉……”他轻声叹息,未免被陆清漪发现他的反应,只好略微退开了些,保持一个安全的距离。 陆清漪不知他心中所想,只是听到他的叹息,便压下心头的羞赧,想要回头看他。 结果一转头就落入一双深沉不见底的眸中。那双眸子有着她看不懂的情绪,似乎很沉重,还带着丝自己也不懂的危险,看的她无端一颤。 “怎么了相公?”陆清漪以为他遇到了什么困难的事,于是关心道。浑然不知赵珩渊此刻心中复杂的心情。 多亏她这一声打断赵珩渊脑中旖旎的画面,赵珩渊回神,不自然地清着喉咙,古铜色的肌肤染上了可疑的红晕。 第390章 不讲理的占有欲 “没什么……”赵珩渊不自然的转移话题,“这几日我不一定能来看你。” “没关系的,我还是会给你写信。”虽然自从那次她情绪崩溃后赵珩渊每天都会溜进来陪她,然而两人都没断了写信的事,依然每日一封,大多数都是写一些细小的琐事。 对此陆清漪十分满意,因为赵珩渊大多数时候都是个闷葫芦,不善言辞的性格让他很多话都不会说出来,即使是关心的话。但是借由写信,他却能自然的表达出来。所以陆清漪特别期待这每日的一封信,甚至想着瘟疫过去后,也保持这个小情趣。 “陈大夫那边怎么样了?” 最近这几天陈大夫变得安分不少,没有明里暗里讽刺陆清漪,也没有在医馆中瞎逛,安分守己得陆清漪浑身不自在,总觉得他背地里在策划着更大的阴谋。 “他有目标了。”赵珩渊没有瞒着陆清漪,把陈大夫已经对九春下手的事告诉他,然后说,“这样也好,有了具体的目标,要防备也会简单一些。” 不错,按照陈大夫谨慎怕露馅的性子来看,一旦他选择了对象下手,就不会再做其他无用功。这样一来,只要九春能牵制住陈大夫,就不怕他们会暗地里搞小动作。 不过想到陈大夫居然用这种下三滥的招,陆清漪也不免替九春担心:“他身体怎么样,要不要来医馆让我看看?” “应该无碍。”九春的本事赵珩渊还是清楚的,既然他能看出里头掺了毒药,就有办法避开,否则也没那个心思寻大牛开心。 然后赵珩渊心思一转,又想到了另一件事:“清儿很关心他。” 话语里似乎带了点醋意,不过陆清漪没有听出来。 “嗯,毕竟是毒药,虽然药量不大,但对身体还是会造成伤害的。所以如果可以的话,能把汤药带回来让我验验就更保险了。”陆清漪自顾自的说。 听着她张口闭口都是别的男人,即使明知她对九春没有别的意思,纯粹是医者父母心泛滥。可是赵珩渊就是觉得被陆清漪冷落了,不想她的注意力放在除自己以外的其他男人身上。 这种莫名其妙的占有欲,搁在从前他是完全不屑一顾甚至觉得可笑的。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变得这么的不讲理,偏偏他又不好意思表现出来。 所以他难得哼了哼,没好气道:“他才没那么容易就倒,顽强的很。” 若说之前陆清漪察觉不出他的意思,听到这话都觉得不对劲了。 陆清漪暗自心思一转,仔细品味后,大约是猜出他反常的缘故。不由弯了一双眼,举起赵珩渊的手搁到眼前瞧了一会,才放到唇边亲了亲,调侃一句。 “傻相公,我连他长什么样,是圆是扁都不清楚呢,这醋你也吃。” 被拆穿心思赵珩渊也不恼,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他倒是很会打蛇随棍上:“为夫就是吃醋了,只想你眼里只能看到我,不要看别的人。” 他话说的直白不绕弯,单纯从心罢了,却不想过于直接的告白反倒狠狠击中了陆清漪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让她到嘴的调侃都吞了回去,满脑子只记得他霸道的话语,心里冒着甜滋滋的泡泡。 赵珩渊离开的时候正好是黄昏,橘红晕染了整片大地,黑暗隐藏于之后,仿佛蛰伏在暗处的野兽。屋檐下,眯着眼遥望天边的夕阳,陆清漪心中陡然升起一股不安。 “心理作用吧……”她抚着胸口喃喃自语。 可是盘旋在心中的不安久久不散,反倒随着太阳下山,世界坠入黑暗后更加扩散了。 “小娘子,你怎么了?”当小六提着药桶经过内堂的时候,就见陆清漪抱着石碗在发呆。 听到小六的声音,陆清漪回过神,目光落在他手上的药桶:“要出去了吗?” “嗯。”小六似乎很兴奋的样子,“这是最后一桶了。” “辛苦你了。”陆清漪道。 小六嗯嗯摇头,笑道:“不辛苦,好吧,之前是有些烦,不过现在大家都有秩序起来,每日只要分发完就可以回来了。” 为了增加村民的抵抗力,所以陆清漪便让医童们每日熬桑叶、菊花和夏枯草,在医馆不远的地方架个棚子,让村民自行来领取。 陆清漪还记得,刚开始因为恐慌的缘故,村民们总是会偷偷多领,要么就为了多少的问题吵起来,甚至有过几次的斗殴。若不是有白展堂的人和几个德高望重的长老坐镇,光是处理这些琐事就够糟心了。 听到这小六的话,陆清漪也禁不住嘴角上扬。 是啊,不管之前多么混乱,如今一切都在向好的方面发展,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想到这,陆清漪甩甩头,把心头的不安压下,转身去内堂看看尚在生病的村民。 循例检查了一会,陆清漪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她拿着册子站在原地环顾了一圈,皱眉思索一番,唤住房外正要过去的二白。 “二白,有见到陈大夫吗?” “陈大夫?”听到这个名字,二白眼里划过抹厌恶,脸上也有些烦躁,“估计又在哪里指手画脚吧,真希望他消停一些,烦死了。” 二白为人比较率直,喜恶都写在脸上,不会因人区别对待。而陈大夫也确实很让人讨厌,光说不练只会耍嘴皮子,医馆本就忙,陈大夫还要从中捣乱,换做陆清漪也受不了。 是以对于二白的话,陆清漪没有说什么,只是听到二白都不知道陈大夫在哪,不由皱起眉:“有多久没看到他了?” 听出陆清漪的语气不对,二白收起自己的情绪,仔细回忆了一会:“好像最后看到他的时候,他正跟唐郎中一块。” “唐郎中?”陆清漪眉尖一拢,脸色微变。“唐郎中不是去给村民分发汤药了吗!陈大夫难道跟去了?” “我不是很清楚……”二白见陆清漪脸色都变了,他心思单纯,虽然知道陈大夫不是好人,但并不会私下揣测太多,所以一下子就有些懵了,呐呐道,“是不是他想对唐郎中不利?” 第391章 神经质 边说着两人走到外堂,陆清漪连忙询问在外头站堂的医童:“陈大夫是不是和唐郎中去给村民分发汤药了?” 医童见陆清漪脸色焦急,连忙道:“是的,怎么了吗小娘子?” 话没说完,就见陆清漪快步出了医馆,看方向正往小棚而去。二白见状也顾不得解释,匆匆跟在陆清漪身后。 发汤药的小棚不大,因为是临时架起的,看着十分简陋,仿佛风一吹就会倒。此时天色已经昏暗起来,周边的村民开始挂起灯笼。由于大部分村民都领过药回去了,所以围在小棚附近的村民并不多。 老远,陆清漪就看到陈大夫站在药桶边,神情和蔼友善,与他在医馆中对其他人颐指气使的模样全然不同。陆清漪甚至还看到他对一个小孩和颜悦色的说话逗对方笑,竟难得的带着几分耐心。 心思所及,陆清漪还未理清陈大夫的反常,脚步已经猛地刹住了。 “怎、怎么了?”二白一直跟在她后头,瞧见她突然停下,也是下意识驻步,紧张的来回看着陆清漪和陈大夫。 陆清漪抿着唇,神情凝重打量着陈大夫,从他的举动来看,并不像是去下毒。可是这人向来是无利不起早的人,愿意扛着天寒地冻来分汤药,实在让人不得不多想。 “小娘子……”二白忐忑的叫她一声。 陆清漪方才如梦初醒,发现两人就站在路中间,经过的村民都下意识瞧他们一眼。未免引起陈大夫的注意,陆清漪想了想,觉得应该先回医馆再说,免得打草惊蛇。 “先回去吧。” 陆清漪和二白折返回医馆,随后她把自己方才的猜想告诉二白,或许是因为冷静下来的缘故,仔细想想,依照陈大夫谨慎的性子,断不会在这么多人 面前下药,他之所以会去小棚,大概也是虚荣心的缘故。 二白果真没想太多,听完陆清漪的话,脸上满是抱歉:“都怪我没看着陈大夫。” 最近医馆事多,常常忙得焦头烂额,加上陈大夫还总是给他们找事做,以至于二白一看到陈大夫就想躲,来个眼不见为净,却没想到差点给了陈大夫可趁之机。 陆清漪哪能不知这些,便柔声安慰:“这也不能怪你,害人的心思总是层出不穷,我们不是他们,自然无法时时警惕得到。” 然后她自然的岔开话题:“虽说陈大夫已经有了目标,不过这段时间还是要盯着他的行动,免得让他钻了其他篓子。” 顿了顿,陆清漪揉了揉额角:“药草已经囤的差不多了,再进两趟就可以收网。” 只要药草囤够,他们就要开始假死,之后陈大夫他们就不再是威胁,到时候这些账再好好跟他们清算。所以在这之前,一定不能出任何岔子。 而此刻,赵珩渊则在北边的废屋附近蹲守。他手里抓着一个馕充饥,怀里揣着陆清漪塞给他的暖手袋,隐在暗处等候。 蹲守在这十分不方便,他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也不清楚那个人什么时候会来,所以只能用这种笨办法,守到人后再跟踪。所幸赵珩渊从前行军便经常火里来水里去,天寒地冻在山谷埋伏一整天也不是没试过。更何况…… 赵珩渊摸了摸怀里的暖手袋,脸上不自觉带着抹笑意。 他家小娘子心疼他呢。 正笑着,耳力极好的他听到不远处传来碎石被踩踏的动静,或是因为此处过于僻静的缘故,来人并未认真掩藏行迹,是以赵珩渊第一时间就认出这是昨夜鬼鬼祟祟的男人。 不知为何男人的出现并未让赵珩渊感到高兴,反倒是心事重重的皱起眉头,神色复杂看着自黑暗中走来的人。 很快,男人出现在昨日的房屋前,泰然推门进去。 相比起昨日的癫狂,男人今日表现的十分平静,平静得就像一个普通的百姓回家一样。若不是赵珩渊昨夜见过他的另一面,还真无法把这两个极端的人联系起来,更加不可能注意到他。 阴影中的赵珩渊望着对面房屋亮起的微弱的光,唇瓣紧紧抿起。 这个人来的次数未免太频繁了些…… 赵珩渊压下心头的猜想,轻手轻脚跃上屋顶,来到昨夜的位置掀起瓦片,往下一瞧,瘦弱的男人正跪在桌前,从他的姿势和动态来看,似乎有些……虔诚? 赵珩渊也不知为什么会想到这个词,但在那瞬间他脑海里只划过这个想法,并且想起昨夜男人癫狂的神态,竟不觉得有违和之处。 男人低着头,不知在嘀咕些什么,安静的屋子中隐隐约约回荡着他模糊的声音。不过很快,赵珩渊就知道他方才其实是在诵经,因为不知何时,男人突然语气变得激动起来。 随着男人情绪越发激动,他口中的念念有词越发变得无章节起来,隐有一种绳子快拉崩的感觉。加上他语气极快,赵珩渊都担心下一秒男人会突然窒息昏倒。 不过赵珩渊没等到男人昏倒,就见他渐渐冷静下来,气喘吁吁地匍匐在地上,仿佛遭受过一场洗练,大口大口的呼吸着。 这样的神经质倒真像是灵婆的信徒,若是陆清漪在的话,肯定要说迷信害死人。 想到陆清漪,赵珩渊心中一暖,觉得寒冷的山风都没那么刺骨了。 他百无聊赖维持着一个姿势,面无表情看着底下男人各种神经质行为,难得有些走神,想着早先和陆清漪依偎在一起的画面,又想着她害羞时泛红的眼角和耳尖,可爱的让人想要狠狠揉进怀里不放。 就在他发散思维的时候,底下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声音,是笼子中那些老鼠因为兴奋而发出的。 赵珩渊偏头往下一扫,突然眼瞳猛地一缩。 只见男人不知发什么疯,竟然伸出自己的手指探入笼子的缝隙中。这个举动引得笼中的本就饥肠辘辘的老鼠更是激动,争先抢后要啃食眼前的美味。 然后赵珩渊便眼睁睁看着男人的手指被一只老鼠给咬住,男人发出吃痛的叫声,但是并未把手指抽出,反倒发出癫狂的笑声,在这诡异的冬夜显得特别恐怖。 第392章 付出代价 “哈哈哈,吃吧吃吧,是不是很喜欢啊……”男人发出痴迷的声音。 “喜欢就多吃一点,很快,很快,我就能完成这一场祭奠了。” 好一会,男人颤抖着从笼子旁退开,就着昏暗的烛光,赵珩渊看见男人手指的前端已经被啃掉,鲜血如泉水一样冒出。男人似无所觉,从身上掏出布条,把手指给缠了起来。 也是这个时候,赵珩渊才发现,男人左手的五根手指已经有三根没了前端。或是因为只少了生长指甲的部分,即使有点突兀,倒不至于让人马上注意到。 不过赵珩渊的心思并未在这上面,诚然男人的疯狂让赵珩渊感到有反胃和厌恶,但是他更多的是想到了方才他那句祭奠。 祭奠?祭奠什么? 如果是祭奠,那些老鼠便是男人准备的贡品吗?还是某人?亦或者……整个村子? 看来事情远比想象中要复杂,赵珩渊不由沉下脸,原本因为陆清漪而生出的几分柔情都因为废屋中的男人而消散了。 须臾,男人的情绪似乎已经趋于平静,才慢吞吞地离开。或是因为失血的缘故,男人身形摇晃,好几次差点摔倒,直接从满是碎石的小路上滚下去。 赵珩渊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看着他自然避开人群,穿过好些荒无人烟的偏僻小道,和一条条狭窄幽暗的巷子,终于停在了一个破烂的屋子前。 说是屋子其实也不然,就是一个小小的房屋,这种房屋通常只有一个供人歇息的内屋和一个能放桌子,勉强称之为厅的空地。这种房屋甚至连起灶和洗漱的地方都没有,只能去别处解决。 跟到这里,赵珩渊已经确定男人的住所,正想离开的时候,就见男人并未歇下。他像是不知疲倦似的,从屋里取出了一些纸张,拿着火盆摇摇晃晃地来到屋外,就着月亮的光,赵珩渊发现那是一张张符纸。 符纸的来历不用说肯定是灵婆写的,只是或许是因为见到符纸的缘故,赵珩渊才又联想起男人是信徒的事,而他现在在做的,也正是一个虔诚的信徒会做的。 这条巷子很长,男人就住在巷尾,一路走来全是破烂的房屋,显然几乎没什么人住在这附近因此男人半夜在屋外烧纸也没引起别人的注意。 不知是否因为环境转变的缘故,男人似乎极为哀伤,对着火盆喃喃自语:“不知给你烧的这些够不够用,若是不够的话,可以托梦告诉我。” 说了一会,男人语气又变了,有些尖细,隐隐带着些恨意:“你放心,所有伤害过我们的人,我都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仿佛像是为了验证他的话,火盆中的火苗突然窜的老高,衬得男人的脸更加阴森。 又连续烧了些纸钱和符纸,男人的神色突然就从哀伤转变成暴戾,语气也变得狠绝低沉起来:“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我一定会让他们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忏悔的,哈哈哈……” 嗜血的笑声回荡在狭窄的巷子中,久久不散。 就蹲在隔壁房屋上的赵珩渊看着火盆前的男人,心中油然而生一种诡异的感觉。 若不是亲眼所见,他会以为这里有三个人在对话.只因男人的那一张嘴中发出的声音分明不是同一人,其中一道尖细的声音更像是女子发出的,可他又分明看见男人的嘴一张一合。 饶是赵珩渊并不信神鬼之说,在这一刻也觉得一股凉意自后背自上天灵盖,连带荒凉的巷子都觉得无比的阴森恐怖。 赵珩渊本以为男人会折腾到半夜才愿意歇息,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男人烧完纸钱和符纸,拿着骨坠虔诚的在月光下拜了拜后,便收拾好东西进屋了。 直到屋里的光亮彻底消失,赵珩渊才从屋顶上跳下,活动了一下手脚,视线落在地上飘落出来的一些纸灰上,神色古怪。 可以看得出,男人的身体不太好,说是瘦弱已经是轻的了,根本就是皮包骨,只不过因为天冷穿的厚实,才勉强遮住了男人的病态。 赵珩渊想起他在废屋时用手指喂养老鼠的行径,还有方才看到的画面,脸上神色更加古怪。 这条巷子的环境太糟糕,赵珩渊思索了一番,还是决定先回山上休息,之后再来。 清晨,天还未亮的时候,赵珩渊就醒了。或是记挂着昨夜看到的画面,他端坐在床前沉思了好一会,盥洗后摸了个馕塞兜子里,便往男人的住所而去。 令人意外的是,男人竟然也起来了,满脸的疲态显示出对方精神不好。赵珩渊寻了个隐蔽的地方趴下,原本是想看看男人要做什么,不想男人洗了把脸后就出门了。 一大清早天都没亮,这人是要去哪? 无端的,赵珩渊又想起昨夜看到的诡异的画面。青天白日下,竟觉得阴风阵阵。 甩了甩头,赵珩渊凝了下神,偷偷循着男人的身影而去。 男人没有往北边的废屋而去,他沿着偏僻的巷子一路往南边而去,之后突然转进一条崎岖的小石路。 这条小石路非常难行,周边全是小腿高的杂草,唯一能下脚的地方只有一人宽,从地上被压塌的草来看,这条小路是男人自己踩出来的,所以痕迹很浅。 赵珩渊跟在他身后,对周围的环境留了个心思,打算回头再来仔细查看。没想到一抬头,发现了一样令人诧异的事。 男人行走的方向,不远处有一座庙,是村里的观音庙,由于上了年代,庙宇上的彩色壁画早已剥落。眼下天色还早,所以庙里的香火不多。老远,赵珩渊就能闻到飘散在空中的香火味,夹杂着清晨露珠的水汽,意外令人感到安心和平和。 但是赵珩渊无暇感受,因为男人已经绕过后庙进去了。他连忙追了上去,借着粗大的廊柱遮挡身影,想看看这个人葫芦里都卖的什么药。 可是再一次令他出乎意料,男人不是来做什么坏事,应该说,若是偷神灵的贡品也算是坏事的话,那么他的确是来办坏事的。 第393章 张成 只见男人手脚飞快地把桌上的贡品取下一半,塞在了自己背着的布袋里,动作利落得和他虚弱的身体完全不符,就像是上千百次这么做来,已经成了习惯。若不是他脸上露出的怯意显现出他的害怕,赵珩渊都要以为这人毫无心理负担。 利落拿完贡品,男人快步转身要走。可不知为何,走到庙门前又突然转身,对着庙堂中的观音像双手合十拜了拜,口中念念有词。 “对不起请原谅我,我也是迫不得已的,我也不想的,我真的是不得不才拿贡品的……”声音怯懦甚至隐隐在发抖,说话的时候眼睛四处飘散,心中忐忑着担心有人出现。 见状,赵珩渊心下又浮起一抹怪异,看着男人眼神越发凝重。 这个人浑身上下都给人一种怪异的感觉,某些行为如同疯子,看着不太正常。可是现在他的行为却像个普通人。还有昨夜那道尖细的女声,也让赵珩渊十分在意。 所幸,随后男人没再做出什么令赵珩渊更加吃惊的事了。他偷完贡品后又沿着小路回家,彼时天已渐亮,公鸡咯咯咯啼叫,陆续有村民起来干活。 经过巷头的时候,正好有人拿着水瓢出来,打眼对上了男人。那人顿时脸色一变,僵在原地好几秒,随后一副见鬼了似的神情,手脚并爬地跑进屋里,门“砰”一声关上了。 男人被这关门吓了一跳,瑟缩着肩膀,努力埋着头,仿佛这样就能把自己隐藏起来一般,贴着墙角往巷尾快步走去。 须臾,直到男人进屋了,方才见鬼了的村民才小心打开门,探头扫了眼巷子,没看见什么吓人的东西,才敢推开门。 “呸,真是倒霉到家了,一早就见鬼。”那人往地上啐了一口,一脸晦气样。 他的身后,有人走出来,顺着他的话看了眼巷尾,也是皱起眉头:“要不是没钱,真不想跟那种人住在一条巷子里,晦气。” “可不是,住在这感觉人都短命,我昨晚又做了个恶梦,指不定就是他身上的鬼祟招来的。” “哎别说了,我刚来的那几天天天鬼压床,吓都吓出病来了。”怨气满满朝巷尾剜了一眼,也嫌弃地啐了一口。 “唉,听师婆说,这个张成身上至少附身了三只鬼祟呢,忒吓人了,怕不是祖上得罪了什么不得了的人物,都报应到后代身上了。” “倒不一定是祖上的问题,我听说这个张成的娘亲是个娼妓,不干不净的,所以生下的孩子也容易招惹不干净的东西。” 说到这,高瘦的男人摇头道:“说来张成的娘倒是个可怜人,也不知被谁给玷污了,还给家里人赶出来,只能去卖身养活自己。可谁知,生出来的孩子竟然是个阴邪之人。” 说到这,两人不知想起什么,同时一颤,其中一个搓着手臂说:“哎,别说了,听着鸡皮疙瘩都起了。” “对对对,太晦气了。”说着两人转身进屋。 高墙角落里,听着二人的对话,赵珩渊一脸若有所思。 张成进屋后就没再出来过,赵珩渊特意到他住的屋子上蹲了一会,除了刚开始有动静外,很快就安静下来,看样子应该是去歇息了。 日头渐高,外头开始传来熙熙攘攘的说话声,特殊时期,村民们除了日常劳作外,便是跟邻里闲聊唠嗑。张成所在的这条巷子太过偏僻,笼统包括他在内才住了四户人家,因此前三户出门之后,巷子彻底安静了下来。 赵珩渊闲着没事做,加上日头不晒,干脆躺在屋顶上闭上眼睛小憩起来。 午后不久,张成醒了。他一醒,赵珩渊自然也跟着醒来。常年征战的缘故,他就算睡着了也是浅眠的状态,保证随时醒来便能投入战斗。 不过张成只是一个普通的老百姓,只见他醒来后先是填饱肚子,吃的自然是从观音庙里偷来的贡品。吃饱后,他就搬了凳子坐在门口发呆。 冬日的午后阳光正好,张成坐在小矮椅上,迎着阳光闭着眼睛,一副慵懒的姿态,病白的肤色在阳光的照耀下,平添了几分神采。 赵珩渊就趴在他住的房屋上,伏低着身体,正好把他的所有表情都尽收眼底。 赵珩渊觉得很奇怪,这个张成似乎不需要做事,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这是从前便如此,还是封村后才开始? 赵珩渊还疑惑,据他所知,师婆底下的信徒都是需要给师婆香油钱的,这香油钱说好听了是俸给神明的,其实赵珩渊他们都明白,这银子多半都进了师婆的口袋里。 可这张成连吃都是拿观音庙的,何来的银子给师婆?假如他没有奉上香油钱,又怎么成了师婆的信徒呢? 赵珩渊又想起了早些时候那两人的对话,想起他们说,张成身上依附着至少三只鬼祟,眼角抽了抽。 正在神游的时候,原本还在晒太阳的张成突然睁开眼睛,昂着头直面刺眼的太阳,仿佛不怕灼伤似的。然后很快,他突然站了起来,一手高举捏了个兰花指,一手搁在胸前,同样一个兰花指的手势。双腿交叉并拢微屈,姿态卓越婀娜多姿。 但这不是让赵珩渊最惊讶的,让他诧异的是,张成脸上的表情已非早上那副怯懦的神态,而是一副极美且媚的表情。他的眉眼上扬,眼睛下垂望着某处,眼角细长。明明没有半分胭脂添色,却无端让人觉得多了几分媚态。 更让赵珩渊惊讶的是,张成摆了这个姿势后,突然展喉唱了起来。随着曲子抑扬顿挫,他的身体也动了起来,并且做出了甩袖的动作,就像是戏台子上的戏子。但赵珩渊不懂曲,因此根本听不出张成唱的是什么。 突如其来的唱戏让一向淡定的赵珩渊都错愕了好一会,呆呆的看着张成的表演,心想这人难道是戏班子出身?可是因为封村的缘故出不去,才会无所事事? 这个想法才在赵珩渊心里扎根不久,张成却不唱了,晃悠着坐回矮椅上,低垂着脑袋一动不动,像是睡了过去的样子。 第394章 真鬼上身 赵珩渊等了好一会都不见张成再有其他动作,正以为他睡着的时候,张成的肩膀突然动了动,缓缓抬起头,僵硬着脖子扫视周围一圈后,站起身进屋。 赵珩渊眯起眼,正打算故技重施掀瓦片,就听到张成往屋外走来的声音。从他突然加重的脚步听得出,张成应该是拿着什么。 果然,从屋里出来的张成扛着一个大沙包,沙包里装了什么赵珩渊不知道,但可以看得出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因为下一秒,张成突然对着沙包重重锤击起来,一下一下,拳头砸在沙包上,把沙包砸出很大的一个凹陷。 相对于张成这样一个瘦到几乎皮包骨,双腿站在地面都像是站在棉花上,可谓弱不禁风的人来说,这样的力道绝非他能砸出来的。 这一瞬间,赵珩渊头皮一阵发麻,呆呆看着沙包上的凹陷,饶是再淡定沉着,都觉得张成不对劲,尤其在沙包因为重击导致麻袋破裂的时候,赵珩渊脸色更加难看了。 “啧。” 面对着沙沙掉落着泥沙的沙包,张成极为不高兴的啧了一声,仿佛好兴致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打扰了。他微弯腰拦住还在落沙的趋势,竟一手就扛起了沙包,大步往屋里走去。 屋顶上,赵珩渊伸手摸了一把额头,惊觉自己大冬天的出了一身冷汗。 这个张成果然不对劲,难不成真如那二人说的一样,他被鬼祟附身了。否则话,如何解释这个唱戏的张成和打沙包的张成,这两个截然不同的人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 还有一点赵珩渊始终无法理解,张成的身体状况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病了,并且病到走路都摇摇晃晃。可是方才他竟一手就扛起了半人重的沙包,除了附身能解释得通外,这么诡异的事情真的会发生在一个虚弱的人身上吗? 赵珩渊自认自己见过的东西不少,可一时间也找不到能解释张成身上发生的种种的事情。在这当下,他脑海一道灵光闪过,想起了陆清漪。也不知道是哪来的信心,就是觉得如果是陆清漪的话,或许会知道原因。 不过赵珩渊没有立马去找陆清漪,他需要知道张成除了晚上到村北外,白天都做什么,有没有和别人接触,尽可能找到师婆的罪证。 然而令人失望的是,张成除了时不时变脸外,大部分时间都躲在屋里头不出来,即便到了饭点也没出现。 赵珩渊摸了摸兜里的馕,掏出来食不知味的嚼了几口,莫名想起陆清漪做的菜,越发觉得自己在嚼蜡。 很快,太阳西下,月轮挂在天边,鹅毛的雪花飘落,落在赵珩渊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很快化成冰水。赵珩渊轻轻动了动身体,抖落身上一层雪,正打算换个姿势,耳尖的听见大门被退开的声音。 昼伏夜出的张成终于要出笼了,赵珩渊精神一个抖擞,像只夜猎的猎豹,一瞬不瞬的盯着张成,在他走到巷头的瞬间,迅速从屋顶站起,沿着周边一个个屋顶跟踪了去。 这个点张成似乎不是去北边的废屋,而是避开人群往西边而去。一开始赵珩渊以为他是要去孙大夫所在的地方,可能会图谋不轨。可是出乎他意料的是,张成没多久就在一户人家前停了下来。 寒冷的冬夜飘着雪,屋里却是一反常态的温馨和睦,即便隔了一道,门一堵墙,却仍然依稀能听到里头传来孩子的嬉笑声。 赵珩渊下意识望了眼张成,就见他一贯苍白又瑟缩怕人的脸上浮现着一抹恨意,这恨意令他的五官微微有些扭曲,甚至连眼神都变得狰狞起来。赵珩渊还注意到,他的嘴唇紧紧抿着,双手紧握成拳,仿佛在竭力地制止自己把恨意烧到了屋里的人去。 赵珩渊不由分了个神看着泛着橘光的屋子,而后细心记下周边的环境,等着明日再来仔细查看。 张成站在别人屋外看了很久,一动不动,直到附近响起了一串脚步声,才把他从无边的恨意中惊醒了过来。 一瞬间,他似乎又回到了那个怯懦瑟缩怕见生人的样子,方才的恨意像是赵珩渊的错觉。之后,张成急匆匆在别人出现之前,快速离开了。 赵珩渊自然是悄无声息地跟在他后头,可是这一回张成没有再去其他地方,漫无目的地在街上乱走。由于他一直低着头,刻意把自己埋在阴影处行走,因此也没人发现他的存在。 这时,令赵珩渊意外的是,一直躲着亮光走路的张成在一个拐弯处不小心撞上了一个人。那个人赵珩渊见过,正是计划着投毒的陈大夫。 一瞬间,赵珩渊脑海里闪过两人认识,这是在碰头,应该是要联手等等念头。 却不想张成撞到人的瞬间惊得连连后退好几步,下意识就伸出手臂捂着自己的头,仿佛对方下一秒就会揍自己一般。 “对、对不起……”张成边作出保护自己的动作,同时开口道歉。 这声道歉颇有求饶的意味,像是他经常做的一般,以至于条件反射下就可以说出。 而陈大夫同样被张成吓一跳,只不过他比张成淡定,惊慌了片刻后,注意到张成的举动,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大约是张成的举动太过神经兮兮,加上陈大夫本就心虚,眼见张成瑟缩着肩膀,看也没看他,难得没有抱怨他的莽撞,而是连忙错开,侧着身子偏过头,祈祷着张成不要转过头来看见他的脸,快步离去。 赵珩渊下意识循着陈大夫离开的方向望去,瞥见他手里提着个食篮,应是给九春送“药”去的。 他没有目送陈大夫远去,很快收回目光,重新落在胆小的张成身上。 赵珩渊很意外,白日的时候他是见过张成打沙包的。那样的拳头虎虎生威,一拳就能打倒陈大夫这样的文弱大夫,还有巷子中那两个厌恶他的村民。 可是张成没有,相反的,他像是十分害怕生人,尽量避免接触生人,碰见有明显敌意的人,也是绕路走开。就连撞上了人,也只是下意识做出了保护自己的行为,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第395章 可怜人 赵珩渊行军打仗除了靠眼力谋略也善于分析人心。通常而言,再弱小的人,狗急了也跳墙,并且往往很能震慑他人。可是张成却不是。 虽然赵珩渊不知道他有没有被逼急过,可是从白日见到的画面来看,张成不是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可他没有用这个能力保护过自己,反而是因为被鬼祟附身从而被人漠视。怎能不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他这头还在想着,张成就因为陈大夫的突然打断而受惊,居然不在大街上乱走,打算回家了,意料外的没有去北边的废屋喂老鼠。 说不清是松口气还是心情沉重。昨夜赵珩渊以为张成应该是快要行动了,紧张得他一整晚都在想着是不是该先限制他的行动。没想到他今日又表现得像是还没等到恰当时机的样子,不紧不慢的出乎人意料。 “看来是太久没有接触过敌人,竟连这点判断力都没有了。”他望着张成被月光拉得细长的影子,低声自嘲了一句。 也不知是不是要印证他这一句自嘲,原本往家里走去的张成行至一半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赵珩渊不远不近的跟着,见他停下,下意识也跟着驻步。 狭窄的巷子中,张成的身影斜斜投影在斑驳的墙面上,他半垂着头,,一手撑着墙面,一动不动,看起来像是身体不舒服停下来休息。然而他的呼吸平稳绵长,听不出有任何不适的粗喘。 就在赵珩渊思忖着张成在搞什么鬼的时候,张成动了。 他缓缓抬起头,活动了一下脖子和手,望着漆黑不见人影的巷子,低头发出一声轻蔑的笑。那笑声的调调很是耳熟,就着月光,张成脸上的目中无人的表情与白日张成打沙包时的模样重叠了起来。 这一刻,赵珩渊脑海里响起一道声音——鬼祟附身。 然后,在赵珩渊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张成转身沿着来时路又回去了,看样子不打算回家,而是要去某个地方。这某个地方便是北边的废屋,张成去喂他养的老鼠了。 张成瘦的皮包骨,自然不可能长期拿自己的血肉去喂老鼠。他养老鼠的粮得来也很简单,是路上某户人家猪圈里顺来的。 今夜的张成表现得比往日要平静得多,没有歇斯底里,没有愤怒怨恨,只是默默地看着两笼老鼠大快朵颐一番后,用低沉的沙哑的声音道。 “是时候了,是时候了……” “你说就在除夕夜好不好?” “不错,这是个好日子,万家团圆的好日子。” 他喃喃自语,时而温柔时而狞笑,声调极轻,若不是一屋子的空荡荡放大了声音,赵珩渊怕也是无法听清他在嘀咕什么。 好一会,张成歪着脑袋,心满意足把目光从老鼠身上移开后,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笑:“这是一场完美的祭奠。” 屋顶上,赵珩渊倏地皱起眉,忍住下去敲晕张成的冲动。 之后,张成乖乖的回家,自此没有再出门。赵珩渊盯了他一日,身心都被他诡异的行为折腾的疲惫不已。在张成入睡之后,他也悄无声息回到山上,倒头便彻底睡了过去。 隔日,赵珩渊一觉醒来没有立刻去找张成,而是跑到祠堂找村长去了。平日难得一见的陆村长正好在祠堂,似乎刚起来不久,眼里的迷茫还未褪去,坐在竹椅上发呆。 赵珩渊进去跟陆村长寒暄了几句,便单刀直入问起张成的事:“村长可知张成这人?” 不等村长回答,从他睁大的眼睛就看出,陆村长知道张成是谁。是以他又道:“能说说他的事吗?” 陆村长显然没想到有人一大早来探听张成的事,愣了好一会,嗫嚅问:“可是张成又做了什么?” 这话让赵珩渊眉头一挑:“村长为何会觉得他做了什么?” 陆村长没听出他的话外之音,道:“张成这人吧,也是个可怜人,有些行为不是他能控制的,若是得罪了赵相公,还请赵相公不要和他计较。” 赵珩渊闻言故意顺着他的话问:“为什么说有些行为不是他能控制的?” 其实赵珩渊知道张成被鬼祟附体的事,但总不能跟村长说,他是潜伏在张成身边时发现的,普通老百姓哪有这种意识,还不如不说,就由着村长去误会了。 陆村长果然不疑有他,把张成的事娓娓道来。 张成算是土生土长的陆家村人,生母姓倪,籍贯不详,村里的人只知道这个可怜的姑娘是被人轮/奸后,因为家族认为其蒙羞被赶出来。因此,张成也是一个父不详的人。 一个姑娘被家里人赶出来,无依无靠又怀着孩子,能去的地方自然不多。一开始村里的婶子们看她可怜还会给她带些吃的,可是此举并非长久之计,因此这位张成的娘最终无奈的进了窑院接客。 “据窑院的一些女子说,张成的娘原本也是在茶肆酒馆中卖唱讨生活的,有着一把好嗓音,戏曲歌儿都是信手沾来。所以进窑院的那段时间,她还能以此为生,坚持到张成出生的那天。” 听到这,赵珩渊莫名想起昨日巷子中忘情唱曲的张成,那副浑然天成的媚态,只觉一股凉意从后背窜起。 不由问到:“张成会唱曲吗?” 陆村长没想到他会有此一问,乍闻当下就脸色一变,微微发白:“张成不会唱曲,或是因为他母亲的缘故,所以他十分痛恨和戏曲有关的一切。” 也就是说,他看到的那个唱曲的张成,实际上不是张成? 果然,就见村长停顿了好一会,置于茶桌上的手微微颤抖,好半晌才小声道:“实际上有很多人在倪娘过世后,多次看见张成唱曲,并且……” 这一回陆村长沉默了很久,才接着道:“并且他的许多肢体神态还有唱曲的方式,都跟倪娘如出一辙。所以大家才会……才会说他被倪娘附体了。” “就凭张成唱曲的样子像他娘,所以就断定张成被鬼祟附体?” 第396章 巨大的恶意 赵珩渊自觉没那么简单,怎么说倪娘也是张成的母亲,从小耳目濡染,即便他再讨厌戏曲,也会不自觉模仿倪娘的动作,这并不奇怪。 就见陆村长点头,接着道:“自然,若是如此也不至于说倪娘缠着自己的儿子。是因为……” 说到这里,陆村长仿佛是回忆起了什么恐怖的事情,脸色又白了几分,手指不安的捏成拳,像是要从中寻找安全感,才道。 “张成生性怯懦,加上从小在窑院长大,或许是被里头护院欺负惨了,相比起别人要胆小许多,也没什么存在感,就连他娘死的时候,除了哭和给他娘买了张席子外,基本就没开过口。” “倪娘死后,张成依旧在窑院做事,具体我不是很清楚,只知道一开始张成时不时唱曲,倒也没引起别人的注意,只以为他是思母过度。然而很快张成变得不对劲起来。” 到这里,赵珩渊知道陆村长就要说到最重要的地方了,因此他没有说话,静静等着陆村长说下去。 “倪娘过世一个月后,某天夜里,护院巡逻的时候,看见有人站在花园的游廊上对着月亮唱曲儿。一开始以为是窑院里的姑娘,可当那人走近后赫然发现,那个唱曲儿的竟是张成,而且他还穿着他娘的衣服。” “当时那人以为是张成在装神弄鬼,因此上去踹了张成一脚,又揍了他一顿才离开。可是之后,时不时有人看见张成穿着倪娘的衣服在窑院里走来走去,甚至,甚至还想着挂牌接客……”说到这里的时候,陆村长也是脸色古怪。 这时候,赵珩渊忍不住插嘴:“会不会是他在装疯卖傻?” 陆村长摇头,轻轻叹口气:“一开始的时候我们也是这么想的,大家都以为张成是受不住丧母之痛因此疯了,还觉得他挺可怜的。没想到张成逢人就说他是倪娘,加上他说话动作语气都与倪娘一样,那时还真吓到不少人。” “那么他真的是被倪娘附体了吗?”赵珩渊问。 陆村长点头:“师婆说是,那便没错了。” 这城镇上唯一能被称为师婆的只灵婆一人,赵珩渊没有质疑,倒是想起另一件事。 “张成力气很大吗?” 明明是个很普通的问题,然而陆村长听到后却脸色一变,变得很难看:“赵相公莫不是看到张成了?” “在街上,看到他在打沙包。”瞧见陆村长脸色不好,似乎对张成的存在感到诧异,赵珩渊若有所思,嘴上却问,“怎么?张成不是村中人吗?” 就见陆村长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薄汗,神情焦急说:“的确是住在村里,但是封村之后就没人看见他,我还以为他在封村前跑出去了。敢问赵相公是在何处见到他的?” 联想到张成那些怪异的举动和豢养在废屋的老鼠,赵珩渊犹豫了一下,隐瞒了:“在路上。” 却不知陆村长听到后表情更加焦急,几乎是坐立不安:“那可麻烦了,这样一个大活人,上哪儿去找啊。” 陆村长为何如此焦急,仿佛知晓张成很危险似的,难道他知道张成要做什么? 想到这,赵珩渊飞快打量一番陆村长脸上的表情,问:“这个张成很危险吗?” 陆村长没察觉赵珩渊的心思,顺着他的话道:“要说危险也不是很危险,只是他身上有一只非常凶恶的厉鬼,之前有不少人就被这厉鬼打伤。这厉鬼不简单,就连师婆都无法驱逐,只能加以压制。” 或许是因为担心,陆村长说的飞快:“张成身上的那些鬼也不是经常跑出来,大部分时候都还是有自己意识的,尤其打他当了师婆的信徒后,已经安分不少。可是……” “可是什么?” 陆村长终于是忍不住,叹口气:“张成身上就属这厉鬼最难缠,一旦他出现的话,不见血是绝对不会罢手的。” 赵珩渊闻言眉头一挑,这么听来,张成身上这厉鬼还挺厉害的,而且本事还不少,居然知道养老鼠,利用鼠疫来害村里的人。 只是……到底是有多大的仇恨,才让张成对整个村子怀着巨大的恶意? 赵珩渊直觉,陆村长必定还有事情没有告诉他,而且他隐瞒的事非常严重,也是导致张成变成这样的原因。 陆村长显然很忌惮张成,提起他时眼里时不时闪烁着害怕不安,其中还夹杂一丝的愧意。而且他虽然把张成的事告诉赵珩渊,却还语焉不详的隐瞒了一些事。赵珩渊不得不怀疑,张成被鬼上身一事还有隐情。 张成养了两笼老鼠的事赵珩渊还在考虑要不要说出来,倒不是说信不过村长,只是担心会引起恐慌,尤其村长明显惧怕张成。 是啊,除了当提到张成的时候,村长脸上的情绪很复杂,但最多的却是惧怕。一开始赵珩渊以为是鬼附体的事,可慢慢听下来,赵珩渊越发觉得,如果只是单纯的被鬼上身,何至于那么怕张成呢? 因此赵珩渊思索了一番,又问:“既然张成听起来那么危险,为何还会留他在村中?” 赵珩渊可不觉得是因为他孤苦无依,村中的人怜惜他,才没把人赶走。赵珩渊本人也是被传闻所累的人,光是这些捕风捉影的事都引来那么多祸端,张成这种身份更是不可能获得同情。 果然,听见赵珩渊的问题后,陆村长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心虚,没有立刻回答他的话,眼睛往左看了一眼,似乎在想怎么搪塞过去。 赵珩渊也不催他,慢条斯理等着陆村长把说辞准备好。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早已放凉,喝进肚子后,只觉得整个人都冷了几分。赵珩渊不禁想起陆清漪时常念叨着年纪大了要养生,不能喝冷水的事,嘴角微微上扬。 就在赵珩渊准备魂游天际的时候,陆村长才慢慢开口:“唔,张成他怎么说也是在村里长大,算是半个陆家村人了,况且自从他入了师婆门下后,情况好了不少,所以才没把人赶走。” 闻言,赵珩渊又是挑了挑眉。 若不是陆村长一脸说不出的心虚,他还真相信了这番说辞。 第397章 恶鬼王宁 不过赵珩渊依旧没指出他话里的问题,而是顺势问:“他入了师婆门下后就安分了?张成在师婆那里主要是做什么的?” “这个嘛……”陆村长显然不明白赵珩渊为何会问及这个,但还是仔细想了想,说,“没记错的话,的确是去了师婆后,他身体那只恶鬼逐渐安分下来。至于做什么,似乎是跟着去请神了。” “请神?”赵珩渊眯起眼睛。 他虽不信鬼神,却不是没听过请神是什么。 请神,顾名思义便是请神下凡,其予意也很广泛,有请神驱邪,请神卜凶吉,也有请神治病等等,端看请的人的需求。当然了,不是每个人想要请神就能请到的,还要看请的人的本事以及神的等级。 至于灵婆和张成,请来的多半是鬼不是神。更何况赵珩渊十分怀疑他们是否能请的来。 或者是因为不信鬼神加上深知灵婆为人,赵珩渊打从心底认同陆清漪一句话——那就是个神棍,哪有什么通神的本领。 不过这些没有必要告诉陆村长,因为普通老百姓大部分还是很信鬼神的,尤其这师婆还有一张舌灿莲花的巧嘴,迷惑了不少人。 赵珩渊好奇:“村长见过灵婆和张成请来的鬼吗?” “这倒是不曾的……”陆村长顿了顿,说,“我只见过被倪娘附体后的张成还有被那恶鬼附体后的张成。” “喔~”这倒是出乎赵珩渊意料,不过转念一想,如果不是亲眼所见,陆村长又怎会那么怕张成。 “我能问问那只恶鬼的情况吗?你说他出现的时候都会见血,是因为他每一次出现都会找人麻烦?” “差不多。”陆村长伸手捏了捏眉心,“这恶鬼第一次出现的时候就打伤了两个人,若不是附近的人闻声及时赶到,加上张成当时年纪不大,否则那两人恐怕早没命了。饶是如此,那二人也在床上躺了大半年。” 被打的两人如何赵珩渊并不关心,倒是注意到一个问题:“张成当时多大?” “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十六。” 赵珩渊诧异的微睁了睁眼。 十六岁,还是个半大的孩子,他自认天生比寻常人要力气大些,但那也是因为他常年习武的缘故。而张成从小在窑院长大,不可能习武强身,否则也不会是陆村长口中说的胆小的孩子了。 他又想起那个被张成打破了的沙包。当时他只以为这人不过是力气大了些,没想到竟是如此凶残。 或是想起张成第一次发狂的事,不等赵珩渊问,陆村长已经自动说下去了:“当时好几人一块动手才把他按在地上,谁都没想到胆小的张成会变成这样,当时除了惊讶只以为他是受了刺激。却不想……” “张成被按在地上后,知道自己挣扎不得,突然阴恻恻地笑了起来,一双赤目死死的盯着眼前的人,说他会让所有欺辱过他们母子的人都付出应有的代价,让我们等着他,还说……说他叫王宁。” 这一回赵珩渊倒不讶异了,既然知晓张成被鬼附身,那么这鬼有名字也不稀奇。 陆村长接着说:“当下不少人都被吓到,几个胆小的差点就要把张成给打死。人送到祠堂来的时候,师婆也跟着来了。也不知她是如何做的,张成醒来就正常了,也不再说胡话唱曲,就连那个叫王宁的也消失了。” “可是这两只鬼都没有消失,对吗。”赵珩渊下了结论。 陆村长脸上白了白。颔首:“本以为张成恢复正常了,就让他重新回窑院做事。可是不知怎么的,没多久他又开始了,而且变得更加奇怪。一会是能说会算的李平,一会是刚中举的叶涛,什么花样都有,吓得窑院的人把他赶了出来。” “但鉴于他曾经被王宁附身过,大家都担心他会回头来找麻烦,因此又把师婆请来。师婆看完后说张成气弱阴气重,容易招邪祟,因此让张成入了她门下,随她修行。” 后来的事就简单的多了,清醒过来的张成自己也是被吓得够呛,一听能在师婆门下修行,当即就收拾了东西跟着师婆走了。 也不知是不是师婆的法力无边,张成被附身的情况越来越少,后来几乎就没了他的消息了。谁知这事还有后续呢。 故事说到这,陆村长半是茫然半是忧愁道:“张成跟在师婆身边三年多都不曾回来过,也没听人提起见过他,所以我也不知道原来他竟然跑回村子里来了。” 听到这话,赵珩渊才明白,为什么一听到他见过张成,陆村长会这么紧张。 原以为不会回来的人回来了,还是一个扬言要找人报仇的恶鬼,村民如果知道后怎会不恐慌。 可是赵珩渊还是觉得这个故事少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譬如王宁口中那句所有欺辱过他们母子的人都要付出代价。谁欺辱过张成母子,所谓的欺辱又是指什么?况且如果单单只是想要找那些人报仇,陆村长又必要那么紧张吗?还是说,这部分人中有陆村长的亲朋好友?亦或者说,其中就有陆村长? 越想赵珩渊越倾向于后者,否则他想不出陆村长为何瞒着某些事,还对张成这般敏感。 刹那间的功夫,赵珩渊脑海里已经想了好几种可能,不过表面上却看不出来。他摸着下巴,一边观察村长的表情,一边想着要拿张成怎么办。 按照陆村长的话,张成这人极度危险,放任在外会有人受伤。可是那条巷子中还住着两个人,他们却相安无事,和陆村长口中描述的有出入。要么王宁没说的那么凶残,要么他只是想借着鼠疫一口气解决所有人,才留着那两人的性命。 想到这,赵珩渊干脆把张成养了两笼老鼠的事告诉陆村长,打算看陆村长会有何反应。果然就见陆村长一脸的震惊,紧接着是慌张和无措,唰的从竹椅上站起便要跑出去。行至一半似是想起什么,又折了回来。 “糟了,我忘了师婆不在,也不知姑婆身体怎么样……” 第398章 套麻袋揍一顿 姑婆? 赵珩渊茫然了一会,想起村中口中所谓的姑婆并不是字面上的姑婆,而是一种类似于师婆一样给人驱邪看病的通灵人。只不过相比起师婆能力要差一些,通常都是给一些受惊的人喊灵或者看些小病痛。 显然,师婆不在村里,陆村长想求助于姑婆,好制衡张成身体里的王宁。不过赵珩渊很怀疑行不行,因为从陆村长的话可以听出,这个姑婆身体抱恙。 赵珩渊这边还在琢磨着,就又听陆村长问:“赵相公,你知道张成在哪吗?”语气急切神色焦急。 与他的焦急对比,赵珩渊倒显得淡定许多:“算是知道吧。”模棱两可。 陆村长没听出他的含糊,自知道张成在村里后,他就开始心不在焉,而听说张成还养了两笼老鼠后,更是坐立不安。要不是他满心焦急,赵珩渊都怕他下一秒会晕过去。 “不行,我得去找找姑婆。”陆村长很快下了决定,起身便要离开。 赵珩渊没有拦着他,因为他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弄清楚,而且他也清楚陆村长不会告诉他,只能自己去找出来。是以在陆村长离开祠堂后,赵珩渊后脚也走了。 赵珩渊先去张成躲着的屋子转了一圈,张成还在睡,想来清早他又去了一趟观音庙。因为赵珩渊发现丢在外头的垃圾中多了几片竹叶,从上面的痕迹来看,这次的贡品是用竹叶包的粽子之类。 悄无声息离开巷子后,他就往陆清漪待着的医馆去了。这个时候陆清漪一般是在内堂复查病人的情况,赵珩渊难得不翻墙,而是正儿八经地从前堂进去。令他意外的是,陆清漪居然在前堂。 乍看见对方,两人同时眼睛一亮,完全把其他人屏蔽在外,只看得见对方的身影。陆清漪一个箭步跑过去,扑进了赵珩渊的怀里。 “相公你来了。” 赵珩渊自然地搂在陆清漪的腰肢,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嗯,你来看看你。” 旁边,小六和二白发出羡慕的声音。陆清漪转头,就见他二人对着她眨眨眼,一脸揶揄之色。 陆清漪见状不好意思了一下,本想放开赵珩渊,掩饰一下自己的失态。可转念想到两人是夫妻,又觉得没什么好害羞的,便当着众人的面,若无其事地回抱赵珩渊,秀起恩爱来。 陆清漪这段时间在医馆一直尽心尽力的救人,就连染上鼠疫的时候也不曾好好休息,甚至在黄郎中过世后,担起了这个重责,一边安抚恐慌的病人,一边还要继续研究方子。 她所做的一切大家都看在眼里,加上她脾气温和待人有礼,因此赢得了不少人的喜爱和尊敬。瞧见他们旁若无人的拥抱,多数人都是报以微笑以及祝福。 不过有人喜欢自然有人讨厌,没有人可以安全做到人见人爱,陆清漪亦然。比如此刻,那个总想着要当大医的陈大夫,冷眼看着相拥的两人,一张口就是让人讨厌的语气。 “光天化日搂搂抱抱,简直是伤风败俗。” 原本都快要走进内堂的陆清漪和赵珩渊同时回头,陆清漪眉头一皱就想要说什么,但是被赵珩渊拦住了。陆清漪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有些担心他会对陈大夫动手。幸好赵珩渊只是冷冷看了陈大夫一眼,什么都没做。 可就这么一眼都把陈大夫吓得够呛。在那一瞬间,陈大夫竟然有种脑袋没有挂在脖子上的错觉。他不禁伸手摸了摸脖子,只觉得这个地方凉飕飕的。 “真是个野蛮人,指不定是哪里逃出来的杀人犯,背地里都不知道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陈大夫不想露了怯,故意对着侧门啐了一口,大声骂道,编排些莫须有的罪名栽到赵珩渊身上,想要引起他人的害怕。然而大家都对他的人视若不见,仿佛他是一道墙。 隐隐约约的咒骂声传进了内堂,虽然听不太清楚内容,不过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好话。陆清漪忍不住蹙眉,不高兴的撅着嘴。 “怎么?”察觉到陆清漪的情绪,赵珩渊偏头望她。 陆清漪气呼呼鼓着脸:“那个讨厌鬼,要不是必须等他露出马脚,真不想忍他。” “他经常找你麻烦?” “不找我麻烦就不是他的性格了,这倒没什么……” 陈大夫虚荣心极高,为了拉陆清漪下去,时不时就找她茬,她都习惯了。陆清漪生气的是,赵珩渊因为她被这样的人骂,而且她还什么都不能做,觉得特别憋屈。 “真想揍他一顿出气。”想到陈大夫那张讨厌的脸,陆清漪气哼哼的做了结论。 闻言,赵珩渊想了想,轻勾唇:“倒也不是不能。” 陆清漪抬头,难得在赵珩渊眼里看到了一丝狡黠的笑意。这样的表情放在他坚毅锐利的五官上,竟是让他无端温和了不少。 陆清漪一下子看呆了,满脑子都是他的脸,好一会才从找回自己的声音:“要……套麻袋揍他吗?” 套麻袋? 赵珩渊琢磨了一下,咧嘴一笑:“是个好主意。” 这一笑又把陆清漪给迷晕了,直到两人回到房间,自己被抱在他怀里亲了起来,才稍微回了神。然后很快又陷入另一个漩涡中,彻底沉沦了。 等陆清漪完全找回理智的时候,她的唇被吮的红肿,眼睛湿润润,眼角微微泛红,细细喘着气,全身无力地靠着赵珩渊,一张脸红的能滴血,羞赧的不知道要说什么。 倒是赵珩渊,一副餮足之色,抱着陆清漪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她的后背,时不时低头嘴唇蹭一蹭陆清漪的耳垂,引得陆清漪颤了颤,嘴角止不住上扬。 若不是他呼吸紊乱,眼中眸色深的化不开,以及放在陆清漪腰间的手一寸寸收紧,还真看不出他正在压抑着自己快要失控的情绪。 陆清漪默默等身体冷却下来,可一直不说话又觉得颇为尴尬,便试着找些话题。她稍微动了动,想要看一看赵珩渊的脸,就感觉腰上紧了紧,耳后赵珩渊的呼吸又重了些。 “先别动。” 第399章 要矜持啊 沙哑的声音传来,陆清漪禁不住又红了脸,好不容易冷下来的身体再一次燥热起来。身体不由自主僵硬着,不敢再乱动。 这这这,这真是令人煎熬的时候啊!还有什么比看的着又吃不到更让人挠心挠肺的! 陆清漪内心崩溃的大喊,无语的转着眼珠,看完右边看左边,看完屋梁看地板。看了一会,她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很显然,对着她的时候赵珩渊不是没有想法,只是他的自制力很高,所以就算失控顶多就是把她吻得嘴唇发麻。这是他对她的保护,表明自己在他心中十分珍贵。 只是陆清漪又很忧愁,倒不是希望赵珩渊与她洞房,她再怎么春心荡漾也不至于饥渴到不能等村子解封。而是愁……赵珩渊这么能忍,不会把自己忍出毛病来吧。 万一……是吧,这可关系到两人幸福的未来啊! 想到这,陆清漪偏过头,从她的角度只能看见赵珩渊的嘴和下巴。她犹豫了一下,道:“呃,那个……要不要……” 陆清漪咬了咬唇,用力闭上眼睛,一脸豁出去的样子:“要不要我帮你解决!” 话落,赵珩渊莫名的看着她,见她半带羞赧一脸视死如归?而且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紧张到鼻翼微微抖动,被吮红的嘴唇带着诱/人的水渍。看的他又是喉头一紧,眼神逐渐深邃。 他的小娘子难道不知道这个样子更加撩人心动吗?实在是太考验他了! 赵珩渊发现自己一向引以为傲的自制力每回遇上陆清漪都会丢盔弃甲,要是让自己的部下看见,怕是难以相信。 本来来找陆清漪是有事要谈的,奈何一看见她,赵珩渊就三魂丢了七魄,正事全忘了,而且还有种一发不可收拾的感觉。 想到这,赵珩渊狼狈地从床上直起身来,轻轻放开了陆清漪,快速下了床,一个箭步径直冲出了房门,只留下一个仓皇的背影给陆清漪。 陆清漪:…… 等人都跑到没影了,陆清漪才从错愕中回过神来,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是她太过欲/求不满,把人吓跑了吗?麻蛋,陆清漪你要矜持啊! 而赵珩渊,直到跑到了小院角落的墙边,才逐渐冷静下来,后知后觉的发现陆清漪那句话的意思。 没意识到还好,可一旦明白过来,赵珩渊就觉得浑身都燥热起来,又忍不住想起陆清漪那句话,无奈的笑了笑。 他的小娘子可真是——与众不同啊。 赵珩渊这一跑出去,足足一盏茶时间才回来,那时陆清漪已经冷静下来,正坐在桌边翻看医书。两人一对上眼,同时不好意思地撇开,好一会才又看回去,同时扬起嘴角笑了起来。 “喝点茶吧。”陆清漪体贴地斟了杯茶递给赵珩渊,目光落在他的唇上,美滋滋的低头一笑。 赵珩渊没发现她的视线,因为他的确有些渴了,端起杯子一饮而尽后,想起自己来的目的。 “还记得我之前与你说过碰见一个奇怪的人吗?” 陆清漪点头,她记得赵珩渊说过那个人想传播鼠疫还跟灵婆有关,所以要亲自去查。那他现在提起这事,难道是查到了什么? “找到灵婆的罪证了?”她惊喜的睁大了眼睛。 不想赵珩渊却摇头:“他的确和灵婆有关,但能不能顺着他找到灵婆的罪证却不一定。” 然后赵珩渊把张成那些古怪的事情以及从陆村长那听来的故事全都告诉陆清漪。 听罢,陆清漪一脸若有所思,抓着赵珩渊的手陷入沉思中。 知她是在想事情,赵珩渊便没有打搅,而是抱着她换了个舒服些的姿势,闭上眼睛小憩。 好一会儿,陆清漪才眨了眨有些干涩的眼,侧头望赵珩渊,轻声问:“相公,你相信张成是被鬼附身了吗?” 赵珩渊这一次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思了一会,才道:“我一向不信鬼神,只是张成的情况……” 是啊,张成的情况的确很匪夷所思,一个身体里住着那么多个性命年龄都各不相同的人,如何能不让人害怕。 可是…… “如果我说张成不是鬼上身的话,你信吗?” 闻言,赵珩渊深深的看着陆清漪。她的眸子一如既往的明亮,就像他第二次在屋子附近看见她时一样。 那个时候陆清漪被高氏下药,仓皇又狼狈的逃到家附近求救的时候,眼睛也是明亮的夺目。明明当时的她因为药效发作几乎都要睁不开眼睛,或者甚至不知道她求救的对象是谁。可赵珩渊就是被那双纯净不带任何杂质的眼睛给吸引了。 陆清漪问赵珩渊是否相信她,其实这个答案很明显,几乎都不需思索就可以给出答案。 “我相信。” 没有任何理由,赵珩渊就是相信陆清漪的判断。或者该说,这就是他为何来找陆清漪的原因。 说来也很奇怪,明明陆清漪只会做饭和治病,除了看起来与一般村妇不一样外。既不善排兵,又不通人心。可在与陆村长聊过后,他的第一反应便是要告诉陆清漪。 赵珩渊不是个会感情用事的人,相信陆清漪也不是因为她是他妻。他也知道,一般这种事,跟九春商量才是最正确的。可他就是没想到九春,没有原因。 陆清漪倒是没想到赵珩渊这般干脆利落的选择相信她的话,老实说在说之前她都做好赵珩渊不相信的事了。毕竟张成的这个表现,换个正常人都觉得他鬼上身了。 因此当听见他那句相信后,反而是陆清漪怔住了,一脸我是不是没听清楚的表情。 见状,赵珩渊轻笑:“清儿就对自己这么没信心吗?还是说……清儿对为夫没信心?” “才不是呢。”陆清漪下意识反驳。 赵珩渊满意的在她嘴角边亲了一口,不敢再碰她的唇。毕竟再失控下去,陆清漪就不用出去见人了。 “为夫相信你,也相信自己。” 陆清漪古怪的看他一眼,头一回发现赵珩渊这人脸皮挺厚的,这不是变相说自己眼光好吗? 不过仔细想想,他眼光好,选中他的自己不也同样自己眼光好吗?这么一想自己脸皮也挺厚的。 第400章 精神分裂 陆清漪嘻嘻一笑,凑过去在他的下巴上亲了一口:“恭喜你答对了。”顺利通过刚刚的送命题。 赵珩渊没问她答对什么,只是抱着她腰的手又紧了紧,几乎把陆清漪都嵌进怀中,才道:“清儿的看法是什么?” “我的看法嘛,这人有病。” 赵珩渊挑眉,如果鬼上身算是病的话,这么说倒也是没错的。 就听陆清漪啧啧摇头,道:“和鬼上身无关哦,是这里有关。”陆清漪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看着她的动作,赵珩渊眯着眼睛想了想:“你怀疑他的头撞过。” “不。”虽然陆清漪蛮想吊吊胃口,不过明显不合时宜,“他的这种病,在病症里叫做精神分裂。” “精神分裂?”赵珩渊露出一丝茫然之色。 精神他是知道的,比如说看起来精神不太好的意思。可是精神分裂还真是为所未闻,难道精神还能分成好,不好,一点点好的意思? 这个想法才在心头浮起,赵珩渊就自己否认了。他直觉陆清漪口中的精神分裂不是并非字面上的意思,况且张成的表现也不仅仅是精神好不好的问题。 才这么想着,就听陆清漪说:“这个精神分裂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赵珩渊:…… 还真是字面上的意思啊…… 赵珩渊突然有种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的冲动。 陆清漪不知赵珩渊心里在那一瞬间都经历了什么,瞅见他一脸古怪,这才想起这个时代没有精神的说法,忙解释。 “其实精神分裂嘛,按照我的理解就是指人的性格,简称人格!比如说傲慢,残暴,开朗等等。” 陆清漪到底不是心理医生,更何况精神分裂已经不属于心理科而是精神科。所以她只能以她知道的为基础,再翻译成这里能听得懂的词汇来解释。 “比方说,你见过张成缩着肩膀贴墙走,碰见陌生人连对视都不敢,这说明这个人的性子怯懦胆小。” 赵珩渊回想了下,点头。 陆清漪又接着说:“又比如你说看见名为王宁的张成在打沙包,并且露出狰狞的表情,说明这个叫王宁的人性子十分残暴。” 说到这,陆清漪皱了皱眉,说:“我记得之前不知在哪看过,说这种人格是最危险的。” 回想陆村长的表现还有当时看见王宁时一瞬间的绷紧,赵珩渊赞同了陆清漪的说法:“他的确让人有种不安感。” 赵珩渊对人的感觉是十分敏锐的,以前在军营的时候,是不是会碰上敌人潜入偷袭。这些人或是蒙面,或是乔装,高超一些的还会易容。可他经常能一眼就看出对方的身份,无他,凭的是经验还有人的气息。 气息这种东西十分缥缈,看不见摸不着,通俗点说就是感觉。不同的人给他人的感觉都不同,譬如陆清漪,就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而他,则是让人惧怕。 可是张成,他一开始给人一种很怯懦的感觉,随后又变得很温婉,又在眨眼间就变得残暴,再厉害的细作也做不到张成这种程度。这也是赵珩渊差点被陆村长说服的缘故。 “可是张成身体里的倪娘又是怎么回事?”这一点也是赵珩渊不解的地方。 陆清漪倒是忘了倪娘的事,她低头沉思了一会,说:“可能和那段欺辱有关系。” 看出赵珩渊的疑惑,陆清漪顺手给他科普了一下精神分裂的形成:“这种病分先天和后天,先天便是打娘胎出来就有这种问题。而后天则是因为发生了某些刺激,又因为主体无法承受而形成的。按照相公听来的,这个倪娘精神方面挺正常的。那么张成的情况便很可能是后天形成的。” “相公方才说过,张成母亲去世的时候,张成还小。通常来说,年幼的人在承受不住巨大的刺激后,便会开始分裂第一个人格来保护自己。虽然不太清楚那段欺辱到底指的是什么,不过如果张成身体里有一个倪娘在的话,说明他很依赖自己的母亲。” “精神分裂有一个特殊的地方,便是每一个人格都会有自己的思想和年龄甚至是回忆,但这些回忆是零碎不完整的。而这些人格最主要的一点就是为本主服务。” 说到这里,陆清漪瞅了眼赵珩渊,果见他皱着眉头,似乎在努力的想要理解陆清漪口中的这个病,唯独没有诧异和害怕。 她不由满意的勾唇,心想不愧是我相公,听到这么离奇的病都能这般淡定。 在心里给赵珩渊默默点了个赞后,陆清漪等赵珩渊稍微消化了一点,又继续说:“所谓的本主就是本身的性格,比如张成原本的样子。他因为受刺激所衍生的那些人格,为的是保护本主不要受到伤害而出现的。” “保护本主?”赵珩渊似乎没料到有这个说法,“你说那些人,包括王宁都是为了保护张成而存在的?” 陆清漪颔首,知道赵珩渊很难相信这种事,便道:“举个例子,比如当我遇到了让我十分难受的事情,变得情绪低落很不开心。那么我的身体里就会出现一个快乐的人,他会跑出来去做些让自己开心的事,从而让我的精神得到快乐,使我不会再不开心。那么这个人格就是在保护本主,避免本主因为过度伤心做出伤害自己的行为。” 结果解释完,赵珩渊又提出了另一个问题:“本主在受到刺激的时候会伤害自己吗?” 这个问题有些深奥,陆清漪一时间还真想不出怎么通俗的解释。 因此她沉默了一会,斟酌道:“一般来说,能裂变出不同性格的人来保护自己的人,是不会自残的。但是,人都是会有一个临界点——我是说人能承受的下限。一旦本主低落的情绪超过这个下限,有活不下去的想法,又做不出自我了断的举动,那么就会裂变出另一个有自残倾向的性格来代替自己自杀。” 说到这,陆清漪又道:“不过这是很少见的,因为一般这些裂变出来的人格都是为了保护本主的情绪,所以他们不能自主伤害本主,而且也都知道一旦本主死去,自己也会跟着死去。因此通常都不可能成功。” 第401章 脑子坏了吗 陆清漪很快就别的事情转移了注意力,她感受着后背的温暖,眼睛转了转:“相公,如果抓到张成的话,能带到这边来吗?” “清儿有想法?” “算是个私心吧。”陆清漪不好意思一笑,“我还没见过精神分裂者呢。” 前世作为医生虽然也治过不少人,见过不同病症的病人,但还真没碰上一个精神分裂者。实际上精神分裂症十分罕见,十个精神病人中顶多就出现一个分裂的。陆清漪自然好奇有分裂症的人会是如何。 不过赵珩渊没有立即答应她,而是沉默了一会,想起张成瘦弱的身体和脸上的病气,没有说话。 和陆清漪谈过后,赵珩渊心中已经有了想法,分别的时候,陆清漪告诉赵珩渊。 “精神分裂其实也不是很恐怖的一种病,应该说,这个病只是让我们自己潜藏的性格放大了数倍,变得更加明显且独一的占据了身体。” “所以只要经过良好的引导,是可以改善的。” 这是陆清漪告诉他的话。 然而不知为何,赵珩渊总有种怪异的感觉。不是因为陆清漪的话,而是因为张成,他总觉得张成身上还有没解开的谜。这种诡异的想法一直盘绕在他心口,隐隐感到不安。 赵珩渊离开后,陆清漪又回到内堂做事。一出门好巧不巧碰上陈大夫,仿佛一直在门口蹲着她似的。然而一对上,陈大夫就给了她一个冷眼,满脸都写着瞧不起陆清漪,冷漠走开。 陆清漪不禁眉头微挑,觉得陈大夫这人还真是奇怪。明明一副看不起她不想与她有所交集,却总是到她面前挑衅,到底为的什么?脑子坏了吗? 他的脑回路陆清漪自然不懂,也不想懂,只是看着他的背影蹙了蹙眉头。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陈大夫最近很奇怪,可是具体哪里奇怪她又想不出。就……怎么说呢,总觉得他在偷偷打量她? “总不能是突然看上我了吧。”陆清漪自恋的摸了摸脸,想到陈大夫的嘴脸,嫌弃的撇撇嘴,“还是算了,被这种人惦记也是很恐怖的事。” 陆清漪搓了搓手臂,捏着手里的几张方子,打算去药房看看。 在经过其中一个廊道时,听见里头传来了吵架的声音,因为隔得太远,只能隐约听出二白刚过变声期的声音,听起来很愤怒的感觉。 陆清漪抿唇,把方子塞到袖兜中,快步往发出声音的屋子而去。很快,她看见站在人群中两个怒目而视的人,其中一个是二白,至于另一个正是最近荣升陆清漪最讨厌名单冠军的——陈大夫。 这二人似乎吵的很厉害,二白气的肩膀直抖,瞪着陈大夫一副恨不得冲上去揍他一顿的节奏。陆清漪见状连忙上前,以免二白真的冲动打人,最后的吃亏还是他。 “怎么了?”问的是二白,看的却是陈大夫。 第402章 别中了他的计 陈大夫被她这么一瞅,脸色变了变,仿佛被她的无礼给激到了:“看我做什么,这孩子不分青红皂白的闹事,我训他几句怎么了。” 说着他又冷哼一声,这一次是针对陆清漪来的:“年纪不大脾气倒不小,真不愧是某人教出来的,同样的无礼。” “你胡说,明明不是这样……”被先一步扣了个锅的二白炸毛的跳了起来。 陆清漪拦住了二白的炸毛,冷眼看着陈大夫。 二白虽然年纪不大,可是他性子沉稳踏实,也很有自己的想法,虽然偶尔做事难免毛躁,却不是一个莽撞的人。他会和陈大夫发生冲突,必定是陈大夫做了什么让他看不过眼的事。 陆清漪按了按二白的肩膀,示意他冷静下来。又偏头扫了一圈房内的人。这些人陆清漪都有接触过,所以多少有了解。然而奇怪的是,原本看见她还挺尊敬的病人,此刻全都避着她的眼神。 陆清漪不禁皱了皱眉:“二白,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一遍。” 此时二白已经冷静下来,一听陆清漪的话,就把自己方才看见的一幕说出来。 原来最近一段时间医馆中陆续有病人康复离开,可是病人还是很多,包括陆清漪在内的大夫们与医童依旧需要几个屋子来回跑治病。而身为医童的二白自然也是,每天都是睁眼就忙到躺上床才结束。 因为事情太多,分工是必不可少,所以部分病人是有人专门负责的,而这个房里的五个病人最近被陆清漪划给了陈大夫,为的是不让陈大夫太闲,背地里搞小动作。 没想到就算这样了,这个陈大夫还能搞事! 就在刚刚二白抱着晾干的被褥回来,打算逐一分配下去的时候,就看见陈大夫过来例行看诊。自打知道陈大夫进村子要做的事后,二白就十分不喜陈大夫,每每碰到能避开就不避开,避不开也不会有好脸色。 当时看见陈大夫的时候,二白下意识就是先绕过去别的地方,等陈大夫离开再回来。所以陈大夫没发现门外的二白轻手轻脚抱着被褥要离开,说话的时候就没有加以掩饰。 “我本是要离开的,结果没想到陈大夫竟然在里头编排着小娘子的坏话。”想到陈大夫的话,二白气的又瞪眼陈大夫。 然而陈大夫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对于他的话也是不痛不痒,似乎不担心二白的话会对他造成什么影响。这就奇怪了,假如不是很过分的事,二白没道理会这般生气。 陆清漪不动声色的又扫了一圈房里的人,静静听着二白继续说下去。不过奇怪的是,二白刚张了张嘴,突然看了陆清漪一眼,就沉默了下来。 见状,陆清漪很是奇怪:“怎么了?” “我……”二白似有难言之隐,踟躇着没开口。 他不说陈大夫倒是替他开口了:“还能怎么了,不过是觉得老夫说的也是实话罢了。” “才不是!”二白大声反驳。 陈大夫没理他,只是冷笑着看陆清漪,嘲讽:“不用急着否认,是不是你自己清楚,我们也清楚,我们这妙手神医啊,可是治死过人的。” 听到治死人,陆清漪眼神微动,想起了某个画面,还没来得及情绪波动,就听身边的二白气急败坏的嚷了起来。 “才不是,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少在这里乱传谣!”他气的连尊称都不喊陈大夫了。 陆清漪被他这平地一声吼给震的整个人精神一振,原本因为某些画面而不适的感觉倒是被他给吼的消失了。 “呃,冷静……”陆清漪忙伸手按着二白的肩膀,免得他被对方激得失去理智,“别中了他的计。” 这话起了作用,二白瞪着陈大夫一眼,猛吸口气,总算是冷静不少。陆清漪这才把注意力放到陈大夫身上。 虽然二白没有说的很具体,不过也够她从只言片语能推测的出陈大夫编排自己些什么。不过陆清漪感到很奇怪,这事都过去好些天了,怎么会突然提到这事呢? 陆清漪记得,当初那个突然休克后因为她的抢救而死的人叫陆文浩,死的时候才二十八岁,是家中的老大,有父母亲以及妻儿。他死后,陆清漪在黄郎中的庇护下,没有遭受这家人的怒火冲击。 瘟疫蔓延的时候,村里每天都会有人死去,很可能你尽心尽力治了很久的人,第二天就被病魔打倒了。所以大部分人在听说陆文浩死了和陆清漪情绪低落时,并未有任何感觉。 只是没想到陈大夫还能拿这事做文章。 “说我治死人,总要有证据吧。”大约明白陈大夫所指为何,陆清漪不慌不忙地看着他。 似是早知陆清漪会有这样的态度,陈大夫同样不意外,只是说:“看来小娘子是觉得这种时候死个人没什么,只要推说是得病死的就可以。” “你什么意思?”陆清漪皱眉。 “什么意思你很清楚,我可听说陆文浩是因为你才死的那么惨的。” 话落,陆清漪脑海里再一次闪过陆文浩死在床上的样子,满目的红色渲染了整张桌子,铁锈味的血气飘散在空中,让人窒息。登时脸白了几分,抖了抖。 一旁的二白一直注意着陆清漪的情绪,一见她脸色变白,连忙伸手拉了拉陆清漪的袖子,同时转头怒目对着陈大夫:“够了,这事与小娘子根本无关,就算当时小娘子不救他,陆文浩也已经断气了。要不是小娘子……” “要不是她,陆文浩会死的那么惨吗。”陈大夫慢悠悠抽了口冷气,阴森一笑,“听说他吐出来的血啊,都把桌子染红了。” “你!”二白怔了怔,没想到陈大夫竟然知道的那么清楚。 当日在场的只有黄郎中与他还有陆清漪三人,他们是最清楚陆文浩发生了什么事。但因为陆清漪的情绪太过糟糕,他们担心不知情的人会刺激到她,因此都是能不谈就不谈,只按病死身亡处理。 那么问题就来了,后来才进村的陈大夫是如何知道陆文浩的事的? 第403章 开嘲 刹那间二白的脑海里闪过了好几种可能,随后脸上浮现抹恍然,不由咬牙呸了陈大夫一口:“无耻,事情明明不是这样的。” “是不是可不是你说了算,而是陆文浩的家人说了算。” “什么意思?”这个弯拐的太大,二白一下没反应过来。 陈大夫却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陆清漪难看的脸,心情很是愉悦。 陆清漪听懂了他的话外音:“他把陆文浩的事告诉他的家人了。”而且不用想也知道,他口中的版本必定是渲染了不少恨意,足以让陆文浩的家人来找陆清漪的麻烦。 二白起初还没回过味来,但很快他想起了前日似乎有见到陆文浩的家人来过,但因为陆清漪还未确认自己是否完全康复,小六就推脱了。现在想来,都是这陈大夫背后搞的鬼! 想到这,二白差点气的头顶冒烟,牙都要磨碎了:“呸,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他忍不住骂道。 这句话没头没脑,也不知道骂谁跟谁是一家,但是陆清漪却听出来了,二白是在骂陈县令和陈大夫。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这二人虽然都姓陈,却没有任何关系,甚至不是一个地方的。非要说有关系的话,只能说都姓陈。偏偏这两人都自私阴险,因此二白才会那样骂道。 陈大夫是不清楚二白骂的什么,但也看出二白说的不是什么好话,当下脸色就黑了。二白哪管他什么心情,只要能让他不痛快就行。 多亏二白这么一闹,原本提起陆文浩时陆清漪心中那汹涌的自责和后悔也消散不少,情绪也慢慢冷静下来。 差一点就被陈大夫气得失去理智,陆清漪轻声啧了一下,真有种揍人的冲动。 陆清漪深吸口气,瞬间眼神趋于平静。这个变化让陈大夫有了片刻的诧异,但是很快他又开口:“小娘子确实与常人不同,寻常人治死了人不是心有愧疚引咎负罪。而小娘子竟还能泰然的在医馆里当大医,受着百姓对你的崇敬,要说无耻,还真不知道谁更无耻呢。” “自然是你了陈大夫,小妇正敢与你相提并论。”冷静下来后的陆清漪似乎变得刀枪不入,听着他的讽刺只觉得这人脑袋里装的都是草,妥妥一个草包。 她慢条斯理地顺了顺几缕因为静电飘起的发丝,笑了笑:“要说治死人的心情,恐怕陈大夫比我更有心得。” “你……你说什么,什么意思!”陈大夫闻言一惊,飞快的看她一眼,眼里闪过一抹惊愕。 陆清漪却不说话了,只是笑着望着陈大夫,一脸“你很清楚我在说什么”的样子。 她不说话,表情淡淡的,仿佛自己不过是说了件无关紧要的话。陈大夫无法从她脸上看透她的想法,心中不禁有些慌乱。 他做的那些事其实都很隐蔽,除了陈县令和死人外,自己的学徒甚至都不清楚。没理由陆清漪这样一个远门都不曾踏出过,活动范围只在村子附近的妇人会知道。 这一瞬间,陈大夫的思绪翻了又翻,眼睛死死盯着陆清漪,试图从她脸上看出什么,可是什么都看不出,甚至无法分辨陆清漪诈他来着。 陆清漪冷眼看着陈大夫脸上闪过的各种情绪,那种想问不敢问,既害怕又不安,惶恐真想暴露的慌张,精彩得她叹为观止。 是的,陆清漪的确知道一些陈大夫的事,是赵珩渊不知从何处打探来的,就在他们知道陈大夫要下毒后。陈大夫干的那些个龌蹉事,初闻时震惊得陆清漪都恶心了,每天看到他的脸,就有泼他硫酸的冲动。 要不是为了引出这个阴险的老狐狸,陆清漪怎会忍到现在,就连现在她也不能把话说绝了,免得陈大夫狗急跳墙。 所以,在欣赏够陈大夫变幻的脸后,陆清漪才道:“陈大夫这般了解我的心情,想来必定也经历过类似的事了,难道不是吗?” 陆清漪露出无辜的表情,说完那话后还要故意反问,陈大夫更是弄不清陆清漪到底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但眼下不是纠结的时候,房里太多人,他不能自乱阵脚,否则就是给了陆清漪一个好借口对他不利,他还有必须要做的事,不能败在陆清漪这样的女人手上。 因此他故意假怒:“休要血口喷人,老夫怎会知晓你什么想法!” 陆清漪又是一副无辜的样子,眨眨眼:“不知道就不知道,那么凶做什么,别人看了可是会误会的。” “你……”陈大夫气结。 陆清漪说完那番话,怒极的陈大夫这才后知后觉自己竟被这女子给牵着鼻子头了,不过是三言两语就让他忘了自己原本是要做什么。一想到自己因为一句话就方寸大乱,眼里的恨意当场就把陆清漪给凌迟了。 陆清漪瞅着他眼里的刀子不断飞来,那狠劲像是要把她捅成刺猬,撇嘴翻了个白眼。 被污蔑的都还没委屈呢,他这个草菅人命的人倒委屈上了,不知情还真以为她有多泼辣蛮横呢。 想到这,陆清漪:“行了,是非黑白大家心中有数,不管如何,陆文浩的事也轮不到陈大夫来管,陈大夫还是先管好自己手下的病人吧。” “话不是这么说。”陈大夫不依不饶,“人贵在有自知,技不配位的人,勉强坐着难道不觉得硌着吗。” “不觉得。”陆清漪也不要脸一回,“坐着还挺舒服的。” 旁边二白小声笑了笑。 陈大夫脸色阴沉:“小娘子也好意思吗,就我所知你如今所开的方子全是依靠着黄郎中生前书写的医书来判断,如何担得起大医这个位。” 陆清漪又是一个白眼,懒得暗讽,直接开嘲:“我担不起难道你就担得起吗,您不也是看着黄郎中的医书开的方子。怎么着,您老做就可以,我做就不行了,治个病还要双标,未免戏太多了些。” “你,放肆,你怎敢这么对我说话。” 第404章 让他们说 “呵,为什么不能,你什么身份,都是救人治病的,难不成你还高人一等了。”顿了顿,陆清漪又嘲一句,“不是仗着你年纪大,所以故意欺压小辈吧。” 这可就是直接说陈大夫以年纪欺负小辈了,若是不能好好说清楚,只怕今日出了这个房间,所有人都知道陈大夫故意欺负陆清漪。 想到这,陈大夫脸色更加阴沉,那眼光简直能把人杀死。 “你一个妇道人家不待在家中侍奉公婆,仗着有几分聪慧跑男人堆里兴风作浪,甚至还害死了人。现在被我戳穿后恼羞成怒污蔑于我,到底有何居心!” “那就得问陈大夫了,我能有什么居心。”陆清漪没主动跳入他的陷阱,“你口口声声说我污蔑你,你倒是说说我怎么污蔑你了。” “你……”陈大夫被她说的词穷,一时间无法自我反驳,干脆耍赖,“你伶牙俐齿老夫说不过你,可是公道自在人心,大家都是看在眼里。” 说着,陈大夫停下来,扫眼屋里人的表情,继续道:“你师从何人不知,从医何时不知,成名也不过短短半年,却出了人命。而这村中比你资历高,有经验的大夫无数,你有什么资格成为这个医馆中的大医。” 听到这话,陆清漪心中冷哼一声——这才是他闹了半天的重点吧。 既然陈大夫把话挑开,陆清漪也省得继续装不懂:“所以呢,陈大夫觉得我不够资格当大医,又觉得谁够资格。” 陈大夫自是不可能直接说自己了,若真这么说岂不是暴露他真正的目的,而陈县令那老狐狸也不会找这么一个智商缺欠的人来下毒了。 “除了你,谁都可以。” 陆清漪笑了:“除了我?你倒是直接,不知道还觉得陈大夫是专门针对我而来的。” “老夫用得着针对你一个妇人吗!”陈大夫故作生气,一副你又污蔑我的样子。 看得陆清漪直觉好笑,就连二白看他的目光都多了几分鄙夷。倘若陈大夫坦然承认他就是针对陆清漪而来,至少赢得他们些许尊重。可他搞了那么多小动作却不敢承认,真让人瞧不起。 这时候,陈大夫煽动的人就起作用了,在听到他那句话后,也道:“这倒是啊,陈大夫从医几十载,何须针对小娘子呢。” 陆清漪闻声望过去,那是个男人,大约三十几的年纪,嘴唇上留着一撇胡子,因为生病的缘故,看着有些精神不振。这个人陆清漪有印象,倒不是他生的又何特别,而是他比老鼠还小的胆子。 二白显然也记得这个人,只看了一眼,便小小的翻了个白眼——这人当初进来时就特别怕死,求着大夫一定要救他。现在身体好一些了,倒是跟着被人一块起哄来,真是白眼狼一只。 想到这,二白直白道:“陆长一你这是什么意思,要不是小娘子,你的病能好起来吗!” 被叫做陆长一的人闻言脸色红了红,随后不知想起什么,又道:“我的病大部分都是黄郎中治好的,她不过是经手了一段时间,这功劳怎么就成了她的了。” 不用想这种无知的话又是陈大夫洗脑之一。 二白颇感无语:“你当鼠疫吃一剂就能康复的吗!后面的方子要是没把握好,你早就死了。” 不想陈大夫居然赞同了二白的话:“这位小兄弟说的没错,正所谓是药三分毒,在没有痊愈之前,任何一个方子只要量不对,你们都会死。所以大家考虑清楚了,真要把自己的命交给一个什么都不知的人手上吗。” “你……”二白没想到陈大夫竟利用他的话来对付陆清漪,顿觉不妙,自责的望向陆清漪。 陆清漪朝他安抚的摇头,示意他不用紧张:“没关系,让他们说。” 既然陆清漪都这么说了,房里好几个完全相信陈大夫的村民都纷纷提出质疑,甚至要求陆清漪说明自己师从何人,拿出能让他们信服的东西证明自己的医术担得起大医。 这些人七嘴八舌提出了不少的问题,很多质疑分明就是刁难,简单总结起来就是,他们不信陆清漪。二白在一旁听得眉头直皱,几次想要开口反驳,都被陆清漪拦下了。 等到这些人终于说完,陆清漪才好整以暇地抬起眼皮,懒懒扫了一圈,好脾气问:“都说完了?” “说完了。”陆长一等着陆清漪解答。 计谋得逞的陈大夫愉悦的在一旁等着拿不出任何证据说服人的陆清漪被大家赶走的样子,满脸的笑容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的胜利。 陆清漪也注意到陈大夫的开心,虽然有些不忍心打断他的得意,但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呢,人嘛,偶尔也要当一当坏人的。 “既然你们说完了,那么就到我说了。”陆清漪懒懒的打了个哈欠,满不在乎地撑着脑袋,看起来似乎并不把这些人的反对看在眼里。 陈大夫冷眼望着她,心中嗤笑一声,觉得陆清漪不过是在强撑罢了,那些人提出的问题好些个根本无法回答,更别说拿出证据来证明她的医术了。 一想到遭受围攻的陆清漪很快就会离开这儿,接下来只要他再煽动部分人的情绪,大医这个位置还不是他的。 陈大夫早琢磨好了,毕竟要投毒杀死一整个村子对他来说还是有些难度的,他必须要做两手准备。狡兔有三窟,他得给自己寻个后路,假如投毒失败,至少在他这建立了威望,不至于两头都落不到好处。 至于陆清漪嘛,就只好做他成名路上的踏脚石了。 陈大夫算盘打的哒哒响,却不料十拿九稳的事被陆清漪三两拨千斤的给拨掉了。 “我的答案是——没有。”陆清漪微笑。 一语掷起千层浪。 大约是没想到陆清漪的回答这般干脆利落,陆清漪说完好一阵都没人吭声,甚至连表情都来不及转换。 片刻后,开始有人露出“我刚刚是不是听错了什么”的表情,纷纷侧头和身边人交流神情。 陆清漪如何不知他们想什么,尤其是陈大夫,他错愕之后,很快挂上了胸有成竹的神情,即便隔了一段距离,陆清漪都能感受到他发自内心的高兴。 第405章 小鸡肚肠 陆清漪不由觉得好笑,之前还觉得陈大夫心计重,现在看来除了阴险和卑鄙外,也不过如此。 她不再看陈大夫,负手在房里踱步,慢悠悠地看着这些人,说:“听你们的意思,你们是怀疑我的本事又怕被我治死对吧?其实我也能理解你们的心情,毕竟谁敢把自己的命交到一个不知根底的人呢。” 陆清漪释放的共情引来陈大夫一党的点头,表示了他们的担忧,也希望陆清漪不要放在心上。陈大夫冷笑一声,只当陆清漪只是在拖时间,妄想以柔弱来说服别人不要反抗她。可惜这都是徒劳的,因为他不会让陆清漪有这个机会。 陈大夫虚伪的清清喉咙,道:“小娘子理解便好,我们不过都是些普通人,惜命乃人之常情,只要小娘子出去说明不当大医,我们还是欢迎你到医馆帮忙抓药的。” 听到陈大夫的话,陆清漪不由眉头一扬,似笑非笑地瞅着陈大夫。 这都还没当大医呢,就开始对她指手画脚起来。只让她抓药,这把她当医童用有何区别。 陈大夫不知陆清漪心中所想,见她笑着不说话,以为她被说服了一些,便又道:“老夫知道小娘子刚病好,不如趁这个机会好好歇息,剩下的事,老夫会和馆中其他大夫看着办,你尽可放心。” “哈,你来看着办?”听到这里,陆清漪也是忍不住嗤笑出声,“我没听错吧陈大夫,据我所知你前日就有四张方子药量太重,若不是小六发现及时,你可知那几人就要因为虚火太旺而头晕胸闷。” 陆清漪毫不犹豫丢出个炸弹,炸的包括陈大夫在内的几个人的愣了愣。可她犹不自知一般,继续道:“时候唐郎中找你把方子的事说了,可是你昨天又犯了一样的错误。或许你们说的对,我不一定有治好人的本事。但要说治死人的本事,我可没陈大夫你有本事。” “住嘴,你胡说八道什么。”陈大夫被她一连两句话给说的脸色刷白,嗫嚅着说,“休要危言耸听,根本没有这种事。” 实际上,前天唐郎中的确有和他提及过方子上出现的问题。但是当时他正熬着给九春喝的慢性毒药,根本没心思听唐郎中说话,随意敷衍了几句就把人打发走了,事后哪还记得起唐郎中都说了些什么。没料到陆清漪竟然以这事来当说辞,心里是又怒又极,却又不能表现在脸上。 “没想到你为了当大医,竟编造子虚乌有的事来污蔑我。名气于你而言就这么重要吗!”陈大夫倒打一耙。 陆清漪无视他的栽赃,看着他小丑般的演技,轻勾唇:“你是说我未卜先知,早在几天前就和小六合谋来污蔑你?” “自然,谁不知你与那孩子的感情甚好,他当然是帮着你的。” 陆清漪煞有介事点头:“你说的对,他的确是帮着我的。” 二白插嘴:“我也是帮着小娘子的。”说着还挺了挺胸脯,一脸骄傲的小表情,可爱得陆清漪忍不住顺手捏了捏他的脸,非常满意二白的支持。 陈大夫便如抓住了她的小把柄一样洋洋得意:“老夫就知道。” 陆清漪笑:“所以我并没有污蔑你。” 陈大夫皱眉。 不等他开口,陆清漪摆摆手打断他:“只要拿陈大夫的方子对比一下字迹就一清二楚了,就算方子没了,不还有册子可以对照吗。” 陈大夫这才想起,每日煎熬的方子除了送一份给医童外,还要在专属的册子上写下方子的明细,好方便之后翻找。所以就算方子在他手中,可只要查看册子的话,同样可以看出方子上的问题。 仿佛是知晓陈大夫下一句要说什么,陆清漪再一次打断他:“当然了,我说的话你们肯定不信,我身边的人说的你们也不会信。所以我觉得最公平的方法就是把方子给每个大夫郎中都看一遍,免得陈大夫又觉得是我污蔑你了。” 陈大夫张了张嘴,眼角瞥见房里的人此时看他的目光早已没了原先的尊敬,似快要被陆清漪说服,脸一阵白一阵红,也不知是气的还是气的。 “我……”陈大夫还想要垂死挣扎,把这一切赖到陆清漪身上,可这一时间根本想不出脱身之法,只能用更加怨恨的目光死盯着陆清漪,几乎要把她给剥一层皮下来的节奏。 陆清漪内心冷冷一笑,陈大夫也不过如此,这才几个回合啊,挣扎都那么费劲,真没劲。要不是需要把他留下来放在身边监视,陆清漪真想直接撕了他的面具。 把陈大夫给狠狠气了一番后,陆清漪知道不能做太过,万一真的把人惹恼了,收拾起来也麻烦。 陆清漪泰然处之的享受了一会陈大夫的怒视后,才用息事宁人的口吻道:“其实大家都是同僚,说这些也着实伤感情。小妇一直都很尊敬你,也深深佩服陈大夫的医术,能与你共事乃是我所幸。” 她用施舍的口吻,接着说:“自瘟疫蔓延以来,大家每日睁眼就忙个不停,陈大夫自来后也与我们一同忙碌,时常夜不能寐,实在辛苦。这偶尔药量出错乃人之常情,我们都明白且不会放在心里的,对吧?”她朝二白挤了挤眼。 二白立马领会:“那是,我们岂是那无法容人错误,小鸡肚肠之人。不过小小过错,并且及时挽回了,陈大夫不必往心里去。” 听着陆清漪假惺惺的措辞,陈大夫只能沉默以对,心中更加愤怒。奈何他无法反驳也不能否认,只能憋在心中,直憋的他胸中疼痛不已。 可陈大夫不说话,陆清漪就按耐不住的想要逗他:“陈大夫真的无需往心里去,术业有专攻,陈大夫虽然不会治鼠疫,但会治其他小病小痛,是我们馆中极为需要的。”她是在报刚刚陈大夫让她当抓药童的仇。 陈大夫如何听不出陆清漪的话外音,因此脸上的神情又变了变,十分难看。然而陆清漪尽挑好话说,明着是在安慰他,实则绵里藏针字字讽刺他,让他发作不得只能把苦往肚子里吞。 第406章 世上哪有什么如果 越想越气,陈大夫实在无法在这个房里待下去,或许还有一丝害怕待的更久会被陆清漪扯出更多过错。便故意当着这么多人面前,愤而甩袖离开。 陈大夫离开后,陆清漪的气也出的差不多了,心情一阵舒畅,便告诉自己不要和小人计较,反正早晚会收拾他,才把心思放到了房中的其他人身上。 她自认不是什么好人,心胸也不是广阔之人,被人欺负了,即使当下不能欺负回去,回头也一定要找机会把这个亏给要回来。 譬如现在,虽然他们都是为陈大夫的话所迷惑,但蠢到被人利用,不吃点教训的话,只怕以后同样会犯错。 思及此,陆清漪把最后心里那点良知赶到角落去。 她摸着下巴,打量着房中的人,这些人原本气势赳赳,想同陈大夫一起争取馆中人的保障。却不想陆清漪不似他们想象中那般柔弱,并且在三言两语间就把方才剑拔弩张的氛围给打的溃不成军,更别说叫她拿出证据来证明自己了。而现在,他们也想不到,陆清漪要开始跟他们清算刚刚的账了。 “我认真想过,你们刚刚的话我特别认同,明白你们的不安。只是我实在没有任何能够证明自己能力的东西可以拿出来,而那些我救过的人大多不在这,无法为我作证。” 房中几人互看一眼,心中踟躇。其实到了这时候,再纠结陆清漪本事够不够似乎已经不太重要了,毕竟带头闹的陈大夫治鼠疫也没好到哪里去。倒不如开口随便说几句把事情揭过去算了。 瞥见那些原本依附陈大夫的人要说话,知道他们要大事化小,陆清漪可不能如他们意,直接摆手拦住:“我一直认为不管是病者或者大夫,如果两者之间没有足够的信任,那么就算我为你们治病,你们也不敢安心接受,反而会一直提心吊胆担心有没有效。于病人或者大夫而言都是不好的。” 陆清漪神情凝重,昂着头望着某处,做出一副大义凛然,不惧他人流言的样子,顺便再添几分悲伤:“可是黄郎中过世郑重的把医馆托付给了我,把这里的病人都交给了我,我便有责任治好他们的病。这是他的遗言,而且这是他的遗言,就算赴汤蹈火,我也一定不会背弃了去,也不会离开的。” 一番话,说的在场的人都动容了,尤其是二白,在提到黄郎中的时候,他忍不住红了眼,偷偷拿袖子擦拭去眼角的泪珠。 陆清漪其实说着说着也感伤了起来,那个温润儒雅,清风徐来的男子,终究没能斗过病魔。很多次她总忍不住想,倘若没有后面的瘟疫,黄郎中没有劳累过度,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可是世上哪有什么如果呢…… 陆清漪把自己从哀愁的思绪中抽离,深吸口气,转过身,目光坚定了不少:“既然你们觉得我的医术不行,也担心我所在的医馆无法治好你们的病,那么我同意你们离开,去找能为你们治病的人。” 无异于平地一声惊雷的话轰然炸下,房中所有人除陆清漪外,全都愕然了。尤其是几个当事人,一脸的难以置信,又似是没听清楚陆清漪方才说了什么的样子,完全没反应过来。 “小娘子,您这是……”有人小声求证,话说一半又不敢真问出,生怕得到她肯定的答复,那时候就真的无法挽回了。 这些人各自对视,心中直叫后悔不已。 他们哪里知道,陆清漪竟强势至此呢!现在村中除了这儿哪里还有人会治鼠疫,这不是叫他们出去等死吗?! “小娘子,其实我们……” 陆清漪摆手:“各位不必勉强,我从不是强人所难之人,你们若是出去有需要用到药材的话,也能回来找医童拿。如果还有其他担心我们医术不精的人,想要一起离开的话,我们也绝不拦着。” “这……”那几人被她的决然给堵的茫然失措,额头虚汗直冒。 一旁的二白,在听见陆清漪的话后,后知后觉明白过来,陆清漪这是在给他们下马威,好震慑住他们。所以在诧异陆清漪怎么会突然这般绝情后,又继续眼观鼻鼻观心,等着陆清漪有需要的时候跑出来应和她的话。 那几人见二白没帮腔,以为陆清漪是真生气了,心中更是忐忑:“小娘子严重了,我们没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那么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还是我误会了?”她轻哼一声,不怒而威。 也不知是不是和赵珩渊相处久了,潜移默化下学了他的冷气压技能。明明她一句话都没说,就把房里的人吓得瑟瑟发抖,不敢为自己辩驳。 黄昏时,不知道自己离开后陆清漪那边又起风波的赵珩渊,在去白展堂他们驻留的地方蹭饭时,碰上了吊儿郎当啃着果子的九春。他看起来似乎心情很好,不,该说非常好。这让赵珩渊想起棺材铺里的大牛,忍不住为他默哀。 “哟,这不是将军大人吗。”九春灿烂一笑, 赵珩渊已经对他张口将军闭口将军麻木,懒得再去纠正他的称呼。 他不理九春,九春颇为无趣撇撇嘴,一双机灵的眸子转了一圈,悠悠瞅着赵珩渊打起了小心思。早先二人不熟时,九春多少还会掩饰自己的本性,端着一张道貌凛然的脸。 可自从赵珩渊几番与他接触,又坑蒙他帮着做事后,九春就逐渐露出本性,有恃无恐的架势,无非是看准了赵珩渊不会对他如何。 只听他瞅着赵珩渊好一会,突然咧嘴一笑:“多日不见,甚是想念啊。” 赵珩渊无语,距离上一次会面不过是过去两天,何来多日不见, 就又听九春忒不要脸道:“正所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小的这不是……” 话说一半,在触及赵珩渊那双寒潭般的眸子后,急速拐了个弯:“不知将军所查之事如何了?” 倒是知情识趣,也不知九春的派系是否每个人都与他一般滑头。 第407章 对话 赵珩渊分神想了下十几甚至几十个九春一般的人,只觉额角青筋直抽,头疼的很。他揉了揉眉心,决定还是不与他计较方才他口头上的调戏。 “张成这人听说过吗?” “啊,这人啊。”九春露出一抹有趣的神色,摩挲着下巴,“原来将军大人此番看中的是他啊,口味倒是挺重的。” 赵珩渊权当没听见他说的话,也没理他故作暧昧的眼神,只是道:“把他养在你那可好?”不等九春说话,又自顾自道,“我觉着挺好的,或者你那铺子还能镇住他。” 在见过陆清漪后,赵珩渊已经知道张成是怎么回事。这么说不过是为了唬唬九春,省的他每回见着自己总要戏弄一番。 不想九春还真的认真思考起赵珩渊的话来,目光灼灼:“那敢情好,我还未曾见过被鬼上身的人呢,听说他附在他身上鬼还不止一只,有趣,太有趣了。” 赵珩渊:“……”是他低估了九春的胆子。 如张成这样奇妙的人,九春非但不会觉得害怕,恐怕现在心里已经在琢磨怎么用张成来赚银子呢…… 未免九春真的起了这方面的心思,赵珩渊忙道:“不要打他的主意,这个人没有被鬼上身。” “什么,没有吗?”九春大失所望,咂巴了一下嘴,叹,“可惜了。” 可惜什么赵珩渊当然听出来了,不由暗自庆幸自己先一步斩断他的念想。 不过九春很快从打击中回神,目光又落回赵珩渊身上:“将军又是如何知晓张成没有被鬼附体?” 赵珩渊未打算隐瞒,便把陆清漪的话说给九春知。他三言两语做了总结,却把九春听得直咋舌。 “我竟不知这世上还有这样一种病,还真是……有趣啊……” 九春一脸兴奋,瞧他眼冒精光的模样,像是恨不得马上冲去张成面前,把他捆回棺材铺中剥干净了好好研究一番。 赵珩渊在旁边看的无奈,干咳一声,示意他不要冲动:“这人身上还有一些谜我未理清,他还有用。”言下之意不要打他主意了。 九春却不是那么好打发的人,要不是打不过赵珩渊,来强的他也无所谓。他眼睛骨碌一转,又是一个鬼主意:“我们可以再做一个买卖,小的保证,将军绝对不亏。” “哦,是吗——”赵珩渊不置可否,知道九春是好奇心起了不会轻易放弃,倒没说什么,反正九春不是他的对手。 瞧得出赵珩渊对他的提议不感兴趣,九春也不急,只是眯眼贼笑:“将军,相信小的,你一定会感兴趣,就算现在你无心,可是总有一天你会想要跟我做这个买卖的。” 他故意卖关子,似乎十分笃定赵珩渊在不久的将来一定会来找他。 九春所在的派系有许多能人异士,也知晓许多不为人所知的秘闻,他既然偶信心赵珩渊去找他,赵珩渊也清楚他有这个自信。 不过目前来说,赵珩渊暂时没有做这个买卖的必要,也用不上。是以他只是跟九春说,在事情没解决前,不要去见张成。赵珩渊想好了,既然张成没危险,那么他就要在这几日速战速决,免得拖久了夜长梦多。 夜晚时分,赵珩渊又看着时间潜在了巷子某处,很快,他就等到了按时出动的张成——或者该说是王宁。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自打知道张成身体里这人叫王宁,是个性格残暴的人格。赵珩渊觉得张成的身躯看起来竟是魁梧了一些,不再像本人那般瘦弱。 两人一前一后,如同往常避开人群,很快来到了北边的旧屋。赵珩渊趁着王宁没注意的时候,一跃上了墙头,快步跨上屋顶,轻手轻脚来到中央,小心地掀起了一片瓦。 王宁就坐在铺了干草的地上,今日的他有些不同以往,没有喃喃自语没有歇斯底里,只是盘腿安静坐在长桌前,看着眼前的吵闹不休的老鼠,发起了呆来。 屋顶上,赵珩渊瞧着底下的安静,心觉怪异,可是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事本就不能以常理来说,再奇怪也怪不到哪里去。 才这么想着,就听见底下的王宁开口了,声音低沉粗犷:“你确定这样做能成?”像是在询问谁的样子。 赵珩渊正疑惑,就听原本寂静只有一人的屋子响起一道阴沉细柔的声音,那声音很轻,像是在说什么温情的话一般,却无端让赵珩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放心,一定成。”隐隐还能听到其中的笑意。 赵珩渊皱了皱眉,身子又下沉几分,眼睛透过漏洞扫视屋里的情形。他一向耳目极佳,夜能视物,却没看见屋子中还有其他人存在。 那么,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又是谁的呢? 赵珩渊还没来得及想清楚底下到底怎么回事,紧接着又是一道略带沧桑沙哑的声音响起:“操心个啥,我算过了,绝对成。” 赵珩渊惊,找不到一个隐藏在暗处的人或许是对方藏得太好,可是找不到另一个人,那就不是对方隐藏太好的缘故了! 可是这屋子并不大,家具不多且物件小,怎么能藏得了三个人而不被他发现呢! 还想着的时候,就听见那道沧桑的声音又说:“得了,担心什么,信不过叶涛那小子,还信不过我吗。” 叶涛? 这个名字赵珩渊倒是知道的,陆村长告诉过他,此人正是张成身体里分裂出来的另一个人,但具体是什么样的鬼,陆村长也说不清楚,只说觉得此人很是阴柔,说话不紧不慢,可是看着他会觉得害怕。 对于已经知道他们情况的赵珩渊来说,谁出现都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他震惊的是,这几人竟然是可以互相对话的! 可他分明记得陆清漪与他说过,张成虽然不一定清楚自己身体里有多少人存在。但身体里的那些人格却是互相知道对方的存在的,区别在于,这些人格无法直接交流,只能通过外来的——比如笔墨交谈。 那么眼下他所看见的又是怎么回事,难不成张成的身体有变?! 想到这,赵珩渊的脸色又有些许难看。不管何事,变数是最令人头疼的。意味着他刚做好的计划可能又要搁置了。 第408章 李平 这头赵珩渊还在烦恼着突如其来的变数,底下的人还在旁若无人的交流起来。赵珩渊只好先把心思放在这上面,听听他们在计划着什么。 没一会儿,赵珩渊大概就理清了张成身体里这几个正在交流的人格是哪几个。分别是残暴的王宁,阴柔的叶涛,还有一个算命的李平。 说起这个李平,赵珩渊又想起陆村长说,这人算命还是有点本事的,每次出现都会跑到路边摆摊子为他人算命。 这个李平也是个奇人,只会给人看歹势,几个被他咒过的人都在之后出现过厄运,以至于后来村民一见到李平摆摊子,就吓得没人敢从他摊子前路过。 那李平也是个怪人,无人上前让他算命,他倒好,亲自上门给村民看。那段时日可把村中的人吓得大门紧闭,就连路上的人都少了。 在理清他们之前的对话后,赵珩渊这才发现,原来算计着把村民弄死的事并非王宁一人所为,而是同时由三个人格合作分工衍生出来的。也是这个时候,赵珩渊终于想起自己在听完陆清漪的话后,总觉得哪儿不对劲。 陆清漪说过,这些分裂出来的人格是部分性格的放大,所以王宁会比一般人要凶残且只知道用暴力解决事情。这样的人格分明是没有那样的聪慧,知道利用村中的鼠疫害人。 当时赵珩渊察觉到其中的矛盾,只是因为不曾了解精神分裂这种病,所以想不出其中的问题。如果他当时告诉陆清漪的话,说不定陆清漪都忍不住想要跟着来看看了。 “时机已经成熟了,我算了下,后天是最合适的。”李平沧桑的声音响起了,拉回了赵珩渊的一些思绪。 底下沉默了片刻,这回是叶涛说话:“早该动手了,你非要说算个好日子,这有什么好算的。” 又是片刻的沉默,是李平故作高深的声音:“年轻儿郎懂什么,凡事讲究个天时地利人和,只要仗劲这三个时机,此事必定十拿九稳。” 或是感觉另外两个人格都不太满意他非要挑日子害人的事,李平没有立马消失,而是喋喋不休又说了不少有关风水运势云云,直说的屋顶上的赵珩渊也有些无聊。 李平闭嘴后,冒出来的是性格比较暴躁的王宁。大概是被李平说的头疼,他更加不耐心了,甚至站了起来,来回踱步:“我最讨厌就是这样磨磨蹭蹭做事,早说让我来动手,岂不干脆利落。” 倒还真是个只会用拳头解决事情的性子。赵珩渊开始能够理解所谓的精神分裂了。 王宁躁动完,叶涛又冒了出来:“冷静,事事都用暴力解决,那是流氓地痞的做法,能不损失就达到目的,不是更好。” “麻烦。”王宁嘟囔一句,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之后叶涛和李平又各自商量了一番,决定在后天深夜村中所有人都熟睡后动手。未免这些老鼠无法将疫病完全传播出去,他们决定杀掉一半的老鼠,用那些血污染村民挂在外头腌晒的食物上。 屋顶上,赵珩渊越听越觉得惊异,诧异于他们三个能计划出这样精密的计划,若不是无意中被他撞上,说不定大家到死都不知道为什么鼠疫会突然蔓延得那么快。 之后王宁又喂了老鼠,就在赵珩渊以为他要离开的时候,就见王宁突然驻步,站在原地呆立不动。赵珩渊本已经弓着身体要下去,见状只得又蹲下,看看王宁要做什么。 只见王宁站在原地好一会后,身子摇晃了一下,重新抬头的时候,已经换了个人。 赵珩渊居高临下,看不到张成的脸,但在那一刹那,他明确感受到王宁的变化。那变化太过明显,以至于赵珩渊一眼就猜出了对方的身份。 张成的母亲——倪娘。 是的,这一回出现的人是倪娘,一个赵珩渊原本没想过会出现的人。而且与之前不同,倪娘这次不唱曲了,折身回到关满了老鼠的笼子前,默默看着笼子里的老鼠,一声不吭。 这倒是让赵珩渊想起了第一次跟着张成来到这个废屋时的事。 当时张成就是这么一声不吭看着眼前的老鼠,那个时候赵珩渊还不知道张成不是张成。而现在,很显然每次默不作声看着老鼠的人不是其他几个人,而是倪娘。 看着张成样子的倪娘,赵珩渊想起陆清漪的话——这个人格是因为张成需要母亲而分裂出来的,应该带有母性中温柔的一面。那么倪娘在知道王宁他们的计划后,会不会因为这个性格而破坏他们的计划呢? 翌日,赵珩渊早早醒来,当他打了一盆清水从后屋出来时,屋外站着一个陌生人。这个时候还能在村中走动的,也就只有村里的人了。 “村长找我?”赵珩渊粗略想了下就猜出来了。 “是的,麻烦赵相公回头去宗祠找一下村长。” 宗祠? 赵珩渊神色微凛。 在村中有两座重要的祠堂,一个便是村长长老们日常待的祠堂,通常是解决一些村民小争吵时或者无关紧要的小事。而宗祠却不然,那儿摆放着所有祖宗的灵位,包括族谱都存放在里头。寻常时候不会开门,只有上族谱或者发生了大事才会去那里。 那么村长着人来叫他去宗祠,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赵珩渊没有花太多心思去想,只是他快速吃过早饭后,就往宗祠的方向而去。 到了宗祠,赵珩渊发现除了身体不太好的那位长老外,其余三个长老都到了,陆村长自是也在的,他的身旁还坐着着一个六十好几的老妇人。同时宗祠中还有好几个身强力壮的男子,面上神情凝重。 不过一瞬,赵珩渊便把宗祠里所有人的表情尽收眼底,他敛下眼眸,散去方才的查探,才抬头:“村长寻我来可是有何事。” 陆村长颔首:“赵相公与我说的事我已然告诉其他几位长老了,这位便是我村的姑婆。”他指着那位老妇人。 老妇人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裹着几层厚厚的棉袄,整个人虚弱的坐在椅子上。然而与她的虚弱相反的是她那一双眼睛,不似一般老人那样浑浊,若不是精气神不足,应是很明亮的。 第409章 吃软饭的男人 赵珩渊朝老人微微点头:“姑婆好。” 老妇人一双明眸毫不掩饰的打量了赵珩渊一番,好一会才展颜,笑着点头:“不错小伙子,这大气大福之象,是个了不得的人啊。” 极高的赞扬没让赵珩渊生出得意之心,他只是淡淡的承了这番好话,没再说什么。 老妇人却似乎很开心的样子,乐呵呵道:“无须拘谨,叫我银婆就好。” “是的银婆。”赵珩渊从善如流。 彼此介绍完,陆村长说出找赵珩渊的来意:“我们商量过了,张成这人实在太危险,不能让他在村子游荡,所以还是打算先把人抓起来,待村子解封后,把人交给师婆。” “你们要抓他?什么时候?” “今夜。”一旁的米老答。 “这么急?”赵珩渊蹙眉,看向村长,“你们找到张成的所在了?” “找到了。”却不是村长或者那些长老们说话,而是那几个强壮的村民。 赵珩渊没有看他,却在当下明白过来陆村长他们想做什么。不外乎先让姑婆制住张成身体里的王宁,然后让这些年轻力壮的男子冲上去把张成捆起来罢了。 然而张成实际上并没有他们想象的可怕,这么几个大汉冲过去,那病弱的张成不死也要去半条命。 是以赵珩渊想了想,还是说把张成不是被鬼附身,而是生病了的事说了一遍。原以为相比起对付鬼,在知道张成只是生病后,陆村长他们会更放心。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陆村长他们都不相信。 “不可能,这世间怎么可能有一种病会让人获得其他人的记忆。”齐老率先质疑, 脾气最为率直的米老直接说:“简直胡说八道。” 韩老倒是没说什么,只是从他淡漠的表情可以看出,他也是不相信那样的张成只是生病了。 在场中有一个曾经见过张成发病的男子,在听闻赵珩渊的解释后,也是一副不相信的样子:“我在几年前跟着大家去抓张成的时候,便见识过他身体里那只鬼的厉害,他那力气真的非常人所有,若不是鬼怪附身,如何能有这样的神力?” “不错,那张成生性怯懦,挑担水都直喘气,如果真有那样的神力,也不会在窑院被那般对待了。” 不知为何,在提到窑院的时候,脾气暴躁的米老突然厉声打断他:“行了,说那么多做什么。” 那人被米老打断,似乎也想起了什么,连忙低下头退到后面去。 这般遮遮掩掩,说张成一事没有内情,三岁孩童都不相信吧。 赵珩渊又想起陆清漪说的,人的精神其实是很强大的,就算再无能的人,也不是轻易就能把自己精神分裂。所以能让张成分裂出这么多人格来保护自己,必定是因为他遭受了太多令他难以忍受的痛苦。 当时赵珩渊对这话不过是懵懵懂懂,可见眼前这些人再三缄默,也察觉到当年的张成的日子绝不是不好过几个字能概括得了的。 往事不可追,不管张成当初受了多少委屈,现在也只能着眼当下了。所以赵珩渊并未打算追问张成以前都发生了什么事。 “抓张成的事我来便够了。”赵珩渊如是说。 “你?”齐老对他表示怀疑,倒不是觉得赵珩渊武力值不够,只是觉得在鬼神面前,凡人再厉害又能怎样。 陆村长也劝:“赵相公勿冲动,那张成绝非寻常人能对付的。” 赵珩渊轻摇头:“张成也只是一个普通人。”言下之意他坚持自己的想法。 米老见状不知想到什么,眼里闪过一抹鄙视:“说张成不是被鬼附体的是赵相公的娘子吧。” 赵珩渊点头,没有否认。 瞧他承认,米老一副‘我就知道’的神情:“小娘子医术的确是不错,濒死之人都能救回。可是有些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赵相公可不要什么都信了才是。” 赵珩渊岂会听不出米老话中的意思,无外乎觉得陆清漪是大夫,所以什么都用生病来做论断。提醒他不要盲目相信陆清漪,免得出事。 然而不知为何,赵珩渊就是相信陆清漪说的,没有原因。 不,或许他心里明白,如果不是确定的事,陆清漪绝对不会告诉赵珩渊,这个人是安全的,因为陆清漪断不会愿意看到他受伤。 “我信她。”赵珩渊没在这事上都纠结,径直告诉在场的人他的想法。 话已至此,在场的人都明白赵珩渊的想法了——与他们背道而驰。 这就有点麻烦了,原本他们以为有赵珩渊相助的话,抓张成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可赵珩渊显然觉得不需要那么多人,也不赞成那么多人一起去,说不定还想阻止他们。 他们猜的没错,赵珩渊的确觉得不需要带这么多人,如果真要去的话,顶多再带两个人就足够了。可看陆村长他们的阵仗,怕是要带上五六个人不可。 对于赵珩渊来说,人越多越容易出乱子,因为人在恐惧下会做什么谁都不知道。更何况还有一个六十多的老人跟着,真打起来还要顾忌这顾忌那。 只是赵珩渊还没琢磨出怎么劝说,米老已经打断他的思绪:“既然赵相公不愿意帮忙的话,那么接下来的事也就与赵相公无关了。”竟是开始下逐客令了。 陆村长倒是觉得这种用不上就赶人的态度不妥,打圆场般开口:“抓张成一事事关重大,赵相公在的话,或许还能给点建议。” 米老哼道:“他能给什么建议,一个只听自己娘子话的人能有什么好建议。”大概是陆清漪太能干了,米老居然把赵珩渊当做吃软饭的男人。 活了这么多年,赵珩渊还是第一次被人看成小白脸,然而他居然不觉得生气或者感到被侮辱,反而有些开心。若是他的部下在的话,怕是要惊得下巴都掉下来了。 陆村长觉得米老这番话着实有些重,但又不好当着这么多人面前呵斥,只好用沉默揭过去。 第410章 抓人 其实赵珩渊能理解他们畏惧鬼神的心,假如说不带上姑婆,不说在场的人,怕是整个村子的人都不会去碰张成一下。况且姑婆本职也不是驱邪,因此他们才会打算多带几个壮汉,以阳气压张成身上的鬼气。 劝说肯定是没用的,若是可能赵珩渊何尝不想自己一个人解决,这也是他原本的打算。可是谁能想到他们竟然找到张成的下落呢。 “你们真的找到张成了?”赵珩渊想要确认一下。 听出他有松口的意思,陆村长忙道:“找到了,听说张成在村子的事后,我便让人去打听,有个人说张成就住在曲梅巷的巷尾。” 曲梅巷就是张成所住的地方,至此赵珩渊相信他们的确是真的会去抓张成了。 “我与你们去。”赵珩渊最终还是决定跟着去,反正有他看着的话,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赵珩渊这样一个强悍的人愿意去,众人自是巴不得的,只是因为一开始的不愉快,米老还是忍不住逞口舌之快:“赵相公可莫要勉强,我们都不是那强人所难之人。” 赵珩渊闻言也不恼,他道:“如果想要抓张成的话,最好是白天的时候。” “为何?”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韩老问。 “因为白天阳气重些吗?”齐老也好奇,他们原本是打算夜晚才动手的。 赵珩渊摇头,却没有解释。总不能说他潜伏在张成身边观察了他好些日子,粗略摸清了他身体里几个人格出现的时间。若是他们知晓赵珩渊还有这样的本事,指不定村中又会流出别的谣言了。 “白天行事方便些。”至于方便什么个人看法不一,赵珩渊不说,其他人也会自动给出解释。 由于陆村长他们的举动打破了赵珩渊原本的计划,因此也只能匆匆行事了。依照陆村长他们的安排,姑婆带着赵珩渊还有四个壮年的村民一块去曲梅巷堵人。 他们的计划是把张成控制起来,由一旁的姑婆做法事,制衡他身体里的恶鬼。等那些恶鬼安分下来,再把人带回来。 这个安排倒无什么问题,因为赵珩渊选的时间正好是张成歇息的时候,刚清醒的张成不会那么快反应过来,那个时候抓他是最简单的。 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巷口,巷口住的那二人瞧见这个阵势,立马把门紧紧关上,开始两耳不闻窗外事。 由于姑婆年纪大了,所以法坛设在了巷口,避免动起手来误伤到她,又给她留了一个汉子护着她的安全。至于其他人,按照赵珩渊的指挥分散开来,等赵珩渊把人叫醒。 所有人屏息望着赵珩渊的后背,狭小的巷子变得针落地都能听见,一时间,外头的喧嚣似乎都被隔绝开了去。 不似身后人的忐忑,赵珩渊泰然来到张成住的破屋外,伸手敲响了摇摇欲坠的大门:“麻烦开一下门。”他用的声音不大,但足够把屋里浅眠的张成给叫醒。 陆清漪说过,精神分裂症的病人睡眠质量极浅,多是因为经历的事太恐怖,导致精神衰弱,从而形成条件反射。 果然,话落不久,赵珩渊就听见屋里响起一阵微弱的窸窣声还有一声羸弱的喘息,似乎里头的人被吓到了,正踟躇着要不要回应门外的人。 察觉到对方的害怕,赵珩渊又道:“麻烦开下门,医馆派来送药的。” 这段时间医馆的人时不时会让自发来帮忙的村民给每家每户送金银花和醋预防疫病,为了安抚张成,赵珩渊故意假装是来送药的村民。 但张成能躲到现在不被发现,自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他没有怀疑赵珩渊的身份,只是知道自己的存在不受欢迎。他本性胆小,不敢冒险,所以在知道赵珩渊的来意后,不经意松了口气。 “谢、谢谢,麻烦您把药放门口就好。”屋里头传来张成弱弱的说话声。 赵珩渊毫不意外,甚至勾起了嘴角。 很好,看来屋中现在清醒着的是张成本人。 赵珩渊道:“不好意思,我们需要记录一下村民的身体状况上报给医馆,劳烦哥儿出来一下,天儿冷,我记完也好早些回去。”他故意装出无害善良的样子,好让张成放下戒心。 不过张成并没有因此放下戒心,胆小令他格外小心,即使听出赵珩渊的声音没有恶意,也不敢冒这个险。 想起以前的经历,张成不由缩在角落身子发抖。他紧紧闭上眼睛,因为太过害怕,眼皮不断颤抖,嘴唇紧紧抿着,紧握的拳头指甲都掐进肉里了。 张成的紧张没能透过几欲坠下的破门传达给赵珩渊,因此赵珩渊并不知张成因为他的到来而竖起了满身的刺。但他多少了解张成的性子,明白强行带走人容易唤醒他身体里那个叫王宁的人。 是以他缓了缓,尽量放轻自己的声音,但又一副不容置喙的语气:“不会耽误很多时间,请配合一下。” 赵珩渊的声音本就是极具磁性的低音炮,当他压低声线的时候,便会油然而生一股迫人的压力。门里头的张成虽然还没跟他打照面,但光听声音就抖成筛子了。 原本还想着门外人好说话就糊弄过去,此刻张成早被赵珩渊那散发出的压迫给吓得不敢耍一点小心机,磨磨蹭蹭地抓着门把,在出去与不出去间挣扎着。 而门外,一直屏息着的几人被张成这磨蹭劲给磨的耐心灭顶,其中一个看着脾气就不怎么好的人哼出一口气,作势就要上前踹门。 门边,赵珩渊虽然一直盯着下面缺了很大一个角的木门,但是余光一直看着站在巷子中的几人。自然瞧见有人按捺不住要动粗,不过他没说什么,只是偏头扫了对方一眼。 不过是淡淡的一眼,那人就如遭雷劈一般停在了原地,身子还维持着怒气冲冲的姿势,只是脸上的神情却化为了诧异,其中还夹杂着一丝的害怕。 未免这些人的莽撞激恼了王宁,来前赵珩渊就已经跟他们说好,一切交给他,只要张成没有失控,他们就不能主动插手。这些人碍于赵珩渊的强硬,加上心底也不愿意接触张成,嘴上勉勉强强答应了。 可是这些人本就对张成极为忌惮,恨不得赶紧抓完离开。又见赵珩渊由着张成磨蹭,原本就不多的耐心更是一下子花光,想着快刀斩乱麻解决。哪成想赵珩渊气场跟凛然的冰山一样吓人,当即被冻住了。 第411章 容器 赵珩渊见把人震慑住,缓缓收回目光,正盘算着张成再不出来就只能动粗的想法,就听到铁做的门把有些许松动的声音。赵珩渊彻底把心神收回,抬眼。 眼前的门犹豫地开了个不大的缝隙,仅容一个拳头进去的大小,但也足够了。赵珩渊能清楚看见张成病气的脸小心贴近缝隙,似乎想要先看看门外的人如何再做打算。 不过赵珩渊没有给他龟缩回去的机会,只见他长臂一伸,在张成压根没反应过来前,穿过门缝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同时身下的腿避开破洞对着门一踹,张成就跟拎小鸡一样被他拎出来。 “你——你……” 张成没想到门外的人如此粗鲁,一个愣神就重见光明,一时间连害怕都忘了。呆呆的看着赵珩渊那张明明十分俊朗,却因为犀利的线条硬生生凶煞了几分的脸,好一会后才反应过来,身子还半悬空的状态下就开始猛烈抖起来。 感觉到张成的害怕,赵珩渊并不想王宁在这个时候出来捣乱,是以他当机立断放下张成,然后拍拍他的肩膀,企图安抚他:“别怕,只是找你有点事。” 然而这句话的作用没多大,倒不是因为赵珩渊真的长得太吓人,而是因为张成转眼看见跟着赵珩渊一起来的几个壮汉。似曾相识的画面,张成一下便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脸色唰的白了。 “我……我不跟你们走……”张成吓得直发抖,眼睛逃避似的半闭着,努力缩蜷缩着肩膀,倘若不是在外头,恐怕他会缩成一条煮熟的虾,把自己团起来。 他半闭着眼睛,眼皮不停打颤,仿佛下一秒就会晕过去。当然,赵珩渊不可能真让他晕过去,因为谁都不知道张成晕过去后,醒来的会是谁。 见状,赵珩渊立马道:“我们找你不是为别的事,只是因为你病了,需要治病罢了。” 张成没有应他,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只顾着发抖。 赵珩渊也没指望受惊的人能听进他的话,自顾说着:“我们查清楚了,你没有被鬼附身,也不是个坏人,只是生病了而已。村里的女神医你应该听过,她说能治你的病。我想你也不喜欢自己总是一觉醒来就不知道自己在哪,讨厌那种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的无力感吧。” 赵珩渊记得陆清漪跟他说过,精神分裂者分裂出来的人格互相知道对方的存在,也知道各自做了什么。但是主体却不一定知道此人格的存在,甚至不知道自己被次人格占据身体的时候都做过些什么。 没有人会喜欢自己的身体和思想不受控制,也没人不会害怕自己根本不知道自己都做了些什么。胆小的张成亦是。 果然,在听到赵珩渊那番话后,自见人后就不停发抖的张成缓慢的停止了颤抖,小弧度地抬了抬头,似乎想要认证自己方才听到的话。可一接触到赵珩渊的目光,又吓得浑身一颤,想要跑回屋里去,若不是赵珩渊高大的身躯挡在门前的话…… 可是,赵珩渊的话实在很有诱惑力。张成眨了眨干涩的双眼,飞快扫了赵珩渊一眼。 被鬼附身了好几年,每日活的战战兢兢,生怕一觉醒来自己手上又沾满了血,或是衣衫不整的躺在别人身下,那种感觉真的不好受。 或是想到了一些不好的回忆,张成的呼吸猛地一窒,五指攥住胸前的衣服,大口大口的呼吸着。 见状赵珩渊眉头一皱,生怕张成把自己给整得晕厥过去,到时要对付起来就麻烦了。他抿了抿唇,开始考虑如何一个手刀劈晕张成,又不至于让跟着他一起来的人因他的力量对他起疑心,然后轻松把人扛回去。 就在他琢磨着的时候,跟着赵珩渊一块来的几人却是不耐地双手抱胸,看向张成的眼神里除了警惕还有嫌恶。赵珩渊自是也注意到他们这一丝自以为隐瞒的很好的嫌弃,心中更觉奇怪了。 明明张成与他母亲的经历可以用凄惨来概括,即便张成被鬼附身,顶多也就是害怕。然而提起他来,大多数人除了害怕以外还有嫌恶在内,总让他忍不住想到陆村长隐瞒的那件事。 “你,你们肯定是骗我的。” 当赵珩渊在沉默的时候,胆小如鼠的张成倒是先开口了。他缩在一旁,口中说着不相信,心中却不由自主因赵珩渊的话起了心思。 怎么可能呢,所有人都说他是被鬼附身,就连师婆都说他的身体是恶灵最好的容器,会吸引很多恶灵过来。即便驱逐了这一个,也会有其他的恶灵寻着他的身体来。如果不想伤害别人的话,就只能待在她身边听候她差遣。 可是……可是…… 想到在师婆身边的日子,每次当他醒来,看见身边躺着的不同的人,那些人望着他的目光充满了邪恶。他脑海里闪过一幕又一幕淫/糜又让他恶心的画面,刹那脸色更加难看,呼吸变得紊乱起来,几乎要晕厥过去了。 假如,假如他真的只是生病了,治好后,是不是就不用再过之前的生活了,是不是……就可以彻底解脱了…… 张成满怀希望地抬头,迫切地想要从赵珩渊的脸上确认心中的想法。可他还没来得及仔细辨认,眼角余光瞥见站在不远处那几人脸上清晰可见的嘲弄,分明是在嘲笑他即将要被赵珩渊的话骗了去,心脏倏地一紧。 是啊,这怎么可能是病,什么病可以让人身体里出现那么多不同的人,一定是那人骗他的。他们一定是想把他抓回师婆身边,继续对他做那些事! 想到这个可能,张成浑身又竖起了刺。他眼睛垂下,暗暗寻找着可以拿来防身的东西,伺机冲出这片人墙。 张成的沉默引起赵珩渊的注意,他望着突然竖起一身刺的人,敏感察觉到他周身散发着凌乱的不安和恐惧的气息,低垂的眼睛正在不安分地乱瞟,像是在寻可以逃走的路。 然而他所住的位置就在巷尾,前面还有几个壮汉拦路,就算他有三头六臂也是跑不出去的。 张成一脸的绝望,还没从跑不出去的念头中回神,他又想起一件事,本来就白的脸瞬间又白了几分。 第412章 失控 “你们是不是知道了……” 张成想起自己几次清醒过来手上的伤口,还有那些莫名其妙出现在家里的猪食,心脏一阵抽紧,下意识后退几步,退无可退地抵上了灰白的墙体。 张成这个举动立刻引起前头几个壮汉的戒备,他们条件反射摆出了防御和攻击的姿态,引得张成更加紧张和谨慎。 张成的话虽然没有说完,但赵珩渊从他的表情以及行动猜出了张成未尽的话,心中划过抹诧异——他原以为张成对王宁几人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但看他的反应,似乎也是知道些什么的。 “你……”赵珩渊皱眉,刚想说些什么,就见张成一个弓身,双手抱着手臂呈保护姿态,语气有些歇斯底里。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不是我做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他情绪有些失控,说到最后甚至大声吼了出来。充满病气的脸因为激动染上了些许红晕,看起来倒像是精神了些,可那双睁大的眼却暴露出他此刻的精神正接近癫狂的状态。 赵珩渊双眉紧皱,不知道张成为何突然情绪就失控,但还是试图安抚:“你冷静一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话没说完,就被跟随自己来的几人打断,其中一人道:“行了赵相公,与他说那么多做什么,直接把人抓回宗祠交给村长他们处置便是了。” “就是,趁他现在还没有反抗的能力,赶紧把他解决了。”大约是想起王宁那不要命的打人劲,说话的人语气里又多添了几分厌烦的情绪。 赵珩渊闻言不由蹙眉,他最不想的就是激起张成反抗的情绪,这才想着一个人来解决,哄骗张成跟他回去。不想这几个跟来的人这般没耐心,一出口就暴露他们来的目的,坐实了他们别有用心的企图。 他担忧地扫眼张成,果见张成睁大了那双惊恐的眼睛,显然在情绪失控时还把那两人的话给听进去了。赵珩渊知道,接下来不管他们说什么,张成都听不进去了。 赵珩渊头疼地揉了揉额角,余光瞥见几个壮汉互相递了个眼色,朝身后银婆旁边的壮汉比了个手势,随后银婆开始从布袋里掏东西摆她的灵坛,打算作法了。 见状,赵珩渊头更疼了。 “张成,冷静一下,事情不是你所想的那样。”赵珩渊状作没看见那几人的动作,挡在张成面前,遮挡那几人带着恶意的视线,继续坚定的游说,“跟我们走,去治你的病。” 虽说赵珩渊的举动是为了挡住张成不让他看见那些人的动作,但同时也是为了防止张成的突然暴起。因为他能感觉到,张成的情绪越来越糟,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 “张成,冷静!”赵珩渊伸手,想要打断他继续陷入癔症中。 就在这时,已经设好灵坛的银婆开始嘀嘀咕咕地念起了经文,她手里拿着摇铃,每念一句就摇一下。摇铃发出清脆的声音,像是盛夏时节山间的清泉一样,能洗涤一身的暑气。 然而张成在听见摇铃发出的声音时,竟像是只受惊的野兽一样,弓起了身子,双手抱着头,浑身炸开了猫。赵珩渊注意到,他的眼睛在刹那间蔓延了红色。 “不,住手,不要摇,不要唱了!”张成在那瞬间情绪失控,抱着头失声尖叫,整个人陷入狂乱,眼睛发红,鼻子喷着白色的雾气,额头青筋凸起。 “我叫你不要唱了!”他猛抬起头,眼睛越过赵珩渊,盯着银婆的方向,歇斯底里吼叫,姿态充满了抗拒,显然引起他情绪不稳的正是银婆。 张成的这个反应自是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在场的人除了赵珩渊外,纷纷都以为张成被银婆的法力压制住,不禁露出笑容。唯有赵珩渊,在看见张成这个表现后,心中暗道不妙,必须尽快动手了! 然而赵珩渊心念方起,正要行动,就见原本呈防御姿态的张成抱着头蹲下,先是隐忍的闷哼,很快,他承受不住的嘴里发出惨叫声。 这一变故唬住了在场所有人。 张成突如其来的惨叫吓得在场的人都懵了一下。远远避开的银婆被吓得停下了念经,半是忧虑半是紧张瞅着张成,担心他忽然暴走。 众人一颗心提得老高,原先信心满满的几个壮汉纷纷抓紧手里的棍子,看来到底是忌惮着张成身体里住着的那些恶灵,毕竟那恶灵能上张成的身,保不齐也能上他们的身。他们可不想变成连自己的身体和思想都无法控制,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想到张成被鬼附身后的那些个事,几人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望着张成更加戒备。 赵珩渊并不知那些人心中所想,只是一瞬不瞬看着张成,心里闪过万千思绪。还没待自己想明白,就已经出声叫停银婆又要念经的举动。 “先等等……”赵珩渊边摆手,目光却一直落在不断发出尖叫的张成身上。 张成一事他所得到的信息太少,包括村长在内的人都对他三缄其口,甚至就连张成现在突然情绪崩溃的原因都不知道,只隐约觉得和他经历过的往事有关。这些往事就像地火,随时能让他爆发。 不过眼下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得趁王宁还没醒来前把张成打晕。 赵珩渊下了决定就不打算再磨蹭,他屏着呼吸侧身向前,打算趁着张成正在失神的时候动手。可他才走了两步,身后突然有人抓住他的手臂,一道颤颤巍巍的声音随之响起。 “赵、赵相公,我瞧着这张成好像不对劲啊……” 赵珩渊自是比他更早发现,就在他打算把人打晕的时候,尖叫不止的张成却在同一时刻突然安静了下来。这种诡异的安静赵珩渊前些天已经看到不止十次,也知道这种安静代表了什么。 然而他知道不代表其他人知道,一瞧见张成突然安静下来,一动不动倚靠在墙边,原先十分有底气的壮汉们全都吓得不敢吭声,鼻子呼哧呼哧地喷着紧张的粗气。 第413章 棘手 “他、他是不是……”不知是谁先倒抽口冷气,颤栗开口,“他身体里的恶灵要出来了吗?” 这话如同一个惊雷丢进了巷子,壮汉们如梦初醒,齐齐转向银婆,惊叫着让她赶紧作法。 惊呆的银婆被几人大声一吼回了神,望着没了声息的张成,血色一点点从脸上褪去,已过半百的她似乎有些承受不住,眼睛一翻就要晕过去。 “银婆,清醒,您可千万别晕!”银婆身旁护着她的大汉瞧见她脸色发白,忙用力掐了银婆一下,免得她真的吓晕过去。 银婆被掐的嘶一声,勉强稳住了发晕的感觉。她用力深吸口气,也知道自己如果晕过去的话,万一真出什么事,她可承担不起。便用力咬了咬舌头振作起来,把摇铃抓在手里。 摇铃因为晃动发出清脆的响声,墙边的张成条件反射地动了动,但还未醒来。几人却同时吓了一跳,更加催促银婆快点作法。 赵珩渊倒是没想到他们居然看出张成的身体要被他体内的人格占据,他感觉的到张成失控和作法的摇铃有关,正想出声阻止银婆摇铃念经,就听到身旁一连串的抽气声,银婆更是吓得手捂着胸口,脸上血色尽失。 赵珩渊转过头,只见墙边的张成缓缓从地上站起,他半身下倾,双臂垂下,随着他的动作左右摇晃。他的整张脸埋在阴暗处,看不出他是否清醒,也看不出是不是本人。 他眉头微蹙,拉开个架势,一手伸直,挡住了身后的人,凛然道:“往后退。”打算一人面对即将出现的人格。 不消他说,当张成如丧尸一般僵硬着站起的时候,几个壮汉已然抓着棍子齐齐退了好几步,排成一队躲在了赵珩渊身后。 拉筋发出的声音传入耳中,墙边的张成已经完全直起身子,正甩着手臂活动筋骨。他的脸微抬,目光一瞬不瞬盯着赵珩渊几人的方向,眼神阴鸷又狰狞,嘴边挂着狞笑,无声的笑着,仿若嗜血的野兽,不是那“恶灵”王宁,又能是谁呢。 “王、王宁……”有人认出了,低声惊叫一句,嗓音发颤。 一提到王宁,在场的人无不脸色一变,尤以接触过王宁的三人最甚,心中直叫麻烦。 原本,他们的打算便是让银婆来作法制衡张成,一自是为了压制他体内的恶灵,实在压不住了还有赵珩渊挡在前头。二是为了不让那些恶灵借着张成的身体附到他们身上,平白牺牲了人。 可是谁都没想到,银婆才刚开始作法没多久,张成就像受了什么刺激似的。 要说张成受了刺激也是好事,他们可以趁机动手。可由于害怕张成身上的那些恶灵,加上银婆还没请神下来,他们都不敢动手,以至于失了时机,倒让王宁那恶煞出来了。 几人惶惶不安,如今村子被封,外头进不来,里面的人也出不去,如果不把张成抓住,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而张成,该说是王宁,听到自己的名字,嘴角咧得更开,笑着望向喊出他名字的人,眼里闪过兴奋,发白的舌头舔了舔唇瓣。那神情,分明是看到了猎物的兴奋。 被王宁盯着的人登时一个哆嗦,也亏得都是心理素质过得去的人,否则指不定早软了腿。但一想到此时面对的是被鬼上身的王宁,免不了还是心中发憷。 相比起几近自乱阵脚的人,赵珩渊倒是淡定许多,除开他不信鬼神外,也是因为笃定张成是个病人。只是,王宁的存在还是让人忌惮的。 大约是太久没与这么多人面对面,王宁很是兴奋,激动不已的他眼睛在几人身上来回打量,短短几秒喉咙吞咽了两次,口干舌燥地舔了舔唇,最后把目光落在气势最犀利的赵珩渊身上,低声一笑,发出“桀桀桀”的笑声。 “许久不见,你们就是这么欢迎我的?”王宁嘴上这么说,实际已经兴奋的眼角发红。“这个场景,可真令人怀念啊。” 几个当年参与过抓捕张成的人脸色一变,不约而同都想起另外两个被打到骨折的村民。 王宁有多可怕其实大部分的村民都不知道,大多数都是从别人嘴中道听途说来的。人云亦云加上还是恶鬼,能善良到哪里去,自然是有多恐怖说多恐怖。 但当真正碰上了,赵珩渊觉得还真是空穴来风未必无因,也莫怪知情人说起王宁都是一脸一言难尽和害怕。 老实说,王宁不是专业练武出身,打起来拳头毫无章法,但架不住他身姿灵活,而且力气忒大。能把沙袋打穿的人,力气必然不会多小,可是赵珩渊还真没料到,王宁的力气那么大。 他揉了揉挡了两招的手臂,被那一拳打的一阵酸麻,眉头几不可见的皱了皱。 这个王宁倒是有两把刷子……有点棘手了。 原本,赵珩渊想着王宁再怎么厉害,到底不过是个普通的百姓,与他们这种操练了十几年的将士不一样,这从他毫无章法的打斗可以看出。然而他错估了一件事,那就是王宁不是个正常人,无法以正常的行为来判断。 寻常人在打斗的时候都会下意识防御,尽量避免受伤的可能。可是王宁不是,他打起来全是不要命的打法,只要伤到对方,挨上几下都无妨。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法,让他对上赵珩渊都不落于下风。 而赵珩渊,他和王宁无冤无仇,下手自然不会重,加上顾忌他是个病人,动起手来也会分着轻重。十来招之后就发现这样下去不行。 “王宁,跟我们回去,我们不是来抓你的,你生病了,需要治病。”赵珩渊躲过王宁挥来的拳头,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王宁也不急,眼也不眨一下,抬腿对准赵珩渊的下肚就想来一脚。这王宁是个力大无穷的主,若是被踢中,少不得得受内伤。赵珩渊当即放开他的手,就这样被王宁避开了去。 两人退至安全的距离,王宁伸出舌头舔了舔唇,阴阴一笑。十几招下来赵珩渊倒没怎么受伤,反而是王宁被打了几拳。然而王宁并不气馁,反倒越发兴奋起来,盯着赵珩渊的双眼直冒精光,像是在看一块肥肉一般。 第414章 猪队友 “有趣。”王宁嗜血一笑,因为找到了乐子,激动地浑身都在抖。“我倒要看看你打算怎么抓我。”赵珩渊抿唇,知晓王宁压根没把自己方才那番话听进耳里。 他身后,那几个壮汉见赵珩渊没能把人给拿下,想想王宁的残暴,终于是一个激灵,回过神来了。 是啊,他们来就是为了一块抓王宁的,怎么王宁一出现,就都吓得动都不敢动一下了。 想到这,几个人用力握紧了手里的棍子,互看一眼:“赵相公,我等来帮你。”便要上前来帮赵珩渊。 然而赵珩渊本就没算着让这些人帮忙,一开始见他们没上前还暗自松口气。不想那几人不知怎么突然回过神来,一听他们的话,忙伸手想要拦下。可饶是他反应再快,也快不过那几个上头的汉子。 “等……” 只见那几人一边说着,举着棍子就冲了上去,赵珩渊只堪堪拉住跑最慢的那个人,就见另外两个人已经冲上去和王宁打在了一起。他们仗着手中有武器,加上人多和出其不意,倒还真让王宁挨了好几棍子。 可是这王宁是寻常人吗!挨几棍子算什么,他一向打起来就是不要命的,更是趁着挨棍子的时候近身抓住了其中一人的粗棍握在手中。 那人的力气不及王宁,武器被抓住,恁的一愣,又发现怎么用力都无法抢回棍子,心中一惊,还没来得及反应。下一秒,他只觉胸口一痛,整个人就飞了出去,重重摔在了地上。 王宁力气极大,每一招都用尽全力,那人被这么一踹,老半天起不来,躺在地上直痛呼。 王宁本性暴戾,把人打的起不来,听见对方痛呼眉头都没皱一下,反而开心的笑起来,嚣张的笑声在狭小的巷子中回荡,更显他的得意。 眼见自己的人被打倒在地,距离王宁不远的汉子怒极,眼都红了,一时间也忘了惧怕王宁的事,大叫一声,冲了过去要和王宁拼命。 赵珩渊见状心觉不妙,连忙一个闪身过去。但王宁的动作也不慢,朝着那人冲过去,举起手臂挨了一棍子,故技重施对着那人的肚子就是一脚。赵珩渊只来得及接住腾飞在半空的人,使了巧劲卸去王宁那一脚的力道,顺便免了这人摔在地上的皮肉之苦。 堪堪把人接住后,赵珩渊来不及放下,转头开口想要拦下其他两人,免得他们自送人头:“且慢……” 谁成想才说了两个字,后头两个人自觉再不动手,说不定今日都要折在王宁手里,加上亲眼见王宁吃了好几棍子,心想王宁再能扛,能扛多久。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全上了。 “邪祟,看我不打死你!”壮胆似的大吼一声就冲了上去。 王宁闻言哈了一声张狂一笑:“我倒要看看谁先死。”说完抓着顺来的棍子,也迎了上去。 巷子狭小,打起来难免束手束脚,但这对于王宁而言不算什么。他不怕挨打,加上手里有武器,挥起棍子虎虎生威,加上神力加持,寻常人挨上一棍子怕是能直接骨折。 面对他们送人头的行为,一向领兵有道的赵珩渊自觉得一口老血堵在了心口。他领兵十几载,哪个将士对他的指挥不是言听计从,何曾碰上这些根本不听他号令的普通百姓。短短不到半盏茶就接连折损两人,挫败感油然而生。 不过赵珩渊也明白,这几人到底只是普通百姓,哪里懂听命行事,虽然对于他们的擅自行动颇感头疼,可也不得不上前去救人。 对付王宁不难,难在混战中避开王宁攻击的同时还要从他手里救人。因此这一下,赵珩渊倒是把自己陷入了艰难的环境中。 巷子太小,棍子又是远攻的好物,王宁是如鱼得水,苦的是赵珩渊为了防着王宁把人打残,竟是有些手脚施展不开。这边拎过一个避开王宁的棍子,还没匀过气来,那边就有人被踹一脚。 这一来二去,赵珩渊也腾不出手去对付王宁了。 王宁的难缠完全超出了赵珩渊的想象,原以为几招就能解决的人,没想到多了帮手反倒让他束手束脚起来。赵珩渊一边防御一边郁闷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种地步,若是让他以往的敌将们知晓,怕是都瞠目结舌了。 他分神想着,手中的动作却没停,抓着一个壮汉的手腕,借着他手中的棍子,挡住了王宁挥来的一棍。棍子相撞,壮汉闷哼一声,显然承受不住王宁的神力,竟是手腕一麻,松开了棍子。 赵珩渊就抓着壮汉的手,自然也感受到相撞时从王宁那传来的力道,一瞬间便预测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在壮汉松手的同时,他一把扯开壮汉,同一时间左腿撑地,右腿抬起横扫,挡住了挥来的棍子,避免壮汉被打中,脚尖踢在王宁的手腕上。 这一脚赵珩渊用了巧劲,不会把王宁的手踢折,但也能让王宁的吃疼。 果然,王宁没想到这种时刻赵珩渊还能绝地反击,本以为能打中的一棍落了空,本能让他急速后退,但到底慢了一步。 他捂着手腕,因为吃疼五官变得更加狰狞,病气的脸蛋倒是不再发白了,黑的跟炭似的。 “你倒是不错。”王宁狞笑,不知是在夸赵珩渊还是因为想到赵珩渊被他打败的画面而高兴。 赵珩渊淡然收了王宁的称赞,余光扫了一圈,带来的四个壮汉已经倒了两个,剩下两个也伤得不轻。王宁也没比他们好多少,他挨了不少棍子,就算穿的再厚实,少不了淤青,还能站着,却不知是仗了神力,还是因为人格不怕疼? 或是因为这个病太过匪夷所思,赵珩渊竟是难得的天马行空起来,还是在这样的情形下,换做以前,他又怎会任由自己这般轻敌。大约是觉得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吧,连带他也多想了起来。 赵珩渊收回飘散的思绪,又劝:“我说的是真的,你病了。” 王宁冷笑:“你相信吗?” 赵珩渊皱眉,听出王宁话里的意思。 这话说出来你信吗? 第415章 不会轻易死的 赵珩渊是信的,然后他又想起在宗祠时陆村长等人的反应,如王宁此刻一般,根本不相信这是一种病。赵珩渊纳闷,这也不是很难理解的事,为何都不相信呢,难不成套上鬼神之论就更好了。 赵珩渊想不明白便不再想,他看着王宁,思忖着他挨了这么多棍子,就算人格再强壮,身体总归会受不住,拿下他应该不难。 他这么想,王宁自然也想到。他忿忿不平地瞪着赵珩渊,一开始就知道这个人最难对付,没想到会这么难对付。 王宁对张成的身体状况十分熟悉,挨了这么多棍子,能站着还是凭着胸口的一团火,却不代表他刀枪不入。想到这一点,他的脸色阴沉下来。 假如今日跑不掉,他们计划了这么久的复仇就会付之东流了,他绝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王宁紧抿着唇,眼眸敛了敛,再睁开,眼里多了狠绝,像是濒死的狼死前的最后一搏。 赵珩渊见状心中一紧,还没理清楚心头的怪异,凭着多年对战的反应,下意识张口示警还站着的两个汉子。不想那两人根本看不清楚状况,以为王宁已然穷途末路,竟然又冲了上去。 赵珩渊阻拦不及,就见前头一道银光闪过,惊叫声随之响起,伴随着惊叫溅起了几滴血珠。 赵珩渊几乎在同一时间抓住被伤到的人的后领,往后一扔,避开了往肚子划去的一刀,可是自己已经避不开,眼睁睁看着手臂被划了一刀。 刀口不浅,红色的血顺着手臂流下。赵珩渊扫了一眼,还没见骨,不算严重。倒是不远处的银婆瞧见他们见红,惊恐地叫了起来,脸色又白了几分。 见到赵珩渊为自己所伤,王宁十分得意,哈哈的狂笑几声,眼睛发着亮光,视线黏在赵珩渊受伤的手臂上挪不开。他举起刀子,伸出舌头舔了舔上面的血。 “味道不错。”他喝喝的笑了起来,挑衅般直视赵珩渊。 赵珩渊心无波澜的无视掉他的挑衅,甩了甩手臂,血顺着他的动作甩飞。赵珩渊脑海里却是在想,若是被陆清漪知晓自己又受伤,肯定会很生气。 赵珩渊便又郁闷了。 而此刻的陆清漪并不知赵珩渊这边的情况,她刚看完一个房的病人,正要去后院清洗手套消毒。小六正好也在院中,两人打了招呼,十几秒后,小六奇怪地扫了眼陆清漪。 “小娘子。” “嗯?”陆清漪侧头。 小六摸了摸脑袋:“小娘子是不是有心事?” “哈?”陆清漪茫然,不明白小六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就听小六说:“你盯着药水很久了。” “啊……”陆清漪这才恍然,自己倒了药草水出来后就没动过。 她抿了抿唇,牙齿轻轻咬着脸颊肉。 不知为何,从方才开始就总觉得心神不宁。一开始她还想着会不会是医馆中的病人有事,可是转了一圈都没发现不妥的地方。 从病房出来后,心中的不安还是挥之不去,陆清漪左思右想都想不出原因在哪,以至于发起了呆来,倒是让小六担心了。 “没事。”陆清漪摇摇头,“就是在想几个病人的事而已。” “原来这样。”小六朝她宽慰一笑,“小娘子不必太忧心,现在鼠疫基本已经控制住了,相信不久后大家都能痊愈起来。” 是的,经过大家一段时间的努力,这些天已经陆续有病人痊愈离开,长此下去的话,很快就能宣布鼠疫彻底解决了。 想到这,陆清漪避无可免的想起了赵珩渊。如今还有半月便是除夕了,虽说鼠疫一事有进展,但是想要在除夕前让大家痊愈,怕是不可能了。而且她作为大医也不能随心出去游玩。 本还想着成亲后第一个过年要和赵珩渊好好过,看来又成了奢想。陆清漪顿觉对不起赵珩渊,心情不免低落。 不过陆清漪乐观的想,就算到时不能出去,她也可以亲自下厨煮一顿好吃的,两人躲起来过年也是不错的。 而此刻另一个地方,也有人慵懒地躺在美人榻上,望着难得放晴的天空,微微阖上双眼,享受着暖阳的轻抚。一旁一个面上带着面具的人,捧着一本书一动不动,偶尔抬眼扫一下榻上的人,便又回到书上。 好一会,就在旁人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有一人从游廊上走来。那人恭敬走到戴面具之人身边,低首奉上一封信。 戴面具的人把书放到一旁,伸手接过打开,看了一会,抬眸扫向美人榻上的男子,轻抿了下唇。 “怎么?”或是感觉到对方的目光,榻上的男子懒懒地开口,但并未睁开眼睛。 戴面具的人静默了一秒,才缓缓开口:“陆家村爆发瘟疫。” 榻上男子闻言睁开眼睛,便听戴面具的又说:“陈县令封村了,大部分的人都困在了村中已快两月。” “她呢?”榻上男子微蹙眉,坐直了起来。 戴面具的敛了敛眼眸,说:“也在村中。” “哦——”却不想榻上人并不意外,仿佛早料到一般,轻笑,“倒像是她会做的事。” 戴面具的人望着他眼里的笑意,几不可察的皱了皱眉:“她或许已经死了。” “不。”榻上人摇头,“她不会轻易就死的。” “这可不一定。”戴面具的冷哼一声,“除了不知名的瘟疫外,还有鼠疫,双重夹击下,就算她是神医,也不一定能翻手为云。” “唔——这倒是有些难办。”榻上人摸了摸下巴,嘴上是这么说,语气却显得无所谓。 戴面具的人忍不住看向他,好半晌,他道:“彦公子,即便这样,你还是觉得她很特别吗?” 彦公子闻言轻勾唇:“她自是特别的。” “就算死在这场瘟疫中?” “也是特别的。”彦公子伸手端过一旁的茶盏,轻抿一口,说,“假如她真的死在瘟疫中,也中只能说她命该如此。” 说完,彦公子笑看他一眼:“怎么,青山莫不是以为我会回去救人?” 姚青山没有回答。 第416章 武器 彦公子又笑了:“青山可真是看得起我,可惜,即便我有心却无力啊,我可不懂医。” 姚青山还是没有说话,从彦公子的反应可以听出,就算他通医术,也不会回去帮陆清漪。所谓的有心无力不过是口头话罢了。他二人相识多年,对于彦公子,他多少还是了解的。 无利而不往,这才是彦公子。 只是……他也不知道为何,总觉得彦公子对陆清漪是不一样的。况且,彦公子也亲口承认过,陆清漪是特别的。 姚青山没有把自己心中的想法说出来,彦公子也不知是知道还是装作不知道他的担忧,没想过要替自己多解释。他懒懒地伸了个懒腰,眯眼望着天边,好一会才开口。 “婉娘的下落找到了吗?” “找到了,在许家。” “果然啊,这倒是稀奇。”彦公子不知想到什么,嗤笑,“我倒是看不出那许夫人是这般心善之人。” “的确。”姚青山赞同,许夫人对许老爷是深情不悔,却不代表她对许老爷养在外头的女人手下留情。更何况许夫人上面还有个许老爷子,更加看不起窑院出身的姑娘。 姚青山思忖着:“婉娘没有‘消失’,必定是因为有用才被留下来的。” “你觉得他们想查什么?”彦公子听出姚青山的意思。 “尚不清楚。”姚青山沉思了一会,道,“但是婉娘知道的太多。” “嗯。”彦公子也若有所思,“本以为她早消失了,可惜还是活了这么久。” “放心,我会让人去处理的。” “嗯,干净利落些,婉娘的事也该告一段落了。”彦公子眯起眼睛,似有不悦。 姚青山嗯一声,翻开第二张书信,看了一会后冷笑:“这个陈县令实在令人惊叹,竟是想毒死整条村子的人。” “不奇怪。”彦公子倒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如他那般自私自利之人,做的事再惊世骇俗,也绕不过自我和利益。却不知此事后,他还能不能保住那顶乌纱帽。” “可惜了,我们掌握了他那么多的罪证没用上。”姚青山哼道。 想当初他们上门去攀交,陈县令瞧不起他们为商,更瞧不起他们所营的行当,几次拒之门外,见到他们也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倒是把他们每年送去的节银一分不少的收了,真真是令人厌恶。 仿佛是察觉到姚青山的情绪,彦公子轻笑:“这倒是无妨的,陈县令还不一定就会倒台,他为官这么多年,靠的可不是他的自私和阴险,没有点脑子也不会在自己的地盘为非作歹许久。” “再者,就算想要陈县令丢掉乌纱帽,光是瘟疫这种天灾还不成理由,还须得有其他罪证才可。”说到这,彦公子眼里闪过抹算计,“所以我们手里的那些可是个很好的武器。” “公子要卖人情了吗?” “卖是必然要卖的。”至于卖给谁嘛,也是个问题。 陈县令之上还有一个吴太守,那吴太守是个正直清廉之人。这种人油盐不进软硬不吃,是块非常难啃的骨头。 彦公子他们收集陈县令的罪证,一是可以用来威胁陈县令,二嘛也可以当做投路石,借此攀上吴太守,除掉陈县令。只不过这罪证得来不易,要用自然是得谨慎了再谨慎。 “看情况,相信一切年后便能见分晓了。”彦公子躺回美人榻,伸出五指,从缝隙中看暖阳,突然想起那时在琴楼,怀中那混合着馨香和药草香的人儿。还有她那双明明亮亮的眸子,仿佛星光落入一般。 彦公子再一次眯起眼睛,呢喃道:“希望她能挺住,否则便太无趣了。” 姚青山闻言眉头皱了皱,嘴巴微张,似是想要说些什么,但却最终没有说话。 他想问他,是不是真如他自己所言的那般,可是,他又有什么立场去询问呢。 姚青山黯下神色,只希望彦公子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否则,他不介意为他除去这么一个扰乱他们计划的人。 想到这,他眼里闪过抹杀意,但在彦公子还没发现之前,重新掩了下去。 小巷中。 谁都没有料到王宁身上竟然带了利刃!不,该说张成怎么会随身带着刀呢?! 赵珩渊懊恼,当时张成从屋里出来的时候,他就暗暗打量过,却是看不出张成有带刀在身的样子。没想到是他轻敌了,以为张成性子怯懦,若是带了利器,也会因为紧张暴露。 可是事已至此再自责也没用,既然王宁有刀,那么就算接下来会伤到王宁,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了。 赵珩渊低声朝身旁几个人道:“他手上有刀,你们都别往前凑了。”他可不想这些人又赶着去送人头。 不消他说,在看见王宁手上有刀的时候,这些人心中已经起了撤退的念头。明明来前陆村长再三保证不会危及性命,又说有银婆在,一定能制住张成。 可是现在呢,他们一个被划伤,两个倒地不起,剩下一个也是浑身是伤,能站着已经算不错了,更别说后面还有个年近百岁的姑婆。既然赵珩渊能打,他们当然是不会往上凑的。 几人相互搀扶着退到安全的距离,若是可以他们倒是想先走,可就这么把赵珩渊丢在这,也忒不道义了。 巷尾的王宁瞧见那几人的动作,歪着脑袋嗤笑一声,阴狠的目光从那些人身上收回,缓缓落在赵珩渊脸上。他盯着赵珩渊瞧了好一会,最后视线落在他受伤的手臂上。 他眼睛诡异地转了转,不知想到了什么,阴森森的笑了起来:“呵呵呵……” 不怀好意的目光流连在赵珩渊身上,直把他瞅得眉头紧皱,浑身汗毛直竖。不由得绷紧肌肉,也戒备起来。 然而下一秒,王宁做出了让他们都始料未及的一幕。 只见他舔着舌头,一边看着赵珩渊,一边举起刀子,慢条斯理的享受着所有人紧张盯着他动作的时候,突然用刀子在自己手心划了一刀。 这一刀有多深没人知道,就见刺眼的红色鲜血顺着他的掌心汩汩流下,震的在场的人都瞳孔微张。 第417章 你死定了 这人疯了吗? 所有人心中同时想到。 但很快又释然,毕竟身体里住着那么多恶鬼,不疯才不正常呢。 赵珩渊却眉心拢起,他不觉得王宁脑袋不正常,相反,他觉得王宁此举必定有深意。可是他实在想不出自残有什么深意,只好凝了凝心神,打算以不变应万变。 王宁在自己掌心划了一刀后,没再做出令人困惑的举动,而是主动进攻,对象正是赵珩渊。他原就是不要命的打法,此刻有了刀子,赵珩渊少不得多加了几分谨慎,尽量不让他近身。 可是王宁仿佛是突然改了性子,每一刀不往要害扎,反而是专攻赵珩渊的手腿以及腹部,逼迫赵珩渊后退或者防御。每当赵珩渊试图避开,他就会趁机伸手抓赵珩渊,想要压制他的行动,用刀刺他。 不宽的巷子中,两人打的难舍难分,随着日头逐渐西下,气温越来越低,两人身上的汗却浸湿了衣裳。 不多时,两个缠斗的人终于分开,各自气喘吁吁。仅剩的还能行动的壮汉紧张地扫向赵珩渊,便见他浑身上下被王宁的刀子划了好几道血口。也亏得天冷穿的多,否则就王宁那样的力道,伤口指不定更深。 但是王宁也没好到哪里去,两人分开的时候,王宁几乎都要站不住了,摇晃着退到墙边,勉强倚着墙支撑着没倒下。然而即便如此狼狈,他依旧一副嚣张至极的神情,尤其当触及赵珩渊身上的那些伤口后,笑的更开怀了。 “哈哈,哈哈哈哈……” 王宁大笑着,胸膛剧烈起伏,几乎撑不住,缓缓滑落在地。他那只被自己划了一刀的手,上面的血还没凝固。他却毫不在意的往身上一抹,随后又笑了起来。 明明已经虚弱的快昏过去,双目却炯炯发亮的看着赵珩渊,嘴角咧开,眼神疯狂又怨毒:“你会死的……哈哈,你死定了……” 如同诅咒一般的话在巷子中回荡,无端的,所有人都觉得浑身鸡皮直冒。这一瞬间,有人想起了当初王宁被抓住时,他怨恨的眼神以及许下的恶毒的诅咒,禁不住心中一颤。 倒是赵珩渊,耳听着他诅咒一般话心中毫无波澜,只是低头看着手臂上的伤口,若有所思。 方才两人缠斗的时候,王宁几次拼着受伤都要抓他的举动,实在令他十分在意。直觉告诉他王宁这个动作有问题,可又想不明白,只能尽可能避开。 但巷子太小,赵珩渊又不能让战场波及到银婆那边,一个不小心,还真让王宁抓到一次。 王宁的手劲极大,当他那只受伤的掌心抓住他手臂上的伤口猛地一扯时,赵珩渊能清晰感觉到伤口上的皮肉都被他扯开了个大口,顿时血流不止,混合着王宁掌心上的血一起流到地上。 赵珩渊当下只得对着他的蝴蝶骨用力拍了一掌,把王宁硬生生地拍开。那一掌用的力道不轻,少不得要骨折。所以王宁踉跄后退后,便是再也站不起来。 王宁倒地之后还在狂笑,仿佛自己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巷中几人不由得面面相觑,琢磨不透王宁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张狂的资本。 不过他们没有惊疑多久,王宁死死盯着赵珩渊笑过后,突然眼一闭就昏了过去,身体彻底软瘫在地。众人一惊,下意识望向赵珩渊。 赵珩渊甩了甩手臂上的血,大步走到王宁身边。见状,有人忍不住开口提醒一句小心。赵珩渊颔首表示知道,屈一膝,蹲在王宁面前检查。 身后,有人探头张望,小声问:“怎么样,该不会是死了吧?” 话落众人沉默了几秒,仿佛有些难以接受有人死在他们面前的事。 一会后,有人道:“死了就死了呗,方才那种情形,不是他死就是我们死。像他这样,死了倒是解脱。” “是啊,说的没错……” 小声的赞同声从身后窸窣传来,赵珩渊没搭理他们,只是检查一番后,说:“人没死,只是昏了而已。” 他又摸了摸王宁身上几处被他踢到过的地方,除了蝴蝶骨处确实骨折了外,其他的伤都不严重,但也是要去医馆,否则真会出人命。 “得送他去医馆。”赵珩渊说,正好他们也挂彩了,可以一块去医馆。 这时,终于有人想起赵珩渊也受伤了,小心靠近了几步,轻声问道:“赵相公,您没事吧?” 赵珩渊低头看了看身上的伤口,摇头:“无妨,都是小伤。” 张罗了一番后,除了伤的较轻的汉子先送银婆回去外,其余三人跟着赵珩渊,把昏迷了的张成拉到最近的医馆去。 离张成住所最近的医馆就是陆清漪所在的医馆,当初赵珩渊发现张成行踪鬼祟,也是因为去找陆清漪的路上碰见。 几人又是伤又是血的进去的时候,门口接待的医童吓得跳了起来,忙招呼闲着的医童一起过来。当看见赵珩渊也受伤了,机灵的医童立马跑进内堂去通知陆清漪。 此时,陆清漪正好在药房研究一个病人的方子。这个病人本身体质太弱,病情反反复复,总是在发烧和退烧之间折腾,陆清漪这些天为了这个病人可谓是愁白了头。 正烦恼着的时候,就听见外头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随后房门就被敲响,急促的呼叫从门缝传进来。 “小娘子,快出来,赵相公受伤了。” 陆清漪一听赵珩渊受伤,急的从凳子跳了起来,也顾不得收拾摊开的病册,冲过去打开了门:“我相公呢?” “在大堂呢。”医童忙给陆清漪指路。 话才说完,陆清漪已经一阵烟似的跑出十几步外了。 凌乱夹杂着担心的脚步匆匆奔至大堂,远远的,陆清漪就看见前头人头耸动,是医童和唐郎中他们在给赵珩渊他们处理伤口。陆清漪快步上前,拨开围在附近看的村民,打眼就看见人群中最让她魂牵梦绕的男人——还有他手臂上最触目惊心的伤痕。 第418章 夫人 “相、相公……”陆清漪只觉呼吸一紧,分明是见惯了各种死法的人的医生了,却还是在看见赵珩渊受伤的那一刹那,本能的害怕和心疼起来。 听到自家娘子的声音,赵珩渊抬起头,分毫不差的在人群中捕捉到那可人儿。在看到她微发红的眼角时,赵珩渊心中愧疚。 他最怕便是看到陆清漪为他担心的样子了。 “别怕。”赵珩渊朝他的小娘子伸手,刻意放缓语气,安抚陆清漪,“都是小伤。” 陆清漪也顾不得在场这么多人看着,忙把自己的手放到他的掌心上,在触及那抹刺眼的红色后,鼻子又是一酸,便想要伸手去看,却在半路被赵珩渊拦下。 “清儿,手套。”他提醒。 陆清漪这才想起自己匆匆从药房跑来,没有戴手套,也是她关心则乱,否则怎会忘了这么基础的素质要求呢。所幸一旁的医童机灵,忙递了一双手套给陆清漪。 病人的娘子都来了,医童们自然也就没围在赵珩渊身边,把他留给了陆清漪去处理。 陆清漪深吸口气,努力压下眼眶的湿热,却止不住替赵珩渊心疼。光是看衣服上的缺口,陆清漪都能想象到这些伤口有多深,才不是赵珩渊口中所谓的小伤,那不过是哄她说的。 想到这陆清漪又不免气闷,都这个时候了,赵珩渊还想着要安慰她,明明他才是那个需要安慰的病人啊。 “我真没事。”也不知是不是陆清漪一声不吭,赵珩渊误以为她生气他又受伤了,不由有些紧张,忐忑着看陆清漪,试图说些什么缓和气氛。 然而陆清漪不想让赵珩渊看见她难受的快哭的样子,任凭他怎么说话都没抬头,弄得赵珩渊更加不安,无措的想要把陆清漪抱在怀里哄,又碍于人太多,不好在这么多人面前亲热。 无果,赵珩渊只好又一次可怜兮兮的唤她:“清儿。” 陆清漪没吭声。 赵珩渊又厚着脸皮小声唤:“娘子。” 话落,陆清漪耳尖倏地红了起来,若不是她正低着头处理伤口,赵珩渊就会看到自己的小娘子一张脸都通红了。 实际上,自成亲后赵珩渊就只叫过她清儿,从未这般亲昵的喊娘子。乍听见这个称呼,陆清漪只觉整颗心都软了起来,身体像是被暖洋给包裹着一样,浑身都没劲了。 不就是一声娘子嘛!用得着那么荡漾吗?! 陆清漪暗自唾弃自己一番,却掩不住心中不停冒出来的甜蜜。 但是赵珩渊这木头没察觉,瞧陆清漪还不理他,继续厚脸皮,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伸手碰了碰陆清漪的手指,轻声唤道:“夫人。” 这一回陆清漪是羞的完全抬不起头来了,脸上的羞赧蔓延到了脖子。 这男人怎么回事,没看到她在给他处理伤口吗,做什么引/诱她,也不嫌臊。 陆清漪羞的不想理会赵珩渊,只顾着埋头。因为在帮赵珩渊清洗伤口,露出天鹅一般的颈项。此刻因为染上了羞涩,粉嫩的让赵珩渊喉头一紧,心头像是被猫给挠了一下一般,痒痒的。 赵珩渊试图把目光从陆清漪的颈项上移开,不巧落在了她发红了的耳尖上。那白嫩嫩的耳廓泛着粉红,让他想起了害羞时嗔怪的眼神,手臂下意识动了动,有股冲动想要把人给揽到怀里。 就在这时,堂内有人跑了出来,是医馆中的另一个郎中。他神色慌张,拨开人群挤到陆清漪身边:“小娘子,请马上随我来。” 陆清漪正好清洗完赵珩渊手臂上的伤口,抬眼见对方神情严肃,但是眼里满是焦急之色,想来是遇到什么难题了,说不定是和馆中的病人有关。忙把心头的羞赧先压下去,招呼另一个医童来顶替她的活。 “相公,我很快回来。”她不忘跟赵珩渊交代一声。 “去吧,为夫在这等你。”赵珩渊大松口气,心忖幸好有人来帮着转移陆清漪的注意力,也打断了他满心的旖旎。 想到自己方才的举动,赵珩渊不由深深叹口气。 他那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啊,在陆清漪面前总是溃不成军。 ***** 虽然此刻陆清漪更想待在赵珩渊身边,但是作为大医,有人需要到她的时候,她不能为了一点私事而置之不理。 跟着郎中来到内堂,陆清漪发现郎中并未引她去病房,而是来到后面小院的偏厅。她正觉得奇怪,就见偏厅中央赫然坐着一个人。说是坐着,实际上是被迫坐着。 只见大堂中,那人低垂着脑袋,看不出到底是清醒着还是昏睡了。他身上的衣裳凌乱,上面有斑驳的血迹,手臂被一圈又一圈的麻绳捆绑在椅子上,显得十分可怜。 陆清漪先是惊讶了一下,双目迷茫了几秒,很快反应过来——这就是让赵珩渊受伤的人吧! 由于赵珩渊他们来的匆匆,陆清漪只顾着心疼他又受伤,一时间忘了问出了什么事,因此她不知道赵珩渊是去抓张成的时候被伤的。 陆清漪用眼神询问一旁的郎中这人怎么回事,郎中立马把为何要找陆清漪来的原因说了一遍:“小娘子您来看,他身上的这个症状是不是——” 郎中撩开了张成的衣领,只见瘦弱的张成脖子肿了老大一块,与他瘦骨嶙嶙的身材相比显得格外诡异。 陆清漪走近,伸手搭上张成的手腕,目光下意识扫眼他掌心上皮肉都翻开的伤口,随后又解开他的衣裳,仔细检查过后,脸上的神情越发凝重。 “是——鼠疫吧。”旁边的郎中瞧见陆清漪脸色难看,应是和自己猜测的一致,不由有些踟躇起来,“那个小娘子……” “怎么了?”陆清漪抬眸,不明白为何对方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不过是鼠疫而已,他们每天都要面对,没什么可怕的。 “林郎中有话不妨直说。” 听她这么说,林郎中也觉得自己可能有些想太多了,便把自己刚刚听来的事告诉陆清漪:“是这样的,方才送他们来的一个村民说,赵相公身上的伤口都是这个叫张成的人造成的。” “张成?!”听到这个名字,陆清漪惊讶得睁大了眼睛,倏地转头看着失去了意识的人,又惊又喜。 第419章 赵珩渊感染了 陆清漪还是第一次面对面见到精神分裂者,之前听赵珩渊描述的时候就很感兴趣了,恨不得自己也跟着去。没想到不过几天张成就出现在医馆里,还是一身伤的过来,她还以为会直接关起来。 说到伤,陆清漪抓过张成的手,张开他的手指,望着上面翻开的皮肉,从伤口方向可以判断的出,这伤口不像是别人留下的,倒像是自己划开的。 她用手指对着伤口比划了几下,突然怔了怔,仓促又惊慌地望向林郎中,眼里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林郎中方才欲言又止的神情如同一道惊雷一样,劈进了她的胸口。 “他这伤……他、我……我相公……”陆清漪茫然失措起来。 林郎中喟叹口气,艰难道:“赵相公的伤口或许、可能已经接触过张成的血。” 陆清漪脸唰一下白了,血色从她脸上尽数褪去。林郎中看着实在有些不忍,正想开口宽慰几句,就见陆清漪猛地站起来,抬腿往外堂冲去。 一路上,陆清漪脑海里闪过无数可怕又胆怯的念头,不安和惶恐在心脏嚣张的叫吼着要冲破胸膛,耳膜一鼓一鼓的,除了奔跑的声音和刮过耳边的风声,她什么都听不见。她一路疾驰,就连冲过小六身边时他的招呼声都没听见,也没瞧见他眼里的惊讶和担忧。 所有所有恐怖的画面,都在看见赵珩渊的那一刹那,全部化成了浓浓的担忧和委屈。 陆清漪只觉眼眶一热,鼻头便酸了起来。 像是感应到什么一般,赵珩渊抬起下颌,隔着重重人海,分毫不差的转向陆清漪站着的方向,淡淡的目光在落到陆清漪身上时,化成了温柔的笑意。 陆清漪禁不住眼眶湿热,又不得不掩饰自己满心的忧愁和慌乱,不想赵珩渊担心她。可是原先疾驰的步伐不知什么时候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拖着她的步伐,让她踟蹰不前。 赵珩渊心有感应,视线落在她隐忍着难过而紧抿的唇瓣和发红的眼眶上,眉头不住皱了皱。以为自己的小娘子受了委屈,连忙站起,拨开人群往陆清漪走去。 看着那高大威武,令人信赖依靠的男人一步步朝自己走来,陆清漪终是无法掩饰自己的心情,只想扑到赵珩渊的怀里哭一场。 “相、相公……”她嘴巴一瘪,朝着赵珩渊跑了过去。 赵珩渊赶忙展开双臂,稳稳当当把自家小娘子给揽到了怀里,就感觉怀中的人儿呜咽一声,抓着他的衣裳轻声抽泣起来。 赵珩渊眸光一暗,抬头直直看着陆清漪跑出来的方向,正好林郎中因为担心陆清漪的情绪跟了出来,猝不及防对上赵珩渊寒冰一般的目光,禁不住浑身一颤。 赵相公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为什么这般看着他??? 林郎中呐呐地指着内堂,半是尴尬半是忐忑:“呃……里头有个房间空着……” 赵珩渊余光扫了一圈周遭不明所以的群众,不发一语,半揽半抱着陆清漪,快步闪进内堂,不想自己的小娘子哭泣的样子被其他人看见。 直到进到无人的房间后,赵珩渊才把陆清漪轻轻放开,捧起她被泪浸湿的脸,心疼地吻了吻眼睛,柔声问:“怎么了?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他不问还好,一听到赵珩渊的话,陆清漪不免又想起赵珩渊触碰到感染者的血的事,眼眶一湿,两行泪水又落了下来。 赵珩渊一瞧,手足无措起来,伸手想去给她擦泪,又想起自己的手刚包扎完,加上一番缠斗,脏的很,只好无措地把人重新揉进怀里,不甚自然地轻拍她的后背安抚。 可他越是温柔,陆清漪便越是觉得心里难受。她得过鼠疫,知道生病的滋味不好受。而赵珩渊是血液直接接触病毒的,假如用的药不能立马杀死病毒,那么病毒就会快速通过血液侵袭赵珩渊的生理机能。 简而言之,他的病情会比其他病人都要来的凶猛迅速。倘若,倘若他们反应不及的话…… 赵珩渊会死!毫无疑问! 光是想到这个可能,陆清漪就觉得心脏像是被狠狠抓住一样,空气也变得窒息起来。她惊恐地抓着赵珩渊,不知怎么应对这种情况,她甚至希望这只是一场梦,她做的一场恶梦。 赵珩渊不知陆清漪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他的小娘子好像受到了惊吓,躲在他的怀里寻求安全。可是在那短短的一盏茶时间里,陆清漪到底经历了什么,以至于这般没有安全感。 而且,她的不安似乎,是来自于——他。 是因为他受伤了?不,他的小娘子一向坚强自立,不可能因为这小小的伤就哭成这样。 “别怕,为夫在这,清儿有什么事都可以告诉我。”他只好尽量以轻声安抚,手搭在她后脑上,有一下没一下的顺着。 陆清漪摇头,焦急又茫然地埋在他胸前,她很想立刻就想出解决的办法,然而她现在头脑一片混乱,满脑子全是赵珩渊感染了! “相公,呜……”陆清漪甫开口就忍不住心酸,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酸涩又浮上心头。她忍了又忍,口中泄出几丝呜咽。 感受到怀里的人儿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赵珩渊看在怀里实在是心疼不已,却又无从下手,只好细细的吻着她的发丝。 “清儿,没关系的,哭出来也可以,在我面前你无须隐藏自己的情绪。”他捧起她的脸,见她一张小脸哭的通红,更加心疼了,恨不得把她眼里的泪水都吻回去。 陆清漪闻言紧紧环抱着赵珩渊,在他的细声轻语呢喃下,努力了几次,最后发狠咬了一下口中的嫩肉,才终于可以完整说出一句话:“我好怕……我不想你离开我……” “离开?到底怎……”赵珩渊惊诧,这话是从何说起,他从未想过离开陆清漪。 赵珩渊愕然于陆清漪的话,仔细把进医馆后的事情回想了一番,很快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终于明白当时盘旋在心头的不安来自何处了。 第420章 不哭了,好吗 当初看见张成用手指喂老鼠,以及一脸病容的时候就该想到的,只是他不是大夫,以为张成只是身体虚弱,没成想…… 一时间,赵珩渊也不知该说什么,自己尚且感到震惊,陆清漪想必比他还要难过。 “张成染病了是吗。”赵珩渊肯定的说。 陆清漪闷闷的嗯一声,又咬了口脸颊肉,才把眼中的酸涩逼回去:“他病的很严重,淋巴全肿了,还在低烧。” 说到后面,她的嗓音在发颤,光是想到赵珩渊身上每一个伤口都沾到了张成的血,她就觉得呼吸困难,脑袋嗡嗡作响。 她下意识用力攥着赵珩渊的衣服,近乎祈祷一般不断重复:“没事的,会没事的,我一定会想到办法的,我、我、我已经救了很多人,我对鼠疫也有很多研究,我……” 她像是保证一样,不停道:“一定不会有事的,我可以的,我……”却像是个溺水的人一样,紧紧攀着赵珩渊,仿佛他下一秒就会消失一样。 感受到怀里的人儿呼吸又乱了,赵珩渊干脆一把抱起,带着她让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拇指轻轻覆在她不断张合的唇瓣上,温柔的嘘道。 “清儿,看着我。” 陆清漪抬起发红的双眸,刚对上赵珩渊的眼睛,就觉得眼前浮起一片雾气,把赵珩渊的渲染的模糊起来。她慌忙想伸手擦拭,就感觉到赵珩渊带着茧子的手指拂过她的眼睛,滚烫的让她呼吸一颤。 赵珩渊温柔仔细地把陆清漪的泪珠都拭去,想要低头吻吻那令他魂牵梦绕的红唇,却又在低头瞬间想起自己现在的处境,不由得轻叹一声,别过头去。 “为夫相信你。”赵珩渊摸摸她的头。 诚然,在知道自己被感染后他也有过片刻失神,甚至在难以相信的同时还感到愤怒。愤怒天道不公,在他好不容易遇上一个想要相伴守护一生的爱人后,居然残忍的想要夺去。 可是他并非一个容易被命运打败的人,从前如此,今后亦如此。更何况他现在身边还有一个陆清漪,他聪明又善良的小娘子。他是无论如何都绝对不会屈服于病魔的! 况且,赵珩渊相信,陆清漪一定会治好他的病的,他相信,陆清漪有这个能力,也愿意把自己全身心的交给她。 “不哭了,好吗?”赵珩渊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看着她湿漉漉的眼睛,终是有些忍不住,低头在脸颊上亲了一口。 才说:“为夫是因为有清儿在,所以心里感到很安心。”他抓着陆清漪的手,贴在自己的胸口上。 掌心下,是赵珩渊平稳又沉重的心跳,一下,一下的撞在她的手心上,擂鼓一样传达着他的安心。没有不安,没有担心,只有对她的信赖。 刹那间,陆清漪便又是眼眶一热,却不是因为难过,而是因为赵珩渊全身心的信赖像一片暖洋,把她包裹在其中,把她胸口的不安一辄又一辄的抚平了去。 陆清漪眨了眨眼睛,眼眶中最后一滴泪珠倏地落下,掉在赵珩渊的大手上,烫的他心脏一抽,却见陆清漪勉强对他露出了一个笑容。她的眼睫上还晕染着湿意,因为大哭眼眶红肿眼角发红,但是眼里已经多了几分坚强。 赵珩渊知道,他那个坚强的小娘子又回来了。 “对不起,我失态了。”陆清漪抓着赵珩渊的手,贴在脸边,小声道歉。 她身为一个医生没好好安抚病人就算了,竟反过来制造恐慌,最后还要病人安慰她,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赵珩渊却不以为意,因为那代表陆清漪十分在意他,不过哭就算了,他心疼。 “清儿只要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事,为夫都会在你身边就好。没有什么事是不能一起解决的。”这段日子实在发生太多事了,想起之前陆清漪崩溃的日子,赵珩渊依旧觉得心疼。 他再也不希望陆清漪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哭,也不想看见她一个人无助的样子。他想,就算最后逃不过一死,他也要让陆清漪知道,即便他不在了,她也不会是孤单一个人,他会一直在她身边。 大约是赵珩渊给了陆清漪莫大的信心,畅快淋漓哭过一场后,陆清漪觉得胸口压着的难过和害怕都驱散不少。脑袋放空,就难免胡思乱想起来。 “唉,总觉得这段时间还蛮多灾多难的。”她不由感叹道。 赵珩渊闻言也忍不住笑起来。 是啊,似乎从他回来后就没个消停,不知不觉一晃眼都要过年了。 赵珩渊又想到,当初在路上,他便想着要怎么跟陆清漪水到渠成的洞房,结果这一来二去的,直到现在都还没把人吃到嘴里。有时候赵珩渊都觉得有些委屈自己的小/弟弟了,要知道多少次他得用尽所有的意志力才不至于把陆清漪扑倒吃干抹净。 想到这,赵珩渊忧愁的喟叹口气。 陆清漪误以为他担心自己的病,忙用力抱住赵珩渊的腰,柔声安抚:“没事的,我一定会治好你的。” 她紧张兮兮的样子取悦了赵珩渊,也是为了让陆清漪不再在他的病上太过担心,赵珩渊忍不住打趣:“为夫叹气的不是这事。” “那,你为什么叹气。”陆清漪乖乖走近赵珩渊的陷阱。 “为夫只是想到——”他故意凑到陆清漪耳边,低声轻喃,“不知何时才能与清儿洞房。” 低沉性感的嗓音带着他自己都没发现的引/诱飘进陆清漪敏感的耳朵里,酥的陆清漪不由自主一颤,身子顿时就软了几分,软软的倚着赵珩渊。 当手臂贴上他曲线分明,健壮的肌肉时,她的脸蛋倏然一红,掩都掩不住。 “你……我……”陆清漪被逗得害羞不已。 她前世来自开放的社会,却是因为忙于学业没有谈恋爱,对于爱情也是懵懂不知。虽然嫁人后思想变得开放不少,甚至时不时会故意撩一下赵珩渊,私底下,咳咳,自然也想过不少洞房的事。可到底没好意思说出口啊!! 怎知这男人,倒是把她一直肖想着的话给说出来了。 第421章 永远不会厌倦你 娇羞不已的陆清漪被赵珩渊撩的脸上发烫,一向伶牙俐齿的她竟是被挑/逗得哑口无言,只能紧紧闭上双眼,可是轻轻颤抖的眼睫却出卖了她的心情。 这种情况下,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真真叫她为难啊! 陆清漪一紧张,呼吸就变得凌乱起来,温热的气息喷在赵珩渊的手臂上,却像是喷在了赵珩渊的心脏一般,撩人而不自知,连带着他的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 他低头瞧着怀里的人儿,因害羞染上了红晕的脸颊,如蜜桃一般粉红,看着实在是诱人得紧,仿佛在对他做出快来品尝的邀请。 赵珩渊便也跟着呼吸紊乱起来,双臂不自觉地收紧,把已经软了的陆清漪给揉进了怀里,滚烫的热量贴着衣服传递给了彼此,烧的陆清漪的皮肤也跟着火热起来。 “清儿……”含着情意的声音贴着陆清漪的耳朵响起。 陆清漪身子骨一酥,只觉整个人都被他喊得晕乎乎起来。她羞答答地抬起头,湿漉漉的眸子一下抓住了赵珩渊的呼吸,陆清漪都能感觉到从他身上迸发出的压迫,像是要把她紧紧缠住了一般。 情不自禁的,陆清漪被他引得忘了羞怯,双手攀上他的脖子,试图再贴近他一点点。已然几日没有耳鬓厮磨,陆清漪也是怪想念的。 然而,就在她快要得逞之际,一只温热的掌心挡住了陆清漪的动作。随即,一个轻柔的吻印在了她额头上。 陆清漪眨巴了下眼睛:“……”这位兄台,你很破坏气氛诶! 陆清漪半是不解半是不满地抬眸,就见赵珩渊一脸泰然的回看她,表面十分冷静,要不是眼里的情/欲还没消散,陆清漪还真要怀疑他是不是不行了! 她欲/求不满的嗔怪他一眼:“相公这么快对我感到厌倦了吗?” 话是这么说,但那双恼怒的眸子却暗示着,你要是刚说是,看我不打死你的意思。 赵珩渊见状不由一笑,安抚一般摸了摸她的脸颊,好声好气道:“为夫永远不会厌倦你。” “那你……” 陆清漪的责问还没问出,就听赵珩渊无奈道:“现在不是时候。” 陆清漪反应慢半拍的想起,赵珩渊被感染了病毒,而且他现在浑身都是伤,指不定方才她哭闹的时候还不小心碰到他的伤口,也不知道弄疼他没,不由脸蛋一红。 擦,这不是趁人之危吗,人家都伤的浑身是血了,她居然还有心思在这调/情。 想到这,陆清漪简直是羞到只差挖个坑把自己给埋起来。 她羞愧难忍的把头埋进赵珩渊的胸前,在见到衣服上的血迹后,小心避开了他身上的伤口。想想又伸手拨开被利刃划破的衣服,想要检查他的伤口。 就在陆清漪终于难得的想起自己医生的身份的时候,赵珩渊却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按住了她在他身上为非作歹,啊不,尽责的手,不自在的清了清喉咙。 “清儿不必担心,伤口都处理过了。”耳尖却红了红。 陆清漪本就没有多想,只是下意识想要看一下伤口怎么样,倒是听的他的话后,难得开窍的看他一眼,毫不意外瞥见他微微红起来的耳尖,忍不住细细偷笑起来。 “笑什么?” 感受到陆清漪逐渐愉快起来的情绪,赵珩渊顺着她的笑声问道,视线触及她嫩白的耳朵后,伸手用指腹轻轻摩挲,引得陆清漪缩了缩,再也无法假装,轻笑起来。 “别弄,好痒。”她瑟缩着躲赵珩渊的手指,却没意识到自己反而躲进了赵珩渊的怀里。 感受到怀里的扭动,赵珩渊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邪火一下子又窜了起来。他的眸子渐渐暗了起来,陆清漪却犹不自知,挂在他身上呵呵的笑着。 赵珩渊无奈的暗叹口气,闻着鼻间从她身上传来的馨香,来回深呼吸几次,绷的肌肉都硬/起来,额上青筋凸/起,还是压不下去心头的臆念。 不由得勾起一抹苦笑:“清儿。” “嗯?” “为夫要出去冷静一下。” “哈?”陆清漪迷惑? 就感觉身子一个腾空,然后被放置于凳子上,紧接着眼前一花,赵珩渊落跑似的丢下她,出门去了…… 陆清漪:“……”她是错过什么了吗?为什么她男人被吓跑了??? 赵珩渊这一走顺便带走了一室的旖旎,不大的房间瞬间空阔不少。陆清漪支着下巴,回想着方才的一幕幕,傻傻的笑了起来。 “真奇怪,心情好像变得没那么沉重了。” 虽然她依旧很担心赵珩渊的病,可是只要还有一丝希望,她都不能先自乱阵脚,否则赵珩渊又该多么彷徨呢!现在的她,更应该发挥她的所长,若是连自己重视的人都救不回来,那她算什么神医! 等赵珩渊回来的时候,陆清漪已经给自己打足了气,连带着神采都精神奕奕起来。赵珩渊见此心下一松,知道自己可爱的小娘子又回来了。 他走到陆清漪身边,这一回没敢再抱她,免得引火上身,但还是在陆清漪的对面坐下。即便两人隔着一只手的距离,这样对视着,也让他觉得满心欢喜。 “那么现下这样的情况,为夫应该可以搬来与清儿同住一个医馆了吧。”本以为赵珩渊要说什么,没想到开口第一句却是搬过来。 目前赵珩渊还没完全确诊是不是得了鼠疫,但未免传染,赵珩渊的确是要先住进医馆。只是…… 陆清漪狐疑的打量赵珩渊,为何她觉得赵珩渊似乎很期待住进医馆,而且心情很不错。是她的错觉吗? 她还没想明白,就又听赵珩渊说:“但是按照清儿此前说的,从今日起为了避免传染,我们不能有太亲密的接触,不能抱也不能睡同一张床。所以为夫会和其他病人住在一起。” 陆清漪闻言愣愣地张了张嘴。 赵珩渊像是没看到她的表情,又继续说:“也不能共用一个杯子,不能同桌吃饭,为夫都记得的,也会好好遵守。” 陆清漪:“……”她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吗? 这些话,正是前段时间陆清漪染上鼠疫后,为了拒绝赵珩渊的接触,不断提醒赵珩渊的。没想到有朝一日竟让他还了回来,真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第422章 不稳定因素 陆清漪很郁闷,听着对面的赵珩渊把她之前说过的话一字不漏的还了回来,整个人像被暴雨打湿的花骨朵一样,都蔫了。 “相公~”她忙讨好的撒娇,求饶的让赵珩渊不要再调侃她了。 赵珩渊到底对自己的小娘子狠心不起来,一听她求饶,就把到嘴的调侃给抛之脑后。只是难得见到陆清漪兀自懊恼的样子,就想要再逗上一逗。 “现在清儿知道当初为夫的心情了吧。”赵珩渊委委屈屈的控诉一番。 陆清漪张了张嘴想要为自己辩驳几句,脑海里却闪过夜幕下,微弱的烛光中,赵珩渊那柔和了几分的面部线条,沉静如水的眸光,还有投在地上的身影。 那段时间为了陪她度过低沉的情绪,赵珩渊每夜都爬墙进来。当时天那么冷,整日整日的下雪,他却一点都没抱怨,每次都是等她睡着后就回去。多亏他的存在,陆清漪在那些日子里才能毫无杂念,安稳的睡觉。 每次回想的时候,陆清漪既是觉得甜蜜,又觉得感动,但大多时候还是心疼。偏生被心疼的当事人一点都不自觉,不自知,怎能让她不郁闷呢。 不过当初若是知道赵珩渊有朝一日也会染上鼠疫,陆清漪肯定舍不得把他拒之门外,平白烧了那么多相处的时光。 大约是都想到这一层去了,赵珩渊和陆清漪相视一眼,同时笑了。 “这算不算得上是有缘呢?”陆清漪打趣道。 赵珩渊还真认真思索了一番,又认真的回答:“自是有缘分的。” 否则你我怎会相遇呢。 陆清漪沉溺在他深邃的眸光中,只觉得多日来的思念得到了释放。 要住进医馆,赵珩渊少不得回去收拾衣裳。趁着这个时间,陆清漪忙着去张罗张成的事。 鉴于王宁这个不稳定因素的存在,加上已经见识过他的厉害,陆清漪可不敢就这么把他放在医馆里。否则王宁一个反社会发作,馆中所有人都得跟着陪葬。 只是要怎么安置张成还真是个问题,单独收拾一间出来是必不可少的,不说陆清漪敢不敢让人跟他住,有没有人愿意住一块还是问题呢! “小娘子,房间收拾出来了,现在要怎么办?”二白站在药房外往里探头。 陆清漪正好刚找到一本坊间野医的医书在看,闻言抬起头,苦恼地咬了咬口中脸颊肉。 赵珩渊临走前曾和她提及,王宁力气很大,估计只是把人捆起来不太可靠,若是让他挣脱开来,那就麻烦了。 张成染上鼠疫,须得每日观察服药,医童们没有习过武,要是在照顾张成期间遇上王宁的人格,也会吃亏。但,总是绑着也不现实呀。 她低头看着手上的医书,手指无意识在桌面敲击。 陆清漪记得前世精神病院里,为了对付失控的精神病人,通常会给他们打镇静剂。但这个时代没有镇静剂,折衷选择安眠药也是不错的,这也是她翻找医书找蒙汗药配方的缘故。 然而百密都会有一疏,万一恰巧蒙汗药失效,又撞上王宁的人格出来活动,那场面,陆清漪是想都不敢想。 陆清漪烦躁地压了压额角,第一次觉得看见精神分裂病人也不是一件令人兴奋的事,尤其她还不是精神病医生。 “他的情况怎样?”对于怎么处理张成,陆清漪暂时还没有头绪,倒是想起张成被送来已经一个时辰了,也不知怎么样了。 二白说:“还没醒,林郎中检查过了,除了手臂上的刀伤比较深还有蝴蝶骨骨折外,他身上其他的伤都不是很重。” 伤势不危及性命倒是省了他们许多功夫,也算是一堆坏消息中的好消息了。 “对了,张成的事不要在馆中宣扬,你们应该明白的吧。” “放心小娘子。”二白咧嘴一笑,“林郎中和唐郎中一早就吩咐过医馆中的人注意,就连陈大夫我们都隐瞒了下来。” “聪明。”陆清漪笑着对他比了个大拇指。 不是她在对待张成的事上太过谨慎。毕竟对于这儿的人来说,张成可不是精神病人,而是一个被恶鬼缠身的可怜人。若是馆中的病人知道张成住在这里,少不得要引起争议。 “不过……”二白抓了抓脑袋,疑惑的说,“很奇怪的是,他竟然昏迷到现在都还没醒,林郎中也说不太对劲。” 方才赵相公特意去跟他们说张成如果醒来可能会很麻烦,让他们最好不要弄醒他,因此二白他们也不敢拍醒张成。只是一直昏迷不醒的话,多少会担心是不是身体出了问题。 “还没醒啊……”陆清漪闻言皱了皱眉,同样纠结起来。 她还没想到该怎么安置张成呢,真是忧愁。 “我先去看看张成吧。”陆清漪站起来,顺手把手里的野医书递给二白,“让唐郎中弄些蒙汗药出来吧,说不定会用上。” 二白接过医书:“好的,我现在就去。” ***** 安置张成的房间在后院屋子中最的最角落,屋子不大,仅能容纳一张床和一张桌子。 实际上这个地方原先是一块空地,后来因为馆中房间太少,村民自发砌了这么一个地方出来,又给装上了木门,摆了床、桌子和凳子,才弄出来这么一个小房间。由于位置偏僻,一般人很难注意到。 穿过小廊,陆清漪也是找了一会才看到那个小小的房间。房门被大锁锁上了,林郎中特意唤了个比较壮硕的医童守在门口,可谓是十分用心了。 陆清漪朝对方笑笑,问:“还没醒是吗?” 名叫大东的医童点点头:“没有动静,小娘子要进去瞧瞧吗?” “嗯。”陆清漪想了想,点头。 大东十分尽责,把门打开后并没有跟着陆清漪进去,而是继续站在门口守着,只是跟陆清漪说,有事喊他就可以。 陆清漪慢步走近,在距离张成约三步之遥的地方停下,仔细打量着眼前的被五花大绑着的人。 与她想象中一样,张成瘦弱的很,脸色也很苍白,眼底下厚厚的黑青,看得出休息的不好。 也对,每天都有不同的人格跑出来享用身体,白天黑夜不间断的折腾,就算是神仙都受不住吧。 第423章 我选择的人 令人意外的是,张成虽然精神状态不好,可在这样的环境下,却把自己打理的很好。至少头发没有乱糟糟的结成一块块,胡子看起来也是隔三差五就会整理,是个讲究卫生的人。 陆清漪便想起不知在哪看到过,说精神分裂者通常都伴随着一定的强迫症,或许张成的强迫症是洁癖也不一定。 她小心翼翼地蹲下,发现张成身上的衣裳都被换掉了,应是林郎中他们在检查的时候顺手换了去烧掉,瘟疫时期,病人相关的东西都要焚烧处理。 昏迷了的张成虽然失去了神志,不过梦里似乎并不平静,他的眉头微皱,干的起了皮的嘴巴抿着,似乎正在经历着什么难受的事情。陆清漪的视线落在他因为瘦而显得特别大的颧骨上,上面有一片淤青,应是打斗的时候被揍了一拳。 一想到打架,陆清漪便忍不住对着他愤怒,虽然感染病毒给赵珩渊不是张成做的,可她就是觉得生气。方才她已经打听过了,王宁是故意的,他本就知道自己染上鼠疫,却还故意割伤自己,就为了把病传染给赵珩渊。 真是个疯子! 陆清漪气的捏紧了拳头。 正打量着的时候,陆清漪听到外头传来铁链相撞发出的声音,被吸引的抬起头,就见黄昏下,赵珩渊的身影大步走了,他的手里抓着一堆铁链,随着他的步伐发出叮铃当啷的声音。 待他走近,陆清漪这才发现,那些铁链的前端各自有一个小指宽的铁环,那样式,怎么看都像是衙门中才会使用的镣铐。 “相公,这是?” “我去了趟驿馆取来的。” 陆清漪诧异,她倒是不知道驿馆居然还有这种东西,那地方不是让传递公文的人中途休息、换马的地方,或者给远来到访的贵客歇息的地儿吗? 或是看出了她的疑惑,赵珩渊便拆开手上的镣铐,边道:“驿馆除了提供方便外,也设有小牢房,专门关押一些流放的犯人或者移送的犯人。” 原来如此,陆清漪恍然——倒是她孤陋寡闻了。 看着赵珩渊熟练地给张成上镣铐,又把铁链牢牢固定在墙面,陆清漪心头又浮起一丝疑惑。不过她没有问出口,只是在赵珩渊站直后,掏出手帕给他拭去额头的薄汗。 “辛苦你了相公。” 赵珩渊摇头。 辛苦倒是说不上,要把张成放在陆清漪周遭,赵珩渊心底也是放心不下,自然是要万事做好准备的。 陆清漪不知他所想,只是想到赵珩渊身上大大小小的伤,还特意跑去驿馆拿镣铐,更是心疼他了。 “你身上还有伤,要注意多休息才是。”她忍不住道,语气里是自己都没察觉的难受。 赵珩渊笑着摸了摸她的头,知道陆清漪又是在心疼他,便顺着她的话说:“嗯,此事后,为夫怕是要休息一段时间了。清儿可会觉得为夫没用,只能依赖清儿你。” “才不呢,我相公是最能干的人了!”陆清漪大声反驳,吼完才发现自己神经过敏了,不由有些羞赧,但还是认真道,“我知道相公你为大家做了许多事,只是你从不说而已。而且,你也没有依赖我。” 是她,一直依赖着他才对。 其实陆清漪时常忍不住想,当初假如嫁的人不是赵珩渊,而是一个跟陆父一般的庄稼人,婚后只能在家相夫教子。她又是个不太安分,有着前世记忆的人。说不定一个忍受不住,要么被休,要么郁郁而终都有可能,断不会有现在这样的成就。 这一切,都是因为有赵珩渊一直在她身边支持她,包容她,还有守护着她。他默默的用他的行动,为她撑起了一片天。 有件事陆清漪没有告诉赵珩渊,她总觉得自己现在拥有的一切像是一场梦,每当她开始展望两人的未来,便会不由自主的感到彷徨和不安。 陆清漪自己心里也明白,赵珩渊若是没有守在她身边的话,说不定混的更好。而不是像现在,为了配合她,只能跟随她的脚步走。 想到这,陆清漪严肃地抓过赵珩渊的手,神色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你是我选择的人,即便将来有许多未知,我都会和你在一起,不管是你陪着我,或是我陪着你,我也都不会后悔,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 她顿了顿,艰难道:“我知道相公并非凡人,只是因为我……” 是的,虽然不想承认,但陆清漪明白,她在拖累他。一想到这,她就觉得心里一揪一揪的生疼,十分难受。 她又漫无天际的想到,自从瘟疫封村后,她就变得多愁善感起来。这些原本都被她压抑着,不想在知道赵珩渊感染后,缠绕心头的烦郁就像蔓藤一样,张牙舞爪地叫嚣着要冲破身体。 唉,她无声叹口气,面容戚戚。 赵珩渊却在她说出你是我选择的人的时候就怔住了,尤其当她说到不会后悔时,赵珩渊只觉得一股喜悦从胸口蔓延至四肢百骸,像是清风拂过柳叶,他的世界突然就舒畅起来。 以至于赵珩渊没有发现陆清漪正在偷偷的难过,他喜悦地反手握住陆清漪,漆黑的眸子闪着光芒:“是因为你,但为夫是甘之如饴。” 然后望着陆清漪雪白的耳垂,他忍了忍,喟叹一声,最终没有把小娘子抱进怀里,只是把手搭在她腰上,微微用力:“只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清儿亦是我选择的人,为夫从不后悔。” 陆清漪心中一动,觉得胸口被赵珩渊塞进了好几团棉花糖,又甜又软。 是啊,比起自己的慢热,当初率先对彼此伸出手的就是赵珩渊。是他,先选择了她,才把两人紧紧的绑在了一起。 赵珩渊没有过多的甜言蜜语,只是短短一句话,就拨开了那些缠绕着陆清漪的蔓藤,把她从哀愁中解放了出来,走到了她的面前。 突然间,陆清漪就不难过了。不管过去如何,她现在能确定的是,赵珩渊的将来都会有她。就算依赖又如何呢,能互相依赖才能永远在一起啊! 第424章 吞噬主人格 陆清漪的哀伤说来就来,说走也是赵珩渊一句话就给挥走了。她被赵珩渊哄得身心舒畅,整个人都神采飞扬起来,也就终于有心思应付张成了。 抓张成的经过陆清漪只是粗略从医童嘴中听了听,具体的还是要赵珩渊与她分说。赵珩渊仔细的说了一遍,只是忽略了王宁这个人格对他做的事。 陆清漪又怎会察觉不出赵珩渊不希望自己纠结于他感染的事,所以也故意没仔细探问他受伤的过程,倒是对于赵珩渊说的一件事提起了兴致。 “相公说,你听到过他们几个对话?”陆清漪口中的他们指的是张成身体里的几个人格。 赵珩渊被陆清漪这么一问也是有些不确定起来,他仔细回想了一下,点头:“不错,可是有不对劲之处。” 老实说,当时听见张成用不同的声音语气互相交流的时候,赵珩渊只觉得毛骨悚然,浑身都不舒服。在那一刻,他还真觉得张成是被鬼上身了。不过此刻瞧陆清漪的反应,似乎也是有理可寻的。 便听陆清漪说:“是有些不对,但我自己也不是很确定。” 她挠了挠脸颊,颇为不好意思:“我对精神分裂了解的不多,只知道个大概,印象中,人格是不可能直接交流的。但如果真如相公所言,那么张成应该很危险。” 赵珩渊迷惑了:“我记得清儿说过,人格是不会伤害本体的。” 陆清漪颔首:“一般来说是这样,本体分裂出的这些人格都是为了减缓本体承载的痛苦。可是假如本体太过依赖人格,人格占据本体时间过长,人格就会产生更多的意识。” 知道自己的话过于天马行空,陆清漪担心赵珩渊听不懂,便引导他:“这么说吧,相公还记得我与你说过,每个人格都有自己的思想和记忆吧。” 赵珩渊点头。 陆清漪说:“大多数人格的潜意识都是为本体服务,可是一旦人格逐渐拥有自己的意识,想要的东西多了,那么他们就会慢慢的想要拥有更多自己的时间。他们的时间本就是占据身体得来的,所以有了欲/望的人格为了得到身体,就会压制本体的人格。” “清儿的意思是说,假如这些人格想要掌握主导权,那么相应的,张成支配身体的时间就会变少。” “不错。”陆清漪笑了,赵珩渊果然聪明,一下就理解到她的意思。而且赵珩渊不仅理解了,还懂得举一反三。 “清儿担心的是,张成另外几个人格比主人格还要强大了?” 陆清漪点头,确实有些愁:“人格间互相交流是非常罕见的,我从未真正见过。” 也不能这么说,活了两世的陆清漪其实也是头一回瞧见活生生的精神分裂病人。好在表面理论她也是听说过的,也知道普通人格是做不到当面交流。赵珩渊的这一发现与其说是个新例子,实际上是令她更愁。 “我以前看电视、不,我是说我以前听说,假如主人格的意识不够强大,迟早会被次人格吞噬,至于被哪个人格吞噬取决于身体里哪个次人格更强大。一般而言,我们是不主张让次人格掌握本体的,因为到底是分裂出来的人格,这些人格……都十分不稳定。” 就比如王宁吧,若是让他占据了身体的控制,那么按照他残暴的性格,会有很多人死在他手下,简言之,这是一个炸弹一般的反社会存在。 可是张成现在的情况就是,他身体里的次人格明显精神力已经比主人格还要强大了,甚至可以互相交流,长此以往下去,张成这个主人格消失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赵珩渊顺着陆清漪的话回想,算计了一番后,发现张成拥有的时间的确很少,几乎都被其他次人格剥夺了一大半。赵珩渊甚至想,假如不是张成身体过于虚弱,说不定那些次人格会没日没夜的相互占/有这具身体。 这么一想,张成还真的是十分可怜,年幼的经历让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痛楚。还没从炼狱里脱身,就又被身体里的那些人格操纵。也不知他是否有一天是做过自己。 “清儿想帮张成?”赵珩渊看的出,张成这个病不好治,光是听到的信息,他都觉得特别折腾。所以私心的,他不愿陆清漪在这些事情上费神。 陆清漪茫然地摇了摇头,她倒是没想那么多,她所学专业不在此,对于张成是能帮就帮,不能帮也只能任他这么活了。这么想是挺残忍,只是前世科技发达,精神病人都尚且无法治愈,她一个光知道表面的人,能做什么。 “我不精于此道,现在能做的也就是先治他身上的病了。” 赵珩渊便是松口气。 他是不愿陆清漪劳神,但也不会主动劝说,他想给予陆清漪足够的自由。 两人说完张成的事就各自沉默下来,赵珩渊这才有时间好好打量自己的小娘子。 自从他出远门,两人分开了几月,好不容易养起来的肉肉都在各种磨难中给消耗掉了。大病一场后的陆清漪整个人都瘦了不少,仅仅比当初两人相遇时好一些而已。 这些时日,每次看见陆清漪,她的眼底总是有一片黑青,看在赵珩渊眼里更加心疼。 “最近又没睡好?”他伸出手想要触碰陆清漪,随即想起自己现在还是少接触别人的好,就又放下。 本以为正在走神的陆清漪没有发现他的小动作,不想他刚把手收回,陆清漪就抓过他的手,五指收拢,试图把他的大手给包裹住。 “当初你可是对我又抱又摸的,现在想要甩开我,想都不要想!”陆清漪狠狠道。 赵珩渊抬眸,入目就是她明亮又倔强的眼睛,她的嘴巴微撅,话说的坚定,脸上却神情忐忑,似是怕赵珩渊会甩开她的手一般。 见状,赵珩渊的心便是软的一塌糊涂,如何说的出违心又难听的话来呢。 闪着笑意的眼睛一弯,低沉又沙哑的声音落在陆清漪的耳边:“我的娘子,为夫永远都不会想要甩开你的。” 第425章 初见的她 虽然陆清漪一早就给自己做了不少心理建设,也知道赵珩渊被感染的机率很高,可真当赵珩渊开始发病的时候,陆清漪只觉得自己一颗心都要搅碎了。 在赵珩渊搬进医馆的第三天,他开始低烧,不到半日就变成了高烧。陆清漪花了整整一天才让他退烧了一些,但身子依旧在发烫。而从那时候起,赵珩渊昏睡的时间比清醒还要多。 是夜,陆清漪从张成的房里出来,仔细消毒过后,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到赵珩渊的屋里。 张成身份特殊,虽然陆清漪跟接触过他的郎中解释过张成没有鬼上身,但是根深蒂固于他们心中的神鬼论还是让他们不敢接近张成。因此张成的治疗就落到了陆清漪和比较大胆的二白身上。 赵珩渊因为发烧还在昏睡,短短几日,他就虚弱到下床走几步都头晕,因为持续发烧的缘故,他大部分时间都只能躺在床上。想到前几日还意气风发的男人,陆清漪心脏又是一阵抽痛。 她进去的时候动作刻意放轻,摸索着在桌上点了一盏蜡烛。蜡烛的烛光微弱,只照亮了一小片空地,但也足够了。 陆清漪小心来到床边,赵珩渊还在沉睡,因为身体不舒服的缘故,他的呼吸很重,眉头不舒服地皱着。病魔让他唇色微白,干裂出一道道沟壑。 陆清漪找来一条干净的手帕,盛了杯水,一点点润湿赵珩渊的唇。 做完这些,陆清漪疲惫地靠在床柱边,明明头脑昏沉,却毫无睡意。她呆呆的望着床上的人,心中浮起一波又一波酸涩。 陆清漪突然想到,当初她染病的时候,赵珩渊坐在她床边的时候,是不是也跟她一样,无助又害怕。 “相公,你要快些好起来啊。”她轻声低喃,手拉着床被,权当做是在拉着赵珩渊。 深夜的时候,赵珩渊醒来了一次,当时房里的蜡烛已经快要燃尽,烛光微弱的颤抖着,竭尽全力的燃烧着所剩不多的生命,延缓着世界进入黑暗。 赵珩渊转过头,便见陆清漪靠着床柱迷迷糊糊的睡着。她背对着光,整张脸埋在黑暗中,只露出小巧的下颌。大概是因为睡姿不正确,她显得很不舒服,嘴唇微微抿着。 赵珩渊半撑起身子,想要和往常一样把人抱到床上。然而还没坐直,就发现自己浑身酸软不已,就连撑起身子这个动作做起来都很艰难。 赵珩渊只好安生地躺了回去,视线却无法从陆清漪身上挪开。他的小娘子显然是累极,竟连他翻身都没惊醒。赵珩渊叹口气,手指隔空描绘着陆清漪的脸庞。 是从什么时候起,他发现自己对陆清漪的心意了。 赵珩渊还记得第一次见到陆清漪的感受,那时,对于他而言,陆清漪只是他顺手搭救的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百姓而已,一如他以往做的那样,没什么特别。 第二次见面,陆清漪狼狈地跑到他面前求他救她。赵珩渊记得,那个时候他其实是不愿的,黑夜,孤男寡女的,不管是对陆清漪还是他来说都很不利。 可是鬼使神差的,在看见她眼中拼命求生的意志时,赵珩渊被触动了。本打定绝对不会伸手的他,却在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把人抱起。 当时陆清漪还有神志,抓着他的衣服说去柴房躲,赵珩渊又再一次被触动了。他不由对陆清漪感到好奇,觉着她与一般村女不一样。不过也仅此而已。 他毫无怜惜之意,直接就把还在跟药效对抗的陆清漪给丢到了池塘中,他觉着这样解掉药效是最好的,就算是着凉了,也好过独自煎熬。 当时赵珩渊其实还没走远,理智告诉他自己,把人丢池水里降温是最好的。可终究还是抵不过心中的惦记,担心陆清漪泡着泡着昏在水中平白丢了性命。便在不远的地方寻了个位置坐下,晒着月亮揪地上的青草。 却没想到,从被救后,一直隐忍着没掉泪的陆清漪,在以为他走之后,小声的躲在大树下哭了起来。 为了不被发现而刻意压抑着的细细的呜咽声,像是小猫的爪子,一下一下挠在了他心脏上,让对生活已经失去了热情的赵珩渊心中泛起了涟漪。 赵珩渊自己都没发现,他在那个时候就对陆清漪在意起来,才会在陆清漪小声怯怯说想要留下来避祸的时候,没做思考就答应了。换做以前的他,只会觉得不妥和不愿。 之后让赵珩渊更加惊讶的是,明明家中多了一个女子,他竟一点都不觉得别扭,生活就像之前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若要真说有什么改变的话,大概是每次回到山上,都会有人煮好饭等他,夜了也会有一盏灯在门口亮着。 而且……赵珩渊其实有些不好意思说,那段时间,他甚至已经开始想着给陆清漪添置些东西,好让她能住的舒服些。 那时候,两人都十分默契没有提到离开的话。赵珩渊不知陆清漪是怎么想的,他没开口只是因为不想提起。当时他告诉自己,他这么做只是单纯的想庇护这个可怜的姑娘。 直到新婚当天,他揭下红盖头,看见红盖头下那张娇羞的脸时,赵珩渊才后知后觉意识到,所有自认为的说辞,其实都是借口。 婚后的生活对于赵珩渊来说有了细小的变化,大部分在之前和陆清漪相处的时候就已经感受过,但还是有许多令他感到愉悦的事情。他会无意识追随着陆清漪的身影,就算只是看她皱着眉头算计生活上的零碎事情,都让他赏心悦目。 在这些大大小小的琐事中,最令他感到愉悦的是每晚屋里点着的暖光,早晨起来细细的炊烟,院中飘荡着的皂角香,以及那个曼妙,总是一脸灿烂笑容的人儿。 每当潜伏在山中,只要想到家中等着他回去的陆清漪,赵珩渊便会觉得那被风霜侵袭的沧桑的一颗心化成了绕指柔。这是他第一次意识到,有等候他回归的家人,能有一人牵挂原来是这样美好的滋味。 第426章 一辈子很长,也很短 从前,赵珩渊其实觉得,心上有所牵挂是可悲的,那会成为自己的软肋,成为亲手送给敌人的武器。他甚至有时候还很庆幸,庆幸自己对男女之情的淡薄,才让他在战场上战无不胜。 是什么时候喜欢陆清漪的呢? 当出远门的赵珩渊,望着窗外一幕幕飞掠过的绿林,突然想到的。但是很快,赵珩渊就回忆出自己确认喜欢陆清漪的那一刹那。 实际上,每次回想到那一幕,赵珩渊心中除了腾起的滔天怒意外,更多的是后怕。他堂堂一个七尺男儿,征战沙场这么多年,头一回感受到浑身发凉的恐惧。 “那时候,我真的很怕失去你。”赵珩渊望着已经彻底陷入黑暗,被黑暗包裹着的陆清漪,低声诉说自己的心情。 赵珩渊到现在还记得,当时飞扑过来的身影,眼前晕染了的血红,不断浸湿掌心的粘稠感。呛鼻的铁锈味,夹杂着陆清漪身上淡淡的馨香,冲击着他整个人。 当时如果不是陆清漪阻止,赵珩渊知道,自己一定会把在场所有人全部杀光,任何直接或者间接伤到她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那是他第一次发现,原来他也会毫无理智,毫无原则的对待一件事。 实际上赵珩渊心里很清楚,伤陆清漪的那一刀不是特别致命,可他就是吓得失去了判断力,甚至好几回夜里,他都梦见刺伤陆清漪的那一刀,把陆清漪给杀死了,然后从梦魇中惊醒过来。 想到这,赵珩渊从被窝里伸出捂得暖暖的手指,轻轻碰触陆清漪无意识垂在床上的手指。他动作很轻,不敢吵醒对方,只是轻轻的触碰,赵珩渊便觉得安心了许多。 “这辈子,能遇上你乃我大幸。” 一辈子很长,也很短。陆清漪的出现是他生命中的意外,甜蜜没有负担的意外,就如他说的那样,甘之如饴! 就这样,赵珩渊痴痴看了陆清漪许久,直到后来再也坚持不住,便又沉沉睡去。 清晨的时候,赵珩渊再一次醒来。或是因为太过疲惫,又或是因为有自己挂心的人在身旁,陆清漪到现在还没醒来。 赵珩渊担心她是身体出了问题,忙撑着身子想要起来。大约是他的动作太过急迫,原本就睡得不是很踏实的陆清漪顿时被惊醒了。 醒来的瞬间,陆清漪下意识便往床上看去,寻着赵珩渊的身影,直到看见已经坐直的赵珩渊,整个人还是懵的。片刻后,陆清漪总算是回过神了。 “相公!”她惊喜地瞪大了眼睛,还没来得及高兴,眼眶就先红了。 赵珩渊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微微一笑:“辛苦你了清儿。” “不辛苦。”陆清漪抽了抽鼻子,绽出一笑,“醒来就好。” 染上鼠疫后,陆清漪最怕的就是赵珩渊无法清醒,持续的发烧会破坏人的机能,甚至可能会烧坏脑子,尤其,陆清漪最担心赵珩渊会休克。 休克这两个字,对陆清漪而言是一个阴影。每当赵珩渊昏睡的时候,她总会不由自主想起因为抢救无效而吐血身亡的陆文浩。 陆清漪很怕,怕赵珩渊会跟陆文浩一样的结果。纵使陆清漪清楚知道,陆文浩的死与她无关,却还是怕赵珩渊是死在自己手里的。这样的恐惧让她总是在睡下后连续不断的做着各种恶梦,导致最近睡眠严重不足。 昨夜倒是个例外,她难得睡的不错,虽然因为睡姿不好现在浑身都痛,但是胜在一夜无梦。 思及此,陆清漪露出了这几天最大的笑容:“你有没有觉得哪儿不舒服?饿了吗,我去给你煮些稀粥吧。” “不忙,先陪为夫坐坐。”赵珩渊伸手搭在陆清漪的肩膀上,不轻不重地揉捏,好让她睡僵了的肌肉可以放松一些。 陆清漪见状忙按住他的手,责备的扫他一眼:“你快躺下,我没事。”她怎么舍得赵珩渊一醒来就劳累。 赵珩渊却笑笑道:“为夫不累,而且也是有私心的。为夫想触碰你。” 陆清漪闻言脸颊微红,明明该说一句胡闹的,可话都嘴边,看见赵珩渊那张苍白的脸后,就统统化为舍不得了。 赵珩渊替陆清漪松了松肌肉后,才缓缓放开她,只是还是忍不住说:“以后不要再这样了,多难受。为夫在这不会有什么事,倒是你,可不能倒下了。” 他倒不是想要责备陆清漪,只是觉得心疼罢了。 陆清漪默默接受了他的关心,没有反驳。昨夜她也是不曾料到自己会坐着坐着就睡着了。可是既然睡着了也无妨,好歹一早起来就看见赵珩渊醒了,就是整个人的确不太舒服。 陆清漪转身倒了杯水过来,扶着赵珩渊喝了几口后,就见赵珩渊已经气喘吁吁。她伸手搭了下脉搏,又检查了一下赵珩渊身上的淋巴,暗叹口气。 饶是健壮如赵珩渊也是病来如山倒。 “相公你再歇歇吧。” 赵珩渊摇头,昏睡了几天,他可舍不得又睡,便自己起了个话头:“张成如何了?” 说起张成,陆清漪更是头疼了。 这个张成病的很重,全身好几处都水肿,一直在低烧,身体几乎已经被掏空,能活到现在简直是奇迹。陆清漪已经在他身上试了不少的药,还没找到适合他的药方。 听完陆清漪的话,赵珩渊想了想,说:“或许是因为我们派给村民的药汤起了作用。” 他记得,当初哄骗张成说是去送药汤的时候,张成并未有疑,想来这一段时间,张成都有服用药汤,虽然没有治愈,多少延缓了身上的病毒。 陆清漪闻言也觉得颇有道理,第一次觉得自己提出的举动还是有所成就的。 不过高兴了一会,想到张成,又是一阵头疼。 第一次见到精神分裂的病人,陆清漪不免觉得稀奇,一闲下来就忍不住想要往张成那边跑。这不,还真让她看到其中一个人格——正是那残暴的王宁。 对于见到陌生的陆清漪,王宁一点都不意外,反倒是看着她露出了淫邪的笑容。要不是陆清漪拼命给自己催眠不要生气,说不定早一巴掌甩过去了。 第427章 你怎么不去抢 九春倒不介意他的嘲笑,只是脑海里闪过一个画面。盛夏的凉亭,摇曳的莲花,薄纱中若隐若现的曼妙身姿,天仙下凡也不过如此。 因为大牛这么一打岔,九春突然没了和他贫嘴的心思。他看着木板,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算盘,咂巴了下嘴巴,笑:“我们来好好算一下账吧。” 大牛:“……”他收回刚刚的话可以吗? 自然是不可能的了,大牛被九春拎回院子,看着他修长漂亮的手指在算盘上快速拨动,发出“哒哒哒”清脆的声音,大牛仿佛能听到一堆银子奔着跳着跑到九春面前的画面堆成山的样子,而那些银子,都是九春从他身上勒索来的。 一想到这,大牛整个人都蔫了。 九春偏像是没看到一样,自顾自算完,喜滋滋一拍算盘:“你目前欠我一千三百两。” 大牛哭了,卖了他都没有这么多银子啊! 呃,不对,他还真没那么多银子! 大牛突然笑了。 捕捉到他的窃笑,九春意外地一挑眉,一腿屈起搭在桌上,手撑在膝盖上面,支着脑袋看他:“有什么好笑的事,不妨说出来也让我笑笑啊。” 九春笑的格外灿烂,可早已熟知他性子的大牛只从他笑容里看出了诡异和算计,禁不住打了个哆嗦。不过很快想起自己刚刚悟到的事,便又忍不住窃喜起来。 见状,九春笑的更开怀了。他就喜欢这样倔强不开口的人,玩起来多带劲啊! 九春从桌上跳下,优哉游哉地走到大牛身边,时不时伸手捏他的肩膀,碰他的手臂,像是在集市买东西一般,挑挑拣拣。 大牛不知他葫芦里在卖什么药,但是心中抵触九春的触碰,强忍着破口大骂的冲动,免得惹恼了眼前这个无耻又不要脸的人。 大牛的默不作声助长了九春的嚣张,他最是喜欢瞧见他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实实取悦他啊。 “说说吧,刚刚在笑什么。”九春没忘记他刚刚的窃喜,一看就知道大牛这蠢货又琢磨出新玩意了。 大牛不吭声,他才不要告诉九春没银子的事。他要保守秘密,直到他得知真想的那一天。那个画面,哈哈哈,他光是想到他憋屈的一幕,就忍不住想要仰天大笑。 然而九春是那么好打发的人吗,肯定不!大牛越是不说,他就越是兴奋。自己从他嘴里抠出来的话,肯定比他马上交代要来的精彩曲折,他就爱这种曲折。 九春不急,慢条斯理的试探:“你是在我算账的时候笑的,我算账的样子很可笑吗?” 大牛紧闭着嘴巴。 他是很想跳起来打骂他可笑,可是他不敢啊!!! 所以他又委委屈屈地缩了回去,由着九春继续猜测,他只当知了在耳边叫嚷,努力左耳进右耳出。 大牛成功的把九春给屏蔽了,一副我自岿然不动的样子,更是让九春觉得稀奇,也笃定了他一定是想到什么可以气他的事情。不禁眯起眼睛,思忖着动粗成功的可能性来。 而大牛,他还没察觉自己已经大难临头了。 第428章 千耳门 大牛浑然不觉自己要遭殃了,他从前就作威作福习惯,这段时间虽然一直被九春压榨,但贼心不改,一旦有机会就想着逃走。这一回又让他想到能让九春吃瘪的事,便又开始趾高气扬起来。 九春是不知大牛心里在琢磨什么坏主意,但他善于观察人的表情,一眼就看出大牛对他不怀好意。 还真是不见阎王不掉泪啊…… 鉴于他刚刚在算账,大牛又是在那个时候变得得意起来。那么可以大胆猜测,令大牛得意忘形的原因是银子? 九春笑眯眯:“你知道我还留着你那条小命是为什么吧。” 大牛梗了梗,突然觉得脖子凉飕飕的,条件反射想要求饶,但是转念一想,九春留着他不正是因为他有用吗,肯定不敢对他出手。便又挺了挺胸脯,一副不畏强权的样子。 九春见状笑的更和蔼了:“不错,我留着你自然是因为你有用了,所以你恃宠而骄也是能理解的。” 大牛翻白眼——恃宠而骄是这么用的吗,没上过私塾的人就是可笑。 九春也没在意大牛暗地里的腹诽,而是接着说:“你知道我的门派叫什么吗?” 不等大牛回答,九春已经自顾自给出了答案:“千耳门,听过吗?” 大牛一脸茫然——根本没听过! 九春笑了,这回是轻蔑的笑。他伸手捏着大牛的下巴,看砧板上鱼肉的目光:“你连千耳门都没听过还敢跟我耍心机,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吧。” 大牛懵了,不知道千耳门就要死,这是什么逻辑? 提到死,大牛不自觉就怂了,气焰也没了一开始的嚣张,若是可以,他想现在原地消失。 偏偏九春却不如他意,假装没看见他眼中的退却:“大牛啊大牛,你可知千耳门的门规是什么?” 冷冽的寒气随着九春的话扑面而来,这时还听不出九春话里的意思,他也就不是那个能在陈县令手下做事,狐假虎威的大牛了。 大牛忍了忍,还是哆嗦了一下,紧张地吞了吞口水:“是……什么?” 九春哈的笑一声,放开大牛的下巴,一副算你识相的表情,缓缓吐出三个字:“不吃亏。” 大牛怔忪,不吃亏不是正常的吗,那个神志清醒的人能喜欢吃亏,这门规是写来逗人的吗? 自然不是了。 就听九春说:“我派门规是不吃亏,当然是半点亏都不能吃的。假如有人盘算着让我们吃亏,那么他就要做好承受自己作出来的结果。” 一番话意有所指,大牛就算再蠢,也不可能听不出来他的暗示。他不禁想起刚刚自己的盘算,心下一虚。 死变态难不成是看出什么了? 大牛又惊又疑,他口中的死变态自然是九春了,只不过他都是在偷偷在心里骂,不敢当着九春的面说出来。毕竟,九春真的是个恐怖的变态! 大牛兀自忐忑好一会,才鼓起勇气试探:“大爷您怎会吃亏呢,您这么能说会道,算盘拨的哒哒响,谁能让您吃亏啊。” 试探试探着,倒是一不小心把自己心底话都抖出来了。大牛一个受惊,就感觉眼皮一跳。果然,九春听见他的话后,脸上笑容更大了。 “不错,你倒是了解我。”九春脸皮极厚。 大牛被他的厚脸皮噎的说不出话,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九春给了大牛一个赞赏的目光后,懒洋洋坐到太师椅上,翘着二郎腿,居高临下看着大牛:“从实招来吧,我知道你是个识趣的人。” 大牛眼睛乱瞟,就是不敢看他:“小的不知道爷是什么意思。” 九春也不急:“确定要装傻吗?啊,对了,刚刚忘了跟你说我派那条门规的意思了。” 大牛又是懵了,不就是不吃亏吗,还能有什么意思? 大牛眼观鼻鼻观心,好掩饰自己快要冲出眼眶的嘲笑,讨好的语气:“爷您说,小的听着呢。” 九春还真善良的为他解惑了:“我派从不做亏本的买卖,只是这买卖嘛总会有亏本的时候,但这就违背了我派的门规,那是万万不可的。因此,我派掌门便想出了一个解决的法子。” 说到这里,九春故意停下来,拿眼戳了戳大牛。大牛再一次感觉到后背腾起一股凉意,牙齿都要发颤了。 “什、什么法子?”大牛没发现自己声音都颤抖了。 九春笑:“若是做了亏本的买卖,那么冤有头债有主,谁付的银子不够,便只好拿命来抵了。当然了,有的人的命不值钱,那么该怎么办呢?只好关起来,挑断四肢筋脉,扔在地牢里,一日就给一顿,谁心情不好就进去揍一顿解气,有什么毒要试就喂进去。对了……” 九春笑容和蔼:“我派后山还养了一窝蛇,那些可爱的蛇呀,一见到活生生的猎物,就兴奋得直吐信子,然后一团一团的把猎物给卷起来,撕咬猎物的血肉。而且它们不会立马就把猎物给吞掉,而是折磨到猎物崩溃,才送上一口毒液。” 九春换了个姿势:“你猜,那些猎物死时是什么样子的?” 大牛一个咯噔,摇头如拨浪鼓。脸色苍白,努力想要堆砌一个讨好的嘴角,偏偏身子抖如筛糠,不受控制。 九春见目的达到,开怀的笑了起来,微倾过身子,压力骤然落下:“所以,要坦白吗?” 大牛当即点头如捣蒜:“小的说,小的坦白!” “那还差不多,孺子可教。”九春又靠回椅背上,双手抱胸,用眼神示意,“说吧。” 什么孺子可教,分明是被恐吓的!大牛憋屈,但是大牛不敢说。 “小的,呃,其实……”大牛总觉得把实情告诉九春的话,他会死的很惨。 “其实什么,别吞吞吐吐的。” “小的只是想说。”大牛给自己打了下气,一脸豁出去的样子,“小的没那么多钱,就算卖了我也没有!” 说到银子的事,九春上心了,尤其是那句我没钱,听着实在刺耳的很。他威胁一般眯起眼睛,瞪着大牛,口吐恐吓。 “把话说清楚,你一个作威作福的村霸没有银子?想在爷面前耍花招吗?!” 第429章 无端指责 另一头,医馆中,陈大夫再一次假装不经意地路过后院一角,眼睛四处张望,不知是在寻找什么。好半晌,他疑惑的啧一声,皱着眉头。 “那女人背地里到底在捣鼓什么,整个医馆神秘兮兮的。该不会是研究出什么治鼠疫的好方子,故意藏私不让我知道?” 这种事情,那个无知的妇人绝对做的出!一想到这,陈大夫就恨得牙都要咬碎了。 陈大夫纵然百般看不惯陆清漪,其实心底最深处是觉得陆清漪是有本事的。他下意识有危机感,或是因为自尊,或是因为本就看不起女子,才会拼命想要压制陆清漪,不让陆清漪爬到他头上。 如今村中的形势一天比一天要好,相信过不了多久就会恢复到从前的样子。而他现在就连下手的机会都找不到,只能寄望于守井的那个叫九春的人,与他攀交讨好,然后往食物里下毒。 有时候,陈大夫想想都觉得屈辱和不忿。他堂堂一个受人尊敬的大夫,何时需要沦落到瞧人眼色的地步。可自从进村后就诸事不顺,明明该是他受人仰慕敬佩,可这里的人却都围着那个女人转,对她百般听从,怎叫他不服气! “她能治鼠疫还不是全靠黄郎中留下的方子,得意什么,也就是馆中的人瞎了眼,才会觉得她有本事!”陈大夫咬着牙骂骂咧咧,气极时甚至拽掉了盆栽上的几片叶子。 不过他骂了一会,突然想起陆清漪的相公因为染病也住进医馆中,猥琐的眯起眼睛。 赵珩渊来的时候陈大夫正在外面和张大夫见面,经过一段时间的搜罗,他们藏起了不少的毒药,要不是跑去铺子买砒霜太过惹眼,他们又何须偷偷摸摸的收集毒粉。 一想到这,陈大夫又忍不住咬牙,恼怒上一个投毒的人手脚不麻利,以至于被人抓住,害的他们现在做事束手束脚的。 陈大夫兀自在原地生了会闷气,等他从各种怨恨情绪回过神来后,他嘴角得意的勾起。 那女人的相公染病了,想必她现在一定很难过。能够看到陆清漪不高兴,他就觉得心情舒畅。那个画面,光是想象都觉得非常美妙。 是以,打着去看陆清漪焦心难过的陈大夫脚步一拐,往赵珩渊住的房间而去。 然而令人失望的是,陈大夫去到的时候陆清漪并未在房里,赵珩渊倒是因为还在低烧,所以只能躺在床上。 陈大夫原是打算转身离开,但是转念想到赵珩渊之前一直在外面游走,而且还守过一段时间的大井。他脚步一旋,又折了回来。 听到半掩的房门被推开的声音,还没睡下的赵珩渊懒懒的掀起一只眼皮,在看见陈大夫的刹那,心头疑惑了下。他不动声色阖上眼,佯装歇息。 陈大夫进来后故意先清了清喉咙,然后慢条斯理走到赵珩渊身边。不知为何,他心里有些发虚,明明赵珩渊已经虚弱到无法下床,偏生他就是觉得有股压迫感盘旋在头上,令他不由自主畏惧赵珩渊。 “真是没用。”陈大夫小声骂了自己一句,把萦绕在心头的恐惧给驱散到脑后。 他走到赵珩渊身边,状作不经意的样子,伸手翻了翻放在桌上的册子。他知道这些天陆清漪一得空就待在赵珩渊这边,说不定那个方子也会在这儿。 这时候,陈大夫已经笃定陆清漪一定是研究出一个更好的方子了,只不过她藏起来不让别人知道罢了,否则馆中的病人怎会痊愈的那么快。 可惜的是,他翻看了一会,都没找到自己要的方子。陈大夫眼睛一转,把主意打到赵珩渊身上。 虽然没找到方子,但是了解一下赵珩渊的情况,假如他病的很重的话,还能拿到陆清漪面前奚落她连自己的夫君都治不好也不错。 一想到陆清漪气的暴跳如雷的憋屈表情,陈大夫又自我满足了一下。 就在这时,房外大东抱着个箩筐经过,瞥见房门敞开,陈大夫站在床边,不知在做什么。他猛然想起这是赵珩渊的房,这个馆中的人都知道,陆清漪和陈大夫不对盘。现在陈大夫悄无声息出现在赵珩渊房里,该不会是要下毒手吧?! 想到这,大东抱着箩筐一个转身,笑嘻嘻开口:“这不是陈大夫吗,您外出回来了?” 冷不防一声叫唤,做贼心虚的陈大夫一个咯噔,差点软了腿。他状作自然地转身,嘴角挂着抹僵硬的笑。 “是啊,刚回来不久,听见房里有声音,进来瞧瞧。”说着,陈大夫掩耳盗铃一般又补了句,“老夫瞧他脸色白的很,会不会是服过药后对药汤有反应。” “是吗?”大东不疑有他,忙放下手中的箩筐走近。 而床上,根本没睡着的赵珩渊内心冷哼一声,没有开口反驳,想要看看陈大夫葫芦里卖什么药。 大东蹲在床边,手搭在赵珩渊腕上号脉,但除了看出他身体虚弱以及脉搏凌乱外,却是看不出其他。可又担心赵珩渊真出事,还真有些急了。 陈大夫趁机又埋汰了陆清漪几句:“这是哪个大夫负责的,怎么没守在病人身边,简直是胡闹,这是玩忽职守!” 大东闻言有意替陆清漪说几句,但陈大夫已经打断他的话:“该不会是有的人自诩有本事,所以对病人就不上心。” 大东呐呐道:“不会的,这是小娘子的丈夫,小娘子又怎会疏忽怠慢呢。” 陈大夫愤愤:“正是因为他是那妇人、我是说赵小娘子的夫君,她才更应该端正自己的态度。面对自己夫君都如此散漫,老夫如何相信她能对馆中其他病人更上心。” 这个指责就有些夸张了,大东大概也能听出陈大夫又来找陆清漪的茬。老实说馆里的人碍于情面的关系,并不会真的给陈大夫脸色。但是时不时来这么一下,也是很烦人的。 大东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眼中的无语已经掩了去:“我先去找一下小娘子,她应该是去看张成了。” “张成?”陈大夫从他话里捕捉到一个陌生的名字。 第430章 震慑 陈大夫脸上的疑惑让大东恍然记起,陆清漪交代过不要透露张成在医馆的事,免得起风波。不由紧紧抿起嘴唇,一脸懊恼。 可惜陈大夫是个人精,早在听到这个陌生的名字后,就死死盯着大东的脸,自然也瞧见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懊恼,不由狐疑的眯起眼睛。 果然,这群人真的有事情瞒着他! “这个张成又是怎么回事啊?” “这……”大东自知说错了话,一向能说会道的他一时间竟被问住了,恨不得甩自己几巴掌,好把刚刚的话给收回去。 陈大夫怎可能让他含糊过去,正要再逼问,床上的赵珩渊突然睁开了眼睛。 “你们在我房里做什么?”赵珩渊撑起身子,锐利的眸光扫向陈大夫。虽然他虚弱不已,可一身骇人的气压,还是镇住了慌张的大东和气焰嚣张的陈大夫。 陈大夫有一瞬间的错愕,不过很快镇定下来。他什么都没做,赵珩渊再凶狠,能奈他何。因此他又恢复往常道貌岸的样子,便又端着架子。 “我是这馆中的大夫,鄙姓陈,叫我陈大夫即可。” 赵珩渊闻言却没有回话,只是又重复道:“你们在我房里做什么?” 被无视的陈大夫脸色微变,大东已经抢先说话:“我也不清楚,我是看见陈大夫在房里才进来的。” 赵珩渊便故意转向陈大夫。 冷不防对上赵珩渊凌厉的目光,陈大夫倏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感觉自己像是被什么野兽盯上一般,浑身竖着寒毛。 “我、不老夫是因为听见你痛苦的呻/吟声,以为你出什么事了,才进来瞧瞧的。”陈大夫睁眼说瞎话,“赵相公可是大医的夫君,与普通病人自是不同,我们也会更加用心照顾。” 暗示陆清漪利用自己的身份,特意优待赵珩渊,区别对待医馆中的病人。 闻言,赵珩渊不赞同的皱了皱眉,冷下脸:“你的意思是说,我娘子让你们优待我?”他倒是直接把陈大夫的暗示给挑明了。 “呃……”陈大夫语塞。 他那番话本就是污蔑,一般人为了维持表面的平和,听到这话都不会直接说出来。然而他估错了赵珩渊的性子,不知赵珩渊是个极其护短的人。 在听到自己小娘子被陈大夫污蔑时,赵珩渊一张脸就沉下来。这个陈大夫当着他面都能诬陷陆清漪,他可以想象其在背后没少给陆清漪泼脏水。 一想到自己恨不得护在手心里的人被这样的家伙欺负,心头的怒火就直窜。 “怎么不说话?我娘子亲口跟你们说了要区别待遇我和其他人了吗?”他沉着声音,油然而生一股威压,陈大夫在他的气势下,硬生生矮了几寸。 而一旁的大东也察觉到两人之间诡异的氛围,不过他没有出声帮陈大夫,相反,他一脸看好戏的样子,窃笑着欣赏陈大夫被赵珩渊吓到说不出话来的表情。 陈大夫不吭声,赵珩渊也有自己的办法。 他坐直了来,因为太过虚弱,头脑晕乎乎的,只好倚靠在床头支撑着。纵使如此,他的眼神还是很锐利,看不出有半分的虚弱。 伪装对于他而言没什么难度,赵珩渊太擅于掩藏自己了。 从前在战场,每一次战斗都是用命去拼的。他身为军中将领,一旦露怯,不说底下人心惶惶,敌军更会趁机发难。所以就算他虚弱到站不起,也会想尽办法撑着自己,稳定军心。 赵珩渊轻掀眼皮:“陈大夫,你能保证自己方才所言都是真的?若不是的话,那你便是在诬陷我娘子,是在撒谎,在扰乱人心。你可知后果有多严重?嗯?” 不过一个什么情绪都看不出的眼神,陈大夫却只感觉一股杀气扑面而来,身上犹如被上千把刀子凌迟过一样,吓得四肢一片冰凉。 “我……”陈大夫试图为自己辩驳,然而在赵珩渊极具震慑力的目光下,脑海里想好的措词全给吓没了。 这是第一次,陈大夫发现,有的人即便不用说话,光是一个眼神,也足以震慑住比自己要弱小的存在。 他能说什么,承认自己污蔑陆清漪吗?陈大夫做不到,可是说没有,在场的大东就能反驳他编造出来的话,那不是更打脸吗!不管他怎么做,最后吃亏的仍是自己。 想到这,陈大夫陡然觉得后悔。他分明是很精明的一个人,不然也不会爬到今日的地位。可是他刚刚怎么就脑抽了似的进这个房间,还说了对自己十分不利的话。 所幸,看戏看过瘾的大东终于良心发现,非常敷衍的开口铺了个台阶:“或许是陈大夫自己误会了吧,知道赵相公是小娘子的夫君,所以特意优待赵相公来着。” 这话说的,不就是变相在暗示陈大夫想讨好陆清漪吗。 陈大夫闻言脸就黑了,冲口就要反驳:“胡说,老夫怎么可能……” “是这样吗?”赵珩渊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冷声反问。 陈大夫到嘴边的反驳便戛然而止了,只见他喉头咕哝一声,眼珠子转了转,硬生生吞下了几乎出口的话。 相比起污蔑医馆中的大医让人不齿,巴结大医的名声反而要稍微好一些。陈大夫再三权衡了一番,无奈打落牙齿吞肚子,忍了! “大东说的不错,是老夫自己误会了。”他语气生硬的承认了。 见状,大东简直是乐的肚子都痛了,要不是怕惹恼了陈大夫,回头给他使绊子,大东还能再调侃几句。 赵珩渊冷哼一声,却是不再说什么了。 他为自己娘子找回场子后,便感到异常疲乏。早先坐起来的时候,他就感觉胃里冒起一股恶心感,碍于陈大夫在场,他只能硬忍着。 是以,在陈大夫离开后,赵珩渊翻身奔到恭桶边,大口大口的吐了起来,直吐到他脸色发青,几乎要呼吸不过来,才觉得舒服许多。 只是他还没站起来,眼前的画面不断在摇晃。下一秒,他身子一软,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第431章 面对面 当陈大夫被赵珩渊噎的灰溜溜跑掉的时候,陆清漪那边也遇到了一件令她觉得诡异又好笑的事。 “姑娘,你的面相不好,八字也一般,此生将会多灾多难。”眼前瘦弱的男人高深莫测的对她说道。 陆清漪:“……”这句话为什么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就听瘦弱男人又说:“你的眼瞳偏黑,附近却泛蓝,这是精魂不定的表现,预示着你必定有一场大劫难。不过姑娘也无须太担忧,虽说你的命不好,但是我可以替你改运趋吉。我瞧你天庭饱满,鼻头有肉,是有贵人相助之相。” 陆清漪:“……”她似乎记得这句话是谁说的了,难道神棍都是从同一本书里学习的吗? “你是李平对吗?”陆清漪记得,张成的次人格中有个叫李平的,一个只会诅咒别人不幸的神棍…… 李平似乎很意外陆清漪知道他,但他只是错愕了一下,很快就骄傲地抬了抬下巴,若不是他双手被绑着,陆清漪觉着他应该还会装模作样的摸一摸下巴不存在的胡子。 “原来我在村中还是颇有名气的,连小姑娘都知道我的名字。” 陆清漪:“……”没有,并不是。 陆清漪正了正脸色,纠正:“我已经成亲了。” “哎呀,那可惜了,就这么错过了李某。”李平颇感遗憾。 陆清漪:“……”你可以再厚脸皮一点吗?! 陆清漪假装没听见:“你知道王宁在做什么,对吗?” “那是当然。”李平异常爽快的承认了,这倒是出乎陆清漪意料。就听他又说,“那里面还有我一份功劳呢。” 陆清漪:“……”他这是在得意吗?得意什么??? 陆清漪有些头疼的捏了捏鼻梁——看来这是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啊。 “也就是说,是你们几个计划了要在村中传播鼠疫的事?” “不错。”说起他们的计划,李平显得很兴奋,“不得不说叶涛还是有点本事的,当然了,这其中也少不了我的建议。” 陆清漪自动屏蔽掉他的自夸:“所以你们是三个人策划了这件事?”她故意用上了人这个词,果然李平听到后意外的扫她一眼。 陆清漪自然明白他为什么惊讶,对于村民而言,他们是恶鬼,鬼又怎会是人呢。所以当大家谈到他们的时候,不是喊他们邪祟就是骂他们脏东西。像陆清漪这样一开口就承认他们是人的,至今还没遇见过。 这时李平终于是收起那张嬉笑的面具,深深的打量着陆清漪。陆清漪淡然回望,心中也是有些激动。 这些天来,她只见到过几次张成的次人格,但每一次都是暴躁的王宁。原本,陆清漪以为按照赵珩渊说的频率,她该在特定时间见到特定的次人格的。然而并没有,仿佛自从被抓之后,张成身上的次人格就只剩下王宁一个。 今日是她第一次见到王宁以外的次人格,怎能不叫她激动。 李平自顾打量完陆清漪后,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了,咂巴了下:“你就是村里那个神医?” “神医说不上,就是个普通的大夫。” 李平啊一声:“那天那个大块头是你夫君?” 大块头? 陆清漪黑线:“那是健壮!不错,他是我夫君。” “挺厉害的,一个人就摆平了王宁,我还是第一次见他被逼到这样。” 不提这茬还好,一提到王宁,陆清漪就想起他把病传染给赵珩渊的事,不由磨牙:“我很遗憾没看到他吃瘪的样子。” 李平哈哈一笑,漫不经心的眼里有着淡漠:“谁都会死,早死晚死有何区别。” “当然有区别。”陆清漪不赞同的皱眉,“谁都没有权利替别人决定怎么死。” 李平嘴角扬起抹嘲弄的笑:“是吗,李某却不这么认为。” 他眼里一闪而过的阴鸷被陆清漪敏锐的捕捉到,她突然想起,赵珩渊曾经和她说过,张成被欺辱过。而且还有一件令她在意的事——张成的娘到底是怎么死的,陆清漪竟然完全打听不到。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的,不管是王宁还是李平亦或者那个叶涛,他们都对陆家村怀有浓浓的敌意和恨意。 陆清漪思索了半晌,猜测:“张成他娘亲的死,是不是有内情。” 李平闻言嗤笑一声:“内情,能有什么内情,一个受人唾弃的烟花之地的女子,死了倒是种解脱。” 还未待陆清漪琢磨李平这番话的真实性,就听他又神神叨叨起来:“张成的他娘就是个早丧命,阳寿到了自然就要死。” “只是因为这样?”陆清漪却是不相信的。 李平正要说什么,突然直愣愣的瞪着前方。陆清漪心觉不对,还没反应过来,李平突然脑袋一歪,闭上了眼睛。 “李平?李平,你怎么了?”陆清漪吓一跳,伸过手想要去检查他的情况,就见李平的脑袋动了动。 陆清漪心中划过抹诡异,便见李平抬起了头,一双眸子锐利地射/向她。这双眼睛深沉而内敛,眼底闪过精光,与方才带着些狡黠的眼睛浑然不同。 气势骤变! 陆清漪内心一震,就听眼前的人缓缓开口:“幸会,女神医。”不带一丝情绪,深沉的可怕。 陆清漪皱了皱眉,问:“你是叶涛?” 叶涛缓缓勾唇:“不错。” 陆清漪眉头皱的更深了。 没记错的话,这个叫叶涛的次人格是仅次于王宁第二难搞的人微。倒不是说他与王宁一样力大无穷和暴力,恰恰相反。如果说王宁令人害怕靠的是武力,那么叶涛的可怕之处在于脑力。 按照前世的说法,叶涛应该属于高智商的人格,他心思缜密,不显山不露水,但每一次出现,都能带着张成的身体轻松离开,而且配合李平犯下了不少诈骗行为。面对这样的人,智商低一点都要被耍的团团转。 因此在那一刹那,陆清漪心中闪过好几种想法,不知该不该继续待在这个房间里面对叶涛。 第432章 没半毛钱关系 大约是陆清漪思索的表情太明显,叶涛望了她一眼后,低低笑了起来:“怎么?小娘子怕了?” 陆清漪睨他一眼,不置可否:“怕不是正常的吗?” 叶涛又笑:“不错,怕的确是正常的,毕竟我们可都是恶鬼。” “不,你们不是。”陆清漪歪了歪脑袋,“我知道你们不是恶鬼,张成也没有被鬼上身,所以你用不着拿这事来吓唬我。” “哦,是吗。”叶涛笑笑,显然没听进去,只以为这是陆清漪强作镇定的说辞。 陆清漪也没想着要说服他,毕竟跟聪明人交谈,有时候一句话就会把自己给绕进去。她只是撑着下巴,一双明媚的眼睛肆无忌惮的打量起已然变成叶涛的张成,颇觉有趣的勾唇。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觉得张成不是鬼上身吗?”她抛下一个诱饵。 叶涛耸耸肩,对这个问题不感兴趣,但还是顺着她的话问,想看看陆清漪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叶某洗耳恭听。” 陆清漪笑,慵懒地倚在椅背上,伸手比了个二:“有两点,一,你们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现在张成身体里的。二,你们也没办法从张成的身体里离开。” 她故意在这里顿了顿,把叶涛眼里的错愕和被看穿时一瞬间的惊慌收进眼底后,微笑:“我说的对吗?” 身周的气氛骤降,仿佛一下冷了好几度。叶涛的眼神瞬间变得十分冷漠,望着陆清漪的目光变得不善起来。 “你是谁?”叶涛冷冷问道。 陆清漪摊手:“如你所见,我是个大夫。” “呵,你认为我会相信?” “不相信也没办法,我说的可都是实话。” 叶涛当然是不相信的,他猜:“你是师婆的人?” “别把我和她混为一谈。”陆清漪对师婆这两个字有生理反应,不耐烦的打断叶涛的猜测,“我跟那神棍没半毛钱关系。” 叶涛眉毛微挑:“你和师婆有恩怨?” “算是吧。”陆清漪含糊,半真半假,不打算跟他说实话。 叶涛闻言却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鳄鱼一般,眼里闪着光芒,声音魅惑:“我可以听听吗?说不定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毕竟张成在师婆那待过一段时间。” 感觉的出叶涛是想要反客为主,掌握导向。陆清漪没有顺着他的话上钩,而是仔细观察着叶涛的表情,脑袋快速转了转,而后微微一笑:“帮就算了,不过我们可以做个买卖。” “买卖?”叶涛眉毛高挑,显然对陆清漪口中的买卖感到诧异,也或者是绝对她说的这番话可笑,却还是道,“什么样的买卖?” “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好像对你们的存在很了解,恨不得立刻从我脑力挖出自己想知道的事吗?”陆清漪懒懒换了个姿势,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我可以告诉你。” 听到陆清漪的话,叶涛变了脸色。大概是又一次被戳中了内心的想法,他的表情十分难看,眉头恼怒的皱着。 陆清漪不以为然,一点点放出自己的诱饵,等着自负的叶涛自己走进陷阱里来:“对了,我还可以再告诉你一件事,张成不是鬼上身,而是病了,这病不是鼠疫。” “什么意思?”叶涛被陆清漪接二连三抛出来的诱饵给震的连思考都忘了。 “我想知道张成的过去。” 万万没想到陆清漪要的东西这么简单,叶涛愣神了片刻,警惕地眯起眼睛:“仅此而已?” “对,仅此而已,这买卖划算吧。” 陆清漪微笑,知道叶涛多疑的性子不会立刻相信自己,她又补充:“不用怀疑,我说过了,张成病了,我要给他治病,所以需要知道他的过去罢了。”她当然不能说叶涛他们的存在是因为张成病了,否则也不知道这些次人格会做出什么事来。 叶涛半信半疑,但实在想知道陆清漪对他们了解多少。略一思索后,才点头:“成交。” 陆清漪顿时暗自呼出口气。 第一场交锋她赢了,至少没被叶涛牵着鼻子走。 “你先说说张成的事吧。”陆清漪说。 叶涛本想反对,但是转念想到张成的事村中大部分的人都知道,就算他不说,别人也会告诉她,那么先说慢说也没什么区别。叶涛睨眼陆清漪,淡淡敛了敛眼眸,掩饰自己对她自以为是的聪明心中的不屑。 鉴于张成的事不是什么秘密,叶涛基本信口就来,偶尔陆清漪也会问一些问题,他都一一解答了。实际上叶涛觉得陆清漪问的那些问题都很奇怪,或者说奇葩? 比如说,陆清漪会问张成和倪娘关系好不好,怎么相处的。叶涛深深觉得她问的问题既无谓又愚蠢,也就更加不把陆清漪当回事了。 多亏叶涛对自己的轻视,陆清漪在他的述说中,东拼西凑出了张成的过去。 张成的生母的确是被玷污后赶出家门,随后流落到了陆家村。那时候倪娘怀着张成五个月了,她怀着身孕,身上又没钱,靠着一些好心人给的饭菜过了好些天,后来被窑院的老鸨发现带了回去,才不至于一尸两命。 倪娘长得还算标志,她的性子本就温顺,感念于老鸨当时的救助,所以在生下张成后,自愿挂牌揽客。张成就这样在窑院长大。 村中的窑院不比楚楼那种大而奢华的妓院,里头姑娘的质量也相对没那么好。小村庄的窑院是一个大院子,里头住着卖身的姑娘。这些姑娘大的已经四十来岁,小的也有二十好几了。这些人不是年老珠黄,就是无以为生不得不出来赚快钱的。 而倪娘,她在这些姑娘中算是长得比较好看,性子也不粗鄙的。因此十分受欢迎,许多登堂客都是为了她而去的。可以说,那时候的倪娘得让多少女子嫉妒又记恨着。 然而倪娘因为太过劳累,在张成十岁的时候身体开始变得很差。窑院不养闲人,小小的张成没了母亲的庇护,只能出卖劳力,换取母子能有一瓦遮顶,不至于被赶出去。 第433章 真相,重要吗 张成和倪娘一样,都是性子极其温顺之人,加上没有出生父亲不详,小时候被周围的小伙伴嘲笑,还经常被窑院里的护院欺辱打骂。时间一久,性子就变得怯懦怕见人。 说到这里,叶涛冷漠一笑:“你当那院子的人是因为心善才收留倪娘的,还不是因为她有几分姿色。而张成那个胆小鬼,该说他幸运还是不幸呢,模样倒是与他娘有七八分相似,老早就被老鸨给看中了,否则岂能容他母子留在院里到十四岁。” 听到这里,陆清漪的脸色也是古怪起来。被老鸨看中,除了挂牌揽客,也不会有其他选择了。想到十四岁的张成就要面对这些,陆清漪觉得悲哀之余更多的是对人生的无力。 “十四岁那年,张成发生什么事了吗?”虽然已经有所预料,陆清漪还是多问一句。 就见叶涛嘲弄冷哼一声:“还能有什么事,院中的都是姑娘,像张成这样浑然天成在院中长大,从小阅尽各种招式的人,作为小倌,还是村镇上唯一的小倌,能为窑院带来多少利益,小娘子应该很清楚。” 说到这里,叶涛再一次露出令人感到不舒服的眼神:“有件事估计很多人都不知道,不,该说,那些人都不敢往外说,毕竟他们曾经对张成和他娘做的那些事,足够他们下地狱几十次了。” 叶涛诡笑几声:“小娘子知道倪娘为何会一病不起吗,不是她底子差,而是那些表面敦厚老实的人,在明知她生病的情况下,还强要她去服侍。那些人啊,把她当做一个工具,日日夜夜的发泄着,甚至当着张成的面做那些事。” “村中的陆成真知道吧,那就是个禽兽,带着几个人,硬是在倪娘发高烧的时候强要了她,还在倪娘反抗的时候对她拳打脚踢,最后嘛,终于把人给折磨死了。” 听到这,陆清漪也震惊了:“倪娘不是病死的吗?” “对外自然是说病死的,至于真相,重要吗。”叶涛哼了哼,“人命在这些人眼里,算什么。” 陆清漪错愕了许久。 陆成真这个人陆清漪知道,是村中的豪绅,逢年过节经常给村民派钱,虽然很有钱,但完全没架子,在外名声很好。最难得的是,他只娶了一个妻子,两人恩爱有加,经常一起相伴着做善事。 所以她真的很难想象,这样一个人人称赞的大善人,竟做出那种事。也太颠覆三观了! 陆清漪被这个真相震惊得久久说不出话来,好半晌,才艰难开口:“我记得你们当中王宁是第一个出现的,而那时候张成才十五岁。我想问问,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啊,王宁啊……”叶涛耸肩一笑,“这我就不清楚了,我比他还要晚出现,关于他是如何进入张成身体里的,我是不清楚了。你若真想知道,可以亲自问问他。” 亲自问王宁?陆清漪想到这几天唯一接触了的次人格,头疼的揉了揉额角。 想从王宁嘴里套到话,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陆清漪直接放弃了,转而问:“张成去灵婆之后都做些什么?” 叶涛笑容古怪的看着陆清漪:“看来你和师婆之间真的有恩怨啊。” “我就算说没有,你也不会相信。”陆清漪没有正面回应。 叶涛也不以为意,只是很笃定自己的想法:“寻常人提到师婆的时候,态度上都会带着敬畏,即便不信鬼神之说,也不会像小娘子这般——厌恶。” “厌恶?”陆清漪摸了摸自己的脸,她表现得有那么明显吗?还好吧,她的确是很讨厌灵婆没错,所以陆清漪大方承认了,“我为何要喜欢一个神棍。” “哈哈哈。”叶涛大笑起来,“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左一句神棍,右一句神棍的称呼灵婆,你真的很特别。” 陆清漪无视他最后的恭维:“我很荣幸。” 面对她冷淡的态度,叶涛没有感到恼怒,反而是一反刚刚慵懒的态度,变得积极起来:“师婆是驱邪避祸的,她能留张成这个蠢蛋在身边,自然是有所图谋,毕竟张成可是很罕见的被鬼附身的人呢。不用我说,小娘子对师婆这个人以及她暗地里所做的一切,也是有所了解的吧。” “我能知道什么。”陆清漪打哈哈,“我不过是不喜欢装神弄鬼的人罢了。行了,你也不用再试探我,直接说张成在灵婆那里都做什么就可。” 叶涛再一次耸肩:“还能做什么,听师婆的话,跟着她出去招摇撞骗,那可是李平的拿手本领。” “灵婆利用李平去招摇撞骗?” “错,不止李平,而是张成身体里所有的人。”叶涛顿了顿,补充道,“也不能说所有,至少有几个人是师婆无法逼出来的。” “什么意思?”陆清漪迷糊了,是说灵婆能控制张成身体里的次人格?! 陆清漪大骇,额头冷汗直冒。如果她真能控制张成的次人格,那还得了!这个灵婆到底是什么人,难不成也是个穿越的??? 她不由想到婉娘用来控制许老爷的罂粟事件,当时她就觉得不对劲,但因为觉得自己这个想法过于天马行空,所以就算上了心,也没有急着找到答案。可今日听叶涛这么一说,她突然觉得毛骨悚然。 显然灵婆不是什么好人,而且她非常狡猾,甚至于她还有地位,有权势。若同样是穿越者,那可就棘手了。 但是陆清漪还是抱有一丝希望:“师婆难道连王宁都能控制?” “那个做事没脑子的家伙,想要控制他有何难。” 呃,看来除了叶涛他自己,所有人在他眼里都是没脑子的。 不过也侧面证明了灵婆的确有她自己的一套,她很聪明,知道把最难搞的王宁给解决了,其他人格就不算什么。 只是…… “你这么聪明的人,我以为你不会听灵婆的命令。”陆清漪故意挑拨两人的关系。 叶涛岂会看不出陆清漪的小心思,不过他还是颇为温雅的解惑了,只是语气中不乏对灵婆的不屑:“那老女人一肚子的坏水,对付别人还可以,对付我还不够格。只不过嘛,张成那个懦弱的样子,除了留在师婆那,还能去哪。” 言下之意,他不过是为了不让大家一起死,才会选择留在师婆身边,而非听从师婆的命令,被她摆布。 第434章 不止四个 毫无疑问,叶涛是个非常聪明的人,也十分懂审时度势,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比如当时和灵婆合作,比如现在和她交换信息。 不过也多亏他是这样的人格,陆清漪才能从他嘴里得知自己想要的信息。 按照叶涛的话,促成他们留在灵婆身边的是身体里的几个人格,而作为主人格的张成,或是因为怯懦无用,或是因为无处可去,总之,他在毫无选择的情况下,无奈待在了灵婆身边。 说到张成的时候,叶涛眼中毫不掩饰他对张成的鄙视,这倒也不奇怪,张成和叶涛简直就像是两个对立面。而且陆清漪感觉的出,叶涛完全有取而代之张成的想法。 福至心灵一般,陆清漪问:“那么张成在灵婆那都做什么?”她记得赵珩渊曾经和她说过一个奇怪的事。 他说,张成在听见银婆摇铃的时候突然就情绪崩溃发狂起来,而陆清漪记得,灵婆每次在做法事的时候,也是会摇铃的。那是不是说明,张成对摇铃有应激反应? 当陆清漪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叶涛眼里闪过抹诧异,似是奇怪陆清漪为什么会问这个。他眯起眼睛,打量陆清漪:“你似乎知道不少东西,既然如此为何还要问我?” 陆清漪不知道叶涛是从哪一句话中做出了这个判断,她说:“我要是知道的话,就不需要问你了,还是回到主题上来吧。”摆出了拒绝回答的姿态。 叶涛也不在意,他不过是觉得陆清漪从一开始就表现得很奇怪,不管是面对他们时的淡定,还是从她口中说出的问题,都令他隐隐感到兴奋,迫不及待地想要拨开陆清漪蒙在身上的薄纱,看看她底下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所以叶涛难得的给了几分耐心,细细说来:“要说张成跟着那老女人做了什么,倒不如说我们跟着做了什么。你觉得就张成那样的人,除了缩在角落里发抖,能帮得了师婆做什么。” “那么你们又帮灵婆做了什么?”陆清漪双手抱胸,已经可以预见这几个次人格肯定没少折腾。 就见叶涛换了个坐的姿势,变得更加轻松起来。似乎,在师婆身边的那段日子,这几个次人格过得十分潇洒滋润。 “那就得看是什么性质的事了。”叶涛望入陆清漪那双好看的眼睛里,“老女人倒是比村里的那些老顽固懂得什么叫物尽其用,像王宁那般没脑子只知道挥拳头的,只要给他发泄的机会,就足以控制他了。而李平,他倒是和老女人挺合得来,算的上狼狈为奸吧。” 陆清漪知道他的意思,都是神棍,共同话题能不少吗。 但是万万没想到的是,叶涛接下来的话更让她感到震惊。 “看在我还蛮喜欢你的份上,我还能告诉你一件许多人都不知道事。” 他胸有成竹的样子让陆清漪心中浮起不安:“什么事?” “村中大部分的人都知道张成身体里有四个人,但实际上,他身体里可不止我们四个。” 竟然有不止四个人?!陆清漪真的震惊了! 就她所知,分裂人格可不是说想分裂就能分裂的。这些人格之所以会出现,都是因为主人格受到了严重的创伤才会本能分裂出来承担痛苦。也就是说,有多少个次人格,就代表了主人格经历了多少次严重的创伤。 陆清漪觉得自己的喉头沙哑干涩,是因为张成的遭遇,真的太让人觉得心疼了。她不禁想象,当时的张成到底有多绝望。 “其他人都是在去灵门斋后出现的?”她听到自己的声音。 “不错,一个叫黄言,一个叫张妙婷。小娘子知道最惊喜的是什么吗?” “是什么?”陆清漪下意识顺着他的话问。 “那个叫张妙婷的是个娼妓。” 陆清漪猛地手一抖:“你是说……” “是啊,极其讽刺又好笑对不对,但是——”叶涛笑的更开心了,“很有用不是吗。” 陆清漪震惊地张开嘴巴,她完全可以想象,当张成变成张妙婷的时候,他都在做些什么。 浑身战栗不止,不知是因为作为女人的本能,还是因为张成不管怎么逃离都躲不过被侮辱的命运而感到悲哀。 “你们明知道张成他……他根本不愿意。”否则怎么会分裂出这些人格! “那又如何。”叶涛一副无所谓的口气,“反正张成醒来也不记得,眼睛一闭,交给张妙婷就好了。” 陆清漪怒,张成就算再懵懂,醒来看到自己身上的痕迹,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吗! 而且按照叶涛的说法,黄言和张妙婷都是去了灵门斋才出现的,不就变相说明灵婆当初也逼迫张成去做那些事,才导致张成忍受不住,分裂出了张妙婷来代替自己。 “你们真不是人!”陆清漪气的直咬牙。 叶涛闻言笑了:“我们本来就不是人,不是吗。” 陆清漪张了张嘴,一时竟是找不出可以反驳的话来。望着一脸得意之色的叶涛,他在说起这些事的时候,一派的从容,甚至隐隐有些骄傲,仿佛自己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等着陆清漪的夸奖。 这一瞬间,一道灵光迅速从脑海掠过,堪堪被她抓住。 陆清漪脸色变了变,把脑海里的思绪整理了一遍,越往下想越觉得四肢发凉,忍不住抬头看向叶涛,眼里都是难以置信和愤怒。 “这一切都是你计划的?!” 叶涛没有回答,只是对着她挑了挑眉,眼中是没有一点掩饰的洋洋得意和得逞的开心,变相承认了陆清漪的猜测。 她算是知道叶涛他们为何这般肆无忌惮利用张成的身体了,不过是都认为自己不是人。尤其是叶涛,他太过聪明,也觉得自己是附身在张成的鬼,因此想要占据这副躯体为自己所用。 然而身为次人格哪是想要做什么就能做什么的,叶涛估计也是发现不管他们平时怎么蹦跶,张成依旧牢牢的缩在身体里某个角落,一旦他想要清醒,不管叶涛或者其他再不愿意,都必须退下。 只有在张成受到巨大冲击,感到沮丧绝望的时候,他们才能出来。所以他转而决定摧毁张成的意志力,好在他消沉的时候,占据躯体的使用权。 这个叶涛真是不简单! 第435章 禽兽都不如 陆清漪早有准备张成的过去不会多轻松,却是怎么都没想到,这凄凉的命运背后,竟有这么多人在推波助澜!叶涛的心机之重更是出乎陆清漪的意料! 这是第一次,陆清漪对眼前的叶涛有了一丝恐惧。这个次人格不好对付,张成怕是这一辈子都只能这么过下去了。 “怎么?害怕了?”捕捉到陆清漪的恐惧,叶涛反而更开心了,终于觉得陆清漪正常了一回,心中因陆清漪而起的愤怒被抚平不少。 是的,这才是人们见到他们该有的反应,而不是冷静自持的问他问题! 然而叶涛没能得意太久,陆清漪在惊惧过后,余光因为瞧见叶涛眼中被取悦的神色后,慢慢地冷静下来。 淡定,陆清漪,面对叶涛这样的人格,绝对不能在他面前露怯,否则只会输的一败涂地! 陆清漪深吸口气,呼出:“害怕倒算不上,只是觉得意外罢了。”她对着叶涛笑了笑。 这笑容过于灿烂以及没有掩饰的了然于心,瞬间令叶涛心情不爽起来,目光阴鸷:“呵,是吗,小娘子意外什么?” “意外你做了这么多事,张成依旧好好的活着罢了。” 这话无疑往叶涛心脏插了一把刀,彻底激怒了他:“你懂什么!你给我闭嘴。” “我的确不懂你那变态的心在想什么,我只知道,凭你还取代不了张成!”陆清漪冷笑。 叶涛恶狠狠的瞪着陆清漪,恨不得把她的嘴巴撕碎。陆清漪不以为意的耸肩,她不是头一回被人用恶毒的目光问候,早就刀枪不入了。 “你看,恼羞成怒了呢。”她甚至能见缝插针的嘲笑一句。 叶涛怒气滔天:“你什么都不知道,那样懦弱的家伙,凭什么支配这具躯体。” 陆清漪冷哼:“不用凭什么,就凭他原本就是这身体的主人,你以为谁都能鸠占鹊巢吗,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 叶涛怒极反笑:“那可不一定,你看张成现在这个样子,消失不过是迟早的事。” “但你也活不成。”陆清漪冷冷打断他的得意,“你们本就是依附张成而活的,他若死了,你们也活不成。” “那也无妨。”令人意外的是,叶涛在听到这话后,突然冷静下来。 陆清漪有些错愕,但更多的是对他的防备。叶涛这个次人格的心思真的太深沉太难以捉摸了。 就听叶涛说:“如果不是这场意外,你们都该跟他一起死的,可惜了。” 意外?陆清漪抿嘴思索了下,就明白他的意思。 封村后,作为村民避之唯恐不及的张成,为了活下去,像只老鼠一样躲躲藏藏。不能出现在阳光下就意味着张成得不到应有的东西,比如说食物。 为了活下去,不管是张成还是其他人格,触手可得的食物就是老鼠。可偏偏村里却爆发了鼠疫,想想都觉得讽刺和唏嘘。 张成花了那么多的力气才从灵婆那里逃出来,却转身掉入了另一个深渊,陆清漪甚至能感觉到他身体里其他人格的愤怒和不忿。 “所以你们就想要跟整个村子同归于尽?” “不过是让他们偿还自己犯下的罪孽罢了。”叶涛不以为然,“实际上如果不是你们多事,他们早该死了!”他怨恨这些大夫救了陆家村的村民。 “你知道张妙婷的身份吗?”叶涛诡异的笑了笑。 陆清漪奇怪的看着叶涛,不明白他的意思。 叶涛说:“张妙婷是张成的妹妹。” “什、妹妹?!”她怎么没听说过张成有个妹妹。 似是看出她的疑惑,叶涛自认为好心的为她解答:“那是因为他妹妹来不及出生就死了,自然也就没人知道他有个妹妹了。” “倪娘死的时候,正怀着八个月的身孕。” 陆清漪倒抽口气,惊得捂住嘴巴,才堵住了冲到嘴边的咒骂。 叶涛还自顾自的说着:“惊讶吧,八个月的身孕,这些人还能对她下得了手,你说不是禽兽是什么。” 不,是禽兽都不如,这些人渣! 陆清漪气急攻心,将心比心的话,她的怨恨不会比叶涛他们轻,或许还会像叶涛他们那样,狠狠的报复回去。 她不由想到一句话:不真正亲身经历过,谁都没资格说感同身受。 而叶涛,说完就在一旁夸张的大笑起来,直笑到眼中泛泪,面容都扭曲了,才慢慢停下,目光盯着自己的大腿,喃喃说:“可是你知道最好笑的是什么吗?自己的娘亲惨死,妹妹连见一见这个世界的机会都没有就胎死腹中。可是张成,这个懦弱胆小的匪类,居然连报仇的想法都没有,只想着找个无人的地方躲起来。” 叶涛抬起头,眼睛都是红的:“你说,我们不帮他一把,难道眼睁睁看着这些人继续在世上活着,享受着吗!” 陆清漪被他的语气给震慑住,明知道他这话是歪理,是无差别攻击和牵连,却无从反驳。 “我知道,你肯定想说,也有人是无辜的。但是你扪心自问,真的有人是无辜的吗?有的人的确是什么都没做,是啊,他们的确什么都没做!可是,就是因为他们的漠视,倪娘和张成才会遭遇这些!” 陆清漪张了张嘴,又想起一句话: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倘若当初有人站出来帮倪娘,帮张成,是不是就没有之后的事了呢。 她不知道。 可是,陆清漪还是不赞同叶涛他们一棍子打死所有人的恨意。 诚然,张成的遭遇完全可以用悲惨来形容,几乎见识了人性中最恶最黑暗的一面。可是这世上也有像黄郎中、郑老爷那样的好人。如果仅仅是因为他们的愤怒被牵连,难道就不无辜吗?! “你有没有想过。”陆清漪艰难的呼出口气,眼睛发热,“张成或许不是不想报仇,只是想带着你们离开,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生活下去。” 否则以张成那样的性格,如何做的出从灵婆那里逃跑的事。 话落,叶涛错愕地抬起头,眼中一直翻滚着的带着恨意的泪水猝然掉下,不知想到了什么,喃喃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这怎么可能,他就是胆小、怕事,他一直都是这样……” 第436章 黄言 也不知是不是陆清漪的话对叶涛打击太大,叶涛一阵恍惚的低喃后,突然就歪着脑袋睡了过去。紧接着,醒来的是另一个人,一个陆清漪刚听说过但还没来得及了解的人。 “你……你是谁?”陆清漪端详了他一会,发现对方根本不理她,完全视她于无物,不得已先开口询问。 想当然尔,没得到回应。眼前的人像是没看见她的存在一般,直直望着窗外,就这么出神了。 陆清漪等待了半晌,最后不自然地清了清喉咙:“你——你是叫黄言吗?” 听到这个名字,眼前的男人脑袋微不可见的动了动,但也只是动了动。因为很快,黄言又开始发起呆了。 不过也足够了,陆清漪大概可以确认眼前的人就是黄言。只是她琢磨不透黄言是什么性格,只觉得他出乎意料的——平静? 这么说倒也不是很正确,只是相比起王宁、李平还有叶涛这几个特征明显的次人格,沉默寡言的黄言非常不打眼。陆清漪甚至觉得,假如没人打扰的话,黄言能这么坐上一天。 她不由自主地打量黄言,猜测着他的性格,又想,叶涛突然藏起来放出黄言有什么意义在里面? 不过没等她想太久,从醒来就在走神的黄言突然眨了眨眼睛,缓缓地转过头来看陆清漪。 那一瞬间,陆清漪从他眼中看到了纯真和忧郁。 很奇怪,明明五官上是张成,可她愣是没从这张脸上看到一丝张成的痕迹。 不,也不是没有,至少比叶涛他们要多一点,那就是他眼底的忧郁。 福至心灵的,陆清漪冲口问:“你是不是有什么烦恼?” 问完,陆清漪才反应过来自己有些唐突了。可是不知道怎么的,当下她有一种感觉,觉得黄言很难过。 真奇怪,看见其他人格的时候,陆清漪会下意识防备或者讨厌。可是对于黄言,打第一眼陆清漪就讨厌不起来。 “抱歉,你就当我刚刚没说话吧。”陆清漪试着放出一个和善的信息,“我是个大夫,给张成治病的。” 说这些的时候,陆清漪没想过黄言会回答她的,她以为黄言会继续保持沉默。不想黄言静静瞅了她一会后,突然小声嗯了一声。 “我知道,你是神医。” 陆清漪便又有些羞赧,明明黄言只是一副阐述的语气,偏她就是听出了其中的认真,还真是让人怪不好意思的。 陆清漪不自在地把发丝撩到耳后,说:“呃,对,我想具体的你可能已经知道了。” “嗯。”黄言比想象中的还要寡言,嗯了一声后就又不说话了。 面对这样的人格,陆清漪还真是无从下手,也知道在黄言身上问不出什么。她侧头望了望天色,从她进来也有差不多一个半时辰了,也该是让张成好好休息一下,便打算先离开。 她站起来,把椅子拉到一旁,边说:“张成的身体还很虚弱,你要是待够了的话,最好还是闭上眼休息一下比较好。” 黄言没有回应,陆清漪已经习惯他默不作声的行为,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出了张成住的房间,陆清漪照例先去检查目前还在医馆中治疗的病人,等所有事情都处理的差不多,已经快到午膳的时间了。 早晨赵珩渊喝过药后就在沉睡,也不知醒来了没。陆清漪心中挂念着人,匆忙消毒完后,就快步往赵珩渊的房间而去。 还没走近,突然听到凳子倒地的声音,咚一声,声音不大,陆清漪心脏却猛地一缩。 一股不安从后背窜起,陆清漪快步冲过去推开门,床上却不见人! 她心中一个咯噔,慌手慌脚地跑进去,打眼就见床尾后面光着两只脚,正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 “相公!”陆清漪立马冲到床尾,就见赵珩渊脸色苍白躺在地上,已经不省人事。 “来人啊,快来人啊——”陆清漪急的眼泪都掉下来,奈何她力气不够,几次把人扛在肩上,却怎么都站不起来。 而赵珩渊,也不知在地上躺了多久,浑身都是冰凉的,若不是他还有气,心脏也在跳动,陆清漪都要以为他死了。 好在,正是午膳的时间,医童要给每个房的病人送午饭。门外的二白正好在前面不远走廊上,听到陆清漪急切的呼喊时,提着竹篮飞奔过来。 “小娘子!”二白跑进去,就见陆清漪已经哭得脸都花了,一边抱着赵珩渊给他取暖,一边试图把人扛起来。 “我来。”二白没有废话,蹲下抓过赵珩渊的手搭到自己肩上,再一个吸气,稳稳当当把人给扛到自己身上。 两人麻利把赵珩渊送回床上,陆清漪立马往被子里塞了两个保温袋,二白转身给屋子点了两盆火炭,好让赵珩渊冰凉的身体赶紧暖和起来。 做完这些,陆清漪举起袖子抹掉模糊眼睛的泪水,小声哽咽,手指颤抖着给赵珩渊检查。 所幸赵珩渊似乎出了昏倒外,身体没有出现其他异状,也没有休克的迹象。陆清漪却还是放心不下,再一次悔恨这个世界为什么没有先进的仪器,乃至于她现在连赵珩渊是不是平安都无法确认。 二白没有打扰陆清漪号脉,他绕到床尾去查看情况。很快,他就回来了:“赵相公吐了,幸好的是没有看到血丝。” 听到血一字,陆清漪忍不住小声哽咽了一下,汹涌的泪水再一次把眼前给模糊了。 她最怕的,就是赵珩渊身体出问题,因为那代表病毒已经侵蚀到五脏六腑了。 二白看出陆清漪情绪不对,也不知该说什么话安慰才好。最亲的人生病了,心里肯定不好受,陆清漪能坚持到现在,已然是很难得了。 他只好干巴巴安慰一句:“小娘子别难过,我相信赵相公一定能撑过来的。” 然而完全沉浸在赵珩渊可能会死的念头中的陆清漪没把他的话听进去。 二白见状无奈叹口气,只好道:“赵相公把药汤都吐出来了,我去重新给他煎一剂过来。” 说完也不等陆清漪回应,提起刚刚匆忙放在地上的竹篮,转身出去。 第437章 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赵珩渊在昏倒前把药都吐光了,药效达不到会压制不住病毒,陆清漪自是不能任由他一直昏迷下去。这世界没有输液设备,也没有监控设备,所以她只能先把人给唤醒。 好一阵折腾,赵珩渊才悠悠转醒,只是他身体太虚弱,缓了好一阵才完全清醒。血液直接接触病毒的赵珩渊几乎在短短的时间内被完全侵袭。这个往日健壮结实的男人,在短短不到五天的时间,变得形容枯槁,就连那双犀利的眸子都黯淡了不少。 陆清漪心里很清楚,如果再不把病毒压下去控制起来,赵珩渊挨不了多长时间了。或许是十天,或许更少,只要再来一次高烧,就什么都无法挽回了。 想到这,陆清漪刚哭过的眼睛又再一次红了起来。 纵使治愈了再多的人又如何,她连自己的爱人都救不回来,算得上什么神医啊!! 一只带着温热的指腹擦过脸颊,把眼角的泪珠给拭去。陆清漪呜咽一声,伸手抓住那只手指,对上赵珩渊安抚的眼神。 赵珩渊勉力朝她虚弱一笑:“没事的,别怕,没事的。” 陆清漪鼻子又是一酸,说出了心底浓浓的不安:“不要丢下我,相公。” “我不会的。”赵珩渊沙哑着说,“别怕。” 但这一次,陆清漪却无法开朗的点头,不是不信赵珩渊,而是不信自己。她真的好怕,好怕赵珩渊会死。 赵珩渊的病远比其他病人都要来势汹汹,攻的陆清漪措手不及。她试图加大药量,好压制脱缰了的病毒。却反而弄巧成拙,身体已经很虚弱的赵珩渊根本承受不住,才会晕过去。 “对不起……”陆清漪凶猛地掉着泪,“都是我不好,如果我医术再好一点的话——” “你已经很好了。”赵珩渊手指勾勾陆清漪的手,打断她的自怨自艾。 实际上,若是可以,他更想抱着陆清漪。可是他做不到,光是做勾手指的动作已经很费劲了。活了二十多载,这还是赵珩渊第一次完全感受到来自身体的无力,他的意识大部分时间都是模糊的,浑身上下能支配的地方少之又少。 很多时候,他就连抬眼看陆清漪都极为困难。他觉得自己就像是被裹在一团泥浆中一样,挣扎不开,整个人沉甸甸的,一直往下坠。 这几日,他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而每一次看见陆清漪,肉眼可见她又瘦了,眼下的黑青比以往更甚,眉头总是紧锁,却又在看见他的目光后,努力绽放着笑容。 这样的陆清漪,让他又心疼又无奈。 然而事情并未如陆清漪和赵珩渊想的那样乐观。 赵珩渊在服下药后又昏睡起来,他的身体一直在发热,若不是赵珩渊一直强身健体打下了好基础,在发病的前几天就被病毒彻底击垮了。但,也就只能坚持到这里了。 夜里,陆清漪捧着碗,一点一点的把药汤哺入赵珩渊的口中。她极为耐心,一点汤药都不愿浪费,努力地和病毒抗争,想要从它手里抢回自己的爱人。 也不知是不是哭太久,她的双眼干涩,额角一抽抽的疼,机械地做着喂食的动作,目光却温柔的流连在赵珩渊的唇瓣和眼睛上。 “我方才又翻了翻黄郎中的册子,发现了一味药,就加到了方子中。”她用手帕把赵珩渊嘴角滑落的药轻轻擦掉,笑了笑道,“我觉得应该挺有用的,而且我的直觉向来挺准的,” 陆清漪絮絮叨叨了一会,一碗汤药几乎要见底。她伸着手臂擦了擦额头的汗,又顺手摸了下赵珩渊的额头,还有点烧。 “所以,为了不让我打脸,你要快点醒来。” 还在昏睡的赵珩渊没法回应她。 陆清漪呆呆的看着床上的人,沉睡中的他就连面部线条都柔和不少,那双明亮锐利的眼睛被眼皮给遮住。她伸手抚过那双眼睛,突然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拨了拨他浓密的睫毛。 “我才发现原来你的睫毛很长,真漂亮。” 她咕哝一句,自顾自笑起来:“被一个女人夸男人漂亮,你应该不喜欢吧。不过我知道你肯定舍不得生我气,只会很无奈地摸我的头。你一直都很宠我的,不是吗?” 眼睛微微发烫,陆清漪吸了吸鼻子:“你说过你会一直在我身边的,你不会食言的,对吧,你承诺过我的,不是吗?” 手指顺着他的眼眶一路下滑到他高挺的鼻子上,而后慢慢覆在他毫无血色的唇瓣上,陆清漪倾身,小心地吻了吻他的唇,眼中的泪水滚落,啪嗒一下,滴在他平静的脸上。 “相公,快醒来吧,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在这里。”她捂着他的手,埋在他的手心中低声哭泣。 推开门,眼前画面有种熟悉的陌生感。陆清漪侧目扫了眼挂在墙上的鹿皮,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似曾相识的画面。陆清漪疑惑地歪了歪脑袋,正要仔细琢磨,就听身后的门突然砰一声关上了。 她吓了一跳,转身用力拉着门把,然而木门就像是被嵌在了地面一样,撼动不得。陆清漪急的热汗直冒,一股熟悉的不安从脚底直往头上窜。 “有人吗?有人在吗?喂!”她急的直呼喊,明明都看见窗外有个人影走过,可任凭她怎么叫,对方始终没有停下脚步。 陆清漪见状更急了,就感觉周遭的空气变得炙热起来,像是突然进了桑拿房一样,后背都被汗水打湿了。 陆清漪似有所觉,猛然转身。身后,一片漫无边际的火海,染红了她整个世界。 刹那间,浓烟像奔腾的马群,翻滚朝她扑了过来。灰黑色的烟雾瞬间迷了她的眼睛。 “咳咳咳咳——”陆清漪被呛得弯下腰,惊慌中又吸入了不少的浓烟。一个呼吸紧窒,连连干呕几声。 “救、救命啊……”陆清漪难受的想要张开眼,然而长时间处于火海中的她,身上的水分流失的太快,眼睛几乎被浓烟刺的睁不开。 她摇晃着摸到了墙壁,不知为何,她觉得门边附近应该有一桶水,只要找到水,就可以自救了! 第438章 徒劳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好几声凄厉地尖叫,陆清漪努力睁开眼睛,就见前头火海中,地上有一道人影在打滚,浑身被火包着,凄厉的叫喊像是刀子一般,声声扎进陆清漪的耳朵里。 “啊啊啊,救命啊,救我——” 陆清漪张了张嘴巴,认出这把声音是马大娘的。 “马大娘!”陆清漪心惊,想也没想就冲了过去。 在碰到马大娘肩膀的一刹那,猛火顺着她的手指烧到身上。一瞬间,皮肤像是贴上了烙红的铁,发出呲啦的声音。剧痛蔓延在身上每一个地方。 陆清漪吃疼地惨叫一声,下意识放开了马大娘的手。却在那瞬间看到,地上躺着的并非马大娘,而是已经失去了意识的赵珩渊。 他眼睛紧闭着,奄奄一息,火海凶猛地吞噬着他的躯体。 “不!” 陆清漪不顾身上的剧痛,扑了过去,试图用自己的身体扑灭赵珩渊身上的火。然而她自己都自顾不暇,如何还能救赵珩渊。她只能用尽全身的力气,紧紧把赵珩渊抱在怀里,试着阻挡着火龙的侵袭。 “不,不要,不要死。”陆清漪哭泣着,用力叫喊着,“救命啊,有人吗?求求你们救救我相公啊——” 然而她的哭喊全部淹没在这漫天的火海,陆清漪睁开朦胧的泪眼,望着这片火海,突然意识到,这一切都是徒劳的。 深深的绝望甚至盖过了身上的剧痛,铺天盖地淹没了陆清漪。她望着怀中已经完全没了气息的赵珩渊,绝望地嚎啕大哭。 “不——” 撕心裂肺的痛冲破心脏,陆清漪猛地惊醒,胸膛急促地起伏,冰冷的空气灌进肺腔,让她有了片刻清醒。 眼前一片朦胧的雾水,遮住了视线,陆清漪伸手抹了一下,全是泪水。 “相公!”想起梦中的画面,陆清漪飞快扑到床上。 床上,赵珩渊还在昏睡,他的眉头紧皱,似乎很不舒服的样子。 陆清漪伸手一探,不知何时,赵珩渊竟发起了高烧。那温度,就像是梦中被火灼伤时一样。 一瞬间,巨大的恐慌袭向陆清漪,她想起了梦中没了气息的赵珩渊,身子猛地晃了晃。心脏像是被人用手攥住,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不,不……”她颤抖地探着赵珩渊的鼻息,整个人都慌了。 这时,痛苦的呻/吟从床上传来,打破了陆清漪的梦魇。陆清漪从混沌中清醒过来,踉踉跄跄向房外跑。 跑了几步,才想起这里不是医院,没有医生没有护士,也没有输液设备。 “怎么办,怎么办?”陆清漪捂着脸,脑海里除了赵珩渊毫无血色的脸外,什么都想不出来。 “不,我不能慌,我是一个医生,我可以的。”她喃喃自语,伸手在脸颊上用力掐了一把,脸颊立刻红了一片。她不再停留,抬起腿跑到后院,果然,值夜的医童正在熬退烧的药。 “帮我送一碗汤药到我相公房里。”匆匆说完,陆清漪没做停留跑去打了一盆冷水,飞奔回房里。 高烧让赵珩渊的身体非常难受,即便昏迷着,他的两道浓眉一直紧蹙着,也不知是梦见了什么,一直在痛苦的呻/吟着。 陆清漪掏出银针快速消毒,快速扎在了几个穴位上。为怕赵珩渊把自己烧坏,她采取物理降温,同时在被窝里多塞了几个保温袋,以防赵珩渊见风着凉。 陆清漪的手一刻不停,甚至在医童送来退烧药之后,接过了碗亲自把药喂给赵珩渊。她不肯让自己停下一秒,仿佛这样做的话,赵珩渊就能好起来一样。 一旁的医童看的欲言又止,好几次试图劝说,然而陆清漪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样,把外界都屏蔽掉。能打破这道屏障的,唯有赵珩渊的清醒。 “怎么样了?”房外是小六忧心忡忡的声音。 二白望了眼屋内还在机械做着物理降温的陆清漪,心有不忍:“还没醒,小娘子根本不让人靠近。” 小六闻言更是担心了:“都两个时辰过去了,小娘子肯定是一夜未睡,我真担心她。” 二白跟着叹口气,他又何尝不是。 天快亮的时候就听说赵珩渊高烧,陆清漪守在床边忙前忙后了两个多时辰。从她憔悴得脸色可以看出,必定是一整晚都没怎么睡过。他都忍不住想,说不定赵珩渊还没醒,陆清漪就先倒下了。 “二白,你说,赵相公会没事吗?”小六想了想,又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 二白闻言冲口道:“肯定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小六被他突然拔高的声音给吓了一跳,就见二白垂在腿边的手紧紧握成拳头。也不知他吼的这句话是真的这样想,还是害怕不这么想的话,就会变成噩耗。 小六又望了眼房里陆清漪的背影,吸了吸鼻子:“对,赵相公一定会没事的,吉人自有天相,他一定会没事的!” 墨绿苍翠的林间,半山腰上的木屋,袅袅的炊烟飘向天际。一道曼妙的背影立于小屋前,扬手一挥,带着皂角香的被单迎风飘扬。 赵珩渊站在倾斜的坡下,望着背光的小媳妇,眼里闪过抹宠溺的笑意。 还未走近,察觉有人的陆清漪抬起了头,在触及到赵珩渊的身影时,陆清漪那双漂亮的眸子瞬间像是落入了万丈光芒,明明亮亮起来。 “相公!”他的小媳妇欢快的扬起笑脸,放下手中的东西,朝着他飞奔过来。 赵珩渊展开双臂,稳稳当当地把人给接住,就像他一直以来做的那样。毫不意外,他一低头,就看见自己小娘子娇羞的脸蛋和眼里掩不住的开心。 “你回来啦?辛苦了。” “不辛苦。”不善言辞的他只憋出了这句话,视线却怎么都无法从小媳妇的身上移开。 似是感觉到他的热切的目光,怀中的小娘子又抬头望着他,对着他甜甜一笑。又在看见他满头大汗后,笨拙地用手帕擦去他额头的汗水。 赵珩渊心中一动,突然想起,他们已经成亲三个月了。 第439章 梦与虚幻 赵珩渊一直觉得,两个人的生活会很麻烦,各自不同的习惯或许会成为争吵的导火线。假如不想吵架,陌生的两人就要相互迁就对方,束缚又不自由。 直到成婚一个月后,赵珩渊才恍然醒悟,自己原来已经和一个没有见过几面的姑娘成亲了。而且他们从来没有争吵过,或许有勉强试着迁就过对方,但在忙碌又安稳的生活下,又显得微不足道了。 赵珩渊坐在木屋前,看着山下的村庄,想着他的小娘子正在饭馆里做事,回来的时候一定很疲惫,或许他可以再抓几只野兔,换几吊铜钱,给她好好补一补。 他的小娘子实在是太瘦了,每次抱在怀里,他都要格外小心,免得把她的骨头给碾碎。 不过该有肉的地方也是很称手的。赵珩渊微微红了红脸。 *** “我媳妇昨天唠叨了我一晚,怪我抓到的野味太少,整日跟我提隔壁的三儿都吃了什么。” “唉,谁说不是,我算是勤劳了吧,我家媳妇还不是天天嫌我这做的不好,那又做的不好。” 山间上,相伴去打猎的友人喋喋不休的说着家里的婆娘,嘴上虽然满满的嫌弃,然而说起媳妇的时候,眼里都盛着浓浓的宠溺。 赵珩渊一路默不作声,友人们也习惯了他的沉默寡言。不过聊到兴起之处,友人拐了拐赵珩渊,让他一起加入。 赵珩渊微敛了敛眼眸,脑海里浮现陆清漪那些稀奇古怪的念头,嘴角微微上扬:“我的小娘子很特别。” 又想到陆清漪做的那些美味的饭菜以及高超的医术,笑容更深了:“我的小娘子也很能干。”说完,无视友人们震惊地眼神,他自顾自走了。 转眼间,画面又转换。 陆清漪趴在床边哭成了个泪人,床上空无一人,她的手里抓着自己穿过的衣裳,紧紧地抱在怀中,眼睛鼻子哭的通红,几乎要呼吸不过来。 赵珩渊心中抽痛,担心她就这么哭抽了过去,伸手想要触摸她,却只看见自己的手直直穿过了陆清漪的身体,停留在半空中。 他低头望着自己的手,眼中浮现迷茫。 他这是在哪里?这个人是谁? 赵珩渊心中有许多疑惑,环顾着周围熟悉的场景。他觉得,这里的每一张桌子,每一张凳子,都是他亲手添置的。他甚至记得,旁边柜子里放了什么东西,里面还珍藏着两套大红又喜庆的婚嫁服。 是他——他和谁的呢? 赵珩渊摸着衣柜,觉得胸口空空的,应该是缺了一块东西,可是缺了什么呢?他用力的想,却什么都想不起。 或许是和这个女人有关?他想着。 然后赵珩渊像是不知日夜的幽魂,看着眼前的女人如行尸一般生活,夜里抱着男人穿过的衣裳,哭到力竭才沉沉睡去。 他抚着胸口,不知从哪里传来的疼痛是为什么。他是在心痛眼前的女人吗?为什么?而她又为什么哭的那么绝望,那么伤心?是因为衣服的主人过世了吗? 不知为何,一想到这个可能,赵珩渊便好像听到自己脑海里有道声音在朝他咆哮,吼着不能死,快点醒过来!还有人在等着你! 赵珩渊捂着眼睛,身子摇晃着坐在了凳子上,脑袋昏昏沉沉的,像是压着几十斤重的石头。他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又丢掉了什么。 是什么呢? 赵珩渊靠近床上又在哭的女人,低声问:“是什么呢?我忘记了的事情,和你有关吗?” 回应他的是女人伤心的泪水。 “别哭了,不要哭了。”赵珩渊想要伸手拭去她脸上泪水,但依旧徒劳的穿过了女人的脸。 赵珩渊突然就烦躁起来,挥掉了柜子上的东西,踹开了碍眼的凳子,屋内被他搅的乱七八糟,然而床上的女人却像是不曾见到一般,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 赵珩渊趴在床边,望着消瘦的女人,她的眼睛因为悲伤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像是一潭平静无波的死水,再也活不过来。他内心一阵刺痛,眼角泛红。 “别这样,清儿,别这样。”他祈求般低声轻语,手臂虚抱着已经哭累而睡了的女人,徒劳又无谓的,想要安慰她。 日子一天天过去,赵珩渊看着女人一日日憔悴消瘦,心里的不安一次次增加。他觉得自己应该让女人知道他的存在,所以他每夜都会在女人身边躺下,环抱着她,期盼着有天女人会发现他的存在。 然而失去生活希望的女人把所有人都屏蔽在了自己的世界外,她每天按时醒来,做事,吃饭,然后哭,哭完睡。像个没有思想的傀儡,木然地活着。 直到有一天,赵珩渊跟着女人来到了木屋附近的一个池塘边。明媚的阳光照在池面上,微风轻拂,水波荡漾,一切都美好的像是一个梦境。 女人站在池塘边发了好一会呆,望着一池的水,突然露出了一个极浅的笑容。 “你还记得吗?那时候你就是把我丢在这池塘里的。”女人突然说。 赵珩渊猛地心中一动,觉得有什么要冲破胸膛。 就听女人又笑着说:“当时的水真的好冷,冰的骨头都痛了起来。可是,我的心却暖暖的。” 赵珩渊脑海里突然蹦出了一副画面,漆黑的夜里,他背对着池塘,抬头看着天色的银河,头上的大树,耳边是女人的低声哭泣。 脑海里嗡嗡作响,走马灯一般的回忆不断涌入,像是要把他的脑袋给挤满一样,撕裂的剧痛让他几乎站不住,只能捂着脑袋屈膝跪下。 “不要哭——”赵珩渊大口大口的呼吸,额头豆汗直滑落。 恍惚间,他看到女人一步一步,缓慢的,坚定地,往池塘中央走去。 “不,不要——”他的心脏刀刺一般的痛,手在虚空挥了挥,什么都没抓住。他试图站起来,然而浑身突然变得滚烫又软绵,几乎无法让他站立。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女人越走越远,看着池水从脚踝漫到膝盖漫到腰间,直到没入头顶。 “不!” 第440章 再等等我 赵珩渊惊恐地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漆黑,像是置身于无边的黑暗中一样。他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呼吸着空气,仿佛从水中捞出来的鱼一样,垂死挣扎。 “这是什么地方?” 歇息够,赵珩渊抬头环顾,夜能视物的他居然什么都看不见。他伸长手臂,在身周摸了摸,空无一物。 看来他被困在一个什么都没有,只有黑暗的地方。 赵珩渊疲惫得往后一靠,后背贴上一个冰冷的墙面。赵珩渊下意识摸了摸,又觉得不像是墙,但到底是什么,他也不知道。 他轻叹口气,闭上眼睛,思绪还停留在上一个梦里。 那个梦是如此的真实,他甚至还能听到陆清漪在耳边哭的声音,真的看到了陆清漪在他死去后的生活。 背后被打湿的汗水贴着冰冷的墙面,止不住的鸡皮起了一波又一波。 然后很突兀的,赵珩渊觉得自己的身体突然又热了起来,跟被火烤似的。被汗水浸湿的衣裳很快就被烤干了。 他低下头,半晌才意识到自己现在什么都看不见。 “好想你。”他低喃一句,话语的尾音随着他的声音消失在黑暗中。 再次醒来,眼前的画面还是一片漆黑,赵珩渊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待了多久,但他开始有些焦急了。他担心自己一觉醒来已经是十年甚至几十年之后,亦或者,陆清漪都已经不在这世上了。 他迫切的想要见到陆清漪,想要确认她的情况。他害怕,自己梦里的一切都是真的,只是他不愿意面对罢了。 恍惚间,赵珩渊想起了自己染病后的事。 半醒半昏迷的时候,他就会漫无天际的想。假如真的只能走到这里,他希望陆清漪在他死后不要伤心太久。可以哭,哭个两三天就好,不然他会心疼的。也不要太想他,偶尔想想就好了。 然后他又想,等他过世个一年半载,陆清漪或许还会再次遇到爱的人。虽然心底是不愿的,但他还是盼着有个人像他一样照顾守护着陆清漪,然后他们会成亲生子,相伴一生。当然了,他私心的希望,自己在陆清漪的心里是最特别。 可是这一切,都在看见陆清漪后,化成了幻影消失殆尽。 赵珩渊想,这是我的小娘子,是他自己选择要相伴一生的人。他如何舍得让把她拱手他人!光是想像陆清漪依偎在别人怀抱的画面,他都觉得极为碍眼。 所以他做不到放手,也不会放手。 想起梦里哭的撕心裂肺,甚至丧失了活下去意志的陆清漪,赵珩渊一颗心就紧紧揪起来。 “不,我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赵珩渊猛地从原地站起,眼前依旧一片黑,伸手不见五指。黑暗就像是不断滋生恐慌害怕的野兽,随时会一口吞掉赵珩渊。然而或许是对陆清漪的思念甚过不安,赵珩渊凭着胸中一口气跌跌撞撞跑出很远,什么都没碰上。 “该死!”赵珩渊气的捶了空气一拳,“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无人替他解答,就连微风都不曾从他身边经过。 赵珩渊颓然坐下,试图理清自己到底在什么鬼地方,可是他连怎么到这里的都不清楚,又如何知道怎么出去呢。 他捂着脑袋,思绪一片混乱,只能不断回忆自己和陆清漪相处的点点滴滴,才不会因为这逼仄的环境而崩溃暴躁。 时间一点点流逝,疲惫不堪的赵珩渊毫无睡意,不知为何,他有种直觉,只要他睡过去了,就再也醒不来。 他双手环抱着自己,原本燥热的身体变得越来越冷,感觉哈出的气息都带着白雾。他眨了眨眼睛,眼前还是一片漆黑。 就在这时,赵珩渊似乎在这不变的黑暗中听到了微弱的声音,那声音非常轻,仿佛风吹起了纸张一样,几乎可以忽略不闻。若不是赵珩渊一直强撑着精神,说不定就会忽略掉了。 他猛地站起来,胸膛剧烈起伏。他的眼睛炯炯的扫视着漆黑的周遭,浑身上下所有毛孔都张开了,生怕错过一丝声音。 很快,赵珩渊又听到那微乎其微的声音,这一次比上次多坚持了两秒。他浑身一震,望向了右前方。 没有丝毫犹豫,赵珩渊奔着声音的方向冲了过去。一路上没有碰到任何的阻碍,他跌跌撞撞,好几次都觉得自己快要坚持下去了。可每当这时候,他就能听到那微弱的声音在前头响起,像是在鼓励他,告诉他不要放弃。 赵珩渊不知时日,不知疲倦,他一路飞奔,从未有过的坚定驱使他不断向前。渐渐的,他感觉到那个声音越来越大了,虽然依旧听不清楚在说什么。 “等我,再等等我。”他喃喃低语,像是在跟谁保证。他的心擂鼓一般跳动,伴随着越来越大的声音,几乎都要跳出胸膛了。 就在这时,他终于听清那道声音都在说什么了。 “相公,醒醒!” “相公,相公……” 赵珩渊猛地停了下来,胸口的心脏倏忽间像是被铁锤给打了一下,疼的他额角抽痛。他大口大口的喘息,几乎有些无法站立。 相公?是谁?为什么觉得这个声音很熟悉…… 他努力睁开眼睛想要看清楚,看什么呢?他忘记了。他原本该是在等待着什么的…… “相公,醒来,快醒来吧。”那声音又在说。 “相公,你说过的,你会一直陪着我的。” “快醒来吧,求你了,不要丢下我。” “相公,我好怕……” 别怕,我在…… 没事的…… 赵珩渊勉力抬起头,想要说什么安慰那道带着哭泣的声音,却发不出声音来。 这时,原先那烫人的热感又迅速扑来,一下子把他给淹没。赵珩渊痛苦的呻/吟,几乎要坐不住了。 “赵珩渊!” 他听到那个声音变成了悲痛的绝望,一个画面在面前闪过,那是一个笑容温暖的女子,站在木屋前,背对着阳光,浑身镀了一层柔和的阳光,明亮的眼睛闪闪发光。 她笑着说:“相公,你回来啦。” 第441章 因为你 刹那间,一股温暖的气息自胸口蔓延自全身,甚至赶走了了浑身的热气,驱散了令人不舒服的燥热以及胸口的烦闷。 赵珩渊想起了在奔跑时逐渐遗忘了的人和事,他的小娘子,正在这无边的黑暗外,哭喊着。 醒来,快醒来。 赵珩渊呐喊着。 快醒来啊赵珩渊! 他的小娘子,还在外面,焦急又难过的等着他! 陡然间,另一股热意又涌上心头,赵珩渊用力睁开沉重的眼皮,微弱的光芒在眼前闪了闪,随着他阖上的眼皮又消失不见。 他用力咬了口脸颊的嫩肉,上牙死死顶着下牙,几乎要把牙齿都给咬断了。 终于,他再一次撑起了眼皮,又重新看见了那微弱的光芒。白金色的,就像他回忆中陆清漪背着光的那一天。 他艰难地转了转眼睛,就看见有个脑袋趴在他身旁,从他的角度能看见那颗脑袋上可爱的发旋,随意绑着的青丝已经散开了大半,大部分都落在了床板上。 他心神一动,想要伸手撩起一缕青丝,就感觉自己的手似乎被什么给抓住。 就在他愣神的时候,身旁那颗脑袋像是受惊了一样,唰的紧张地抬了起来,慌里慌张的寻找什么一样,正正的对上了他的眼睛。 一如回忆中漂亮的眸子,因为哭泣而红肿发泡,但,还是很漂亮。 赵珩渊用尽浑身力量,让自己的嘴角扬起个弧度,想要对她笑一笑。 “清儿。”他说,声音沙哑的几乎不像他,也轻的几乎听不见。 陆清漪呆呆的望着床边的人好几秒,难以置信,惊喜,害怕,在眼里闪过,最后都化为一声低低的呜咽,滚烫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掉落。 “相公。”委屈又难过,还有着余生的庆幸,让她眼泪跟决堤了似的。 “我在。”赵珩渊想起梦里听到的声音,忍着喉头的干涩,说,“我不会丢下你的。” 陆清漪捂着眼睛,又哭了起来,直哭到抽不过气,鼻子都塞住了,看的赵珩渊心疼不已,却无法安慰。 “别哭了,清儿,别哭了。”赵珩渊急的想要伸手去碰陆清漪,但他太虚弱了,尝试了几次都抬不起来。 注意到他的动作,陆清漪边抽噎,边伸手握住赵珩渊的手。触及到他手指上的茧子,陆清漪心里就觉得又缺了一角,忍不住又开始落泪。 她从未发现自己这么能哭,也觉得自己好像哭的太多了。也知道自己老是这么哭,赵珩渊肯定会心疼,可就是忍不住想要哭的冲动。 所以她抽抽噎噎道:“我、我就哭、哭一哭,等下就、不哭了。” 听着她努力压抑着的情绪,赵珩渊的心脏都要化了,怎么还舍得说什么。可一直这么哭着也不是办法,再哭下去,指不定真要哭抽过去了。 所以他只好假意咳嗽两声,不用假装就沙哑的嗓音:“我渴。” 一听到这话,陆清漪恍然从悲伤中抽离,发觉自己竟然只顾着哭,都忘了赵珩渊烧了一整晚,现在肯定渴的不行。 泪水就这么止住了,她一下蹦了起来,但因为屈膝了很长时间,差点跪了回去,吓得床上的赵珩渊头皮都炸了。 陆清漪稳住了身体,不好意思地朝赵珩渊笑了笑,飞快端了一大杯水过来,陆清漪小心扶着赵珩渊坐起,先用水沾湿他的唇,才缓慢喂他:“喝慢点,得先润一润。” 一杯水,花了差不多十分钟才喝完。陆清漪没有再倒一杯,担心他的胃会受不了。 “感觉怎么样?”陆清漪紧张的看着赵珩渊。 赵珩渊张了张嘴巴,觉得比方才好很多了,但身体还是不受控制,无奈一晒:“浑身无力。” 一说到身体的事,陆清漪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又要决堤。她深吸口气,才把那股难过给塞回胸口。 “你昨夜发高烧了,差点就……”一想起昨晚危急的情形,陆清漪用力掐了一把手心,才没情绪失控,“刚醒来是会有点虚的。” 她摸着赵珩渊的手,吸了吸发酸的鼻子,和他十指相扣:“等下喝完粥还要再服一剂药,如果不再发烧的话,就会慢慢好起来了。” 这些天以来,陆清漪每天都会跟他这么说,赵珩渊知道她是怕他不安,也是为了给他希望。所以从善如流的点头:“嗯。” 两人又细细说了些话,很快小六就端来的热粥和药。吃过后,陆清漪哄一直不肯睡觉的赵珩渊躺下。 “清儿,我们再说说话吧。”男人拉着女人的手撒娇,那样子就像是要糖吃的孩子一样。 陆清漪原本到嘴的拒绝就这么化为乌有了。 “那,我们就再聊一盏茶,时间到了你必须闭上眼睛睡觉。”陆清漪把底线往后挪了挪。 一盏茶时间太短,赵珩渊自是不愿的。他害怕回到那个无边际的黑暗中,也害怕自己睡下后醒不来。他现在就想一直这么看着陆清漪,只要看见她,就觉得安心。 或是猜到他心里的想法,陆清漪主动握住他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又贴在脸上摩挲:“没事的,就算你睡着了醒不来,我也一定会把你拉回来的。” 她的眼下一片黑青,那是她为了让赵珩渊退烧,一夜未眠奔波折腾留下的。 赵珩渊知道,当他困在暗无天日的地方时,陆清漪为了她的承诺在努力着。 “我相信你。”他想起了梦里陆清漪的声音,“我是因为你才能醒来的。” 两人又说了一会话,后来还是赵珩渊实在支撑不住,缓缓的睡了过去。 望着已经睡过去的男人,陆清漪心中冒着酸酸的泡沫,眼眶红了红,刚要哭,想起赵珩渊知道后会暗自内疚,又深吸口气憋了回去。 她想到了昨夜梦里,被火包围的赵珩渊。分明皮肤在燃烧,可她却觉得那失去生命的躯体冰冷的可怕。 原来那就是至爱之人尸体的触感,真的,冻的骨头都痛了。那种心悸的感觉,她永远都不想体验。至少,不是现在! “我一定一定会治好你的。”她捧着赵珩渊的手,珍重地吻了吻。 第442章 忧郁人格 也不知是陆清漪新加的那味药起了作用,还是赵珩渊惊人的求生意志战胜了猖狂的病毒,自那晚后,赵珩渊从高烧降为低烧,隔天竟然就不发烧了。只是身体还是很虚弱,淋巴也还肿着。 虽然还没完全治愈,但比起未知的那段时间,他们对眼下的情况都感到很满足。唯一让陆清漪头疼的是,住在角落的另一个重症病人张成。 张成的身体状况和赵珩渊是差不多的,区别在于赵珩渊有强烈的求生意志,而张成却没有。对此陆清漪倒是能理解的,有着这样的过去,想要解脱人之常情。 推开门,房里的人已经醒了,此刻正依靠着床板,望着窗外的景色发呆。 陆清漪静静看了一会,走进去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拿过一旁记录的册子,仔细查看起来。期间,床上的人一个眼色都没给她,仿佛根本没有这个人存在。 好一会,陆清漪合上册子,重新把目光放到床上的人身上。这次她只看了几秒,就开口:“黄言,你觉得身体怎么样?” 回答她的是空气般的沉默,陆清漪毫不意外。 张成几乎没什么求生意志,这对他们治疗非常不利,因为他会拒绝和汤药,虽然碍于性格原因不会反抗,但也很令人头疼了。而其中最让人无奈的,大概就是黄言了。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陆清漪也大概了解黄言是什么存在了,他是张成分裂出来的忧郁人格,承受着张成所有的忧郁。这也就导致只要是黄言接管了身体,那么他就会在房中坐上一整天。 但那不是黄言最难搞的,最难的是,黄言根本不理会周遭的人,不管是好的坏的,他就像是入了定的僧人,把所有人都赶出了自己的视线外,谁都不能打扰到他。 面对两个完全不配合的人,陆清漪能做的就是把张成身体里的叶涛给逼出来。 是的,她承认这样挺卑鄙,而且也非常不对,她不该反倒去求助次人格。但眼下这种情况,也只能出此下策了。 不过令人意外的是,被陆清漪定为最危险的叶涛自那日被她呛声后,就完全当她是透明的。即便时不时被她逼出来,也不会给她一个眼神,喝完药就去睡。 陆清漪觉着,自己要么被鄙视了,要么……应该还是被鄙视了吧…… 想到这,陆清漪无奈叹口气。她觉着张成分裂的每一个人格都很难搞,令人头疼啊。 她收回思绪,靠近黄言,伸手搭脉,检查,一气呵成。每当这个时候,她又万分庆幸现在面对的是黄言。 因为黄言真的很乖,完全不抵抗。 好吧,实际上他只是习惯性无视陆清漪罢了,不过这不妨碍她自我安慰。 检查完,陆清漪又在本子上记录了一会,抬头瞥见他黄言的嘴唇都干裂了。她掂了掂茶壶,果然没动过。不由又是满头黑线。 不错,这又是黄言最令人无语的一点。他不禁不喝药不吃饭,就连水,也是一口不碰! 水是生命之源,是日常身体每日所需的能量之一,人可以不吃饭,但不能不喝水啊。 “喝点水吧。”她倒了杯水递过去。 没有意外,黄言把她屏蔽掉了,一个子的眼神都没给她。 陆清漪眼睛转了转,杯子直接递到了他唇边。 嗯哼,黄言倒是有反应了,他的唇抿了起来。 陆清漪:“……”这是在跟我抗议吗?还是真那么讨厌我? 她只好苦口婆心起来:“人身体大部分都是由水构成的,喝水有利于身体健康,多喝水总是没错的。” 黄言撇开了头。 从他的动作上,陆清漪看出了嫌弃的意思。 行啊。 陆清漪气哼哼,不喝就不喝,反正等他身体受不住了,其他人格会自己蹦出来照顾身体的。 她站起来:“如果你觉得身体哪里不舒服的话,记得告诉来检查的医童。”重复着每天都说过的叮嘱,知道黄言会照例无视她,所以陆清漪直接就走了。 在她走后,一直沉浸在自己世界的黄言缓缓转过头来,望着陆清漪离开的背影,不知想到了什么东西,视线移到了桌子上。好一会,他伸长手,端起那杯陆清漪碰过的杯子,小口小口地抿了起来。 陆清漪从张成的房里出来后就往内堂去,走到一半,陆清漪突然停了下来,狐疑地看着周围。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有道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从她走上游廊后就跟着她了。 “不会是小偷吧?偷到医馆来?怕是疯了吧?” 不是小偷,那么就是别有用心的人了。在这医馆中,老是跟她作对的人,除了陈大夫应该也没别人了。 “唉,这人到底什么时候能消失啊。”她抚着脑袋,暗自翻了个白眼后,跨步离开。 简单检查完,陆清漪便又回赵珩渊房里去。 自赵珩渊生病后,陆清漪大部分时间都是围着他还有张成转。目前医馆中病的最重的就是张成和赵珩渊,其他人的病情都稳定下来,因此其他人都没有异议,除了陈大夫。 一想到那天陈大夫蹦跶着反对,指责陆清漪不配当大夫,只顾着自己夫君,自私云云,简直要气笑了。 想着,表情泄露了几分,床上的赵珩渊正好看见,嘴角笑了笑:“想到什么了?咬牙切齿的。” 陆清漪这才意识到自己走神了:“还不是那个陈大夫,烦死了。” “他又做什么了?”想起那日在房里陈大夫嚣张的模样,赵珩渊眼神暗了暗。 陆清漪便把刚刚感觉到的视线告诉赵珩渊。 “不知道他背地里又想整什么。”她嘟囔道。 赵珩渊却是有所感应,他若有所思的看着窗外,想起那天大东无意透露的信息,暗自琢磨起来。 陆清漪没注意到他的沉默,拉着他聊天:“说来陈大夫也给九春下了好一段时间的毒了,也不知道九春的身体怎么样?” 听到她关心九春,赵珩渊吃味的撇了撇嘴:“他的生命就像蟑螂一样顽强,死不了的。” 陆清漪闻言噗嗤笑了出来。 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赵珩渊这样评价一个人呢,该不会是…… “相公,你这是——吃醋了吗?” 第443章 我的 陆清漪关心九春是出于一个医生的职业反应,倒是没想到赵珩渊听到后居然孩子气的回了一句。 陆清漪闻言就乐了:“相公,你是吃醋了吗?” 被拆穿,赵珩渊倏地老脸一红,但他也不是头一回不要脸了,又见陆清漪眉眼含笑,那模样真是俏的他想把人抱到怀里狠狠亲一亲。 欲念刚起,赵珩渊想起自个儿现在病的连床都下不了,居然还有心思想其他,也不看看情况。不由也觉得自己忒不要脸了。 他不自在地清了清喉咙:“为夫就是吃味了,清儿已经是第二次关心他了。” 连关心了几次都记得,好吧,是真的在吃醋了。 陆清漪觉得无语又好笑:“傻相公,我的喜欢的就只有你而已,关心他是因为他是你朋友。” “他才不是。”赵珩渊嘟囔一句。 要是被九春听到这两个字,指不定立马回他一个嗤之以鼻的表情。虽然他觉得九春这人不错,无奈九春不会把他当做朋友。顶多,就把他当做雇主或者一个可以宰的肥鱼? 想到九春提到银子时恨不得拨算盘的样子,赵珩渊也觉得颇为有趣。他跟陆清漪说了九春的事,又道陈大夫得罪了他,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陆清漪倒是很惊讶九春是这样一个性子的人,被赵珩渊说的都好奇起来了,兴致勃勃的想要见一见这个有趣的人。 赵珩渊郁闷了,没想到自己亲手给自己挖了个坑,明明是不想陆清漪把注意力放在别人身上的。 只是……看着陆清漪闪闪发光的眼睛,没有半分梦中失去活着希望的样子,赵珩渊又觉得庆幸,庆幸一切还来得及。 幸好,那个陆清漪跳河自尽的画面只是梦。幸好,他还能陪在她身边。 一时间,赵珩渊看呆了,直到陆清漪禁不住脸红,伸手碰了碰他,才回过神来。 “看什么呢……”陆清漪脸蛋红彤彤。 “看我的清儿。” 陆清漪的脸倏地又红了几分。 这男人,怎的说起情话来更加得心应手了。 不过……我的清儿啊…… 还真是让人怪不好意思的! 陆清漪吃吃的笑了起来,望着眼前的男人,双眼都冒着粉色泡泡。 这,也是我的男人呢! 其实倒也不是赵珩渊突然油嘴滑舌起来。大约是经历过一次假死,他的心态变了许多。以往不好意思说出口的情话,如今都能轻易说出。 当时被困在黑暗中,赵珩渊最多的悔恨就是和陆清漪在一起的时光太少,他甚至没怎么表达过自己的爱意。他很后悔,若是多告诉陆清漪自己有多爱她,说不定她会因为这份爱而撑下去,也不至于…… “清儿,不管以后如何,即使……即使我不在你身边,为夫也希望你能好好过日子。”一想到那个梦,赵珩渊就忍不住担心。 “相公说什么呢,别乱想!”陆清漪听出他话里的含义,紧张地抓住赵珩渊,“我说过一定会治好你的。” “我相信你,只是……” “没有什么只是的,你只要相信我就好!”陆清漪急急打断他的话,生怕他蹦出什么万一,不测之类的话。 “没有任何只是,也不许你在心里想万一,总之,你会好起来的。”她声音里难得的带上了些许严肃,一双眼睛都瞪红了,仿佛赵珩渊要是再说一句跟死有关的话,她就会哭出来一样。 见状,赵珩渊只好先收了劝说的心。但他觉得两人迟早是要面对生死离别的,他不希望梦里的场景会发生,他要防范于未然。 “好好,没有万一没有只是。”不想陆清漪因为这些事担忧,赵珩渊自然地换了另一个话题,“张成怎么样了?” 说到令人头疼的张成,陆清漪立马就转移注意力了:“他身上的鼠疫问题不大,已经控制住了。就算他本人不想活,他身体里的人格都由不得他。” 接着她把这些天跟张成接触过程的点点滴滴都说给赵珩渊听。 末了陆清漪说:“之前张成染病,他身体里的人格知道自己快死了,也知道没人会给他们治病,所以拼着一死也要让整个村子陪葬。但现在他们知道张成还有救,也就没有暗地里折腾了。” 那日抓住张成后,村长让人去北边把两笼老鼠都处理了。在知晓张成怀有歹心后,米老他们上门要求交出张成,被陆清漪给拒绝了。 想起那天的事,陆清漪也是难得的来了气。 若说陆清漪不知道张成之前遭遇过什么也就罢了,可在知道张成的过往后,他怎么可能还放任这些人随便对待张成。 陆清漪上辈子是没经历过什么宗族矛盾,但看泡沫剧也看了不少,没见过猪跑,还能没吃过猪肉吗,想也知道张成被带回去之后会有何下场。就扯了脸非要把人留下来,美名曰治病。 给张成治病当然不是个好借口,这些人巴不得张成赶紧消失在这世上,若不是怕他身体里的恶鬼反咒,陆清漪觉得张成早在几年前就不存在于这世间了。 况且米老这个人本身就脾气暴躁,非常难说服,陆清漪差点就跟他们吵了起来。要不是米老也顾忌着别人知道张成在村里,不敢大张旗鼓来要人,她还真没那个信心把人留下。 听完陆清漪的话,赵珩渊终于知道陆村长当时对他隐瞒了的事是什么。 他不说陆清漪,从小在京城成长的他见过更多肮脏的人和事,稍微有点本事的,暗地里豢养小倌都不稀奇。张成虽然可悲,但也不能触动赵珩渊的心。他只是讶异于这样的小村庄竟然也有这样的事。 “所以张成跟着灵婆的那段时间就是到处招摇撞骗?”陆清漪没有隐瞒张成去灵婆那里后的事,把黄言还有张妙婷的存在也告诉他。 “嗯,听叶涛说就是这么回事,我估计灵婆也不敢让张成做其他事情。”灵婆很精明也谨慎,像张成这样不可控的存在,应该是不会让他太过于接近核心,陆清漪是这么想的。 只是,一想到灵婆利用张成去骗人,甚至出卖/身体为她铺路,不免又更讨厌灵婆了。 第444章 还是银子的问题 从高一飞事件,陆清漪就知道灵婆暗地里做着逼良为娼的买卖,甚至借神鬼论送人给权贵把玩,本就对她没什么好感。没想到她居然还控制张成做那些事,光是想象都有揍人的冲动。 “若不是想让她受到应有的惩罚,真想直接做了这个人。”陆清漪气愤不已。 “为了这种人脏了自己的手,没必要。”赵珩渊淡淡道。 杀一个人不难,只要他愿意,纵使灵婆聘请了四五个护卫,他也能取她人头。但就像陆清漪说的,为了让灵婆得到应有的惩罚,他们可以等,死实在太便宜她了。 提到灵婆,陆清漪不免想到她背后的人。她有种直觉,灵婆背后的人不简单,不然为何他们查了这么久,却是一丝蛛丝马迹都没找到。要么是他们没用,要么背后的人势力太大。 而且,一想到灵婆,陆清漪就顺带想起了楚楼的彦公子和姚老板。她记得在村子爆发瘟疫前,姚老板他们有事出远门去了,也不知道如今回楚楼了没。 “楚楼还是有很大嫌疑。”虽然不是很想承认那样温文尔雅的人内里是个险恶的人,但目前来说,楚楼是他们唯一的线索了,还有婉娘。 “要不是村子被封了,说不定我们早把灵婆绳之以法了。”陆清漪倒是很乐观。 赵珩渊笑了笑:“以清儿的聪慧,为夫也觉得是。” 陆清漪脸红,当着面也能昧着良心夸她,要说他不会甜言蜜语,那肯定是识人不清了。 “你、你怎么……” 她想说,你怎么发了一次高烧后就变得三句不离情话,可又怕赵珩渊听完以后就再也不说情话了。好不容易这木头开窍了,要是被她一句话打回原形,才是哭都没眼泪。 “我怎么?”见她说到一半突然停住,赵珩渊好奇的望着她。 “我……”陆清漪自然不能说实话,可一下子组织不来语言,只好硬生生转移话题,“我是想说,相公你该躺下歇息了。” 话题拐的太大,赵珩渊如何能看不出陆清漪是刻意转换话题,便顺着她的话道:“是该歇息了。”说着还煞有介事的打了个哈欠。 打哈欠都是会传染的,陆清漪不由自主跟着打了一个,生理盐水从眼眶挤出,赵珩渊下意识伸手擦掉。两人一愣,随即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赵珩渊怜惜地摸了摸她的脸:“清儿也辛苦了。” “这不算什么。”只要看到你没事,再累都无所谓,陆清漪想。 从她眼里看出了那句未说出口的话,赵珩渊心里一动,更是觉得心疼:“为夫也会和你一起努力的。” “嗯,我知道。”陆清漪眉眼弯弯,低头在他脸上亲了亲,“快睡,我忙完就过来。” 得到她安抚的吻,赵珩渊心满意足的躺下了。 也不知是不是白天不要说人,晚上不要说鬼的缘故,赵珩渊白天才跟陆清漪提起九春,差不多黄昏的时候,九春就翻墙进来了。 在得知九春是翻墙进来的刹那,赵珩渊脸色古怪。这让他不由自主想起自己之前总是翻墙跟陆清漪幽会的事,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行为,此刻却觉得臊的慌。 嗯,他当时确实是有那么一点点的不要脸。 赵珩渊自我批评了一下,脸上却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私闯人后院的人:“有什么事?” 九春咧嘴一笑,没有得到房主人的同意,自个儿拖了张凳子就坐下:“没什么,来看看将军还能活多久罢了。” 赵珩渊没怒,只是轻挑眉:“你希望我死?” “那怎么能。”九春一副你怎么能这么看我的表情,“将军若是死了,你欠我的银子岂不是要打水漂了。” 说来说去还是银子的问题。 赵珩渊竟然不觉得意外,反倒觉得九春为人坦率,是个可深交之人。不过他可不认为九春为了那点银子特意跑来找他,应该还是有些事的。 想到这,他问:“可是陈大夫那边出事了?” “那种虫子能出什么事?”言语里都是对陈大夫的鄙视。 赵珩渊就奇了:“不是他,你来做什么?” 这话说的就有些没人情味了,也亏得对方是九春这种只认钱不认人的性格,要是换做别人,只会觉得赵珩渊过河拆桥。没事就连见面都不能了。 实际上赵珩渊还真没那样想的,只是他知道九春的性格,如果不是有什么事,谁没事特意翻墙找人。 九春笑嘻嘻地抱胸,每当他知道了什么好消息,或是找到了赚钱的商机,他就会露出狐狸一般的笑容。比如此刻,赵珩渊都能感觉到他身后那条狐狸尾巴高兴地晃啊晃的。 “小的过来自然是有好事的。”九春眼睛发出银子的光芒,“小的这儿有一个将军非常想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赵珩渊没有跟他废话。 九春点点嘴唇,说:“大牛。” 大牛?赵珩渊疑惑。 对于大牛的价值,两人都已经了解的差不多了,左右不过是陈县令那些破事,算来算去也是同一个买卖。难道九春是从他身上挖出了其他东西不成?这就有趣了。 “说吧。”既然是他想要的,赵珩渊自然不会吝啬于做这个买卖。 九春闻言喜笑颜开:“将军就是爽快。” 不过他的笑意只维持不到几秒,又警惕地眯起眼睛:“事先声明,我派可不做亏本买卖。” 呃,说到银子的事,这就有些尴尬了。 赵珩渊如今是一穷二白,之前的买卖还是赊账的,也算是破坏了九春门派里的规矩了。有时候赵珩渊自己都想不通,九春到底是哪来的信心,觉得他能还的起这些银子。 大约是猜到了赵珩渊突然的沉默,九春吹了吹手上不知道有没有存在的灰尘,非常好心的解惑:“将军若是不怕赌上自己的信誉,倒是可以试一下跑。不过,跑得了和尚跑得了庙吗?夫人那边也是付的起的。” 得,主意都打到陆清漪身上了。真不愧是千耳门的人。 赵珩渊咬牙切齿。 第445章 狗粮 话虽这么说,九春倒不会真因为赵珩渊拿不出钱就去找陆清漪要。男人欠的债,找女人要算什么。不过作为生意人九春不会老实到告诉赵珩渊这些。 “如何,这个买卖做吗?”九春诱/惑之。 赵珩渊纠结。 就在这时,被念叨了一下的曹操,啊不,是陆清漪闪亮登场了。 她提前做完晚检,回来看看赵珩渊醒没。刚推开门,就见屋里多了一个陌生的男人,不由怔在原地,下意识看向赵珩渊。 屋内两人早就听到陆清漪的脚步,知道是她来,所以也没避让。 赵珩渊朝站在门边傻愣愣的陆清漪招招手:“清儿,这就是为夫跟你提及的九春。” 陆清漪恍然,原来这就是陈大夫看上的棋子啊。 虽然她没说话,但精明的九春一眼就看出了她内心的活动,原本脸上挂着的狐狸笑容一下子就垮了。 他不由哀怨地看眼赵珩渊,用眼神责问他都在陆清漪面前说了什么。 赵珩渊这个木头当然看不懂九春那哀怨的眼神里表达的意思,是以他直接忽略了。 九春……九春更加哀怨了…… 陆清漪倒是没看到他们之间的眉来眼去,只是想起今天才提到九春,几个时辰后就见到本人,心里有些尴尬,虽然他们没说对方的坏话,但背后谈论人,总有那么点发虚。 “你好,久仰大名。”陆清漪连忙挂上标准的八颗牙微笑。 九春也换上了标准小二接客表情:“妙手神医,小的才是久仰大名。” 听到那个称号,陆清漪可耻的害羞了。 麻蛋,不管什么时候听到这几个字都觉得羞耻度爆表。 赵珩渊似是看出了陆清漪的不好意思,刻意对着九春清了清喉咙,示意他挪边坐,把位置腾出来给陆清漪。又干咳几声,表示自己不舒服。 果然,陆清漪的注意立马就被转移了,忙倒了杯水过去:“先喝一口润润喉咙。”担心赵珩渊和九春说太多话口渴。 一旁,一个不小心就吃了一口狗粮的九春郁结了。 哼,男人果然都是一个德性的,见色忘友。 九春默不作声地挪到一旁,转着眼睛看房梁看地面看窗外,就是不看那两个狂秀恩爱的两人。 喂完赵珩渊喝水,陆清漪这才想起九春的存在,不由不好意思:“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没有,我们刚要谈。”赵珩渊当然舍不得自己小娘子觉得自己是多余的,“清儿也一块来听吧。” 旁边的九春闻言不禁睨了他一眼,这回是真困惑了。 九春:不是要瞒着夫人? 赵珩渊大方看了回去:我们夫妻之间没有秘密。 九春:“……”得,合着他还成了离间人家小夫妻的坏人了。 陆清漪不知九春心里琢磨了些什么,也没什么负担,赵珩渊能让她留下来听,说明谈话内容不是什么秘密,就顺势坐下了。 好在九春也是个机灵的人,在一刹那的怔愣后,快速恢复了专业的态度。或许是因为陆清漪在的缘故,他收敛了自己一身的狐狸气息,乖巧的赵珩渊都快要不认识眼前的人了。 果然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啊。 想想不对,这不是在说自己是鬼吗? 赵珩渊失笑的摇了摇头,在九春开口前先打了声招呼:“直接说内容吧。” 这话的意思是,不要在陆清漪面前提银子的事,直接说发现的线索就好。 九春不禁又撇了撇嘴角,觉得护妻的男人真是讨厌。 不过他也就是在心里想想,谈起正事就不会再开玩笑,毕竟事关银子…… “我要说的其实和楚楼有关。” “楚楼?”没想到九春要说的是这个,陆清漪和赵珩渊不由对视一眼,同时在对方眼里看到了诧异。 不怪他们惊讶,几个时辰前他们才聊到楚楼,没想到才隔了几个时辰,九春就带来了楚楼的消息。还真是不经念叨啊。 “楚楼怎么了?是有彦公子他们的消息吗?”陆清漪还记挂着那个面目不知的姚老板。 结果赵珩渊一听,想起那个生的非常好看的男子,心下开始吃味了。 比起白展堂,九春他们,彦公子更具杀伤力。毕竟从外表上看,彦公子更有优势。而且赵珩渊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外貌凶悍不吃香。 越想越不安,赵珩渊偷偷的郁闷了起来。然而陆清漪的注意力都在九春身上,等着他说话,也就没发现自己的相公在独自哀伤。 倒是九春,注意到赵珩渊的郁闷,眼角下意识抽抽。 啧,有夫人的男人真是不忍直视! 九春默默吐槽一番后,才开口:“和姚老板他们的确有关,大牛是姚老板的人。” “什么?!”陆清漪诧异的瞪大了眼睛。 这个消息更让她震惊! 大牛不是陈县令的人吗,怎的又变成了姚老板的人?难道——双重间谍??? 陆清漪:“……”你们农村里的人都这么会玩吗??? 赵珩渊也猜出原因:“姚老板安插在陈县令身边的暗线?” “不错,为的是收集陈县令的罪证,好威胁对方。”九春颔首。 赵珩渊问:“你如何知道的?” 这大牛被他们抓了这么久,半点风声都没透露,怎么会突然就暴露了? 九春忍不住又翘起狐狸尾巴,晃啊晃的:“自然是爷震慑出来的。” 赵珩渊表示很怀疑。 震慑对大牛有用,却不至于让他自曝。不过赵珩渊没有探听的想法,大牛那样奸诈狡猾的流氓,也只有九春能治得了。 随后,九春就把那天怎么震慑大牛的过程绘声绘色的描述了一遍。 原来当日大牛自以为可以嘲笑九春,结果被九春吓得说出了自己没存到银子的事。暴跳如雷的九春在知晓此事后,先是算了算大牛能抵多少银子,然后恼怒地把大牛给暴揍了一顿,却还觉得不解气。 所以冷静下来后的九春就开始琢磨怎么从大牛身上把赚不回来的银子给要回来。 倒是没想到这么一折腾,反而让他从大牛口中挖出了另一个身份。至于被九春整过的大牛如何了嘛,也不是很重要啦。 第446章 太刺眼了 话说那日大牛被气愤地九春揍了一顿后,犹觉得吃亏了。千耳门的门规是什么,不吃亏啊!原本驻守这个破村庄九春就很不爽了,好不容易以为逮到个肥羊,结果这肥羊是虚胖! 孰可忍孰不可忍啊! 九春露出了他狼的本性,开始剥削恐吓大牛。这事儿他这一个多月来做的得心应手,多亏了大牛给他练手。 大牛这个作威作福的村霸不是吓大的,换做以前的他,根本不会把九春的恐吓给听进耳里。无奈他被整顿的怕了,听九春描述的太可怕,自己暗自又脑补了一番,简直要吓尿了。 然后,吓破胆的大牛自己开始躲在角落兀自思索自己的价值。当然那时候九春还不知道,他正在琢磨着多接几个棺材回来给大牛发挥他的蛮力。 要不说恶人自有恶人磨,大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还真找到自己的一点用武之处——双重细作的身份。 “我这人向来是很宽宏大量的,大牛既然找到了自己的价值,证明了自己有存在的必要,我当然要给他这个机会了。”九春把来龙去脉说完,最后骄傲地挺了挺胸。 一旁的陆清漪:“……”原来这就是九春啊……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原本在陆清漪的想象中,九春是个机灵聪明活络的人。看见本人后,觉得他还挺讨喜的。可是在听完他怎么整大牛后,陆清漪没话可说了。 难怪能对着死者的亲人笑脸迎人,不得不佩服其厚脸皮程度是无敌的。 陆清漪这边还在感叹,赵珩渊倒是提出了新的质疑:“怎么判断他说的是真的,又或者他是怕你会伤害他,故意骗你的?” 九春摸着下巴笑:“爷自是想到这层了,没有证明我也不会轻易相信他。” 说着他拿出了一本小小的册子,递给陆清漪。陆清漪接过手后没打开,直接转给了赵珩渊。 赵珩渊没有推脱,他知道陆清漪可能怕看不懂,不过打开后还是和陆清漪一块看了起来。 这一看两人都皱起了眉头,不是因为上面的内容太惊世骇俗,而是因为上面的字跟鬼画符似的,别说陆清漪了,赵珩渊辨认起来都眼睛疼。 “这上面写的都是陈县令的罪状吧。”赵珩渊揉了揉眉心,“可这能证明什么呢?” 九春隔空用下巴点点册子:“这份东西,姚老板手上也有一份。只要通过对比笔迹,就可以知道大牛的话是真的。” 原来当初大牛作为双重细作,被姚老板安插到陈县令身边时,聪明的他敏感的察觉出,相比起阴险自私的陈县令,不知来历的姚老板更恐怖。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他多留了个心眼,交给姚老板的罪状都会留份底,以备不时之需。 不止如此,姚老板为人谨慎,每次召唤大牛都是让人去找,唯有一次无法明目张胆接近大牛,所以让人给大牛递了纸条。大牛阅后没有焚烧掉,而是偷偷给藏在了屋里床底的墙面里。 而大牛给自己预留的这些后路,在遇上更加丧心病狂的九春后,都被他给挖了出来。陆清漪甚至可以想象到大牛现在该是有多么的生无可恋。 “喏,这就是那张纸条。”九春居然把大牛藏在床底下的东西也翻了出来。 陆清漪接过一看,抿了抿唇。 “怎么?”赵珩渊注意到陆清漪刹那间的情绪变化。 陆清漪把纸条递给赵珩渊:“这是彦公子的笔迹。”她有段时间借口在彦公子身边晃悠,借读过的那些游记上,都有彦公子的批注。 彦公子的字就如他的人一样,娟秀漂亮,像竹一样。她那时还很是感叹,偷偷地临摹了几次。最后因为觉得练毛笔字太费精力,才放弃了。所以她对彦公子的字印象颇为深刻。 赵珩渊却是不知道有这么一层在里头,只是见她认出是谁的字,不由又有些吃味。总觉得在他离开的那两个月里错过了许多的陆清漪,想想就觉得心塞塞。 旁边又看见赵珩渊冷下来的脸,九春无语望天翻白眼。 这对夫妻真是刺眼。 不过赵珩渊没太刺激人,他摩挲着纸条沉默了一会,望九春:“楚楼那边不能查出更多了吗?” 九春意有所指:“水深着呢。” 赵珩渊挑眉,似有不相信:“你们都查不到?” 陆清漪好奇地看向九春,对于九春的话心中凛然,脸上若有所思。 九春察觉到陆清漪的的目光,泰然处之,只是听到赵珩渊怀疑的话后,耸肩:“倒不是查不出,而是比较难。对方防备心很重,不是那么好潜入。” 这话倒是让陆清漪心有触动,但她还没得及细想,就听九春又说:“夫人那段时间倒是经常出入楚楼,但我想尊夫人应该是什么都没探到吧。” 没想到九春居然也知道,陆清漪诧异了一秒,又想到他那句什么都没探到,不由脸红。 说来惭愧,在楚楼晃荡了那么长时间,除了知道新来的姑娘会被安排在某栋楼外,还真是什么都没探查到。而且潜伏在彦公子身边这么久,同样什么都没找到,实在是让人泄气。 她正要说什么,不想九春突然语出惊人:“不过尊夫人那边倒是个好机会,那彦公子似乎对尊夫人的态度比较特别。” 陆清漪闻言惊疑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九春说什么,身旁的赵珩渊语气倏地沉了下来:“九春!”隐含警告。 九春撇撇嘴摊手,虽然识相的闭上了嘴巴,但眼里没有半分惧怕。 陆清漪奇怪地瞄了眼身旁的男人,想想也对,有人当面说自己的娘子被旁人惦记特殊对待,换做她的话,也会很生气吧。 想到这,陆清漪悄悄伸过手,在被窝里握住赵珩渊的手,在赵珩渊望向她的时候,甜甜一笑,眨眨眼:“傻瓜。” 我只喜欢你啊,没必要吃醋。 赵珩渊看出了她眼神里的话,原本狂冒着酸泡泡的胸口一下子被她甜甜的笑给胀满了,都忘了刚刚为什么生气。 见状,一旁的九春白眼都要翻飞了。 这对夫妻真是讨厌,他觉得牙都要甜掉了。 第447章 维系的纽带 经过九春这么一打岔,赵珩渊对彦公子更是上心了,只要一想到那段时间彦公子一直在陆清漪身边,他就觉得自己快被嫉妒的火焰给烧成灰烬。又想到彦公子那张艳若桃花的脸蛋,摸了摸自己因为病魔折磨而消瘦的脸。 再一次问陆清漪:“清儿觉得为夫现在是不是更吓人了?” 这已经是今天第二次了,陆清漪颇为无语,又觉得好笑:“在我眼里,相公就是相公。” 当然她也知道这个答案太过敷衍,如果不明确表达自己的立场,赵珩渊转头又要纠结了。是以她思索了一番,又道:“我一直都不觉得相公不好看,虽然乍眼看上去有些凶,但是我喜欢的就是相公这样有阳刚之气的男子。” 大约是阳刚之气四个字取悦了赵珩渊,他原本纠结的心情一下又如见了阳光的水汽一样,蒸发掉了。 是啊,要不是喜欢他,陆清漪又怎么会下嫁于他呢。 赵珩渊又喜滋滋起来。 见终于把人哄好,陆清漪暗松口气,只是目光在触及赵珩渊身上依旧肿着的淋巴,心里仍是沉重。她望着窗外的旭日,恍然想起,明晚就是除夕了。 “相公最近有特别想吃的东西吗?”陆清漪决定明晚做顿丰盛的晚餐,唔,烛光晚餐也不错,挺有意境的。 赵珩渊对吃的不挑,但听陆清漪问,随即想起明天就是除夕了。原本到嘴的都好来回转了几下,咽了回去。 “五花肉吧,许久没吃了,怪想念的。”赵珩渊喜欢陆清漪做的五花肉,因为她做的和他以往在别处吃的都不一样,咸中带甜却又不违和。 陆清漪笑,五花肉算是一道简单的荤菜,花不了多少精力,赵珩渊还是那样的贴心。不过这是他们成亲后的第一个过年,陆清漪可不想随意就过去。 她握紧拳头,兀自下了决心——就算没有条件,也要创造条件! 不过在那之前,她还得去趟村口。 自打赵珩渊住进医馆后,陆清漪隔上五天就会去村口见陆士诚。与赵珩渊一样,陆清漪没有透露两人都染病的事,隔着两道鹿砦,陆士诚也没发现陆清漪的异样。 不过今日陆士诚倒是给陆清漪带来了新的消息,他一如往常先把信递给了陆清漪。信不大,但比平常厚了不少,陆清漪方接过手就察觉不对了。 她抬起头,恰好望入陆士诚的眼里,便见他朝她狡黠一笑,眨了眨眼。陆清漪莞尔一笑,平静的把信收好。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一些日常的事,说起了郑老夫人的病已经好很多了。 半个月前陆清漪托人询问了对方的病状,发现只是高血糖引起的,就给了一些小建议让陆士诚带回去。听说似乎有了起色,郑老爷一喜之下,赠了五百两银子给他们买药草。药草这种东西当然是多多益善的,陆清漪就收下了。 然后又说起徐周志的孩子,说是已经会爬了,养的肥肥胖胖很是讨喜。徐周志前些时候还托陆士诚带些银两过来给陆清漪他们,知道他们目前一定非常需要。但陆士诚再三思考后,只收了对方一半的银两,其他全退回去了。 “徐大哥还要养一家子,所以我就做主退了一些。”陆士诚说。 “你做的很好,小孩花费多,况且现在银子还够。”陆清漪赞同道,随后笑了笑,“小诚真的越来越有大人的样子了,姐姐很高兴。” 那头的陆士诚闻言开心的笑了,不过这笑容没有维持多久就又垮了,神色沮丧:“还有一事,说来也怪我。” “怎么了?” “姐不是让郑老夫人的病缓和了一些吗,郑家人知道我们住在哪里后,派人送来了好一些补品和十两银子,说是给爹娘的。我当时婉拒了银子,只收下了补品。没想到娘送人出去的时候居然又收了那银子。” 说到这里,陆士诚懊恼地跺脚:“若不是娘自己说漏了嘴,我都不知道她竟然做出这样的事。” 郑老爷一家都是大善人,他们捐出五百两是给村里买药治病的。但陆清漪帮了郑老夫人,郑家觉得于情于理都应该表达谢意。但陆士诚觉得郑家捐了五百两已经够了,他也相信陆清漪在的话绝对不会收,才给拒绝了。 谁能想到高氏贪心,转头又跟人要了回来。陆士诚想想都觉得难堪和尴尬。况且这么一来,这份人情又落在了陆清漪身上。陆士诚一想到这点,就更生气了。 他们远在镇上,没有在瘟疫蔓延的时候帮到陆清漪也就罢。却还在背后给她使绊子,饶是陆士诚清楚自己娘亲的性子,也不免大发雷霆一场。当然,他没把这事告诉陆清漪。 陆清漪从他的话里大概理清了其中的缘由,她了解高氏,也知道她能做出这样的事,说不生气那是不可能的,但到底不能怎么她,倒是看着陆士诚颇为欣慰。 还好,这个她费尽心机精心调养了三年的弟弟不像高氏那般贪得无厌,否则她也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和那个淡薄没什么感情的家断了联系。 “银两收了就收了吧,总归也是郑老爷要给的,说不定你们不收他们还要再来跑几趟。”陆清漪安慰道。 陆士诚当然明白陆清漪这番话只是为了让他宽心,因此更自责了。 陆清漪可不想两人难得见面却气氛低落,很快就换了个话题:“对了,封村前我有替楚楼的媚娘看诊过,也不知她现下如何了,你要是去找徐大哥的话,让他问问秀娘。”她还记挂着楚楼的事。 陆士诚不知其中内情,见陆清漪有事让他做,忙不迭答应了。 陆清漪便趁机道:“最近医馆特别忙,年后就不要经常来了。” 事实上,陆清漪是在信里写了他们打算假死的事,估计就在年后,为了不让陆士诚担心,又怕他突然没来会引起别人注意。因此干脆当着守村口的衙役面前说了这番话。 陆士诚不疑有他,两人又说了好一会后,这才道别离开。 第448章 不厚道 回到医馆,陆清漪打开陆士诚的信,本是打算匆匆过目,然后再让赵珩渊读一遍给她听。结果粗略看了一遍后,眼里越发惊讶。 她捏着信去找赵珩渊,结果去到赵珩渊还没信,陆清漪这才想起他喝过药不久,至少还要再睡上半个时辰。只好把信塞到床尾,找张成去了。 推开门,床上坐着个人,陆清漪看了一眼,有些诧异:“好久不见。” 床上的叶涛冷哼一声,撇开了头。 陆清漪耸肩,自叶涛被她呛过一回后,他们见过一次,那次叶涛直接把她当透明的,一个表情都没甩她,后来干脆都不出现了。倒是黄言和王宁还有李平出现的多,这还是隔了这么久后,陆清漪再一次看见叶涛。 不过她没有叙旧的心思,而是冷面无情道:“喝了药就该睡觉,你出来做什么?” 喝了药不让身体休息,病怎么会好。她作为一个医生,怎么能让病人随意糟蹋自己的身体。 叶涛见这小丫头片子居然还敢教训他,气的头发都要竖起来了,脸色骤然黑沉。不过他不想陆清漪看他笑话,脸上的情绪方起,很快又被他压下去。 叶涛冷笑:“有这个心思管我,不如多看几眼你那短命的相公,我听说他都快死了呢。”他恶毒的诅咒着。 陆清漪一听果然炸了:“你才短命,我相公才不会死呢!” “哟,这么急,看来真是时日无多咯。”叶涛得逞的笑了起来。 “你!”陆清漪怒极。 这张嘴,真想撕了。 她气愤不已,转身想要离开。免得对着叶涛太久,真会忍不住揍他一顿。 没想到陆清漪这么快就要走,叶涛颇觉无趣,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叫住了陆清漪。 “等等。” “干嘛。”陆清漪没好气,心想他要是再说一句诅咒赵珩渊的话,就把他的嘴堵上。 “你上次的话还没说完。” 她上次说的话?是指她的呛声还没完吗? 陆清漪惊讶地挑眉,难不成叶涛还是个隐藏的抖m?喜欢被她呛? “什么话?”她掩下心头的诧异,淡定的反问。 叶涛似乎对她这个反应感到不爽,眉头皱了皱:“你该不会是想反悔?!”他眼里喷着火,仿佛陆清漪真说是的话,他就要放出王宁揍人了。 陆清漪不由抿唇沉思起来,开始回溯记忆,找出自己上回答应了叶涛啥。 十几秒后,陆清漪想起来了,不由一笑。上回突然不欢而散,还真忘了一件事。 “那件事啊,你现在想听?你不困?”就算他只是个次人格,但占据身体的时候,身体不舒服也会反应在次人格身上。 叶涛哼哼:“不困,赶紧说。” 好吧,当事人都这么说了,陆清漪也只好坐下来,反正她要说的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都是关于精神分裂的,至于信不信,就是他们的问题了。 果然,陆清漪才起了个头,叶涛就嗤一声,打断了她:“你说我们这是病?” “严格说来,有病的是张成。” “呵,你以为我会相信?” “信不信你自己决定,我只是告诉你我所知道的。”陆清漪抬起下巴看回去。 反正当初他们做的交易只是告诉叶涛他们怎么出现,为什么不能离开的原因,可没保证自己的话令人信服。 叶涛大约也是想起自己当初并未要求陆清漪一定要说实话,更没有签下任何契约,就算陆清漪现在要反悔,他也奈何不了她。 也是他当初被陆清漪的话给惊到了,虽然面上没有慌乱,可内心到底是慌了,才会被陆清漪给坑了。想到这,叶涛内心冷笑。想他自诩聪明,没想到栽在这样一个丫头片子手上。 “倒是我小瞧你了。” “还好还好。” 叶涛脸更黑了。 陆清漪见状忙收敛脸上的得意,也不管叶涛还想不想听,自顾自说:“他的病很简单,就是因为太怯懦,所以造出你们来帮他,可以这么说,你们是因为他而存在的。” “我们是因为他才存在的?”叶涛显然觉得这话更好笑。 陆清漪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叶涛看不起张成懦弱的性子,当然没把他当一回事了。她说那番话不过是想叶涛他们知道,张成才是这个身体的主人,就算他们再看不起,也无法取代。 “至于你们为什么没法离开,理由同上。”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叶涛怒了:“你不觉得你从我这儿得到的东西比你说的还要多吗!” 陆清漪赧然,她这事做来确实不厚道,可真把所有事情都告诉叶涛的话,以他的聪慧,万一猜到其他陆清漪不想次人格知道的事,那就得不偿失了。 “其实,你说的那些我大部分也都知道啊……”陆清漪弱弱的回了句。 叶涛瞪直了眼,胸口的怒火几乎要把他给灼伤。几次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没说。只能说,当初他的如意算盘也敲得响,只是没想到有人比他更能算计罢了。 “很好,很好……”他怒极反笑。 陆清漪不自在地陪笑:“不过我说的都是实话,你们如果真的不想待在张成身体里的话,也不是没有办法的。” 叶涛这回哪还会相信这个嘴里没半句实话的丫头,只是冷冷哼了好几声,不打算再理陆清漪了。 陆清漪尴尬,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 说来也是神奇,张成跟她年纪相仿,可是对上叶涛这个人格,陆清漪就自然把他当做已经四十来岁的人来看待。对于骗了对方,心底多少有些虚。 她又想,精神分裂的确奇妙,真能完全把一个人变成另一个人,而且除了脸之外,无法从其身上看到主人格的一点痕迹。如果陆清漪不是从另一个地方来的,估计也会觉得张成是鬼上身。 叶涛似乎已经打定主意不理陆清漪,又嫌她杵在房里碍眼,明明不想睡觉,却还是躺下,丢一个鼓起的被子和后脑勺给陆清漪。 陆清漪无奈笑笑,轻手轻脚关上门,打算回去找自家相公做些亲密点的事了。 唉,有男人的生活就是充满阳光和快乐的。 陆清漪欢快地哼着歌,一蹦一跳的走了。 第449章 偷香 回到房里的时候,赵珩渊还没睡醒。陆清漪奇怪的摸了摸脸颊。按照平日的习惯,赵珩渊应该醒来了才是。 不过她没在这上面太纠结,只当他是身体太虚,在自我调理。 赵珩渊还没醒,陆清漪一个人百无聊赖地坐在床边,开始想明天煮些什么,又怎么布置一个浪漫的烛光晚餐。 结果坐下还不到五分钟,陆清漪就开始走神了。她痴痴的看着床上的人,从他的浓眉到高挺的鼻子到柔软的唇瓣,怎么看怎么好看,怎么看怎么欢喜,百看不厌。 “真帅。”陆清漪忍不住发出感叹。 前世见过的帅哥太多,陆清漪反倒搞不清自己喜欢什么样的人。这辈子第一个见过最好看的人就是赵珩渊了,偏偏这个人最后还成了她的相公。想想都觉得跟喝了蜜一样。 这么想着,陆清漪看的更仔细了,觉得赵珩渊的鼻子怎么能这么好看,睫毛怎么能这么长。还有他的唇,怎么能这么软,每次亲吻的时候,她都觉得自己快要融化了。 不知什么时候,坐着的陆清漪已经倾过身子,像个采花贼一样,一手撑着床板,一手覆在赵珩渊的脸上,小心翼翼地凑上去,低头献上自己的唇。 闭着的眼睛不知何时睁开了,平静深沉的眸子染上了些许色彩,像是有两团火焰在里头跳跃一样,十分耀眼。 陆清漪心念一动,抬起头,就落入了那炙热的火焰中。 倏地,陆清漪张大眼睛直起腰来,因为起的太快,胸口一疼,差点被那口为了偷香而憋着的冷气给呛到。 她捂着嘴巴,满脸通红的看着醒来的赵珩渊,羞的直想逃离犯罪现场。 “我、我、我……”她还结巴了。 呜呜呜,更想找地儿钻了。 赵珩渊却展颜一笑,无比淡定的消化了自己被偷香的事,若不是那眼里的火烧的正旺,怕是真要以为他非常冷静。 “清儿,我们是夫妻。”赵珩渊说。 言下之意,就算他们做再过分的事,也都是正常的。 到底是她思想太过龌龊,还是她脑补太多了! 陆清漪悟到了他话里的意思,脸不由烧的更红了,打个鸡蛋说不定还能煎熟呢。 而撩了人的赵珩渊像是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一样,朝正在想以什么姿势挖坑埋自己比较好的陆清漪伸手:“清儿,为夫想坐起来。” 陆清漪满脑子的害羞和尴尬就飞走了一半,忙不迭来到赵珩渊身边,好让他借力坐起。 其实赵珩渊的身体已经没前几天虚,只是觉着自己要是不出声,陆清漪能原地把自己烧坏。他可舍不得,虽然这样的陆清漪还挺可爱的。 “事情都做完了?” “嗯,病人都挺稳定的,安排了一下过年的事宜后,就没什么事了。”说着陆清漪想起陆士诚的那封信,便走到床尾翻出来,“我今天去找小诚了,这是他给我的。” 赵珩渊没多问,自然接过后粗略扫了一眼,紧接着露出和陆清漪一样惊讶的神色:“这是……” “我前段时间让小诚去查的,总觉得陈大夫和张大夫会听从陈县令的话,可能是有什么把柄在他手上,正好小诚他们在外头我,问点东西比我们方便。” 实验证明,陆士诚做的非常好,问出了不少东西。 赵珩渊也觉挺意外,陆士诚看着弱不禁风,做起事来倒是很靠谱,也怪不得陆清漪总是会多替他打点一些。 起底张大夫他们对赵珩渊来说只是件小事,只要让九春跑一趟就可以。赵珩渊当初是想着这样的小人物用不着费太多心思在上面,但是现在仔细想想,光是抓到他们要下毒还不够,辅以这些罪状,想不凉都不行。 他只是讶异,陆清漪不仅自己想到了,还直接把事情做好了。真是可爱聪慧到让他想炫耀。 他的小娘子就是这么能干! 陆清漪没注意到赵珩渊剧烈的内心活动,见他沉默,就伸手戳了他一下:“相公是还想到什么吗?” “啊,没,挺好的。”赵珩渊回神,想想奖励一般摸了摸陆清漪的头,说“你和小诚都很棒。” 这夸孩子一样的行为,让陆清漪面上好是害羞,心底又止不住骄傲,觉得鼻子都要翘上天了。 陆清漪傻乎乎的笑了好一会,才想起另一件事:“对了,年后采药的事就可以结尾了,九春那边是不是也要收尾了?” 收尾意味着陈大夫和张大夫都要遭殃了,避免夜长梦多,这事自然是尽早解决的为好。 “孙大夫说,张大夫偷偷藏了些粮食和水,我猜他们应该也是快要行动了。” 按照陈大夫谨慎的性子,他给九春下毒的药量应该是一个月左右,算来差不多是年后这样。 “我会跟九春提一下,他的耐心应该也快用完,听到这个消息肯定很开心。不过张大夫那边,清儿怎么想。” 这话把陆清漪给问倒了,也是她困扰的地方。 据她了解,陈大夫平日里很少和张大夫接触,当然也有可能是他们私下接触的时候她没看见,毕竟她也不是二十四小时盯着这两个人。 所以她不知道,张大夫在这次投毒事件中扮演什么角色。是跟陈大夫一起行动,还是有其他的行动。 “我问过孙大夫了,张大夫在那边还是很勤恳的,做事也利索,对待病人也很用心,若不是无意中发现他是来做什么的,根本不可能怀疑这种人会投毒。”跟陈大夫那种自以为是又来事的人真是完全不同。 多让人省心啊,陆清漪感叹。 见陆清漪满脸感慨,赵珩渊突然起了兴致,打趣:“怎么,清儿还舍不得了?若是舍不得,也只好让九春再忍一忍了。” 听出他的调侃,陆清漪没好气嗔他一眼:“谁舍不得那个人,我巴不得他赶紧原地消失,最好永远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不然我怕自己忍不住把他揍成猪头。”说着还挥了挥名为威胁的拳头。 赵珩渊在一旁看笑了,若不是条件不允许,真想抓到怀里狠狠亲一亲这张嚣张的小嘴。 第450章 叔叔 除夕当天,整个村子洋溢在过年的喜悦当中。一大早就听见外头炮仗连连,敲锣打鼓的,好不热闹。连带着医馆里的病人都比平时活跃许多。 陆清漪出来逛了两圈,发现今年似乎比往年要隆重些,一旁的唐郎中说这是在弃旧迎新,也是期盼着这场笼罩着村子的阴霾能尽早散去。 人,活着就是希望。 大约是氛围的缘故,陆清漪也变得兴致勃勃起来,循例的晨检结束后,就跑去后厨找掌厨的商量晚上做什么菜肴。 这一来二去,很快就到中午了。陆清漪端着饭菜去找赵珩渊,便见他已经能下床,身残志坚的自己挪到了门口晒日光浴。 白金色的暖阳洋洋洒洒的落在他身上,赵珩渊迎光闭着眼睛,锋利的五官被柔和了不少,但仍有一股肃杀之气。在听到陆清漪脚步声靠近时,睁开了眼。刹那间,春暖花开。 “清儿。” 陆清漪心中一动,迎着他笑:“吃饭咯。” 赵珩渊站起想帮忙,陆清漪避开了去:“我来就好,你身体才刚好,不要太操劳。” 赵珩渊乖巧地收回了手。 “外头今天很热闹。” 陆清漪点头:“说是要热闹些迎新辞旧,连办五天庙会,不过听说今年会特别些,好像每家每户都会做些小吃或是特别的工艺放在门口叫卖,想必小玩意会比以往都多。” 听起来似乎挺好玩的。 赵珩渊若有所思看着陆清漪。 仿佛心有所感一般,陆清漪在他要开口前,拦住了他的话:“外面再精彩,也没有待在你身边舒服。再说了,庙会每年都会有,明年我们再一起去呗。” 赵珩渊却还想说什么,但陆清漪不给他这个机会:“还是说相公不想看见我。” “不是!”赵珩渊急,“为夫怎会不想看见你呢,只是……” “那不就好了。”陆清漪不让他说下去,“我也舍不得离开相公你,好不容易找到个借口能待在一块。” 她故意说的很委屈,可怜巴巴的望着赵珩渊,仿佛那被恶婆婆欺负的小媳妇一样,让人心生怜惜。 赵珩渊便不再劝了,又是无奈又是宠溺:“好,都听清儿的。” 陆清漪立马喜笑颜开,露出得逞的小表情,喜滋滋地夹了一块又一块肉放到赵珩渊碗里:“多吃些,相公最近瘦了不少。” 赵珩渊也夹了肉:“清儿也清瘦了。” 陆清漪嗯嗯点头,又给赵珩渊夹了肉,边说:“今年应该能过个肥年,郑老爷他们给村子捐了五百两银子呢,我和孙大夫商量后,拨了一半给祠堂。估计这些银子都花在这次的庙会上了。” 赵珩渊了然,难怪最近饭菜花样多了不少。 “郑老夫人的病好了?” “也不能说完全好吧,她那个病是慢性病,只能通过控制饮食来平衡。”所幸郑老夫人还没发展为糖尿病,否则陆清漪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药。 话说一半,外头传来孩子嬉笑打闹的声音,没一会,一颗蹴鞠从外头滚了进来,直滚到陆清漪脚边。陆清漪弯腰捡起,就见一个小男孩怯生生站在门口,双手绞着衣服,紧张的看着陆清漪,。 “神医姐姐。” 孩子才五岁,叫小名叫果儿,因为染病所以在医馆中住。虽然年纪不大,但十分乖巧,喝药也从来不哭不闹。 陆清漪递过蹴鞠,微微一笑:“这球是你的吧,给你。” 没想到陆清漪没有开口责骂于他,果儿眼睛脸上一喜,绽开个高兴的笑容,迈着小短腿进去接蹴鞠。 结果一进去就见到坐在里头的赵珩渊,大约是很少见到像他一样壮硕的大人,冷不防一惊,呆站在原地不动弹了。 陆清漪不见果儿动作,注意到他眼里流露出的害怕,大约联想到原因。只是这一回陆清漪不想再解释,她知道赵珩渊并不在意,可是她却不想他总是被以貌取人。长此以往下去,赵珩渊为了不让人惧怕他,反倒更不敢跟外人接触了。 陆清漪骨碌转了转眼睛,把蹴鞠塞进果儿手中,摸摸果儿的头,轻声哄道:“果儿,想吃糖吗?” “糖?”果儿眼睛一亮,“果儿想吃。” 陆清漪侧头望赵珩渊,用嘴巴努了努墙边的柜子:“相公,里头有包姜糖,你拿过来给他们吧。” 赵珩渊闻言不由看眼陆清漪,不过还是起身拿出了姜糖。想了想,还是没把姜糖递给陆清漪,僵硬着身体走到果儿面前。 他原本就生的高大,一站到果儿面前,阴影直接把果儿给罩在黑暗中,一股压迫油然而生。 果儿下意识瑟缩后退了一小步,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太过于害怕的缘故,他退了小小一步,就僵着身子不敢动了,眼泪汪汪求助一般看着陆清漪。 陆清漪失笑,这两人一大一小,全都浑身僵硬,不知道还以为面前杵着两个僵尸呢。 陆清漪连忙给赵珩渊使了个眼色,赵珩渊脸色古怪,内心像是在做着天人交战,但还是勇敢地迈出了第二步,尽可能放软,却仍带着点硬邦邦,道:“给你。” 果儿小小的身子抖了抖,也天人交战起来。他一双眼睛在姜糖和赵珩渊身上来回扫视,在诱/惑和危险前来回纠结。 最后,诱/惑战胜了危险,果儿抬起湿漉漉的眼睛,怯生生的目光飞快扫过赵珩渊的脸,发现赵珩渊正耐心的等着他,丝毫不见不耐。便鼓起勇气,伸出小小的胖手,从赵珩渊手里接过姜糖。 果儿小声道谢:“谢谢叔叔。” 赵珩渊闻言一愣。 陆清漪在他身后戳了戳他。 赵珩渊这才回神,不自然地伸出手,学着陆清漪方才的动作,也摸了摸果儿的头:“乖。” 这是他头一回跟孩子接触,动作不由自主放轻了几分,果儿只感觉一道温热压了一下他的头,压力骤然消失了。 果儿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又抬头看了看赵珩渊,发现眼前的叔叔虽然长的凶悍,可是手很暖,人也很温柔。 他记得娘说过,温柔的人都不会是坏人。而且这个凶凶的叔叔还是神医姐姐的夫君,那么就不是坏人了。 想到这,果儿朝赵珩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从里头掏出一块姜糖:“叔叔,给你。” 第451章 老牛吃嫩草 虽然早有预料果儿不会被赵珩渊吓到,但陆清漪怎么也没有想到,果儿这么快就接受了赵珩渊。陆清漪感到讶异之余又忍不住雀跃,激动的看向赵珩渊。 却见赵珩渊呆呆的看着果儿递来的善意,脸上的表情都凝固了,似乎也对于果儿表现出的好意感到震惊和不适。 陆清漪却没给他发愣的机会,又伸手戳了戳他的后背:“叔叔,快接啊。” 赵珩渊闻言表情又滞了滞,望入果儿带着点期待的眼眸中,连忙伸出手。 果儿就笑了,珍重的把姜糖放在他的手心上,小小的舌头舔了舔唇瓣,像是怕赵珩渊不喜欢一样,补充道:“很甜的。” 对甜食并不是很感冒的赵珩渊:“……” “谢谢。”赵珩渊想了想,又僵硬地摸了摸果儿。 果儿又开心的笑了,露出缺了的一颗牙。陆清漪忍俊不禁,叮嘱道:“不能多吃,跟小伙伴一人三块,知道吗?” “知道了神医姐姐。”果儿一口答应,随即高兴地捧着油纸包跑去找其他小伙伴了。 果儿走后,陆清漪笑眯眯的拿眼打趣赵珩渊。 赵珩渊被她瞧的不自在了,古铜色的脸颊染乐两朵红晕,却又不知拿陆清漪如何是好。骂,舍不得,打,那是更不可能的。 要不是自己正在生病,他倒是有别的法子治一治自己的小娘子,比如亲到她红着脸,再也不敢拿他打趣。 就在赵珩渊被陆清漪瞧到想逃跑之际,陆清漪终于是大发慈悲放过他了:“你可怪我?其实果儿的性子很好的,而且我相信他接触你,了解你之后一定不会害怕你。” 她走过去,展开双臂环抱着赵珩渊,头靠在他肩膀上,瞄眼他红红的耳尖,低低笑了起来:“相公,你真可爱。” 温热的气息喷在他脖子上,赵珩渊的耳尖动了动,随即慢慢染上绯红。耳听陆清漪带着笑意的话,半是不好意思又是无奈,却还是宠溺的由了她去。 只是…… “凭什么清儿是姐姐,为夫却是叔叔。”赵珩渊委屈。 陆清漪闻言也愣了愣,想起果儿一开始那声清脆的叔叔,赵珩渊当时僵硬的表情,哑然失笑。 原来他是在意这一点。 陆清漪便退开了些,捧起赵珩渊的脸,仔细打量了好一会,直把赵珩渊瞧的一颗心提的老高,才缓缓放下,喟叹。 “确实啊——” 赵珩渊紧张:“清儿也觉得为夫老了吗?” 陆清漪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道:“毕竟我们差了十一岁。” 按照前世来说,赵珩渊就是她的大叔。嗯,还挺萌的。 赵珩渊不知陆清漪心里的想法,听她提起两人年纪上的差距,以为陆清漪真嫌弃他太老了。 自觉自己老牛吃嫩草的他急的伸手抱紧陆清漪,把人锁在怀里不放。 “就算清儿真嫌为夫了,为夫也不会放手的。”他难得在陆清漪面前强势了一回,声音却是委屈又可怜。 嗯,还真的难过上了啊。 陆清漪低头偷笑,手臂偷偷回抱他,不安分的在他后背摸来摸去。伤心中的赵珩渊犹不知自己正在被小妻子吃豆腐,感觉到她的回抱,心情一阵激动。 或许他的小娘子不算很介意他老的事? “清儿……” 陆清漪闷笑不已:“……” 肩膀传来细微的震动,赵珩渊愕然,不知趴在肩头的人是在哭还是在笑。 他稍稍退开,想要看看。陆清漪不让,更加用力抱着他。胸膛传来怀中人的震动,皮肤贴着皮肤,温热相互交缠,每一处玲珑都能完全感受到。 赵珩渊可耻的起了别的心思,在这样的情况下。 陆清漪犹不自知,笑够后,还不知死活的趴在他耳边,吹气:“相公,你真是太可爱了。” 赵珩渊耳红脸红身体也红,烫的。 “清儿——”赵珩渊的声音微颤。 低沉的嗓音听在陆清漪耳里又是另一种感觉,性感爆了! 她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脖子,咧着嘴笑,不忘安抚他受伤的心灵:“我方才与你说笑的,不管你是大我十一岁还是二十一岁,我喜欢的是你,又不是你的年纪,更不是你的脸。再说了,美人迟暮,我也会老也会丑,相公难道也嫌我?” “我不会。”赵珩渊的声音还是有些怪怪的。 陆清漪以为他还在纠结自己老的缘故,更加努力顺毛:“真的,我可不是那般肤浅之人,相公不信我吗?” “我信。” “那——”陆清漪退开,捧起他的脸,望入他的眼中,“你还郁闷吗?” 赵珩渊不答,深深望着她,炙热的目光像盛夏的炎日,烧的陆清漪都觉得滚烫起来。她后知后觉的发现,赵珩渊有反应了。 陆清漪眨巴了下眼睛,因那触感愣了几秒,腾地也烧了,脸红的可以滴出血,捧着赵珩渊的脸是放下不放下都不自然。她甚至觉得,赵珩渊身上的火苗正顺着指尖跳到了自己身上,连带着她也跟着滚烫起来。 谁能想到一顿饭吃着吃着就吃过火了呢! 这这这,这真是,自己作来的! “我——”赵珩渊吞了吞口水,手臂收的更紧,喟叹口气,“让我缓一缓……”一句话几乎要用尽他的全身的力气。 陆清漪轻嗯一声,把红脸埋进他肩头,只露出发红的耳尖。 她觉着,两人都该冷静一下。最近总是想擦枪走火,太危险了。 陆清漪又叹。 唉,好为难,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年轻人,也是明媒正娶下嫁的夫妻,为什么洞个房都如此纠结和曲折!苍天啊…… 好半晌,赵珩渊终于是冷静下来,只是他忍的太辛苦,额头都出汗了。陆清漪下意识想要替他擦汗,举起手后又担心自己不小心点着他,引他功亏一篑。只好悻悻然放下,讨好的朝他抱歉一笑。 赵珩渊见状怎还舍得气她方才故意撩拨的事,只是无奈叹口气,满脸郁闷。 栽了,栽的太彻底了。他现如今哪还有何自制力可言,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一顿饭就这么半喜半忧,掺杂着郁闷和无奈结束了。 第452章 又回到以前 “小娘子,你又来啦。”牛棚外,刚收拾完干草回来的大娘还没放下,就见陆清漪走在泥泞的羊肠小道上。 陆清漪扬唇一笑:“成婶,我又来打扰了。”她手拿着个水囊,笑的腼腆。 大娘有个和她一样大的姑娘,只是远嫁了。见着陆清漪总觉得亲近,所以待她也像女儿一般。见她一来就左顾右盼,便笑:“牛在田里,你成叔也在,让他给你装,不要太辛苦了。” “谢谢成婶。”不知是想起了什么,陆清漪脸色微赧。 她熟门熟路来到田间,就见田里有头牛在晃悠,边上成叔正坐在一旁专心致志地编箩筐。陆清漪盯着壮壮的黄牛流了几秒口水后,朝成叔走去。 “叔。” 成叔听声回头,在看见陆清漪刹那扬起灿烂的笑容,脸上两道沟壑一下子变得更深了:“小娘子又来挤牛奶了?给我吧。” 陆清漪朝他不好意思一笑:“麻烦你了成叔。”她其实觉着不好老麻烦别人,只是想起前几天差点被牛踢得半身不遂的事…… 嗯,还是麻烦别人的好! 成叔晒然回笑:“不麻烦,小娘子其实不必每天都跑来,我让我家婆子送过去就好。” “不用那么麻烦的,我就是最近在研究一个新的菜品……”陆清漪不好意思地挠头。 成叔似有所悟:“啊,我听我家婆子说过,你是想给赵相公一个惊喜对吧。” 提到赵珩渊,陆清漪神情变得柔和起来,眼里有着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柔情:“嗯,我想给他一个难忘的回忆,希望今天能成功吧。” 成叔也是过来人,岂会不知道陆清漪的心情,他乐呵呵:“一定可以的。” 陆清漪被他鼓励的充满了斗气,只是内心不免担心,要是跟前几天一样全都失败了,今天的惊喜多少会大打折扣。 成叔很快就给陆清漪给挤满一袋牛奶,憨笑着递给陆清漪:“对了,回去别忘了再去找你婶子,她给你做了些年糕。除夕安康。” “谢谢叔,除夕安康。” 取了年糕后,陆清漪便往医馆方向走去,一路上已经能看到不少户人家开始在门口张罗小摊子了。大多数都是头一回除夕在门口摆摊子,她甚至看到有一户人团团围着木桌,神情严肃又认真,那严阵以待的模样,不知道还以为那张桌子是什么稀世珍品。 陆清漪忍不住看笑了,试想了一下若是自己和赵珩渊摆摊子的话,不知会是何种模样。应该也会跟他们一样吧。 笑罢回头,就看见前头街边铺子外有一张熟悉的面孔,竟是许久不见的白展堂! “白捕快!”陆清漪扬起笑容,朝他用力挥着手。 白展堂闻声倏地寻着声音来源望去,一眼就看到街边正在努力朝他挥手的陆清漪。 将近一月多没见过面,她瘦了不少,颧骨都显出来了。唯有那一双明亮的眼睛依旧闪闪发光,仿佛永远都不会熄灭一般,不断照亮别人心里的黑暗。 白展堂站在原地默然瞧了她一会,眼里流淌着喜悦的光芒,只是面上不显,仍旧冷得拒人于千里之外。倒是陆清漪,像是没察觉一样,山不就她,她自个儿去就了。 “白捕快,好久不见!”她兴冲冲跑上前,热情洋溢。 白展堂下意识后退一步,然后不自然的紧了紧腿根,暗自懊恼。 “嗯。”他冷漠回道,收着下巴,视线却不由自主落在陆清漪的脸上。 这点冷漠没有打击见到老友的热情,陆清漪笑嘻嘻:“白捕快出来买年货啊?” 白展堂又冷淡的嗯了一声。 大约也是觉得自己的反应有些失礼,白展堂憋了憋,憋出一句话:“你瘦了许多。”说完又觉着自己太过唐突,暗自又懊恼了几下。 陆清漪空着的手摸了一把脸,笑了笑:“可能是因为病了一场的缘故吧。” 听着她完全不把自己当一回事的语气,白展堂突然有些不满起来:“你就是这么照顾自己的吗!” 没来由的火气让陆清漪倏地一愣:“呃……那只是个意外……”她讷讷茫然的望着白展堂,似乎不知道自己哪句话不对,惹到了对方。 白展堂随即反应过来自己小题大做了,不说陆清漪会怎么想,他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 “我——”白展堂无措。 陆清漪恰好在这时候开口:“不过都过去了,我现在已经好了。”就像根本不知道白展堂的尴尬一样。 白展堂静默了几秒,敛了敛眼眸。再次睁开时,已经恢复到刚刚冷漠的样子:“是吗,那就好。” 两人尴尬站了几秒,陆清漪也不知为何才一段时间不见,白展堂又变回了以前那个难以琢磨且无法靠近的样子。 所幸,这段尴尬没有持续太久。就在陆清漪拼命搜索可以聊的话题时,旁边突然插入一道惊喜的声音,分散了两人的注意力。 “这不是神医小娘子吗!” 陆清漪身子一僵,一听到神医这两个字,她就觉得像是糊了一身泥浆一样,浑身不自在。 “真的是小神医呀!” 随着方才那道惊喜的嗓音之后,又陆续有人看了过来。没一会儿,陆清漪身边就围了七八个人,全都用热切的目光看着她,仿若她是那普世的神仙。还把一脸茫然的白展堂给隔开了去。 “小神医,这是我家今日做的糕点,请一定要拿回去尝尝。” “这是我媳妇酿的清酒,小娘子也务必尝尝。” “这是元宝饺……” “这是羊羹冻……” 村民们七嘴八舌,纷纷往陆清漪怀里塞东西,把她挣扎喊出的“不用不用和谢谢谢谢”全给淹没了。不过一会儿的时间,陆清漪就已经被铺天盖地的谢礼给埋起来了 被众人簇拥在中间的陆清漪分外尴尬,以往在医馆也能碰到热情的村民,抓着她一个劲的道谢,弄得她颇为不好意思。还好有医馆里其他人帮忙隔开,好让她开溜。 问题是她现在是在外头,没有人能帮她打掩护开溜。陆清漪觉着她可能是史上第一个卒于尴尬和热情中的人。 第453章 不是,就不是 就在陆清漪手足无措之际,原本冷漠脸的白展堂终于是回过神了。 就见她完全被淹没在一堆人中间,笑的脸都发僵,手里捧着一堆,手臂上还各自挂着个篮子,还有人陆续往上放东西。陆清漪整个人都摇摇欲坠了。 白展堂表情滞了滞,后知后觉想起应该去拉一把,也这么做了。 他大步隔开人群,伸手帮忙取下叠放在陆清漪手上的东西,替她减轻些负担。陆清漪如释负重,感动地差点原地一个爆哭。 有人没认出白展堂,又见他块头大,身材伟岸。误以为是传说中的赵珩渊,笑着喊他赵相公,还祝他们幸福美满,白头到老。 这一下不止白展堂,陆清漪也愣住了。 比原先更尴尬的气氛萦绕在两人之间,陆清漪倒是想解释,但村民实在太热情了,一听是她相公,就你一句我一句的说起好听的话来,根本没有她插嘴的份儿。倒是有人认出了白展堂,只是在这样的氛围下,同样开不了口解释。 “不是的……”陆清漪摆手,窘迫无比只想原地消失。 结果话还没说完,就有人打趣陆清漪在害羞,硬生生把陆清漪弄的开口不是,不开口不是,为难的不行。 最后还是白展堂又出声替她解围:“抱歉,你们弄错了,我不是赵小娘子的夫君。” 他故意在说到赵字时咬重音,又像是没察觉自己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一样,平静的补上一句:“鄙姓白。” 得益于他这番炮仗般的话,原本喧哗的村民们瞬间安静了下来,每个人的表情就像是刚吞了颗鸡蛋一样,张着嘴巴,无比狼狈。 陆清漪趁机从这些人中挤出去,边走边陪笑:“谢谢谢谢你们,都是我该做的,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然后给白展堂使劲丢眼色,带着他飞也似的逃离热情似火的村民们。 “方才真是多谢你了。”陆清漪抚着胸口,一路几乎竞走着过来的,不由得气喘吁吁。 两人站在没什么人的巷口中,脚边堆着刚刚村民们给的谢礼。看着这堆东西,陆清漪忍不住笑了起来。 回想方才的情形,真是狼狈又好笑,最后还落荒而逃了。 陆清漪揉着双臂,回神后才发现手臂发酸。一旁的白展堂见状下意识想帮她,但手才举起,又讪讪放下。 男女授受不亲,他该避嫌才是的。 “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事,这是个误会。”白展堂硬邦邦道。 陆清漪便又想起方才白展堂被误会成赵珩渊的事,忙道:“不好意思,你别介意,其实你和我相公完全不一样,只是他们没见过我相公,所以才……” “我没放心上。”白展堂打断她的话。 他何曾不知自己与赵珩渊无半点相似,可是——方才那一瞬间,他其实也有一丝窃喜自己被当做陆清漪的相公吧。 只是,误会总归是误会,不是,就不是。 陆清漪并未发现白展堂的黯然,听得他没有生气,呼的松口气。她还担心白展堂会不高兴,毕竟白展堂似乎不太认同她的某些行为,每回见着她总没好脸色。而且被村民们误会,恐怕会连累到他以后娶妻的吧。 “那就好,如果以后还有不明真相的人误会,我可以帮你作证。” 白展堂睨她一眼,很是冷漠:“用不着。” “哦。” 两人又沉默下来。 白展堂扫眼地上的东西,叹气:“你不是要回医馆吗?走吧。”说着抱起大部分的谢礼。 见状,陆清漪忙道:“诶,不用麻烦了,我自己来就好。” 白展堂不理会她,只是反问:“你一个人能拿这么多?” 陆清漪为难,她一个人的确不行。 沉思了下,拍手:“你也拿些回去和兄弟们分了不就好了,反正医馆里今日也备了不少菜,我们够用的了。” 哼,脑子倒是转的很快。 白展堂不想再跟她说话了,兀自抱着东西转身在前面带路。 无奈,陆清漪只好连忙把地上的东西揽到怀中,快步追了上去。 到了医馆,两人手中的东西就都被医童接了去。白展堂站在原地扫视一圈,发现大堂的人少了不少。 其实白展堂自去守井后,已经许久未来了。一是没有借口,二也是为了控制自己的心。他甚至连陆清漪的事都不曾打听,连赵珩渊染病的事也是从八子嘴里听来的。会在街上碰到陆清漪,是他始料未及的事。 “我走了,你忙。”看到陆清漪一切安好,白展堂也没了留下来的借口。 “先等等。”陆清漪叫住他,“给你点东西带回去。”说着就咚咚咚往里头跑去。 白展堂顿了顿,抿着唇。明明该开口拒绝的,可是大脑不由他做主,贪心的想要再和陆清漪相处一会。 很快,陆清漪提着个篮子回来:“给。” 白展堂接过,一股奶香从篮子里飘进鼻间,勾的他嘴里的嫩肉一酸,分泌出了大量口水。 “这是奶糕,我做了不少,有用羊奶做,也有牛奶。只放了少许糖,不会很甜的。”怕他拒绝,陆清漪忙道,“就当是多谢你帮了我。” 白展堂看着手里的竹篮,知道这是陆清漪的一番好意。可是不知为何,他心里却感到一阵悲哀。 或许他于陆清漪而言只是一个普通的朋友,甚至可能只是同村人。所以她可以平静的做到礼尚往来,容不得自己盛他一点人情。明知道这是理所当然的,可是,白展堂还是觉得难过。 原来不知什么时候起,他的心已经不受他控制了。 “怎么了吗?”见白展堂呆在原地神情低沉,陆清漪不由关心道。 白展堂抬眸,望入她关切的眼神里,沉默半晌,摇头:“无事,我走了。” 陆清漪张了张嘴,她看的出白展堂不是没事,只是他不愿意说,自己又有何立场追问呢。 “呃,那,除夕安康。”陆清漪祝福。 白展堂深深看她一眼:“除夕安康。”而后不再留恋,也容不得自己留恋,头也不回的走了。 第454章 还疼吗 出门一趟带回了这么多吃的,陆清漪一下成了医馆里最耀眼的存在。虽然本来就耀眼,只是这回多了一群望着甜食流口水的小萝卜头们。 “好啦,拿去分了吧,但是不能多吃哦。”陆清漪无奈道,受不住这一群用可怜巴巴眼光攻击她的小萝卜头,怪惹人怜爱的。 “哇,谢谢神医姐姐。”小萝卜头们齐齐欢呼一声,刹那间小小的厨房便充满了欢笑声。 等风风火火的孩子群走后,赵珩渊才从门后走出来。他才睡醒来没多久,自觉身子利索不少,就一路问人寻了过来。结果一来就看到陆清漪被一群孩子围着,那画面充满了温馨和欢乐,赵珩渊不知觉就看呆了。 他想,等两人有了自己的孩子后,会不会,也是这样一副光景。 承欢膝下,天伦之乐,他和她的骨肉,他们一家。 孩子他娘,这四个字像是承载了满满的幸福,沉重又甜蜜。 “清儿。”赵珩渊兀自幻想结束,跨过门槛进去。 然而预想中的笑容没看见,他可爱的小娘子在见到他的一瞬间,居然慌乱地跳了起来,像是被撞破了什么一般惊慌。 “相公,你怎么来了?!” 陆清漪在一阵惊慌后,飞快冷静下来,不知把什么给塞到身后桌上,又向前跨了一步,试图挡住赵珩渊往前的步伐。 赵珩渊被问的一愣,心想。 难道,他不能过来吗?! 赵珩渊还注意到陆清漪方才的小动作,不过他面上未显,说:“为夫觉得身体好了不少,所以出来走走。” “哦,原来这样啊……”陆清漪神色不自然,“我要帮着陈婶做菜,要不相公先去别的地方逛一逛?” 这么着急赶人?赵珩渊更觉奇怪了。明明早上的时候还黏人的不行,不过短短不到两个时辰就翻脸不认人了? 赵珩渊停顿了一下,故作皱眉:“为夫突然觉得胸口不太舒服。” 闻言,陆清漪也顾不得被发现的可能,连忙快步上前,伸手扶住赵珩渊:“怎么不舒服,是觉得胸口疼还是闷,有没有呼吸不舒畅,还是……” 话未说完,就被赵珩渊一把抱住,随即耳边响起他略带笑意的声音:“为夫现在觉得好些了。” 陆清漪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赵珩渊刚刚是在逗她。不禁鼓起脸颊,生气了:“你怎么能骗我呢,我都吓死了!” 她气的搥他手臂一拳,到底舍不得,那力道跟张牙舞爪的小猫一样,只有虚张声势,落在铁臂上连个印子都没留下。 “别打,会疼。”赵珩渊抓过她的拳头,举到面前亲了亲。 陆清漪倏地红了脸,飞快瞄眼四周,没有其他人存在,这才没那么松口气。却还是生气赵珩渊刚刚的欺骗,撇过脸不想理他。 瞅见小娘子真生气了,赵珩渊忙抱紧哄:“是为夫不对,不该骗清儿的。” “哼。” “清儿要怎样才肯原谅为夫呢?”赵珩渊好声好气。 陆清漪又哼哼,还是不理他。 赵珩渊瞧着觉得可爱的不行,刚要笑,想到可能会惹的怀中人儿更气,又忙收敛起来。开始装委屈,露出本来目的:“是为夫不好,为夫只是……看到清儿有事瞒着为夫,觉得有些难过罢了。” “我没事瞒你啊。” 怀里的人儿倏地抬起头,赵珩渊又把她按了回去,担心演技不佳的自己会被看穿。 “你有。”赵珩渊捏了捏她玉笋一般的手指,而后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一样,一个个指尖捏过去,然后手指缠着手指,嘴上却委委屈屈。 “清儿方才往身后藏什么了?嗯?” “我——” 陆清漪被粗茧划过敏感的手指带起的阵阵刺激给吸引了注意力,酥的头皮都发麻了。迷迷糊糊间听得他的责问,晕乎着就要解释的时候,突然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忙紧紧闭上嘴巴。 她反应极快:“你都看到了?!” 赵珩渊继续委屈,有样学样的哼哼,面下却在偷笑,狼尾巴甩啊甩的,呼呼作响。 这下情形就反过来了,轮到陆清漪开始哄人:“我,我不是故意要藏起来的,我那是,是……” 是什么?总不能说是惊喜吧,都说出来了,还有何惊喜可言! 可都让人看见了,还误会了,万一惊喜还没开始,先让两人有了嫌隙,似乎又太本末倒置了些。 陆清漪郁闷的鼓起了包子脸,两世为人第一次制造惊喜,计划都做好了,就差实践而已。现在好了,出师未捷身先死,忒失败了! 她垂头丧气,郁闷到拿头撞赵珩渊结实的胸膛,还没品出难过,倒先把额头给撞疼了,不由捂着脑袋,更低落了。 赵珩渊被她给逗的再也装不下去,轻笑着揉她额头,语气是自己都没发现的宠溺:“跟你开玩笑的,为夫是那般小气的人吗?不管你藏起什么,或是有什么不能让为夫知晓的都没关系,为夫可以等你自己告诉我。” 揉了几下,又低头在额头上亲了亲,还故作体贴询问:“还疼吗?”下一句没说,还疼的话就再亲两口。 陆清漪却没给他机会,胸口上那颗别扭又郁闷的心早被他的柔情给碾碎了,早化为羞赧。脸上绯红,晕乎乎地分不清到底是因为他的话感动的,还是被他的举动给逗弄的。 “我其实,是在给晚上做准备……”陆清漪小声的,模糊的,解释了一句,“就,想保持一下神秘感。” 赵珩渊重重颔首,还是笑:“嗯,为夫知道了。所以,为夫是不是静静等着就好了?” 陆清漪也重重点头,稍微得寸进尺了一点点:“最好是在房里等着。” 赵珩渊失笑,他的小娘子啊,还真是会打蛇随棍上。可是,谁让他就想惯着呢。 “好,那为夫就去别处转转,晚些回房等你。” 保住惊喜的陆清漪大松口气,抬眸对上赵珩渊打趣的视线,又移到他的薄唇上,立马想到他刚刚那两个吻,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幸好小厨房现在没人,不然,多丢人啊…… 第455章 我的心 夜色降临的时候,万家灯火点起,如同撒落凡间的星星,共同点缀了这片土地。 与往常的寂静不一样,今夜的街道洋溢着喜庆和欢笑,提早用过膳的村民都已经三三两两结伴出来消食。 封闭的村子中,每条街道的半空悬着一串又一串灯笼,为村民们照亮了来时与归途的路。 医馆中,陆清漪避开其他人,单独为了赵珩渊精心摆了一桌烛光晚餐。她小心捧起手上的大碟,轻手轻脚,珍之重之地把它放在被黑暗笼罩着的角落,满意地拍拍手,接自家相公去了。 “小心脚下,不要睁开眼睛哦。” 游廊上,陆清漪搀扶着闭着眼的赵珩渊,引导他穿过小廊门,往自己精心布置的房间去。为了保持神秘感,蒙眼这种俗套的行为自然不能落下,不过陆清漪只让赵珩渊闭上眼睛而已。因为她知道,在她没说可以睁眼前,赵珩渊是不会擅自睁开的。 惊喜离的不远,穿过小廊门转个弯靠边的房就是了。陆清漪牵着赵珩渊的手,带着他站在房门前,抓着他的手轻推开半掩的房门。 冷风随着门开的动作拂过脸颊,赵珩渊只觉眼前的黑暗被破开了一道光,暖暖的覆盖在他的眼皮上。这种感觉,让他想起了两人成亲后他第一次外出打猎那天。 昏暗的山间,亮着橘光的木屋,推开门的时候,陆清漪从里头走出来,笑着说“你回来啦”。那是他第一次真切感受到,走出黑暗拥抱光芒的温暖。 那一瞬间,他有种睁开眼睛的冲动,但很快被他压下了。 “好了,可以睁眼了。”陆清漪深深吸口气,像等待宣布影后的明星一样,紧张的屏息。 赵珩渊依言缓缓睁开眼睛,入目便是满室的柔光。里头已经被陆清漪收拾过,她没有在中间摆一堆蜡烛。 这个时代的蜡烛染起来会有一缕黑烟和蜡味,未免影响吃饭的心情,陆清漪在两旁的柜子上都点了一排蜡烛,唯有中间的桌子放了两盏油灯。 最特别的大概是,门边和桌上都贴着剪纸。剪纸是红色的,剪了两个小人,一男一女,应是分别代表了他们两人。但最吸引赵珩渊的,是两个小人周围几个小小的,似圆又不是圆,中间还凹了个尖的剪纸。 他伸手,指腹划过那几片剪纸,一旁的陆清漪眼睛便亮了亮。赵珩渊眼角余光瞥见她极力掩饰的激动,越发对这几片剪纸感到好奇。不过他不问,只是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然后就看到陆清漪失落的瘪了瘪嘴。 “你,就不问问我这是什么吗?”好吧,山不就我,我就山也是一样的。 赵珩渊笑,从善如流:“嗯,这是什么呢?” 陆清漪羞了羞,努力掩饰自己的不好意思,默念了一遍独自准备了很久的台词,动情道:“这是心,我的心。现在,它们都是你的了。” 轰的一声,赵珩渊脑袋嗡了一下,呼吸有片刻凌乱。恰好此时外头传来一连串鞭炮炸起的声音,就像他的心一样,噼里啪啦的炸成一片,炸的他耳膜都鼓了起来。 而这厢,陆清漪说完就鼓足勇气抬头,一双眼睛期待的望着赵珩渊,牙齿轻咬着脸颊里的嫩肉。因为紧张,鼻翼也跟着微微抖动着,泄露出她内心的忐忑。 她想,赵珩渊会不会被她这么大胆的告白给吓到了,会不会觉得她不够矜持,或是太过放浪形骸? “你……为什么不说话呢?”陆清漪拉了拉赵珩渊的袖子,小声问。 赵珩渊却不是不想说话,而是不知道说什么。 这个年近三十的大男人,第一次因为一份惊喜,一份罄露,雀跃的像是得到了糖果的孩童一样,高兴的不能言语。 他本就不善言辞,最近好不容易开窍了一些,但似乎都比不上陆清漪这样的会心一击,让他丧失了言语的本能。 赵珩渊心潮澎湃,只能紧紧抓住陆清漪的手,借以缓冲涌上心头的各种情绪。 “我——亦是。”他憋了好久,只憋出了结结巴巴的三个字,唯恐陆清漪听不清,他珍之重之,又再说一遍,“为夫亦是,它,是你的。” 赵珩渊抓过她的手,覆在他的左胸口上。隔着几层厚厚的衣服,有一颗心脏正在跳动,透过层层障碍,清晰有力的传到了陆清漪的手心上。 咚咚,咚咚的,在她的手心下跳跃着。 霎时间,喧嚣,嘈杂,忐忑都被隔绝在两人之外。此时此刻,他们眼中唯有彼此。 须臾,赵珩渊同样期待的望着陆清漪:“清儿感受到了吗?” 陆清漪耳尖微红,眼中水波氤氲,低声嗯了嗯,喜悦在心头蔓延,嘴角止不住的上扬。 赵珩渊伸手帮她把被风吹乱的一缕发丝拨到耳后,点了点她鼻尖:“进去吧,饭菜都要冷了。” 陆清漪这才想起自己精心准备的一桌子菜,轻呼一声:“哎,瞧我这记性。我们快进去吧。” 她没说,吃饱饭后还有惊喜呢。只不过现在的他们要做的是先填饱肚子,再好好谈情说爱。 正式进入主题,为了让赵珩渊留下深刻的印象,陆清漪还特意向他解释了这烛光晚餐的由来。然后故作平静的跟他说了浪漫和约会的意思,暗戳戳的把自己的小心思透露给赵珩渊知。 赵珩渊听的认真,把陆清漪说的每一句都记在心里,细细品尝,生怕错过每一个陆清漪精心设计的惊喜。 因为赵珩渊还没完全治愈的缘故,两人的饭菜是分开装碟的。不过这并不妨碍两个相爱的人开开心心品尝这顿除夕饭。 吃到一半的时候,陆清漪从篮子里拿出了个酒壶,用手探了下,还有余温。便取了两个杯子,斟满。 奶黄色的液体随着陆清漪的动作流到杯子中,空气中飘散着一股甜甜的奶香,但又与平时的奶香不一样,似乎还掺杂了茶香,勾的对甜食不怎么感冒的赵珩渊都忍不住看过去。 “这是何物?”他端过杯子嗅了嗅,只觉得香味扑鼻。 “奶茶。”陆清漪骄傲的抬了抬下巴,“肥宅快乐水之一。” 第456章 我的秘密是 肥宅快乐水是什么,赵珩渊不知。他在陆清漪满是期待的目光下,喝了满满一口。然后眼睛亮了亮,略诧异的望着杯中的奶/水。 “味道怎么样?”陆清漪眼巴巴等着赵珩渊点评。 这是她经过八次失败才调出来的味道。一开始在没得选择的情况下,陆清漪用的羊奶,结果那味啊,臊的她差点吐出来。 后来从其他人那听说成叔家有一头牛正好是产奶期,陆清漪便腆着张老脸去要了一些。但到底不像前世那样有经过加工,牛奶的味道比陆清漪想象中还差了一些。不得不,又豁着老脸去要。 至于差点被那头黄/牛踹成半身不遂的事,原因说来也不丢人,就是技术不精又没有自知之明,还把成叔夫妇给吓得脸色发白。说来都是耻辱啊。 还好这一切的努力都没有白费,经过她的不懈努力,倒真让她琢磨出差不多的味来。陆清漪自认为在没放任何奶精糖精的前提下,算是比较接近前世她喝过的味道了。 至于为什么做奶茶,原因倒没太复杂。她前世的时候就很喜欢喝奶茶,尤其是港式奶茶,所以也想让赵珩渊尝一尝她喜欢的东西。 “觉得怎么样?会不会不习惯这个味儿?” 赵珩渊捧着杯子沉默,倒不是说习不习惯,而是觉得难以形容。 他从未喝过这样的奶水,入口丝滑醇香,浓郁的奶味融入了茶的甘涩,糅杂成甜而不腻的口感。吞入喉头后,依旧能感觉那股奶茶香在舌尖萦绕。 要认真说是什么感受的话,大概是幸福吧。香喷喷又甜丝丝的。 “……不错。”不善言辞的他琢磨了好一会,最好还是只想的出这两个字。 可是对于陆清漪来说,这两个字就是莫大的称赞了。 她扬起笑容,开心的跟他分享:“我从前就特别喜欢喝奶茶,每次喝到奶茶,就觉得一天的疲惫都消失了,是不是很神奇?” 赵珩渊认同点头:“为夫也觉得。” “是吧。”得到同好人的认同,陆清漪高兴的笑眯了眼,捧起杯子也抿了一口,看着杯中摇曳的液体,想起了什么,“其实我已经有三年多没喝过了,这次还是托相公的福才再一次品尝到记忆中的味道。” 赵珩渊闻言心中一动,伸手握住她,柔情似水:“以后清儿想喝的话,为夫替你去找牛奶。” 陆清漪眉眼含笑点头。 其实除了奶茶勾起前世记忆的难过外,最令陆清漪感动的是赵珩渊的不问。 明明烛光晚餐,爱心和奶茶都是闻所未闻的东西,就像她平时莫名冒出来的话还有行为一样,都是这个时代没有的东西。可是赵珩渊从不责问她,也没有探听的意思。 他给予她足够的信任,如他说的那样,等陆清漪愿意了,觉得可以了,想说出来了,才说也行。 全身心信任一个人是很难的,人心隔肚皮,谁都不知道别人心里想什么。扪心自问,就算是陆清漪自己也不一定能做到。 “相公,其实我今天是有件事要跟你说。” 甚少看见陆清漪露出严肃的神情,赵珩渊感觉得出陆清漪接下来要说的事应该很重要。他放下杯子,凝了凝神,也认真起来。 结果陆清漪瞅他一副严阵以待的表情,自己反倒是认真不起来,噗嗤笑了。 笑过后,原先心头还剩的那么一点犹豫不决也都消失了。 有一个这样关心她,相信她的人在身边,她还有什么可怕的。 “相公还记得之前我与你说过,我有一个秘密不能告诉你。” 赵珩渊点头:“为夫说过,清儿可以等想说的时候再说。” “对,我现在想说了。”陆清漪深吸口气,手指无意识下掐着另一只手,在上面留下几个指甲印。 下一秒,她的手就被赵珩渊给重新抓了回去,轻轻地笼在自己的两只大手中,大拇指温柔摩挲过上面红色的指甲痕。 “慢慢来。” 陆清漪便安定下来。 “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可能会吓到你,但是我可以跟你保证,我绝对不是坏人,也不是鬼怪,我不会伤害任何人的。” “为夫知道的。”赵珩渊柔声安抚她的情绪。 这给了陆清漪莫大的鼓励,让她终于能说出压在心底已经三年多的秘密:“其实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不是陆清漪。” 说完,她屏着呼吸,静静等着赵珩渊。她想,这事的确过于骇人听闻,就算赵珩渊露出害怕的神情也没关系,她可以努力证明自己是无害的。 可是即便她在心底做了上千上百次的准备,在赵珩渊的安抚下鼓足了勇气,也依旧在说出口的刹那,被深埋心底的恐惧给淹没了。 是她担心赵珩渊会辜负她的信任吗?不是的!她最害怕的,不过是赵珩渊知道真相后会远离她罢了。 可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当她说出“我不是陆清漪”后,赵珩渊眼中只在一瞬间有过愕然,但很快,他就彻底接受了这个说法,甚至还平静的反问她问题。 “那你……”他似乎在纠结该怎么喊陆清漪,“你是何人?” 问完又想起另一件事:“你,从何而来?” 一连两个问题,不是问你是什么东西,也没有流露出害怕亦或厌恶的表情,仅仅只是,接受了她的说法,然后想知道她是谁,她从哪里来。 仅此而已。 一瞬间,陆清漪眼眶就红了。后知后觉的才发现,她的十指都害怕的通体冰凉,全靠赵珩渊一双大手给她保暖。 她的相公啊,不善言辞,却十分细心体贴。 陆清漪忍不住低声哽咽了下,也不是想哭,就是惊恐过后得到救赎,一刹那的放松让她有种不真实感,恍若做梦般觉得不踏实。 她想说,你听完我的话后,就只想问那两个问题吗?可又怯懦的不敢问,就怕赵珩渊只是突然晃了下神没理清楚自己听到的内容,回过味来。 实际上,陆清漪正是因为爱惨了赵珩渊,才会这样患得患失,才会不敢相信,赵珩渊会接受这样存在的她。 第457章 我愿意 在说出口前,陆清漪已经做好赵珩渊被吓到的准备了,谁成想赵珩渊就这么平淡的接受了,一点都不带开玩笑的。还让她那一肚子的解释都没了用武之地。 想想还是觉得不真实,陆清漪忍不住问:“相公,你就不怕吗?我说,我不是陆清漪。” 赵珩渊莫名,但还是说:“我知道,所以,为夫想知道你是何人。” 这逻辑,没毛病啊…… 陆清漪懵了,大概是没料到赵珩渊根本不按常理出牌,预设好的流程被打乱,她突然间竟然不知怎么把话题给继续下去。 “我在这之前叫陆清宜,但不是涟漪的漪,是景色宜人的宜。”陆清漪呆了好几秒,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我,我大概来自两千年后的世界。” 陆清宜。 赵珩渊低低念了念这个名字,一字之差,却差了一个人。但,还是他的清儿。 内心忽生一股奇妙的感觉,很神奇,很不可思议。 只是,两千年这个概念对于赵珩渊来说十分遥远,遥远到无法想象那是怎样一副光景,即便那只是大概。所以这回轮到赵珩渊发呆了。 他静默了好一会,似乎终于消化完陆清漪的话,才又问:“所以清儿的医术,包括厨艺以及那些令人惊叹的想法,都是因为你来自两千年后?” 陆清漪点点头:“我来的地方,不管男孩还是女孩都能上私塾,学习许多不同的东西。长大后也能凭自己的本事在外头找活干。” 这回赵珩渊终于露出了陆清漪期待中的惊讶的表情:“女子也可以吗?” “对!”陆清漪说,“或许我在这里还蛮特别的,但在我们那里,如我一般的女子比比皆是,甚至还有比我更厉害的。” 赵珩渊更惊讶了:“所有的女子都会医术吗?” “啊,那倒不是。”陆清漪失笑,“学医只是一部分人,有的对医理不感兴趣,就会学其他的本领,比如说当兵或者当官。”她尽量用赵珩渊能理解的事物来做比喻。 赵珩渊内心更加诧异:“不仅能当兵,还能当官?” 女子为官,这可是前所未有,历代朝堂都未曾出现过的。可是,陆清漪却说,他们那里的女子能上私塾,能为医为兵甚至为官,怎叫他不震惊。 不过,这一切的惊叹和难以置信,都在看到陆清漪之后具象化为理所应当。 若不是一直身处这样的环境下,又如何能培养出像她一样自立自强,坚韧不拔的性子呢。 不过有一点赵珩渊还是不赞同的,他无比认真的看着陆清漪:“于我而言,清儿是唯一的,独一无二的存在,绝不是比比皆是的女子。” 陆清漪倏地红了红脸。 要说赵珩渊木讷不善言辞吧,可他情话张口就来,半点缓冲都不带,总是让她心脏小鹿跳。 难不成古人都自带说情话技能。 她娇嗔他一眼,不自在的换了话题:“我的秘密就是这些了,相公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赵珩渊认真想了一下,斟酌着道:“清儿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家中还有什么人?高堂可都还在?” 让他想,还真想出了不少问题。陆清漪顿时哭笑不得,不过还是一一做了解答。 “我是出了意外来到这里的,当时这个身体的陆清漪受了伤。按照这儿的说法,我应该是魂穿,代替原本的陆清漪活了下来。” 她顿了顿,眉头轻皱:“但我觉得这个说法不太准确,如果说是魂穿,可我自来到这,鬼影都没见过一只,这个假设不太能成立。而用科学来解释的话,大概就是我前世的脑电波,附在了这身体上了。” 赵珩渊……赵珩渊基本没听懂。 不过也无妨了,只要知道眼前这个人永远会是陆清漪,就好了。 真的,会永远是陆清漪吗? 赵珩渊突然不确定起来。 假如陆清漪知道怎么来的这里,说不定也知道怎么回去。她所生活过的那个世界,就像她一样有趣,平和,还有着许多令人惊叹的东西。她若是念念不忘想要回去,也不是不可能。说不定,还有人如他一般,珍惜她,爱着她,在等着她回去。 一想到这个可能,赵珩渊内心一阵惶恐,这种无法把控的不安,让他感到没有安全感。 他忍了又忍,竭力想要控制自己的情绪,却还是泄露出了少许不安:“清儿知道怎么回去吗?如果知道,你,会回去吗?” 回去?怎么回?她连自己怎么来到这儿都不知道。 “我不知道怎么回去”陆清漪摇头,敏锐的感觉到赵珩渊情绪有些低落,想了想,反手握住他的手,笑,“就算能回去,我也不会走的。” “为何?”赵珩渊听到自己问她,嗓音沙哑虚弱,一点都不像他会发出的声音。 “因为——”陆清漪凑过去亲了亲他的脸颊,不意外看到他僵硬的身体微微放松了些许后,微笑着把剩下的话补充完,“你在这里,我还能去哪呢。” 没有你的世界,即使再华丽喧嚣都没有任何意义。 “赵珩渊,我追求的不是一时的温存,而是在一起长久的陪伴。”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也是第一次说出如同承诺一般的誓言,“无论生老病死,无论将来顺境还是逆境,也无论贫穷还是富贵,我都会跟你携手度过。” 说到这里,陆清漪想起一件事,笑了起来:“这台词是我们那儿结婚、就是成亲时主婚人说的誓词,通常这个时候我应该再说一句‘我愿意’。” 话落,赵珩渊已经对她说:“我愿意。” 陆清漪忍了忍,还是鼻子一酸,热泪盈眶。 她曾幻想过结婚时的场景,也曾幻想过结婚的对象。他们会在大礼堂里,说着誓言交换戒指;或者穿着大红色的婚嫁服,举着扇子,迈着小碎步向她的老公走去。 然后,她的幻想真的实现了,虽然过程有那么一点点不同。没有代表承诺的戒指,也没有华丽的婚礼。 不过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赵珩渊在这里,她的爱人,在这里。 第458章 我爱你 知道陆清漪不会回去原来的地方,赵珩渊感到安心之余还雀跃。可转念想到或许那个世界也有人在等着她,不免觉得自己卑鄙。 然,纵使这样,他也是绝不会放开陆清漪的手的。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他也不会放弃。 “清儿你,会常常想念那边的日子吗?” “经常倒不至于,偶尔还真会想,毕竟我爹娘都在那边。”陆清漪不知他心里正在纠结,“我来这都三年多了,刚开始的时候,每时每刻都在想。吃饭的时候想,做事的时候想,挨饿的时候更是想。” 那段时间,让她撑过来的不是对生活的希冀,也不是活下去的动力,而是前世那些美好的回忆,撑着她走下去。 那时候她也想过,找到回去的路,一切就解脱了。不过很快她就被现实给狠狠打败了。 就这么一个破村子,前着了个村,后全是山,连水产都没有,跟别说大海了。除非发生奇迹,否则这辈子只能老死在这了。 所以陆清漪认命了。 在听到陆清漪说挨饿的时候,赵珩渊真的很心疼她。从前他大概也察觉的出陆清漪在高氏的操控下过着什么生活。可真听到的时候,仍心疼的不行。 突然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都还没来得及害怕,就要先面对未知的人和事,还要处处小心不能被发现身体里人已经换了,终日惶惶不安。 他甚至能联想到陆家对她到底有多漠不关心,否则怎会连人已经换了,思维举止都不同了,还没发现呢。 若是可以,赵珩渊真想回到那个时候,代替陆家的人,好好疼疼他的小娘子。可惜,他还是晚了很多步。 不过没关系,因为—— “清儿,你现在有我了。”赵珩渊像是捧着珍重的贡品一样,小心翼翼地抱住陆清漪瘦弱的身体,让她靠在自己身上,“以后,我都会在你身边,听你说所有你想说的话,哭闹也好,委屈也好,我都会陪着你,连着爹娘的份,一起。” 这一次陆清漪实在忍不住了。没有嚎啕大哭,也没有委屈和难过,只有满是疮痍的心被一点点治愈,被填满的满足。 “我、我知道……”她细细抽泣着,“我知道你会在的。” “嗯,我在。”赵珩渊轻手拭去她脸上的泪珠,“我会一直都在。” 就算时移世易,就算物是人非。 两人静静相拥着,此时此刻,言语都是苍白的。陆清漪看着屋外的夜空,银河璀璨,这样的光景,在前世的城市里早已消失。 陆清漪突然含着泪笑了:“你知道吗,其实来到这里也并非全是坏处,至少在我以前生活的地方可看不到这么美的夜空。” “以后我都可以陪你一起看。” 陆清漪笑眯了眼,眼眶中的泪珠掉落:“相公,你这样无底线的宠迁就我,很容易把我惯坏的。” “无妨,坏了更好。” 哦嗬,这口气可真嚣张啊。 “我要是坏了,可不许你嫌弃我。”她抽了抽鼻子。 “不会,我宠的,我受着。” 陆清漪抬头,吧唧在他脸上亲了一口:“那我尽量的不要太坏。” “不用,嚣张点也没什么。” 还真是毫无底线啊。 可是她好喜欢怎么办! “相公,我跟你说过我爱你吗?” 赵珩渊眼睛微睁大了些,耳尖可爱的动了动,红了。面上却一脸平静:“没有。” “那我刚刚说过了。” 赵珩渊:“……”不…… 他抿了抿唇,委委屈屈:“不算。” 他都没听清呢,怎么就是说过了呢,不行,要重来! 陆清漪哪会听不出他的委屈,故意装没看见,反问:“为什么,你刚刚也听见了的。” 赵珩渊急了:“没有,没听见。” 陆清漪差点没笑出来,居然还急了,这男人怎么能这么可爱呢。 正想着,身子倏地一腾空,她被赵珩渊抱着转了半圈,变成面朝他的姿势。这姿势过于暧昧,陆清漪还没反应过来,就先因为这个姿势红了脸。 “相公——” 就感觉自己的下巴被他抬起,落入赵珩渊深邃的眼眸里,只见他一脸虔诚:“为夫刚刚没听见,清儿再说一遍吧。” 眼前的男人认真又虔诚,专注的注视着她,眼里是她从未见过的深沉和眷念,漆黑的瞳子中倒影着她的脸,仿佛整个世界只有她一个,只看她一人。 陆清漪禁不住心动了, 这样的赵珩渊,这样全身心的交付,让人只想把整颗心都捧给他。别说一句话了,说上十遍百遍都可以! 丝毫没察觉赵珩渊正在使美男计的陆清漪,就这么傻傻的被诱惑了。她捧着他的脸,同样的专注和认真,珍重的说出了这句与承诺同等的话。 “我爱你,赵珩渊,我爱你!”一遍不够,她可以说上两遍,三遍,直到赵珩渊听清为止。 赵珩渊眼睛亮了亮,像是天上的星星落在了他眼中一样。他激动的难以自持,只能用力掐了一把掌心,才从这巨大的喜悦中保持一点神明,没有把陆清漪就地正法。 “我,我亦是的。”他小声的回应着陆清漪。 “亦是什么啊?”陆清漪故意逗他,“你不说我可不知道。” 她知道古人从不轻言说爱,像我喜欢你啊,我爱你啊这类的话,想从他们口中听到那是不可能的。 古人示爱的方式都很含蓄,比如什么相思一夜情多少,地角天涯未是长;又比如什么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或者诸如藤床纸帐朝眠起,说不尽无佳思此类的。再再简单通俗一些的,就是我心悦你。 这些话的确动听,可是陆清漪到底还是想听赵珩渊对她说一句我爱你这种更直接表达爱意的话。 赵珩渊果然被问的脸红了,瞄了眼陆清漪,又快速移开视线。可是不到一秒,又转了回来,尝试着张了张嘴,还没说话呢,脸又更红了。直把陆清漪看的憋不住上扬的嘴角。 “算了,不逼你了。”陆清漪大方的放过他。 “不行。”赵珩渊却倔上了。 他到底不像陆清漪一样,来自开放的地方,能够轻易说出露骨的情话。只是,他也想回以陆清漪同等的爱和幸福,证明自己也是值得对方爱的。 第459章 这一辈子,我都只爱你 赵珩渊努力摒去心头的羞怯,双手抓着陆清漪的肩膀,微微用力的指尖泄露出他的紧张。陆清漪凑过去亲了亲他的脸颊,默默在心里给他加油。 “我,我……” 他发出了两个音节,脸上的红晕就蔓延到了脖子,在昏暗的天色下衬得那古铜色的皮肤更深了。陆清漪甚至都怀疑他是不是要原地烧起来了。可是即便这样,赵珩渊都没打算放弃,自己烧了一会后,又鼓起勇气来。 也太为难他这个不善言辞的大叔了。 陆清漪失笑,反抱住他,双手环上他的腰,下巴搁在他肩膀上:“怎么样,不看着我说的话,是不是没那么紧张?” 看不到陆清漪的脸,尤其是她那双漂亮的眼睛后,的确觉得没那么害羞了。可是这样一来,意义不就不一样了。 赵珩渊微不可察的感到失落和愧疚:“抱歉清儿,我——” “不要因为这样道歉,没关系的,我们可以慢慢来啊。” 陆清漪想的开,赵珩渊的性子就是这样,闷葫芦一只,不会突然就变的甜言蜜语起来。反正他们有大把时间,她可以慢慢调教嘛。 是以她说:“熟能生巧嘛,多说几次就好了。”这样美好的夜晚,如果单纯因为这三个字为难赵珩渊,也是她不忍心看到的。 陆清漪的体贴让赵珩渊深受感动,他可以感觉得出陆清漪其实也对这三个字有所期待,就如他一般,在听到这三个字时,被巨大的喜悦给淹没。那么,陆清漪都能做到的事,他怎么就不能做到呢! 赵珩渊摇头,微退开了些,再一次深情注视着陆清漪。只是这一回,他眼里的羞怯已经褪去不少,更多的,是对陆清漪的爱意。 “我爱你,清儿。”假如可以,他希望这份爱是没有期限的。“我赵珩渊,永远只爱你一个。” 珍而重之,他们就是彼此最珍贵的存在。 陆清漪眼眶一热,用力搂着赵珩渊的脖子:“我也是,我永远爱你。” 不是现在,不是这一刻,而是这一辈子,我都只爱你。 陆清漪想,即便是几十年后,或是白发苍苍,就连记忆都变得模糊的年纪,这一夜都会是她人生中最难以忘怀的回忆。 “对了相公,我还有一个惊喜。”随着外头再一次响起的炮竹声,陆清漪祭出了今夜最后一个惊喜,也是她花费了最多精力的份惊喜。 赵珩渊原以为今夜的惊喜已经够多了,没想到陆清漪还有。他真不知道自己的小娘子哪来那么多古灵精怪又让人感动不已的想法。 赵珩渊还没感叹完,陆清漪已经自他怀里离开,温热从指尖撤离,赵珩渊下意识感到失落,就听陆清漪已经开始催促他。 “相公,你快闭上眼睛。” 又要闭上眼睛?看来这份惊喜不一般。 心头刚涌起的失落被期待拍下,赵珩渊闭上眼睛,嘴角不可抑制的上扬。 见他已经完全做好准备,陆清漪先把桌上的东西收拾好,然后快步跑到床头角落,小心端起一早就准备好的东西,嘴角控制不住的咧开。 赵珩渊不知道她在做什么,只是一瞬间感觉到,房里突然暗了下来。 捣鼓了一会后,陆清漪捂了捂脸,控制自己的高兴,免得太过激动吓到赵珩渊。她走过去,拉着赵珩渊,两个站在了桌前。 “好了,可以睁开了。” 赵珩渊闻声睁开眼,陆清漪立马欢呼着拍手:“生辰快乐!”说完,她期待的观察着赵珩渊的神情。 然而,预想中惊喜激动和感动的情绪并未出现在赵珩渊脸上。相反,他呆若木鸡的愣在原地,整个人像是被点了定穴一样。 不该啊,就算不感动,怎么也会开心吧,怎么赵珩渊反而是这样一副表情??? 刹那间,陆清漪脑海里闪过一个非常荒唐的念头。 不会吧…… “难道,今天不是相公的生辰吗?” 她记错了吗???不,不对,她抄下来的,怎么会记错呢。 难道是别人说错? 不会吧,申亥寅的算法,这儿的人比她记的还牢,没道理会搞错啊。 这下可尴尬了…… 就在陆清漪已经风中凌乱的时候,被冰封了的赵珩渊终于有动静了:“今日,确是我生辰。” 陆清漪却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哈了一声。 赵珩渊视线落在桌上圆圆的,和大瓷碗差不多大,雕饰的很好看的,呃……糕点? “我只是忘了。”他略尴尬。 忘了自己的生日?还有这种操作吗?!难怪刚才都懵了。 没搞错时间,陆清漪大松口气,拍了拍胸口。被自己刚刚的脑补给吓的失了魂。 这可是她亲自给赵珩渊过的第一个生日,做的第一个蛋糕,结果搞错了时间,怎么不令她扼腕。 不过他怎能连自己的生辰都忘了呢。 像是感应到她的想法,赵珩渊敛了敛眼眸,喉头有些发紧,声音微微沙哑:“我已经,有许多年不曾过过生辰了。” 他年少父母双亡,又常年在外打战。战场无情,每日都要面对许多事情,终日要为活着而提心吊胆,谁还顾得上庆生呢。 所以渐渐的,他自己都不记得这个日子了。倒是没想到陆清漪记在心上了,还特意为他准备了惊喜。 “清儿是怎么知道我的生辰的?” 陆清漪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我从庚帖上看到的。” 当时陆父拿着庚帖高兴的说两人八字是天作之合的时候,陆清漪只是看了几眼就合上。后来不知怎么的,神差鬼使的翻出来,把他的生辰给记了下来。之后某天记起了,拿着去问了秀娘,才发现他的生辰居然就在除夕,非常好记。 为了这一天,陆清漪私下想了许多,都觉得俗套。结果真到了这一天,她还不是不免落俗了。 花了几天收集材料,在没有烤箱的前提下试着做出差不多的蛋糕胚和不同颜色的奶油,甚至让鹿砦外的人给她找到了应节的水果。在失败了好几个蛋糕胚后,终于让她琢磨出了比较成熟的配方,才有了这个看上去还行的蛋糕。 第460章 守岁 “刚刚吓到你了吧。”赵珩渊没看漏看陆清漪那瞬间的慌乱。 想到方才几瞬的乌龙,陆清漪失笑:“还好,我以为是自己记错了。” “清儿,谢谢你。”接二连三的惊喜让赵珩渊几乎用尽所有力气才没哽咽出声。 常年浸泡在黑暗和鲜血中,他早已对生失去了活力。支撑他走下去的,是跟随他的士兵和身后千万个手无寸铁的百姓。从他披上战甲的那天开始,他就失去了为自己活和开心的权利。 而他,也已经许久不曾像今日这样,尝到快乐和幸福的滋味。 也就一年多前,浑身是血,满遍体深可见骨的伤痕,生无可恋的躺在地牢里,看着在身边盲头乱窜的老鼠,还觉得活不活在这世上也不是很重要。可是现在,赵珩渊觉得,能够活着真好。 因为活着,才遇到了陆清漪。 陆清漪不知赵珩渊心里埋藏了那么多的辛酸,他一贯能忍,也从不说自己的委屈和伤心事,若不是他紧攥着的拳头泄露了他的情绪。陆清漪还真要以为他只是觉得感谢呢! “傻瓜。”她走过去,伸手抚过他发红的眼角,心疼不已,“我愿意为你做的,说谢就太伤我心了。” 想到了赵珩渊那句已经许久没有过生辰的话,更觉得难受了。只是给他过个生日而已,他就能这么感动,以前到底都是怎么过来的啊。 陆清漪真是太心疼了,恨不得自己穿到赵珩渊开始没过生日的那一年,把这些年缺失的份统统补回来! “相公,以后每一年的生辰,我都会陪你过。从今往后,你有我了。” 陆清漪也不知道今晚到底说了多少次你有我,她只觉得说的还不够多,她要一直说一直说,说到赵珩渊记在脑海里,说到他再也忘不掉! “我知道。” 赵珩渊敛下眼眸,他能感觉到自己千疮百孔的心在今晚被陆清漪一点点的治愈,慢慢驱散掉他心底最深处,属于那些年的黑暗和血腥,再小心的用温柔给填满。 能得此妻,夫复何求呢。 “我今晚真的很开心。”说谢都玷污了陆清漪花在上面的心思,赵珩渊顺从自己的心,“这是我此生最美好的回忆。” 有些话,不说出来对方是不会知道的,比如他的喜,比如那些情话,又比如那句我爱你。 曾经的身份不允许他表露半分喜怒哀乐,不能让别人窥探到他的内心。所以他习惯了隐藏。别人轻易能做的这一切,于他而言都不容易,但他愿意为了陆清漪一点一点的改变。 “我很欢喜你为我做的这些。” 赵珩渊觉得开心,对于陆清漪来说就是莫大的激励了,也让今晚的一切有了意义。她所想要的,不过是他的开心罢了 “那么,我有讨到你的欢心吗?”陆清漪沾沾自喜,故意装出一副流氓样,还伸手摸了一把赵珩渊的下巴,光明正大的吃他豆腐。 赵珩渊看着她眼里流露出的青涩,哑然失笑。 他的小娘子分明对情事懵懂无知,偏总是时不时要撩拨他一番。每每被他回逗几句,就又羞的不能自己,像株含羞草一样,匆匆收回被调戏了的叶子。 “有。”赵珩渊从善如流,任由她调戏。 陆清漪便跟偷了腥的猫儿一样:“唔……这个嘛,我得好好想想。” “好,清儿慢慢想,想到了告诉我。”他看着陆清漪闪闪发光的眼睛,心中一动,俯在她耳边,轻笑,“若想要……也是可以的。” 那极为清浅的四个字,在说出口的刹那就被风给吹散了,消失在黑夜中。 陆清漪眨巴了下眼,倏然红了脸,又羞又嗔的看赵珩渊一眼,直把赵珩渊看的喉头发紧,只好伸手掩住她的眼。 “别勾我了,我怕我会忍不住。” 陆清漪脸更红了,几乎可以滴出血来。 明明是他先撩的人,还恶人先告状了。什么鱼水之欢嘛,她可没想要。 呃……好吧,她是有想过的。 陆清漪内心狂吼:食色性也,很正常的好吗! 不过经赵珩渊这么一提醒,陆清漪倒是开始展望起来。暗暗盘算着,等瘟疫过后,就把洞房一事提到行程里,务必给两人留下个美好的回忆! 越想陆清漪越兴奋,都忍不住痴痴笑出声来。捂着她眼的赵珩渊看着娇笑不已的小娘子,内心深深喟叹一声,很是无奈。 再忍忍吧,他心想。 生辰蛋糕不是很大,大概一个成年男人手掌大小。但因为赵珩渊很少吃甜食,所以陆清漪只给两人各自切了一小块,打算剩下的那些送去给二白他们。 两人坐在院中,边沏热茶边看夜空,聊着无关紧要的琐事,偶尔相依偎着,不说话也不尴尬。冷风吹过,游廊上的大红灯笼随风摇曳。陆清漪抬头看了一会,小小打了个哈欠。 “困了吗?”赵珩渊低头看怀中人。 陆清漪点点头,生物钟使然,她早就上下眼皮直打颤了。 “困了就去睡吧。”赵珩渊作势要起来。 陆清漪不让:“不行,要守岁。” “我来守就好。”赵珩渊舍不得她硬撑着。 陆清漪摇头:“我也要一起,我可以的。” 这是他们在一起后的第一个新年,怎能半途而废呢。再说了,赵珩渊还在生病,真要去歇息,也不能是她。 赵珩渊拗不过她,只好由她去。 结果不到一个时辰,陆清漪就迷迷糊糊地靠在他身上,脑袋开始捣蒜一般一点一点的。大约是潜意识里不能睡去,她点了一会又突然炸醒,眼神迷蒙的看了看天色,沉默几秒后,就又开始当起点头翁。 赵珩渊无奈,只好在她迷迷糊糊的时候,小心调整坐姿,好让她靠的舒服些。又把斗篷拉高,尽量盖住陆清漪的身体,免得受冷着凉。 做完这一切,赵珩渊就听到陆清漪平稳有节奏的呼吸声缓慢响起。他愣了愣,失笑。 还说要守岁呢,这就睡上了。 他都能想象到明日一早起来,陆清漪懊恼又羞愧的样子了。 真真是可爱的紧。 他小心收紧了手臂,像是护着什么珍宝一般,轻声低喃。 “好梦,清儿。” 第461章 喜欢是好事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陆清漪看着周围熟悉的环境,懊恼地揪着头发。 怎么就睡过去了呢!她甚至连怎么回到房里的都不知道,也睡得太死了吧。 陆清漪飞快洗好脸,来到赵珩渊房里的时候他还在睡觉,呼吸平稳,眼下一片青黑,想来一定是独自守岁到天亮才回的房。 这个傻瓜。 陆清漪又心疼又觉得甜蜜,从她早上醒来没因姿势不对感觉到酸痛可以得知,赵珩渊肯定在她睡着后就把她送回房了。 “睡吧睡吧,晚点再来找你算账。” 陆清漪小心把门掩上,思索了下,往张成的方向走去。半路的时候,她再一次感觉到有一道视线落在她身上。然而等她仔细追查的时候,那窥探一样的感觉又消失了。 “莫名其妙。”陆清漪皱眉,又不是搞间谍,还要搞起潜伏不成。 她懒得理暗中窥视着她的人,来到张成房里的时候,发现他已经醒来了,看着缺了一块角的墙在发呆。当陆清漪走进去的时候,他肩膀轻微瑟缩了下。 陆清漪无声叹口气,知道现在醒来的人是张成。 “你今天感觉怎么样?”陆清漪从容在他床边坐下,挑眼看他下意识往床缩的动作,又不着痕迹收回目光。 张成对他人还存有戒备心,长达十数年的凌辱对他造成的伤害很大,不是一时半会能治愈的。陆清漪不是心理医生,帮不了他,顶多给他创造一个宁静的环境。除此之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靠张成自己从牢笼里走出来。 “昨晚除夕饭好吃吗?”她记得送奶茶来的时候,醒着的是张成,那么除夕饭应该是他吃了的。 果然,听到除夕饭的时候,张成几不可察的舔了舔嘴唇,露出一丝回味的神情。陆清漪没出声打扰他,低头在册子上写了张成脸色状况。 “我要给你脉号了。”写完,陆清漪拿出脉忱。 张成看着她手上的脉忱好几秒,才踟躇着伸出手。陆清漪快速脉诊完,又问了几个问题,张成颤抖着答了一些,但是大部分时候仍是不配合的。 陆清漪略感头疼,用手指揉了揉额角。 冷静,冷静,要微笑。 她扯了扯嘴角,深吸口气,免得控制不住身体里的洪荒之力,把张成敲晕。 张成的心理防备很重,不会轻易跟他人展露心声。他就跟刺猬一样,最柔软的部分只会露给亲近的人触碰。而他在这世上最亲近的人唯有倪娘,可倪娘已经不在。 陆清漪知道,想要治好张成,需要的是他的信任。她觉着,要想取的张成的信任,其难度不亚于登上珠穆朗玛峰。 难啊…… “不聊病的事了,说说看你昨晚吃的菜肴里,有没有哪一道菜喜欢的?”她没忘记方才张成提到除夕饭时的小动作。 不聊病,张成果然神情放松许多,说到吃,怯生生的眼里多添了几点亮光。不过依旧没有主动展露自己的想法,只是没再绷紧身体。 他不说话,陆清漪也不是没办法。随便念了几个菜名,就把张成的喜好给摸清了。 陆清漪好不得意,昨晚笼统就那么几道菜,每一道都问一遍,总能猜出来。这些天只要遇到的是张成,她都是这么相处过来的。 “喜好喝奶茶啊,你喜欢吃甜的食物?” 被猜出的张成立马像刺猬一样竖起了满身的刺。 “哎哎,别紧张啊,聊聊而已。你看,就像好友一样,聊些闲话日常诸如此类的。” 张成还是没有太多的表情,连给陆清漪一个眼神都没,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要不是知道张成只是害怕被伤害,陆清漪都要以为他还换上自闭了。 “我也喜欢喝奶茶。”陆清漪主动搭话,“你以前应该没喝过吧,也不奇怪,因为附近几个村镇都没有人做奶茶。你就不好奇既然没人做的话,为什么你会喝到吗?” 闻言,张成手指动了动。陆清漪见状,嘴角微微上翘。 看来对于吃货来说,最好的诱惑就是吃的。 陆清漪丢下鱼饵后就不再说话了,她坐在凳子上,写写停停,就是不再继续方才的话题。张成等了又等,时不时借着低头偷看陆清漪。直等到陆清漪看似快要离开了,还不见她提起,不由有些急了。 “为什么会有?”他主动开口。 陆清漪故作不知:“有什么?” “就……那个……奶茶。” “啊,那个奶茶啊……”陆清漪拉长声音,“你喜欢吗?” 张成又不说话了。 陆清漪没再继续吊着他:“喜欢也没什么,能喜欢一样东西或者人,都是一件好事。你如果喜欢的话,我有空可以做给你喝。” 她在张成抬头的瞬间,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笑容:“告诉你个秘密,那奶茶可是我做的哦。” 张成微睁着眼,不知是因为她的笑容太灿烂,还是因为她说会给他做奶茶,亦或是,眼前的人就像阳光一样温暖,让他感受到了自出生以来从未有过的情绪。 张成敛下眼眸,手指无意识痉挛了几下,好一会,陆清漪才听到他小小的声音:“我喜欢。” 陆清漪笑了:“嗯,我知道了。” 她收起册子,临出门前又回头:“待会医童会送早膳和药来,记得喝不要又倒进恭桶了。” 张成还是没有回答陆清漪,但不知为何,陆清漪觉得张成应该稍微能对别人坦露一点自己的心声了吧。 例行晨检之后,陆清漪在去找赵珩渊的路上,正好遇上同样来寻她的赵珩渊。两人在游廊上相视,须臾齐齐笑了。 “怎么不多睡会儿。” “来负荆请罪。” 陆清漪噗嗤一笑,嗔他一眼:“夸张,我又不是母夜叉。” 也不知道是谁早些时候还说要回来算账的,陆清漪当然也不会笨到承认。 赵珩渊也不逗她了,走过去牵过她的手:“我听小六说你还没吃早膳。” “早上有些忙,这不回去找你一块吃嘛。” 大约是昨夜全把话都说开了的缘故,今日面对赵珩渊的时候,陆清漪觉得整个人都很轻松,就像是一直压在身上的沉重都卸下来了一般。 这么说也不对,陆清漪其实明白,她的重担不是卸下了,而是因为从今以后有人和她一块扛,所以才会觉得轻松许多,连带说话也变得俏皮起来。 第462章 定情的传家之宝 大年初一,民俗是放鞭炮,贴春联还有拜年。 一大早外头爆竹声就没停过,纵使赵珩渊再困,也早早被吵醒了。而医馆中也很热闹,唐郎中张罗着精神头还不错的病人贴春联和分发压岁钱。 至于陆清漪的压岁钱,昨夜她已经提前给了。因为囊中羞涩,她只是意思意思每人给了八个铜钱。结果没想到,都已经嫁人的她居然还收到压岁钱。 “这是给我的吗?”陆清漪看着手中的十几个小囊袋,讷讷,“这也太多了吧。” “不多。”赵珩渊点点她鼻尖,“这些都是你从小到大的份。”说着他似乎想起一件事,有些懊恼,“我不知你从前的岁数,所以……” “啊,没关系啦……” 这个就不用知道了吧,她前世死的时候虽然不老,但也没‘陆清漪’年轻,她可不想平白在赵珩渊面前又老几岁,她还要装嫩呢! “我很开心,谢谢你相公。”陆清漪忙把这个话题揭过去,“你都给我准备压岁钱了,我还什么都没准备呢。” “不用准备,给辛苦了一年的妻子压岁钱是我家的习俗。”赵珩渊拉住她,“从前我父亲也会在大年初一的时候,给娘亲压岁钱,以祈镇恶驱邪,平平安安度过这一年。如今,我也一样,祈祷清儿新的一年,平安顺遂,身体健康。” 说着,赵珩渊从她手里的十几个小囊袋中抽出一个紫色的囊袋,打开,里头装着一块佩玉,色泽浓郁,颜色更是少见的墨绿,通体莹润。 最令人惊叹的是,这块佩玉的雕工也是一等一的,把弥勒佛的慈眉善目完全表现出来。 “这是我父亲当初送给我娘的定情信物,我爹说了,将来这是传给媳妇的,再由媳妇传给下一个媳妇。所以——”赵珩渊边说边把玉佩戴到陆清漪脖子上,“现在,它传给你了。” 陆清漪低头,看着手上墨绿色的玉佩,感动的喉头哽咽,根本说不出话来。 这玉佩,何其贵重。它不仅见证了赵珩渊父母之间的爱情,也代表了传家的寓意。 “我——我,你觉得我真的可以……” “你可以,不用怀疑。”赵珩渊摸着她的脸,柔声道,“这玉佩之前被我放在一位挚友身边,刚刚才拿了回来。” 一大清早,赵珩渊睡的正熟的时候,九春就翻墙进来,丢给了他一个精致的锦囊。那锦囊一瞧就非凡物,是用上等的绸缎缝制,上面绣着四爪蟒。赵珩渊立刻知道里头装了什么。 所以在拿到手后,赵珩渊就巴巴地赶来找陆清漪了,为的就是亲手把这玉佩交给陆清漪。 “你知道的,为夫的心意。”赵珩渊抵着她的额头,轻笑。 陆清漪当然知道,这般贵重的东西,他都能千里迢迢拿了来给她,还不明白的话,就太蠢了! 她摸着手中的玉佩,指腹划过弥勒佛的笑脸,光滑无暇。可以想象到,赵珩渊的娘亲在世时对它的爱护。 “能跟我说说爹娘的事吗?” 从前赵珩渊不说,陆清漪也不问,生怕勾起他伤心的回忆。但今日看到赵珩渊提起父母时脸上温柔的神情,她突然很想多知道一些赵珩渊的过去。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 “可以跟我说说吗?”她抬起脸,望着赵珩渊。 “当然可以。” 其实不用陆清漪开口,赵珩渊也打算坦白他的过去。只是那段过往太过沉重,其中还牵涉了不少的恩怨,不是一时半会能说完的。不过没关系,他可以慢慢的一点点的告诉她。 听完赵家二老的事后,陆清漪更加心疼的赵珩渊了。 原来小的时候赵珩渊就很少见到自己的父亲,一年到头都不一定能见到一面。但他的父母非常恩爱,偶尔赵母还会跑去找赵父,而且一去就大半年。 所以小时候的赵珩渊大多数时候都是跟着府上的叔父练武习字,风雨不改。唯一的乐趣就是去不同的地方狩猎。 等赵珩渊稍微大一点的时候,赵母偶尔也会带着他一块去和赵父团聚,那段时光是赵珩渊前二十几年中最开心的时候。 赵珩渊并没有跟陆清漪说赵父和赵母是怎么过世的。但是陆清漪从他脸上看到了无法言说的悲伤,这让她想起还未成亲前,她借住在他家时的回忆。 每当黄昏时分,打猎回来的赵珩渊就会站在山腰上,静静望着山下万家灯火,那时他的脸上会流露出的落寞。陆清漪当时就觉得,这一定是个有故事的人。 世事无常,没想到隔了不久,她就嫁给了这个有故事的男人。现在回想只觉得满心庆幸,幸好当初没想过要逃婚。 “等以后有机会,我们回去看看爹娘吧。” 听得出赵珩渊已经许久没去祭拜二老了,正好过几月就是清明了。马车行走慢,提前一两个月出发,也差不多了。 都还没真决定要去,陆清漪就规划一半了。然而赵珩渊听到她的话后却没有立刻答应,他记得陆清漪不适应长途跋涉,上一回去给甄洛芸接生的时候,她就因为太过劳累而病倒了。 “此事可以慢慢商议。”他摸着陆清漪的头发,“不急于一时。” 陆清漪不懂,她原以为赵珩渊会开心来着,怎的看起来似乎不大感冒? “也行,反正离清明还有几个月。” 赵珩渊欲言又止:“错过了,也无妨。” 陆清漪终于觉得他的反应不对了:“怎么了吗?” 赵珩渊斟酌了下,说:“你刚大病一场,身子还很虚弱,不宜长途跋涉。” “可是——”陆清漪突然福至心灵,“你是担心我会晕车吗?那个没关系的。” “不必勉强,其实不去也无妨。” 赵珩渊居然以为她是在勉强自己。 “不是勉强。”陆清漪哭笑不得,“我只是不适应坐马车出行,多坐几次就好了,真的。”陆清漪就差举手指发誓了。 赵珩渊这才终于相信,但也没立刻答应,还是说:“过段时日再议吧,如今你需要做的就是把自己养胖起来,为夫才好和岳父岳母交代。”他捏捏她的脸。 陆清漪心知此事急不来,也就不再多说。不过依旧在心里把这件事提在了行程里。 第463章 被发现了 哼着歌推开门,还没进房的陆清漪站在门口打量了一下,就见床上的人懒懒抬了抬眼,然后无视了她。 不用说,这个人肯定是叶涛了,只有他才会每次看见陆清漪都没好脸色。也不知道她到底哪儿得罪他了。 “来,脉号了。”陆清漪取出脉忱放在他手腕边。 叶涛瞥了她一眼,目光在她脸上来回打量了一圈,突然啧一声:“看来你相公死不了了,瞧你这春光满面的。” 陆清漪闻言脸都黑了,气呼呼:“都说了他不会死的,你就省省心吧。” 叶涛哼了哼:“王宁这个没用鬼。” “还好意思说,如果不是你们,我相公能染病吗!”陆清漪翻白眼。 “错,不是我们,是王宁。小娘子,冤有头债有主,可不要冤枉好人。” 陆清漪嫌弃的嗤他:“你也能算好人,我看就你最鸡贼了,心眼儿特多。” “承蒙夸奖。”叶涛把她的嘲讽当夸奖。 陆清漪气的鼻子冒烟,只想啐一句臭不要脸的。 “我不跟你辩,反正你开心就好。” 结果陆清漪不理他,叶涛自己倒是闲不住了,‘一副你怎么能无视我’的屈辱,用眼神谴责陆清漪。 陆清漪努力无视他的视线,心里默念——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但是叶涛存了心不让她好受,看不得她兀自岿然不动,在一旁时不时的讽刺她几句。 陆清漪深吸口气:“你到底想干嘛?” 叶涛一脸‘我就知道你不过如此的表情’,看的陆清漪直想捂脸长啸。 幸好,叶涛自觉气到陆清漪了,也就不再为难她,只是见她脸颊鼓鼓,觉得有趣,便好心的提点到。 “那个姓陈的,是你们这的大夫?” 姓陈?是说陈大夫吗? “你怎么知道他?”陆清漪皱眉。 “这个嘛,我记不太清楚了。”叶涛突然又不老实了。 陆清漪嘶一声,握紧拳头,抿着嘴忍了又忍,才没暴起揍他。 “那麻烦您仔细想想?”她扯着假笑,神情狰狞。 这哪是拜托的语气,分明是威胁嘛。 叶涛颇觉有趣的打量着她,摸了摸下巴,手腕的铁链随着他的动作一晃一晃的。 “我仔细想想啊,啧,想不起来,有点模糊啊。你觉着我为什么会知道有个陈姓大夫呢。” 陆清漪哎呀一声:“还能为什么,肯定是他来见过你对不对,他来做什么?”她想知道的是陈大夫要干嘛! “这就急了?看来你和那个人还真有仇啊。”叶涛仿佛猜中了什么一样,洋洋得意。 陆清漪无语,没好气道:“你当我急是为什么啊,还不是因为你们。那个陈大夫可不是什么好人。” 没想到陈大夫竟然找到张成的位置了,而且还偷偷来见过张成。陆清漪觉得,陈大夫八成是想对张成做什么。否则也不会过来探他的底细。 “我劝你知道什么最好说出来,陈大夫这个人可不是表面看到的和善客气。” 听到陆清漪的话,叶涛冷冷哼一声:“你当我看不出来吗,贼眉鼠眼的,能是什么好人。” 陆清漪被他的话逗笑,这还相貌歧视起来了。不过,陈大夫确实看起来就像阴险小人,要不怎么说相由心生呢。 “所以啊,你要是知道什么就快说出来。” 叶涛也无语,嘲讽她:“你也太看的起我叶某人了,我成日被锁在这狭小的房里,能知道那个阴险小人想做什么。” 他顿了顿,似想到什么,反倒责问起陆清漪来:“小娘子不觉得应该给我一个解释吗?那陈姓可是冲着你来的,我不过是受你牵连。” 是不是因为她才受牵连的陆清漪不知,她只知道,张成的存在既然被陈大夫知道了,依照他的性格,肯定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的。就是不知道他会做什么了。 陆清漪不由忧心忡忡,眼见着快要他们的计划都要收尾了,要是此时出了差错,她肯定会懊恼死的。 “他什么时候来找你的?” “昨日。” 是除夕那天?那不就是说叶涛只见到陈大夫一次。 “你怎么看出他不对劲的?”陆清漪诧异。 叶涛闻言便是一脸‘小丫头就是小丫头的’表情:“你当我这四十多年都是白活的吗?” 不,你的确没有活了四十多年那么久,就算按张成的年纪来算,顶多就十几年而已。 陆清漪很想这么说,但她不敢,免得惹恼叶涛。 “说说看他来做什么,你又跟他说了什么吧。”陆清漪需要知道陈大夫都问了叶涛什么问题。 结果叶涛似乎想到什么了,笑着睨她一眼,说:“他倒是说了不少,只不过,我这边可是什么都没说。” “什么意思?” “你猜他昨天碰到的是谁?” 陆清漪哪知道啊! 但还是耐着性子问:“是谁呢?” 叶涛一脸你怎么那么笨的表情:“除了黄言那个哑巴还能是谁!” 竟然是黄言?! 陆清漪傻眼了一秒,随后不可抑制的狂笑起来。 哈哈哈哈,竟然是遇到了黄言,那陈大夫肯定是什么都没套出来了。 她几乎可以想象得到,陈大夫在黄言面前有多咬牙切齿和恼怒,说不定都被无视到没了脾气。黄言对视他人为空气一事向来做的很好,很出色,陈大夫对上他能不栽跟头吗。 虽然用哑巴形容人十分不礼貌,但是——黄言真的不是会随便跟人搭话的好宝宝啊! 叶涛瞧她笑的都失态了,无声给了她一个鄙夷的眼神。只是就连叶涛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的嘴角也跟着微微扬起。 好不容易,陆清漪终于笑够了。她抹了抹眼角泌出的生理盐水,看了叶涛一眼,条件反射想起黄言,又是忍不住想笑。 叶涛冷着脸打断她又咧开的笑:“行了,毫无仪容可言,也不知道你相公为何会瞧得上你。” 陆清漪:“……”不带这样人身攻击的啊。 再说了,她一个村妇要什么仪容啊,都要下田的人,仪容能吃吗!况且,陆清漪也不觉得自己有多差。 她挺了挺胸膛,决定不跟叶涛这个别扭又不诚实的次人格计较! 第464章 怪人 说来陈大夫会被叶涛识穿不是他不够谨慎,而是他太过谨慎了。 除夕当天医馆里每个人都很忙,除了照顾病人外,他们还要为了过年做准备,就连陆清漪也是从醒来就一直忙到了晚上才得以歇息。 陈大夫是挑了个好时间,专门在别忙的头晕脑胀的时候摸去了张成的房打探消息。只可惜棋差一招,碰上了不喜和外人接触的黄言。 张成的情况比较特殊,他无法记忆次人格出现时的事情,但是其他次人格却能共享各自的记忆。所以当陈大夫在门口鬼鬼祟祟探头打量的时候,叶涛就已经注意上他了。 “那人一进来就问黄言是不是张成,简直没脑子。”叶涛如是嘲讽。 陆清漪赞同点头。 为了不让医馆里的人知道张成的存在引起恐慌,陆清漪早早做了安排,除了张成以及其他次人格,医馆中只有她,林郎中,唐郎中,大东和二白知道,其他人全瞒了下来。陈大夫贸贸然就跑进来问是不是张成,稍微聪明一点的都知道他不对劲。 说到这里,叶涛鄙夷的嗤道:“那家伙连你一半的胆子都没有,手里还捏着一张符咒,进了房也不敢太靠近,整个人绷的像只蓄势待发的猫一样,胆子却跟老鼠一样,模样怪可笑的。” 顿了顿,叶涛似乎察觉自己方才那番话变相称赞了陆清漪,又补充道:“至于你呢,就是个怪胎,寻常人见到我们怎么会不怕呢。” 哪有人像她一样,还能嬉皮笑脸的凑上来。天天嚷着要给他们治病,跟李平聊算命,跟王宁吵架,还跟他呛声。倒是对黄言和张成特别温柔,真是个怪人。 陆清漪听着他的阴阳怪气也不恼,这些天叶涛逮到机会就喜欢讽刺她,她都习惯了,兀自脸色不改:“那当然是因为我不是寻常人啊,别拿我跟陈大夫那阴险小人做对比。” “哟,你还不愿意了。” 陆清漪笑眯眯:“你愿意?也对,其实算起来的话,王宁除了做事不动脑子外,倒比你能干的多了,至少能打。” 叶涛最不喜别人拿他跟王宁这个没脑子的相提并论,一听陆清漪这么说,就炸了:“臭丫头,尖牙利爪的。” “彼此彼此。” 叶涛脸色一黑,扭过头去:“你可以走了,别在这里碍眼。” 陆清漪挑眉:“好吧,那我走了,不碍你眼。”每次说不过人就下逐客令,真是个别扭的人。 出了门,刚上游廊,陆清漪又感觉到那道视线,这一回她没做停留直接走了。 在医馆都鬼鬼祟祟偷窥她的人中,除了陈大夫也没别的人了。叶涛虽然讨厌,但是的确聪明,没有他陆清漪也不可能知道陈大夫发现张成的存在。 她不知道陈大夫知道了多少,但不管多少,势必会给他们的计划造成干扰。陆清漪在知道这个消息后,立刻就跑去找赵珩渊了。 “相公,相公……”推开半掩着的门,赵珩渊却不在里头,她又急匆匆往外跑。 半路碰上小六,发现他灰头土脸的,奇怪道:“小六,你怎么了?” 小六笑嘻嘻的抹了下脸,又在脸上留下一片灰:“啊,东边在加砌焚烧炉,我跑去帮忙了。” 陆清漪想起前几天他们商量过,要在东边的角落多弄一个焚烧炉,这样焚烧污染品的效率会高一些。 “对了,你有见到我相公吗?” “有啊,赵相公就在东边帮忙拌泥石。” 陆清漪一听就无语了,还在生着病呢,怎么就跑去做事了。连忙往东边赶去。 才到东边,陆清漪正琢磨着要如何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听话的病人。就见他蒙着布巾戴着手套,和几个村民有说有笑的。 他依旧是人群中最鹤立鸡群的,或许是戴上布巾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关系,身上凌厉的气势收敛不少。一块做事的村民见他力气大也不怎么说话,纷纷过来逗他聊天。 “赵相公力气真大啊。” “是啊,一个能顶我们仨呢。” 有人笑:“别太卖力啊,活都让你抢着干完了,我们怎么好意思。” “就是啊,多留点力气给自己的婆娘才行啊。” 也不知是谁先开的荤段子,接下来的话题就有些控制不住了。 “用得着你们担心吗,瞧赵相公年轻力壮的,这腰肯定行。” “你们看看他这手臂,这腿,还有这腰,啧啧,一看就是有劲的。” “没错,年轻就是好啊,多吃点牛鞭补补,晚上就又生龙活虎起来。” 直把一旁的赵珩渊说的脸红耳燥,好不自在,偏生不懂的回嘴,只能尽量不搭话,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不知为何,见着这样的画面,陆清漪突然舍不得上前去打断他们了。虽然他可怜弱小无助的样子怪惹人怜惜的,但,也很好笑就是了。 不过陆清漪没能看他笑话太久,似是有所感应,赵珩渊在搬完一箩筐泥沙后,突然抬头往陆清漪的方向看来。就见陆清漪双手抱胸,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赵珩渊想起方才那些大叔们说的话,也不知道陆清漪都听进去多少。不禁耳尖一红,心跳加速。 旁边的几个村民注意到赵珩渊突然停了下来,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见是陆清漪,各自互视一眼,同时调笑起来。 “赵相公,赵小娘子来寻你了。” “真令人羡慕啊,新婚夫妻就是黏糊。” “快去快去,跟着我们一群大叔在这做什么苦力。” “对啊,可别让小娘子等久了,回头怪我们缠着她夫君呢。” 有人推了推赵珩渊,在发呆的赵珩渊居然被推着向前晃了几步,这才回过神来。又想到这些人说的荤话,脸更红了。 也亏得他原本肤色偏黑,就算烧成红铁了都看不大出,否则赵珩渊都不知道怎么面对陆清漪了。 “你怎么过来了,这里很脏。”他朝陆清漪走过去。 陆清漪闻言哼了哼:“你也知道这里很脏,那你还来帮忙。” 赵珩渊以为她是担心染病的事,忙说:“他们也都是这里的病人,而且我有很小心。” 陆清漪气结:“你以为我指的是这事吗?我怕你不知分寸感染别人吗” 第465章 生气还是没生气 原本陆清漪也没有很生气,只是看到赵珩渊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也免不了黑下脸,但更多的是心疼啊。 “他们能来帮忙,那是因为他们的病不重。你才刚能下床几天,不好好在房里休息,却跑来这里干活。”说到后来真有点生气了,“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赵珩渊被她的怒气喷的手足无措,他想要抱抱她安抚,可是身上到处是泥沙,不好弄脏陆清漪。 “抱歉清儿,是我思虑不周。” 大约是他认错的太爽快,陆清漪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小题大做了。赵珩渊是个成年人,能分辨自己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她根本犯不着发那么大火。也就赵珩渊脾气好宠她才乖乖让她发脾气。 想是这么想,可脾气都发了,一时半会也拉不下脸来。 陆清漪抿嘴,没好气:“你对不起的不是我,是你自己。什么时候不能干活,非要现在。” “其实为夫今天觉得身子利索许多了……” 陆清漪横他一眼,又气:“你还说。” 赵珩渊只好悻悻然闭上嘴巴,没想到陆清漪偶尔生起气来,气势还挺吓人的。 他垂头站在她面前,就像只做错了事的大狼狗,用可怜巴巴的眼神望着她求原谅。陆清漪哪受得了,一下就没脾气了。 “行了,还不快去洗手。”被他一气,陆清漪都差点忘了她有事找赵珩渊。 打了井水洗干净手又换掉一身的脏衣服,赵珩渊神清气爽的重新站在陆清漪面前。那伟岸的身材,成熟有男人味的轮廓,每一处都恰好长在了陆清漪的点上。 陆清漪走过去往他怀里塞了个水袋,语气柔化许多,忍不住关心道:“冷吗?” “不冷。” 陆清漪哼了哼,还要再说什么。赵珩渊忙抱住她,低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亲:“是为夫错了,别再气了好吗?” 陆清漪睁眼说瞎话:“我没生气啊。” 赵珩渊懵了懵,他是不太理解女子说不气是不是真的不气,还是说她刚刚那样不算是生气? “那,就不气了?” 陆清漪舌头顶了顶脸颊肉,自己说出的话自己认了:“就没生气过。” 赵珩渊实在不知道该不该相信陆清漪的话,总觉得其中有什么不对劲,可又怕再提这个话题,会真惹陆清漪生气。 所以赵珩渊难得机灵了一回,自己换了个话头:“方才清儿说有事找我,是什么事?” “啊,对,陈大夫发现张成在医馆中了。”说到正事,陆清漪就忘了自己在生闷气的事,“我觉得他肯定在打什么坏主意。”她把陈大夫跟踪她好几天的事跟赵珩渊说了一遍。 听到陆清漪被偷窥,赵珩渊当下怒不可遏。虽然知道陈大夫对陆清漪没别的心思,就是想给她使绊子,但就是容不得有人盯着他的人。 他眼里闪过一丝阴鸷,面上不显:“药和干粮还有其他日常所需都囤的如何了?” “差不多了,多一次少一次也无所谓。”陆清漪大概知道他想做什么,“明日去取上回定的单子。” 也就是说,如果想要把计划提前,这两天就需要落实下来了。 “也是该收网了。”赵珩渊冷冷说,“让人去棺材铺把九春叫来,先把陈大夫给解决了。” “好。” 两天后,陆清漪一早起来便有些心神不宁,晨检的时候就不断走神,时不时的往外头看,一有点动静,就会立马看过去,精神一直紧绷着,完全放松不下来。 “清儿,吃饭。” 对面,赵珩渊无奈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一块豆腐放进了陆清漪的碗里。 “先吃饭,别的都不许想。”他霸道的命令道。 陆清漪也觉得自己有些草木皆兵了,可不知怎么,总觉得有些不安。 “应该不会有什么意外吧。”陆清漪还是没动筷,“他会上钩的吧?” 赵珩渊无奈放下碗筷:“清儿,先吃饭,不管他会不会上钩,那也要黄昏后才能揭晓。” 顿了顿,他问:“你在不安什么?” “我也不知道。”陆清漪摸着胸口,“总觉得安定不下来。” 她很少这样忐忑不安,也不知是心理暗示还是第六感,若只是虚惊一场也罢,万一真出了什么纰漏…… “清儿,你太紧张了。”赵珩渊走到她身边,半蹲下,伸手抱住她,“不要想太多,你忘了,现在村子前后被封住,他纵使不上钩跑了,又能跑去哪儿呢。” 心知这样的话不能安慰陆清漪,赵珩渊又说:“退一步说,就算让他跑到村口求助,你以为陈县令会帮他吗?不会的,他会死。陈大夫这么聪明的人,难道会想不到吗?” 他安抚地顺着她的头发:“只要他仍在村子里头,就早晚都会被我们找到。所以根本没什么好担心的,对吗?” 是啊,没什么好担心的。只要陈大夫出不去,早晚会被他们抓住的。这样一来,陈县令也会跟着摘掉乌纱帽。 默念了几次后,陆清漪觉得自己似乎冷静不少,虽然依旧觉得哪儿不对劲,但总算不再心神不宁,一点动静就跳起来。 夜幕降临的时候,陆清漪草草吃完饭,难得闲了下来,却也坐不住,在房里和游廊来回踱步,要么心不在焉的,好几次赵珩渊跟她说话都没听进去。 倏然,陆清漪被腾空抱起,她一惊,抬头看着赵珩渊,一脸茫然。 “怎么了?” “就那么担心吗?”他凑过蹭她的脖子,“小六说陈大夫已经出门了,他会上钩的。” 陆清漪被他搔痒了,笑着伸手推他,“别闹,痒。” 赵珩渊没有听她的,倒是顺势在她脖子的嫩肉上来回蹭,直搔的陆清漪拼命躲闪,偏又因为被他缩在怀里躲不开。 “痒,相公。” 她娇笑不已,无奈被他按在桌边动弹不得,只能昂着脖子躲。 闹着闹着,赵珩渊突然眼神一暗,重重对着上面一块嫩肉吮吸。 一瞬间,陆清漪只觉得一阵酥麻从后背脊直上发梢,禁不住嘤咛哼出声,软了身体。 第466章 沦丧还是堕落 空气中飘荡着的气息不知何时突然变得暧昧起来。 陆清漪被困在赵珩渊怀里,软着身子倚靠在他胸膛前,严丝合缝的紧贴着彼此。冰冷的夜风吹进屋里,但因为被赵珩渊抱着,两人互相取暖,倒不觉得冷了。 不知怎么的,两人突然很有默契的沉默着。 陆清漪大气不敢喘一个,把头埋在赵珩渊胸前,以掩饰自己羞红的脸,也怕自己会勾起赵珩渊的邪火。不知为什么,赵珩渊最近越来越容易失控。 是因为春天要到了吗?人也跟着骚动起来?陆清漪深思。 所幸,很快就有人打破了这满室的旖旎。 “小娘子,小娘子……”游廊上有人在奔跑。 赵珩渊放开陆清漪,起身走到门边:“什么事?”挡住了大东往里看的视线。 大东气喘吁吁,脸上喜难自禁:“陈大夫被抓起来了!” “真的吗?!”是屋里的陆清漪惊喜地跳了起来,跑到赵珩渊身后探头。 大东用力点头:“真的,但是九春中毒了,现在正在前厅。” 赵珩渊闻言奇怪地挑了挑眉。 陆清漪却是一惊:“大夫去看了吗?” “没呢。”大东摇头,“九春昏迷前说只让小娘子给他解毒,所以人送我们这边来了。二白他们应该把人送到内堂小屋去了,我是来找小娘子的。” “那快走吧。”陆清漪也顾不得问陈大夫怎样了,急忙忙跟着大东的脚步后头跑。 赵珩渊想了想,也跟着过去了。 小小的房里挤满了好几个人,陆清漪一到门口,里面赶紧让出个道来。赵珩渊便跟在陆清漪身后,径直走到里头。 九春就躺在床上,米黄色的衣襟都被血给染成鹅肝色,一看就知道吐的是黑血。 陆清漪连忙取出银针,正要往下扎,手腕突然被抓住。她倏地惊起一身鸡皮,就见原本昏迷不醒的人此刻睁着明亮有神的眸子盯着她看。 “你——”陆清漪怔了怔,圆目微睁。 这时,就站在陆清漪身后右侧的赵珩渊突然转过身:“小娘子说房里不宜有太多人,你们先出去吧,这里交给她就好。” 围观的人鱼贯涌出。 清场完毕,九春虚弱地朝赵珩渊招了招手,那模样,不像是叫人,倒像是在唤狗狗:“麻烦你过来扶我一把?” 赵珩渊走过去,并没有扶他,而是伸手在他胸前摸了一把。这光明正大吃豆腐的举动,看的陆清漪眼睛都瞪大了。 腐眼看人基,罪过罪过。 床上,九春也被赵珩渊的举动给怔了怔,但是很快便配合着敞开了双臂,摆了个妩媚的姿势,正待说话,嘴巴就被赵珩渊的大掌捂住。 “唔唔唔……”九春痛苦的瞪着眼睛。 咕咚一声,陆清漪清晰看到九春吞咽了一下,似乎吃进去什么东西了。又因为吞的措不及防,喉头一阵痉挛,要呕不呕的。 赵珩渊的大掌只在他唇上逗留两秒,随即快速抽离,嫌弃一般,在腿上擦了擦。这一幕正好被缓过来的九春看见,差点没被气死。 他气的鼻孔冒烟:“你就这么对待恩人的!” 赵珩渊面无表情:“我是在救你的命。” “胡说八道,爷又死不了。”九春跳脚。 “是吗?”赵珩渊挑眉,上前一步。 九春当即从床上跳了下来,摆出了防备姿态。 赵珩渊视若无睹,兀自上前。九春一个激灵,转头瞪陆清漪:“小娘子就在一旁纵容自己夫君杀人吗?” 陆清漪一脸懵逼——这是什么神发展?她怎么就变成纵容赵珩渊杀人了? 而且,到底什么时候变成要杀人了?刚刚气氛不是还挺融洽的吗? 不待陆清漪说话,九春还死猪不怕滚水烫的继续跳脚:“看来嫂子说的话不管用啊。” 呃,还用上离间了。 可惜没用,赵珩渊才不会上当。陆清漪想。 结果出乎陆清漪意料的是,赵珩渊听到这话竟然停下了,还转头一瞬不瞬的望着陆清漪,仿佛在等她发号司令一样。 陆清漪懵了懵,随即无语兼害羞起来。 干嘛啊,人家用的是激将法,怎么还当真了呢!让她说什么好,总不能真说动手吧。 陆清漪嗔怪的扫了赵珩渊一眼,老大不小了,还跟九春闹着玩。 赵珩渊晒然一笑,过去摸了摸她的头。 一旁,把这一切尽收眼底的九春真想吐了,忍不住直翻白眼。 曾经战无不胜,令敌人闻风丧胆的赵珩渊,让百姓尊敬爱戴的阎罗将军,如今怎么变得这般招人嫌了呢?是他沦丧了?还是他堕落了! 九春懒理这两人,兀自在凳子上坐下,伸手提过茶壶,却发现里头半滴水都没有,不满地敲了敲桌子,打断那两人的你侬我侬眉来眼去。 “咳咳,我能有被热茶润润口吗?” 陆清漪闻言终于回神,发现自己居然丢下病人跟赵珩渊暧昧,禁不住脸红,慌忙想要出去倒水,被赵珩渊拦住。 “别管他,他算什么病人。” “可是……”他刚刚吐了那么多黑血。对啊,他还吐了黑血,“你没事吧?”陆清漪忙转向九春。 也不知道陈大夫到底下了什么毒。 九春无所谓地摆手:“不逼真些,那家伙会看出来的。”想要瞒过一个大夫,不下手狠点,怎么行。 陆清漪却还是担心:“要不让我看看?毒素不彻底清除的话,对你的身体也会有害的。” 九春闻言挑眉,瞥了赵珩渊一眼,然后笑了笑,手撑着脑袋:“嫂子真是好心肠,不过不必了,我自己的药,我清楚。” 这回陆清漪倒是对他有些另眼相看了,竟然是自己配的药。看来她之前私下猜想的没错,九春还真不是一个普通人。 会是杀手吗? 陆清漪瞄眼一旁面无表情的赵珩渊。 他们从前是同僚关系吗?那么上回赵珩渊也是找的九春帮忙,才把买药的讯息传给了吴太守吗? 一时间,陆清漪心里闪过好几个想法,恨不能让赵珩渊一一告诉她。然而一想到其中或许涉及他不想说的过往,她激动了几秒,就悻悻然偃旗息鼓了。 算了,反正赵珩渊说过终有一天会告诉她的。 第467章 千疮百孔 本以为陈大夫和张大夫抓起来了,事情就告一段落。没想到不过两个时辰,医馆外头突然嘈杂起来。 廊道上,小六匆匆奔走:“小娘子,小娘子……”他跑到九春下榻的房前,正待敲门,房门却打开了。 “发什么何事?”出来的是赵珩渊。 小六跑的气喘吁吁:“不得了了,许多人朝我们医馆来了,其中还有村长他们。” 村长他们都来了? “知道是为什么吗?”赵珩渊问。 “不清楚,好像和小娘子有关,达哥说气氛不太对,所以赶忙过来跟我们打声招呼。” 赵珩渊皱了皱眉,沉思了下,说:“我知道了,你们先不慌,该做什么做什么,交给我们就好。” “嗯。”小六重重点头,想想又道,“不管发什么什么事,我们都会保护小娘子的。” 赵珩渊朝他感激一笑:“多谢。” 关上房门,屋中三人神色迥异。对话几人都听说了,至于原因,三人心中也有数。 “应该是陈大夫。”陆清漪觉得自己估计是哪一世得罪了陈大夫,这辈子才会被他死死盯着。 赵珩渊也赞同:“很有可能与张成有关。” 能惊动那么多人过来,加上陈大夫刚知道张成的存在,不好好利用,就不是陈大夫的性子了。即便是垂死挣扎,他也要拉个人陪葬。 相比起另外两人的忧心忡忡,九春倒显得淡定许多,他双手枕着头,漫不经心道:“怕什么,那么一个小蝼蚁,随随便便一只手指就碾死。” 陆清漪:“……”随随便便就碾死,还真有杀手的作风。 幸好赵珩渊没跟着九春闹,只是睨他一眼,淡淡道:“我们还要在这里生活。” 陆清漪:“……” 她怎么听着这句也不太对劲,难道不在这里生活的话,就要杀了陈大夫吗? 陆清漪满头黑线。 九春似乎也听出了其中的意思,乐呵呵的笑了起来:“放心,应该还走不到这一步。” 听到这句意有所指的话,赵珩渊扫了他一眼,嘴唇微勾:“你做了什么?” 陆清漪闻言也看向九春。 就见九春好整以暇地换了个姿势,像只成了精的狐狸一样,摸着下巴:“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反正他是跑不掉的。” 也就是说,九春给陈大夫下毒了! 赵珩渊:“什么毒?” “怎么?还想救他?”九春笑看他。 “想太多了。”他赵珩渊是那般好心肠之人吗,当然不。他是要用来恐吓陈大夫。 九春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笑眯眯丢出一句话:“千疮百孔。” 这毒药的名字,一听就很猛。简直是——干得好啊! 陆清漪真想给他一个大拇指。 这时九春突然望向陆清漪,又看了看赵珩渊,嬉笑:“没吓到嫂子吧?” “没、没有。”陆清漪以为他指的是那毒药,“挺好的,这种人就是该这样治一治,才会长点教训。” 九春微笑:“嫂子说的是。” 只有赵珩渊明白九春方才那句话的意思。 他以为陆清漪会被他们阴暗的话给吓到,毕竟在所有人看来,陆清漪就是个普通的村妇罢了,与世无争,也懵懂无知。 只有他知道,陆清漪来自几千年后,见识的事物比他还要多,又岂会被这点小事吓到了。 想到这世上只有他一人知道陆清漪的秘密,赵珩渊便觉得自己像是拥有了这世间最独一无二的珍宝一样,欣喜不已。 既然知道这些人来的原因,再害怕担心也无用。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兵来将挡就是了。 话虽如此,赵珩渊还是戴上布巾,跟着陆清漪到迎客堂去。 迎春堂只是个小医馆,所以这儿的迎客厅不会很大,一下子涌进来三十多号人,就变得拥挤多了。此时这里人头攒动,各自争论不休,闹腾腾的。而迎客堂的最中央里头,陆村长和几个长老分坐一旁,中间的陈大夫和后张大夫五花大绑跪在地上。 当陆清漪和赵珩渊相伴进去的时候,迎客厅一下子安静下来,所有人齐刷刷看向陆清漪,目光炯炯,其中大部分人都带着猜测,质疑,和戒备。 赵珩渊微不可察的皱了下眉,十分不喜这些人看陆清漪的眼光。 “没事的相公。”察觉到赵珩渊的情绪,陆清漪朝他投去一个安抚的眼神,捏了捏他的手指,“相信我。” 她和陈大夫之间的账也是该好好清算一下了,这一回,她要彻底整死他,让他再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不知各位这么晚还到医馆来有什么事呢?”陆清漪采取主动权,不打算被动的等他们质问。 她慢条斯理的和赵珩渊找了个位置坐下,第一次端起大医的架子,冷眼望着满堂的人,厉声:“不管是什么事,谁准你们进来的,你们知道这儿是什么地方吗,也敢这么闯进来!” 经她一提醒,众人突然想起迎春堂里现在住的都是患了鼠疫的人。刹那间,人群又开始沸腾起来,惶恐挤在一起,生怕触碰到这里的一草一木会被传染。 陆清漪冷眼看着这一切,心里无波无澜,她承认自己是故意吓唬他们的,以毒攻毒,特别适合他们。 不过吓归吓,过了头也不好。 陆清漪制造完恐慌后,她慢悠悠望向不复往日神气,此刻十分颓靡的陈大夫,又看眼一直默不作声,从进来就低着头的张大夫,最后转向陆村长。 “直接说事情吧,你们也不该在这里逗留太久。” 这一句就像是石头扔进了平静的湖泊一般,一石激起千层浪,恐慌中的村民顿时又闹腾起来,喊着要他们交出张成来。 眼见场面再一次乱起来,陆村长不得不出来控制一下:“各位,先安静一下,我们可以先听听小娘子说……” “村长,没什么好说的,张成是个不祥之人,留不得啊!” “他留在我们村中一天,我们就会不得安生的。” “说不定这次我们村里的瘟疫就是他带来的。” “也不知他是怎么从师婆那儿逃出来的,他一定是不安好心的。” 惧怕令这些人失了理智,不管罪名是不是真的,全都按在了张成头上。 第468章 有何不同 人们会因为惧怕比自己更强的人而选择屈服,或者驱逐,这取决于对方的实力,处于劣势的张成自然就成了被驱逐的对象。 从他们的只言片语可以大概还原出,他们想要的不仅仅是赶张成出去,而是想要杀了张成。人抓起来了,还会有逃跑的可能。可是只要死了,就什么威胁都没有了。 听到这里,陆清漪整张脸都沉下来了。 她虽然能理解人类对于害怕的事物赶尽杀绝的心理,可亲身经历其中,还是不免觉得浑身发凉。 张成只是个可怜人,他本可以快快乐乐的度过这一生的,会变成如今的样子,也是被逼出来的。况且即便是残暴的王宁,也从未杀过任何人。 陆清漪清楚,对于这些人来说,不管张成有没有苦衷,不管他有没有生病,只要他有威胁,他们便容不得他。 但是陆清漪还是不免要替张成说上几句话:“人,我是不会交给你们的,我也有不交的原因。” 此言一出,哗然一片,低声指责陆清漪不顾全村人的生死。陆村长在一旁欲言又止,似乎想跟陆清漪说些什么。 不过他还没开口,地上的陈大夫就哈哈狂笑起来,眼神疯狂又狰狞的望着陆清漪:“我说过了,她根本就不安好心。她把张成养在身边,就是为了有朝一日用鬼术控制你们。你们还不相信,还说要听她解释,简直是愚蠢。” 养张成?然后控制他们? 这样的鬼话连篇说出来谁信啊! 不,还真有人信。 陆清漪分明看到陈大夫说完这句话后,在场的人脸色齐齐变了。 原来陈大夫得以说服这些人上门讨人,是因为他鬼扯了这种根本不可能的鬼话。可是就算明知是胡说八道,相信他的人还是很多的。 陆村长在一旁试图帮忙说几句:“并非如此,实是张成染上鼠疫了,为了治病才会留在小娘子这里的。” 陈大夫直接打断他:“那不过是她说的漂亮话罢了,一个被鬼附身又不详的人,根本无需替他治病。你们难道就不奇怪吗,她一个小小女子,从哪习的医术。我可听说她从前是个痴女,如何在短短半年多就得到神医的名号,不是用了邪门歪道,如何能!” 误打误撞下,陈大夫还真击中了陆清漪最致命的弱点。他的一番言论也得到了不少人的赞同,形势一下就对陆清漪不利起来。 陆清漪的确无法解释自己怎么会突然就会给人治病,总不能说自己来自几千年后。真要说了的话,别说保张成,自己能不能活都还是个问题呢。 二白包括其他医馆中的医童和大夫们顿时紧张起来,十几人挤到陆清漪身边,打算一旦对面有什么举动,立刻护着她离开。 赵珩渊伸手握住陆清漪,示意她不用害怕。 感受到手被温热包围,陆清漪朝他露出笑容,示意他不用担心。虽然形势不妙,不过也不是没有生机的。 她安抚地拍了拍赵珩渊的手,而后站起来:“说我用邪门歪道,谁能证明,谁看见了?” 没有人说话。 “既然没有,你们凭什么说我用了邪门歪道,有什么立场指责我。”她厉目扫过那些质疑她的人群,冷笑,“退一万步说,我真用了什么邪门歪道好了。敢问你们的病是谁治好的,我有那个能力,为什么还要救你们。” 大厅上,没人说话。 陈大夫插嘴:“给一颗糖再打一巴掌,小娘子玩的一手好把戏。” 人群低声谈论起来。 陆清漪笑:“要说给一颗糖打一巴掌,我相信没有人做的比陈大夫好,毕竟你才是个中好手啊,都能给一个村的人下毒。” 话落,陈大夫的脸白了白,但还是硬着嘴皮说:“我做的事我敢承认,你做的那些肮脏事,你敢承认吗?” “哈,真是可笑。”陆清漪嘲笑一声,“你承认了吗?如果没有被抓住,你能承认吗。若我们没发现你们的意图,现在整个村的人都被你毒死了吧。” 要戳梁脊骨,陆清漪也不会输给别人,她手上还握着一堆陈大夫的黑历史呢。 仿佛心有所感一般,赵珩渊正好在这个时候掏出那堆罪状,让旁边的大东交给陆村长。 陆村长接过看了一遍后,脸色都变了。连忙分发给其他几个长老,几人互相看完后,也是冷下了脸。 地上,陈大夫看出几人面色有异,虽然不知道那里头写了什么,可以确定的是,赵珩渊刚刚拿出来的东西对他十分不利。 米老脾气暴躁,看完罪状当即就发难了:“你个无能的大夫,害死了这么多人,竟然还胆敢跑到我们村里来下毒,浸猪笼都便宜你了!” 这下子不用说什么,在场人都知道,那几页小小的纸张里写的是什么了。 陈大夫没想到自己那些事会被挖出来,脸上顿时一虚。但是他反应极快,立马道:“你么不要被这婆娘给误导了,她就是故意要转移你们注意力的。陆清漪,你莫要再顾左右而言他了,你敢说我指认的都是假的吗?” “为什么不敢说,我问心无愧。”陆清漪朗声呛回去。 “既然问心无愧,你就交出张成来!你不敢,就是心里有鬼!”陈大夫也是豁出去了,既然陆清漪要力保张成,他就非要和她唱反调,只要能让陆清漪不痛快就行。 众人再一次倒戈。 因为不管陈大夫之前害过多少人,反正他现在被抓起来了,再折腾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可是张成不一样,他身上可是有好几只恶灵跟着。 韩老转向陆清漪:“小娘子,还是把人叫出来吧,没必要为了他而毁了自己。”说是劝说,然而言语中的威胁不容忽视。 陆清漪闻言皱眉:“张成没有对任何人构成威胁,你们打着为大家好的旗号杀人,这和陈县令有何不同,不也是草菅人命。” 话落,除了陆清漪的人外,其余在场的人齐齐倒抽一口气,纷纷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陆清漪。 第469章 天罚 迎客厅中,不大的地方分成了两拨人。一拨是陆清漪的人,一拨则是叫嚷着交出张成的人。两方僵持着,犹如快要凝固的冰块一般。 陆清漪在说完那番话后,众人脸色惊诧,仿佛她说了什么骇人听闻的事一样。唯有陆清漪这边的人一脸泰然。 好半晌,还是暴躁的米老率先打破沉默:“我们怎能与那卑鄙小人相提并论,我们是为了大家好。” 陆清漪摇头:“这不就是打着为他人好而做坏事吗?我说过了,张成不会对别人构成威胁。” “谁说的。”不知是谁吼了一句,“我们村子之所以会有瘟疫,就是他带来的。” “错,不是他。”陆清漪冷声打断嘈杂的人们,“一开始的瘟疫是山上的动物传染出来的,那时的张成都还没进村。至于鼠疫——” 陆清漪嘴角边的笑意更冷:“鼠疫更不是他带来的,原因在场的大家都心知肚明,那是大量遗体没下葬导致的,是人祸!” 这话成功堵住了部分的嘴,但仍有人揪着别的不放。 “即便那不是张成导致的,他也是个不详人,被恶鬼附身的不详人!” “对啊,他就是个灾星。” “就因为他是灾星,所以他必须死?就因为他被恶鬼附身,他就必须死?这是什么道理?”陆清漪责问,“既然这样,我倒是想问问,身为灾星的他对你们做了什么?” 没有人说话,因为实际上大部分的人只知道张成被恶鬼纠缠,还神志不清的攻击过村民,但具体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还真没听说过。 他们不说,陆清漪倒是有很多话说:“或许我该问的是,你们又对他做了什么!” 此言一出,知情的人纷纷脸色刷白,同时看向陆清漪,似是惊讶她知道了什么,又惊恐她知道了多少? 陆清漪自然也注意到他们的目光,老实说,她也不想提起这些不堪的事。可是,当初若不是部分人的视而不见,张成如何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不过,有知情的,也有不知情的。不知情的没有顾忌,他们只知道,张成是个危险的人。 是以,有人道:“我们做的不过是保护自己,如果放任他在村中行走,会有更多人被他打伤。之前没死人不过是侥幸,谁能保证以后不死人!” “是啊,你说的倒是轻巧,真死人了,你能赔吗!” 不过一会,众人又义愤填膺起来。 诚然,陆清漪的确不能保证张成被放出去后,不会伤害到别人。精神分裂症也是精神病的一种,精神病人是不可控的,只能长期服药抑制,或者打镇定剂制服。 陆清漪可以主张关押,却不能赞成处死张成的事。倘若他之前真犯下杀人的过错,陆清漪不会有任何异议,但是就现在而言,张成不该因为人们的害怕被淹死。 “是不是只要我能证明张成不会有危险,你们就不会淹死他?”陆清漪退而求其次。 “你怎么证明,有用吗!”有人质疑。 “是啊,你要怎么证明,谁不知张成本性怯懦,我们防的是他身体里的那些恶鬼!” “就是,谁不知道那些恶鬼一旦占据了张成的身体,他就完全不受控制!” 这倒是实话,张成的那些次人格中,最麻烦的就是王宁和叶涛,不过对于眼前这些不知内幕的人而言,最忌惮的应该是王宁吧。 想到王宁这个人格,陆清漪也是有些头疼。 张成来医馆这么久,她碰到王宁应该有七八次了,回回都跟他吵起来,主要是他总是诅咒赵珩渊快死,气的陆清漪反唇相讥。转头又被叶涛嘲笑幼稚。 然,就算再难,陆清漪也要搏一搏。否则张成不仅会被带走,连她也会因为陈大夫泼的脏水弄得里外不是人。 人心啊,最是复杂的。 “我无法证明。”陆清漪直言,“这种事是没法实际证明的。” “既然如此,你凭什么不交出张成!” “证明不了,就把人交出来!” “交不出说明你就是想利用张成做坏事!” 人群再一次炸开了锅。 眼见村民都开始感到愤怒,陆村长不得不出来再次劝说:“小娘子,你就把张成交出来吧。这又是何苦呢。” 陆清漪咬着脸颊里的嫩肉,因为愤怒,指甲掐进了肉里都没感觉到痛。 就在这时,赵珩渊暖和的大手再一次握住她的手,用自己身体的暖意,温暖着她冰凉的手指。 “清儿只管做你该做的事便可。” 陆清漪侧眸望入赵珩渊平静的眸子中,心头翻滚着的不平和愤怒在他坚定的眸光中,渐渐冷静下来。 “我可以让他们向你们保证,往后绝不会主动做对村民有害的事,也不会主动攻击村民。”陆清漪大声压下喧闹的声音,“倘若他答应了,从此对陆家村的人再无任何危害,你们还要除掉他吗?” “这……”村民们你看我我看你。 他们要淹死张成,主张的就是他会危害到大家的安全。可现在陆清漪说可以让张成他们承诺不对村民下手,保证他不会有危险,他们还能有什么理由要淹死张成? 但还是有人不相信:“恶鬼的承诺算什么,如何能当真。” 陆清漪无语,果然不管说什么,总有人能找到反驳的话,按照她前世的说法,这就是群杠精! “这不是很简单吗?让他们定下契约,保证不会对陆家村任何人下手。若是违背誓言,魂飞魄散,可以吗?” 既然那么害怕神鬼,那就用对付神鬼的方法来制衡张成。如此一来,看他们还有什么话说。 然而问题是—— “谁会做这样的法事?” “让恶鬼发誓,能行吗?” “为什么不行。”陆清漪开始胡说八道,“万物皆遵循天道而行,就算是恶灵也是在天道的掌控下,只要他们起誓,就会触动天意。一旦违背誓言,就会受到天罚!” 天罚二字震的在场的人惶惶相视,对于这些相信神鬼之说的人而言,天罚是最严重的惩罚了。陆清漪这番话无疑让他们觉得,有天道护着,那些恶鬼再厉害又如何,也不足为惧了。 第470章 我不会骗你们的 一大群人浩浩荡荡的来到张成的房外,那气势汹汹的模样,不知道还以为里头住着个盗贼呢。然而这群人冲到门口后,又齐刷刷停了下来,你看我,我看你的,就是无人敢第一个先开门。 陆清漪倒是早预料到这种情况,了然越过村民,站到门前,侧目扫眼半掩着剩一条缝隙的房门,心忖着不知里头的人睡着没,才转过头。 “张成还在染病中,里头空间狭小,空气不怎么流通,为了避免交叉感染,不适宜有太多人进去。你们自己选三个人跟我进去吧。” 要进去和张成面对面,对于深深惧怕神鬼的村民而言就像是在问谁要进去送死一样。这一刻,吵吵闹闹的人群又突兀的安静下来,面面相觑。 陆村长作为一村之长,自是当仁不让的,他是这群人中第一个表示进去的。剩下的两个名额,众人既觉得要找个德高望重的,又不能年纪太大,免得受到惊吓。 是以等他们选出来,已然是一盏茶后了。分别是陆村长,不顾劝阻非要一块进去的米老还有一个矮小但精壮的村民,叫大青。 陆清漪望着一脸担忧注视着她的医馆中的人,微微一笑:“放心,没事的。” 她知道,迎春堂里的人虽然都支持她,可心里也不免在想,为什么不交出张成。只要把张成交出来,不就什么事都没了吗。 是的,陆清漪也明白这个道理。可是,假如她因为害怕村民们的逼迫,害怕会被牵连,害怕会被驱逐,就把张成推出去。那她和那些曾经对张成的遭遇视若无睹的人,又有何区别呢? 正想着,就感到自己的手被轻轻捏了一下,她抬头,看见赵珩渊柔和的目光关切的注视着她。 “紧张吗?” 陆清漪摇头:“相公担心吗?” 赵珩渊摇头。 两人不由相视一笑。 陆清漪想,既来之则安之吧,不管最后结果如何,至少他们都努力过。她甚至乐观的想到,或许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张成身体里的其他次人格会比以前好商量一些。 然而方一进门,陆清漪就开始头疼了。 无他,张成还没睡觉,不,应该说,没睡着的是他身体里的次人格,而且是让陆清漪最无可奈何的那一个——沉默寡言的忧郁人格,黄言。 陆清漪头疼地摸了摸眉角,突然不知这个开场白怎么开始才好。 明明房里闯进了五个人,偏生黄言像是没看见一样,兀自岿然不动,像座雕塑一样,望着窗外风景。 窗外? 陆清漪皱眉,想到方才外面那群人的叫嚣,心下不禁有些忐忑和担忧。 所以从他们站在门外开始,黄言就知道他们来的目的了?那么张成身体里的次人格应该也都知道了吧?他们会有什么反应呢?会不会很生气呢? 陆清漪和赵珩渊不由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担忧。同时的,陆清漪又有些庆幸。还好醒着的是黄言,若是换成王宁在,指不定早爆炸了。 小小的房间里,诡异的沉默在蔓延,似乎谁都没想过先开口说话。最后还是村长受不住这沉默,小声提醒陆清漪可以开始了。 陆清漪倒没想过要村长他们主动跟张成交涉,一来他们不清楚张成的情况,二来,也是怕会激怒其他次人格。她方才沉默,不过是在思索要怎么开口提发誓的事。 唉,头疼啊…… 陆清漪清了清喉咙,试图吸引黄言的注意力:“那个,刚刚我们在外面的话,你都听到了吧。” 一阵沉默。 陆清漪尴尬。 以往被黄言漠视,好歹房里只有她一个人,再丢人也只有自己知道。现在一下子多出了四个观众,陆清漪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 她连黄言都搞不定,真能让其他人乖乖听话吗?可大话都说出去了,也唯有硬着头皮上了! 大约是因为要歇息的缘故,房里只点着一只蜡烛,光线昏暗。陆清漪看着半边身子笼罩在黑暗中,只露出一只耳朵的黄言。想到这其实是个内心很柔软的人格,不自觉放软了声音。 陆清漪再一次清清喉咙,忽视这挥之不去的尴尬,说:“事情你刚刚应该也听到了,他们的确是来找你们的,为什么你们也清楚。所以……” “所以你要把我们交出去吗?”黄言耳尖动了动,低声轻问。 明明是一句连责问的语气都听不出的话,可陆清漪却在那瞬间感受到他内心的悲鸣。 她不由冲口道:“当然不是,我之前说过,只要你们不出去作恶,就可以一直在这里住,我不会骗你们的。” 黄言没说话,只是抬起了头,目光落在她身后站着的三人,无声责问。 陆清漪摸摸鼻子:“这是有原因的,现在有个问题需要解决,如果你们愿意帮忙的话,那是最好不过了。就……需要你们起个誓,保证不会伤害村里的人,就可以了。” 黄言并不相信,如同村里的人也不相信张成他们一样。 陆清漪只好不要脸的用自己做担保:“我可以保证,只要你们愿意起誓,他们绝对不会为难你们的。相信我一次。” 她指着身后的村长和米老,又道:“这是村长和长老,他们也可以保证。” 村长忙不迭点头。 能和平解决是最好不过的,实际上真要淹死张成也让他们感到为难,因为谁都不敢冒着被恶鬼诅咒的风险,去挑衅张成。若不是陈大夫当众爆出张成的存在,引起村民的恐慌,村长本是打算等张成病好再商议留存的问题的。 “大家都是一个村子的人,你们只要不主动伤害村民,自然是能留下来的。”村长主动示好。 相信一次吗? 黄言深深看眼陆清漪,还是没说话。他身子往后仰了仰,身子彻底陷入了黑暗中。 无声的拒绝让陆清漪有些不知所措,正烦恼着,脾气急点的米老忍不住了。 “不用跟他们废话了,不愿意的话就作罢,也用不着求着他,该怎么办怎么办就是了!”说着就跟身旁的大青使了个眼色,让他去把黄言抓起来。 “请等等……”赵珩渊上前一步拦着。视线却一直看着黄言没移开。 陆清漪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眼睛倏地一亮。 第471章 相持不下 不知何时,床上的人已经不是黄言了。在他陷入黑暗后,再次睁开眼已经是另外一个人。睿智的眼神和不屑一顾的表情,不是那傲娇自大的叶涛,还能是谁! 陆清漪脸上忍不住绽放出今天以来最大的一个笑容,高兴的就差扑过去抱着叶涛大喊万岁了。 从未有这么一刻,觉得叶涛的存在让人心情澎湃! “叶涛!”陆清漪泪目,感动不已。 然而叶涛半分没感受到她的激动,给了她一个鄙夷的目光,视线落在她身后的人片刻,冷漠又厌恶。 “大半夜的上门逼我们就范,还真是符合你们一贯自私冷漠的作风。”叶涛嘲讽道。 村长和米老同时脸色一变,自然也听出其中暗讽的内容。 陆清漪倒是习惯了叶涛的阴阳怪气,唯一不同的是,眼前的叶涛眼里全是厌恶和憎恨。她突然意识到,或许这些次人格中,叶涛才是最憎恨整个村子的人。 这下子陆清漪又有些不确定起来,似乎,眼下的叶涛也不太好相与的样子。 “呃,咳咳,事情是这样的……” 陆清漪企图缓和一下气氛,却被叶涛直接打断。 “我知道发生了什么,用不着你多话。” 陆清漪摸摸鼻子:“……”看来真的很生气…… 叶涛呛完陆清漪,目光直直望着村长几人:“我如何知道他们在我们起誓后不会出尔反尔,反正他们也不是头一回做出这种卑鄙无耻的行径了。” 听起来,似乎还有内情是陆清漪不知道的。 她不由转向村长,村长心虚地避开了她的视线。陆清漪更觉怪异了。 这些人当年到底都对张成做了什么啊! “他们也必须起誓。”叶涛仿佛没看到房里神色迥异的众人一样,又丢出一句话。 米老闻言便冷哼:“不可能!我们愿意放过你们已然是放虎归山了,休想要我们起誓。” “那就没必要再说下去了。”叶涛直接回绝。 陆清漪牙疼的嘶一声,就知道现在的叶涛没法讲理。但也回绝的太快了吧,至少给她一点缓冲啊。 陆村长也没想到叶涛如此难沟通,更加没想到米老直接把话说满了,让局面一下回到原点。他求助一般看向陆清漪,陆清漪……陆清漪也很为难啊。 这时,从进来只说了三个字的赵珩渊又开口了:“我觉得叶涛的提议并无不可。既然是要求同存异,自然是各自都要退一步的。” 话没说完又被米老打断:“凭什么!” “就凭你们谁都奈何不了谁。”赵珩渊直言,“倘若你们不怕遭到报复的话。” 米老张了张嘴,眼睛怒瞪着赵珩渊,觉得被他的话冒犯了。 赵珩渊视若无睹,继续道:“你们各自都害怕和忌惮的对方,也无法完全信任对方,既然现在有让双方都满意的办法,为何不妥协呢。” 村长赞同点头,大青若有所思,米老依旧怒目相视。他觉得,若是答应了叶涛的条件,不就等同于向他低头,米老如何能肯。 可是陆清漪却不是这么想。如赵珩渊说的,两边互不信任,眼下既然只有一个办法能让各自都安心,为什么不能各退一步妥协呢?面子算什么! 叶涛似乎也猜到米老心里在想什么,逮着机会就嘲讽:“话说的冠冕堂皇,不也是为了面子不愿意妥协,口口声声为了村民好,我看也不过如此。” 米老恼怒:“你以为我是为了自己的面子吗!若是让别村的人知道我们与你等恶灵做了妥协,岂不是要沦为附近所有村镇的笑话。” 叶涛闻言却哈哈大笑起来:“笑话?你们也怕成为笑话?张成现在的存在,难道不是你们制造出来的笑话吗?” 米老成功被噎住。 终于让这个自大又自以为是的长老闭嘴了,陆清漪默默在心里给叶涛点了个赞。 果然啊,自大的人就是要同样自大的人才能治得了。 村长颇为尴尬地站在一旁,大青则是因为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茫然的来回打量两人,聪明的没有吱声。 气氛再一次凝固起来,两方僵持不下,能充当和事佬的唯有陆清漪和赵珩渊。 陆清漪其实能感觉的出叶涛是有心要和解的,或是为了自己,或是为了其他的人。不管是什么原因,能让最憎恨陆家村的叶涛做出这个决定,想必他自己也是做了一番挣扎,才主动出来的。 “村长,请您仔细考虑一下叶涛的建议,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何不趁此机会解决了呢?难不成还要继续拖上个几年,拖到最后整个村子都赔进去?” 米老闻言大声斥责陆清漪:“休要胡说八道,你难不成真是养了这群恶灵不成,三番五次替他们说话。” “我不是在替他们说话,而是在帮你们。”陆清漪冷下声音,语气严厉,“别人或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难道你们都不知道吗?有些事,不是假装看不见不知道,就能心安理得的!” 这话恰恰击中了心虚的村长和米老,当初倪娘的遭遇,张成受的屈辱,甚至于张成被他们抓起来关押的那段时间,还有人借机对他做出了那种事。 只是在当时,他们认为张成已经算不上是一个人,因此听之任之放纵之,一步步,造出了现在的张成。所以当初才会让师婆带走张成,以期能制衡住张成。 或许他们心中早有预感,有朝一日张成一定会回来报仇的。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那么快,那么突然。 陆清漪本不想如此咄咄逼人,过去的事无法挽回,只能尽可能补救。她愤怒的是,米老明知道他们做错了,却死不悔改,为了子虚乌有的名声面子,就算逼死张成也无所谓。 是,在他们眼里,死一个张成可以抚平村民心中的恐慌,可以不让其他村子的人嘲笑。只是死一个人,就能解决所有的事情,这是一笔怎么算都很划算的买卖。 唯一为难的是,他们怕包括叶涛在内的恶鬼会反扑。真是可笑又可悲。 第472章 人格互换 作为谈判人,叶涛无疑是成功的。当时陆清漪甚至没想到村长他们会反悔的事。现在看来,就算村长存有善心,也不代表其他人有同样的想法。 叶涛讽刺完米老后,稍微冷静了一些,见陆清漪杵在旁边,没好气哼道:“就这么个小丫头片子,你们居然认为她能控制我们,陆有米啊陆有米,你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米老的脸色顿时红一阵,黑一阵,气的身子直发抖,陆清漪甚至都担心他会气到背过气去。 叶涛嘲讽完还觉不够,嘴巴张了张,又待继续。 这回陆清漪可不能让他再继续挑衅下去了:“叶涛,你能不能说服其他人答应起誓呢?” 叶涛怎会看出她的意图,没好气的哼了哼。 不知好歹的臭丫头,他可是在替她出气,居然不领情。 非是陆清漪不领情,她不过是不想叶涛彻底把米老给得罪了。米老这人甚好面子,要真惹的他下不了台阶翻脸了。对谁都不好。 可是叶涛并不是好相与的人,他的和颜悦色只对值得的人,依旧阴阳怪气道:“能不能说服其他人,那得看他们的诚意。” 米老又皱了皱眉头,显然十分不爽叶涛说话的态度。 陆清漪则趁机追问:“王宁你能说服吗?” 叶涛闻言更没好气了:“你拿我当什么了?” 跳板。 当然不会这么说啦。 陆清漪腆着笑脸,讨好道:“拿你当老大。” 叶涛被哄的舒畅了,瞥眼一直站在陆清漪身旁的赵珩渊:“你男人?看来是真死不成。” 陆清漪:“……”这些人怎么老是盼着她男人死啊! 她龇着牙:“说了不会死的,别再乌鸦嘴了啊。”在别人看不见的视线外,挥舞着拳头,不想都被赵珩渊看到了。 他勾唇一笑,伸手摸摸陆清漪的头。陆清漪抬头,两人视线对上,又各自露出笑容。 床上的叶涛不自觉露出嫌弃的表情。 而那边,米老和村长正在热烈小声的商议叶涛的条件。米老坚决表示绝不妥协,村长却觉得这事还是能再谈谈的。米老觉得村长就是太善良,迟早养虎为患。 两人意见相持不下,最后决定出去跟外头几十个村民商讨过再说。 陆清漪心下不安,总觉得此事没那么容易了结,有心想要再多说几句,但被赵珩渊拉住。 “清儿,这事你帮不上的,众口难调。” “可是……”都已经到这一步了,功亏一篑的话,未免可惜。 陆清漪看着手中的请灵符,这是她胡诌说能用来起誓,特意从姑婆那拿来的。希望到最后能用上吧,毕竟这还是她这辈子头一回胡说八道。 很快,村长那边终于商讨完毕,再一次进来的依旧是三个人,只不过这回米老不在,而是换成了一个陆清漪不认识的村民。 看来结果是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的,陆清漪禁不住眉欢眼笑,给叶涛使了个好好表现的眼色。 叶涛撇开脸,懒得理她。 接下来事情就顺利多了,两边各自烧掉请灵符,许下各不相犯的誓言。村长这边倒简单,但是张成这边就有些鸡飞狗跳。 叶涛不情不愿发完誓后直接就消失了,很快李平就冒了出来。李平话多人也啰嗦,麻溜发完誓后,就开启唐僧模式,咕哝着他们这是被套上了枷锁云云。陆清漪连忙让他赶紧叫下一个出来。 令人意外的是,这一次出来的是张妙婷。她诞生在师婆控制期间,所以村长他们也不知道张妙婷的性格。 原本陆清漪还挺担心张妙婷会有出格的行为,自张成住进医馆后,陆清漪是一次都不曾见过张妙婷。她就像是已经消失了一样,甚至陆清漪都忘了她的存在。 幸好,张妙婷不是个会来事的次人格,除去她不断给赵珩渊抛媚眼,又被一直被赵珩渊忽视外,整个过程十分顺利。 然后就是黄言了,沉默寡言的他是最令人省心的,奇怪的是,他默念完誓言后,就盯着陆清漪看。直把赵珩渊看的醋意起了,挡在陆清漪身前,黄言才回到身体里去。 然后是倪娘。 关于倪娘的事,陆清漪听了不少,知道这个女人一直很不容易。她是张成渴望母爱而分裂出来的,同样的,她也是个充满母爱的人。对于张成好的事,她不会拒绝。 之后就是最难搞的王宁了。他一出来,陆清漪就绷紧了神经,果然,王宁还真是不配合。 陆清漪气的直磨牙:“叶涛难道没跟你说事情的严重性吗!” 王宁霍地从床上站起:“让我跟他们握手言和,不可能,老子绝不会起誓的。” 陆清漪被他惊到,以为他要暴起。下一秒,赵珩渊直接按住他的肩膀,手往下用力,就把人压回床上,手肘抵着他的锁骨,牢牢控制着。 “起誓。”他冷声道。 “不!”王宁咬牙,“我当初就该直接杀了你。” “等你真能杀了我再说吧,现在,给我起誓。”他手肘用力,王宁疼的叫出声。 “起誓。” “不——不可能。” “起誓!”赵珩渊又加了几分力道,这回王宁连声音都发不出,疼的额头直冒冷汗。 头一回在陆清漪面前露出狠绝的一面,赵珩渊说完还小心地回头看了陆清漪一眼,结果对上她一脸崇拜的表情。 帅炸了,原来男人耍起狠来真的帅呆了,难怪以前总有人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陆清漪捂着砰砰乱跳的心脏,一脸花痴。 “帅?帅是什么?” 陆清漪懵了懵,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 她正要解释,旁边的村长不合时宜地插/进来,指着床上的王宁:“那个小娘子,王宁要被掐死了。” 陆清漪转头一看,王宁脸色都发紫了。 “相公,快放开他。”话没说完,赵珩渊已经松手了。 王宁摸着脖子,连连干咳,劫后余生让他的表情染上了几分狰狞和后怕。王宁突然意识到,当初如果不是赵珩渊留了一手,凭他根本伤不了对方半分。也明白赵珩渊那句话不是自大的言语,而是结论。 第473章 到底做错了什么 最终王宁还是起誓了,虽然起誓的非常不情不愿,甚至还颇为怨恨和不甘的瞪了陆清漪。 陆清漪:“???”打你的是赵珩渊,为什么瞪我? 陆清漪自然是不知道王宁为什么瞪她,只是他回去身体里时,看着赵珩渊的目光已经不像一开始那样愤恨,反而有种复杂的情绪。 复杂的情绪??? 陆清漪再一次迷糊了,被狠狠揍过后反而老实了?王宁该不会是个隐藏的抖m吧? 当然了,这些她也只敢在心里想想,要是真说出来,赵珩渊指不定得被陆清漪这番话说的恼羞不已吧。 想到他古铜色的肌肤染上了绯红,咳咳,陆清漪禁不住那颗想耍流氓的心啊。 王宁退下去后,张成自个儿醒来了。 他方醒就看到一屋子人,吓得浑身一个哆嗦,像只受惊的老鼠一样,一下子缩到了床角落。随着他的动作,锁在他身上的铁链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陆清漪见状忙开口,刻意放软声线:“别怕张成,是我们。” 张成没说话,他脸色发白,嘴唇无意识颤抖,被吓的。 他自然知道陆清漪,同时也知道抓过他的赵珩渊和陆村长,以及另外两个不认识的村民。眼前是什么情况,他只需看一眼就明白了。 又是来抓他的。 为什么? 为什么这些人就是不愿意放过他呢?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张成捂着脸,眼眶泪水直滚落。 原以为陆清漪是个好人,原以为他能在这医馆里安然度过这辈子,可是…… 张成痛苦地蜷缩着身子。 这一切都是假的,是奢望。可是到底为什么,为什么这世间就是没有他立足之地,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走,你们走,都走开啊!”他胡乱挥舞着手臂,另一只手臂紧紧捂在面上,抗拒的情绪不言而喻。 陆清漪和赵珩渊当即担忧的互视一眼,赵珩渊无声张口:情绪失控。 可是为什么会情绪失控呢?就因为房里突然进来太多人吗? 联想到张成怕见生人的性格,陆清漪以为他只是吓到了,尽可能的放轻声音,免得惊到他:“别怕,我们不是坏人,不是来伤害你的。” “走,走开!”张成却只是歇斯底里的大喊着。 由于惊慌不安,他的手胡乱在周遭摸索,试图寻找能够傍身的东西保护自己。随便抓起什么,就朝最近的人扔去。 陆清漪没想到他会突然出手,惊吓中根本来不及反应,瞳孔中只见一块柚木色的物体朝她飞来,下意识伸手挡住脸。 下一秒,她感到腰肢倏地一紧,整个人就腾空往后被捞起,物体擦过她的脸而过,带起一阵利风。 重物落地发出“塔哒”一声,所有人都因为这一突发事件懵在原地,除了陆清漪。她被吓得心脏狂跳,四肢都发软了。 “没事吧?”耳边传来赵珩渊关切的声音,陆清漪这才发现自己此刻正贴着赵珩渊的胸膛,被他抱在怀里。 陆清漪后知后觉惊出一身冷汗,贴在身上好不难受。但是后背传来的胸膛的起伏,却很好的安抚了她狂跳不已的心脏。 “没事。”她摇摇头,“是我大意了。” 张成这段时间以来表现都很好,以至于陆清漪都忘了他到底是个精神病人,受到惊吓后没有自主控制能力。 陆清漪担忧地看向村长他们,果见他们几人都对张成露出忌惮和戒备的神情。唯恐事情有变,陆清漪忙从赵珩渊怀里站直,走到张成面前,挡住了他们的注视。 后头的赵珩渊则拖过床被,兜到张成身上,顺带遮掩住他的视线。看不见人后,张成的情绪瞬间冷却不少,虽然依旧紧绷着,隔着被子在里头瑟瑟发抖个不停。 “不用紧张,张成只是受惊而已。人在受惊下条件反射保护自己是正常的反应,他不会伤害到别人的。”感觉到张成情绪稍微稳定一点了,陆清漪才开口。 大青踟躇的盯着陆清漪背后:“你确定吗?或许我们应该更谨慎一些?” 陆清漪注意到其他两人听到后露出赞成的眼神,正想说什么,就看见陆村长站出来,斟酌着道:“是这样的,方才我和几位长老也商量过,张成身体里的恶鬼是制住了,但是谁能保证他以后不会被其他恶鬼附身呢?” 他带着歉意的眼神,几番犹豫,还是说出了刚刚在外头商量好的说辞:“张成的存在始终让大家感到不安,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他永远不要出现在大家面前,或许时间一久,大家都会忘了。” 什么意思?陆清漪完全没听懂? 什么叫不要出现在大家面前,是想要反悔的意思吗?不是说古人很重视毒誓吗?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不怕遭天谴了??? “村长,您有话不妨直说吧。”陆清漪懒得打哑谜。 村长不自在的清了清喉咙,似乎也觉得自己接下来说的话有些过分,但还是硬着头皮道:“我们觉得,为了让大家安心,张成他,或许呃,这样一直锁着也是可以的。” 陆清漪张了张嘴:“……” 一直这么锁着?是指把他一直锁在这间狭小的房里的意思吗?那跟坐牢有什么区别? 陆清漪艰难道:“村长,张成才十八岁……” 十八岁,正是人生中最烂漫的年纪,就要把他关在这狭小的地方,如果世人对他的偏见没有改变,岂不是要一直关到他死。这跟剥夺张成整个人生,判他死刑有什么区别。 村长闻言更是不自在:“我知道……” 知道归知道,但是也不可能为了一个人而置整个村子的人于危险不顾。 陆清漪明白了,就算她不答应把张成这么关着,他们也会自己动手,把张成关在他们能控制的范围内。 是啊,这种事他们也不是第一次做了,反正以前有师婆可以镇压张成,张成翻不出什么浪花。更何况现在没了那些恶鬼在,张成更加构不成威胁。 想明白这一点,陆清漪愤怒的整个身子都在发抖,只觉浑身浸泡在冷泉一般,又冰又冷。 第474章 真的,我没关系 “现在的他没有任何威胁……”陆清漪用力咬着脸颊肉,才不至于破口大骂,“我们可以想个两全的方法。” 她竭力想帮张成再争取一下,就算是一点也好,她实在无法看着张成因这愚昧的害怕,被关一辈子。 大青却觉得陆清漪实在太多管闲事了,不由冲口道:“他就是个不祥之人,您又何必一直替他说话,难不成小娘子真的在打什么坏主意吗!” “我若真有什么坏心思,你以为你们现在还能站在这里吗!”陆清漪本就心情不爽了,偏生这人还要来激怒她。 “你自己也是有孩子的人,试问你的孩子如果遭受迫害,还人人喊杀,你也会当做看不见吗?将心比心,你能吗!”她说到最后都忍不住发脾气了,浑身散发着迫人的气势。 大青被她这么凶狠一吼,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怔怔看着陆清漪,竟然被她吼得说不出话来。 “这……这怎能相提并论呢。”另一个从进来就没开过口的村民弱弱的插/嘴,话不多,但也听得出来是替自己人说话。 陆清漪不禁冷笑。 是啊,不能相提并论的,这世上哪有什么将心比心,感同身受呢。刀子不割在自己身上,谁会觉得疼呢。 “所以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陆清漪声音沙哑。 村长没说话,连眼神也回避着陆清漪。 一股无力感袭上心头。 突然间,陆清漪觉得好累。 就在这时,赵珩渊恰到好处的揽住她的腰,给了她最后一丝撑下去的力气。 陆清漪不由得眼眶一热,偏头去看赵珩渊。 幸好有一个人一直在背后默默支持着她,否则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坚持下去了。 同时的,陆清漪心里也忽生一股悲凉感,幸运的她身边有赵珩渊,可是张成呢。他除了身体里的次人格陪伴着他,便什么都没有了。 沉默半晌,村长缓慢开口:“只要他乖乖的,我们也不会为难于他。” 陆清漪静默,她很想说什么,却又发现自己已经说不了什么。 事到如今,她还能说什么,她的能力也只能帮张成到这里而已,不是吗…… 就在气氛变得异常沉重时,床板上,情绪已经稍微平复下来的张成破天荒的开口了:“没关系的。” 众人闻声皆是倏然看过去,就见张成裹着被子露出一个脑袋,眼里依旧带着戒备生人的恐惧和警惕,只是已经没那么神经兮兮。 张成其实在他们谈话的时候就已经逐渐冷静下来,也慢慢理清他们的对话内容,知道陆清漪为了保住他,正在竭力争取着。 可是—— 他目光游离在几人之间,最后落在陆清漪脸上,望着她微微发红的眼角,抿了抿唇,小小声开口:“我没关系的。” 似是怕陆清漪不相信,他努力了几下,扯了扯嘴角,试图露出一个笑容:“真的,我没关系的。” 只是关起来而已,也不是没试过,他一点都没关系的。反正这个世间也没有他容身之处,住在哪,是不是关着,有没有人关心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至少他们还在。”张成说。 陆清漪从他眼神里看到了灰暗和生无可恋,她突然意识到,张成其实早在许多年前就已经活不下去了,支撑着他的,或许就是他身体里的那些次人格。 虽然对于陆清漪而言,那些次人格是他自己分裂出来的,不是一个完整的人或者鬼。但对于张成而言,那些人即便是恶鬼,即便占据着他的身体做了许多他不愿意和不愿想的事情。 可是在这漫长的痛苦中,是他们一直陪在他身边。陪着他经历,陪着他承受。 陆清漪嘴唇嚅嗫了几下,最终什么都没说。 张成不是不会思考的孩子,任何人都无法代替他做出决定,假如这是他想要的,陆清漪又如何能说不呢。 可是为什么,她还是觉得那么的难受呢…… 赵珩渊瞥眼陆清漪迷茫的脸庞,内心轻叹气,很想好好把人抱在怀里安慰。 他能理解陆清漪的难过和愧疚,因为那种无能为力的难受,他在一年多前就已经深深感受过。实际上陆清漪已经做得很好了,至少她成功留下了张成,可比他当初做的要好上许多。 “那就这样吧。”赵珩渊主动站出来,重新掌控局面。 内心疲惫不堪的陆清漪朝赵珩渊露出抹感激的眼神,赵珩渊朝她轻摇头:“我们之间不分彼此。” 陆清漪深受感动,现在的她,只想好好回去睡一觉,把今晚的这一切统统忘到脑后去。 而此时另一头,迎客厅中,陈大夫和张大夫还被控制着,周围站着几个壮汉,以防这二人逃走。 厅的左侧,有人掀开布帘,从里头走出来。这人身材纤细,脸色略苍白,看起来似乎是病了,脚步虚浮。 “你是?”有人站起来,警惕地看着来人。 来人扯着嘴角,咧嘴一笑:“别紧张,自己人,我是九春。” 原来来人正是为了引出陈大夫二人而被下毒差点毒死的九春。 几名村民一听,忙涌上去,搀扶着虚弱的九春。 “小兄弟怎么出来了,身体怎么样?” “还好还好,福大命大,暂时还死不了。”九春笑了笑。 村民们关心:“怎么不好好在床上歇息呢?” “是啊小兄弟,看你脸色白的。” “没事,我就是听说人抓住了,过来瞧瞧。”九春继续微笑,目光不着痕迹往地上的两人扫了扫,又若无其事的收了回来。 “有什么好瞧的,这两人胆大包天来下毒,我们不揍死他们都算好了。”一提到陈大夫他们,村民们气的直骂。 九春表示理解笑笑:“可不是,幸好吃了毒药的不是你们,可真是痛死我了。” “哎呀哎呀,真是辛苦小兄弟了。” “是啊,小兄弟是我们陆家村的英雄啊!” “不敢当不敢当。”九春谦虚几番,随后话题一转,“我能跟陈大夫说几句话吗?” “可以,只是小兄弟要和他说什么?” “不错,这种人,有什么好跟他说的。” 九春含糊道:“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小娘子说他给我下的毒比较难清除,我想知道他到底给我下什么毒而已。” “这样啊,那快去问吧。” 九春笑的更灿烂了:“谢谢。” 没有人发现他眼里闪过的一丝精光。 第475章 有人买了你的命 九春迈着虚弱的步子,慢条斯理装腔作势的来到陈大夫面前,他瞥眼一旁面无表情的张大夫,手举起挥了挥,张大夫突然就闭上眼睛往后仰倒。 陈大夫见状一惊,眼睛睁大,死死看着九春,一脸惊恐:“你!” “嘘~”九春食指压在唇上,笑容和蔼,“别喊,不然我可不保证你还能活着。” 陈大夫脸色唰的就白了,唇瓣微微颤抖:“你,你到底是谁……” “我?我还能是谁呀。”九春咧嘴一笑,“我自然是九春了。” 陈大夫才不相信呢,一个普通的村民怎么会像他那样邪里邪气的。 “你到底是谁,想做什么?!” “我不告诉你我是谁了吗?爱信不信,那是你的事。”九春摊手,“至于我想做什么……” 九春避开那些村民的视线,凑到陈大夫耳边小声:“有人买了你的命。” 血色尽数从陈大夫脸上褪去,他惊恐地想要呼叫,却诧异的发现,自己的喉咙根本发不出声音!陈大夫努力张合嘴巴,眼神里越发恐惧。 “别怕。”九春还是那副人畜无害的笑容,漠然看着他还在努力想要喊叫的样子,伸手拍拍他的脸,“怎么,害怕了?” “你居然也会怕。”九春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笑的事一样,“我还以为能下毒害人的人,心里应该早有预料自己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才是。” “不是?你倒是对自己有信心。”九春根本没打算听陈大夫说话,自顾自说着,“你真以为自己做的事,真没人知道吗?要知道人在做,天在看。” 陈大夫:“!!!”他死死瞪着九春,因为就在他打算蹬腿制造噪声的时候,又惊讶的发现自己全身都动不了。 九春又比了个压唇的手势,朝他眨眨眼:“别激动嘛,我们有话好好说不行吗?” 陈大夫:“!!!”好好说,你倒是先让我说话啊! 九春自然不会蠢到真让陈大夫说话:“怎么样,要不要想想怎么死?” 陈大夫只想骂神经病! “不说,不说就算了。”出乎意料的是,九春竟然就这么放过陈大夫了。 陈大夫却没有因此松懈,他已经意识到,九春绝不会是个普通的村民。至于到底是什么人,在替谁做事,陈大夫虽然不知,但大概也猜到了。 肯定是陈县令的卑鄙小人! 陈大夫怒火中烧。 一直注意着他的九春也看到了他眼里的愤怒,嘴角扬起了了然于心的弧度:“看来你也猜到了是谁想要你的命了。不错,就是……” 后面三个字淹没在他的嘴里,但是从嘴型上陈大夫还是看出了九春说的人就是陈县令! 九春嘿嘿一笑,伸手拍了拍他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风轻云淡的口吻:“这不是常理之中吗,有什么好生气的。” 怎么能不生气,他是因为谁才进来这充满瘟疫的鬼地方,现在陈县令用完人就踢开。陈大夫甚至猜想,不管他能不能毒死这个村子的人,陈县令最终都准备除掉他,九春就是最好的证明。 “行了,话也跟你说完了,你好自为之吧。”九春笑嘻嘻。 陈大夫:“???”不杀他了? 看出他的眼神里表达的意思,九春摸着下巴:“本来是应该要杀了你的,可是吧,这山高皇帝远的,村子什么时候解封都不一定,说不定到死都不一定能出去。” 他说到这里,笑的更和善了:“我现在可是村里的英雄,没必要为了拿不到的银子而冒险啊。所以恭喜你,你的命保住了。” 陈大夫张了张嘴,发现自己能说话了,甚至,腿也能动了。 “你……” “嘘。”九春对他眨眼,“我给你个建议,不要试图告诉他们我的事,也不要试图求救,不然,你会死的很惨的。” 陈大夫才不相信,他想,只要指出九春是陈县令的人,那么他就可以说这一切都是九春栽赃陷害他的,真正要给村子下毒的是九春! 然而他还没开始实施,九春就已经看穿他这一肚子的坏水了:“你该不会是打算把所有的脏水都往我身上泼吧。” 九春哈哈一笑:“你觉得我会蠢到让你这么做吗?那你也太轻看我九春了。” 他伸出手,拍了拍陈大夫肩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说:“你以为我敢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告诉你这些事吗?” “你,你做了什么?!”陈大夫听出了他的画外音。 九春一脸聪明人就是不用说废话的眼神看他:“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你……”陈大夫懵了懵,随即反应过来,“你竟然给我下毒了,你怎敢!” “我为什么不敢。”九春一脸无辜,“再告诉你一件事吧,你在我身上下的毒我早就解了,我中的是我自己的毒。” 陈大夫这回彻底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只是,他依旧不相信自己中毒了,他觉得这一切一定是九春吓他的,为的就是不让他戳穿他为陈县令做事。 九春自然也知道陈大夫多疑的性子会让他不相信自己的话,可他不在意,反而是提醒他:“你自己是个大夫吧,有没有中毒,等你手能动了,自己脉上一脉不就清楚了。” 陈大夫的脸色终于因为这句话干裂了。 他知道,九春能这么说,代表他胸有成竹,他是真的中毒了。 陈大夫再一次失了血色:“是,什么毒,你到底!” 他不由大声起来,结果又发现自己出不了声。 “别激动啊,你这么激动我会很难办的。”九春用‘你怎么这么不懂事的’的眼神谴责陈大夫,“你中的毒叫千疮百孔,怎么样,不错吧。” 陈大夫:“……”他现在只想掐死眼前的人。 结果九春还笑眯眯问他:“要我告诉你毒发时的样子吗?” 陈大夫:“……”可以去死吗! “算了,看来你是不想知道。”九春大发慈悲放过他,“记住哦,不要乱说话,否则……” 未尽之语都隐在他的笑容里,陈大夫平地打了个冷颤,恍然间以为眼前的人是从地府里爬出来的索命鬼,专门来取他性命的。 第476章 被爱的人有恃无恐 结束了极其疲惫又乱糟糟的一天已经是半夜了,陆清漪已经不再想去知道陈大夫和张大夫有什么下场,又会如何。现在的她,只想躺到床上,好好的睡一觉。 “清儿。” “嗯?”被拦在了房门前,陆清漪迷茫地抬头。 “你不睡这儿。”赵珩渊淡淡提醒她。 陆清漪这才发现自己下意识跟着赵珩渊回房了。 她低着头,抿了抿唇:“我,我今晚能在这歇一晚吗?” 赵珩渊望着她:“这儿太小,只有一张床。” “我可以坐在椅子上……” “你知道我不会让你委屈自己的。” “可是我……” “清儿很难过吗?” 陆清漪没有说话。 赵珩渊轻叹口气,走到她面前,大手揉她头:“去你房吧。” 陆清漪抬起头,喜笑颜开。 赵珩渊一脸宠溺:“这样就开心了?” “我现在就是不想一个人待着。”陆清漪咕哝着,伸手扯他的衣服。 “不困吗?” “困,可我就想在你身边。” 赵珩渊想了想:“所以清儿是要任性一回?” “是啊。”陆清漪昂着头,两人站在她的房前,她望着眼前伟岸的男子,手紧抓着他的衣服不放,“你要宠着吗?” 赵珩渊看着她,摇头:“不可以。” 陆清漪失落地撅着嘴唇,就知道赵珩渊是不可能放弃原则。 就听赵珩渊说:“你睡床,我睡竹榻。” 陆清漪皱着鼻子:“那多难受啊。” “只能这样。” 陆清漪郁闷的踢着门槛:“那你还是回去吧。” 赵珩渊却径直推开了门,走进去:“既然来了,怎能半途折返。” 陆清漪郁结,怎么能这么倔呢,都进门了还不许睡一张床。 “我是大夫,我有分寸的。”陆清漪跑过去,从背后搂着他腰撒娇,“我今晚就想睡在你怀里。” 赵珩渊任由她像只无尾熊一样挂着自己身上,大步走到床边,为她点了炭炉和装好水袋,放进被子后,指着床。 “躺下去。” “就一晚。”陆清漪垂死挣扎。 “不行。”赵珩渊摸摸她脸,“快躺上去,我等你睡了再歇下。” 陆清漪嘟起嘴,不再纠缠:“算了,你回去吧,你也累了。” 赵珩渊嗯了声,但没有离开,而是等她躺好后,拉过凳子坐在她床边。陆清漪一瞧就知道赵珩渊肯定是要等她睡着才走了,一咕噜又坐了起来。 “你快回去啊。” “我等你睡着。” “不行!”陆清漪摇头,她原本的确是很困,但因为今夜发生了太多事,她心里有点乱,这回哪那么快能睡得着。 “天太冷了,你就坐在这,我怎么可能睡得着。” “无妨。” “但是我有妨。”陆清漪掀开被子,“我不管,如果你非要留在这里等我睡着的话,那你也要上床等,要不然我就这么一直掀着被子了。” 赵珩渊不说话,只是默然看着她。他不说话的时候,气势还是挺凌厉吓人的,从前陆清漪才认识的他的时候,也被冻的不敢跟他说话。 只是现在不同了。都说被爱的人有恃无恐,她嘛,自然是不恐的。 陆清漪伸手碰碰他的手,有往里挪了挪,拍着床板上空出来的地方:“快上来。” 赵珩渊还在纠结。 陆清漪干脆软声撒起娇来:“我冷了相公。” 赵珩渊瞧她衣着单薄,生怕她真着凉了。无奈叹气,坐到床上去。 才盖好被子,陆清漪立马挪过去一把抱住他的腰,蹭了蹭,寻了个舒服的位置,靠着他的胸膛,满足的勾起嘴角。 “你看,两个人抱着是不是暖和多了?” 赵珩渊抿抿嘴,道:“清儿之前染病了可不是这么说。” 想起前段时间她的拒人之外,陆清漪有种只许州官放火的无耻感,不自在的清了清喉咙:“那不一样,我是大夫,有分寸的。” 赵珩渊嗯哼一声:“所以这就是清儿的分寸了?”手又收紧了几分,让陆清漪更贴着他取暖。 陆清漪厚颜无耻,紧紧回抱:“对啊。” 赵珩渊宠溺一笑,没办法,谁让他说了要宠着她呢。 “还难受吗?” “一点点。”陆清漪侧脸贴着他的胸膛,听着耳朵传来的心跳声,“我只是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做对。” “你做的很好,真的很好了。”赵珩渊顺着她的头发,“我没骗你,至少张成不会被抓去淹死,而且从今往后也无人敢去找他的麻烦。” “可是……我也让他被关起来了。” “你真这么觉得的吗?”赵珩渊换个思路问,“那么你觉得张成呢,他是怎么想的?” 陆清漪回想了下张成的话,还有他脸上的神情。 “他似乎,还挺满意的。” “那不就好了吗。”赵珩渊点点她的鼻子,“最重要的不就是他接受吗?倘若他不开心,即便你让他重新和村民接触,你认为他能高兴的起来吗?” “清儿,你做了所有你能做的事,不管结果如何。记得你说的吗?只要尽力了,就不会后悔。” “是啊。”陆清漪叹口气,只是有些事情说来容易做来难,她能明白这个道理,就是心里不太舒服。 “幸好我身边有你。”陆清漪满足的蹭了蹭他的胸膛,“感觉只要待在你身边,就觉得烦恼都消失了。” 赵珩渊笑笑,难怪她今晚特别粘人。 “那就待在我身边,不要离开。”赵珩渊给她下结论。 他就喜欢陆清漪黏着他,让他有种被需要的感觉。毕竟他的小娘子可是很自立自强,还很聪明能干。 陆清漪重重嗯一声,深吸口气,感受着两人的气息交融在一起,有种他们一起融合了的错觉,不由痴痴偷笑起来。 “笑什么?”感受到胸膛传来的细微震动,赵珩渊低头,看着怀中人儿一抖一抖的肩膀,有些好奇。 “没什么。”陆清漪止住笑脸,若无其事。 “真没什么?” “真的。”她怎么会承认自己刚刚在想黄色染料呢。 赵珩渊自然是不信的。 他一个翻身,带着陆清漪躺下,居高临下的看着陆清漪,深邃的眼眸像漆黑的夜空一般,仿佛能把人给吸进去。 “坦白从宽,清儿。”他邪气一笑。 第478章 九尾狐狸 不知何时,话题从陈大夫的事说到了医馆。几个尚在医馆住的病人七嘴八舌的和九春说着这段时间的事。 “可不是,有天我半夜起来,看见小娘子在给我号脉,差点没吓着。回头细想,又觉得挺感动的。” “我还听说,赵小娘子之前染病了,还在不眠不休的看诊。” “他们这些大夫可拼了,我听那个小六的医童说,当初黄郎中如果能得到充分的休息的话,本来是不会死的。” 大约是里头好几个都认识黄郎中,提到他后,许多人都沉默下来。气氛有些凝重,就连九春都没有说话。 外头,陆清漪倚着廊沿,抬头望着蔚蓝的天边,想起了葬在山上的黄郎中。如今枝头已经开始冒绿芽,或许过不了多长时间,山头便会开满许多鲜花了吧。 她想,黄郎中看到的话,一定会很高兴的。 正想着,眼角余光瞥见有道身影从侧廊转过来。她偏过头,就看到赵珩渊站在游廊尽头,朝她微微一笑。 “相公。”陆清漪眼前一亮,“我正要去找你呢。” 赵珩渊举了举手中的篮子:“我也是。” 陆清漪笑:“我们这算不算是心有灵犀呢。” “当然。” 陆清漪笑的眉眼弯弯。 正好这时医童给九春送早膳来,他房里的人见状也鱼贯而出,分别回去吃早饭。 陆清漪和赵珩渊对视一眼,陆清漪朝九春房的方向歪了歪脑袋:“一起?” “走吧。” 房里头的九春早听见赵珩渊和陆清漪说话的声音,见他们进来也不觉惊讶。他懒洋洋地躺在床上,那悠然自在的模样,不像是在养病,倒像是在休假。 在医馆休假,恐怕也就九春有这个闲情逸致了。 “坐。”他一派主人家作风,“怎么有空过来,我以为你们今日会很忙。” “为什么?”陆清漪不解。 “听说你们这有个很特别的病人啊。”九春双眼发光。 赵珩渊突然想起当初跟九春提及张成时他的语气,微眯起眼睛,手指点点桌:“他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 九春耸肩:“我知道,不过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嘛。” 说着他转过头,笑眯眯看着陆清漪:“嫂子,不知我可否有幸见一见那个叫张成的人呢?” “这……”陆清漪看了看赵珩渊,说,“这不是我能决定的,要看张成想不想见你。他有些怕见生人,所以……” 九春闻言倒是没继续纠缠,只是眯起眼睛。赵珩渊一瞧就知道他不知暗自在打什么主意,提醒道:“不要吓到人。” 言下之意,不要偷偷跑去找张成。 九春撇撇嘴,并不理会赵珩渊的警告。反正他又不是他的士兵,管得着老子吗! 陆清漪是完全没看懂这两人在那眉来眼去都打什么哑谜,她把篮子里的食物拿出来摆了一桌,提醒眼前两个病人赶紧吃完喝药。 一提到药,眼前两个男人同时就变了脸,均是苦哈哈的。 九春皱着眉头:“我也要吃药?” “当然了,就算你体内毒素清了,也要喝点药固本培元。”陆清漪边给赵珩渊夹菜边说,“我昨天给你脉了下,你的身子还有些虚。” 九春眉头都要皱成毛毛虫了,用眼神示意赵珩渊,让他阻止陆清漪送药过来。 然而赵珩渊却觉得独苦哈哈不如众苦哈哈,便直接无视九春的求助,点头:“清儿说的是。” 九春咬牙切齿,心想他待会一定会趁没人注意的时候把药给倒掉了的! 陆清漪也难得机灵了一回,见九春只是皱了皱眉就不再说什么,这表现可不像他的性格,猜到他肯定会把药倒掉。 “这药只需要喝三次就好,你要是把药倒了,浪费药材之余,医童们还要重新给你煎,一直到你喝够为止,那不是更辛苦吗。” 她顿了顿,颇为阴险的补充道:“正好相公也要喝药,你两有个伴。” 这是威胁?! 不管管吗? 九春眯眼看赵珩渊,赵珩渊仿佛没看见一般,气定神闲地夹了块豆腐放到陆清漪碗中,语气宠溺:“多吃些。” 九春……九春气晕了要。 看着眼前的早膳,九春食不下咽。 陆清漪也知道中药的味道又腥又臭,实在算不上好喝。不说他们了,自己染病那段时间,一天喝三次,到后面边喝边吐。那滋味的确酸爽。 “话说,你们觉得陈大夫他们会愿意指证陈县令吗?” 陆清漪主动切换话题,她总觉得陈大夫那样的人,就算已经栽了,也不会让他们好过。比如昨晚,都被抓了,他还要顺便拉陆清漪下去跟他陪葬。 赵珩渊无所谓道:“会有办法的。”不肯指证,那就打到肯就好了。 九春却是笑嘻嘻,笃定道:“他会的。” “为什么?”陆清漪奇怪他为什么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赵珩渊也望他,从他脸上看出了一丝狡黠,挑了挑眉:“你做了什么?” “没做什么,就是——”九春咬着筷子,“在他心里扎了根刺罢了。” 扎了根刺? 陆清漪和赵珩渊对视一眼。 然后九春就把他昨晚去见了陈大夫的事说了一遍,那模样,活像只成了精的狐狸,还是九尾的那种,尾巴得意的一甩一甩的。 陆清漪摸了摸脸,不知该笑还是该替陈大夫感到悲哀。所以她默默的,由衷地在心里给陈大夫点了支蜡烛。 不仅被九春下了毒,还被威胁,然后又被骗的团团转,想想都觉得可怜。难怪当初赵珩渊会说,九春是绝对不会吃亏的。 现在别说吃亏了,陈大夫遇上九春才是倒大霉了呢。 不过一说到陈大夫,不免会想起那个最最倒霉,一开始被派来投毒的大牛。 “你来这里,不怕大牛会跑?” “那也得他跑的掉才行啊。”九春倒是一点都不担心,把碗筷往桌上一扔,又躺回床上去。“他也被我下了毒,不想活的话就跑呗。” 陆清漪汗颜,这九春是一言不合就给人下毒吗? 不过这倒不失为一个控制人的方法呢。 第479章 处理 因为假死计划的缘故,明明是大过年的,村子却是比往日还要安静。 按照规章制度,当外面发现陆家村的人没再采买药草,也无人走动后,会对村子作出判断,陈县令和吴太守会指派人进村子查明情况。所以为了避免提早暴露,就住在东边废屋的孙大夫一行人需要搬到北边那处偏僻的废屋。 早膳过后,孙大夫便过来了。自打陆清漪和黄郎中搬到迎春堂后,两人就没再见过,只偶尔有书信来往。再次见面,都发现对方清减不少,尤其是孙大夫,或许也是上年纪了的缘故,精气神也不如从前。 “孙大夫,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小娘子。”孙大夫礼貌地打量了她几秒,感叹,“小娘子辛苦了。” “孙大夫也辛苦了。”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段时日以来,多少压力和担忧,个中辛酸艰苦,失去亲朋好友的悲伤,终于要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一天了。 “我听二白说,现在迎春堂里的病人只剩下十三个了,是吗?” “嗯,我们已经有三天没有接到新的染病的村民了,剩下的病者中,大部分人的病情也都很稳定。相信过段时间就能完全康复起来。” 孙大夫喜颜颔首:“我们那边也只剩下六个人身上的红狼还未完全治愈,这个病有些棘手,病情容易反复发作。” 这点陆清漪并不诧异,红狼是经过两次病毒演变而来的。在没有现代科技的辅助下,能找到治疗方案已经很难得了。况且在这次大爆发中,他们能及时控制减少死亡人数,已然是很了不得了。 “我想应该再过个十天半个月的,村子就可以恢复到以前的样子了。” 孙大夫点头:“黄郎中要是看到的话,一定会很高兴的。” “是啊。”陆清漪勉强一笑。 即使已经过去一个多月,然而每次提到黄郎中,陆清漪心里依旧很难受。她到现在还能记得初见时黄郎中脸上温柔的笑容,还有他对待病人的耐心和认真,以及他总是充满希望的眼神。 在那段最艰难的日子里,如果没有黄郎中,或许陆清漪早就支撑不下去了。 “我打算明天去看一下黄郎中。” “那我……” “小娘子就不用一起来了,我会和五叔一块去。对了,我听说赵相公也在医馆里,他现在如何了?” 说起赵珩渊,陆清漪不由露出抹甜蜜的笑容:“他好很多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他平时经常锻炼且很少生病的缘故,病情来势汹汹,去的也快。赵珩渊现在已经在慢慢康复,昨晚检查的时候,发现他淋巴的肿块也变小了。 不过陆清漪仍不敢掉以轻心,她到现在依旧记得那晚赵珩渊差点就死了的一幕,甚至脑袋里只要闪过一点点画面,都会心有余悸。直到现在,她还偶尔会梦回那晚,然后从梦里惊醒。 而此刻,远在边羌的彦公子穿着火狐锦衾,站在小阁楼上,捧着杯热茶,望着被白雪覆盖的房屋,目光远眺。像是在透过眼前的风景看什么一样,神情深沉。 须臾,身后传来鞋子落在木板上的声音,缓慢从楼下走上来。彦公子仿佛没有听见身后有人靠近一般,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很快,龙井茶的香气在屋里缭绕,彦公子的思绪才被打断。他缓缓转过身来,视线落在姚青山脸上的面具,而后淡漠的移开。 “有事?”他在姚青山对面坐下。 “刚刚收到楚楼的来信,说陈县令派去潜进陆家村里投毒的人是大牛,但是失败了。然后他又派了别的人去。” “哦?这陈县令倒是个做事干脆利落且心狠手辣的。”彦公子轻笑,“这回成功了吗?” “还不清楚,进去有段时间了,但是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来。” “自是自然,吃过一次亏,聪明的人不会再上一次当。” 彦公子捧起茶杯,把升腾的热气吹散,看着那缕热气坚韧不拔的又重新恢复原样,颇觉有趣地勾了勾唇。 “更何况陆清漪并不蠢,抓住一次,第二次必定有所防范,没那么容易得手的。”彦公子笃定道。 听到陆清漪的名字,姚青山不由地皱起眉头。他十分不喜彦公子提起这个名字时的表情和语气。虽然彦公子口口声声说对陆清漪没有别的心思,然而他能察觉到,他对她是特别的。 想到陆清漪的脸,姚青山阴沉着脸,神情阴鸷。 他依旧不觉得这个女人有何特别之处,可以引得彦公子待她另眼相看。 不过是个愚蠢不过的村妇罢了,若真是妨碍到他们,杀了又何妨。 彦公子似是没察觉到姚青山内心里的那些想法,他淡淡的扫过姚青山,嘴角微扬,抿了口茶,百无聊赖地拨着杯盖:“你来不会只是想跟我说陈县令做了什么徒劳的事吧?” “的确不是。”姚青山收起心中的戾气,仿佛方才一瞬间流露出的杀意是错觉一样,“大牛这个人,要怎么处理?” “大牛?”彦公子停顿了一下,没想起这么一个普通不过的名字是按在哪一张脸上。 姚青山提醒道:“他是当初我们派到陈县令身边收集罪状的人之一。” “啊~”彦公子恍然,“他倒是机灵。” 当初他们一共派了三个人去接近陈县令,最后却只有一个成功。因为这事他没经手,所以不是很清楚。不过听姚青山的语气,这个叫大牛似乎不太可靠。 就听姚青山说:“此人是个地痞流氓,并非楚楼所出。” “地痞流氓?”彦公子诧异的看了姚青山一眼,依照他谨慎的性子,不可能找个无法控制的人去接近陈县令的。 就听姚青山解释:“陈县令不是个简单的人,当初派去的三个人都无法接近他,后来我在赌场发现了大牛,所以就让他去试了试。没想到陈县令很信任他。” 陈县令到底是个会用脑子的,直觉也犀利,而大牛的流氓劲不是装出来,是实打实的。他没花多少时间,就成了陈县令的打手,专门替他做各种见不得光的肮脏事。 大牛一朝乌鸡变凤凰,不仅在陈县令那捞油水,利用身份作威作福,还能从姚青山这里赚一笔,何乐而不为呢。 第480章 表姐 大牛的本质就是流氓,有好处的事情,不用打招呼就会自动嗅着气味往上凑。因此当初姚青山和大牛的合作也算是十分和谐的。 然而陈县令现在明显是快被摘掉乌纱帽了,大牛投毒被抓住,出卖陈县令换取自己的性命,无可厚非。只是姚青山担心的是,大牛会不会说出替楚楼做事的事。 听到这,彦公子收起漫不经心的神情,低头看着茶盏中浮于表面,随着涟漪荡漾的茶叶,面色淡然,让人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 好一会,彦公子才如梦初醒一般,把凉了的茶盏放回桌上:“先不要动他,现在大牛被抓是因为陈县令,不会有人猜到他和我们有关系。现在我们要是对大牛动手,说不定反而会打草惊蛇。” “可是万一……” “即便有万一,也不是现在。”彦公子站起来,拢了拢身上的锦衾,“等大牛被捆送出去,也得是村子解封后的事了,这些人能不能拦住下一次的投毒还是未知之数,说不定不用我们动手,他就被毒死了。” 姚青山沉默半晌:“我明白了。” 他重新帮彦公子倒了热茶,放到他触手可及的地方,想想,就道:“年后动身吗?” 彦公子看着又开始飘落的白雪,伸出手接住了几片雪花。但不到几瞬,那雪花就在他手心里融化成看不见的水渍。 他敛了敛眸,再睁开,又是原先那副淡淡的神情,仿佛方才瞬间的落寞是假象。 “嗯,你去准备吧。” “是。” 姚青山下去之后,彦公子又站在原地看了许久的落雪。好一会,他从胸兜掏出一方手帕,那手帕用的料子有些粗糙,甚至连简单的绣样都没有,但是很新,看着并没有用过几次的样子。 他端详着手帕许久,不知想起了什么,嘴角微微上扬:“以你的能力,应该是能撑到村子解封的。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陆清漪。” 而此时的陆清漪,她正忙着收拾山上的木屋。 好长一段时间没回去,赵珩渊又因为生病住在医馆里,他们的家都被灰尘占领了。屋外头的小棚子因为下雪的关系,被雪压塌,遍地一片狼藉。 陆清漪头疼地捂脸。 原本赵珩渊是想等他身体好些的时候,和陆清漪一块回来收拾的。可是陆清漪不希望他大病初愈就干重活,所以寻了个机会,偷偷跑回来了。 只是没想到…… “居然这么乱……” 陆清漪认命地把一地狼藉收拾完,擦了下汗,发现竟然已经过去半个时辰了。 她推开门,一股灰尘味扑面而来,带着雪融后的潮湿,熏得陆清漪差点两眼一黑晕过去。 她连忙屏息,手脚麻利把屋里的窗户都打开通风,在外面歇了一会才进去。 许久没回来,屋里的一切都跟她离开时一样,一切都井井有条,想必她不在的那段时间,赵珩渊除了睡觉,应该也很少回来。 陆清漪走进里屋,床上空荡荡的,只有一床木板,大被应该是被赵珩渊收了起来。她走到床边的大柜,从里头拿出被子。 属于赵珩渊和她的气息顿时在鼻间萦绕,其中还混杂着皂角味,熟悉又安心。 陆清漪深深嗅了一口,把脸埋在上面蹭了蹭,满足的勾起嘴角。 这床被子是当初她在赵珩渊这躲高氏时置办的,虽然两人后来同睡一床,但一直分被而眠。所以这床被子一直用到现在,也算是他们爱情的一种见证。 不知是不是因为和赵珩渊的被子叠放一块的缘故,她的被子也沾染上了赵珩渊的气息,十分好闻。 不过吧…… “等瘟疫过去后,也是该换床大点的被子了,毕竟……”毕竟到时是两个人同盖一张呢。 想到这,陆清漪吃吃窃笑,仿佛已经看到自己那幸福美满的日子了。 整理完里屋,陆清漪又开始清理外头。 也亏得是冬天下过雪的缘故,屋里虽然到处都是灰尘,但也不算厚,否则陆清漪都不确定自己能在半天内把屋子收拾完。 待她完全收拾完的时候,已经快午膳了。陆清漪看了下日头,赶忙关好门,快步往山下去。 快回到迎春堂的时候,陆清漪好像在人群中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她停下脚步,不太确定的往人群中走去。 “表姐?!”陆清漪挤进人群,诧异地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孔。 虽然已经有两年没见过,而且比起最后一次见面,眼前的人面色憔悴不少,但陆清漪还是一眼就认出眼前的人正是她大姑的女儿——梁巧燕。 “你怎么在这?!” 没记错的话,她表姐不是嫁到胡家村去了吗?印象中,胡家村离陆家村至少两天的路程呢。况且村子都封了好几个月了,梁巧燕怎么会在这! 梁巧燕似乎也没料到陆清漪会出现在这,脸上出现一丝的慌乱,下意识扯着头上的布巾,想要遮住自己的脸。可惜陆清漪已经认出她了,怎么可能就这么混过去。 “表姐,你在这里多久了?”她拉住转身就要离开梁巧燕,以不可抗拒的力道,拉着她离开人群。 走到没什么人的地方后,陆清漪看着她手上挎篮里的水袋,想到之前为了制作水袋,特意请了一批村民帮忙赶制的事。 “你封村前就在村里了?!”陆清漪更惊讶了,“姐夫也在吗?” 梁巧燕抿了抿唇,因为陆清漪的问话,紧张地搓着手臂:“我、呃,你姐夫他、他没在。” “没在?!”陆清漪张大嘴巴,“那你……” 想起胡华那张出轨脸,陆清漪又闭上嘴巴。 每个家庭都会一两个奇葩亲戚,陆清漪家也不例外。可是在这堆奇葩亲戚中,也会有那么一两个正常点的。梁巧燕就是其中脱颖而出的另类。 她的这个表姐善良温柔,做事细心利索,凡事不争不抢,十六岁时就嫁人。婚后相夫教子,称得上一个完美妻子的典范了。至少陆清漪觉得,若是她碰上胡华那样的人,三天一大吵是少不了的。 第481章 人渣年年有 说到她的这个表姐夫,陆清漪就想翻白眼。 梁巧燕的夫君叫胡华,家中情况要比陆父家好,但也不是什么富有人家。可是吧,这个胡华模样长的尚可,未成亲前就挺招姑娘青睐的,婚后嘛,那是花天酒地一样没落。 胡华这个人,仗着自己生的俊俏,不少寡妇、姑娘,甚至有妇之夫都喜欢和他搭讪。所以他成日在外游荡,偶尔还夜不归宿,家里的事啊活啊全扔给梁巧燕做,跟守寡没两样。 至于胡华为什么身家一般,还能不干活成日在外游荡,只因为他方圆百里中唯一一个秀才。 正所谓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在这个时代,秀才比平民还要高贵,甚至见到县官都可以不用下跪。倘若县官要对其用刑,还得向上面通报。要不这胡华怎能眼睛长在头顶上呢。 只是这胡华的才华也就这样了,花了五年时间都还没通过乡试,止步于秀才,连举人都不到。但就算如此也够他在村里仰着脑袋走路了。但这不是他最讨人厌的地方。 陆清漪曾经在两年多前见过一次胡华,确实长的还不错,然而人品真的一般。那时候陆清漪也不过十五而已。长期营养不良,所以长得也不是很好看。结果这胡华居然还饥不择食,连她都想染指。 幸好陆清漪也不是好惹的,直接趁其不备一个左勾拳和撩阴腿,把他揍的连亲娘都认不出来。虽然,后来她被高氏打了一顿,还饿了两顿,不过陆清漪一点都不后悔。 回想到这,陆清漪叹口气:“你这段时间过的还好吗?” 梁巧燕眼睛微微泛红,却仍是挤出笑容:“挺好的,真的。” 陆清漪不怀疑,她知道她这个表姐的能力,她和这里出嫁后只能依赖丈夫的女子有些不同。她很聪明也好学,就算离开胡华,她也能活下去。没有和离也是为了家中的一双儿女。 “你知道我在迎春堂吧,为什么不来找我?”陆清漪不相信梁巧燕会不知道她的事。 梁巧燕当然是知道的,只是:“小漪你要顾及的事也不少,我又没什么大事,就没去找你了。” 说到这里,梁巧燕想起一事,紧张的看着她:“我听说你也染病了,现在好些了吗?” “已经好了,所以才能出门。”要不是她突然想到去打扫屋子,说不定还没发现梁巧燕已经在村里待了这么久。 陆清漪打量了一下周围,想想道:“找个地方坐下聊聊吧,就算你不需要我帮忙,总得让我知道你现在的情况吧。” 这话令人无法反驳,梁巧燕思索了一下,点头:“我现在住的地儿就在前面两条街的巷口,去我家坐吧。” “行。” 梁巧燕的家不大,就是那种旧宅的模式,一条巷子砌一排房间,里面很大,但是没有隔间。盥洗只能在外头,洗漱的话要自己打水进屋。 地方虽然不大,但是梁巧燕却能打理的井井有条,还能充分利用空间,让自己住的舒坦。譬如她自己的家,看起来总是干干净净的,这一点连陆清漪都自叹不如。 “表姐,你怎么会来到这里的?”而且还是一个人。 梁巧燕闻言沉默了几秒,苦笑:“我和你表姐夫吵了一架,然后我就跑出来了。” “他又做什么了?”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胡华这厮不对了。 梁巧燕抿着唇,似乎在思索要不要告诉陆清漪,毕竟是自家的糟心事,没必要让旁人跟着糟心。只是当看到她眼里真切的关心后,她心下一软,还是告诉陆清漪了 原来这个胡华自从被她揍了一顿,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以往虽然在外花天酒地,但也是有分寸的,反正梁巧燕也没指望过他会做什么补贴家里,只要他还记得回家就好。 然而从那以后,他要么好几天回一次家,要么干脆不打一声招呼就跟着别人出去十天半个月。好几次把胡家二老都急哭了,四处问人托人打探消息,才知道他跟着同僚出去和花酒了。 这也就算了,最过分的是,胡华竟然在外面养了个娼妓。虽然梁巧燕早有预感,可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胡华竟然拿了梁巧燕好不容易存起来的银子,去给那个娼妓赎身了。 赎身也就罢,胡华居然还非要把那个女子给迎进家里来。按照他的意思,身为男人怎能没有个三房四妾,何况他也只是多娶一个进门罢了。 而胡家二老,因为儿子是个秀才,一向是过度宠溺的,虽然心中觉得对不起梁巧燕,但也没有反对胡华把娼妓带回家,反倒是劝梁巧燕大度。 梁巧燕拗不过家里三个人轮番对她轰炸,也阻止不了。胡华根本不是来跟她商量的,而是来告诉她的。因为当天他就把人给带回家了。 有了这个女人,胡华倒是安分不少,不再整日整夜往外跑,虽然整天和新娶的妾待在家里你侬我侬,但也好过出去乱花银子。见此胡家二老是挺高兴的,还觉得多娶一个也不赖。 其实多一个人对梁巧燕而言问题不大,只是胡华带回来的这个女人好吃懒做,活不干也就罢,跟个富家小姐一样,每日等着别人伺候。梁巧燕不仅要照顾家里老小,还要做些零散的活,好维持家用。 她原本以为多一个人可以替她分担一些事情,结果是多请了一尊神回来。是以没多久,梁巧燕便受不了,去找胡华谈谈。 结果这一谈就谈崩了,胡华的意思是,以前也是这么过,不过是多一个人,多双筷子,梁巧燕就诸多怨言。 “他觉得我不过是因为妒忌,才故意跟他闹,说我犯了七出之一的善妒,可以把我休掉。”说到这里,梁巧燕也是忍不住,偷偷抹起了泪。 而陆清漪,早在听到胡华夜不归宿的时候,就想揍这个男人了。更别提他穷的只靠女人养了,居然还拿钱赎个女人带回家,还要梁巧燕伺候。 把梁巧燕当什么了!任劳任怨的保姆吗?还秀才呢,呸! 第482章 寒心 胡华习惯了一家老小对他的照顾以及顺从,加上身为秀才,自认自己比别人要聪明一些,从不觉得自己的任何决定是错的。骤然间听的梁巧燕和他说这些,只觉自己身为一家之主的面子被挑战了,因此恼羞成怒的说要休了梁巧燕。 梁巧燕自嫁给胡华八年一直兢兢业业的服侍公婆,相夫教子没有一句怨言,即便知道胡华拿着他们辛苦赚来的银子在外面花天酒地,也睁只眼闭只眼。可是胡华这一句休妻还是刺激到了梁巧燕。 她哭着说:“我知道他一直就不喜欢我,可是我已经很努力了。原以为或许等他再年长一些,成熟一些,或许就会发现我的好,家人的好。可是没想到,他居然轻易的就说出休妻二字。” 陆清漪握住她的手,不知该说什么。 胡华这个人吧,打从心底就看不起胸无半点墨的梁巧燕,是胡家二老看中梁巧燕的贤惠乖巧,做主下了聘,否则胡华根本不会娶梁巧燕的。 事实也证明了,胡华娶了梁巧燕之后根本没把她当一回事,家中所有活都丢给了她做。陆清漪印象最深的是三年前的冬天,身怀六甲的梁巧燕还提着一大桶的衣服去结冰的溪边,用捣衣棍敲碎冰块取冰水洗衣服。 那时候陆清漪陪陆父去附近的村子喝喜酒,想着就算是路过,按礼也该上门拜访,就买了些蔬果上门,结果就看见那一幕。 当时对陆清漪造成了很大的冲击,她原以为嫁给秀才的梁巧燕生活就算不富裕,至少是幸福的。谁能想到,胡华是那样一个人! 而且陆清漪并不认为胡华会改变,如果他真的有良心或者有半分怜惜梁巧燕的话,也不至于嫁给他八年了,他还是一副浪子模样。 说浪子其实也是抬举胡华了,要按陆清漪的话,这就是个花心出轨大渣男,管不住下半身的沙猪。 “所以你就跑出来了?” 陆清漪怎么觉得这不太像是她这个贤惠的表姐能做的出的事呢。她看的出梁巧燕本身是喜欢胡华的,否则也不会露出那么难过的神情。 果然就听梁巧燕说:“说来也是我任性,当时我刚做好几套衣裳,原本都是让村里卖货郎送去的。可是那时正和你表姐夫吵完,我心里难受,就自己拿了东西过来。” “后来想着小舅你们都在隔壁村,咱姐妹也许久不见了,便顺道过来一趟。结果去了小舅家发现大门紧闭着,附近的人似乎都出去了。” 也是梁巧燕倒霉,她来的当天正好是村子被封的一个时辰前。当时她没见着陆父,记起陆清漪已经成亲的事,也记得自家娘亲提过,嫁了个粗鲁的男人。 她有些担心陆清漪受委屈,所以便想着至少见一见陆清漪,看看她过的如何,有没有能帮得上忙的地方。没想到好不容易找到赵珩渊的家,这儿也没人,一片萧条。 梁巧燕两件事都没办好,加上家里还有一堆糟心事,心情更加低落。垂头丧气回村子的路上,就见陆家村里的人都乱套了,村民们四处逃窜,街边的商铺还有人趁火打劫。 梁巧燕被眼前这山贼进村扫荡的景象给吓得不轻,人也跟着慌了起来,差点就被一个地痞抢去了刚换来的两百多文。 “幸好当时旁边有个嫂子冲出来帮了一把,否则我都不一定能见到你。”即便是现在,想到当时的情形,梁巧燕依旧心有余悸。 陆清漪也是记忆犹新,那简直是她有生以来经历过的最乱糟糟的一天。从震惊到害怕到慌乱到惊喜,短短一天不到,她就体验了从地狱到天堂再到地狱,过山车一样七上八下的情绪。 直到现在她都还觉得有些难以置信,不知何时,命运的齿轮就推动着他们走到现在。她和赵珩渊经历了人心最黑暗的一面,经历了足以死人的瘟疫,经历了差点生死两别的痛苦。几经辛苦才熬到现在,好几次,她都觉得自己快要放弃了呢。 不过更让陆清漪佩服的是,梁巧燕一个弱女子,竟然能在只身一人在村中生活了几个月。老实说,换成她自己,都不一定能做到她这样。 “表姐你怎么不来找我呢,若我没遇见你,恐怕直到村子解封我都不知道呢。”陆清漪的郁闷嘟嘴。 “小漪别乱想,我只是怕会打扰你。村子被封那段日子到处兵荒马乱的,又有瘟疫,我想你一定很忙。” “再忙也不能让你一个人啊,要是你出了什么事,我得多内疚。” “对不起嘛。”梁巧燕抱歉一笑,摸摸陆清漪的脸,“但是你看我现在不也挺好的,还胖了一点呢。” 这点倒是令陆清漪颇觉满意的,也不知是不是离开胡家后没那么多事情做,更不用整日为了生活烦恼,不用侍奉公婆照顾孩子,相比起最后那次见面,眼前的梁巧燕不瘦反倒白胖了一些。 要不说幸福的婚姻会滋养一个女人,不幸福的婚姻则是女人的坟墓。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有给家里传过信吗?”梁巧燕跑出来都两月有余了,这么久不回去,也不知道胡家得闹成什么样了。 说到这儿,梁巧燕也是有些落寞:“我跑去村口问了几回,可是那些官大爷根本不搭理我,我没法传信出去。不过陆家村这事应该闹的挺大的,我想夫君他们应该也会知道吧。” 话到这里,两人又沉默下来。梁巧燕不说话是因为想到了别的事,至于陆清漪,则是对梁巧燕之后感到担忧。 她身为一个妇道人家,不吭一声跑到这么远的地方,虽说情有可原,可她正在和胡华吵架,万一胡华一怒之下真休了她,时隔两月,再想挽回也难了。 再者,就算胡华还没休了梁巧燕。妻子离家这么久,他都没寻过来,多少令人感到寒心。她想,梁巧燕必定也是想到这一层,所以才会郁郁寡欢吧。 第483章 可有可无的存在 若按陆清漪的想法,胡华那种渣男,当然是一脚踹开算了,没有爱的婚姻,坚持下去也只是各自痛苦。可是她的想法不能代表梁巧燕,况且看样子梁巧燕还爱着胡华。她现在能做的,也只有安慰梁巧燕。 “表姐,你也不用太担心,以目前来看,没有意外的话,半个月后就能彻底宣布瘟疫得到控制了。” “这么快吗?” 陆清漪重重点头:“嗯,现在医馆中的病人也不多,而且病症减轻许多,只要小心隔离起来,不会造成大规模的感染。到时候表姐就可以回去了。” “回去吗……”梁巧燕茫然低头,苦笑,“说不定那个家已经没有我容身之处了。” “怎么会呢。”陆清漪握着她的手,“就算真没,难不成离了胡华还活不下去了,对吧。所以先别想那么多了,杞人忧天辛苦的是自己。” “嗯,你说的对。”这段时间梁巧燕也是这么告诉自己的,只是心里不免会觉得忐忑。 同为女子,陆清漪如何不知她在担心什么,便又说:“不管如何,我都会支持你的。若是往后表姐有需要的话,也可以来找我。” “多的话我也不说,只是表姐,我觉得以你的能力,就算没有胡华,没有胡家,你也能过好生活。你看,你在这的几个月不就是证明吗?再说了,胡华不也一直都没在吗。”她点到为止,希望梁巧燕能自己想明白。 梁巧燕怔在原地,脑海里一直回荡着陆清漪的话。是啊,嫁给胡华八年,他成日在外喝花酒,家中所有事情都落在她身上。即便发生了什么事,梁巧燕从未想过找胡华,胡华更是没想过要过问。确实是有他没他都一样。 “你说的对。”梁巧燕有些拨开云雾的感觉,“他根本就没把我当一回事,或许我在那个家中就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只是我一直不肯承认罢了。” 陆清漪并不赞同她的话,可有可无的人应该是胡华才对。她可不认为,少了梁巧燕,就胡华和他新迎进门的女人,能好好侍奉公婆照顾孩子,妄论还要赚钱养活一家人。 “对的表姐,总之你不用害怕,你的背后还有我们呢,你记住,你绝不会是一个人。”陆清漪给她打气。 “谢谢你小漪。”梁巧燕看着她精神奕奕的脸蛋,虽然还是很清瘦,但比起成亲前的瘦弱,现在的陆清漪看起来就是个过的很幸福的小女子,她心中大石也落下不少。 她拍拍陆清漪的手背,微笑:“看的出表妹夫对你不错。” “嗯,他真的很好,虽然看起来很凶,但其实一点都不凶。真的,他特别的温柔。”像是怕梁巧燕不相信,陆清漪拼命说着赵珩渊的好话。 梁巧燕莞尔一笑:“好了,我知道了,瞧你急的,就这么怕别人误会表妹夫?” 陆清漪也发现自己有些激动了,不好意思摸着后脑勺:“因为大家都只看脸就下结论,其实他真的是个温柔又细心的人。” “看的出。”梁巧燕轻笑,“要不我们不服输的小漪也不会夸出花了。” “哪有那么夸张。”陆清漪不好意思地捂脸。 梁巧燕拉下她的手,笑:“挺好的,没什么好不好意思。你能找到一个对你好的人,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想当初我听说……不过都过去了。” 当初梁巧燕也收到过陆父托人送来的喜帖,但因为胡华看不起赵珩渊,觉得有这样的亲戚挺落面子,也不许梁巧燕来喝喜酒。梁巧燕一直觉得十分抱歉,所以才会趁这个机会顺便来看陆清漪的。 “事实说明,谣言不可尽信。”梁巧燕笑。 陆清漪也忍不住勾起嘴角,有机会的话,她一定要介绍梁巧燕给赵珩渊认识。 分别前,陆清漪再三告诉梁巧燕,如果有事一定要去找她,不要和她见外。眼见不答应的话,陆清漪能在这磨蹭一天,梁巧燕只好应承下来。 回到迎春堂的时候已经过了午膳的时间,赵珩渊等不到她,就跑到外头等。心想她要是再不回来,就出去找人了。 幸好,就在赵珩渊等到牙关紧咬的时候,陆清漪终于挎着个篮子,哼着歌儿回来了。赵珩渊倏地站起,跑了过去。 “清儿。”他上下打量她一圈,没发现她身上有任何伤痕,这才放下心,“吃过午饭了吗?” “还没。”知他肯定是担心自己才会跑出来,陆清漪忙拉着他回医馆,“抱歉,我不是故意的,不过相公你一定不知道我遇见谁了。” “谁?” “我大姑的女儿,就是那个我跟你说过聪明又不迂腐的表姐。” 赵珩渊似有了解点头。他对陆家的亲戚都不熟,之前成亲的时候,都没人来喝喜酒。成亲这么久了,他也就见过高彩凤一家和陆家耀。 “她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说她嫁到胡家村了吗?” “是啊。”说到这陆清漪就气愤,忍不住骂起胡华来。“穷的都只能靠我表姐赚钱了,居然还偷钱去给姘头赎身,还带回家去,简直是不要脸!”方才面对梁巧燕,她不好意思说胡华的坏话,可不代表她不生气。 她气急败坏,把胡华做的那些个事全告诉赵珩渊。 “你说要是有钱娶妾也就罢了,现在分明靠我表姐养着,怎么好意思又带一个回去让我表姐一块伺候。”她气得双手叉腰,“真不知他为什么能这么理所当然,谁给他的勇气,梁静茹吗!” “谁?”赵珩渊懵。 “啊,说溜了。”陆清漪摆手,“我就是想说他不要脸。” 赵珩渊点头:“那你表姐怎么想?要和离吗?”他想起之前也因为夫妻不睦的事来找陆清漪避难的高彩凤,那时候陆清漪还挺积极的。 没想到陆清漪摇头:“我不清楚,我表姐她应该还喜欢着胡华。” 这个胡华虽然不靠谱,对梁巧燕也不好。可是却从未对梁巧燕动过手,顶多就是冷落梁巧燕,视她于无物。虽然对于陆清漪而言,这就是冷暴力的一种。但古人并不懂这些。 “她和高彩凤的处境不同,倘若她不想和离,我也没有法子。”虽然心里多少有点不爽就是了。 想到这,她抱住赵珩渊的腰,感叹:“还好我嫁的是你。”否则她都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 第484章 元宵 知道梁巧燕就在村子里后,陆清漪一得空就会去找她说说话,但也只能在抽的出时间的时候才能去。 假死后,白天的街道也变得冷清不少,在村长和长老们的叮嘱下,村民们尽可能少出门。而医馆中的所有人依旧每日起早贪黑,忙的不可开交。 转眼就是元宵,这一天一起来,陆清漪就从空气中嗅到了欢庆的味道。她抬头望着天边的白云,深吸口气,胸腔立刻被灌满了春天的味道。 “今天天气真好。”她眯起眼睛,倏地睁开,就看到赵珩渊站在游廊上,朝她招手。 陆清漪眼前一亮,小鸟一样飞扑进赵珩渊的怀里:“相公,早啊。” “早。”赵珩渊摸她脑袋,目光落在她雪白的脖子上,然后移开视线,“怎么穿这么少?” “不少了,我穿了三件呢。”怕他不相信,陆清漪还扯了扯领子,让他数一数。 她一拉扯,雪白的颈项就在赵珩渊眼前晃来晃去,刺的他不自在地撇开头去,慌乱地点头。大手按住她拉着衣襟的手,阻止她继续拉开衣领的举动。 “外头冷,别进风了。” 陆清漪没发现他的异样,顺势握住他的手,笑着拉他进屋:“今日是元宵,正好你的身子也好了,我们一定要好好庆祝一下。” 昨日检查的时候,陆清漪发现赵珩渊淋巴上的肿起已经完全消下去了,只要接下来一个星期里都没再肿起来,就可以完全确认治愈。正好赶在元宵前,陆清漪觉得应该要好好庆祝一番,沾沾喜气赶走晦气。 赵珩渊由着她拉进屋,坐下后,一把抱过陆清漪,让她坐在自己大腿上,下巴枕在她的肩上,满足吸口她身上的药香味。 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和她接触,这种感觉真是好。 “清儿打算怎么庆祝?” “这个嘛……”陆清漪歪着脑袋,“大餐肯定少不了的,相公想要吃什么?” 问他想要吃什么? 赵珩渊低头望着陆清漪的唇瓣,红润润的,就像樱桃一般,看着十分可口诱/人。他无意识咽了咽口水,慌乱移开目光。 “都行。” “那就我来安排好了。”她狡黠一笑,那双明亮的眼睛闪着光芒,不知又有什么古灵精怪的主意。 见状,赵珩渊也不由自主期待起来。 很快,赵珩渊就看到陆清漪不知从哪里找来三个大盆往厨房走去。他闲着没事,像只跟屁虫一样,也跟在她身后去厨房。陆清漪正好要搬面粉,见他晃悠着无所事事,便招呼他过来一块揉面团。 “清儿这是想做什么?” “汤圆,元宵汤圆。”陆清漪把盆放在长桌上,“不过我要做的是不同颜色和馅料的汤圆,工程有点大呢。” “工程?” “啊,那不重要。”陆清漪不会解释,只好含糊过去。 “那么,那瓶子里的是……” “里面装的是食用色素。” “食用色素?”食用他倒是听懂了,色素又是什么? 陆清漪这才发现自己又在说现代词汇,不由眯眼抿嘴,一脸苦恼:“呃,这色素嘛,就是指用植物或者蔬菜压榨出来的色料。比如谁家生娃了,不是会煮红鸡蛋吗,上面就是涂了这种红色的色料。” 赵珩渊明了:“清儿要做什么颜色的元宵?” “三个颜色,我只找到了红色,紫色和黄色。红色就是刚刚我说的那种色料,不过紫色和黄色用的是红薯泥和紫薯泥。”她指着灶上两个正在升腾着白烟的大锅,“我正在蒸,待会你要帮忙捣成泥。” 没有榨汁机的年代,徒手捣二十多个番薯很累的,幸好有赵珩渊在。 “我们可以顺便做红薯和紫薯馅,成婶还帮我准备了花生馅和芝麻馅呢。” 赵珩渊看着小厨房里的好几个锅盆瓢碗,深深觉得做一样甜品也是非常不易。更何况陆清漪还要做三十多人份的,此刻他只觉得心疼。 “有什么我能做的,清儿尽管吩咐我做。” “放心,后面活多着呢。”陆清漪牛抱起一袋面粉,扎着马步呼哧呼哧往前挪。 赵珩渊正好抬头,见状连忙大步上前接过他手里的面粉:“不是说好了让我来吗?” “没事,也不是很重。” “那也让我来。”赵珩渊一副不容置喙的语气。 陆清漪闻言抿嘴一笑:“好啦,我知道了,都让你做,行了吧。” 赵珩渊这才满意了。 两人各自分了一个盆捣番薯泥,很快就把蒸熟的番薯泥捣好。接下来就是加面粉和水,揉成团状,好加馅料搓成圆子。 当赵珩渊揉面团的时候,陆清漪就在一旁给他的面粉加水,帮他控制水量。她看着他认真的侧脸,冷不防想到,认真的男人是最帅的话。虽然她私心的认为,赵珩渊不管什么时候都是最帅的。 “对了相公,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下。” “什么事?” “就是……我之前说过的,自己做开个小铺子的事。” 赵珩渊顿了顿,停下手中的活:“想开医馆?” “呃,我不开医馆。” 赵珩渊有些意外:“为什么?是对自己没信心?” “算是吧。”陆清漪低头看着盆中的面粉,“我觉得做好一个医馆没想象的容易,所以我想开个药膳居。” “药膳居?清儿要做药膳?” “对啊,我之前听徐大哥说过一些关于药膳的事,我觉得特别适合我。” 她前世从小在中药堆里熏陶长大,虽然不能说对所有药材的作用了如指掌,但也了解不少。加上她自认厨艺还算不错,前世也学过不少膳食搭配。正所谓养病先养胃,从内部调养效果会更快更好。 “而且我觉得这和看诊也没什么区别,也是要对症下药的,不,对症下菜?也不对。” 陆清漪舌尖顶了顶脸颊肉,摇头,“唉算了,一样的。” 赵珩渊笑笑,因为手上都是面粉,只能用额头抵着她的头:“挺好的,你决定就好。” 他对陆清漪做的任何决定都没有异议,只要她喜欢。 陆清漪笑成月牙眼,踮了踮脚,凑过去亲他的唇。 第485章 意犹未尽的游记 前世的元宵,陆清漪都是在家里看元宵晚会度过的。来到这个世界后,元宵和陆清漪就没什么关系了。非要说几样令人愉快的事的话,大概就是能够久违的吃上几口肉吧。 所以来这儿几年,还是陆清漪第一次想到做汤圆,大约是因为汤圆寓意着团团圆圆,她希望大家在新的一年都能够团圆美满。过节嘛,肯定要讨个好意头的。 晚饭后,赵珩渊就没再回自己的房,而是待在陆清漪的房里,两人依偎着,赵珩渊给陆清漪读游记。 一开始画风还是蛮正常的,可当游人因为贪一路风光,错过了进城的机会,只好在附近找破庙休息后,就开始变得诡异起来。 当赵珩渊读到游人睡梦中相遇了一个貌美女子,陆清漪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果然没多久,画风就变成了成人系列。游人在梦中和女子翻云覆雨,抵死相缠,吟哦细语,画面描述得极其生动,仿若亲身经历一般。 这也就罢了,原以为只是书中一小部分作者的意/淫而已。没想到后面的内容竟如脱缰的野马一样,一去不复返,彻彻底底成了一本黄色游记。 赵珩渊尴尬的闭上嘴巴,眼睛死死盯着手里的游记,只觉像是捏着本滚烫的烙铁一样,几乎要拿捏不住。 陆清漪更尴尬了,这游记是当初她向彦公子借来的,因为忙碌一直没打开看过。好不容易闲下来一会,谁知道这是本披着假皮的黄色小说呢! “咳,这游记,还挺生动的。”陆清漪没话找话说,可说完又懊恼地闭上嘴,直想抽自己几个耳光。 她在说什么啊,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不想赵珩渊听到后,怔了怔,讷讷看了她一眼:“是挺生动的。” 陆清漪脸更红了,恨不得回到一分钟前,把自己那句话给收回去。 两人尴尬的沉默着,谁都没看对方,也没人先开口说话,一室挥之不去的旖旎让温度不断攀升。 须臾,也不知是谁先打破了沉默。只是轻轻的一个触碰,一切就变了。 陆清漪浑身一颤,侧头抬起,就看到赵珩渊的脸在面前慢慢放大,一个吻落在她唇上。被子里,她的手被他轻轻握住。 陆清漪心跳如擂鼓一般,面上却逐渐羞红。她紧张地闭上眼睛,眼睫随着呼吸轻微的颤抖,像只扑扇着翅膀的蝴蝶。 赵珩渊的吻从清浅到逐渐深入,缓慢又深情,温柔又炙热,几乎要把陆清漪给融化在唇舌里。 陆清漪不由嘤咛一声,撑着床的手下意识攥住他的衣服,不由自主地贴近赵珩渊。她浑身发烫,身子骨柔软的像是一滩水。 好一会,两人才从热吻中退开。赵珩渊额头抵着她的头,留恋不舍的用唇摩挲着她的唇,看着上面润泽的水光,轻勾唇。 “真好。”他喟叹一声。 能够想亲密就亲密,不需要顾忌什么的感觉真好。 他伸手抚摸陆清漪的脸,大拇指在她嘴角边流连,温柔地划过被他吻肿的唇瓣,深情地抬眸看陆清漪,望入她迷离的眼眸中。喉头耸动,禁不住手指微微用力,抬起她的下巴,又是一个深吻。 陆清漪主动攀住他的脖子,毫无保留的贴紧赵珩渊,彻底沉沦在他温柔中带着些许霸道的吻中。 这一吻像是要吻到天长地久,两人都舍不得分开。若不是后面陆清漪已经快要喘不过气来,赵珩渊根本舍不得放开她。 他让陆清漪靠在他胸膛上,抚着她的长发,闻着陆清漪身上的药香,满足又愉悦地笑着。 两人静静依偎着平复燥热的身体,陆清漪悄悄摸了摸发烫的脸颊,心中暗自窃喜。 赵珩渊今天似乎格外的热情,难不成是因为那本游记的关系? 看来和谐的夫妻生活少不了必要的情趣。 她偷偷抬眸扫眼赵珩渊的下巴,暗自琢磨着买本春宫图的可能性,禁不住吃吃笑了起来。 仿佛是心有感应一般,赵珩渊突然低头:“在想什么?” 陆清漪当即心虚的抖了抖,飞快否认:“什么都没想。” “真的?”怀疑的语气。 “真的!”陆清漪又虚了几分。 赵珩渊没再追问,只是重新拿起那本游记。陆清漪一瞧,忍不住又红了脸,伸手想要去抢回来。赵珩渊却把手往上一伸,她就怎么都够不着了。 “干嘛,还意犹未尽吗?”陆清漪抢不到,便调侃起他来。 果然,赵珩渊的耳尖就红了红,低头嗔了陆清漪一眼:“这不适合你看。” 陆清漪红着脸,牙齿轻咬着舌尖:“谁说的,我觉得也不错,就当学习嘛。” 赵珩渊不理她的话,合上游记丢到一旁的桌上。侧身拦住陆清漪伸过来的手,包住塞回被子里头,铁臂搂紧陆清漪,在她头上印下一吻。 “想学的话,为夫可以教你。” 陆清漪倏地又红了脸,因为他的话浮想联翩起来。 赵珩渊趁着她没注意,把游记偷偷塞到枕头下面,若无其事的正了正脸色。随后想起一件事,低头:“清儿从何处得来这本游记。” “哦,那是从彦公子那借的。” “彦公子?”赵珩渊沉下脸,想起那个长的过分明媚的男子,心里怒火沸腾。 居然借给陆清漪这么……的一本游记,那人到底有何居心! “以后不许再和他来往。”赵珩渊不爽道。 陆清漪莫名看他一眼。 怎么突然生气了?吃醋了? 她想了想,解释:“我猜他应该也不知道这本游记里的内容是这样的。” 当时彦公子让她自己在架子上挑,她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挑着顺眼的就拿回来了。要是知道这本游记里面的内容是这么的,说不定彦公子也不敢让她拿回来。 “其实也不奇怪,毕竟楚楼是那种地方,估计是谁塞进去的吧。” “那也不许。”赵珩渊醋坛子都要翻了,“上回你就在楚楼受伤了,都忘了吗?” 说到当初被追杀,陆清漪至今依旧觉得莫名其妙。 看着并不像是彦公子他们派去的,可不是他们的话,又是谁呢?灵婆有那么大的能耐吗? 第486章 良辰佳节的 “当初那事还挺奇怪的,那人说我妨碍了某个人,所以要除掉我。可是他没得手,后面也没继续杀我,你说是不是很奇怪?”陆清漪左思右想都觉得不对劲。 当然了,陆清漪不是期盼着有人来杀她,只是单纯觉得,既然那人恨不得把她除之而后快,怎会在一击不中后,就住手了呢。 赵珩渊沉思了一番后,斟酌着道:“有三个可能,一,买凶杀你的人改变主意了。二,买凶的人遇到不可抗拒的问题,所以放弃杀你。三,那个人是彦公子派来试探你的。” “试探我?”难不成他发现她混进去的事了?“相公觉得我暴露了吗?” “不清楚,清儿回想一下,他有过试探你的其他行为吗?” “这个……” 当初陆清漪根本没想过这个可能,所以也没留意。好像那段时间他们就是练练琴,聊聊生活上的琐事,也没做其他什么特别的事。 “没有吧,他就教我弹古筝……” “教你弹古筝?!”赵珩渊几乎可以想象到那一副场景,登时又是怒火中烧。 果然,这个彦公子就是不安好心! 赵珩渊气的胸疼,不由又懊悔当时怎么出个远门就这么久没回来,让陆清漪陷入危险不止,身边还多了个对她有所企图的人。可是他又不能表现出来,怕陆清漪觉得不被信任。 注意到赵珩渊的沉默,陆清漪抬眸扫过他阴晴不定的脸,嘴角上扬,伸手摸他下巴上的胡茬:“怎么了?生气?” “没有。”他嗓音闷闷的。 “还说没有,我都听出来了。”她戳了戳他的胸口,“你的心跳告诉我,你在吃醋。” 赵珩渊抓住她作乱的手,压在胸上,被戳中心事的他也不再掩饰:“是,我就是吃醋了,一想到清儿跟他独处,就——” “就什么?” “就想把你困在身边,不让他看你一眼碰你一下。” “看一眼都不许?” “不许。” 陆清漪笑了,这么霸道的宣言,她喜欢。 “那就不许好了。”她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吹气,“我是你的,从头到尾,都任你处置。” 赵珩渊抓住她的手,翻身把她压在身下,语带警告:“清儿,别点火。” 陆清漪反手握住他的手,语焉不详隐含深意:“良辰佳节的……” 话没说完,赵珩渊已经把被子拉高盖在她身上:“就该睡觉。” 陆清漪不满的嘟嘴,从被子里探出头:“现在才什么时候啊……” “不早了。”赵珩渊按住被子,不让她乱动,“我陪你。” 陆清漪鼓着脸颊,这榆木脑袋怎么就不开窍呢,如此良辰美景,天时地利人和的,难道就不想这样那样吗??? 正郁闷着,就听赵珩渊无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还不是时候,方才本来也不该亲你的……” 陆清漪捂住他的嘴,不让他再说出什么煞风景的话:“好了,睡觉吧。” 赵珩渊顺势在她手心上印下一吻,陆清漪娇羞着收回手,手指擦过他下巴上的胡茬,想想又伸手摸了几下。 “你的胡子又长了。” “不喜欢?” “唔,还好吧,有点扎。”她又摸了几下,似乎觉得挺好玩的,倒是有些爱不释手了,“你喜欢留胡子吗?” “说不上喜欢或不喜欢。”赵珩渊瞧她摸的兴起,也不拦着,伸手点点她鼻子:“以前忙的时候,根本没时间整理胡子。” 说到这里,赵珩渊也忍俊不禁,说起了以前的事。 那时候他半张脸都是胡子,上嘴唇都被遮了一半,看起来既邋遢又凶悍,倒是因此吓跑不少敌人和姑娘,就连孩童也被他吓哭几次。 说到这个,陆清漪也想起,最初遇见赵珩渊的时候,他的确是有留胡子的。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他就没留了呢? “可是你现在每天都会刮胡子啊。”陆清漪不解。 闻言,赵珩渊脸有赧色:“我若说了,清儿可不许笑为夫。” 陆清漪便被勾起好奇心:“我保证不笑,你快说。” 赵珩渊干咳两声:“留胡子的话,看起来会年长一些。” 所以呢?陆清漪依旧不解。 赵珩渊不自在:“我比清儿还要大,如果再留胡子……” 陆清漪明白了,留胡子显老,赵珩渊怕别人误以为他们是父女,所以才会天天刮胡子,就为了显得年轻些。 这个男人,怎么能这么可爱呢! 陆清漪忍不住笑起来,赵珩渊更不自在,嗔怪的看着她:“你说过不笑我的。” 陆清漪努力憋笑:“我没在笑你,我是……我是开心。” 赵珩渊郁闷:“这有什么好开心的。” “当然开心了。”陆清漪点点他的胡茬,“那说明相公你很在意我啊。” 说着,她轻轻捧起他的脸,认真看着他:“不过对于我来说,相公无论是什么样子都很好看,无须去在意别人的眼光。” 她顿了顿,唔一声:“至于年纪,其实也没什么,真的,我以前生活的地方可流行大叔了。” 大、大叔?! 赵珩渊有种被陆清漪插了一刀的感觉。 陆清漪还无所察觉:“大叔也有大叔的好处,成熟稳重还可靠,对吧。” 一口一句大叔,戳着赵珩渊的小心脏,像是在不断提醒他,他很老了。 “对。”他有气无力,低头看着怀中毫无所觉的小娘子,重重的在她唇上亲了下去,直把陆清漪亲的人都懵了,才觉得舒坦不少。 哼,无所谓了,说不定他的小娘子就是看中他年纪大,成熟稳重还可靠吗! 只是他心里暗自下了决定,以后一定不留胡子,至少,不会在陆清漪面前留胡子。 “我明天就去把胡子刮了。” “哎,不用吧。”陆清漪失笑,不就是显老嘛,人都要老的啊。 赵珩渊抱紧她,口是心非:“胡子扎人。” 陆清漪简直快被他笑死了:“好好,胡子扎人,刮掉也好,这样我也好亲你。”她故意撩他。 果然,赵珩渊受不住她的撩拨,差点又想把她扑倒。不由哀怨地嗔她一眼,用大掌捂住她的眼。 “别闹,快睡。” 陆清漪抿嘴,愉悦的笑出声。 第487章 心照不宣 日子一天天过,很快医馆里的病人已经只剩下四个,基本可以宣布疫情控制住了。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陈县令。 关于陈县令的罪状,赵珩渊已经让九春送了出去,交给吴太守。上面罗列的种种都足以令陈县令被斩首十几次不止。 但是让一个县官下牢狱并非那么简单,还需要通过重重递交的奏折,等着上面批下来,才能对陈县令动手。 因此在这节骨眼上,陆清漪他们也没有大动作。除了做好本分工作外,便是静心等待吴太守那边传来好消息。 转眼半个月又过去,这日陆清漪一早起来就觉得哪哪不对劲,一直心不在焉的,总觉得有些事情会发生,坐立不安地在医馆里四处走动,翻开病人的册子,尽可能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清儿,过来。”药房外,赵珩渊掀起布帘,朝里头的人招手。 陆清漪放下药包:“怎么了?” 赵珩渊搂过陆清漪,伸手摸上她额头:“我听二白说,你情绪不对,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没有,就是觉得有些心神不宁,可能是天气的原因吧……”她望着阴沉沉的天空,皱起眉头。 赵珩渊想想,说:“要不回房休息一下,我陪你。” “嗯,好吧。”反正现在医馆里也没什么事要做。 就在两人打算回屋的时候,走廊外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很快二白的声音就从在前面响起。 “小娘子!赵相公!” “怎么了?”陆清漪侧身望过去。 二白喘着气:“我刚听说村口放了几个衙役进来,往祠堂去了。” “衙役?!” 陆清漪和赵珩渊对视一眼,同时从对方眼里看到惊喜和担忧。 “知道来的是谁吗?” 说到这里,二白神情激动:“听说亲自带人进来的吴太守。” 是吴太守!也就是说,陈县令终于要伏法了! 陆清漪不由露出笑容:“太好了,真是拨开云雾见青天了。” “是啊。”二白也笑容灿烂,“对了,现在大家都往祠堂那聚集过去了,小娘子要去吗?” “唔……”陆清漪看向赵珩渊,见他摇头,便说,“我就不去了,你们去吧。” “那我们就去咯。”二白欢呼一声,转身就跑。 瞧他恨不得插上翅膀飞过去的劲,陆清漪不由看笑了,只觉得今早起来胸口盘旋着的阴霾因为这个好消息一扫而尽。 “真的是太好了呢。”陆清漪开心地抱着赵珩渊。 “是啊。”赵珩渊摸她的头,“等吴太守确认村中的瘟疫已经得到控制,就可以解除封锁了。到时候我们一去接爹娘吧。” “嗯!”陆清漪拉着赵珩渊,“快,我们去收拾行李回家吧。” “就这么急?”赵珩渊笑。 “当然了,屋子我都收拾好好些天了,原本打算元宵节那天回去的。”结果后来分完元宵已经很晚,只能先作罢了。 结果就在两人收拾完东西,正打算和唐郎中打声招呼,就听到外头传来熙熙攘攘的声音。很快,有好几个人被人群簇拥着走进来。陆清漪还没来得及查看来的人是谁,就感觉身旁的赵珩渊身体僵硬了一下。 “相公?” “嗯?”赵珩渊如梦初醒,低头看她。 陆清漪一脸担心:“你没事吧?” “没。”赵珩渊摇头,扯了扯嘴角安抚她。 说话间,前头的人已经走来了,最前头的人中有孙大夫和村长,站在他们中央前头的,是一个约莫四十左右的男子,嘴边一小撇胡子,眼睛狭长,眼角微微上扬,这样让他看起来似乎总是带着笑意。 看来这人就是吴太守了吧?还挺年轻的。陆清漪心里下了结论。 正想着,几人就已经来到陆清漪他们面前,村长殷勤地向吴太守介绍陆清漪,说了不少好话和丰功伟绩,直把陆清漪说的脸都臊起来了。 咳咳,是不是有点夸张了,她有那么厉害吗…… 陆清漪被夸的头都抬不起了,只想这个话题赶紧结束。 就在这时,吴太守偏过头,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赵珩渊,眼里流露出一丝迷惑和愕然。 “这位是……” “啊,这位是小娘子的相公,姓赵。”村长忙介绍。 “姓赵?”吴太守若有所思,“敢问阁下名字?”语气恭敬小心。 陆清漪以及孙大夫不由都齐齐看向赵珩渊,倒是作为当事人的赵珩渊仍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鄙姓赵,赵珩渊。” “赵珩渊啊……”吴太守低声念道,复抬头,“这是您的……” 赵珩渊打断他的问话:“在下只是一介草民。” 吴太守怔了怔,又听的赵珩渊说:“陆家村是个好地方。” 吴太守回味了一下,随后了然一笑:“是的,你说的没错,赵相公。” 赵珩渊点头,两人心照不宣。 短短几句话,两人都达成了共识。其他人不清楚内情,自然是听不出其中的含义,可是陆清漪不一样。 她一直都知道赵珩渊有个不为人所知的秘密,眼下看到这两人打哑谜,心中不免嘀咕起来。 从他们的表现来看,吴太守似乎认识赵珩渊,也知道他的一些过往。可是为什么两人却要装作不认识的样子呢?是因为兵和贼的身份吗? 还想着,陆清漪就听到吴太守提到自己的名字。抬眼,就见他眼带笑意望着自己,陆清漪猛然回神,有些尴尬。 幸好,孙大夫在一旁替她解围:“太守方才说,这次瘟疫的事辛苦小娘子了,到时他会一并在奏折上写上小娘子的名字的。” “什么?!不、不用了吧。”陆清漪摆手,“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结果,怎能提我的名字呢。” 吴太守笑呵呵摸了摸胡子:“小娘子真是谦虚,我听孙大夫说,找出红狼病因以及药引的也是小娘子,才使得病情被控制下来。” “那就是凑巧。”陆清漪被说的都不好意思起来,忙扯开话题,“真要说功劳的话,还是孙大夫和黄郎中。况且我这次能控制住鼠疫,也是多亏黄郎中留下的方子。” “黄郎中?”吴太守看向身边的孙大夫。 第488章 一切都过去了 提到黄郎中,孙大夫默然了几秒,眼神黯下,语气哽咽:“黄郎中因为身染红狼,又得不到好的休息,所以已经过世了。” 在场的人闻言都静默下来。 陆清漪垂下眼眸,不管过去多久,黄郎中的过世依旧是他们心头最深的遗憾。 “假如一定要写名字的话,请写上黄郎中的名字吧。”陆清漪恳切地望着吴太守。 虽说斯人已逝,就算名垂千古对方也看不到。但是陆清漪还是希望,世人会记得,有这么一个温柔的郎中,为了救的更多人的性命,牺牲了自己。 在了解过黄郎中的事后,吴太守也深受感动,当即表示一定会在奏折中写上黄郎中的名字,但也坚持要把陆清漪的名字写上。 陆清漪思索了一番,还是拒绝了。倒不是她自谦什么的,自己的名字能出现在皇帝面前,那是与有荣焉。但是据她所知,历代少有女子能名扬千里,即便有,也是寥寥。 陆清漪完全可以想象到,当奏折上出现她的名字后,会引起多大的关注,这不是她想要的。因为人怕出名猪怕肥,更何况赵珩渊杀手的身份也不适宜受到太多的关注。 吴太守见她坚持,便看了眼赵珩渊。赵珩渊不着痕迹地朝他点头,表示一切听陆清漪的。 几人瞧陆清漪这般淡泊名利,不由都对她有了另一番的看法。 村长在一旁夸了陆清漪几句,顺口道:“待有空的时候,我会着人把这次的事迹写下来,让后代都能记住这些曾经在这次惨烈事件中为之付出和牺牲的人们。” 但凡村子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情或者变故,都是要让族人记录下来的。比如几十年前的山体滑坡,又譬如这一次的瘟疫。 几人又聊了几句,由于吴太守此番来是为了确认村中情况的,但见这儿一切井井有条,并未因发生瘟疫而变得萧条荒凉,也就要赶回去起草文书了。 吴太守走后,村子又恢复到之前的模样,在上面的批文还未下来前,村子依旧还是半封状态。他们依旧不能随意进出,但是外头的人可以在鹿砦附近和他们说说话,也能有货物的交易。 因此一大清早的,鹿砦就挤满了有亲朋好友在外的村民们。原本陆清漪也是打算来碰碰运气,看会不会见到陆士诚。一瞧这人山人海黑压压的人头,就犯怵了。 赵珩渊就陪在陆清漪身旁,好几次有人冒失差点撞到陆清漪,都被他眼疾手快给挡开了。渐渐的,他仗着人高马大,倒是搂着陆清漪挤进去了少许。 花费了些精力,好不容易终于是站到了鹿砦前。原本前后两道鹿砦以及一道栅栏的村口,此刻只剩下一道鹿砦和栅栏,虽然对面人的模样依旧看不太清楚,但比之之前已然是好上许多了,至少对话不需要再靠吼的。 “怎么样?有看到小诚吗?”鹿砦比陆清漪要高上半个头,透过中空的地方找人有点勉强,更别说还有个栅栏拦在面前了,她也就不费这个精神。 赵珩渊仗着人高马大,不费力气就能仰视对面,虽然栅栏挡住了部分视线,但没妨碍多少。 “还没看到,对面人也挺多的。” 那是自然,陆家村被封了两个多月,多少人的亲朋好友在外头焦心担忧,乍然间听说快解封了,人都还好着,还不都涌着来看人。 且不说担心亲人的人,就说好事的,听到这个消息也会忍不住来凑这个热闹,看看从瘟疫中出来的人是什么样的。 陆清漪抿了抿嘴:“要不先回去吧,今天看来是见不到人的。”就陆士诚那个身板,怕也是挤不进来的。 正想离开,倒是看到个令人意外的熟人,正是许久未见的徐周志。他努力从鹿砦那头挤进来,人都还没站稳就开始扯着嗓子喊。 “赵珩渊赵相公在吗?或者赵小娘子可在?” 陆清漪惊喜地睁大眼睛,踮起脚想要看清楚,无奈只能透过镂空的地方看到一张张陌生的脸。 一旁的赵珩渊怕她被挤开,忙伸手揽住她的肩,同时朝对面的徐周志摆手:“我们在这。” 他的声音低沉性感,加上又刻意抬高了音量,加上身高的优势,在人群中格外惹眼。徐周志立刻就找到了他的身影,忙朝他们这头挤过来。 “赵相公,你们还好吗?” “我们很好。”赵珩渊看眼怀中的人,“我妻也在这。” 陆清漪出声:“徐大哥,你们还好吗?” “我们能不好到哪里呢,倒是你们,昨日听说陆家村可能会解封,秀娘就赶忙让我过来了。你们真的还好吧?”徐周志不放心的多问一句。 “我们没事,真的。”陆清漪笑,“一切都过去了。” “那就好。”徐周志语气里不乏担忧,“之前听说村子出事,秀娘担心的不行,我来了几次,回回都被挡回去。” 这也不奇怪,除非对方不要命,进去了就不打算出来,否则没哪个衙役冒着丢饭碗的可能,放普通人靠近鹿砦。鬼知道他们会做什么呢。万一是个激进分子呢? “不过现在看到你们都好好的,我就放心了。我之前有碰到过小诚,他跟我说过你们都平安,不过没亲眼见到,总觉得不安。” 陆清漪闻言深受感动,她原本以为在这个世界里,只有陆父和陆士诚还会担心她,所以当初进村的时候才会那么义无反顾。 那时候她想,陆父失去她,还有陆士诚在身边陪着。可是赵珩渊不是,他除了她以外,就没有别的亲人了。 原来不知不觉间,她的身边已经多了不少会为她担心的朋友。或许她并非自己所想的那么孤独。 “谢谢你徐大哥,麻烦你回去跟秀姐姐说一声,我们都平安。” “嗯,你们也别急,我听说很快就能把这些东西都搬走的,放心啊。” “是,我们会安心等着。”陆清漪笑着和赵珩渊对视,两人默默地握着对方的手。“等出去后,我再去找秀娘。” “嗯,我们等你们。”徐周志朝他们招招手,“那我就先走了。” 第489章 一穷二白了 徐周志走后,由于人实在是太多了,陆清漪和赵珩渊便没有继续挤在前面,免得引起众愤。 两人并肩走在小道上,一路上不少经过的人都往他们身上瞟几眼。一开始陆清漪还能镇定自若的忽略掉,次数一多,饶是她脸皮再厚都有点承受不住。 她不着痕迹想要抽回手,手指才刚动了动,就感觉被抓的更紧了。陆清漪抬起头,就看到赵珩渊一脸淡定的神情,心中不由的安心了许多。 陆清漪笑了起来,也紧紧回握着赵珩渊:“让他们看好了。”不就秀恩爱吗,这还承受不住吗! 其实陆清漪知道,这些人瞅他们不是因为他们秀恩爱,只是这儿风气不算开放,寻常夫妻不会在人来人往的街上牵手亲热。两人这个行为在别人眼里看来已经算是很出格的了。 “我听说陈大夫和张大夫已经被吴太守带走了,可是,大牛呢?”没记错的话,大牛也是证人之一。 说到这个,赵珩渊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无奈的笑了笑:“大牛欠九春太多银子了,那笔钱一时半会也没人能帮他付,所以大牛暂时还不能离开九春的视线。” “不能离开九春,那陈县令那边……” “我跟九春谈过了,他过几天会把人带过去写罪状书。” “这样啊……”陆清漪嘴角抽抽。 大牛到底是欠了九春多少钱啊,至于盯得那么紧吗? 就听赵珩渊道:“据说欠了大概七百多两吧。” 七、七百多两??? 按照现代的算法,应该有七十多万吧,大牛到底做了什么?能欠这么大一笔巨款! “确定九春不是讹诈吗?还是,他是放高利的?” “唔……”赵珩渊其实也觉得大牛挺可怜的,可又不知道怎么解释九春门派的事,“他不是放高利的,就是大牛在这期间不太安分,所以……” 不安分是多不安分,赵珩渊没说,陆清漪大概也能猜到一些。她联想到九春说过也给大牛喂了毒药的事,或许也跟他的不安分有关呢。 赵珩渊见她没说话,又道:“留下大牛对我们也有好处的,清儿忘了,这个人和楚楼也是有牵连的。” 对啊,她差点忘了,大牛是姚老板派去陈县令身边的。 这么一说,陆清漪又想起另一件事:“你说,他们能在陈县令身边安排人,会不会在吴太守身边也安排了呢?” 不止,或者下一个县令来上任的话,姚老板他们还会试图继续在新县令身边安插人。 “楚楼在陈县令身旁安插人的事我们已经告诉吴太守了,他私下应该会去排查的。”不过陆清漪的担忧也没错。 “不知道下任县令的任命下来了没?”现在大家都对此议论纷纷,生怕再来一个跟陈县令一样,或者比他还要离谱的父母官。 “任命书不会那么快下来的,至少也要等京城那边收到重重上递的罪状以及奏折后,才会有新的指派。” “原来这样。”陆清漪都不知道原来任命一个父母官都这么麻烦,不过,“相公,你为何知道那么多?” 她发现赵珩渊对朝廷的一些事知道的挺详细的,难不成他以前刺杀的人中,也有皇亲国戚或者达官贵人? 赵珩渊并不知陆清漪心中所想,倒是被陆清漪那句话给问的心中一虚,再一次觉得有所隐瞒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 然而,赵珩渊倒是想全盘托出,可是关于他们冤屈的事还没有着落,他担心陆清漪知道的越多,以后会为她带来更多的麻烦,因此只能先瞒了起来,寻个好时机再告诉她。 只是有事瞒着陆清漪,到底让他觉得不舒服。有时候赵珩渊也在想,陆清漪连危急性命的事都敢告诉他了,他到底还在顾忌着什么呢?可是心底又有一道声音告诉他,不能这么自私,只顾自己的想法。 赵珩渊暗叹口气,面上却不显露:“听杜大人提过一些。” 赵珩渊口中的杜大人是杜秋玉,杜秋玉是个御史,专门负责查各种案件的,了解所有的流程,赵珩渊从他那听说也不奇怪。 想通这一点,陆清漪便没继续在这事上纠结。反正就算赵珩渊以前杀过某位达官贵人,那也是从前了。况且他是听命行事的,也是身不由己嘛。 村子解封的那一天来的很快,快的陆清漪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彼时她和赵珩渊正在街上闲逛,看看要盘哪个铺子比较经济实惠。然而问了几家后,陆清漪就被打击的像是遇上了暴风雨的娇花一样,整个人都蔫了。 虽然心里早有准备,可真当问起价格的时候,陆清漪还是不由心脏一缩,再一次痛恨自己为什么会那么穷了。 以他们现在的经济条件,别说买了,租赁一个铺子都付不起月租。 陆清漪愧疚的看着身旁人:“都是我不好,之前把你给我留的银子都花光了。” 原先村子被封倒还没感觉,反正吃喝都由迎春堂里的人负责,她只需要治病就好。加上瘟疫爆发期间,身上的银子全都拿出来买药了,赵珩渊亦是。 现在可好,陆清漪回家清算了一下,两人全身上下加起来不过才二百文。 二百文啊,一日三顿都吃包子的话,按照他们的饭量,也只能熬个十几天而已。现在的他们,真的是一贫如洗了,再不想想办法,十几天后他们就只能去乞讨了! 没想到当初一句笑话,如今却成真了…… 就听赵珩渊依旧淡定自若道:“不怪你,我说过了,就算需要去乞讨也无妨,清儿只管去做你想做的就好。”更何况他也不会真让陆清漪去乞讨,他赵珩渊再没用,也不至于连自己娘子都养不起。 “可是,我们现在的银子,就够我们花十几天而已。”还是只能吃包子的那种。 赵珩渊摸着她的脸庞:“钱银的事你用不着担心,先看铺子?” “不看了。”陆清漪神情恹恹。 现在穷的都要揭不开锅了,哪还有精神看铺子,要不是赵珩渊拉她出来,她还不想这么快就面对如此残忍的事实呢。 第490章 你受苦了 村子解封,头一个要做的就是去接陆父他们。当初陆清漪已经和陆士诚说好,村子解封后她和赵珩渊会过去接人,让他们不要自己回来。 大约是瘟疫已然过去,身边又有赵珩渊陪着的缘故,相比起前一次的沉重,这一回陆清漪竟还有了闲情雅致去欣赏周围的景色。 万物复苏的初春,一路而来都是生机勃勃的嫩绿。驴蹄在泥石路上踩出有节奏的哒哒声,伴随着推车摇曳发出的吱吖声,一切都美好的像是在做一场美梦。 陆清漪眯起眼睛,看着温暖的阳光洒落在他们身上,笑着倚靠在赵珩渊肩上,伸手抱住他的腰。 “今天天气真好。”阳光明媚,天气宜人,就像拨开云雾的陆家村一样,充满了希望和生机。 “是啊。”赵珩渊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默,单手操控驴车走向,放在陆清漪腰间的另一只手收了收力道,稍微换了个姿势,好让陆清漪能靠的舒服些。 陆清漪顺势摸上他的手,手指嵌入他张开的指缝间,白色和古铜色强烈的反差让她瞧出了一丝趣味。 “我好像白了不少。”不止如此,手上的茧也少了一些,现在摸起来都没以前那么硬了。“可是你手上的茧好像都不消啊。” 赵珩渊低头看了一眼:“陈年茧子,应该不会消的。” 陆清漪举起他的手,发现左右两边的虎口都有不少的陈年茧子,好奇:“这些是怎么留下来的?” “练刀剑的时候留下的,有二十多年了。” 二十多年?那不是很小的时候就开始练剑了? 陆清漪突然有些好奇,赵珩渊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当杀手的?她不禁天马行空,在脑海里勾勒出了一个十分悲惨的故事。 因为父母过世太早,没有亲人照料的他被杀手的头儿带了回去,和一群年纪差不多的孩子练武,每月都要经历一次厮杀试炼,一旦失手就会没命。更甚者,赵珩渊认识的好友都死在这些试炼中。 一想到这个可能,陆清漪不由心疼起赵珩渊起来。难怪他总是一副心事重重,又沉默寡言的样子。换做她从小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就算不抑郁,也会变得阴沉寡言吧。 “没关系,以后你有我了!”她抓住他的手,眼神认真。 赵珩渊莫名的看了她一眼,不知道陆清漪怎么突然激动起来,不过,这种有人护着的感觉,似乎也不赖。 所以他嗯了一声,没有戳穿陆清漪的误会。 陆清漪自我感动了一会后,又想起一件事,颇为遗憾:“我都没见过你用剑呢。” 前世电视剧里,每次看到那些侠士耍剑她就心生向往,尤其是小时候,总幻想自己是个行侠仗义的侠士,仗剑走江湖。虽然等她稍微大一点后,就明白这些都是演戏的,假的。不过对于剑还是有莫名的期待。 她的话让赵珩渊想起了自己的佩剑,不由眼神暗了暗。 他的佩剑叫随心,是他第一次学会一套剑法后,父亲送给他的。意指让他随心生活,过自己想要过的日子。 那时候他有父母亲和叔伯们护着,日子过的的确随心自在。可是在他父母亲过世后,一切就都不受控制了。他被迫穿上了盔甲,为了身后的百姓,常年驻守在战场上。 那段时光,既荒凉,又悲壮。然而现在赵珩渊回想起来,却是什么都记不起了。明明就在两年前,他还和敌军交过手,杀的他们退回一城,无力反击。 只是在那之后,他不仅被迫交出军符,就连佩剑都被没收了。直到他锒铛入狱,直到他被救出来,都没再看过自己的佩剑。 “我现在,用不上剑。”赵珩渊意识到自己沉默的有些久,他收回发散的思绪,低头亲了亲陆清漪的额头。 陆清漪下意识眯起眼,抬着头,方便他亲。等她反应过来时,不由羞红了脸,赶忙假装不为意的转移话题。 “也对,陆家村还是挺和平的,要剑也没什么用。”她摸着他虎口的茧子,退而求其次,“下次你用棍子耍套剑法我看看吧。” “好。”赵珩渊一口答应。 陆清漪立马眉开眼笑。 用驴车赶路,大约两个多时辰就来到了陆士诚租赁的屋子。那时候陆士诚正和陆老正在院子中削木,两人不知在捣鼓着什么,心事重重的皱着眉头。 “小诚。” 还没完全停下,陆清漪就兴奋地从驴车上往下跳,动作之快,赵珩渊根本来不及拦着,吓得他都冒出一身冷汗。 陆清漪也发觉自己这个举动有些危险,不由回头朝赵珩渊抱歉地吐了吐舌头。 赵珩渊黑着脸:“以后不许如此莽撞。” “是是,我下次会注意的。” 赵珩渊挑眉,刚想说你还有下次? 就听见陆士诚惊喜的声音响起,而后是凌乱的脚步声朝他们跑来。面前竹做的栅栏随着他说话的声音落下,应声打开。 “姐,姐夫!你们终于来了!” 陆清漪转过头,笑容灿烂,看着跑到面前的陆士诚,伸手摸摸他的头:“是啊,我们来了。” 话未说完,屋子里头有个人踉踉跄跄地跑出来,脸上带着惊讶和难以掩饰的喜悦。 “小漪!”陆父跑上前,上下打量着陆清漪,在看到她又瘦了不少后,泪眼婆娑,“孩子,你受苦了。” 陆清漪最见不得长辈哭,连忙拍着他的肩膀,不知所措:“我挺好的,真的。” “你不用瞒着我了,我都听小诚说了,你还染病了不是。”说到这儿,陆父开始抹眼泪。 陆清漪更加局促不安,不知道怎么安慰才好。拼命给陆士诚使眼色,让他也帮忙劝一劝。陆士诚对她耸肩摊手,表示自己也没办法。 一旁的赵珩渊见状碰了碰陆清漪,示意让他来。 陆清漪退开一步,赵珩渊谨慎开口,打断陆父的悲伤:“岳父。” 他一开口,陆父果然止住了心头的悲伤,抬头看赵珩渊,然后没好气的哼了哼。 他还惦记着赵珩渊一出远门就两个多月没回的事,害的陆清漪在家中苦守。要是赵珩渊在的话,当初陆清漪也不会非要回陆家村。 这下赵珩渊是彻底撞枪口上了。 第491章 又赌牌九 赵珩渊主动站出来扛刀子,陆清漪哪里舍得,更何况了无音讯一事也是个误会。她缩在一边给陆士诚使眼色,让他帮帮忙。 陆士诚接收到陆清漪的求救信号,眼骨碌一转,上前搀住陆父的手臂:“爹,姐和姐夫一早过来,肯定累了,我们别在外面干站着了,快进去吧。” 台阶都递来了,陆父横了陆士诚一眼,松口:“进去吧。” 陆清漪不由松口气,侧眸和赵珩渊对视一眼,忍不住都笑了。 在一旁的陆父把两人的小动作看在眼底,在看见陆清漪由衷的笑颜后,原先心头的那点对赵珩渊的不满也随之消散了。 其实陆父也不是真要生气,毕竟出门在外诸多不便,赵珩渊指不定也是被什么事耽搁了。但是下马威还是免不了的,一想到陆清漪那段时间的失魂落魄,陆父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进了屋,陆清漪才发现最令人头疼的高氏竟然不在,难怪刚才他们闹哄哄的,都不见高氏的大嗓门吼他们。 “爹,娘呢?”陆清漪转了一圈,不见高氏身影。 “你娘去集市上买面粉和鸡蛋了,说是要做些包子。”陆父拉着陆清漪坐下,“快坐下,累了吧?” 陆清漪摇头,微笑:“不累,这一路都是相公驾车。”她反而靠在他身上短暂睡了一觉呢。 想到这,她往赵珩渊方向看了一眼,娇羞的抿了抿嘴角。 说话间,陆老端着茶壶和杯子过来,赵珩渊忙站起去接,陆老笑呵呵地交给了他,转身去柜子里取出一个茶罐。 陆老:“这是我珍藏的茶叶,味道还不错,挺醇香的。” “谢谢陆老。”赵珩渊接过手,自动自发为大家煮茶。 陆老见状满意地给陆父眨眨眼,陆父面上不显,心里其实对这个女婿更加满意了。 几人落座后,陆父迫不及待询问起陆家村的事,陆清漪拣着说了些比较重要的,其中包括陈县令下毒等事,直把陆父和陆老听的摇头不已,破口大骂。 之后陆父又关心了下陆清漪的身体状况,心疼她又瘦了不少,幸好两人的气色看起来都不错,这多少宽慰了陆父。 没聊多久,陆士诚就过来说要出去送货。陆清漪奇怪了下,才知道原来这段时间陆士诚他们在这也没闲着,每天跟着陆老接些小木工做,才不至于坐吃山空。 赵珩渊见闲着也是闲着,提议帮陆士诚搬东西,两人就一块出门去了。 陆清漪和陆父还有陆老聊了没多久,高氏终于回来了。只是奇怪的是,她手上除了一袋面粉外,并没有买其他东西。更令陆清漪愕然的是,高氏头发凌乱,像是刚和人撕扯过的样子,虽然她已经竭力掩饰了。 在看到陆清漪的一刹那,高氏眼里闪过一丝诧异和惊喜,大约是诧异陆清漪竟然回来了,至于惊喜,陆清漪并不觉得高氏会有看到她就心生欢喜的时候。 不过陆清漪还是乖巧的喊人:“娘。” 确认了来的的确是陆清漪,高氏满眼的喜悦几乎要溢出来,可以说是眉飞色舞了。她快速把手上的面粉塞给了陆父,指使他拿去厨房,亲昵地拉着陆清漪坐下,嘘寒问暖的。 这般热情,真真切切的吓了陆清漪一跳,一度怀疑高氏是不是被夺舍了,才会有这不寻常的行为举止。 直到高氏神神秘秘拉着她到了后厨,陆清漪才不得不感叹,高氏还是原来的高氏,真是一点都没变! “我哪有那么多钱!”倏然听到这天文数字,陆清漪眼睛都瞪大了。“你要二十两做什么?!” “没做什么,反正娘有用就对了,你赶紧给我。”高氏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 陆清漪诧眼:“我没有。”她现在全身上下加起来还不到三十文,哪来的二十两。 高氏一听就瞪眼了,嗓门也跟着大了起来:“你怎么可能没有,你不是帮了好几个富商治病了吗。那些人给你的银子,足够你花好几年了吧!” “我真没有。”陆清漪气结,那银子早被她花光了,不过还是尽量心平气和,“你又不是不知道村子有瘟疫,我的钱早用完了。” “不,不可能。”高氏并不相信陆清漪的话,“肯定是你不肯拿出来是不是,果然是只养不熟的狼崽子,我不过跟你要点钱,就诸多推托。” 老调常谈,陆清漪连生气都觉得费力,实在懒得理她,只是…… “你要这么多银子做什么?”走之前陆清漪就给了一笔钱陆士诚,按照他们的话,这段时间也没在家闲着,高氏突然间要这么多钱干嘛? 高氏被她问的语塞,脸上一虚,嘴上还是硬撑着:“我是你娘,跟你要点钱怎么了,用不用我上个茅坑都告诉你我要做什么!” 陆清漪被她粗鄙的语气给气笑了:“你一下子跟我要那么多钱,我怎么就不能问你拿去做什么,你当我的钱是天上掉下来的啊。” “这么说就是你的确有钱了,我道你怎么那么多话,说白了就是不想给我是吧。” 陆清漪否认:“我说了,我没钱。” “不可能。”高氏根本不相信她说的每一句话,尤其是方才陆清漪那番话,摆明了不想给她银子,才会用没钱这个借口来搪塞她罢了。 可是,她非常需要这笔钱,否则…… 一想到北角巷的那群人,高氏冷不防打了个冷颤。 “我不管,总之你现在马上给我二十两。”高氏一副命令的口气。 陆清漪眯起眼睛,虽然高氏表面态度强硬,但从她的肢体动作可以看出,她心虚的同时还很迫切,整个人都透露着一个讯息,就是她很急需要这二十两。 可是到底为什么突然需要这么一大笔钱,该不会是被谁骗钱了? 这个时代虽然没有传销,但是不乏一堆神棍算命卖灵药符咒等等的骗术,以高氏的智商,被骗也不是不可能。 可是,真的是这样吗?陆清漪怎么觉得不对劲呢。 “你该不会是……”陆清漪心中忽生一股不好的预想,“你又赌牌九了?” 第492章 没钱 高氏表现的太过迫切,仿佛后面有人拿着刀追她一般,这模样实在不像是单纯被骗钱,倒像是欠债了。况且高氏还是有前科的,陆清漪不可避免的想到了赌债。 高氏一开始还想挣扎一下,抵死不承认自己欠钱了,后来在陆清漪淡然表示要问问陆士诚他们的时候,终于是松口了。 “我、我是去赌牌九了,那又如何!”高氏竟然还死不悔改,“我一开始本来是赢的,还给你爹和小诚他们换了新的衣裳呢,可谁知……” 说到这儿,高氏心痛地捶胸:“本来前几天每天都能赢一两多,可谁知没几天手气就不太好了,总是输,把一开始赢的钱都输光了。” 是啊,手气不好到不仅把钱输光,还输到欠别人二十两。好一个高氏,都试过因为欠债被地痞找上门了,怎么还一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样子! 陆清漪气到说不出话来。 见陆清漪没有说话,高氏抿了抿唇,眼睛骨碌一转,伸手掩面卖惨:“小漪,你一定要帮娘啊,要是拿不出这笔钱,过个十来天,就要还三十两了!” 高氏这话一出,陆清漪眼前一黑,差点没吐血。 之前好歹只欠了几两,只是因为利滚利才还不起。现在倒好,一下子欠了二十两,她都不知道要说高氏勇气可嘉还是财大气粗了。 问题是,她有钱吗!她有吗!!! “你知道二十两是什么概念吗?!”陆清漪觉得额角直抽抽,气都要匀不过来了。 高氏咕哝一句,埋怨:“你又不是没钱。” 陆清漪暴怒:“都说了我没钱,没钱,你听不懂吗!”就算有钱,她也不会拿来给高氏这样挥霍,还不如盘个铺子做生意呢! “我没钱,你自己欠下的赌债自己还。”陆清漪告诉自己必须硬起心肠来,“我之前已经说过,你要是再赌,不管欠多少,我都不会管。” 高氏闻言撕下脸上的伪装,怒道:“陆清漪,你知道自己在对谁说话吗!我是你娘,就算你不是我亲生的,可你是我含辛茹苦养大的。现在你翅膀硬了就要忤逆我了是吗?” 陆清漪深吸口气:“这和翅膀硬不硬没有任何关系,我说过,我只替你背一次赌债,假如你还要再赌,那么欠了钱自己负责。” 她望了眼前院,不知道她们说话的声音会不会传到前面去,但顾及着高氏的脸面,她还是压低了声线:“娘,小诚已经大了,你不为我打算,也得为他打算啊。” 话说一半就被高氏粗鲁打断:“我就是为他打算才去赌坊的,你以为我没替他着想吗?我早知你这白眼狼嫁出去后就不会惦记着家里,你嘴里说的好听,什么为了你爹,为了小诚,还不是把我们丢在这里两个多月。” 陆清漪愕然:“村里有瘟疫!” “什么瘟疫不瘟疫的,有死很多人吗!你随口一句话就让你爹丢下手头的活搬来这里。要不是小诚还会做点木工活,我们都要饿死了。” 高氏倒豆子似的指责道:“你知道我们这个年过的多简陋吗,要不是我赢了点钱回去,我们连口肉羹都吃不到,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指责我去赌坊。” 陆清漪简直要被她的神逻辑气的原地爆炸了,敢情她赌牌九还是为了这个家。 再者,他们日子过的清贫,难道他们在村子里就过的很快活了! “我无法跟你沟通,我认为这事必须跟爹说。”陆清漪不想再跟高氏纠缠,转身要回屋子。 “不许去!”高氏见状一个心急,竟然伸手去拉陆清漪。 高氏骨架大又常年干农活,力气也不小,加上陆清漪毫无防备,竟被她猛然拉着往后退了好几步,趔趄着站不稳,一下子撞到了旁边堆成小山的木头上,摔了下去。 木块轰然嗒咚倒下,陆清漪只来得及一手捂脸一手挡头,就已经被不断掉落在身上的木块砸懵了。她挣扎着想要站起,一块木头咚一声砸到了她右边脑瓜上,一瞬间她眼前黑了一下,几乎要站不住跌回去。 高氏也没料到陆清漪这么不禁扯,被眼前的突发事件吓得呆在原地。还是前屋的陆父和陆老听到后面的动静,跑了出来,才发现陆清漪给砸的头破血流。 “小漪!”陆父惊吓,手忙脚乱地拨开陆清漪身上的木头,边回头瞪高氏,“这是怎么回事!” 高氏受惊:“我、我……” 陆清漪头还有些晕,听到陆父暴怒的声音,摆了摆手:“爹,我没事。” 她试图借着陆父和陆老的搀扶站起,然而才刚用力,就感到脚腕传来一阵撕裂的刺痛,疼的她五官都扭曲了。 “嘶~”她额上一片薄汗,右边额上一道血痕混合着汗水流下,她下意识抹了一把,只觉头更晕了。 “先别碰我,我要缓一缓。”陆清漪忙叫住陆父和陆老,兀自盘腿在地上坐下,想等这阵眩晕感过去。 陆父见她脸色都白了,又看周围一片凌乱,高氏惊恐地站在一旁手足无措,不用追问都能拼凑出个大概。 他愤怒地转身,一双眼睛几乎要瞪出火来:“你跟小漪到底说了什么!你是不是动手打她了!” “我、我没啊,我哪敢啊……”高氏心虚地低下头,不敢面对盛怒中的陆父。 “胡说!”陆父大吼,“没有的话,小漪怎么会受伤!” 高氏狡辩:“那、那关我什么事,是、是她自个儿没站稳,自己撞到了那些木头才被砸的。” 说到这,她似乎找到了什么依傍,语气又硬了起来:“没错,是她自己跌倒了,又不是我推的她。大水我告诉你,你别有什么事就赖在我头上,我能对你宝贝女儿做什么。” 陆父没有亲眼见到事情发生的经过,此时面对高氏的推卸,被噎的无法反驳。 高氏瞧他没有反驳,又开始尖酸刻薄起来:“今时不同往日,现在她有本事了,脾气见长了,我不过跟她说几句话,就跟我发脾气。这就是你教的好女儿啊。” 陆父老实,根本说不过泼辣又市井的高氏,反倒被她倒打一耙。 第493章 拿什么来还 陆清漪原地缓了一会,觉得脑袋已经没那么晕了,这才有心思检查身上的伤势。 大概是及时蹲着的缘故,她现在浑身上下除了大腿完好外,其他地方都是痛的。尤其是脚腕,估计崴到了,还是旧伤。崴过一次的脚特别容易再次受伤,陆清漪平时都有很小心,但意外的事情,谁都说不准。 她又伸手摸了下头,受伤的地方似乎已经不流血了,估计只是砸破了个小伤口。但她一连被砸了几下,还是要小心脑震荡的可能。 粗略检查一遍后,就听到陆父被高氏呛的无法反驳。陆清漪不意外,就高氏那嗓门,陆父一上场就输了。 陆清漪到底不是来挑拨两人感情的,她不愿陆父为了她的伤和高氏吵,但是高氏欠债的事,她是一定要跟陆父说的。 赌徒的心理她多少懂点,机会永远在下一盘。然而赌博这种东西十赌九输,高氏之前赌牌九欠钱,被地痞找上门,幸好陆清漪替她还了债,才不至于家破人亡,因此吓得收敛了一段时间。 可是一旦危机感过去,高氏就又故态复萌,跑去赌牌九。这次更离谱,一口气欠了二十两。这么大一笔钱,真要利滚利起来,怕是要把陆士诚一并卖了才还的起。 想到这,陆清漪就觉得鼻子都要喷火了。 之前话都说的那么绝,以为高氏多少会害怕忌惮,谁知一转身就好了伤疤忘了疼,真不知道要怎么说她才好。 陆清漪撑着地面要站起,陆父连忙伸手去搀扶,陆清漪瞥了高氏一眼,无视她眼底的警告,冷漠道:“爹,我有话要跟你说。” 高氏怒吼:“你闭嘴!” 陆清漪权当没听见:“爹,娘又去赌牌九了。” 话说一半,高氏怒气冲冲地要上前撕她的嘴。陆父愣了愣,反应慢半拍的挡在陆清漪面前,幸好陆清漪机灵,在说出那句话后就连忙往后避开,才没被高氏给挠到。 陆老也被吓到了,忙搀着陆清漪往后退到安全的距离,惊愕的看着高氏气的冒火的双眼:“那个,有什么事好好说。” 高氏被陆父拦着,不依不饶:“这小白眼狼,老娘白养你了!”试图用愤怒和大嗓门来掩盖自己欠债的事。 然而陆父早把陆清漪的话听进去了,一听牌九两个字,脸色都变了,火冒三丈:“小漪说的是不是真的,你又去赌牌九了?!” “我……”高氏还在试图狡辩,“就去赌了几次而已……” 陆清漪在一旁毫不留情地戳破她的企图:“娘欠了二十两银子。” 听到二十两银子,陆父和陆老同时倒抽一口冷气,惊讶的望着高氏。 高氏心下一虚,依旧嘴硬:“不就是二十两银子吗,她又不是给不起。况且我把屎把尿把她养那么大,孝敬我是应当的,我不过是让她拿二十两出来而已,就推三阻四的。” “是不是真心把我养大你我心知肚明,但是一码归一码。”陆清漪冷漠打断她的诡辩,“我之前说过了,赌可以,但是如果欠债了,那就是你自己的事了。” 高氏:“我欠债不就是家里欠债,你是想看着我们一家被逼死吗!” 陆清漪冷笑:“既然你知道他们的手段,你赌钱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会被逼死呢!” 高氏语塞,张合着嘴,努力搜刮着词汇反驳,但是陆父没有给她再说话的机会。 “够了!”陆父脸色发青,“你真是糊涂,你知不知道自己到底都做了什么!” 他完全没想到高氏竟然又跑去赌牌九,这一次还过分到欠下二十两。二十两啊,相当于一家人一年的用度了,他拿什么来还。 “你,你这是想害死全家人啊!”陆父气的手指发抖,又是忧愁又是气闷,脸上的沟壑显得更深更沧桑了。 高氏见陆父是真生气了,只能闭上嘴巴站在一旁,无措地搓着手,眼神恨恨的瞪着陆清漪。 都是这养不熟的,她要是乖乖掏钱,何至于有这些糟心事。 直到此刻,高氏依旧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多严重。只以为陆清漪有钱却不肯拿出来帮她,心中更恨陆清漪了。 陆清漪岂能不知她心里想什么,可惜这次她是真的爱莫能助,她自己也是穷的愁白了头,就差去乞讨了。 就在气氛彻底跌到冰点的时候,出去送雕木的陆士诚和赵珩渊回来了。才推开栅栏,赵珩渊敏锐感觉到气氛不对,侧头往后屋看去。就见散落一地的木头。 陆士诚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疑惑地昂了昂脖子:“奇怪,我走之前明明把木头堆好的。” 听到这话,赵珩渊抬腿就往后屋走去。才走了几步,就听到那头传来高氏小声的抽泣声。他不禁皱了皱眉头,不知道要不要继续走近。 陆士诚却不知他听到了什么,冒冒失失跑了过去,就被眼前的画面给惊得瞪大了眼睛,视线凝固在陆清漪半边脸上的血,倏地冲了过去。 “姐,你怎么了?” 听到这声姐,赵珩渊二话不说抬腿走近,就见陆清漪半张脸沾染了血,发髻半散开,头上还有木屑,看起来异常狼狈,像是被人打了一样。 赵珩渊的瞳孔猛地一缩,一股怒气喷薄而出,双手紧握成拳,青筋凸起。 他快步走到陆清漪身边,想要触碰她,却又怕不小心弄伤,小心翼翼地举起手,最后落在她的脸上,轻缓抬起她的脸。 “怎么回事?”他尽力抑制着自己的怒气,却依旧泄露出不少。 一旁的高氏被他浑身散发出的戾气给吓得不敢动弹,就连假哭都忘了,悻悻然站在角落,试图往陆父身后躲。 陆父冷哼一声,躲开高氏的闪避。 此番他是真被高氏的不懂事给气恼到了,但更多的还是忧愁那一笔欠款。有了上一次的经验,陆父几乎可以想象到,假如他们拿不出二十两来,将会有什么后果。 陆士诚在一旁看着满地的狼藉,以及陆父和高氏的表现,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也知道,这事多半和自己亲娘脱不了干系。 想到这,陆士诚的眼神暗了下来,难得的动怒了。 第494章 偏心 屋里,高氏坐立不安地低着头,像个犯错的孩子一样,忧心忡忡的望着里屋。一旁陆父同样满脸担忧,每每视线扫过高氏,都会怒火冲天。 因为许久没犯病的陆士诚被气的心脏绞痛,陆清漪正在里头给他做检查,顺便处理身上的伤。 陆清漪被木头砸的不轻,身上好几处已经青了起来,有几个地方还隐隐能看到暗红色的血丝。至于头上的血虽然已经干了,但还要重新洗干净消毒。 不过陆清漪并不是很担心自己身上的小伤,倒是有些担心赵珩渊。她偷偷瞟眼一旁脸色沉的像滩死水的男人,心下惶惶。 赵珩渊自问了那句发生什么事后就没再出过声,后来陆士诚心脏病发晕了过去,在场的人都手忙脚乱时,他依旧一声不吭,打横抱起陆士诚把人带回了房。熟练地替陆清漪取来银针和找了烈酒给她,然后就站在旁边一动不动了,像被一尊散发着冷气的冰雕。 在确定陆士诚只是晕了过去而已,陆清漪终于是松口气。她转过身,小心翼翼地瞥了眼面色如黑水的赵珩渊,眼睛转了转,朝赵珩渊伸手。 “相公,我身上好痛。” 仿若冰封了的赵珩渊忽然化去一身的冰冷,在陆清漪朝他伸手的刹那,全都变成了绕指柔。 “哪里痛?”赵珩渊屈膝蹲下,满眼都是对她的心疼。 陆清漪立马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手臂上:“这里被砸到了。” 本来这么说是为了撒娇,没想到赵珩渊才撩了一下袖子,陆清漪就疼的眉毛都皱成一团。 亲眼看到手臂上的淤青后,赵珩渊胸口的怒火更盛了,手臂的青筋一抖一抖的,那是他在竭力压抑自己的情绪。 见状陆清漪连忙一把抱住他的手臂,低声哄道:“我没事,真的,就是个意外。” 赵珩渊嗓音低沉:“她不该……不管怎么说……” 他真的很恼火,不管怎么说,陆清漪都是高氏从小带大的,她怎么能对陆清漪做出如此过分的事。即便没有血缘关系,难道这么多年的相处,就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她不该对你动手!”赵珩渊牙齿都要咬碎了。 他可以无视高氏的贪婪,原谅她以前对陆清漪的所作所为,因为陆清漪现在是他的人了,往后的一切有他在。可无法原谅她对陆清漪动手,这种事情开了先例,就会有后续。 陆清漪倒是能理解赵珩渊为何这般愤怒,换做赵珩渊受伤,她也会这样。诚然这次的事是个意外,但高氏的所作所为的确该受到惩罚了,否则她永远不会长记性的。 “别生气,为了这种人不值当。”陆清漪摸了摸他光滑的下巴,莫名的怀念起他扎人的胡子,“反正这次的事我绝对不会帮她的了,她得吃点苦才行了。” 赵珩渊温柔的看着她:“你知我非是因为银子的事……” “我知道,我也不是因为钱的问题。”陆清漪搂着他的脖子,皱了皱鼻子,“我看她就是把我当做摇钱树了,就算有钱,我也不会再帮她还了。” 赵珩渊没说话,他知道陆清漪既然下了决心,就肯定不会帮。只是陆家的情况,根本还不起这笔钱,陆士诚的身体也不好,受不得刺激。让讨债的人来闹几次,陆士诚就先扛不住了。 “好了,我们别说高氏了,相公帮我清洗一下伤口吧。”不想再提令人恼火的事,陆清漪干脆换了话题。 一说到伤口,赵珩渊便一门心思扑在上面。 伤口在头上,眼尾额角往上一点的地方,被木头磕破了,倒酒清洗的时候,陆清漪忍不住流下生理泪水,看着怪可怜的。赵珩渊几乎都要捏不住手中的酒壶,停下手来。 好不容易清洗完,赵珩渊小心翼翼给她缠上纱布。等他缠完,陆清漪摸了摸额头,又照了下铜镜,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 好夸张,“不知道还以为我头被打破了。”陆清漪娇嗔一句。 赵珩渊指腹划过纱布,眼神暗沉:“也差不多了。” 陆清漪赶忙拉住他的手:“好啦,我们出去吧,爹应该等急了。” 走出房门,陆父和高氏唰地站起来,视线越多他们身后,紧张的看了好几眼。 陆父急切地走上前:“小诚怎么样?没事吧?” 赵珩渊见状眉头一皱,嘴角不悦地抿了抿,更心疼自己的小娘子了。 感受到身边人的情绪,陆清漪垂眸扯了扯嘴角,手指安抚地勾了勾赵珩渊的手,才又重新抬头:“小诚没事,现在正在睡,就别进去打扰他了。” 陆父这才松口气,目光落在陆清漪包的严严实实的头上,心生愧疚:“你的伤……” “我没事。”陆清漪勉强勾了勾嘴角,余光扫了眼一旁对她不理不睬的高氏,说,“你们要搬回村子吗?” 本来打算午膳过后就一起回去的,谁成想发生了这些事。陆士诚一时半会是不会醒的,现在回去也有点晚。陆老本人是没什么意见的,反正他孤身一人,来去自如。 陆父和高氏对视一眼,陆父还没说话,高氏就急冲冲道:“当然是要回去了,这里不能待了。” 为什么不能待,所有人心知肚明。 陆父脸色难看,原本他觉得在这儿住着也不错,做什么都方便,他甚至都找到一份活干了。可眼下高氏欠下这么多钱,不走的话,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况且就算躲回陆家村,那些地痞也有办法找来,拖着始终不是办法。 想到这,陆父虚虚地看了看陆清漪,踟躇着开口:“小漪,你看这事的确是你娘做的不对,可是家中如今真的拿不出这笔钱……” 话说一半,陆清漪摆手拦下:“爹,我也拿不出,实不相瞒,我们现在身上只有不到两百文而已。” 她看着陆父,眼里划过抹难过,为自己,也为原来的陆清漪。 “爹你不是不知道村里有瘟疫,我和相公的钱全都花在买药材上了,剩下的这几百文,也只够我们吃个十几天。如果没有收入的话,我和相公就要去乞讨了。” “这……”陆父完全没想到,陆清漪竟然已经到了如此窘迫的困境。 第495章 来者不善 “你们只剩下两百文,怎么生活啊?”陆父没料到陆清漪捉襟见肘到这个地步了,一时不知要说什么,局促地搓着双手。 陆清漪倒也没想着嫁了后还要跟长辈要钱,所以当陆父问的时候,她表示自己会想办法的。 可是高氏一见陆父知道陆清漪的处境后,生不出跟她要钱的心,就急了:“她有本事赚钱,一时间没钱又怎么了,她又不像我们。” 陆清漪冷漠的扫高氏一眼,冷冷道:“所以呢,我会赚钱就该拿钱出来给你还赌债吗?” 高氏理直气壮:“你爹年纪大了,小诚身体又不好,你赚了钱就该回来帮补家里,解决家里的困难。” 陆清漪冷笑:“是,我有钱,我会拿回来,可是不代表我会帮你还这笔赌债。既然娘这么能赌,也觉得自己会赢钱,那你不妨自己把赌债解决了。” “你!”高氏被她噎的脸色涨红,“你怎么跟你娘说话的!” “如果你是我娘,就不会开口要我帮你还债。”陆清漪反呛回去。 这是她第一次挑明高氏这个后娘做的不地道。 这话一出,高氏的脸都气成猪肝色了,陆父则一脸赧然,大约也是想到了这么多年来对陆清漪的忽视,心存愧疚。 陆清漪要的就是陆父的这片刻的愧疚。 是啊,承认事实很令人悲伤,但是陆清漪非常明白,陆父对她的愧疚只是一时的,只要这事过了,很快就会被抛诸脑后。不过那又何妨,反正她也从未奢望过什么。 “二十两我是真的没有,而且现在也拿不出多少钱来。”陆清漪已经打定主意不会管,或许情意上会多少帮一点,可要她把债全背下来,那是不可能的。 话到这份上,陆父也不好再说什么。高氏却不一样,她依旧不依不饶:“你不给钱,万一那些人找上门来怎么办,你也看到了,你弟弟身体那么弱,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你过意的去吗!” 陆清漪看着高氏:“你也知道小诚身体不好,那你借钱赌牌九的时候,有想过他的身体不好吗!” 高氏语塞,顿了顿,又理直气壮起来:“我当时哪里知道你会这么穷。” 陆清漪气笑,合着高氏以为她有钱,就算输了也有人替她还债,才会这么肆无忌惮,一借就二十两。若是如此,她更不会给家里一分钱了! 然而想是这么想,陆清漪也当真这么做了。奈何高氏这次得罪的似乎不是普通的地痞。 就在他们回陆家村的六天后,山上突然来了一拨人,那凶神恶煞的模样,一看就是来找茬的。 彼时陆清漪正和赵珩渊商量要不要恢复之前在山上看诊的事,能赚一点是一点,先度过难过。加上初春雪融,结束冬眠的动物也逐一在活动,赵珩渊可以抓点野味换钱。 当那几个人距离他们有两百来米的时候,赵珩渊抬起头,一双剑眉微皱。陆清漪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而后也跟着碾着眉心。 “来者不善。”赵珩渊低声道。 过了一会,赵珩渊侧目看了看陆清漪,说:“爹和娘也在。” 陆清漪眉毛一挑,大约知道来的都是些什么人了。 “对不起啊相公。”她轻叹口气。 明明都说了不会管,可架不住高氏把人引来家里,就算她再不想理会,多少也受到影响,这些地痞认钱不认人,哪管你家里的那些曲曲弯弯的恩怨。 赵珩渊摸了摸她的脸:“有什么好道歉的,打断骨肉连着筋,他们终归是你这个身体的父母,这是无法斩断的。” 说话间,那几个人已然来到了他们面前不远处,除了高氏和陆父外,还有五个不认识的面孔。让陆清漪诧异的是,这五个人中,竟然有一个姑娘在其中。 陆清漪和赵珩渊面不改色地站在原地,直到这些人走到他们面前,粗鲁地把高氏和陆父推到他们面前,一脸嚣张看着他们。 五人中,一个身材较为魁梧,嗓门特别大,眼神看起来狠厉的男人目光扫过赵珩渊,而后落在陆清漪身上。 “你们这里谁叫陆清漪。” 陆清漪偷偷翻了个白眼,鄙视了一下这狗血的开场白。 这不是废话吗,这儿除了她一个是女的,还有别人吗。 不过她还是说:“我就是。” 那个男人鼻子朝天:“你是这两人的女儿?” 陆清漪看了眼因为愧疚而低埋着头的陆父,叹气:“我是。” “那就好,这东西看的懂吗?”男人从胸口掏出了一张纸,在陆清漪面前抖了抖。 那张纸上歪七扭八的写了很多字,写了什么陆清漪没看清,只看到右下角一个鲜红的手指印。不用说也知道,这是一张欠条。 “有什么事吗?”陆清漪懒得废话。 男人见她如此爽快,也就不再兜圈子:“行,既然小娘子这么爽快,我也不是啰嗦的人。你娘在我们这借了二十两银子,前天是最后的期限了,结果你娘他们跑了回来,你知道我们费了老大劲才找来的吗。结果你娘却告诉我们,她没钱还。” 陆清漪冷淡:“她的确没钱还。” 男人点头:“对,但是她说你有钱还。” 陆清漪笑了:“我更加没钱还了。” 她指着身后的屋子,摊手:“你见过哪个还的起二十两的人是住山上的,我有那闲钱,也不至于住这了。” 说完,她对赵珩渊眨了眨眼,小小抱歉了一下。她不是故意要嫌弃住山上的,那只是借口。 赵珩渊了然的对她回以一笑,表示自己明白。 两人公然当着所有人面前眉来眼去,看的其他人油然生出一股自己是多余的感觉。 男人怔了怔,没想到陆清漪这么直白,缓了一下,露出凶狠的表情:“你以为你们推来阻去的,就可以不用还这笔钱了吗!” 陆清漪无辜:“我可没那么说,但是我确实没钱。这位大哥,冤有头债有主,我建议谁借的找谁最好。” 高氏一听陆清漪这话就急了:“小漪,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想看着我们被逼死吗?!” 第496章 她是猴子吗! 高氏就喜欢拿一家人来威胁陆清漪,此招屡试不爽,站在制高点谴责陆清漪。这在从前的确很好用,毕竟陆清漪到底是个有良心的人。 可是现在不同了。 陆清漪摆手:“你用不着拿这话压我,你们死了,他们就拿不到钱了。他们这么聪明,才不会做亏本生意。” 高氏没料到陆清漪这般绝情,一时间被噎的说不出话来反驳,气的鼻子直冒烟,死死瞪着陆清漪。 倒是另外几个人,尤其是那位万绿丛中一点红,在听到陆清漪这话后,玩味地看了她一眼。 陆清漪那句话听着没什么,其实暗地里在警告这几个地痞,如果把人弄死了,他们一分钱也别想拿到。 而男人,听到陆清漪的话后,面上仍是一脸凶狠:“行了,别在我面前演戏,也用不着恭维我们,就算你这么说,该还的钱还是要还的。” 他看着陆清漪身边一直默不作声的赵珩渊,眼含警惕:“我们来财赌坊也不是不讲理的,一个月的期限已经过了几天,利钱我们也不收了,你就还本钱二十两就好。” “我说了,我没钱。”陆清漪还是那句话,“有钱我就不跟你废话了,你都把我爹娘都押来威胁我了,我还能骗你不成。” 男人见她一脸坦然不似说谎,不由皱起眉头,眯着眼打量陆清漪。 倒是跟着这几人来的女子,闻言轻声笑了起来。她缓缓走上前,朝男人摆了摆手。男人缓缓后退一步,给那女子让出了位置。 “我听说你是那个很有名的妙手神医。” “神医谈不上,略通医术罢了。”或许是女人第六感的关系,陆清漪总觉得相比起另外四个男人,眼前的姑娘要更危险。 仿佛是验证她的想法一般,赵珩渊在那姑娘又要往前的时候,把陆清漪拉到自己身后,挡在她身前。 那女子见状柳眉一挑,聊有兴致地看向赵珩渊。 还以为是个木头一样的摆设,原来不是。 赵珩渊眼带警告的看着女子:“有话站在那说。” 女子还没说话,原先退下的男人先怒了:“你知道自己在跟谁说话吗!” 赵珩渊无视对方的怒吼。 女子摆摆手,示意男人不用着急。目光直直瞅着赵珩渊,随后勾唇:“忘了自我介绍,我是来财赌坊的大小姐,姓胡,胡秀竺。” 这话一出,陆清漪忍不住探头仔细打量眼前的女子。试图从她脸上找出什么来。 就为了区区二十两,连赌坊的大小姐都出动了,这有可能吗? 仿佛是猜到了他们心中所想,胡秀竺姐道:“的确,只是二十两银子,根本用不着我出面。我只是很好奇,传闻中的妙手神医生的何模样罢了。” 也就是说她只是来看陆清漪的。 这话陆清漪听着就很不是滋味了。 什么意思,当她是珍稀的猴子吗,还来看看她长什么样子。 陆清漪没好气道:“那么现在你看到了,可以离开了吗?” “离开?”胡秀竺仿佛听到什么好笑的话一样,开怀的笑了起来,看的陆清漪更是恼火。 “我看你是搞错了,我们来财赌坊不是做善事,开善堂的。” “我也没说你们是做善事。”陆清漪无视她的讽刺,“我也说过了,冤有头债有主,要钱找当事人去。” 胡秀竺并不意外陆清漪的绝情,大部分人在面对金钱纠葛的时候,都会选择抽身不管,即便是亲人亦是。陆清漪的做法并无不妥,只能说和大部分人一样。 她只是觉得可笑,原以为百姓口中赞颂的大好人、女神医是个慈悲为怀的姑娘,更是她们这些女子中的典范。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陆清漪自然不知道胡秀竺自个儿在心里给她立了个人设,又自说自话的推翻了人设。只是见她对自己露出瞧不起的目光,脑海里十万个what外加三个问号在奔腾。 胡秀竺自顾自下了定论后,指着身后的高氏和陆父,说:“我听说你还有个身体不好的弟弟,不说你父母如何,难道你也不介意你那体弱的弟弟会受不住吗?” 提到陆士诚,陆清漪的脸色不由变了变。 陆士诚先天心脏弱,受不得刺激,之前听说高氏欠下二十两后当即气急攻心晕过去,幸好陆清漪也在,做了紧急处理,这才没心脏病发而死。想到他们来时的嚣张模样,也不知陆士诚怎么样了。 她看向陆父,用眼神询问着。 陆父大约是被这笔债搅的心力交瘁,此时整个人恹恹的,慢了半拍才看到陆清漪的询问:“小诚他没事,他出去了。” 至于去了哪里,陆清漪心中有数,多半是去陆老那儿做事了。 陆清漪这才松口气,但不得不说,胡秀竺这一棍子是戳到她软肋上了。她可以不管高氏和陆父,却不能不管陆士诚。 然而问题是,她真的拿不出钱来,别说二十两,一两都凑不出来。 “我是真没钱,既然你知道我的身份,也该知道家里所有的钱都被我用在买药材上了。” 陆家村因为瘟疫被封一事早传遍了附近几百里的村镇了,胡秀竺他们自然也是知晓的。对此,胡秀竺并不怀疑。 她说:“我理解,神医济世为怀,我们深感佩服。这样吧,我们再给你们宽限十天……” 话说一半,一旁的男人惊道:“这不合规矩啊大小姐。” 胡秀竺朝他摆摆手:“哎大满,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怎么样也得给我们神医一个面子啊。” 陆清漪咬唇,她才不要这面子呢,她又没说要替高氏还债! 胡秀竺没给陆清漪说话的机会,自顾自说:“我再给你们十天时间,这十天就不收你们利钱了。但是十天后,你们必须还上这二十两,否则我们只好按规矩来做事了。” 这规矩是什么,胡秀竺没说,但听着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 陆清漪不禁皱起眉头,想要拒绝胡秀竺的独断独行。然而胡秀竺已经不打算和她多说,朝身后的人摆手,示意他们放了高氏和陆父,便带着另外四个人走了。 看着潇洒离开的胡秀竺,陆清漪气的肺都要炸了。 第497章 吵闹不休 来财赌坊不是开善堂,陆清漪也不是开银行的啊。二十两,让她去哪里凑出来! 对于胡秀竺自说自话替她决定帮高氏还债一事,即使已经过去一天,陆清漪依旧气的胸口发闷,想直接收拾包袱离开陆家村得了。可一想到为了这不值当的事离开,就觉得更憋屈了。 倒是赵珩渊,虽然不喜高氏给陆清漪找麻烦,但既然不得不帮忙还债,也只好先想办法解决了眼前的事再说其他。 为此,陆清漪特意来到了陆家,要陆父和高氏一起想办法凑钱。她没有叫上赵珩渊一块来,不是不信任他,只是单纯不愿赵珩渊夹在中间两边为难。 “这二十两我可以帮忙想办法,但是你们自己也要想办法凑,不管是跟伯父还是舅舅他们借都好,我这边最多就凑到六七两而已。” 陆清漪话落,高氏就有话说了:“才六七两?!” “六七两很多了!”寻常人家能借给她二两都偷笑了,更何况她处的好的朋友也不富裕,谁没个家要养着。 高氏道:“没让你去问朋友借,你不是认识什么许家和郑家吗,你上门跟他们借啊,我就不信他们二十两都拿不出。” “人家就算有二十两,凭什么借给我。”陆清漪实在不懂高氏为何能这般理直气壮的要别人的钱。 “你之前不是给他们治病了吗,也算你有恩于他们!” “我给他们看病,他们也给我酬劳了!”陆清漪无语,忍不住提醒她,“当初你还收过人家给的东西。” 说到这,陆清漪又想起一件事:“而且前段时间你不还拿了郑家的银两吗,那钱呢?” “你怎么知道……”没想到陆清漪突然话题一拐提起了这件事,心下一虚,“是不是小诚跟你说的。” “你甭管我怎么知道的。”一瞧高氏这心虚的样子就可以断定,郑家给的钱也被输进去了。 难怪会说年都过不好,银子都输光了,能过的好吗! 陆清漪觉着,她要是有心脏病的话,早就被高氏气死了。 赌徒便是这样,一旦手上宽裕了,便想着赌两把过过瘾。殊不知越赌越上瘾,到最后倾家荡产。 陆清漪深吸口气,告诉自己不要动怒:“我今儿来这里不是跟你们讨价还价的,这已经是我能凑到的最多的钱了,其余的你也不用打主意了,我是不会去借的。” 高氏瞧陆清漪态度坚决,心眼一转,打算故技重施用撒泼那一招。她猛地坐下,哇的一声就嗷起来。 “哎呀我真是命苦啊,辛辛苦苦拉扯大的孩子,要她拿点钱出来帮家里都不愿意,不孝女,这个不孝女啊!” 陆清漪冷眼相对,由着她去嗷个够。 陆父在一旁听的心烦,抬头瞪高氏:“够了,还嫌自己不够丢人是吗!瞧瞧你自己做的事,你怎么还有脸要小漪替你还债!” 高氏:“我怎么没有脸了,她是我们陆家人,帮家里点忙,怎么就不行了!是,她是嫁人了,可如果不是我们的话,她能嫁的出去吗!” “这么说我还要感谢你了。”陆清漪气笑,“你怕是贵人事多,忘了我为什么会嫁人的吧。” 高氏当然没忘,但也不代表她感到歉意:“这不也阴差阳错,我看你不是和女婿处的挺好的。” “那是因为他是个好人,当初要是没有他,我早被王有为那头猪玷污了。”不说还好,一提起这事陆清漪心中依旧有气。 结果高氏不知悔改:“王家少爷怎么了,人家看得上你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当初你要是从了他的话,我们至于像现在这样吗,二十两都拿不出来。” 连这都能赖到她头上,陆清漪大抵是明白,想要高氏承认自己错是不可能的了。幸好这回她不打算替她还这二十两,否则日后高氏依旧会继续再犯。 高氏见陆清漪没有反驳,得意的还要继续说下去,陆父却是再也听不下去了:“够了,闭嘴吧,小漪也是你的孩子,你怎么说的出这样的话。” “我这话怎么了,我难道说错了吗!你看谁家孩子像她一样不孝,不听父母的话,还跟辛苦带大她的娘顶嘴。” 陆父:“你是辛苦把她带大了,可你扪心自问,你待她好吗!你以为我不知道,当初小漪烧坏了脑子,就是因为你把她丢在外面,让她顶着寒风洗衣服,才导致她高烧的。而你为了不让我知道,明知她生病了也不去看郎中,小漪才会烧傻了!” 闻言,陆清漪惊讶了一下。她虽然知道原身子痴傻是因为烧坏了脑子,却不知原来其中还有隐情。 高氏被翻旧账,顿时便有些心虚。当初陆清漪大病一场醒来后傻了,陆父伤心之余还觉得愧疚,所以也没顾得上和她发脾气,高氏便以为这事过去了。谁能想到陆父会在这个时候翻旧账呢。 “那、那又怎么了,她现在不是好好的吗……”高氏嘴硬。 “那是小漪有福气,才会好起来!”陆父气不打一处来。 陆清漪心想,这可是和福气没有半毛钱关系,而是因为换了个脑子了。 就听陆父下了决心一般,说:“这回你自己欠下的债,你自己还,我也不管你了。你是去找你哥借还是找你姐借都好,总之你自己想办法。” 高氏懵了。 她如何都没想到,陆父会决然到这个地步,而且她看的出,陆父这回是真不打算帮她了。以往即便她再怎么折腾,陆父顶多大发雷霆一场后就作罢。所以她才会这样肆无忌惮的,因为她知道,陆父不会不管她的。 “你,你是认真的吗?”高氏难以置信的看着陆父。 他们是一家人,是打断骨肉都连着筋的家人!陆清漪不过是个嫁出去的外人,他现在是要为了一个外人,不管她了吗? 陆父没搭话。 高氏瞪红了眼,依旧一副不敢相信的神情,声音哽咽:“你再说一遍,你说你不管我?” 陆父转过头去,不再看她,眼底难以掩饰的难过和不忍, 陆清漪在一旁把他的神情都看在眼底,想了想,还是没有插嘴。 第498章 借钱 察觉到陆父的决心,高氏怔了几秒,而后歇斯底里:“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说,就为了那区区的二十两,你对我这样说话。” “那是区区二十两的事吗!”陆父怒其不争,“之前已经跟你说过,不要赌牌九,你是怎么答应我的!你不听也就罢了,你、你竟然还借了这么大一笔钱去赌。你做这些事之前,有想过我,想过小诚吗!你是想害死一家人,才知道错吗?!” “我怎么没想过了,我就是想到了才去赌的!”高氏也大声起来,“你以为就这小白眼狼能给家里带来什么好处吗,她一旦飞黄腾达了,连你是谁都不知道。小诚也快要到讨老婆的年纪了,可你看看咱家这条件,怎么给小诚讨老婆。” 陆父错愕:“小诚的身体……哎,哪急的了……” “你不急我急,我就知道你没良心,自己的孩子嫁了,就不管我们母子了。”高氏越说越离谱。 陆父头疼:“你又说到哪里去啊。” 高氏不依不饶:“你也知道小诚身体不好,他这个样子,谁家姑娘愿意嫁进门。我不多给他谋划一点,等你那点月钱吗,还是等你那个小白眼狼想起就给一点施舍啊!” 陆清漪眉毛微挑。 她到底要左一句白眼狼,右一句白眼狼叫她多久? 陆父揉着额角,被高氏的无理取闹吵的头疼:“小诚还小,你给他算计那么多作甚,要不是你去赌,哪来这些事。” “我还不都是为了这个家好!”高氏还在狡辩,“没有我为这个家筹划,你以为就你那么点月钱可以把他们养大吗!” 眼看着话题越扯越远,再说下去天就要黑了,陆清漪不得不出声打断:“过去的事暂且不说,眼下最要紧的是想办法凑够二十两。” 看出高氏要打断她的话,陆清漪果断转过头面朝陆父:“爹,要不问问大伯和二伯那边,能借一点是一点。” 陆清漪知道,之前因为陆士诚的病,周边亲朋好友能借的都借过了,现在还有部分人的借款没还,别人看到他们家都恨不得绕路走。要陆父再开口,怕是不容易。 高氏闻言却是眼睛一亮:“对,这回村子有瘟疫,大伯他们没困在里头,还是多亏我们提醒的他们。现在我们有困难,他们肯定不好意思拒绝。” 陆清漪心想,你想的倒是容易,就陆父那两个哥哥,一个比一个抠门,想从他们身上借点钱,跟登天一样困难。 眼下刚开春,要用到钱的地方多的是,就算每家都凑个一两多,也凑不出十几两来。想到这,陆清漪更头疼了。 难道真要去跟许家或者郑家借不成? 而此时的赵珩渊正在胡氏肉铺找胡老板借银子。许久未见,又得知赵珩渊和陆清漪两人都平安无事,胡老板开心的手舞足蹈,拉着赵珩渊坐下就说个不停。 “老弟,你可真是娶了个好娘子啊。”在说到当初陆清漪义无反顾为了赵珩渊跑回村子的壮举,胡老板连连夸奖。“你不知道,当时弟妹多霸气。” 赵珩渊笑笑,虽然他没有亲眼目睹,但也能想象得到那个样子。 想必是光彩夺目,耀眼的让人移不开视线。 “是我之幸。” “当然是你的荣幸了,我可告诉你,千万不要亏待了弟妹,能在最艰难的时候跟你共患难,很是难得的,这样的姑娘不好找了。” “胡老板说的是。”他也是这么想的。 胡老板又兴奋地说了这几个月在外的事,感慨着金窝银窝都不如自己的狗窝来的舒适,说到后来渴了,这才终于停下。 他看着一直默默听他唠叨的赵珩渊,不好意思的哈哈一笑:“瞧我,啰嗦的,赵老弟来找老哥是不是有事?” 说到正事,赵珩渊正了正脸色,说了来意:“胡老板,能否跟你借五两银子?” “五两?老弟你要做什么?”胡老板诧异,“不是老哥不借,只是好奇,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的确是有些麻烦。”赵珩渊面有为难,斟酌着该怎么说比较好。 都说家丑不外扬,高氏欠赌债是陆家的事,他作为女婿,不好把这事给宣扬出去。 胡老板瞧出赵珩渊有难言之隐,虽然不知道他突然要这么一大笔钱做什么,但联想到前些天有人说女神医在这次瘟疫中花了不少钱,猜想他们肯定是已经揭不开锅,才不得不开口借钱。 作为第一个接纳赵珩渊,又把他当弟弟照顾的胡老板,自然是义不容辞的。 “行了,不用说了,这点小忙老哥还能不帮你吗。” “多谢。”赵珩渊不甚感激,“这五两我会尽快还你的。” 胡老板阔气摆手:“急什么,都是一个村子的,我不帮你帮谁呢。况且若是没有弟妹,恐怕我们都回不来,我胡家可是在这里生活了两代呢。如今你们有困难,我肯定不能袖手旁观的。” 胡老板边说边拍他肩膀:“你们呢也不要急,这钱啊,什么时候宽裕了再还也不迟,老哥绝对信得过你们的。” 赵珩渊只能再三道谢,还说要写欠条。两人推来拦去的,到后来胡老板都不耐烦了,直说没瞧出赵珩渊原来跟他一样唠叨,赵珩渊只好收下胡老板的善意。 回到家里的时候,陆清漪正在整理村民送的蔬果。多亏村里的人时不时送些蔬果过来,只剩二百多两的他们才不至于顿顿吃包子这么凄凉。 看着正在择菜的陆清漪,赵珩渊心中油然而生一股亏欠。似乎自嫁给他以后,陆清漪就没享受过一天好日子。也是他如今没用,给不了她好生活。 想到成亲时许以的承诺,赵珩渊黯然神伤。 “相公?”眼角余光瞟到有道身影,陆清漪抬起头,就见赵珩渊站在草坪上发呆,不知在想什么。 陆清漪没察觉到他的情绪不对,笑着朝他招手:“你回来了?屋里刚煮了热茶,快进去喝几口暖暖身子。” 听到她的话,赵珩渊回过神来,缓慢抬眸,对上她的笑眼,明媚又温暖,像是无时无刻充满了希望一般。他被她的阳光感染,心头方才萦绕着的思愁一下子就被驱散不少。 第499章 混合双打 赵珩渊走到陆清漪身边,屈下一膝,从腰间掏出借来的五两,递给陆清漪:“这是五两,你拿去给娘还债吧。” 陆清漪惊讶:“你,怎么借那么多呢?”不是说好只给高氏凑六七两就算了吗。 赵珩渊道:“没关系,你那边少借点就好。” 陆清漪闻言却还是皱着眉头,打量着赵珩渊,想从他脸上看出端倪,但什么都没看出来。 大约是她的心思太明显,赵珩渊低声轻笑,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傻瓜,你借或者我借都是一样的。”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 “但是在你娘和你爹眼里就不一样了。” 陆清漪茫然了几秒,随后了然。 若是这钱大部分是陆清漪借的,那么高氏就更会以孝顺为借口,不还这笔钱了。可若都是赵珩渊借的,鉴于赵珩渊吓人的气势,高氏多少会因为畏惧而不敢赖账。 想明白这点,陆清漪不由感叹到,幸好赵珩渊还是把高氏琢磨的透。 “你今天怎么样?”赵珩渊问。 “就那样,跟高氏又吵了几句。她实在太难沟通了。”想到高氏翻来覆去的几句借口和死不认错的狡辩,头都大了。 “不过她最后也只能妥协。”说到这里,陆清漪得意地抬着下巴,“她要是敢再闹,说不定我爹又要提休妻的事了。” 有了上回的教训,高氏嚷归嚷,只要陆父一沉下脸,她立刻就闭上嘴巴。所以到后面,他们自己商量好要找谁借,借多少。而陆清漪,在看完陆士诚后,就回来了。 “小诚身体怎么样?” 说到陆士诚,陆清漪露出担忧的神情。 “他这些天为了高氏的债一直睡不好,脸色白了很多。他的病本身就不能过于忧愁或者情绪起伏太大,这样不利于他的健康。” “我劝了他几句,他表面答应的挺好,我还不了解他吗,肯定没听进去多少。”陆清漪叹气。 她这个弟弟什么都好,就是容易想东想西。或是因为先天性心脏病的缘故,他小时候大多数时间都待在屋子里,无所事事就只能胡思乱想,久而久之就成了习惯。 “幸好他品性还不错,不像高氏那样贪婪不懂事。”在高氏的过分宠溺下没把人养坏她已经觉得谢天谢地了。 实际上,上回如果不是顾忌着陆士诚的身体,已经定亲了的陆清漪本不想替高氏背赌债的。怕的就是高氏犯过一次错后还会再犯,事实证明她的确会。 “要我去帮忙劝劝吗?”陆清漪去劝的话,陆士诚会因为不想她担心而假意答应,但面对他的顾虑就没那么多了。 陆清漪也想到这一点,便点头:“麻烦你了。” 赵珩渊抚摸着她的头发:“傻瓜,跟我说什么麻烦。” 夜晚。 吃饭的时候,赵珩渊提出要去镇上帮写家书的事。 陆清漪听罢当即表示支持:“挺好的,听说秀才替人写家书,一封是二十文,我们不收那么多,十五文就可以。” 而且陆清漪觉着赵珩渊的字很好看,懂的又多,写家书的话绰绰有余了。 得到陆清漪的支持,赵珩渊不由觉得信心满满,又把自己另一个打算告诉陆清漪:“胡老板说,县衙偶尔也会贴布一些悬赏,抓的都是附近的流寇或者盗贼,如果不远的话,我会斟酌着接一些。” 抓流寇? “会不会有危险?”陆清漪担忧。 赵珩渊朝她安抚笑笑:“不会,自保能力为夫还是有的。” “可是……”陆清漪皱眉,下意识想说还是算了,但转念想到赵珩渊的身份,又觉得或许是自己过于紧张。 她应该给他更多的信任才对!不过前提是…… “相公的武功有多好?” 知她担忧什么,赵珩渊微微一笑:“九春也不是我的对手。” 九春本事有多大陆清漪不清楚,但这附近赵珩渊只拿九春来做比喻的话,说明暂时没人能威胁到他的生命。 想到这,陆清漪心头大石落下,摊手一笑:“我没意见了,不过还有一个条件。不能出去太久。”否则她会担心的。 赵珩渊点头承诺:“只在这附近。” 有了目标后,陆清漪和赵珩渊便开始各自为政,为了发家致富而努力奋斗! 但是在那之前,还要先把高氏欠下的赌债给解决了再说。 陆父上面有两个哥哥,大哥叫陆海江,二哥叫陆海河,而陆父便是陆海水。 陆海江和陆海河两家离的不远,只隔了两个巷子。从陆海江家中出来的时候,陆父的脸都黑的跟锅底一样了。 陆清漪并不意外,陆海江这人虽然说话不会尖酸刻薄,但也好听不到哪里。而且他也不似陆海河那样,说话拐着弯骂人,而是什么话难听捡什么话说。 没记错的话,陆父之前还欠了陆海江一两多,这回又去借钱,算是他们主动送上门被羞辱,再气也发作不得,只能有苦自己吞了。 不过被陆海江说倒是其次,陆清漪最烦的就是接下来要见的陆海河了。 一想到自己未嫁前陆海河和胡氏两人明褒暗贬的那些话,她几乎可以想象得到,见面后她和赵珩渊会被嫌弃的跟地里泥一样卑贱了。 然而命运就是爱捉弄人,即便她和陆父特意选了午后这个时间来,陆海河和胡氏竟然都在家里。对于他们来说,陆海河一个战斗力尚可,但如果加上胡氏,那就是混合双打,威力不容小觑! 陆清漪心中呜呼哀哉,和陆父对视一眼,各自都觉得额角抽痛得更厉害了。 “待会让爹来说就好了。”陆父拍拍陆清漪的手臂,示意她不要强出头。 陆清漪肯陪他来丢人,陆父已然很感激了,又怎能再要求陆清漪为了他们继续被冷嘲热讽。 陆清漪则安慰道:“爹,别想太多,既来之则安之嘛。况且我们也不是不还钱,要赖账。实在不行,给点利钱也可以。” 陆清漪想的开,给陆海江他们一点利息,总好过被地痞收高利。那差的就不是一二两的事,而是几十两的事了。 现在首要的是解决了燃眉之急,其他的都好说,反正人活着,只要不停手,总有还完的那一天的。 第500章 借钱难,难借钱 常言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来借钱的,姿态自然要放低。 在上门前,陆清漪已然料到要被陆海河和胡氏冷嘲热讽的场景,所以当陆海河听说来意后,一边推托家里穷,一边暗讽起陆清漪的时候,她已经能做到面无表情甚至心无波澜。 “我可是听说小漪这次立下了大功,是我们村子的英雄,鼎鼎大名的妙手女神医呢,怎会连二十两都没有,别跟二伯开玩笑了。” 陆父局促地搓着手:“小漪已经嫁为人妇了,也不能总因为家里的琐事而出头。” 胡氏闻言捂嘴笑:“瞧小叔说的,孩子就算嫁了,也是我陆家人啊。家里有困难,难道还当没看见不成。” 言语中都是在暗示陆清漪的不孝。 陆父忙帮着解释:“小漪的银子都在这次瘟疫中花光了,实在是无力再帮家里。” 陆海河说:“可我听说前段时间郑善人才赈了好几百两呢,难道那钱也用完了?” “那是给我们买药材用的,不是给个人的”陆清漪皱眉,“除了花在药草上,剩余的都给了祠堂。” “哎呀,那不是太可惜了吗。”胡氏一副你怎么那么蠢的表情,“我听说郑善人是因为你才给村里赈钱的。” “不是因为我。”陆清漪不觉得自己有这么大的脸,“郑家本就心善,而且不止他们,许家也赈了不少干粮给村里。” 胡氏还是一副你不懂事的神情,又语气暧昧的暗示:“可你当时不是大医吗,就没有藏点起来?” 陆清漪咬了咬脸颊里的嫩肉,才抑制住自己骂人的冲动,心平气和:“当时的大家几乎是把自己身上的银子都掏出来用了。” 言下之意,我们都穷的差点买不起药草了,要不是有郑家那笔赈款,村子解封后,看到的就不是这样一副和乐融融的样子,而是互相争抢掠夺的画面。 生死攸关面前,谁还惦记着从里面拿钱啊! 结果陆清漪都说到这份上了,胡氏却还是颇为遗憾说:“所以说小漪就是笨啊,要是当初聪明点,现在家里有困难不就用不着四处借钱了吗。” 陆清漪:“……”敢情她说了这么多全是废话了??? 陆海河倒是没纠结这一点,虽然从他的表情上来看同样觉得胡氏说的对,他只是好奇:“大水,你不是说小诚的身子好很多了吗,怎么突然又要那么多钱呢?” 陆父脸色赧然,半是尴尬的再次说出了高氏赌牌九欠债的事。 听完陆海河还没表示,胡氏倒先怪诞道:“哎哟,那可真是糟糕了啊小叔,这赌债啊可棘手了,利滚利的吓死人啊。而且喜欢赌的人,有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不是我乌鸦嘴啊——” 胡氏看着陆父,语气担忧,面上却幸灾乐祸:“我是担心弟妹能借一次赌债,就能借第二次,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你说是不是呢?” 陆清漪想说是,您说的没错,高氏确实已经是第二次犯了。可是一看到胡氏看戏般的表情,就不想应和她的话。 至于陆父,已经被胡氏的话给说的头也抬不起。娶了个赌鬼做妻子,传出去的确不太好听,在街坊邻里乃至亲朋好友间都抬不起头。 可是不管怎么说,高氏是自己的妻子,这些年陪着他风里来雨里去,任劳任怨地带大两个孩子。即便有再大的过错,也不能真的置之不顾。 “二哥,这回真的是迫不得已才再次麻烦你,你放心,这银子我一定尽快还你。” 胡氏和陆海河互视一眼,胡氏道:“小叔,不是我信不过你,不过我觉得你可能忘了,你前年借了我们一两二百文,到现在还没还呢。” 陆父一脸尴尬,更加局促不安地搓着手。 胡氏仿若没看见他的局促,继续道:“你也知道我们手头也不是很富裕,你二哥这几年身子大不如从前,经常生病,也是花钱的。” 陆父抿抿嘴,老实又嘴笨的他实在不知该怎么继续游说。他知道胡氏这些话都是虚的。 实际上前年借的银子,他已经还了八百文了。当初借的时候并未谈到利钱的事,但胡氏后来突然反口说高利借钱也要收利钱,就算是亲兄弟也要明算账。陆父也不好说什么。 可是高氏一听就不爽了,觉得胡氏这是趁人之危,骂她不要脸,只认钱。在家里闹了一通后,告诫陆父有钱也不许去还给陆海河。这笔借款就这么拖到了现在。 这前因后果,陆父哪好意思说出来。 “我明白的,我也知道你们不容易……”陆父面有为难,“你们看看能不能多少匀一点出来,救救急?” 说话间,陆家耀这个啃老族从外头回来了。 咋然间看到家里来了客人,陆家耀意外了一下,在看清是陆父和陆清漪后,眉眼挑了挑,一脸趣味。 陆清漪也抬头望了过去,细细打量起眼前这个没见过多少次的堂哥。 说来也奇怪,虽然同是一个村里的,但陆清漪一年到头都没见过陆家耀几回。一是她活动范围基本是家与市集或者山上。二是她这位堂哥也不是能闲在家里的人,经常往外跑。 陆清漪一般只会在过年的时候见到陆家耀,大多数时候他都板着一张脸,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看着就是迫于无奈,碍于礼节被拉来的。并且他在走完亲戚后,立马就不见人影。 距离上一次见面应该是半年多前了,那时候她还没成亲。之后大概就是那回她采药时,在山上撞上他与有妇之夫野战。还有因为被地痞追打,害的赵珩渊受伤。 一想到这个人把流氓引到陆父家去,害的赵珩渊被划伤,陆清漪就止不住地磨后牙槽。 “这不是小叔和堂妹吗?怎么有空过来?” 陆家耀笑嘻嘻走过来,一身衣裳松松垮垮的套在身上,像是没穿好一样,一副浪荡公子样。陆清漪还注意到眼下黑青,脸色暗沉,眼神无光。一看就是纵欲过度的模样。 啧,这败家子总能刷新她的认知。 第501章 黄花菜 陆家耀一回来,胡氏那刁钻嫌弃的嘴脸立马就切换成了溺爱孩子的慈母样,上前嘘寒问暖,不知道的还以为陆家耀是个未成年的孩子。 陆清漪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一幕,大概能明白陆家耀如此心安理得啃老的心理是来自何处了。 胡氏听得陆家耀的话,瞥了眼陆父,目光微转,隐含嫌弃道:“你小叔他们是过来借钱的。” 一般来说,很少人会把借钱这种大家都难为情的话直白的说出来,让大家都下不来台,尤其是在小辈面前。除非对方真的很看不起你。 眼下胡氏就是这种情况。 她这番话一出,陆父的脸都要臊红了,一张老脸仿佛无处搁一般无措。 陆家耀似是早有所料,并未露出惊讶或者嫌弃的目光,只是不耐烦的撇了撇嘴。 借钱都惹人嫌,陆清漪不意外,只是多少不喜胡氏这种露白的嫌弃。这一刻,她突然不想陆父再这么低三下气的去借钱了。 而陆海河,似乎也不觉得胡氏这番话有些冒犯人了,兴高采烈地加入了对陆家耀的嘘寒问暖中,生怕他在外头吃不好穿不暖,完全把陆清漪和陆父这父女撇在一旁。 陆清漪不禁和陆父对视一眼。 看来陆海河这边是借不到一文钱了,得另想别的办法才行了。 好不容易陆家耀被问烦了,不耐烦的回了几句,就说要回屋。陆海河和胡氏才回到桌前。 胡氏和陆海河两人互相交流了下眼色,似在讨论由谁去回绝了陆父借钱的事。陆清漪也不是不懂眼色的,人家的嫌弃都摆到脸上了,再不识趣,就未免太讨嫌了。 便道:“时候也不早了,二伯和二伯母应该还有别的事要忙,我和爹就不打扰了。” 陆父也道:“不用送了,我和小漪自己走就好。” 胡氏闻言立马笑的像朵花一样,她早就想赶人走了,碍于不知道怎么开口,这才和陆清漪他们磨蹭而已。 胡氏:“那我们就不送了,刚开春确实挺忙的,反正你们认得路,我就不客气了。” 陆清漪连客套的笑都不想扯了。 不过在出门前,陆清漪还是很有良心的想起了陆家耀。 据她上回不小心偷听来的内容来看,和陆家耀鬼混的那个有妇之夫可不是一般人,是地痞的女人呢。一个不注意,被打断手脚算轻了,人家就算杀了他也不会有问题。 本来奸/夫/淫/妇被抓到的话,按例都是要浸猪笼的,这事就算闹到宗祠,怕也是不占理的。 想到这,陆清漪好心地提醒了胡氏一句:“堂哥年纪也差不多了,还没定亲吗?” 结果胡氏以为陆清漪是在讽刺陆家耀没有姑娘看的上,当下脸就变了,看着陆清漪,讥诮道:“家耀是男子,和女子可不一样,年纪一到就成了黄花菜,到最后不得不随便找个不知来路的男人塞过去嫁了。” 陆清漪:“???”这夹枪带棍的能不能再明显一点。 陆清漪当然知道自己当初是村里人人嘴里都会拉出来说几句的黄花菜,也知道自己刚成亲那段时间,还成了村里嫁的最差的女子的例子,是村民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但这还是她第一次当面亲耳听到黄花菜三个字,而且那人还是她的二伯母。 她愤怒的想,就陆家耀那样的浪荡男子,谁家姑娘嫁过去谁倒霉,她巴不得陆家耀不能定亲成功呢! 陆清漪没好气的沉下脸。 算是她多事了,反正只要他们别到时出了什么事,跑来找他们帮忙就好。 陆清漪当即决定甩脸走人。 一路上,父女俩都没说话。陆父虽然不知道陆清漪最后跟胡氏说了些什么,但是却听到了胡氏的话。他担心陆清漪心里有疙瘩,又不知该怎么安慰,只好一直沉默着。 至于陆清漪,她反而没把胡氏那些难听的话记在心里,她想的是,陆父还能去哪里借到钱,高氏又能借多少回来。然后又想,实在不行,她只能去找郑老爷借了。 距离还钱还剩六天而已,说多不多,说少也的确迫在眉睫。 一想到那沉甸甸的二十两银子,陆清漪就恨不得抓着高氏的领子摇晃,看看她的脑子里是不是装的都是水,才会跑去借二十两赌牌九! “小漪,刚才你二伯母说的话,你不要放心上。” “嗯?”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陆清漪听到陆父的声音,茫然地转过头来。 就听陆父磕磕巴巴道:“你二伯母这人就是说话难听,但是没有坏心眼的,她也不是故意的。” 陆清漪木然。 不,你误会了,她就是故意的。 到底是不亲近的缘故,陆清漪没有诚实说出心底的想法,只是点点头:“没事爹,我没放心上。” 就那种伎俩,还不值得她劳心记挂浪费精神。 陆父闻言就放心了。 只是想到一个早上才借到一两,距离二十两还有很大一段距离,不由又黯下神色,愁眉苦脸。 陆清漪在一旁把他的愁容尽收眼底,虽觉不忍心,可一想到高氏,这点点不忍心就消失了。 由于前些天脚崴了,虽然经过休养已经可以走路。不过为了避免留下后遗症,陆清漪一路走走停停。 陆父瞧她走的辛苦,想想便道:“待会就不用陪我了,我去找你平叔他们,看看能不能借一点。” 平叔陆清漪认识,是陆父以前的同事,一起替王有钱做事的。她作为已经出嫁的妇人,没有丈夫的引荐,是不能跟着父亲去见外人的。不过平叔这人性格还不错,陆父开口的话,应该是能借到的。 想到这,陆清漪也不纠结,点头:“好。” 她把赵珩渊借来的五两递给陆父:“这是相公借来的,爹你先拿着吧,别交给娘了。”她真怕高氏为了翻盘,拿到钱转身又跑赌坊去了。 陆父点头:“放心吧,我想经过此番,往后你娘不敢再去赌了。” 陆清漪不置可否,却也没出言反驳。 若是如此,那自然是最好的。这次陆士诚被气的够呛,已然在家休息了好几天,就盼着高氏能看在陆士诚受不得刺激的份上,以后不要去赌牌九了。 第502章 小财迷 一瘸一瘸地回到山上,还没走近就发现之前倒塌过一次,又被赵珩渊重新架起来的小棚下坐着几个村民,看样子应该都是在等她。 陆清漪一拐一拐走过去,几人见她回来,都露出了笑容,一人瞧她行走不方便,连忙把凳子摆好,好让陆清漪可以坐下。 这些都是来找她看诊的,碍于眼下没银子租赁铺子,陆清漪只能抱歉地委屈这些村民上上下下山来找她看诊了。 陆续送走几波人后,陆清漪本以为可以休息一下了,没想到刚站起来收衣服,就听到身后有人跑上来的声音。 她回头,就见一个小厮打扮的人气喘吁吁地停在距离她十步远的距离,初春微凉的天气下,他竟然满头大汗。 “你……” 陆清漪还没说话,对方已经喘着声音开口了:“是女神医吗?” 呃,这称呼,是要让她回答是还是不是呢。 陆清漪折中了一下:“你有事吗?” “我家老爷有请。” “你家老爷?”你家老爷谁啊?“是许老爷还是郑老爷?” 小厮好不容易匀过气来:“都不是的小娘子,我家老爷姓贾,贾春原,胡家村的首富。” 贾春原?不认识。 “你家老爷怎么了?”看病自然是先看症的。 “我家老爷他……”小厮似有难言之隐,“这个不太好跟小娘子说。” 陆清漪:“???”不好跟她说,那试问请她去做什么? 陆清漪古怪的提醒道:“我是大夫。” 小厮颇为不好意思地摸后脑勺:“小的明白,只是来前夫人嘱咐过,小娘子若是无法请回去的话,不能跟小娘子透露老爷的事。” 这么神秘,该不会是男人的问题——阳痿? 陆清漪尴尬:“那个,我不懂男子的症,你们去找孙大夫会更好。” “不,不是那样的。”小厮虽然不知道陆清漪想到哪里去了,但听的出她误会了什么,“主要是老爷的病就在,唔,比较难以启齿的地方。” 难以启齿的地方?陆清漪脑补了下,心头已然有了眉目。 不过,陆清漪也是有顾虑的。 既然是在难以启齿的地方,她以女子的身份前去看诊,似乎也不太妥当。 “你家老爷请孙大夫去看过了吗?” 小厮愣了愣:“没有。” 陆清漪便道:“孙大夫经验丰富,我觉得你们可以先请他去。” “这个……”小厮局促,“我家老爷只说请小娘子回去,小的不好另找他人。” “可是……”陆清漪有些为难,“既然你说那病难以启齿,找我不是更不好吗?” 小厮心里的确是这么想,奈何他是替人做事传话的,不能忤逆主子的吩咐,只能道:“此事只要小娘子不说,不会有人知道的。” 陆清漪无语,世上没有不透墙的风,只要有人在,就没有掩不住的秘密。 “实在很抱歉,假如你能稍微跟我说说症状的话,或许我还能帮忙给点建议。可如果需要亲自去到的话,恐怕我要拒绝你了。” 不说她会不会治贾春原的病,现在的她也暂时不能出门。高氏欠的债都不知道凑了多少,下午她还要去找徐周志借一点。实在不行,还得腆着脸去找郑老爷借呢。 贾家小厮大约也是猜到了会被拒绝,并未再三纠缠,这倒是让陆清漪大松口气。 回想起上一次被几个婆子围着请去看诊的景象,陆清漪至今依旧心有余悸。 她可不想再听一回唐僧念经了。 晚些时候,赵珩渊回来,交给了陆清漪一百五十文。捧着那沉甸甸的铜钱,陆清漪高兴的见牙不见眼,像是捧着一大堆金子一样。 见状,赵珩渊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脸:“有那么开心吗?” “当然了。”陆清漪一脸的骄傲,“这可是你第一次写家书赚来的。” 她家相公太了不起了,不过短短一天就赚到一百多文,说明有十个人找他写书信。如果继续保持下去的话,一个月就是四千多文,合计四两多呢,简直是发了呀! 赵珩渊笑笑点她鼻子:“小财迷。” 可他就是喜欢陆清漪这副财迷样,喜欢她在看到银子时,满眼闪着亮光的模样。 陆清漪不理会赵珩渊的揶揄,反而傲娇地昂了昂头:“那是自然的,虽说钱不是万能的,可是没钱却是万万不能的。” 赵珩渊想想,笑了:“这倒是在理。” 陆清漪和他对视一眼,也跟着笑起来。 之后,陆清漪为他倒了热水洗脸,赵珩渊边洗边问陆清漪今日的情况。 说到陪陆父去借钱的事,陆清漪便又是一脸愁容。 “大伯倒是借了一两,可是二伯那边拒绝了。后来爹去找了平叔他们,不知道能借多少。我今儿跟徐大哥也借了二两,不过数目还差的远。” 赵珩渊想了想,问:“可还要我……” 陆清漪摇头:“算了,先看看高氏那边能借多少吧,实在不行,我再去找郑老爷好了。” 欠人情终归是不好的,不过人生在世,总会欠那么一两个人情。陆清漪也是想开了,反正借了记得还就好。 说到银子的事,陆清漪也跟赵珩渊报喜:“今儿给有几个村民来看诊,我顺手卖出了一点药草。不过赚的就没你多了。” 来找她看病的多数家里比较穷,付不起太多的诊金,好几个都是提着蔬果来充当诊金的。 赵珩渊倒不是很在意,赚多赚少都无妨,他不指着陆清漪养家。只要陆清漪喜欢做这些事,钱银不是问题。 这一说到病吧,陆清漪就想起白天来找她的贾家小厮。 “对了,今天还有个人来请我上府看诊,不过被我拒绝了。” “为何?” 陆清漪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末了道:“我总觉得那个小厮走的特别干脆,应该没那么容易放弃。” 瞧他能走这么远的路上山请她,他家老爷不像是会轻易放弃的人。 赵珩渊听完也赞同陆清漪的想法:“要不我近些日子不要出去?” “那倒不必。”陆清漪摇头,“我们家就在这,跑得了和尚跑不了人。再说,为了避开贾家的人而跑,也太憋屈了。” 话虽这么说,可是当第二天又见到贾家小厮和他身旁的人后,陆清漪眉头都皱了。 第503章 苏管家 “小娘子。”见到陆清漪,贾家家丁一脸惊喜。 陆清漪则是越过他,视线落在他身前一点的男子上,那男子约莫三十出头的样子,眼眉细长,样子清秀,着一身青色儒袍,乍眼看去像是个饱读诗书的举人。 实际上,这的确是个举人,一个有着神奇经历的举人。当然此时的陆清漪是不知道的,当她知道眼前人过往时,已然是十几天后的事了。 “小娘子,这是我贾府的管家,姓苏。”贾家家丁为他二人引荐了一番,而后笑看着陆清漪,“小娘子,不知我昨日说的,您考虑得如何了?” 陆清漪茫然,昨天她不是已经拒绝过他了吗? “我昨天……” 刚要说话,那位姓苏的管家适时打断了她。 “小娘子,久闻大名。”苏管家朝她客气点头,说话间不着痕迹地打量她一番。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虽然这位苏管家没有对她笑,但以礼待人是表面上的礼貌,陆清漪也不好冷着脸面对他们。 苏管家说完开场白后也不啰嗦,直接切入正题:“贾老爷十分看重小娘子,因此才着我们来相请,还望小娘子给个面子,与我们一同去府上一趟。” 他态度不卑不亢,既不咄咄逼人,也没有求人的放低姿态,语气温和有礼,听他说话反而有种如沐春风的舒适感。 就听他继续道:“至于酬金方面小娘子不必担心,我们不会亏待您的。” 陆清漪抿了抿唇,斟酌道:“不是酬金的问题……” 话说一半,就见这位苏管家对她温和一笑,似乎对于她的拒绝没有任何恼怒的情绪。这倒是令陆清漪稍感意外的。 不过她的讶异持续不到三秒,就听苏管家顿了顿,似不经意的说:“来山上的时候,无意中听到小娘子的娘家似乎急需一笔钱救急。鄙人想,或许贾家能帮得上忙。” 陆清漪:“……”若说对方不是势在必得,鬼都不信! “看来你已经调查过我了。”不是可能,而是一定! 苏管家依旧淡淡笑着,仿佛并未觉得自己冒犯到了对方:“知己知彼罢了。” 去你丫的知己知彼! 陆清漪恼怒地皱着眉头。 虽然她对于陆家欠钱一事被他人知道没有特别的感觉,可不代表对方可以拿这件事来当做威胁她的条件。就算是利诱,也不行! 要说陆清漪这人吧,对于好恶没啥定义,但是最不喜欢就是别人拿她的短处来威胁她。眼前的苏管家正好踩在她的底线上。 闻言陆清漪冷笑一声:“你也知道我是女神医,要我上府看诊,我怕你们付不起。” “关于这点小娘子不必担心,贾老爷一定尽量满足您的条件。”苏管家一副胸有成竹的语气。 陆清漪笑了:“很好。” 她挺直了腰,虽然身高比苏管家要矮上不少,看人的时候还要抬头。可在这一刻,她的气势丝毫不输给一个成年男子。 “那么请你们离开吧。”她笑过后,缓缓道。 像是没料到陆清漪会是这个答案,也似是没想到陆清漪居然会拒绝这么好的一个提议。 苏管家怔愣了一下,花了好一会时间才反应过来陆清漪说了什么。 “你……”他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陆清漪冷声打断他的开口:“你没听错,我让你们离开这儿,现在,立刻,马上!” “你——”苏管家还在愕然。 陆清漪眯起眼睛:“怎么,我说的话那么难懂吗?还是故意听不懂逐客令?” 苏管家倏地紧皱起眉头,直直看着陆清漪,似是在判断她这番话的真实性,又或者是她在欲擒故纵,打算从中敲诈多一点钱。 可是任凭他怎么看,都只从陆清漪眼里看到了嫌恶和讨厌。明明白白的告诉他,她就是在下逐客令。 眼见两人的气氛有些僵硬,贾家的家丁适时地出声打断了凝固的气氛。 “抱歉小娘子,非是我们故意来叨扰,只是我家老爷真的病的很重,需要您救救他。” 陆清漪对于这个家丁并未有不好的印象,听得他说话,脸色只好缓了一些,但依旧很难看。 她说:“如果你家老爷得的是花柳的话,很抱歉,我也不会治这种病。” “哦不不不……”家丁差点被她的话吓得呛到,“我家老爷,我家老爷不是这个……” “那你家老爷到底怎么了?”陆清漪不耐烦地抱着胸,“有什么病连说都不能……” 话说一半,陆清漪倒是想起前世的那些私人医院了。那时候的有钱人,得了不能言说的病或者不愿意到医院,就会请私人医生上门。 现在的她,没有特定工作的地方和部门,确实和私人医生没差了。 这个贾春原倒是挺前卫的。 “算了,我现在抽不出身,你知道我娘家里有事。”陆清漪缓和了语气。 苏管家依旧一脸温和:“陆家的事,我们一定能帮得上忙。”语气里无一不是满满的底气。 陆清漪不怀疑他的话,实际上二十两对于类似郑家,许家乃至贾家来说连根毛都算不上。陆清漪迟迟不松口不是因为银子的事,只是不希望高氏认为有她在的话,银子不是问题。比如这一次,高氏便是以为陆清漪能拿得出这笔钱,才完全没有考虑后果。 陆清漪摇头:“那是一事,还有就是我并不清楚贾老爷的病。没记错的话,胡家村离这儿有两天的路程吧,万一我大老远跑过去发现我不会治,岂不是耽误了贾老爷的治疗吗?” “不会的,老爷非常信任您,您可是神医。” 陆清漪无语:“神医到底也不是神,不会治百病。况且我并不是神医,也没有传闻中的那么厉害。如果你们当真是是为贾老爷好的话,现在就该去请孙大夫。” 苏管家默然打量了她好一会,他神色平静,除了眼里的探究外,陆清漪没从他脸上瞧出其他情绪。 就在陆清漪以为这个苏管家说不定是在琢磨着说什么话能刺激她,就见苏管家嘴角若有似无的扬了扬,后退一步,朝陆清漪脑袋偏了偏,放低姿态。 陆清漪看的一头雾水。 第504章 诚意 苏管家似突然改变了心思,或者说改变了策略,只听他说:“老爷的命令小的无法违抗,不过小的们可以等小娘子。” 陆清漪怔愣了一下,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可以吗?” 他家老爷不急吗?明明瞧着很急切的样子,还说病的很重,真能等她答应?不会是在后头挖了什么坑,等着她跳吧? 仿佛是看出了她心里的想法,苏管家微微一笑:“放心,其实我家老爷的病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只是最近特别难受,听说陆家村有个女神医挺厉害的,所以着我等来请。” 陆清漪狐疑地看着他,不知为何,眼前的苏管家明明气质温和谈吐有礼,可她总觉得这人心思深沉的很,不像表面看的那样无害。 当面拒绝行不通,陆清漪也没辙了,既然他们等得起,她也不会圣母到替对方担心。 结果第二天,陆清漪去陆家时,就看到苏管家正在里头坐着,旁边是笑容灿烂,一脸殷勤的高氏,还有同样腆着笑脸的陆父。 “小漪,你来啦。” 看到来人,高氏一反之前的冷眼,热情地上前拉住她。陆清漪下意识把自己的手抽出来,没想到高氏的力气极大,竟是挣脱不得。 陆清漪:“……”视线落在苏管家身上,狠狠瞪着他。 苏管家仿若没察觉陆清漪的怒气,泰然自若的和陆父攀谈。依旧是昨日那副文质彬彬的模样,即使面对的是大字不识一个的陆父,也没有一丝看不起的神情。 陆清漪忍了忍,忍住了。 “哎哟小漪,原来贾家请你去看诊,你怎么不跟爹娘说呢。”高氏的嗓门一如既往的响亮,“我们的事哪有贾老爷的身体要紧呢,你就尽管去吧,家里一切都好。” 一切都好?哈! 陆清漪眉毛上挑,对方是给了高氏多少好处,竟让高氏替他说话。 陆清漪微笑:“娘真是说笑了,我不去可不是因为家里的事,只是单纯不想去罢了。” 言下之意,不要以为陆家对她很重要。 苏管家似乎不意外陆清漪会有这样的反应,他慢条斯理地端起杯子抿了一口,然后眉头皱了皱,又放了回去。 陆清漪瞥了眼茶杯,笑了。 高氏用来招待苏管家的是最便宜的大麦茶,也怪不得人家喝不惯。 陆清漪心情突然好了起来,连带着对高氏也顺眼不少。不过当目光触及苏管家的时候,还是不免感到不爽。 苏管家喝不惯大麦茶,也不再碰茶盏,悠然换了个姿势,脸带微笑:“小娘子莫误会,苏某今日来不是为了老爷的病,只是听说伯父伯母有困难,便不请自来了,还望小娘子海涵。” 眼前人撒起谎来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陆清漪眯起眼睛,冷眼看他在那胡说八道。 苏管家还在说:“我家老爷是个心善的人,倘若他在的话,也必定会出手相助的。小娘子也不必放在心上,不过是区区十两罢了,对我家老爷来说不算什么。” 区区十两?! 听到这,陆清漪眼睛微睁,目光凌厉地射向了一旁的高氏。 接触到陆清漪的视线,高氏心中一虚,慌张地撇开了头。 陆清漪登时怒火中烧! 把主意打到陆家身上也就罢,居然还用钱收买高氏。最令她心塞的是,明明陆父也在场,却没有阻止高氏收下那十两,是不是代表着他也是许可的! 而苏管家仿佛不知道自己方才那番话在陆清漪心中掀起了多大的波涛,自顾自说下去:“这十两只是我家老爷的一番心意,若是小娘子愿意到府上看诊的话,酬劳另算。” 话落,高氏已经一脸谄媚,忙不迭道:“那可太好了,贾老爷真是大方啊,一看就是个大善人。” 陆清漪皱眉,不喜高氏的自作主张:“我可没说要去。” 就算原本打算去,现在都没这个想法了。反正苏管家都说了,这是他们的心意,不用还的。人家都亲自送上门了逼着她收下了,不要白不要。 可她是这么想,高氏却不是。 她一看贾老爷出手如此大方,眼都不带眨的,若是陆清漪愿意去给他治病的话,对方给的酬劳总不能比这十两还少吧! 想到这,高氏朝陆清漪拼命使眼色:“小漪,别耍孩子脾气,人家贾老爷已经很够诚意了。” “的确有够诚意的。”陆清漪意有所指。 苏管家仍是微笑着,让她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果真是人不要脸则天下无敌。 陆清漪深吸口气,看着高氏:“把银两还给人家。” 高氏懵了懵,原本以为陆清漪已经松口,没成想她突然冒出这番话来。 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高氏脸上闪过错愕和不愿,试图用没听见你忽悠过去,可是陆清漪没给她这个机会。 “无功不受禄,这钱不能要。” 高氏还想挣扎:“这是贾老爷的一番好意……” “我心领了。”陆清漪打断她的话。 “这……”到嘴的银子怎么可能再吐出来,高氏不舍,那可是白花花的十两啊! 所以高氏摆起了娘亲的架子:“小漪别闹,你忘了家里现在是什么情况了吗?” “没忘。”陆清漪很淡定,“就是没忘才不能收这钱,有些先例,开一次就够了,你也不希望我做出更决绝的决定吧。” 陆清漪口中更决绝的决定是什么高氏不知,但是她能看出陆清漪脸上的冷意。她记得,上一回她露出这样的表情的时候,是她和讨债的流氓谈判的时候。 高氏不由自主瑟缩了一下,心里的天秤左右摇摆。 是得罪陆清漪呢,还是选择白花花的银子呢? 这是个,不太难抉择的选项。 犹豫了几秒,高氏果断选择了银子,毕竟到手的东西是自己的,不可控的陆清漪是养不熟的。 陆清漪气的直咬牙,却是无可奈何。 她倒是想阔气地甩回十两砸到苏管家身上,问题是她有吗!她要是有这个闲钱,也不至于为了这点银子和高氏急了。 这个苏管家果然不是表面上看的那样简单,此人实在太会攻于心计了。不过是和她短暂接触了一回,就知道从高氏身上下手。 第505章 斗不过 有把柄被拿捏着,陆清漪的口气便弱了不少。高氏与陆清漪从来就不是一条心的,指望她理解她的处境,更是妄想。 陆清漪不喜欢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可人生在世哪能没有一点弱点,除非能做到绝情绝爱,孤独终身,自然也就潇洒自在了。可是她能吗,当然不能了。 不过不代表陆清漪就没辙,苏管家那么喜欢送钱,那就送呗。打着她旗号又如何,反正收下的是高氏。为了这样的事说断绝关系的话,反而真落实了不孝的名声。 想到这,陆清漪心态终于是好了不少。 “算了,既然贾老爷一番好意,那就收着吧,毕竟贾老爷是个大善人。”陆清漪引用高氏的话。 就在这时,苏管家突然慢条斯理开口:“小娘子,你可知贾老爷是靠什么发家的吗?” 陆清漪不解,贾老爷怎么发家关她什么事? 不过苏管家会可刻意提及这件事,怕不是字面上那么简单。 “你想说什么?”她懒得和他绕弯子。 苏管家笑,轻轻拢了拢衣襟,修长好看的手指在桌上点了点:“贾老爷是做走货发家的,他所结识的人,从三教九流到富商员外皆有。比如郑老爷,又比如——王高。” 说到王高的时候,苏管家刻意加了重音,陆清漪自然也注意到了。 王高? 她怎么感觉好像在哪儿听过这个名字?是在哪里听过呢? 陆清漪在脑海里扒拉了一番,终于是从角落里翻出了这个名字是按在谁身上了。 没记错的话,这个王高是镇上非常有名的地头蛇。与一般地痞不一样,这种地头蛇的势力更大,底下有不少人替他做事,都是些凶狠的地痞流氓。换做前世的叫法,就是黑/社会。 至于陆清漪为什么会知道王高的事,那是因为王高的女人就是当初陆清漪不小心偷听到的野春宫的女主。 苏管家刻意告诉她贾老爷和这些人有来往是有什么含义吗? 像是知道陆清漪猜不出其中的弯弯绕绕,苏管家贴心道:“你知道一个人想要成功的话,便是想要得到什么,就一定要不计手段得到,才会成功,否则也不会有今日的成就。” 他歪着脑袋,淡淡扫过陆清漪因为不爽而气鼓鼓的脸:“小娘子觉得,你的坚持能撑得了多久呢?” 陆清漪眯眼。 怎么?引诱不成,打算明着恐吓了? “这就是你们的诚意吗?”她不答反问。 苏管家又是温和一笑,只是那笑容在陆清漪眼里看来十分刺眼,有种对着他的脸左一勾拳右一勾拳的冲动。 他说:“这当然也是我们的诚意之一了。” 好不要脸的话,好不要脸的一个人! “倒是我高估了你们的诚意了。”陆清漪岂会听不出苏管家的言外之意。 贾春原既然不是做慈善的,就算再有钱,也不会随便看到别人有需要就赠上十两。付出没有收获,不是生意之道。 他是在警告她,再不识趣的话,贾老爷可就不会这么客气上门请了,而是直接抓了去贾府,到时即使陆清漪愿意给贾春原治病,待遇也会完全不一样。 直到此刻陆清漪才意识到,这个贾春原和她以往遇到的有钱人都不一样。 他没有许家大门户的高雅不可攀,也不像郑家那样和善和礼待人。这是一个靠嘴皮子和手脚功夫还有各种白的黑的关系,一步步走到如今位子的有手段的富商。 这样的人,陆清漪的确斗不过。不管是钱还是势。 这已然不是单纯的恐吓了,而是赤果果的威胁。就算她自己有自保的能力,陆父呢,陆士诚呢,他们怎么办? “看来你们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了。” 苏管家还是那副悠然自得的表情,似乎从一开始,这一切就在他掌握之中,陆清漪甚至忍不住想,前两天的好说话是为了今日给她最后一击而做的准备。 大约是她的情绪过于明显,苏管家静默了一会,道:“先礼后兵罢了,我家老爷还是很尊重神医的。” 陆清漪冷笑:“你们这样做,就不怕我会反击吗?别忘了我可是大夫。” “你不会的。”苏管家不知道哪来的自信。 陆清漪眉头都要拧成结了。 这个苏管家真的很讨厌。 两人的对话从一开始的你来我往到逐渐硝烟弥漫,高氏和陆父在一旁从一头雾水到越听越心惊,最后都不敢说话了。 很显然,这位听起来很好的贾老爷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慈善和蔼,他们,似乎惹到什么不得了的人物了。 思及此,高氏担忧地摸了一把怀里的十两,紧紧地抱着不敢撒手,生怕苏管家突然反悔要拿回去。 而陆父,则是低着头满心纠结。 他听得出陆清漪并不想去胡家村给这个贾老爷治病,而这个苏管家为了让陆清漪答应,把主意打到了他们身上。 很显然,如苏管家所言,他们的确非常需要这笔钱,因为直到今天他和高氏只凑到了三两多,加上陆清漪给的五两也不过是八两多而已,连二十两的一半都没有。 可如果有了这十两,剩下一两多随便凑凑就够了,他们不用再担心那些地痞会找上门来,刺激到陆士诚让他发病。而且这十两还不用还,他们不需要省吃俭用,就为了还这十两。 权衡几番,这一瞬间,陆父心中已经有了抉择。 他选择了沉默,让陆清漪独自去面对苏管家和贾春原。 这一切陆清漪都不知道,在陆父权衡左右的时候,她也在做着选择。 选择护着家人,还是独善其身。 对于前世家庭美满,从小在爱中长大的陆清漪来说,即使她现在和陆家没什么感情,也做不到看着他们因为自己陷入危险里。假如陆父他们跟高氏一样贪得无厌,完全不顾她的想法,或许陆清漪还有理由和他们断绝关系。 可是陆父没有,陆士诚更是非常敬爱她,惟她的话是从。这样要断不断的关系,拉扯着陆清漪所剩不多的良心,让她怎么都狠不下心来。 她甚至忍不住想,或许只能等到有一天她被抛弃了,她才会毫无负担的断了这段关系。 第506章 累了吗 傍晚,当赵珩渊回到家的时候,发现一向笑着迎接他的小娘子蔫蔫坐在桌前,撑着下巴在发呆,连他回来都没有发现。 赵珩渊脱下厚棉袄,窸窣的动作让神游九天外的陆清漪回过神来。她抬起头,眼睛很快聚集起光芒。 “相公。” 赵珩渊朝她走过去,在她额上印下一吻,手背轻柔划过她的脸颊:“我回来了。” “今天辛苦了。”陆清漪拉过他微凉的手,放在手心里哈气。 赵珩渊任由她动作,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她。许久,他柔声问:“刚刚在想什么呢?” 闻言,陆清漪暖手的动作顿了顿,但很快,她又若无其事地继续给他暖手:“昨日跟你说的苏管家,我今天又看见他了。” 赵珩渊默然,瞬间理解陆清漪的话里话:“他做什么了?” “他去了陆家。”陆清漪把苏管家使的手段粗略说了一遍,“我看这个贾家不太好惹。” 流氓不可怕,怕的是流氓有权有势还有钱,这个贾春原即便没有权,光是势力和财富就足以碾压平民的他们了。 赵珩渊也明白个中道理,如果只是十两的问题,他们随时可以把这笔钱还回去。可听苏管家的意思,即便他们不想去,也不得不去,没得选择。 正是因为想通这一点,陆清漪才会觉得愤怒又无力,不过她很会自我开导,在赵珩渊回来前,她就已经想开许多了。 在知道陆清漪的决定后,赵珩渊思索了一番,决定跟着陆清漪一块去胡家村。 “你现在的脚还没好利索,正好可以趁这个时间好好休息。”他是这么说的。 陆清漪嗯一声,又想起一事:“晚点我还要去一趟迎春堂,相公你陪我去吧。” 迎春堂里现在只剩下最后两个病人了,孙大夫那边感染红狼的病人也只剩下五个。两方讨论过后,决定搬到一块。恰好那时陆清漪因为高氏欠债的事受伤了,她就辞去了大医的职务,安心处理高氏的事,一直都没空回去看一看。 饭后,天已然全黑,下山的时候,陆清漪是被赵珩渊背着的。 初春的夜还是凉的,山里头的风更是有些刺骨,可是两个互相贴着的人却一点都不觉得冷。陆清漪双手小心环在赵珩渊脖子前,感受着胸膛下他结实的后背肌肉,痴痴的勾起嘴角。 她身上罩着一件宽大厚实的斗篷,那斗篷是赵珩渊的,也是陆清漪最喜欢的。因为这件斗篷很大,大到足够赵珩渊穿着的时候,还能把她一起罩在里头。 陆清漪尤其喜欢赵珩渊从背后抱住她的姿势,感觉就像是被完全包裹在身体里一样,严严实实的,特别暖和。 而此刻,她罩着斗篷,甚至可以一起包住赵珩渊的双臂,让两人相缠一起的暖意不被山风吹散。她埋在他肩上,深深吸了口冷气,闻着他身上混合了两人气息的味道,又乐呵呵起来。 “相公,我重吗?” 她靠在他的肩上,说话时的气息无法避免的吹拂在赵珩渊的脖子上,痒痒的,令他心生旖旎。 “不重。”他说,“还可以再胖些。” 陆清漪笑:“再胖的话,我怕你背不动我。” “不会。”他言简意赅,无比坚定。 陆清漪便又笑了,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蹭了蹭,就听到他的呼吸突然变得有些粗重,便又抬起头来。 “如果累了的话,我可以下来。” “不用。”赵珩渊摇头,深吸口气,让自己冷静一点。放在她臀上的手微微抬了抬,把滑下一点的她又重新抬高。 他的大掌擦过陆清漪的臀部,明明是一个再自然不过的行为,陆清漪却是倏地一僵,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蛋慢慢红了起来。 难怪前世电视剧那么多背人的桥段,的确是浪漫又暧昧,令人既心动又忍不住遐想连篇。 她忍不住收紧了双手,更加贴向他的后背,就听到对方的呼吸更重了。而后是他若有似无的一声叹息。 然而陆清漪不知赵珩渊心里的那些纠结,心情愉悦的看着漆黑的山路,甚至晃荡了几下双脚,就听赵珩渊低沉沙哑的声音在黑夜中响起。 “别乱动。” 陆清漪以为他是怕自己会摔倒,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想想,俯在他耳边又问:“累了吗?” “不累。”赵珩渊还是摇头,陆清漪这点体重以及崎岖的山路对于他来说不算什么,他甚至试过在战场背过身穿铠甲的士兵和敌人打。 到了山下,为了避免被村民碰到传出不好的流言,赵珩渊不舍地放下陆清漪,目光在她的脚上停留,神情担忧。 陆清漪倒是一副没事儿的样子,动了动受伤的脚,表示她真的好很多了:“这次伤的比较轻,好的快。” 赵珩渊忙制止她的动作,不赞同的瞥她一眼:“已经第二次了。”他也注意到了。 陆清漪干笑,崴到的脚都容易再次扭伤,幸好她身体反应快,在要摔倒前,下意识侧着身体卸掉了脚上的力道。 “我下次会更小心的,真的。”她用力保证。 身为医生陆清漪很清楚,持续扭伤的话,留下后遗症算轻的,严重些可能会瘸了。 赵珩渊没再说什么,只是体贴地伸过手臂,好让她抱着借力。 到迎春堂的时候,里头的人已经吃饱在消食,孙大夫和唐郎中闲着没事拿了棋盘在下棋。陆清漪他们到的时候,孙大夫他们正好结束一场厮杀,唐郎中欢快的笑声从里头传出来。 陆清漪和赵珩渊对视一眼,都被这轻松的氛围感染,眼里也浮现了笑意。 唐郎中面朝外堂,是第一个发现陆清漪他们来的。见到他们,唐郎中眼睛一亮。放下手中的棋子站起来。 “赵相公,小娘子。” 孙大夫也转过头来:“好久不见。” 陆清漪分别朝他们点头:“好久不见。” 赵珩渊则是淡淡点头示意,然后扶着陆清漪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见到陆清漪行动不便,孙大夫和唐郎中都露出了关心的神情:“这是怎么了?” 陆清漪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有些尴尬。 第507章 曼陀罗 陆清漪脚受伤的事说来话长,而且还牵扯到陆家的家丑,实在不知道怎么说好。但见孙大夫他们关切的样子,陆清漪又不好撒谎,所以只是含糊几句就带过去。 几人寒暄过后,陆清漪关心起医馆里仅剩的几个病人的病情。 在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现在迎春堂里只剩下一个患了鼠疫的病人。至于红狼,有两个病症较轻,有一个则病的很重,一直反复无常。 说到这个病人,孙大夫有些忧心忡忡:“我觉得他可能熬不下去。” 红狼这个病发作起来十分痛苦,身上脓包破裂还是小事,痛苦的是浑身的骨头像是被打碎了一样,每一寸都在发疼。痛不欲生,想昏睡过去都做不到。 也亏得陆清漪之前研究出了效果还算可以的止痛粉,否则真没几个人支撑的下去。 唐郎中也黯下眼神:“他其实已经说了几天想要解脱了,只是……” 只是他们身为大夫,从来都是治病救人,何曾试过杀死病人。这种事,他们做不了,也做不来。 这一瞬间,陆清漪想到了前世争议颇大的安乐死。 只不过前世对于安乐死有极其严格的明文规定,而且不像这儿,除了喂毒药别无他法。吃毒药死,也是很痛苦的。 “你们……怎么想的?”陆清漪问。 孙大夫和唐郎中均是摇头,对于病者而言,他们应当尊重对方的选择。可是作为一个人来说,给对方下毒,和亲手杀人没什么区别,这道心理的坎不是那么容易能跨过的。 陆清漪沉默,她在想另一件事。 在前世,除了止痛药外,其实还有一种麻醉剂,用于手术时。这种麻醉剂可以完全麻醉整个人的感官,让人陷入沉睡。 而这个世界没有止痛药,自然也没有麻醉剂。但是陆清漪却记得小时候她爷爷曾经说过野史中记载,麻沸散是华佗制作出来的,至于配方,她在读医时也看到过,但是不能确定真假,有没有用。 她想,如果这个药方是有用的话,以后就能用到病人身上。至少,再遇上像她上回那样拔刀的情况,也不必咬牙死撑着。 “不知二位听说过曼陀罗花吗?”陆清漪问。 这味药是麻沸散配方中最重要的一味,但是陆清漪来这里这么久都不曾见到任何药房里有曼陀罗。 果然,孙大夫和唐郎中思索了一会,都摇头。 陆清漪又想了想,道:“那么闹羊花或者醉心花有听过吗?”没记错的话,曼陀罗花还有其他的别称。 孙大夫和唐郎中还是摇头,反倒是在旁边一直没说话的赵珩渊,像是记起了什么。 “清儿说的闹羊花,可是圆柱形的茎,较粗壮,叶广卵形顶端渐尖,花萼筒状,花单生于枝叉间,会开出紫色和黄色还有白色的花色?” “对。”陆清漪讶异地看向赵珩渊,“相公见过?” 赵珩渊点头:“曾经在江城见到过,那里的巫师会用这种花给村民治病。不过这种花在他们那被称为恶魔之花,寻常人不能接触,只有族中巫师才可以使用,种植花的地方都是有护卫看守的。” 江城是哪里陆清漪不知道,倒是对他口中的巫师感兴趣。一般来说,会有巫师的地方,都是信仰很重又比较偏僻封闭的村落,赵珩渊是为什么会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呢? 不过眼下还有其他人在场,她没有过多纠结在这上面,而是解释道:“曼陀罗其实全身都是宝,它的叶,花,籽全部都可以用药,花能去风湿,止喘定痛,可治惊痫和寒哮,煎汤洗治诸风顽痹及寒湿脚气。花瓣的镇痛作用尤佳,可治神经痛等。叶和籽可用于镇咳镇痛。” “不过……”陆清漪回想了一下自己看过的内容,“曼陀罗全草有毒,以果实特别是种子毒性最大,嫩叶次之,干叶的毒性比鲜叶小。误食或者使用错误的话,严重的会出现酣睡,痉挛或者晕迷死亡。” 不懂处理的话,的确容易致死。所以被称为恶魔之花也不是没有道理。 听到这,孙大夫便问:“小娘子提及这花,可是想到什么了?” 陆清漪笑笑,说出了麻醉剂的想法:“我曾经看到过一个药方叫麻沸散,有麻醉的效果,用的就是这曼陀罗花。” “麻醉?”很显然,在场的三人都有些似懂非懂,仿佛有些明白陆清漪的意思,却又不是完全理解。 倒是赵珩渊,想起陆清漪原来的身份,以她的方式思考了一下,问:“可是会让人有一种像是喝醉了的感觉。” 陆清漪点头:“差不多,就是会让人觉得身体像是麻了一样,或者跟醉了那样没有知觉。” 孙大夫顺着她的话:“就是用那个的花叶籽?”他想到陆清漪刚刚说的。 陆清漪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具体的我不是很清楚,只是匆匆看过一次,连药方的量都没搞清楚。不过,若是能琢磨出来的话,类似于红狼的这种刺骨的痛,也能缓解不少。” 因为曼陀罗花可以麻痹神经痛。 孙大夫和唐郎中听完都若有所思。 若是真能把方子琢磨出来的话,可以用于一些剔除腐肉之类的伤口,也不至于眼睁睁看着病人痛的昏死过去。甚至于,看着那些人承受不住活活痛死。 “只是这江城听着似乎很遥远?”唐郎中望向赵珩渊。 赵珩渊点头:“是很远,从这儿过去的话,至少要走上大半年。” 几人闻言轻抽口气。 大半年,那不是要爬山涉水? 然后同时齐齐想到,眼前的男人竟然知道这么远的地方,莫不是真花了半年的时间来到他们这个小村庄的? 倒是陆清漪,越来越看不懂赵珩渊以前到底是做什么的了。一个杀手,需要去到这么远的地方吗?接的都是些什么奇怪的任务啊?她还以为赵珩渊是潜伏在京城里刺杀达官贵人的那类型的。 赵珩渊却不知在场几人心里对他有了另一个认知,他在想,陆清漪似乎很想找这种叫闹羊花的植物。虽然他已经许久没去江城了,不过他和那个老巫师关系还不错,或许可以让人去要一点? 第508章 并非全是不幸 回到山上的时候已经很晚了,脑子运转了一天的陆清漪累的倒头就睡,却不知赵珩渊在她睡熟后,披上衣服悄无声息地出门了。 来到县衙只花了不到一个时辰,赵珩渊迅速扫视一圈,避开了门口的守卫,从后巷翻进后院。不算小的后院有些昏暗,游廊上每隔十步才亮着一个灯笼,相比起陈县令在时的奢侈,现在县衙要节省不少,或许是因为目前暂住在县衙里的是吴太守的缘故。 没有费多少力气赵珩渊就来到了吴太守在的地方——陈县令曾经办公的书房。 在这寂静的深夜里,唯一亮着灯的房间,只有眼前这一个。 赵珩渊轻轻敲响了门框,里头传来吴太守略显疲惫的声音。 “进来。” 赵珩渊推门进去,反手把门掩上。 吴太守埋首在案桌前,也没抬起头看来人一眼,直到过了一会都没听见来人发出声音,抬头一看,整个人都呆住了。 “将军!”震惊过后,吴太守猛地站起绕过案桌,看着赵珩渊激动地就要跪下,半路被赵珩渊拦了下来。 赵珩渊双手托着吴太守的手臂,使了使巧劲,吴太守便是再也跪不下去了。 “吴大人。”赵珩渊喊住他,他的眼神淡淡的,可眸光犀利明亮,一如当年吴太守第一次看到他时的模样,气宇轩昂,意气风发。 吴太守忍不住老泪纵横:“将军这一年多来,过的可还好?” “挺好的。”不知想起了什么,赵珩渊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不知为何,吴太守突然就想到陆清漪,想起赵珩渊望着她时脸上的温柔和眼底的爱意,明白他口中说的挺好的确是挺好的。 吴太守释然了,长久以来郁结在心中的不忿,因为赵珩渊一句挺好而消散了。 他说:“我一直以为将军你,你……”或是想起了什么,吴太守哽咽了一下,用袖子抹了抹眼角的湿意。 赵珩渊似有同感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都过去了。” 吴太守擦了擦泪水,点头:“是的,都过去了,看到将军一切安好,吴某就安心了。” 两人在罗汉炕上坐下,吴太守看着眼前的人,心头涌起千言万语,却不知应该先说哪一句,倒是赵珩渊,从容不迫地煮起了茶,又给吴太守端了一杯过去。 “尝尝。” 吴太守连忙端起抿了一口,由于喝的太急,舌头差点被烫伤。 “不着急。”赵珩渊重新给他倒了一杯。 吴太守看着他熟练的动作,心头百味杂陈。 就听的赵珩渊用风轻云淡的口吻,说:“我现在过的挺好的,从未有过的好。” 他看着吴太守,淡然道:“有些事情未必全是不幸,向前一步,就会豁然开朗。” 倘若当初他不愿离开,执意要官家还他清白,或许他就不会遇到陆清漪了,也不可能还活在这个世上。 闻言,吴太守的神情变了变,他何尝听不出赵珩渊是在安慰他。当初,在得知赵珩渊叛国的时候,远在千里的他不断递上奏折,力保赵珩渊是无辜的。可他所做的一切就像是石头丢进了大海,瞬息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一点回响都没有。 然后没多久,就听到赵珩渊锒铛入狱的消息。而他得到消息的时候,京城那头的赵珩渊已经要斩首了。吴太守当下焦急攻心晕了过去。 赵珩渊于他和他的家人都有救命之恩,吴太守一直想要帮他做点事报答,却没想到没有等到报恩的那一天,反而等来了他的死期。 也因此,在看到赵珩渊的那天,吴太守几乎被扑面而来的喜悦给击倒,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没在众人面前失态。 那瞬间他迅速反应过来,本不该存在于世上的赵珩渊却死而复生在眼前,那其中一定有不少的隐情。而他要做的,就是当做不知道,没看见。因此即便是在离开后,他也没敢私下联系赵珩渊。 “将军,我很抱歉……” 知道他要说什么的赵珩渊摆手拦住了他的话:“你做的很对,不要主动来找我,这样对你我都好。倒是我来麻烦你了。” “将军客气了,你我之间没有麻烦二字。” 赵珩渊摇头:“我已然不是将军,大人不必再喊我将军了。” 吴太守一脸肃然:“在吴某心中,将军一直就是将军!倘若当初没有将军的话,我一家老小还有那一城池的百姓早就化为黄土了!” 提起往事,吴太守变得更加激动。或是他的情绪影响,赵珩渊也不禁想起这一段几乎被他遗忘了的往事。 那一年寒冬,敌军突然来犯,一连攻略了两座城池。他临危受命,赶到的时候,敌军已经攻到城门外了。 那个时候吴太守还只是一个小县令,却英勇无畏的,带领一群衙役和百姓拿起所有武器反抗。若不是有他们抵死相抗,城门早失守了。 可那时候的吴太守已然守了四天,所有人都筋疲力尽,全凭胸口一股勇气支撑着。 就在那时,赵珩渊他们来了,如同神祗一般,降临到这个几乎要破败了的城门外,把打算对他们烧杀抢夺的敌人赶了回去。 所以对于吴太守而言,赵珩渊便是他们吴家,乃至全城百姓的恩人。 从回忆中抽出思绪,赵珩渊敛了敛眸,掩下其中的戾气和血腥。再次睁开,已然回到原先的他。 他说:“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的我,是赵珩渊。” 吴太守当即明了他的意思,他舔了舔唇,似乎已经决定好之后该怎么面对赵珩渊了 “吴某明白了,赵相公。” 赵珩渊朝他淡淡一笑,重新为他添了热茶。 吴太守想起方才赵珩渊的话,便问:“赵相公是不是有什么事需要吴某去做?” “唔,确是有一事。”赵珩渊斟酌了一下,“大人可否寻个人帮我去江城带封信?” “江城?!”听到这个地方,吴太守诧异了一下,“赵相公可是有相熟的人在那?” “算是。”陆清漪没有否认,“不过我想找的不是人,只是想拜托那个人帮我找些曼陀罗罢了。” 而后赵珩渊便把曼陀罗的作用告知吴太守。 第509章 不晚 从吴太守书房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子时后半了。赵珩渊独自一人走在路上,身影被月光拉的长长的,在这深夜中显得格外孤单。 赵珩渊低头注视着地上的影子,轻呼口气,一片白雾出现又消散。 很奇妙的感觉,从前的时候,每当夜里睡不着,他都会独自在荒无人烟的城中晃悠,就像他现在这样。 每当这个时候,赵珩渊就会在这寂静又昏暗的诡异中得到片刻的安心。 没有潜伏的敌人,没有刀光剑影,更没有带着腐臭的血腥味,只有黑夜和银色的月光。他可以毫不费力的掩饰自己,也可以毫不费力的放任自己。 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已经许久没有试过夜里睡不着,也没再独自一人在深夜到处游荡。即便是现在,他再次走在安静的街道上,想的不是怎么才能睡一觉,而是快点回家。 是的,回家。 一想到家中正在沉睡的人儿,赵珩渊归心似箭。 第二天醒来的陆清漪并未发现昨夜赵珩渊曾经出去过。她低着头,看着霸道地环在她腰间的铁臂,眼睛骨碌一转,翻了个身,蹭了蹭,自个儿寻了个舒服的位置,又闭上了眼睛。 就在她闭上眼睛的瞬间,赵珩渊却是醒来了,是被她的动作给弄醒的。感受到柔软贴着自己,赵珩渊先是红了红脸,随即呼吸逐渐粗重。 他低头在陆清漪的头上亲了亲,没有退开,反倒收紧了下手臂,让陆清漪更贴近他。满足的喟叹一句,赵珩渊彻底清醒了。 就这样,直到陆清漪再一次真正醒来,赵珩渊已经维持着这个姿势,不知看了她多久。 “早。”他的声音沙哑。 “早。”陆清漪下意识咧嘴一笑。 随后便是他温柔的低头一吻,极其缱绻,流连忘返,气息与气息的交融,空气都变得黏糊起来。若不是今日还有事做,陆清漪真想和赵珩渊在床上赖到天长地久。 两人分开的时候各自都气喘吁吁,陆清漪的脸和唇都染上了红色,唇瓣红润泛着光泽,看起来更加可口了。 赵珩渊抚着她的后背,额头抵着额头,不舍的在她的唇瓣上来回摩挲。手指怜惜地在她脸颊上划过,随后抬起她的下巴,再次在那红润的唇瓣上温柔的吮吸起来。 等到再次分开,陆清漪把头埋在他胸膛前,手指抓着他的衣服,嘴里抱怨着,语气却带着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娇嗔。 “很晚了。” “不晚。”赵珩渊脸不红心不跳的撒谎,“天刚亮。” 陆清漪抬头嗔他一眼,都要日上三竿了,还天才亮,这男人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见长了啊。 她哪里知道,只要能趁机吃点豆腐,让赵珩渊说点瞎话算什么。 又是赖了一会床,两人终于是起床洗脸做饭了。 饭后,陆清漪开始收拾包袱,两人都是比较随意的,对衣物没有多大要求,只要穿的暖就好。 他们和苏管家说好,今日启程去胡家村,所以在那之前,陆清漪把需要交待和要做的事都安排好了。 虽然赵珩渊说过,就算她不去,也能护住她和陆家。但是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加上不清楚赵珩渊会付出什么代价,陆清漪最终还是选择了自己能掌控的方式。 “哼,到时一定要让他们知道得罪一个大夫的后果是什么。”陆清漪挥着她的小拳头,如是说。 赵珩渊定定看了她一会,笑了。 在约定的时间里,苏管家如约到了。由于马车不方便上山的缘故,所以只有苏管家和原先那个家丁来接他们。 见到赵珩渊的刹那,苏管家一直温和有礼的脸有了一丝惊讶,但是很快就消失了。在来之前他调查过赵珩渊的身份,也知道这人看起来凶神恶煞,并且为此做了心理准备。 只是真见到本人了,苏管家诧异于他的身高外,更是对他身上散发出的肃杀和凌厉而感到惊讶。这不是一个普通山贼或者流寇甚至于穷凶极恶的恶徒所拥有的气势。 因此,相对于陆清漪这个极富盛名的女神医,他反而对赵珩渊更感兴趣。 他没有打算掩饰自己的兴致。因此接下来的一路上,陆清漪莫名的有了危机感,而这危机感,就来自于苏管家。 夜晚客栈借宿,陆清漪谨慎又仔细的把门掩好,这举动引起赵珩渊的注意。 “怎么了?”他没有察觉到外泄的恶意,但因为陆清漪的举动,也跟着警惕起来。 不想陆清漪却对他摇头:“没什么事,睡觉吧。” 赵珩渊茫然,不过还是听从她的话,吹熄了蜡烛上床。 刚躺好,身边的人儿就贴了过来,他下意识环过她的腰,就听陆清漪说:“以后离那个苏管家远点,最好不要跟他说话。” 赵珩渊不明所以看她。 陆清漪哼了哼,说:“我总觉得他不安好心,对你有企图!” 赵珩渊:“……”懵了。 “真的!”看出他眼里的哭笑不得,陆清漪认真道,“我一眼就看出他对你有兴趣。” 看着护犊子一般的陆清漪,赵珩渊突然有点不明白自家小娘子在想什么了。 “我与他皆是男子。”他说。 陆清漪当然知道,却还是很紧张。 在她前世,男人跟男人在一起是很正常的,虽然这里环境不一样,可是陆清漪知道,喜欢一个人无关性别,只是因为喜欢。 这个苏管家一看就一肚子坏水,鬼知道他会做什么,万一他又使什么诡计,骗了赵珩渊,她找谁哭去啊。 自己男人当然要好好看着才行! 想到做到,因此在接下来的路程中,陆清漪有意无意隔开苏管家探视赵珩渊的视线,或者在他有意攀谈的时候,不着痕迹(自认为的)打断了苏管家的话头。 幸好他们分别乘坐不同的马车,大多数时间他们各自在马车中歇息,只有在歇息用膳的时候,苏管家才会跟他们坐在一起。 即便如此,陆清漪还是十分小心,不让苏管家和赵珩渊说上一句。 对此,苏管家自然有所察觉。但聪明的选择了不过问,并且有意识的不再打探赵珩渊。 第510章 坑人 胡家村,一个比陆家村还要大三倍的村庄。虽然距离陆家村不算远,但这里环境很好并且四通八达,所以住在这的村民家庭条件也相对比较好,衣着上也有很明显的区别。像陆清漪这样从小村庄里出来的,在胡家村的村民眼里,跟乡里人出来的没什么两样。 不过,陆清漪并没有受到区别对待,贾府非常热情地接待了他们,甚至给他们安排到了招待贵客的院子中。当然,还安排了两个丫环来伺候他们,但被陆清漪拒绝了。 之前在张府为甄洛芸待产的时候,张二爷也曾经给他们安排了几个丫环和家丁,甚至贴心到为他们穿衣。陆清漪表面很镇定,实际上内心已经有些瑟瑟发抖。 倒不是她真的乡里没见过世面,只是单纯不习惯这种不管做什么事都有人跟着看着帮着的行为。尤其是当你睁眼就看到丫环在珠帘后等着要为他们更衣,那种完全没有隐私的感觉,实在令她无法承受这份好意。 然而即便谢绝了贾老爷的好意,陆清漪他们门外依旧有丫环守着,如果他们要出去的话,这些丫环就会从头到尾的跟着。陆清漪甚至都忍不住想,这些人是不是来监视她的。 到的第一天基本没他们什么事,也不知是贾老爷在提防他们,还是真的很忙,他们甚至连贾夫人一面都没见到。 不过这倒是给了陆清漪他们缓冲的机会,免去了陆清漪黑脸相对的画面。 因为对于被逼来看病一事,陆清漪至今依旧很不爽。 无所事事不是陆清漪和赵珩渊的习惯,加上待在贾府总有种透不过气的感觉,因此两人收拾好东西后,就出门逛街去了。 时隔好几个月的再次出门,陆清漪比往常都要兴奋不少,虽然现在的他们身上加起来连一两都没有。尽管如此,他们还是乐此不疲地走走停停,遇到喜欢的就顺手买下。 当然了,如果后面没有人跟着的话,陆清漪会更开心。 她瞥了眼身后与他们相距两步的家丁,叹气。 家丁还是当初去陆家村找他们的那个,路上的时候,陆清漪已经知道他叫阿正,是家丁的儿子,算是从小在贾府长大,虽然看起来高,但实际才十五,比陆清漪还小。 阿正虽然年纪不大,但是为人机灵伶俐,虽然不识字,但是意外的,苏管家很看重他,出门办事都会把他带在身边。渐渐的,这孩子就变成了苏管家的小厮了。 不过很快,陆清漪就知道阿正被另眼相看的原因了。 就在他们商量着要不要去成衣铺看看的时候,阿正状作无意地提及了村中一个手艺不错的师傅,然后领着他们去看。直到去到那,陆清漪才知道贾府的老爷和夫人都是在这做衣裳的,他们看中的衣裳修改后会直接送去贾府。 就这么无意中承了贾府的一份情。 陆清漪:“……”她怎么有种被坑了的错觉? “那么介意的话,回去后找苏管家说说吧。”看出陆清漪的纠结,赵珩渊低声给她出主意。 想到苏管家便不由想到他口中的贾老爷,陆清漪眯了眯眼,一会,她摇了摇头:“算了,我估计我们如果不花点钱,他们还不敢相信我们呢。” 拿人总是手软的,如果对方发现她无法用利益收买,估计也不敢把自己的健康交到陆清漪手上。 不过…… 陆清漪抬头,看着身旁从始至终就淡定自若的男人,一边脸颊鼓了鼓:“相公,你是不是早就猜到他们要做什么了?” 不是是不是,而是肯定是,要不他怎么会在看到阿正跟出来的时候,一点表情都没有。 赵珩渊笑笑:“只是略有所感罢了。” 上位者总是多疑的,从对方不肯告知病情可以看出,这个贾老爷不是一般的多疑。倘若陆清漪他们不做些令他放心的事,赵珩渊猜,这个见面将会变得遥遥无期。 陆清漪也有所感应,禁不住甩个大白眼:“真是好久没遇见这样的人了。” 前世在医院工作也会碰上这样的病人或者病人家属,不过和这比起来真的不算什么。至少不会派人跟着她,还要担心不被套路。 心累啊。 赵珩渊倒是有些意外:“清儿以前也遇到过类似的事?” “差不多吧。”然后陆清漪便把前世当医生时的事拣了一些说了说。 聊着聊着,两人就累了。这时阿正又恰到好处的走上前,告诉他们哪儿有好吃的茶点。 秉着坑都被坑了的想法,陆清漪就不客气了,打算敞开肚子吃个够。 阿正不愧是苏管家器重的人,介绍的茶肆非常高雅,糕点自然也是好吃的,加上茶肆位置好,坐在上面还能凭栏眺望楼下的风景。 初春的风很舒服,暖阳斜斜晒在栏上一角,凭空生出一份惬意。 在等候茶点送上来的时候,陆清漪就坐在凭栏中间的长凳上,手臂搭在木栏上,望着底下熙熙攘攘的叫卖声,吹着和煦的春风,竟是生出了几分睡意。 她小小的打了个哈欠,引来赵珩渊的注视。 “困了?” “有点。” 只怪这风太舒服,像是被一双温柔的手抚摸一样。 赵珩渊整了整她被风吹乱的头发:“回去?” “还没吃到茶点呢。”阿正刚刚说了,这家的茶点精致又好吃,她可是很期待来着。 赵珩渊无奈,点了点她的鼻子:“吃完就回去。” “好。” 由于今日风不大,所以他们选了在外头用茶。 值得一说的是,阿正介绍的茶肆的确很特别,这儿的茶是由专门的茶童负责在一旁烹煮的,为的就是让茶客可以喝到刚冲泡好的茶。而里头的茶点也多是用茶制作出来,比如茶饼,茶叶虾等等。 那茶饼里的馅其实就是茶叶磨成粉末做出来的,吃起味道来有点像是抹茶,这让陆清漪想起了抹茶的十几种做法,那是她在一个烘焙app里看到的,种类比这份菜单上的还要多。 不由十指动动,突然有种自己动手做甜品的冲动。 她突然想到,假如不会治病的话,或许她也能通过厨艺发家致富也不一定。 第511章 恶作剧 当然了,陆清漪并未真的想要靠厨艺来发家致富。 喝着茶的时候,陆清漪闲着没事就看下面的小贩是怎么做生意的,汲取点经验,好待以后自己做生意的时候能用上。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落在下面一对男女身上,准确的说,是落在一个穿着米黄色儒袍的男子身上。 “认识的?”一旁的赵珩渊敏锐的发现了陆清漪细微的转动,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那是一个身着米黄色儒袍的男人,一头青丝整齐地束在头顶上。儒袍的材质看着并非上等材质缝制成的,但上面没有一个补丁,甚至洗的很干净。 男人的面容生的不错,既不粗犷也不过于秀气,尤其是那双剑眉,让他多了几分男子气概。加上他自带书生气质,站在人群中便显眼了几分。 然而陆清漪仔细辨别了一番后,不悦地眯起了眼睛:“这人看着像胡华。” 胡华,梁巧燕的秀才相公,带着养的小三登门入室还要原配妻子帮着伺候的渣男。 原本陆清漪就想着来胡家村的话,可以去找梁巧燕。没想到表姐没见着,倒先碰上这渣男了。瞧他俩的样子,似乎是胡华带着自己的小妾出来买胭脂。 关于梁巧燕和胡华的事赵珩渊之前就听陆清漪说过,因此他立刻就反应过来,甚至多看了几眼。 嗯,大约是相由心生的关系,赵珩渊觉得眼前的胡华还挺猥琐的。 “旁边那个应该就是他才娶进门不久的小妾了。”一看到胡华身边巧笑嫣然的女子,陆清漪就火冒三丈。 寻常人家的小妾进门不都是来伺候公婆和大妻的吗,胡华家倒好,居然要正室去伺候小妾,真是反了! “还有心思带小妾出来买胭脂,真是不要脸。”陆清漪气的直骂。 也不知道后来休妻的事怎么了,现在陆清漪就担心梁巧燕在胡家会被欺负。不,不是会不会的问题,肯定是被欺负了。 看着楼下的那对男女,陆清漪几乎可以想象到再次回胡家的梁巧燕得多受委屈。 想到这,陆清漪瞅了赵珩渊一眼,而后慢慢露出狡黠的笑容:“相公,你会丢暗器吗?” 赵珩渊看她:“会。” 两人互视,一同笑了。 陆清漪挥推了煮茶的茶童,从桌上端来被他们放到一边的花生米,兴致勃勃地看着赵珩渊。赵珩渊淡然的抓了几颗在手里,又捡了一颗捏在手里。 “清儿想打哪里?” 没有一点无耻的愧疚心,陆清漪兴奋地上下扫视了一下胡华,隔着空气点点他的腰。 得到指令的赵珩渊毫不犹豫地对着胡华的腰就弹了一颗花生米。 只听的一声“哎哟”的叫声,楼下对面的胡华捂着腰叫了起来。一旁的小妾被他吓一跳,花容失色看了过去,手里还抓着盒胭脂不放。 “华郎,你怎么了?” 胡华捂着腰,脸色有些痛苦,正要回答,就感觉另一侧腰像是被打了一弹弓一样,疼的跳了起来,差点撞上自己的小妾。 那小妾被他吓坏了,这回是终于放下手中的胭脂,想要去搀扶胡华。 就在这时,胡华又惨烈地叫了一声,下蹲的姿势猛地抬起,正好撞上要扶他的小妾。 只听得一声清脆的“咚”的撞击,小妾捂着下巴脸色扭曲的踉跄后退。而胡华也没好到哪里去,他正努力想要捂着后背,却怎么都够不着。 “啊,我的腰,我的背……”他同样疼的五官扭曲。 阁楼上,陆清漪笑得抱着肚子,眼角都泌出泪了。 恶作剧成功的感觉真是爽啊! “还要继续吗?”赵珩渊一脸淡漠,唯有看向陆清漪时的眼神是温柔的。 陆清漪忍住笑,探头看着楼下的胡华,啧啧两声:“算了,也够他受的了。” 从胡华脸上的表情可以看出,赵珩渊这几下用的力道可不轻,想必被打中的几处已经青黑了。 从前陆清漪也玩过野战,字面上的意思。 用的是橡胶做的子弹,打在人身上不会流血,但是会很痛,非常的痛!陆清漪枪击不好,整场下来被对面打中了两枪。 神经紧绷时还没什么感觉,等枪战结束,陆清漪撩起衣服一瞧,被打中的地方已经黑青了,仔细看的话,还能看到里头的血丝。 后来,陆清漪疼了足足一个星期,才看到淤青有点消散。 所以陆清漪可以肯定,赵珩渊那几下,足够让胡华吃教训了。 胡华被暗器打中,疼痛之余也不忘找出那个对他下手的人。然而不管他怎么吼,就是没人回应他。相对的,微观的人倒是多了不少。 胡华是个很要面子的人,也是个彻头彻尾大男人主义者。自己刚娶的小妾就在旁看着,深觉丢人的胡华也没好继续再闹下去,只能悻悻然作罢。 然而小妾似乎是生气了,大约是胡华抬头的动作太猛,小妾的下巴被撞到现在还疼。她抚着下巴,恼怒地瞪了胡华一眼,愤愤转身跑了。 见状,胡华也顾不上揪出对他下手的人,赶忙追着小妾离开了。 “哈哈哈哈……”阁楼上的陆清漪这下笑的更开怀了。 “活该,我看他以后还怎么假正经。” 她得意的扬了扬下巴,转头看着赵珩渊,不知想到什么,凑过去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做的好,这是奖励。” 赵珩渊被她亲的懵了懵,但是很快就反应过来。 他飞快地扫了周围一圈,见阿正背对着他们,恪尽职守地站在屏风后。当下立断拉过陆清漪,重重在她嘴上亲了一口。 不止一口,他还趁机索取了自己认为应得的奖励,直把陆清漪吻的快要透不过气,才依依不舍的退开。 “这才是我的奖励。”他十分认真的说。 陆清漪被亲的蒙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脸蛋不由烧红了,紧张地打量着附近,没发现有人注意到这边,才终于松口气。 这男人,怎么越来越大胆了,明明之前连牵个手都能紧张到同手同脚的! 都不知是他进步了,还是她退步了。 真是恼人啊~ 第512章 贾春原 原以为贾春原至少要晾他们几天才会主动出现,没想到当天晚上吃饱没多久,家丁就急匆匆跑来请他们了。 陆清漪有些意外的看了眼赵珩渊,赵珩渊朝她点点头,陆清漪便安心了。 既来之则安之,就算贾春原再霸道又如何,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跟着家丁匆匆来到贾春原的卧室,就看见他一脸苍白。不是病态的白,倒像是被吓到的,血色从脸色褪去,就连两片厚厚的嘴唇也没有血色。 然而陆清漪的视线只在他脸上停留了片刻,就被他身旁的人给吸引了。 那是一个身穿上等绸缎缝制成劲衣的妇人,是的没错,是劲衣,就是那种练武人才会穿的手脚束紧,方便行动的武衣。然而或许是因为身份的缘故,这套武衣外面还搭配了同色的大宽袖衫,使之看起来华贵不少。 这是一套特制的裙裳,上面所用的绸缎都是最好的,陆清漪想起了白天去过的成衣铺。 那么眼前的人,应该就是贾春原的妻子了吧。 果然,苏管家很快就向陆清漪他们介绍了对方的身份。 大约是有别于之前见过的许夫人与郑夫人的温柔贤淑,陆清漪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眼前这位看起来更为干练的贾夫人,就听床上的贾春原哼哼几声,似乎不满大家的注意不在他身上。 本着是来给病人看病的,陆清漪恪尽职守,若无其事收回自己的打量,重新望向床上被惊吓到的贾春原。 仔细瞧的话,陆清漪才发现贾春原的嘴唇在微微颤抖着,他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似乎真的被吓得不轻。 陆清漪疑惑了,是发生了什么事吗?以至于贾春原吓成这样。 就见一旁的苏管家看了贾夫人一眼,在得到贾夫人的首肯后,苏管家才站了出来。 “烦请小娘子为我家老爷看一下他到底是生了什么病?” 陆清漪便走到床边,取出脉枕垫在贾春原手腕下。靠近了,陆清漪更能看清贾春原的相貌。 与想象中一致,富有了的贾春原很胖,虽然半盖着被子,依旧能看到隆起的肚子。他的皮肤光滑有光泽,看的出日子过得很滋润。 奇怪的是,他脸颊上的肉不多,与他庞大的身躯一相比,便有些不伦不类了。 陆清漪在脉号的时候眼睛嘴上也没闲着,询问了他的一点情况:“具体是哪里不舒服?” 贾春原有气无力:“肚子,肚子隐隐作痛,我还流血了!神医,你一定要救救我啊。”说到后面,他的语气变得惊恐起来。 肚子?流血? 陆清漪的视线落在被子下隆起的地方:“痛了多久,把症状细细说一下。” 贾春原似乎是真被什么吓到了,精神有些恍惚,听到陆清漪的话后,反应极慢的回忆了一下,才结巴着道:“就觉得有点痛,很不舒服,好像有什么在里面绞着我的肠子一样。” 说到这里,贾春原脸色更白了:“会不会,里头有虫子?” 虫子这个可能性不低,这个时代没有蛔虫药,贾家条件不错,能吃到肉的机会不少,即使有寄生虫在内也不奇怪。 就听一旁的苏管家说:“我们之前请过几位大夫来瞧过,也有走方医看过,他们都给老爷喝过驱虫的药方,但是没有用,老爷的肚子一直在痛,身子也消瘦不少。” 陆清漪闻言瞥了眼他庞大的身躯,对于苏管家口中的消瘦不少明显有不同的看法。不过她没在这上面纠结,而是问:“痛了多久了?” “大约有快一年了吧。”贾春原不太确定的说,“一开始没那么痛,只是偶尔隐隐作痛,直到三个月前,突然就频繁了起来。” 也就是说最近才变得严重起来的。 就听贾春原终于想起怎么形容,激动道:“就像是刚用完膳就绕着院子跑过后,一抽一抽的疼。” 这个形容…… 陆清漪沉思了一下,望着贾春原:“你刚刚说的流血是怎么回事?” 一提到流血的事,贾春原的脸色又白了起来,紧张地抓着陆清漪。 “我是不是要死了,我不想死啊!” 因为力道很大,陆清漪忍不住皱起眉头。正要说话,旁边的赵珩渊已经抢先把她的手解救出来。 也不知他是怎么做的,贾春原突然松开了紧握的手,然后陆清漪就感觉自己的手被一道温热的触感给包住。 她低头一看,那短短的十几秒里,陆清漪的手已经红了一片。是贾春原紧张状态下无意识掐出来的。 众人似乎都没料到有这个变故,等赵珩渊迅速反应过来后,贾夫人和苏管家才发现陆清漪的手都红了。 苏管家登时便略感歉意上前,有意无意隔开了赵珩渊对贾春原的愤怒:“十分抱歉,我家老爷因为身体渐差,越来越无法控制自己,还望二位不要见怪。” 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贾夫人也是难得的开口:“夫君今晚是被吓到了,因为这已经是他这十天以来第三次在上茅房的时候流血了。” 贾夫人的声音有点冷,说话时态度略显强硬,听着并未有半点歉意在里头。最令陆清漪意外的是,这位夫人言语中似乎并未对自己的夫君有半点关切之意。 这个念头在陆清漪脑海仅逗留了片刻,因为很快她就被贾夫人方才的话给吸引了。 “上茅房的时候流血了?流很多吗?” 贾夫人没有回话,望向了贾春原。 贾春原惨白着脸点头:“流了很多,神医,我是不是真的快要死了?” 陆清漪兀自忽略他脸上的惊恐,只问:“血是怎么流出来的?混在便里还是滴出来还是喷射状的?” 一连三个问题,问的尚在惊怕中的贾春原也不得不迫使自己冷静下来思索。 他沉默了好一会,显然是因为没注意过,所以花了些时间:“一开始好像是滴出来的,但是前几天和今天就是喷出来的,喷了很多的血。”说到这里,贾春原脸上的血色又褪去不少,看来是被自己吓的。 第513章 阑尾炎和痔疮 听着贾春原描述着的症状,陆清漪心中稍微有了些头绪。 她沉思了一番,谨慎的多问了几句:“是只有在上茅房的时候才会流血,还是平时都会流血?” “这个……”贾春原哪里注意到那么多,加上陆清漪问的太琐碎,他已经逐渐有些不耐烦起来。 似是察觉到贾春原的不耐烦,旁边的苏管家又尽责的回话:“应是在上茅房的时候,浣洗的丫环并未发现亵裤上有大量的血迹。” 贾春原在一旁哼了哼,算是赞同了苏管家的补充。 陆清漪便让贾春原躺下去:“接下来我要按压一下你的肚子,若是觉得痛的话,你就告诉我。” 这么说着的时候,一旁的家丁立马机灵地上前,替贾春原拉开盖在上面的被子。陆清漪犹豫了下,还是戴上了手套。 倒不是贾春原有病毒需要隔离,而是碍于男女授受不亲,陆清漪担心直接碰触贾春原会引起贾夫人的不满或者贾府中下人的议论,所以还是把厚厚的手套给戴上了。 戴好手套,陆清漪站在床边,居高临下扫了眼紧张不已的贾春原,漠然道:“放松不要憋气也别紧绷,跟平时那样呼吸的就好。” 然后就感到贾春原大大呼出口气,但从他紧缩着的肩膀可以看出,他还是很紧张。 陆清漪抿了抿唇,不再说什么,中间三指并拢,在他的肚子靠近下腹的地方用眼睛测量了一番,先按了按左边侧腹的地方,目光紧盯着贾春原的反应。 “疼吗?” 贾春原茫然的看着陆清漪,摇头。 陆清漪又换到了下腹,按了按:“这里呢?” 贾春原的脸色稍微有点变了下,但反应不大,所以他还是摇头。 陆清漪移到肚脐下一点的位置:“这儿呢?” 贾春原这回直接摇头。 陆清漪没多做停留,换到了右侧腹部,这回贾春原突然身子一绷,眼睛微微睁大。微弱的反应立刻被陆清漪捕捉到。 “这里痛吗?” 贾春原似乎有些不太确定。 陆清漪也不急,手指微微用力往下一压,就听到贾春原杀猪一般的声音响起。 “啊,痛!” 陆清漪漠然收回手,语气依旧冷淡:“放开后会更痛吗?” “痛。”贾春原捂着被陆清漪压过的右腹,眼中泛着泪光,语气可怜兮兮,莫名让陆清漪想起了千与千寻中那个巫婆的孙子。 大约是他那一声叫的太凄惨,苏管家和贾夫人都围了上来,紧张的打量着他。陆清漪这才发现,一直表现的极为冷淡的贾夫人眼里多了几分担忧。 唔,看来这对夫妻的感情没她想的那么糟糕,至少,贾夫人看起来还是会担心贾春原的。 正想着,便听苏管家低声询问:“请问,我家老爷到底是生了什么病,是否非常严重?”他眼里的关切不假,倒是个忠心的仆人。 陆清漪没有隐瞒:“贾老爷应该是有点慢性阑尾炎。” “慢性阑尾炎?”苏管家沉默了一下,看样子不知道此为何病,询问般看着陆清漪。 陆清漪……陆清漪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她不清楚这里是否有叫阑尾的病。 不过她还是说:“我们身体里这个地方有个器官叫阑尾,是因为急性炎症后遗留下来的病变。这种病不会立刻危及性命,发展比较缓慢,但是会间断发作。” 陆清漪解释了一堆,但是在场不懂医术的人只听懂了一句,不会立刻危及性命。贾夫人松口气的同时,也皱了皱眉。 虽说不会立刻危及性命,却不代表不会危及性命啊! 她当即问:“怎么治?” 陆清漪闻言为难了,这个病其实是治不了的,只能手术治疗,而且只会在出现剧烈疼痛的时候,才需要进行切除处理。因为阑尾炎不发作的时候,对生活是没有影响的,只会时不时痛一下。 见陆清漪不说话,贾夫人微微眯起眼睛。她不说话的时候看起来就很不好惹,但这对现在的陆清漪来说不算什么。 毕竟比起威压,赵珩渊的可要比她凌厉许多。她连赵珩渊都不怕了,还能怕了贾夫人不成。 “你不会治?”贾夫人把她的沉默当做了庸昧无能。 “是也不是。”陆清漪答。 她倒是不介意贾夫人心里怎么想她的。不说慢性阑尾炎没有药可以用,就算贾春原现在急性阑尾炎发作,陆清漪也没有一点办法。 没有观察的仪器,没有手术刀和止血钳等医疗器械,陆清漪可不敢贸然给贾春原动刀,那跟杀人没什么区别。 贾夫人却不知陆清漪的苦衷,她想到陆清漪是迫于无奈而来的,便认为是她不愿救人:“你有什么条件,尽管开,我们都可以满足你。” 陆清漪没有因为她的话恼怒,只是淡然的望着贾夫人:“与银子无关,贾老爷目前并未有性命之忧。” 贾夫人自然是不相信的:“没有性命之忧?都流血了神医竟还觉得没有性命之忧?” 看来贾夫人是把流血和阑尾炎联系在一起了。 这也不奇怪,毕竟没人知道阑尾炎是什么,把二者联系在一起也是正常。 因此陆清漪难得耐心回答贾夫人的责问:“贾老爷下/体会流血和阑尾没有关系,他会流血多半是和痔疮有关。” “痔疮?” 显然,依旧无人知道痔疮是什么。这又是一个需要解释的病症了。 陆清漪颇觉头疼,她所学的基本是医学术语,比如肛/门之类的,要她翻译成平白粗浅的用词,真的有些为难啊。 “痔疮吧,就是一种像肉疙瘩的东西,贾老爷之所以会在上茅房时出血,是因为内痔出血了。” 实际上痔疮也有好几种不同的,比如结缔组织性外痔、静脉曲张性外痔、血栓性外痔;兼有内痔和外痔的为混合痔。不过她无法一一细说。 “总之,是因为贾老爷上茅房时太用力,挤压到了里面的痔疮从而引起的出血。” 说到这,陆清漪道:“贾老爷应该一直有便秘的困扰吧?痔疮其实也是因为长期便秘而演变出来的。” 便秘这个词他们应该不陌生,因为便秘本身就是古代医书传来的。 第514章 奇怪的贾府 陆清漪并未有过多询问贾春原上茅房的次数,也没有看他的舌头,但却从其他地方瞧出了他有便秘的情况,这点倒是令贾夫人信了她几分。 但只是认同她的医术,却不相信陆清漪不会治。 “既然你说那个什么尾炎的不危及性命,这个痔疮你总会治了吧。” 呃,这便又是另一个难题了。 首先,她得看过贾春原的情况才能判定痔疮的情况,二,还是老问题,没有做手术的条件,即便他的痔疮很严重了,也只能抹些消炎药处理而已。三,她目前能做的,就是给贾老爷治便秘而已。 但是,假如她真的如实相告,陆清漪知道,贾夫人不相信之余,肯定会扣押他们,指不定还会对他们做出更过分的事。所以她不能说。 想到这,陆清漪含糊道:“治是能治,不过这个可能需要别人帮忙。” 注意到贾夫人不善的目光,陆清漪又忙补充一句:“我相公粗壮,做不来这种细致的活。” 贾夫人这才把视线从赵珩渊身上收回,落到陆清漪身上:“怎么做。” 陆清漪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转过身,又细细询问了几句:“贾老爷,除了觉得不舒服之外,可还曾觉得腹坠以及肛门坠胀?” 腹坠贾春原倒是听懂了,可是肛门坠胀是哪里? 听到他的问话,陆清漪几不可见的不自在了一下,手作拳头抵在唇上,清了清喉咙:“就是上茅房的地方。” 话落,陆清漪瞬间感觉到屋里的气氛凝固了,丫环们全都低下了头,假装自己没有听到陆清漪说的话。 而贾春原……贾春原的脸都涨红了,颇有被冒犯了的感觉,恼怒地想瞪陆清漪。大约是想起眼前的人是给自己治病的,他不得已,只能转而瞪一旁的家丁。 直到此刻,陆清漪隐约能理解,为什么苏管家他们一开始不愿提及贾老爷的病情了。 且不说病在难以启齿的地方,就论陆清漪女子的身份,若是知道病症在下/体,说不定赵珩渊还会阻止她过来。 贾春原不愿意回答陆清漪的话,陆清漪也不再重复,她这么问不过是想再确认一下,免得误断症罢了。 所以她尴尬了片刻后,兀自状作若无其事换了个话题:“这几日贾老爷上茅房的时候就不要太用力了,我会先开几剂调理便秘的药,从明天开始就要每日服用,保持每日大便畅通。” 顿了顿,她瞥眼贾春原圆滚滚的肚子,补充道:“膳食方面也需要作出调整,多吃蔬果少吃肉,偶尔可以吃些番薯。” “番薯?那种东西……”贾春原瞪圆了眼,似乎觉得吃番薯有多廉价。 陆清漪淡淡扫了他一眼:“吃番薯能促进肠道蠕动,对便秘也是有好处的。还有……甜类的东西也要减少。还有需要多活动,一天至少在外面走动一个时辰。” 随着陆清漪嘴里每蹦出一个字,贾春原的眼睛就瞪大了几分,到最后几乎都要瞪出来了,仿佛她每说一个字都是在强人所难。 陆清漪全当没看见,继续道:“避免久坐久立,久坐也不行。”看出贾春原想要说什么,她着重重复一遍。 贾春原悻悻然闭上嘴巴,隆起的肚子委屈地抖了抖。实际上,因为慢性阑尾炎的关系,贾春原的确是瘦了一些,但还远远不够,他实在太胖了,胖到连动一下都费劲。 陆清漪甚至觉得他应该不止有痔疮和阑尾炎,应该还有其他没有发现的问题。只不过眼下的情况容不得她好心提醒。现在的她只想赶紧解决完这事离开贾府。 吩咐完贾春原要注意和需要做的事后,陆清漪回到原先的问题上:“没猜错的,贾老爷应该有一颗外痔是可以处理的,不过要先找个人去确认一下。” “怎么确认?”贾夫人问。 陆清漪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瞟眼屋里的人,贾夫人立刻明白她的意思,伸手挥退了除苏管家以外的下人。 下人们都走后,陆清漪才把痔疮的特征告诉贾夫人,末了她说:“应该只是一小颗而已,到时让人拿来鱼线,捆住根部,直到肉疙瘩坏死脱落就好。” 贾春原早在听她描述的时候,就已经露出恶心的表情,又听说需要把私密的地方给别人看,更是脸色古怪,不过到底没有拒绝。 只是那个人选就有点微妙了,不过这不是陆清漪该操心的。 贾夫人思忖了好一会,又看了看贾春原,不知想到了什么,涂了口脂的红唇微微扬起:“这个好办。” 她转头朝苏管家道:“去请如姨娘过来。” 苏管家闻言下意识看了眼贾春原,但是并未说什么,俯身低头出去了。 这诡异的氛围陆清漪自然也是注意到了,身为正室却没有主动替夫君分忧,甚至连掩饰都没打算,看来这对夫妻确实感情不太好啊。 还有一件更古怪的事。 陆清漪望着苏管家离去的背影。 似乎,比起贾家的当家,苏管家更听从贾夫人的命令呢。这个贾府还真是有趣。 很快,如姨娘就被请来了。那时陆清漪正优哉游哉的和赵珩渊吃着宵夜,没办法,贾夫人非要等如姨娘来了,一起确认过后,才肯放人回去睡觉。陆清漪自然也就不跟她客气,说饿了要吃东西,下人就立刻送来了糕点。 如姨娘看着很年轻,脸上全是满满的胶原蛋白。眉眼微扬,一双眼睛勾人的很。不仅如此,她的声音更是像莺一样好听,一开口陆清漪的骨头都酥了。 “老爷,夫人。”如姨娘一进来就做柔弱姿态,就像一只弱小无助又可怜的小兔子,但陆清漪却想起一个词。 绿茶。 嗯,看来这个如姨娘是贾夫人的劲敌。 她不由兴致勃勃的看向贾夫人,想从她脸上看出什么。可惜的是,贾夫人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看起来严肃又吓人,还有点危险。 陆清漪便又瞥眼如姨娘,果见她瑟瑟发抖,唔,十分我见犹怜就是了。饶是陆清漪是个女子,都有种想要保护她的冲动,更别说贾春原了。 第515章 微妙的关系 绿茶,啊不,是如姨娘的登场让房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更加微妙。 原本高冷的贾夫人一下变得更加高不可攀起来,她冷眼看着柔弱的如姨娘,又戏谑的给了贾春原一个眼色。贾春原……贾春原就跟原来一样,一点气魄都没有,根本不像个当家的人。 总觉得贾府和她想象的不太一样,有种怪异的感觉,可是具体哪里不对劲,陆清漪又说不上来。因此她选择了静观其变。 由苏管家向如姨娘说明请她来的原因,陆清漪注意到,如姨娘在听完后倒没露出什么失态的表情,只是微微红了红脸,表示自己没问题。她还注意到,这位如姨娘望向贾春原时,眼底都是浓浓的依恋。 至于贾春原,倒是看不出对如姨娘有多少爱意,他似乎更紧张自己的身体,在得到陆清漪的保证后,便是滩烂泥一样躺回了床上,时不时和坐在一旁的贾夫人说话。这样的画面,看起来倒是郎情妾意好不恩爱。 可是陆清漪不这么想。 她好歹也是成亲了的人,也和赵珩渊两情相悦,知道喜欢一个人的是什么样子的。即便每个人在恋爱时的状态不一样,也不会是贾春原和贾夫人以及如姨娘这样的。 不过这些都不是陆清漪该费心思的,在如姨娘确认贾春原确实有一颗外痔的时候,陆清漪便告诉她,等到贾春原上茅房不再便血后,才除掉那颗肉疙瘩。 之后陆清漪和赵珩渊终于被允许回去睡觉了。 这么一折腾,夜已经深了,可是陆清漪躺在床上却怎么都睡不着。赵珩渊也是。 察觉到对方也毫无睡意,陆清漪干脆翻个身,滚进赵珩渊的怀抱里。 “相公,你有没有觉得贾府不太对劲。” “嗯。”黑暗中传来他的性感的闷哼声。 看来赵珩渊也看出了些什么,只是两人都觉得,就算有什么不对劲,应该也不会牵连到他们吧。 是这样吗?陆清漪总觉得有些不安。 “你说,贾春原特意指明我来,到底是为什么呢?”她看的出,贾春原在贾府似乎没多少话事权,那个苏管家看着更忠心于贾夫人。 她抓着赵珩渊的大掌,摩挲着他手指上的粗茧,想想又道:“这个贾夫人和贾老爷的感情似乎一般,而那个如姨娘看起来似乎挺受贾老爷的青睐,她也表现的对贾老爷有爱恋,可是贾老爷看着又不像很喜欢她的样子。” “嗯。”赵珩渊回了个气音,表示自己在听。 实际上他根本没注意贾老爷和贾夫人以及那位如姨娘几人的感情纠葛,他只是凭着多年的直觉,觉得不对劲,所以一直盯着贾春原和贾夫人的交流而已。 “不管怎样,我会保护你的。”赵珩渊抚摸着她的秀发。 陆清漪在黑暗中微微一笑,抱住他的腰肢:“我当然知道,所以我一点都不怕。” 全身心的信赖让赵珩渊胸中一暖,像是浸泡在一片暖洋中一样,忍不住低头亲了亲她的额角。 “好了,快睡觉吧。”他低声哄道。 或许是因为睡在赵珩渊温暖的怀抱中的缘故,原本毫无睡意的陆清漪很快就进入了梦想。 第二天,陆清漪循例是要去给贾春原脉号的,贾夫人依旧在场,苏管家并未在一旁陪同。至于如姨娘,她也在,但因为身份低,只能待在一旁垂着头不说话。 没记错的话,昨晚如姨娘原本说要留下来陪护,但被贾夫人拒绝了,怎么一大清早就在,难不成昨晚没被赶回去? 陆清漪忍不住脑补了一下,画面才展开,就听到贾夫人冷然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如何小娘子?” 陆清漪忙收回思绪,说:“贾老爷身子太燥热了,我待会让人给他熬点去心火的药,也好缓解他的便秘症状。” “劳烦。”贾夫人还是一贯的冷淡。 “是啊,辛苦你了神医。”贾春原的脸色比昨晚要好上不少,大约是知道自己身体无恙一夜好眠,看起来脸色都红润不少。 说话间,外头有家丁进来。一旁的赵珩渊突然抬起头,往跑进来的人看了一眼,随后若无其事地又移开。 那家丁进来后似是随意地扫了眼赵珩渊和陆清漪,随后俯身跟贾夫人说了几句。贾夫人一脸冷淡的点头,随即转向陆清漪:“抱歉,我还有事,小娘子自便。”说罢便离开了。 至始至终都没看一眼贾春原,老实说陆清漪完全不知道她一大清早出现在这里干嘛。倒是如姨娘,贾夫人一离开,她立马就扑到贾春原床边,看起来这才是对相爱的夫妻。 嗯,也不对。 陆清漪突然反应过来,贾春原跟贾夫人是夫妻,住在一个房间才是正常的。可从昨晚的情形来看,贾夫人似乎不住这儿。 当然,如姨娘也不住这儿就是了。 贾夫人临走前让外头的人好好服侍贾春原,陆清漪注意到,在贾夫人说这句话的时候,床上的贾春原脸色沉了沉,但是很快他便闭上眼睛,恢复如常。 陆清漪心觉奇怪,回头想和赵珩渊做眼神交流,却见他的视线跟随着贾夫人的脚步离开,一张脸隐在昏暗的光线中,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 唔…… 陆清漪眯了眯眼睛,心中浮生一丝不妙的想法。 赵珩渊该不会是看上贾夫人了吧? 她承认,这个贾夫人看起来和许夫人乃至郑夫人那种娇滴滴的贵妇不一样。她行为举止干脆利落,颇有巾帼须眉的风范,一看就不是养在深闺里的小姐。 看惯了弱不禁风和没有见识的女人,会被这种独特的有魅力的女子吸引,也不奇怪。 想到这,她眼神古怪地瞅着赵珩渊,直把赵珩渊瞅的都忽略不了了,低头看她。 怎么了? 他用眼神示意。 陆清漪撇撇嘴,满脸的醋意。 赵珩渊没看出她的暗示,眼神茫然。他只看出了陆清漪不是很高兴,却不知为何。 陆清漪泄气,只觉得自己的脾气来的莫名其妙。明明知道赵珩渊的心里只有她一个的,就因为他多看了别的女人一眼,就忍不住生气了。 第516章 下毒的贾夫人 就在她兀自懊恼自我反省的时候,她突然感觉自己的手被一双柔软的手给握住了。陆清漪下意识抖了抖,抬头一看,抓住她的人竟然是如姨娘。 陆清漪:“???”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陆清漪正要开口询问,就见如姨娘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另一只手对赵珩渊作出禁止的动作。 赵珩渊眯起眼睛。 他没有说话,但他的姿势表明了,一旦如姨娘有其他举动,他不会留手的。 就见如姨娘粉色的唇瓣勾了勾,那笑里多是嘲讽,明晃晃的不把他们放在眼里的嘲笑。 陆清漪顿时就怒了。 “放开我。”她冷声道,气势凌厉骇人,甚至盖过了总是冷着一张脸的贾夫人。 如姨娘微微错愕了一下,但是很快冷静下来。 这时,一直没有任何动静的贾春原突然伸手拍了拍如姨娘的手背,如姨娘侧目看了他一眼,微微敛了敛眼眸,缓缓收回抓着陆清漪的手。 陆清漪嫌弃一般地掏出手帕把被抓过的手擦了一遍,当着他们面,把手帕丢到地上,嫌恶之意溢于言表。如姨娘的脸色顿时就变了变。 她的嘴唇蠕动几下,似乎想要开口骂人,但是被贾春原拦住了。 “抱歉神医,如娘不是有意要冒犯你们的。”贾春原声音低沉带着不可忽视的压力,说着抱歉的话,却无半点歉意。 陆清漪和赵珩渊同时眯起眼睛。 直到此刻,陆清漪才终于从他身上看出一点贾府当家的魄力。看来之前都是在扮猪吃老虎啊,真不愧是混迹黑白两道的人。 陆清漪和赵珩渊同时交流了一下眼色,同时从对方眼里看出了四个字——静观其变,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你想要什么?”陆清漪主动问。 贾春原微微一笑,眼里没有一点笑意,倒是多了几分阴狠,这样的人,才是那个贾府真正的当家会有的,陆清漪毫不怀疑。 “小娘子不必紧张,贾某并未打算对你做什么。事实上,贾某是有事相求。” 说着,贾春原朝如姨娘使了个眼色,如姨娘走了出去。陆清漪就发现门外的人都自动往前走了好几步,直到完全听不到他们的对话后。 陆清漪和赵珩渊心中同时一震。 原以为门外的人是贾夫人的人,没想到竟是贾春原自己的人!这两公婆自家里还搞无间道??? 陆清漪简直无语极了。 她压下心头的咒骂,扯了扯嘴角:“什么事?” “脉号。”贾春原嘴里吐出两个字。 陆清漪不解,她不才脉过吗? 就听贾春原说:“我指的不是我身体有没有病,而是让你看看,我是不是中毒了。” 中毒?! 这话一出,陆清漪和赵珩渊都诧异的看向了他。贾春原倒是一副任你们打量个够的姿态,只是脸上的阴沉告诉陆清漪,他并非表面看起来的那般无所谓。 陆清漪心头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他身上的毒是贾夫人下的。 不,不对。 陆清漪抿了抿唇,她给贾春原脉号的时候根本没发现他有中毒的现象,包括他脸上和舌头都没表现出中毒的迹象,贾春原为何会觉得自己中毒了? 贾春原没给陆清漪细想的机会,他示意陆清漪现在就给他脉号。未免自己判断错误,陆清漪重新为贾春原脉号。 她仔细辨认了一下,又查看了贾春原的眼,舌包括胸口和手臂,都没从他身上看出半点中毒的样子。 “你没中毒。”陆清漪收回银针,缓缓道。 贾春原眉头蹙了蹙,显然不相信陆清漪的话:“不可能,如果中毒的话,我的身体不可能消瘦的那么快,我还出血了。” “那是因为你生病了。”陆清漪冷静道。 “不,这只是一个原因,肯定是因为中毒了,所以我才生病了。” 他言之凿凿,是真的相信自己中毒了。 陆清漪不禁有些奇怪:“你为什么那么笃定你就是中毒了?谁告诉你的?” “我自己看到的。”贾春原知道陆清漪觉得他脑子有毛病,他说,“一年多前,我就中毒过一次,如果不是如娘机灵发现,我早就死了。” 听到自己的名字,如姨娘走过来,伸手握住贾春原的手,这么看着倒还真有点情真意切的感觉。可是陆清漪已经不相信这两个会做表面功夫的人了。 鬼知道这些人到底在演什么戏! 陆清漪没打算去探听太多,常言道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她虽然八卦,但是也惜命。 因此她收:“很抱歉,我确实没看出贾老爷有中毒的迹象,您若是不相信的话,大可去找其他大夫看。” “不,我只能相信你了。”贾春原说,“外头那些人,全都被潘巧给收买了!” 潘巧,贾夫人的闺名。 陆清漪眉头挑了挑:“那你怎么确定我就没有被收买?” “我听说过你的事。”贾春原缓缓抬眸看了她一眼,难得的从他眼底看到了一丝的信任。可是陆清漪并不觉得受宠若惊。 贾春原继续说:“陆家村的因为瘟疫被封的事已经传遍了周围的城镇,大家都知道神医你不顾安危毅然返回村子拯救百姓的伟大事迹。这样一个舍己为人的神医,贾某不相信你会被金钱收买。” 陆清漪不置可否,贾春原大概不知道,他们会来这儿,正是因为受了金钱的胁迫才来的。 就见贾春原掀了掀眸子,说:“我听如娘说,你直接拒绝了苏管家提出的条件,可以想见神医并非一个爱钱之人。” 闻言,陆清漪心中一动,下意识看向了如娘。 当初苏管家提出会给陆清漪很好的酬劳的时候,在场只有他们几个还有阿正。陆父他们不可能联系到足不出户的如姨娘,能告诉她这些事的,除了苏管家之外就是阿正了。 这两个人,到底哪个是如姨娘的人呢?亦或者说,哪个是贾春原的人。 陆清漪突然觉得手脚有些冰凉,不知是因为窥探到的这些讯息,还是因为这宫斗一般的剧情。但不管是哪一个都告诉陆清漪,这趟浑水蹚不得。 不管是潘巧,苏管家,贾春原还是如姨娘,这几个人没一个好惹的。 第517章 夜探贾府 思及此,陆清漪没有回应贾春原的暗示,她依旧道:“贾老爷想多了,您的确没有中毒,我可以以性命担保。” 闻言,贾春原皱起眉头,深深看着她:“你确定?” “我十分确定。”她没有躲避,直直看回去。 两人静静对视良久,最后还是贾春原先移开视线。但他并未完全相信陆清漪的话,只是对如姨娘说:“送神医出去吧,我累了。” 如姨娘立刻站了起来,作出让他们离开的手势。褪去伪装的娇弱和无辜,那双魅人的眼睛多了几分算计,让陆清漪感到不舒服。 和赵珩渊走在游廊上,陆清漪正要说些什么,突然感到手心被轻轻一捏,她侧目,就见赵珩渊小弧度地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话。 陆清漪抿了抿嘴,下意识咬了口嫩肉,有种无言以对的无力感。 回到两人的房里,立刻有两个丫环上前给他们斟茶递水,还送上了糕点。陆清漪下意识警惕起来,目光不着痕迹地落在两个丫环身上,直到她们离开。 “我觉得贾府真的很有问题。”陆清漪凑过去小声咬了咬耳朵。 赵珩渊捏捏她的手,也压低声音:“的确不简单。” “相公看出什么了吗?”她没忽略赵珩渊一路过来的心思重重。 赵珩渊闻言沉思了下,说:“这府里有些人会武功。” 陆清漪诧异地挑了挑眉,飞快扫了眼门外守着的丫环。 赵珩渊朝她摇头:“那两个不会武功。” 陆清漪放心了,她记得前世电视剧里都演的,会武功的人听力都比普通人好。她还担心两人对话被听了去。 然而还未完全松口气,陆清漪又想起一件事:“这些人的武功很厉害吗?” “还好。”赵珩渊毫不犹豫。 他神色自如,并未因为贾府里懂武的人多而流露出担心的表情,证明赵珩渊还未把这些人看在眼里。 陆清漪安心了。 只不过…… “相公,你觉得贾夫人是不是真的给贾老爷下毒了?”就陆清漪昨夜看到的,贾夫人并非对贾老爷没有一点感情,还是说他们全都在演戏? 这贾府是专门培养戏精的吗?! 就听到赵珩渊说:“那个贾夫人,她也会点武功。” 陆清漪更加诧异:“难不成贾夫人真的想谋害贾老爷?!我们该不会卷进什么阴谋里了吧。” “不清楚。”赵珩渊沉默了一会,“我打算今晚去探一下情况。” “怎么做?不会有危险吧?”陆清漪紧张的看着他。 “放心,我不会冒险的。”赵珩渊安抚的摸了摸她的脸。 陆清漪却抓住他的手,放在手心里:“要不还是算了,终归不关我们的事,就当没看见。” 赵珩渊没说话,他感觉得出,虽然并非陆清漪本意,但早在贾春原指明要陆清漪看诊的时候,她就已经被卷入贾府这破事里了。 目前他们还什么都不清楚,不知道贾夫人和贾春原两人间的关系,更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这样的处境对他们实在太不利了,做事也会束手束脚。 赵珩渊一贯善于进攻而不是防守,更不可能让两人处于被动的处境中。所以主动出击才是他们现在最安全的做法。 因此夜深人静,所有人都陷入沉睡的时候,赵珩渊换上一身深色的衣裳,用布巾蒙住了脸,翻窗出去,片刻后就无声无息隐入黑暗中。 而陆清漪,自赵珩渊出房后,就一直紧张的在房里等待,心里不断祈祷赵珩渊一切顺利。 就在陆清漪等到几乎要抓狂的时候,赵珩渊总算是回来了。彼时天光已然快要泛白,陆清漪甚至都以为赵珩渊失败被抓住了。 “相公。” 人才从窗口翻进来,一直苦等在旁边的人儿立刻扑了过去,紧紧抱住男人。 “你没事吧?没受伤吧?”不等男人说话,她已经紧张地抓着男人的手,左右上下前后打量了一遍,由于他穿的一身深色劲装,陆清漪甚至伸手摸了一遍。 就在她的手再一次摸过男人的腹肌时,男人突然闷哼一声,伸手抓住那双在身上四处点火的手,包在自己手里。 “好了,别急,我没受伤。”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但难掩其中的笑意。 嗯,有人紧张的感觉还不赖。 陆清漪却不知他心中所想,但确实没摸出他有受伤的地方,终于是放下心头大石。 “你怎么去了那么久,我都担心死了。” “遇到点事,耽搁了。” “什么事?”陆清漪紧张的看着他。 肯定不是什么小事,否则不可能耽搁这么久。 然而赵珩渊却没有立刻回答陆清漪的话,他伸手摸了下陆清漪的脸,眉头不悦地皱了起来:“你在这等了我一晚?” 初春虽然已经逐渐暖和,但是夜里还是冰凉如水的,人在外面站一宿,隔天必定着凉不可。 陆清漪闻言心中一虚,下意识想要抽回在他大掌中的手,就感觉赵珩渊另一只空着的手摸了摸她的手臂,也是冰的,一点体温都没有。脸色更沉了。 “呃……我那不是担心你吗……”她试图卖软,但是没用。 “清儿,走之前你答应过我……” “哎呀,我担心嘛,你也说你会很快回来的啊,可是你看天都亮了。”怕他还要说教,陆清漪忙撒娇,“而且我也没有在这里站很久,也就两盏茶的时间吧。真的!” 当然是假的了,自知道这贾府里有好几个人都习过武后,陆清漪就担心赵珩渊会夜探失败,哪还能粗神经的安心待在被窝里等。 未免赵珩渊还纠结在这事上,陆清漪干脆上手扒他的衣服:“快脱了上床睡觉,我决定今天要赖一次床。” 说着就开始解衣服,那架势像是要把赵珩渊给扒光一样。 赵珩渊不禁脸一热,慌忙伸手按住她莽撞又大胆的动作,耳尖不由自主地泛红了。 “我,我自己来就好。”他无措后退一步,指着床,“你快上去躺着。” 陆清漪顺从地爬上床,在她转身刹那,嘴唇微微上扬,露出得逞的小表情。 她家大叔啊,还是一如既往容易害羞。很好,看来刚刚的事应该成功被她模糊过去了。 第518章 都是假的 这一觉两人直睡到午膳的时候才醒来,毫无负担也没有一点愧疚,因为贾春原的病用不着她按时检查。 有下人伺候的好处大概就是,睡醒就有的吃,不需要浪费多余的精力和时间。在这期间,两人偷偷的交流了一下昨晚夜探贾府的信息。 原本赵珩渊昨晚只是想去看看贾府有什么秘密,他先去了贾春原的书房。 贾春原的书房暗格中存放了不少房契地契以及与合作方的契约,这些东西对于他们来说没有任何价值。赵珩渊直觉有更重要的东西存放在这儿,但一时想不出哪儿还有暗格。正想沿着墙壁每一寸都搜一遍的时候,就听到房门外传来脚步声。 赵珩渊当机立断跳上了房梁,躲在昏暗的光线中,掩住自己的身影。 下一刻,房门被推开,如姨娘走了进去。 “她是来找东西,很显然她并不知道东西在哪里,就跟我一样,每样东西都翻一遍。但是,她很仔细,翻过的东西都会原位放回去。” “她不是贾春原的人吗?”陆清漪迷糊了。 “不清楚,她似乎也在找什么,看到房契和地契也没引起她的兴趣。” 陆清漪闻言便开始在脑海里搜索有关如姨娘的记忆,但是难以从短暂的两次会面中找到更多的讯息。除了她表面流露出来的情绪,几乎是滴水不漏。 这个如姨娘藏的真够深的。 “你猜贾春原知不知道?” “难说,但是两人肯定都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样。”赵珩渊说。 什么情深不寿,郎情妾意,都是假的。 “我觉得贾春原应该只是利用如姨娘来气贾夫人,亦或者制衡贾夫人?”陆清漪猜测,“贾夫人虽然隐藏的很好,但还是能从她眼底看到一丝的妒忌,那是对如姨娘获得了贾春原爱意的嫉妒。” “至于贾春原……”陆清漪舌尖顶了顶脸颊,“他也不简单。”至少他远非表面看到的怯懦无能,或者说,那是他表现给贾夫人看的。 陆清漪不禁有些发愁:“相公,你觉得我们能顺利离开吗?” “不好说。”赵珩渊摇头,“贾春原怕被下毒,可能因为之前有过一次经历,所以他需要一个信的过的大夫在身边,以防中毒的时候能救他。” “而我就是那个他信得过的大夫。”陆清漪皱眉,“看来有时候善良也不是一件好事。” 赵珩渊闻言笑了:“无须为了这种人改变自己的想法。” 陆清漪也笑了,不知想到什么,朝他促狭一笑:“你知道吗?在我以前生活过的地方,如果太过善良的话,会被说圣母。” “圣母?”赵珩渊不是很理解,“是神圣的母亲的意思?” 他误以为这是个赞美词,呃实际上的确是,只是后来不知怎么就发展成了贬义的网络词了。 想到这,陆清漪哈哈哈的笑了:“圣母啊,其实还有另一个解释,就是指毫无原则的博爱包容,原谅曾经伤害过自己的人或者伤害别人的人,甚至试图为他们辩解,这就是圣母。简言之,就是善良过了头。” 赵珩渊似乎还不是很能理解,但他了解陆清漪,看出她的迷惑和茫然。:“你也善良,但是你的善良有度,且不盲目,所以无需对自己做出的决定感到迷茫。” 陆清漪便感觉眼眶微热,是一种被理解,包容的感动,她忍不住想向他倾诉自己这段时间的心情:“其实我前段时间一直在想着要不要和陆家断绝关系,这样听起来是不是有点自私?” 赵珩渊摇头,轻轻抚摸她的脸:“我能理解。” 陆清漪在陆家的处境并不好,高氏从未把她当做自己的孩子对待,陆父虽然也疼陆清漪,但相比起陆士诚和辛苦操劳十几年的高氏来说,陆清漪就变得无足轻重了。至于陆士诚,大约便是陆清漪无法下定决心和家里决裂的原因之一了。 能脱离关系,对陆清漪固然好,但是目前这些条件都还不足以促成他们之间关系断裂。赵珩渊想起自己与父母的遭遇,虽然二者有些不同,但本质上是差不多的。 都是被自己信赖的人背叛,可他却从未想过要反击。 陆清漪抓住他的手,贴在脸颊边:“其实我有时候也觉得自己挺圣母的,老实说,以德报怨不是我的宗旨,我更加信奉有仇报仇。” 赵珩渊便笑了,点点她的鼻子:“那可千万不能让你太厉害。” 陆清漪皱皱鼻子:“我现在就很厉害了,下毒我也会的,反正只要死不了就好。” 一瞬间,赵珩渊便明白她的意思了:“嗯,你看着办,有我在。” 陆清漪也笑了。 是啊,不管贾春原和贾夫人乃至那个如姨娘在捣鼓什么,反正她身边有赵珩渊在,大不了一拍两散。现在啊,他们就等着看好戏好了。 吃饱喝足,陆清漪和赵珩渊闲着没事做,打算出去转一转,反正有人在后头跟着付银子,不花白不花。 结果就在他们准备出门的时候,阿正过来请他们去玉泉阁,说是贾夫人请他们去。 闻言,陆清漪下意识想到了昨天他们和贾春原的对话,不禁看向赵珩渊。 【难道贾夫人知道我们昨天的对话了?】她用眼神询问。 【不清楚,先静观其变吧。】赵珩渊轻微摇了摇头。 跟着阿正来到玉泉阁,这是一个建造在景观水池上的阁楼,池中种了一片睡莲,陆清漪往里头瞟了眼,看到好几尾肥大的锦鲤从莲叶下游过,看起来很美味的样子。 就听阿正在一旁介绍道:“这是老爷特意买回来的,据说一条便要五十两。” “什么?!”陆清漪震惊,“这样的鱼一条就要五十两!”简直是奢靡啊!!! 阿正自然也看到她露出惊讶的表情,骄傲地挺了挺胸,似乎为此感到与有荣焉的样子:“听说养这种鱼可以聚财。” 他指着不远处的阁楼以及他们脚下复杂繁琐的游廊,说:“这亭子的格局也是请了大师来看的,据说配合池中的锦鲤,便能形成聚财之势,生财聚福保安康。” 陆清漪和赵珩渊:“……” 第519章 山贼 陆清漪和赵珩渊对风水不太感兴趣,但显然阿正对此颇有研究,幸好玉泉阁不是很远,上了游廊绕几个弯就到。两人顿觉如释负重,各自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 “二位的感情真好。”瞭望台上,贾夫人站在檐下,避开阳光,偏头看着刚上楼梯的他们,语气幽幽。 闻言,陆清漪把视线移到贾夫人身上,朝她礼貌的点点头:“贾夫人。” “坐吧。”贾夫人还是一贯的冷淡。 陆清漪却是想起赵珩渊说贾夫人会武功的事,不由多看了几眼,最后落在她的衣服上。 她的打量已经近乎没礼貌了,但是贾夫人并未出声阻止,而是看着她身边的赵珩渊,同样明目张胆的观察起来。 很快,陆清漪就察觉到贾夫人略带审视的目光,让她有种自己的人被惦记上的错觉。不由上前一步,想要挡住她的视线。 然而赵珩渊高她一个头不止,身庞也比她大,这个举动根本没什么作用,倒是显得她更加娇小了。 大约是察觉到陆清漪的敌意,贾夫人下意识偏头又看她一眼,而后若无其事地收回自己的目光。 “坐下谈谈吧。”贾夫人说。 陆清漪和赵珩渊对视一眼,在贾夫人的对面坐下。 贾夫人是个爽快的人,她似乎没打算绕弯子,两人一坐下,她就开门见山道:“他以为我对他下毒了是不是。” 陆清漪心中一颤,诧异的看了她一眼,脑袋快速旋转起来。 难道昨天留下的两个家丁其实还是贾夫人的人?可是看贾春原的表现,又不太像啊。还是说,贾春原是特意在那两个人面前说下毒的事,为的就是震慑贾夫人啊。 天啊,好复杂。 陆清漪有些头晕。 正疑惑着,就听贾夫人说:“我很了解他。”言下之意,她是自己猜出来的。 陆清漪还没想到要怎么回话,就见贾夫人已经不再纠结这件事,转而看着赵珩渊,说:“你的身手应该很不错,你是什么人。” 赵珩渊惜字如金:“猎人。” 贾夫人轻勾唇:“不像,不过无妨,我无意探究。” 她顿了顿,眼里有着令人心惊的狠厉:“我只要知道,你不会碍事就行。” 明晃晃的威胁。 赵珩渊皱眉。 陆清漪则愤怒地瞪着贾夫人:“别威胁我相公。” 贾夫人正眼都没看她一下,端起桌上的茶盏,掀了掀盖子,吹散飘起的一缕雾气,缓缓道:“你们只是无意卷进来的,只要不妨碍到我的事,我不会动你们。” 赵珩渊:“那就让我们离开。” 贾夫人摇头:“还不是时候。” 赵珩渊冷眼看她:“我们不是棋子。” 贾夫人笑了:“那么现在你们是了。” 赵珩渊再次皱眉。 陆清漪比较直接:“你们之间的事与我们无关,我们也不想管。” 贾夫人提醒她:“并非我要拖你们下水,是贾春原,你该找他说。” 陆清漪气结,找贾春原亦或者她不都一样吗:“苏管家是你的人。”当初要不是苏管家,她何至于来胡家村。 “阿正是他的人。”贾夫人说。 陆清漪闻言怔了怔,想起第一天找上她的其实是阿正的事。所以归根究底需要她的依旧是贾春原,苏管家不过是帮了一把。 可,不是说阿正是苏管家的徒弟吗?怎么会各自效忠不同的主子。她有些晕,对这其中错综复杂的关系感到头疼。 想不通就干脆不想,陆清漪直接问:“你们是在争夺贾家的财产吗?” “严格来说,不是你们而是我。”贾夫人纠正,“他的一切都是我给的。”但并未透露更多。 不过也够了,这本就是她和赵珩渊的猜测,现在不过是证实了而已。 这时赵珩渊在一旁道:“你不是普通人,你身边的人有几个人都习过武。” 贾夫人再一次看向赵珩渊:“你果然注意到了,不错。”她并未否认。 赵珩渊静默片刻,又道:“他们是山贼?” 话落,陆清漪和贾夫人同时震惊地睁大眼睛。陆清漪是惊讶于山贼的身份,贾夫人则是诧异于赵珩渊是怎么看出来的。 贾夫人的眼里闪过一丝防备与杀意:“你如何看出来的。” “血腥味。”赵珩渊顿了顿,“即使他们现在不再是山贼,但依旧改不了以前的一些旧习与戾气。” “原来如此。”贾夫人并未因此而放下戒备,“你很敏锐,我更好奇你的身份了。” 陆清漪心想,你要是知道他是杀手,看你还敢这么嚣张吗! 贾夫人不知陆清漪想什么,而是接着道:“就算你们知道我的身份也没用,你们奈何不了我的。” 笃定的语气,听得出贾夫人是有所仰仗的,不然说话不会这般有底气。 陆清漪不由好奇起来。 仿佛没有注意到贾夫人的表情,赵珩渊自顾自说下去:“听说十年前万松山上有一群山贼非常令朝廷头疼,据说他们烧杀抢夺无恶不作,甚至和官府中的人也有所勾结。因此几次剿匪都失败了。” “他们占山为王,时而打劫山下经过的富商,村里的百姓都苦不堪言。可是某一天,他们却突然收敛起来,渐渐的,也就不再听到这个山寨的消息了。据闻是因为万松寨的寨主死了,底下的人一哄而散,这个山贼窝自然也就消失了。” 联想到贾夫人所说的,贾春原的一切都是她给的,陆清漪似乎知道了什么。 “你知道的很多。”贾夫人赞赏的看着赵珩渊,“不错,我就是万松寨的人,我是寨主的女儿,他死了之后,我带着部分山贼嫁给了贾春原。不过这是个很冗长的故事,我相信你们都不会感兴趣的。” 陆清漪的确不感兴趣,不用听肯定又是些爱恨情仇之类的。若不是涉及到两人的性命安全,她甚至不会坐在这里跟贾夫人虚与委蛇。 不过既然贾春原的一切都是贾夫人给的,那么他现在是想过河拆桥不成? 陆清漪又想,贾春原的发家果然不简单,说不定贾夫人带着的这些山贼帮着做了不少见不得光的事,所以两人才会这样互相忌惮。 第520章 没个简单的 得知赵珩渊知晓自己身份后,贾夫人连掩饰都懒了:“既然你们知道了,那么也该知道,贾春原并非表面看的那样懦弱,可不是一个好合作的对象。” 赵珩渊:“你想吓唬我们。” “只是说出事实罢了。” 赵珩渊冷笑:“事实是不管我们帮不帮他,最后都难逃一死吧。” “你很聪明。”贾夫人并不吝啬自己对赵珩渊的好感,“不过就凭他是奈何不了你的,当然前提是丢下你的小娘子。” 陆清漪闻言怒了,这时候还想着离间他们,说她对赵珩渊没企图鬼都不信! 相比起陆清漪的反应,赵珩渊倒是冷静许多,他说:“不可能。” 贾夫人便笑了:“那可不一定,还不到最严峻的时候,或许……” 话说一半就被怒气冲冲的陆清漪给打断:“没有或许,少在那离间我们的感情了,我相公很爱我的!” 贾夫人被她的怒气给冲的愕然了一下,随即轻蔑的看了眼陆清漪:“你太弱了,只是在拖他后腿。” 陆清漪:“!!!” 她被激的头脑发晕,正要站起来,就感觉自己的手被一只温暖的大掌握住,并且轻轻的捏了捏。这是他们安抚对方的小习惯。 陆清漪转过头,就见赵珩渊对她安抚地笑了笑。 瞬间,胸中滔天的怒火在这温柔的笑容中湮灭了。 不过陆清漪还是有些生气,没好脸色地瞪着贾夫人。 贾夫人也不在意她的怒意,倒是对赵珩渊的反应感到遗憾和可惜:“你若是成为我的手下,或许还能保住性命,贾春原可不像你们看到的那么简单,他背后有着我都不知道的势力。” 这话让陆清漪想起如姨娘,想到赵珩渊说她偷偷潜入贾春原的房里,不知在找什么。或许,这个如姨娘就是贾春原背后的势力?假如是的话,贾春原背后的人似乎也并非完全信任他呢。 这边的赵珩渊听完她的话,说:“你不必吓我,若是我想,我们随时能离开这儿。” “对此我不怀疑,你们的确可以走,但是你的小娘子的娘家人呢,他们走的了吗?”贾夫人说,“人只要有了软肋就有了弱点,你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 贾夫人继续说:“当然,我不会为难你们,我只要求一点,不要帮贾春原,其他的我不会管。” 赵珩渊没有说话,陆清漪也没有。 这两个人他们谁都不会帮,一丘之貉,都不是什么好人。一旦有能脱身的机会,他们绝对头也不回的走。 回房的路上,陆清漪也想通了一些事。 原先的贾夫人应该是没把他们放在眼里的,毕竟她只是个普通不过的大夫而已,是贾春原给自己留的一道保险。因此并不介意贾春原派人去请她,甚至不介意陆清漪给贾春原治病。 但是,贾夫人后面估计是发现赵珩渊习过武,甚至身手比他们要好。她意识到赵珩渊的存在可能会坏事,所以抢先一步找他们,言语中威胁恐吓,要他们不帮贾春原。 老实说陆清漪现在还不清楚贾夫人和贾春原到底想做什么,但她敏感的察觉到,两人的关系已经变得很紧张,即便他们表面上表现的很平常。 “我觉得他们双方都在等一个契机。”一回到房,陆清漪就迫不及待的告诉赵珩渊自己刚刚脑海里一闪而过的灵光。 “很显然贾夫人查不出在背后帮贾春原的人是谁,也不清楚对方的势力,有所顾忌才不敢轻易动手。而贾春原他们,肯定也是忌惮着贾夫人什么,因此不敢轻易翻脸。可是,他们在顾忌什么呢?贾夫人他们不过是一群山贼而已。”陆清漪不解。 “或许……是某种代表身份的符印?”赵珩渊顺着她的话分析,“她说贾春原的一切都是她给的,侧面说明贾家的生意都是贾夫人自己经手的,也就是说其实掌握了贾家所有产业链的人是贾夫人。” “那么如果他们想要得到贾夫人掌握着的名单和渠道,势必少不了某种代表她的信物,比如家印。”赵珩渊假设,“贾春原背后的人需要贾家的钱财为他所用,所以在没找到这样东西之前,他们暂时不会对贾夫人动手。” 陆清漪点点头,可是又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 “总觉得有点复杂,要是我的话,如果有那个本事的话,直接抓了贾夫人,严刑拷问出那样东西就好了。”陆清漪询问似的看向赵珩渊。 赵珩渊点头:“你说的对,要么是贾春原背后的人没那么厉害,要么他们在等着什么。” 陆清漪发散思维的时候又想起一件事:“所以当初苏管家会跟着阿正去,应该也是想查探一下我们与贾春原背后的人有没有干系吧。” 难怪当时苏管家对她家的事了解的那么清楚,看来在阿正上山的时候,他已经在村里打探她的消息了。 这一整个贾府就没个简单的。 遥想几天前,他们还在为了还赌债而苦恼,还在为美好的生活而劳碌。没想到一转眼,他们就好像误入了什么宅斗剧,成为了他人手中博弈的棋子。 好半晌,两人互相对视一眼,同时开口:“分头行动?” 而后都笑了。 “我负责贾春原,看看他和如姨娘两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陆清漪说。 赵珩渊点头:“我会试一下接触苏管家。” “苏管家?”陆清漪促狭一笑,“我以为相公会去找贾夫人才是,毕竟我瞅着她似乎对你很有好感。”话语里都是她没发现的醋意。 赵珩渊无奈嗔她一眼:“为夫的心中只有你一个。” “我知道啊。”陆清漪鼓着脸颊,抱住他的脖子蹭了蹭,“就是不喜欢她看你的眼神,不喜欢别人垂涎你,跟你说话也不行。” 说着,陆清漪抬起头,手指点着他粉色的唇瓣,嚣张至极:“知道这叫什么吗?这叫占有欲!” 赵珩渊挑了挑眉,看着怀中肆无忌惮贴着他乱动,明晃晃宣誓着自己所有权的小娘子,的确觉得她嚣张的很。 但是,他 第521章 装傻 在得知潘巧也就是贾夫人和贾春原两人已经势同水火的局势后,陆清漪就打消了去找梁巧燕的想法。不管她现在有没有住在胡华家住,她也不能再暴露一个弱点给贾春原他们知道。 不过住在贾府里两人也没有太多机会闲着。 不知是不是经过那天的接触,潘巧似乎觉得赵珩渊是个有能力的人,竟是打上了他的主意,主动派苏管家来接触。 虽然无意中合了赵珩渊的意,不用费心思去接触潘巧,但陆清漪就是觉得有点不是滋味。 有那么一个人肖想自己的男人,搁在谁心里都不舒服。 不过这还不是陆清漪最担心的,比起潘巧,陆清漪更提防苏管家。 从她短暂接触下,她觉得苏管家这个人就是只千年老狐狸,甚至比叶涛还要聪明。这种人若是去当谋士,晋国现在已经换个皇帝当了。 但是再担心,陆清漪也不能时时刻刻跟在赵珩渊身边,因为贾春原那边也不好对付。他似乎有被害妄想症,每一顿都要用银针检查后才刚吃,还让陆清漪每日去给他脉号一次,生怕自己无意间中毒了不自知。 至于如姨娘,她就像陆清漪第一次看到她时的娇弱无助,若不是赵珩渊曾经见过她半夜去翻书房,陆清漪估计只会把她当做依附贾春原的小女儿看待。 此刻,陆清漪收好脉枕,又询问完贾春原的身体后,琢磨了一下,觉得是时候可以处理那颗外痔。 她看眼依偎着贾春原轻声细语说着讨巧话的如姨娘,心中划过个念头,觉得这是个试探的好机会,便清了清喉咙。 “贾老爷的身体没太大问题,可以开始处理外痔了,不知如姨娘可有时间与我聊一聊处理的事项呢?” 如姨娘闻言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询问般看了贾春原一眼。 贾春原没有说话,只是几不可见的掀了掀眼皮,意思是可以。 得到贾春原的答复,如姨娘便随着陆清漪出去了。 两人都是带着目的去接触对方的,是以刚坐下的时候,她们除了暗自观察对方,谁都没有先开口。 看的出,贾春原让如姨娘和她相处,应该也是抱着打探什么的心思来的。陆清漪觉得,贾府就那么大,潘巧找他们谈话的时候,贾春原应该也是知道的,说不定如姨娘就是来探他们口风的。 打破沉默在下人送上茶点的时候,如姨娘收回打量的目光,娇滴滴道:“听说小娘子喜茶,这是老爷特意叫人寻来的,小娘子不妨试试?” 陆清漪眉毛几不可闻地扬了扬。 基于陆家的条件,她没有太大的喜好,除了茶,但也只是在一堆便宜茶种中选了一种比较合自己口味的。她喝不惯其他茶的味道,所以出门都会自己带茶,但也仅此而已。 这个小细节几乎没什么人注意到,没想到贾春原竟然注意到了,刹那间,陆清漪有种诡异的想法。 要么贾府里有人会读心术,要么有人从一开始就注意她的一举一动了。 可能吗?显然不可能,她在瘟疫爆发前的确小有名气,但也不至于出名到让贾春原重视的程度。而且听阿正的意思,贾春原是在经过瘟疫之事后,才把主意打到她身上。也就是说,在那之前,贾春原根本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 陆清漪不动声色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的确和她喜欢的茶种味道类似,甚至比她喝的劣等茶要醇香得多。 她嘴角略上扬,朝如姨娘做了个满意的笑容:“很香,我很喜欢,劳贾老爷费心。” 如姨娘娇媚掩嘴一笑:“应当的,小娘子是老爷请来的贵客,我们自当好好招待。” 她说完又安静了下来,不知是在琢磨怎么开口试探,还是另有打算。 至于陆清漪,她则是在想怎么从如姨娘身上套话。装傻充愣应该比较适合她当下的身份,毕竟他们刚到胡家村,大部分时间都在贾府里,没有得到信息的渠道,如姨娘应该还不会很戒备她。 打定主意,陆清漪也就不再急于开口,而是等着如姨娘先行动,自己在见招拆招。 果然很快,如姨娘就先沉不住气了:“小娘子莫要见怪,老爷只是太紧张自己的身体了。自从之前试过被下毒后,老爷就变得有些紧张兮兮,至于原因,小娘子应该多少能猜到吧。” 陆清漪装傻:“如夫人多虑了,这都是小妇该做的。”含糊了过去。 话题切入失败,如姨娘默然了片刻,又道:“其实老爷这么做也是有原因的,小娘子不是本村中人所以不清楚,我家大夫人她,她以前是个山贼来着。” “哦,竟有此事?!难怪总觉得贾夫人不太好相处。”陆清漪如她所愿,露出惊讶的表情。 如姨娘眼里露出鄙夷的神情,面上却说:“到底是山匪出身,比不得寻常百姓的孩子,多少带了些心狠手辣。” 陆清漪便一脸八卦的压低声音:“那么,贾老爷口中说的对他下毒的人,可是……” 如姨娘郑重的点点头,也学着陆清漪压低声音:“小娘子猜的不错,所以老爷才想要找一个信的过的人进府保护他,小娘子可千万不要辜负老爷对您的期望。” “真是没想到啊。”陆清漪唏嘘,顿了顿,仿佛不相信,“可我觉得贾夫人不像是这样的人啊。” 如姨娘摇头:“正所谓知人口面不知心,大夫人她擅于掩饰自己,否则也不会哄得老爷娶了她这个蛇蝎妇人进门了。所以说,山匪就算下山了,穿上精美华丽的裙裳,一样是山匪,粗鲁又野蛮。” 说到这,大约是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粗鄙,如姨娘忙朝陆清漪抱歉一笑。 陆清漪忍不住瞟眼如姨娘。 当初要利用人的时候,怎么没嫌弃人家的身份。现在价值利用完了,想把人一脚踹开,倒是会拿山贼的身份来说事了。 想到这,陆清漪脑海里灵光乍现。 难不成贾春原他们等的就是官府的援助,毕竟潘巧的身份是山贼的女儿,目前身边也跟着好几个金盆洗手的山贼。倘若官府想要追究的话,也不是不能。 第522章 掉钱眼里 设想官府是贾春原背后的依仗一事,不到两秒就被陆清漪推翻了。她想起赵珩渊说万松寨之前的存在就连官府都奈何不得,不可能现在突然想要对付潘巧,毕竟万松寨已经很久没有活动了。 然后陆清漪又想到苏管家用来威胁她的话,只是不知道混迹黑白两道的是潘巧呢,还是贾春原呢?还是两者都有呢? 陆清漪掩下眼眸,端过杯子又喝了口茶,借以掩饰自己的表情。 “可是贾夫人做的如此过分,贾老爷为何不休了她呢?” “岂是那么容易的事。”如姨娘叹气,“所谓请神容易送神难,早先碍于情分,老爷并未对大夫人有太多的不满。然而大夫人实在太过贪心不足了,竟想逐渐吞掉贾家的家产。” 如姨娘似是无意一般说道:“也不知为何,大夫人嫁进贾家五年有余却从未有出。老爷从前便很喜欢孩子,但也未因此休妻或者纳妾,只以为是缘分未到。可谁知,竟是大夫人私下在喝避孕汤,才一直没怀上的。” “所以从那时候起,贾老爷和贾夫人两人便逐渐情感不和了?”陆清漪猜测。 如姨娘摇头,又假意叹气:“那时候老爷还是爱着夫人的,即便知道这件事,也未曾真正怪罪夫人,只是心里肯定难过,所以时时流连花楼寻欢作乐,但这也是因为内心空虚难受,怪不得老爷。” 陆清漪便又忍不住挑起眉头,她怎么听都不觉得如姨娘口中深情不寿的贾春原就是那位大腹便便的男人呢。 就听如姨娘继续在那编故事:“这事说来也是一年多前的事了,老爷当时不小心发现了大夫人的狼子野心,两人大吵一架后,就被下毒了,而下毒之人正是大夫人的人。幸好发现及时,否则老爷早死了。” 陆清漪就想起贾春原说过,发现他被下毒的是如姨娘,也就是说当时的如姨娘已经进府伺候贾春原咯。 “所以如夫人就是在那个时候进府的?”她问的直接。 如姨娘的脸颊适时飘起两朵红晕,像是想到什么美好的过往一样,娇羞道:“这也是我和老爷的缘分,当时他因为伤心喝了许多酒,是我在身边照顾他的,所以……” 陆清漪笑笑,没有发表感言。 这个如姨娘十句话里都不知道有没有一句是真的,她权当听故事一样听罢了。 “既然这个贾夫人心思如此歹毒,为何不上报官府呢?”陆清漪明知故问。 如姨娘便紧张兮兮道:“我们何曾不想,可是大夫人的来头可不小,我听说从前他们就跟官府有所勾结了,所有和他们作对的人都被他们给解决了。我和老爷怎敢去报官。” “那,难道你们就这么算了?” 如姨娘便哀愁地皱着柳眉:“老爷也没办法,大夫人趁着老爷被下毒那段时间身体不好,把持了整个贾府。而且,大夫人还偷走了家印,没有家印,贾家的家产都调动不得。” 听到这,陆清漪眼睛亮了亮。 果然是因为家印,和他们推断的差不多。 陆清漪哀愁:“这么说来,贾老爷也是不容易啊。” 如姨娘立马趁胜追击,继续卖惨:“小娘子说的是,老爷心里苦啊。” 陆清漪便也跟着重重叹起气来,说:“那贾老爷答应给我的诊金岂不是要打水漂了。” 如姨娘闻言愣了愣,似乎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不是说女神医心地善良,尤其心软吗? 陆清漪却不管她怎么想,依旧唉声叹气:“还以为治好贾老爷后能得到一笔丰厚的诊金,这才答应过来的。若早知贾老爷没钱,我也就不来了。”一副我很后悔的语气。 如姨娘傻眼了。 怎么,好像跟听说的不一样…… “这这……”如姨娘嘴角抽了抽,似乎不知道怎么应对。 幸好她还是很机灵的,短暂的错愕后,很快就镇定下来。 “小娘子真是说笑了。” “谁跟你说我在开玩笑了。”陆清漪毫不留情打破她的幻想,“我本来就很缺钱,正是因为缺钱才会答应来的。你们的苏管家当初吹的可天花乱坠了,说什么诊金不是问题。结果我山长水远过来了,现在却告诉我没钱?” 如姨娘没料到陆清漪说翻脸就翻脸,一下子有些反应过来,只是条件反射的端着笑脸:“这苏、苏管家是大夫人的人。”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要诊金的话,只能去找大夫人要了?” 她一脸贾老爷连这么点钱都给不起,也太潦倒了吧的神情,这无疑刺激到了如姨娘,感觉自己也被一起看低了。 “瞧小娘子急的,自然不是了。”如姨娘努力让自己不要表现出恼怒的样子,“这点银子,老爷自然是有的。”同时心里更加看不起陆清漪了。 原来是个掉钱眼里的,正好,这样的人最好利用了。 如姨娘兀自对陆清漪下了定论,面上却表现的极为热情,不断安抚陆清漪,钱银都不是问题,只要贾老爷在的一天,贾家都是他在当家。 陆清漪神色如常的接受了她的恭维以及安抚,心里却不置可否。 两人又继续说了些话,陆清漪这才姗姗忆起找如姨娘的事,便把处理外痔要注意的地方仔细告知如姨娘。 公为公,私为私,这方面陆清漪还是分的很清的。 之后两人又假惺惺说了些话,大部分都是如姨娘在说,陆清漪时不时装傻套几句话,也不深入,一旦察觉如姨娘警惕,就把话题揭过去。 等到陆清漪回房,赵珩渊早回来了,正在桌边看书。陆清漪凑过去瞄了几眼,发现他在看的是兵书。 “这是从哪里来的?”她好奇道。 “苏管家给的。” “苏管家?”陆清漪感到诧异,“他看兵书做什么?难道万松山的山贼都熟读兵书?” 那万松山出来的人得多厉害啊! 不过苏管家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可不太像山贼啊。 就听赵珩渊说:“兵书不是万松寨的人看的,是苏管家,他原是个举人。” “什么?!”陆清漪更震惊了,“一个举人跑去当山贼。” 有这个能力,做什么不好做山贼啊? 赵珩渊:“……” 第523章 苏游察 陆清漪还沉浸在苏管家是个举人的消息里,就见赵珩渊无奈看她一眼,自然地搂过她的腰,带着她坐到自己的大腿上,手指点点她的额头。 “想到哪里去了,苏管家不是万松寨出身的。” “他不是山贼?”陆清漪抓住他作乱的手指,顺势捏了捏,“可他是潘巧的人啊。” “他确是潘巧的人,但并非山贼出身,他被潘巧救过,因此替潘巧做事。” “你怎么知道的?” “他告诉我的。” 陆清漪眼神古怪的看眼赵珩渊:“你跟他已经处的那么好了?” 这两人的进展是不是有些太快了? 看到陆清漪眼神古怪,赵珩渊心中一突,忙把他和苏管家接触的过程说了一遍。 实际上苏管家真是一只成精的老狐狸,而且他油盐不进又谨慎,并未透露太多给赵珩渊知道。大部分是赵珩渊在其他地方打听来的,比如苏管家被贾夫人救过的事,又比如他曾经是个举人的事。 “苏管家名叫苏游察,我也是听到这个名字才想起一件事。”赵珩渊似乎陷入了一段回忆。 “据说三年前有个举人上京科考,他文才武略皆懂,文采更是了得,就在大家都以为他会是这次科举的文状元的时候,传来他得罪国舅的消息。” “据闻他因为战事上的某个观点发表了不恰当的言论,被有心人传到了国舅耳里,引起国舅不满。吏部的人为怕国舅迁怒,因此把这位举人的卷子给取消了,还把人赶出了京城。” “这个举人就是苏游察?” “不错,就是他。”赵珩渊点头,“他被逐出京城后,便不得再参加科举。但他本就志不在此,反而想去边疆当军师。” 晋国的军师并非一定要朝廷授予才能当,甚至没有军职,大部分都是大将自己找来的幕僚。苏游察被断了科举之路,若想出人头地,便只能去当军师。 “可是他没当成对不对?”陆清漪想起赵珩渊说苏游察是被潘巧救了的事。 赵珩渊颔首:“余国舅此人心眼小,虽然不知道苏游察当初说了什么,但很显然触到他的底线了,因此即便苏游察永生不能参加科举,却依旧不能让他消气。” “可是他身为一个国舅,可以这么明目张胆害一个举人吗?” “当然不能。”赵珩渊撇撇嘴,“这样的事还用不着他亲自动手,只要他表现出一丝不满,他底下的走狗就会替他办了。” 陆清漪不住皱眉:“那也太过分了,简直是目无王法,难道就没人弹劾他吗?” “他们不敢,余国舅的胞妹是当今最受圣上宠爱的余贵妃。” 他这话倒是让陆清漪想起了之前从坊间听闻的消息了。 难怪总觉得余国舅听起来很熟悉,原来是余贵妃的哥哥。 早听闻当今圣上昏庸无道,宠信余贵妃及其家族,以至民间百姓苦不堪言民不聊生,多少人背地里咒骂着,却又无可奈何。只能盼望太子早日登基,偏生皇帝一点退位的意思都没有。 然后她又想起百姓口中赞颂尊敬的阎罗将军,据说就是在皇帝的默许下,被余国舅给害死的。她还记得,当阎罗将军被处死的消息传来的那一天,不少村民都暗自叹息。 “难道现在朝廷上就无人能跟余国舅抗衡了吗?”陆清漪忍不住问。 “现在余国舅唯一还不敢动的人,大约只有太子了。太子母妃的家族是一等国公,曾为晋国立过不少汗马功劳,朝廷中有一半都是他的门生。余国舅纵使再嚣张,也不敢轻易动他。” “可是皇帝一直压着太子对不对?”陆清漪突发奇想,“皇帝该不会是打算扶持余贵妃的孩子当太子吧?” “或许。”赵珩渊倒是没想到陆清漪对朝廷的事也如此感兴趣,“余贵妃只诞下过两位公主,并未诞下皇子,但是不排除她诞下皇子的可能,毕竟她现在正受宠着。” “那不就麻烦了。”陆清漪不住皱眉,“现在余家势力不大都这么嚣张了,要是让余贵妃的孩子当上皇帝,那还得了。” “嗯,所以大部分人其实还是拥立太子的,只是……” “只是要等皇帝退位对不对。”陆清漪不用想都知道。 但凡坐上那个位置的,哪个会轻易退下来。而太子,即便得了民心民意,即便在位的皇帝昏庸无道,可只要皇帝一天不退位,他就只能当太子,直到皇帝驾崩,这是官员也无能为力的。 因为弑君篡位对于新君而言是无法抹灭的污点,即使这位皇帝是个明君,也逃脱不了后人的辱骂和误解。 “可惜了阎罗将军了。”她忍不住叹息。 听到她嘴里说出阎罗将军几个字,赵珩渊几不可察的颤了颤,手臂下意识收紧,差点勒到陆清漪。 陆清漪不由抬头看他:“怎么了?” “没……”赵珩渊敛上眼眸,好一会才重新睁开,“你,听说过阎罗将军的事?” “听过啊,晋国的战神嘛,据说从没有打过一场败仗,是敌军最不愿意对上的将领,没有之一。” “那,清儿觉得他是怎么样的人?你认为他会叛国吗?” “唔……他人怎么样还真的很难说。不过大家都说他很好,况且现在晋国能这么和平,也是全靠他还有他父亲守护下来的,基于这一点,我不觉得他会叛国。” 说到这,陆清漪抿了抿唇,又道:“我听说是因为他拥护太子,加上手握兵权,引起皇帝的忌惮,才借由余国舅的手害死的。难道,太子就没保他吗?”感觉有点无情了呢,难道皇家的人当真都无情吗? 就见赵珩渊微微摇头:“太子已经做了他所能做的一切了,如果执意要保下那位将军的话,反而给了圣上罢黜太子的理由。” 当初余国舅给赵珩渊按的罪名不是造反而是叛国,为的就是顺便把太子给拉下去。一旦太子要保赵珩渊,便会被冠以叛国的罪名直接罢黜。 所以当下权衡一番后,赵珩渊才会选择认下所有的罪行,以期保住更多的人。 第524章 起风了 提起阎罗将军,陆清漪不免唏嘘。自古将领多受忌惮,虽然也有不少谋反的。但不知为何,陆清漪就是觉得,能受百姓爱戴赞颂的阎罗将军,绝对不是会叛国的人。 “不过,不是说这位将军是太子的人们,就算当初救不了他,之后也该为他平反吧。” 虽说人死不能复生,但好好一个为国为民出生入死的将军,死后还要被后人唾骂,也太过分了。 赵珩渊倒没有陆清漪那么义愤填膺,他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一般:“叛国罪不是那么好平反的,余国舅手上有阎罗将军和敌国通信的证据,牵扯到的官员也在这次事件中全部处斩,几乎没有翻供的可能。想要从中找到蛛丝马迹的缺口,十分不易,太子的人也尽力了。” 听到他的分析,陆清漪也从忿忿中冷静下来。 赵珩渊说的对,依照余国舅的势力,他们不可能给自己留下把柄让人查到,只有等待时间流逝麻痹敌人的防备,才能慢慢瓦解。 只是,这个过程需要花上几年,谁都不知道。 不过,“相公怎么会对这些事了解的那么清楚?”陆清漪不免好奇。 而且他竟然连苏游察上京赴考得罪余国舅一事都了解的那么清楚,难道杀手还包打听不成? 赵珩渊不想撒谎,他之所以知道苏游察的事并非意外,而是有人曾经向他引荐过,还把誊录过的卷子给他看过。那时候赵珩渊的确有心帮衬一下,无奈苏游察已经回去,不知去向了。至于后续的事,是赵珩渊断断续续从贾府下人嘴里拼凑而出的。 “阎罗将军他,是个了不得的人,我很尊敬他。”他含糊其辞,顺势自夸了一把。 陆清漪不疑有他,男人崇尚力量,把这位战神当偶像并不稀奇。若是在现代,说不定也拥有不少死忠粉丝呢。 听完苏游察的往事,陆清漪便也把自己和如姨娘接触后得来的讯息跟赵珩渊共享。 “她故意透露潘巧是山贼的事给我听,应该是希望我害怕潘巧,却没想到我们早已从潘巧那里听到了。” 而且如姨娘也看低他们了,他们这两人,一个是杀手,一个是来自几千年后,哪个不是见多识广,怎会被区区山贼给吓到。 “我看贾春原不像是想拉拢我的样子,倒是这位如姨娘比较热情。而且很奇怪,他们居然知道我喜欢喝茶,还知道我的口味。” 听到这,赵珩渊几不可闻地皱了皱眉:“除此之外还透露了什么吗?” “没有了,那两个人防的很厉害,基本打探不出什么。”陆清漪有些泄气,她太笨了,虽然想要套话,无奈不熟练。 注意到她情绪低落,赵珩渊摸了摸她的头,安慰:“无妨,至少我们现在不是一无所知。” 陆清漪有点被安慰到了,然后她又想起一件事:“你说他们现在的局势,像不像余国舅和太子?我们要选边站吗?” 诚然,目前看来潘巧虽然是个山贼,但本身对他们没有恶意。而贾春原他们,陆清漪还搞不清楚他们的目的,不能完全说对他们没有恶意。目前看来,贾府似乎也在潘巧的控制下,否则贾春原不会甘愿做伏低姿态。 对比之下,选潘巧会帮他们更快脱离这个僵局。但不排除潘巧是在耍障眼法,何况她身边的苏游察还是个想当军师的举人,能力不小。 大约是和陆清漪想到一块去,赵珩渊也表示暂时不好表现出偏帮谁,以静制动是最好的。 也因此,这两人开启了度假模式,吃吃喝喝装聋作哑,倒是潇洒了几天。直到…… 那一天,刚起床不久的陆清漪正在房里窝着,听到外面依稀传来骚乱的响动,好奇心下也跟着凑过去。便见下人们神色惊慌,几人凑作一堆,埋着头不知道在商量什么。 陆清漪状作若无其事地走过去,就见那几个人下意识住嘴,偷偷瞄着来人,见是她,立马散开。不过在那之前,陆清漪已经听到了只言片语。 有人死了!可是是谁死了呢? 陆清漪思忖了下,沿着方才几个下人惊慌奔跑的方向而去。 还未走近,陆清漪就在院子外的月亮门看到一些好事的下人围在那叽里咕噜,你来我往讨论的很火热。而他们看的方向正是主院。 她眯了眯眼,心下突生一股不安。 潘巧和贾春原以及如姨娘都住在主院里,该不会是他们其中一个出事了吧? 看来贾府是要起风了…… 陆清漪当即转身离开,打算回去收拾包袱,和赵珩渊趁着他们大乱的时候辞行。 然而还没跟赵珩渊碰头,半路陆清漪就被一个侍女给拦下。她辨认了一下,才想起这个侍女是如姨娘的人。 “劳烦小娘子随我走一趟。” “去哪?”陆清漪警惕。 “主院。” 主院? 陆清漪觉得有古怪:“去主院做什么?治病吗?”她没有暴露自己已经知道骚乱的事。 不想侍女否认:“不是的小娘子,具体是什么事小人不能说,还请小娘子随我去主院,便会知晓了。” 陆清漪当然抗拒的,这个时候去主院,等于主动蹚这趟浑水。不管是帮潘巧也好还是帮贾春原也好,都不落好处。 就在她想着怎么拒绝的时候,游廊上又来了两个人,两个看起来就不太好惹的男人。他们一脸凶神恶煞,就连如姨娘的侍女都吓一跳。 “这位就是赵小娘子?”那两个男人在她们面前停下,其中一个壮一点的视线直接落在陆清漪身上。 陆清漪下意识就想否认,碍于如姨娘的侍女在,只好把到嘴的那句不是给吞了回去。 不过对方也没打算等她回复,问了那句话后,视线短暂落在如姨娘的侍女身上,便又看着陆清漪:“请跟我们去一趟主院。” 又是去主院!看来这趟浑水不蹚都不行。 陆清漪抿了抿唇,徒劳地再挣扎一下:“我可不会起死回生。” 闻言,对面两个男人的其中一个就乐了:“都死透了,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 陆清漪条件反射问道:“谁死了?” 对面男人没回答,只是意味深长道:“去了就知道。” 第525章 贾春原死了 最后陆清漪几乎是被架着去的,当然不是字面上的,但也无差了。 不甘不愿地被盯着往主院去,陆清漪是有多磨蹭就多磨蹭,短短不到一盏茶的路,愣是被她走的茶凉了。 主院这个时候人更多了,每个人脸上都充满了慌张和无措,彼此交头接耳,但在见到陆清漪身后两个男人之后,集体全噤声了。 见状,陆清漪的心也不住打起鼓来,忙不迭扫视周围的环境,伺机逃跑。 就听背后壮点的男人用手推了她一下,语带警告:“别耍花样,我没耐心。” 陆清漪只好偃旗息鼓。 很快,陆清漪就被带到一处尤为熟悉的地方——贾春原的睡房! 乍看到熟悉的庭院时,陆清漪震惊之余还心存侥幸,但这份侥幸仅仅维持不到十秒。 在靠近房门的时候,她听到屋内传来如姨娘低低的哭泣声,还是不由自主内心一个咯噔。 贾春原死了! 昨天还腆着个大肚子,气喘吁吁在院子里转圈,咒骂陆清漪开的方子太苦,勒令她把药方改成好喝点的人,就这么死了。 这一刻,陆清漪一点都不想踏入这个房间。好不容易熬到瘟疫结束,她还以为再也不用看到尸体了,没想到这才多久,又要看到尸体。 不过进不进也由不得她,陆清漪几乎是很粗鲁地被从门外推了进去。踉跄站稳后,陆清漪才发现,房里除了潘巧和如姨娘以及苏管家外,床边还站着两个人,看样子像是大夫。至于床上…… 陆清漪嘴角扯了扯,半晌没能扯出一个笑容,只能作罢。 “贾夫人,如夫人。” 潘巧冷眼扫了她一下,淡淡点头。而如夫人,她则瞪红了眼看陆清漪,顷刻竟是要扑上来挠陆清漪,吓得陆清漪都懵了。 幸好旁边一个穿着灰粽色长袍的男人拦住了她:“如夫人,冷静。” “不要拦着我,我要杀了她,这个杀人凶手!”如姨娘朝着陆清漪张牙舞爪,若不是被那长袍男人拦着,只怕早挠陆清漪一脸了。 而陆清漪则是一脸茫然。 杀人凶手?她?搞错了吧??? “你在说什么?!”陆清漪诧异。 “你休要狡辩了,我家老爷就是被你害死的!是你,是你借着治病给他下毒的!” 陆清漪:“???”这女人脑子没病吧? 她深吸口气:“你有什么证据说是我下毒的,不要信口张来啊!” “肯定是你,我家老爷原本好好的,可是这几日开始喝你的药后便总是觉得身子乏软无力,四肢麻木,昨日更是早早就上床歇息。没想到,没想到……”说着如姨娘以袖掩面,低低抽泣。 陆清漪不知她是不是在作态,但是很显然已经被她的指控给恼着了:“你含血喷人也讲究这个缘由吧,我与贾老爷无冤无仇的,做什么给他下毒,我是闲着没事做了吗!” “你是跟老爷没有仇怨,但有人有!你为了钱给老爷下毒”如姨娘哭着的同时还不忘继续泼脏水,这回被泼脏水的加上了潘巧。 可是潘巧是何许人,可不是软柿子好拿捏的陆清漪。她闻言只是冷冷看了眼如姨娘,说:“如夫人,慎言。” 如姨娘噎了噎,但很快不知想到什么,又像是有了什么依仗一般,道:“大夫人,那么紧张做什么,怕她说出什么不利于你的话吗?” 潘巧嘴角微扯,语气冷淡夹杂着讽刺:“我怕什么,该怕的难道不是你吗?” “你……”如姨娘被她似有若无的威胁给刺了一下,随即又装起柔弱来,对着灰棕色长袍男子抹泪,“阿公,你可千万要为我家老爷做主啊,我家老爷死的好惨啊。” 陆清漪闻言看向那位被唤做阿公的人,她还以为是大夫呢,原来是贾家的长辈,来的可真快,就不知道是潘巧叫来的,还是如姨娘叫来的了。 这位被称做阿公的人看起来顶多六十左右,一身灰棕色长袍,面色严肃,头发梳的一丝不苟,袍摆都只有一丝不明显的褶皱而已,看起来是个对自身非常有要求的人,就不知对别人是否一样了。 被如姨娘点名后,这位阿公并未立刻做表态,而是看了眼床上的人,轻叹口气,微微摇了摇头。陆清漪看不出他是什么意思,倒是突然庆幸起来。 幸好赵珩渊一大早出门去了,否则两人都要被抓住。 才这么想着,就听如姨娘哪壶不开提哪壶:“她相公也在府里,是一伙的,没有押来吗?” 门外有人进来,低声道:“赵相公一早就出去了,还未回来。” 如姨娘当即叫道:“一定是畏罪潜逃了!” 陆清漪翻白眼,努力压下胸口的怒气:“能不能用点脑子想,我们要是畏罪潜逃的话,会走一个留一个吗,早八百年前就跑了。” “指不定这就是你们的计划,用来脱罪的。”如姨娘继续栽赃。 陆清漪忍了忍:“是不是我下毒的,一查方子不就清楚了。” 如姨娘抹了抹不知道有没有存在的泪水,说:“不用你来教我们,岑大夫,怎么说?” 被喊到的岑大夫从一旁走出来,正是刚刚围在床边的两人之一,他朝房里的人拱了拱手,看了眼陆清漪,垂着眸子,说:“贾老爷的确是中毒致死的,至于死因的话,便是这方子上的一味药,名为生草乌。” 陆清漪倏地望向他。 生草乌陆清漪知道,这味药具有祛风除湿,温经散寒,消肿止痛的功效。但生草乌含有乌头碱,用量不当的话,的确会引起中毒。也会出现手足麻木,心慌心悸,吞咽困难等症状。 可是,她当初开的方子里根本没有生草乌啊! 就听岑大夫又道:“方子中生草乌的量过高,不仅如此,其中还加入了川贝母,加速了贾老爷中毒的速度。” 陆清漪闻言脸色一白,浑身如坠冰湖。 当初她开的方子中,还真有川贝母这味药,搭配生草乌有什么结果,她也十分清楚。 难不成,其实这一切都是冲着她而来的? 第526章 药方 在知道贾春原死的时候,陆清漪并未感到多惊讶,或者说她早有预料,在这一场较劲中,不是潘巧死,就是贾春原死。 可是陆清漪万万没想到,这件事竟会把她也牵扯进去。有人利用她,在贾春原的药里动手了,她被动成了个刽子手。 想到这,陆清漪既惊又怒,四肢发凉,止不住地颤抖。 是潘巧吗?是她让人在药方里动手了。还是如姨娘?可是她有什么理由要给贾春原下毒呢。 陆清漪头脑一片混乱,被眼前接二连三的消息给砸的头脑发晕。 好不容易,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然而这声辩解在铁一般的证据前尤为苍白:“我的药方中根本没有生草乌这味药。” 房里几人对视一眼,阿公给岑大夫使了个眼色,岑大夫便拿着那张药方,走到陆清漪面前:“不知这纸上的字,小娘子可认得?” 认,认个屁啊,当初写方子的时候就不是她亲自动手,而是如姨娘的侍女誊写的,她只是在一旁口述而已。 “我不清楚。”她撇过头。 岑大夫微讶异,阿公则问:“为什么不知道?” “方子不是我写的,我只是口述而已。” “那么这方子是谁写的?”阿公问。 如姨娘低眉顺眼:“回阿公,这是我的一个侍女写的。小红,进来。” 话落,房外守着的小红就走了进来。如姨娘没有跟她透露什么,只是让她过去辨认纸张上的笔迹是不是出自她手。 小红便取过岑大夫手中的纸张,细细看过后,点头:“是奴婢的字。” 潘巧并不意外她的答案,在听到小红的话后,问:“你记得自己为什么写的这些吗?” 小红点头,看了看陆清漪,说:“这是当日小娘子口述的药方,因为小娘子说自己的字上不得台面,因此便由奴婢代为誊写。” 潘巧又问:“你确定所写均无误?” 小红忙道:“奴婢写完后再三与小娘子对过,小娘子并未说有出入。” 陆清漪没有吭声。 的确,当时抄完后,眼前的人是跟她再三比对过,当时并未发现有不妥的地方。所以陆清漪也就没有继续检查。 不对,那个时候陆清漪曾经想过要看看她有没有抄错的,可是为什么没有呢? 陆清漪皱起眉头,发现自己对那段记忆有些模糊,也记不得自己到底是为什么没有查看她抄的方子。 可是就算看了又如何,负责写方子的是小红,只要有心人想要栽赃给她,让小红重新再写一份并不是很难的事。 该死,被钻空子了! 这个小红既然是如姨娘的人,那么拉她下水的人,除了如姨娘也没别人了! 陆清漪能想到的,潘巧自然也会想到,她搭在手臂上的手指虚空点了点,说:“这个方子只能证明是小红写的,但也能是她后面重新加的生草乌。贾府没有自设药堂,所用的药材皆是在外头采买的,只要让药铺送来最开始的方子,方可确认两张药方是否一致。” 对啊。 陆清漪眼睛一亮。 未免有纠纷,一般方子都会誊写两份,一份给药铺,一份自己收着,以便抓药时可用。就算贾府的方子是小红后面重新写的,只要去药铺那边查一查,就可以水落石出了。 陆清漪顿时安下一半心,还有一半依旧高高挂起。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她下意识瞄眼如姨娘,但见她神色平静,似乎根本不怕潘巧找人去药铺查。陆清漪脸色微变。 难道,药铺的人早已被她收买?那可就麻烦了! 若是可以,陆清漪真想直接去药铺。可是现在她是嫌疑人,别说离开这个房间半步,能不能留下这条命还说不定。 她又望向潘巧,只见她一脸淡定从容,似乎根本不在意泼在她身上的这些脏水。 陆清漪不由想,潘巧应是有什么依仗的。 可是,就算有依仗又如何,不代表潘巧会帮她啊。 她不禁蔫了,耷拉着脑袋,心中祈祷赵珩渊千万不要那么快回来。就算回来了,也能机警地避开。 她想,一个人被抓好过两个人被抓。赵珩渊比她聪明,留在外面的话,说不定还能想到办法救她。 大约是想到赵珩渊的缘故,陆清漪狂跳不止的心稍微安定了不少。 这时的她才终于有心思去看躺在床上早已没了气息的贾春原。 不知是不是因为乌头碱中毒的缘故,贾春原的死状有些恐怖。嘴巴张的大大的,右手紧紧抓着胸前的衣服,脸色是死一样的惨白,眼睛大大的瞪着,眼白占据了眼球大部分面积,死不瞑目。 老实说,即便看惯了死于红狼病毒下的尸体,陆清漪还是觉得贾春原的死状与之不相上下。 不知道同床共枕的潘巧和如姨娘夜半时候会不会恶梦连连。 她胡思乱想了一堆,想把自己的注意力从阴谋中抽身,免得自己把自己给想怕了。 不过她没能天马行空太久,很快,去药铺取方子的人回来了。 两张方子在房内几人过了一遍,最后落在苏管家手中。他仔细对比了好一会,抿了抿唇,并未说话。 说起来,自陆清漪进房后,这只老狐狸就没开口说过一句话,一直沉着一张脸,不知是在打量陆清漪下毒的动机,还是在想别的事。 陆清漪从他们脸上的表情看出了两张方子的答案,眼里是难以置信:“一致?” 苏管家直接把两张方子递给陆清漪。 陆清漪仔细扫过一遍,眉头越皱越紧。 两张方子不是每一个字都一样,但从比划以及写字习惯可以看出,是出自一个人之手。 陆清漪抬头,注意到门边还站着个小厮打扮的人。 正好奇对方的身份,就见如姨娘主动开口:“这位想必就是药铺的抓药童了吧,请问这张药方从送去药铺后,期间有换过一次吗?” 药铺的小厮忙摇头:“回夫人,这张方子自送去药铺后就不曾换过,一直都是那一张。” 如姨娘:“那么有人改动过方子吗?” 小厮还是摇头:“夫人说笑了,我们怎敢随意改动方子。方子都是一式两份的,夫人大可去查看。” 也就是说,方子从头到尾都没问题,有问题的,是开方子的人。 所有的罪证都指向了陆清漪。 第527章 锒铛入狱 作为异乡人,无冤无仇的,陆清漪自然没有要害贾春原的理由。可是她没有,不代表别人没有。 在知道两张单子一致后,阿公的视线在陆清漪身上停留了一刻,很快就落在潘巧身上。潘巧没有任何反应,从她脸上看不出其他情绪,就像是事不关己那样。 阿公狐疑地打量了她一番,不动声色移开,看着一旁的小红:“你习过医吗?” 似是听出了阿公话里的意思,小红吓得脸色惨白,慌张摇头:“奴婢能跟在小姐身旁识字已然是福分了,怎敢祈求习医呢。” 言下之意,她不懂医术,更不知道用什么药会致人死亡。 的确,一般人根本不知道乌头碱剂量大的话是会死人的,除了大夫。整个贾府里,只有陆清漪一个是大夫,好巧不巧的,贾春原又是在用过她的药方后死的。 老实说,陆清漪都不知道怎么给自己脱罪。方子基本和她之前口述的一致,除了莫名其妙冒出来的生草乌。 陆清漪刚刚趁着检查字迹时也仔细注意过,生草乌的剂量不是后面加上的,而是夹在一串中药中间。以剂量来说是过了点,但并不会立马死人。悲催的是,方子中多了一味相克的药——川贝母。 或许对方并未想过让贾春原这么快就死,但因为忽略了川贝母这味药,导致贾春原早早暴毙。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到底是谁要贾春原死。 陆清漪的目光在潘巧和如姨娘身上来回打转,而后落在阿公身上,眉头又蹙了蹙。 谁都有可能,这里就每个人是简单的! 陆清漪又想,贾春原意外暴毙,多少应该干扰了对方一些计划。或许顺着这个抽丝剥茧,能找到那个真正下毒的人也不一定? 可惜,她还未来得及多想,更来不及为自己辩驳,衙役就已经来了。 是如姨娘的人报官的,合情合理,还能制衡住潘巧,以防她利用山贼的势力把控贾府。一切都是那么的滴水不漏,根本不给人任何反应的机会。 等到锒铛入狱,陆清漪整个人还是懵的。 两世为人,这还是陆清漪第一次坐牢。 县衙里的牢房十分简陋,简陋到令人发指的地步,连张床都没有,唯有地上铺了一点干草,比陆清漪家的柴房还要简单。 陆清漪蜷缩着身体躲在角落环顾着不大的空间,试图从中找出一处舒服点的地方靠着,无果。到处脏兮兮的,连干草上都有异味,从里到外刺激着陆清漪的嗅觉。 牢房不大,但还是关着些犯人的,当衙役押着陆清漪进来的时候,关在牢房中的犯人全都叫嚷起来,有咒骂的,叫嚣的,喊冤的,还有看笑话的。个个蓬头散发,看着像精神病院里的病人,饶是陆清漪心理素质再大,也冷不防被吓到。 幸好,这牢房中似乎没关押姑娘,所以陆清漪被分配到单人间,也让她安心不少。至少不用担心要被犯人头头欺负的事。 不过陆清漪没有安心太久,她不可抑制的想起贾府的事,心里七上八下,一会担心自己会被定罪,一会担心赵珩渊回贾府后没见着她会自投罗网,越想越害怕,比瘟疫爆发时被困在村中时还要无措不安。 午膳的时候,衙役送来了午饭,牢饭当然不好吃,只有几条青菜,米还是半夹生的。自成亲后,在吃上面从未亏待过自己的陆清漪,终于再一次尝到了曾经的味道。 “还好不是馊的。”否则她真的吃不下。 陆清漪不由感叹,她其实还是蛮娇气的。 大约是因为事情刚发生的缘故,陆清漪没有受到提审,一整天她都待在臭熏熏的牢房里,除了窗口透出来的阳光,牢房里一片昏暗。 陆清漪被熏得脑壳疼,偶有试图理清眼下情况的冲动,但都因为异味硬生生分散了注意力。 她不知道潘巧和如姨娘他们会做什么,但大抵不过是把之前的暗斗给抬到了明面上,开始撕破脸皮争家产了吧。 陆清漪又琢磨起下毒的人选来。 “从目前的情况分析,潘巧是最有嫌疑的人。一是她早已把控贾家的生意,二两人的感情已经名存实亡,贾春原更是对她十分提防。潘巧要取而代之也不无可能。” “至于如姨娘……”陆清漪咬着脸颊肉,“贾春原这个时候死,对她应该没什么好处。没有贾春原在,如姨娘没有凭仗的话,很容易被潘巧压着打,除非她是有什么依仗在手的。” 可是有吗? 陆清漪不清楚。 她想到了赵珩渊夜探时发现的事,不觉得如姨娘会因为背后的依仗而对贾春原下手。 “就算她背后的人再厉害,能厉害到插手别人家的家事吗?” 也不是不能,比如贾家那些旁支。但就旁支的话,也不能把手伸那么长。 “难道真是潘巧?”陆清漪碾着眉心,直觉告诉她,潘巧不是给贾春原下毒的人。 思绪到这又断了,陆清漪忍无可忍地拿手臂捂着鼻子,只觉得额角被熏的一抽一抽的疼。 “都不知要被关多久。”她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到了夜里,阳光消失,牢房里只点了寥寥几盏油灯,牢房依旧一片昏暗,往角落里一缩,甚至都看不到人的存在。 陆清漪自吃完饭后就感到口干舌燥,整整一天没有喝水的她嘴唇都起皮了,喉咙跟着火了似的,张口灌进冷风都能咳好一会。 她瑟缩着藏在黑暗里,虽然已经入春,但是夜里风寒,牢房里连张被子都没有,纵使陆清漪穿了三层衣裳,依旧冻得瑟瑟发抖。 她倒是想让衙役给她送张被子来,无奈不管她怎么喊,都没人理她。为了保存体内的水分,陆清漪只能悻悻作罢。 入了夜,孤身一人呆在这么个昏暗的地方,陆清漪不受控制的想起了赵珩渊,委委屈屈地瘪着嘴,要不是哭会让水分流失的更快,陆清漪早就哭了。 她咬着嘴唇,不断催眠自己赶紧睡下,只要睡着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结果越是催眠就越精神,一整天盘绕在心中的不安在此刻尽数爆发。 就在这时,陆清漪看到一道身影站在了她牢房前。她缓慢抬起头,努力辨认了一番,不由眼前一亮。 第528章 我是无辜的 就在陆清漪因为口干舌燥几近情绪爆发的时候,她听到一阵沉稳的脚步声在牢房中响起。不到片刻,那脚步声停在她的牢房前,外头的火光因对方高大的身影而遮掩了大半。 陆清漪缓慢抬起头,只见一道高大的身影杵在外头,那宽厚的肩膀以及熟悉的身影带来的安心,唯有日思念想的男人才有。 陆清漪倏然眼前一亮,挣扎着站起来。就见牢门被打开,男人大步走进来,带着她熟悉的味道。陆清漪急切又踉跄地奔向男人,因为心急,左脚绊了一下右脚,堪堪跌倒。 就在她要摔到地面的刹那,男人结实的手臂抄过她的腰肢,把人稳稳当当地捞进了怀里。 熟悉的味道夹杂着温暖的气息一下盈满了陆清漪的胸腔,她不禁眼眶一热,更加用力抱紧了男人。 “相公……”她哽咽一声,终日的害怕在这一刻爆发,诉说着她的委屈。 赵珩渊紧紧回抱着,想要带着她坐下,却发现这间牢房竟是连张床都没有,心中更是泛酸:“受苦了清儿。” 陆清漪眼泪掉的更凶了。 忍了一整天,直到见到赵珩渊,她才敢把自己心中的不安和害怕发泄出来。 赵珩渊抱的更紧了,他怀中的人儿整个身子都是冷的,也不知在这冻了多久。也怪他,就不该听苏游察的话,现在才进来。 “跟我走。”他缓缓退开,却舍不得放开手,依旧抱着陆清漪。 陆清漪睁着通红的眼睛,模糊不清的看着眼前的人,带着点鼻音问:“去哪?” “出去。” 陆清漪下意识就要跟着他走了,可是她忍住了:“我的罪洗清了?” 赵珩渊身子僵了僵,天人交加的情绪在脸上挣扎。好半晌,他坦然道:“还没有。” 陆清漪窒了窒,虽然早有预料,但是难掩失落。 “我,我不能走。”她知道赵珩渊是舍不得她在这吃苦,可是如果真的一走了之的话,这个罪名就真的栽在她头上了,她不能走! “我是无辜的,我不要替别人背锅!”她说。 虽然早知陆清漪的答案,但是此刻赵珩渊依旧有些后悔,后悔刚刚没有对她撒谎。只要小小一个谎,陆清漪就会跟着他离开,即使事后被发现,陆清漪也是舍不得怪他的。 可是赵珩渊最后还是败给了自己,因为他知道,真带着陆清漪走的话,她这辈子就毁了。会跟他一样,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他不能。 唯恐赵珩渊会强行带自己离开,陆清漪忙沙哑着声音道:“我在这挺好的,就是担心你,所以一看到你就忍不住,真的。” 赵珩渊以手拦住她的解释:“不用说了,为夫懂的。”听她说话声音都哑了,赵珩渊哪还舍得让她哄。 “等着,我给你弄点水来。”他想要出去,被陆清漪反手紧张拉住,察觉她的担心,赵珩渊摸了摸她的脸,安抚,“没事,我能进来就不怕他们抓的到我,乖,等我。” 陆清漪纠结了几秒,松开了手。 很快,赵珩渊就回来了,令人意外的是,他手上还多了张毯子。陆清漪惊得嘴巴都张大了。 “慢点喝,烫。”他竟然还带了一大个水囊,里头装满了热水。 望着手中还冒着烟雾的水,陆清漪咕咚吞了好大一口口水,要不是水还烫着,她早狼吞虎咽起来了。 小小的喝了好几口,直到干涩的喉咙终于不再难受,陆清漪感动地差点哭出来。 从来不知道原来喝水是这么幸福的一件事! 解决了口渴的问题,陆清漪才终于空出心神来,第一件事当然是关心赵珩渊了:“相公是怎么进来的,不会有事吧?” 赵珩渊摇头,示意她安心:“我是翻墙进来的,苏游察就在外头等着,这些东西都是他带来的,因为一开始要探路,所以我没贸然带进来。” 没想到县衙的守卫如此薄弱,于他而言犹入无人之境。 陆清漪却不知那么多:“那得多危险啊,万一……” “无妨,进来的话还能陪着你。” “才不要呢。”这里头环境有多糟糕陆清漪已经体验一天了,她可舍不得赵珩渊跟着进来受苦,所以她道,“我可等着你在外头帮我脱罪呢。” 赵珩渊哼了哼,若不是为了要替陆清漪洗脱罪名,他哪里舍得让陆清漪待在这里。 “我会尽快找到证据的,只是,你可能还要在这里头待上一段时间。”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见到赵珩渊,还是有毯子抱温暖了许多,此刻的陆清漪已经没那么害怕,甚至是坚强了不少:“没关系的,我有心理准备,你在外头也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挂念着我。” 不挂心是不可能的,但是赵珩渊并未想让陆清漪知道这些。 她不跟着他走,赵珩渊自然不能在这久留,以免被衙役发现。 陆清漪也很清楚,只是心底舍不得,迟迟说不出让他离开的话。而赵珩渊自己也狠不下心来,这次的情况和之前都不一样,是不可控的。他很担心自己离开后陆清漪出什么事,那他真是无法原谅自己。 到最后,还是陆清漪主动让赵珩渊走的。 赵珩渊走后,原本尚觉得温暖的牢房一下子又冷却下来。 陆清漪裹着赵珩渊偷偷拿来的毯子,躲在黑暗中,闻着上面残存的他的味道,终于是感到疲惫了。 她没有抵抗,任由睡意向她袭来。 可是她没能睡太沉,因为很快,她就惊醒了。 初春,阴暗潮湿的牢房还没出现令人发指的蟑螂,但四处乱窜的老鼠却不少。但这不是最令人崩溃的。 最吓人的是,这些老鼠不怕生人,甚至还啃人身上的肉,犹爱啃腐肉。 白天还好,一入夜,这些老鼠就像开狂欢派对一样,肆无忌惮地在人周围乱跑,一旦你睡沉了,就寻着块嫩肉,狠狠一口咬上去。 幸好陆清漪身处陌生的环境,即便入睡了也睡得不踏实。那老鼠扑上来的瞬间,陆清漪一个惊醒,就把老鼠给甩飞了出去。 可这一下子,陆清漪的睡意就连同那只老鼠一样,飞走了。 第529章 要撑不下去了 被老鼠惊醒后,陆清漪心有余悸,也没能立马入睡。 此时赵珩渊残留下的味道已经逐渐被散发着霉味的牢房给吞噬干净,陆清漪又再次变得孤单起来。她把自己裹在毯子里,紧紧卷着,生怕那些躲在暗处的老鼠再次出来攻击她。 就这样,她迷迷糊糊的,脑袋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堪堪要睡去之际,又被惊醒了。 这回她是被头顶掉下来的一只老鼠给吓到的。 那老鼠不是很大,约三指粗,不知怎么爬到她头上去,又没有抓稳,直接摔到陆清漪的头上,顺势滚到了陆清漪歪着的脖子。毛绒带着点冰冷又滑腻的触感,惊得陆清漪一个激灵跳起来。 她猛地跳了起来,那倒霉催的老鼠竟顺着滑落的姿势掉在地上,甚至慌乱中被陆清漪踩了一脚。 那软绵绵又恐怖的感觉,老鼠发出的“吱”的尖叫,恶的陆清漪浑身上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脑袋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铮”一声断了,陆清漪抓着毯子崩溃又抓狂地尖叫起来。 “哇啊啊啊啊啊——” 她边跳边叫:“救命啊,我要出去,放我出去。” 她冲到了牢门边,拼命往散发着微弱火光的地方挪,整张脸吓得惨白惨白的。 回应她的是衙役的漠视还有旁边住着的犯人的抱怨。 “闭嘴,吵死了!” “不就是老鼠吗,叫什么叫!” 也有人帮陆清漪,只不过依旧是冷漠的口吻:“算了别管了,关上个四五天也就习惯了。” 更多的是怒吼:“不要再叫了啊,吵着老子做梦!晦气!” 陆清漪惊魂未定,又被周围抱怨的声音给骂的灰头土脸,尤其是在听到那句关上几天就习惯的话后,脸上的血色尽数褪去。 不,别说关几天了,一天她都受不住了,这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陆清漪惊恐地垂坐在地,双手捂着脸,身子止不住的颤抖。 没有人能回应她的害怕,这一夜过的极为辛苦。 清晨第一缕光透进牢房的时候,陆清漪正顶着一双熊猫眼,干涩无焦距地瞪着角落,浑身上下包的只剩眼睛还露在外头。 经历了一晚的鸡飞狗跳,陆清漪神经衰弱了,她甚至在听到窸窣声的时候,就会条件发射地把自己裹的更紧,就怕小老鼠会沿着毯子的缝隙钻进来。 她一夜蜷缩着身体,以至于稍微想要伸展四肢,就麻的控制不住身体,歪倒在地上,好半天才缓过来。 天亮了并未就此阻止老鼠的嚣张,只不过大部分会重新隐入黑暗中。陆清漪在惊吓之余甚至还有心思想,这些老鼠都是从哪里跑出来的,她能不能顺着痕迹找到那个洞,然后挖开逃狱之类。 当然这些都只是她的苦中作乐罢了,她心里很清楚,一天没还她清白,她就只能待在这里,否则就会成为通缉犯。 “才一天,感觉就要撑不下去了。”她低声轻喃起来,听着窗外叽喳欢叫的鸟声,委屈又一次袭上心头。 她抽了抽鼻子,最终还是没哭出来。 “要坚强啊陆清漪,你行的。”她给自己打气。 可是不到三个时辰,她就再次被现实打败了。 恍恍惚惚吃了连粥都算不上的粥水后,陆清漪把毯子和水囊小心藏在干草中,免得被衙役发现。 她极为羞涩的在脏兮兮的恭桶上解决了心理需求,感觉自己的世界观都要碎裂了。好在这里光线昏暗,否则陆清漪觉得自己能生生被尿憋死。 就在陆清漪打算把昨晚没睡的觉给补回来的时候,牢房铁门被推开的声音传来。很快,一串脚步声传来,最后停在陆清漪的牢门前。 陆清漪抬起头,她当然不会觉得来的是赵珩渊了,他再人高艺胆大,也不可能大白天的偷跑进来。所以能来找她的,一定是衙役。 这是来提审她来了。 陆清漪心里一个咯噔,一股不安油然而生。 她努力抑制着身子的发颤,倚着墙缓缓站起。 也不知是不是有人在暗中帮衬,相比起昨日的粗鲁,今日的衙役对待她好了不少,至少脸上没有不耐的神色。 但陆清漪的心安只维持到了长长的牢房廊道外,在看见刑房的一刹那,她的眼睛猛睁圆了,像是被兜头倒了一盆冷水,浑身冰凉。 就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她被抓着困在了木桩上,周围放着各种吓人的刑具,大部分陆清漪根本就看不出是做什么的,但无一例外都显示着它们是酷刑的事实。 止不住的颤抖,若不是被困在十字木桩上,陆清漪早脚软了。 一个看着像是刑官的人捧着个本子,站在他面前,对比着本子上的内容,目光毫不客气地打量着她,不知在想什么。 好一会,刑官才慢悠悠开口:“犯人可是陆清漪?” 陆清漪脸色发白,一双眼睛盯着对面,好一会才慢半拍张口:“我是。” 声音弱弱的,看着倒是我见犹怜,但也仅此而已。对面的刑官并未因此流露出半分的怜惜或者同情,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你就是前段时间刚治好瘟疫的女神医。” 陆清漪又是停顿了好一会才回话:“是。” “为什么杀人?”刑官直接切入话题。 陆清漪这回反应倒是快了:“我没有。” 大约是说的太急,声音都劈叉了。她深吸口气,缓了缓,再一次重复:“我没有,我没杀人!” 对于她的反驳刑官并未流露出太多的情绪,或者对他来说,早已听惯了千篇一律的拒绝认错的措辞了。 他只是重复:“收了多少银子,受了谁的指使杀人,都一一仔细的说出来。” 陆清漪轻咬一下嘴唇,依旧还是那句话:“我没杀人。” 刑官也依旧没理她:“身为大夫下毒杀人,明知故犯是大罪,但是如果坦白从宽,大人还可以斟酌减刑,若你一意孤行要掩护犯人,那么所有的罪就只能你一人承担了。” 陆清漪咬着牙,还是道:“我说了,我没杀人,那生草乌也不是我写在方子中的。” 她纵使再无能,也断不可能不知道量大会中乌头碱毒。 这回刑官终于有动作了,却是让人摆好刑具,显然是要对她上刑了。 第530章 不认 看着那些摆在刑官身旁的刑具,陆清漪脸上仅存的血气尽数褪去。 她想起了琼瑶剧中夹手指的刑具,顿时吓得起了一身薄汗,惊恐不已,战栗地发着抖。 幸好刑官只是打算先震慑一下陆清漪,并未立刻对她动刑。见陆清漪吓得小脸发白,自觉已经起了作用,便又懒懒地执起笔,继续发问。 “说吧,谁指使你下毒的。” 陆清漪呆怔了好一会,煞白着一张脸,仍旧倔强道:“我没杀人,不是我下毒的,我也没受谁指使。” 这一回刑官终于是不耐烦了,他皱了皱眉头,捏着笔抬头看陆清漪。 陆清漪瞪着一双充满了红血丝的眼回望。 一晚没睡,她体力跟精力都到了极限。在这种情况下,她竟还能乐观的想到,如果动刑的话,说不定她当场就会晕过去,还能趁机补下睡眠。 但是乐观归乐观,现实并非尽如人意。县衙不是善堂,更不是警局或者法院,这里没人会跟你好好讲道理,他们只要答案,即便用刑。 刑官漠然看了她一会,缓缓站起,似乎打算再给她最后一次机会:“容我奉劝你一句,眼下的情况对你很不利,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你,一旦定罪,少不得发配边疆。可如果你供出收买你的犯人,顶多也就在牢里关个几年。” 刑官慢悠悠地掂起一套刑具,视线在上面扫了一下,而后意有所指地落在陆清漪身上,把刑具举到她面前晃了晃。 听着铁链发出的声音,陆清漪甚至能想象到那东西缠在身上时冰冷的触感,冷不防打了个冷颤。 就听刑官继续说:“孰轻孰重,我相信你会有所决断。做人还是聪明些好,何必为了那点银子犯傻呢。” 陆清漪用力抿着嘴。 一夜未睡,又被吊着捆在十字桩上,陆清漪牙关都在发着抖,根本分不清是被吓的还是冻的。但她的头脑却异常的清醒,告诉她千万不能屈服。 “我是无辜的,没人指使我,我也不知道是谁下的毒。” 刑官目光无波,没有因为她的再三否认而恼怒或者惊讶。他早已看多了那些不断狡辩自己无罪的话,只是有些失望,没想到人人赞颂的女神医竟是这样的人。 他说:“好话我也已经说完了,听不听得进去是你的。若你识相的话,就该现在把所有事都说出来,何苦要等到用刑才肯说实话呢。” 陆清漪咬着唇:“你是要屈打成招?!” 刑官笑了,看傻子一样的目光:“有的人骨头硬,不吃点苦不会低头。小娘子,我敬你舍身为人救了一个村子的百姓,这才在这与你多费唇舌。可若你再不识趣,我也是有心无力。” 陆清漪愤怒地瞪着眼,忍不住声音大了起来:“既然你知道我舍身为人,我又怎么会给病人下毒呢!” 刑官并不相信她的辩解,他拿起本子,晃了晃:“听贾府的人说,你娘家欠了笔赌债,正急需用银子。我们姑且猜测,贾潘氏以为你还这笔赌债为条件,让你去贾府看诊,借着贾老爷对你的信任,在药方中动手脚,下毒害他。” “这都是胡说八道,潘巧根本没有承诺过我什么,当时分明就是他们胁迫我去贾府的。况且我何须为了区区二十两下毒?你根本没有证据!” “你说贾潘氏胁迫你去贾府,是用还赌债一事胁迫的吗?”刑官从她话里捕捉到一丝微妙的讯息,曲解了她的意思,“他们以赌债为条件,胁迫一穷二白的你帮她下毒?” 陆清漪张了张嘴,愤怒使她有些冷静不下来:“不是,你乱说,不是这样的。” 刑官冷声打断她:“事实就是这样,你欠了一大笔钱,正需要用钱之际,贾潘氏就找上门,承诺事成会帮你还赌债,亦或者会给你一笔更加丰厚的酬金。你见钱眼开,所以答应了。” “可是你很聪明,知道贾老爷死的话,很快会怀疑到你头上,所以你特意在药方中用了生草乌,打算慢慢毒死贾老爷。可惜你用的剂量太大,又或者是你第一次下毒没有分寸,以至于贾老爷死的太突然,把你给暴露了。” “不是!”陆清漪急,努力想要冷静下来,“你说我在药方中动手,我要真想害死贾春原,在药方中下毒不是变相告诉所有人,他是我毒死的吗,我怎么可能这么蠢!” “或许这就是你的计划呢,让大家以为你不可能在药中动手。” “你这分明是歪理。”陆清漪气的脸都红了,“你们根本没打算查清事实,就想找个替罪羊认罪而已。” 刑官摇摇头,一副孺子不可教的表情:“你死不松口,才是当了他人的替罪羊。” “你……”陆清漪气结,有种想把他的脑袋拧下来看看里头都是什么结构的冲动,“你们县衙的人就是这么审案的吗,冤屈无辜的百姓,让真正的犯人逍遥法外!” “我们如何办案轮不到你来评判。我最后再问你一次,认不认罪。” “不认!”陆清漪咬牙。 刑官漠然收回视线,朝一旁的衙役摆了摆手,两个衙役走了上来,其中一个手里拿着鞭子和板子,一个手里拿着一个放大版的漏斗。这个东西陆清漪恰好知道是用来做什么的。 她倏地眼瞳猛缩,止不住地大腿发颤。 刑官注意着她脸上的神情,手指落在漏斗上,摩挲了一下,拿到手上:“小娘子知道这东西怎么用的吗?” 陆清漪抿着嘴没搭话。 刑官也没等她回答,自顾自说到:“把这东西插到嘴里,往里头灌水,直到你的肚子都被水撑大,受不住后,再用拳头捶打你的肚子,把里头的水给打出来。等水都清干净了,再继续往你嘴里灌水……” 他每说一个字,陆清漪的脸就白了几分。 刑官兀自不觉自己的话给了她多大的冲击,仍在说:“不过总有那么一两个嘴特别硬的,所以我们会斟酌着灌盐水或者辣椒水,让对方感受一下,嘴硬的下场是什么样的。” 说着一桶辣椒水提到陆清漪的面前。 第531章 鞭笞 闻着那呛鼻的辣椒水,陆清漪脸色变得十分难看。还未受刑,她就已经能感受到辣椒水被灌进喉咙流到胃里的痛苦。 痛不欲生,挣扎不能,只能承受着,这种刑罚简直就是对犯人身心的折磨! 这一瞬间,陆清漪真的很想认罪算了。可是她连犯人是谁都不知道,光是认罪有什么用! 一旦认罪,对方就会继续逼问是谁指使的她,不管她如何选择,最后还是要用刑,除非她随便指认一个人。而那个人,会因为她一句谎言,而遭受一样的待遇。 一想到有人因为她而死,陆清漪就觉得呼吸都困难了。 “如何,想清楚了吗?”刑官冰冷的语气在耳边响起。 陆清漪发着抖,心里天人交战着。 “我……”她的嘴唇轻微地抖着。 刑官用诱惑的语气轻声道:“说出来吧,何苦为了背后的人受罪呢。” 陆清漪呼吸凌乱,紧紧闭上眼睛,睫毛不受控制地不断颤抖着,显然对于即将到来的事而惶恐不安。 刑官见状继续诱导:“说出来,你就可以回去了,没记错的话,你相公还在外面逃窜。只要你认罪了,县衙就不需要发出对你相公的通缉令了。你也不希望你的相公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吧?” 不知是不是因为提到赵珩渊的缘故,陆清漪身子猛地一颤,想起了昨夜两人相拥的画面,一行清泪忍不住落下。 是的,赵珩渊还在外面奔波着为她脱罪,她不能在这里放弃,否则如何对得起他呢! “我……”她咬着唇。 刑官期待的看着她。 陆清漪慢慢抬起头,看着眼前须着胡子的刑官,缓慢绽放出一个笑容,眼神渐渐清明起来,变得坚定:“我,没有下毒。” 她说:“就算你对我用刑,我还是一样的答案。” “我没有受人指使,也没有收不该收的银子,更没有给贾春原下毒。你的所有指控,我都不承认!” 她一字一句,坚定又勇敢,彻底激怒了刑官。 “好,很好。”刑官气的直咬牙,朝拿着鞭子的人挥了挥手。 衙役得令毫不犹豫地朝陆清漪甩了一鞭。 或是因为这一鞭子来的突然,陆清漪好半晌都没反应过来,直到胸前小腹手臂传来一阵火辣的痛感,才真正感觉到被鞭子抽到有多痛。 可这只是开始。 或是刑官已经了解到陆清漪又多嘴硬,一鞭子下来没有立马喊停,陆清漪连挨了十鞭子,才恍惚看到刑官叫停的手势。 此时陆清漪已经因为剧烈的疼痛而精神恍惚,她感觉到脸颊靠近耳朵的地方一片火辣,是衙役抽打的时候没有注意,一鞭子甩到脸上留下的。 她能感觉到,那一鞭子抽破了皮,血珠冒出来,顺着脸颊滑下。凉凉的,不知道还以为牢房漏水呢。 随后,不知是谁一把抓住了她的头发,迫使她把头抬起,刑官冰冷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想清楚要坦白了吗?” 陆清漪不知是听到了还是没听到,她疼的额角都在抽痛,浑身止不住的颤抖,脑袋一直嗡嗡作响。她有种感觉自己好像要晕过去了,却怎么都晕不过去。 还不如晕过去呢,真是没用啊陆清漪。 她嘲讽地勾起了嘴角,看在刑官眼里却误以为是在讽刺他,恼羞成怒。 “给我继续打,沾辣椒水打!” 负责鞭笞的衙役闻言不忍地瞟了眼陆清漪,眼前的姑娘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而已,寻常人挨上十鞭子已经够她受了,更何况还要沾辣椒水。只要伤口沾上一点,便会痛苦难忍。 之后若是不用清水清理,伤口会进而溃烂腐败,那比死还要痛苦。而且这种痛苦会一直折磨到人死为止。 然而,即使不忍,清秀的衙役也并未因此住手。他把鞭子浸到辣椒水中,呛鼻的辣椒让陆清漪的神志恢复几分。 她缓慢迟钝的望着泡在桶里的鞭子,后知后觉想到。 她,一个穿越少女,竟然有幸体验一次辣椒鞭笞的酷刑。若是能活着出去的话,往后又多了一个吹嘘的事迹。 但这个想法没能维持多久,当沾了辣椒水的鞭子甩下来的瞬间,陆清漪痛的尖叫出声,生理泪水滚滚掉落。 明明身体已经疼得几乎麻木,明明已经到了承受痛的极限。可当辣椒水霸道的顺着伤口流进血液里,她感觉自己一瞬间回到了当初被大火吞噬的小马家,灼热的火浪一次又一次地扑在身上,像是要把她拉入熔岩中一般。 陆清漪晕了。 在第一道鞭子落下的时候,她疼晕了过去。 清秀的衙役高举着手,最终没能挥下第二鞭。 “大人,她……昏过去了。” 刑官冷淡的扫一眼:“用冷水泼醒,继续审。” 衙役顿了顿,小心道:“大人,或许她真的是无辜的呢?” 刑官睨他一眼:“无不无辜轮得到你来下定论吗,别忘了死的是我们胡家村的首富,若是让那个犯人逍遥法外,别说你我,就连县令大人都不一定能保住他头上的乌纱帽!” “可是……”清秀的衙役试图再帮着说几句。 但刑官已经不想再听:“你还想帮她说什么,难不成你也是共犯之一。” 衙役被骇到,忙摆手:“怎么可能,我根本不认识她……” “那就赶紧动手!”刑官懒得再听他胡扯,“我就不信她能一直嘴硬下去!” 衙役无奈,只好领命去提冷水。 两盆冷水下去,陆清漪才悠悠转醒。 才睁眼,还没完全清醒,就被浑身的伤口疼的痛呼出声。然后下一刻,她的头发被人抓着,用力扯着让她抬高脸。 陆清漪疼的五官扭曲,迷迷糊糊间,看到了刑官那张令人生厌的脸,一瞬间,晕倒前的画面尽数涌来。她想起自己正因为贾春原的死在受刑。 “我……晕了多久?”她的声音在痛苦的尖叫中沙哑了。 刑官冷笑:“没多久。” 陆清漪失望的叹口气。 还以为又熬过一天了。 “想好要说了吗?”恶魔的声音还在头顶自说自话。 陆清漪眼角余光看着身上大大小小的鞭痕,痛并忧郁又快乐的想着。 幸好她已经成亲了,否则带着这么多疤痕,肯定要被夫家嫌弃不可。 第532章 酷刑 “你希望我说什么?”她沙哑着声音,气若游丝地看着刑官,“你给个准话,我按着你说的做,如何?” 她一副有商有量的语气,听着像是低头了,可刑官却知道,她这分明是在讽刺自己屈打成招。 刑官恼怒:“陆清漪,休要不知好歹!” 陆清漪闻言笑了。 她真想呸他一口,可惜没这个胆子,她真怕了那沾了辣椒水的鞭子,忒疼了。 嘴上却还是说:“说笑了大人,人都是不爱不吃亏的,我肯定知道好,岂会知道歹。” “你!” 陆清漪像是没看到他脸色不虞:“我说要按你说的做你不高兴,我不说了,你又不高兴。要不你告诉我,怎么做才合你心意吧。还是说,你就是想对我用刑而已?” 话才说完,一记鞭子狠狠摔到她身上。陆清漪只觉眼前一黑,胸口上一阵火辣辣的痛,原本被抽开的皮肉再一次裂开一道更大的血口。 陆清漪疼的额头冷汗直冒,嘴上还是不饶人:“你们这刑罚不太行啊,你可知道我以前看过一种鞭笞,那才叫恐怖呢。一鞭子下去咳咳咳……” 不知是疼的厉害还是吸了口冷风,陆清漪这一咳就咳的停不下来。好不容易喘过气来,又轻声笑了起来。 悦耳的笑声在不大的审讯室里来回晃荡,不知哪来的冷风吹得油灯火轻轻摇曳,投在地上的影子扭曲了几下,平添了几分诡异的氛围。 分明已经痛苦的只想晕过去,偏偏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无疑更加刺激着刑官,他甚至觉得,陆清漪可能脑子有问题。 “还打吗?”陆清漪努力想睁开眼睛,用气势压到对方,就算没有任何用处,也不想输了阵势。 可惜身体不受控制,只能勉强掀起一点眼皮。 她尝试了几下,实在无法像赵珩渊那样用眼神吓退敌人,只好不屈不挠的继续挑衅对方:“打就打呗,反正不管你怎么用刑,我只有一个答案,我是无辜的。” 她气若游丝,在将晕不晕之间徘徊。 刑官阴沉着脸,冷哼:“既然你这么想死,好,给她上拶子。” 衙役错愕了片刻,张了张嘴,最终没说什么。 当刑具呈上来的时候,陆清漪花了几秒钟,终于从脑海里挖出了这熟悉的刑具的信息,忍不住哈一声笑了出来,又因为扯到伤口面容扭曲。 “我也要试一下紫薇受过的刑了,四舍五入,我也是格格了。” 紫薇和格格是什么,没人听得懂。 刑官几乎要断定陆清漪疯了,但这无碍于他动刑。 十指被卡在圆柱棍子中,两端的绳子各自被一个衙役抓在手里,就等着一声令下,给陆清漪最钻心的酷刑。 刑官站在陆清漪对面,最后一次警告:“你是个大夫,一旦用了拶子,即使后面调养过来,恐怕以后都不能再给病人施针诊脉了。陆清漪,你当真要为了别人而放弃自己的后半生吗?” 陆清漪没有说话。 她低垂着头,一头青丝不知何时松散开来,湿哒哒地垂在身前,滴答滴答地滴着水珠。 鞭子抽出来的血痕一道又一道,好些地方还在渗着血,把衣服染的更红。 被水浸湿的衣服贴着皮肤,每一寸皮肤都冒着起一粒粒疙瘩。冷风像刀片,与身上的伤口一起凌迟着她。 陆清漪有些恍惚,不明白她到底是为什么要在这里受这些苦。不明白为什么贾春原的死就与她有关,不明白为什么对面的人一定要她认罪。 她到底是做什么了,要受这些责难。 “说话!” 她的下巴被对方粗鲁抬起,两瓣唇被折磨得血色全无,甚至因为忍痛时无意识地啃咬而破了。 她的目光极其困难地聚焦在眼前人身上,在看到刑官那张脸时,陆清漪条件反射地勾起嘴角。 刑官的眉头皱了皱,心中忽生一股狠戾。 想要把她身上每一寸刚烈,顽固的骨头敲碎,碾碎,毁了的狠戾。 就在这时,陆清漪终于是承受不住再一次晕了过去,软软地垂着头,只有还在起伏的胸膛告诉众人,她还活着。 刑官又想让人泼冷水把她叫醒。 “大人。”有人看不下去,忍不住开口求情。 不过这次开口的不是清秀的衙役,而是另一个年纪稍长些的:“请息怒啊大人,我听说不少贵人都受过她的恩惠,万一知道我们把她……我怕大人会受罚。” 刑官瞪眼:“我是那贪生怕死之人吗,若人人都害怕得罪贵人而枉顾王法,那谁替死去的无辜百姓讨公道。” 年长的衙役忙道:“小的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他看着已经晕过去的人,斟酌着道:“我总觉得她不像是会因为银子给人下毒的人,听说她认识好几个贵人,若真缺钱,随便哪个看在曾经的情面上不给点帮助呢,何至于要去做害人性命又不讨好的活。” 刑官看着他:“你懂得倒是很多。” 听出话语里的不善,年长些的衙役小心赔笑:“大人说笑了,也就是猜测而已。倘若她真的有罪,就算给她用上夹棍又如何,废了也没人敢说一个不字。可万一……我们就成了犯人的帮凶了,得不偿失啊。” 刑官自然也知道衙役的话在理,他原也不想那么着急。无奈贾家的人闹的凶,尤其是那如夫人,联合了好几个有威望的阿公,逼迫县令尽快给结果,县令又把担子撂给他,他也是头疼的很啊。 他又看着已经失去意识的陆清漪。 本以为是个吓一吓就什么都抖出来的妇人,没想到竟撑了这么久,毅力坚韧到他都不知道该怎么下手。 见刑官没有表示,年长些的衙役看出他的犹豫,忙递上台阶:“大人,不然就先缓个一天,说不定等她醒了,疼的受不了了,想要交代了,再料理她也不迟啊。” 刑官抿了抿唇,扫眼漏壶,不知不觉间原来已经过去一个时辰了。 审了一个时辰什么都没审出来,这还是他当刑官以来头一遭,这个陆清漪倒也是个令人佩服的女子。 但也仅此而已。 只要她是有罪的,他便不会放过她,不管是用刑还是把人折磨废了。 第533章 你好自为之吧 惬意的午后,正是人们昏昏欲睡的时候,小院中其中一个房里,女人焦急地来回踱步,时不时停下走到窗边向外眺望,而后忐忑不安地回到桌边。 如此来回十几次,院中终于出现一道亮丽的,红色身影。 那身影来的极快,几乎在没惊动别人的情况下,来到女人的房前。女人立刻把人迎进门,又小心地往外面张望几眼,才把门掩上。 “怎么来的那么晚。”女人语气焦急。 来人并未搭理她,而是慢悠悠地扫视周围一圈,才看向女人:“现在知道急了?”语气低沉带着点压迫,是个不折不扣的男子。 女人没有理会他的阴阳怪气,她神情焦急,却不是因为男人来迟了。 她问:“公子知道此事了吗?” 男人睨她一眼:“你以为这点小事能瞒得过公子。” 顿了顿,愉悦一笑:“不对,死一个贾春原怎能是小事呢。” 男人低了低头,看着女人不安的神情,眉头微挑:“他的死又没连累到你,你作甚这般着急。啊,莫不是因为……” 男人并未说明原因,但女人在那一瞬间脸色白了几分,看起来还真是惹人怜爱。只是那人中并未包括眼前的男人。 男人瞧她吓得脸色都白了,这才满意地哼了哼:“你知错了?” 女人倏地往地上一跪:“求左使跟公子求求情,我、我真的没有料到贾春原会突然就死了啊。” “哼,没料到,一句没料到就想撇清一切了?你可知你此举坏了公子多少好事吗?!” “我、我……”女人被男人的话吓得语无伦次,“我真的不知道,我不懂医,又如何能知道那川贝母和生草乌相克呢。” “公子不听任何借口。”男人语气冷漠。 女人几乎快哭了:“我、我可以弥补,求左使跟公子说说,这次的事真的是意外。” 男人根本不看她,兀自在周围逛了一圈,从架子上拿过一个精致的玉器,在手里掂了掂,才在矮罗汉床上坐下,一腿屈起,手臂懒懒搭在上面,微微掀起眼皮,看她。 “你打算怎么弥补?” “我……”女人连忙转动脑袋,半晌喜急道,“只要把这一切都推在那个女大夫身上,一口咬定是潘巧指使的,就能顺带除掉潘巧了。” 男人闻言嗤笑一声:“愚蠢,你能想到的,别人就想不到吗?想置贾春原于死地的,不是大夫人就是如夫人。” 一脸看蠢蛋的表情:“而且你能保证那个大夫会乖乖按照你想的做吗?你以为潘巧就只是一个简单的山贼王吗?未免太小瞧她了。” 女人惶惶不安:“有人可以证明当初大夫来胡家村是因为苏管家给了她父母十两,这事要查清并不难,那大夫家里欠了赌债,这么大笔银子,只要官府那边稍微查一下,就知道了。” “然后呢。”男人还是看她。 “然后……”女人眼神闪烁,“潘巧不是山贼吗,我知道她私下里把之前山上那群肮脏人都带进了贾府,安插在贾家有份营生的铺子中。若是贾家阿公们知道,多少会有怨言。” 男人略满意点头,但还是说:“这事你给我盯着点,不要再出任何差错了,否则下回公子是绝饶不了你的。” 女人忙点头应是。 男人临出门前想了想,还是回头问:“那个女神医现在如何?” 女人似没料到男人会问这个问题,愣了好几秒,才想起要回话:“左使放心,她什么都不知道,就是一个替罪羊而已,不会妨碍到我们的计划的。”她以为男人是担心大夫会坏事。 男人闻言瞥她一眼:“若她也能坏你的事,你就真是死不足惜了。” 男人说起死字就像是在谈今天的天气很好一样轻描淡写,女人却禁不住打了个冷颤,怯怯瞟了男人一眼,慌张移开。 男人说了那句话后,没再吓唬她,只是看着某个角落发了一会呆,随后意有所指:“须知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终归是嫩了些。罢了,都是造化,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这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后,男人终于是离开了。 女人站在原地,细细品味着他最后那位高深莫测的话,却什么都没品出来。她用力咬了咬唇,愤愤不已地转身回房,把房门摔的发出巨大的响声。 而此时另一个地方,贾府的某处院落里,苏游察正拿着下人刚送上来的名牒,看了几眼,抓了就要出去,正好迎面碰上要回来的赵珩渊。 “来的正好,你看这个。”苏游察把名牒递给赵珩渊看。 赵珩渊拿过手,发现是一个叫高来娣的姑娘的名牒。不待他问出口,苏游察自顾自解释道:“这是小红的花名册。” 小红? 赵珩渊花了好几秒才想起这个人的是谁。 “她有问题?” “我只是猜测,毕竟不是每一个丫环都有识字的机会,更何况她家还有个极受宠爱的弟弟。” 赵珩渊目光落在来娣两个字上,没有问他为何会知道这些。一般起名来娣招娣的人家,都是殷切期盼着生个男娃,由此推断不足为奇。 赵珩渊说:“我听闻如夫人她的出身……” “不错,是老爷为她赎身的。”苏游察似乎并不怕招来如夫人的怨怼,直白道出如夫人出身妓楼的事。“她的容貌虽然不是楼里一等一的,但本事不小,当初把老爷迷得七荤八素,像是被鬼迷了一样。” 说起贾春原,苏游察并未像府中其他下人那样畏惧或者敬怕。他眼神无波,像是在说一个见过几面的陌生人一般。 “老爷原本是很怕大夫人的,可自打遇上如夫人后就完全变了。虽然我不清楚一年前下毒事件是怎么回事,但我相信绝对不是大夫人做的。” “就因为她救过你?”赵珩渊不置可否,在没有弄明白所有事情之前,他谁都不信。 似是猜出他的想法,苏游察摇头:“这是其一,更多的是我相信她的为人。她虽是山贼出身,却从不做有愧于心的事。我跟在她身边已经几年了,对于看人,我还是有信心的。” 闻言,赵珩渊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 第534章 能熬到吗 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赞赏有加意味着什么,不用明着说出来,赵珩渊都能猜到。不过他不是一个识趣的人,尤其在对待与陆清漪有关的事情上,他容不得半点失误。 “你心悦她?”若是如此,赵珩渊要重新考虑让苏游察帮忙救人的事了。 苏游察闻言愕然了好一会,似乎没想到赵珩渊会有此一问,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一副被吓到的表情。 “阁、阁下在说什么,在下,在下与大夫人并非你所想的那般。”他被赵珩渊吓得都结巴起来,磕磕巴巴地解释着,话都没说完,倒先脸红了。 见状,赵珩渊反而是信了他的解释。 他觉得,像苏游察这样的老狐狸,若真喜欢潘巧,即便被拆穿了,也不会急于否认。所以他没再追问,而是聪明的把话题给转移了。 “你能保证绝对不是她下毒害的贾春原?”赵珩渊再次确认。 说起正事,苏游察迅速正了脸色,严肃点头:“我可以保证,若大夫人正想对老爷不利的话,没必要等到现在。而且,大夫人没有理由要害老爷。” “或许是为了贾家的家业呢?虽说贾家现在拥有的一切同样有她的一份,但一人独得一份与一大群人分食一份终归是不同的。” “不,大夫人不会的。”苏游察缓缓摇了摇头,道,“虽然贾家的人挺一言难尽,但照顾他们还在大夫人的能力之中,她不会因此就给贾春原下毒,她心里始终有老爷。” “或者是贾春原得了她什么把柄,在威胁她呢?”赵珩渊恶意猜测。 苏游察未恼怒,而是顺着他的话低头想了想:“除开大夫人山贼的身份,照理来说,应该没有任何把柄可以威胁到大夫人了。” “那可未必。”赵珩渊低头看着手上的名牒,继续猜测,“她一个妇道人家要把持贾家这么大的家业,还要经营得当不亏损,私下没有点手段,怕是做不到那么大。” 他看着苏游察,说:“你跟在她身边也不过几年,许多事情你未必全都清楚。” “阁下说的在理。”苏游察认同他的话,却还是说,“但我依旧相信她。” 赵珩渊侧头看苏游察。 他的眼神清澈坚定,倒是让赵珩渊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屈立峰的时候。那时的他,虽然只是个小兵,但眼神坚毅清澈,仿若午后的小湖,荡漾着波光。 赵珩渊便不再围着潘巧转,他举起手中的名牒,若有所思:“她的户籍在高家村,离这儿一天的路程,要派人过去查吗?” “我方才已然吩咐下去了,若是能找到她的家人,或许可以利用一下。” “我以为你会晓之以理。”赵珩渊饶有兴味道。 这话勾起了苏游察一些不好的回忆,他瞬间脸色沉了沉,撇开头去,不想在外人面前泄露情绪:“有些人和事,不是道理能说通的。” 赵珩渊想起他和余国舅的仇怨,只因为一句话就被夺去科举的机会,沦落到替商人做事,对于一个举人而言,的确是莫大的侮辱。 赵珩渊便当做没看见,而是继续道:“按照她的年纪来看,她在如夫人身边应该只待了五六年而已,吓一吓应该能问出些什么。” 苏游察颔首:“此事由我来办,阁下现在不宜出面。” 陆清漪被抓,赵珩渊失踪,县衙已经打算下逮捕令了,只是考虑到陆清漪前段时间积累下的威望,正在纠结着。 赵珩渊却是在想别的事,他说:“我不可能一直待在贾府里,不管如何,明日我一定要把清儿带出来。” 闻言苏游察不甚赞同的皱了皱眉:“恐怕不太可能,如夫人那边闹的很厉害。” 而且有件事苏游察不知该不该告诉赵珩渊,贾家大房和三房闹到了县令那儿,只怕县令为了安抚贾家人,会对陆清漪屈打成招。陆清漪能不能熬到出来,还是未知之数。 不过他没有说,因为他觉得赵珩渊怕是也猜到了,才会如此心急如焚,直接找上他帮忙,甚至不惜潜进牢房救人。 他不懂情爱,却被两人的不离不弃打动了。 “阁下也莫要太心急,大夫人说过,会尽力帮小娘子的。”苏游察只能安慰道。 然而赵珩渊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他心里想着别的事。 直到回到苏游察安排的小屋,赵珩渊还是有些魂不守舍。他在担心,不知昨日那封信是否如期交给了对方,担心对方会赶不及过来,担心,担心陆清漪。 他站在屋檐下,看着天边高高挂着的太阳,第一次由衷的希望天快些黑,太阳早点下山。好让他可以偷溜进牢房里,看看陆清漪。 想到陆清漪,赵珩渊的手紧握成拳。 她一个娇弱的姑娘家,被关在那样简陋的牢房里,该是多受罪啊。若不是他无能,陆清漪何至于受这些苦。 想到这,赵珩渊牙关几乎都要咬碎了。 傍晚时分,另一处地方,白天才偷偷见过女人的红衫男人来到一个供人落脚的客栈,不走正门偏要翻墙,随后大摇大摆地上了客栈的三楼。 他站在房门前,恭敬地敲了敲,很快里头传来一道温润的声音:“进来。” 红衫男人便轻手轻脚推开门,再掩上。 “公子。”他屈一膝下跪,态度恭顺,全无半分面对女人时的凌厉和阴沉。 凭栏处,听到他的声音,青衫男人顿了顿,重新逗弄起笼中鸟儿,嘴上边道:“怎么样?” 没头没脑一句话,红衫男人却听出了他所问为何。 然而红衫男人没有立即答复,而是诡异的静默几秒,才说:“她用来做棋子了,恐怕……” 话未完,就听到青衫男子一声冷哼。红衫男人当即后背冒出一层冷汗,低垂着头不敢说话。 或许,他刚刚就不该只提醒女人,而是应该在未铸成大错之前,提前拦下。若是那女子因此而……恐怕与此相关的人,都会性命不保。 想到这,红衫男人一阵后悔,恨不能时光回溯,好好敲打敲打女人一番。 第535章 不要放弃 屋外夕阳渐下,橘红色的光逐渐消失在地平线上。凭栏外的男人很快就被黑暗笼罩起来,不到一盏茶的时间,青衫男子的五官就变得模糊起来。 当黑暗彻底降临大地时,身周的气压骤增,仿佛空气都被压榨干净一般。红衫男人心惊胆战的低着头不敢说话,生怕那股怒火会烧到自己身上来。 他默默把屋里的油灯点起,使得屋里没那么暗, 等蜡烛都点好,青衫男子不知何时已经进屋了,就坐在桌边,端着茶炉置于火炉上。 红衫男人见状忙又跪了回去,青衫男子由着他跪,也不出声拦着,只是在水烧滚后,端过茶盏,往里头倒了开水。用那白玉一样的手,把茶盏推到对面空位上。 “坐吧。” 红衫男人忙不迭站起,恭顺在男子面前落座,但没有立刻端起茶盏喝。 青衫男子似乎也没想起要开口叫他喝茶,而是自顾自抿了几口热茶后,才慢条斯理地换了个姿势:“把事情仔细说一遍。” 红衫男人便快速把贾春原的事说了说,然而在说到另一个人的时候,他卡了卡,在脑海里搜刮一番,但也只是找到零星的有关的事而已。 “她现在如何?” “她……应该不太好,这边的县令不像陈县令那般唯利是图……”不消红衫男人明说,青衫男子也大概能猜到有什么下场。 “你们倒是会用人。”青衫男子似笑非笑。 红衫男子不禁一颗心提的老高。 所幸青衫男子没想着要追究,只是道:“这件事给我盯紧了,若是没把贾家拿下来,你也不用回来了。” “是,公子。”顿了顿,他问,“公子是否明日就要启程回去?” 青衫男子闻言睨了他一眼:“原是这么打算。” 红衫男人不说话了。 看来有什么改变了公子的想法,而最大的可能,就是他关心的那个人。 思及此,红衫男人再一次懊恼。明明已经有所察觉,偏生他以为公子一直不近女色,妄自猜测他好男色,以至于差点犯下大错。 “那么公子,这位小娘子的事……” “就这样吧。” 红衫男人似乎有些没反应过来,难得露出怔愣的表情。 青衫男子似觉有趣,手撑着脑袋,歪头看他:“怎么,难道你以为我会救她?” “难道不是、啊不,属下,属下并非那个意思……” 男子挥手打断他的辩解:“行了,她的事用不着你操心,活不活得下来是她的事,你们只需依照计划行事便可。” 这算是表明他的态度了,虽然红衫男人依旧觉得不对劲,但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他没有任何疑惑的权利。 “是。”男人领命,随后乖乖退下,至始至终,那杯茶他一口都没喝过。 夜半时分,已经醒来两回的陆清漪继续缩在角落中,用赵珩渊带进来的毯子,紧紧裹着自己。 被鞭笞过的伤口奇痛难忍,尤以沾到辣椒水的地方最厉害,虽然她挣扎着用水囊里的水偷偷清洗过一遍,但水有限,无法彻底清干净。 这一天里,她昏昏沉沉睡了醒,醒了睡,笼统才吃了一顿饭,还有一顿…… 她看着不远处争先抢后分食她晚餐的老鼠,气的吹胡子瞪眼。 就晚醒了一会,晚饭也没着落了,苦命啊~ 重重叹口气,不小心扯到了身上的伤口,陆清漪疼的龇牙咧嘴。 虽然不知道她昏睡后的事,但从手脚都完好可以看出,刑官最后都没对她动刑,幸运的令她难以置信。她还以为刑官会继续泼醒她行刑呢。 然而她乐呵没一会,就忧愁地托着下巴,又叹口气。 她现在有点低烧,是因为伤口发炎以及受了冷风的缘故,加上白天被泼了冷水,湿衣服贴着皮肤,又在地上躺了好几个时辰,不着凉才怪呢。 “不知道会不会因为发烧而死。”她咕哝着,觉得自己跟窦娥一样冤的不要不要的。 又想着,希望赵珩渊今晚不要来,被他看到自己满身伤痕的的话,他肯定会很愧疚的,说不定还会怪自己,她可舍不得他难过。 想着想着,陆清漪又觉得自己要睡过去了。 就在她又饿又冷头又晕的时候,一道脚步声停在她牢房前,陆清漪倏地炸醒,以为是赵珩渊来了。 然而当她抬起头的时候,却见对面是一张有些熟悉的脸。 她怔愣了好一会,才从昏沉的脑海中找到这个人的讯息。 “你是……”她想开口,发现嗓子都哑了,便悻悻然把后面的话给吞了回去。 来人正是今日帮了陆清漪几句的年轻衙役,他似乎不是来提审陆清漪的,站在牢门外没进去。举止鬼鬼祟祟,从袖子中掏出一个瓷瓶,蹲下。 “小娘子,这是消炎止血的药粉,对伤口很有效的,您赶紧拿去用吧。” 陆清漪艰难的辨认出他话里的意思,呆滞的目光缓慢移到他手上的瓶子,犹豫了几秒,想问他这样做不怕被县令责骂吗。结果说了几个字,她就放弃了。 就她这破锣嗓,自己都听不出自己说了什么,更别说对方了。 她只好扯了扯嘴角,想对他露出感激的笑容。可她烧的有些糊涂,整个人都晕乎乎的,一个笑容做的不伦不类也没发现。 衙役似是没发现她的窘迫,瞧她一直没说话,以为她在难过,忍不住替她打气:“小娘子千万不要放弃,我、我是相信小娘子你的。” 陆清漪闻言有些意外的看他。 就听衙役自顾自说:“我姨母一家的命都是小娘子救回来的,虽然小娘子可能不知道他们是谁,但是我想说的是,我不相信把自己生死置之度外,只为救更多被瘟疫缠身的百姓的人,会因为钱而杀人。” 说到激动处,衙役双手抓着圆木,靠近了一些,透过缝隙想要看清缩在角落的陆清漪,却连她的身影都没看到。但还是把想说的话都说完。 “所以小娘子千万不要放弃,县令一定会还你清白的!” 陆清漪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就她接触过的县令,她对自己能不能熬到清白的那天十分怀疑。 但不可否认,衙役的鼓励还是在她昏沉的脑袋里点亮了一盏名为坚持的光。 “谢谢。”她努力笑了笑。 第537章 强势 劫狱的赵珩渊在短短一盏茶时间引来了一堆衙役的包围,由于措手不及,加上没料到有人会大胆到劫狱,因此衙役只匆匆拿了粗棍过来拦截。也亏得如此,抱着人的赵珩渊才能在这重重包围下毫发无伤。 纠缠了好一会都没能拿下赵珩渊,倒是好些衙役因此被踹飞在地上,痛苦呻吟,还未往上冲的人都忌惮起来,没再敢冒进抓人。 “来者何人,你可知劫囚是大罪,马上把人放下,就地伏法。”有人冲赵珩渊喊话。 衙役们再一次围了上来。 赵珩渊沉着面对,若不是怕会吵醒陆清漪,他早就离开了。不过此刻面对这些人,他倒是不着急离开了。 他说:“县令在哪?” 话落引来在场人的面面相觑,不知赵珩渊是何意思,所以也无人回答。 见状,赵珩渊再问:“县令何在?” 这下他们听出赵珩渊是要找县令了,纷纷愕然了一下,心想这是哪来的憨憨,不想着逃跑,还一个劲儿往县令面前晃悠,怕不是脑袋有问题吧? 随后又想,难不成这个人想抓住县令来威胁他们?这想法也忒胆大包天又异想天开了些吧? 短短几瞬,众衙役脸色迥异,黑一阵青一阵的,用看傻子的眼神望着赵珩渊。 赵珩渊不知他们心中所想,迟迟得不到答案,他微微皱了皱眉,视线落在衙门里中央最里边的院子,心头掠过几分思忖。 “他住在衙门里吗?”他又问。 衙役们面面相觑,无人应答。 赵珩渊开始思索把人揍到回答他问题的可能性。 就在这时,负责审讯的刑官赶来了。他一眼就认出赵珩渊怀里抱着的人正是白天才审过的陆清漪,因为这样倔的女子,他还是头一回遇见。 不过刑官只是怔愣了片刻,很快回过神来,眼神压迫地看着赵珩渊:“你便是陆清漪的相公?” 赵珩渊从其他人的目光中看出眼前蓄着胡子的男人身份不低,又听得他一下子猜出自己的身份,心下了然。 一瞬间,凌厉的气势尽数迸发,犹如滔天的海浪一样,袭向刑官:“是你对她用刑的。”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刑官几不可闻的变了脸色,一瞬不瞬的望着面无表情的赵珩渊。 他从未感受过如此惊人的压迫。作为审讯犯人的刑官,他自认气势骇人,极具震慑力,哪个犯人在领教过他的手段后,无不痛哭着承认。 可今日他不仅遇上了死都不肯松口的陆清漪,更是在不久后,领教了一次气势上的压迫。那一瞬间,他竟有种跪下来的冲动。 可是刑官是何许人物,即便心怯,也不会显露在脸上,他盯着赵珩渊的手,避开与他目光的对视,减轻自他身上发出的威压,说:“你知道自己这么做只会令她陷入更加麻烦的境地吗?” “我知道,所以我要见你们的县令。”赵珩渊从容不迫。 刑官冷笑:“县令岂是你想见便能见的。” “让我见他。”不容置喙的语气,赵珩渊冷声道,“否则我不介意多伤几个人。” “你敢!”刑官怒,“殴打县衙要职人员,轻则关押,重则发配边疆!” “我无所谓。”赵珩渊语气冷漠,“我再说一遍,叫你们的县令来。” “不可能!” 赵珩渊不再说话,抱着陆清漪往衙门最里头的院子而去。 刑官当即道:“把他给我拦下!” 赵珩渊冷眼扫过:“你们拦不住我的。”说着继续往前走。 忌惮于他实力的衙役们纷纷不敢阻拦,只是亦步亦趋地围在赵珩渊身边,随着他一直往里头走。 这一来众人便全懵了,满头雾水互相对视交流眼神。 本以为赵珩渊会径直离开,谁曾想他反而越走越往里,衙役们都不知道要不要拦着了。 人家在自投罗网,他们拦着做什么?不闲的蛋疼吗。 所以衙役们纷纷看向刑官,而刑官……刑官内心也是五味杂陈,觉得自己被耍了,又怀疑赵珩渊此举是否别有目的。 很快,他们更是彻底说不出话来。 因为赵珩渊兀自走到衙门后院后,逐一踢开房间,后,终于找到了想找的东西,把怀里的人放下后,转身来到房前,扫过一路跟着他过来的人一眼,当着他们的面,把门给掩上了。 是的,在找到可以歇息的房间后,赵珩渊竟带着伤痕累累的娘子歇下了! 得知这个事实,所有人都懵圈了,其中也包括怀疑赵珩渊别有企图的刑官。 众人心情复杂又难以置信的站在房门外,似在想此时应该离开呢,还是继续守在这里。 然而一想到作为嫌犯的人在里头呼呼大睡,他们却要在外头受冷吹风,心中也觉得委屈又好笑。 “这样,也可以吗?”半晌,终于有人发出了弱弱的疑问。 众人望向刑官。 刑官面皮抽了抽,似怒非怒:“我说不可以,你们要冲进去吗?” 衙役们便识趣地闭上嘴了。 但是他们不可能真放任赵珩渊和陆清漪就这么大咧咧的住在衙门中。且不说陆清漪是一起命案中的犯人,就这样的行为,也是挑衅天家颜面的。 因此刑官当机立断,离开去跟县令禀报赵珩渊的事。 而得了片刻安宁的赵珩渊也没闲着。 他趁着陆清漪昏睡之际,摸出临走前不忘带走的药粉,小心翼翼地给陆清漪把没上药的地方处理一遍。又替她做了许久的物理降温,直到陆清漪眉头松舒不少,才把蜡烛吹熄。 大概是因为熟悉的人在身边,又或许是生病疲乏至极,陆清漪期间一次都没醒过。所以她没看到,赵珩渊在看见她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时,脸上的自责和眼中泛着的泪水。 而赵珩渊,为她清理完后,小心掀开了被子,合身在她身边躺下。 他必须补足睡眠,以面对明天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这一次,他一定要把陆清漪护下来,即便使点手段,也在所不惜。 黑暗中,他轻轻靠近陆清漪,听着她平稳的呼吸声传来,这些天来紧绷的神经才难得的放松下来。 第538章 转变 和刑官一起到达的还有另外一个人。那人是骑着马来的,一下马就被从侧门迎了进去。刑官慢他一步,所以被迎到小厅等着。 没多久,刑官看到那人从县令书房出来。那人一身信役打扮,来去匆匆,刑官甚至没看到那人的脸,他就已经离开了。 很快,有人过来请刑官进去。刑官恭敬行礼,抬头才发现,县令穿着一身单薄的衣裳,披着斗篷,看样子也是匆忙被叫醒的,不由更加好奇那个刚刚离开的人是谁了。 刑官还发现,县令手中捏着一张纸,想来是那人送来的,只是不知道上面写了什么。 “有事吗?”刑官正出神着,就听到案桌上的县令揉着眉心,掀开眼皮看他。 刑官回了神,忙把衙门那边发生的事简略告知。 在听到赵珩渊劫囚带着陆清漪离开的时候,县令的脸色几不可闻的变了变,却不是恼怒,而是难看。后在听说人没跑,只是住进了衙门,不由松口气。 刑官心觉奇怪,觉得县令的反应不正常,却又理不清哪儿不正常。 “大人,现在该怎么做?”刑官询问。 案桌里头,县令沉默了好一会,才说:“先由他去吧。” 刑官怔了一下,下意识重复一句:“由他去?”是字面上的意思吗? 县令瞟了他一眼,闷声哼道:“先不管他,这事明天再说。” 刑官更觉怪异,一个平民闯进衙门接囚犯,虽说没把人劫出去,但本身这个行为就已经是极大的不妥,是对律法的挑战和对朝廷的不敬。 可是县令听说后不但没恼怒,反而说先由他去,怎能不让他惊讶。 但更惊讶的是县令接下来的话:“如果他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就别管他了,想要什么也给他备吧。” 县令看着刑官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似乎想到什么,又道:“你似乎白日的时候对那个女神医用过刑吧,回头给她备些疗伤的药去。” 刑官内心尤为震惊,若不是眼前这张脸告诉他是本人,他都要怀疑换了个县令了。 “他们……他们难道……”难道背后有什么厉害的人帮着不成? 疑惑还没问出,就被县令截断。 “不要妄自揣测,只要按我说的去做就好。还有,让知情的把嘴巴闭紧了。” 听出言外之意,刑官顿了顿,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领命出去了。 一夜好眠,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天刚亮。 陆清漪花了好一会才意识到自己不在牢房里的事实,她倏地转头,不出意外的看到那个令她安心的脸庞,顿时鼻头一酸。 不是梦,赵珩渊真的来了,她还以为是自己疼的起了幻觉,才会有那些幻想。 她伸手抚摸他的脸,直到手心感受到温热的触感,陆清漪才有了这不是幻觉的踏实感。 突然间,以为熟睡着的人睁开了眼,漆黑深沉的像是一汪潭水的眸子,此时流淌着笑意,温柔的凝视着陆清漪的脸。 “感觉好些了吗?” “嗯。”她闷声点头,张口说话,发现自己的嗓子还是发不出清晰的字眼,只能作罢。 赵珩渊注意到她的嗓子不舒服,没有说什么,只是柔声道:“天还早着,再睡一会吧。” 陆清漪却舍不得睡,轻摇了下头。 她迫切想知道赵珩渊昨晚是怎么逃离的,是不是打伤了很多人,有没有受伤。偏生自己的喉咙不给力,竟在这时哑了,急的她直唔啊比划,甚至还伸手去拉扯赵珩渊的衣裳。 赵珩渊隐约能猜出陆清漪想问什么,只是不知道要怎么跟她说。结果不过分神了片刻,陆清漪竟对他上下其手起来。 他不由失笑,一副任你鱼肉的姿态,由着陆清漪拉开他的衣裳,仔细检查他的身体。 没看到有流血的伤口,虽然好几处淤青起来,是赵珩渊护着陆清漪时,躲闪不及被伤到的,但问题不大。 陆清漪松口气,放心了。抬起头,对上赵珩渊揶揄的眼神,这才后知后觉自己方才的行为有多大胆。 她倏然红了红脸,故作若无其事地把他的衣服拉上拢了拢,还掩饰一般轻轻压了下,然后移开视线,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 这般掩耳盗铃的做法,让赵珩渊哭笑不得,又觉得她实在是可爱的紧,只想抱着狠狠亲上几口。 但他到底不是禽兽,做不到在她浑身是伤的情况下还占她便宜。只能按耐下胸口快溢出来的愉悦,转移注意力。 “躺着别起来,我去给你弄点水来。”赵珩渊掀开被子,又小心把被角掖好,防止风透进去。 做完这些,赵珩渊转过身,脸上的温柔瞬间撤下,换上了不近人情的冷峻。 他推开房门,外头果不其然分散着将近十个衙役。在看到他的瞬间,所有人神经一绷,全都精神奕奕起来,目光一瞬不瞬落在赵珩渊身上,就怕他会暴起。 幸好赵珩渊不是出来找事的,他说:“劳烦帮我打点水来。” 他下意识想要给点甜头,随后想起自己身上只剩下不到二十文,脸色微赧。无奈他不敢轻易离开陆清漪,生怕这些人会抓住她,进而威胁自己。 不过令他意外的是,当他提出需求后,立刻有人离开去帮他取水,同时送来的还有一堆的药以及早膳,甚至还有暖炉。 赵珩渊狐疑地看着他们手上捧着的东西,正要询问,就见一个身穿深灰色儒袍的男子快步跑来,院子中的衙役忙站直了来。 “师爷。” 被唤做师爷的人朝他们匆忙点头,而后对上赵珩渊,霎时间被他高大壮硕的身材以及凌厉的眸光吓得一个哆嗦。 “这、这位就是赵相公吧?”师爷努力腆着笑,生怕对方一个不如意会打他。 赵珩渊眼神无波的打量他片刻,才道:“我是。” 见他心情尚可,师爷偷偷松口气,正待再说话,就见赵珩渊端过衙役手里的水壶,径直进了房,其余的东西都没碰。 见状,师爷眼睛骨碌转了一圈,对着衙役挥手:“还不赶紧把这些东西给赵相公他们拿进去。” 衙役们虽不知师爷为何对赵珩渊这般恭敬,不过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道理,还是送了进去。 第539章 痛痛飞走啦 这些人跟进来,赵珩渊并未拒绝,只是在他们把东西放下,冷酷无情地把人赶出去了。 听到外头的响动,陆清漪挣扎着要坐起来。刚进来的赵珩渊正好看到,忙快步走近。 “怎么了?是要方便吗?” 陆清漪摇头,指了指外头,沙哑着声音问:“谁?” “无关紧要的人罢了。”赵珩渊含糊过去,扶着她靠在床头,他还细心地垫了毛毯,好让陆清漪靠的舒服些。 陆清漪不疑有他,借着他的扶持,调整舒服的姿势倚靠。 随后赵珩渊端来温水和一堆瓶瓶罐罐,先喂了陆清漪喝水,随后把那些瓶子端到面前。 “这里头有你能用上的药吗?” 陆清漪便倾了倾身,做这个动作的时候,不免要牵扯到身上的伤口。陆清漪皱了皱眉头,就感到眼前黑影笼罩,下一秒一道温热贴上脸颊。陆清漪错愕了一下,赵珩渊却已经退开了。 陆清漪:“……”他这是在吃她豆腐吗? “还痛吗?”见她愣神,赵珩渊又想凑过去亲她。 陆清漪眨了眨眼,禁不住又红了脸。 她想起赵珩渊受伤的时候,每次他死撑着不露出情绪,忍到眉头一直紧皱,她就会凑上去亲他一口,然后说这样就不会痛了。 而每一次,赵珩渊都会眼神炯炯的望着她,直到她自己的脸皮受不住,最后落荒而逃。然后下一次,她又故技重施,只是瞧赵珩渊的样子,倒像是乐不思蜀了一般。 没想到,赵珩渊会依样画葫芦,也学了她那一套。 这是不是说明,每次陆清漪借着疗伤吃他豆腐的时候,他真的被转移了疼痛? 陆清漪兀自思维发散了一下,暗戳戳的得意起来。 的确挺有效的,她都忘了刚刚是要做什么来着。 “不痛了。”她摇头,小声说道。 赵珩渊还是有些担心,又见她脸颊通红,以为她又烧起来,连忙凑过去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探热。 属于他的气息盘绕在鼻间,陆清漪贪恋地昂起头,想要多吸几口。正好赵珩渊退开,鼻子堪堪擦过她的唇,就见她一脸陶醉,不由勾起嘴角,俯身在她唇上印下一吻。 “好点了吗?”他笑着问。 陆清漪眼睛亮亮的:“好很多了。”虽然嗓子还是哑的,跟个老婆子似的,陆清漪简直都不想开口了。 “先挑些能用上的药,然后吃粥吧。”看出她情绪低落,赵珩渊端来热粥转移她的注意力。 吃粥的时候,陆清漪心里有许多的问题想问,奈何喉咙还没恢复,只能先憋在肚子里。 她大病未愈,虽然已经降温了,但身上伤口太多,随时有感染的风险,陆清漪自知现在不宜管太多事,因此选择全部交给赵珩渊处理。 就是…… “要辛苦你了相公。”把这么大一个烂摊子交给赵珩渊,陆清漪始终觉得愧疚。 到底是因为她才招惹了这些事,结果自己两手一摊,躲起来养伤了。 闻言,赵珩渊嗔她一眼:“清儿这是要和为夫生分了?” “我不是……”陆清漪就知道赵珩渊会生气,“我只是觉得自己挺自私……” “嘘,你若是再说这些,为夫当真要生气了。” “啊别,我不说了。”陆清漪忙做了个闭嘴的手势。 赵珩渊无奈的嗔她一眼,又探了探她的额头,道:“好了,再睡一会,午膳的时候我来叫你。” 陆清漪点点头,想想还是忍不住问:“我逃狱的事……” “乖,睡觉。”赵珩渊阻止她探问。 陆清漪只好不问了。 才躺下没多久,疲惫不堪的她很快就沉沉睡去。 确认陆清漪已然睡熟,赵珩渊轻手轻脚离开。 他方出门,门外等候多时的师爷颠颠跑上前,一脸讨好的笑容:“赵相公,您这是要去哪呢?” 赵珩渊看他一眼:“有事?” “啊没事没事。”想想不对,“有事,有事的,我们县令老爷有请。” 赵珩渊抬头看了下天色,说:“我晚些再过去。” 师爷心想,你是什么东西,县令有请居然还要回头再去,拿谱也要看人啊。 但是表面不显:“好的,小的会去跟大人说的。不知您现在是要去哪呢?哦您别误会,小的只是担心大人会过问,所以多嘴问一句,若不方便告知的话……” “不方便。” “啊,呵呵……”被毫不犹豫拒绝,师爷脸上略显尴尬,“好的,小的明白。” 像是没看见他的尴尬,赵珩渊顿了顿,又说:“在我没回来之前,不要让任何一个人进这个房间。” 师爷忙道:“放心,小的马上吩咐下去。” “多谢。” 感觉的出衙门中人态度的转变,虽然具体为何,但应该与他前日送的信有关。所以赵珩渊选择先把陆清漪交给他们,而他现在则要去找证据为陆清漪脱罪。 赵珩渊没有去找苏游察,而是去找仵作。由于贾春原死于非命,按理是需要仵作验尸的,当然家属不愿意也可以不验。 一开始如夫人还打算阻止,但潘巧执意要验,所以尸体就被拉回了衙门。正好赵珩渊人就在衙门,便过来瞧一瞧。 仵作堂就在牢房不远处,这是有缘由的。 由于验尸需要存放尸体的缘故,忌惮着阴气重会坏风水,因此修缮的时候便特意设立在牢房附近,以期用煞气压住阴气。 因此赵珩渊人刚到,衙门中唯一的仵作立刻就躲到案桌后面,瑟瑟发抖:“这,这位大侠,有话好好说……”想来昨夜劫囚一事他都看到了。 正好,如此也就省得赵珩渊再费口舌了。 “贾春原的尸体验完了吗?” “验、验完了。”仵作哆嗦了一下,欲言又止,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结果已然呈去县令手中,就算破坏遗体,也、也没用了。” 赵珩渊闻言挑了挑眉。 他看起来像是来找麻烦的吗?好吧,看起来的确像。 “给我。” “什么?”仵作一头雾水。 “贾春原的验伤结果。” “这……”仵作小小声,“都在县令那了,我这里没有了。” 赵珩渊眉毛一挑,也不揭穿他的谎言,伸手:“把记录簿拿来。” 仵作顿时就萎了。 第540章 如何引出下毒人 没想到赵珩渊竟然知道他们还有记录簿存在,谎话被拆穿的仵作吓得瑟瑟发抖,就怕赵珩渊会发怒,然后对他动手, 这个仵作堂常年没来一个人,说不定真被打死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被发现呢。 一想到这,他脸色都白了,手忙脚乱地翻出记录簿,哆哆嗦嗦递给赵珩渊:“全部都在这了,大侠您……慢慢看,不急,想带回去也可以。” 虽然此举有违章法,但在小命不保的前提下,还是要懂得变通的。 幸好,赵珩渊还是善良的,并没有直接带走记录簿,而是当着仵作的面,翻到贾春原那一页,仔细查看起来。 “真正的死因的确是乌头碱中毒?”赵珩渊合上簿子,望向仵作。 仵作忙不迭点头:“是,贾老爷他死的时候瞳孔异常放大,心口较之正常死亡的人颜色要深一些。初步怀疑贾老爷死前兴奋过度心跳过快,身体承受不住猝死的。也就是俗称的结代脉。” “况且贾老爷身形比寻常人要较为胖,呃发福,常年大鱼大肉又不走动,心脉承受能力也比寻常人要弱的多,像乌头碱这种药,量多一分,贾老爷也是承受不住的。” 说到这,仵作似也想起一事,摸了摸胡子:“说来这方子中的乌头碱用量也是十分精妙,不多也不少,若不是因为加了川贝母的缘故,想要无声无息杀死贾老爷,又不让人察觉也是很有可能的。” 闻言,赵珩渊猛地抬起头:“你说什么?!” 平地一声低吼,吓得仵作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我,我说什么了?” 意识到情绪太过激动把人吓着了,赵珩渊深吸口气:“你方才说那个方子上乌头碱的用量如何?” “我……”仵作回想了下,“我说用量恰好,能够无声无息杀死贾老爷不被人察觉。” 赵珩渊激动地站起来,目光炯炯地看着仵作:“你说的可是真的?!” 仵作不知他为何看起来呃,很兴奋? 但想来是看出什么来了,便沉默了一瞬,才点头:“是的,我能为自己的话做担保。这药量是比平时大夫用的要多一点,但不会立马致死,至少短期内不会死。” “那么这药量会让服用者在六天内中毒而死吗?”赵珩渊问。 “不会,这药量,怎么也得服用一个月才会发作。”仵作笃定道,“所以贾老爷的真正死因和生草乌有关,也和川贝母有关。” 赵珩渊明了,他心中已经有数,也知道如何为陆清漪开罪。 然而现在的问题是,如何引出那个真正下毒的人。 其实他心中已然有怀疑的对象,只是一时不知道要怎么做。 “多谢。”赵珩渊面朝仵作,恭敬作揖,又恭敬地把记录簿还给他,“叨扰了。” “呃,不谢不谢。”没能习惯对方突然释放的善意,仵作局促地摆手,表示自己也没做什么。 等赵珩渊走后,仵作还一脸茫然地摸着胡子,想不起自己除了提供记录簿外,有帮赵珩渊什么。 而另一头,得到重要消息的赵珩渊并未马上去见县令,而是马不停蹄地跑去找苏游察。 作为贾家的管家兼几个铺子的掌柜,苏游察大部分时候是在外头的。然而因为贾老爷被害死,所以这段时间都在贾府中处理事务。 赵珩渊进贾府是避开生人翻墙进去的,这事他因为做的多,现在是越来越熟练了。他不由自嘲想到,真有一天过不下去,或许还能当个梁上君子劫富济贫呢。 边想着,他熟练地摸到苏游察的房间去。他房里没有他人,所以赵珩渊便直接翻窗进去了。 殊不知刚进去,就见苏游察半裸着上身,手放在裤腰上,看样子似乎正在绑裤头。他没料到房里会突然多出一个人,因此在见到赵珩渊的一刹那,向来波澜不惊的人竟是呆住了。 赵珩渊也呆住了,只不过他到底心理素质强,很快就反应过来。 常年在军中操练士兵,赤/裸上身是常有的事,他自觉没什么,只是眼见苏游察耳朵上的红晕都蔓延到了脖子,便面无表情,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到帘子外去。 “我在外面等你。”他丢下这句话,就出去了。 而苏游察……苏游察的脸红了又红,最后默默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才出去见赵珩渊。 而始作俑者的赵珩渊不知道自己给苏游察造成了多大的冲击,他还记挂着从仵作那得到的信息,正在脑海里不停推断整个事件的过程。等苏游察出来,赵珩渊也推断的差不多了。 “你……”赵珩渊刚开了个头,就被苏游察的话给打断了。 “方才如夫人在府中闹了一会,我的衣裳被茶水打湿了,才去换的。” 赵珩渊:“……”他似乎并未问其原因。 不过赵珩渊这个木脑袋没有深究苏游察这番解释是为何,只听的他说,就点头表示知道。 苏游察几不可闻的松口气,脸上重新挂上那副淡然温雅的表情,问:“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瞧他终于恢复正常,赵珩渊也松口气:“不错。” 随后他自己在仵作那听来的事一一告知,期间苏游察一直认真的听着,很快也明白过来仵作那番话的意思。 “不错,这个发现应该能洗脱小娘子的嫌疑,只是……”只是要怎么做才能引出下毒的人呢? 以他们现有的信息,即便知道凶手是谁,也无法将他治罪,说不定还会打草惊蛇。 “你有什么想法?”苏游察看赵珩渊。 赵珩渊沉默了一下,道:“仵作说那方子中生草乌的用量十分精确,也就是说对方即便不是大夫,也是个懂医的人。” 苏游察立刻明白他的意思:“在下知道了,只要以此为切点,找到那个教用乌头碱的人,就能让其指认凶手!” “是的,不过这件事……” “在下可以让人去办。”大概是因为终于找到突破口,苏游察显得很兴奋,一双眼睛闪闪发亮,那是在瓶颈当口找到解题途径,难以抑制的兴奋。 赵珩渊突然便想,若当初真招了苏游察为军师,想必对将士们战场杀敌也是受益良多。可惜,现在的他已经没有这个能力了。 第541章 唱双簧的两人 虽然有了突破的线索,但茫茫人海中,想要找到那个给凶手提供下毒方法的大夫谈何容易。 不过也不是没办法,苏游察心中早已有了人选。 “从小红下手。” 既然这个药方是小红写的,说明小红知道乌头碱的作用。可她只是一介娼妓的侍女,除了侍人习字外,恐怕没有空余时间习医。 退一万步讲,纵使小红知道乌头碱能致死,可她一个不懂医的姑娘,如何能做到精确控制药量呢。所以要么是小红自主下毒,要么受了谁的指使而下毒的。 不管是哪一点,小红势必认识一个懂医的大夫,从中获知生草乌的作用。 想到这,苏游察又道:“正好,午后或者稍晚应该有小红家人的消息传来,皆是便可以此为要挟,让小红指出背后的人来。” 赵珩渊点点头,想想道:“替我谢过大夫人。”若是没有潘巧的相助,光是找人就能让赵珩渊分身乏术了。 没当这个时候,赵珩渊便会觉得十分无力,尤其是在需要用到人的时候。还好,潘巧愿意让苏游察帮他们。 大概是猜到赵珩渊在想什么,苏游察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无须道谢,在下与大夫人做这些也是有私心的。”他们的私心就是趁这个机会除掉如夫人这个障碍。 赵珩渊自然也知道,不过一码归一码,潘巧也是能选择不帮忙的,反正他们与陆清漪无任何关系,死上一个两个都不是什么大事。 出了贾府后,赵珩渊原本是想直接回衙门的,但临走时突然想起那次如姨娘半夜潜进书房翻找东西的事。 他也是后来才知道,那间书房名义上是贾春原的,但实际上一直都是潘巧在用。那里除了房契,卖身契以及各种契约外,其他都是写字画书籍以及算不上上品的瓷器,着实看不出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至少不值得如姨娘冒着被发现的可能,半夜潜进去翻找。 所以赵珩渊脚步一旋,又往书房的方向而去。 书房外有下人在打扫,赵珩渊躲在暗处等了一会,才寻着个机会潜进去。 与那晚相比,书房似乎又有了些变化,但具体哪里变动了,赵珩渊一时间又看不出。他不由怀疑是自己多心了。 那晚夜太深,房间昏暗,许多地方没能仔细查看,即便真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赵珩渊也是找不出来的。 他沿着墙角一路敲打,除开之前发现的暗格外,没有找到其他地方有暗格,他甚至连架子都摸了一遍。 赵珩渊不禁肃然皱眉。 所有能藏东西的地方他都找过了,确实没有能藏东西的地方。难不成那样东西不是肉眼轻易能看出来的? “是纸张吗?”赵珩渊猜测。 可是是什么样的纸张,值得如姨娘半夜偷摸着找,总不会是赎身契吧。 思索间,赵珩渊下意识盯着地面,看着看着,脑袋突然灵光一闪。 是啊,地面还没找呢! 赵珩渊立马蹲下,两指并拢,用了三分力在地面敲击。 这时,外头突然传来说话的声音,听那颐指气使的语气,是如姨娘。似乎正往书房这边走来。 赵珩渊目光一沉,抬头望了眼房梁。 白天躲在房梁上并非最安全的,但是书房不大,除非把人敲晕,否则没有藏身之处。 就在赵珩渊打算跃上房梁的时候,门外响起一阵喧闹的吵杂声,似乎如姨娘被谁拦了下来。 “放肆,你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如姨娘尖细的嗓音透过房门传来。 赵珩渊走到窗边推开一道缝隙,借着这缝隙望向外头,就见如姨娘带着小红还有一个下人,气呼呼地被贾家另外两个下人拦在了书房外。 从那两人的身形来看,应是潘巧身边那些会点手脚功夫的山贼。 赵珩渊说的不错,忌惮于这些山贼,如姨娘不敢随便闯进来,只能站在门口叫嚣。她似乎被气的不轻,妩媚的脸庞染上薄怒,看起来竟是没了往日的娇媚,多了几分狰狞。 “放肆,我还是贾府的姨娘,你们算什么,竟敢拦我!”如姨娘破口大骂。 书房前的两人眼观鼻鼻观心,权当没听见她的话。 见状如姨娘更气:“你们,好啊,真是反了,当真以为我会任你们欺辱不成!给我让开!”作势要强行破开。 然而书房前两人仅仅是上前一步,如姨娘就吓得脸色发白,气势汹汹的脚步止在石阶上,没再前进。 “你们这两条走狗,我让你们滚开!”恼羞成怒的如姨娘气的手指直发抖。 小红在旁边帮腔,故意大声嚷嚷:“大夫人怎能这样呢,老爷才过世多久,就这么对他身前最爱的姨娘,连出家门都不给,现在竟连书房也不让进。” 说着小红更加大声了:“大夫人如此手段,不知道的,还以为老爷是大夫人害死的,为的就是谋取贾家的家业,把姨娘给赶走。” 这二人唱双簧似的,你一言我一语的,很快书房外就聚集了不少看笑话的下人。 而门口两个下人,大约是早领教过如姨娘的厉害,除了脸上微显露出的不耐烦外,竟能完全不回一句。 赵珩渊蓦地想起苏游察说如姨娘早先已经闹过一场,不禁想,她来书房闹是为了要进去找东西,早先闹又是为了何事呢? 心下几个来回,赵珩渊正琢磨着回头去问问苏游察的时候,外头又是一阵骚乱,这回是潘巧来了。 她不是一个人来的,身边还跟着两个人,从他们走来时的位置可以看出,那两个人辈分应该比潘巧要高,应是贾家的那些长辈吧。 果然,就听原先泼妇一样的如姨娘突然安静下来,一反方才的咄咄逼人,重新挂上原先娇柔的神情,凄凄切切的在一旁抹泪,小红便在一旁安慰。打眼看去,还真像是被欺负了一样。 “怎么回事?”为首的一个见院中站着不少看戏的下人,浓眉一皱,沉声问道。 他身边另一个没有吭声,目光在如姨娘身上停留片刻,又移开了去。潘巧亦是,冷眼扫过如姨娘后,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弧度,也沉默站在一旁,想看看如姨娘能翻出什么波浪来。 第542章 暗潮汹涌 “三阿公,大夫人实在是欺人太甚了,您要为妾妇讨个公道啊。”如姨娘凄凄惨惨地抹着眼睛,到底有没有眼泪不知,不过看着的确我见犹怜就是了。 被她点名的三阿公几不可闻地皱了皱眉,望向挡在书房前的两个人。目光不善地转向潘巧,似是对于她把山贼带进门的事也颇有微词。 这位三阿公便是一开始喝问发生什么事的人。他不苟言笑,蒜鼻粗眉,看到山贼时目显厌恶,连带着看潘巧的眼神也变得不虞起来。但他看如姨娘时同样是一脸不耐,尤其当她开始抹泪的时候,三阿公浅白的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而另一位便是贾春原刚死时第一时间赶到贾府的人,他看起来要较三阿公年轻一些,看着对眼前的画面不予置评的样子,却暗暗和如姨娘交换了几下眼神。 不大的院子暗含汹涌,原本看戏的下人都悄悄的退下了,只剩下几个一直跟在主子身边的下人。 如姨娘一番话出,即便三阿公再不喜她,也不得不开口询问发生什么事。 闻言,门口的两人望向潘巧,询问她的意思。潘巧朝他们点头,示意直说便是。 他们的交流并未瞒着众人,三阿公见状脸色又黑了几分,若不是碍于院中有不少外人,说不定早呵斥潘巧了。 得到潘巧的许可,两人便把如姨娘要闯书房的事如实说来。 才说完,如姨娘便又哭了起来:“阿公啊,你说这都是什么事儿啊,老爷才死,我竟是连书房都进不得了。不管如何,我到底是贾府的姨娘,他们这般做派,置贾家于何地。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他们万松寨的地盘呢!” 最后那一句直接击中了对方最在意的事,阿公的脸色果不其然变得跟锅底一样黑。 如姨娘奸计得逞,低头抿嘴一笑。 三阿公冷着脸质问潘巧:“你怎么解释?” “侄媳没什么好解释的。”潘巧泰然处之,明明局势对她相当不利,可直到此刻,她仍是一副淡然的神色。 三阿公恼怒:“什么叫你没好解释,为什么不让她进去,莫不成你当真把这儿当成你万松寨的家了!” 潘巧淡淡道:“侄媳并未这么说。” 如姨娘插嘴:“大夫人的确没这么说过,可您直接做了啊。现在这贾家里有多少是你寨子里的人,你我心知肚明。” 说着,她故作惊讶和惶恐,捂着嘴道:“不止,贾家名下的铺子里,也有不少万松寨里的人吧。真是太可怕了,竟然让山贼到铺子里做活。我看啊不是去做事的,是去——”她做了个拿东西的手势。 见状,书房前的两个人不由脸色一变,横眉竖眼,怒吼:“胡说八道什么,你个臭娘们——”竟是要暴起。 如姨娘立马夸张的尖叫一声,抱着侍女小红瑟瑟发抖:“天啊,要打人了,好吓人啊。” 接收到如姨娘的眼色,小红也跟着叫起来:“翻天了,当着主母以及阿公们的脸,他们都敢动手,若是阿公们不在,我家小姐岂不是要被活活打死。” “你,你们胡说……”两山贼没想到这主仆会来这么一茬,当即悻悻然停下,惶惶不安地瞟眼潘巧,生怕自己坏了她的大事。 三阿公也被他们嚣张的举动气的吹胡子瞪眼:“你们,你们给我出去,这儿是贾府!” 话落,潘巧幽幽接上:“是贾府,也是我的府邸。” 三阿公愕然瞪眼看她,潘巧视若无睹悠悠然道:“阿公莫不是要对我的家事指手画脚?虽然您贵为长辈,小辈理应尊敬孝敬听从您的话,只是……” 潘巧缓慢走到书房前,居高临下看着下面的如姨娘,嘴角勾起抹嘲讽的弧度:“我是贾春原明媒正娶的正室,是这个家的主母,这儿,乃至他名下所有的家业以及房子都是我的,更别说区区一个书房了。我不让她去进去,谁也不能放她进去。” “再者,既然是我的府邸,我自是有权利选择招什么样的人当下人。”潘巧挑眉冷笑,“如夫人,你拿这事出来说,是什么意思,要以下犯上吗?” “我……”早知潘巧会用身份来压她,如姨娘并不怕,只是面上还得故作惶恐委屈,“不是的大夫人,就算给小妾天大的胆子,小妾也不敢以下犯上啊。您是府里的主母,一句话就能主宰小妾的生死,小妾是万万不敢的啊。” 言下之意,潘巧以她的权势胁迫逼害自己,而她因为性命捏在对方手上,不得不委曲求全。她身为贾春原的妾室都尚且如此,贾家的旁支岂不是更难过。 以退为进的方法,成功为如姨娘争取到了三阿公的同情。三阿公不禁对潘巧更是看不顺眼了,尤其她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宣誓自己对贾家家业的主权,分明是不把他们这些长辈放在眼里。贾春原不过过世几天,她就开始想着吞并贾家了,这岂能忍! 三阿公皱眉:“潘巧,春原不过才过世几天,连头七都没到,你就急着想要取而代之,不觉得自己有些操之过急,过于无耻了些吗?!” “何为无耻?贾家这些年的成就虽说是贾春原的,但阿公你我心知肚明,这贾家是怎么发家的,又如何做到如今的家当,靠的是谁。没了我,您以为贾家还能有今日吗,怕是大房二房那边都要睡大街了。” 说着,潘巧举起手,往身后招了招,当即有人呈上几本账簿。潘巧当着两位阿公的面,翻开了账簿,道:“这是大房二房以及贾家旁支还有春原那些妹妹经营的账簿,阿公你们看……” 三阿公和四阿公接过账簿,脸色微变,互相交换了眼色,神情凝重带着些尴尬,像是被揭穿后的不自在。 四阿公:“这些……” “这些都是那几家经营不善导致关闭的铺子这两年的明细,这还是账面上的,底下的其他,想必更为惊人。”潘巧勾唇,“要不怎能在两年中关掉这么多铺子呢。” 三阿公和四阿公同时神情赧然,颇有一种被当面甩耳光的窘迫感。 第543章 如姨娘的依仗 潘巧这人做事不喜拖泥带水,大约是出身山贼的缘故,她聪明豪放,善于算计也不怕流言。面对几位阿公的威压以及如姨娘的故意挑衅,她毫不畏惧。 但见两位阿公被潘巧三言两语镇住,如姨娘气的手中的帕子都要攥烂了! 不能任由潘巧就这么把事情揭过去! 如姨娘忿忿咬了咬下唇:“大夫人这是什么意思?老爷一死,你就来翻旧账了,是不是非要把家里搅得翻天覆地才肯罢休。” “是谁搅乱,你比我更清楚。”潘巧睨她。 如姨娘皱眉:“大夫人,您莫要含糊其辞给小妾泼脏水。这一年来,您是怎么对老爷的,府里上上下下可都看着的,不要以为您用正室的身份压我一头,便能掩盖您曾经做过的事了。”意有所指。 三阿公果然看向如姨娘:“什么事?” “是啊,我做过什么事了?”潘巧冷笑,“我也想知道呢。” “还能是什么事,便是您给老爷下毒的事!”如姨娘义愤填膺,“您以为老爷过世了,就能把这一切全都抹掉了吗!” 话落,三阿公和四阿公同时震惊地看向潘巧。 而潘巧,潘巧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哈哈大笑起来:“我对他下毒,你倒是说的出这样的话。真正给他下毒的人是谁,你我心知肚明。” 如姨娘瞪圆了眼:“大夫人,直到此刻您还想栽赃于我吗!” “如姑娘。”潘巧优哉游哉开口。 听到这声称呼,如姨娘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不为其他,只因这是她当初在院里的名号。自贾春原为她赎身以后,就再无人敢这般叫她。而现在,潘巧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提醒她曾经的身份,等同直接甩她一记耳光。 而潘巧恍若没看到她脸色难看一般,说:“你当真以为就凭你能和我抗衡吗?还不如赶紧叫你背后的人出来,说不定还有点胜算。” 如姨娘脸色白了白,震惊地看向潘巧。 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还是,只是诈她来着? 而书房里,赵珩渊听得潘巧的话没有感到惊讶,只是在想,她到底要做什么?不怕打草惊蛇吗? 不过很快,他就想通了。 而书房外。 “什么意思?”三阿公也惊讶,难以置信地看向潘巧,“什么她背后的人?” “这就得问她了。”潘巧双手抱胸。 如姨娘咬着嘴唇,眼角发红,眼眶微微湿润:“你,你含血喷人,我根本没什么背后的人。我敬你是大夫人,一直对你十分恭敬顺从。可是你呢,之前暗地里想要赶我不成,现在还当面给我泼脏水了。” 说着她捂着肚子,脸色哀痛:“我知道,就因为我怀了老爷的孩子,你担心这个孩子会与你争家业,所以才百般算计想要把我们母子赶出去。” “什么!” 宛如平地一声惊雷,在场的人都被如姨娘一番话给弄得措手不及,有惊喜的,有怀疑的,有错愕的,各种情绪糅杂一起,气氛顿时变得极为诡异。 而书房中,赵珩渊却一脸了然。 原来真是有恃无恐,怪不得…… “怪不得你敢下毒害死他。”得知这个惊天的消息后,潘巧除了一开始的错愕外,很快就冷静下来。“倒是我小看你了,如姑娘。” 如姨娘还在装娇柔:“大夫人,我知道你一直把我视作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把我除之而后快。可是,看在我有了老爷的骨肉份上,不能给我们母子一条生路吗?”说着就跪下来。 潘巧还没发话,四阿公已经快步上前,向小红招手:“哎哟你说什么呢,怀了孩子怎能随便,还不快把如姨娘扶起来。” 小红忙搀扶如姨娘。 三阿公也道:“是啊,你现在怀着春原的骨肉,大意不得啊,怎么现在才说呢,万一出了什么意外,你让我们怎么跟春原交代。”说罢还意有所指的瞟了眼潘巧。 如姨娘似乎还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轻声道:“并非小妾没说,小妾也是因为这几日伤心过度身子不舒服,找了郎中来看才发现的。两位阿公千万不要怪大夫人。”字里话里还不忘给潘巧挖坑。 果然,三阿公和四阿公纷纷向潘巧投来不满的眼神。 如姨娘背后人的事情还未明了,倒是因为她突然丢出这么一件事给转移注意力了。潘巧想,如姨娘肯定是知道贾家两位长辈过来了,特意在他们面前演的这一出戏,好暴露自己怀身孕了的事。 纵使她瞧不起这人,潘巧也不得不佩服这个女人的心计。 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即便这个如姨娘再有本事,只要在她地盘上,还能翻出浪来不成。 思及此,潘巧道:“既然如姨娘怀了春原的身孕,身娇肉贵的,也不好一直在这院子里干站着了。” “来人啊。”潘巧招来了附近的下人,“请如姨娘回去安心养胎,都给我好生伺候着,千万不要怠慢了。” 下人们赶紧诚惶诚恐上前,请如姨娘回去。 没料到潘巧还能来这么一下,如姨娘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忿忿不平地瞪了潘巧一眼。不过很快,她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低头一笑,竟是乖乖听了潘巧的话,打算回去了。 这场闹剧至此终于结束了,无意中卷入来看戏的两位阿公在装满了对潘巧的不耐和厌烦后,也回去了。 而书房中,目睹了整场闹剧的赵珩渊也没闲着。 在所有人都离去后,他抽了笔筒中的一支毛笔,用笔柄敲击地面,辨认底下是否有中空的地方。 然而书房就这么大,一整片敲下来都没发现暗格的存在,他不禁怀疑其自己的猜测。 难道,其实连如姨娘也不知道那样东西是否藏在书房,只是她潜进来的时候凑巧被自己看到,误以为东西就在书房里头? 边想着,赵珩渊双目扫视着书房,想从中找出被自己遗漏的地方。 纵观一圈后,赵珩渊的目光落在了正中间的案桌上。 如果说东西真的在书房里的话,最方便顺手的地方,大概就是那里了吧。 第544章 你迟早要习惯的 从书房出来,赵珩渊没有再去别的地方,而是回衙门了。 出来一趟花了太多时间,回去的时候已经快到午膳的时间了。担心陆清漪醒来找不到人会下床,赵珩渊心急火燎地赶回去。 还是没走正门翻墙进去的,路上赵珩渊发现衙门的气氛变得凝重不少,像是在戒备什么。他疑惑了一下,很快就被送饭来的衙役给转移了注意力。 “饭菜给我就好。”他拦住了要敲门的衙役,伸手去接过端盘。 衙役似乎也听说了眼前人的“丰功伟绩”,战战兢兢地把东西交给他,踟躇着道:“那、那个,县老爷说请相公午膳后过去一趟,有要事商议。” 赵珩渊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衙役瞬间松口气,转身飞快离开了。 推开门,陆清漪还在熟睡。她整个人缩到了墙边,被子卷成一团,把自己团团包裹住,远远看去,就像一条虫子。 赵珩渊放下手中的饭菜,把手搓热以后,才去碰陆清漪的额头。 幸好,没有继续烧起来,否则赵珩渊只能出去找大夫了。 “清儿,醒醒。” 他柔声唤了几声,陆清漪才迷迷糊糊的动了动,眼皮艰难掀开。 “几点了啊?”她声音沙哑,眼睛被眼屎糊住,以至于一时间没能完全睁开,只是凭着生硬听出是赵珩渊。 赵珩渊懵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她问的是时辰,便道:“午膳了。” 陆清漪扁了扁嘴,一副还没睡醒的样子,委委屈屈:“我好困,能不能待会再吃。” “不行。”看着她懒懒的样子,赵珩渊失笑,“还得吃药换药呢。” 陆清漪郁闷地睁开眼睛,对着赵珩渊伸长手臂:“抱。” 赵珩渊从善如流,弯腰伸手自她腋下而过,抱着她的腰,带着她坐起来:“先洗把脸,吃完换药。” 陆清漪闷声应道,手虚空托着下巴,直愣愣看着赵珩渊忙进忙出的打水。看着看着,人也渐渐清醒过来。 等到热热的布巾贴到脸上的时候,陆清漪彻底清醒了。 “你出去了一个早上?外头没发生什么事吧?” “没有。”知道陆清漪担心自己,赵珩渊没有隐瞒,把早上出去了解到的事都告诉陆清漪,除了他们住在衙门的事外。 听完,陆清漪也不住感叹:“这个如姨娘果然不简单,我就说她看起来很有底气的样子,还真的是有所依仗啊。” 赵珩渊也颔首:“想来贾春原应也是知道如姨娘怀有身孕了,才会加快对潘巧的制衡,只是没想到……” “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陆清漪眯起眼睛,“他大概到死都不知道,害死自己的人就是他最爱的枕边人呢。” 陆清漪啧啧有声:“要不说最毒妇人心,自己骨肉的爹都下毒,还有什么是她做不出的。” 说到这,陆清漪突然弹了下舌头,眯起眼:“说不定,如姨娘肚子里的孩子不是贾春原的呢。” “怎么说?” “你看贾春原跟潘巧成亲了也许多年了吧,却未有所出。虽然他们说是潘巧吃了避孕汤的缘故,可事实真是这样吗我们也不知道。” 第545章 破相了 陆清漪受的鞭伤不算很重,衙役在下手的时候还是保留了些力道,否则早皮开肉绽了。但也让陆清漪吃足了苦头。 手指划过陆清漪的脸颊,看着上头被鞭尾扫到的血痕,赵珩渊眼里盈满了心疼,上药的动作也轻了起来。 感觉到赵珩渊的情绪,陆清漪想了想,托着腮若有所思:“怎么了?脸色那么难看,我该不会是破相了吧?” “胡说什么,不会的。”赵珩渊不悦。 果然是在意这事呢。 陆清漪忙讨好的拉着他的袖子:“我开玩笑了呢。” 见他依旧面色不虞,陆清漪撒娇:“况且我也不怕破相啊,我都成亲了,也不怕嫁不出去。再说为了,你能因为破相不要我吗!” “我不会。”赵珩渊还真当真了,语气急促。 陆清漪便掩住他的嘴,笑:“那不就得了,你都不在意,我又什么好在意的。要对着我这张脸几十年的可是你。” 赵珩渊的脸色还是很臭,看样子像是随时能去找衙门的人算账。 见状,陆清漪也不再安抚了,反其道而行。她摸着脸,语气担忧:“真的很严重吗?你的脸色好吓人啊,不行,我要拿个铜镜来看看。” 说着就要下床,赵珩渊忙拦着。 “不严重,别看了。” “真的?”陆清漪狐疑。 “真的。”赵珩渊眼神游离。 “行吧。”陆清漪姑且相信了。 赵珩渊顿时大松口气,这个小表情没逃过陆清漪的法眼。 说不严重当然是骗人的。这是自己的脸,哪里痛能不知道。当初那一鞭子直接从右边耳朵往下划了一道,这几天说话扯到皮肉都疼的不行,就连睡觉都要侧着睡,可痛苦了。 就像现在,赵珩渊一转头,她就忍不住伸手压了压右边脸,缓解那一抽一抽的疼。 啧,古代的酷刑真不是人能受的。 她撇了撇嘴,在赵珩渊回来的瞬间,又重新挂上笑容,仿佛方才忍痛的表情从未出现过一样。 午后,赵珩渊去找县令了。师爷老早就在门口候着,像是担心赵珩渊又要出门。 一见人立马腆着笑,语气急促:“那个赵相公,县令大人有请……稍微有点急。”顿了顿,他补上最后那句。 幸好,赵珩渊本就是要去找县令的。 “带路吧。” 师爷闻言差点没感激涕零。 跟着师爷来到院子最里头的地方,师爷在穿过月亮门后就没再往前走。赵珩渊注意到,小院中多了几个穿简装的护卫,看着不像是是本地县令的人。 赵珩渊心中闪过抹了然。 敲门后,里头立刻传来一道略微清亮的嗓音,声音的主人听着年纪不大,应该就是卢县令了。 赵珩渊推门进去,就见通长平式的罗汉床上坐着两个人,正在下黑白棋,见赵珩渊进来,纷纷放下手中的子。 其中一人正是前不久才见过的吴太守,而另一位体态微胖,红光满面的人,应就是这儿的县令了。 赵珩渊倾身作揖,吴太守忙笑呵呵虚扶一把:“赵相公无须多礼,请坐吧。” 瞧见吴太守对赵珩渊如此礼遇,卢县令忙站了起来:“是啊,无须多礼,坐,坐。”又唤来下人奉茶。 又转头笑言:“赵相公真是器宇轩昂,一表人才,果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啊,卢某深感仰慕。” 赵珩渊便瞥眼正首上老神在在的吴太守。 之前他在信中说了不希望暴露身份的事,也不知吴太守为他安排了个什么身份,才会让卢县令对他如此的,额……如此的谄媚? 赵珩渊没有做声,落座后,卢县令又殷勤招呼:“这是刚出的春茶,茶香轻甜,久久不散,赵相公不妨一试。” 赵珩渊捧起茶盏,看着盏中青绿色的茶水,还有上面飘荡着的茶叶,情绪莫辨。 没记错的话,胡家村就是以贩茶为生的,这儿出产的茶质量极好,尤为白茶最富盛名,许多富商高官都爱喝,更有不少外地人慕名而来。而贾家当初发家,便是靠了这茶。 白牡丹,因为其绿叶夹银白色毫心,形似花朵,冲泡后绿叶托着嫩叶,宛若蓓蕾初放,故得美名。 而贾家,当初依靠万松寨的手段,垄断了整个胡家村的白牡丹,不让其他人贩卖,包括走货郎。故意哄抬价格,从中赚了不少。 这些赵珩渊一个外人自然是不知道的,都是苏游察告诉他的。 而这春茶,现在都还未在铺子里售卖,卢县令手里就已经有了。说不是贾家人给的,只怕都无人信。 他轻抿了一口,搁下茶盏,悠悠道:“的确不错,芽叶连枝破张少,清甜醇爽毫味足,不愧是白牡丹。” “是啊是啊。”卢县令骄傲的挺了挺胸,“赵相公也是个识茶之人啊。” “非也,只是因为在下在贾府住过一段时间。听闻这白牡丹只贾家才有,是一茶难求,更何况是这新出的春茶。”赵珩渊漠然睨了卢县令一眼,“大人好嘴福。” 话落,卢县令的笑容就凝固在脸上。 听出他话里的意有所指,他顿时是汗如雨下,不安地瞟身旁的吴太守,暗自在心里咒骂自己,恨不得甩自个儿几个耳光。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他局促地抹着额头薄汗:“这,这是……” “是如夫人给的吧?”赵珩渊一语中的。 卢县令踟躇了下,碍于吴太守在场,不敢再隐瞒:“赵相公说的是,正是贾老爷那位如夫人。她希望我们尽快给她一个交代。我,我也是百般推托不得,最后才收下的。”不忘给自己撇清。 赵珩渊其实并不在意卢县令收受贿赂的事,他不过是诈他一诈,顺便听一听,如夫人跟卢县令说了什么罢了。 如此看来,如夫人背后的人不是卢县令。否则也用不着给县令送礼了,直接就能把陆清漪屈打成招。 想到因为受了刑还在房里休养的陆清漪,赵珩渊神情暗了暗,身周的气压骤增。 与他还有一段距离的卢县令敏锐的感觉到气氛变得沉重起来。悻悻然看了面无表情的赵珩渊,心中咋舌。 他竟不知这偏远村庄里还有如此一个人物,光凭气势就压人一头。 第546章 狗腿卢县令 咋舌于赵珩渊气势的卢县令这回终于是完全相信吴太守说的那件迷事了,不禁对赵珩渊更加恭敬起来,就怕一不小心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招来杀身之祸。 他当即道:“赵相公放心,卢某一定会竭尽全力,还尊夫人一个清白的。” 说着他想起前不久刑官才给人上过刑的事,心下一个咯噔:“敢问,尊夫人身体可还好。” 赵珩渊一眼就看穿他心里的忐忑,但不愿多说,也不想卖惨,是以他冷淡回道:“托福。” 卢县令一听,心下更忐忑了,以为赵珩渊生气,忙道:“卢某现在马上请大夫上门给尊夫人疗伤。” “不必了。”赵珩渊还没打算让陆清漪知道太多。 现在他只想让她好好休息,什么都不要想,其他事情交给他就好。 卢县令表忠心不成,以为赵珩渊还在记恨着陆清漪被拷打的事,才不愿松口,不禁心焦上火,求助地看向吴太守。 吴太守忽视掉卢县令的哀求,懒懒地端起茶盏抿了抿,等赵珩渊姿态做足了,才慢悠悠开口:“我看了下案卷,这位贾家老爷的死有蹊跷,并非表面看的那么简单,怕是有人栽赃嫁祸。” 卢县令忙道:“大人说的是,一定是这样。” 吴太守睨他一眼,故意问:“那么卢大人,您有何想法呢?” 被突然点名的卢县令懵了懵,他哪里想到那么多。一开始以为陆清漪是凶手,才让刑官去拷问。后面又因为吴太守突然来信以及造访,还有赵珩渊公然劫狱而焦头烂额,心急如焚,哪还有时间想贾春原被毒害一案。 “卢某,卢某觉着,凶手应该是贾春原的原配——潘巧。二位有所不知,这个潘巧来头不小,之前是恶贯满盈的万松寨寨主之女。此女手段强硬,据说在贾府也是作威作福,更甚者还经常越俎代庖,丝毫不顾贾春原的脸面。” 吴太守倒不知潘巧还有这重身份,闻言饶有兴味倾了倾身:“哦,还有这样的事?这么说,她非常嚣张霸道,一直把持着贾家的家业了?” “不错,贾家许多的买卖都是这个女子一手促成的。据闻当初贾家发家,也是有她一份力在里头。”卢县令把自己听来的八卦分享给吴太守。 “一个普通百姓敢娶山贼之女做正妻,应也是真心所至。”吴太守感叹,“何以会演变成如今的局面,实在令人唏嘘。” 卢县令点头:“大人所言极是,此女子到底是山贼出身,劣性不改。” 不想吴太守话锋一转:“既然潘巧在府里已然一手遮天,连贾春原都奈何不得她,她又何须多此一举给贾春原下毒,引火上身呢?” “这……”卢县令没料到吴太守有此一问,一下子被问哑了,“或许,或许是她贪心不足,想要整个贾家呢?” 卢县令又想到自己从如姨娘那听来的说辞:“据闻贾家那些旁支不务正业,一直坐吃山空,好几个分过去的铺子都败完了。” 吴太守笑呵呵:“卢大人的据闻,是从何听来的?” 卢县令张了张嘴,想起方才茶叶一事,顿时有种自己似乎踩进了一个坑的错觉:“是、是从如夫人那儿听说的。” 吴太守眯眯笑,不发一语,只端着茶盏优雅地抿了一口。 卢县令汗如雨下:“当、当然了,作为父母官,卢某也不能光听一面之词做决定,所以已经委派了师爷彻查此事了。” 赵珩渊便想起一整日在自己房门外徘徊,看起来没什么事做的师爷,挑了挑眉。 卢县令却是早忘了自己吩咐师爷去盯着赵珩渊的事,为自己的聪明伶俐赞扬一番。 吴太守没有当面拆穿卢县令办事不利,毕竟卢县令并非他管辖下的县令,这般跑过来已然是于理不合了。 他转向赵珩渊,朝他轻轻颔首:“吴某方才看赵相公似乎欲言又止,敢问是有什么要说的吗?” 赵珩渊点头,知道这是吴太守替他递的台阶,便顺势而为:“确有一事要禀告给二位大人知。” 卢县令一听忙道:“赵相公只管讲便是,都是自家人,无须客套。” 赵珩渊默了默,不知他从何得出他们是自家人的结论。 他忽略掉卢县令的可以攀交,把从仵作那知悉的事以及在贾家书房内听到的讯息都跟吴太守和卢县令说了。只是忽略了自己翻墙进贾家的事,只说了是从下人那打听来的。 卢县令彻底被赵珩渊的话给震惊了,久久不能说话。 他虽然想过潘巧和如夫人都有嫌疑,却没料到其中内情错综复杂,那个如姨娘背后竟然还有人教唆,实在令人惊叹。 而吴太守听闻后,静静思索了一番,看赵珩渊:“此事顶多说明下毒的是如姨娘,可是尊夫人的嫌疑却还是未能洗刷。” 的确,虽然找到犯人下毒的动机了,找到实则证据也是迟早的事。但当初那张方子却是无法作假,一日不洗脱污名,陆清漪便只能背着受贿下毒的罪名。 关于这点,赵珩渊也是有解释的:“据仵作的话,方子上生草乌所用的药量非常精准,可以缓慢杀死贾春原不被发现。然而贾春原却在计划外被毒死,是因为方子中加了川贝母,而导致贾春原提早死了。” “众所周知,我夫人是个大夫,即便她要下毒杀贾春原,会不清楚生草乌混合了川贝母的结果吗?既然她能把生草乌的药量控制的如此精准,撇开自己的嫌疑,又怎么会蠢到在里头添上一味加速贾春原死亡的川贝母呢。” 卢县令觉得此言颇为在理。 别人或许会犯这种小错误,可若是陆清漪,又怎会犯这种错误呢。 “所以是方子被动了手脚?”卢县令问。 吴太守却已经听明白赵珩渊说暗查小红的原因了:“这个小红不通医理,只知道生草乌会毒死人,却不知道加上川贝母会死的更快。她按照如姨娘的吩咐,在方子上加入生草乌,用以必要时候栽赃给赵小娘子,没想到这个后路竟还用上了。” “不错。”这便是赵珩渊想明白方子没被改动过,却有生草乌这味药的缘故。 因为方子早在一开始就已经被小红动过手脚了,并且这一切也是在如姨娘的计划中。 第547章 被当枪使 那个时候,贾春原最信任的就是如姨娘。写方子一事必定会交给如姨娘的人来做,而如姨娘便是利用他的信任在里头动手。 要不说最毒妇人心。 理清赵珩渊的话后,卢县令不由打了个冷颤。 他想起前几日来那个凄凄切切,哭得梨花带雨的妩媚女子,小小打了个哆嗦:“这,这女子心也忒狠了些。” “一箭双雕的事,稳赚不赔。”赵珩渊冷笑。 既除掉贾春原,又能嫁祸给潘巧,除掉这个最大的障碍。如果不是遇到了赵珩渊他们,只要如姨娘的手段再强硬些,给卢县令施加多点压力,陆清漪就会被屈打成招,指认了潘巧。 届时不管潘巧如何解释,恐怕也没人会相信。加上如姨娘有了身孕,轻而易举的成了贾家最大的当家人,贾家那些家当不就尽收囊中了。 实在是精妙的很啊! 想通这一点,卢县令恼羞成怒。 他这是被当枪使了呢,简直是屈辱! “好一个妇孺,竟把主意打到本官头上。”他猛地一拍桌子,半晌才想起吴太守就在一旁,悻悻然收回手。 但他心中依旧气闷,要不是碍于吴太守还在,他当即就叫人去把如姨娘给抓起来了。 “大人,您看,该怎么办呢?”知道自己犯了错误,卢县令不敢再托大,而是谦逊的问吴太守意见。 吴太守没有说话,双手抄在袖口中,闭着眼睛似乎在小憩,又似乎在冥想。 卢县令不敢追问,只好左顾右盼,又对赵珩渊陪笑,示意他用茶点。 好一会,吴太守才缓缓睁开眼睛,看向赵珩渊:“赵相公有何想法?” 赵珩渊:“拖。” “拖?”卢县令不解? 吴太守沉默片刻,笑着摸胡子,点头:“不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卢县令更是一头雾水了,根本听不出这两人打的什么哑谜。 不都说办案追求神速,以免重要证据被抹掉。可眼前两人却采用拖字法,那不是给了犯人逃脱的机会吗? 吴太守看出卢县令没想明白其中道理,无奈摇了摇头,心中暗叹此地的县令能力不足。不过他没有当面解释,只是让卢县令尽量拖着这个案件,不管是谁来问都不要回应。 卢县令懵懂不知,不过还是照办了。 正事说完,吴太守借说有事赵珩渊,随同他一块出了门。 游廊上,吴太守关心问道:“夫人身体可还好?” “好一些了,只是她此前才大病一场,这次又……恐怕没那么快恢复。” 吴太守想起陆清漪在瘟疫期间染病的事,着人呈上来一个盒子:“这是我让人寻来的一支人参,正好可以给小娘子用上。” 怕赵珩渊不接受,吴太守又道:“这并非吴某一人的心意,也是我们当初城中所有百姓的心意,还望赵相公莫要客气。” 赵珩渊盯着他手上的盒子半晌,双手接过:“多谢。” “将军、不,赵相公客气了,吴某能做的不多,您愿意接受吴某已然很高兴了。” 两人缓慢走在游廊上,吴太守看着周围这些懒散的衙役,喟叹:“这个卢县令啊……” 随即想到陆清漪被言行逼供一事,担心赵珩渊会介怀,便道:“这个卢县令为官数载,虽无什么建树,但到底也没有大的过错。此次的事确是他做的不对……” “大人不必解释,赵某明白的。”听出吴太守在替卢县令求情,赵珩渊示意他不用担心。 如今的他只是一介平民,寻常百姓哪个牵扯到命案进牢狱后不挨顿打的。他纵使再气,也不能对卢县令做什么,顶多就打一顿出口气。 因此他道:“让您亲自过来一趟已经是于理不合了。” 吴太守摆手:“这没什么,我若是不过来,只怕这卢县令会犯糊涂。能避免断错案,也是一件幸事。” 赵珩渊当然知道这只是吴太守怕他会不自在的说辞。 快到后院的时候,吴太守没再继续往前,而是寻了个借口离开。 赵珩渊回到房里,陆清漪似乎已经醒了有一会了,躺在床上两眼放光,不知在想什么。听到开门声,惊喜地偏过头。 “相公。” 赵珩渊没有忙着过去,而是先温了水,才扶着陆清漪坐起。 “闷坏了吧?” 陆清漪扁扁嘴,点头。 赵珩渊笑点她鼻子:“闲不下来。” 陆清漪也笑,煞有介事:“这大概就是劳碌命吧。” 赵珩渊也学着她的语气,肃着脸:“这不行,得改。”竟是难得与她一块玩闹起来。 陆清漪便哈哈大笑起来,然后脸颊一抽,捂着脸和身体,痛苦地嘶一声。 赵珩渊忙收起笑容,紧张地看着她:“还很痛吗?要不找郎中来看看?” 陆清漪摆手:“不用了,这里的药都差不多,也不能止痛,忍忍就过去了。” 反正从来这里,大大小小的伤都受过,这点痛她还是能忍的。 可赵珩渊哪里舍得看她忍痛,光是她皱一下眉头,他都心疼死了。 “你之前磨的那种止痛粉,不能用吗?” “倒不是不能用……只是止痛粉用多了怕会有依赖性。”她自制的止痛粉有什么副作用虽然目前还没看到,但就怕会有依赖性,也怕会降低自身对痛的承受力。 “好了,别皱着眉头。”她伸出两只,抚平他眉心的褶皱,“这样就帅多了。” 赵珩渊好笑的拉下她的手:“为夫要帅做什么。”他现在已经知道帅是夸他英俊潇洒的褒义词了。 陆清漪颇为不要脸道:“帅好啊,养眼。我现在受着伤不能出去,得多看些养眼的,让自己身心愉悦。” 她勾着赵珩渊,赵珩渊为怕她拉扯到伤口,只能尽量靠近陆清漪,好让她不要因为动作过大扯到伤口。 就听她说:“我啊,一看到你就心情好,心情一舒畅啊,身体就好的更快了。所以你这几天得多陪陪我,知道了吗?” 让他陪不过是借口,她只是担心赵珩渊会在她不知情的时候被抓起来。 “好不好?”她追问。 “好。”赵珩渊当然是无条件宠着的。 第548章 与虎谋皮 所谓拖字诀,便是拖着不处理,让隐藏在背后操控的人等不及露出马脚。 赵珩渊的想法是,既然如姨娘迫不及待给卢县令施压审讯陆清漪,说明贾春原的死的确打乱了他们的一些计划,才不得不迫使陆清漪把脏水泼到潘巧身上,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某处庭院,女子正在房中喝茶,正是贾春原的妾室——如姨娘。 因为怀孕的缘故,身边伺候的人多了不少。就在这时,她突然听到主卧传来东西落地的声音。声音不大,但足以引起这段时间情绪一直紧绷的她的注意。 “我乏了,都下去吧。”如姨娘慵懒地挥了挥手,房里几个伺候的丫环便领命下去。 等人都走光,如姨娘急忙站起,匆匆掀开珠帘,往里头走去。 “于左使。”一进去,看到那个躺坐在美人榻上的男人,如姨娘心脏猛地一提,诚惶诚恐上前。 仿佛没看到如姨娘的忐忑,依旧一身艳红长袍的于左使拨了拨垂在身前的一缕发丝,掀着眼皮看如姨娘:“衙门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这……”如姨娘有些慌,“似乎,还没有消息传来。” “怎么回事?”于左使眉头微拢,“这么多天过去了,到现在还没解决?” 如姨娘脸色微白,胆战心惊地看着于左使:“我已经给卢县令送过礼了,也暗示过他潘巧是主谋的事。可是不知为何,到现在还没传来消息。” “你就没再去问吗?”于左使一脸你怎么这么蠢的表情。 “非是我不想去问,只是我这身份……总是往衙门跑的话,会引起他人的怀疑的。” 于左使嗤一声:“如果不是你无能,何至于花了两年多时间都不能让贾春原休了那个粗蛮的正室。” 如姨娘委屈,潘巧岂是那么容易就能休掉的,要不是她怀孕了,贾春原甚至没想过要动潘巧,只想压制她就好。 她可是费了老大劲,甚至冒着被发现的危险,给贾春原下毒,才逼的贾春原对潘巧动了杀心。 可是她不敢直言,只好闭嘴不语。 于左使又睨她一眼,说:“别忘了你有这一切是因为谁,眼下正是公子需要用到你的时候,你已然坏了他一个计划,还不马上想办法补救,真要等公子恼怒了来处理你才后悔吗?” 于左使声音低沉,眼里划过嗜血的光芒:“公子的手段,你应该很清楚。” 想起仅见过一面的公子,如姨娘知道于左使此番来肯定不止是来询问情况的,而是来视情况看要不要处理她,不由惶恐地跪下,匍匐在于左使脚边。 “贾春原的死真的是意外,还望左使替我多美言几句。”她着急地抓着于左使的裤腿,“看在我这么多年为公子做了那么多事的份上,没有功也有劳,请公子网开一面吧。” 于左使冷漠地把脚抽回来,身子往前倾,淡漠凝视着泪眼婆娑的如姨娘,伸手捏着她的双颊,微微使力,抬起,让她看着自己。 “你该庆幸的,若不是你这些年给公子赚了不少银子,就凭你坏了公子的计划,早就被处理了。” 他眼神阴鸷,不带一丝感情:“我奉劝你一句,别想着拿这些事来谈条件。还有,公子的耐心不多,再不把贾家拿下来,你就提前给自己定好棺材吧。” 听到棺材二字,如姨娘的脸色比那冬天的雪还要白。她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一滴眼泪因为害怕猝然落下,在堪堪掉到于左使手上之际,于左使冷淡的收回了手。 他伸出食指,爱怜地划过没沾到泪水的另一边脸颊,语气暧昧,眼神却如万丈冰山一般冷:“如夫人,我们可是对你寄予了厚望,莫要让公子失望。此事了后,不止贾家是你的,以后你要做什么也就更自由了。” 如姨娘颤抖着没说话。 于左使话已带到,也不再逗留,只是在临走前又提醒如姨娘:“衙门那边去打探一下,未免生变。” 如姨娘只能战战兢兢地点头颔首,恭送于左使离开。 等彻底确认人已经不在了,如姨娘踉跄地倒在美人榻上,想起方才于左使的眼神,冷不防又打了个冷颤。 与虎谋皮,却不知谋的是虎的皮,还是自个儿的皮! 想到自己的下场或许会跟五年前那个人一样,如姨娘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直到婢女推门进来,见到如姨娘脸色苍白额头冒汗,吓得差点冲出去喊人请大夫,如姨娘才从惊慌不安中回过神来。 她看着惊忧慌张的婢女,目光落在外头的大院中,眼神逐渐坚定起来。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若要为人上人,势必要踩着人往上爬。 “别慌,给我找套衣裳来,我要去衙门一趟。”顿了顿,“小红呢?” “小红姐,好像有事出去了。”婢女不确定的说。 如姨娘烦躁地压了压额角:“不管她了,去把老爷珍藏的酒取来,还有……”她又陆续吩咐了些事,才放婢女离开。 须臾,如姨娘带着两个婢女来到衙门后面,从后门被迎了进去。但是她没能在第一时间见到卢县令,而是隔了很久,直到她都等得不耐烦了,卢县令才姗姗来迟。 “抱歉如夫人,衙里事务繁忙,忙到现在才得空。”卢县令笑哈哈走过来,坐到首位上。 如姨娘原本已经等的快要闹脾气了,但也只能忍着扯出笑脸:“大人客气了,是小妇叨扰了。”说着她摆了摆手,身后婢女立刻呈上两个大锦盒。 如姨娘掀开盒子,露出里头的东西:“这是小妇的赔礼,还望大人莫要嫌弃,请笑纳。” 卢县令往里头瞄了眼。如姨娘立刻不失时机补充道:“此酒名秋露白。” 卢县令登时眼睛都绿了,几乎要黏在锦盒里出不来。 见状,如姨娘,红唇微勾:“是我家老爷珍藏的,本打算……可惜如今已经没识货的人可以品尝了。小妇听闻大人也是爱酒之人,便自作主张借花献佛了,也不浪费这么一壶好酒。” 卢县令下意识点头,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又把脸沉下去,神色莫辨。 直把如姨娘看的云里雾里,弄不清楚他到底是欢喜还是不悦。 第549章 厚颜无耻之人 感觉的出卢县令对自己的态度没有上回热络,但也没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如姨娘看不出他的思绪,只以为这酒还入不了他的眼,心中暗骂一句贪得无厌,脸上却还是笑嘻嘻。 “除了这秋露白,小妇还给大人备了些好东西。” 她示意另一个婢女打开锦盒,只见其中放着一个精美的瓷瓶,色彩鲜艳,竟是少见的三彩绘。更让人移不开眼的是,旁边还放着三锭金晃晃的金子。每一锭至少十两。 那一瞬间,卢县令只觉自己的眼睛要被闪瞎了,垂涎地看着锦盒中的金子,双眼完全黏在上面移不开,甚至连如姨娘在旁边说了什么都没听进去。 “大人,大人?” 卢县令如梦初醒,便见如姨娘捂着嘴,用询问的眼神看着自己。顿觉失态,忙重新端起官架子。 如姨娘心中鄙夷了一下,表面依旧笑意盈盈。 无妨,越是贪婪越好控制。任何能用钱银解决的事儿,都不叫事。 “小妇方才说的,大人认为如何呢?” 卢县令茫然:“如夫人刚刚说什么了?” “就是——”如夫人凑近,馨香扑鼻,卢县令睁了睁眼睛,就见她红色的唇瓣一张一合,“就是潘巧是凶手的事,大人知道要怎么断了吧?” 卢县令便眼睛一眯。 这个如姨娘倒真舍得下本钱,连三彩绘和金子都搬出来了。这可是三彩绘啊!千金都未必能求的一个,没想到贾春原手里就藏着这么一个大宝物! 卢县令心痛难忍。 若是往常,弄死一个劣迹满满的潘巧或者渺小的陆清漪于他而言不算什么。可眼下吴太守就住在衙门中,还有一个看起来就不太好惹的赵珩渊。这两人随便一个就能让他丢了头顶上的乌纱帽,他可得好好琢磨琢磨。 是以他笑眯眯的退开了些,故意和如姨娘拉开距离,双手抄在袖子中,一身正气道:“如夫人,瞧您客气的,这么贵重的赔礼,本官可承不起。” 如姨娘闻言错愕。 怎么回事?秋露白加上三彩绘和三十两金子,竟还不能打动他!这人的胃口是有多大,难不成知道她有求于他,便要蹬鼻子上脸不成?! 如姨娘暗自想着,脸色变得十分难看,若不是碍于对方的身份,她岂会容忍对方一再见钱眼开! 而此时,就在他们没看到的角落里,赵珩渊正躲在一旁对这一切冷眼相看。 他早知如姨娘一定会按捺不住再来找卢县令,只是没想到会那么快罢了。看来潘巧的存在让的确很好的制衡住了如姨娘。 就见如姨娘深吸口气,努力维持着脸上的笑容:“大人,这可是世间少有的三彩绘,据闻整个晋国也只有不到十个,您再仔细看看?” 边说,一双玉手在瓶身划过,而后落在金灿灿的金子上,拿起来掂了掂。卢县令只觉眼睛又被晃了晃,下意识想伸手摸一摸这金子的触感。 但是他很好的抑制住了胸口的冲动,用力把黏在上面的眼睛抓回来,面上无波,心中滴血:“虽说是世间少有,但也并非独一无二,也无甚特别。” 如姨娘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 此生从未见过这般厚颜无耻之人! 迎客堂的气氛凝固了几秒,如姨娘和两个婢女已然目瞪口呆,被卢县令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而卢县令……卢县令颇觉自己反应机灵,满意地摸了摸下巴上一小簇胡子,笑吟吟。 看在如姨娘眼里更是怒极攻心。 没想到这个卢县令胃口当真这么大,分明是狮子大开口! 如姨娘的嘴角抽了抽:“大人……大人所言极是。”呸,才怪! 卢县令颔首,负手看如姨娘:“那么,如夫人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故作没听到如姨娘方才说了什么的样子。 如姨娘愣了愣,气结,抓在手里的帕子都要绞烂了。 她不知道卢县令是贪得无厌,还是装傻推脱,不管是哪一个,都说明卢县令不会开口帮她,也就是说今日要无功而返了! 想到这,如姨娘眼中的愤怒都要爆出来的。 几个时辰前的担惊受怕和战战兢兢,再到现在的虚与委蛇以及阿谀奉承,几乎快要摧毁她的神志了! 若不是,若不是…… 想到身体里的毒,如姨娘脸色又白了几分,但也成功冷静下来。 看来卢县令这边一时间是没有下手的可能了,不过她也不能白来这一趟。 想到这,她重新换上笑脸,让婢女把三彩绘收起来,依旧把秋露白送到卢县令桌上。 “既然大人对瓷器不感兴趣,那么小妇也不勉强,待来日寻到别的好东西,再拿来孝敬大人。”如姨娘还体贴的为他留了台阶。 卢县令满意地颔首,虚伪道:“如夫人客气了,本官如何承受的起。” 如姨娘也虚伪:“大人为百姓劳心劳力,小妇不过是代替大家聊表心意罢了,也不是什么大礼,还望大人莫要推托才是。” 两人你来我往虚情假意地互相称赞了一会,如姨娘终于是忍不住,直奔正题了。 “不知那陆清漪招供了吗?” “陆清漪?哪个陆清漪?”卢县令装糊涂。 如姨娘的脸色僵了僵,忍着不耐提醒:“就是下毒害死我老爷的那个凶犯!” “啊……”卢县令像是终于想起这个人一般,“听说还没呢。” “还没?!”如姨娘皱眉,“大人难道就没用点手段吗?” “什么手段?”卢县令又开始装傻。 如姨娘气极:“给她用刑啊,我就不信她能受得住!” 卢县令端杯的动作一顿,瞥了如姨娘一眼:“如夫人慎言啊,被外人听去了会误会,还以为本官县衙里的人断案是靠屈打成招的。” 如姨娘:“……”什么叫误会,这不是你们一贯的作风吗! 如姨娘额角又抽了抽:“大人说的是,是小妇不会说话,小妇妇道人家没什么见识,让您见笑了。” “无妨。”卢县令大方的摆手,“如夫人也不必紧张,这儿没外人,你说了便说了。只是出去后,可莫要再提起了。” “是,大人。” 如夫人……如夫人银牙都要咬碎了。 第550章 愚蠢 面对突然就油盐不进的卢县令,如夫人一方面很烦躁,一方面又开始忐忑不安。 在这之前,卢县令还是用点好处就能收买的人。可是不过短短几天,他就突然转性了,这让如姨娘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查出了什么。 可是就她所知,卢县令此人精明有余却并不聪明,他毫无立场随风漂流,是个欺善怕恶的胆小鬼。当了几年县令毫无建树,只求无过,衙门中上上下下的事几乎交给了师爷和刑官去处理。 退一万步说,即便刑官真查到什么,以他贪功好大的性子,早让人把自己抓起来找潘巧和贾家邀功去了,又怎会在这与她虚与委蛇呢。 可是如姨娘实在想不通,卢县令这突然的态度转变又是为了什么? 她故作不经意地瞟了几眼卢县令,除了从他脸上看出自负自大外,没能看出其他端倪。 难道是潘巧给他施压了? 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如姨娘胸口的大石算是落下了一点。但随之而来又是一阵沉重。 很显然,在地位上来讲,潘巧的话比她还具有震慑力,聪明的都会选择依附潘巧而不是她这个妾室。 只是如姨娘又想,她现在怀着贾家的骨肉,以后这个当家的位置是谁的还不一定呢。 想到这,如姨娘笑盈盈道:“其实小妇今日来除了来给大人送点小东西外,也是有件喜事想要和大人分享。” “哦,如夫人有何喜事?” “虽说老爷过世十分令人痛惜,但老爷的血脉还能好好的延续下去,这对我们母子而言,都是一种宽慰。”说着手搭在自己的小腹上,意思不言而喻。 卢县令早在赵珩渊那得知如姨娘怀有身孕的时,此时也只能假装不知,拱手道贺:“那可真是恭喜夫人了,本官相信贾老爷泉下有知,一定会很高兴的。” 如姨娘垂下眼眸,故作哀伤,嘴上却暗示:“大人说的是,能为老爷留下一点血脉,小妇也深感宽慰。如此一来,也不怕偌大的家业无人继承了。” 卢县令陪笑:“是啊,夫人说的是。” 心里却想,这孩子能不能活着出生都还是个未知之数呢,想的真远。 两人又虚假地你来我往一番,眼瞅着今日是无功而返了,如姨娘也懒得再和卢县令陪笑,便推说身子乏了,要回去。 直到如姨娘曼妙的身影消失在小院外,卢县令秒收回笑脸,对着院子无声甩了下袖子。 “以为本官是那么容易蒙骗的人吗,愚蠢!” 话刚落,赵珩渊就从门外进来。 “卢大人。” 卢县令吓一跳,差点跳起来破口大骂,待看清来人,悻悻然把到嘴的咒骂给吞了回去。 腆着笑:“这不是赵相公吗!您……您有事?” 赵珩渊点头:“在下想到一个引蛇出洞的办法。” 卢县令惊喜:“什么办法?” “将计就计。” 非常言简意赅,卢县令一头雾水,神情纠结并且欲言又止。 如何将计就计?他指的计是哪个计?如果他问出来的话,会否显得他无知了些? 他暗戳戳瞥了眼面无表情的赵珩渊,斟酌道:“不知赵相公说的计是……” “既然如姨娘如此心急我家娘子是否有招供,不妨满足她一下。” 卢县令张大嘴巴:“您,您方才都看见了?”他竟没发现外面有人。 不对,若是有人明目张胆在外头窥听,守卫不可能不进来通报!莫非……若是如此,此人也太可怕了! 正暗自提防,就听赵珩渊说:“在下方才来的时候,看见如姨娘了。在下猜想了,应是她按捺不住了。” 卢县令闻言猛然松口气:“原来如此。” 随即发现自己的反应有些大,忙陪笑掩饰:“卢某觉得赵相公这个办法相当好,非常好。” 默了默:“呃,不知要怎么做呢?” 赵珩渊:“……”他开始怀疑这个卢县令是怎么当上官的了。 诡异的沉默片刻,赵珩渊把大概计划说了说,卢县令极其认真的听着,遇到不懂的还积极的不耻下问,看着倒是很诚心。 赵珩渊不由想到吴太守对他的评价,心中暗自摇头。 粗略商议了一番,天色已然不早,赵珩渊便借故告退。 卢县令大约是难得和赵珩渊攀谈,竟是乐不思蜀,执意要把人送到侧院去。好说歹说,才终于让卢县令留步。 “那个赵相公……”临要离开,卢县令还拉着赵珩渊,“此事了后,还望您在国公面前替我多美言美言几句。” 赵珩渊默。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卢县令口中的国公,是当今一等国公,晋国已故皇后的父亲,姚国公。 只是卢县令为何会突然提及姚国公呢? 联想到卢县令在他劫狱前后的反差,又想到吴太守那一脸泰然自若,赵珩渊失笑。 他的确与姚国公有过一段短暂的渊源,知情者不多,吴太守便是其中一个,没想到…… 吴太守还真是替他挑了个好身份! 思及此,赵珩渊淡淡点头,却并未承诺卢县令帮他在姚国公面前美言的事。 卢县令这个头脑简单的人也没瞧出赵珩渊的拒绝,见他点头只以为总算在赵珩渊面前拉到些好感了,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然而没多久,精明又墙头草的卢县令又想起陆清漪受刑后仍在休养,担心爱妻心切的赵珩渊会记恨,因此又招来师爷,细细吩咐了一番。 稍晚,当一摞摞糕点,锦绸以及名贵药材送进屋的时候,陆清漪都惊呆了。 彼时赵珩渊不在,听到有人敲门,陆清漪艰难爬起,一开门就被眼前将近十人的队伍惊吓到了。 “你、你们是不是找错人了?” 穿着便服的师爷从小厮身后冒出来,腆着一张灿烂的笑脸:“夫人,我们没找错人,这些都是大人吩咐小的送来的。” 目光落在那一堆东西上,陆清漪倒抽口冷气:“你刚刚说——大人?哪个大人!” 没看出陆清漪的惊骇,师爷兀自笑容灿烂:“自然是卢县令卢大人了。” 陆清漪登时脸色苍白,浑身发凉。 第551章 匪夷所思 没记错的话,这个卢县令就是这个县衙的县令老爷,也就是他们逃狱出来的那个衙门啊! 一瞬间,陆清漪浑身犹如坠入了冰湖,通体冰凉。由于急火上心,头脑顿时便一阵眩晕,眼前黑了几秒。 但是很快,陆清漪反应过来了。 不对,如果这些人是来抓她的,需要那么客气敲门吗?而且眼前这个穿着儒袍的男人还一脸讨好的笑。总不能是来恭迎她回牢房的吧。 她的视线落在男人身后那些下人捧着的绫罗绸缎,有种云里雾里的恍然。 她是在做梦吗?!这梦也忒奇葩了些吧?! “那个,赵夫人?”见陆清漪呆住了,师爷小声唤回她的注意力。 陆清漪眨了眨眼睛,终于意识到这不是梦。 “你们,你说你是卢县令派来的?” “不错。”师爷腆着笑,“我是衙里的师爷,鄙姓方。我们大人担心夫人您的伤势,所以命小的带来了这些。不知我等是否能进去把东西放下呢?” “这……”虽然不知道这个卢县令怎么突然转了性子,但不管从哪方面想,都觉得有所企图。陆清漪下意识挡在门前,“呃,不太方便呢。” “这样啊……”方师爷为难了一下,很快又展颜:“无妨,小的先让他们放在门口,回头夫人需要了,只要吩咐一声,就有人帮您拿进去了。” 陆清漪语塞:“……” 竟然还能这样…… “不,我的意思是,房小,放不下。” “如此……”方师爷拍了下脑门,为自己的不识趣懊恼,“夫人说的是,怎能委屈您与赵相公住这么小的房呢。小的现在马上就下去安排,务必让二位住的舒坦,犹如在自家一样。” “啊不用!我不是这个意思!”陆清漪完全跟不上方师爷的脑回路,“这里挺好的,这里……” 陆清漪愣了愣,想到一件事:“这里是哪里?” 方师爷也愣了愣,不过是被陆清漪问懵的:“这里……是县衙里。” “什么?!”陆清漪音量一下拔高! 赵珩渊劫囚后竟然把她带到了衙门里,还在这住下了。 虽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可是这也着实太大胆,太挑战心脏承受力了吧! 陆清漪觉得眼前又是一黑,也不知是被这个惊人的消息给吓的,还是因为一下子接收到太多信息,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 好在她心理承受力极强,没有因此大惊失色。陆清漪连续深吸两口气,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们……” 她原本是想问你们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们在这,想想又觉得这不是废话吗,否则早满世界通缉他们了。难怪她这几天总觉得外头有人走动,却又听不到说话声。 然后陆清漪又想起劫囚后的第二天,赵珩渊出门一会后手里拿回来的那些瓶瓶罐罐,足以说明卢县令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们离开牢房后,住在了这儿。 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他们在公然劫囚后,还能安然无恙住在衙门里。甚至,这个卢县令还匪夷所思的很礼待他们,实在令人觉得诡异和不安。 陆清漪又吸了吸气,缓慢呼出,而后扯着标准的笑脸:“那个,能麻烦你们先回去吗?” “哈?”方师爷没想到说了这么久,陆清漪还是这句话,当下以为自己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吓得说话都结巴了,“夫、夫人是怎么了?可是小的们有怠慢之处。” “额不,不是这样的,就是这些东西现在用不上,就不浪费了。” 在没明白发生事情之前,陆清漪才不会贸然收下呢,万一此举跟苏游察那时一样,岂不是又跳进一个更深的火坑了! 得罪苏游察和贾家还有圜转的机会,得罪县令,那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脑袋结不结实再说。 然而方师爷是受命而来的,东西没送成,还原样打包回去,让卢县令知道后,不扒了他的皮就怪了! 方师爷拿着手帕抹额头:“夫人您真是善良,不过这都是大人的一点小心意,还望您一定收下。” “不不不,我真的不能收。麻烦师爷您回去告诉县老爷,我不能要。” 方师爷比陆清漪更坚持:“这可使不得,大人肯定会生气的。虽然他不会生夫人您的气,可是一定会怪小的们办事不利。夫人,请您看在我们不容易的份上,就收了吧。” 陆清漪张嘴想要继续拒绝,但见方师爷一脸为难,不断地抹汗,陆清漪都怕再拒绝下去,他,连同他身后的人下一秒就能跪下来。 “行吧,你们把东西拿进来吧。”陆清漪只好妥协让开,打算晚些问过赵珩渊之后再做决定。 方师爷闻言如蒙大赦,忙招呼下人把东西搬进去。随后他想起卢县令的再三吩咐,小心翼翼道:“夫人,大人此前不知道刑官竟然对您严刑拷打,此举实在太过鲁莽不得当了些!大人也是十分愤怒,只是当他知悉时,已然晚了。不过您放心,大人已经狠狠地处置过刑官了。” 提到那个审讯手段过于强硬的刑官,陆清漪便不由自主想起被鞭打的痛,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虽说知道刑官也是听从县令的命令行事,她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说“没关系”三个字。 正想着,又听得方师爷小心又讨好的说:“当然了,这都比不上夫人受的伤,所以大人命我寻了上好的药粉过来。倘若夫人还觉得不解气的话,小的立马把刑官带来任您处置。” “不必了。”陆清漪虽然说不出没关系,但既然人都被罚过了,她也不至于真要当面抽打回去不可。 听得陆清漪作罢,方师爷又夸了好几句,最后终于说出此行最重要的目的:“所以还请夫人在赵相公面前多替我家大人说几句好话。” 陆清漪闻言莫明地看了他一眼,心底的疑问越发浓郁。 稍晚,当赵珩渊回来的时候,陆清漪正叉着腰,坐在床上气鼓鼓地等着他。 推门的瞬间,赵珩渊就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劲,但是很快他就明了了。 他的视线落在眼前那小山似的“赔礼”,有点头疼,又有点无奈,更多的是要面对陆清漪质问的不安。 实际上,即使陆清漪知道后说出再难听的话,他都能坦然接受。他怕的,只是陆清漪会说要离开他的话而已。 第552章 吹嘘的资本 赵珩渊手足无措地站在帘子后,望着床上气鼓鼓的人儿,那样子,就像只大型的金毛犬一样,可怜巴巴的。 原本打算冷着脸,先用气势压倒赵珩渊的陆清漪当下立刻破功,没好气地睨他一眼:“还站在那做什么,我能吃了你吗?!” 想想,又贫一句:“我还真想‘吃’了你。”字面下的吃! 听懂她话里的意思,饶是赵珩渊身为男子都忍不住脸红了。 陆清漪不由感叹,之前那个不懂情为何物,甚至连见到她裸露的肩膀都能脸红许久的男人,竟然已经成长到能听的懂她的荤段子了。 而最令人挠心挠肺的是,她也就只能嘴上吃吃赵珩渊的豆腐了。就算她真想“吃”了他,也要看她现在的身体受不受得住啊! 陆清漪望了望外头的天色,已然是黄昏了,想到赵珩渊也在外头奔波一天,一定很累了。她又何必为了心底的疑惑,急着要赵珩渊给她交代清楚呢。 想到这,陆清漪指着桌子,说:“我温了热水,快坐下歇歇吧。” 赵珩渊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不知她腾腾的怒气怎么会突然熄灭。难怪古云女子心,海底针,诚不欺我也。 仓促喝过陆清漪特意温的热水后,赵珩渊重新回到陆清漪身边。他先是检查了一下伤口,见恢复的还不错,目光落在她里衫外的裳裙,沉默了下,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伸手握住陆清漪。 “清儿,你心里是不是有很多疑问。” 陆清漪眨眨眼:“不错,不过我知道你会告诉我的。”她咧嘴一笑。 这一笑融化了赵珩渊的紧张,这才发现,原来不知什么时候,陆清漪另一只手正盖在两人相握的手上,像是在无声的鼓励他。 赵珩渊的心便软的一塌糊涂,一腔不安都被她的温柔给抹平。只是要说的事太多,一时间也不知从何说起才是。 像是感觉到他想法,陆清漪捏了捏他的手指,主动提问:“那个卢县令怎么回事?态度转变的有些过于热情了。” 何止是热情过头,都有点吓人了! 想起卢县令的误会,赵珩渊也是有些无奈:“因为吴太守现在住在衙门中。” 陆清漪诧异,很快变成担忧:“吴大人也来了?为什么?难道我下毒的事已经传到这么远了?!” “非也,吴大人他,他是我请来的。” 陆清漪往后仰了仰,端详着眼前的男人。 她可不觉得光凭他们与吴太守的点头之交,会让吴太守特意为了他们跑这一趟。即便两人在瘟疫期间做出了很大的贡献,也不足以让吴太守本人亲自过来! “相公以前认识吴大人?” 赵珩渊没有隐瞒:“不错。” 陆清漪张大了嘴巴,不知该惊讶他认识朝廷命官呢,还是惊讶一个杀手竟然请的动一个太守来帮忙。 她努力缓了缓,想起一事:“那你们当初在陆家村怎么装的好像根本不认识的样子!” 赵珩渊脸色一僵:“为夫,为夫也是有苦衷的。” 陆清漪瘪嘴。 心里是知道他有苦衷,可这也瞒的太紧了吧,她竟是一点都没有察觉。 不过就在赵珩渊想要开口的时候,陆清漪突然摆手:“好吧,这事就暂且不说了。但是就算你和吴大人认识,卢县令也用不着这般热情吧?” 不错,太守是比县令官职大。可是卢县令并非在吴太守的管辖内,就算想拍马屁,只要不追究他们劫囚的事不就好了,用的着这么狗腿的献殷勤吗? 有问题! “这个总能说了吧?”要是再来一句暂时不能说,她就不问了! 好在这一回赵珩渊未想过要隐瞒陆清漪,他把卢县令的误会告诉陆清漪,也没有绕过姚国公的事。 听完他的话,陆清漪惊讶得嘴巴都合不上了。她开始觉得,自己不是那个开了挂的人,眼前的赵珩渊才是开挂的主角吧! “你还救过晋国的一等国公?!”陆清漪抽口冷气。 原本觉得能和杜御史说上话已经让她有向孩子以及小辈吹嘘的资本,没想到赵珩渊还救过一等国公。 那可是一等国公啊!是对朝廷有重大贡献才能获封的称号!这要拿出来吹嘘!都没人信吧…… “没想到相公你的过去如此精彩绝伦。”难怪他懂得那么多官场上的事,看来杀手这个职业也没想象中糟糕。 赵珩渊闻言忍不住低头一笑。 从她的表情可以看出,她一定又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他的小娘子,总能让他在不知不觉间就放下心头沉重的大石。 赵珩渊宠溺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而后正了正脸色,认真看着陆清漪:“清儿,接下来为夫要向你坦白我的过去。或许其中有许多与你想象的不同,还有许多你无法接受的事。但是……” 他抓起她的手:“但是我希望你能再给我一个机会,倘若你真的无法接受我,我会自动离开的。” 这话说的,陆清漪可不爱听。 她抬头看他。 虽然他竭力想要表现出镇定的样子,可陆清漪还是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沉重和压抑,其中还夹杂担心她会离她而去的不安。 这个傻瓜啊…… 从前,她就觉得赵珩渊内心深处隐藏着一段沉重哀伤的过往。那段过往是道枷锁,紧紧地束缚着他整个人,阻止他往前走。即使被他封锁在内心深处,也会时不时冒出来。 实际上陆清漪老早就没指望赵珩渊能跟她坦诚所有,甚至做好了永远不知道的准备。在她心中,只要他一直是她的赵珩渊,以前的事算什么。 又或许是女人的直觉吧,她总觉得若是知道赵珩渊的过去,未必是件好事。倒不如糊涂过日子,难得清醒嘛。 不过既然赵珩渊现在做好了要告诉她一切的准备,想来是已经想通了,她又怎能退缩呢。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在他身边支持他,不管那段过往多沉重,多令人悲伤。 而此刻,陆清漪还未意识到赵珩渊的这段坦白有多令人震惊,甚至在以后还差点令他们分开。 第553章 该死的人没死 既然打定了主意要告诉陆清漪所有的一切,赵珩渊便不打算再隐瞒。只是这个故事说来话长,他便长话短说,省略掉在战场上的事,只把自己当初的身份,以及与吴太守和姚国公的关系为陆清漪捋了一遍。 期间好几次,陆清漪都被赵珩渊的事给惊讶的目瞪口呆,随之而来又有许多的问题想要问,却一下子不知道先问哪个。直到赵珩渊说完,陆清漪还处在诧异中久久没有回神。 赵珩渊也不急,耐心等着她自个儿把缓过来。想当初他知道陆清漪神奇的经历时,也是久久没能反应过来,即便到现在,看着眼前活生生的人,仍旧觉得不可思议。 此时外头天已黑,下人送来了晚膳。赵珩渊摆好碗筷后,示意陆清漪先吃饭再说。 塞了一口菜,咀嚼了几口,陆清漪终是忍不住:“你以前真的是个将军?” 赵珩渊笑看她:“为夫看起来不像吗?” “唔唔唔。”陆清漪摇头。 难怪总觉得他气势迫人,光是眼神就足以把人震慑,看一眼都让人有种想要在他面前跪下的错觉,原来他以前的身份那么威风。 想到这,陆清漪不禁想起自己一直以来的误会,不由脸颊微热,自愧难当。 这杀手和将军,虽然同样是授命杀人,但一个是为了个人利益,一个是为了国家百姓,差的十万八千里了!她的脑洞到底是什么构成的…… 像是从她赧然的表情看出了她的小心思,赵珩渊笑:“没关系的,毕竟我没告诉你太多。不过为夫实在好奇,清儿你,给我安了个什么身份。” 想到她时不时莫名其妙的安慰和担心,赵珩渊也是好奇起来。 “这……”陆清漪扭捏,“我以为你是杀手。” “杀手?”赵珩渊哭笑不得,虽知她断无可能猜到将军的事上去,可为何会是杀手? “为什么会是杀手?” “还不是你自己说的,你是奉命杀人,杀手不就是奉命杀人的吗。” 倒也是在理。 赵珩渊失笑,怪不得封村期间,因为药材补给一事需要往外传消息,陆清漪会追问他怎么做,该不会是以为他要跟以前的同僚联系吧。 果然就听陆清漪又问:“那么九春也是将士吗?” “他不是,但他也不是个普通人。怎么说呢,他的身份是千耳门的人,而千耳门是个一个江湖门派,以贩卖消息为教本。” 那不就是万事通吗? “可是江湖中人不是都不爱跟朝廷有牵扯吗?”可她看九春和赵珩渊关系还不错。 就听赵珩渊说:“我现在,已经不是将军了。” 啊,她忘了,如果赵珩渊是将军的话,怎会住在这小村庄中,也不会娶她了。 “所以你与吴大人以及姚国公,是以前认识的。” “嗯。” 当初赵珩渊救下的吴太守的那座城,实际上一开始带兵作战的将领是姚国公,但因为兵力不足被敌将逼的节节败退。赵珩渊就是在那时力排众议,执意领兵去救的人。 所以算起来,赵珩渊的确是救过姚国公,姚国公清醒后,便把一块腰牌给了赵珩渊。之前封村的时候,赵珩渊夹在信中一块送去的,就是姚国公那块令牌。 谁能想到那个不善言辞不苟言笑的猎人,百姓口中以讹传讹的山贼杀人犯,竟是让敌人闻风丧胆的将军呢,这误会也太大了! 不过陆清漪又纳闷了,不就是当过将军吗,这又何好隐瞒的。一般来说,解甲归田的将军不都很受当地百姓的热烈欢迎,还有县令的恭迎吗? 难道他是逃兵? 不,不对,如果他真是逃兵的话,刚正不阿的吴太守岂会没有任何表示,还巴巴来帮他们了。 像是看出了陆清漪的疑惑,赵珩渊轻缓地抿了下嘴唇,抬眼小心翼翼看她:“接下来为夫要说的话,才是这段往事要被隐藏起来的重要的原因。” 陆清漪也看他。 还有什么事,比他是将军更令人诧异的呢? “清儿还记得我们谈论过阎罗将军吧?” “记得。”陆清漪眨眨眼。 赵珩渊没说话。 陆清漪歪了歪头。 赵珩渊紧张地抿了抿唇。 几秒后。 “嗯?” 又是一秒后 “额!!!” 陆清漪震惊到夹肉的筷子都悬在半空。 “你,你不会是要告诉我,那个传闻中的阎罗将军,就是你吧?!” 赵珩渊小心地看了眼陆清漪,慢慢点头。 陆清漪倒抽口冷气,差点没喘过来! 她的相公,竟然就是从未打过一场败战,深受百姓拥戴,战无敌手的阎罗将军!这放在小说里就是妥妥的男主啊! “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赵珩渊莫名:“开玩笑?” “就是拿我取笑啊。” “不是。” 陆清漪伸手捂嘴:“我去,这挂开大了。”随便嫁的男人竟然是一朝将军,那我岂不是也要载入历史了? 陆清漪盯着赵珩渊。 不过小说里的将军都挺穷的,难怪赵珩渊什么活都会干,就是没钱。 “清儿?” 久久不见陆清漪说话,赵珩渊担忧地碰了碰她的手。陆清漪才如梦初醒:“怎么?” 赵珩渊紧张的盯着她,不敢忽略她脸上每一个表情:“这就是我一直无法告诉你的秘密,假如清儿有所顾忌,想要和离的话,为夫也不会说一个不字的。” 陆清漪茫然:“我为什么要和离?这也没什么啊。” “没什么?”赵珩渊定睛打量她脸上的神情,半晌终于看出她还没能完全理解这个身份背后的危险,不由无奈一笑。 “傻瓜,你忘了阎罗将军是为什么死的吗?” 陆清漪眨眨眼,须臾震惊地瞪大了眼睛,终于明白赵珩渊一直以来在隐瞒的事。 对啊,阎罗将军是被昏君安了个叛国的罪名赐死的。也就是说,眼前的赵珩渊,本该是死人才对呀! 可现在这个该死的人没死,反而出现在这里。说明当初有人救了他! 但这一定不是赵珩渊所担心的,他顾虑的应该是,一旦身份被揭穿,到时候要死的,就不止是他一个了,还有她! 第554章 傻瓜,那么严肃干嘛 害怕吗?其实陆清漪也不知道。 老实说,死谁不怕呢,那么努力的工作,不就是为了能活下去吗?要不是真活不下去了,谁会想着去死啊。 可现在,横在陆清漪面前的,就是一道生与死的选择题。只要选错一步,下场就会无比凄惨。 赵珩渊是戴罪之身,叛国罪是要株连九族的,可当时赵家两老已经过世,被一同处死的是赵家老宅里的一众仆人。 赵珩渊之所以躲到这么偏远的地方来,不也是看中这儿的人对京都的事知之甚少,这儿的朝廷命官基本都没去过京都吗。 只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未雨绸缪总是好的。 原先,赵珩渊是觉得知道越少,对陆清漪越好。可是后来,在经历了这些事后,赵珩渊想明白了。 皇帝是非要他死不可的,不管陆清漪知不知情,知道多少,只要她是他的软肋,都逃不过一死。倒不如让她多了解一些,说不定以她的能力,还能自己躲过一些未知的危险。 沉默在两人间蔓延,一顿饭食不知味的过去了。 烛光下,陆清漪托着下巴,看着微弱的火苗一颤一颤的,仿佛下一秒风吹过,就会熄灭。就像人一样,脆弱不堪,风吹一吹,可能就会熄灭。 她想起赵珩渊身上那些大大小小的伤痕,当初以为是他当杀手时留下的。如今想来,除了打战留下的,少不得,也有被关在牢里严刑拷打而留下的。 想到这,神游的陆清漪猛地抬起头,急促地寻找着赵珩渊的身影。 无须多费精力,她轻而易举找到了一直就在她身旁默默守着的男人。他的半个身子掩在黑暗中,看不清五官。可陆清漪就是知道,他一直在关注着她。 本想跑过去抱抱这个忐忑不安的男人,可转念想到身上的伤,陆清漪还是放弃折腾了。 她换了个姿势,朝赵珩渊招手。赵珩渊见状立马从黑暗中出来,走到她面前。 陆清漪便立刻伸着双臂:“抱。” 赵珩渊顺从地弯腰,抄手抱住她,还小心翼翼地避开了她身上的伤口。陆清漪却故意贴上去。她搂着他的脖子,用力一拉,整个人就挂了上去。 猝不及防,赵珩渊差点被她拉着踉跄跌倒。他眼疾手快按住桌子边沿,才稳住了身体,以免两人摔倒的悲剧。 “清儿。”赵珩渊皱眉。 刚想说什么,就见陆清漪贴着他的脖子,低低笑了起来。 “你……” “我是不是长肉了?你看你都抱不住我了。” 赵珩渊无奈,不忘小心托着她的臀部,防止她滑下去,同时为自己辩解:“就算你胖成胡嫂子那样,我也抱的起。” 陆清漪眨巴了下眼睛,想起卖肉铺徐老板的妻子,满头黑线。 她再怎么吃也做不到跟胡嫂子一样丰满好吧! 她又收紧了手臂,赵珩渊担心压到她的伤口,忍不住低声呵斥:“别闹。” “我可没在闹。” 陆清漪干脆双腿都盘在他腰上,放开双手托着他的脸。 这一下可把赵珩渊吓坏了,忙紧紧抱住她。 陆清漪赶在他不悦前,对着他浅粉色的唇瓣吧唧就是一口。 赵珩渊怔住了。 陆清漪还在没心没肺的笑着:“急什么,你还能把我摔了不成。” 赵珩渊皱眉。 下一秒,陆清漪的手指覆上他的眉心,压了压:“别皱眉,会显老的。” “清儿……” “先别说话,先听我说。”陆清漪捂住他的嘴,认真神情的看着他,“你想听听我的答案吗?” 赵珩渊便肃着一张脸,严阵以待。 见状,陆清漪噗嗤一声,笑了:“傻瓜,那么严肃干嘛。” 说着又揉了揉他的脸,趁着他双手不能解放的时候,明目张胆的吃他的豆腐。 赵珩渊再次无奈叹气。 陆清漪不闹他了,凑过去,额头抵着他额头,道:“我想说的是,你说的那些事情,你担心的那些事,统统都不是事儿。我,一点都不害怕。” 预想中的答案,但赵珩渊还是希望她能想清楚:“你可想清楚了,此事……” “我想的很清楚了啊,一开始就想的很清楚了!”陆清漪瘪嘴,“我早知道你有苦衷,也做好了和你一起面对一切的准备,要不是知道答应太快你会怀疑我的真心,我方才就告诉你我的答案了。” 看出赵珩渊又要说话,陆清漪继续捂住他的嘴,不让他开口:“赵珩渊,我可比你想的要更早看清自己想要什么,我的决心和真心,并不比你少。不就是死吗,谁还没死过呢。” 赵珩渊便想起她已然活了两辈子的事。 “记起了吧,说不定我死了又在另一个世界重生呢。你与其担心我,还不如担心你自己,除了这辈子能拥有我,下辈子能不能相遇还都不知道呢。如此的话,你还要劝我离开你吗?” “不。”赵珩渊想都没想,冲口而出。 陆清漪捧着他的脸,又吧唧亲了一口:“那不就得了,要知道人生在世不过短短数十载,我们何苦为了那未知的危险品尝分离的痛,互相折磨呢。” 赵珩渊深深看着她。 早知自己的小娘子想法和别人不一样,总有不少让人惊叹和匪夷所思的想法。这一次,她也再一次让他醍醐灌顶。 “为夫是何其有幸,才能在今生遇上你。” 陆清漪若有所思,随后咧嘴一笑:“大概是因为你救了许多流离在战火中的百姓,让晋国的百姓免于受难,所以命运就安排了我出现啊。” 她颇为不要脸的黄婆卖瓜,自卖自夸了一番。 偏生赵珩渊还觉得有道理,极大的满足了陆清漪的虚荣心。 好不容易终于把话说开了,两人都有种卸下心头大石的轻松感。 回想起认识的种种,陆清漪至今依旧觉得很奇妙。 或许真就是冥冥中注定吧。 如果赵珩渊没有假死,远遁到这偏远的小山村,又因为一时心软帮了陆清漪,其中缺少了哪一个环节,两人今生都会错过了。 这么一想,陆清漪还真觉得两人就是天作之合,是命运带着他们走到彼此身边的。 第555章 诈尸 “所以当初你出远门,也是和以前的事有关?” “嗯。” 赵珩渊思索了下,还是把屈立峰他们的事也告诉陆清漪了,当然也包括了杜秋玉两兄妹的事。 “当初杜秋玉在千耳门那知道了我的消息,假借甄洛芸的孕事,又带上杜秋月掩人耳目,为的就是告诉我屈立峰的事。” 只是事有凑巧,当时杜秋月嫌一直待在府里无所事事,私自拉着婢女跑了出来玩。正好在镇上碰上同样去游玩的赵珩渊夫妻,又目睹了陆清漪奇迹救人的一幕,回去后一直游说甄洛芸请陆清漪去帮忙看胎。 杜秋玉在知道此事后,便顺水推舟,最后顺利在张家和赵珩渊接头。 陆清漪明了,难怪当初觉得张二爷对赵珩渊的态度很微妙,几人还经常凑在一块,没想到里头还有内情。 说到这事,陆清漪咬了咬脸颊肉,嗔赵珩渊一眼:“亏我当初还叫你小心杜大人,原来你们早认识。说,你当时是不是在偷偷看我笑话来着!” 赵珩渊闻言忙顺毛:“为夫怎会笑话你呢,你关心我的安危,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虽然当时有点啼笑皆非就是了,不过一定不能告诉陆清漪,否则只怕她会恼羞成怒。 陆清漪才哼了哼,大方饶过他。 不过很快,陆清漪又想到一件事:“他们真的想造反?” 她口中的他们,指的当然是屈立峰一众人了。 她是没想到这种电视剧才有的桥段竟然真发生在身边。 “他们只是不甘心。曾经并肩作战的战友就死在面前,活生生的人,前一秒还在说笑,下一秒就因为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而死。” “那么,假如有一天已经到了不得已的情况,你会和他们站在一起吗?” 赵珩渊侧头看陆清漪:“我不想瞒你,但如果真有那么一天的话,我会。” 陆清漪沉默。 这个答案在她预料之中,假如他说不会,陆清漪倒要怀疑他是否真是那个百姓口中赞颂的不败将军了。 “你……是不是不高兴。” “没有啊。”陆清漪摇头,“他们是你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在这种时候当然要跟他们站在一个阵营了。我只是在想,太子真的能帮你们平反吗?” 万一这事一拖十几二十年,屈立峰他们肯定是忍不住的。 “太子那边似乎已经找到些线索,只是还需要时间来查明找到的东西真实性,以及……余国舅的罪状。” 想到两人寥寥谈到的余国舅,陆清漪一阵不安。 当初陷害赵珩渊叛国的就是这个可恶的余国舅,倘若让他知道赵珩渊还活着的事,势必会对他们穷追不舍。 老实说死真的不可怕,但是如果是死在这样的人手上,岂能甘心! 这瞬间,陆清漪多少理解屈立峰他们的心情了。 “放心吧相公,我相信人在做天在看,这个余国舅作下这么多孽,下场一定会很惨的。正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相信很快你们一定会沉冤得雪的!” 赵珩渊摸着她的脸,眼里闪着温柔的光芒:“嗯,我也相信。” 两人默默相拥了一会,陆清漪算了算时间:“话说,明天就是贾春原的头七了,贾家还没给他下葬吗?” “没有,尸体现在还存放在衙门中。潘巧和如姨娘还有贾家的人正斗得火热,一时半会怕是没那么快有结果。” 陆清漪呵一声:“不都说死者为大吗,遗体都解剖完了,不尽快下葬,还在为了家当争吵不休。” 赵珩渊也是有些感叹:“从前常年在军中,甚少接触到这样的勾心斗角,大多都是从别人嘴里听来,这还是头一遭碰见。” 若不是有苏游察主动帮忙,赵珩渊一时间还真不知从何下手。 陆清漪不甚赞同。 赵珩渊若是懂这些勾心斗角的事,也不至于被狗皇帝和余国舅联手陷害了。 “不过明天就是贾春原的头七,我觉得如姨娘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陆清漪没猜错,在卢县令那吃了个铁板的如姨娘回去后差点没把头发给抓光,在一个神秘人降临后,终于找到个可以扳倒潘巧的方法。 头七这天,一清早,贾府就传来诵经的声音。 初春的天,原本该是天晴明媚的。但这一天,天阴沉沉的,乌云压顶,仿佛要下雨一般。 贾府大门以及侧门悬挂着两个大白灯笼和白幔,主院大堂中,在衙门摆了好几日的遗体终于在昨夜接了回来,安放在棺材中。穿着米黄色道袍的大师在为往生者低声诵经。 堂中,潘巧和如姨娘跪在棺材一边烧纸钱,如姨娘时不时拿袖子擦泪,一旁的潘巧冷眼扫过,又冷漠移开。 半个时辰后,大师念完安魂咒,开始要念往生咒。这需要掀开死者的掩面巾,洒上供奉在圣祖前的圣水,净化污浊的灵魂,并分别在五灵上点上朱砂。 然而就在大师走到棺材旁的时候,棺材中的贾春原竟是突然坐了起来。他的眼睛紧闭着,双唇发白,脸颊边两片诡异的红晕,乍眼看去实在是吓人的很。 当即,院中的下人尖叫出声,一个个屁滚尿流地往外跑。 “鬼啊,有鬼啊!” “诈、诈尸了!老爷诈尸了!” 惊叫尖叫在大堂响起,不过几瞬人全跑了,只剩下下头还在念咒的弟子,以及棺材旁的大师、潘巧和如姨娘,还有刚踏进院子的苏游察。 此情此景极为诡异,剩下的人悄无声息地盯着这个突然诈尸的贾春原,纷纷一副戒备的姿势,就连一向高傲的潘巧,也吓得脸白了几分。 苏游察从外头快步进来,正要上前查看,就被大师给拦了下来。 “缘主,危险,请勿靠近。” 苏游察朝大师作揖:“没关系的,我只是想就近看看。” “使不得啊,贾老爷这是死不瞑目,不愿往生才会诈尸的。今日是他的头七,正是怨气最盛的时候,贸贸然上前,怕是会招来邪物。被怨气缠身的话,轻则生病折骨,重则失去性命。” 大师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如意娘当即吓得捂住嘴巴:“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老爷心里一定怨的很。这些天我夜夜盼着你给我托梦,告诉我那个想要谋害你的人是谁,好让我把人抓住,替你报仇。”言罢意有所指的看了眼潘巧。 第556章 托梦? 潘巧冷眼忽视掉如姨娘一番似是而非的脏水,一双美目试试盯着棺材中坐起来的贾春原。 他的眼睛紧闭着,皮肤呈现出死一般的灰白,一点都不像是死而复生的样子。 与她一样也在观察着贾春原的还有苏游察。他若有所思地看着硬挺挺坐着的贾春原,正想再走过去看一看,又被大师给拦住。 “缘主,切勿再靠近,我能感受到贾老爷身上浓厚的怨气,若是再靠近的话,恐怕道长我也不一定能化解这冤死之人的怨气。” 苏游察扫了他一眼,没再执意靠近,只是又往潘巧那看了一眼。 就在这时,如姨娘又开始说话了。她奔向道长,抓着他的衣袖,急急问:“大师,我家老爷是不是要跟我们说什么?或者,他是想跟我们指认凶手是谁!” 听到如意娘的话,潘巧嘴角一勾,冷淡地扫她一眼:“人都死好几天了,你还指望他给你指认什么凶手啊。再说,犯人不早关在牢里了吗,如姑娘难道忘了?” 如姨娘皱眉:“大夫人你什么意思,陆清漪与老爷无冤无仇,根本没下毒害他的可能,分明是有人在背后指使的。你如此这般想要嫁祸给陆清漪,难不成是担心她会供出背后指使她的人不成。” 说着,她像是想起什么一般,恍然道:“或者,大夫人害怕老爷说出些什么不利于你的话,因此不愿他开口吧。” 潘巧不紧不慢:“却不知到底是谁想要嫁祸于人,也不知是谁,要借他的口说些什么话。如姑娘啊,人都死了,你还折腾他做什么。” 如姨娘闻言气的脸都成猪肝色了:“你胡说,我何时折腾他了,休要满口胡言。这还是在老爷的灵堂前,当着他的面,你怎能说的出这样的话。” “如姑娘,当着他面满口胡言的可是你。你做了这么多的亏心事,难道午夜梦回的时候,都不曾害怕过吗?” 说着,潘巧掩嘴一笑:“啊,我都忘了,你可是夜夜盼着要见老爷的呢。敢问你见到了吗?可有吓得屁滚尿流啊。” “你!”如姨娘被气的脸都红了,“果然是山贼出身的,就是粗鄙。” 潘巧反呛:“如姑娘也不愧是烟花之地出身的,手段脏的很。” 如姨娘最是忌讳别人提她出身的事,可这潘巧一而再再而三的在他人面前提起,让她颜面扫地,实在是气人的很。 闻言眼都红了,差点就冲上去与她撕打。 一旁的小红忙拉住她:“夫人,切勿动气,大夫说了,对胎儿不好。”胎儿二字她故意说的很大声,便是要警告潘巧不要再激如姨娘,否则出了个好歹,就要唯她是问。 潘巧却不把她的威胁放在眼里,而是冷眼扫过她尚且还平坦的小腹,意有所指:“这孩子,来的倒是巧合。” 似是而非的语气,如姨娘又被激怒了:“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我心知肚明。” “你……” 眼见着又要吵起来,苏游察正想上前拦着,毕竟就算再没感情,公然在亡夫灵堂前吵起来,都是于理不合的,要是让宗亲那边的人知道,回头少不得又要责骂潘巧。 没想到的是,就在他以为两人会吵起来的时候,如姨娘竟是主动退开了。虽然脸色依旧难看。 潘巧和苏游察正觉得她反应有些奇怪的时候,就看到如姨娘拿袖子擦泪:“我可怜的老爷啊,正值壮年,却被下毒冤屈而死,到现在凶手还逍遥法外,我知你一定心有不忿,所以才会在头七这一天回来,为的就是帮我们抓住那个背后的犯人,对不对。” 潘巧见状又笑:“如姑娘,我只记得你是唱曲儿的,可不曾记得你还学过唱戏。说的可真是动听,却不知其中有多少真心了。” 如姨娘充耳不闻,还在抹着泪。 苏游察又扫了一眼至今还未躺回去的贾春原,眉头皱了皱。 正要说话,就听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说话声,听着来的人不少。 果然几秒后,贾家几个有威望的宗亲带着一群下人,各个手持粗棍,往灵堂快步而来。 苏游察和潘巧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一个讯息——来者不善,真是棘手。 如他们所料的那样,这些宗亲可没安好心,一来就直奔灵堂。当看见直挺挺坐着的贾春原后,纷纷吓得止步于台阶上。 苏游察注意到,来的人当中除了大阿公以外,排行二到五的四位阿公都来了。 人还挺齐的,说不是凑巧都没人信,毕竟贾家这些旁支都不住一块,要在短短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凑齐几个阿公可不容易。 可这真是凑巧吗?这么巧贾春原在头七这天显灵,凑巧贾家的德高望重的长辈都在贾家宗祠,又刚好得知这边的事,还一同过来了。实在是巧合的让人拍手叫绝啊。 看来今日有人是有备而来的,就是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参与其中了。 想通这一点,潘巧和苏游察又暗自交流了一下神色。 堂外,四阿公:“春原他,他真的是诈尸了吗?” 潘巧还没说话,如姨娘已然先开口:“老爷不是诈尸,老爷这是显灵了,他要告诉我们是谁害死的他的!” “什么?!” 一言出,满堂皆惊。不少人纷纷看向棺材中坐着的贾春原,匆匆一瞥就连忙收回视线,生怕多看一眼,就会被贾春原的亡魂缠上一样。 三阿公也匆匆看了眼,随即视线落在旁边的道长上,问:“道长,此言当真?” 道长见终于有人注意到他了,高深莫测地摸了一把胡子,煞有介事道:“此事自然是真的。贾老爷死于非命,怨气极深,纵使我等念了安魂咒,也未能平息他胸中的怨气。” 他手里拿着招魂铃,向前一步,顿了顿才道:“今日是贾老爷头七,正是鬼气最重的时候,在这一天,冤魂若是有什么想要告诉亲人的,都会借着物体或者托梦来完成。” 道长说完,下面又是一阵喧哗。 唯有潘巧和苏游察若有所思。 只是他们都想不明白,贾春原这个样子了,还能做什么。 第557章 瞑目还是诈尸 贾春原头七的这一天,如陆清漪猜测的那般,还真的有戏开锣了! 此时,灵堂内外一片喧闹,而在存放棺材的灵堂屋顶上,一身裹的严严实实的陆清漪以及赵珩渊则趴在瓦上,居高临下看着下面的闹剧。 因为猜到今天会有事发生,在哀求了好久后,赵珩渊总算松口带着她过来了。两人乔装打扮从后院溜了进来,费了些时间才找到灵堂。 刚跳上屋顶不久,都还没掀瓦片,就听到下面有人喊诈尸了,紧接着便是下人们的惊慌逃窜。 由于选择的位置太靠前,陆清漪只能看到棺材的一角,却没能看到里头的情况,搞的她心痒难耐,恨不得飞身下去一探究竟。随即就听到了潘巧和如姨娘的一番争吵,逐渐的陆清漪也从中听出了些趣味。 屋顶上两人对视一眼,陆清漪啧啧两声。 居然想到诈尸的办法,如姨娘也不怕夜里吓得睡不着,不得不说,此女心理素质还真好。 很快,在四个阿公都到场后,随着道长一番似是而非的话,大戏终于正式开锣。 如姨娘第一个入戏:“大师,您说死者会通过物体和托梦来报信,敢问我家老爷现在这个情况,又如何解释呢?” 道长抚了抚胡子,上前几步,绕着贾春原转了转,高深莫测道:“贾老爷想要告诉我们什么事,但他可能能力不够,所以只能借助物体来给你们提示。” 他看了看堂外的人,道:“或许你们都可以想想,这两天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引起你们注意了。” 堂下的人闻言自顾低头思索。 可一天事那么多,就算真有哪儿不对劲,也不一定记得啊。 三阿公皱着微发白的眉毛,和四阿公对了一眼,无可奈何地摇头。 四阿公思索了下后问:“大师,有没有一些提示呢?” 道长想想,道:“贾老爷会如何做,可是连贫道都不知的。不如问问如夫人,她是贾老爷生前最信任的人,贾老爷若是有什么话要说,应该会托给如夫人的。” 众人便齐刷刷望向如姨娘。 四阿公问:“如夫人,春原可有给你托梦?” 如姨娘摇了摇头,想想又点头。 三阿公一瞧就急了:“这到底是有还是没有啊!” “妾室,妾室也不知。” “什么叫你也不知道!”三阿公焦急,“你就只管把你梦到的说出来!” 道长也道:“不错,如夫人不妨说一说,是还是不是,贫道听上一听便知道了。” 如姨娘似是有些为难与不好意思,缓慢回忆:“这是昨夜的事了,我迷迷糊糊时好像听到了老爷的声音,就跑出去找,循着声音走到了东南角的小柴房中。” 说到这里,她突然停了下来,迟迟没有继续下去。 堂外的人不由急了,三阿公催促道:“然后呢?” 如姨娘赧然:“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什么意思?!”三阿公傻眼。 如姨娘不自在地用手帕掩饰地压了压脸颊:“妾室醒来后,就去柴房看过了,可是柴房里除了堆放的杂物还有炭,就没有其他东西了。” 二阿公:“你都看清楚了吗?” “看清楚了。”如姨娘唯恐他们不相信,把自己看到的又说了一遍,“那柴房并不大,实在无甚特别的,所以妾室根本没往心里去。” 几位阿公失落地互相看了看,叹气摇头。 而苏游察和潘巧也互相交换了眼色,但他们想的却和几位阿公不一样。两人神情凝重,因为他们已经看出如姨娘想玩什么把戏了。 就在这时,一旁一直没有做声的道士又摸了一把胡子,突然眼睛睁大,发出声音,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不,贾老爷肯定是在那柴房中给如夫人留下了什么信息。” “如何说?”四阿公急问。 道长讳莫如深的语气:“具体贫道还不能说,不如这样,你们寻几个人,随贫道一块去查看。若是看到贾老爷留下来的讯息,便着人搬过来,如何?” 众人面面相觑,大部分都是兴致盎然,想要亲眼看看往生者托信的场面,就连屋顶上的陆清漪,也被勾的起了好奇心,若不是碍于不能出场,她必定要跟着去看一看。 几位阿公选了三个胆子稍微大点的人,随着道士去如姨娘提及的东南角柴房查看。 在道士离开后,失去了主骨心,灵堂中的人面对突然坐起的贾春原,大胆的就偷瞄几眼,胆小的已经躲到角落了。一些曾经对贾春原有亏欠的,更是恨不得马上离开,就怕贾春原会找他算账。 而苏游察,道长一离开,他立刻就走到棺材旁,借着其他人的掩护,偷偷往里头扫了一眼,却什么都没看到。 他皱了皱眉,正要再仔细查看,余光瞥见一道米白的身影靠近,忙不迭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 “苏管家,这是在看什么呢?”走近的原来是如姨娘。 苏游察恭顺的低着头:“回如夫人,小的担心老爷的遗体在衙门放久了有损伤,打算检查一下,若真有损伤,也应当向衙门问责。” “哦,这样啊。”如姨娘拿手帕掩了掩脸,匆匆瞥了眼贾春原,也不知有没有看到,就慌忙移开了,“苏管家可真是谨慎,不过我看不必了,衙门做事肯定牢靠。” 苏游察还是那副不卑不亢的神情:“理是如此,但衙门里的人手脚粗,难免有手重的,老爷与大夫人皆对小的有恩。如今老爷身逝,小的自然也盼他能走的安心。” 一语双关的话语,让如姨娘的脸僵了僵。掩在手帕下的嘴扯了扯,暗自咬了咬牙关肉,才把到嘴的叫骂给咽了回去。 “这是自然的,我们都希望老爷安心的离开。”如姨娘深吸口气,故意大声道,“只要把教唆陆清漪下毒的人给揪出来,老爷泉下有知,便会安息的。” 潘巧怎会听不出这番话是故意说给她听的。她美目横扫,冷啧一声:“如姨娘此话有理,只是不知,老爷若真知道杀他的人是谁,会是瞑目呢,还是气的真的诈尸了呢。”说罢冷声笑了笑。 第558章 论专业素质 正当潘巧和如姨娘在绵里藏针你来我往的时候,苏游察再一次趁着别人不注意的时候,伸手往棺材中的底板按了按,却未发现什么。 他凝神打量了一番,从玉枕到脚板,甚至连侧面的棺材板都仔细掠过一遍,并未看出什么蹊跷之处。 正要伸手去触碰贾春原之际,就听得外头传来一阵零碎的脚步声,应是道长他们回来了。他只得先装作若无其事离开,朝潘巧摇了摇头。 潘巧脸色微凝,一双英气的眉毛拧了拧。 走在最前头的正是做法的道长,他的身后,两个贾家的旁支正搬着一个火盆过来。那火盆无甚特别,就是冬天家里用来烧炭取暖的火盆而已。 不过苏游察没敢掉以轻心,仍是多看了几眼,却什么都没看出来。 与他同样好奇的还有随阿公们一同前来的贾家旁支,纷纷伸长了脖子,想要看看道长都带了些什么回来。 “各位,此物便是贾老爷特意给你们留的讯息。”道长一指火盆。 五阿公疑惑:“火盆?” “正是。”道长抄手于袖中。 众人禁不住上前,皆是好奇贾春原在火盆里留了什么东西。 然而任凭他们怎么看,都没看出个所以然。除了木炭还是木炭,不是什么竹炭或者泥炭。 四阿公便又看向道长,不耻下问:“敢问道长,这其中有什么含义?” 道长高深莫测地抬了抬下巴,伸出一手:“不急,待我做个法事,问一问贾老爷。” 说着便装模作样地拿起法坛上的桃木剑,一边跳着挥舞桃木剑,嘴中念念有词。 屋顶上,陆清漪托着下巴,津津有味地看着下面的大戏,啧啧有声:“城里人就是不一样,这位的本事比灵婆要厉害不少呢。” “怎么说?”赵珩渊不懂,他一点都看不出此人厉害在何处。 就见陆清漪咧嘴一笑:“他跳的比灵婆好看啊,就算是坑蒙拐骗,其专业素质肯定比灵婆那种只会下三滥手段的好。” “却也同样是下三滥的手段。”赵珩渊不屑一顾,“此人必定是如姨娘请来做戏的。” “自然了,都知道从神鬼下手。”陆清漪同样不屑,“也难怪,世人都怕未知的东西,殊不知人心其实比鬼怪更可怕。” 比如底下的如姨娘,下毒杀害枕边人,还能一边假惺惺地要为他讨公道。不知情的,还真以为这一对有多情深意切,殊不知…… 就像潘巧说的,若贾春原真知道凶手是谁,还真能气的诈尸了。 两人说话间,道长已经念完咒,以一个手印结束了法事。 灵堂内外一片寂静。 众人屏息,目不转睛地看着道长,等着他发话。 法坛前,道长缓缓睁开眼,缓慢呼出口气,手捏了个印,朝灵堂中还直挺挺坐着的贾春原弯了弯,才转向堂外的阿公们。 五阿公是最先忍不住开口的人:“大师,如何?春原怎么说?” 道长示意他稍安勿躁:“各位放心,贫道已经知道该如何让诸位得知贾老爷的讯息了。” 他拿起法坛上的一张灵符,在点燃的香上面绕了三圈,嘴中念了几句,然后点燃,丢到了火盆中。 很快,火盆中的木炭噌噌地烧起来了。 是的,噌噌的烧起来了,不过几瞬,整个火盆都是汹汹的大火,噼啪作响。 “哇。” 人群发出感叹声。 “肯定是贾大哥显灵了!” “不错,是春原显灵了,你看这火,烧的多旺啊。” “显灵了,真显灵了。” 众人你一句我一言的,显然是都相信了如姨娘安排的这场戏。堂内如姨娘朝潘巧露出了得逞的笑,看的潘巧止不住的皱眉,目光紧紧的看着火盆。 屋顶上,陆清漪再一次感叹:“真是头发长没见识。” 想想这里的人哪个头发不长呢,又改口:“没知识,真可怕。” “清儿是看出什么了吗?”赵珩渊早已习惯她时不时冒出的稀奇古怪的话,已然能做到忽略表面直奔本质的本领。 “也不是看出什么,我想那几块木炭应该是在制作的时候就加入了阻燃的东西吧,比如油之类的,所以火才会这么旺。只是我不明白,他们这么做有什么用呢?” 让木炭加速燃烧可以说成显灵,可是单凭这点也不足以表现贾春原留下了指证潘巧的讯息啊。还是说,这炭火就是指潘巧?这也太扯了吧,要怎么掰才能把这两点联系到一起。 就在陆清漪还在思索如姨娘此举有何目的的时候,赵珩渊突然低声道:“清儿,你看。” 陆清漪当即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就见底下那盆炭火已然烧了一半,其中几根似乎和旁边的不一样,不会碰一碰,就碎了。 “欸,你们看,那几根是不是有点不一样?”有眼尖的人也看到了。 经人提醒,更多人开始注意那几根完全烧不掉木炭了。 “你们看啊,这木头烧不坏,太神奇了,一定是春原做的。” 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句,跟着附和的人便越来越多。 道长上前一步,伸出双手摆了摆,示意众人安静。 他指了两个弟子,着他们把东西夹出来。 很快,四根没有完全烧进的木炭就被煤夹子给分离出来,放在了地面上。 陆清漪下意识倾身想要看清楚,差点一个打滑滚下去,幸好赵珩渊眼疾手快搂住她的腰,才免了两人暴露的可能。 “对不起。”陆清漪小声咧嘴。 赵珩渊无奈嗔她一眼:“鲁莽。” 陆清漪吐吐舌头,讨好的抓着他的手,十指相扣。 赵珩渊瞬间就没了脾气了。 而底下,道长命人把木炭取出来后,旁边几位阿公全都围了上来。就连堂上的潘巧,苏游察以及如姨娘也都下来了。 几人围着木炭看了又看,都没能从上面看出什么,各自面面相觑。 “这东西,有何含义呢?”三阿公问。 道长露出一抹不可捉摸的笑容,指了指木炭。 众人依旧一脸茫然。 道长吊足胃口,才终于开了金口:“诸位,请看上面。” 众人全倏地看了过去。 第559章 解诗 但见被道长用布掸掉炭灰后的木炭,隐隐约约露出上面的刻痕。那痕迹不像是木头开裂的样子,倒像是某些字的比划。 见状,眼神不太好的几个急迫凑近了去,试图看清楚上面写的什么。但或许是炭灰还未完全掸掉,上面的痕迹模糊不清。 见此,二阿公忙叫了几个人连,把几根木炭上的炭灰清理干净。 很快,几根木炭就被擦拭干净,摆到了众人面前。然而这时却无人敢上前去查看了。 他们你看我我看你的,最终还是由苏游察主动站出来,拿手帕盖在木炭上,仔细查看起来。 只见不大的木炭上刻着几个字,由于刻痕不深,需要很仔细的辨认,才能看出上面都写了什么。 苏游察唤来旁边的下人,着他们取来笔墨,边辨认边在旁边的纸张上写下上面的字。 不敢围在木炭旁边的人转而去看纸上的字,只见上面先是写了无攸邓三个字,紧接着换了第二根后,又缓慢的写上了犹费词。 众人念叨着这些字,全都一头雾水,云里雾里的,根本看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苏游察亦是,他边写着,边思考这些字组合起来是什么意思。 然而这些字太过零散,不管怎么组合拆分,都合不出一句顺畅的话。 第三根木炭上写的是潘岳悼亡。 一看到悼亡两个字,有人惊呼出声,说这果然是贾春原留下指认犯人的话,凶手的名字一定就在这些木炭中。 苏游察若有所思的看着第三根木炭,眼里的神情越发凝重。 而在没人发现的地方,如姨娘露出了胜利的笑容。 最后第四根木炭也被清理出来,上面也是四个字:命知寻子。 “什么意思?” 四根木炭都被整理出来了,然而根本没人看得懂这些字组合起来的意思。 “命知寻子,是说他知道自己的血脉能延续下去了吗?”有人猜测。 “那无攸邓是什么?还有犹费词又是什么意思?” 没人知道,灵堂外又是一阵沉默。 而屋顶上,陆清漪也在为这十几个字绞尽脑汁,一张小嘴都快要撅上天了。 “如姨娘还真是别出心裁啊,居然打字谜,我最无能的就是解字谜了。” 她郁闷地托着下巴,转而看赵珩渊,却见他眉头舒展,看那样子,似乎已经把字谜给解出来了,不由问。 “相公,你知道答案了?” “嗯,这是一句七言律诗,是一位叫元微之的诗人所写的。” 元微之,怎么听着那么熟悉? “这是什么的诗句。” “是悼念元配妻子的诗,全文是——” 闲坐悲君亦自悲,百年多是几多时。 邓攸无子寻知命,潘岳悼亡犹费词。 同穴窅冥何所望,他生缘会更难期。 惟将终夜常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 “这便是这位诗人为悼念亡妻所写下的——遣悲怀三首·其三。” 遣悲怀三首? 陆清漪细细品味了一下,终于想起为何觉得元微之的名字熟悉了。 元稹,字微之,唐代诗人。 “可是这诗句和犯人有什么关联?” “这是写给元配妻子的,我想她应该是想借此暗示犯人是元配的潘巧。” 陆清漪闻言诧异:“这样也行。”原来如姨娘也没想象的蠢吗,这样七弯八绕的办法都想的出来。 赵珩渊摇头,又道:“不止,清儿可注意到那些字中,其中一个字还隐含了某个指向。” “什么字?”陆清漪快速运转自己的脑袋,须臾才从中找到赵珩渊提及的那个字。 “绝了。”陆清漪啧啧称奇,“看来还是我小瞧了这如姨娘,她看起来虽然没什么情商,但智商还是有的。” 赵珩渊没明白情商和智商是什么,他望着下面的苏游察,眸光凝重:“潘巧可能有麻烦了。” “是啊,指向那么明确,这些人又完全相信是贾春原托梦告知的真想,潘巧这回怕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一旦这些人真的相信人是潘巧杀的,不管真想如何,就算潘巧只被抓起来几天,也够如姨娘在背后搞大动作了。 “失策了。”陆清漪叫悔不迭,“就该在他们去柴房的时候,把东西给抢走。” 赵珩渊见状摸摸她头:“既来之则安之,苏游察也不是个省油的,他应该已经看出这些字的意思了,想来应该是有办法应对的。” 陆清漪没有搭话,她也很想知道,在这绝境中,苏游察还能想到什么招去化解这场危机。 下面许久无人说话,如姨娘见状暗自焦急。 她千算万算,唯独算漏了一点,这些人全都是大字只识几个的庸人,这么少的十几个字,愣是没能跟遣悲怀的七律诗联系起来。急的她就差自己亲自上阵解释了。 但是不行,她的沉住气。若是由她来解开,意思就不同了。 所以她把主意打到了别人身上。 “苏官家,我听老爷说你是个举人,才高八斗,文韬武略。你可看出这上面的意思了?” 不少人经提醒也想起了苏游察原来的身份。 二阿公道:“是啊,我们这就你学识最高,你可看出什么来了吗?” 被点名的苏游察冷淡的扫了眼如姨娘,眉头紧皱。 他没有要被当枪使的想法,况且这句诗词指向如此明确,若真实话实说,潘巧就是第一个被怀疑的。 可若是不照实说,如姨娘又是有备而来的。到时只要她自揭谜底,潘巧一样会被围攻。更甚者,他们会认为他是潘巧的人,为了维护潘巧而撒谎,更加坐实了潘巧买凶杀人的事。 不行,他必须得好好想想,怎么让他与潘巧脱离这个僵局,否则,整个贾家就会落到如姨娘手里了! “怎么?很难想吗?”见苏游察不说话,如姨娘忍不住催促,“你可是举人,区区字谜应当难不倒你才是,难不成,你是看出了什么,有意包庇?” 她故意说这番话,便是要暗示苏游察,即便不说实话又如何,她还是有别的办法引导别人怀疑潘巧的。倒不如干脆点承认了,省的后面越描越黑。 屋顶上,把一切尽收眼底的陆清漪看得直磨牙。 第560章 凶手是大夫人 贾春原被害已然过了七天,这期间如姨娘是绞尽了脑汁想要把潘巧给除掉。无奈潘巧势力太大,轻易撼动不得,又无法近身,只能从别处下手。偏偏被关在衙门中的陆清漪迟迟未有消息。 这一切都是因为赵珩渊和陆清漪在背后搞的鬼,陆清漪甚至猜到如姨娘会在头七这天搞事情,便央着赵珩渊带她来看戏。 果然才到不久,戏就开锣了。 虽说早知道如姨娘肯定会想尽办法栽赃陷害潘巧,但亲眼看到,依旧让人气的牙痒痒。 如此不要脸的人,她只见过三个。一是灵婆,二是陈大夫,第三个自然就是如姨娘了! 被如姨娘一句话陷入两难之地的苏游察面对众人的瞩目,面上无波,心下却已经千回百转。 不管怎么做,最终都会着了如姨娘的道,倒不如自己选一个,至少还在可控范围内。 思及此,苏游察敛了敛眼眸,道:“这是诗人元稹的七律诗,是一首为悼念亡妻而写下的,一共有三首,这是第三首。” 他把整句诗念了一遍,众人听得云里雾里,四阿公问:“此为何意呢?” 苏游察静默半晌,望向潘巧:“苏某猜,这首诗应是给大夫人的。” 此言出,满堂皆惊。 “凶手是大夫人?!” 不少人窃窃私语起来。 “早说肯定是她了,这么多年把持着贾家,说她没有异心都没人信。” “不是吧,可我觉得大夫人没必要这么做啊……” “你傻啊,知人口面不知心,这是能看出来的吗?” “春原死的也是冤,怎么就娶了这么一个夺命鬼呢。” 几位阿公均是面色凝重,望向潘巧的目光也多了不少考究。 如姨娘一副胜利者的姿态,挑衅地朝潘巧看了一眼,随即拿着手帕假意抹泪:“我可怜的老爷啊,千算万算,没算到竟然是死在自己人手里!大夫人,您心思怎能如此歹毒呢!” 潘巧鄙夷地睨她一眼:“如姑娘,事情还没查清呢,这么快就开始给我泼脏水了?” “你还想狡辩了,事实都在眼前了。” “事实?什么事实?就凭这么几句诗词,就能断案不成?”潘巧冷笑。 “用不着断案,老爷就已经告诉我们犯人是谁了!各位看,这诗句中便有一个潘字,那不是指的大夫人,又是谁!” 如姨娘说着怒看潘巧:“大夫人,你为何要这么做,难道老爷对你不好,亏待过你吗!你竟买通别人给他下毒。” “如姑娘,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官府都还未定罪,你就急着给我下定论,莫不成你比县老爷还会查案了。” “你休要胡言扯开话题,分明便是你谋害的老爷。也亏得老爷在天有灵,特意托梦给我,好让我抓住你这个犯人,为他报仇。” “给你托梦,呵,他是老糊涂了才给你托梦。”潘巧讽笑一声,“再说了,谁能证明他的确给你托梦了。” “我就知道你要这么说。”如姨娘到底是有备而来的,指了指方才一同去柴房的几人,“大家有目共睹,人可不是我叫去的,妾室也不曾说过里头有什么东西是老爷留下来的。取来这火盆的可是他们,这样大夫人还要硬栽赃是妾室有心引导吗?” 潘巧双手抱胸,视线落在一旁的道长身上:“他们的确不是你叫去的,但不代表他们不是你的人。” 话落,那几个贾家的旁支便委屈叫了起来,似乎很愤怒潘巧的意有所指:“胡说,我跟如姨娘从未接触过,根本不认识他。” “就是,是阿公让我去的,大夫人不要含血喷人!” 道长不失时机插一句:“大夫人,若您真是犯人,还是认罪吧,这样贾老爷也好安心上路。” 三阿公也皱了皱眉,说:“潘巧,人是我随便点的,你莫要乱言,倘若真是你害的春原,现在认罪还来得及,官府会轻判的。” 潘巧嗤笑一声:“我无罪,为何要认罪。” 如姨娘:“大夫人,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要说。” “要说的当然多了。”直到此刻,潘巧仍旧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她的目光落在苏游察身上,片刻后勾唇,“不过我想苏管家似乎还有话说。” 众人闻言便都望向苏游察。 如姨娘见状微微皱了皱眉头,不知为何,她心中竟有一丝不安,但随即就被她给忽略了。 这个办法是她再三琢磨出来的,不可能让他们找到辩驳的地方,即便有,她也绝对不会让潘巧他们得手的!今日一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想到这,她说:“苏管家还有什么要说的?难道你又发现了什么?” 四阿公碾眉:“这还有什么好说的,犯人就是潘巧,这不很明确了吗!” 苏游察微微一笑:“回四阿公,犯人是不是大夫人苏某不清楚,苏某只是想说,那句诗的意思,苏某还未解释呢。” “解释什么,你都说这是春原给潘巧的。”二阿公糊涂了。 苏游察耐心道:“按照如夫人的话,这诗确是老爷写给大夫人。” 四阿公摊手:“这不就完了吗!” 苏游察摇头:“不,各位请看这一句‘邓攸无子寻知命’,说的是,邓攸无后代是命运的安排,若这是老爷给夫人的,便是告诉夫人,无子是天命所为。” 五阿公茫然:“可是,如姨娘不是怀有身孕了吗?” 潘巧:“那便要问如姨娘了。” 如姨娘闻言脸色一白,随即怒道:“休要满口胡言,你们,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我知道了,这一定是你们设的局,为的就是要诬陷于我,除掉我和肚子里的孩子,你们休想!这是贾家的血脉!” 潘巧冷笑故意挑衅:“如姑娘,何必这般激动呢,我可什么都没说。” “你……”如姨娘被这一呛,噎住了,反应过来自己情绪有些激动。 此时,在场的人看向她的目光也多了一层质疑,这让胜券在握的如姨娘不由自主冒出了一身冷汗。 不成想到,那个苏游察竟还能有这样一番解释,这分明是一个完美的局,怎么会…… 第561章 一群墙头草 灵堂外再次因为火盆里翻出来的这一首零散的诗句而陷入沉默。处于漩涡中央的潘巧以及如姨娘各怀心思,就连几位德高望重的阿公也是暗地里各有想法。至于那些旁支们,皆是一脸看戏的表情。 峰回路转的剧情,让屋顶上的陆清漪看到津津有味。 “苏游察真是太厉害了,不愧是举人,轻而易举就把如姨娘设的局给破了!” “他的确很有能力。”一向不怎么夸人的赵珩渊,也难得的称赞了一句。 陆清漪便想起赵珩渊曾经说过的话,不由好奇:“所以当初想把苏游察引荐给某位将军做军师,那个将军就是你?” “不错。”赵珩渊勾了勾嘴角,“我看过他对敌军的分析,说的很中肯,判断也很准确,是个可造之材。可惜……” “可惜被那个余国舅给害了。”陆清漪忿忿捏拳,“这个余国舅真是误人子弟,害人不浅!”而受伤最重的,就是她身边这个可怜的男人了。 想到这,陆清漪心疼地摸摸赵珩渊的头。 赵珩渊:“???”他说什么了吗?怎么突然从自己娘子眼里看到心疼? 陆清漪却不知他心中所想,兀自疼爱了赵珩渊一番后,道:“好了,继续看戏。” 当他们在屋顶上卿卿我我的时候,下面却是水深火热。 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有些激动,如姨娘脸色僵了僵,暗自恨恨咬了咬牙。 都怪这个苏游察,如果不是他,自己也不会失态。好好一个计划,竟是被他反过来利用了! 但如姨娘仗着他们没有证据,有恃无恐:“大夫人,这儿谁人不知你和苏管家分明是一伙的。你们二人狼狈为奸,私下都不知干了多龌龊的事。如今老爷不在了,你们为了赶走我和腹中的孩子,出言羞辱我,你们这么做对得起死去的老爷吗!” 潘巧无视她句句栽赃,慢条斯理道:“如姑娘,没记错的话,这梦是你自个儿说的,与我何干?难不成我还能未卜先知,提前做准备?你说这话前,有思考过自己说了什么吗?” 如姨娘语塞,随即道:“哼,你主仆二人一人一句唱双簧,我一个妇道人家,哪说的过你们。” 四阿公闻言也道:“不错,潘巧,说话前还望三思,你可知这番言论后果多严重。” 潘巧挑眉:“我说什么了吗?明明我什么都没说。” 众人默。 方才潘巧确是什么都没说,只说了一句问如姨娘。反倒是如姨娘在那神情激动,这么看起来,还真有些奇怪。 察觉到气氛有些微妙,如姨娘恨得牙关紧咬,脸色白一阵青一阵的。 好一会,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好一个金蝉脱壳,可是任凭你们给我泼脏水又如何,你们要怎么解释老爷托梦中,直指大夫人是犯人一事!” “这诗既是写给我的,有我的姓在其中有何特别?” “自然有了,你们忘了道长说的吗!老爷怨气极重不愿投胎,故在头七这日托信告知我们犯人是谁。现在这木炭烧出来有你的名字,犯人不是你的话,还能是谁!” 第562章 公道 屋顶上,陆清漪百无聊赖地看着凑在一块的几个老家伙,懒懒打了个哈欠:“相公,你说他们在说什么呢,表情好严肃。” 赵珩渊摇头。 他虽看的懂唇语,但隔得太远,只能勉强读出只言片语,具体说了什么连不上。 陆清漪眼神儿没他好,看着看着就眯起眼睛,咕哝:“总感觉没安好心的样子。” “为何?” “不知道,女人的直觉吧。”陆清漪摸着下巴,“相公不觉得那几个老家伙来的时间也很巧吗?” “清儿觉得是有人安排他们聚在一起的?” “不一定是有人安排,说不准他们的目标都是一样的。”凭她看过那么多宅斗文(并没有),陆清漪觉得,潘巧树敌太多了。 这也不奇怪,潘巧本性高傲又强势,贾春原因为依赖她自身的力量而忍气吞声,可其他人却不会。眼下是夺回贾家家业的最好时机,稍微会盘算的人,都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看来今天不管潘巧是不是犯人,都会变成犯人。”有人亲自递上拉潘巧下台的绳子,谁能抵挡住这个诱惑呢。 果然,没一会,几位阿公神情凝重地分开。他们看着潘巧和如姨娘,又互相交换了眼色,二阿公站出来,摆了摆手。 “诸位,今日是春原的头七,都说死者为大,眼下大家也看到了,春原心里有怨不肯往生,不管这木炭是指认犯人的,还是思念大夫人的,我们都要给春原一个交代。” 闻言,潘巧似有所觉,侧身看着几位阿公:“那么阿公们打算如何给春原一个交代呢?” 三阿公手作拳头抵在唇前,清了清喉咙:“潘巧,我们认为你该就此事好好解释一下,为何春原会托信说你是犯人。倘若你真是无辜的,我相信上天一定会给你一个公道的。” 潘巧笑了起来:“还我一个公道?我何须你们还我一个公道,是非黑白,大家心中有数,何必在这惺惺作态呢。” 四阿公恼怒:“潘巧,你什么意思,这是对长辈说话的态度吗!春原不在,你便连长辈都不放在眼里了是吗。” “四阿公,您用不着说这些话,人若想要获得尊重,就不要做令人瞧不起的事。不管春原在不在,不放在眼里的我照样不入眼。”潘巧掷地有声。 屋顶上的陆清漪不住叫好。 “干的好,就是要狠狠打这些人的脸,让他们知道,女人不是好欺负的!对吧相公?” 赵珩渊宠溺地看她一眼,伸手摸摸她的脸,低声关心:“冷吗?” 陆清漪摇头:“不冷,我现在澎湃得很,好久没试过这么舒畅了!” “有那么开心吗?”赵珩渊笑。 “有啊,你不觉得潘巧很帅吗?” “帅?”赵珩渊记得这个词不是用来形容男人长得好看俊俏的吗? “就是帅,帅也有酷的意思在里头。”陆清漪煞有介事。 赵珩渊又笑了。 自家娘子,说什么都是对的。 然而屋顶上一片温馨,底下却剑拔弩张。 几位阿公被潘巧回呛,纷纷自觉落了颜面,脸气到涨成猪肝色。 五阿公说:“潘巧,春原在世都要尊称我们一声阿公,对我们毕恭毕敬,你不过是他的妻子而已,谁让你用这种态度跟长辈说话的。” “五阿公。”潘巧转向他,“我潘巧自问对你们也一直是恭敬有加,在吃穿用度上,可曾亏欠过你们半分。如今你们为了一己私欲想要陷我于不义,正当我潘巧是逆来顺受的人吗!” “你!”二阿公愤然感慨,“休要胡言,我等根本未曾想过要诬陷你。你就说说,这诗词,难道说的不是你吗!” “那又如何。”潘巧并未因为众人的责问而弱了气势,“装神弄鬼的东西也能相信,他真觉得冤屈,就该找那个真正下毒害死他的人才对。” 说到这,潘巧笑了:“只怕贾春原到死都不知道是谁害的他呢,还托梦传信,可笑。” 如姨娘怒叫:“够了潘巧,事到如今还要狡辩!” “你给我闭嘴,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潘巧怒目而视。 她本就出身山野,气势要比一般人凌厉,这一眼还真让如姨娘吓得后退半步。 她后知后觉自己竟在气势上被潘巧压了一头,不由恼怒:“我怀着春原的血脉,如何没有资格说话。倒是你潘巧,入门数载一无所出,不要以为老爷不在没无人奈你何了,现在阿公他们就能以七出之条休了你。” “哈,休了我。”潘巧大笑,“总算露出你们的真面目了,不就是为了贾家的那些家业吗。” 如姨娘雍容抚了抚碎发:“你当人人都跟你一般吗。” “这么说,贾家的家业,你一分不要了?”潘巧挑眉。 如姨娘语塞,狠狠瞪了她一眼。 她们安静了,旁边围观的人却未停下讨论的声音。大部分都是支持阿公们的话,其中不乏早看不惯潘巧的人,如此有机会让她吃苦头,皆是暗自叫好。 潘巧冷笑一声,从容不迫:“我奉劝诸位算盘不要敲得太响了,贾春原在世的时候都不能休了我,你们凭什么休我!” “就凭你谋害自己夫君!”四阿公说。 潘巧:“证据呢?四阿公如此言辞凿凿,倒是让我有些怀疑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了?” 四阿公脸色一僵:“胡说八道,你不要故意扯三道四,想要扭曲事实。” “我不过是在做跟你们一样的事罢了,怎么到了我这就是胡说八道,到你们嘴里就是伸张正义了,好一群道貌岸然的长辈。” “你……”四阿公还要再说什么,但被三阿公拦住了。 “潘巧,你不必说话夹枪带棍,你若真是无辜的话,就算去了衙门,县老爷也不会对你怎样。要真觉得自己无辜,何不自证清白呢。” “我自会证明自己的清白,不是为了给你一个交代,而是为了让你们闭嘴。”潘巧转向苏游察,“我走后,贾家就交给你了。” 苏游察隐忍地点了点头:“夫人放心,苏某一定替您守着贾家,不让有心人趁虚而入。”他意有所指地扫过如姨娘和身后那些旁支。 第563章 木炭显灵的真相 在双方各有目的的情况下,为了堵住悠悠众口,潘巧决定去衙门住一段时间,静待如姨娘以及其幕后的人露出马脚。 她当众把贾家的事交给苏游察代打理,就是想要告诉其他人,就算她不在,贾家也不会落到别人手上。 然而如姨娘岂能放过这个机会:“等等,把贾家的家印交出来!” 四阿公也道:“潘巧,先交出家印吧,若事后证明你是无辜的,这家印自然还是会交予你手上。” “家印?”潘巧停下脚步,“这东西,也是你们配拥有的吗?” “你……”四阿公气的脸色骤涨红。 屋顶上,陆清漪发出一声叫好。 “霸气,我喜欢!” 赵珩渊笑看她一眼。 之前不知道谁还被气的直咬牙,转眼就喜欢上了? 不过照这样看来,那枚家印的确很重要,而且就在潘巧手里。这样也好,至少决定权在她那边。 而下面,如姨娘提起家印之后,其他人才后知后觉想起,贾家的家印才是最重要的,更没想到,这家印是在潘巧手里。然而看潘巧的意思,明显是不会交出来了。 没了家印,空有一个贾家还有挂名头的当家有何用,所有铺子的买卖收账,都需要家印来证明身份。 二阿公略思索了下,道:“潘巧,交出家印吧。” “不可能,只要我在一天,家印就不会交到其他人手上,除非我亲自把它交出去。”潘巧环视周围一圈,像是才想起什么一般,说,“忘了说,所有铺子的掌柜的确只认家印,但也只认我交出去的家印。” 言下之意,不管你们是要明着抢还是暗着偷,那都是没用的。 话落,如姨娘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下意识和四阿公互视一眼,而后移开。 潘巧这个女人,没想到会这么难缠。怪不得贾春原之前怎么都不肯去跟潘巧要这家印,原来还有这层原因在内。 “没话说了是吗?没话说我就先走了。”潘巧巧笑嫣然,丝毫不为被驱逐而感到半分沮丧,这让如姨娘更是窝火,恨不得上前把这个女人给撕了。 潘巧一走,灵堂便安静下来。然而面对还直挺挺坐着的贾春原,众人犯愁了。 这个样子,谁敢上前?万一真诈尸了,被咬上一口就很要命了! 这时候,被推出来处理的只有道长了。 然而人死尸体早已僵硬,不管他们怎么弄,就是无法把贾春原给按回棺材里去。 一旁的如姨娘看了一会后,伸手揉了揉额角,说:“先这样吧,等晚些大夫人进衙门了,说不定老爷就会自己躺回去了。” 众人闻言下意识扫眼贾春原,又忙收回视线,眼观鼻鼻观心,畏惧地往后退。 屋顶上,赵珩渊目视着下人端着烧过木炭的火盆离开,和陆清漪对视一眼。陆清漪了然地凑过去,搂着他的脖子。 “走吧,让我们去看看那些木炭有何奇妙之处。” 赵珩渊便带着陆清漪飞身下屋檐,奔着离开的下人而去。 他们跟着下人来到后院的焚烧炉边,这儿是焚烧不用的衣裳以及废柴的地方,看样子如姨娘是打算把这东西毁尸灭迹。 陆清漪忙扯了下赵珩渊,赵珩渊朝他无声点头,捡起一块石子朝下人弹射而去。那下人正要往焚烧炉里扔火盆,就闷声一哼,晕了过去。 陆清漪从暗处跳了出来,跑过去捡起掉在地上的火盆。赵珩渊抽过一旁的废弃衣裳,把散落在地上的木炭给捡起来,细细端详。 “看的出这是什么吗?”陆清漪凑了过去。 赵珩渊道:“这是骨头。” “骨头?什么的骨头?不会是人骨吧?”她发出一声嫌恶的气音。 “应该不是,或许是牛腿骨。”赵珩渊凑过去闻了闻,“你说的没错,上头有火油的味道。” “我闻闻。”陆清漪凑过去,果然闻到一股呛鼻的火油味,“这样就能证明这是有人故意设局了。” 她扫眼地上的下人:“她倒是聪明,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潘巧引走的时候,让人连同火盆一块毁掉,这样一来就没人能证明这东西有问题,也就顺理成章的把它伪装成贾春原显灵了。” “嗯,这东西外头裹了一层很厚的炭,只要看准时机把骨头拿出来,根本不会看出里面是骨头伪装的。”赵珩渊把因为摔地上而露出白骨的一角指给陆清漪看。 到底是装神弄鬼,潘巧虽是看出来了,却也无可奈何。毕竟他们也不知道这东西是怎么做出来的,加上那时候现场一片混乱,怀着不同目的的人都在扰乱视线,根本无暇仔细查看。 说到这,陆清漪也想起一事:“我看贾春原诈尸的事也是另有蹊跷。” 只可惜他们无法靠近棺材,恐怕很快就要被如姨娘给毁尸灭迹了。 赵珩渊闻言静默片刻,道:“走,找苏游察去。” “等等。”陆清漪拦了一下。 她绕着焚烧炉找了一圈,翻出来几根木头,和火盆一块丢到了焚烧炉里。 “免得这个人醒来发现东西不见了。” 两人随即离开,很快便轻而易举来到苏游察住的房间,因为此刻整个贾府都因为潘巧去了衙门而一团乱。直到此刻他们才发现,贾府的主心骨不是贾春原,而是潘巧。 只是无奈人微言轻,大家都惶惶不安,既怕如姨娘会做出什么大的变动,又怕潘巧真的有罪,以后谁来接管贾家。 而苏游察,临危受命,要做的就是安抚好贾家的人不要出去乱说话,同时接见各种闻讯而来的掌柜们。 也不知是不是心有灵犀,苏游察似乎预感到赵珩渊会过来,竟提前在房里等他。当看见赵珩渊带着陆清漪翻墙进来的时候,他微微怔了怔,很快若无其事地撇开头。 “苏管家,我们找你有事要说。”赵珩渊没有绕圈子,直奔主题。 苏游察的目光落在赵珩渊手里用衣服包着的东西,平静抬头:“阁下请说。” 陆清漪瞅他一副早有预料的神态,不禁好奇:“你知道我们要来吗?” “只是猜测。” 看来他们都同时猜到头七这天如姨娘会搞事。 第564章 尸僵 “我们能去灵堂看看吗?”陆清漪说出来意。 “你们都看到了?”苏游察立刻反应过来另一个问题。 陆清漪耸耸肩,咋舌:这人的反应能力真快。 赵珩渊没有掩饰:“看到了。”具体在哪里看,怎么看就与他无关了 苏游察聪明的没有过问,而是道:“你们也觉得老爷的诈尸有问题。” 赵珩渊便把火盆显灵是伪造的简略说了说。 “所以我们怀疑贾春原的诈尸也是人为的。” 苏游察听罢静默了片刻,好一会才道:“因为发生了这些事的缘故,灵堂现在不适宜有人守灵。我派了人去义庄请会处理的人过来,或许你们可以趁这个时候去看看。” “如姨娘呢?”陆清漪担心,“如果遗体真的被动了手脚的话,说不定她也正在想办法处理。” “但也说不定她已经有办法了。”赵珩渊猜测,“是谁去衙门认领的遗体,谁给遗体做最后妆容的?” 苏游察脸色一变:“是义庄的人。” 陆清漪皱眉,难怪刚刚如姨娘走的那么干脆,看来是有恃无恐,早备好了后路! “那么可以假设,义庄的人已然被如姨娘收买了。”赵珩渊问,“你的人出去多久了?” “已经有两盏茶的时间了。” 赵珩渊和陆清漪对视一眼,陆清漪问:“能清场去检查一下吗?” 苏游察低头思索了一下:“苏某尽量。” 说着三人快步出门,赵珩渊带着陆清漪原路返回,苏游察则快步奔向灵堂。 须臾,苏游察找了个借口,支开了在附近守着的下人,赵珩渊立马抱着陆清漪跳下来。 三人围在棺材边,走近看了,陆清漪才觉得此情此景极为渗人。 经过义庄的人鬼斧神工的化妆后,贾春原比生前的模样还要吓人。大概是因为死于乌头碱的缘故,他面部肌肉有些扭曲,打眼望去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阴森森的。 他的皮肤泛着死一样的灰白,虽然做了防腐处理,但有些地方还是长了死人斑。加上他穿着一身暗纹黑色寿衣,直挺挺地坐在棺材中,怎么看都觉得不自在。 她猛地打了个哆嗦,赵珩渊便立马挡在她面前,握了握她的手:“如果怕的话,可以到外面等我。” “还是不了。”陆清漪摇头,“多个人多双眼,时间不多,我们还是赶紧检查吧。” 闻言,苏游察若有所思地看了陆清漪一眼。 三人便忍着心中的发憷,尽量让视线不要落在贾春原的脸上。好在义庄的人给贾春原化过妆,也用熏香以及精油处理了下,否则光是尸臭就足以让他们原地昏厥过去。 苏游察:“我早先趁机检查了一下,棺材板没有异样,里头不可能藏了人把老爷的遗体推起来。” 陆清漪点头:“就算藏了人,也无法做到把遗体推坐起来,因为人死后最迟在八小时,我是说四个时辰后会出现尸僵的情况。贾老爷死了这么久,遗体早僵硬了,就算是个大汉,也无法让他的躯体弯折。” 那么问题来了,贾春原是怎么坐起来的,难不成还真是诈尸了! 实际上古往今来也有不少诈尸的现象,但那都是有科学根据的。据说部分是因为人的身体带着静电,或者肌肉收缩引起的。 按理说,要诈尸的话早该诈尸了,何须等到头七这天,众目睽睽下才诈尸呢。陆清漪可不认为真是什么显灵之类的灵异事件。 贾春原诈尸是巧合,阿公们聚集是巧合,火炭显灵也是巧合。这么多巧合凑到一起,不免让人怀疑这所谓的巧合其中含有多少人为成分了。 然而尸僵的问题还没解释得通,贾春原如何坐起来的,陆清漪他们也没找到原因。 三人前前后后把棺材翻了个遍,就差把棺材也拆开来看了,还是没能找到是什么让贾春原坐起来了。 “对了,苏某想起,当我提出要检查老爷遗体的时候,如姨娘似乎有意阻止了我一下,或许这问题就出在老爷的身上?”苏游察突然想起早先的事。 当时他不过是想诈一诈如姨娘,就听到她一番似是而非的解释。可由于当时被别的事打断了,因此后来苏游察也把这事给抛诸脑后,还是方才陆清漪想碰贾春原,又不敢碰的样子,令他想起这件差点被遗忘了的事。 闻言,陆清漪眼睛亮了亮:“此话当真?要不检查一下?” 苏游察不禁又看了一眼陆清漪,沉默了。 赵珩渊却是看着陆清漪,无奈又纵容的笑了笑。 在古代,除了义庄的守尸人,衙门的仵作,入殓的葬仪师外,其他人触碰遗体视为不详。要不村民们会对这类人群避之唯恐不及,除了觉得晦气之外,也担心会沾上不干净的东西。(此处为架空虚构,实际上某些地方这类职业还是很受尊敬的,具体可以自己查阅,请以敬畏之心看待。不写在作者有话说里是怕有人没看到。职业无贵贱之分哦。) “怎么?”陆清漪不解他们为何突然安静下来。 赵珩渊笑笑:“没什么,我来吧。”说着便撸起袖子。 苏游察上前拦了拦:“还是由苏某来吧,这是贾府的事,不该假手于人。” 赵珩渊并未劝说,事有轻重缓急,现在不是矫情的时候。 没有花多少时间,几乎是苏游察一上手,就发现了贾春原身上的秘密。 “这里。”苏游察手按在贾春原的后背上,“这儿插着块木板。” “木板?”陆清漪诧异,上前在他手下一寸的地方按了按,果然按到一块板子的触感。 而赵珩渊更直接,手指顺着板子一路下滑,然后停在棺材板底,眉头微拧:“木板是连着棺材下面的。” 三人互看,不约而同想到两个字——机关。 陆清漪若有所思,总觉得好像在那看过类似的机关。 赵珩渊和苏游察便绕到了前面,开始检查贾春原前头的棺材板,果然在贾春原坐着的下方发现了一个比拳头大些的洞。从外面可以看到,那板子是直接插在贾春原后背上,把他绑在上面的。只是因为袍子宽松,所以看不出来。 陆清漪在脑内演示了一下画面,发现这个机关很简单,只要在地下做个翘板,板的另一头卡在贾春原的后背,在适当的时候按一下,翘板往上支起,就会把贾春原的身体给撑起来,并且不倒下去。 至于他们为什么事后没让贾春原躺回去,这又成了陆清漪另一件疑惑的事。 第565章 杠杆原理 至此,贾春原诈尸的原理他们已经弄清楚了。但是其中还有一点没能真正解释清楚。 尸僵的问题,如姨娘他们是怎么解决的呢? 陆清漪苦恼地揉了揉脸颊,在一旁踱着步子。 很快义庄的人就要来了,若不在那之前把事情理清,说不定这个证据就要被处理掉了。 想到这,陆清漪简直要急的起一嘴的泡了。 她焦急地在贾春原身上四处打量,甚至鼓起勇气看了他的脸好几眼,却什么都没看出来。 旁边的赵珩渊开始在和苏游察商讨如何把这个棺材和贾春原留下来的事了。 “方才做法事的道长提议尽快下葬,以慰死者在天之灵。所以如姨娘以及几位阿公商量了一下,打算在三天后便让老爷下葬。在下当时未想到棺材另有蹊跷,便未加以阻拦。眼下要再开口,怕是有些难。” “也就是说,留给我们的时间只有不到三天了?”赵珩渊抿了抿唇,望向陆清漪,她还在苦思冥想着尸僵的问题。 就在这时,陆清漪像是看到了什么一般,轻轻‘咦’了一声:“没记错的话,贾春原死的时候,双手的手指应该是痉挛状态的,为何现在全展开平放了?” 苏游察和赵珩渊闻言便都围了过去。 苏游察略微思索一番,踟躇道:“或许是葬仪师掰开的?据闻这些葬仪师都有旁人不知道的妙招,所以才能帮遗体换上衣裳。” 话落,陆清漪猛地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睛发亮,直把苏游察看得心生怪异,就见陆清漪突然拍了下手掌。 “对啊,就是这个嘛!” “可是想到什么了?”知妻莫若赵珩渊,一下子就看出她的表情。 “我知道为什么贾春原能坐起来了,因为在那之前,他们给遗体做了软化尸僵的处理啊!所以才能轻而易举用杠杆原理制造出贾春原诈尸的现象。” 苏游察不耻下问:“何为杠杆原理。” “就……”陆清漪一时兴奋过头,都忘了在场还有一个不知她根底的人在,“就是……” 她转动了下眼睛,搜寻着比较简单易明的解释,可惜这里没石头和棍子做演示,只好指着自己的手。 “你看就像我们的手臂吧,肘部就是一个支点,当你拿东西的时候,手上的东西就是阻力,而你的手臂就是动力,以肘部为支撑点,调动手臂的动力,就能使前手臂举起来了。听得明白吗?” 苏游察似懂非懂。 陆清漪也没那么多时间解释,因为她在演示的时候,又想起另一件事。 博学多才的举人都不知道何为杠杆原理,那么棺材底部的这个小机关又是谁设计的?总不能是如姨娘那个智商不太足的人吧?恐怕她是抓破脑袋都想不出这种小机关! 陆清漪的脸色有些难看,不知为何,她隐隐有些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哎要冲破心脏冒出来,却又摸不清楚是什么。 “不舒服吗?脸色这么难看?”敏锐的察觉到陆清漪神情不对,赵珩渊忙握住她的手,就感觉到她指尖发凉。 “是不是伤口在疼?”他尤为紧张,兀自懊恼不该在这时候还带她出来折腾那么久。 陆清漪瞧他紧张,知道自己把人吓着了,便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我没事,就是模糊中好像抓到点什么,又想不起来是什么。” 赵珩渊没有完全相信她的话,他仔细端详了她好一会,见她的神色已经恢复如常,似乎真想说她说的那样,只是想事情想到入了神而不自知。这才松口气。 “如果想不通,可以与为夫说说,一人计短两人计长。” “放心,我知道啦。”陆清漪扯着嘴角朝他笑了笑。 赵珩渊正待再说什么,突然间停了下来,侧头往左手边的游廊扫了眼,仔细倾听了几秒后,道:“要走了,有人来了。” 陆清漪皱眉:“那这个棺材怎么办?”里头的机关才是最重要的物证啊! 赵珩渊便望向苏游察,苏游察立马看出他的意思,当即道:“二位放心,我想办法不让他们处理掉的。” 赵珩渊便点点头,抱着陆清漪几个跨步,借着墙面的阻力跳上了屋顶。而苏游察也快步从灵堂的侧帘进去,往另一条游廊走去。 他们刚离开,义庄的守尸人便来了。而那个时候,赵珩渊已然带着陆清漪离开了贾家。 折腾了几个时辰,两人都有些疲惫。因为要被搂着翻墙的缘故,纵使赵珩渊再小心,也免不了扯到陆清漪身上的伤口。 因此一回到衙门,赵珩渊便急着要检查她的伤口。 陆清漪羞赧了几秒,也就随了他去了。 反正都看了这么多天了,不差这一回。 重新换完药,两人把贾家发生的事又重新捋了一遍,看看有没有遗漏的地方。 “由此可见,如姨娘身后的人确实挺着急的,连显灵的招都使出来了。”看来当初赵珩渊的拖字诀还是有效的。“不过那个道长也挺配合的,看来他也是如姨娘的人呢。” “我问过苏游察,他说道长是四阿公请来的。” “不是如姨娘请的?”陆清漪略感诧异。 当时显灵环节中,最能衔接上所有环节的便是因为有道长的引导,才有了后面那些事,说他不是如姨娘安排的,鬼都不信呢! “人的确是四阿公请来的,苏游察说,当时潘巧原是想请个德高望重的高僧来诵经,但四阿公说认识一个道观的道长,为不少冤死之人超生。到底是长辈,潘巧也不好拂了对方的好意,便没再过问了。” 当时赵珩渊看出道长有问题,事后就去问苏游察了,着他暗地里找人控制起来。 不过这么说来,一些原先没想通的事,此时也有了解释。 “看来这四阿公是如姨娘的人。” “又或者,是如姨娘背后的人。” 陆清漪却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不过这个四阿公看着确是挺有心计的,而且隐藏的很深。”至少在在今日之前无人看出他是帮如姨娘的,就连苏游察这个聪明人,也未看穿四阿公的伪装。 难道,他真是如姨娘背后那个一直暗地里给她出主意的人不成?! 第566章 取舍 潘巧自个儿到衙门自首,说是自首其实不过是换个地儿休息罢了。卢县令哪敢真对潘巧做什么。 因此,当潘巧在别院看到正在养伤的陆清漪时,难得的惊讶了一下,随后了然挑了挑眉。 “小娘子好生厉害,潘巧深感佩服。” “彼此彼此,大夫人也是巾帼不让须眉。” 两人一见面就先来一套商业互吹,直到赵珩渊拿着披肩出来,两人尴尬到快词穷的互吹才终于结束。 “赵相公。”潘巧矜持地和他打了声招呼,两人之前因为陆清漪锒铛入狱的事,有了短暂的交谈。 然而赵珩渊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嗯了一声后,便不再出声。 潘巧瞧两人一点都不惊讶的样子,不禁有些奇怪:“看来你们已经知道我来衙门的事了?” 陆清漪淡淡一笑,颇有些得意洋洋的感觉:“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也猜的差不多了。” 潘巧诧异地抬了抬眉头:“愿闻其详。” 陆清漪朝她摆了摆手:“不急,晚膳时见到吴大人和卢大人后,我们再一起跟你们细说。” “吴大人?”潘巧并不知吴太守来了的事。 陆清漪便跟她粗略说了一下吴太守的身份。 潘巧不愧是贾家的当家,不过听完陆清漪的介绍后,竟自己猜到吴太守是为了陆清漪他们而来的:“倒是我小瞧二位了,没想到二位背后也是有人的。” 陆清漪耸肩,没有多做解释。 有些事情没必要向别人解释太多,多点神秘感对彼此都好。 稍晚,等人齐聚后,赵珩渊便把今日贾春原显灵的几个谜团给解密了,其中也包括他们发现的四阿公和如姨娘的关系,以及道长也是他们请来的事。 “木炭已经交给苏管家了,至于棺材,还要看苏管家能否在被处理掉之前给拦下来。”赵珩渊说明了眼下的情况,“贾家打算在三日后便要将贾春原的下葬,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三日后,这么急?”卢县令又开始抹汗了。 吴太守细细想了想,对于眼下的情况并不感到乐观,他如实道:“虽说目前罪状已经有不少,但也仅仅能证明他们在贾老爷身上动了手脚,亵渎了遗体而已,对于案情的帮助不大。” 几人沉默。 吴太守说的不错,他们目前找到的人证,顶多证明如姨娘和四阿公联手陷害潘巧,却不能把陆清漪下毒害人中摘出来。 而且现在所掌握的罪状中,就连在如姨娘背后帮助她的是谁,什么身份,男还是女都不清楚,更别说要把他们一网打尽了。 想通这一点,原先还兴致勃勃,为找到不少证据而兴奋的陆清漪一下子就蔫了。 没想到查案那么难,现在她算是能理解警察叔叔们为了破案有多艰辛和苦恼了。就连她自己,短短几天都感觉掉了不少头发。 好在稍晚的时候,瞒着众人偷偷来与他们会面的苏游察带来了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 “找到教小红用生草乌慢性下毒的大夫了!” “是谁?!”陆清漪是第一个激动地站起来的。 这可是她平生头一回遭人陷害入狱被毒打,她早就发誓,若是让她揪出背后的人,一定要把自己曾经受过的毒打双倍还回去不可! 苏游察道:“正是贾家经常抓药的那家药铺。” 潘巧闻言不住皱眉:“竟是那家,他家与贾家还是有生意上的来往的,没想到……” 她看向苏游察:“是谁?” “是其中一位挂名的大夫,姓刘,来胡家村不过才一年,据说此人好酒,而小红经常会给他送些好酒过去。” 潘巧歪着脑袋,红寇点桌:“没记错的话,贾家名下有间买酒的铺子是给了如姨娘打理。” “是的大夫人。” 潘巧眼神微冷:“借花献佛,倒是会精打细算。” 陆清漪好奇:“既然是同一家药铺,当初为什么没人发现他二人有问题?” 她是想,方子中分明有一味川贝母,稍微懂医理的人看一眼便能发现问题,为何刘大夫在,还能犯这种小错误呢? 苏游察道:“这便是如姨娘聪明之处了,此刘大夫并未在镇上任何一个医馆挂名,而是只在药铺中挂名,每日定时去药铺为村民看诊。由于药铺收的诊金比医馆的要便宜些,所以去药铺看诊的人还是很多。” “而这个刘大夫是不管药铺里药材支出的,也就是说,这些方子不会经过刘大夫的手,而是直接给了抓药的药童了。” 说来也是天意,当初如果小红再谨慎一些,把方子给刘大夫看的话,也不至于提前把贾春原给毒死了。 吴太守:“那刘大夫可还在?” 是啊,事发这么多天了,难保这个刘大夫胆小如鼠,生怕会惹祸上身,卷包袱走人了! “回大人,此人还未离开,或许该说,他胆子太大了吧,依旧还在那药铺里挂牌看诊。”老实说,查到这人身上的时候,苏游察还是挺惊讶的。 这个刘大夫给小红出了个害人的主意,又在知道贾春原被毒死的事后,依旧跟个没事人一样去看诊。甚至在他找上门的时候,还不慌不忙地招待他,还真让他产生了一种是不是找错人的错觉。 事实证明没有找错人,这个刘大夫之所以这般淡定,纯粹是觉得这事和自己无关。他不过是告诉了小红什么样的药既可以救人,也可以害死人罢了,又很凑巧的告诉小红,多少量会在一个月内缓慢杀死人,可没叫小红去下毒。 听到这里,苏游察也是服了。 平生从未见过这般不要脸的人。 “那刘大夫现在人呢?”卢县令生怕苏游察这一找,把人吓跑了。 苏游察道:“人还在村里,我派人监视着,如果他要跑的话,就把人抓起来。” 吴太守点头:“做的好,在不打草惊蛇的前提下,先看着人。不过……” 他转向赵珩渊,询问一般:“你打算如何做,贾府那边三日后就要下葬,没有了遗体,诈尸的真相就无法证明,衙门这边也不能在这个时候派仵作上门,否则只会打草惊蛇。” 吴太守的意思,是要他们做出取舍了。 第567章 无处可去 倘若要赶在三天之内结束这个案子,那么就得放弃引出如姨娘背后的人。 可若是要放长线钓大鱼,陆清漪只能一直在衙门待着。而且如姨娘那边也会不断给卢县令施加压力,就算卢县令有心包庇,也抵不过不明百姓的抗议。 至于潘巧,就算解释得清显灵一事是如姨娘在背后操纵的,也无法证明自己没有买凶下毒。而且也无法彻底扳倒如姨娘,反倒会令如姨娘先安分一阵子。 几人沉默不语,权衡着眼下该如何做才是。 赵珩渊有预感,如姨娘身后一直隐藏着的那个人,才是这次案情最重要的。然而此人隐藏极深,连一直提防着如姨娘的潘巧,都不曾发现。他们不过是偶然闯进来的过客,知道的就更少了。 见他们都不说话,吴太守又道:“况且此案拖久了对你们也不利,孰轻孰重,你们可以再考虑一下。人生在世不是每一件事都尽如人意,人要懂得取舍,才能在其中找到更多的出路,而不是深陷泥泞中无法自拔。” 言罢,吴太守以时候不早,先离开了。 吴太守一走,没什么主见的卢县令装模作样坐了一会,也以公务繁忙,离开了。 剩下四人都是这次事件的受害者,想的自然要多一些。 就这么放过如姨娘身后的人,一向高傲的潘巧当然是不甘心的!她如何能甘心,此次栽了那么大一个跟头,全是拜背后那人所赐。以她的性子,不把人翻出来加倍奉还,就不是她潘巧了。 不过吴太守说的也有道理,案子拖久了对他们都不好,尤其其中还有个无辜受牵连的陆清漪。若不是因为他们,陆清漪何至于卷进这样的事中。 几人心下各有想法,潘巧想了一会有些头疼。白天和如姨娘一番斗智斗勇已经耗费了不少精力,现下已经要撑不住了。 她看了看身旁的苏游察,叹口气:“其他人怎么样了?” 虽然潘巧没有明确指明何人,但苏游察一下就听出她的意思:“回大夫人,山寨里的兄弟们都还好,有几个想要闯进来救您出去,不过被劝住了。一些人被在下派出去找人或者监视人了。” “很好,你做的不错。”潘巧拍了拍他的肩膀,“辛苦你了小苏。” “夫人客气了,这是在下该做的。” 潘巧摆手:“没有什么事是应该的,当初救你不过是顺手,这些年你做的一切,也把该还的恩情还给我了。” 她认真的看着苏游察,问:“我便想问你,此事了后,你有何想法?” “夫人您……您是什么意思?”苏游察愕然。 陆清漪忍不住竖起耳朵。 听着内容,难道潘巧是想不要苏游察了? 呃,她为什么要不用这样的字眼呢……哎,不管了,八卦更重要! 没注意到对面的陆清漪正竖着耳朵听八挂的潘巧,见苏游察一脸错愕,笑道:“别紧张,只是问问你的想法罢了,你学识渊博,聪明能干,不该埋没在这样的小地方里。” 苏游察黯下眼神:“在下,在下已然无处可去了。” 身为举人,他的前程被余国舅一句话截断。而拥有举人身份的他,却是成了贾家的管家,甚至下海经商,早沦为学子们的笑柄了。 如今的苏游察,也确如他所言,无处可去。 想到这,陆清漪不由朝苏游察投去同情的目光。 这种无处可去的无力感,她也曾尝试过。那时候高氏收了王有为的钱给她下药,要把她送到王有为的床上。她虽然仓皇中逃走了,却身无分文,也不知道能去哪儿。 幸好那时候赵珩渊收留了她一段时间,让她度过了最艰难的时候。至于后面的事,谁能说不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呢!说不定苏游察只要熬过眼下的困境,就会迎来新的人生也不一定。 潘巧并不知苏游察还有余国舅那一茬,她只是真心惋惜苏游察留在贾府是埋没人才。但到底不是苏游察什么人,不好说太多。 这边一沉默下来,就显得陆清漪那边太过安静了。 陆清漪瞟了瞟赵珩渊,见他还在出神,似乎还在想事情,只好也跟着低下头,装作在思索,仿佛刚刚那个听八卦的人不是她一样。 潘巧却是把她的小动作给看在眼里,大约是许久不曾和陆清漪这样年纪又没什么心计的小姑娘相处,潘巧忽然发现,这个小姑娘还是挺有趣的,而且也聪明。 “听说你之前受刑了?我让小苏给你带的药用上了吗?” 陆清漪想起那堆药中的,有一个贝壳大小的瓶子,那瓶子看着就价值不菲,不过陆清漪因为闻不出里头用的什么成分,所以还没有用。 潘巧见她不说话,也不觉冷场,而是接着说:“那是生肌膏,防止留疤的,对伤口愈合也不错,从前我练武时常受伤,也是抹这生肌膏。” 陆清漪哇的张了张嘴。 没记错的话,生肌膏一小瓶可是要二十两呢!潘巧可真是够大方的! “多谢夫人。”陆清漪由衷道谢。 虽然她对伤疤什么的不是很在意,不过女为悦己者容,谁想脱了衣服看见满身的疤痕呢! “客气,终归是我连累了你。”潘巧公私分的很清,“虽说从贾春原说要去找你的时候,你已然陷入这个局中。” 说到这,潘巧疑惑地皱了皱眉头:“我一直有一事不明,原先我以为你与他是一伙的,才会对你们说那些话。后来发现你们也是他,不,是如姨娘的棋子,这样就很奇怪了。为何他不选择附近城镇的大夫,偏要大老远去请你过来呢?” 潘巧打量着陆清漪:“虽说小娘子方从瘟疫村出来,但也没有重要到,让他想要请你来看诊。” “会不会是,如姨娘怕找附近的大夫的话,会暴露她背后的人?”陆清漪早先也有想过,为什么是她,她有何特别之处吗? 她思前想后,都没有找到自己什么地方值得引起注意。最终只能总结为,事有凑巧,或许就是因为她刚从瘟疫村出来,才找的她吧。 第568章 任何事情都没有你重要 事情真是这么巧合吗?太多的巧合,可就不是巧合了。 然而即便预感到其中有内情,陆清漪也想不出为何,还不如先过好眼下的日子,说不定当你不找的时候,它反而自动出现了。 房里,陆清漪摸着手里的生肌膏,乐不思蜀地痴痴笑着。 这可是二十两啊,原以为这一趟能狠狠敲贾春原一笔,也算是为他的威胁出口气。没想到银子没到手,倒先进牢吃了顿牢房,还被打了一顿,简直是亏死了! “虽然比预期的要少,但,聊胜于无了。”陆清漪委屈地摸了摸生肌膏,郑重地把它藏到了包袱最底下。 赵珩渊正在铺床,瞧她对一瓶生肌膏都珍之重之,不由觉得好笑。 他的小娘子啊,还是那么财迷。 可是这样一个爱钱的人儿,却能在瘟疫来临的时候,把所有的银子都拿出来买药,不愧是他中意的女子。 “好了,快上床吧,今日忙了一天,赶紧休息。” 陆清漪便乖乖地爬上床,自动躺到里侧。赵珩渊才躺好,她就滚了过去,一把抱住他。 “相公,反正都出来了,要不,我们顺便去拜祭爹娘吧?” 赵珩渊看她:“你就这么想去?可你……” “哎呀,晕车这种事,多晕晕就习惯了呀。再说了,要是不试试,恐怕我这辈子都不用出远门了。” “可是……”赵珩渊并未因此松口,“别忘了你身上还有伤。”都没好利索呢,就开始想着出远门了。 陆清漪只好撒娇:“这伤看着吓人其实还好,伤口结痂就好八成了。真的,我是大夫你还不信我吗!” “不信。”赵珩渊直接拒绝,“等你伤好些了再说。” 陆清漪嘟嘴:“这伤真的不严重,你自己也是受过伤的,你比我更清楚。” “正是因为我比你清楚,才更希望你能好好养伤。”赵珩渊凑过去,汲取她身上的味道,喟叹道,“我不希望你和我一样,把受伤当做家常便饭,我希望你能好好爱惜自己。” 赵珩渊认真看着她:“你知道吗,每次看见你受伤,为夫都很难过,恨不能代替你承受这些。” 陆清漪张了张嘴,想说话,但被赵珩渊拦住。 “为夫受伤的时候,清儿心里也难受,难道我的心情便会与你不同了吗?” “我……”陆清漪被他说的鼻头发酸,罪恶感满满忍不住搂住他的脖子,“我错了,你别说了。” 赵珩渊这才不再说下去,伸手点点她鼻子:“那么这件事就先搁下了?” 陆清漪咬了咬脸颊肉,不想这么容易就妥协:“这样,我答应你,等我养好伤了,我们再启程,如何?” 说来说去,还是想要出远门。 赵珩渊无奈。 他内心其实也是想回去的,只是觉得路途遥远太折腾。他不想看到陆清漪咬牙坚持的样子,那实在太令人心疼了。不过他也知道,陆清漪一旦决定了,就不会轻易改变想法。 “好,我答应你,必须等你伤好了,才出发。” “太好了!”陆清漪欢呼一声,吧唧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还是相公你最好了!” 赵珩渊忍不住勾起嘴角,被夸的有些飘飘然了,视线流连在她的唇瓣上。 陆清漪机灵,不用他开口,就主动在他唇上补上一个缠绵的吻。 等两人气喘吁吁分开,满室皆是醉人的旖旎。 陆清漪心满意足地窝在赵珩渊怀里,边偷偷回味着刚刚的吻,边嘀咕道:“谁能想到,真的有人盖着棉被纯聊天呢。” “什么?” “没有。” 陆清漪总不能说他太克制了,明明都要擦枪走火了,竟然还能半路刹车。同时又对自己很懊恼。 她要是争气些,赵珩渊也不至于总是在对待她的事情上小心翼翼,唯恐一个不小心就把她给捏碎了一样。她好歹是个干了几年农活的人,不至于那么弱吧。 回想这大半年的生活,陆清漪抿了抿,收回刚刚的自信。 好吧,总得来说,她这大半年过的是有点惨,大伤小伤不断,也难怪赵珩渊会这么紧张她的身体。 “不知道离开这么多天,小诚怎么样了?”别人她可以不管,可是陆士诚,陆清漪狠不下心来。 春季多发疾病,陆士诚身子弱,来胡家村前,他就因为赌债的事被气的晕了两次。也不知道这些天有没有好一些,有无按时喝她开的方子。 “别想太多,贾家的事解决后,我们就回去。”赵珩渊知她放心不下陆士诚,但也不知如何宽慰才好。 陆清漪闻言抬头:“你的意思……相公是已经有决断了吗?” “没什么好考虑的,任何事情都没有你的事重要。” 虽然陆清漪这次会伤的那么重,离不了如姨娘以及她身后人的意思,赵珩渊的确想给陆清漪出口气。但他很清楚,错过这个机会,之后也不知何时才能给陆清漪洗脱罪名。 他到底是自私的,贾家的恩怨与他夫妻二人无关,如姨娘以及她的人针对的是潘巧,他不想为了不必要的人和事,让陆清漪吃太多苦头。 他已然是背负着罪名躲躲藏藏活着,知晓个中滋味。又如何能让陆清漪跟他一样躲着过日子呢。 他所想的,陆清漪都了解,所以她没有任何异议,换做她,也会这么做,没什么好犹豫的。 “你不用担心,吴大人会帮我们的。”见她不吭声,赵珩渊以为陆清漪是在担心罪名的事,便柔声宽慰。 陆清漪轻轻摇头:“我不担心,我只是在想,事情结束后,该向潘巧要多少好处。” 她贴在他胸膛前,轻笑:“就像九春说的,做人嘛,吃什么都好,只有一样绝对不能吃,那就是吃亏!好歹我们也在如姨娘的事上帮了她一把,她难道不该答谢答谢我们吗。” 赵珩渊不禁满头黑线。 就听她又说:“更何况我们还要出远门呢,没点银子傍身可不行。” 就 赵珩渊……赵珩渊无话可说,看着眼睛发着精光的小娘子,哑然失笑。 果然不该让她和九春走太近,看,人都学坏了! 第569章 拿着鸡毛当令箭 尚不知赵珩渊他们决定反击的如姨娘,结束了一天的议事,疲惫地躺在美人榻上,享受着婢女的按摩。 “小红呢,怎么又不见她了?”如姨娘正觉有些奇怪,往旁边看了看,才发现一只贴身伺候的婢女又不在了。 闻言,旁边一个婢女回道:“小红姐姐的爹娘似乎过来了,小红姐这几天有空都会去陪他们。” “小红的爹娘啊?无事他们过来做什么?”如姨娘坐直了来,原先替她揉额角的婢女便转而到后面捏肩。 “这个小的就不清楚了,好像就是单纯过来看看小红姐而已。” “那对贪财的父母,能来看小红什么,怕不是来要银子的。”旁边有个婢女忍不住道。 如姨娘没有呵斥她的出言,只是漠然地敛了敛眼皮:“回头她要是回来了,让她来见我一下。” “是的夫人。” 在如姨娘面前,这些婢女不敢称呼她为如夫人。上一回敢这么唤她的人,第二天就躺在乱葬岗里了。 这整个贾府里,只有一直跟在如姨娘身边的小红才能在她面前说上一些话,但也仅此而已。如姨娘对待贴身侍女都尚且一般,更别说她们这些无足轻重的丫鬟了。 婢女们胆战心惊地伺候着,这时如姨娘像是想起了什么,问:“我让你们送去苏官家房里的东西,都送去了吗?” “回夫人,您说过后就送去了。” “他收下了吗?” “收下了。” “有说什么吗?” “这……”回话的婢女有些不安,“苏管家什么都没说,只是让小的把东西放在桌上,就打发小的走了。” “什么?!”如姨娘倏地睁开眼,厉声道,“你有说那是我送过去的吗?” 婢女惶恐跪下:“说了,小的都说了,但苏管家听到后只说知道了。” “混账!”如姨娘气的摔了旁边的茶盏,“好个腐朽的书呆子,榆木脑袋,一点都不开窍。” 婢女们吓得齐齐跪下:“夫人,请息怒啊,您这样对胎儿不好。” 听到胎儿两字,如姨娘的怒气才稍微收了一些,但依旧怒火中烧:“该死的苏游察,拿着鸡毛当令箭,他以为他是个什么东西!竟敢跟我作对!” “夫人说的是,这个苏管家实在是太不知好歹了!” “可不是,也不看看如今贾府里是谁做主,还守着那落魄的主子做什么!” 婢女们唯恐如姨娘暴怒,全都你一句我一言的诋毁起苏游察。 如姨娘本就心烦,听得她们叽叽喳喳,心头更是觉得烦躁。 “够了,都闭嘴吧。”如姨娘烦躁地压了压额角,“都下去吧,看了就烦心。” 婢女们如蒙大赦,纷纷快步离开。 等人走光,帘子后突然传来一声嗤笑,竟是男子的声音。 如姨娘眼瞳一缩,慌忙从美人榻上站起。 就听帘后的男子道:“如夫人,脾气好生大啊。” “左使您怎么来了?” “自然是来看你的啊。”于左使漫不经心地坐到罗汉床上,身子一歪,斜倚在小茶几上,“听说你今日演了一场好戏,潘巧都自己跑去衙门了。” 如姨娘走进去,低垂着头不敢正眼看他:“还是公子的方法有效,小的不敢居功。” 于左使懒懒地掀了掀嘴皮:“你知道是公子有心帮你就好,可不要辜负了公子的一番栽培。” “小的不敢,若不是有公子,小的也不会有今日的锦衣玉食。” “很好,也不枉公子再三给你机会。”于左使朝她伸出手,“贾家的家印应该到手了吧。” “这……”如姨娘脸色一僵,不知该如何作答。 于左使眉头微皱,轻抬下颌,冷冷望着如姨娘:“怎么?没有?” “回、回左使,潘巧这个贱妇不肯交出家印。” 于左使凌厉的目光射向如姨娘:“不肯交你就任她走了?”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当时贾家那些阿公们都在,他们都没法让潘巧交出来,我一个妾室更是没有插嘴的份儿……” 于左使却不听她这些解释,他眯着眼睛,细细打量如姨娘,直把她看得后背都冒出一身冷汗,才缓缓道:“如夫人,我劝你不要有什么异心,否则你会得到比死更惨的下场。” 如姨娘当即吓得跪下:“冤枉啊,小的,小的怎么敢有异心,实在是当时真的没法再逼问下去了。潘巧说了,就算我们拿到家印也没用,没有她的承认,贾家名下铺子的掌柜们是不会听从吩咐的。” “糊涂,你以为公子是什么人,不过区区几个掌柜,你以为公子无法处理吗!这些事用不着你来替公子思考,你记住,你的任务是替公子拿到家印,把贾家的家业占为己有!” 如姨娘被于左使一阵厉喝,哆嗦着不敢说话,心里只觉委屈万分。 今日和潘桥一阵斗智斗勇,差点就被潘巧给反将一军。当时她唯恐潘巧在对话中找出她的问题,只巴不得赶紧把人赶出贾府,哪还能继续与她纠缠下去。 当时如姨娘也想到了没拿到家印,公子只怕不会轻易绕过她。但是因为潘巧突然离府,她需要在苏管家没完全控制住贾府前,争取到几位阿公的支持,才能和苏管家抗衡。 “对不起,是小的妇人之见,没想到……” “没想到就该多想想!你知道你已经坏了公子多少次好事了吗,这回公子都替你铺好路了,你却白白错失这么好的一个机会!” 如姨娘身子直哆嗦:“左使,请再给小的一次机会,这一次,这一次小的一定会把握住的。” 说着便想要去抓于左使的裤腿,被他避开了去。如姨娘只能徒劳的解释:“我已经在争取贾家旁支的认可了,只要他们支持我,接管贾家不会成问题的。” 于左使冷漠地抬起她的下巴:“你不用跟我解释,要解释自个儿去跟公子解释。” “于左使……” 于左使冷眼看她:“况且你以为那群老家伙是真心认可你的吗?他们不过是在等一个机会把贾家的家业占为己有罢了,你不过就是他们手中的一个傀儡而已。” 第570章 所以好人不长命啊 原本以为如姨娘已然将贾家的家印拿到手。殊不知来到却发现,潘巧是被弄走了,可是家印依旧没有着落了。思及此,于左使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你可知公子一直在这并未离开,你此番一而再的坏他好事,这个请如何帮你求!” 如姨娘惊恐:“您说公子还未离开?可他不是正要回……” “你以为是谁的原因!”于左使甩袖,眉头紧皱,好一会才道,“贾府里上上下下你都找过了?当真没看到那枚家印放在何处?” “真没,我连潘巧的书房都进去几次了,什么都没找到。贾春原这个没用的,当初也不知是不是被鬼迷了心窍,竟然答应做一枚家印,说是用来以证身份。” 当初接近贾春原的时候,本以为只要把他搞定了就好。谁知嫁过来后才发现,整个贾家都是潘巧在打理的,而且还有一枚家印。 她花了好长时间打听这枚家印的下落,却什么都没找到。有时候如姨娘自己都怀疑是不是有这枚家印的存在了。 一问三不知,于左使即便有心要帮上一帮,也无能为力。 他们二人同是为了夺下贾家的家当而在这儿的,如姨娘失败便等于他失败,他身为左使,也难辞其咎。想到这,他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公子一向公私分明,贾家这事已然拖了许久,结果贾春原都死了,贾家还没到自己手上。就算他们有苦劳,公子也不会放过他们的。 “我不管你打算怎么做,总之在贾春原下葬之前,你必须把家印找到,否则你就准备承受公子的怒火吧。” 如姨娘目瞪口呆:“小的,小的上哪儿去找这枚家印啊!” “那是你自己的事了,你是掘地三尺还是去找潘巧都好,三日后,公子要看到这枚家印。” 言罢,于左使不再和她啰嗦,转身出去了。 他一路未停,来到了一处宅子前,刚要推门,就见一个身穿白色长袍的男子,手里提着个鸟笼,正往他的方向而来。 于左使微微一顿,俯身作揖:“公子。” “回来了?” “是……”于左使思索了下,正要开口,男子却是摆了摆手,于左使便悻悻然闭嘴了。 方进门,便见大堂中有一黑铁面具的男人,正坐在正首上,似乎是在等他们。 白袍男子看到他,嘴角勾起一个弧度,把鸟笼递给了一旁的于左使:“把它送回我房里去。” “是公子。”于左使领命离开。 白袍男子,即彦公子便抬步往姚青山走去:“这么快回来了?” 姚青山颔首,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你出去了?问到那女人的情况了?” “没有。”彦公子轻撩袍,在姚青山对面坐下,嘴角含笑,眉眼却一片冰冷,“你说是不是很有趣?” “哪里有趣?” “不觉得很趣味吗?”彦公子手指点点桌面,“偌大一个衙门,这么多衙役,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妇人而已,却是连她一点讯息都探听不到。” 姚青山这才听出他话里的意思。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任何人只要进了衙门,在这么多双眼睛下,就算卢县令都偶尔能听到衙役悄声讨论。而陆清漪不过是个杀人犯,不可能一点讯息都得不到。除非有人故意封口,亦或者有其他内情在里面。 “你觉得会是什么样的内情呢?”彦公子笑眯眯。 姚青山抿抿唇:“我想不出。” 的确,陆清漪从头到尾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村妇,就算有些小聪明,但也不过如此。在滔天的权势面前,这些小聪明连看都不够看的。 要说她有本事封住整个衙门的口,姚青山也不会相信,因为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除非她的本领比卢县令还要大,可是她有吗?一个完全没有任何背景的村妇,怎么做到比卢县令权势还大。 姚青山看向彦公子:“这个卢县令本事一般,没什么主见,只会人云亦云。会否是此女子耍了些小聪明……” “你以为小聪明就能对付卢县令吗?有贾家在施压,给卢县令十个胆都不敢包庇陆清漪。” “你是说,有一个比卢县令官职更大的人在背后帮陆清漪?” “应是如此了,否则我也想不通,她入狱这么久,为何半点消息都没有。” 姚青山抿了抿唇:“我听闻潘巧今日自己去衙门了。贾家那边……” “还没找到家印,如果他们拿到了家印,早就送过来了。”想到方才于左使欲言又止的模样,彦公子冷冷勾唇。 姚青山皱眉,语气不悦:“他们都是怎么办事的,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是啊,这么点小事,梯子都递到面前了,竟然还能错失,实在令人不得不怀疑啊。” “你觉得他们有异心?” “说不准,人心隔肚皮,谁能知道别人心里想什么呢。”彦公子捋了捋胸前的青丝,“那女子在贾家吃好穿好不受亏待,如今碍眼的人都借着我们的手给铲除掉了,还有什么可以阻挡她享福呢。” “私藏一枚家印,往后就是享之不尽的财富,换做是我,也会这么做。”彦公子颇为理解的语气。 姚青山却听不下去了:“她敢!也不想想她如今得到的东西,是谁给的。” “别人给予的东西,再好也是别人的。东西嘛,唯有掌握在自己手里的,才是真。人嘛,多是忘恩负义之辈。” 说着,彦公子像是想起什么好笑的东西:“这世上可不是每个人都跟阎罗将军一样,不求回报,只求无愧于心。所以好人不长命啊,还不是圣上一句话,便被满门抄斩了。” “可我听说,阎罗将军并未真的死了。” “谁知道呢,他若是活着,皇帝老儿也绝不会放过他,倒不如真死了算了,省的连累他人。” 姚青山想起在某个坊间听来的话:“听说太子还在暗自追查当年叛国一案,似乎想要为他平反。” 彦公子神色淡漠:“老虎头上拔毛罢了,我倒是替那将军感到不值,跟了这么一位窝囊的太子,平反也能暗地里做,就怕皇帝老儿会发怒。”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嘴角勾起了抹嘲讽的弧度,眼神越发冰冷。 第571章 如鱼饮水冷暖自知 似是早料到赵珩渊的决定,当他提出要在明天就把事情解决的时候,潘巧并不意外。 她饶有兴味地看着赵珩渊和陆清漪,不知想起什么,感慨:“曾经我与他也是这样同甘共苦的。” 陆清漪皱眉。 这是什么意思,诅咒他们吗?! 陆清漪挺着腰昂头,像只护犊子的母鸡一样回呛:“我们和你可不一样。” “是吗?”潘巧被她炸毛的样子逗笑,“那我们不妨拭目以待。” “拭目以待就拭目以待。”陆清漪撅了撅嘴,一把搂住赵珩渊的胳膊,挑衅地望了回去。 赵珩渊低头瞅眼斗志昂然的小娘子,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无声给予支持。 潘巧见状不由多看了赵珩渊几眼。 还以为这是个生性冷淡的男子,没想到不是不暖,只是冷的是别人罢了。 这让她生出一股挑拨离间的想法:“赵相公,你这般纵容,可是会把她惯坏的。” 陆清漪闻言一瞪,气呼呼的想要回呛,就感觉到相握的手被赵珩渊捏了捏。 她偏头看他,就听他说:“无妨,我的人,自是要宠着的。” 潘巧挑眉:“赵相公就不怕被人说惧内吗?” “那又如何,别人的想法与我何干,与我过日子的又不是旁的人,如鱼饮水冷暖自知,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呢。” 潘巧晒然一笑,能把惧内说的这么理所当然,还真让她再也说不出一句歹话来:“二位的感情还真是羡煞旁人啊。” “那是必须的。”陆清漪终于逮到说话的缝隙了,“我和我相公可是经过重重困难才在一起的,岂是别人三言两语就能离间的!” 潘巧笑:“原来你听出来了啊。” 陆清漪怒,真当她没脑子吗,那么明显的挑拨离间,还能听不出来不成。 虽然听得出潘巧也是一番好意,表面是在嫌弃自己,但字里话里是在警告赵珩渊,不要跟贾春原一样,富有后就抛弃糟糠之妻。 陆清漪心里很感激,但却不喜欢别人质疑赵珩渊。这和潘巧的态度无关,算是常年累积下来的愤怒吧。为赵珩渊叫屈的愤怒。 好好一个百姓拥戴的常胜将军,被皇帝陷害也就罢了,还沦落到被村民暗地里传流言甩脸色。陆清漪想想都替他心疼,也就更容不下别人说他一句不好了。 “总之,我们绝对会好好在一起的。没什么能分开我们,除非生死。” 才说完,就见赵珩渊皱眉看她。 陆清漪迅速反应过来,伸手给自己掌嘴:“呸呸,吐口水重新说过!” 赵珩渊没好气地拉住她的手,两人对视,忍不住都笑了。 一旁的潘巧顿觉自己像个多余的人,杵在在这是走不是,不走也不是,只好托着脸,看门外的风景,假装自己并不存在。 贾春原会在后天下葬,既然决定了要在之前解决,那么就需要赶紧探讨怎么做。 好在目前罪状已经收集的差不多,卢县令也是站在他们这边的,剩下的便是开堂审案以及逼如姨娘认罪的事了。 不过在此之前,赵珩渊还需和苏游察联系,把该控制的人控制起来,以待明日审问的时候能出来作证。 一切准备妥当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陆清漪心神不宁地在房里来回踱步,从未有那么一次恨不得赵珩渊赶紧出现在面前。 终于,当走廊所有灯笼都点亮的时候,赵珩渊终于是回来了。 “相公。”陆清漪飞奔迎上去,“都好了吗?没受伤吧?” “没有。”赵珩渊摇头,“并未有人阻拦。” 陆清漪松口气,但又有些奇怪:“从如姨娘的态度来看,贾家的事应该很重要才是,可是为何她背后的人却未把相关的人给除掉呢?这做法明显不太符合我对他们心狠手辣的定义啊。” “是有些奇怪,按理来说,那个道长第二天就该消失了。”赵珩渊只能猜测,“又或许是他们还不及下手。” “不会有什么陷阱吧?”不是她杞人忧天,就是觉得事情顺利得让人不安。 她总觉得他们的对手不像是那么蠢的人,况且还有一件事陆清漪特别在意。 棺材底下的那个小机关到底是对方无意中琢磨出来的,还是说对方从一开始就知道杠杆原理,才会做出那个小机关。 她不怀疑古人的智慧,看史书时她就曾惊叹于鲁班的各种发明,还有不少古人的小智慧。 她之所以会这么在意,除了这个小机关令她讶异之外,也让她想起当初婉娘用罂粟控制许老爷的事。 这两者可以说完全没有关联,可陆清漪在看见那个机关的时候,她脑海里第一时间浮现的却是罂粟壳的事。 “或许是我想多了。”陆清漪甩甩脑袋,“先吃饭吧,饭菜已经温过一回了。” 赵珩渊闻言便不赞同的皱眉:“为何不先吃。” “你不在我吃不下。”她现在撒起娇来已经自然很多了,“不说了,快吃饭吧,我好饿。” “现在知道饿了。”赵珩渊没好气。 “那是因为看到你了啊。”陆清漪笑嘻嘻,拉着他进屋。 吃到一半的时候,吴太守来了。 因为他身份特殊,加上来的时候并未声张,所以明日开堂他是不能去的。 “吴大人。” “都坐下吧,现在这里没什么大人,都不要拘束。”吴太守笑笑。 陆清漪和赵珩渊便不再拘谨。 吴太守来是有话要跟赵珩渊说的,当他们谈话的时候,陆清漪就在一旁看着。 自从知道赵珩渊的事后,许多事他也未隐瞒,所以陆清漪从赵珩渊那听来不少吴太守的事,不由对他打从心底感到由衷的佩服。 明明只是一个文弱县官,却为了一城百姓能活下去,毅然拿起了剑,和敌军战斗。 这样的事别人说来不过是嘴皮子上下一合,可只有身临其境才会明白,这可是随时会掉脑袋的事! 谁愿意把脑袋架在脖子上呢,可为了身后的人,他们不得不这么做。 如赵珩渊,如吴太守,如千千万万战斗在一线保家卫国的将士们,都令人尊敬。 第572章 开堂 翌日,陆清漪一大早就去牢房装样子。再次进牢房,陆清漪的心态和上次已然有了不同的。 如果说之前是无所畏惧的话,现在便是多了一层阴影。任谁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方,还遭受一顿毒打,也不可能对这个地方欢喜得起来。 不过与刚进来的粗鲁相比,再次换上囚服的陆清漪受到的待遇要好上不少。 这一次,陆清漪见到曾经对她表现出善意的年轻衙役。那衙役一见到她,脸上笑的都能开花了,是真的很高兴。 “小娘子,您的事我都听说了,我就说嘛,您怎么可能会收钱给病人下毒呢,那绝对不像是您会做的!” 陆清漪感激道:“谢谢你当时能够相信我,没有你的话,我可能都撑不下去了。” 年轻的衙役有些不好意思地摸后脑勺:“小娘子真是客气了,哪又那么严重。” “我说的都是真的,我真的很感谢你。也想说,请你一定要一直坚持自己的想法,因为你或许会在无意中救了别人,不要怀疑自己。” “我,我真的有那么厉害吗?”年轻的衙役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却又难掩心中的激动,目光炯炯的看着陆清漪。 “当然有了。”她给予肯定,“你知道吗,我曾听说过一句话,爱不是靠心脏传递的,而是靠人与人的接触传递的。” 陆清漪鼓励地看着他:“当时我都快被发烧给击垮了,如果不是你对我说的那些话,我也没那么快能振作起来。所以千万不要小瞧你自己。” 年轻的衙役被她一番话说的耳朵都红了,心情激动:“我明白了,谢谢您的鼓励小娘子,我一定会努力的。” 陆清漪笑笑,豪气地拍了拍他肩膀,眨眨眼,开玩笑道:“加油,不过也不要太努力哦,也给别人一点活路嘛。” 年轻的衙役闻言愣了愣,还没来得及追问何为加油,陆清漪已经被拷上枷锁,带了出去。 年轻衙役摸了摸脑袋,看着她逐渐远去的背影,虽然不太清楚自己到底帮了陆清漪什么,但还是被她的一番话给说的心情澎湃起来。 而公堂上,昨日才匆匆接到要开堂的如姨娘以及贾家一众旁支全都来了。但除了如姨娘和苏游察能进公堂外,其他人都被衙役给拦在了堂外站着聆听。 堂役击堂鼓三声,三班衙役两厢伺立,齐声高叫“升堂”,卢县令身着官服,从暖阁东门进来,坐上大堂。 平民见到县令是要下跪的,如姨娘纵使是怀着身孕,也免不了跪下叩拜。至于苏游察,因有举人的身份,是不必行跪拜之礼,但他还是恭敬地给县令行了个鞠礼。 两人行礼后就站在一旁聆听。 卢县令端正官架子,居高临下一脸严肃地看着底下:“传犯人上堂。” 陆清漪便被衙役带着上来。 她一出现,外头便响起一阵叫骂声,大部分的人只知道下毒害贾春原的是个大夫,却未曾想过是个女子,因此讨论的声音也多了起来。 公堂侧门后,躲在帘子后的赵珩渊看着地上跪着的人儿,一双剑眉紧紧皱着,拳头青筋凸起。 一旁的吴太守把他的反应看在眼里,不禁深感欣慰,嘴上劝慰道:“别紧张,只是走个过场而已。” 赵珩渊点点头。 他何曾不知今日这一切都只是演给如姨娘他们看的,只是看见陆清漪跪着,总觉得委屈了她。 他又想起昨日陆清漪连夜赶制的“跪跪安”,想到她稀奇古怪的那些念头以及狡黠的笑容,眼里总算浮现一些笑意。 感觉到他的气压回暖不少,已经没有刚才那般压迫,吴太守感到有些惊奇,好奇问:“想到什么了这么开心?” 赵珩渊嗯了一声,没多做解释。 吴太守想也知道是为什么,他也是成亲了的人,如何不知道赵珩渊的心思。只是觉得意外,没想到冷情的人在遇到心仪的女子后,能有这么大的变化。他想,若是姚国公在的话,怕也是会为之惊讶的。 “肃静!”公堂上,卢县令拍了拍惊堂木,议论声便立刻消了下去。 “犯人陆清漪,你可知宣你上堂所为何事?” “回大人,小妇不知。” 卢县令展开状纸:“上面状告你下毒毒害贾家当家贾春原,你可认罪?!” 陆清漪低着头,语气不卑不亢:“小妇不认罪,小妇并未下毒害人!” 卢县令恍若未闻,只是照本宣读:“状告者说,死者贾春原因身患疾病,特意前往陆家村请你上门看诊,并承诺了会予你丰厚的诊金作为酬谢。但你贪婪不知足,收了贾春原原配潘巧的钱银,帮她下毒害贾春原,可有此事?!” “回大人,小妇是冤枉的。小妇在来之前以及之后都不曾与贾夫人有过深的交谈,更不曾收过她一文钱。” 卢县令一拍惊堂木:“那上面说你曾收过苏管家给的十两银子,又如何说?!” “那是他给我爹娘的,因为贾老爷让他去请小妇看诊,可小妇不愿出远门。苏管家为了不让贾老爷惩罚,使了手段逼迫小妇答应。” “所以你怀恨在心,故而答应潘巧的诱惑,给贾老爷下毒。” “不是,小妇并非愚蠢之人,如何会为了这点小碰撞而下毒害人。”她顿了顿,说,“自然也不可能为了银子而杀人,以小妇的能力,想要多少银子都不成问题,何须为了银子葬送了自己的前程。” 她自信的语气以及大胆的言论,让堂外的人一阵惊呼,纷纷低声议论起来 卢县令并未喝止他们讨论,而是继续引导:“或许你自以为自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下毒害人呢?” 陆清漪闻言微微一笑:“回大人,小妇就算再嚣张,也不认为自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害人。世上没有完美的人,也没有完美的犯案。不管男女老少,即便是再谨慎的人,只要作案,就一定会留下线索。小妇,可不是那般自大的人。” 她抬起头,胸有成竹地看眼如姨娘,道:“至于那些加诸在小妇身上的罪状,小妇可以自证清白。” 一言出,满堂皆惊。 如姨娘更是倏地转头看陆清漪。 第573章 好戏还没开始呢 其实这些话在上堂前就和卢县令几人商量过要怎么说,但真到这一刻,当着如姨娘的面前说自证清白四个字,陆清漪突然有种庶女要逆袭的激动感。 难怪读者都喜欢看逆袭小说,别说读者了,身为当事人,她也很喜欢啊!尤其在看到如姨娘脸色变得有些难看的一瞬间,只觉得浑身充斥着浓浓的满足感。 爽啊! 而此刻,在所有人都不曾注意到的地方,有一玄色长袍男子悄无声息地来到堂外,站在人群中,看着地上跪着的陆清漪,勾了勾唇,一脸饶有兴味。 不过如姨娘到底不是一般人,不过慌了几秒便又恢复神色,大约是十分笃定自己的计划不会有任何缺陷。 不过还是要刁难一下陆清漪:“大人,此女子心思活络,善于蛊惑人心,为了脱罪必定是百般抵赖,大人切莫听信她的胡言乱语。” 卢县令睨她一眼,不怒自威:“你以为本官是那般糊涂之人,会分辨不出真假吗!” “小妇不敢。”如姨娘闻言怔了怔,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话有歧义,更是没也没想到一向对她和颜悦色的卢县令说变脸就变脸,当即吓得噤了声。 卢县令不再理她,望向陆清漪,语气缓和不少:“那你便自证一下吧。” 陆清漪微微颔首:“谢大人。” 她瞥了眼如姨娘,朗声道:“大人,贾春原是死于乌头碱中毒,而在小妇给他开的方子中,正好有生草乌这一味药。可这方子并非经由小妇之手写的,而是由如姨娘身边的侍女小红所写。” 卢县令翻了翻纸张,抬头:“传婢女小红。” 小红便从堂外走了进来。 卢县令让她把事情经过说一遍,小红的话跟当天的差不多,没什么漏洞可钻的。 卢县令便看向陆清漪:“你可有要狡辩的?” “有的。”陆清漪笑笑,“如小红所言并且确认,这方子从头至尾小妇都不曾碰过,是她按照小妇所说的记录的。也就是说,上面的内容已经跟小妇再三确认过,绝对没有错的,对吧小红。” 被点名的小红愣了愣,下意识看眼如姨娘。可没等到如姨娘的回应,就听案堂上卢县令一声呵斥:“回话!” 小红瑟缩了一下肩膀,谨之慎之回道:“是的,奴婢确认无误。” “很好。”陆清漪露出一抹“小样你惨了”的笑容。 如姨娘心中顿时咯噔一下,一股不安油然而生。 “不……”如姨娘下意识冲口而出,却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卢县令又睨她一眼:“你有何要补充的吗?” “小妇……小妇无话补充……”如姨娘张了张嘴,因为弄不明白陆清漪到底要说什么,只好先闭上嘴不说话,免得说多错多。 被她打断了的卢县令便黑了黑脸,露出不耐烦的神色。见状,如姨娘更是有些叫悔不迭。 “陆清漪,你继续。”卢县令按捺着不悦。 陆清漪点点头,说:“回大人,小妇对方子没有其他异议了,不过小妇想请仵作上堂为小妇做点见证。” 卢县令点头,让人去唤仵作出来。 很快,仵作就跟着衙役过来了。卢县令抬了抬手,示意陆清漪继续。 陆清漪便朝仵作颔首作点头礼:“敢问先生,贾春原的死是否因为生草乌里头加了川贝母的缘故。” “不错。” “那么敢问先生,如果单单只有生草乌一味药,而无川贝母的话,按照方子上的剂量,贾春原大概多久才会因为乌头碱中毒而死呢?” “按照方子上的量而言,至少也要一月有余。” “也就是说,这味药并不会立刻致死,而是会拖上一个多月才因为心脏负荷不了而死的无声无息。”陆清漪故意音量抬高,“那个时候,小妇已经不在贾府里了,贾老爷的死自然也就与小妇无关。” 堂外的百姓闻言又是热烈讨论起来。 如姨娘忙不迭点头:“大人您瞧,她自个儿也认罪了。” 陆清漪嗤笑一声,冷声打断她的发言:“谁说我认罪了,如姨娘,别急嘛,好戏还没开始呢。” 如姨娘脸色难看:“事到如今,你有什么要狡辩的。” “笑话,我用的着狡辩吗,我只是在阐述事实。”陆清漪甩她一个白眼,倒打一耙“如姨娘,这里可是公堂,请你不要随便插嘴好吗,这样显得你很不尊重卢大人。” “你……”如姨娘下意识要骂回去。 堂上的卢县令已经不耐烦了,用力拍了下惊堂木:“如夫人,还不到你开口的时候!” 如姨娘只好把到嘴的话给吞了回去,狠狠地瞪了眼陆清漪。 陆清漪无惧地瞪了回去,顺带送她一个白眼,气的如姨娘指甲都掐进肉里了。 侧帘内,吴太守看的直微笑:“夫人她……很活泼。” 说活泼已然是含蓄了,分明是古灵精怪的很,也难怪能融化赵珩渊这么一座冰山了。 公堂中,虽然被一而再打断,但陆清漪高昂的情绪未因此而消退,反倒更是热烈起来,也越发的冷静。 “那么小妇再问一句,按照先生的意思,小妇原本是可以悄无声息的毒死贾春原而不被他人所知对吧?” “不错。”仵作如实道,“方子上的药量用的十分巧妙,必定是出自精通医理之人的手。” “那么先生,敢问一个精通医理的人,会不知道生草乌不能与川贝母混合食用吗?” “这种情况比较少,即使有,能把药量算计到如此精准的大夫,也不会犯这样的小错误。” 陆清漪朝仵作微笑点头,转向卢县令:“大人,小妇的自证结束了。” 公堂上,除了知情者外,其他人均是一脸茫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互相对视。 认真的吗?就这么结束了? 当然是认真的啦,陆清漪是故意要显得高深莫测,让这些吃瓜群众去猜去想。等到谜底揭晓的时候,看他们恍然大悟的表情,以及如姨娘等人惊讶的目光,来满足她微弱的虚荣心! 当然了,这么做还有一个原因。 陆清漪敛了敛眼眸。 借此顺便看看如姨娘身后的人今日有没有出现。 第574章 要理由给你便是了 公堂上,因为陆清漪一番故弄玄虚而变得议论纷纷。众人都在讨论,陆清漪这番自证到底是什么意思?怎么问几句个仵作方子有关的问题,就叫自证了呢! 如姨娘亦是。 她心中如是想着,可瞧陆清漪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又不免怀疑起自己当初的算计是否真是那么完美,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上了。 不可能的,她不可能会找到其中的问题的,不过是在虚张声势,想要讹她自己露出马脚而已。 如姨娘不断在心中宽慰自己,可是脸上微妙的表情却出卖了她的紧张。 而堂外,彦公子细细品味了一下陆清漪方才那番话,眼里掠过一片了然,嘴角勾起:“真是个聪明的姑娘。” 身后跟着的于左使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公子,这可如何是好?” “你想如何?”彦公子睨他一眼,“现在冲上去用刀架在卢县令脖子上,让他判陆清漪有罪?” “属下,属下不敢。只是若让陆清漪脱罪了,那么县令势必会怀疑如娘的。” “那又如何?”彦公子斜看他,“这蠢女人连毒个人都能留下把柄给人抓住,你想怎么救她。” “难道,我们要放弃她吗?”于左使倒没想过要救如姨娘,只是,“可是贾家的家印还没找到……” 贾家的事计划了这么久,此时才功亏一篑,如何能甘心, 彦公子闻言轻叹口气:“罢了,命里无时不强求。” 他负手望着公堂内连跪都跪的比旁人要来的有气势的陆清漪,凭的笑了笑:“如娘败在她手里,倒也不怨。” 于左使不由多看了陆清漪几眼。 他之前便一直有所感,彦公子仿佛认识陆清漪,否则也不会问起她的情况。如今看来,这二人似乎并非点头之交。 于左使便想到,当初如姨娘是为何要让贾春原找陆清漪看诊的呢? 似乎也是因为彦公子曾提及过陆清漪的名字吧。而如姨娘误会了彦公子的意思,自作主张把陆清漪拉进了这个计划中,以至于聪明反被聪明误,真是又蠢又可恶! 这边谁都没发现如姨娘身后的那个人就站在人群中。 陆清漪一番装模作样后,卢县令也配合地一拍惊堂木,喝道:“小红,你可知罪!” 突然的发难,堂外旁听的百姓全都吓了一跳,就连陆清漪都吓得抖了抖,更别说被点名的小红了。 小红当即吓得跪都跪不住了,匍匐在地上:“大、大人,奴婢、奴婢何罪之有啊……” 卢县令怒目:“你还想狡辩!” “大人,奴婢是真的不知自己犯了什么罪啊!”小红吓得都快哭了。 “放肆,事到如今,你还说你不知自己犯了什么罪!是存心想蒙骗本官吗!” “不是的,给奴婢一千个胆子,奴婢也不敢欺瞒大人啊!”小红吓得直拉着如姨娘的裙摆,“小姐,小姐,您一定要帮帮奴婢啊!” 如姨娘……如姨娘自己也正一头雾水呢。 “大人,不知,不知我侍女到底犯了什么罪?” 卢县令眯眼看她:“你们当真不知道吗?方才陆清漪不都说的很清楚了,只要是懂医的人都知道生草乌和川贝母混在一起会出事,那么她一个大夫又如何会不知道呢!” “可,也有可能她一时间没注意到呢?”如姨娘也开始六神无主。 卢县令便又是拍了下惊堂木,吓得如姨娘和小红当下就软了几分:“你没听仵作说吗,能把生草乌的量控制的如此精准的人,又岂是会犯下这种致命的错误呢!” 如姨娘慌张了:“可这都是说不准的啊,况且这方子便是她亲口转述的,我的侍女从不曾修习过医理,如何能知道生草乌有毒,又如何能知道和川贝母混在一起食用会出事呢。” “她的确不知,因为懂医理的另有其人。”旁边,从进来就不曾开口的苏游察看都没看如姨娘一眼。 他上前一步,从袖中取出一张状纸,俯身,“大人,这是草民的状纸。” 卢县令摆了摆手,旁边方师爷立马走过去,接过苏游察的状纸,恭敬地递到了卢县令面前。 卢县令展开仔细看了一遍后,抬头:“苏先生,你这是要状告贾府的如姨娘毒害家主以及陷害主母?” 堂外贾家的旁支均是愕然! 如姨娘闻言也是一惊,倏然抬头看苏游察:“你,你胡说,你怎么敢!” 苏游察仿若不见,充耳不闻,朝卢县令拱手:“不错。” 卢县令没有说什么,朝外头摆手:“传潘巧。” 如姨娘急道:“慢着,他这是含血喷人,他根本没有证据!” 对于她几番打断自己的话,卢县令已经忍无可忍了:“肃静,本官判案用的着你一个区区妾室来教吗?!” “我,小妇不敢。可是,小妇真的是冤枉的啊。大人有所不知,此人是山贼之女潘巧的亲信,大人千万不要被他给骗了!” 卢县令怒摔状纸:“放肆,你是说本官为他欺骗冤屈于你,好,那就让你来解释解释。” 卢县令指着小红:“状纸上写了,你的侍女听从你的命令在陆清漪的方子上动了手脚,你怎么说?” 如姨娘错愕:“小妇,小妇并未做这样的事,一定是污蔑,是对我的污蔑!这分明便是陆清漪这个庸医害死的老爷,怎么就成了小妇唆使的呢!”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全是小红一人所为,与你无关了?” 小红也惊:“不,这事与奴婢没有一点关系啊大人!” 如姨娘也不好在这个时候把脏水都泼到小红身上,生怕她会狗急跳墙,便弱弱的帮腔道:“小妇相信自己的侍女,她根本没有下毒害老爷的理由。” “理由?”卢县令冷哼一声,“你要理由,本官给你便是了。” 卢县令大手一挥:“传潘巧和刘大夫。” 刘大夫的名字一出,如姨娘和小红的脸色倏地全白了,血色尽数从脸上褪去,惊恐地看着被衙役带上来的两人,面如死灰。 他是怎么知道的?! 第575章 睚眦必较 峰回路转的剧情,让堂外一众吃瓜群众看得津津有味。但堂内的如姨娘和小红却是不同的滋味。 她们惊恐万分地看着走进来的刘大夫,面上全无血色,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苏游察是如何知道刘大夫的存在的?她们甚至不曾当着别人的面与他接触过,他是如何找到刘大夫的! 不似这主仆二人的心惊胆战,潘巧和刘大夫进来后朝卢县令跪下:“见过大人。” 卢县令点点头,朝潘巧说:“贾夫人不必跪着,您是状告人,只需在一旁站着便是。” “谢大人。” 卢县令也朝陆清漪道:“小娘子先在一旁候着,待本官先听听其他几位的诉词,再做定论。” “谢大人。”陆清漪艰难地站起,因为跪的太久,两腿有些麻,只觉如遭雷击一般,电的她龇牙咧嘴。 卢县令见状,便着人给陆清漪搬来椅子。 如姨娘见状眼睛都直了。 便见卢县令假公济私偏还故作严肃道:“小娘子是此前在瘟疫中救过数百名百姓的仁德大夫,且不论她是否有罪,便从她舍己救人的行为,本官也该向她表示敬佩。” 卢县令还颇为鸡汤的说了句:“人之所以为人,便是因为对生命的尊重。倘若本官连冒死救人的大夫都冷情相待,又如何以敬畏之心为百姓断案呢。” 言罢,收获堂外一片叫好声。 卢县令见状颇为得意的挺了挺腰杆,眉眼都要飞上天了。一脸“我说的好吧,快来夸我”的表情。 陆清漪……陆清漪听的嘴角直抽抽。 行吧,没想到卢县令也是卖/传/销的一把好手,难怪以他的资质能在县令的位置上坐这么久,怕是少不了这么一张嘴吧…… 陆清漪端着笑在太师椅上坐下,抬眸扫过公堂。不过短短几瞬,公堂上的情形就翻天覆地了。原先的原告变成了被告,受害者变成了加害者。陆清漪活了两世,还是头一回碰上这么精彩的剧情。 公堂上再一次静下来,这一次是自发的,因为所有人都很好奇,贾家这毒杀案到最后会是什么样的。 而如姨娘和小红,早在刘大夫被带上来后就整个人都傻了,哆嗦着不敢抬头。 卢县令见效果达到了,便继续方才的审案:“根据苏先生的状词,贾春原被毒害一案,是如姨娘身边的侍女小红长期用酒行贿刘大夫,从他口中探知用什么药可以在悄无声息下毒死人,对吗刘大夫?” “是的大人。”说着刘大夫当堂把生草乌的药量念了一遍,与方子中的药量正好一致! “那么经常给你送酒喝的女子,可在这公堂上呢?” 刘大夫抬头,小红下意识瑟缩了一下,想要往如姨娘身边躲。然而如姨娘生怕她会连累自己,竟也是跟着偏过了头去。 “大人,此女子便是那位给小人经常送酒的人。”刘大夫直指小红。 小红当即吓得趴在地上直发抖:“冤枉啊大人,奴婢根本就不认识这个人!” 卢县令瞥眼刘大夫:“人家说不认识你。” 刘大夫想想,从袖口中掏出一方帕子:“大人,这是她送小人的手帕。早先她借着送酒的名义,几番接近于小人,甚至试图以身诱惑小人……” 公堂上一片哗然,不少人对着小红指指点点起来。 刘大夫仿若无闻继续道:“虽她几番引诱小人,但小人并未接受,她却硬塞了这方帕子给小人……” “你胡说!”小红猛地睁大眼睛,“我何曾诱惑过你,分明是你……”话说一半,她突然噤声了。 公堂外又是一阵哗然。 卢县令拍了拍惊堂木:“肃静!” 人群安静下来,卢县令望着小红:“你还有何话说?” “奴婢,奴婢是冤枉的。”小红抵死不承认,仿佛这样别人就拿她没办法了。 的确,下毒的事虽然有人证,但也缺乏了物证。只要小红咬死她就是按照陆清漪说的写的,卢县令也奈何不了她。 这时,陆清漪暗戳戳开口:“听说衙里有一种刑叫拶刑,前段时间我也差点尝试了一下,据说在这刑罚下,还没有不肯说实话的犯人呢。” 不错,陆清漪是个睚眦必较的人。她自认不是什么圣人,心胸也没有广阔到谁都能原谅。 小红和如姨娘让她吃尽了苦头,眼下既然有机会了,这个仇不报回来,就不是她陆清漪了。 卢县令听懂了陆清漪话里的意思,当即唤人来上刑。 这下小红脸都吓白了,痛哭流涕高声喊着冤枉。可是无人理她,无人替她说一句话。她只好紧紧抓住如姨娘的衣裳,不断哀求。 “小姐,小姐,救救我,救我啊小姐。” 如姨娘瑟缩着不敢看她,避开她的手,目光快速扫过那一串连着的棍子,同样吓得脸色苍白。 “小姐,救救我,你不能这样啊!” 小红哭喊着,被两个衙役拖了出来,动作粗鲁并且强硬地把她按在地上,迅速在她十指上套上了拶指。小红挣扎的更厉害了,凄声尖叫着。 她挣扎间,用手肘撞了下衙役的下肋,甚至不经意抓了衙役的脸。两名衙役被折腾的脾气全无,十指都套上刑具后,直接就对她用刑了。 一时间,公堂上回荡着小红尖声凄厉的叫声,听得人头皮一阵阵发麻。随着绳子一次又一次的收紧,小红最后都嘶哑着叫不出来,双目失神疲软地躺在地上,全身都被汗水给浸湿了。 公堂外,鸦雀无声,不知是被她凄厉的叫声震撼到,还是被受刑的画面吓到。 “公子,您不看了吗?”人群中,彦公子转身要离开,于左使连忙跟了上去。 彦公子摇头:“已成败局,走吧。” 于左使闻言最后再看一眼公堂上的小红,随即转身离开。 而此时侧帘内,赵珩渊倏然站了起来,一瞬不瞬望着外头人群。 “怎么了?”吴太守惊。 “我好像看到一副熟悉的面孔。” “谁?” 然而就在吴太守问出口的时候,赵珩渊已然追了出去。 吴太守无奈,只好继续看卢县令审案。 第576章 狗咬狗 所谓十指痛归心,拶刑看着简单,但受刑者要承受的痛苦却是旁人难以想象的。 不过每一种刑具被发明出来,可不是为了要吓犯人的,又岂会好受呢。 小红奄奄一息的趴在地面,额头的碎发早被汗水浸湿。一双眼睛无神地看着如姨娘,嘴唇一张一合,仿佛还在挣扎着想求救。 如姨娘早在她受刑痛苦尖叫的时候,就吓得浑身发抖跌坐在地上,哪还管的上她啊。 卢县令清了清喉咙,朝衙役摆了摆手,衙役立刻无半分怜惜地拖着小红跪坐起来。 “小红,你可认罪?” 小红恍惚抬头,一双眼睛因为剧烈的疼痛而充满了血丝,唇瓣也早在承受不住的时候被她咬破。她睁着通红的双眼,死死瞪着如姨娘,满目怨恨。 如姨娘仓皇地扭开头,不敢看她。 卢县令见状皱眉,拍惊堂木:“小红,本官在问你话,还不快快回答本官,是还想要再受刑吗!” 听到受刑二字,小红吓得如同筛糠一般直发抖。 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痛哭流涕:“奴婢,奴婢认罪。” 卢县令冷眼看她:“你承认是你从刘大夫那打听下毒的方法,然后在贾春原的方子上动手脚,谋害家主,对吗!” “不!”出乎意料的,小红竟然反驳了。 陆清漪讶异的看着几近昏厥的小红,不得不佩服她嘴硬的程度。都到这个时候了,她居然还能死咬着不认罪,若不是知道她与如姨娘一丘之貉,陆清漪都要怀疑自己错伤好人了。 卢县令眯起眼睛,怒道:“放肆,你这是在耍本官吗!” “不,奴婢,没有。奴婢,奴婢也是无辜的。”小红有气无力的抬起头,“奴婢,都是听从我家,我家小姐的吩咐行事的。” 她说着又哭了起来:“奴婢真的是冤枉的,都是,都是我家小姐让我做的。” “闭嘴,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如姨娘急急否认,“她在撒谎,她是在撒谎!” 很好,总算开始狗咬狗了。 陆清漪冷眼挑眉,想看看她们到底能互相揭短到什么地步。 公堂外的百姓又哗然一片,几位贾家的阿公都听得睁大眼睛,年纪稍长些的大阿公甚至一个没缓过来,晕了过去。下人急急忙忙把人给抬出去。 卢县令又连喊了几次肃静,议论声才逐渐降下来。 卢县令:“把事情原原本本都说一遍。” 如姨娘大声阻止小红说话:“不大人,她的话不能信啊,她就是个卑贱的婢女而已!” “卑贱,是啊,在你眼里,我就只是个卑贱的婢女而已。这些年来,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事,你有正眼看过我吗!”说到激动处,小红都破音了。“我今日就要让大家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 “你闭嘴,闭嘴!” 如姨娘冲过去想要撕了她的嘴,但一旁的衙役早有防备,在她堪堪要抓到小红的时候,把人拖了回来。可她还挣扎着要上前扭打小红。 一时间,公堂上又热闹起来。 卢县令忍无可忍地拍着惊堂木:“肃静肃静!如姨娘,你若是再闹,本官就让人把你的嘴巴堵上!” 如姨娘只好停止挣扎,然而一双眼睛依旧瞪着小红,语气阴阳莫测:“我劝你最好想清楚自己要说什么!” 闻言,潘巧朗声道:“如姑娘,这可是公堂之上,当着大人的面,你也敢威胁小红?!” 如姨娘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发丝,一瞬间又换上了淡定的神色,巧笑嫣然:“大夫人,瞧你说的,妾室怎敢。妾室不过是想告诉她,身为奴婢构陷主子会有什么下场。她就算不为自己思考,也该为家人想想,不是吗?” 听到家人二字,小红果然身子僵了僵,脸上的愤恨也少了几分,惊悚地望着如姨娘。 如姨娘视若无睹,胸有成竹地抬了抬头,手指在脖子边抚了抚。 小红暗恨地咬了咬,不甘不愿地闭上嘴巴。 潘巧便把如姨娘这个带着暗示的手势给看在眼里。她不屑地勾了勾唇,朝苏游察点点头。 苏游察便向前一步,拱手:“大人,此前小人探查时发现小红的家人也来了胡家村,唯恐如姨娘用她的家人威胁她,因此把她的家人都保护起来。不知可否现在唤他们上堂来?” 话落,如姨娘猛地看向苏游察,一脸难以置信。而小红则欣喜地眼睛一亮,眼泪直滚落。 不可能,不可能的。小红的家人过来就连她都是前天才知道,苏游察又是如何得知的!还抢先一步把她的家人接了过去? 难道,难道这一切是他们早就准备好了的?! 可能吗? 这一瞬间,如姨娘心头浮现一股天要亡我的不安。 很快,小红的家人也被带上来了。 得知自己的家人无恙,小红忍不住捂脸哭起来。 卢县令:“现在你可以把所有事情一五一十说清楚了吗?” “我说!”小红恨恨地瞪了如姨娘一眼,把如姨娘教她怎么接近刘大夫,从他嘴里问出下毒的方子,以及在陆清漪的方子上动手脚。 小红甚至说出了即便陆清漪当时打算自己书写方子,她们也会想办法让小红代为誊写,因为贾春原生性多疑,这对她们来说并不是很困难。 至此,贾春原被毒害一案水落石出。 说话间,原先跑出去的赵珩渊回来了。 吴太守分出神看他:“追上了吗?” “没有。” “连你也没追上?”吴太守皱眉,“看来对方不简单。” “的确不简单。”赵珩渊抿了抿唇,“大人还记得我曾与你提及过的楚楼的姚老板和彦公子吗?” 吴太守想了一会,记起当初九春带过来的大牛,以及大牛供述的那些事。 “你是看到他们了?” “只是看着像。”他此前只寥寥见过彦公子三回,每回都能仔细打量。方才也只匆匆见到人群中转身的侧脸。他随即追出去,竟是就看不到人了。 他们原先便觉得楚楼有问题,恰逢他又在这个时候出现,让赵珩渊不得不怀疑,如姨娘身后的那个人,就是彦公子他们。 不过在没有确切证据前,一切都是猜测。 赵珩渊正了正脸色,问:“现在什么情况了?” 吴太守朝他狡黠地眨眨眼:“正是最热闹的时候。” 第577章 比小说还精彩的剧情 案子的确到了最白热化的地步了。 小红这一倒戈,坐实了如姨娘是毒害贾春原的主谋。 如姨娘自然还是要挣扎一下,抵死不认的。甚至倒打一耙,认为小红说的都是违心话,全是因为潘巧控制了她的家人,迫使她诬陷自己。 苏游察也不和她啰嗦,让卢县令又传了几个证人上来。 当义庄的人以及那位道长被带上来的时候,如姨娘彻底心如死灰了。不止她,人群中,贾家旁支里的四阿公的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 “大人,除了毒害家主以外,如姨娘还有陷害主母一罪。”苏游察指着被带上来的人,“前些日,如姨娘利用葬仪师们以及道长给贾家演了一场戏,栽赃嫁祸于我家大夫人。这事堂上好些个在场的贾家人也亲眼见证过。” 苏游察直接把正要往人群中躲的四阿公给点出来。 卢县令不嫌事大的让人把四阿公给请出来。 这下子,涉案的人也基本到齐。陆清漪百无聊赖地摸了摸膝盖上的神器,歪着脑袋地托着下巴,继续看戏。 卢县令指了指四阿公,道:“演了什么戏,也给本官说说。” 四阿公犹豫了下,把所谓的显灵艰难地描述一遍。 堂外的人听得津津有味,尤其当听到贾春原诈尸坐起时,哗然一片,卢县令喊了几次肃静都压不下群众汹汹的八卦之心。 卢县令听完明知故问:“这贾春原莫不是真显灵了?” “自然不是的大人。”苏游察看了眼葬仪师。 这回都用不着卢县令吓唬,葬仪师已经一骨碌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一五一十的把如姨娘让他们做的事全都说出来,就连棺材中的机关是怎么做的,也都说清楚了。 卢县令便让仵作去贾府检查贾春原的尸身,验证葬仪师的话。 听到这儿,陆清漪下意识看向如姨娘,想从她脸上细微的表情中找出些端倪。却只见她脸色败灰,已然是放弃挣扎的样子了。 陆清漪颇觉无趣,不知是因为敌人投降的太快,还是因为别的她自己都不清楚的原因。 葬仪师陈述完,卢县令循例问一句:“如姨娘,他们所言你皆认罪否?” 如姨娘没有吭声。 堂外议论声不断,三阿公气的直破口大骂,嚷嚷着作孽,竟迎了这个一个女子进门,大叹着家门不幸。 这时候,苏游察趁机让人呈上罪证之一的木炭。 一看到木炭,道长就四肢趴地,大叫着“大人饶命啊”。 卢县令不耐皱眉:“从实招来,本官可斟酌案情,看看要不要饶你的命。” 道长哪还敢耍小聪明,随即把四阿公教他怎么装神弄鬼,如何在木炭上动手脚的都说了。 四阿公一听,整个人都慌了:“这,这不是,草民,草民也是受如姨娘蒙骗才做出这种事的。” 所谓墙倒众人推,像是找到个替罪羊一般,他慌张地把所有过错都推到如姨娘身上:“没错,就是这个女人,是她怂恿的草民,草民也是一时鬼迷心窍,才会帮着她的!” 如姨娘难以置信地看着往自己身上泼脏水的四阿公,气的头脑发热,也顾不得颜面,指着他的鼻子骂起来:“你混账,我还怀着你的孩儿呢,我要是死了,你的骨肉怎么办!”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原本昏昏欲睡的陆清漪更是一下子醒神了,目光炯炯地盯着四阿公瞧。 没想到啊,这四阿公瞧着都有六十了吧,还真是老当益壮呀。 哎哟,没想到贾家的破事还真多,这都是什么家庭伦/理剧啊,比小说还精彩呢! 旁听的三阿公直接就晕了过去,下人们又匆匆抬了人出去。 四阿公被如姨娘一番抢白,又听的大家对他指指点点,只觉脸面尽失,脸色白一阵黑一阵。 偏生如姨娘还不罢休,破罐子破摔:“你个不要脸的老不死,当初和我翻云覆雨的时候,怎么不说是我逼得你。你时常借着关心贾春原爬上我床的时候,怎么不说是被我逼的!” “哇!”公堂上又是一阵哗然。 有骂奸/夫/淫/妇的,有低声嘲笑的,还有绘声绘色打算传扬出去的。原本对于扑朔迷离的毒杀案而兴趣盎然的众人,早已被比案子还精彩的宅门恩怨给吸引了注意力。 潘巧他们的震撼也不比在场的吃瓜群众少,虽然他们前几日就知道四阿公和如姨娘联手想要控制贾家,却是万万没料到四阿公和如姨娘竟是这样的关系。 然而四阿公还想垂死挣扎:“胡说八道,全是胡说八道,这孩子分明就是春原的,你自己也是这么说的!休要在这胡言乱语!” “哈,我胡言乱语。”如姨娘癫狂的笑了起来,不知是不是今日受到的打击太多,她的眼神狰狞带着些疯狂,“谁人不知贾春原生不出孩子啊,也就只有他才以为潘巧是吃了避孕汤才没怀上的。” 如姨娘完全一副豁出去了的姿态:“要不是他不行,多年怀不上,我何至于要委屈于你这个老不死一脸色眯眯的淫贼!” 四阿公脸都涨红了:“胡说八道,简直是胡说八道,你自己犯贱怀了他人的野种,不仅骗了春原,现在还要拖我下水吗!” 或许是知道如姨娘的罪足以致死,四阿公抵死不认,反正孩子不会出生,只要如姨娘死了,就死无对证了。 看穿这一点,陆清漪掀了掀眼皮,懒懒开口:“想要弄清楚她肚子里的骨肉是不是你的还不简单吗。” 她一开口,立马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听到陆清漪竟然能在孩子还没出生的时候就可以验出孩子的亲生父亲,所有人不由都燃起了八卦之心。就连卢县令,也兴奋地倾了倾身子,唯恐错过最重要的八卦。 侧帘内的吴太守也同样好奇:“真的能验吗?” 赵珩渊当然不知道,陆清漪向来又不少古灵精怪的主意,说不定她真有办法。 不过当她看到陆清漪嘴角那抹狡黠的笑容后,赵珩渊也禁不住笑了起来。 “谁知道呢。” 吴太守不由又看了眼陆清漪,须臾也是晒然一笑。 “夫人真风趣。” 第578章 验亲 陆清漪抛下一句重弹后就不再说话了,有好事的百姓左等右等没等到陆清漪说的验亲方法,急的当堂叫道:“什么方法,说来听听啊。” 卢县令当即黑了脸,拍惊堂木:“肃静,再出声干扰公堂审案,本官就要逐你出去了!” 因这一段闹剧,四阿公似乎重新冷静下来。到底是吃的盐比别人要多几十年,相比起如姨娘的溃不成军,四阿公笃定陆清漪口中的验亲是虚张声势,想要诈他而已。 “老夫活了这么久,从未听说过孩子没出世就能验亲的。” “那是你孤陋寡闻罢了。”陆清漪双手抱胸,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你不知道产妇身体里有一种叫羊水的东西吗。只要用管子从中抽取部分羊水出来,与你的血放在一个碗中。若血与羊水混合,便能证明这是你孩子了。” 她笑眯眯地看着四阿公,说:“如何,要验吗?若是想证明的话,我现在就能做。不过要先说明,假如她肚子里的孩子真是你的,除了浸猪笼外,你还要受一次宫刑和拶刑。四阿公觉得如何呢?” 所谓宫刑嘛,就是古时候成为太监前必须要经历的一次磨难。 因此陆清漪这话一出,四阿公就彻底没话了。 古人信奉死也要留个全尸,往时看野史的时候,陆清漪便看过一则文献中有记载,太监老死后,往往会带着命根子一起下葬,以示身体的完整,期盼来世身体无残缺。 而对于普通百姓而言,乃至四阿公来说,全尸便是意味着下辈子能完整的投胎。不管如姨娘腹中的孩子是否四阿公的,与侄媳通/奸,他就逃不过一死了。陆清漪这话等同于把他下辈子也毁了,四阿公怎敢答应。 至此,四阿公已经不再反抗了。因为他们都心知肚明,贾春原确实没有生育能力,无所出与潘巧没有一点关系。否则早在许多年前,他们就拾掇着贾春原休妻了。 瞧见四阿公已经不再挣扎,也乖乖认罪,以求博得县令的好感,判的轻一些。陆清漪得意洋洋地叉腰,眉飞色舞的哈哈笑了起来。 “我蒙你的,哪有什么羊水验亲啊,这种话也信。” 四阿公闻言傻眼。 卢县令也懵了。 不止他们,在场的人也全都傻眼了,呆呆的看着陆清漪,似乎没反应过来她方才说了什么。 陆清漪耸耸肩摊手。 实际上倒也不是没办法验,只是需要用到现代的技术,而且对胎儿很危险,一个不小心就会导致流产,所以轻易不会有人做羊水穿刺。 陆清漪自然也不会缺德到给别人做羊水穿刺了,说这话不过是用来诈四阿公而已。但也不能让百姓误会,因此才当堂澄清。 至于赵珩渊,知妻莫若他,早从陆清漪笑的跟只狐狸一样的时候,就知道她肯定是唬人来着。 “夫人好计谋。”吴太守抚着胡子笑眯眯,“老夫之前差点就相信了。” 毕竟是盛名远扬的女神医,她说的话,即便别人半信半疑,也不敢轻易尝试。这不就中计了。 自此,贾春原被毒害一案就算是彻底结束了。一干相关人等全都收押牢房,等待卢县令慢慢琢磨该怎么处置。 至于如姨娘,这个害陆清漪吃尽苦头的女人,卢县令识趣又聪明地把她交给了陆清漪,任由她处置,变相强卖了个人情给赵珩渊。 又一次来到牢房,陆清漪的心情依旧复杂,好在这一次多了赵珩渊在身边陪伴,让她安心不少。 住牢房的滋味不好受,陆清漪这种没怎么娇生惯养的都受不住,何况如姨娘这种当姑娘后在吃穿就没委屈过的人。 不过短短一夜,如姨娘就憔悴得不像样,披头散发的,整个人宛若惊弓之鸟,随便一点动静就会草木皆惊。 她被衙役架着拖了出来,陆清漪发现她眼底一片青黑,应是如她一样,一夜没睡踏实。这牢房里的老鼠啊,可厉害着呢。 陆清漪不再把目光落在她脸上,而是看着她平坦的小腹几眼,移开:“如姨娘,我有话要问你。” 如姨娘掀了掀眼皮,正眼都没看她一下。她原以为是卢县令来提审她,再不济是潘巧嘲笑她来了,不想来的却是陆清漪这么一个小丫头片子。 她的不屑毫不掩饰的表现在脸上,摆明了就是看不起陆清漪。也不怪她,除了后面她诈四阿公的那么一下,整个公堂上,她就跟不存在似的,罪名都是别人帮她平反的。 如姨娘鄙夷的想着,她该不会以为自己会因为四阿公的事感谢她吧。 陆清漪也不介意她看不起自己,只是个在她人生中一个无足轻重的人,她还要考虑她的想法不成。 因此她也不废话,直奔正题:“谁教你在棺材里动手脚的?” 如姨娘垂着头不搭理。 “那不是你能想出来的法子,告诉我,是谁教的你?” 如姨娘仍是不说话。 陆清漪歪着脑袋手撑头:“你应该也不想吃苦头吧,要知道对你的话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如姨娘冷笑:“惺惺作态。”她可没忘在公堂上,是谁让卢县令给小红用刑的。 陆清漪也想起公堂上的事,笑了笑:“也对,横竖都要受罪了,不说反而还能活的更久一点。” 如姨娘皱了皱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当真不知道吗?我看你是知道的太清楚,才不开口吧。” 如姨娘一声不吭,甚至还偏过了头。 陆清漪也不急,和赵珩渊互看一眼,心里想的都是昨晚讨论的事。 昨日赵珩渊曾在人群中看见彦公子,虽然追出去的时候已经不见人影,甚至连正脸都没看到。但即使只有一点怀疑,他们都不能放过。 当初灵婆的事中,就有不少楚楼的身影。之后陈县令的事中竟也有楚楼的存在。不止如此,用罂粟壳控制许老爷的婉娘出身于楚楼,而如姨娘,也是妓院出身的。 虽,如姨娘不是楚楼里出来的,但出身的巧合让陆清漪觉得,她私下里和楚楼或许也有千丝万缕的关联。 第579章 变相的威胁 如姨娘的嘴巴不是那么好撬开的,她这人的确不聪明,但也不笨,谁对她更具威胁,她可是认得很清的。 然而…… “你以为你什么都不说的话,你背后的人就真的会放过你吗?能让你潜伏在贾春原身边博取信任进而蚕食掉贾家。不成后又让你杀了他的人,你以为心肠能好到哪里去。” 如姨娘依旧充耳不闻。 不过陆清漪比她更有耐心:“你不要以为自己对我很重要,当然了,你在那个人眼里肯定也不重要。为什么呢?就凭他昨日甚至都没出来帮你,而你在这隔了一晚都没被救出去就足以看清你的形势了。” 这话自然是假的,昨夜他们在牢房周围布下了重重包围,本以为可以对方会进来杀人灭口,好趁机抓住幕后的人。谁知风平浪静了一个晚上,所以陆清漪他们只好来审问如姨娘了。 她说:“如姨娘,识趣的话,你就该把你知道的告诉我们,否则只怕你之后想要说,恐怕都说不出了。” 可是陆清漪低估了如姨娘的精明:“小娘子,我也不蠢的,公子若是要杀我的话,早就派人来杀我了,岂会容我活到现在。你如果是想用话讹我的话,我劝你大可不必,我可不是四阿公那种蠢货。” 陆清漪笑:“五十步笑一百步,你也不比他聪明多少。如姨娘,你比我更了解你的公子,你真以为他会救你吗?” 不想如姨娘原来也知道:“他不会救我,那又如何?” “你不生气吗?” “为何要生气?我事情未办妥,他不来救一个废物那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那你为何……” “我为何不供出他是吧?”如姨娘一脸‘这不是明知故问吗’的表情,“我若是供出他,我可能就活不过明天了。可如果我一直不说,顶多也就在牢里过一辈子而已。因为为了得到他的讯息,你们不会杀了我。” 她微微一笑,带着些挑衅:“不是吗?” 陆清漪笑了。 原来她在打这个主意,难怪听到她问话的时候一点都不惊慌,反而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想来就算陆清漪不来问,她也会自动提起。这下更好了,至少主动权在她这边。 想通这一点,陆清漪也不急:“你算盘倒是敲的响。” “客气了。”如姨娘下意识理了理鬓边的碎发,又在发现碎发都打结后,悻悻然放下。“总之,如果你想要知道我背后的人是谁的话,就要看你们怎么做了。” 变相的威胁。 陆清漪是会受他人威胁的人吗,当然不是了。要不是看在她还有点利用价值的份上,忍着而已。既然现在的她暂时不会开口,那么总得先做点什么吧。 陆清漪换了个姿势,靠在赵珩渊手臂上,幽幽扫了一圈周围的刑具,颇为白莲花的开口:“相公,当日我就是在这受刑的,可疼了,简直是我人生中最大的阴影。” 赵珩渊神色阴沉地往一旁的刑官看了一眼,刑官脸色微赧,有些局促不安地往角落缩了缩。 陆清漪见状,表演的心越发强烈,像一朵娇弱的白莲花一样,柔柔弱弱道:“这一切可都是拜如姨娘所赐呢,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如姨娘鼻子哼了哼,对她的矫揉做作感到不屑。 赵珩渊轻启唇瓣,道:“清儿想怎么做,那便怎么做。”言下之意,有什么后果都他来担着就是,她尽管折腾。 陆清漪闻言高兴一笑,过足了戏瘾的她心情愉悦,朝刑官招了招手:“我呢,是个睚眦必较的人,最不喜欢的就是吃亏。当然偶尔吃亏可以,可是大亏不行。” “所以……”她看着如姨娘,漂亮的眸子神色骤冷,“当初我受了多少鞭子,就还她多少鞭子吧。” 刑官立刻听懂了她的意思。 他朝旁边的人摆手,两名衙役立刻上前架起如姨娘,把她按到十字木桩子上。 如姨娘没想到陆清漪居然还敢对她动手,惊得大叫起来:“你疯了吗?你不过是个平民,凭什么对我动刑。来人啊,我要见卢县令,叫他来见我。” “得了吧,省点口水,就算你叫破喉咙,他也不会来见你的。”陆清漪掏了掏耳朵,嘴里蹦出一句狗血台词。 如姨娘还在那大叫:“你无权对我动刑,我要见卢县令,给我叫他来,你们私自动刑,这是犯法的!” 陆清漪哈的一声笑了:“行了,你在贾府里作威作福的时候,也没少对奴仆动刑,你手里打死打残也不少,那时候想过律法了吗。” 如姨娘全然不听,只大声叫嚷:“杀人啦,杀人啦,我冤枉啊!” 陆清漪嫌她有些吵,皱了皱眉,赵珩渊便让刑官把她的嘴堵上。 一瞬间,世界清静了。 陆清漪挥挥手:“动刑吧,打完我好回去。” 刑官领命,取过皮鞭,竟是要亲自动手。 陆清漪有些咂舌,身为刑官精于审讯,最是熟悉人体身上那个部位抽下去疼的你骂娘,但又不至于死人。如姨娘也是幸运了,能让他亲自动手。 等十二鞭子抽完,如姨娘已然在要晕不晕间了。这种感觉陆清漪懂,所以她一点都同情不起来。 只是有些意外:“没想到我当时原来是挨了十二鞭子啊,还以为是十鞭子而已。” 刑官又是一脸赧然。 陆清漪后知后觉自己戳人痛处了,不由耸了耸肩,表示自己可不是故意的。 赵珩渊没有说话,即便在看到陆清漪绝情冷然的一面,也没有因此害怕,觉得自己的枕边人另一面很可怕。相反,他很满意陆清漪的表现。 在这乱世中,若想要保护好自己,首先便是要不受伤。即使受伤害了,也要分寸讨回来,告诉世人,我不是你们可以任意拿捏的人! 陆清漪从椅子上站起,走到如姨娘身边,伸手捏着她的下颌,抬起:“我再给你一天时间考虑清楚,到底要不要跟我们说。” 如姨娘给了她一个白眼。 陆清漪叹气:“你也别觉得我是要害你,我这是好心劝你,免得你直到死了才后悔,当初没有把他的事告诉我们,连别人想帮你报仇都无从下手,让自己落得个死的不明不白的下场。” 说罢她便如言给她思考的时间,和赵珩渊离开了。 第580章 又断了 如姨娘嘴硬的程度超乎陆清漪的想象,她不知道她是出于对背后人的害怕而不说,还是单纯想要利用这事活下来,亦或者是忠心于她的主子。 总之不管是什么原因,陆清漪都永远不会知道了。 就在第二天他们还没醒来的时候,卢县令就接到看守牢房的狱卒的消息,说如姨娘死了,是被毒死的,发现的时候,尸体都凉透了。 陆清漪和赵珩渊赶到的时候,正好听见仵作的验尸结果,死于乌头碱中毒,而且最令人讽刺的是,在饭菜中还发现了川贝母。 不得不说,陆清漪感到很沮丧。她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自己一语成谶了。如姨娘真的死了,还是的不明不白,连凶手是谁都不知道。 在看到尸体的一刹那,陆清漪真想给自己掌嘴。 让你乌鸦嘴!让你乌鸦嘴!这下好了,线索又断了! 同时又很郁闷。 早知这个牢房的守卫不严,当初赵珩渊潜进来两次都没人发现,陆清漪就觉得不对劲了。赵珩渊还特意让卢县令加派了人手,嘱咐一定要看好如姨娘。 结果人手是加派了,盯防也严格了,可是根本没人想到严查送给犯人吃的饭菜。以至于被人有机可乘,毒死了如姨娘。 牢房里死了重要嫌烦,身为一衙之首,卢县令自然也是要担责的。 卢县令同样满脸愁容:“哎,这人就这么死在牢房,怕是贾家又要闹了。” 一般来说,重要嫌烦死了,如果当事人不追究,这事也就歇了,反正案子已经结了,其他的还不是他一笔就能带过的,而他也不会丢掉头顶上的乌纱帽。 可如果家属硬要追究的话,尤其对方还是贾家这样的大户,那么就算卢县令有心隐瞒,也不能防止他们告到太守那去。 因此卢县令才会看着尸体哀声叹气,一脸忧愁。 陆清漪瞟他一眼,敷衍的安慰道:“那可不一定,如姨娘是贾家的家丑,这样的死法反而更称他们的心呢,也省了他们再去想办法处置,说不定还要感谢大人您呢。” 倒不是她恶意揣度别人,如姨娘不仅下毒害家主,还与德高望重的长辈有染,甚至还怀孕了。这情节比单纯杀人和出轨都要严重的多,就算卢县令不杀如姨娘,贾家的人也会以家事为由,把人要回去处理的。 这么一想的话,其实如姨娘的死与其说是委屈,倒不如说是解脱了。 事后,如同陆清漪所言,贾家的人对于如姨娘的死讯毫无波澜,甚至让衙门的人把人丢乱葬岗就好,连尸身都不愿过来领。 而在如姨娘死后,坊间又多了一个传闻。传言如姨娘是死在贾春原手里的,是贾春原的冤魂回来替自己报仇。甚至于,如姨娘的死状就跟贾春原当时一模一样,同样死于生草乌以及川贝母之下。 至于实情,谁理会呢,反正只要能引起他人的注意,成为一项饭后谈资,谁管她到底是怎么死的。 在如姨娘死后的第二天,潘巧和苏游察上门找陆清漪他们了。正好,陆清漪本来也是要去找潘巧的,不为别的,自然还是为了当初的诊金来的。 虽说贾春原没有治愈反而死了,可那也不是她乐意的。她和赵珩渊千里迢迢来到胡家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嘛。总不能挨了一顿打后,就这么走了,也太亏了。 只是陆清漪没想到的是,潘巧会主动来找他们,要知道贾春原死后,贾府就一直不太平。即使现在,犯人已经伏诛,潘巧为了应付后事,也是忙得脚不沾地的。 几人经过这么一遭患难与共,感情虽然没有大跃进,但也增进不少。再次见面的时候,陆清漪也就没有整那些虚礼,客套话也省了。 “坐吧,喝茶不,你们家卖的白牡丹。”陆清漪恬不知耻的借花献佛。 那天陆清漪就随口说了句茶不错,卢县令就把这上好名茶送她了。当然陆清漪那时还不知道它的贵重,还是后面听赵珩渊说起才知道的。 潘巧闻言无奈一笑:“不了,喝腻了。” 陆清漪啧一声。 瞧这说的人话吗,不知道还以为是在炫耀呢。 说话间,赵珩渊和苏游察似乎有话要说,两人打了声招呼就出去了。 人才走,潘巧就开门见山:“小娘子似乎已经猜到我要来了?” “不是。”陆清漪摊手,“就算你不来找我,我也会去找你的。” “为何?”潘巧好奇。 “为了诊金啊。”陆清漪丝毫不以自己财迷为耻,“虽然是没看到贾老爷痊愈,但这诊金也不能说不给就不给吧。” 潘巧闻言愣了愣,似乎没料到陆清漪会是说出这种话的人,因此呆滞了好一会,都没能找回自己的声音。 陆清漪见她都呆了,伸手挠了挠脸颊:“夫人该不会以为我是那种不求回报,行侠仗义的大夫吧,我可没那么善良,不要随便给我贴标签立人设啊。” 从她嘴里蹦出来几个潘巧完全听不懂的词,总算把她宕机的大脑给唤醒了:“小娘子说的什么标签什么设的,是为何物?” “啊,那不重要啦。”陆清漪摆手,眼神灼灼看着潘巧,“不瞒夫人,过段时间我和相公要出一趟远门,需要很多银子。可你也知道,我这种小郎中没什么钱,就盼着来贾府赚笔大的。” 她语气诚恳,也不吝啬于表露自己的目的:“您看啊,这次我无辜卷进了你家的恩怨中,还受了伤,也颇不容易的,是吧。” 潘巧又眨了眨眼睛,显然是因为今日的陆清漪和前些天有了非常大的落差,她一时间还没能接受,以至于花了好一会吗,才完全消化掉眼前的人,也是陆清漪无误。 潘巧失笑:“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唯恐陆清漪暗示不成要明说,彻底幻灭掉她原先对她的印象,潘巧赶在她开口前道:“你说的对,该付的诊金自然少不了。我已经提前准备好了。” “真的?!”陆清漪惊讶,没想到潘巧这么上道,反而让她有些不好意思了。 不过羞耻也只是几秒,因为片刻后,意识到自己要有一大笔诊金的时候,陆清漪嘴巴都要笑裂开了。 第581章 请求 潘巧此番来似乎是有事相求的,她从苏游察带来的一堆东西中取来两个锦盒,当着陆清漪的面打开。 一瞬间,陆清漪只觉自己的眼睛都要被锦盒中的银光给闪瞎了。 只见不大的锦盒中摆着十块银锭,每一块银锭足有十两之多,就这么大咧咧地躺在盒子里,朝陆清漪发出迷人的光泽。 陆清漪眨了眨眼睛,艰难地把目光从锦盒上移开,疑惑地望向潘巧。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她可不觉得自己给贾春原看个病值二百两那么多,潘巧必定是另有所图。 果然就听潘巧笑意盈盈:“我知道你二人并非寻常的平民百姓……至少,赵相公不会是普通人。” 她把锦盒往前推了推,道:“所以希望二位可以帮我一个忙。” 陆清漪眯了眯眼睛,没被锦盒里的银两晃了眼,她看着潘巧,笑:“那你就猜错了,我们的确是再普通不过的普通人了” 潘巧并未听信她的话,在她心里早已认定,能劳动吴太守亲自过来,并且让卢县令另眼相待的人物,又怎会是个普通人呢。她只当陆清漪是不想帮她,不过潘巧未打算就此放弃。 “或许你可以先听下我的所求,我可以保证,我的要求不会很过分,只是想请你们帮个忙罢了。” 陆清漪也诚恳道:“实不相瞒,不是我不想帮,而是我们真的帮不了。夫人,你是不是以为我们在朝堂上有认识的人?” 潘巧但笑不语。 果然…… 陆清漪有些无奈:“你是想替苏管家说情吧。” “他有这个能力,不该埋没在这种小地方里。”潘巧看着她,“小苏是个好孩子,你们若是肯帮他,将来他有成就了,绝对不会忘记你们的。” 陆清漪实在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他们在朝堂里真的没人脉。相反,如果被朝廷的人知道赵珩渊的存在,立马小命不保。 不止他们,与之相关甚至接触过的人都会遭殃,即便对方是太子,也难逃责罚。要不然赵珩渊也不会跑到这么偏僻的小地方来了。 再说了,苏游察得罪的可是余国舅,余国舅势力那么大,不是现在的他们能惹得起的。潘巧是不知情才能轻松说出口,换做别的人,知道苏游察和余国舅结怨过,还不立刻把人打包送去给余国舅发落了! 老实说,陆清漪何尝不想扳倒余国舅,给赵珩渊出口恶气。可那昏君心眼小眼还瞎,能怎么办。 “夫人,您觉得,如果我们真的本事那么大的话,会住在这种地方吗?甚至要为了五斗米折腰?至于吴大人会为了我们而来,这纯粹是因为之前我相公机缘巧合帮过他一回。吴大人是个知恩图报之人,非要还这个恩情不可。” 潘巧一脸你接着编的表情。 陆清漪张了张嘴,知道自己不管怎么说,潘巧都不会相信了,干脆扯了脸皮:“真帮不了,这银子你还是拿回去吧。”她把锦盒推回去。 嘴上这么说,心却在滴血。 二百两啊,这得看多少个病人才能赚到啊! 不过比起给不起的承诺,钱财还是身外物了。 不想潘巧一点都不意外她的拒绝,轻轻地又把锦盒推了回来:“吴大人帮不了的话,国公大人总该帮得了了吧。” 陆清漪惊愕了。 她是怎么知道姚国公的事的?! “你……” 潘巧笑笑:“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赵小娘子。” 陆清漪闭上嘴巴不说话。 这个卢县令,嘴巴真大!看来要让吴太守去敲打敲打一下才行,否则指不定哪天出事! 潘巧暧昧地点点锦盒,又加了筹码:“这样,如果你们愿意帮忙的话,事成后,我再给你们二百两。”反正买个县官当也要花钱,潘巧并不在意。 陆清漪简直要被她的执着给折磨疯了:“不是银子的问题,这件事是很复杂的,不是塞点银子就能解决的。” “因为小苏得罪的那个人吗?” “你知道?” 潘巧摇头:“详情不清楚,但隐约能猜到。那年我碰见小苏的时候,他伤的很重,全身脏兮兮的,对于一个举人来说,几乎不可能。” 陆清漪明白她的意思,以苏游察举人的身份,再落魄也不至于那么惨。就算囊中羞涩,只要去衙门或者找一些富商宦官说明情况,多的是救助他的人,还能送他去考科举。可苏游察没有,说明这事有内情。 不过潘巧看陆清漪的样子,似乎是知道什么:“他得罪的人权势很大?” “差不多吧。”余国舅啊,都几乎和太子平起平坐了。 潘巧不由黯下眼神,难掩失落:“这事真的没有任何办法吗?” “暂时来说没有。”余国舅一日不下台,苏游察一日都不可能在朝政上大放异彩。 不过陆清漪又想到赵珩渊说过,可以让苏游察去当军师。远离朝廷,跑到穷山恶水随时会死人的军营,或许还真能避开余国舅也不一定。 这事最后还是被陆清漪推掉了,不是她心肠狠,而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成,何苦给别人存不实际的念想呢。 好在潘巧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被拒绝了也没有恼怒,相反,她还主动提及不会说出他们和吴太守以及姚国公认识的事。 不久后,赵珩渊也和苏游察回来了,看样子两人相谈甚欢,至少比她和潘巧之间的气氛要和谐不少。 不止,苏游察看起来红光满面的,似乎有什么好事。 稍晚,陆清漪就知道苏游察有什么好事了。 “真的吗?吴大人真的愿意让苏游察去太守府做事?!”陆清漪激动不已,仿佛那个找到新工作的人是她而不是苏游察一般。 “真的。”赵珩渊好笑的看着陆清漪,“这些天他的表现吴太守都看在眼里,在知道他的经历后,便表示可以去太守府先当师爷。” “那真是太棒了!”陆清漪便把今日潘巧的拜托也一并告诉赵珩渊,“这样一来潘巧也用不着替苏游察烦恼了。” 说到这,陆清漪突然反应过来,猛地拍了一下大腿:“哎呀,那我不是白白没了一百两银子吗!!!” 第582章 不以吃醋为耻 陆清漪那个心痛啊。 她白天拒绝了潘巧的请求,所以两箱银子,潘巧就只给了她一箱。谁成想赵珩渊已经给苏游察找好工作了! “不对,不是少了一百两,是整整三百两啊!”陆清漪捶胸顿足,一想到那明晃晃的银子,就觉得难以呼吸。 “就这么可惜吗?”赵珩渊好笑的看着捂着胸口在床上翻滚的小娘子,走过去坐到床上。 陆清漪一个打滚蹭过去,抱着他的腰肢:“可惜啊,那可是三百两啊,跟错失了一个亿一样。” 赵珩渊顺势捏了捏她的脸颊:“那么可惜的话,明日我去要回来。” “算了,多不好意思啊。”陆清漪说着,从床头摸出锦盒。 赵珩渊瞧见,忍不住也乐了。 就见陆清漪怀着虔诚的神情,喜滋滋打开,再一次被盒子里十锭银子晃瞎了眼:“幸好还有这一百两安抚我受伤的心。”说着爱抚地摸了一把银子,痴痴地捂嘴笑了起来。 要不是拿在嘴里咬有损形象,陆清漪真想一个个咬上一咬。 “我今晚要抱着它们睡!”她下了决定。 赵珩渊一听就愣了。 “不行。”想也不想拒绝。 “为什么?!”陆清漪赶忙把盒子往怀里一藏,“就抱一晚。” “也不行。”赵珩渊不许。 她抱着锦盒睡觉,那他怎么办? 好不容易让她养成晚上睡觉抱他的习惯,万一因为抱过银子后不再抱他,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只许看,不许抱。” “不嘛,就抱一晚!”明天就要去把银子换成银票,她能摸到银锭也就今晚了,这也不许?! 赵珩渊不容置喙,伸手把锦盒盖上,随手丢到床边的柜子上。 陆清漪“哎呀”一声,惊诧坐起:“轻点啊。” 赵珩渊哪能不知道她担心什么,一把按住就要下床的人儿,往被子塞:“摔不坏的,该歇息了。” “可是……”陆清漪想说一百两就这么放在桌上很危险啊。 可赵珩渊不等她说话,直接就把油灯给掐掉了。 房内一下陷入黑暗,陆清漪只好鼓着脸颊躺回去。 想想又觉得憋屈,兀自往墙边蹭。 谁知蹭到一半,赵珩渊一个猴子捞月,她就又回到赵珩渊怀里了。 男人的体温比女人要高,初春的夜还凉,被他抱在怀里,陆清漪只觉安心和暖和,根本生不出半点离开的心。 陆清漪郁闷:“我就这么点兴趣,你还要剥夺。” 赵珩渊厚颜无耻:“你的兴趣应该在为夫身上才是,为夫吃醋了。” 陆清漪无语:“那可是银子,是死物,你连银子的醋都吃吗?!” “不错。” 赵珩渊不以吃醋为耻,反以为荣的行径还真是……真是令陆清漪没辙。 “你看到这么多钱,就不兴奋吗?!”她可是自拿到手就恨不得跳舞庆祝呢。 那种感觉就像是,原本以为自己中了两千元彩票,结果最后几个号码滚出来,直接中了头等奖的难以置信以及随之而来的极度兴奋。又像心里所有的烟花同时在眼前炸开了一样,炸的她眼前都花了。 然而赵珩渊的反应也太平淡了吧,这可是一百两啊! 不过想想赵珩渊以前的身份,怕是见过更多的银子,也难怪波澜不惊。说不定在他眼里,她就像个傻子一样吧…… 像是感觉到她在想什么,又像是在解释一般,赵珩渊说:“从前官家赏赐下来的银子,除了府邸和亩地,其他的都被我和爹娘变卖了。” 说到这,赵珩渊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一般,笑道:“我爹当将军时,家里的东西基本就被变卖完了。后来等我当上将军,又把官家赏赐的那些全变卖了。所以最后抄家的时候,除了空荡荡的府邸和亩地外,户部的人都搜不出什么来。” “那岂不是要把那昏君给气死。”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陆清漪也不住捧腹大笑。 赵珩渊嗯了声:“因此我便又被加了个罪名,指我把圣上的恩典拿去通敌卖国。” 这回陆清漪可笑不出了,只有满心的心疼。 她捧着他的脸颊,宽慰到:“算了,给那种昏君卖命也是浪费,你现在这样也很好啊。” “嗯。”赵珩渊松口气,总算让她把注意力从银子上移开了。 自她白天拿到一百两,就抱着傻笑了好久,几次在她面前晃悠都没引起她的注意,赵珩渊都要看不下去了。 陆清漪不知他所想,只想着转移话题,正好她这几天一直在想远行的事,便又提了一句:“正好,过段时间我们要去远行,这一百两应该够用了。等回陆家村把该安排的事安排好后,我们就出发。” “对了。”说到远行,陆清漪还想起另一件事,“在走之前,我想去见一见堂姐。” 陆清漪的堂姐便是大姑的女儿梁巧燕。之前因为不想把她牵扯进贾家的事里,所以都没去找她。不过她想,那天公堂审案后,梁巧燕怕是也知道她的事了。 无论如何,在走之前也该去见她一面,看看她过得好不好。否则实在令人放心不下。 因此第二天,两人就上街买了些见面礼,一路问路找到了胡华的住处。 胡华虽然是本村人,但因为花钱太厉害,只能把祖屋卖掉,住进了巷口的屋里。 这种坐落在巷子中的屋子其实也不小,大多都有三间房和一个小院。只是位置比较深,而且因为房与房之间的间隔太窄,常年很少有阳光能照进去,以至于觉得阴冷潮湿。 不过这种房子也有种好处,就是出门只会碰到左右两边的邻居,不用担心大门敞开会被对面住的人家给看光。 所以当陆清漪和赵珩渊找到胡华家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半时辰后的事了。 陆清漪满头大汗,不知是不是走太久的缘故,胸前的伤痕好像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正想着喘口气再进去,就听到里头传来一声尖细又尖酸刻薄的声音。 “你有没有搞错,你知道我这条裙裳花多少银子来买的吗,你看你都洗成什么样子了!” 陆清漪下意识探头,就见一个穿的花枝招展的女子正对着蹲在地上敲洗衣物的女子破口大骂。被骂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陆清漪的堂姐——梁巧燕! 第583章 泼的就是她 梁巧燕似乎正在敲洗衣服,她蹲着的旁边放着几个大木桶,地面被水打湿了一片。陆清漪他们来到的时候,胡华的妾室正因某些在对梁巧燕破口大骂。 陆清漪见状忍不住皱眉,正思索着该不该在这个时候进去,就听那妾室还在尖声叫骂。 “让你做点事都做不好,这衣裳都被你洗坏了。真是晦气,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才嫁进来,要什么没什么,还把我最贵的一件裳裙洗坏了。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说还不行,竟还上手推梁巧燕。 门外的陆清漪一瞧,忍不住就火了。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一个妾室都要骑到正室头上去了,那个胡华到底是怎么管家的! 最令陆清漪心疼的是,相比起一月前见到梁巧燕,现在的她不仅瘦了,气色也变差了。一看就知道过的不好,肯定是被胡华虐待了! 那个杀千刀的!!陆清漪气的捏拳。 好在梁巧燕也不是完全逆来顺受的,被推一次没躲开,第二次就直接避开。那妾室推了个空,差点就摔进木盆里。 “你,你还躲是吧,让你躲!”妾室恼怒,作势要上前去掐她。 梁巧燕突然展开手里湿哒哒的衣服甩了甩,把上面的水渍全甩妾室身上去。 “你,你竟敢泼我水!” “我在洗衣裳,是你自个儿跑来沾到的,与我何干。” 妾室气极,无奈想不出反驳的话,一气之下竟把手里的衣裳放水里浸湿,然后扔到梁巧燕的脸上。 吸过水的衣裳很重,差点没把梁巧燕给甩倒。 梁巧燕堪堪站稳,可是头发和上半身已经被水给打湿。 妾室见状得意的笑了起来:“行啊,嘴皮子不是挺利索的,你以为现在这家里还有人会帮你吗?也不想想你消失了这几个月干什么去了,指不定啊,跟哪个野男人去鬼混了呢,真不要脸。” “想不到啊,一副良家妇女的模样,放荡起来也跟窑院的姑娘没什么区别嘛。”妾室出口不逊,恶意扭曲梁巧燕的名声。 “你闭嘴!”这话像是戳到了梁巧燕的痛脚,她气的脸色涨红,“你,你怎有脸这样指责我。” “我怎么就没脸说你了,我自嫁给华郎后可是安分守己,一心待在他身边的。”妾室扭了扭腰,一脸不屑地看着梁巧燕。“可不像你,一走数月了无音讯,竟还腆着脸回来,也就公婆善良还收留你。” “你胡说,我根本没有……” “你说没有就没有,谁能作证啊。”妾室根本没给她说话的机会,说半句堵一句。 “你,我……”梁巧燕自然是百般莫辩。 就在这时。 “我就能替她作证。”看不下去的陆清漪跑出来了。 她径直走到她们面前,直接提起地上的水桶,二话不说兜头就泼了妾室一身。 “你,你干什么啊!”妾室懵了一秒后,尖叫一声跳开。 她全身上下全都湿透了,挽好的青丝以及精致的妆容被陆清漪一桶水给泼散了,衣裳还一滴滴的淌着水,狼狈之极。 “你,你疯了吗?!”妾室慌张伸手抹掉眼前的水,在看清来人并不认识后,气的都顾不得维持脸上的表情了,“你是谁!” “我?我是梁巧燕的堂妹,陆清漪。”陆清漪咧嘴一笑。 “陆、陆清漪?”妾室觉得这个名字似曾相识,但一下子想不起来是谁,便道,“你是不是有病啊。” 陆清漪啧啧摇头,用无辜的眼神看她:“不不不,我没病,有病的是你,而且病的不轻呢。” “你,你这是在诅咒我?!”妾室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你怎敢!” “我为什么不敢,你以为你是谁啊,真当自己是闺门小姐了,谁给你的勇气,不要脸。” “你……”大约是梁巧燕大多数时间都逆来顺受的缘故,妾室许久没碰上嘴皮子那么厉害的人了,竟一时间被陆清漪堵的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屋内的胡华似乎是听到了外头的争吵,从屋里走出来,打眼就见院中多了两个人。更让他震惊的是,自己疼爱万分的妾室竟然浑身都湿透了。 “香娘,这是怎么回事?”胡华压根没看到梁巧燕的衣服也湿了,紧张地奔着香娘而来。 见状,陆清漪危险的眯起眼睛,熊熊烈火快要喷发。 她按捺住脾气,转向身旁的梁巧燕:“堂姐,我来了。对了,这是我相公。”陆清漪拉过一旁没有说话的赵珩渊。 梁巧燕早就注意到赵珩渊了,可以说他们一进来,梁巧燕就不由自主地看向赵珩渊。无他,赵珩渊第一眼给人的感觉太具压迫感了,并且离的越近压力越大。 “堂妹夫。”梁巧燕不敢看他太久,这样于礼不合,便拉过陆清漪,“你没事吧,我昨天听附近的人说了,你还好吧?” “没事了,放心,这点小事还难不倒我。”陆清漪没有说自己被毒打过的事,“有我相公在,别人要欺负我还得先过他这关呢。” 梁巧燕没好气嗔她一眼,看向赵珩渊:“难为你们了,吃了不少苦头吧。” 赵珩渊正要说话,就被香娘尖细的声音打断。 “华郎,我太委屈了,你看,她把我那件流云裳给洗成这样。我不过找她说了几句,她不道歉也就罢了,竟然还让她堂妹泼我一身水。” “堂妹?!”胡华讶异地看了眼陆清漪。 陆清漪叉腰:“说的就是我,怎么了,我泼的就是她,有意见了?!” 胡华从未见过如此嚣张粗鲁之人,不由皱眉:“你是谁啊?” “哟,这么快把我忘了?你记性不太行啊胡华,难道你忘了我那一记撩阴腿的威力了。”说着还做了个姿势。 胡华当即脸色一变,青一下白一下的,看来是想起陆清漪给他留下的深刻的印象了。 “你,竟是你这个粗鲁野蛮的刁妇!”指着陆清漪的手都气的发抖,想来对于当初的事还念念不忘,深以为耻。 听到胡华的话,赵珩渊危险地眯起眼睛。 这个人,看来是活腻了! 第584章 不配 “如何,想起我了吧?”陆清漪一点都不在意胡华说的那些话,在她印象中,胡华就没有过讲人话的时候,“这么久不见,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讨人厌啊。” “你……”胡华被噎了一下,随后一脸鄙夷,“你也是一如既往的粗鄙啊。” “还比不上你,几年不见,更加无耻了。”她意有所指地瞥了眼他身边的香娘,“还娶了一个同样不要脸的女人,恭喜啊,天作之合呢。” 论说话不带脏,陆清漪也不赖,可不是只有他胡华才会咬文嚼字。 “你这女人,说话怎么如此难听。”胡华是读书人,骂不出太难听的话,可他旁边的香娘可忍不住。 陆清漪反呛:“你方才说话也没好听到哪里去,不过是跟你取经罢了,那么生气做什么呢。”她最近新学了一个无往不利地利器——装白莲。 这个利器只要用在讨厌的人身上,效果简直是显而易见且喜闻乐见呢。 果然,香娘被她的白莲话噎的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 胡华到底是有点脑子的,很快反应过来:“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来看堂姐啊,还能做什么。”她一脸‘你这不是废话’的表情。 胡华噎了噎,瞪眼:“你们来别人家做客,就是这么做客的吗!果然是乡野出身的丫头,就是粗鲁。” “行啊,你出身高贵知书达礼嘛,那你跟我说说,妾室在正室面前应该是怎么样的态度呢?你倒是跟我说说,为什么正室在这里洗衣裳,妾室在旁边指手画脚。你不是很会讲礼数吗,你给我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呗。” “这……”胡华再一次被噎住。 “这什么这,说啊,读书人不是都很懂吗?我倒是想知道,别人家知道你的妾室在家作威作福甚至爬到正室面前,会怎么说你呢。” “说、说什么,香娘她手无缚鸡之力,巧娘多做点怎么了,都是一家人,计较那么多做什么。”胡华反驳。 “哟,还手无缚鸡之力,你劲儿够大了,你怎么不干活呢。” “我是读书人!”胡华眼睛一睁,“怎能做这种粗活。” 陆清漪哈一声,翻了个白眼:“读书人不是人啊,读书人就不用做事吗?况且我看你读书也没什么用,都不知道读到哪里去,下半身吗?” “你你、真是……”胡华被陆清漪颇为流氓的粗言鄙语给气的手指都发抖,“真是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啊!” “你也知道自己有辱斯文就好,娶的小妾连最基本的孝敬公婆和主母都做不到,有辱家门,还不如休了算了。” 香娘闻言眼睛都瞪圆了,随即楚楚可怜地抹起眼泪,开始哭闹起来:“华郎,你看看她说的什么话,她在离间我和你的感情,还叫你休了我。我到底是做错了什么啊,要受这种侮辱。” 胡华忙在一旁小声宽慰,柔声的安抚,一边狠狠的瞪着梁巧燕,仿佛这一切都是梁巧燕惹来的。 陆清漪在一旁看的白眼直翻,觉得香娘这白莲花的段位还不如自己呢。 “行啦,别装了,丑死了。” 香娘的哭声戛然而止,爱美的她想哭又不敢哭,可心中又实在气不过,遂,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瞪陆清漪,看起来倒还真是我见犹怜。 陆清漪不得不佩服她一点就是,想哭立马就能哭出来,换做她估计只能滴眼药水才行。可惜就这么点本事还不够看的,要不是梁巧燕忍着,这香娘能爬她头上吗! “华郎~”香娘不依,非要胡华给她讨回个公道不可。 然而胡华也是吃过陆清漪苦头的,哪里敢惹这个朝天椒啊。不过无妨,他治不了陆清漪,不代表他治不了另一个人。 胡华随即转向梁巧燕,厉声道:“你还傻站着做什么,没看到你娘家人的行径吗!简直是粗鲁,野蛮,我、我实在看不下去了,你赶紧给我解决了!” 梁巧燕低着头,没看他,低眉顺眼的样子助长了胡华的气焰。 胡华更是嚣张,如同往常一般,对着她呵斥:“事情没解决的话,你也别回来了!”说着就要揽着香娘回屋。 陆清漪岂能让他就这么离开。 她大步冲上前,拦着这对狗男女:“且慢,客人上门,身为主人家你就是这么迎客的吗?你的礼节去哪了。” “礼节那是对斯文儒雅之人才有用的,至于你们……”胡华不屑地扫过赵珩渊,“不配。” 陆清漪也不在乎他这句话,反倒是饶有兴味地打量起胡华来。 “你、你这是在做什么……”胡华被她瞅的不自在,结巴,“失、简直是失礼,太失礼了。” “我在看斯文人是什么样的啊。不过……”她啧啧两声,“也不过如此嘛,斯文不止,还败类。” 胡华懵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陆清漪在骂他斯文败类:“你,你这个粗野女子……” 手指才指了一下陆清漪,就被一只大手抓住。胡华一怔,缓缓转头,才发现抓住他的人竟是一直默不作声,身材高大壮实的赵珩渊。 离远了还好,乍眼凑近了,胡华差点没被赵珩渊散发出的气势给吓得直接软腿。 “你你你你……”他结巴得更厉害了,眼睛睁的大大,一瞬不瞬地盯着赵珩渊,面部神经吓得一下一下的抽搐。 香娘更是胆小,立刻放开挽着胡华的手,往后退了几步,惊恐万分的看着赵珩渊,就怕他会突然发难揍人。 陆清漪笑意嫣然,一副看戏不怕热闹的样子,好整以暇地双手抱胸:“说话就说话,拿手指指人多不礼貌啊。” 话落赵珩渊放开胡华的手,胡华迅速把手藏到身后,仿佛慢了片刻手指就会被对方给折断一般。他惊恐地盯着赵珩渊,心里憋着气,但却不敢像对待梁巧燕和陆清漪那般,出言羞辱赵珩渊。 见状,陆清漪笑的更欢了,也更不屑。 这个胡华从前就是个欺软怕硬的软蛋子,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这个鸟样,只会欺负对他逆来顺受的梁巧燕。从前她没看见也就罢了,今日说什么也不能让他轻易把这事给揭过去。 第585章 我是秀才! 对付胡华这么好面子的人,说什么都没用,他总能给自己找一大堆的借口。陆清漪也不打算和他讲理,因为世上有那么一种杠精,不管你说什么,对方都能找到话来反驳你。甚至,还能把你的智商和他拉到一样的程度。 所以陆清漪也不指望胡华能悔改了,她只要求一点:“你还有你的爱妾,给我,以及我相公还有堂姐道歉,尤其是我堂姐!” “道歉?!道什么歉!你没睡醒吧?!”胡华果然炸了。 香娘也是一脸我死也不会道歉的表情,只是碍于赵珩渊在旁边,不敢直接说出来,而是暗暗拉了拉胡华。 “我为什么要给她道歉!”让胡华给一直都瞧不起的梁巧燕道歉,那已经不是丢面子的事了,是事关尊严的事了! “胡闹,简直是胡闹,我是她的夫,她的天,你让我给她道歉,这算什么事啊!” “就是,怎能让华郎给那个女人道歉呢。” 陆清漪睨她一眼,语气不善:“那个女人也是你能叫的吗?” 香娘被她这么一看,立马就怂了,不是因为害怕陆清漪,是怕她身边的男人。 她不敢吭声,胡华可不会。事关男人尊严,若是传出去被他那些狐朋狗友知道他跟梁巧燕道歉,他以后还用在外面混吗,那可比挨一顿揍要严重的多! “道歉是不可能的,让开。”胡华说着就要去推陆清漪。 然而他都没能碰到陆清漪,就被赵珩渊抓住了。 胡华仗着自己是秀才的身份,笃定赵珩渊再怎么凶狠都不敢对他下手的想法,竟是顶住了赵珩渊的威压,想要反击。 可他就是个弱鸡书生啊,哪比的过常年练武的赵珩渊啊。 这不另一只手才举起要揍赵珩渊,就被赵珩渊单手给掀翻了。四脚朝天半天没能爬起来,在地上痛苦呻吟。 “啊!”香娘受惊捂嘴尖叫,惊慌失措地看着陆清漪和赵珩渊,好一会才想起跑到胡华身边,“华郎,华郎,你没事吧?” 胡华不知该捂着手还是捂着后背,躺在地上哎呀痛苦地叫个不停。 梁巧燕也是吓着了,没想到赵珩渊说动手就动手,一下就把胡华给撂倒了。 她看着地上唉叫不已的人,说不心疼那是假的,到底喜欢了这么多年,虽然胡华从未正眼看过她,可这么多年的夫妻情分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断的。 陆清漪双手抱胸,懒懒走到胡华面前。她方靠近,胡华和香娘均是下意识抖了抖,看在陆清漪眼里只觉得好笑的不行。 她踢了踢地上的胡华,道:“别装了,又没打你,一个大男人摔一下叫的跟杀猪似的,丢不丢人啊。” 胡华还在那里装受伤:“可恶,你们知道我是什么身份吗!我是秀才,连县老爷见到我都要礼待三分,你们竟然敢打我!” “哎哎哎,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哪知眼睛看到我们打你了。” 香娘:“你还狡辩,没看见华郎喊痛了吗!” “喊痛就一定是我们打的吗?我分明只看到他自己摔了一跤而已。做人啊要厚道,别什么脏水都往人身上泼。” 香娘气弱:“你……你这人怎么……”怎么能这般厚颜无耻! 陆清漪眨眨眼:“我怎么?我可是什么都没做,别转移话题了,道歉吧。” “不可能!”胡华还躺在地上,手指指着他们,“我要去衙门告你们,你们给我等着,你们这群野蛮人。” 看样子是气的不轻,浑身都哆嗦了,一脸誓不罢休的样子:“我一定要让你们知道我的厉害。” 陆清漪不屑地翻白眼。 切,不就是衙门吗?谁还没去过,她可不怕。 陆清漪正要再说什么气一气胡华,就听到一旁的梁巧燕突然开口了。 “你一定要把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吗?” 陆清漪一听,以为梁巧燕是气她自作主张地行为,慌张地转过身,想要道歉。却见她红着一双眼睛,悲哀难过地看着胡华。 “能不能看在我的面上,这事就算了?” “算什么算!”胡华一看到梁巧燕就来气,“我不会放过他们的,他们胆敢殴打秀才,我一定要把他们送到牢房里去!” 梁巧燕眼眶微红:“他们是我的娘家人,不管如何,他们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你怎么能对他们这么狠。” “行了闭嘴吧,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胡华对梁巧燕一向不客气,“如果不是你,我又怎么会被打。真是晦气,我胡华这辈子最大的错就是娶了你这乡野女子进门!” “你——”梁巧燕眼眶隐忍了许久的委屈就掉落下来,“我到底是做错什么了,这么多年了,我待你如何你都没看见吗?你为何就不肯待我好一点。” “行了。”胡华不耐烦地摆手,“我最烦就是看见你这张脸,只会让我丢人。” “我怎么就丢人了?!”梁巧燕哭着控诉,“这些年不是我维持着整个家的生计,你能过的像现在这般人模狗样吗,你能有钱出去喝花酒,你有钱替她赎身吗?!” “你住口,闭嘴。”胡华恼羞成怒,“我是你的夫,你的天,这些都是你该做的!身为妻子,你本就该打点好家里所有事务,侍奉公婆和夫君。” 胡华还在那振振有词:“就这么点银子,塞牙缝都不够,还有脸跟我提。你要真有本事,就该跟贾府的大夫人一样,人家那才叫本事。” 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吗?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了! 梁巧燕伤心的听着他的话,只觉自己这么多年的努力和一腔爱意都被撕的破碎。她悲哀的看着胡华:“也包括服侍你身边的娼妓吗!” “你这无知野妇,你叫谁娼妓呢!”香娘自觉受辱,她不依了,拉着胡华跺脚,“华郎,你听听她说的话,她怎么能……”说着就捂脸开始抽泣。 “我是疯了才会嫁给你,过的比以前不好不说,吃不好穿不好,连最好的裙子都被洗坏了。她不道歉也就罢了,居然还要受她的侮辱。”香娘委屈的嘤嘤嘤,“行,我知道你们都看不起我。呜呜呜,总之我在这个家是待不下去了。” 说着作势要离开。 第586章 给我闭嘴 “香娘香娘,你别急,别急,都是她不好。”胡华哪舍得自己的爱妾受委屈,唯恐她真的离家出走,不分青红皂白,转身对梁巧燕吼道,“还不快滚过来跟她道歉!” 梁巧燕闻言难以置信的看着胡华:“你,让我跟她,道歉?” “听不懂人话吗!道歉!”胡华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 听在陆清漪耳里简直是暴跳如雷。 她真的平时第一次有拿刀捅人的冲动,这都什么人啊! 然而这不是陆清漪最焦心的,她担心的是,即便胡华都已经脑残到这种地步,梁巧燕还是会原谅他。如果是这样的话,就算陆清漪再替她难受,不忿,也只能当做不知道。 “梁巧燕,道歉。”见她不说话,香娘又开始闹着要走。胡华无奈,只能更凶叫梁巧燕道歉。 “不。” “你说什么?”胡华没听清。 “我说,不!”梁巧燕抬起头,眼睛一片通红,眼睫上还沾着泪珠,但眼神坚定。 “我不会向她道歉的。”她说,“胡华,我们和离吧。” 这一下子,不止陆清漪震惊,就连胡华也惊讶地把刚要吼她的话给吞了回去。 “你,你……”胡华仿佛没听清她的话一般。 梁巧燕又重复了一遍:“我说,我要和你和离!” 这回胡华确定自己没听错了:“你怎敢!你这个,这个不贞不堪的女人……” “你叫谁呢你!”听到那两个极具侮辱的字眼,陆清漪这暴脾气终于是忍不住了,“你再说一遍,信不信我揍你!” “我就说了,她不贞不堪不干净!也不知道在外面跟别的男人……” 话说一半,胡华就挨了一拳,踉跄摔倒在地上,揍他的不是陆清漪,是赵珩渊。 这一拳赵珩渊用了五分力,胡华的脸立刻就肿的老高。因为他当时正在说话的缘故,牙齿甚至磕到了脸颊里的嫩肉,登时哗啦流了一嘴的血,狼狈不堪,一张俊脸瞬间变成猪头。 “啊!”香娘发出一声尖锐的高分贝,吓得软倒在地上,惊恐地尖叫,“杀人啦,杀人啦!” 陆清漪不耐烦地伸腿踢了她一脚,恶狠狠道:“给我闭嘴!” 香娘屈服于威逼下,秒闭上嘴巴,只是更加往胡华身边躲。 陆清漪暴力恐吓完香娘,忙转身担心地看着赵珩渊:“没事吧,手疼吗?” 赵珩渊摇头。 揍这么一个软脚虾他还是有能力不受伤的。况且同为男子,就算梁巧燕不是陆清漪的堂姐,他也最是看不惯胡华这种欺善怕恶,对妻子如同对糟粕一样的态度,才会忍不住出手教训。当然也少不得担心陆清漪动手的话,会扯到身上的伤口。 陆清漪闻言放下心中的担心,拿手帕给赵珩渊擦手,边道:“快擦擦,好脏啊。”嫌弃之意不言而喻。 地上捂着肿的老高的脸颊的胡华见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们这对狗男女……” 陆清漪上前就是一脚:“呸,你才狗男女呢。”她都还没这么叫他,他倒是有脸说别人了。 胡华哎哟一声,又摔回地上,仍嘴硬:“我,我一定把你们告到牢房去……” “去啊,怕你不成!”陆清漪嚣张至极。 “你,你这个刁蛮妇人……” 赵珩渊早已忍够他三番出言羞辱陆清漪,闻言眉头紧皱,一把揪住胡华的衣领提起,拖到一边扔地上,当着他的面,伸手往旁边的凳子用力一拍,凳子应声碎成几块。 胡华……胡华当下就吓得花容失色,尿裤子了…… 旁边陆清漪睨眼吓得完全呆住的香娘,没理会她,拉着梁巧燕到一边说悄悄话:“堂姐,你真的打算跟他和离吗?若是一时冲动的话……” “不,我是认真的。”梁巧燕面有悲戚,“我想通了,与其待在他身边夜夜以泪洗面,还不如痛快一些解决了,两人,都能好过一些……” “可你对他……” 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梁巧燕扯了扯嘴角:“小漪,以前是我想不开,总以为只要日子久了,他总能看见我的真心。可是自从上回无意分开了两个多月,我才幡然发现,除了他胡华,我还能有别的生活。” “我知道你担心我只是一时冲动,事后发现自己还是对他念念不忘,会对自己的决定感到后悔。” 梁巧燕沉默了片刻,把自己从陆家村回来后的事都跟陆清漪说了。 “若是只有胡华的话,我想我还是能忍受的。可是现在就连爹娘他们……他们嘴上虽然没说,可我感觉得出,他们亦觉得我令胡家蒙羞了,对我也大不如从前。” 说是大不如从前也是梁巧燕说轻了,陆清漪几乎可以想象,名誉受损的梁巧燕不仅得不到胡华和香娘的尊重,就连胡家二老也对她颐指气使。 陆清漪甚至想到,若不是梁巧燕生财有道,能维持家计,说不定胡家二老连门都不让梁巧燕进!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梁巧燕看清胡家一家的嘴脸了,只要她能迷途知返,以她现在的年纪,还不算太晚。 陆清漪握着她的手:“你能想清楚就好,堂姐,以你的能力,就算和离了,你也可以过的比现在要更好的。” 梁巧燕微笑,拍着她的手背:“谢谢你小漪,真的,如果不是你今日来,说不定我还鼓不起这个勇气……” 她其实已经犹豫许久了,只是一直不敢开口,因为她自己也明白,开了这个口后,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谢什么。”陆清漪给她打气,“你不用怕,一切有我和相公在呢,你只管做你想做的事便好,不用担心!” 她知道,这个时代休妻比比皆是,可是要和离却不是那么简单。上回高彩凤能和离是因为陈大伟有把柄在他们手上。 可胡华不一样,他除了没担当以外,并未做其他过分的事。更何况,他还是个秀才,等于有一道免死金牌在手里。光是这一点,就够麻烦的了。 幸好梁巧燕还是很乐观的,并未因此而担忧:“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只要有人支持,她就能坚持下去! 第587章 就是要休妻 既然话已经说开了,胡家也是待不下去了,陆清漪着梁巧燕去收拾衣服,而她则和赵珩渊留下来,先和胡华谈一谈。 这个谈一谈吗,自然是先礼后兵了,毕竟是文明人嘛,开口就喊打喊杀多不好。 她在胡华面前蹲下,笑眯眯:“堂姐夫,啊不,胡华,和离一事,咱们什么时候把它办了呢?” “你休想!”胡华一口回绝,“我是绝对不会和离的,她要的话,只有休书一封!” “休呢是不可能让你休的了,我堂姐嫁给你这么多年,福没享一个,尽吃苦了,还要收你休书,真把自己当根葱了啊!” “你!” “别说话,我一听你说话就烦躁,一烦躁就想揍你。”陆清漪堵住胡华,“我呢,现在是跟你有商有量,可你要是一意孤行,我可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来。” “你又想打人吗?别忘了我是秀才,我可是秀才!你们这样做是目无王法,我要去衙门告你们!” 陆清漪哈哈的笑了:“你以为我怕你告吗?得了吧,就一小小秀才,用得着强调那么多次吗,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你没那么重要。” 胡华还想说什么,一旁的香娘偷偷扯了扯他的衣裳,俯身不知跟他说了些什么,就见胡华脸色变了好几回,还拿眼瞟了陆清漪他们几下,似乎在思忖些什么。 好一会,正当陆清漪以为他想通了,却听胡华依旧冥顽不灵:“打我一事,我且就算了,大人不记小人过。可是梁巧燕的事,你们想都不要想。” 知道梁巧燕已经去收拾东西,胡华甚至撂下狠话:“她前脚一走,我后脚就去休了她!” 陆清漪额角青筋直抽抽:“所以你是打定主意不和离了是吧?确定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吗?” “你想做什么!别以为你帮过贾家的潘巧,就能对我做什么!”胡华一脸警惕地看着他们。 陆清漪啊了一声:“原来你也知道这事啊,那么你应该也知道,现在的我可不是个好惹的人。虽然我没给贾春原下毒,但给你下毒也不是难事哦。” “你,你不敢的。”话虽这么说,胡华声音都颤抖了,“你如果这么做,是要被问罪的,要坐牢的。” “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人都死了,你管我会怎样。”她看着他,露出恶魔般的笑容,“最后再问你一句,你是和离呢,还是不和离?” “我……”这一瞬间,胡华差点就想答应了,可是男人的自尊心容不得他答应,“不可能,我话撂这儿了,她敢出去,我立刻休妻!” 一旁的香娘听着他言之凿凿的话,一张脸都要笑开花了。 她本就看不起梁巧燕这个只会成天埋头做事的正室,又觉得自己委身为妾太掉价,要不是胡华是真心待她好,吃穿方面也不曾亏了她,她才不会让胡华赎身呢。 这回可好,只要把梁巧燕挤掉,她就是正室了。就算胡家家底一般,可好歹是个正室,比其他楼里出来的姐妹身份要高贵得多呢。 想到这,她帮腔道:“那种不贞让胡家蒙羞的女子,休了便休了,用的着和他们废话吗?” 胡华便又是抬了抬头,一脸香娘言之有理的理直气壮。 陆清漪嘴角一撇,冷笑:“行,既然你死不悔改,那么我也不再劝了。如果你要去报官,请便,我等着你哦。” 说完,正好梁巧燕提着东西出来。陆清漪也顺势站起来。 “相公,我们走吧。” “嗯。” 就在他们快要出门的时候,心中不忿的胡华对着门口大叫:“梁巧燕你给我听着,你要是真敢出这个门,就等着拿休书吧!” 梁巧燕顿了顿,头也没回的往前走了。 陆清漪反身给胡华比了个中指,也走了。 胡华虽然看不懂陆清漪做的手势是什么意思,但他由衷的感觉到自己当时被侮辱了一下。 稍晚,当胡家两老摆完摊子回来,发现院子衣服还湿哒哒丢在桶里,凳子还碎了一只,不仅如此,自家的宝贝儿子脸还肿的老高,就像是被人揍了一拳一样。 “怎么回事啊这是!”胡母惊呼,赶忙凑近想看。 胡华躲开:“别提了,全是拜那臭娘们所赐。” “臭娘们?哪个臭娘们?”说到这,胡母才想起一个自己遗忘了的人,“巧燕呢?” “别给我提她,就是这个贱女人。”一提起梁巧燕胡华就忍不住想起陆清漪,登时又是一脸肉疼。 胡母一脸茫然,香娘在一旁把事情添油加醋的描述了一遍,把陆清漪说的跟个流氓一样,赵珩渊则是她的打手,听得胡母气的浑身发抖,就要去衙门告状。 胡父还算冷静,但也是脸色难看:“你怎么想,真要休妻吗?” “休,为何不休!”胡华气的摔布巾,“我这回一定要休了她不可。” 胡母一听到休妻,眼睛就睁大了:“这,没必要闹到这么严重吧……” “娘,你儿子都被打成这样了,还叫不严重啊!”胡华生气,“我就不明白你们为何总是偏帮她,她到底有什么好的。” 香娘也道:“就是,粗鄙野蛮,大字不识半个。” 她不说话还好,一说话胡母就没好气的看了香娘一眼:“她是不识字,但是人家能干啊,你以为家里怎么开锅的,没了她,我们一起去喝西北风啊!” 胡华不耐烦:“别把她说的好像很重要似的,难道我胡华离了她还活不下去了。” 胡母自然不好驳自己宝贝儿子的话,只是担忧地和胡父交流了一下眼色。 胡父道:“我看这事也不是很严重,让巧燕堂妹跟你们道歉,然后把巧燕接回来好了。” “还接什么接啊,那个女人之前在外一待就这么多个月,也不知道被多少个男人睡过了,我若是再把她留在家里,得让多少同门嘲笑啊。” 胡母还想再劝:“巧燕这个孩子干不出那些事的,不是都说了吗,陆家村当时都是瘟疫,大家避都来不及了。” “谁知道她是不是胡乱编造的,知道陆家村有瘟疫,才这么说的。也就你二老才相信她的话。”香娘还在唯恐天下不乱。 第588章 状告 四人还在为要不要休了梁巧燕一事争执不下,偏巧香娘还在那添乱。 胡母本来就看她不太顺眼,比起梁巧燕这个乡野女子,她更不喜出身青楼的香娘,闻言便有些生气:“你能不能少说几句。” 香娘听出她语气不对,立刻换上另一副表情委委屈屈:“娘,我说的都是实话,虽然实话难听了些,也令人难以接受,但事实就是事实啊。” 胡华也点头:“这个女子只要留在家里一日,就让我们胡家让人笑话一日,倒不如趁这个机会休了,还名正言顺。” 胡父和胡母又对视一眼,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劝了。 而胡华像是打定了主意,打算等脸上稍微消肿一点后,就休书一封,去宗祠把梁巧燕的名字给除了。 而此时另一边的陆清漪他们,由于目前还住在衙门,不想来回折腾换地儿,就没搬回贾府。可那毕竟是衙门,不方便带外头的人进去,只好把梁巧燕带到贾府去。 正好潘巧也在府里,听完陆清漪他们的来意,二话不说就让人住下了。 同为女子,加上情况类似,潘巧对梁巧燕的态度还是比较热忱的。亲自打点了下人,就让梁巧燕去收拾,她正好有话跟陆清漪说。 来到潘巧的书房,陆清漪随意扫了几眼,便收回目光:“贾夫人,有什么事吗?” “这是给你的。”潘巧从案桌下取出一个锦盒,正是那日她曾给陆清漪看到过的那个。 陆清漪一脸疑惑。 潘巧笑:“我都从小苏那听说了,这是我承诺给你们的谢礼。” 陆清漪瞬间眼睛一亮! 三百两?!!! 兴冲冲抱过锦盒后,她突然反应过来。这箱子的大小好像只能放十锭银子啊,还有另外二十锭呢? 就见潘巧笑意盈盈:“我听说小娘子不是个爱财之人,此前曾经还在家外架了个小棚子,以很低的诊金给百姓看病。潘巧闻之十分敬佩,也为自己之前用银子来压小娘子感到抱歉。” 潘巧像是没看到陆清漪悲伤的表情,还在说:“可想着到底是承诺了小娘子的,不好一点都不给,是以就还是按开始说的,这一百两银子算是我对你和赵相公的谢意。” 陆清漪张大嘴巴,欲言又止。 不,她一点都不介意被她用银子羞辱啊,那可是整整二百两啊…… 陆清漪心头又开始滴血。 然而潘巧给她戴了这么大一顶帽子,真开口说要钱的话,会不会被人笑话啊…… “谢、谢谢了。”陆清漪欲哭无泪。 潘巧瞧她情绪不对,以为她是身体不舒服,也就没多问,只是问了几句和梁巧燕有关的事,想看看有没有能帮上忙的地方。 提到这事,陆清漪便想起自己的计划:“正好,我确有一事要请夫人帮忙。” “何事?”瞧她一脸不怀好意的样子,还未说潘巧已然很感兴趣。 陆清漪嘿嘿一笑,叽里咕噜把自己的计划说了一遍。潘巧越听眼睛越亮,到最后,两人都笑的跟狐狸一样。 等到话别的时候,潘巧已然和陆清漪打成一片,直把苏游察和赵珩渊看的云里雾里。 女人间的友情也是说有就有的啊。 第二天,脸上已经消肿不少的胡华正拿着休书要去宗祠,就被人兜头套了麻袋,拖到角落里揍了一顿,直把他打得叫娘才离开。 两天后,再一次打算去宗祠休妻的胡华,又被人套头拖角落里揍了一顿。 这一次,胡华在床上躺了三天才能下床。 胡家,胡华气的直摔东西:“肯定是陆清漪那个臭娘们搞的鬼!” 前几天陆清漪走之前就威胁过他,当时他压根没陆清漪放在眼里,没想到她竟使出如此下三滥的手段。行啊,她不仁就别怪他不义了! 胡华随即拿起毛笔,在纸上洋洋洒洒写了两张状纸,要上衙门告陆清漪去了! 胡母在一旁忧心忡忡:“要不算了,我看巧燕这个堂妹真的惹不得,听说她男人还杀过人呢。华儿,咱就别去惹她了。” “算什么算,我被人打成这样,若是就这么算了,我以后怎么出去见人!”胡华铁定了心要和陆清漪杠上了。 “我就不信我还斗不过她一个区区的娘们了。” “可是她那些打手……” “那正好!待我上告后还受伤的话,县老爷就不得不抓捕她,我看她还怎么让人打我。反正梁巧燕我是休定了。” 他就他胡华休个妻还得看人眼色了,不就是拖吗,他也会! 因此第二天,胡华就雄昂昂,气赳赳地上衙门去了。 敲了喊冤鼓,胡华昂首挺胸进去了。卢县令穿着官服坐在公堂上,居高临下地等着胡华行礼。 然而胡华这人过于自我,认为秀才见到县老爷可以不行礼,因此也自动免了这一项,只是略做伏低姿态,朝卢县令作揖。 卢县令略微不悦地眯了眯眼睛。 胡华却未发现:“大人,草民是来状告两个嚣张至极的外村人。”他递上状纸。 方师爷过来接过,呈上去,才打开来看,就听胡华道:“草民要状告的,正是如今住在贾家的赵珩渊以及其妻陆清漪。” 听到这两个名字,卢县令的眼睛又眯了眯,状纸都懒得看了:“你要告他们什么呀?” “告他们目无王法,聘人殴打草民!” “哦,打哪里了呀,本官怎么没看到?” 这就是最妙的地方了,那些套头打胡华的人,每一拳每一脚都不往头上打,往身上最柔软的地方打,休息个几天淤青就消了,可那时候胡华都能下床了啊! “这,陆清漪这个刁妇找的人都是老手,打人专挑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打。” “也就是说没有证据咯。”卢县令懒懒掀了掀眼皮。 胡华一听他这语气不对,当即就有些慌了:“这,有,有的吧……” “什么叫有的吧,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身为读书人,你连话都说不清了吗?” “不,草民是,草民……” 卢县令不耐烦地打断:“把舌头捋直了再说话。” 胡华急的直抹额头汗,使劲想了好一会,才终于想到一个:“是,草民,对,草民有证据!” 第589章 胡闹 胡华口中说的证据是手臂上一块不大不小的淤青,由于已经过去几天,加上还用了药的关系,那淤青几乎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卢县令一瞧脸就黑了:“胡华,你耍本官吗?!” “不,不是的大人,这真的是那些人打的!” 卢县令怒拍惊堂木:“你有何证据证明这是那些人打的,简直胡闹,拿着这种小打小闹的伤就来敲鸣冤鼓,这是在浪费本官的时间。” 胡华那个急啊:“大人,草民前几天真的被打的很重啊!对,我家附近的人可以给草民作证!” “那你就把他们带来再说。”卢县令愤而站起,不再听胡华解释,甩袖离开。 早已得知胡华来报案的陆清漪躲在侧帘后乐的不能自己,歪倒在赵珩渊身上直抱着肚子。 “哎哟,他真的是太好笑了,看起来没什么脑子的样子,结果还真是没什么脑子。” 赵珩渊扶着陆清漪的腰,防止她笑着笑着掉下椅子去,边看着外头被卢县令堵回去的胡华,也冷漠的分析了下:“他太过于自以为是,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不错,这个胡华仗着自己是秀才,见了卢县令都不肯低一下头。卢县令此人虽然很会做人,也喜欢广交好友,为自己的前程不会轻易得罪人,但也十分好面子。 而胡华呢,半点眼色都不会看,一看就是那种不会出头的人,卢县令当然对他不会好脸色了。若不是看在他秀才的份上,早撵人了,还由得他说那么多。 不过…… “你找潘巧帮忙了?” “嗯,我想着这些事的话,潘巧比较熟门熟道嘛,放着现成的人不用另辟蹊跷岂不是本末倒置。” 事实证明,不同人有不同的门道,而对付胡华,还是要用这种流氓行径才能治得了他。 不过陆清漪知道,胡华轻易是不会放弃的。 隔天,胡华就带着一个邻里又敲鼓来了。 卢县令这回好脸色都没给一个,仿佛只要胡华一句话没说对,立刻就把人赶出去。 不过胡华这次是有备而来的,他带来的邻里是他好不容易豁出脸面才劝过来的,岂能无功而回。 “大人,此人可以帮草民作证,陆清漪的确找人来殴打过草民。” 卢县令睨眼跪在地上的人,问:“你见过他被人打吗?” “回大人,小人见过的。” “怎么打的啊?” “就三个男人,带着麻袋套他头上,拖到角落里打。”那村民谨慎回答。 “打了多少次呢?” “这,小的只见过一回,其他的不清楚。” 胡华忙补充道:“大人,已然打了两次了,简直是目无王法,欺人太甚!” 卢县令理都没理他,轻飘飘哦了一声:“三个男人?短短不到七天殴打了你两次,你竟还能毫发无伤站在这儿?是他们闹着你玩呢,还是你闹着本官玩呢?” 胡华愣了愣,睁大眼:“不是的大人,小的真的受伤了,家中还开了不少去淤药呢。” “那么本官问你,你可伤筋动骨了?” “这……”胡华顿了顿,“并未。” “那你可被殴打致出血了?” “也……未……” “也就是说那些人并未有伤你性命之心了?” “草民……”胡华被卢县令问的脑子一片空白,觉得他说的不在理,可又想不出能反驳的话来。 便听卢县令又说:“胡华啊胡华,你也是个秀才,饱读诗书,你来告诉本官,那些人既不打算上你性命,又没抢夺你的财银,更是对你的家人没有威胁,你让本官给她治个什么罪?” “这……”胡华根本没想到这一层,他原本以为只要来衙门告状,就能惩治陆清漪,谁曾想到其中还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呢。“这并非草民所学之道,草民……” “所以你在什么都不清楚的情况下,一而再的让本官来陪你胡闹是吧?!”卢县令又怒拍了下惊堂木,“胡华,别以为你是秀才就能为所欲为,这儿可是衙门!” “大人息怒啊。”胡华吓得一个咕咚跪下,“草民没这个意思,真的没想过要耍大人您啊。只是,只是草民真的有冤啊。虽然现在他们是没伤到我,可难保有一天草民就会被打死的。” “行,你非要这么说也可以,那么本官问你。”卢县令指着跪着的另一个人,“你可曾看到胡华口中的那名叫陆清漪的女子?” 村民摇头:“小的只见到三个男子,旁边并未有其他人在。” 卢县令便看向胡华:“那么你有何证据证明那几个人是陆清漪派来的呢?” “草民没有证据,但草民最近就只与她有过争执,除了她还能是谁?” “胡闹!”卢县令无语,“断案靠的是证据,不是靠的猜测,你连这个都不确定,让本官怎么抓人。” 胡华有些懵,但他很快又想到怎么做:“大人大可去查那几个人,只要找到那几个人,就能问出陆清漪是幕后主使了!” 卢县令简直都要气笑了:“那几个人是谁,姓甚名谁,家住何处?你上面什么都没写,就要本官去抓人,本官拿什么抓?” “胡华啊胡华,你一个秀才连状纸都写不好,本官实在很怀疑你这秀才是怎么来的!”卢县令一脸我怕不是跟傻子说话的表情。 胡华也是委屈的很。 他最近因为陆清漪闹的这么一出憋屈的很,偏生家里二老还整日唉声叹气,劝他说算了。 最令他烦闷的是,没了梁巧燕,家里一下没了收入,只能花之前攒下来的,还有梁巧燕做剩的那些手活拿去卖换点银子回来。 但这并非长久之计,再这么下去,他们一家都要饿肚子了。 可若是让他去给梁巧燕道歉挽留,他却是万万做不出来的! 他一个堂堂七尺男儿,怎能去跟那不堪又无知的女人道歉,简直是有辱斯文! 所以他才想着从陆清漪这儿入手,只要把陆清漪弄进牢房,疼爱堂妹的梁巧燕就势必回胡家去向他求情。届时他就能借此让她回来继续任劳任怨。 并且因为这一出,以梁巧燕的脾性,以后都能死死的压住她,而她还不敢反抗。 第590章 大度 胡华的如意算盘敲的是够响的,这计谋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铁定能成。可惜的是,他惹上的是陆清漪,还是如今小有名气,背有赵珩渊这座大山的陆清漪。 早在他还没动这歪脑筋的时候,陆清漪就看穿他的劣根性,并且做出了后面的计划,为的就是断了胡华的这些打算。 她早就看出了,以胡家人花钱的速度,只要梁巧燕离开,不出十天,他们就马上能体会到没有梁巧燕的日子有多痛苦! 要不怎能在梁巧燕才离开两个多月的时间,就从大屋换成小屋了呢。 可这胡华都吃过一次苦头了还不知死,没想过要好好待梁巧燕,竟还变本加厉。叫陆清漪如何看见了还能忍下去。 本来陆清漪也没想好要怎么做,谁想这胡华自己撞了上来。那就怪不得她了,这个局就是为了胡华这种自大狂妄的人而设的。 假如他不是要拿陆清漪来威胁梁巧燕,她也不会让卢县令帮忙,做这种假公济私的事。令她意外的是,卢县令威严起来也是蛮有魄力的。 比如此刻,胡华就被卢县令给整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甚至连秀才的资格都被质疑了。胡华在这一刻慌了。 秀才虽然在许多方面有特权,但终归只是一个平民。官吏之所以不会轻易得罪秀才或者举人,是怕日后对方高中,将来仕途上多了个敌人,自然是能搞好关系就搞好关系的。 可胡华自年少中了秀才之后,屡次乡试都失败了,煎熬了五年都没能考中举人,这些年越发颓靡,连青楼女子都迎进门了。早在同窗间沦为笑柄,平日里来往的人也都是些酒肉朋友。 胡华慌张是担心,一旦没了这些功名,他的日子会过得比现在凄苦,这才是他最不能接受的。相比起一个无关紧要的的梁巧燕,自然还是秀才的功名更重要。 可是…… “大人,草民被殴打一事就这么算了吗?”胡华还想做最后的挣扎。 卢县令彻底无语了:“你若是还想状告陆清漪也不是不行,只要你能找到那几个殴打你的人的信息,他们愿意指证陆清漪聘人殴打你,那么本官就接了你的状纸。” 胡华再一次语塞。 他要是能找到那几个人,怕就不是挨一顿揍那么简单了,半身残废都不止! “大人……” “行了。”卢县令不耐烦地打断他,“胡秀才,知道本官因为你的闲事耽搁了多少正事吗?如果你再胡闹下去,本官也不会再顾忌着你的功名,要将你杖责五板赶出去!” 胡华立刻就蔫了,不敢再继续上告。 蔫巴巴地出了衙门,迎面就碰上陆清漪从侧衙门出来。胡华目瞪口呆地看了看侧门,又等着眼睛看陆清漪。 陆清漪明媚地朝他露出大大的笑容:“堂姐夫,啊不,是胡华胡秀才,怎么样,大人接状纸了吗?” “你,你们……”他讶异地张着嘴巴,陆清漪实在担心他会因为嘴巴张太大导致下巴脱臼,“你们……” “啊,我们怎么了?”陆清漪一脸无辜。 “你们……”胡华还跟复读机似的一直重复那两个字。 陆清漪看不下去了,好心替他接上:“是想说我们狼狈为奸呢,还是想说我拿银子收买了卢大人,” “难道你没有吗!”胡华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怒声质问。 “我说没有的话,恐怕你也不相信吧。” “你觉得我会信吗?!你都从衙门里出来了!”胡华激动地指着侧门,这时候他倒是记不起要维持风度这种表面功夫了。 陆清漪也没打算否认:“我从衙门出来不奇怪啊,我现在就住在县衙里。” “什么?!”胡华震惊了,“这,这怎么可能?!” “有可能啊,衙门里有人生病了,我来回跑也是麻烦,所以干脆住下了。” 这倒不是假话,这些天陆清漪住在衙门里也没闲着,除了给衙役看病,也给牢房里的犯人治病,的确挺忙的。 胡华却是不相信的:“难怪我跑了几趟,县老爷都不接我的状纸,原来是你从中作梗?!” “啧啧,话可不能乱说啊胡华,你知道你刚刚那番话有什么后果吗?你无证无据随意污蔑县令和平民互相勾结,那可是要坐牢的罪哦。” “你,你用不着用吓唬我,你当我不知吗,分明是你私下收买了……否则大人怎么会不接我的状纸。” “这可就是你错怪了卢大人了,分明是你的状纸写的乱七八糟啊,不是吗?” 胡华脸色先是一红,然后又白了白:“你都看到了?!” “看到啦,十分精彩呢。”她咧嘴一笑,笑容灿烂,止都止不住的笑意荡漾在脸上。 胡华恼羞成怒,自觉面子全丢光了,浑身直哆嗦:“你,好啊,我告诉你,我胡华是绝对不会放梁巧燕走的,就算是死,她也只能是我胡家的人。” 闻言,陆清漪眼神也冷了下来:“那么你是想跟我死磕到底了是吧?” “不错!” “很好。”陆清漪笑了,“那你可要记住你现在的样子,可别到时哭着来求我们放过你。” “你想做什么,我可告诉你,我已然跟卢大人告过你了,倘若我出什么事的话,他也无法保住你的。”不过是勇猛了一秒,胡华又怂了。 陆清漪啧啧摇头:“你可真是天真,不知道这世上多的是不杀人却能让人痛不欲生的办法吗?” 胡华脸色又白了几分。 陆清漪说的,他已经领教过一种了,可听陆清漪的意思,她似乎还有后招没出。 胡华不得不谨慎,他打小因为聪明就没怎么吃过苦头,家里的人哪个不是把他捧在手心里护着长大的,何曾试过连连被打,那种痛,他可不想再尝试了。 “等等,这事还是有商量的余地的。”胡华试图做出妥协,态度仍是一贯的傲慢施舍,“你只要跟那个贱女人说一声,跟我道歉,然后回来,之前的事便一笔勾销了,我可以大度的当做没发生过。” 闻言,陆清漪哈的一声,气笑了。 第591章 看我不把他整死 胡华再一次刷新了他在陆清漪心中不要脸的程度。 “跟你道歉?然后回去继续被你无视冷暴力虐待吗?还要做牛做马地服侍你一家人?”陆清漪一字一句的重复着胡华的异想天开,“你是白日梦做多了吗?我看你不去做算账先生才是浪费了呢,算的那么精。” 胡华不屑和她理论,负手,趾高气昂地看着陆清漪:“这已经是我能做出的最大的让步了,这样闹下去对你们的名节也不好,虽然她原本的名节早毁了,不过算了,我自认倒霉,你们现在收手的话还来得及。” “呵,你还自认倒霉?我们摊上你才叫倒霉呢。”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陆清漪咬牙切齿:“我再次跟你申明,我堂姐之前一直被困在陆家村里,没有跟别的人随便乱来,假如你或者你的家人继续在外面散播对我堂姐不好的言论,那么我就会对你采取必要的措施了。” 她也是摸透这一家子有多不要脸了,假如梁巧燕铁定了心要和离,他们为了自个儿的脸面,势必要把梁巧燕说的很不堪。 在古代女子再婚本就微乎其微,即便好不容易成功和离,可若是夫家指认其本身不贞,别说再婚了,能不能好好生活都成问题。光是左邻右里地唾沫星子都能把人给淹没。 流言蜚语本身就是一把利刃,可以毫无阻挡地将人斩杀个片甲不留。 想到这,陆清漪猛地上前一步,把胡华吓得一连后退两步,双手挡在脸前,生怕陆清漪会冲上来给他一拳。 当日赵珩渊那一拳头,他到现在还觉得脸颊隐隐作痛呢。 “你要干嘛,这儿可是衙门门口!”胡华结结巴巴地警告到。 “看不出吗,我在威胁你啊。”陆清漪捏拳,缓慢转动手腕,“再问你一次,和不和离?” 胡华直起了腰,想想又捂住脸:“不可能,我劝你死了这条心吧!”他这时候倒是挺有文人宁死不屈的气节了。“我这辈子都要把她栓在身边,想要脱离我们家,除非她死了!” “很好。”陆清漪舌头顶了顶脸颊肉,“那么你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她看着他,缓缓道:“我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去宗祠和离,否则,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胡华权当没听见,在他眼里,陆清漪不过一介女流,再怎么厉害,也断不可能与他们相抗衡。 像是看出了他内心的想法,陆清漪意义不明地勾着嘴角,好心提醒:“我再次郑重的警告你,如果敢耍花样的话,我一样会让你生不如死。你最好紧紧闭上你的嘴,还有你家人的嘴。”言罢她便离开了。 她身后,胡华被她嚣张的气焰气的直低声咒骂,随后也是愤然拂袖离开。 胡华会因为陆清漪的警告就罢休吗?当然不会。相反,他觉得这只是陆清漪她们的虚张声势。 所以回家后,胡华便让胡母和胡父去散播对梁巧燕不利的谣言去了。 胡母一开始还有点犹豫,但家中日渐要揭不开锅,一想到又要过回两个多月前的日子,便也狠下心来了。 之前因为梁巧燕被困在陆家村,家中一下没了收入的来源。一开始胡母和胡父还能做些其他活帮布。然而家中除了四个大人还有两个小孩要吃饭,胡华又是不做事的,新娶进门的妾室架子比胡华还大,十指不沾阳春水,成日只知买胭脂水粉。 入不敷出,不到一个月,就已经断粮了,二老只好把祖宅给卖了,搬到巷子里头,才勉强把日子过了。 虽然他们都对梁巧燕在外几个月有芥蒂,也觉得胡家因她蒙羞了。可有梁巧燕在的话,除了吃穿不愁以外,家中的大小事务还有人帮着干。就算胡华不喜,他们也绝对不会让她和离的。 是以胡母和胡父当真就出去嚼舌根,编排梁巧燕的坏话。 而潘巧安排在附近的人在知道后,就去贾家通风报信了。那时陆清漪正好也在,一听就炸了。 “无耻,不要脸!” 潘巧慢悠悠地抿了口茶:“小娘子打算怎么做?按照原来的计划?” “嗯,这回看我不把他整死。”陆清漪摩拳擦掌,恨不得自己亲自上阵。“对了,我堂姐情绪还好吧?” “挺好的。”潘巧像是想起什么,“你堂姐算数不错,对买卖也颇有自己一番心得。” “那是,胡家一家都靠她养着呢,要不能这么死死咬住她不放吗?”一想到胡家人的嘴脸,陆清漪就气不打一处来。 这个时代的女性活的太憋屈了,做牛做马这么多年,甚至换不来一点真心。若不是听梁巧燕无意中说起,陆清漪甚至不知道,她连饭桌都上不了,连妾室都还不如。 “穷的都要女人养了,一家子还只会摆谱端架子,真以为自己是大户人家呢!” 说来当初胡家也不像现在这样拮据,虽然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不过还是有些闲钱的,因此才能让胡华上私塾考取功名。也因此,胡华一直都看不上梁巧燕的身世,嫌她带不出去。 胡华考到秀才后,一时间那是门庭若市,天天有人上门去道贺,可是人不可能一直走上坡,胡家经营的买卖越做越差,加上胡华一直考不到举人,慢慢的,就开始家道中落。 从前玩的好的,处的不错的人也渐渐和他们断绝来往,到后面完全就是梁巧燕在支撑着家里的生计。胡家二老也看出这辈子怕是无法倚靠胡华了,便死死抓着梁巧燕,在中间做好人哄着人,这才把梁巧燕给留了下来。 可是这一回,陆清漪不会再让他们继续糊稀泥下去了。她所做的不过是把胡家人的真面目给逼出来,彻底断了梁巧燕对胡家人最后的一点善意,也断了胡家以后还找梁巧燕的心。 两天后,当胡华和香娘到街上买东西的时候,他们发现周围村民看他们的眼神和表情都有些诡异,可往往当他们看过去的时候,就会发现他们都在各自做自己的事,根本没有在看他们。 胡华和香娘心中觉得怪异,可又想不出为何,只好作罢。 第592章 一家子都这么不要脸 “华郎,你有没有觉得这几天大家看我们的目光都怪怪的?”到无人处时,香娘忍不住拉住胡华低声私语。 “没有的事,是你多疑了吧。”胡华也察觉到,但在香娘面前,他不能露怯,“说不定是被香娘的美貌给惊艳了呢。”说着唯恐她又提问,便文绉绉地夸起香娘转移话题。 哪个女子不爱听好话,被胡华一顿夸,香娘也忘了方才心头的怪异,娇羞捂着脸:“那是,我用的可是尚华楼刚出的胭脂,那粉质可细腻了。” 听到尚华楼三个字,胡华的心脏不可免的抽痛了一下。 没记错的话,尚华楼的一盒胭脂便要一两银子啊!不由脸黑下来。 “你哪来的银子买胭脂?不是让你最近收敛一些,不要乱买东西了吗?” 这几日胡母天天在他耳边念叨香娘花钱太厉害,说家里已经没现银了,让他想想办法。他为了这些事头疼了好几天了,没想到香娘大手一挥就花掉一两,叫他怎能不急。 香娘一听这话就不对了:“你用得着这么大声吗?我买点胭脂怎么了,你娶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跟我说的。你现在为了我买胭脂凶我?” 胡华随即反应过来自己语气有些重,忙放软声音:“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你也知道,最近事儿多……” “不就是梁巧燕的事吗,区区一个女子你都搞不定吗?还为了她的事来凶我,你变了!” “不是的香娘,我这怎叫做凶你了,就是想跟你说,最近家里手头紧,不要乱花钱……” “我就花了一两而已?!这叫乱花钱了吗?想当初我在楼里买一盒胭脂都要三两起,自嫁给你之后,我吃穿用度哪样不是缩水了,我跟你抱怨过了吗?!可你呢,现在竟然为了一盒胭脂对我大小声?” 她越说声音越大,已经引来不少人的注目。胡华甚好面子,不想让太多人知道他的家事,因此声音便弱了下去。 “好啦,好啦,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对你大小声,香娘你就消消气,别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香娘甩开他伸过来的手,抽出手帕抹泪:“你别碰我。” 胡华最是看不得香娘哭,心疼不已:“都是我不对,这样,我现在带你去买口脂,给你赔不是,好吗?” 香娘止住了抽泣,从手帕后抬头:“真的?去买口脂?” “对,就去尚华楼。”为了美人,胡华一咬牙,豁出去了。 香娘随即破涕为笑。 挑选口脂的时候,香娘听到旁边的人正在低声说着什么,还时不时指着她。香娘皱了皱眉,抬头的瞬间,那几个妇人又转开头了。 不止,旁边有不少人都在看着她和站在门口的胡华,窃窃私语。 香娘忍了忍,最后还是没忍住,猛地一个转身,一个妇人没刹住,没收回自己的手指。 香娘见状怒了:“够了你们,从方才就对我指指点点的,到底在说什么?!” 几个妇人闻言不屑地瞥了她一眼,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嘲讽和看不起,看在香娘眼里更是火冒三丈:“问你们话呢,在说我什么?!” 见她暴跳如雷,那几人不收敛不止,其中一个还笑出声来,一副看不起她的样子:“听说,你把正室给赶出门了?不愧是娼妓出身的,手段高明啊。” “你、你怎么……”香娘没料到她们会知道她的身份。 就听另外一个人说:“据说你在家中什么活都不干,成日只知道梳妆打扮,也不侍奉公婆呢,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呢。” “就是。”另一个妇人当着她的面翻了个大白眼,“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既嫁人了就该好好的,还用着在青楼的那一套,果然是狗改不了吃屎。” “哎哟,这话就说的过于直白了。”一开始笑出声的妇人这回改换捂嘴笑了,“不过话糙理不糙。” “你,你们……”被当面羞辱,香娘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楚楚可怜地跑去找胡华哭诉去了。 她猛地扑进胡华怀里,把放空的胡华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我的心肝儿。” 香娘委委屈屈把那几个人的事说了一遍,胡华一听就怒了,带着她进去讲理。 “几位夫人,大家同为一村人,为何出言不逊?” 那几人见香娘还找了人来撑场子,眼里的不屑更是明显了。 “哟,这不是那个负心汉吗?瞧着也就生的一般啊。” “可不,贼眉鼠眼的,也就娼妓才看的上。” 几位嘻嘻哈哈地点评起胡华的长相来。 胡华又羞又怒:“胡某不曾得罪过几位,几位怎能说话如此粗鲁不堪,当着我们的面便出言不逊,对胡某评头论足,太过失礼了。” “哟,不愧是秀才啊,说话还文绉绉的呢。” “哎,不过徒有虚表罢了,人品不行啊。我听说啊……” 话头一起,几人又低声笑说起来。 被晾在一旁的香娘和胡华气的鼻子都冒烟了:“你们到底是从何听来这些,这些胡言乱语的!” “用不着听啊,大街小巷都在传着呢。” “可不,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看不出啊,一家子都这么不要脸。” 胡华气的脸都红了,可要他与女子计较,又觉得太掉价,有损他的形象,只能愤而带着香娘离开。 回到家中后,就见胡母坐在院子里抹眼泪,胡父在一旁安慰着。 胡华看着就心烦:“哭哭哭,有什么好哭的,还嫌我不够烦吗?” 胡母一听,哭的更伤心了。 胡父瞧胡华这种态度,脸都黑了:“混账,这是你娘,你怎么跟你娘说话的?!” 胡母怕他们吵起来,伸手拉了拉胡父的袖子,让他不要说。可胡父实在是忍不下去了,指着他大骂:“你娘哭还不都是因为你,都是你闹的这些事,让我胡家都丢尽了脸面。” 胡华一听就不耐烦了,长这么大,他一直就是家里的骄傲,何曾试过让胡家蒙羞了:“什么叫我闹的事,我做什么了!如果不是我考取了功名,你们前些年能这么风光吗?现在好了,为了那样一个女人,还嫌起自己亲生儿子来了,你们是不是老糊涂了啊!” 话落,一声清脆的“啪”应声响起。 第593章 孩子再生就是了 “啪”一声清脆响,胡华的脸上就挨了一巴。 “孽子!”胡父气的身子直哆嗦。 胡华错愕地看着胡父,长这么大,这还是他第一次被打。他一脸难以置信,屈辱般等着胡父。 胡父一瞧更气了:“还看,你这孽子!”说着又要给他一耳光,却被胡华一把抓住,用力甩开。 胡华的力道极大,胡父一个不察,被甩得踉跄后退几步,“你,你竟敢对你爹动手?!”胡父也是一脸错愕,没想到自己知书达礼的儿子竟会变成如今这个模样。 然胡华还未觉得自己此举有何不对,对于胡父现在还在胡搅蛮缠而感到不耐:“我说错了吗!当初若不是你们愚蠢的为我挑了那样一个女人,我何至于落到被人耻笑的地步!我可是个秀才!” 胡父气的直哆嗦:“你是秀才又如何,秀才能当饭吃吗!若不是有巧燕和我们在,你能成日出去花天酒地吗!” 又气愤地指着香娘:“能给她买那么贵的东西,能替她赎身?!” 被无端牵扯进去的香娘没敢出声,却是一脸哀怨又可怜地望向胡华。胡华见状一颗心都揪起来了,看着胡父更觉得他在无理取闹。 “若没有我秀才的身份,你们能有那些吗,全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得来的。”他甩着袖子,神色不耐,“谁知你们也就这点本事,如果咱家家底丰厚些,我何至于现在还只是个秀才。” 是的,胡华一直觉得自己怀才不遇,屡次没有考上秀才并非他无能,而是因为没有银子打点上面的人,否则比他天资还要愚钝的同窗,怎会一个个有了出息呢。 很长一段时间里,胡华甚至看到家里的人,都会心生厌倦,并且生出一股他为何会出身在这样的人家的悲叹。倘若他家底丰厚,早是一县老爷了,又怎会像今日这般狼狈。 越想越觉得憋屈,尤其是想到一向低眉顺眼的梁巧燕竟敢和他对着干,胡华更是怒火中烧,恨不得把这个女人给毁了。 胡父却是万万没想到胡华竟是早对家里心生不满,愕然地看着眼前分外陌生的儿子。分明还是那个令他骄傲的面容,可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有些面目可憎起来了? 他到底为何会变成现在这样自私自我,毫无半点礼义廉耻的样子! “你……”胡父有股苍凉的无力感,想说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 胡华却半点不想听他说教:“行了,你是不是真老糊涂了,现在是说这些事的时候吗!”他咬牙切齿,绞尽脑汁地想着计谋,恨不得马上能给陆清漪点教训。 胡父看着这样的胡华,又想到了梁巧燕以及几年前仅匆匆看过几眼,却格外令人印象深刻的陆清漪,以及她当时强硬的姿态,无力地哀叹着摇了摇头。 或许这一回,胡华真的惹到不该惹的人了。 胡华还不知胡父已然放弃帮着他的想法,仍自顾自的在想着对策。他只要一想到今日大街小巷全是他的流言蜚语,而他让胡母散播出去的让梁巧燕难看的谣言却是一点水花都没有,心中便更气。 他咬着指甲,面目狰狞:“不就是人吗,我也有。” 一旁的胡母听出他语气不善,从悲伤中抬头,担忧的看着胡华:“儿啊,要不还是算了……” 话未说完,就被胡华怒声打断:“算什么算,这口气我是无论如何都咽不下去的!” 大约是他的声调太大,以至于吵醒了正在屋里睡觉的两个孩子。大一点的那个怯生生地走出来,半躲在门后面,大气不敢出一声的看着院中几个神色不同的大人。 胡母是最先注意到孩子出来的,见她一脸怯生生的样子,心下一软:“阿丫,怎么了?来,过来奶奶这。” 名叫阿丫的小女孩闻言朝胡母走去,不安地依偎在胡母怀中。胡母柔声安抚着,看着怀中的孙女,不由想到了梁巧燕,心中轻叹口气。 一旁的香娘眼睛滴溜溜地在阿丫的脸上看了好一会,计上心来,娇媚一笑,凑到胡华耳边叽里咕噜说了些悄悄话。就见胡华的神色突然亮了起来。 “还是香娘你有办法!”胡华摸了一把香娘,随即目光不善地看向胡母怀中的女儿。 胡父瞧见他二人的举动,眉头皱了皱:“你要做什么?!” 胡华淡漠道:“那个女人可以不管我不管你们,但是总不能不管自己十月怀胎生出来的两个孩子吧。” “你什么意思?!”胡父大骇,心中腾起一股不安。 胡华脸上闪过一抹轻蔑:“你们去告诉梁巧燕,如果她再不回来求我原谅,我就把她的孩子丢到池塘里去。” “你疯了吗?!”胡母也大惊,“这也是你的孩子!他们是我们胡家的血脉!” “孩子再生就是了,不还有香娘在吗。”胡华一脸理所当然的语气,不过他大概是像起了什么,妥协道,“小的是男丁就算了,就告诉她不回来就把女儿扔池塘。” 胡父又惊又怒,身子气的直哆嗦,黑晕在眼前晃啊晃,好一会才从口中挤出几个字:“你说的还是人话吗!” 胡母也是吓得抱紧怀中的阿丫:“儿啊,你怎么了,这是你的孩子啊,你怎么能……” 阿丫也吓得脸色苍白,拼命往胡母怀里钻,寻求她的保护,惊恐弱声叫道:“奶奶。” 胡母便把阿丫抱的更紧了:“别怕,奶奶在,别怕啊。” 随后看着胡华,还试图再说什么阻止胡华的决定。 胡华不耐地挥袖子,不想再听这两个老家伙在他面前唠叨:“行了,罗里吧嗦的,你们只要把话带给梁巧燕就行。别想着耍花样,后天她若是再不来低头认错的话,我就把孩子扔池塘去。” 话落,胡父和胡母脸得气白了,胡父更是捂着额头,摇晃着差点摔倒,踉跄扶着廊柱才勉强支撑住身体。 他们都没想到,胡华竟然已经心狠到连自己的孩子都下得了手!难以置信至于,再次生出一股无力和悲凉。 胡母悲怆地看着渐渐离开的胡华和他身边的狐媚子,紧紧咬着下唇。半晌,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第594章 再忍忍 稍后,在确定胡华和香娘已经睡下不会再出门后,胡母带着两个孙子,紧张又急促地从大门出去,胡父在身后跟随着,小心谨慎确认胡华没有出来,两人带着孩子匆匆出了巷子。 “你知道媳妇去了哪吗?”巷子中,胡父问了句。 胡母一边疾驰一边迟疑回道:“听着好像在贾府。” “贾府?”胡父略有些诧异,“这可是大户人家,会让我们见媳妇吗?” “那也得试试了,你忘了儿子说的话了吗?”胡母语气里满是担忧和害怕,牵着孩子的手还在微微颤抖。 从方才开始,她就觉得浑身发凉。明明是看了几十年的儿子,在那一瞬间,竟有种陌生的感觉。一想到他说的话,胡母又是打了个寒颤,低头催促着他们加快脚步。 来到贾府门口,不意外地被拦在了外头。里头的小厮在听说他们的名字后,直接拒之门外,连门缝都没打开。 胡母和胡父有些焦急,冒着被赶走的可能,又连连敲了几次。小厮不耐地在门里赶人,扬言再不走就要撵人了,甚至拿木棍敲了下门,吓得胡父和胡母后退几步。 就在这时,来拉家常的陆清漪和赵珩渊正好要从侧门进去,听见大门那边的吵闹,下意识扫了一眼,陆清漪皱了皱眉头。 “认识的人?”赵珩渊问。 “胡华的父母。”陆清漪的目光落在胡母手边的两个孩子,也皱了皱眉。 这几天梁巧燕一直在担心家中的两个孩子,害怕她的出走会让两个孩子受委屈,成日愁眉苦脸唉声叹气,若不是有苏游察教她经商之道,恐怕梁巧燕会忍不住回胡家。 “看来他们是忍不住了。”果然打算用孩子来胁迫梁巧燕。 虽然早料到胡华有此一举,但真看到,陆清漪还是觉得愤怒异常。 陆清漪进去后,便让人放胡家二老进去,让原本打算悻悻然离开的二老又燃起了希望。 两人怯生生的带着孙子从侧门进去,大约是头一回来到这样的大宅子,两个大人都有些束手束脚,拘谨万分,连带着两个孩子都跟着小心翼翼起来,紧紧贴着大人的腿,懵懂无知的眼眸中盈满了浓浓的不安。 虽然还是孩子,许多事情也不是很明白,但他们能感受到大人们之间怪异的氛围,也知道自己的娘亲已然好几天没有回家,奶奶终日看着他们唉声叹气。 到了大堂等了好一会,梁巧燕才姗姗来迟,跟随着他们来的自然还有陆清漪和赵珩渊。 咋然间看到赵珩渊和陆清漪,胡家二老都有些畏惧地往后缩了缩,尤其是赵珩渊,一看便知不好惹。 不过陆清漪和赵珩渊都没有喧宾夺主,把主场留给了梁巧燕。 一看到两个挂念已久的孩子,梁巧燕就飞快走了过去,把两个孩子紧紧搂进怀里,语气哽咽:“我的孩子们。” 两个孩子见到娘亲,也是激动地抱着梁巧燕,奶声叫了声娘亲,委委屈屈地就搂着她的脖子哭了起来。胡母在一旁看的偷偷抹泪,似有感慨。 看着眼前温馨的画面,陆清漪倒也是深有感触,只是一想到二老带着孩子来的目的,就觉得眼前温馨的画面有些讽刺。 等几人的情绪平复下来后,梁巧燕想起陆清漪早先过来时提醒她的话,缓缓站起来,神色复杂地看着一直尊敬有加的两个长辈,面有一丝难过。 “爹,娘。”梁巧燕起了个头,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听到梁巧燕还这般叫他们,胡母一时难以自持地哽咽了下,忍不住伸手握住梁巧燕的手:“孩子,你真的不打算回来了吗?” 梁巧燕其实早有预料,只是在听到胡母的话后,仍是不由自主黯了黯眼神:“娘,我……” 唯恐她说出绝情的话,胡母急切打断道:“回来吧孩子,我们都相信你的。” 虽然没有明说是什么事,但梁巧燕和陆清漪都知道胡母指的是当初她被困在陆家村几个月的事。他们不知道胡母说的相信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然而陆清漪觉得,此刻再说这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梁巧燕沉默了一会,还是缓缓抽出了自己的手:“娘,我和相公,我们……” 胡母再次抓住她的手:“我知道华儿做了很多错事,也对你不太好,你很不容易,这些我们都是知道的,可是,这些年不都过来了吗?只要再忍忍,华儿肯定能看到你的好的。” 不远处的陆清漪听的眉头直挑。 这些年都这么过来了,反正忍都忍了,所以就要继续忍下去吗?这是什么奇葩言论啊??? 陆清漪不由坐直了身子来,就怕梁巧燕会被这样的怀柔劝说给说服。倘若她真答应回去,那么之前做的所有努力便全都付诸东流了。 幸好梁巧燕没有因为胡母的话而软心,她茫然了片刻,最终还是轻缓地摇了摇头,落寞的眼神里染上了一丝哀愁。 “娘,不管我再怎么努力,相公他眼里永远都不会看到我的。”梁巧燕眼中有悲戚,看着还想试图留下她的胡母,想起这些年的付出,心中百般滋味。 好一会,她才抿了抿唇,眼里流淌过坚定:“您也不必再劝我了,我心意已决了。” 胡母不由脱口道:“那孩子呢,难道你舍得两个孩子吗?” 梁巧燕闻言又是恍然了片刻。 不舍得,怎么可能舍得呢。 在胡家这么些年,唯有两个孩子是她心头最大的挂念。她可以不在意胡华的心在不在她身上,却无法看着两个孩子吃苦。也是因为这份信念,支撑着她努力维持着这个家的。 所以梁巧燕道:“若是可以的话,我想带两个孩子离开。” 胡父和胡母均是脸色一变,有些难看,有些震惊,还有一丝丝的难堪。 让梁巧燕和离本身就是让胡家颜面扫地了,若是再让她把孩子都带走,那么胡家的颜面要置于何地。不说胡华能不能咽下这口气,只怕他们以后都要被整个村子嘲笑的抬不起头了。 这一瞬间,二老也忍不住怨恨起倔强的梁巧燕来。 第595章 娘,我好怕 场面因为梁巧燕绝然的话有一丝凝固。 胡家二老哀怨地看着梁巧燕,他们自问这些年对梁巧燕不薄,也不曾亏待过她。纵使胡华有再大的过错,梁巧燕也不该如此绝情,甚至说要带胡家血脉离开这样的话。 胡母冷下了脸,缓缓松开亲昵拉着梁巧燕的手,决定用长辈的态度来压梁巧燕。 与他们相处了将近十年的梁巧燕自然看出了胡母的打算,因此在她开口之前,率先抢过了话头:“娘,香娘的性格你们也是清楚的,我不能把孩子留在她身边。” 胡母皱眉,隐有不悦:“你什么意思,是觉得我们会由着香娘虐待孩子吗?” “我没这个意思。”梁巧燕敛下眼眸。 胡家二老都是疼爱孙子的,但也仅此而已。 他们太过溺爱胡华,凡事都听从他的话,而胡华根本不在意孩子,还对香娘言听计从。 之前她不过离开两个多月,两个孩子就瘦了一大圈,身上还隐有被掐过的淤青,看到香娘就畏惧地缩在一边不说话。反观香娘,嫁给胡华后还白胖了。怎叫她不心疼。 胡母却有些不依不饶:“你嘴里说着没这个意思,可我分明就听出你是这个意思。你是不是真以为我们胡家离了你就活不下去了。”话也重了起来。 梁巧燕抿了抿嘴,抬头:“不错。” 胡母愕然,似没听清她说的话:“你说什么?!” 梁巧燕看着眼前的二老,心情满是复杂,有委屈,难过和不明白,其中更多的是难过吧。 这么多年的孝顺和努力,却换不来他们一丁点的理解。明知道的,却为何还是觉得心头很难受? 她低头看着怀中的两个孩子,忐忑惶惶和不安和隐忍的哭意,这不是他们这个年纪该有的。 柔软的心逐渐变得强硬起来,梁巧燕抬头,看着胡家二老,一字一句:“香娘有没有虐待过他们,相信爹娘比我都要清楚。” 胡母下意识想要反驳,但想起几次看见香娘打骂孩子的画面,话到嘴边嗫嚅了几下,终是没有说什么。 胡父见状,在一旁缓缓开口:“巧燕,我们知道你受的委屈,可是这事中你也有不对的地方。” 梁巧燕闻言有些愕然地看向胡父:“我不对?” 胡父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掩饰一般清了清喉咙:“你身为胡家人,胡华的妻子,怎能由着自己的夫君任人欺辱呢,还说出要和离这样的话。若你当下就跟胡华认个错,事情也不会闹到如今这个地步。” 说来说去,还是梁巧燕没有低头的错了。 梁巧燕没有反驳,陆清漪却是忍不住了。 “行了,说够了吗?如果你们今天来是为了说这些的话,那么你们可以走了。”陆清漪从椅子上站起,缓缓走到梁巧燕身边。 梁巧燕腿边的两个孩子抬头怯怯地望了望陆清漪,陆清漪扬起一抹和蔼的笑,伸手摸了摸他们的头。才又抬头看向胡家二老。 胡家二老是领教过陆清漪的厉害的,当年她把胡华揍的直喊娘的事,依旧历历在目。因此在看见陆清漪靠近的刹那,全身竖起了防备的刺。 陆清漪像是没看到他们的防备一般:“事到如今,你们真觉得我们还会乖乖听你们的话,按照你们的意愿行事?要知道现在舆论可不偏向你们。” 胡母嗫嚅了几下,鼓起勇气:“我就知道是你在背后搞鬼。” 陆清漪笑了:“这不叫搞鬼,这叫计策。再说了,我也只是实话实说罢了,可不像你们,胡乱编造莫须有的罪名,还能厚着脸皮说出相信你这样的话。”她意有所指。 这让胡家二老想起自己编排梁巧燕的那些是非,顿时老脸一红。 陆清漪像是没发现他们的尴尬和不自在一般,仍是自顾自说:“伎俩什么的就别耍了,大家都心知肚明对方是什么样的,直接说明你们的来意吧。” 胡父和胡母闻言对视一眼,眼带犹豫。 这话本就是要说的,可不知为何,总感觉如果把胡华的话说出来,眼前的陆清漪不知会做出些什么事来。 就在这时,紧抱着梁巧燕的阿丫怯生生的声音响起,语气颤抖夹杂着浓浓的害怕:“娘,爹,爹说要把我丢池塘里……娘,我怕。” 闻言,陆清漪和梁巧燕都震惊了。胡家二老的脸色也不自在起来,胡母下意识想要把阿丫拉回来,捂着她的嘴,但她的动作没有梁巧燕快。 梁巧燕蹲下,双手扶着阿丫的肩膀,语气急促:“你说什么?你刚刚说……” 察觉到阿丫的颤抖,梁巧燕竭力掩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温和了嗓音:“别怕阿丫,娘在呢,你告诉我,你爹说什么了?” 阿丫不安地抓着梁巧燕的袖子,瞅了瞅挤眉弄眼的胡母,犹豫了一下:“爹说,如果娘不回去的话,就要把我扔进池塘里淹死。娘,我好怕。” 梁巧燕闻言泪水瞬间决堤,猛地把阿丫搂进怀里:“不怕,阿丫,不怕,娘不会让你爹,让他做出这种事的!” 陆清漪眼神不善地看着胡家二老,语气里不掩滔天怒气:“他要把孩子扔池塘,你们就打算这么眼睁睁看着吗!!” 都说虎毒不食子,胡华这还是人吗?! 陆清漪怒骂:“你们还是人吗!” 胡家二老讪讪然地挤在一块,胡母试图为自己辩解:“我们怎会让华儿做出那种事,这不就来找巧燕商量……” “商量什么!”陆清漪打断胡母的辩解,“你们的商量就是让我堂姐低头认错,回去继续被胡华虐待?我告诉你门都没有!” 陆清漪发狠道:“孩子你们也别想带走了,今儿我话就撂在这儿了,明天胡华若是还不答应和离,我就让人去把他的手脚都打断,反正留着也没用了。” 想想,仍是觉得不解气,陆清漪又道:“你们去告诉他,如果再抵抗下去,我连他的命根子也折了,看看他还怎么到处风流!” 胡家二老彻底被吓到了,脸色青了白,白了青,踟躇着不知该怎么办,求助一般的望向梁巧燕,期待她帮忙说句话。可梁巧燕看都不看他们一眼。 此番她是彻底断了对胡家仅存的一点亲情了。 第596章 加点料 胡家二老离开的时候还不情不愿的,碍于陆清漪太过强势,只能不甘地离开。 两人出了贾府,胡母还在捶心口,一脸懊悔:“本来只打算巧燕不回去,就把阿丫留在这的。这下好了,连孙子也搭上了。” 胡父也愁眉苦脸,不知该如何是好:“那陆清漪也委实太霸道了些。” 何止是霸道啊,简直是强盗了! 一想到陆清漪说的那番话,胡母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你说,她会是认真的吗?”胡母迟疑着问。 想起陆清漪当时的神情,胡父也不敢确定:“华儿不是说,她就住在衙门里吗……” “可我们华儿,也是个秀才啊……” 胡父叹气:“我听说贾府里那个苏管家,是个举人。” 胡母语塞了,想起家中那不争气的儿子,更是垂头丧气。 稍晚。 月黑风高杀人夜,啊不,是行凶夜,陆清漪阴恻恻地翻出一个瓶子,一脸的狰狞,间歇还笑的猥琐。 一旁,赵珩渊静静看了她一会,突然凑过去亲了一口。正阴笑着的陆清漪一脸羞红地捂住嘴,眼波流转。 “干嘛啊,突然的……” “可爱。”赵珩渊看着她声音温柔。 陆清漪便又不争气地心跳漏跳几拍。 这男人啊,真是撩人而不自知,不知道她会把持不住的吗!! 陆清漪只好捂着心口,把注意力转向手里的瓶子,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又忍不住乐了起来。 赵珩渊好奇问:“这是什么?” “这个啊……”陆清漪眼里闪过一抹恶作剧的精光,缓缓道,“让男人不能人道的东西。” 赵珩渊闻言脸色一僵,下意识看了看自己身下,而后状作若无其事地移开脸:“可是要给胡华的?” “对啊,这种人就该给点教训。”陆清漪挥了挥拳头。 这个偏方是她之前在野书上看来的,无色,味道有些咸,吃了对身体没有任何影响。可一旦血气下湧,想要一展雄风的时候,就会悲催的发现,自己突然展不起来呃。 当时她只觉得有趣,想着这或许是某个大夫有厌男症结而钻研出来的。但寻常人谁会配这种玩意儿,不都是要求壮啊,持久等等等等。因此陆清漪也就一笑而过,会记住的原因仅仅只是因为这个配方很简单而已。 “走,去给胡华加点料!” 赵珩渊没有二话,带着陆清漪熟练地穿梭在巷中,很快就来到胡华的家。 两人悄无声息地潜了进去,也不知赵珩渊探路时做了些什么,胡华和香娘两个人睡得跟猪似的,压根没发现他们进去了。 陆清漪便径直过去掀了被子,打算给胡华灌药。不想一掀,差点没瞎了她的眼。 她轻呼一声,嫌弃地一把丢开被子,往后退去,正好一头扎进听见她惊呼猛凑过来的赵珩渊怀里。 不消她说,赵珩渊就知道陆清漪为什么叫了。 只见床上躺着两个赤/身/裸/体的人,两人紧紧缠在一块,想来之前正在做着什么,结果被探路的赵珩渊给迷晕了。 陆清漪嫌恶地眯起眼睛,啧啧几声,心里狠狠腹诽了胡华一顿。 “我来吧。”赵珩渊搂着陆清漪远离床边,让她在一旁候着。 陆清漪点点头,想想香娘不也是赤着的,又忙拉住赵珩渊。 “还是我来吧。” 但赵珩渊一想到胡华赤着身体,不想污了陆清漪的眼,也拦着她,坚持:“让为夫来。” 两人来回互相拦着,须臾,陆清漪忍不住扑哧一笑:“好啦,都别去了,把药下到茶壶里吧,反正这药对女子没影响。” 两人都不愿意对方污了眼,思来想去,还是别碰胡华了,免得回去都要消毒。 陆清漪径直把药粉倒到茶壶中,随后招呼赵珩渊离开。而昏睡了的胡华和香娘,甚至都没感觉到房子被人入侵过。 第二天,陆清漪倚在窗边,看着外头的蒙蒙细雨,有点犯懒和闷闷不乐,倒不是有什么烦心事,只是因为春雨让人提不起精神罢了。 她抬头看着阴沉的天,托着腮发呆。正神游着,就感觉后背一热,一双铁臂环上腰间。陆清漪眼睛亮了亮,转过头,亲昵地蹭了蹭赵珩渊的脸。 “胡家的人去贾府了吗?” “没有。” 陆清漪咬了咬下唇,心忖都午后了,居然还没有行动,这胡华果然是欠揍啊。 她又苦恼。 身上的伤其实已经开始结疤了,若不是梁巧燕的事,他们早启程回陆家村了。陆清漪觉得,这事不能再拖下去了,过后他们还要去赵珩渊的老家,还不知要走上多久才到呢。 思及此,陆清漪拍了拍赵珩渊:“走吧,去找胡华。” 两人/大摇大摆地来到胡家,院中只有胡母在做事,其余人都在房中。 大门是被赵珩渊踹开的,“哐当”一声,就断了一角,挂在墙上摇摇欲坠。 他们给自己营造了一个恶霸的形象,院中的胡母吓得猛地跳起,脸色都白了。陆清漪恍若不见,径直走了进去,一脚踩在小矮凳上,端着地痞的流/氓样,恶狠狠道。 “胡华呢!” 胡母颤颤巍巍,嘴唇嗫嚅几下,没有说话。 陆清漪也不啰嗦,站直了起来。后边的赵珩渊便自顾自地走向胡华的寝室。 “你,你要做什么?!”胡母惊吓,作势要上前去拦,但被陆清漪给挡下了。胡母颤抖,“你们这是擅闯民宅,我,我……杀/人是犯法的。” 陆清漪露出恶魔的笑容:“谁说我要杀/人了,这世间多的是让人生不如死的办法,杀/人是最愚蠢的。” 胡母脸色发/白:“你要做什么?是巧燕让你来的吗?” “不是,是我不耐烦了。”陆清漪眯起眼睛,“我说了,今天是最后的期限。” 胡母正要说话,闻声出来的胡父连忙奔来,警惕地看着陆清漪,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怒气:“小侄女,今日都还未过呢!” “我知道,只是确保一下而已。”陆清漪摆摆手,“他如果不和离,我就打到他和离为止。” 胡父怒瞪:“殴打秀才是触犯律法的!就算你和县老爷关系好,我们也能告到太守大人去!” 陆清漪闻言无惧地昂起头:“那你不妨试试。” 第597章 欺人太甚? 说话间,胡华恼怒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隐约能听到他气急败坏的骂骂咧咧。 伴随着一阵凌乱的脚步声,赵珩渊揪着胡华的衣领从木廊上走来,身后还跟着担忧不已又不敢吭声反抗的香娘。 赵珩渊把人拖来,直接丢到地面。胡华一个不察跌了个狗吃屎。他身上衣裳凌乱,仅穿着里衣,随着跌倒的姿势,衣襟半散开,露出一片白肉。样子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胡华羞愧难当地整理着衣裳,嘴里边骂着:“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赵珩渊却一脸淡漠,冷眼扫过他,又回到陆清漪身边。 人全部到场,好戏正式开锣。 陆清漪双手环胸,抬着头问:“我昨天说的,你想清楚了吗?” “呸。”胡华啐道,“你休想。” 话才说完,一声清脆的“啪”响起,他的脸就歪向一边。 在场的人一脸错愕。 赵珩渊依旧还是那副淡淡的表情,嘴唇轻启:“嘴巴放干净点。” “就是。”陆清漪摇头晃脑,“亏你还是读书人呢,粗鄙。” 胡华恼羞成怒,跳起来就想挥拳揍赵珩渊。但赵珩渊只是轻轻一脚,就把胡华给踢跪在地上。 他痛呼一声,捂着小腿,脸色痛苦,嗷道:“啊啊啊,我的腿,我的腿折了。” 赵珩渊看都没看他一眼:“还没。” 陆清漪冷笑一声,把脚边的矮凳踢倒,冷下脸:“行了,别装了,我不是来看你演戏的。” 胡家二老和香娘扑到了胡华身边,胡母一脸紧张,以为胡华的腿真的折了,香娘则又开始哭哭啼啼起来。 胡父愤怒地转头:“岂有此理,你们简直是欺人太甚了!” “欺人太甚?你们也知道什么叫欺人太甚吗?”陆清漪居高临下,“当你们那样对待梁巧燕的时候,想过这几个字吗?” 胡母又怒又怕:“她嫁过来这么些年,我们也未曾打骂过她啊!” “如果你们真打过她,我可就不是这么对你们了。”对于这点,陆清漪不否认,“所以还是好聚好散吧,这样彼此都还能留有点颜面。” “你……”胡父气愤,还未说什么,胡华憎恨的声音便传来。 “休想,绝对不可能!”胡华忍痛插嘴,“除了休书,她什么也别想得到!” 陆清漪闻言也不气恼,或许是因为前几天已经气过了。看着眼前胡华还在垂死挣扎,除了觉得无语之外,只觉得有点难缠。 “早料到你会这么说了。”她从袖兜里掏出几瓶药,在他们面前晃了晃,“这些呢是几种毒药,每一种都不会立刻死人,但是能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陆清漪微微一笑:“我看你挺有骨气的,不如来看看你能坚持到第几瓶药吧。” 说着,都没等胡华他们反应,赵珩渊已然一把钳住胡华的下颚,迫使他张开嘴巴。陆清漪不由分说就扔了一颗药丸进去。 苦涩的药弹进嘴中,胡华还试图用舌头把药给抵出来。然赵珩渊往他喉咙劈了一手刀,他便咕咚一声吞咽下去了。 胡家二老和香娘登时脸色一变,胡华本人的脸色更是如屎一样难看。 不过他没能难看太久,因为很快,他就被背后的疼痛和发闷的胸口给折腾的直喘气。 “你,这,这是,什么,毒……”他疼的话都说不清楚,胸口像是被什么撞击了一般,又痛又闷,连带呼吸都不顺畅起来。 不过是短短几个字,胡华才说完,就觉得自己像是要窒息过去了。 胡母吓得一把抱住陆清漪的腿,被陆清漪躲开,她求饶:“小侄女,求求你,给我儿解药吧,你要什么,我们都答应你,全答应你。” 胡父也顾不得生气,直磕头:“求你高抬贵手吧,这是我胡家唯一的男丁了。” “要抬手的不是我,而是你们。”陆清漪摩挲着手里的瓶子,一字一顿,“和离吗?” 胡华还想着挣扎,咬牙逼出几个字:“不……” 陆清漪不疾不徐;“还真是有骨气啊,不错,那就再试试这个怎么样,正好我也不知道这个发作起来是什么样的……” 话音未落,胡父惊慌失措地挡在胡华面前:“不,你若是想害他,除非先杀了我。” 陆清漪啧啧摇头,慢条斯理:“都说了,我不杀人的。我的目的从始至终只有一个而已,和离。” 边说着,已经从瓶子里头倒出一颗药丸。 一瞧见那药丸,胡母又扑了过来想要抱陆清漪的大腿。 陆清漪这回没能躲开,被她抱了个结实,还差点被带倒了,幸好身后的赵珩渊托了她一把。 陆清漪稳了稳身子,满头黑线:“你以为抱住我他就不会被喂药了吗?” 话才说完,就见胡华猛地坐了起来,脸色通红,眼神溃散,因为痛苦整个五官都扭曲了。 他一坐起就动作迅速地往陆清漪地方向爬来,因为过于突然的缘故,直到他抓住陆清漪的鞋子,赵珩渊才来得及反应,一脚踩在了他的手背上,同时揽着陆清漪的腰,腾空把她移到一旁。 陆清漪吓一跳,心脏还没落地,院子中就响起胡华痛彻心扉的惨叫:“啊,我的手,我的手!” 赵珩渊淡淡抬脚,薄唇轻抿,看了眼陆清漪:“不小心重了些……” 陆清漪默然了一秒:“无妨,看着也不严重。” 赵珩渊也默然了一秒:“可能有些许骨裂。” 陆清漪嘴角不自然地抽了抽,安抚道:“至少没骨折。” 才说完,胡华又痛苦的嗷叫起来:“我答应,我答应!”那种几近死亡的感觉,实在太令人害怕了! 他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死死抓着胸口的衣服,神色痛苦,大喊着:“和离,和离,我答应了!” 他的眼泪鼻涕都溢出来,发丝凌乱散开,样子十分狼狈。不断想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按着后背肩胛骨位置,想止住那股钻心的痛楚。然而他的四肢不够柔软,根本够不着,只能不断蹭着地面哀嚎。 陆清漪这才反应过来,方才胡华不是想要攻击她,只是想跟她求饶而已,不禁无语。 求饶就求饶,干嘛还要凑过来。瞧,这不被误伤了,多让人不好意思啊。至于愧疚,那是什么?陆清漪不知道。 第598章 投资 在胡华再三保证一定会和离之后,陆清漪才勉为其难地掏出解药,让胡母给胡华喂了下去。 陆清漪仰头看了下已经停雨但还是依旧阴沉沉的天,道:“明日胡家宗祠见,不要耍花样,你斗不过我们的。” 说着便想要和赵珩渊离开。 身后,胡母急促的声音响起:“我的孙子呢?” 陆清漪回头:“两个孩子都将由我堂姐带着。” “这怎能……那是我胡家的血脉。”胡母张大眼睛。 陆清漪想起他们昨天说要淹死孙女的话,又看着他们眼下只关心孙子的画面,脸色不由有些难看:“你儿子不是才刚纳妾了吗,往后想要生几个就生几个,何苦要那两个孩子在你们身边受苦。” 胡母想说我们不会让他们吃苦,但在开口前脑海里闪过昨日梁巧燕的话以及他们想要淹死孙女的举动,便是再也说不出一个不字。 或者该说,即便他们不愿又能如何。有陆清漪横在中间,他们根本不可能从梁巧燕手中抢回胡家的血脉。 思及此,胡家二老的脸色都变得很难看。而胡华,在经历了差点死去的感觉后,他再也不想面对恶魔一样的陆清漪。此刻的他只想着赶紧和离了,让这几尊大神有多远就滚多远。 喜滋滋从胡家出来,陆清漪眉开眼笑地把几个小瓶子塞回袖子里。 赵珩渊看着她的动作,若有所思:“那毒,是从何处来的?” 他知道那几瓶里其实只有一瓶是装了毒药的,其余几个只是用来吓唬胡华。他好奇的是,这般诡异的毒不像是陆清漪会炼制的,那么她又是从何得来的呢? 陆清漪没有隐瞒:“那是九春给我的。” “九春?”赵珩渊眯起眼睛,心中掠过一丝不爽。 总有种自己的小娘子要被带坏了的感觉。 陆清漪不知他心中所想,还在那兴高采烈的夸九春:“这药真是妙啊,我只闻得出来几味药而已,也不知道是谁那么聪明研究出来的。” 赵珩渊抿抿嘴没有说话。 能折腾出这样奇怪的毒的,除了九春这个喜欢恶趣味的人,也没有别人了。 翌日,在胡华心不甘情不愿的表情下,梁巧燕终于和他和离了!虽然最后还是用最简单粗暴的威胁给解决的,不过陆清漪并未有任何愧疚。 胡华愿意和离的过程陆清漪没有和梁巧燕细说,不过她多少还是能猜到的一点。 “小漪,这次的事,若不是有你在的话,我或许早就妥协了。” 她性子温软也顾家,心里虽然明白低头之后,一切都不会有改变,她在胡家依旧会过着不受待见的日子。没有陆清漪的强势,早在胡母和胡父低声下气的时候,她就认输了。所以梁巧燕是真的很感激陆清漪和赵珩渊的帮忙。 陆清漪不甚在意地摆手:“这算什么,如果不是你坚持的话,我也不好插手的。” 正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梁巧燕若不是铁了心要和离,就算陆清漪再有妙计,也不会插手的。 “那么堂姐,接下来你们有何打算?”带着两个还尚年幼的孩子,也不知道梁巧燕打算如何是好。 好在梁巧燕不是随波逐流之人,早在决定和离的时候,她就已然想好之后的路要怎么走了。 “我打算先带着孩子回娘家,我的事娘亲已经知道了,爹也说先让我回去,然后我还打算做些小买卖。” 陆清漪想起潘巧说过,梁巧燕挺有经商头脑的事,脑海里闪过一抹灵光,眼睛亮了亮。 “那么,你介意我投资吗?” “投资?”梁巧燕疑惑。 陆清漪咧嘴一笑,把自己的想法跟梁巧燕说了说,末了她道:“正好我现在身边有闲钱,你呢拿去开个铺子,若是有赚了,我们便平分,如何?” “那怎么行。” “为何不行?”陆清漪诧异,没想到梁巧燕会拒绝这个提议。 这分明是个双赢的事啊??? 就听梁巧燕说:“银子都是你出的,怎能平分呢,自然是你六我四了。” 原来是这样啊。 陆清漪不由一笑:“我们两姐妹计较那么多做什么,再说了,我只出银子又不出力气和脑子,平分是最公平的了。” 看出她还要说什么,也知道她的担忧,陆清漪拦住:“行了,就这么决定吧,我可是很有信心的,堂姐就别打击我了。” 梁巧燕闻言没好气的嗔她一眼,但还是说到:“假如真亏了……” “那就亏了呗,银子这种东西,赚不就有了么。” 她口气极大,不知情的会以为她在托大,但梁巧燕想起陆清漪出个诊就有一百两的事,便是莞尔一笑。 “好,那堂姐就盛了你的情了。”陆清漪都对她充满了信心,她又怎能灭自己的威风呢,“我向你保证,不出半年,一定让你赚钱。” 陆清漪也笑:“好,我等你。” 离开胡家村的时候,梁巧燕没有和他们一块走,因为她还有别的事要留下处理。所以陆清漪给她留下一百两银子后,便和赵珩渊回陆家村了。 回去的路途不远,让人心生烦躁的事连绵不断的细雨。 不大的官道湿淋淋的,小路泥泞,随着车轱辘走过,压下两条长长的痕迹。狭小的马车里因为连续不断的细雨也变得潮湿,人待在里面,只觉得哪哪都不舒坦。但最令陆清漪崩溃的是她晕车的问题。 马儿稍微跑快些,她就开始觉得吃进肚子里的食物都在晃动,胃一抽一抽的,液体全都涌到了喉头,好像再颠簸一下,喉咙里头的东西就要全部吐出来一样,一泻千里。 为了照顾她,赵珩渊只得放慢车速。可是这样慢慢在雨中行走,沾染在满是潮气的空间里,又让原本就身体不太舒服的她更加难受了。 如此一来二去,不过短短半天,陆清漪就已经像朵蔫了的花儿一样,躺在马车里一动不动了。 然后不出意外的,陆清漪又感冒了。 等她迷迷糊糊醒来,眼前一片黑暗。她能感受的出这是在一个房间里,因是在客栈里头,只是不知赵珩渊去了何处。 她缓慢下床,才走几步,就感觉身后有人靠近,下一秒,一把匕首横在她腰间。 陆清漪浑身一僵。 第599章 朝廷命犯?! 迷糊睡醒,还没来得及查看自己身在何处,陆清漪就被身后一把匕首给威胁了。 “不许叫。” 阴森低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陆清漪下意识想要转头去看,就感觉腰间尖锐的东西又往前递了递,她只好打住窥探的念头。 不知是不是经历过太多次生死一线间,猛然被人用刀指着,陆清漪竟是一点都不紧张也不害怕。相反,她的思绪还有些发散,想着这个人是什么身份,为什么半夜潜进这里。 难道…… “你该不会是盗花贼吧?”陆清漪迟疑的问道。 身后的人似乎被盗花贼三个字给刺激到了,语气有些不稳:“不是,别出声!” 轻吁口气。 好吧,不是劫色就好。 呃,不对,劫财也不行啊!她好不容易才存起这一百两呢! “那个,这位大哥,你是梁上君子吗?”唯恐他真的是要钱,陆清漪又忙补充一句,“我没钱哦。” 背后的人似乎觉得她实在过于聒噪了些,正要说什么,就听到外头传来一阵喧闹声。 陆清漪眼睛一亮,下意识想要高声呼叫,就感觉到身后的人突然贴近。自然的,那匕首也直接抵在了她的腰间上了,只要再进一寸,她就血流如泉涌了。 她猛地一僵,头皮发麻:“大、大哥……” “再说话我就杀了你。”身后的人低声威胁。 陆清漪识时务者为俊杰的,悻悻然闭上嘴。 片刻后,陆清漪有些疲乏的,轻微地动了动肩膀,就感觉身后的人不满的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咒骂声。 陆清漪忙道:“大哥,不是我想动,但我还在……” 发烧二字都还没说,身后的人已然薄怒截断:“叫你闭嘴听不懂人话吗!” 陆清漪委屈。 她还是病人呢,能不能有点同情心啊。 陆清漪浑身酸软乏力,几乎要撑不住身子。要不是腰间的威胁,她都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能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话说,这人到底是做什么来的?光威胁她,不劫财又不劫色,总不能是避难吧? 不知是不是冷静下来的缘故,陆清漪这才察觉到一些刚刚没来得及注意的事。 她隐约闻到空气中飘来淡淡的铁锈味,那味道陆清漪十分熟悉,是人血! 联想到外头的喧闹,陆清漪心下一紧。 朝廷命犯?! 官兵正在搜罗逃犯! 该不会待会官兵来查房的话,他们还要在床上假装夫妻吧??? 好一出狗血剧情!! 才想到这,就感觉喧闹声越来越大,似乎就在不远处。同时间,陆清漪能明显感觉到身后的人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随着他粗喘的呼吸,空气中的铁锈味也变得浓厚起来。 “大哥,你在大出血吗?”她忍不住问出口。 不知是因为外头的人让对方神经绷的太紧几近崩溃,又或许是真的忍够陆清漪一而再的出声,身后的人终于是不耐烦了,作势就要劈向陆清漪。 就在这时,杂乱的脚步声停在了房门外,门口传来敲门声:“里面的人在吗?官兵搜查。” 陆清漪迟疑着要呼救呢,还是装死呢。就感觉身后的人低声道:“把人支走。” 陆清漪闻言翻白眼。 他以为官兵是她想支走就能支走的吗,也太看得起她了! “说话。”见她不吭声,身后的人另一只手抚上她纤细的脖子,手指微屈,那姿态,明摆着告诉陆清漪,只要他用力一掐,她顷刻就会丧命。 陆清漪抿了抿唇。 方才不是还叫她别说话的吗,现在又让她出声了,真是难伺候。 腹诽归腹诽,陆清漪没打算惹恼对方,还是先把人安抚住,反正没看到对方的样子,总不能这样还杀人灭口吧? 思索间,外头传来又传来说话声,那声音低沉,充满了让陆清漪心安的磁性。 是赵珩渊回来了! 陆清漪不由眼睛一亮,便听外头人道:“大人,里头是小人的妻子,她正在生病,不能见风,还望大人海涵。” 赵珩渊说着,往官兵的手里塞了锭银子。 门口的官不动声色地把银子塞进袖兜,撇头看了眼店家,店家点头道:“回官差大人,这房中确是一对夫妻在住。” 领头的官兵似乎犹豫了一下,正要说什么,就听见外头传来一阵更加大声的喧闹。几个官兵对视一眼,连忙跑了出去。 听到凌乱的脚步声渐渐离开,陆清漪下意识松口气,但是很快她就又僵直了身体。因为下一刻,房门被推开,赵珩渊走了进来。 陆清漪张了张口,就见赵珩渊投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似对她被威胁一事并不感到讶异。 他说:“阁下,官兵已经走了,请放了我娘子。” 然而,身后的人闻言没有松开手,反而手指微屈,掐着陆清漪的脖子又收紧了几分。 陆清漪又气又急的叫道:“你有没有搞错,官兵都走了,你还想干嘛!” 就听身后的人低沉又虚弱的声音在不大的房间响起:“放我走。” 陆清漪气极:“谁不让你走了!” 身后人没有吭声,只是默然的盯着赵珩渊。 赵珩渊眸子微暗,神情莫测,似是在压抑着胸口的怒火。 好半晌,他才轻启唇:“你走吧,但是以后不要让我看见你。” 身后的人闻言缓缓退开,转身便要从窗口跃出去。然而他似乎伤的很重,只不过是不小心被窗边的架子绊了一下,就直接晕了过去。 而赵珩渊在他松开陆清漪的刹那,便立刻把人拉过来护到怀里。他紧紧地抱着陆清漪,紧的几乎叫陆清漪呼吸不过来。他的双臂都在颤抖,像是在害怕什么。 察觉到他的害怕和不安,陆清漪抬头想要说什么,就听见一声“扑通”的巨响,窗边的人影便歪倒在地上了。 “他……” “没事吧?”赵珩渊担忧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陆清漪摇摇头:“我还好,别担心。” 她伸手环抱过他的腰肢,汲取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浑身都放松下来。大约是心安的缘故,陆清漪只觉得头脑更昏沉了,仿佛下一秒就能睡倒在赵珩渊怀里。 不过,还得先解决掉屋里的“刺客”才行! 第600章 我的骄阳 不大的房里还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让陆清漪有些不太好受。 赵珩渊没有立刻去处理那个晕倒在窗边的人,而是先抱着陆清漪回到床上,替她盖好被子,探了探她的额头。 “还有点烫。”赵珩渊微微皱眉,眼里满是担忧。 陆清漪拉下他的头,在唇边亲了亲:“没事,睡睡就好了。” 赵珩渊还是蹙着眉:“你的身子比以前差了许多。” 是啊,似乎自从上回得了瘟疫之后,她就变得容易生病。以前一年都不一定能感冒一次,跟牛似的,现在稍微一着凉就病倒了。 赵珩渊怜惜地抚过她清瘦的脸颊,道:“我让店小二熬了药了,你先吃饭吧。” “那他……”陆清漪目光落在窗边底下的一坨。 赵珩渊暗下脸,语气有些阴森:“我来处理。” 胆敢威胁陆清漪,他岂能轻易放过他。 方才在外头察觉到陆清漪被挟持的刹那,赵珩渊几乎心胆俱裂,差点要把栏杆给握断了。但是他很快冷静下来,还用银子贿赂了官兵。 把饭菜端到床边后,赵珩渊径直来到窗边。他出去前只在床头点了一支蜡烛,所以窗边附近光线比较昏暗,但也足够了。 他把人翻过来,直接扯下对方蒙在脸上的黑布。黑布后露出一张姣好清秀的脸庞,鼻子高挺,浓睫剑眉,皮肤细腻,从面容来看,顶多只有二十出头。 赵珩渊仔细看了看,眉尖轻蹙。 这张脸,似乎在哪儿见到过…… “怎么样了?”床那头传来陆清漪好奇的声音。 赵珩渊把视线从清秀男子的脸上移开,目光落在他腰腹间颜色较重的地方上:“他受伤了,很重的伤。” 陆清漪便更是好奇地昂了昂脖子,可惜什么都没看见。所以她没看到,角落里的赵珩渊二话不说就把男人的衣裳给扒开了。 男人身上有不少大小伤口,最严重的便是腰腹上的伤口,还在汩汩的流着血,渗进了衣服里。 赵珩渊站起从包袱中掏出了止血粉,陆清漪见状微讶异。 他这是要给那人疗伤吗?为什么?难不成是熟人? “他伤的很重吗?”话到嘴边,陆清漪问的却是另一个问题。 角落的赵珩渊轻嗯一声,想想补充道:“伤不致命。”言下之意不需劳动陆清漪。 陆清漪咧嘴一笑,收回了正要下床的脚。 只是…… “相公打算怎么办?” 要把人留下来吗?但是这是客栈啊,不是他们家,只是在此借宿一晚而已。万一被人发现房里有个被追捕的犯人,可是会惹上麻烦的。 赵珩渊也想到这一点,只是对于地上躺着的男子他心中还有些疑惑想要问清楚,不能就这么放他离开。 他把人丢到一旁的矮罗汉床上,洗干净手上的脏污后,折身回到床边。 陆清漪立马把饭菜推到他面前,示意他快些吃饭,有什么待会再说。 饱饭后,当陆清漪在喝药的时候,赵珩渊突然问道:“清儿介意吗?” 正和苦药做挣扎的陆清漪闻言顿了顿,很快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摇头:“你不是也在吗。” 又不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屋,有什么好介意的。纵使真是孤男寡女了,她一个现代来的女人,岂会在意这种小事情。 不过她还是好奇:“相公认识那个人吗?” “似曾相识。” 那就是他还是将军时的事了。 陆清漪抿了抿唇:“有威胁吗?” 如果是余国舅的人,是不是说明赵珩渊的行踪暴露了? 想到这,她不免有些紧张,就感觉自己的手被赵珩渊握住。 “应该不是,只是,他有些像故人的儿子。” 故人? 陆清漪体贴的没有再问下去,不想触碰他的伤口。所以支开了话题:“要不要我去看看他的伤口?” “不用,他很快会醒的。” 赵珩渊猜的没错,男人的确很快醒来。那时天光才刚泛白,而他五花大绑地被绑在罗汉床上,动弹不得。 听到细微地窸窣声,正在睡觉的赵珩渊猛地睁开眼,目光犀利地射向罗汉床上的人。 像是感觉到黑暗中凌厉的气息,榻上的人停止了挣扎。 “醒了?”轻手轻脚下了床的赵珩渊来到罗汉床边,居高临下看着又重新闭上眼的男子。 男子不吭声,还在装昏迷。 赵珩渊也没有强迫他清醒,只是轻声道:“还早着,继续睡,不要吵醒我娘子。” 罗汉床上的男子:“……” 他到底是为何会觉得这个人很危险? 男子沉默片刻,缓缓睁开眼睛,朗目中带着些许坚韧和不屈,与记忆中清澈的眸子有些不同,唯一能与记忆重叠的,大概只有那一双依旧漂亮的眼型。 就听他说:“你说过放我走的。” 赵珩渊点头:“我放过你了。” 男子皱眉,低垂眸子扫了五花大绑的自己,又挑眉。 赵珩渊说:“我也说过,不要让我再见到你。” 言下之意我放你走了,是你自己没走掉。再见面,自然就不放过了。 床上的男子:“……”他决定保持沉默。 赵珩渊也没理他,既然已经被吵醒了,也没继续睡回笼觉,免得打扰到还在沉睡的陆清漪。 他出了房门,叫店小二备上早膳后,又去多续了一晚。 掌柜的不疑有他,只是笑问陆清漪是不是病的很重,需要为她寻个郎中来瞧瞧吗?赵珩渊温和拒绝了掌柜的好意,便重新回到屋中。 彼时天光已大亮,罗汉床上的男子睁着那双眸子,无焦距地盯着房梁,似乎在发呆。但在赵珩渊推门的刹那,他迅速凝了凝神,警惕地盯着进来的人。 赵珩渊目光淡淡自他身上掠过,不发一语的走到里头,轻手轻脚地掀开纱幔。 陆清漪还在熟睡着,呼吸平缓有节奏,让人不自觉就软下了心。 似乎不论将要面对什么,可是只要一看到陆清漪,就会觉得躁动惶惶的心变得冷静下来,盘旋在身周的不安以及阴霾都会随之而消散一般,犹如拨开云雾,见到了那令人神往的骄阳。 只属于他的,明媚温暖的骄阳啊。 第601章 灭门案的幸存者 赵珩渊伸手探了探,果然如陆清漪说的,睡一觉就会退烧。 他放下心,默默看了片刻,悄声退出去。转身,就见罗汉床上的人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眼神无波。 赵珩渊走过去,拉了凳子坐在他面前,沉吟片刻,问:“你可认得我?” 男子闻言眉头皱了皱,露出一个细小的疑惑的表情,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的男人。 好半晌,他的瞳孔突然猛地缩了缩,眼睛睁大,一脸难以置信,嘴巴微张,似要说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 见状,赵珩渊已经了然于心了。 “你是裴学士的小儿子。” 男人眼睛又微微睁大了些,半晌才收回脸上的震惊:“不错,我叫裴康泽。” 他停顿了下,犹豫着问:“你,你是赵将军?” 赵珩渊只是淡然道:“我已不是将军了。” “可你……”裴康泽神情有些激动,“你不是已经……” “因缘际会。”他淡淡解释。 裴康泽却大概知道为何了。 “也好,至少,您还活着。”说着嘲弄一笑,眼里划过抹讽刺,“这不就是我爹最期盼的吗,甚至都不惜赔上整个裴家。” 赵珩渊闻言下意识掀了掀眼皮,但最终还是落向房中一角。 好一会,他才启唇说:“裴学士,你父亲他,他是个忠臣……” 苍白的言语并不能宽慰到裴康泽,他愤然又好笑道:“忠臣,这大晋国需要忠臣吗?啊?忠臣得到的,就是这样的下场吗?!” 他哈哈一笑,眼中泛着泪光:“你知道我裴家上上下下有多少人吗?足足三百七十五口人啊,就因为他的忠诚,全部都死了。就因为他要保住你,我晋国的阎罗将军,呵……” 赵珩渊默然,放在腿上的双拳死死的握着,因为他的话,因为那段极为惨烈的过往,因为愧疚…… 所以他任由他控诉般的责怪落在自己身上。 赵珩渊没有做声,也不为自己辩驳,或许也是觉得裴康泽说的没错,他是罪人。 可有人却是听不下去了。 “够了,你以为发生这样的事,他就不难过和愧疚吗?!”陆清漪掀开幔子,虚弱又缓慢地从里头走出来。 赵珩渊见状连忙上前搀扶住她:“吵醒你了吗?” “没有。”其实当他们开始说话的时候,陆清漪就已经醒了,只是想稍微赖下床,却没料到裴康泽和赵珩渊之间的关系竟是这般复杂的。 满门抄斩这种事,看小说的时候并没有太大的感触。可真当遇上一位当事人,那种感觉又是不一样的。 她神情复杂地看向被五花大绑的裴康泽:“你心里很明白,纵使不是他,余国舅依旧会有别的法子来除掉他们。” 余国舅不是那会容忍与自己作对的人还继续活着的人。 听着陆清漪的话,裴康泽银牙都要咬碎了,一双眼睛瞪的通红,像是在努力控制着不要掉泪一般。 可怜吗?冤枉吗?愤恨吗?当然了,分明昨日还笑着的家人,第二天就锒铛入狱。从小玩到大的仆人、亲人,甚至爱人,转瞬就天人永隔。能不恨,不怨,不怒吗? 第602章 又见杜秋月 饭后没多久,房门就被敲响了。 陆清漪本以为是店小二送东西过来,却见赵珩渊警惕地盯着房门缓慢站起,不由也跟着紧张坐起,伸手摸索了一下,却只有头上的簪子能拿来当武器。 就在一屋子人都严阵以待的时候,一道清脆如同银铃般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有人吗?” 陆清漪愣了愣,有些许错愕。 一个姑娘?! 却见罗汉床上的裴康泽像是听到什么天籁之音一般,猛地挣扎起来,像条大鱼一般,在肉砧上不断扑腾,脸上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师妹,我在这!” 师妹?! 裴康泽的话音才落,房门“砰”一声就被踹开,一个娇小玲珑的身影闪身进来,二话不说就对着靠门最近的赵珩渊出手,招招狠厉,毫不留情。 陆清漪捂嘴惊喘一声,生怕赵珩渊会受伤。 然而不过短短几瞬,那个突然冲进来的姑娘就被赵珩渊给制服了,动作之快甚至连周边的人都不曾惊动到。 陆清漪和裴康泽:“……” 那个小姑娘也:“……” 好一会,裴康泽才反应过来:“师妹,别乱来,认识的。” 不消裴康泽说,那个小姑娘已经惊讶地张大了嘴,漂亮灵动的双眸满是惊讶,脱口道:“赵相公?!” 闻声,里头的陆清漪也疑惑地站起。 又是一个认识的人?也太巧了吧? 她走出几步,歪着头想要看那被赵珩渊高大身躯挡住的人。就见赵珩渊已然放开对方,缓缓后退几步,小姑娘艳丽的面容便显现在陆清漪面前。 陆清漪也惊讶:“杜小姐!” 杜秋月也是面上一喜,几个跃步跳到陆清漪面前,神情是难以抑制的激动和兴奋:“小娘子,好久不见了。”说着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裴康泽奇惑的望着赵珩渊:“你们认识?” 赵珩渊冷淡的嗯了一声。 这头陆清漪又奇又高兴:“你怎么会在这里?杜、呃令兄长也来了吗?” 杜秋月摇头:“此事说来话长。”说着看了眼还被五花大绑的裴康泽。 裴康泽……裴康泽正在罗汉床上蠕动挣扎着想要下去。 随后,陆清漪才了解到,杜秋月和裴康泽还真是师兄妹,但因为杜秋月悟性不高也没什么恒心,所以习武五年也只有轻功能拿得出手的自保能力而已。 而裴康泽之所以会躲过这次祸事,正是因为他从小在外习武,京中大多数人都不曾见过他的面容。事发时有仆人冒认了他的身份,代替他被处死了。 然而裴康泽不甘心,势要追查下去。他虽然行事十分小心,但还是无法避免的暴露了身份,被余国舅的党羽发现了。 “我是在半月前碰到师兄的,当时他中了毒,已经被追捕的人抓到。我认出了他,所以就……”杜秋月顿了顿,嘿嘿一笑,“就去劫狱了。” 陆清漪嘴角一抽:“……”这位小姐,劫狱是那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吗,你笑的那么开心做什么?! 她掩掉到嘴边的吐槽,问:“然后你们就一路逃到这来了?” “对啊,在我印象中,这儿是我印象中见过最偏僻落后的地方了。”杜秋月说着面色有几分苦恼,“谁能想到他们追的那么紧啊!” 陆清漪无语:“……”他们难道不懂什么叫声东击西吗?怎么一路引着敌人往躲避的地方去了呢。 她有些头疼地扶额,一边无语一边又忍不住庆幸。 幸好他们先碰上了杜秋月他们,否则真等那些人找上门,又认出赵珩渊来,那就糟了。 与她有同样想法的还有裴康泽。 “我没想到阁下也在这,昨夜追捕我的是这儿的官兵,问题不大,但余国舅的党羽就在这附近,阁下若还在此地久留的话,怕是会被认出来。” 说着,裴康泽顿了顿,道:“我虽心中有不甘,但阁下如今能活着也是死去人所盼的。” 赵珩渊假装没看到他的别扭,只是问:“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裴康泽重重抿了抿唇,道:“我查到当年帮着余国舅伪造书信的人,其中有一个假死逃过了余国舅一党的追杀。可正当我要前往查探的时候,就被余国舅的人找到了。” 赵珩渊沉思半晌,说:“你可以去找太子,他也正在彻查此事。” “我原也这般想的,所以才会冒险去京都。” 当时裴康泽的确是打算去找太子的,可他不过一介平民,如何能接触到太子。因此他想到了自己的师妹,杜秋玉的胞妹。结果没想到还没到京都,他就被余国舅的人给盯上了,甚至一路追杀。 或许也是他的幸运,他一路往外逃跑的时候,正好逃到了杜秋月游玩的地方。 “当时我因为受不了娘亲的唠叨,撇下了侍女离家出走,乔装打扮成男人在酒楼里吃饭,就听到外头一阵喧闹。” 生性爱凑热闹的杜秋月好奇地跑出去看,就见自己的师兄浑身是血被擒住。那时候她担忧多过于惊讶。 “裴家被满门抄斩的时候,我和师兄正在外头游玩。等我们收到消息往回赶的时候,已经晚了。”想起那段惨烈的过往,杜秋月艳丽的小脸微微有些难过。 她是当时唯一一个知道裴康泽还活着的人,也曾试图劝裴康泽隐姓埋名活下去。可裴康泽被仇恨淹没了理智,最后更是打晕杜秋月,独自离开了。 “能再次见到师兄,我其实是很高兴的。”她摸了摸脸颊,看着幔子遮掩住的另一头,脸上露出一抹娇羞的红晕。 陆清漪不禁微微挑眉,感觉自己似乎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而那头,赵珩渊沉吟半晌,说:“你如果信得过我的话,可以先去吴太守那暂住,他会帮你们的。” “吴太守?”裴康泽低头思索了一下,略有些惊讶,“可是姚国公的门生?当年和国公苦守日晖城一个多月的那位吴大人?” “不错。” 吴太守的官职虽然不大,但因为是姚国公的门生,平日里其他官僚见到都不敢轻易怠慢。把裴康泽藏在吴太守那,是眼下最好的办法了。 第603章 先婚后爱 回陆家村的路上是要经过太守府的,正好上回在胡家村时,吴太守因身有要务匆匆离开,赵珩渊也没来得及多谢吴太守,便打算趁着这个机会一道过去。 来时只有两个,走时自然不能凭空多出两个。镇上的官兵还在搜罗着,想要悄无声息离开,还真有点难度。 杜秋月倒不麻烦,她是杜秋玉的胞妹,只要出示通关文书就能自由去任何地方。麻烦的是因为伤口太大不能随意挪动的裴康泽。 他倒是倔强的坚持自己能下地行走,但身为大夫的陆清漪表示不行后,裴康泽就被赵珩渊直接给放倒了。 最后商量的结果是,陆清漪打扮成丫环和杜秋月一辆车,而裴康泽被打扮成赵珩渊的妻子,两人一辆车倒也不起眼,毕竟陆清漪进镇子的时候就是一副病态,和裴康泽眼下也差不多。 对于男扮女装裴康泽是拒绝的,但在两个兴致勃勃的姑娘的威逼下,他只能屈辱的就范了。 不就范不行啊,赵珩渊就在一旁等着放倒他呢! 好一番折腾后,两辆马车终于是缓缓出了小镇了。 一出镇子,陆清漪就和裴康泽换了回来。因为赵珩渊不放心把自己还身娇体弱的小娘子放在他人身边照顾。 对此杜秋月并未有任何意见,反倒极其艳羡,感慨人之一生能得此夫也是死而无憾啊,然后就被裴康泽面无表情地给按回了马车里。 去太守府的小镇只花了一天的时间,但他们没有贸然上门去求见。一来是担心余国舅的人在附近,二来是担心人太多,会引来别人的注意。 所以在赵珩渊循规蹈矩递上求见帖的第二天,他们四人便从侧门进了太守府。 再次见到吴太守,陆清漪感激多过于敬畏。上回胡家村的事,若不是有吴太守出面,恐怕现在的她早就死于如姨娘的诡计下了。 在说明了来意后,吴太守眼眶半湿的看着裴家仅剩的血脉,似有唏嘘:“裴学士吴某虽未深交过,但也有幸见过几次,他是个好官。” 裴康泽也是难掩心中的悲怆,但到底是经历过重重磨难才走到今天,因此只是红了眼眶,沉默着没有说话。 吴太守感慨道:“上天还是有好生之德的,既然侄儿能幸免于难,那么便要好好活着,相信裴学士在天之灵也会安息的。” 裴康泽低下头,紧握着拳,清秀的面容有着难以撼动的坚定和不甘:“裴家一日不沉冤昭雪,小辈便无法安心的苟延残喘下去。” 吴太守似有担忧地看着裴康泽,心知他整个人已经沉浸在仇恨当中,除了复仇,怕是再也看不见其他。让本是想劝慰几句的他,也默然了。 至亲含冤而死,这种痛苦,若非当事人,又如何能感受得到。 没有二话,吴太守便也把裴康泽暂时留下,书信一封去给太子,等太子的人来接裴康泽。 院子中,吴太守和赵珩渊对坐着下棋。 “阁下接下来有何打算。” “先回陆家村,之后会出一趟远门。” “哦?”吴太守有些讶异,他还以为赵珩渊打算在这偏远的地方过一辈子不出门了。 就见赵珩渊嘴角扬起一抹温柔的笑意:“清儿想去拜祭爹娘。” 吴太守了然,微微一笑,摸了把胡子:“甚好,老将军和夫人一定会很高兴的。” 顿了顿,他似是想到什么好事,抬眸揶揄:“二位成亲也有段时间了吧,打算何时给老将军生个孙子?” 想到孩子,赵珩渊一向冷淡的脸不由带上抹温柔和红晕。 吴太守见状爽朗的哈哈一笑:“老将军若是看到阁下的现在的样子,一定会很高兴的。” 以前他们总爱调侃,说赵珩渊是越大越沉默,都快成木头桩子了。姚国公甚至几次想替他做媒,就怕赵珩渊这凶神恶煞又木讷的性子会讨不到娘子。 然而因缘际会,失去了一切的赵珩渊如今倒也收获了一段不错的姻缘,也算是因祸得福吧。 赵珩渊也笑。 吴太守又道:“你们还年轻,不急不急。夫人的身子好些了吗?” 想到陆清漪的身体,赵珩渊黯然摇头:“路上太奔波,她自瘟疫一事后,身子便大不如从前了。” 吴太守皱眉思忖了片刻,道:“我府上还有几株人参……” 赵珩渊闻言客气地婉拒了吴太守的好意,吴太守也想起陆清漪自己就是个大夫的事,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稍晚,回到屋中的时候,杜秋月已经不在,陆清漪正在小憩,听见推门声,她睁开眼,在床上伸了个懒腰。 床上一角猛然陷了下去,陆清漪蠕动着凑过去,抱住赵珩渊的腰肢,把头靠在他的大腿上,抬脸:“跟吴大人说了什么?” 想起吴太守提到生孩子的事,赵珩渊的耳尖微微红了红,嘴上却说:“没说什么,就下了几盘棋。” 陆清漪不疑有他,兀自蹭了几下,终于寻到个舒服些的位置,扬唇一笑:“相公,你知道吗,杜小姐喜欢裴公子呢。” “哦?”赵珩渊对他人的事不感兴趣,但听出陆清漪兴致勃勃,便顺着她的话问下去,“怎么看出来的?” 陆清漪便忙把自己观察到的细节一一数来,末了她感慨又极为羡慕道:“这种纯纯的恋爱,不管什么时候看见,都让人忍不住露出姨母笑。” “纯纯的恋爱?何为恋爱?” “就是懵懂纯洁相恋的爱情。” “就像我们这样?”赵珩渊不耻下问。 陆清漪迟疑了一下:“应该不是吧,我们这叫先婚后爱。” 赵珩渊有些失落,觉得没有让陆清漪体验一次纯纯的恋爱很失败,才会让她羡慕其他人。 “清儿觉得遗憾吗?” 遗憾?遗憾什么? 尚不知赵珩渊的心思已经跳跃的陆清漪疑惑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赵珩渊的意思。 她失笑:“还好吧,虽然顺序有点颠倒了,不过也不用太在意这种细节啦。” 不,这种细节才是最重要的! 与她的不甚在意相比,赵珩渊却是兀自较起劲来。 他敛下眼眸,也不知在想什么,让人看不出情绪。 第604章 洞房啦 回到陆家村已经是三天后的事了。 他们把马车存放在了成叔家,打算过段时间出远门的时候再去带回来。 初春的山间,万物复苏,沿路都是新生的翠芽和扑面而来的青草味,一阵微风拂过,阵阵香气沁人心脾。 漫步在林间,薄雾云绕,白纱般地漂浮在空中。树木静静立于蔚蓝的天空下,阳光像一缕缕金色的细沙,穿过重重叠叠的枝叶招进来,斑驳洒落在地上。 陆清漪展开双臂深吸口气,回身,对着赵珩渊嫣然一笑。 “我们终于回家了!” 赵珩渊也是柔和一笑:“嗯,我们回家了。” 待打扫完灰尘已然是两个时辰后的事了。 日落西山,橘黄色的光撒在整片山头上,衬得陆清漪的小脸艳丽非常,又像是镀上一层柔光,矛盾非常。 许久未曾升起炊烟的木屋烟雾云绕,蓦地便多添了几分家的味道。 米香随着白烟在院子中飘散,陆清漪看着正在忙碌的赵珩渊,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什么给填满了一般。 不禁笑弯了眼眸。 夜晚,两人躺在熟悉的大床上,就着月光,陆清漪熟练地滚进赵珩渊怀里,抓过他的青丝在手边把玩。 赵珩渊低头吻了吻她的发丝,身处安心的地方,让他油然生出一股就此天荒地老也不错的心情。之前所经历的种种,在这温馨的氛围中,都变得不值一谈了。 赵珩渊喟叹一声,收了收手臂,搂紧了怀中的人儿。 陆清漪抬头,温热的唇落在他的下巴上。 “在想什么呢?” 赵珩渊沉吟了一下,犹豫道:“假如,我并非你想象中那般好……” “你是指你曾经身为将军的事吗?” 赵珩渊默然了片刻,嗯了一声。 陆清漪静静看着他,昏暗中,他深沉的眸子被夜色染上了浓重的玄色,让人无法看清他的思绪。这一瞬间,他像是回到了两人还未成亲的那段日子,被沉重的哀伤环绕着。 可是不知为何,陆清漪却完全能猜到他此刻心里在想什么。 作为保家卫国的将军,赵珩渊固然受到百姓的拥戴和尊重,但身而为人,若不是天生反骨,谁能承受年复一年的血腥的杀戮呢。 陆清漪认真地想了一会,伸手勾缠着他的手。 赵珩渊的手很好看,宽大且细长,根根指骨分明,上头有着长年累月握剑留下的茧子,每当他握住她的手的时候,那宽大的掌心总能把她的手完全包进去,让人有种安心的踏实感。 她说:“其实我也不是很在意你之前是什么样子的,只要你待我是真心的,没有欺骗我的感情,唔……你有吗?” 赵珩渊想都没想:“不曾。” “那便好了。”陆清漪无所谓的皱皱鼻子,“是不是好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在做的事。” “不重要吗?”赵珩渊喃喃道。 陆清漪抬眸,手指来回划过他冒出青茬的下巴,若有所思道:“其实好人和坏人并没有实际的定义,打个比方吧,相公有没有听过一句话——我的仙人在你眼里是恶鬼,可你的仙人在我眼里也是恶鬼。” 赵珩渊心里默念了两次,深沉的眼里忽而掠过抹光亮,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陆清漪便微微勾唇笑了笑。 其实这句话的原话是:我的上帝在你眼里是魔鬼,你的上帝在我眼里也是魔鬼。 她还记得自己第一次看见这句话时心中的震撼。 是啊,每个人都有自己所信仰或者坚信的事,这是无法统一的。我觉得好的东西,在你眼里不一定是好的,可你认为好的事情,在我眼里也不一定美好。 我们无法控制别人怎么想,但我们可以做我们认为对的事。 诚然,满手杀戮令人惶恐和厌恶。可是,在这个战乱的时代,不拼命守护,那么在身后的这座城乃至整个家国的人,又该如何呢?谁又能说得清对错。 这一瞬间,陆清漪突然想起曾经看过的一个小故事。 受人敬戴的将军死后到了地府,却要经受十八层磨难赎罪,原因在于虽然他是受令保家卫国,但终归手上沾染了太多的人命,所以要受难赎罪。 不禁抱住赵珩渊,闷声道:“不管将来如何,就算刀山火海,我也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即便是下黄泉,也不离不弃! 赵珩渊回以更加紧的搂抱。 情动时,两人不知不觉便吻到了一起。 唇舌交融,时而轻轻的咬磨着,酥麻自后背窜上天灵,陆清漪缓缓闭上眼睛,顺从地承受着他满载着情意的深吻。 她忘了思考,也不想思考,只是本能地抱住他,紧紧地,再紧紧的。 好半晌,还是赵珩渊率先结束了这个几近失控的吻。 他粗喘着气退开些,铁臂依旧环在她腰间,托着她脑袋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她的发丝,闻着身边萦绕着她若有似无的馨香,更加有些心猿意马。只觉得一向沉稳自制的自己,随时都有失控的可能。 可是离不开,就像是中了迷魂药一般,舍不得离开。 赵珩渊暗叹一声:所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他倒是有些能体会了。 踟躇又纠结了好一会,赵珩渊还是禁不住问:“你的伤,都好些了吗?” 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陆清漪脸腾地就通红了,好不容易才压下去的情意,再一次凶猛地湧了上来。她像只鸵鸟一样,一头栽进他胸膛里,只露出泛着迷人粉色的耳尖。 她结结巴巴道:“好,好了。” 顿了顿,像是想到什么事情,又忍着羞怯,小声补充道:“早就好了。” 话音才落,就感觉到皮肤那头的身体更加滚烫了。陆清漪只觉得自己像是被浸泡在了温热的温泉水中,有种晕乎乎和心跳加速的感觉。 她咕咚吞咽了下口水,口干舌燥地舔了舔唇瓣。下一秒,温热的唇又覆了上来,然后便是赵珩渊克制不住的热吻。 先是浅浅的浅尝辄止,摩挲着唇瓣,而后是更深入的探索。 陆清漪不禁软了身子,除了记得呼吸以外,大脑一片空白。 床头纱幔轻轻垂落,伴随着动作轻轻摇曳。暖风轻拂而过,没能吹散一室的旖旎和情意。 第605章 事后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屋里的时候,赵珩渊醒了。 怀中的人儿还在熟睡着,因为他的动作,鼻子皱了皱,眼睫轻颤几下,嘴里咕哝几声,下意识往他怀里缩了缩。光滑的肌肤温热又柔软,赵珩渊忍不住心头一动,便见她又沉沉睡去。 见状,赵珩渊不由露出抹无奈的笑,其中更多的却是宠溺。 昨夜他确实有些过火了,一个不小心就折腾到半夜。大约是憋得太久,以至于一点就着,那一向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彻底土崩瓦解。 赵珩渊扒拉了一下发丝,低头看着她婴儿般纯净的睡颜,忍不住凑过去在她额上印下一个怜惜的吻。感受着手心下的触感,他又暗自喟叹。 从不知原来和心悦的人做鱼水交欢的事是这般令人沉迷和流连忘返的。 等陆清漪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已然是日上三竿了。 初醒的时候,她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待感受到紧贴身躯的触感后,陆清漪先是愣了愣,随后身体一僵,一抹羞红自脸上一路蔓延到脖子下面。 忍不住捂脸。 他们真的洞房了,就这么自然而然地洞房了! 设想过不同的场景和画面,却没想到是在回家的第一晚,就稀里糊涂呃不对,是情到深处的自然而然的完成了本该早完成的事。 现在想想,还是有些不可思议和……不好意思。 纵然不断在心里暗示自己这都是正常的,却还是在回想昨夜的画面后,陆清漪羞的直想找地儿钻。 痴痴地笑了几声,就感觉横在腰间的手臂稍稍紧了紧。陆清漪抬头,便径直望入那双幽暗深邃的眸子中。 高挺的鼻子,剑一般的眉,凌厉的下颌以及粉色的唇瓣。陆清漪脑海里不由自主回想起昨夜他情动时的模样以及那低低粗喘着的嗓音。 登时喉头一紧,脸就泛红了。 “早、早啊……”她慌张低下头,声音因昨夜的事略微沙哑。 赵珩渊深深看着娇羞不已的小娘子,也是声音沙哑,用低沉到能让人耳膜鼓起的嗓音,道:“早。” 陆清漪的思维又开始发散到昨夜的回忆里去,愣是把自己给烧成了煮熟的虾一样。 哎哎,食色性也,食色性也啊! 正当她还在害羞和回味间挣扎的时候,就听耳边传来他温柔得能滴出水的声音问道:“疼吗?” “啊?”陆清漪疑惑。 便见赵珩渊那张俊脸微微染上了些许红晕,似有不好意思:“你,我昨夜,还、还疼吗?” “不、不疼了。”短短几个字,几乎用尽了陆清漪所有的勇气。然后她就像只泄了气的气球一样,又瘪了回去。 “真的吗?”赵珩渊不是很相信。 他迟疑的道:“如若你、呃,觉得疼的话……” 陆清漪羞的不想理他。 怎么可能不疼,但昨夜两人才……一早起来又是这般难为情的对话,饶是她来自开放的地方,也会不好意思的啊。 偏生赵珩渊是个不解风趣的,瞅她默不作声,不免有些担心她在哄自己,眨巴了下眼睛,自责道:“都怪我昨夜太……” 话未说完,陆清漪已经伸手捂住他的嘴。她抬起因为害羞而泛红的眼角,娇嗔的瞪了他一眼。 这一眼,震慑力全无,反倒是风情万种,魅惑至极。 赵珩渊心中一动,看傻了,怔怔拉下她的手,低着头就想要凑过去亲一亲那红润的唇瓣。 陆清漪心里还是有些羞,举起另一只手,又挡在他嘴上,竭力掩饰自己的不好意思,说:“都日上三竿了。” 软绵绵的语气,与其说是抱怨,倒像是在撒娇。 赵珩渊瞥眼窗外的日头,眼里都是欲求不满,但也确实有些晚了。 他默了默,关心道:“饿了吗?” “有点。”昨晚运动量过多,被赵珩渊这么一提,陆清漪还真觉得自己饿了。 闻言,赵珩渊伸手抚了抚她的脸,在她手心中怜惜地吻了吻:“你再睡会,我去准备早膳。” “嗯。”她低声应道。 没一会,赵珩渊折身进屋,手里提着两个水桶。陆清漪自被中探出头,就见淡淡的雾气自桶中飘出。 几声哗啦的水声响起,片刻后赵珩渊自屏风后出来,走到床边。 “昨夜到最后太晚……”顿了顿,赵珩渊还是没能继续说下去,就换了一句,“清儿先泡一下,早膳很快就好。” 陆清漪脸上的红晕还没褪去,点头如捣蒜。 待赵珩渊出去,她忙从床上坐起。还没坐直,就感觉腰一阵酸软,禁不住呻/吟出声,扶着腰龇牙咧嘴。 好吧,她还是有点高估自己的承受力了。 她抽过架子上的长套在身上,一拐一扭的往屏风后而去。 浴桶已经装满了热水,浸泡在其中,一身的疲乏和酸软像是立刻就融化在水中一样。 她舒服地呼出口气,抬手,就见上面点点吻痕,昨夜的画面犹如潮水一般又涌入脑海。 陆清漪不由脸蛋一热,掬了捧水,胡乱抹在脸上。又把整个身体都沉入了水中,直到看不见为止。 好一会,身体被热水熏成了粉色。她趴在浴桶边,沾湿了的眼睫颤动几下,上头的水珠随着动作掉落,“得”一声,和满桶的水融为一体,泛起一片涟漪。 陆清漪托着脸颊,想起正在外头忙碌的赵珩渊,一股幸福感盈满了胸腔。禁不住痴痴的笑了起来。 第606章 还不是因为你 温馨的小屋中,两人对面而坐,默默吃着眼前的热粥,忽而两人对视一眼,同时不好意思地撇开了头去,耳尖也随即染上了可以的红色。 好一会,还是陆清漪率先破功笑了出来。 她歪着脑袋,细细打量着对面的男人,越看越觉得好看,越看越觉得一颗心都要被铺天盖地的幸福给涨满了。 真是奇怪,明明两人都成亲将近一年了,可是依旧会觉得不好意思。这让她想起两人刚成亲的那一天。 那时候,他们也是这样坐在彼此的对面,尴尬又不自在,却努力尝试着适应对方的存在。 因为不被看好的缘故,甚至无人愿意来喝他们的喜酒,他们就像是被世间遗弃的孤儿,除了彼此,就只有彼此。 那时候她是什么样的心情呢?除了紧张外,其实还是会害怕的吧。骤然间嫁给一个都没怎么相处过的男人,或许这一生就会被捆绑在他身边,惶恐,不安,也是有的。 可是…… 陆清漪继续看着赵珩渊,炙热又满怀爱意的视线都把对面不善言辞的男人给看的微微不自在了起来。她才终于勾起嘴角,笑弯了眼。 当时的赵珩渊,这个不善于表达自己,总是面无表情看着凶神恶煞的人啊,因为察觉出她的强作镇定,甚至打算自己一个人睡外间呢,就为了安抚她。 赵珩渊看似冷漠无情,不管对谁都是疏离有礼,无形间像是在每个人面前竖起了一堵坚硬的墙,即使是陆清漪,初识的时候,也是有这种感觉。 可相处过才会知道,他有一颗柔软而热忱的心,体贴且润物细无声。也是多亏他的细心和理解,才让对未来充满了不安的陆清漪那么快就适应了嫁人后的生活。 不知不觉间,原来已经快一年了啊…… “你真的,没有觉得哪儿不舒服吗?”见陆清漪一直没有动筷,赵珩渊脸上露出浅浅的担忧。 陆清漪摇摇头,想告诉他第一次都会比较不舒服,但又不太好意思说这些私密的话题,想想干脆转移话题。 她故作神秘:“相公,你知道在我们那边,成亲后是如何称呼彼此的?” “怎么称呼?” “老公和老婆。” “是……何意?” 陆清漪嘻嘻一笑:“意思是,要互相喊对方到老公公老婆婆啊。” 赵珩渊沉吟半晌,似乎觉得挺有意思的睁了睁眼睛,无端让他多了几分可爱和懵懂。 陆清漪一个没忍住,倾身亲了他一口,退开,眼波流转,微微泛光。 赵珩渊登时心中一动,眼神微暗,也俯身过去,轻抬起她的下颌,温柔的吻住她的唇瓣,轻缓吮吸。 气喘吁吁退开的时候,两人不知何时已经搂抱在一块,紧紧地难分彼此。 陆清漪浑身发软躺在他怀中,脸颊的红晕还没完全褪去,一双唇瓣因为过于激烈已经有些红肿,泛着湿润的光泽,煞是诱人。 赵珩渊只是低头看了一眼,便又忍不住吻了上去。陆清漪甚至都还没来得及调整气息,就又陷入了一片空白中。 昨夜的一切,就像是一把奇妙的钥匙,打开了一处未知的世界,让他失去控制,为此疯狂。 一顿早饭在稀里糊涂中结束了,赵珩渊一副餍足的模样,喜滋滋地收拾着碗筷去洗。而陆清漪……陆清漪早羞红着脸埋进了被子里,不肯起来了。 出门的时候,陆清漪少有的拿起了一盒胭脂,拉下衣襟,看着铜镜中倒映着的景象,忍着快把自己烧红的羞怯,沾着粉末涂在脖子上,掩盖着上面的斑驳痕迹。 放浪,实在是太放浪了!怎么能这样呢陆清漪! 陆清漪看着脖子上的吻痕,砰一声往桌子就是一磕,把正进门的赵珩渊吓得快步过来,小心捧起她的脸,心疼的看着红了一块的额头,有些哭笑不得。 “怎么磕了?” 还不是因为你。 这话陆清漪怎么都说不出来,只能娇嗔的瞪他一眼,漂亮的眼睛带着点嗔怨,看的赵珩渊又是下腹一紧,忙伸手捂住她的眼睛。 哑声:“别再这么看为夫了,为夫的自制力可没你想的那么好。” 听出了话里的意思,陆清漪心尖便是一颤,只能乖巧地抿嘴不说话,免得又把他给招惹了。今儿可是还有事要办的,可不能一直在家里懒着。 只是她脸颊红扑扑的,嘴角掩不住的喜悦慢慢绽开。 哎呀,恋爱的感觉真好。 好不容易才出了门,春风拂过脸颊,陆清漪深吸口气,睁眼迎着骄阳,绽开一个灿烂的笑。 下山后陆清漪直奔秀娘家,此番要出远门,再回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陆清漪少不得要跟处的好的朋友话别。 到了徐周志家,徐周志还在睡觉,似乎最近都是上的夜班。当初她亲自接生出来的孩子已经在蹒跚学走路了,像只胖胖的小企鹅一般,摇摇晃晃地在屋里走几步歇几下。 看到陆清漪的到来,秀娘脸色一喜,放下手中的绣活便迎了上来。 “妹妹,今儿怎么有空过来?”她亲昵地拉着陆清漪,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忍不住皱眉,“怎么又瘦了?” 陆清漪讪讪一笑,摸了摸消瘦的脸颊:“说来话长,先不说这个了,看,这是我从胡家村带来的。” 她把一篮子的特产递给秀娘,沉甸甸的,秀娘一接过忍不住轻呼一声:“来就来,还带那么多东西做什么。” 陆清漪嘻嘻一笑:“别客气,花的不是我的银子,多多益善。” 秀娘便被逗笑了。 坐下后,两人闲话了一会,陆清漪就把过段时间要出远门的事提了提。 闻言,秀娘颇有些诧异,像是很惊讶赵珩渊还有能回去的地方,但随后失笑:“瞧我,生而为人,岂能会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呢。” 陆清漪不奇怪她有这种奇怪的印象。 老实说,一开始的时候,陆清漪也以为赵珩渊是个四处漂泊没有根的人。可是谁能知道,这个看起来像山贼杀手的男人,会是那令人闻风丧胆的阎罗将军呢。 一想到赵珩渊,陆清漪便不由自主地流露出幸福的笑颜。身旁的秀娘把她的反应看在眼里,不免也跟着心情愉悦地微笑。 第607章 媚娘死了 “看来妹妹这段时间过的很是美满啊。”秀娘调侃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陆清漪如梦初醒般抬头,便瞧见她一脸揶揄之色,禁不住的红了红脸,有种被人看穿的错觉,慌忙捂着脸。 “什、什么,我听不懂……” 慌张的辩驳带着点意味不明的娇羞,秀娘可不是不通人事的闺中女子了,一眼就看出陆清漪在掩饰什么。 她噗嗤掩嘴一笑:“妹妹啊,都成亲快一年了,你怎么还这么害羞呢?” 说着眼睛往她衣襟上瞟了瞟,笑的更欢了:“这点粉可掩不住啊。” 陆清漪倏地反手掩住自己的脖子,脸蛋更红了,还结巴:“你你、你,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有这么明显吗?” “当然了。”秀娘肯定颔首。 陆清漪“哎”一声,脸上能煎鸡蛋了。 最尴尬的是什么,不是走路踩狗屎了,而是想掩盖的事被别人看出来,最重要的是,那人还是自己认识的! 秀娘却仿佛像是没发现她的窘迫,小声笑了笑,一脸暧昧:“没想到啊,妹妹都成亲这么久了,和赵相公还是这般如漆似胶啊。不过看的出,赵珩渊很是疼爱你呢。” “我……”陆清漪通红着脸。 她没脸说虽然是成亲了一年,但,他们昨晚才真正的洞房了呀。 她下意识又掩了掩衣领,秀娘都被她窘迫的样子给看笑了,拉过她的手:“好啦,知道你脸皮薄,不说这个了,再说下去,你都要把自己烧了吧。” 陆清漪更羞了,捂着脸不依的嗔她一眼。 两人又聊了一些最近的事,说着说着,秀娘突然想起前几天听到的一个消息,语气突然严肃起来:“还别说,我还真有件事要告诉你。” “什么事?”见她一脸认真,陆清漪也正了正脸色。 “媚娘那边,你应该许久没有过去了吧?” 陆清漪张了张嘴。 还真是,自从瘟疫爆发之后,她忙的焦头烂额,一个接一个的事搅的她都忘了曾经蒙骗过媚娘,借着她潜进楚楼的事。自然的,也就忘了去探听媚娘过的如何了。 “她,怎么了吗?” 秀娘压低了声音:“媚娘前几天死了。” “死了?!”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眼,“怎么死的?” “据说,是因为私自打胎,流血过多死的。” 陆清漪更震惊:“她怀上了?!!” 秀娘一脸认真点头:“嗯,怀上了。” “那个渣男的孩子?” “就是那个渣男的孩子。”曾经被科普过渣男为何意的秀娘又是一个点头。 把媚娘和那个渣男的爱恨情仇迅速说了一遍。 听完,陆清漪气败地倒向椅子靠背:“为了那种人死,真是不值得。” “可不是嘛,媚娘好不容易才如愿怀上爱人的孩子,谁曾想那个渣男就只是玩弄她而已。听说媚娘甚至愿意自己出赎身的银子,只要那个人带她走而已。不过那个渣男根本不愿意,还当众羞辱了媚娘一番。” 由于事情闹的太大,媚娘在楚楼的名气一落千丈。像她们这样的青楼女子,一旦名气不在揽不到恩客,很快就会被人遗忘。加之她还怀有身孕,更是无人问津。心灰意冷下,媚娘只能咬牙把孩子打掉,试图重新回到楚楼头牌的位置上。 可是她之前就已经滑胎几次,加上服用过几次绝子汤的缘故,身体已经承受不住再一次的滑胎,就这么凄凉又悲惨的死去了。 而最令人唏嘘的是,即便她死了,也只是毫无意义的死而已,她深爱的那个人,甚至连半分悲伤都没有。因为秀娘说她前天就看见那个渣男又跟别的姑娘搂在一起。 沉默半晌,陆清漪又直起身:“那么楚楼那边是什么反应?” “什么反应都没有。”秀娘摊手,“听说姚老板把这事给压了下来,不过我听那个服侍媚娘的侍女说,楼里的彦公子还好心的让人给媚娘做了副棺材下葬,至少没有卷个席子丢坟地里,也算是有慰媚娘在天之灵了吧。” 陆清漪却注意到了别的事:“姚老板他们回来了?” “对啊,也就十天前吧。”秀娘一脸平常,“每年姚老板他们都会在年前出去,又在年后回来,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 然而陆清漪却不是这么想的。 十天前才回来的,那个时候他们还因为梁巧燕的事在胡家村里,但在那之前,彦公子他们是不是也在胡家村呢? 陆清漪想到赵珩渊曾经说过的疑似彦公子的人,心底直觉告诉她,当时那个人一定就是彦公子没错。 那么,彦公子和姚老板他们,真的是躲在如姨娘背后操纵这一切的人吗?! 陆清漪不清楚,等她回过神来,她已经走到了楚楼的前门。 白天的楚楼是大门紧闭的,姑娘们都在后院休息,即便有人走动,也只是一些打扫或者整理的侍女。 陆清漪看着眼前装潢奢华漂亮的门面,想起那个死的不明不白又不甘的女子,心情颇为复杂的叹了口气。 正愣神着,就听见一道清冷却温和的嗓音在身旁响起。陆清漪迟钝又机械地抬头,便见一张十分好看的脸在面前放大。 那张姣好的面容,高挺圆润的鼻头,泛红的薄唇以及勾人的眸子,无一不是精致完美,像那神话中的谪仙一般,令人心神一动。 “小娘子,许久不见。” 彦公子嘴角勾起抹温柔的笑,一双深邃,仿若深情凝视着爱人的眸子直直看着陆清漪,眼里是掩饰不住的笑意,仿佛在这儿看到她是那么令人愉悦的事一般。 陆清漪微微讶异的睁着眼睛,瞳孔因眼前这张脸猛地急剧缩了缩,惊,怒和惧交杂在一起。因为他的出现,因为未曾料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遇见。 在这样复杂的情绪下,她做了一个非常不理智的举动。 陆清漪往后退了几步,和彦公子拉开了距离。 见状,彦公子原先浮现笑意的眸子闪了闪,若有所思的视线落在了她的眼睛上,笑意敛了几分。 无端的,周身的氛围便冷却了几分。 第608章 男人的直觉 失态不过是短短一瞬,待陆清漪反应过来自己都做了什么,忙收回脸上的戒备,敛了敛眼眸,借着梳理发丝掩下面上的慌乱。 “彦公子,你回来了啊。”她重新抬头,脸上已然挂上职业微笑。 彦公子的眸子又闪了闪,像是没注意到她方才的举动,仍是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是啊,前段时间到的,我听说了瘟疫的事,你,还好吧?” 陆清漪笑笑,一派轻松的口吻,耸肩:“挺好的,虽然艰苦了些,但都过去了。” 彦公子上前,怜惜的视线划过她的脸,目露关心之色,伸手似像抚上她的脸颊,但顿了顿,还是放下了。 他温声道:“你瘦了不少。” 陆清漪避开他热切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的一角,状作不经意地拨了拨发丝:“还好,生了一场大病,身子有些虚,养养就会胖回来的。” 彦公子轻嗯一声,似是想起了什么事:“小娘子是来找媚娘的吗?你应该还不知道吧,媚娘她前些天过世了。” “嗯,我刚听说了。”陆清漪不知该对媚娘的事作何反应才对,因此讷讷了一会,才道,“挺可惜的。” “是很可惜。”彦公子淡淡道。 陆清漪侧目,他的脸庞半掩在阳光之后,脸上表情平和,让人捉摸不透他的情绪。即便这样,那张完美精致的脸依旧美的令人怦然心动。 陆清漪静静看了他半晌,不自觉脱口道:“你可知她为何要怀孩子。” 彦公子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有隐瞒:“自是知晓的,她想和爱的人双宿双栖,只是她爱着的那个人其实根本不爱她。” 彦公子转过身,正面面对她,唇角扬起了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这大概就是所托非人了吧。” 陆清漪窒了窒,低头:“听说是公子你命人处理她的后事的。” “嗯,到底是为楚楼带来不少利益的姑娘,虽然死的是有些狼狈和不堪……”他轻笑一声,语气里有着些微的凉薄,可当陆清漪看向他的时候,却见他仍是那副温润和煦的模样。 两人静默了片刻,忽地听到彦公子温和的声音又在耳畔响起:“是因为我们数月不见的缘故吗?在下感觉小娘子似乎与在下疏离了不少。”语气里有难掩的失落和委屈。 被戳穿的陆清漪顿时有些不自在起来:“不是的,只是……只是骤然间听说了媚娘的事,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所以……” 彦公子体贴道:“是在下唐突了,小娘子同为女子,想来是对媚娘的事感同身受了吧。” 陆清漪便笑了笑,顺着他的话默认了。 由于站在街道旁,孤男寡女的尤其还在楚楼面前,加之彦公子那一张脸太过惹眼,因此两人也没说几句,就客气的告别了。 直到陆清漪走出很久以后,彦公子还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开的方向,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须臾,身后有人走过来,低声说了些什么,彦公子才收回视线,转身回楚楼。 去找秀娘花了大半天的时间,回到山上的时候已经是申时快酉时了。陆清漪麻利地去了后面,开始生火煮饭炒菜。 当她开始切菜的时候,一双铁臂自身后环过她腰肢,结实的肌理自后背传来,蓬勃而有朝气。宽厚的肩膀和隆起的胸肌,无一不显露着他浑然天成的男人味和安全感。 陆清漪依赖地靠向他的怀里,微微勾起唇,侧头抬起,一个温柔到极致的吻就覆了下来。陆清漪顺从地偏着头,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感受着这个浅浅的却充满疼爱的吻。 半晌后,赵珩渊缓缓退开,唇瓣不舍地流连在她唇上,细细厮磨着,边问:“和秀娘说了吗?” 陆清漪嗯一声,想起媚娘的事,又是一阵唏嘘:“我今日见到彦公子了。” “他说什么了?”一听到这个名字,赵珩渊就忍不住蹙眉。 大概是男人的直觉吧,他莫名的就不喜欢这个压根没正面说过话的男人,甚至的,还有些戒备。 陆清漪没注意到赵珩渊不悦的脸色:“也没说什么,就互相问候了一下。” 仔细想想,或是她心里有隔阂无意识对对方疏离的缘故,连带着彦公子似乎也比之前要冷淡一些。 “这个人清儿还是要小心,最好便是不要再去接触他了。”赵珩渊闷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陆清漪闻言便笑了:“怎么,吃醋了?” “不喜欢他和你说话。”他倒是坦率。 陆清漪笑眯了眼:“我们只是偶然碰见而已。” 赵珩渊抿抿嘴:“你刚回来,就偶然的碰见?”说巧合鬼都不信呢! 陆清漪默然。 确实啊,她刚刚才回来,去楚楼也是心血来潮,结果就在楚楼外遇上彦公子。这样巧合到令人惊讶的巧合,的确令人有些不敢相信。 “可是他没有特意要见我的理由啊。”陆清漪自认与彦公子并未熟稔到非要见面的地步,充其量就是个表面朋友吧。 赵珩渊闻言便冷哼了一声。 一个不怎么相熟的男人特意跑去见一个女人,打的什么心思那不是司马昭之心吗。不过他才不会告诉陆清漪这些,免得令她不自在。当然了,也不愿陆清漪心里多装一个无关要紧的男人。 想到彦公子和陆清漪说过话,赵珩渊便觉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搂紧了陆清漪的腰肢,下巴抵在她肩上,蹭了蹭。 陆清漪被他蹭痒了,不住呵呵笑了起来,手肘抵着赵珩渊的身体:“哎,别,痒啊……” 赵珩渊饱含委屈的声音传来:“我不喜欢那个人。” “为什么,就因为他长得好看吗?”陆清漪故意曲解他的意思。 没想到赵珩渊却不说话,默认了。 陆清漪微微讶异了一下,弯了眼,转身,就见他一脸的委屈,像只大狼狗一样,耷拉着脑袋。不禁笑的更开怀了。 她捧起他的脸,昂头踮脚,吧唧就亲了一口,说:“傻瓜,好看又不能当饭吃。我呢就喜欢你这样高大威猛有男人味的,安全可靠值得信赖。” 然后她就看见,眼前的大狼狗眼睛一亮,身后那条粗壮的尾巴乐呵地扫啊扫的。 第609章 怕被连累 赵珩渊是很好哄的,不,应该说他的脾气实在太好了,似乎从来都不会生气一般。陆清漪和他生活了将近一年,都不曾见过他发脾气的样子。 所以他的低落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稍微哄一哄,就如同被顺了毛的老虎一样,任你抱在手里撸都不会恼怒。 夜里,两人久违地坐在外头,吹着舒服的春风,望着山下的万家灯火,温馨平静。凉风轻拂,身上所有的毛孔都像是全部舒张开了一般,汲取着这难得的放松。 赵珩渊揽着陆清漪,两人身上披着薄薄的毯子,但他依旧担心她会着凉。确保风不会漏进去后,赵珩渊在她额头亲了一下,说:“明日去岳父家,我已经把东西都备好了。” 一想到去陆家会见到高氏,陆清漪就一阵烦躁:“真烦,要是让她知道我们要出远门,指不定又要暗示我给钱了。” 倒不是她小人之心,但这就是高氏能做的出的事。 她从不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有不对的地方,而是认为陆清漪做的这些是孝顺的表现。银子什么的,包括替她还赌债,都是她应该做的。 老实说,陆清漪怕极了跟高氏相处,因为这个人根本不是用道理能说通的。每次对上高氏,她总有种自己会被气死的错觉。 不过这一回,陆清漪不打算给高氏一个铜板了。上回咬牙替她还那赌债已经是她的底线了,在高氏还没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之前,她一个镚儿都不会给高氏! 况且如今陆士诚已经会靠自己赚钱了,陆父也寻了个活儿干。高氏若是肯勤劳一些,还是能时不时吃上肉的。毕竟以前那么艰难的时候,他们都能熬过来,现在为何不能呢? 赵珩渊任她抱怨,他理解陆清漪的烦躁,若真狠心的话,断绝关系就没那么多烦恼了。正是因为她心中始终存有那么点温柔,才会因为高氏而烦恼。 他只是抚着她的头发,说:“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陆清漪心中一动,抬头目光烁烁的看着赵珩渊。 能有一个理解她的人在身边,替她拂去一身的疲乏和忧愁,是多么幸运的事啊。 她凑过去,搂着他的脖子,在嘴角上亲了亲,脉脉含情:“相公,我好爱好爱你。” 赵珩渊喉头动了动,搂着她腰间的手也蓦地收紧几分,哑声:“我也爱你。” 晚风高山,月光盈盈散落。地上,两道剪影纠缠在一块。身前不远处的火堆在燃烧,发出细微的噼啪声。 这个夜,很宁静。 清早吃完早膳后,陆清漪和赵珩渊就去陆家了。饶是他们早去了不少,但陆父已然出门去干活了,家中只有陆士诚和高氏在。 初春是多发病季节,陆士诚的身体比不得常人,因此刚开春不久就病倒了。所幸病的不严重,但仍需在家中休养。 陆清漪他们进去的时候,高氏便一脸谄媚地上前,殷勤地招呼他们进屋。将近一个月不见,高氏的脸色比之前还要红润多了,看起来日子过的还不错。 赵珩渊与高氏没有话说,所以打完招呼就去找陆士诚了。当然这也是陆清漪让他去的,否则又要被高氏抓取干活了。 “小漪啊,你终于回来了,我和你爹还有小诚都很挂念你呢。”高氏如是说。 陆清漪撇撇嘴,心想你挂念的是我的银子吧。 不过嘴上还是道:“嗯,前天才回来的。不过很快又要离开了。” “离开?”高氏不解。 陆清漪淡淡道:“我和相公要出趟远门。” “做什么去?”高氏又问,语气算不上关切,倒像是在责问。 陆清漪眉尖蹙了蹙,觉得没有和她说的那么清楚的必要,便道:“就是出去游玩。” 高氏虽然觉得她这个回答有些含糊其辞,不过也没深究,反正她的事与自己无关。她在意的是,陆清漪在走之前,是不是应该给家里多留一些银子。 因此她一脸笑嘻嘻,试探道:“那么,那个贾老爷的病,你都治好了?” 陆清漪睨她一眼,神情有些不悦,但突然想起了什么,星眸微转:“没治好,人死了。” “什么?!”高氏大惊,“你,你治死人了?!” 难怪突然说要出远门,原来是避祸去的! 瞧见她大骇,陆清漪心中一阵舒畅,嘴角微扬,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高氏却有些紧张:“你真的把人治死了吗?那你还回来?!” “我为什么不能回来?”陆清漪就奇了怪了。 高氏急:“万一你把贾家的人或者官府的人招来怎么办?” 她急的站起来:“你怎么能这样呢,在外头惹了祸不避开就算了,还把祸端引到家里来,你是想害死我们一家不成!” 陆清漪冷眼看她:“这儿是我家,我不回来能去哪里?!” “什么叫这是你家,你已经嫁人了,这里,这里顶多就只能算是娘家。”高氏有些激动,“你都是别人家的人呢,出了事怎么能跑回来呢!” 说来说去,不过是怕被陆清漪连累罢了。 陆清漪冷笑:“我说娘,跟我要银子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说我是别人了。现在知道我闯祸了,怕我连累你,就说我是外人了?” “那怎么一样。”高氏一点都没心虚,也不觉得自己这么做有哪里不对,“你若是稍微有点良心,就不会害死人了还回来,你这么做,有想过你爹和小诚吗?!” 似乎怕陆清漪不懂事,高氏还在那抱怨:“我道你是真关心小诚呢,你要真那么好的话,就不会在这个时候还回家里来了!” 陆清漪双手环胸,倚着椅背,掀眸冷静看着眼前的高氏:“那么你是希望我跟家里断绝关系了?” “最好是这样!”高氏语气急促,“我早就觉得你会治病很奇怪了,一个傻了这么多年的人,怎么会突然间就会治病了呢,原来真是走了狗屎运。” 她焦急的,似念叨似嘀咕:“不会治病早说啊,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迟早是要闯祸的。现在好了,对方那么有钱,指不定会怎么打击报复呢!” 看着高氏愤怒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陆清漪的眼神越发冷淡起来。 第611章 只有你才有权利 “你们干嘛这样看我。”被两道炙热的目光盯着,陆清漪颇为不自在,“就只是口头上的话而已。” 陆清漪把刚刚和高氏的争执轻描淡写了一遍,在听到高氏那些令人寒心的话后,陆士诚也是禁不住的涨红了脸。气红的! “娘她……怎么说的出这样的话呢!”陆士诚的语气里有种哀其不争的无奈和遗憾。 他总是以为,在陆清漪做了那么多事后,随着时间的推移,高氏会因为感激而稍微对她好一些。可是每每他满怀希冀的时候,高氏都会令他失望。 她们两人,一个是他亲娘,一个是他尊敬和爱戴的姐姐,这两个,都是他的亲人,帮着哪一个,都会令他愧疚。可是一次次的退让,没令高氏反省,反而让她更加过分了。 是,陆清漪方才不过是随口胡言了一句,并非真的不懂事到把祸端引到家里来。可是高氏的反应实在太令人寒心的,若是换做自己,一定会很伤心的! 一想到这,陆士诚便对陆清漪更觉愧疚了。 陆家只他一个男丁,父母重视疼爱自己多过于陆清漪,他是知道的,也都看在眼里。 还记得小时候的他经常需要躺在床上不能出去外头玩耍,每每羡慕地趴在窗边,看着外面小孩在玩游戏,都会露出艳羡的目光。 后来有一天,他的傻姐姐突然从外头搬来一堆木头或者石子,放到他的床上,教他怎么用这些木头和石子堆不同的形状,也不知是打哪学来的。可就那么几样东西,却是他那段时间以来最开心的时光了,也是他成为木匠的启蒙。 因此,对于这个家里人都不太喜欢,别人也经常当面嘲笑的傻姐姐,他没有一丝的不耐,也会在高氏心情不好拿她出气的时候,悄悄给她送吃的。 虽,陆士诚知道她对于情感懵懂无知,也辨别不出高氏对她的尖酸刻薄和自己的敬爱,但他一点都不介意。所以在这个傻姐姐突然不傻之后,他真的由衷为陆清漪感到开心。 陆士诚暗下脸,沉默了许久,终于是下定了决心,抬头:“姐,如果你真的有这个想法,我和爹都不会怪你的。” 陆士诚是认真的。假如陆清漪的身份会令她那么伤心,还不如割舍了去。 陆清漪看出来了,也深受感动,她这个弱小的弟弟,真的不一样了。 失笑地拍拍他手背,陆清漪笑:“事情还没严重到这个地步,我和娘的确是彼此看不对眼,但到底师出无名,况且爹也不会因此跟我断绝关系的。” 她是很不喜欢高氏,甚至埋怨陆父的。可不能否认的是,原陆清漪痴傻了这么久的时间里,不是陆父坚持不遗弃还有高氏的抚养,她也不可能出现在这儿。 既然她已经是陆清漪了,那么原身子欠的养育之恩,也就得她来偿还了。 陆士诚却以为陆清漪是因为被世间的教条礼俗束缚,无法说出要断绝关系的话。作为弟弟,他也不可能劝说对方和家里断了关系。 只能说:“姐,不管你要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的。但是不管将来如何,我都是你弟弟,你若是有困难,我也不会袖手旁观的。” 陆清漪微笑:“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她所要的其实不多,和心爱的人在一起,过着安定平和的日子,能吃饱穿暖,就足够了。 “不过姐,你们这次出远门,是不是要很久才回来?”陆士诚抿了抿嘴,“如此的话,就不要再操心家里的事了。” 他把方才赵珩渊给他的十两银子塞回陆清漪手里,陆清漪略有些意外,想把银子推回去,就听他说:“出门在外多有不便,姐姐还是多带些银子傍身的好。” 陆清漪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却见一旁的赵珩渊朝她摇了摇头。 陆清漪默然片刻,没有再推拒,把银子收下。笑着调侃:“小诚真的是长大了,看来不久的将来,也能娶妻生子了呢。” 陆士诚一听脸就红了:“什么啊姐,还早着呢。” “不早了。”陆清漪掰着手指算。“让媒婆留心好的姑娘,还要让你瞧瞧合不合适,再处上一段时间,不合适还要换另一个,来来回回,也要好几年呢。” 不想陆士诚听后没有害羞,反而露出淡淡的失落:“姐,就我这身体,哪有姑娘家愿意嫁过来呢。” 陆清漪一瞧就知道他又自卑了,伸手给了他一个爆栗:“又来了,忘了我跟你说过的话了。如果你都觉得自己不行,那别人就会更加看不起你了。”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不可是的,没有人能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你的未来是由你自己支配的,只有你才有权告诉自己什么可以,什么不可以。”陆清漪小看他,“所以你是现在就要放弃吗?” “当然不。”陆士诚激动道。 “那不就成了。”陆清漪摸了摸他的脑袋,“好啦,你休息吧,我和你姐夫回去了。” 陆士诚眼巴巴的看着她:“姐,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离开啊?” “就这几天吧。”陆清漪望了眼赵珩渊,两人对了个视线,她温和一笑,朝陆士诚道,“你不用来送我们了,又不是不回来。” 陆士诚抿着唇,依依不舍的目送陆清漪离开。 路上,赵珩渊抚了抚陆清漪的脸,怜爱的看着她:“我的清儿又受委屈了。” 陆清漪拉过他的手,委委屈屈道:“虽然早料到肯定不会愉快相处,可是还是很气啊。” 边说着,她左右打量了一下,趁没人看到,快速抱住他的腰,在他身上蹭了几下求安慰。 赵珩渊下意识便想要回抱她。 就在这时,旁边的巷子突然传来说话声。 陆清漪猛地一惊一把推开了赵珩渊,赵珩渊还维持着伸手的姿势,被推的一脸懵,半是惋惜半是郁闷,望着迅速和他保持距离的陆清漪,呆愣愣站在原地。 一对正要去河边洗衣服的妇人走出来,在看到陆清漪的时候,脸上划过欣喜的神色。 “小娘子,回娘家啊?” “哈哈,是啊。”陆清漪打哈哈,有些不自在地瞥眼赵珩渊,脸上飘着淡淡的两朵红云。 第612章 只会是你的 尴尬的和两个妇人话别后,陆清漪也没了在外头还和赵珩渊黏糊的心情。倒是赵珩渊,满脸的失落,看的陆清漪哭笑不得,心情出奇的好起来。 虽然不太明显,但好像,从那一个晚上之后,赵珩渊似乎变得,呃,有那么一点点黏人了。 总是时不时在她做事的时候从身后抱住她,在她脖子间蹭来蹭去。又或者在她出神的时候,偷亲她一口,就连晚上睡觉也变得不老实了。最明显的一点是,早上越来越爱赖床了。 当然她也没好到哪里去,自制力本就近乎没有的她,总是在他一再纠缠下从了。结果一来二去的,她就彻底变成了起床困难户,还经常因为太累睡到日上三竿才迷糊爬起。 一想到这些,陆清漪就脸颊发烫。 他们似乎有点不太懂得节制,还是说,每个恋爱中的人,都像他们这般黏糊呢? 之后的日子安宁中偶尔还带着些哭笑不得。 出发去赵珩渊的故乡前需要置办不少沿途能用的东西,所以这些日子陆清漪和赵珩渊除了拜访朋友外,便是逐渐把马车给填满。 因为瘟疫一事而声名大噪的陆清漪,在村中那是一个名人效应,不管走到哪都有人跟她搭话,买东西的时候,甚至会额外得到赠送。若是顺手给村民看了下病写个方子什么的,买的东西免费不止,还附赠一堆的青菜。 一开始陆清漪还会时不时收下一些,后来次数多了也有些架不住,常常去趟集市就要花上半个时辰的时间。陆清漪索性就把买菜的事交给了赵珩渊。 然而赵珩渊也没好到哪里去。 大约是那段时间的接触,村民们都知道了赵珩渊就是长的凶了些而已,其实为人很好相处。加上他相貌不差又属于耐看型的,身材伟岸男人气概十足,意外的获得了一众奶奶阿姨的喜爱。 这不,当赵珩渊回来的时候,手上又是满满的一篮子菜,陆清漪甚至还在里头看到了发糕。 陆清漪哭笑不得地替他分担了一些,笑道:“要是天天如此,还真有种就算没钱也不会饿死的感觉。” 赵珩渊嗯了一声,正要往后院走去,就听陆清漪疑惑的咦了一声。他转身,正好见到陆清漪从篮子里抽出一方手帕,脸色突然僵了僵。 “这是?” 陆清漪把帕子抓到面前,只见上头绣着节节长青不败的青竹,青翠玉立,绣工精湛,最令人心生不悦的是,帕子下头还绣了个名字。 陆清漪微眯起眼睛,危险的看着赵珩渊,脸颊气鼓鼓:“这是怎么回事?” 赵珩渊神情有一丝慌乱,紧张地大步跨过来,语气焦急:“这是个误会……” “这是某个姑娘家送给你的?”陆清漪冷哼一声。 赵珩渊结巴了一下:“是,不是。” 陆清漪眯眼:“是还是不是?” 赵珩渊摇头如拨浪鼓:“为夫拒绝过了,不知为何会……”明明已经婉拒了,这帕子到底是怎么跑篮子里的呢? 这几天陆续有姑娘会含羞的给他送秋波,赵珩渊都是眼观鼻鼻观心的忽略过去。偶有几个大胆的姑娘送帕子,也都被他冷淡疏离的婉拒了。没想到千防万防,居然还有漏网之鱼。 正兀自懊恼着,就见陆清漪又从篮子里翻出了另一方帕子,赵珩渊这下真是有苦说不出了。 而陆清漪,陆清漪气闷了。 她是知道赵珩渊是个极有魅力的人,只要肯认真了解他,就一定会被他的谈吐以及为人吸引。之前还有种侥幸心理,觉得他长的凶,不怕人惦记,这颗璞玉只有自己知道。 可是现在呢,她有种自己小心翼翼珍藏着的宝贝被发现了的不安感。 想到这,她一把抱住赵珩渊,霸道又吃味地抬头看着他:“我不管,你只能是我的,别的女人不许你看一眼。” 突如其来的告白,让赵珩渊的眼睛亮了亮,原先担心她生气的惶惶刹那间化成了柔情,身后那看不见的大尾巴便又一甩一甩的。 他空着的手抚了抚陆清漪的后背,凑到她耳边,吻着她小巧可爱的耳垂,温顺又勾人的轻笑:“我自然是你的,只会是你的。” 他自然记得陆清漪曾经说过不会与他人共侍一夫的可能,如果他有朝一日会负她的话,她便会头也不回的离开。 那时候他虽然没有当面和她保证过,但心中早已认定此生只会有陆清漪一个,眼里自是再也容不下其他人的。 “除了你,我谁都不看。” 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如同重力的吸引在耳边炸起。陆清漪只觉耳膜一鼓,身子蓦地软了几分,让人忍不住想起他失去控制时的喘息,同样的令人胸口发胀。 陆清漪红了红脸,不知是因为他的话,还是因为他的动作。她紧紧地闭了闭眼睛,好不容易才压下胸口乱撞的小鹿,撇开头。 “哼,那就这样吧。”抓着手里的两条帕子,本是想直接扔了,可一想到这是那些人的心意,又觉得此举似乎有些过分。想想,往自己怀里塞。 赵珩渊不解地看着她,分明方才还气的咬牙切齿的,怎么转头又把帕子收起来了? 察觉到他的视线,陆清漪掩住自己的胸口,说:“我只是不想浪费东西而已,可不是允许你纳妾的意思,你若是敢……” “我不会的。”未等她说完,赵珩渊已经截断她的话了,认真道,“我赵珩渊此一生只会有你陆清漪一人。” 所以,我是不会给你有离开我的机会的。 他说:“因为我是你的老公,你是我的老婆。” 陆清漪闻言一愣,随即笑了。 他是记得自己说过的老公和老婆的意思,也是在变相向她表白吧。 思及此,陆清漪倒是觉得自己方才的反应有些过了,满怀歉意地抱着赵珩渊,讨好地捧着他脸颊亲了好几口。 结果没想到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被赵珩渊反客为主了。 等陆清漪回过神的时候,晚饭又是赵珩渊动手。而她,只能疲软地趴在床上,龇牙咧嘴。 第613章 山贼和黑店 离开陆家村的那一天,天光大好,万里一片晴空,微风轻拂,吹起一阵沁人心脾的草香。 因为都打过招呼的缘故,是以并未有人来送陆清漪他们。这样正好,陆清漪不是很喜欢离别的场面,即便知道自己还是会回来的,却依旧觉得那个画面太伤感了。 赵珩渊的老家很远,鉴于陆清漪晕车的缘故,说不定这趟路程会更远,所以两人就权当是出来游玩,不紧不慢地赶路,连车夫都没聘,全程自己动手。 陆清漪闲着没事,也跟着赵珩渊学驾马车。 赶路的马儿是当初潘巧给的,性子十分温顺,遇到惊吓也不会慌,甚至有天路上碰到拦路打劫的山贼,它都能淡定地吃着路旁的野草,等赵珩渊把山贼解决了,再重新上路。 老实说,被拦路打劫陆清漪是头一遭,而且还是传闻中才能看到的山贼。一开始的时候她也是很害怕的,劫财也就算了,就怕对方会劫人。 但是很快的,陆清漪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去了。 只见马车外,几个山贼被赵珩渊揍得躺在地上哀嚎着哭爹喊娘,其中一个还骂骂咧咧,说他们这惹大祸了,他们的老大一定会报复云云。 马车里头,陆清漪猛地翻了个白眼。 哼,回头到镇上就去递状纸,看你们这群山贼还要嚣张到什么时候。 不过未免这几个小喽啰真的回去告状,给他们找麻烦。陆清漪从马车里翻出了粗粗的麻绳,狞笑着跳下马车。 “嘿嘿嘿……”她甩着粗绳,一脸狰狞。 地上几个小喽啰被她笑的头皮发麻,神色惊恐地看着陆清漪,以及她手中的绳子。 陆清漪把绳子拉的啪啪作响,无视他们眼中的恐惧,说:“几位好汉失礼了,多谢你们方才的提醒。呐,未免你们给我们找事儿,还要请你们在这多待一会,至于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你们的造化了。” “你什么意思?!”其中一个想要爬起来,但赵珩渊只是往他背上一踩,那人嗷呜一声,就再也爬不起来了。 彻底确认这些人都起不来后,赵珩渊接过绳子,把他们全部绑在一棵树下,又因为嫌他们太吵,分别给他们的嘴堵了布巾。这下可好,连呼救都不能了。 几个山贼悔的泪流满面,心里直骂陆清漪和赵珩渊这对不要脸还强悍过头的狗/男/女,恨不得咬他们的肉拆他们的骨。然后看着马车头也不回,绝情地扬尘而去。 马车中,陆清漪担忧地望了望身后,问:“那几个山贼不会追着我们不放吧?” “通常而言不会。” 山贼顾名思义便是占山为王,打劫过路路人的流氓。像这种小地方的山贼都不成气候,只是依赖着山里复杂的地势才避开了官府的追击。 一般这种山贼都不会轻易下山,即便下山,也会夹起尾巴做人,不敢太过嚣张。 但是陆清漪和赵珩渊都有些低估了他们和这群山贼的缘分。 是夜,镇上唯一的一间客栈里,店小二殷勤地奉上热茶和上菜。 陆清漪酸软地举起筷子,半晌叹口气放下。 “还很不舒服?”旁边的赵珩渊投来关心的目光,“要不再歇上一天才启程?” 全身骨头都像是要散架了一样,她现在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泡在热水舒舒服服的享受一下。 陆清漪摆摆手:“算了,反正会习惯的。”不习惯她也要逼自己习惯。 端起杯子润了下喉咙,陆清漪突然眉头皱了皱,眼角瞥见赵珩渊也正端起杯子要喝水,连忙伸手压住。 赵珩渊偏头看了她一眼,不动声色地把杯子放下,反手握住她的手,拉到嘴边亲了亲,状似亲昵地凑过去,低声:“水有问题?” 陆清漪点了点头,但不太确定道:“茶的味道不对,有点苦涩。” 赵珩渊略微思索了下:“蒙汗药?” “应该是。”她曾经无聊的时候,倒了点蒙汗药试了下味道,和方才喝到的差不多,但因为里头还混有茶水的缘故,一开始还真有点分辨不出来。 也亏得她之前试过几种常见的毒药,否则两人在毫无防备下被药过去,醒来都不知道被摆弄成什么样了。 “现在怎么办?”陆清漪有些紧张。 黑店这种事情只在电视和小说里看到,从未设想过自己碰上会如何。这回真遇上了,她可不认为自己能像电视里的主人公一样,蒙混过去。好在,她身边有赵珩渊。 赵珩渊低头思索了一下,道:“先吃饭,待会假装喝几口,之后看情况行事。” 他们在明敌在暗,在尚不清楚情势是否有利的情况下,赵珩渊也不敢冒险把陆清漪置于危险之地。 一顿饭草草吃完,两人迅速回了房。门一掩上,两人开始寻找能逃出去的地方。 他们定的客房不高,就在二层,以赵珩渊的能力,逃出去不是问题,烦恼的是,马车还栓在后面呢,要如何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马车一并偷出来呢? “相公,这里。”打开侧面一扇窗,陆清漪探头打量了一会,忙招呼赵珩渊过来。 窗户下面有一片泥沙砌成的遮阳棚,跳下去借力的话,应该能平安落地。而且从这个方向来看,一路小心些的话,还是能绕到后面马棚的。 令人烦恼的是,这扇窗有点小,一次只能钻出去一个人。可遮阳棚离他们所在的位置至少有两米的距离。赵珩渊倒是好说,这点高度对他来说不算什么。麻烦的是陆清漪这只文不能武也不能的弱鸡。 “这样,我先下去,然后你跳下来,我在下面接着你。”赵珩渊目测了一下距离,低声道。 陆清漪又低头扫了一眼,因为夜色已深,只有外头几盏灯笼的光可以勉强看的清周围的景物,除此以外,几乎是一片未知。 “别怕。”赵珩渊温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稍微安抚了一下她狂跳的心脏。 陆清漪咕咚吞了下口水,点点头,心中哀叹。 原本还想着要好好泡个热水澡,散去一身疲惫的。这下好了,又泡汤了。 这黑店真尼玛黑啊! 第614章 史上最恶心暗器 一跃跳下了遮阳棚,赵珩渊掂了掂,觉得可以承受住两人的体重,便朝窗口的陆清漪展开手臂。 陆清漪半跨上窗台,还没下去,人就先抖了起来。 前世游乐场的各种极限游戏,她连过山车都敢玩,唯独最怕的是会身体腾空失重的跳楼机是她的弱点。只要一看到和跳楼机有关的游戏,她都是敬而远之的。 现在主动让她跳楼,简直是在挑战她的承受力! 不过怕归怕,一想到黑店里的人随时都会上来,最后一点犹豫也被陆清漪抛之脑后了。 她用力闭上眼睛,深吸口气,松开紧扒着窗台的手,直直往赵珩渊的方向落下。 伴随着一阵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陆清漪只觉得一颗心随着自己的身体腾空,但是两秒后,她就落入了一个宽厚结实的怀抱中。 “别怕,我在。”感受到怀里小娘子的颤抖,赵珩渊轻拍着她的后背,同时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夜风微凉,陆清漪发凉的手尖在赵珩渊的柔声安抚下,逐渐暖和起来。 “可以了,我们走吧。”陆清漪抑制着发颤的声线。 纵使待会有赵珩渊抱着,可是要腾空跳下去,依旧让她害怕。因为这跟绑着跳楼机的感觉没啥区别。 好吧,还是有区别的。 不过一个吻的时间,陆清漪就感觉到自己的双脚站在平坦的地面上了。她眨巴了下眼睛,傻乎乎地看着赵珩渊。 赵珩渊低头一笑,刮了刮她的鼻子:“傻瓜,回神了。” 陆清漪这才想起两人还在逃跑呢,这个男人真是,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情况,还来撩拨她。 想归想,两人脚步不停地往马棚跑去。刚到马棚,就听到前头传来一阵吵杂声,似乎是有人在高声说着什么。然后很快,一道又一道的火光亮起。 赵珩渊神色一凛,解开马儿的束缚,单手抱着陆清漪放到马车上。在陆清漪手脚并用爬进去的时候,也一跃上了马车,拉起缰绳让马儿跑起来。 “清儿,抓紧了!” “嗯!” 陆清漪只来得及回应一声,下一刻,马车倏地就开始飞奔起来。 马车中,陆清漪死死扒拉着窗子,双腿用力抵在车板上,才没被左右晃动的马车给甩出去。却免不了失去重力的上下抖动,好在她一直紧紧抓着车窗借力,才没摔出去。但就这样也够陆清漪受的了。 晚些时候才吃进肚子的饭菜在胃里翻滚,陆清漪一边要防止自己被甩出去,一边还要防止自己不要吐。最令她烦躁的是身后那群穷追不舍的人。 大概是把他们当做肥羊了吧,黑店的人发现他们逃出去后,竟有三人骑着马出来追。赵珩渊他们的是先跑了,奈何他们的马上还绑着一辆车,而且还拖着一堆东西,哪跑得过只驮着人的马呢。 不过几个眨眼的瞬间,黑店的人便要追上来了。陆清漪透过窗口看着逐渐显现的人影,又慌又急,恨不得自己手上有暗器,可以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 不过很快,她的思绪就被喉头一波又一波涌上来的恶心给打断了。 就在这时,车轱辘好像撞上了一块比较大的石头,整个马车突然一个倾斜又猛地甩了回来。陆清漪猝不及防之下,手没能抓住车窗,径直地向后倒去,后脑勺撞上了车板,直把她撞的头脑一阵发晕。 “没事吧?”赵珩渊冷峻的声音从外头传来。 陆清漪头晕目眩着抓着身边勉强能抓到的东西,人还没坐稳,又是猛地一阵颠簸。 这一下陆清漪实在忍不住了,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五指几乎陷进了脸颊肉里。她单手双脚并用,努力爬到了车外。 赵珩渊一惊,正要问她怎么了,就见她趴在马车外边,嘴巴一张,不停地吐了起来。 风很大,随着马匹的跑动,气流都跟着乱了。 倾泻而出的各种肉、菜和饭还有不明液体,夹杂着狂风,尽数被带着冲向后面。 片刻后,只听得后头传来一阵又一阵惊慌的惨叫和呕吐声,彼此起伏。 赵珩渊微微愣了愣,随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痛快吐了个爽的陆清漪从马车上缓缓坐起,掏出手帕抹了抹嘴巴,接过赵珩渊递来的水囊,漱过口后又饮了几口,才觉得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怎、怎么慢下来了?”感觉到马车没在奔跑,陆清漪倚在板上,掀了掀眸。 想起后头大约应该已经不想再追过来的人,赵珩渊勾唇:“已经安全了,他们没追上来。” 尚不知是自己功劳的陆清漪闻言终于松口气。一放松,瞬间觉得更累了。 赵珩渊心疼的看着已经吐到没力气的人,伸手抚了抚她的脸颊:“先进去休息一下,我看看这附近有没有能停靠的地方。” 陆清漪点点头,缓慢爬起车里,倒头没一会就睡着了。 这一夜他们是在林中度过的,赵珩渊在马车周围撒了驱虫粉,才钻进马车抱着陆清漪睡去。 第二天,陆清漪是被外头叽叽喳喳叫个不停的鸟儿们给叫醒的。那时候天已经完全白了,寂静地林子变得热闹起来。 甫醒来,她还有些迷糊,呆呆坐在马车里头,望着透过窗幔倾泻进来的阳光,伸手摸着空瘪瘪的肚子,咬了咬下唇。 昨晚逃跑时,她把肚子里的存货都吐光了,一觉睡醒,肚子也跟着醒来,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 啊,好饿。 她爬出马车,外头荒无人烟,赵珩渊不知去了哪里,一眼望去,全是翠绿的树叶和杂草,还有各种参天大树。 陆清漪略一思索了下,最后还是没有出去找能烧的树枝,只是用马车里存着的木炭烧了壶热水,又翻出干粮,边啃着边乖乖等赵珩渊回来。 两盏茶后,随着几声窸窣声,脚踩在树枝上发出的吱吖声传来。陆清漪眼睛一亮,以为是赵珩渊回来了。 然而下一秒,一只陌生还不如赵珩渊大且漂亮的手掀开了车幔,然后,一个长得不怎么好看,还有点贼眉鼠眼又黝黑的脸出现在陆清漪面前。 陆清漪心中一个大骇,下意识就把手中滚烫的水连同杯子扔了出去,泼了对方一脸。 第615章 山贼也流行连锁吗 “该死的。”对方低声咒骂一句,被烫的缩回原本探进来的身体,伸手抹了一把脸,恶狠狠的瞪着车里的陆清漪,对着外头人喊道,“娘的,这里头有个小娘子!” 随即,几道脚步声逼近,侧边的窗幔被掀开,一个脸上脏兮兮,似乎抹了土的脸就出现在陆清漪的余光中。 陆清漪惊恐万分地一把抓过身边唯一能当武器的被烧红的小水壶,横在胸前:“你、你们是谁?!” “欸,这小娘子长得还挺标致的呢。”窗边的人打量了一会后,发出意味不明的嬉笑声。 陆清漪心中一紧,脸上强作镇定,手偷偷地想要摸向丢在小炉子后的火钳,拿在身边以备对方行动的时候,可以给对方一点伤害。 只要拖到赵珩渊回来就行了! 然而她的企图很快被面前还站在马车边的男人发现。 “快,都过来,这娘们太精明了。” 话落,马车周围就被几个男人围住了,陆清漪迅速往后面缩。 此时,陆清漪还感到有些庆幸,庆幸马车后面是封死的,不怕背后遭人暗算。但此情此景也是相当不利。 马车前头有三个人,车窗边还站着一个,也就是说,现在这儿一共有四个男人。这些人,随便一个就能让陆清漪好看,所以不能冲动。 同时间,陆清漪心里也犯起嘀咕。 怎么回事,这附近的人都习惯携伴出门的吗?为什么这两天遇到的人比之前都要多。而且从他们的衣着来看,似乎都不太像普通的村民。 一瞬间,陆清漪想起昨日才整治过的那些山贼,心中掠过一丝不妙的念头。 该不会,这些人跟昨天的是一伙的吧? 可是他们不是已经离开那个山头了吗?还是说这附近几个山头都有山贼出没? 这年头山贼也流行连锁的吗??? 僵持的局面没有维持多久,陆清漪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面对几个身形比她大的男人,根本没有半分优势可言。 对方面对她没有分毫忌惮,其中一个拿着刀,敲着马车板,语气有些凶狠:“喂,识相的赶紧下车。” 话落,有人推了那人一把,语气猥琐:“哎,别那么凶嘛,小美人都要被你吓到了。小美人别怕啊,到哥哥这儿来,哥哥一定温柔地对待你,绝对不会让你疼哎哟……” 话音未落,陆清漪已经忍无可忍朝他扔了一个杯子,砸了他一个眼冒金星。 好一个登徒子,居然调戏她,真想撕了他的嘴! “好你个娘们,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个猥琐的男人捂着额头,咬牙切齿,“上去,把她给我拽下来。” 旁边的男人闻言作势便要爬上马车来。 陆清漪早有防备,一把抓起身边的毯子往那人头上一盖,手撑着马车,伸腿就是用力一踹,直接把人踹出去。 踹完,立刻又缩回马车里头。 窗边的人见状,伸手进去想要抓住她限制她的行动,好给同伙接应。 陆清漪不察,险些就抓住头发牵制住。她一个惊吓,下意识地就从放银针的布袋里头抽出几根银针用力戳下去。 “啊!”窗边那人传来惨叫声,猛然把手缩了回去,神情痛苦颤抖着拔手上的银针。 几个人没料到眼前这个看起来娇弱无害的小妇人竟然这般难搞,当下是又羞又怒,觉得被落了面子。尤其是那两个被陆清漪给教训了的男人,一张脸都黑成炭了。 就在他们阴晴不定着怎么给陆清漪好看的时候,马车里头的陆清漪终于趁着这个喘息的时间摸到了那把火钳。 她一把抓过横在胸前,警惕盯着外头几个始终不肯离开的男人,心中焦急地念着赵珩渊的名字。 怎么还不回来?她都快黔驴技穷了! 焦急归焦急,但陆清漪也不是头一回面对这种紧急的情况了。她面上平静,丝毫看不出此刻内心有多忐忑。 “你们别过来,否则后果自负!”她把火钳插进炉子里,打算这些人要是来硬的,就让他们尝尝火炭的滋味。 外头的男人听见陆清漪强作镇定的话,纷纷哈哈大笑了起来。那样子分明是一点都不把陆清漪放在眼里,也不觉得她能做出什么让他们后悔的事,反而觉得她这虚张声势的样子像极了纸老虎,一撕就碎。 “都给我上,怕什么,不就是个娘们吗!”一开始发现她的那个贼眉鼠眼的男人发出嗤笑声,手脚并用就要爬上来。 陆清漪发狠,用火钳夹起火炭用力扔过去。 谁知那人早有防备,慌乱中躲过了几颗准头不怎么好的火炭,只被一颗给砸中。 陆清漪见状又快速地扔了一次,这次砸中的比较多,男人被烫的往后退出马车,脸都黑了。 外头几个男人见状纷纷嘲笑起来,笑话他连一个女人都搞不定。 一听这话,那人的脸色更难看了,恶狠狠地盯着陆清漪,宛如雨林中的毒蛇一般。 陆清漪心中一凛,火钳刚塞进炉子里,那人已经又重新爬了上来。她刚夹起几颗火炭,就见男人抓起丢在一旁的毯子,举在身前,正好挡住了陆清漪扔过去的火炭。 火炭撞上柔软的毯子,尽数掉落在马车上。滚烫的火炭把木板灼出几个黑色的痕迹,不大的马车中发出难闻的烧木味。但此刻陆清漪已经没有心思去想马车会不会被烧掉的事了。 糟糕! 陆清漪瞳孔猛地一缩,根本没有时间让她反应,挡住火炭的男人已经抓着毯子扑了上来,把她压在了身下,用毯子裹着陆清漪,限制她的行动。 “滚开!”陆清漪怒喝,手脚扑腾挣扎着,想用火钳去戳对方。 然而男人早防备着,一把她扑倒,立刻就去抢她手中的武器。 手中的武器一脱手,陆清漪立刻惊慌失措,连忙扯开嗓子大喊:“相公,相唔……” 嘴巴被一只脏兮兮的大掌给捂住,陆清漪抬起腿要踹对方的要害,就感觉一只腿被压制住。男人贪得无厌的头低下,陆清漪慌张撇开脑袋,温热的气息落在她的脖子上。 一瞬间,她倏地浑身起了一阵鸡皮疙瘩,恶心的她反胃。 第616章 女人的绝技 “滚开!”陆清漪又惊又怒,可整个身子都被毯子给裹着,除了尚能扑腾的四肢以外,毫无震慑对方的力量。 猥琐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男人笑嘻嘻的嗓音中带着点喘息:“别挣扎啊小美人,爷保证会温柔的。”说着开始扯她的衣裳。 初春穿的衣裳不多,薄薄的外衫被男人一扯,发出撕裂的声音,如同陆清漪脑袋里那跟弦一样,一下子断开了。 “你去死!”陆清漪奋力挣扎,躲开那只脏兮兮的大手。 坐以待毙不是她的性子,没有武器不代表她会乖乖忍着。陆清漪一个发狠,使出了女人的终极武器,揪头发! 古人好就好在一点,不管男女都有一头长发,这大大方便了陆清漪施展她的终极绝招。她冷笑一声,猛地揪出男人束在头顶的头发,用力往后一扯,男人就“哎呀呀”地昂起了头。 “放开,给我放开你这臭娘们!” 陆清漪岂是那乖乖听话的人,你越叫着放开,她扯的越用力,简直是恨不得把他的头发从头皮里给扯出来。 男人头发被揪着,连带着脸皮也被扯着变形了,看起来滑稽又可笑。他吃疼地往后仰着身体,一只手死死护着自己的发髻。 这滑稽的模样,落在其他人眼里,又引来一阵哄堂大笑。 男人恼怒,边护着自己的头发,再也顾不上怜惜什么的,大掌摸索着掐上陆清漪的脖子,用力一收,陆清漪顿时就觉得呼吸一窒,脸因为充血的缘故涨红了起来。 然而在这种情况下,她也没忘记挣扎,手抓住男人的发髻往下扯。男人被迫身子后仰,终于是恼极,抬手甩了陆清漪一个耳光。 清脆的巴掌声在不大的马车中响起,陆清漪被扇的偏过了头去。不过片刻,脸颊立刻肿的老高,火辣辣的疼,连脑袋都被甩懵了。 “混账,敬酒不吃吃罚酒,不给你点教训学不乖。”男人啐一口,发狠地捏住陆清漪的双颊,强迫她抬起头,眼睛滴溜溜看着她雪白的肩头。 被甩了一个耳光的脸颊传来一阵刺痛,陆清漪耳鸣了好一会,只听得脑袋里一直嗡嗡作响,眼睛盯着眼前的人嘴巴张合,却是一个字都没听进耳里去,仿佛失聪了一般。 她花了好几秒,才从浆糊一般的脑袋里找回自己的思绪,就身上男人神色发狠,手还在撕扯着她的衣服。刚回神的陆清漪心脏猛收缩,又开始挣扎起来。 男人本就被她闹得烦躁,见她抵死不从,更生气了,伸手掐住她的脖子,眼中闪过一丝狠戾。这一瞬间,男人对她动了杀心。 外头的人并未察觉到气氛的变化,只是见陆清漪一直在挣扎,哄笑道:“行啦二狗,人家瞧不上你,你就别勉强了。” “哈哈哈,就是呀,强扭的瓜不甜啊。” 倒是站在窗边的人看出了二狗的脸色不对,出声提醒:“算了二狗,这样的货色,山下多的是,用得着跟她较劲吗。我看这人穿的不差,说不定还能要到点银子呢。” 说到钱,几人总算是记起自己是做什么来的。 “对啊,还是先把马车拉上山寨吧,方才我好像听她喊了句相公,她男人估计在附近呢。”离马车比较近的男人说着,眼睛警惕地打量着周遭。 听着他们的话,被恼怒激得失去理智的二狗缓缓冷静下来。再低头一看,陆清漪都被他掐的满脸通红了。 他放开陆清漪,一得到呼吸的陆清漪立刻抓着毯子,大口大口的呼吸起来,抚着脖子干呕几声,生理泪水都被逼出来了。 男人见状,心底总算觉得舒畅不少,但到底还是气不过,一把扯过陆清漪的头发,拖到了马车边:“找根绳子来,把她捆起来。” 离车近的男人笑嘻嘻地取来绳子,把陆清漪捆了个严严实实,插翅也难飞。不过此刻就算让陆清漪跑,她可能也跑不动了。 昨夜吃的全吐光,身体不就不太舒服,又是挣扎又是被二狗甩了耳光。纵使一直告诉自己别怕,但到底只是个普通人,刹那的勇气花光,她才发现自己双腿都软了。 马车被拉着缓缓往山寨而去,被丢在里头的陆清漪蜷缩在角落,紧紧闭上眼睛,心里一边诅咒着这群天杀的山贼,一边想着赵珩渊。 她相信赵珩渊回去后看不到她,一定会循着马车的痕迹找来的。可是心中还是不免有些许的担心。 这些山贼能盘踞在这片山头那么久,肯定有外人不知道的办法来隐藏自己的行踪。不知道赵珩渊能不能顺利找过来。 而此刻的赵珩渊也在山里头,只是在另一头。 早上醒来后他就在周围转了一圈,结果发现昨夜慌不择路下,竟然又回到了原先那片遇到山贼的山里。而最糟糕的是,山寨里似乎发现少了几个人,正派人下来寻找,而且即将寻到他们停靠的地方。 赵珩渊见状当机立断把人引到山的另一边去。 不过这一走远,赵珩渊才发现,这座山的山贼还挺多了,已然是一个成气候的贼窝了。而且令他诧异的是,越往里走,分岔路越多,地形也复杂得多,普通人不小心进去的话,轻易出不来。 赵珩渊在里头转悠了好一会,甚至原地来回转悠了几次,才在尾随一个山贼之后,从迷宫一般的地形中出来了。 他神色有些凝重,想起昨日到镇上的时候,曾经听路边的村民在讨论,说附近的村落最近有不少姑娘失踪。不知为何,这一瞬间,他心下掠过浓厚的不安,立刻头也不回,奔着原先的来路而去。 然而等他找到栖息的那片地时却发现,偌大的马车消失了,连同里头的陆清漪也不见了。地上滚落着几颗火炭,还有令他心脏收缩的几枚银针。 赵珩渊登时脸色一沉,抑制不住的怒气爆发,周身散发出一股浓厚的危险气息。浓烈的杀气惊得四周的鸟儿腾空飞起,扑扇着翅膀跑了。 这一瞬间,他宛如地府里爬出来的夺命阎罗。若是陆清漪此刻在的话,肯定会很惊讶,这个不苟言笑的赵珩渊竟然难得的发怒了。 第617章 拐卖少女? 和电视剧里的一样,身为肉票的陆清漪一到山寨就被扔进了地牢里。令她意外的是,地牢里头人还不少,而且全是清一色的姑娘。 是的,都是长相秀气或者好看的姑娘,年纪从十二到十七、八都有,无一例外全是妙龄女子。这一瞬间,陆清漪有种自己不是进了贼窝,而是进了窑院的错觉。 被粗鲁地推进去,陆清漪踉跄着站稳身子,环顾着四周一片惊恐的面孔,想扯个和善的笑容,结果被扇了耳光的脸颊一抽痛,只好放弃这个念头。 她自顾寻了个没人的位置坐下,悄咪/咪打量着同样被关押在这的那些女孩。暗自数了一下,陆清漪心中诧异。 不大的牢房里竟然关了将近十个少女,这个山寨的人难道除了拦路抢劫外,还兼职买卖人口?也太过分了吧!!! 一想到那些人的嘴脸,陆清漪又觉得一股恶心涌上心头,伸手拼命擦拭着方才被碰到的脖子。若不是眼下情况不妙,她还想拿酒消毒。 不过这一分神,陆清漪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凌乱破碎,看起来就像是被狠狠糟蹋过一样,狼狈又可怜。 啊,难怪方才进来的时候,好几个姑娘都用充满同情的眼神看着她,敢情是以为她被这些山贼糟蹋了。 “姐姐,你没事吧。” 正发呆着,身旁响起一道怯生生的声音。陆清漪偏头看过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约莫十三四岁左右的小姑娘,长相秀气,嘴唇红嘟嘟的,虽然还没完全长开,但也能看出不会差到哪里去。 只见她眼里是满满的关心和同情,连带着跟她说话也变得小心翼翼起来,仿佛怕会引起她激动的情绪一般。 陆清漪眨巴了一下眼睛,微微勾唇,露出极为亲切的笑容:“我没事。” 顿了顿,发现朝她看来的视线多了不少,她又补充一句:“我真没事,也没被他们糟蹋,至于我会这么狼狈,是因为跟他们打了一架的关系。” 听到陆清漪竟然和这些山贼打架,周遭发出一阵难以置信的抽气声,姑娘们的注意力全移了过来,目光炯炯地盯着陆清漪的身上使劲瞧,简直都要把她瞧出花来了。 陆清漪有些不自在地清了清喉咙,摸着红肿的脸颊:“你们在看什么?” 身旁怯生生的小姑娘用极其崇拜的语气和眼神,道:“姐姐,你真的和他们打架了吗?你好厉害啊。” “哪里厉害了。”陆清漪尴尬又哭笑不得。 她要真的厉害,也不至于被抓进来了。 “姐姐就是厉害啊。”小姑娘仍是崇拜的眼神,“不像我那么没用,我一看到那些人,就吓得不敢说话了。” 陆清漪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那是因为你还小没有反抗的力量,这没什么好自责的。” “真的吗?”小姑娘还是有些不自信。 陆清漪注意到,她的穿着很普通,应该只是普通村民的孩子。不止如此,这里的姑娘全都身着粗布裳,一看就是家境一般,绝不可能被当做肉票养在这里。 思及此,她问:“你知道这些山贼抓你们来这是做什么的吗?” 小姑娘茫然摇头。 倒是一旁插进来一个声音,那是一个十六左右的小姑娘,看起来比较机灵:“我知道。” 陆清漪抬头望去,便听的她压低声音,说:“我前几日半夜睡不着的时候,偷听到他们说,是要把我们卖到,卖到不知什么楼去。” “什么楼?”陆清漪问。 那姑娘摇头:“具体我也听不清楚,他们站在迎风口说话的,好像是说那个接应的人要晚一些到,所以还得再关我们一段时间。” “其他人呢?”陆清漪又问。 所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虽然她现在也很焦急出去,但牢门紧锁,外头还有人守着,恐怕没那么容易能出去。倒不如先了解一下情况,再制定详细的计划。若是可能,陆清漪还想把这个窝点给端了! 不过很可惜的是,除了这个稍微机灵些的姑娘外,其他人因为害怕会遭到报复或者太惹眼被盯上,除了缩在角落以外,什么都不知道。 陆清漪叹口气。 其实这也在常理之中,寻常人或许一辈子都不一定能遭遇一次绑架,更何况这些人大多年纪都不大,还是名节比性命还要重要的女子。不像她,都是嫁人了的妇人。 大约也是因为如此,这些姑娘除了一开始同情她以外,在听说她没有被糟蹋后,更多是羡慕她。羡慕她什么呢,羡慕她再残也残不到哪里去。 中午那顿陆清漪是饿过去的,可能因为她被抓的时候反抗的太过分,二狗跟守门的说了什么,因此当大家都在吃稀粥和馕的时候,陆清漪只能眼巴巴瞅着。 好在,可能因为都是姑娘的缘故,彼此都同情对方的遭遇。守门的一走,有几个姑娘就把手中的馕分了一些给陆清漪,这才没把陆清漪饿坏。 不过老实说,光吃馕的话,也是很要命的。陆清漪早上只喝了几口水而已,又和几个山贼斗智斗勇,早就口渴得双唇干裂了,勉强吞了几口差点被噎着。 所以草草吃了几口馕后,陆清漪只能把吃不完的给了其他人,抱着双腿闭眼休息。 她想,不管如何,保存体力和精神才是最重要的。只希望赵珩渊能快些找来,她真怕自己那臭脾气撑不了那么久,会跟这些山贼杠起来。 晚上的时候,陆清漪是饿醒的,不出意外,晚饭果然没她的份,幸亏中午那几个姑娘又好心的藏了一些起来给陆清漪,才不至于把人饿坏。 但即使如此,陆清漪也还是觉得难受。人可以不吃饭,却不能不喝水。已经几乎整整一天没喝上一口水的陆清漪,情绪已然濒临爆发。 喉咙干涩难忍,仿佛在沙漠上流浪了许久的旅者。每吞咽一口包子,都像是吞了一块石头一样。可是陆清漪不能不吃,她需要保持体力和身体所需的热量。 就在她努力催眠自己的时候,手臂粗的栅栏门被打开,两个嬉皮笑脸的男人走了进来。他们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姑娘们一瞧见他们,脸色霎时就全白了。 第618章 两招制敌 地牢里,因为突然进来的两个男子,姑娘们全都如潮退一般,惊慌地往后蜷缩。熟稔的几个甚至抱成一团瑟瑟发抖,一些人把头埋在两腿间,像是怕被对方看到一般,做鸵鸟状。 陆清漪也动作了,但只是把包着吃的手帕往怀里塞,免得被发现,连累了帮助她的好心人。 不知是不是因为她头挽着妇人发髻的缘故,那两个进来的男人视线划过她脸上后,嫌弃地瞥开了去,目光落在紧挨着她的小姑娘。 陆清漪正觉得被冒犯了,就感觉身边的小姑娘猛地哆嗦了一下,伸出小小的手,使劲抓住陆清漪的胳膊,甚至因为太过用力,让陆清漪不适的皱起了眉。 正疑惑着她为何突然情绪激动,就见两人中的一个往她们的方向走来,一脸的猥琐与眼中毫不掩饰的不怀好意。而随着他越发的接近,陆清漪手上挂着的小姑娘抖的更厉害了。 这下子,就算陆清漪再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也能猜出和这两个男人有关,再配上他们脸上明晃晃的表情,想也知道没好事。 思及此,陆清漪咬了咬牙,在对方的手就要挨上小姑娘的时候,突然伸手按住。她语气平静,就像是在谈论天气如何一般:“你要干嘛?” 那人错愕了一下,似是没料到竟然有人敢反抗,侧眸扫眼陆清漪,目光落在她的妇人髻上,不知误会了什么,嘴唇勾起一抹邪魅的笑。 或许他自认自己笑的风流倜傥,但陆清漪只觉得这人笑的很猥琐很难看。 就听他说:“急什么,会轮到你的。”说着便要去摸陆清漪的脸,被陆清漪迅速闪开。 她眼神不悦,冷声道:“别碰我,我嫌脏!” 男子一怔,很快意识到自己被瞧不起,恼怒:“臭娘们,给脸不要脸。” 陆清漪冷眼掀眸,嗤笑:“谁想要你的脸了,不要脸。” “你……” 男人被绕的有点晕,正要发火,就听另一头的男人道。 “别跟她啰嗦,既然她那么想找操的话,那就让她去。反正她都成亲了,不怕不是完璧卖不好价格,我们还能好好玩一玩。”说着发出了更加猥琐的声音。 “对啊。”男人被说服,嘿嘿淫/笑几声,看向陆清漪的眼光也变得不善起来,伸手就要去抓陆清漪。 陆清漪也不急,迅速往后一站,从袖口抽出一枚银针,在男人靠近的一瞬间,对准他的脑枕部就刺下去,同时间,她以手为掌,拍向男子的喉结。 男子只觉后脑嗡的一声,整个人就失神了片刻,头脑晕沉沉的。下一秒,喉结一痛,连惨叫都不能,就捂着喉咙倒向地上,双腿扑腾挣扎,一脸痛苦仿佛快要窒息过去,想要咳嗽又咳不出,不断干呕。 “喂,你怎么了?”他的同伙被他的样子吓到,冲过去想要查看他的情况,却见他脸色发青,就像是随时会死去一样,吓得他脸唰地就白了,嘴唇哆嗦,“你,你做了什么!” 陆清漪满眼嫌恶的看着这二人,嘴角冷讽勾起:“你不是都看到了吗,让他死啊。” 对方被陆清漪恶狠狠的眼神吓到,在这一刻,他的气势竟被陆清漪给压了过去。但是很快他冷静下来,他不相信一个柔弱的女子能瞬息间就杀死人。 仿佛是猜到他在想什么,陆清漪勾唇一笑:“你大概还不清楚,我是个大夫。我熟悉你们身体里的每一个器官,包括怎么做可以让你们全身麻痹,或者立刻死亡,甚至不需要流一滴血。” 然后,像是怕他不相信,陆清漪指了指地上那人:“我攻击的是他的天突穴,在猛烈压迫气管下会刺激到他的迷走神经和膈神经,引起反射性的呼吸困难或者剧烈咳嗽,严重的会痉挛性窒息。” 她默背着读书时期死记硬背下的文字,也不管对方到底听不听得懂这些专用名词。 不过阴差阳错下,这些专有名词倒是唬住了男人,尽管他根本听不懂,但已经按着陆清漪的步伐,自动判定地上的人命不久矣。 陆清漪见把人唬住,不敢继续造次,便冷着脸,伸腿踢了地上的人一脚,那人已经脸色成了猪肝色,双眼翻白,是即将要昏死过去的症状。 她冷淡道:“我劝你赶紧把他拖出去,否则还真要死了。” 男子闻言还愣了好一会,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连忙蹲下抓着那人的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想要拖他出去。 “慢着。”陆清漪像是想起什么事,上前几步。 男人以为她要对他们做什么,吓得拖着人连连后退:“你……” 话音未落,就见陆清漪伸手不知在那人脑后做了什么,那人猛地颤了颤,陆清漪才朝他们摆手:“行了,你们可以走了。” 收回了作案工具,陆清漪这才大发慈悲让人离开。 等那两人慌张离开,牢房再次被人锁好,陆清漪双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上。此时的她已然是后背一片冷汗,都把衣服给浸湿了。 天知道她刚才有多怕露馅,又是有多怕那个人真的被他弄死。虽然她下手还是有分寸的,可到底是头一回干这种事,谁都不了解两者加到一起会有什么反应。 牢房里的姑娘没察觉到陆清漪的后怕,见她三两下就把人给吓跑,禁不住围着她欢呼起来,完全一副把她当神女一般膜拜。 “姐姐,你真的好厉害啊!”小姑娘再一次发出感叹。 陆清漪干笑:“还好还好,障眼法而已,就是吓唬他们的,如果对方不上当的话,立马就会露馅的。” 实际上陆清漪还是有些懊悔的。 原本她不想那么快暴露自己的身份,更不想引起里头任何一方的注意。可是在那当下,她一个头脑发热就强出头了。 也亏得对方对她没有设防,否则哪能一击就中呢,真那么简单,白天在马车里,她就可以制住那几个男人了。 这下好了,进来不到一天,已经得罪了一拨人,都不知道接下来要被怎么对待了。 想到这,陆清漪烦躁地直抓头发。 不知为何,她总有种赵珩渊再不找过来,她很快就会小命不保了。 第619章 魔头 得罪了二狗,所以陆清漪没饭吃。得罪了受门人,陆清漪……陆清漪依旧是没饭吃。 好在因为帮了姑娘们免了那些淫/贼的猥亵,同关一牢的姑娘们为了接下来能继续保持下去,纷纷供奉上自己的粮食,才不至于把陆清漪给饿死。 也是经过昨夜一事陆清漪才知晓,这个山寨里的山贼因为要把姑娘卖出去,买方似乎还要求要的完璧女子,因此那些山贼虽然有色心,却没色胆,只敢猥亵这些姑娘,却不敢真的做什么。 可即便只是如此,也已经够让牢里的姑娘们羞愤到上吊自杀了。 “其实前些天就有两个姐姐因此绝食,饿的整个人都晕乎乎的,最后被昨晚那两人带了出去,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小敏,也就是那个她们之中年纪最小的小姑娘说着。 “能怎么样,肯定是死了直接裹个席子丢沟沟里了呗。”那个机灵些的姑娘说。 陆清漪也是方才才知道她叫野草儿,但因为觉得这样叫怪怪的,便自顾自喊她小草了。 小敏和小草几乎是差不多时间被抓进来的,但两人不是一个村子的。这让陆清漪的神色更凝重了。 因为这说明这些山贼并非只在这片山头活动,而是把爪牙分布到不同的地方去,伺机下手抓了这些姑娘去卖。 不过陆清漪心中又浮现另一个疑惑。 如此明目张胆拐卖少女,难道就没有相关的家人去报官吗?官府的人也不管吗?还是说官府剿匪设了什么条件? “姐姐,你说,我们真的会被卖掉吗?”小敏抬着头看陆清漪,眼中盈满了对未知感到不安和害怕的神色。 陆清漪抿着唇,没有说话。 她自己自保都尚觉困难,如何能说的出不会两个字。纵然只是善意的谎言,陆清漪也是做不到去骗小敏。 有些事情,安慰不一定有用,反而会使人放低戒心,令事情变得更糟糕。陆清漪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她们尽量学会自保。 况且按照眼下情形来看,已嫁为人妇的陆清漪反倒要危险的多。这儿的人可不会怜惜她这个早非完璧之身的女人,而且她还凭一己之力,得罪了好几个人。 “头疼啊……”陆清漪发出感叹。 而另一头,距离陆清漪失踪已经过辰了五个时了,在山中迷失了几个时辰的赵珩渊当机立断不再独自行事。他快步返回到两人第一次遇见山贼的路上,果然看见了还被绑在原地的四个山贼。 经过一夜的摧残,那四人如同斗败了的公鸡一般,耷拉着脑袋,睡作一团。若不是他们眼底下的黑青显示他们这一晚过的也不怎么好,赵珩渊都要以为他们已经适应了被捆绑的状况呢。 他走过去,粗鲁地揪起一人的衣领,抽掉他口中的抹布,摇晃对方醒来。 那人正睡的香甜,应是在做什么美梦,却被赵珩渊吵醒,眉头一皱,眼睛都没睁开呢,就先骂了出来。结果他才骂了几句,就感觉自己的下巴给卸了。 山贼一个惊愕,疼得想叫却叫不出来,倏地睁开眼睛,就见昨日那个如地府里走出来的魔头就蹲在他们面前,更恐怖的是,魔头看起来比昨天还要吓人了。 山贼怔愣了片刻,心想——见鬼了,为什么做个梦还要见到这个魔头。 但是很快,山贼发现,这不是恶梦。因为旁边另一个嘴上抹布自己蹭掉的人被他们的动作吵醒,甫睁眼见到赵珩渊,吓得大声尖叫起来。那分贝差点就让他耳膜归西。 “唔唔唔……”先醒来的那个山贼震惊了,也想叫,奈何自己的下巴被卸掉,根本发不出声音来,简直要吓哭了。 好在赵珩渊不是来吓他们的,他随手把山贼的下巴给推回去,抓着他的头发,逼迫他把头抬起,语气森然:“我问一句你答一句,否则我就杀了你。” 山贼点头如捣蒜。 赵珩渊放下手:“你们的山寨在哪里?” 山贼默了,泪目望着赵珩渊,心里崩溃。 大哥,不带你这样的啊,一来就问这么重磅的问题,就不能选个别的好回答的问题吗? 赵珩渊眯起眼睛。 山贼支吾:“这……这,这位大侠,不知您找我们本寨有什么事吗?” “这不是你该回答的。”赵珩渊目光不善。 山贼立刻闭上嘴巴,仿佛方才说话的人不是他一样。 只是,赵珩渊要的是本寨的位置啊,他再怎么无能废物,也不可能出卖本寨的方位啊,那不是把寨里的兄弟往火坑里推吗! 山贼正义凛然的想着,大有一副抵死不从,不向恶势力低头的高风亮节。 赵珩渊也没说什么,好看的手指搭上那人手,轻轻一动。山贼只感觉到自己的手有一道温热的贴上,下一秒,杀猪般的叫声炸起。 “啊啊啊啊啊,疼疼疼……”手臂被卸掉的痛让山贼的生理泪水都飚出来了,“大、大侠,饶命啊……”他泪奔。 赵珩渊依旧冷然:“山寨在哪?” 山贼痛哭:“大侠,我、我也不知道啊……” 赵珩渊漂亮的手指搭上他另一只还没被卸掉的手,山贼已然知道这个动作代表什么,失声大叫起来,五官都扭曲了。 “大大大侠,我说我说,我说行了吧,别再断我的手了。”义气不过三秒,山贼就怂了。 “说。” 然而山贼又默了。 赵珩渊目光便又不善起来。 捕捉到他的眼神,山贼吓得浑身一哆嗦,欲哭无泪:“不是啊大侠,小的不知道怎么说啊……” 赵珩渊没说话,只是用气势压迫他。 山贼抽抽噎噎:“我们山寨在地形十分复杂的山中间,不会走的人很容易就会迷失在里头出不来。” 赵珩渊已然领教过,因此没有打断他。 就听山贼吞了吞口水,说:“所以小的也说不出山寨的具体位置。” 赵珩渊:“……”他还是把他的嘴巴重新卸了吧…… 像是察觉到他的想法,山贼连忙开口:“虽然小的是不知道怎么跟大侠说山寨的位置,但是小的可以带您去啊。” 好吧,倒是个十分识时务者为俊杰的人。 第620章 孰轻孰重 按照大虎,也就是那个被赵珩渊卸了手的山贼的话来说,由于山寨位处地势复杂的山腰中,周围密布着许多参天大树,杂草几乎都有腰高,寻常人根本不会深入到里头去。即便不小心进去了,不熟悉地形的,只会被熬死在里头。 所以这些年来,纵使他们时不时打劫路过的村民,官府也对他们无可奈何。几次派人进山剿匪,无一例外在山里迷路了。而且这些山贼十分狡猾,会利用地势神出鬼没偷袭他们。 后来甚至有一回县令打算放火烧山逼出他们。结果火只烧了外面那一圈,都还没烧到山寨里去,就被风吹到隔壁山头了。官府无奈,只能急急扑灭,也顺便熄了要放火逼山的想法。 说到官府的人夹着尾巴逃走,大虎嘿嘿的笑了起来,但在接触到赵珩渊不善的目光后,悻悻然的掩了掩嘴,把脸上的笑褶给抚平,重新换上一副木然其实生无可恋的表情。 “既然你说的那么复杂,你们又是如何上下山的?”赵珩渊没有被他的夸大其词给吓到,而是从他的话里找到最关键的问题。 大虎原是想着要唬一唬赵珩渊,让他打消找山寨的念头的。没想到他根本不上当,实在令人头疼啊。 大虎眼睛骨碌转着,试图从他愚笨的脑袋里找出办法,好把人糊弄过去,又不会伤害到自己。然而赵珩渊是何许人也,岂会被他轻易蒙骗。 他说:“如果被我发现你耍花样,就直接去见阎罗王吧。” 大虎:“……”现在哭还来得及吗? 他泪目,纠结地攥着衣角:“大侠,您为什么不找其他人呢。” 不是他没义气,这种掉性命的事,怎能只让他一个人去出头,其他三个人不也是山贼吗?凭什么只有他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啊!!! “你找他们吧,他们比我配合得多。” 其余三个怒目瞪大虎,敢怒不敢言。不是怕大虎会报复,是怕赵珩渊会注意到他们啊! 赵珩渊睨他一眼,又转回去,望着天边,语气冷淡:“随手的。” 大虎还想继续游说,不懈腆着脸:“大侠您也可以随手吩咐他们替您带路的。” 赵珩渊没理会他,只是伸出一手,大虎就立刻闭上嘴了。 耳边终于清静,赵珩渊的脸色才缓和不少,眼里的沉重却依旧浓厚的化不开。 他思绪有些繁乱,本能和直觉都告诉他,这个山寨有问题,而且问题很大,并非他们一开始想的那样,只是小鱼小虾。当务之急是把这几个山贼送到官府,集合县令知府商讨对策剿匪。 可是,倘若他把这些山贼抓下山去,陆清漪又该如何?她一个不曾习武的姑娘,在这么危险的环境中,指不定要吃什么亏。 一想到陆清漪或许会受伤,他的心就一抽一抽的痛。 可是同样的,问题也横在他面前。 假如他去救陆清漪,只身闯入陌生的山寨,能不能平安把人带出来是个问题。万一打草惊蛇了,往后官府想要剿匪的话,怕是没那么容易了。 一边是自己的娘子,一边是附近几个村落的所有百姓,孰轻孰重…… 孰轻孰重啊…… 赵珩渊负着手,直直站在原地,看着天边沉吟了好半天,才终于下定了决心。 “都起来。”他睨了地上的四人一眼。 四人一接触到他凌厉的眼神,当即一个激灵就想站起。无奈赵珩渊早先绑的实在太结实,没有余地可以让他们活动。四人挣扎了几下,又重重摔回地上,气喘吁吁。 “大、大侠,动不了啊。”大虎满头大汗。 赵珩渊冷眼看了一下,过去在他们身上各自点了一下,几人便发现自己完全动弹不得,四肢麻麻的。 大虎大骇:“大侠,您不是答应要饶我命了吗!!” 吗的,就知道眼前这个罗刹一样的人信不过,大虎心里那个悔啊! 然后大虎就看见赵珩渊把绳子解开,而后一一捆住他们的手,一个连一个,跟串蟋蟀一样。 大虎:“……”好吧,他收回刚刚的话,黑面罗刹还是那个铁面无情的黑面罗刹。 大虎看着在前头牵着绳子的赵珩渊,又望了望身后被迫跟着一脸垂头丧气的同伙,小心问道:“话说大侠,当时车上与您一块的小娘子呢?” 不提这茬还好,一提起陆清漪,赵珩渊周身的气压莫名就降了好几度。 大虎被冻得浑身一个哆嗦,暗自给自己掌嘴。 叫你多嘴,叫你多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瞧他那副火急火燎的模样,肯定是人被山寨里哪个不长眼的抓了,才会急着找山寨啊! 想到这,大虎灵光一动,腆着笑说:“大侠,您不用急,小娘子已经嫁人了,对我们来说一点都不值钱,顶多就是让您花点银子把人领回去而已。” 听到不值钱三个字,赵珩渊眼睛危险的眯起来,转身看着大虎:“你再说一遍?” 大虎被他更加凶狠的目光一瞧,登时就软了腿,再次泪目。 呜哇,他到底是说什么了吗?他为什么会那么生气?都说女子的心情如天气,说变就变。他却觉得,眼前的黑面罗刹的心情更像天气,冷不防就狂风暴雨! 所以大虎决定,接下来他再也不要开口说话了。 然而他的决心落下不到三秒,就自己打破了。 “你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赵珩渊捕捉到大虎刚刚话里的问题。 大虎思忖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赵珩渊问的是什么。 “啊,这不打劫路过的人油水并不多,有时候大半年都碰不上一只肥羊。可寨子里头那么多兄弟要吃饭,总不能都饿着吧。所以我们其实还有另一种营生。” 大虎对着赵珩渊讨好一笑,微微压低声音,说:“我们会抓一些长的不错的姑娘,把他们卖给牙婆或者青楼里的老鸨换银子。” 说着大虎瞄了眼赵珩渊,不见他恼怒,自作聪明的又补上一句:“以大侠的身手,若是您愿意来我们寨子的话,让寨主匀你一个姑娘又如何呢。小的保证,这些姑娘可都是黄花闺女,那手感啊,妙的很啊。”说着兀自淫/荡一笑。 第621章 请缨 打算用美色诱使赵珩渊投奔山寨的大虎,喜滋滋的想着。 这样他既不用被逼迫暴露山寨的位置,还能给寨子找个强力助手,获得寨主的赞赏。用一个只能卖上几两银子的姑娘换一个赵珩渊,这买卖划算啊,简直是一箭双雕嘛! 大虎啊大虎,你可真是聪明! 大虎沾沾自喜灵机一动的小聪明,用暧昧的眼神看赵珩渊,不想刚抬眸,就感受到赵珩渊冰冷如冷箭一般的视线射向他。 大虎暗自打了个哆嗦,话到嘴边拐了个弯:“当然了,小的认为如大侠这般顶天立地坐怀不乱的淑人君子,是绝对不屑于这点小恩小惠,更别说糟蹋姑娘家了,哈哈。”干巴巴一笑。 不料,大虎话落,赵珩渊却说:“可以。” “哈?”大虎一脸懵然。“大侠,我有点耳鸣,您再说一遍?” “我去你们山寨当山贼。” 大虎:“……”所以说,这个黑面罗刹其实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这,这自是好的。”大虎腆笑,心里却鄙视了赵珩渊一番。 然后转头又是一脸笑,“那么大侠……”他用眼神瞥了瞥手中的绳子,示意赵珩渊给他们解开,“既然都是一家人了,您看……” 赵珩渊漠然地扫他一眼,忽略。 大虎:“???”不带这样的啊,大爷您不是有求于人吗,这种态度真的好吗? 不知是不是感觉到大虎在骂他,赵珩渊斜他一眼:“有私见?” “不……”大虎做了个闭嘴的手势。 给他十个胆子他都不敢有意见啊…… “很好。” 赵珩渊缓缓移开视线,想到陆清漪,心里就更加担忧,催促着他们加快脚步。 带着他们径直来到了县衙,敲响了鸣冤鼓。然后,四个山贼面如死灰,一脸生无可恋地被拉了进去。 在听到赵珩渊以及另外四人的身份后,县令一阵惊愕。愕然过后是担忧,只不过他没有表现的很明显,但还是被赵珩渊给捕捉到了。 “不知大人是有何顾虑?” 黄县令面色闪过一丝不自然:“本官,本官能有什么顾虑?” “那么便请大人下令剿匪吧。” “这……”黄县令语塞了一下,不知该如何回答。 正踟躇时,堂下的师爷一手做拳在嘴边清了清喉咙,黄县令才想起自己身为朝廷命官,为何要听一介百姓的话呢。 便连忙端着脸,沉声:“无知平民,剿匪岂是你想剿便能剿的,还需上书知府,再由知府上奏朝廷,等朝廷下了命令,才能……” 话说一半,被赵珩渊打断:“大人所言草民都懂,但事有轻重缓急。据草民所知,这片山里的土匪已然在附近作恶多年,但因为地势原因一直无法剿灭。” 黄县令抿嘴:“既然你已经知道,就该明白,剿匪可不是口头上说说便能做到的。要知道每一次剿匪耗费的可不止是一点财力物力,若是失败了,谁人能担得起这个责。” 案堂下,师爷也帮腔道:“况且我们还不知道这个山寨里的情况,里头具体有多少人,武力分布等等……” 话说一半,就见赵珩渊揪过大虎的衣襟,提到面前:“他们都是山寨里的人,这些都可以从他们嘴里问出来。” 黄县令和师爷下意识都看向大虎,大虎神情一凛,汗如雨下。 大概是匪对兵的畏惧,一看到官府的人,他就觉得双腿发软。若不是被赵珩渊提着,恐怕连站都站不住。 黄县令便和师爷对了个视线。 赵珩渊又道:“而且大人,最近应该发生多起姑娘无故失踪的案件吧。” “你如何知晓的?”黄县令愕然。 堂下的师爷忍不住又清了清喉咙。 黄县令这才发现自己不小心透露了官府里的讯息,不由脸色难看,有些不悦:“这不是你们该问的。” 赵珩渊说:“这些姑娘都在山寨里。” 黄县令倏地瞪大眼睛,又和师爷两人交流眼神。 好一会,黄县令才道:“你如何知晓?确定吗?” “确定。”赵珩渊抿抿唇,“草民的内人也被那些山贼给抓去了,因此草民自愿前去为大人探路。” 黄县令又是一个睁大眼,定定望着赵珩渊许久,似在沉吟他的话的可能性,有像是在估算他的能力。 半晌后,黄县令才道:“你叫赵珩渊?” “正是草民。” “你,当真愿意前去贼窝探路?” “说的大人,我会以投诚的身份过去。”多亏大虎给他的灵感,让他想到能混进去的办法。 “既如此……”黄县令似乎被说服了,但师爷显然还是有些犹豫不决,一直在旁边不断咳嗽,试图阻止黄县令下决定。 见状,赵珩渊暗暗从兜里摸出了一枚铜板,往师爷的肚子射去。 “哎哟!”师爷捂着腹部蹲下,铜板同时落地,发出清脆的声音。 “这这……”师爷又惊又奇,还有些愤怒,边吃疼边四处张望,“谁,是谁扔的暗器?!” “是我。”赵珩渊淡淡开口。 “原来是你……呃,你?”师爷愕然。 他一直面朝着赵珩渊,方才根本不曾看到他动作,他是如何做到把铜板扔他身上的。 不过赵珩渊并未解释他是如何暗算师爷的,他说:“如此,大人还不相信草民吗?” 黄县令被他露的这一手折服了,当下也不再犹豫,不看师爷不断在旁使的眼色,说:“行,本官便信你一回了,只希望你能对得起本官的信任才是。” 赵珩渊依旧还是那副不卑不亢的模样:“大人请放心。” 接下来,为了能够顺利救出陆清漪,以及把这群为非作歹的山贼一网打尽,赵珩渊和黄县令以及师爷一同商讨对策。 至于那四个山贼,没什么骨气的大虎直接被赵珩渊给策反了。 他倒是想反抗,无奈赵珩渊的实力就放在那里,他哪敢。 再者,假如赵珩渊的计谋成功了,他便是有功之人,县令也要酌情治罪。若是失败了,也无妨,只要他把自己撇清,便可以事不关己了。 因为赵珩渊答应过他,只要他把人领进山寨就好。 第622章 猎夫又如何 赵珩渊计划的是在七天内解决,时间太短不够他把山寨的地形摸清。太长了又怕走漏风声,从而引起山寨里的人的注意。 当然了,最重要的一点是,他担心陆清漪在里头会受苦吃亏。 所以留给黄县令的时间并不多,他需要在短短的几天时间内,一边召集人马,一边按照赵珩渊传回来的舆图制定剿匪行动。 实际上这是一次非常冒险的行为,如实剿匪成功还好说。可如果失败了,黄县令直接就会丢了头上那顶乌纱帽了。 因此,能不能从太守府那调来兵马,赵珩渊和黄县令心里都没底。至于那个只会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师爷,从头到尾见缝插针的想劝黄县令打消剿匪的念头。 “大人,难道您忘了四年前的那次剿匪了吗?那一回我们败的实在是太难看了,官家都震怒了,差点就要治我们的罪。大人要三思啊!” 黄县令抚着额头:“本官记得,本官也知道,可是本官觉得这次是一个好机会。那些贼人占山为王,在附近烧杀抢夺为非作歹已然许久,若是能彻底除了他们,也是一件善事。” 师爷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那些山贼没有那么好对付的,他们盘踞在此已然有六年之多了,大人您才来了不到五年,根本不懂他们有多狡猾。” 是的,当初黄县令才到此地任职就被派去剿匪,由于对这些山贼不够了解的缘故,那次剿匪几乎是对半输赢,而且真轮起来的话,还是他们这边吃亏的多。这事一直是黄县令心头的一根刺以及耻辱。 如今能有机会让他一雪前耻,黄县令又怎会放过这个机会。况且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若是眼前这个男人的话,或许真的可以成功也不一定。 想着,他抬头打量对面一直面无表情,却无形间给人一种压力的赵珩渊,突然好奇:“敢问阁下是做什么的?” 赵珩渊:“猎夫。” 黄县令:“哦~” “什么?你只是个猎夫?!”发出惊叹的是一惊一乍的师爷。“你只是一个猎夫而已,哪来那么大的口气,觉得你能带着我们剿匪。” 赵珩渊偏头,望着从方才就一直喋喋不休个没完的师爷:“有哪条律法说明猎夫不能剿匪吗?” 师爷怔楞:“那倒没有……” 赵珩渊便不再说话。 师爷呆愣了片刻,反应过来:“可也不代表你就可以夸下海口!” “事情还未做,你如何判断出我是夸下海口?”赵珩渊漆黑的眸子直直望入师爷的眼,反讽道,“若是凭你的经验的话,大可不必说了。” 师爷被他这一眼给震慑住了,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刚才被他鄙视了一下。可待他想反驳的时候,却发现赵珩渊已经和黄县令在商讨剿匪的细节,只得暗自咽下这口气,等有机会了再还回去! 虽然还未完全了解山寨里的情况,但有大虎这个有问必答的山贼在,赵珩渊还是和黄县令商定出了剿匪的雏形。 “我上山后会尽快和你们取得联系,若是有疑问的话,可以问剩下的那三个。” 因为接触太少,赵珩渊对另外几人的性子不是很熟稔,没有把握他们跟大虎一样言听计从。因此细细思索过后,他们决定把那几个人关押在牢房里算了。 为此,大虎深感庆幸。幸好他投诚的快,否则现在就要去牢房里受苦了。也因此,他倒是挺尽心尽力的,至少目前来看是这样的。 商讨结束,天已经全黑了。距离陆清漪被抓已经过去一天,赵珩渊在想着怎么救人的时候,一颗心始终在想着陆清漪。 担心她被打,担心她受苦,担心她吃不好穿不暖。 他太了解陆清漪的脾气了,倘若那些人敢对她不轨,就算是同归于尽,她也在所不惜。 就如当初她被高氏下毒那样,再难受也绝不低头,宁愿跑到池塘里边哭边忍耐过去,也不愿开口跟他求助。 然而那不是赵珩渊想看到的,他不介意陆清漪是否受辱,他只希望她一切安好。 因为放心不下陆清漪,所以即便天已经黑了,赵珩渊还是拖着大虎上山去。 大快朵颐了一番的大虎心满意足地摸着肚子,难得没有怨言的听赵珩渊的指使。 没办法,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吃了那么丰盛的一顿饭,怎好意思还腆着脸要睡下呢。 当然,实际上是因为赵珩渊自己走了的话,剩下他留在县衙里,万一黄县令翻脸不认人了,那他可就惨了。所以大虎二话不说,就跟着赵珩渊走了。 路上,大虎难得有了闲情逸致,时不时地打量一眼赵珩渊,偶尔啧啧有声的砸吧着嘴,悄声嘀咕着什么。 等走到了山下时,大虎终于是忍不住了,问:“大侠,不是我嘴臭啊,不过小的觉得您最好是有个心理准备,说不准啊,您的娘子她……咳咳,您懂的。” 他挤眉弄眼,赵珩渊看都没看他一下。 大虎有些不是滋味,又道:“你是不知,我们那寨里啊,娘们没几个,抓到的姑娘又是碰不得的,兄弟们可都憋着一肚子火呢。” 他摸着吃撑了的肚子,笑兮兮:“这不前几天有两个女的绝食,把自己搞的奄奄一息,命都没了半条。寨主一怒之下赏给了我们,那滋味啊……” 他还没回味完,衣襟突然就被赵珩渊一把揪住,身子一个腾空,整个人半悬在空中。大虎害怕的直扑腾,就听赵珩渊隐忍怒气的声音在面前响起。 “闭嘴,再说话我就把你从这里扔下去。” 大虎瞥了眼身周的环境,左手边那一望无际完全看不到底的深渊,吓得脸都白了,苦兮兮道:“不说了不说了,我立刻闭嘴,马上闭嘴。方才都是我在胡言乱语,大侠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和小的计较啊。” 说着又瞟了眼万丈深渊,只觉得手脚都软了,大虎泪:“大侠饶命啊,大侠。” 赵珩渊这才放下他,不再看他,径直往前走去。 可不得不说,大虎的那番话还是刺激到他了。他真的很担心,陆清漪会出事。 第623章 二当家 当赵珩渊被大虎领着上山寨的时候,陆清漪正好在牢中大发神威,把两个看守的山贼给吓退。 两人骂骂咧咧,其中一个被另一个搀扶着,艰难地往密集的木屋走去。 大虎见状,高声喊住他们:“你们怎么了?受伤了吗?这么晚还出去捞油水啊?” “捞什么油水啊,被个娘们耍了。”没受伤的那个一脸晦气的表情。 大虎闻言有些莫名,就见那人看着他身边壮硕的赵珩渊,一脸警惕。大虎忙解释:“这是我在外头认识的,叫大赵。多亏他我才能回来呢。” “怎么回事?”没受伤的人下意识问了句。 大虎正要解释,就听到受伤的那个山贼发出一声呻吟。赵珩渊径直伸手接过搭在自己肩上,神情淡淡:“先把人送回房再说吧。” 没受伤的山贼才想起这儿还有个受伤的人,忙引着他们过去。 把受伤的人放置在床上后,没受伤的山贼——这个叫沙包的人把事情经过粗略说了说。他没发现一旁高大的赵珩渊在听到他的话后,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奇怪,有没有觉得今夜好像有些凉啊。”沙包说完,恶寒的搓了搓手臂。 大虎却是知道为何的。 他战战兢兢地望了眼一旁脸色十分难看的赵珩渊,试探道:“那么,你们没对那小娘子动手吧……” “哈哈,怎么可能没有……”沙包才不会承认自己竟连试图反抗都没有就被吓得拖着人跑出来吧。 大虎闻言一脸“你死定了的”表情,悄咪/咪地往旁边挪了挪,盘算着赵珩渊要是真对沙包动手的话,那他……他就当做没看见好了。 结果出乎意料的是,赵珩渊没有直接对沙包动手。他脸色阴沉,额角青筋微微抖动,但,也只是这样而已。 大虎不由松口气,便见赵珩渊给他使了个眼色,大虎立马会意:“啊,我还要带他去见二当家,你休息吧。” 沙包朝他摆摆手,兀自躺到床上,对于突然冒出来的人似乎一点兴趣都没有。 一出门,赵珩渊就问:“怎样才能去牢里?” “你想干嘛?”大虎惊,“你不会想救人吧,你答应过我不会一进来就救人的!要是被人知道的话,我就死定了。” 唯恐赵珩渊真因为沙包那番话而贸然去救人,大虎忙劝说:“你可别这么做啊,你知道这山寨上下多少人吗?你知道这里有多少个瞭望台,有多少人在盯着我们吗?你……” “闭嘴。” 大虎张了张嘴,憋屈的闭上了。 “是不是见过二当家后,我就能去牢里?”短暂的沉默后,赵珩渊又问。 大虎思索了一下,摇头:“这个可不一定,你是我带进来的,不知根不知底的,当家们不会立刻就让你去守牢房,可能会先让你去干一下杂活吧?” 大虎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反正寨子里刚进来的新人都是如此。” 赵珩渊沉吟了一会,说:“跟我说说你们的二当家的事吧。” 大虎便尽职的向赵珩渊提供了一些有关二当家的事,免得赵珩渊无意中得罪了人还不自知。 据大虎的所言,二当家癖好与他人不一样,他不爱美人爱美男,也就是传说中的龙阳之好。也正是因为这一点,他被家人赶出门。 由于瘦弱以及体力一般的缘故,寻常的粗活做不了。不过因为脑子还不错,被大当家给招了进山寨。而那个抓姑娘来换取银子的方法,正是这个二当家提出来的。 说到这儿,大虎摸着下巴,嘿嘿一笑:“说来,我们二当家心悦的类型,似乎就是大侠这样高大健硕的呢。” 赵珩渊睨他一眼。 大虎倏然收起嬉皮笑脸:“啊,我刚刚说到哪里呢……” 一阵沉默后,两人来到二当家住的小屋。与山贼们住的地方不一样,二当家住的小屋从外观上看来要更宽敞明亮许多,虽然都是木头堆砌而成的,但比起草屋,木屋自然是看起来要好一些。 还没到门口,他们就被拦下了。拦下他们的是守着二当家的山贼,看起来虎背熊腰的,不止身子大,头也很大,蒜鼻头豆豆眼,又凶又蠢的样子。 大虎说这人叫大壮,因为太能吃了,所以被家里遗弃。脑袋有点不灵光,但是力气非常大,很大!不过他有一个十分可取的优点,那就是忠诚。 或许是因为二当家给了他吃住的地方,所以大壮非常听二当家的话,不管让他做什么,都不会二话。 大虎笑嘻嘻地搓手:“那个,二当家在吗?” “找二当家有什么事?”大壮粗声粗气的问。 大虎腆着笑:“是这样的,这位兄弟呢也想加入我们山寨,所以我便带他来给二当家瞧瞧。” 大壮小小的眼睛转向赵珩渊,望着眼前这个只矮自己半个头的人,迟钝又缓慢道:“二当家正在忙,你们明天再来吧。” 大虎不解。 这个时间点能在忙什么? 他正要再询问,就听到里头传来几声暧昧又意味不明的叫声。大虎脸色一僵,有些不自然的笑了笑。 啊,原来是在忙这档事啊…… “好的,我哎你做什么……”大虎一把抓住还想说什么的赵珩渊,用眼色示意他不要冲动,“二当家正在忙呢,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一边拉着赵珩渊,一边向大壮告辞:“那我们明天再来。” 直到把人拉出很久,大虎才心有余悸地抚着胸口:“我说大侠,你刚刚是想做什么,你要害死我吗?!” 赵珩渊面无表情。 大虎还在那喋喋不休:“那人只是二当家,又不是大当家,你冲进去能做什么。当你和大壮打起来的时候,山寨里的人早就被惊动了好吗!” 赵珩渊默不吭声。 方才他的确冲动了。因为在听说陆清漪被沙包他们碰过后,他心里就一直很焦急。在明知对方只是个二当家的情况下,还是不理智的想冲进去把二当家抓起来当人质,逼迫他们把人放了。 幸好大虎拦住他了,否则人没救成反而是打草惊蛇了。 第624章 把衣服脱掉 见赵珩渊木着脸没有说话,大虎心知他肯定是因为沙包的话乱了心绪。 老实说大虎见过不少抛妻弃子的男人,也见过不少打骂娘子的男人,更有不少男人三妻四妾,对待原配像陌生人一般。却甚少见到如赵珩渊这般,一心挂念娘子的男人。还为了救自己的娘子,跑到满是山贼的贼窝里来。 说不钦佩那是不可能的,男人多少都有英雄梦,他也不例外。若不是当了山贼,看惯了各种无情冷漠的人性,说不定他也会像赵珩渊一样? 他站在原地,胡思乱想了一番,见赵珩渊一直没有反应,胡乱抓了抓头发后,一副豁出去了的悲壮,道:“算了,我带你去看看吧。” 大虎的本意是带着赵珩渊光明正大的进去,依仗的是守牢门的人通常不一定能认全整个山寨里的山贼。但这么做有风险的,一旦有人对赵珩渊起了疑心,他们就很有可能面临被发现的危险。 不过奇怪的是,原以为赵珩渊听到后会迫不及待的去地牢。不想这个提议却被他拒绝了。 “为什么?” “她会担心。” 方才是他不够理智和淡定,换做从前的他,为了十几万将士的性命,怎么也不可能失去理智到这种地步。 如果陆清漪在,肯定也不会同意他这般鲁莽行事,致自己于危险之地。她一定会希望他先保护好自己,再去救她的。 当然了,这不代表他不去见陆清漪,只不过是换个方法去见罢了。 第二天赵珩渊和大虎便早早去找二当家了。 听说有人要上山为贼,二当家不甚在意,挥挥手让人带上来。 然而当见到赵珩渊的一刹那,二当家整个人都精神了。一双眼睛紧紧盯着赵珩渊,从他的脸到他的手乃至他的腿,都逐一用眼神深深地看了一遍。 大虎背着他们商量好的身份:“二当家,这便是我在山下遇到麻烦事,出手救我的人。因为他长相太凶,天生还克人的关系,跟村里人处不来,被赶出来了。您看……” 话说一半,二当家不耐烦地挥挥手打断,不想听他这种干巴巴的话,眼睛灼灼地望着赵珩渊:“你叫大赵?” 赵珩渊冷淡点头。 大虎见他态度不温不热的,忙道:“二当家别见怪,这位兄弟之前过的不怎么好,所以……” 话说一半又被二当家不耐打断,他笑着望赵珩渊,眼里那满意的不行的神色,让大虎都不禁替赵珩渊捏把汗。 大侠,您自求多福吧。 赵珩渊似是没有看见二当家那明显的不能在明显的眼神,只是问:“我能留下来吗?” 二当家大手一挥:“自是可以的,我们山寨欢迎各种无处可去的兄弟,所以你尽管放心住下来便可。” 赵珩渊颔首:“多谢。” 二当家依旧笑眯眯,望着他那结实得被衣服撑起的手臂,一脸垂涎:“你,把衣服脱掉。” 大虎闻言顿时脸色一僵,神色复杂地偷瞄赵珩渊。倒不是因为这个要求过分,而是担心赵珩渊会一个没忍住,胖揍二当家。 好在,赵珩渊只是沉默了一秒,然后缓缓脱下身上为了掩饰身份而换上的粗布衣。 他身材伟岸,肤色古铜,浑身肌肉紧实充满了力量。块状的腹肌和胸肌,在光线下仿佛能反光似的。手臂上的筋肉凸起,无一不彰显出其结实和强壮。 二当家咕咚吞了一下口水,几乎已经能想到这具身体在他身上驰骋时的感觉。他下意识站起想要上前触碰,却见赵珩渊已然把衣裳拉好,不由失落的叹了口气。 大虎见状趁机转移话题:“二当家,不知要怎么安排他呢?” 二当家支着脑袋看赵珩渊,似乎也在思索要怎么把他留下身边。 就听赵珩渊说:“我不善与人接触,还是个不祥之人,请求二当家让我去守地牢吧。” “这……”二当家皱眉,眉眼间都是不赞同之色。 地牢位处偏僻冬冷夏热的,常年经手风吹雨打,也没什么油水可捞,成日只能面对那些哭天抢地的肉票,真不是一份好差事。他怎舍得让这么好一具身体去那受苦呢。 机灵的大虎瞧出二当家的犹豫,硬着头皮道:“也好,大兄弟刚到,如果分到好的差事,寨里的兄弟肯定会不满。这兄弟吧,是不是克人还不清楚,先去少人的地方待着也不错。” 二当家睨了他一眼语气不咸不淡:“就你多话。” 大虎嘿嘿一笑:“怎么也是小的带上来的,而且这位兄弟力气也不错,是个好苗子,他日指不定能为寨里立下汗马功劳呢。” 二当家闻言笑了,大概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不再纠结赵珩渊自愿去守地牢的事,挥手:“行,就依你们的意思吧。” 大虎便千谢万谢,带着赵珩渊出去了。 一出门,赵珩渊便把方才解开的衣裳尽数系好。大虎一脸同情的看他,心里却暗自窃笑。 武功再好又如何,还不是得出卖色相。 他一边乐滋滋的想,脸上却是一脸严肃,带着他往另一个方向而去:“走吧。” “去哪。” “吃早饭呐,为你这事都忙一晚了,爷都饿了。”回到自个儿的地盘,大虎立刻恢复本性。 结果任凭他怎么用力,都拉不动赵珩渊一分。他就像是一尊石像一般,岿然伫立在原地。不用细想就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大虎有些无力地扶额。 “大侠,你再怎么厉害,总得吃饭吧。再说了,我们还得给您的小娘子带点吃的啊。”瞧出他不解的神色,大虎好心解释,“你的小娘子伤了守牢门的人,他们是动不了她,但可以饿着她啊!” 赵珩渊终于反应过来。 大虎无奈摇头,又觉好笑。 彪悍的人,娶的妻子也一样彪悍,竟然吓得两个男人落荒而逃。真是什么样的锅配什么样的盖,天生一对啊! 大虎想起前日拿着绳子,一脸坏笑说着要把他们捆起来吊打的陆清漪,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好吧,相比起眼前的黑面罗刹,似乎女魔头要更可怕的多。他该不会无端给自己找了个麻烦吧? 第625章 别误会 待大虎带着赵珩渊来到关押肉票的地牢时,正好碰上换班。大虎粗略的把赵珩渊的身份说了说。不出意外,守牢门的人用奇怪的眼神扫了扫赵珩渊,暧昧又带着点瞧不起。 对于这一切,赵珩渊统统忽略掉,又或者说根本没把这些人看在眼里。他一颗心都在地牢里的那个小娘子身上,恨不得赶紧让他们离开。 大虎瞧赵珩渊一副望穿秋水的模样,摇了摇头,不知和守门的说了什么,那二人一脸惊喜,拍着大虎的肩膀,招招手走了。 大虎转身,拍了拍赵珩渊的肩:“好了,进去吧大侠。” 赵珩渊侧目望着他:“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大虎摸着后脑勺。 赵珩渊静默了一下,说:“你其实不必陪着我,我答应过你,进了山寨后,你我各不相干。” “哦,这个啊……”大虎似有些不自在,“也没什么,就是看你不太机灵,担心你出事会连累我,所以我只好勉为其难在一旁盯着你们了,免得你们闯出大祸来。” 顿了顿,他不自然地移开视线:“你可别误会,以为我是想帮你们。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自己,别想歪了。” 赵珩渊没有继续再追问下去,只是在进去之前,他低声道:“多谢。” 大虎闻言,脸便唰的红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不由低声咕哝:“谢什么谢啊,老子都说了,不是要帮他,真是……” 赵珩渊没有看到大虎别扭的情绪下微勾的唇角,他进了地牢后,很快就发现被一道关在同一个牢房里的一群姑娘。一眼,他就在里头找到自己魂牵梦绕的小娘子,她正抱着双臂,倚在凸起的石头上,不知是在睡觉还是在闭目养神。 牢房里的姑娘因为突然进来的人纷纷屏住呼吸,害怕的往角落里缩,多的是担心来人要报复。 昨夜陆清漪逼走了两个又要对她们动手动脚的山贼,姑娘们心中感激是感激,可也担心会惹来山贼更加猛烈的报复。 战战兢兢的一夜过去,一切都和平静。姑娘们不知道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还是真的无事,心中依旧持着怀疑的态度。因此在看到高大壮硕的赵珩渊时,都吓得缩进角落了。 正在闭眼休息养足精神的陆清漪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被身边的姑娘给摇醒的。 “姐姐,姐姐,快醒醒啊,进来了一个很吓人的山贼。”颤抖的声线无一不显示着声音主人的害怕。 陆清漪迷迷糊糊睁开眼,就听到铁链松开的声音,她睁开沉重的眼皮,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陆清漪眨巴了一下眼睛,才发现原来不是梦。 腾地一下站起,陆清漪跑过去,张开双臂直直扑进了来人怀里,用力紧紧抱着。 原本还蜷缩着一脸害怕的姑娘们顿时皆是一脸惊愕和茫然:“……”喵喵喵??? “没事,我来了。”赵珩渊温柔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大掌抚着她的头发,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抚着。 陆清漪几乎是使劲了吃奶的力气,紧紧地抱着他的腰。脑袋深埋在他的胸前,闻着鼻间传来的他的熟悉的气息,才终于确认眼前的一切不是梦。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找来的!” 她从不担心赵珩渊会丢下她,唯一担心的是他会受伤。 “你没事吧?” “你没事吧?” 两人异口同声,随后顿了顿,相视一笑。 “我没事,就是得罪了不少人。”陆清漪不知赵珩渊已然知道她昨夜的壮举,因为怕他担心,所以没细说。 她正要询问赵珩渊是怎么进来的,就听小草说:“姐姐,你们认识啊?” “啊,这是我相公。”陆清漪想起周遭还有不少人,稍稍放开了赵珩渊,朝她们介绍了赵珩渊的身份。 姑娘们完全没想到看起来这么凶的一个人,竟然会是陆清漪的夫君。不过转念想到他居然能混进恶贯满盈的贼窝里来,又觉得崇拜和艳羡。 小敏是个直率没什么心计的姑娘,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姐姐的夫君也好厉害啊,那么他是来救我们的吗?” “这……”陆清漪语塞了。 好吧,老实说,看到赵珩渊的一瞬间,她想到的看到的就只有赵珩渊了,根本不曾惦记过牢里的其他姑娘,甚至没想过要救她们。冷不防听到小敏的话,脸上便闪过一丝不自然。 她其实是个颇为自私的人,救人帮人都只会在自己觉得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倘若某件事或者某个人会危害到自己和赵珩渊的安全,她也不会圣母心泛滥到硬要去做。 譬如此刻,一想到外头那么多山贼,光是带她一个出去都不一定能瞒过重重站哨的人了,更多的是会被抓住,如何还能再带这么多柔弱的姑娘出去呢。 察觉到陆清漪的一瞬迟疑,赵珩渊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后背,说:“无妨,为夫在来的路上已经做了一些准备了。” 他没有细说,一是这儿人多怕走漏风声,二是觉得她们知道的越少越安全。 陆清漪虽然不清楚赵珩渊都做了什么准备,但若是赵珩渊的话,一定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抱歉清儿,为夫可能暂时不能带你出去。”他唯一抱歉的是这一点。 陆清漪唔唔摇头:“这有什么,我待在这里挺好的。倒是你,在外头要小心些。” 赵珩渊正要说什么,大虎突然从外头走进来:“大侠啊,你们说完了吗,说完就出来站一站,装装样子也好,万一被其他人看到就不好了。” 陆清漪闻声望过去,定睛一看,呆了:“这,这不是……” 这不是之前才被他们捆在山下的那几个山贼之一吗?可瞧他的语气似乎和赵珩渊很熟稔的样子。 赵珩渊朝大虎点了点头,想想,说:“为夫如今,呃,是山寨里的人了。” “哈?”陆清漪震惊。 相比起赵珩渊能溜进来见她,他成为山贼更令陆清漪惊讶。 不过转念想到赵珩渊说的准备,又似乎有些能猜到他想做什么了。 不禁失笑。 没想到兜兜转转,那些曾经加诸在他身上的流言成真了,赵珩渊真成为了山贼,虽然只是权宜之计,却也让陆清漪哭笑不得。 第626章 山贼也是人 本以为有赵珩渊在身边就可以松口气的陆清漪,还不到一天就被现实给打败了。 门口大虎神色惊慌:“你说什么?大当家要见昨天早上被抓进来的小娘子?” “对。” “大当家指名的?”大虎还是有些怀疑,一边用余光偷瞄赵珩渊,果见他一脸凝重。 可惜来人并未察觉他们的异样,仍是道:“大当家指名的。” 大虎就奇了怪了,同时试探:“那不过就是一个残花败柳罢了,大当家为何点名要见她?” “这我就不清楚了。”来人也是一知半解,“别管那么多了,赶紧把人带出来,大当家还等着见她呢。” “啊,好好。”大虎腆着笑,给赵珩渊使了个眼色,转身进了地牢。 听到大当家要见她,陆清漪也有些惊讶:“为什么要见我?你不是说大当家不会见肉票的吗,除非对方很值钱。” “是啊。”大虎也是一头雾水,“大当家的确从来不轻易见肉票,一是怕被认出,二是觉得没必要屈尊。” “可我也不是什么值钱的肉票啊。”虽然他们的穿着要比寻常百姓好,可与值钱两个字还差了十万八千里啊。 大虎把陆清漪放了出来,轻声嘱咐:“现在还不知道大当家找你有何事,总之小娘子尽量小心些,凡事多顺着大当家便好。” 闻言,陆清漪心里打了个鼓:“你们大当家,呃,脾气很不好吗?” “唔……也就那样吧。”大虎摸了摸后脑勺,不好意思一笑,“我也没怎么见过大当家,所以不是很清楚。” 陆清漪叹口气,为自己的命运多舛感到心疼。 出去的时候,她对上了赵珩渊担心的目光,便收敛了一下脸色淡淡的忧愁,朝他露出个“不用担心”的笑容。 放心吧,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嫲,船到桥头自然直! 想是这么想的,不过当看到大当家的时候,陆清漪心里还是直打鼓。 大当家与她以往碰到过的人都不一样,这个人是山贼中的头头,杀人不眨眼,无恶不作,一个不如意就让她一命呜呼也没人帮她说一句话。在这个地方,他就是王,掌管着所有人的思想以及性命。 所谓占山为王,便是这个山寨的最佳诠释了。 一时间,面对大当家,陆清漪竟是不知道要跪呢,还是不跪呢。 她呆愣愣地看着厅堂中主位上的男人,一身结实有劲的肌肉,皮肤黝黑,粗眉大眼,脸上没有令人害怕的伤疤,但一眼就足以令人心颤。 他的眼睛漆黑有神,鼻头大且有肉,菱角分明如刀削,浑身散发着一股狠劲和贼气。看身形与赵珩渊差不多,但论气质的话,还是赵珩渊更胜一筹。 同样长得高大壮硕,但赵珩渊就是要比这位大当家看起来要正派的多。 陆清漪默默的想着。 “你就是打伤了我的人的那个小娘子?”厅堂上,大当家斜着身子,一手撑在大腿上,居高临下看着陆清漪。 陆清漪收回打量的视线,眼睛对上大当家的视线,从他眼里感受到了一股不容置喙的压力。陆清漪心尖颤了颤,下意识就要移开视线。但她咬了咬脸颊肉,坚持住了。 见状,大当家沉默了一会,突然爽朗的笑了起来:“倒是有魄力。” 然而听见他的笑声,陆清漪没有感到松口气,反倒一颗心提的老高,便听他说:“听说你被抓时喊了句相公,可他们都没找到你说的人。我很好奇,你的相公去哪了呢?” 陆清漪抿了抿唇,说:“小妇不清楚。” “哦?”大当家挑了挑眉,“为什么不知道?”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我醒来的时候,他已经不在了。”这是实话。 “所以你是说,你被自己的夫君给抛弃了?”大当家又挑了挑眉。 陆清漪张了张嘴巴,最后决定不回答他这个问题。 然而大当家却把这当成了默认,他说:“下面的人说找到你的那辆马车里有不少的干粮以及日常要用到的东西,你们看起来也不像是附近村落的人,是要去什么地方?” 陆清漪睁眼说瞎话:“搬家,相公做买卖失败,打算找个能住下的地方。” 大当家闻言便换了个姿势,改为撑着下巴:“听说你是个大夫。” “不错。”她没打算撒谎,从大当家第一句说她打伤底下的人的时候,陆清漪就知道他肯定听说了,“算是略懂皮毛吧。” 大当家笑:“小娘子谦虚了,两招制住比你高大强壮的男人,可不只略懂皮毛。” 陆清漪再次看向大当家,她不笨,从大当家的态度能看出,他点名找她不是为了跟她算账。所以她也不拐弯抹角:“大当家找我应该不是为了要兴师问罪吧?” 她一点都不觉得这个大当家是个疼惜属下的上位者,那些山贼于他而言不过是能用的棋子罢了。 果然就听大当家哈哈一笑,道:“不错,的确不是为了兴师问罪,只是想好心的给小娘子一个选择罢了。” 选择? 陆清漪皱眉,不解的看着大当家,总觉得他不安好心。 “大当家有话不妨直说。” “很好,爽快。”大当家又是爽朗一笑,说,“不知小娘子可想过留下来?” 留下来? 陆清漪微微睁大了眼。 这人脑子没毛病吧,谁要留下来当山贼啊。 她睁着眼,一瞬不瞬看着大当家:“你是要我留下来给你们当大夫?” “不错。”大当家嘴角含笑,眼里并未有笑意,“诚如你所见,我们的身份并不适合到山下去看病,即便去了也没有郎中愿意为我们看病。可如果你愿意留下的话,山寨里的人有个头疼发热的,也不至于因此丧命,不是吗?” 陆清漪闻言抿了抿唇,神色一如方才的淡定:“我拒绝。” 大当家并不意外:“为什么?就因为我们的身份。” “是。”陆清漪不否认。 大当家似乎也没恼,只是换了个姿势,说:“都说医者父母心吗,你们大夫不都以救人为己任吗?我们虽是山贼,但也是人啊。这并未有何不同。” 闻言,陆清漪笑了。 第627章 何为善何为恶 对于大当家的恬不知耻,陆清漪不意外。能做到一寨之主,这样的人没点脸皮和实力,是断不可能爬上位的。 只是…… “你说的对,山贼也是人,作为大夫不该有贫贱之分,应当一视同仁。”陆陆清漪看着大当家的脸色,见他眉眼隐有赞同的神色,唇角勾了勾,眼神冷淡。 “可是大夫同样也是人。身而为人,便会有善恶之分。如果不分善恶,连作恶多端之人都救,让其继续祸害百姓,那不是善举,那是作孽。” 话落,就见大当家的脸变得十分难看。 陆清漪笑了笑:“我虽是一介妇人,可也懂得何为善何为恶。” 大当家脸色发黑:“这么说你是要拒绝我了?”言语中都是威胁。 陆清漪抿抿唇,可以预见,如果自己真的说出拒绝两个字,下一秒就要被丢到野外喂狼了。 她心里打着鼓,想起过来前大虎说顺着大当家的话。然而让她答应留下来给这些山贼看病,她却是十万个不愿的。 只是赵珩渊也说过,再给他一点时间,到时候便可以把所有人都救出去。如果她能假意顺从,说不定还能帮着拖延一段时间。 想到这,陆清漪说:“我要考虑一下。” 大当家摊了摊手,一副不介意的表情,只是说:“我没什么耐心,只给你一天的时间,明日你必须给我答复。” 陆清漪没有说话。 她不奇怪大当家会同意,如果她答应的太快,说不定大当家还会怀疑她别有用心呢,这个回答才是常理之中的。 回去后,陆清漪把大当家的话转述给赵珩渊知。听说大当家并未想为难陆清漪,他心头的大石总算是落下了。 大虎却是很惊讶,没料到陆清漪竟然还会医:“那不是挺好的,干脆留下来算了。当山贼也没什么不好,自由自在。” 赵珩渊闻言目光不善的睨了他一眼。 大虎讪笑:“哈哈,说笑,说笑罢了。” 赵珩渊懒理大虎,对陆清漪道:“不管如何,凡事小心。” 陆清漪微微一笑。 果然是心有灵犀,虽然没说出口,但赵珩渊似乎已经猜到她想做什么了。 “别担心我,我现在可是山寨里的香饽饽呢。” 赵珩渊便摸了摸她的头,然后眼神扫过旁边碍眼的大虎。大虎慢了好几拍,才反应过来赵珩渊的意思。嘴角撇了撇,憋屈的出去了。 大虎一走,赵珩渊便大手一抄,迫不及待地把人抱到怀中。触及到怀中的柔软,他才有种他是的感觉。 手抚过她的腰和肚子,掂了掂,就听陆清漪吱吱的笑声在耳边响起。 “哈哈哈,好痒。”边笑说,边蹭了蹭他的脖子,“别摸啦,没瘦。” 赵珩渊收回大掌,刮了刮她的鼻尖,有些无奈有些宠溺:“还笑的出。” “为什么笑不出,我又不觉得难受。”她伸手搂住他的脖子,看着他,“再说了,不是还有你在吗?” 不得不说,陆清漪这全身心的信赖挺令赵珩渊满足的,心里像是被什么胀满了一般,一鼓一鼓的,剧烈地像是要从胸膛跳出来一般。 赵珩渊心神一动,低头吻上了那日思夜想的唇瓣。 陆清漪眨巴了下眼睛,眼里闪着笑意,缓缓闭上,微微张开的唇瓣方便了他迫不及待的入侵。唇舌相融,像化开的棉花糖,又甜又软。 等两人分开的时候,空气中已然充满了旖旎的气息。陆清漪埋首在他胸膛前,平息着胸口的悸动,嘴角的弧度一直上扬着。 仿佛不管在什么地方,只要两人在一起,就没什么好怕的。甚至能争分夺秒的缠绵一下,想想还真有点不够矜持和豪放。 不过她喜欢! 两人默默依偎着,直到大虎焦急无奈的咳嗽声在外头响起,陆清漪才不依不舍地放开赵珩渊:“我先回去待着了,免得换班的山贼看到。” “嗯。”赵珩渊怜惜地摸了摸她的脸颊,小声嘱咐,“不要强出头,但也不能吃亏,凡事有我。” “放心啦。”陆清漪笑弯了眼。 回到牢里,陆清漪才坐下,小敏和小草就围了上来,关切地看着她:“姐姐,大当家找你过去做什么?和昨天你打了他的人有关吗?” 小敏:“姐姐,你没被打吧?” “没有,我没事。”陆清漪摇头,没想着解释太多,只是粗略说了句,“他就是,想让我留下来当山贼而已。” “哈?!”周围的姑娘们又全都惊讶地围了上来。 “姐姐,这是怎么回事?”小敏一脸好奇。 “还能是什么事,肯定是看中了姐姐的医术吧。”小草果然机灵。 陆清漪笑笑没说话。 小敏又好奇:“那么姐姐答应了吗?” 陆清漪正要说话,就听到角落里响起一声嘲弄:“肯定答应了啊,多好的机会啊,能脱离这个鬼地方。” 陆清漪闻言望了过去,在见到那人的脸后,眉头不经意地微微蹙了蹙。 之前说过,被关押起来的姑娘们多是十几岁左右,其中更多的是十五六岁。这些姑娘多不是出自有钱人家,所以也没有亲人来赎回去,只能等着被卖。 因此除了害怕以外,大部分姑娘都对未来产生了不安和惶恐。所以当发现赵珩渊寻着陆清漪而来,甚至可能会救她们出去以后,大部分人对陆清漪都表现的很友好。 但有一个人例外。 陆清漪只知道小敏喊她文文姐,还记得当大家都开心的期待被救的时候,这个姑娘就表现的很冷淡。那时候陆清漪无暇顾及,也没在意。 “人家不用待在这里,你们替她高兴什么,也不想想自己的处境,还有那闲工夫替人开心。”文文的声音不大不小,但也足够所有人听见。 小草不满地皱着鼻子,叉腰:“你什么意思,清姐姐能离开这里你就那么不高兴吗?” “你在说什么?!” “我说什么你心里清楚的很。”小草不甘示弱,“你不就是嫉妒姐姐能离开而你却要待在这被那些男人碰,觉得不爽罢了。” “你,你闭嘴!”文文恼羞成怒,要扑上来挠小草。 小草也不是那让人切磋琢磨的,作势也要反击回去。 争吵一触即发。 第628章 敢跟老娘抢男人 “好啦好啦,各自都少说几句吧。”眼见着文文要抓挠小草,旁边的姑娘们忙上前拦住,这其中年纪稍微大些的姑娘当起和事佬。 文文却还是不依不饶:“放开我,看我不把她的嘴撕烂。” 小草不甘示弱:“有本事你就来啊,谁怕谁啊,真是的……” 文文一听更加恼火了,几个姑娘都差点压不住她。 陆清漪默不作声的在一旁观看,可以看得出,小草和这个文文积怨已深,怕不是一天两天积累下来的。否则也不会三言两语就爆发了。 陆清漪正好奇着这两人是怎么结怨的,就听小敏小声说:“其实这也不怪文文姐。” “哦,怎么说?” 小敏压低了声音:“文文姐是我们这里头生的最好看的,所以那些人总是对她……文文姐她也是很害怕,所以才会说出那些话的,姐姐你不要生气。” 她语焉不详,但陆清漪也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这些山贼虽然不敢真要了她们的清白,却总是时不时猥亵她们。而文文因为生的好看,便经常被喊出去猥亵。 对于普通女子而言,即便没到最后一步,但,清白也早不在了。 陆清漪能理解文文心中的愤恨和不安,却不能赞同她无差别的把愤怒和怨气发泄到她人身上。 原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却没想到陆清漪的不上心差点给大家埋下了个不可控的隐患。 大当家说给陆清漪一天的时间,就真的给了她一天的时间。他似乎很看重陆清漪,亲自吩咐了人不能饿着陆清漪,还把她安排到一处更加大的牢房里,但因为小敏的依赖,陆清漪拒绝了。 对于大当家的看重,大部分人都是高兴的,除了文文,依旧在一旁冷嘲热讽,更甚者告诫其他人,一旦陆清漪安全了,说不定就会抛下她们不管。 不得不说,文文的话毫无道理可言,但的确是影响到了这些心中原本就极度不安的姑娘们。 这就要说到赵珩渊了。 和陆清漪所想的相反,赵珩渊即便守地牢了,却没有多少时间陪在她身边,原因在于那个二当家总是寻人来找赵珩渊。 第一天的时候,陆清漪就见到了二当家的身影。当时她并不清楚二当家对赵珩渊打着什么主意,见他亲自过来,还担心是不是被他发现了什么,因为她听大虎说过,山寨中就数二当家最聪明。 结果没多久,赵珩渊就跟着二当家走了。此后几天,赵珩渊也是时不时被人带到二当家的住所去。很快,陆清漪便起了疑心,逼问下,大虎只好无奈透露了二当家的喜好。 这一听,陆清漪就怒了。 居然有人敢跟老娘抢男人,简直是胆大包天! 一想到二当家用那种眼神看赵珩渊,她心里就十分不爽。 大虎苍白的安慰:“放心啦小娘子,二当家手无缚鸡之力的,若是大侠不愿意,二当家也逼迫不了。” 陆清漪并未觉得被安慰,依旧满脸不爽:“那也不行。” 大虎偷偷吐了吐舌头,心想,若是你知道自己的夫君第一天就被人看光光了,岂不是要气的炸了。 想到赵珩渊那宠妻无度的模样,大虎突然有些坏心眼的笑了起来。正要暗戳戳坑一下赵珩渊,就听外头有人走进来。大虎一个激灵跳了起来,抓过一旁的茶壶。 “你在做什么?” 大虎一脸无辜,摊手:“这小娘子说渴了,她身份不一样,你知道的……” 那人便没有多问,只是说:“大当家请她过去。” 大虎点头哈腰,过去开锁。 说来也奇怪,明明前天已经答应了会留下来,然而大当家并未因此放陆清漪出去,只是待遇比之前好上一些,仅此而已。 好在陆清漪并不在意,住在牢房里还能时不时见见赵珩渊,若是出去了,说不定连见上一面都困难。 想着想着,陆清漪发现自己被带到一处陌生的木屋,从外观来看,住在这里的人身份不低,不是大当家就是二当家了。 推开门进去,陆清漪走到里屋才发现,住在这的是大当家。无他,这大当家最大的特点不是长得凶或者脾气不好,而是他不管走到哪里,身边都会跟着几个穿着袒露的女子。 大约是见过大当家好几回,加上前世所待的地方要比这开放不少,陆清漪已然可以做到脸不红心不跳的,看着大当家当着她的面上演活春宫。 老实说,陆清漪觉得大当家估计心理有疾病,才会时不时的想要炫耀自己器大活好。 她木然着脸退出去,等到里头的动静逐渐停下来后,才站起来懒懒地伸展四肢,小小打了个哈欠,然后就听到大当家略带慵懒的声音从里头传出来。 “进来吧。” 陆清漪揉了揉僵硬的脸颊,走进去。入目一片白花花的肉/体。陆清漪只觉得眼睛一刺,好像看到了什么脏东西一般,皱了皱眉。 大当家丝毫没觉得自己和女伴们给了陆清漪多大的刺激,仍是大喇喇地躺着,左拥右抱:“你知道我寻你过来做什么吗?” “不知道。”陆清漪机械的声音在暧昧的里室响起。 “我仔细想过了,你骤然间被抓上来,即便肯留下来,也是迫于威胁不甘不愿的。我这寨子容不得有异心的人存在,可我对你又寄予了厚望,实在舍不得放你下山。” 陆清漪听着他的话,默默翻了个白眼。 说就说,铺垫那么多干嘛,废话真多。 便听那大当家还在说:“你虽已成亲,但被掳上山来,贞洁也算是没了,就算下山寻你夫君去,他也不会要一个残花败柳了。” 陆清漪又是低头猛翻白眼。 就听他说:“因此我替你想了一个绝妙的,可以留下的办法。” 大当家说到这,脸上划过抹得意的笑,放开身边的女人,微微倾身,原本只是半盖在身上的毯子滑落,露出他黝黑的胸膛。 “我要娶你为我的夫人。” 陆清漪倏地张大了嘴巴,一脸不可置信:“……” 这怕不是个傻子吧??? 第629章 我要娶你为妻 怀疑自己听错了的陆清漪,怔忪了两秒后,讷讷:“你,刚刚说什么?” 大当家仍是一副桀骜不驯的模样,嘴角勾着邪气的笑容:“我说,我要娶你为我的夫人。” 陆清漪这回确定自己耳朵没问题了,是对方脑子有问题。 她黑着脸:“我拒绝。” 大当家不意外,无视她的脸色:“这事没得商量。” “我说了,我拒绝!”陆清漪声音隐有怒气。 大当家挑眉:“为什么?” “因为我不喜欢你。” 大当家闻言哈哈大笑:“有趣。” 陆清漪直接翻白眼了。 她并不觉得哪里有趣了。 便听大当家一脸饶有兴味道:“你是第一个拒绝我的女子。” 陆清漪:“……”这对话莫名熟悉啊,他该不会下一句是‘很好女人,你引起我注意了’吧?! 好在,大当家没真说出那么狗血的话。 他说:“但是,我的眼里容不下拒绝。” 陆清漪从善如流:“求放过。” 不给拒绝,可以,求放过总行了吧。 大当家闻言又是爽朗一笑,望着陆清漪的眼神多了几丝兴味:“你的确很有趣,跟普通的姑娘不一样。” “我已经不是姑娘了,大当家。” “对。”大当家承认了自己语句上的毛病,可是态度一如既往的坚决,“那么贞洁对你而言也不算什么,换个夫君不好吗?” “不好。”陆清漪皱眉,“我已经答应你留下来了,大当家还有何不放心的?” “不放心的可多了。”大当家毫不隐瞒自己对陆清漪的怀疑,他身子往后靠了回去,旁边几个女子立马凑了过去,替他捏肩捶背。 陆清漪觉得眼睛有点瞎,故而撇过了脸,就听大当家又笑了起来。她撇撇嘴,暗道:笑笑笑,有什么好笑的! 嘴上却说:“不知大当家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大当家鹰眸微睁:“比如,你那个不曾见面也不曾出现过的夫君。” “什么意思?”陆清漪心下一惊,以为他查出了什么。“我夫君没出现不是很正常吗?这里可是贼窝。” “话虽如此。”大当家的眼睛眯了眯,“可小娘子的表现实在异于常人。” 他接过身边女子递来的杯子,轻抿一口,又挥挥手让人给陆清漪送一杯过去,陆清漪接过后并没有喝。 大当家也不介意,只是摇晃了几下杯子,继续道:“不哭也不闹,不哀怨也不抱怨,听说还经常劝牢里那些哭哭啼啼的姑娘坚强起来,而且从不提及自己的夫君。” “我便猜测啊,要么你这夫君并不存在,要么……你笃定你的夫君会来救你,所以你不惊不怕。”大当家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她的神色,“你说呢?” 陆清漪手指微不可察的抖了抖,不知是因为他的一番分析,还是因为他浑身散发出来的迫人的气息,令她有些承受不住。 她偷偷吸了口气,不断催眠自己要稳住,不要慌。 不知何时,一室的旖旎早在两人对话间不知不觉消散了,剩下的都是陌生的气息以及有些呛鼻的熏香,熏的陆清漪头脑都有些发晕。 她捏了捏鼻子,隔绝了刺鼻的味道后,她的神明清晰不少,总算是找回自己的声音了:“大当家是不是忘了一件事,我是个大夫。” 大当家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等着她的解释。 “我是个大夫,或许大当家对这个行当没有太多的了解。但你不知道,经过我手医治的病人,死在我面前的病人,多不胜数,说不定比大当家杀过的人还要多。” 陆清漪朝他微微一笑:“您觉得,像我这样的人,会因为处境不好,夫君抛弃,被迫留在山寨,就会崩溃的痛哭流涕吗?” 大当家不紧不慢:“既是如此,那嫁与我为妻有有何不愿呢?难不成你还要为他守身如玉?” “我说了,我不喜欢你。” 大当家轻蔑一笑:“何为喜欢。” 陆清漪没有理会他的嘲笑,只是说:“我与夫君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没有任何情感,所以他想抛弃我便抛弃我。既然重来一次,我自是要与喜欢自己,自己也欢喜的人成亲了。大当家,你喜欢我吗?” 大当家哈哈一笑:“你若是想要,我可以试试。” “那你就等试了再说吧。”陆清漪面无表情。 大当家又是笑了起来,拍着手掌:“很好,很好,真不愧是我看中的人,性子又烈又犟不肯轻易低头,你很适合当山贼。” 陆清漪心中暗呸一句,‘谁想当山贼啊’!脸上却还是面无表情。 结果就在她以为这事就这么结束了,没想到大当家又接着说:“但我还是觉得你应该成为我的压寨夫人。” 陆清漪按压不住,怒了:“合着我刚刚说的你都当耳边风了是吧!” 她睁圆了眼,脸上泛着粉红的薄怒,一张秀气的五官看起来平添了几分娇俏。大当家似乎觉得挺有趣的,扬着唇角直直盯着陆清漪。 陆清漪怒不可遏,懒得和这种根本说不通的人讲理,她说:“你别忘了我是大夫,即便我打不过你,可是悄无声息让你死的不明不白也不是一件困难的事。” “哦?你这是在威胁我了?” “不错!”陆清漪抬着下巴。 这回大当家都没笑,他身边那几个女子倒是掩着嘴吃吃的笑了起来,仿佛她说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差点又把陆清漪给激怒了。 笑笑笑,有什么好笑的! 还没腹诽完,就见大当家突然站了起来,身上的毯子随着他的动作滑落,在堪堪露出那令人惊吓的画面时。陆清漪慌张地转过身,捂着眼。 我去我去,眼睛要瞎了! 她又羞又怒,也顾不得自己还被人胁迫着,抬腿就要出去。 她受够了!!! 然而陆清漪还没靠近房门,冷不防就被一只铁臂缠上腰肢。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感觉身子腾空,下一秒后背撞上一个温热的胸膛。 “啊!”陆清漪急急低叫一声,条件反射地抽出了银针,反手就要刺向身后人。 可惜的是,她的攻势还没落下,手腕就被一只比她还要粗的手给抓住。大当家粗哑磁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原来这就是你的招啊。” 陆清漪心中顿时一骇。 第630章 试着喜欢上你 “当初,你就是用这枚小小的银针,制住了我底下的人的?” 温热的气息在耳边拂过,陆清漪只觉浑身炸起了一阵细细的绒毛,下意识伸腿去踹身后的人。轻而易举的被大当家给拦下了。 “哟,还挺呛的。” “给我放开!”她从牙缝里挤出咬牙切齿的四个字。 大当家当然没有放开,反而还很流氓的说了句:“没想到你看着瘦是瘦,抱着感觉还不错。” 陆清漪气的脸都红了:“我说了,放开!再不放开我就……” “你就如何?嗯?你能如何?” 陆清漪阴恻恻一笑:“我暂时是不能如何,可不代表以后不能如何。别忘了,你还要依赖我的医术的!” “唔,这威胁还真让我有些忌惮了。”大当家轻笑一声。 就在陆清漪以为他终于被说服了,就感觉一双手抓住自己的肩膀,猛地让她翻了个身,面对面的对上了大当家的脸。 离近了看,大当家给人的气压更甚了。纵使陆清漪不愿承认,但光着上半身的大当家实在太令人腿软了。当然不是被吸引的那种,而是男人对女人天生的压制令她害怕的腿软。 陆清漪憋着气,怒目直视面前的人,为他的举动还有他的无礼。偏生大当家还一副无所觉的样子,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 “你生气的模样比平时好看多了。” 这个混蛋…… 陆清漪咬牙:“看来你是存心要和我撕破脸了是吧?!” 大当家啧啧摇头:“自然不是,小娘子可是我山寨里的宝物,我怎敢轻易得罪你呢。” “那就请你把脏手挪开!” “那可不行。”大当家脸皮极厚,“我决定了,要试着喜欢上你,然后我们就成亲。” 陆清漪忍了又忍,实在忍不住了:“你是不是有病啊,有病就吃药啊!” 大当家似未曾料到她骂人都这么有趣,乐不可支的笑了:“你说的对,所以我需要小娘子你来给我治病。” 陆清漪:“……”这人就是个傻子吧!!! “大当家,这并不好笑。” “我也不是在说笑。”大当家该抓住陆清漪的手,把她逼着缩到了墙边,“我觉得你挺有趣的,娶你也没想象中勉强。” 陆清漪想说,你不勉强我勉强啊,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啊! 可是陆清漪没这个胆,因为她怕惹急了对方,对方会干脆就地正法。 想到内房那几个女子,陆清漪禁不住一阵恶寒。 她说:“你要怎样才不娶我?” “不,我娶定你了。”大当家伸出手,想要触碰陆清漪的脸,但被她躲了去,他也不甚在意,继续道,“贺喜你,成功引起了我的兴致。” 陆清漪:“……”她突然好想吐槽。 陆清漪不想理他,可他周身都是压人的气势,实在令人难受,加之……只好不断闪避他的视线。 偏生这个大当家是个恶趣味的人,你越是不看他,他越是觉得心痒难耐。 所以他捏着陆清漪的下巴,逼迫她把脸转回来,仔仔细细地把陆清漪脸上的表情都琢磨了一遍,好奇:“你为什么都不感到害羞?女子通常在这个情况下,不都会羞涩一下马?” 陆清漪很想翻白眼,但她忍住了。 你以为你这身子很值得炫耀吗,比起赵珩渊那是差多了!!! 她忍不住嘲讽道:“大当家有所不知,我手底下接触过的身体可不是一具两具,也没什么特别的。人嘛,切开后都是一堆肉、器官和血罢了。” 这个血腥的打枊让大当家怔忪了片刻,大约也是没料到陆清漪能这般面无表情说出如此淡定的话。他细细品味了一番,禁不住乐呵的笑了。 “说的好,人切开后不过都是一堆肉,的确没什么特别,你啊,真的很适合当山贼,冷酷,无情!” 啊呸,你才适合当山贼,你冷酷,你无情! 陆清漪觉得心好累,尤其要和眼前这个人斗智斗勇,就觉得更累了。 看来这个人是说不通的人,好在赵珩渊说过,再过不久就会结束这一切。既然如此,倒不如先顺着他的意思,拖着这个大当家,麻痹他的注意力。 “行,你就试试吧,但是你必须应承我,在我没答应之前,你不能碰我一下。”她低头扫过他的手,冷着脸,“这种也不行!” 大当家温声低头一笑,把手松开:“好,我应承你。” 说着,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倏地一个逼近,吓得陆清漪直接贴上了墙面,恨不得直接缩进去。 就听得他愉悦的声音在面前响起:“放心,强扭的瓜不甜,你若不愿意,我自然也不会强迫你。更何况你的身姿也没有值得我强迫的必要。” 话落,也不顾陆清漪铁青的脸,大笑着,毫不掩饰自己的完美的躯体,当着她的面走回内房。 陆清漪嫌弃地翻了个白眼,飞也似的奔出去,跑到院子在大缸里舀了一勺清水洗眼睛。 她靠在水缸边,呆呆望着院中的墙角缝隙中倔强生长着的野草,叹了口气后,不知想到什么,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们夫妻也真是有趣,一个被大当家看上,一个被二当家看上,如果他们知道彼此的身份,会不会气的直接宰了他们呢?不对,当他们得知真想的时候,这个山寨早就被官府给重重包围了,那时候的大当家肯定是在仓皇跑路中,哪有时间生气呢。 一想到大当家气急败坏的脸,陆清漪总算觉得心口的恶气散了不少。 正想着,陆清漪听到小路有说话声传来。她走出去几步,探头一看,对面而来的人,不正是那个要和她抢男人的二当家吗!而他身侧跟着的,正好是赵珩渊。 两人不知在说什么,靠的很近。不,该说是那二当家一直试图往赵珩渊身上靠,完全无视赵珩渊时不时往旁挪的举动。 就在陆清漪怒火中烧的时候,前头二当家突然发出一声轻微的惊呼声,然后就直直地往赵珩渊的方向倒去。 赵珩渊犹豫了一下,伸手接住了。 就这样,二当家像个没有身子骨的姑娘家一样,扑进了赵珩渊的怀中。 扑的一下,咬牙切齿的陆清漪无声折断了身边的树枝。 第631章 不对等的关系 银牙都要咬碎了,说的就是陆清漪眼下的状态。明知道外面那个人对赵珩渊有意思,她却不能冲出去拉开几乎都要黏在赵珩渊身上不下来的人。 冷静,冷静,一定要冷静!那都是徒劳的,赵珩渊又不喜欢他,不过就是抱一抱而已! 屁啦,陆清漪直想掀桌。 “可恶,把放在他胸上的手拿开啊。啊,怎么可以摸他的屁股,不要脸!” 陆清漪躲在树后,看着娇弱倚在赵珩渊身上的二当家,越看眼睛越冒火,几乎都要具象化冲出去把二当家给烧成灰了。 “怎么还不站起来,装,就那么一下怎么可能崴脚!”陆清漪不住嘀咕,下意识就要跟着他们的后脚跟过去。 殊不知才跟没几步,旁边的小路就冒出来个人。那是在大当家身边伺候的女子之一,似乎是被大当家叫出来的,已然穿戴整齐。 “小娘子。”她叫住了陆清漪。 陆清漪只好无奈停下脚步:“有什么事吗?”她警惕地看着对方,生怕大当家又有什么怪招。 察觉出陆清漪的敌意,那姑娘掩嘴微微一笑:“别担心小娘子,大当家只是着我来伺候您。” 伺候她? 陆清漪神色古怪:“我不需要。” 又不是有钱人家的小姐,伺候什么呀。这个大当家可真是有趣,明明身处贼窝,却凡事讲究,还要与那富贵人家一般待遇。 说好听点是对生活有追求,难听些,就是想太多了! 拿拐卖少女和打劫他人钱财来享受,和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有何区别。 那女子听到她干脆利落的拒绝,似有为难:“这不是妾所能决定的。” 陆清漪皱眉:“算了,我自己去和他说。” 女子脸上由露出了为难的神色,支吾着:“要不小娘子待会再过去吧。” “为什么?”陆清漪不解。 女子纠结了一下,才脸蛋微红道:“大当家他,又在忙了。” 这个忙,不用她说,陆清漪从她的反应也能看出来了。 她无语,这个大当家除了做山贼外,其实是个种马吧?也太不知节制了! “他……一般什么时候结束?” “妾觉得,一个时辰后再去最好,大当家还要沐浴梳洗,恐怕一时间没那么快结束。” 陆清漪扶额,这大当家的生活可真够精致,不知道的谁能猜得出这人是山贼的头头呢。 不过,眼下倒是一个好机会。 陆清漪眼睛骨碌一转,福至心灵一笑:“那就先在附近走走吧。”正好可以跟这个人打听一下山寨里的情况,说不定还能帮上赵珩渊什么忙。 在她的有意拉近彼此关系的营造下,陆清漪得知被大当家派来伺候她的女子叫淑娘,是当初被抓来的姑娘之一,因为被大当家看上,才免了被卖到青楼的凄凉下场。但,也就那样。 淑娘在山寨里待了差不多两年,最常去的地方是也就大当家住的周围而已,山寨里大部分地方都没去过。 “虽然我们的身份,他们不敢轻慢我们,但……”即使是无奈留下,淑娘依旧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关。所以对于能来伺候陆清漪,她反倒是更高兴的。 “不过我还是头一遭看到大当家如此礼待一个姑娘,以往女子于他而言便只是一个泄欲的工具而已,更别说试着去喜欢了。或许大当家是真心想要娶小娘子您的。” 陆清漪嘴角撇了撇:“我与他见面加起来连一只手都数不到,你真以为他觉得我与众不同吗,不过是觉得我有可利用的地方,所以才对我假以辞色罢了。” 淑娘眨了眨眼睛:“但也说明小娘子您是特别的。” 陆清漪啧啧摇头:“错了,我的特别是建立在我能有利用价值上,一旦我失去了价值,在他眼里就不特别了,这样的关系可不对等。” 知道淑娘其实是被派来劝说自己的,陆清漪直接斩断她的心思:“你也不需要说太多了,或许我会日久生情,但也是日久以后的事了。” 她话语一转,说:“不如你多跟我说说山寨里头的事吧,日后我也是要在这生活的,多知道一些禁忌什么的,也不会平白无故丢了性命。” 说到这,淑娘还真是想起一件事:“山寨里确有一个地方是被明令禁止不能踏入的,只有二当家和大当家才能进去。” “什么地方?”陆清漪眼睛一亮。 “就在那边。”淑娘指了个方向,陆清漪抬头望去,却什么都没看到。 陆清漪仔细的记下了大概方位,思忖着稍晚可以让赵珩渊偷偷摸过去瞅一瞅。脸上也恰当的露出了一丝的好奇:“为什么不能去?难道说你们山寨里的金银财宝都存放在那?” “这个妾就不清楚了。”淑娘摇了摇头,“我们平时是不会去那边的,而且附近有人在守着,擅入者不管内情如何都逃不过一死。” 陆清漪故作惊讶:“这么严重。” 淑娘煞有介事点头:“所以小娘子一定要记住,再好奇都千万别靠近。” 陆清漪自然是满口答应的,至于做不做得到,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或许是觉得多和陆清漪聊山寨的好,她就会考虑嫁给大当家的事。因此接下来淑娘就很尽心尽责的给她介绍山寨的情况。 多亏了淑娘的通透,陆清漪了解了不少如今山寨里的情况。 与想象中的不一样,山寨里的大当家和二当家关系还不错,或许是各自担当不一样的关系,又或许是二当家没什么威胁的关系,两人基本没有什么大的争吵,自然也就不存在什么嫌隙离间的纠纷。 听到这,陆清漪心底暗自叹了一下。 她原本的打算中,还真有离间两人引起纷争,让内讧消耗他们力量的想法。可是这一打听下来,却发现简单的离间计无用。贸然乱用的话,说不定还会暴露自己的意图。 看来这个山寨远比她想象的要来的结实不可攻破,难怪能在官府底下嚣张那么久,除了地势优越之外,这两个当家的也功不可没。 不过很快,陆清漪又从淑娘口中得知了另一件令她诧异的事,而且因为这个讯息变得不安起来。 第632章 互相挑衅 再次见到大当家已经是几个时辰后的事了,出乎她意料的是,大当家外房中不止他一个,二当家也在,以及,赵珩渊也在。 见到赵珩渊的瞬间,陆清漪微微错愕了一下,下意识就想转身离开,但理智制止了她这个欲盖弥彰的行为。 对于陆清漪的出现,赵珩渊也感到诧异,但是他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略微觉得不安,然后目光落在了跟在陆清漪身后的人。 他虽没见过山寨里所有的人,但也能猜出跟着陆清漪的女子是谁的人。 而二当家,他的表情就更耐人寻味了,目光毫不避讳的落在陆清漪身上,兴味的打量着陆清漪。 至于大当家,他似乎完全没注意到别人异样的情绪,他张着两腿,大喇喇地坐在上首,脸上带着一丝邪笑:“怎么?不过是几个时辰不见,小娘子就思我若狂了?” 陆清漪差点没被自己口水呛到。 她面无表情:“大当家想太多了,我来是有事要跟你说。” “哦?什么事,是改变主意了吗?”大当家依旧一脸痞笑。 陆清漪忍了忍:“我只是想说,我身边不需要人伺候。” 大当家闻言目光落在她身后的淑娘。 接触到大当家极具压迫力的目光,淑娘畏惧的缩了一下,眼神惶惶。 “是她伺候的不好吗?”大当家摸着下巴,眼里闪过一抹嗜血的光芒。 “不是。”陆清漪不用问都能看出他想做什么,“我不习惯。” 大当家闻言又笑了,只是眼里始终没有笑意抵达,他说:“那你该学着习惯,我的夫人身边岂能没有伺候的人呢。” 话落,宛若平地里炸了一道雷,二当家迅速抬眸看向大当家。而赵珩渊和陆清漪则是下意识互相看了一眼,然后在他人发现之前,赵珩渊快速地移开了视线,只是两手握拳的姿势暴露出了他的情绪。 至于陆清漪,她现在已经气的想把大当家给掐死了! 外房里,气氛一下子变得奇妙起来。有试探,有好奇,还有各种道不清说不明的情绪在其中。 好半晌,还是二当家率先打破了这诡异的沉默:“大当家,不知这位是?” “啊,忘了跟你们介绍,这是我刚相中的夫人……”大当家顿了顿,望向陆清漪,“对了,你叫什么来着?” 二当家:“……” 陆清漪:“……” 赵珩渊……赵珩渊还是一脸面无表情,只是其中多了一丝旁人不曾察觉的怒气。 大当家似乎也觉得自己此举有失礼节,但实际上虽然已经见过陆清漪好几回,也觉得她有趣,却未曾想过问她叫什么。 这不奇怪,陆清漪甚至能猜到原因。不过是因为他没有一刻尊重过她罢了。对于大当家而言,她只是个可以利用的工具,说不定连人都算不上,为什么要知道名字呢。 是以陆清漪也很不要脸的道:“我姓谢,叫谢灵儿。” 赵珩渊闻言紧抿的唇线总算缓和了不少,不着痕迹地抬眸看了眼陆清漪,正好对上她弯弯的眉眼,心底不断翻滚着的酸泡泡在这一刻奇妙的停止了沸腾。 当这两人在偷偷眉来眼去的时候,二当家也没停下打量陆清漪的目光。他的视线停在陆清漪挽起的发髻上,脸上神色更加兴味。 大当家自然也注意到他毫不掩饰的好奇,摆了摆手,毫不介意道:“她已嫁过人了,但前些日正好被她夫君抛弃了。” “咳咳……”这回陆清漪是真被呛到了。 她颇为不自在地瞟眼赵珩渊,想看看他是什么反应,却见他始终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什么。是在生气了,还是不高兴呢。 不管是哪个,陆清漪都觉得不太妙。 啊,她真不是故意让他成为负心汉的,都是形势所逼啊! 陆清漪兀自懊恼着回去要怎么哄人的时候,就听二当家似是不经意的说了句:“还挺巧的啊。” 大当家这回没帮陆清漪解释,手肘撑着脑袋,歪着头看陆清漪:“是挺巧的。” 陆清漪竭力维持着脸上的表情,甚至刻意流露出一点点的鄙夷:“这有什么巧的,不是挺正常的吗,难不成在座的几位能原谅自己的妻子被山贼掳上山还被玷污了?” 她嘴角一撇:“大当家,你能吗?” 这个反问无意是在老虎脸上抹须,有点过于挑衅了。 陆清漪身后的淑娘顿时变了脸色,悄悄伸手拉了拉陆清漪的袖子。 外房中,气氛再一次变得有些微妙。 二当家仍是饶有兴味的打量陆清漪,他身后的赵珩渊却是为陆清漪捏了一把汗,心想若是大当家发难,他也顾不得太多,只能先保住陆清漪再说了。 倒是陆清漪,她是这里所有人中最平静的。大概是,她心里笃定大当家不会因为这样的事生气。他之所以不吭声,不外乎是想吓一吓她罢了。 无聊! 她猜的没错,大当家的确没有因为她挑衅一般的反问而恼怒。他故意不吭声,甚至还恶意的发出威压,不过是想看看陆清漪的反应。结果如他所料的一样,陆清漪甚至脸色都没变一下。 大当家满意的笑了,拍着手掌,朝二当家道:“你看,是不是很呛,跟小辣椒似的。” 陆清漪翻了个白眼。 能别随意的给她起昵称吗…… “大当家,别忘了我说的话。”陆清漪忍不住提醒两人早先的约定。 大当家无所谓地一挥手:“当然,这有什么。” 说着,他朝陆清漪招了招手:“过来,坐我这。”他拍了拍自己那张十分宽大的榻,原本跪坐在他腿边的几个女子立刻散开了去。 陆清漪木然看了两秒,拒绝:“不用了,我只是来跟你说不要人伺候的事,没其他的了,我就先退下了。” “等等。”大当家慢悠悠拦下她,“既然要培养情感,你总是离我那么远,如何培养呢。” 陆清漪咬了咬脸颊肉,下意识瞟眼赵珩渊,抿唇:“我觉得我们目前完全没有必要接触。” 大当家没有说话,只是抬着下巴看她。浑身的气息比方才还要凌厉,就像个喜怒无常的皇帝一样,说变脸就变脸。 第633章 能屈能伸 “小娘子,您就过去吧。”正当陆清漪打算和大当家僵持的时候,她身后的淑娘又适时的开口了。 陆清漪无语,她开始觉得大当家派淑娘来不是伺候她的,而是来监视她顺便给她洗脑的。 只是陆清漪岂会因为怕大当家生气就坐到身边去,且不说他会不会动手动脚,赵珩渊就在这里,万一他气的不管不顾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所以陆清漪宁愿得罪大当家,左右不过吃点苦罢了,他还能杀了她不成。 可惜陆清漪错估了大当家的心胸,要一个人死很简单,可要一个人求死不能的办法却多的很。而大当家,最喜欢的就是看别人被逼着做不想做的事时脸上的挣扎和不愿。 只听得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响起,大当家身旁跪坐着的一个女子突然捂着手臂,倒在了地上。只见她的一只玉藕般的手此时竟以一种极其古怪地姿势往后扭着,因为姿势扭曲,骨头凸起的一方,血液淤积不散,皮肤迅速青黑起来,光是看着都觉得手臂一痛。 陆清漪倏地脸色一白,张着眼睛看向大当家,却仍见他一脸无波,仿佛方才折了这个与他缠绵床榻的女子不是他一般。 “过来。”他冷然的声音在寂静的外房中响起,夹杂在女子痛呼喘息的声音中,仿若催命的恶鬼。 身后,淑娘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双腿一软,瘫在地上。 陆清漪,陆清漪也没好到哪里去。她哪里想到大当家会把对她的气撒到别人身上呢。果然,能当上山贼贼头的人,怎能以寻常人的心理来揣摩呢! 陆清漪打了个寒战,双手下意识捏成拳。即便再镇定如她,还是不由自主会觉得害怕。 真想,真想立刻,现在就离开这个人命如草芥的地方。 余光中,指尖全凉了的陆清漪发现了赵珩渊早已忍不住想要上前的举动,她小小哽咽了一下,突然冷静了下来。 好不容易过了这么多天,眼看着就要把这些作恶多端的山贼一网打尽,岂能因为她而前功尽废呢! 思及此,陆清漪用力咬了咬下唇,深吸口气,缓缓往大当家走去。 赵珩渊眉尖一皱,抬眸,视线捕捉到陆清漪悄悄做的手势。他眼神一暗,隐忍的收着下颌,牙关紧咬。 陆清漪径直走到大当家身边,却没有在他身边坐下,而是在距离他还有一人距离的空位上,坐下了。 大当家也不在意,他要的不过是陆清漪的顺从罢了。他可以容忍有能力的人有自己的脾气,却不能容忍对方一而再的拒绝他,甚至是无视他的话。 在这个山寨中,他便是他们的王,他们的天。他心情好的时候,可以与民同乐。可是心情不好的时候,所有人就该收起情绪,乖乖听话。 那个被折了手的女子还躺在地上呻吟,她的额头被冷汗打湿,整张小脸都是白的。陆清漪心中不忍,伸手想要去替她矫正。不想半路中,却被大当家给拦下了。 陆清漪皱眉:“你做什么?” “你又想做什么?若是想帮她治手的话,大可不必。” 陆清漪惊愕:“为什么?!” “因为我不许。” “她可是你的女人啊。” 大当家只是无所谓道:“残了。” 陆清漪一阵语塞。 又听他说:“拖下去赏给底下的兄弟吧。” 陆清漪脸色又是一白,下意识伸手按住他的手腕:“等等,你怎么可以……”面对与自己同床共枕的女人,他也是这般无情的吗? 大当家挑眉看她:“怎么?想替她开口求情?” 陆清漪张了张嘴,都还没说话呢,就听他绝情冷漠的嗓音道:“可是不能,我要你记住,这个女子是因为你的拒绝才有了这个下场的。是你,让她沦为男人的玩物。” 话落,最后一丝血色从陆清漪脸上褪去。她惊恐地看着大当家,这一刻才真正意识到,在这个地方,没有律法,没有人权,甚至不能有意识。有的,只是服从和服从。 不服从,那么他多的是办法让你服从。比如用别人的性命来威胁陆清漪,只因他知道,身为大夫的陆清漪是不会眼睁睁看着别人因她受苦。 陆清漪用力咬着下唇,想破口大骂眼前这个禽兽不如的人,却又明白,如果她再反抗,将会有另一个代替她受惩罚,或许是淑娘,或许是另一个女子,总之,不会是她。 因为他只会让她看着,让她的心理受尽折磨,那比肉体上的折磨更令她铭心刻苦! 她心里憋着气,眼睛都气红了,只能死死咬着唇,借着唇瓣上的痛来麻痹自己,才不至于让自己失了理智。 就在这时,她感到自己下颌被用力抬起,通红的双目就对上了大当家那双冷情的眸子。 “很难受?”他问,嘴角扬着血腥的弧度,十分满意陆清漪痛苦的表现。“难受才是对的。” 他的手指抚过陆清漪的唇瓣,接着突然捏住她的脸颊,强迫她把嘴张开。陆清漪不敢和他继续对着干,不甘地松开牙关。 大当家露出满意的神色:“这才对,你的人包括身上的每一寸都是属于我的,所以,在没经过我的允许下,你不能受伤,明白了吗?” 陆清漪下意识又想咬脸颊肉,无奈双颊被捏着,只好忍住了,点头。 大当家只才放开她,大手一展,把她揽进怀里。 陆清漪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就伸手去推,可惜大当家早料到她有此一举,手臂如同粗铁一般,牢牢的把她禁锢在怀中。 陆清漪怒:“你答应过我……” “是,我答应过,但那得看我的心情。”大当家无丝毫心虚之意,“现在我心里很不爽,所以你最好安分一点,否则,可就又有人要因为你而遭殃了。” 陆清漪呼吸一窒,到嘴的怒骂硬生生吞了回去。只是即便被强迫,她也有自己的倔强。她努力挺着腰杆,就是不愿贴向对方一分,宁愿僵着身子直到腰酸背痛,也不愿向他认输。 大当家自然也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可是他不在意,倒是觉得陆清漪果然还是特别的。分明被吓得脸色苍白,却想着反抗他,和那些一吓就浑身发抖,很快就唯他的话是尊的女子不一样。 第634章 真是贱骨头 大当家的举动无疑又刷新了陆清漪对他的认知,也因为他的喜怒无常,陆清漪不敢再仗着自己有点本事,而和他对着干。 对于他当着别人的面调教女人,二当家似乎习以为常,甚至连眉毛都没皱一下,还能分神和赵珩渊说闲话。只是此时的氛围可就没原先那样轻松了。 陆清漪僵硬着身子,既不靠近大当家,也不远离,就这么梗着脖子坐着。偏生大当家当做没看见,还让人奉上了新的茶点,叫陆清漪拿过喂他。 陆清漪只当自己是个喂食的机器人,机械又没有感情地一口接一口喂给他。 大当家心满意足享受完后,才慢悠悠道:“我命人给你收拾了一个房间出来,就在阁楼上。” 陆清漪反应慢了半拍,才发现大当家这话是对她说的。她惊愕:“你说什么?!” 大当家没有重复自己的话,只是继续说下去:“你之前的衣裳我瞧着不错,所以让人给你放进去了,你若之后还想买新的,我再命人给你做几套。” 陆清漪:“……” 敢情他这是给一巴掌再塞几颗糖,真当她是几岁小孩吗??? “我不要。”她气弱开口,“我喜欢住在牢房里。” “那里不舒服。” “但是自在。” 陆清漪不想反驳他的话,可是如果住在他的地盘里,谁能保证他不会一句心情不爽,就威胁吓唬她,对她霸王硬上弓。 现在的他可不值得她信任! “你非得这么做吗?”她压低声音。 大当家睨她一眼:“我这可是依着你的话,与你慢慢接近,不是吗。” 陆清漪顿时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你知道你这做法是不对的吗?” “自然。” “那你还……”陆清漪不解。 “自是因为我觉得你那法子太慢太烦,我没那么多耐心。” 那你干嘛答应?! 陆清漪简直要被他气疯了。 这家伙是在耍她吗?不,不是疑似,分明就是耍她来着。 听他方才的意思,他早就决定要让她住到阁楼上去了。也就说,不管陆清漪的答案是什么,他也没想着拖太久。软的不行,他不介意来硬的。 想明白这一点,陆清漪想死的心都有了。 “别停啊,我要喝茶。”不理会陆清漪内心在作何感想,大当家指使着她。 陆清漪恨恨的瞪了他一眼,认命地往他嘴里塞了块糕点。 先忍着,她倒要看看,眼前的人还能嚣张到什么时候! 下头,二当家旁若无人观赏了一番大当家的手段后,他才慢条斯理地提出要回去。大当家大手一挥,不甚在意。 赵珩渊下意识望向被迫留在大当家身边,脸色一直很难看的陆清漪一眼,心疼的不行。可他没能给她一个安抚的眼色,就被二当家给唤走了。 路上,二当家似是有意无意的提到大当家方才的行为。 “他一向如此,但凡不听他话的,便慢慢接近,找出对方的弱点,逐一攻破。威胁也好,利诱也可,只要能让对方听话,他都会无所不用其计。我看呐,那个小娘子迟早还是会扛不住的。” 赵珩渊闻言心下一沉。 他倒是不担心陆清漪会被大当家所迷惑,他担心的是,陆清漪万一扛不住,和对方硬碰硬,那就不妙了。 二当家没有察觉他的情绪,而是自顾自道:“我却不赞同他的做法,御下也就罢了,若是枕边人也这般对待,如何能寻的一真心人呢。” 说这话的时候,他直勾勾地看着赵珩渊。 不得不说,他碰过不少男人,各种性格体型的都有,唯独赵珩渊,一眼便让他满心满眼都装满了,根本挪不开眼去。 他痴痴地望着他线条完美的下颌,漆黑深沉的眸子,以及那浅粉色的唇瓣,每一分都恰到好处的令他心悦。 尤其是他充满男子气概的身躯以及傲人的体格,即便是醉生梦死在床榻上,他也甘愿。 回想起方才不久前触碰到的结实的肌肉,二当家一双眸子不由又瞟向他的胸膛,流连忘返好几回,才落在他粗壮的手臂上。 他眸子微转,状作无意一般,伸手搭上了那青筋微凸的手臂,道:“想必赵公子也是这般想的吧。” 赵珩渊瞥眼他搭在自己手臂上的手,眉尖蹙了蹙,不着痕迹地把手给收了回去,淡淡道:“自然,只可惜赵某命薄,此生怕是孤苦终老了。” 二当家一听就不依道:“赵公子莫要妄自菲薄,我瞧你这命相可是大贵人之相,必是那江湖神棍胡言乱造,故意讹你的。” 赵珩渊表情依旧淡淡:“无妨了,我早已习惯,孤独一人也无甚特别。” 二当家可不想赵珩渊心里一直梗着这条刺,否则他的计划可要落空了。 便道:“其实赵公子与其相信那神棍的话自暴自弃,不如亲自试一下,说不定有人倾心于你,只是你关起了心房不得而知罢了。” 锲而不舍地又伸过爪子,搭在赵珩渊的手臂上,甚至还偷偷的摸了摸。 赵珩渊心里挂念着陆清漪,没了和他纠缠的心思。他想借口离开,可是二当家总是有意无意的换着话题,不愿他离开。 到了最后,赵珩渊不耐烦了,直接挑明,再不回去,其他人会在背后说闲话,他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 二当家无奈,只好放人离开。 然而,就在赵珩渊转身的刹那。原先一直表现的人畜无害,甚至柔柔弱弱的二当家突然就变了脸。 他阴沉地看着赵珩渊离开的方向,暗自咬着牙:“虽然大当家的做法我不是很赞同,但不得不说,有的人就是需要威胁利诱才能乖乖听话的。真是贱骨头!” 而另一头的陆清漪,在赵珩渊离开后,失去了支撑的她几乎都要承受不住眼前这个喜怒无常的男人的压迫了。 她忍了不到半盏茶,便也借口要离开。 大当家饶有兴味的看着她黑青的脸,摆摆手让她下去。 就在这时,外头突然快速跑进来一个人。瞧那装束,像是守瞭望台的山贼。陆清漪还注意到,他手里拿着一封信,想来是外头有消息传来。 陆清漪便不由自主停下脚步。 第635章 女人的无奈 看到来人捧着信匆匆而来,陆清漪下意识停住了脚步。她没有立刻出去,而是转身隐在了帘子后面,用帘子挡住自己的身影,偷偷探听里头的对话。 纸张展开的窸窣声响起,里头一直很安静。陆清漪拼命竖起耳朵,但仍旧是什么都没听见。正当她以为或许是大当家发现了她的存在才没说话的时候,就听到里头传来大当家的声音。 “麻烦,又是这种文绉绉的谜题,无胆匪类。”语气中隐有不耐。 里房沉默片刻,大当家的声音再次响起:“拿去给二当家看吧,估计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这个人总是神神叨叨的。” “是,大当家。” 很快,送信的人退了出去。 陆清漪看着对方的背影,舌头戳了戳脸颊肉,抿唇,也追了上去。 她一路奔跑,从左边的小路上绕过去,在快接近分岔路口的时候,从袖兜中摸出了银针,捏在手里。而后深吸口气,眼神一凛。 正要突然冲出去给对方一击,就感觉身后有一道温热靠近。陆清漪心中一骇,想也没想反身就是一刺。 手腕被抓住了,人也一个踉跄,被对方一把拉进了怀里。陆清漪眨巴了一下眼睛。 熟悉的气息扑鼻而来,满满的都是安心和平和,陆清漪心中一颤,欣喜抬头。 “相公!”她眉眼弯弯。 赵珩渊单手揽着陆清漪,在唇边比了个手势,俯身低头轻问:“你在做什么?” 陆清漪指着已然往前走的人,道:“那个人从外头带来了一封信,大当家好像看不懂,所以我想把那人……”她做了个手刀的手势。 赵珩渊了然:“我来。” 说着他放开了陆清漪,静心侧耳倾听了一会,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前头的山贼给击晕了。 陆清漪立马跑上前,都不待赵珩渊开口,已然动手去搜身。 赵珩渊在一旁看着自家小娘子那娴熟的搜身行为,禁不住笑了。 耍流氓的陆清漪也是很可爱的。 从胸口摸出了已经被拆开过的信,陆清漪展开看了一眼,顿了顿,满头黑线。 摔,这写的什么,诗吗?还是解谜啊!难怪大当家一副嫌弃的口吻! 面无表情地把信递给赵珩渊,赵珩渊也就接过,从头到尾一句话都不曾问过。 待他看完,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怎么了?”瞧出他神情不对,陆清漪不由又去看信的内容,可依旧没从里头看出什么。 赵珩渊朝她做了个待会在说的手势,把信折好重新塞回对方的怀中,给对方解了穴道后,拉起陆清漪转身离开。 “信里头说了什么?”待两人走到偏僻无人的地方后,陆清漪才又问。 赵珩渊点点头,神情依旧凝重:“我们这边出了内贼。” “内贼?”陆清漪脸色也变了变,“谁?” “暂时未知,对方很谨慎,只说了让他们戒备,其余半点讯息都没有透露。” 可即便是如此,也已经很严重了。 他们原先打的不就是一个措手不及的突袭吗?可一旦山寨的人知道了有人要攻山,势必会打乱他们原先的一些部署。 真是麻烦,那个内贼到底是谁啊! “要不,我们去把那封信偷了吧!” “不可,既然信大当家已经看过,也知道此事,若是信不见了,他一定会有所察觉的。” “那可如何是好?”陆清漪担忧。 以二当家的才智,肯定也能看懂那封信的意思。 想到这,陆清漪突然脑海里灵光一闪:“对啊,这封信的内容没有一定才学的人是看不懂的,如果顺着这条线去找的话,能揪出那个内贼吗?” 在这个时代,识字的人或许寥寥有之,但博学之人却少之甚少。能在字里头埋信息的人,学问必定差不多哪里去。 赵珩渊赞赏地摸了摸陆清漪的头:“清儿说的不错。” 对方的确很谨慎,但也正是因为太过谨慎,反而无意中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得到赞赏的陆清漪不由满足的弯起眼眸,但很快,她又沮丧起来:“可是他们知道了官府有动手的企图,接下来会不会影响到你和县令的计划啊?” 赵珩渊没有说话,但从他一直没有展开的眉头可以看出,他也对此也是没有把握的。 不久,赵珩渊自己寻了个机会下山去了。 陆清漪因为突然被转移了歇息的地方,也没回地牢去,而是在附近转悠了几圈后,认命去了阁楼,探一探这个接下来要暂住的地方。 淑娘老早就把地方给收拾好,一见她回来,当即热情地迎她进去。 陆清漪看着她的脸,想起早些时候那些战战兢兢伺候在大当家身边,看起来颇为顺从的女子,突然有些明白淑娘那松口气一般的表情是为何。 随手就能把不久前才和自己鱼水之欢的姑娘折了手送去给别人侮辱,换做她也不敢在其身边伺候。 只是她还是很好奇:“大当家他……他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淑娘脸色变了变,眼神闪烁。 陆清漪便不再问了。 答案很明显,大当家一直就是如此。 也对,被抓来的姑娘那么多,少了这一个,还有别的女子能顶替。 大约是陆清漪的沉默让淑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她沉默了片刻,踟躇着道:“其实小娘子也不必害怕,您是大当家的夫人,必是与我等不一样的。” 陆清漪斜躺在床上,手肘撑着脑袋,望着她言不由衷的样子:“不一样是指什么不一样?不会被他打骂还是随手送给底下的人玩弄?” 淑娘默了默,声音小了不少:“自是,自是都不会的。” 陆清漪叹口气,心中突生一股悲哀,不知是为淑娘还是为这个时代的女人。 古代的女子大多不能习武识字,由于力量上的差距,一旦失去了所能依靠的权势和金钱,就只能任人鱼肉。如淑娘等人一般,即便再不愿,也只能无奈屈服在大当家身下,甚至于,自己的性命也被人拿捏在手中。 从醒来后意识到自己身处何处的陆清漪,便暗自告诉自己不能被同化。可是身处于这样的环境中,又岂能不受其束缚和掣肘呢。 第636章 以消毒之名行…… 夜里,也不知是不是陆清漪自己骨头贱还是因为知道大当家就睡在不远处的房里,陆清漪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一会想偷摸出去的赵珩渊回来了没,一会想那个隐在暗处的内贼,一会又想怎么对抗那个喜怒无常的大当家。 越想她便越精神,越想越焦躁,神明愈发清醒。直到外头一片寂静,陆清漪仍旧没法入睡。 就在她再一次翻身的时候,她突然听到一声轻微的响动。那响动十分弱,若不是夜已深,她也还醒着,怕是完全注意不到。 是大当家?! 陆清漪倏地睁开双眼,正要坐直起来,就感觉到一股温热靠近,一只大掌准确无误地掩住了她的嘴,制止了她的尖叫。 陆清漪轻轻眨巴了一下眼睛,就感觉一道轻笑声响起,随后温柔的唇瓣在耳边擦过。 “怎的还未睡?” 是赵珩渊! 陆清漪反手就抱住对方的腰肢,亲昵靠在他的胸膛上,撒娇:“我睡不着,你怎么来了?” 这个人真是,也不怕被发现,大当家可是就在隔壁不远的房里呢! “我担心你。”他说。 陆清漪便只觉一晚的焦躁被他抚平了。 她拉着赵珩渊上床,仔细确认两人都盖好被子,她才问:“查到内贼是谁了吗?” “还未。”他顿了顿,“不过我有个怀疑的人。” “有怀疑的人就好,至少不会太被动。”陆清漪虽然也很担心那个内贼会阻碍他们的计划,但自己的本事就那么多,再怎么担心也帮不上什么忙。 不过…… “那你们之前的计划,是不是要延迟了?” 提到此事,赵珩渊的沉默比方才要来的久。陆清漪感觉到他搂着自己腰的手紧了紧,不消他说,也大约猜到答案了。 好半晌,才听的他说:“抱歉清儿,可能还要委屈你在这多待些时候。” 陆清漪凑过去,亲了亲他的脸颊:“我不觉得委屈,我们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以后不再有受害者。” 若不是见识了大当家是怎么对待那些被掳来的姑娘,或许陆清漪心里还没那么肯定自己在做的事是否是对的。 她想起今日在淑娘那打听来的消息,便道:“对了相公,你还记得那天我们差点被下药迷晕的客栈吗?” “记得,怎么了?” “我听淑娘说,这附近的村镇中有他们的人。好些姑娘或者肉票都是在客栈里头被迷晕送过来的,我觉得我们当初下榻的那个客栈,应该就是这个山寨的另一个窝点。” 狡兔有三窟,只不知这窝点还有多少个。看来大当家和二当家这二人还真不能当做寻常的山贼来对待。 赵珩渊也想到了这,他说:“我会把这个讯息传出去,此事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也是,他们都不是权势滔天的人,所能做的不过是尽力而为罢了。 “对了相公,听说山寨里有个地方是禁止进入,而且平日里有派人守着的,你可知?” “嗯,大虎也提及过。他觉得那里头应该藏了不少金银财宝。” “相公觉得呢?” 赵珩渊沉默片刻:“有蹊跷,不过还需去探过方能清楚。” 陆清漪便是眼睛一亮:“能带我一起去吗?” 赵珩渊沉吟片刻:“太危险了。” 陆清漪失落地撇撇嘴。 她枕在他肩窝上,感受着他浑身散发出的安心的气息,不由想起一直垂涎着赵珩渊的二当家来。想起白日二当家柔弱无骨倚靠在赵珩渊身上的一幕,心中就觉得怒火中烧。 陆清漪撑起身,半倚着赵珩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面目严肃:“相公,从实招来,他今天都碰你哪里了?” 赵珩渊默了一下。 陆清漪上手:“快说,摸了哪儿,我要消毒!我的男人岂是他能玷污的!” 赵珩渊失笑,望着气鼓鼓的小娘子,沉吟片刻,伸手试探般指了指自己的腰。 陆清漪便不由分说,伸手探进里衣,胡乱摸了一顿,名为消毒。誓要把二当家碰过的地方都抹掉,沾上自己的气息不可。 “还有呢?”她又抬头问。 赵珩渊眼神暗沉,指着自己的胸膛。陆清漪便想也不想往上摸去。 温热的手指划过温热的皮肤,带起一阵有一阵的异样触感。赵珩渊的眼神更加暗沉,直直地盯着犹不知身下人的情绪变得不一样的陆清漪。那火热的目光,仿佛要将眼前的人给尽数烧成灰烬一般。 陆清漪没察觉到赵珩渊的呼吸逐渐变得沉重,她乐不可支的借着消毒之名,吃着赵珩渊的豆腐。她的手指一寸寸摸过手心下结实强壮的躯体,感受着那种血脉偾张的男子气,逐渐把自己的目的给抛诸脑后。 很快,床幔里头,气氛变得暧昧起来。 陆清漪的手指划过胸膛某一处时,赵珩渊突然闷声哼了哼。下一秒,陆清漪只觉得眼前一花,整个世界翻了翻,她就被赵珩渊压在了身下。 “清儿,不要点火。”他哑声警告。 陆清漪眨巴着眼睛,无辜状:“我没有,我是在消毒。” 赵珩渊便惩罚性地压下去,吻住那还在试图狡辩的小嘴。 陆清漪弯了弯眼睛,顺从地张开嘴,任由他的舌滑进来,与他纠缠在一起。 温热的柔软的触感,肆虐一般又像是在勾引着什么。陆清漪只觉得从嘴到整个背脊都一阵酥麻。 她柔柔地软在他的吻下,甚至主动地去勾着他一起沉沦。赵珩渊哪受得了她这样的主动,差一点就被她勾的理智全失,直接在这里要了她。 他气喘吁吁退开,气息还没喘匀,陆清漪又勾住他的脖子,凑了上来,吻住他的唇,细细啃咬着。 好不容易收回来的理智,被陆清漪这么一搅,立刻就丢盔弃甲了。 陆清漪还兀自觉得不够,伸手就要去扒他的衣裳。 好在赵珩渊始终记着眼下形势不佳,死死抓着她的手不让她再进一步。 两人你来我挡的,就连吻都变得漫不经心起来。 赵珩渊不满足的皱眉,抓着她的双腕桎梏在头顶上,陆清漪的企图就落空了,只能任由他予取予求。 第637章 做梦去吧! 直到最后,陆清漪的企图都没有成功。只因赵珩渊实在理智到令人发指的地步了!在自己香香的老婆身上还能克制到这个地步,实在令她万分佩服。 大约是有赵珩渊在的缘故,陆清漪后半夜终于是沉沉的睡了过去。 再睁眼,眼前是一张略带秀气的大脸。 陆清漪一个激灵,头皮炸开,整个人都清醒起来。防备地往后缩了缩,才发现蹲在床边直愣愣看着她的是淑娘。 “你在这做什么?!”陆清漪失声。 “妾瞧小娘子这一觉睡得有些久,所以……”她估计是以为她生病了,本是想查看一下,结果正好遇上陆清漪醒来,才把人吓一跳。 淑娘自个儿也觉得颇为不好意思,便往后退了退,说:“小娘子可要起来了?妾好服侍您更衣。” 陆清漪闻言一把按住身上的被子,猛摇头:“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 说着她沉吟了一下,又道:“你忘了我昨晚说的,我虽然答应了留你在身边,但你无须伺候我做什么的,我自己可以来。” 淑娘一脸为难之色,大约是常年服侍大当家习惯了,自然形成了一种奴性,猛然间遇到个让她什么都不用做的人,淑娘不觉得感激,反倒心生惶恐。 她的心思陆清漪是知道的,可是,她实在不习惯有人近身伺候,总觉得心里毛毛的,让她跟着已经是做了很大的让步了。 “你不要觉得有负担,我们在房里的事大当家也看不到,即便你没替我更衣也不会如何,对吧。” 淑娘抿了抿唇,半是犹豫半是无奈的退开了去。 陆清漪松口气,就见她问:“小娘子今日想要穿哪套衣裳呢?” 陆清漪默了。 须臾她无奈扶额:“随便拿一套来就好。” 淑娘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但陆清漪动作比她快:“笼统就那么几套还都穿过的,真的随便都好。” 淑娘便不再说什么,转身去为她抱来衣服。 陆清漪心累地躺了回去,恍惚有种自己不是在山寨里头,而是在某个有钱人家做客的感觉。 “对了淑娘,不是说我的东西会还给我吗?都在哪呢?”用过早膳后,陆清漪突然想起昨日临走前大当家说的话。 淑娘想了一下,说:“大当家说不知你要什么,让你自己去找。” 陆清漪就好奇了:“我马车里头的东西都还在吗?” “还在的,大当家此前命令过下面的人,记录完后先不要动,所以马车里头的东西都还放在原地。” 陆清漪闻言嘴角抽了抽:“你们收刮来的财物还会记录啊。”还真是系统化啊…… 淑娘点头:“是二当家制定的规矩,免得底下的人手脚不干净。” 提到二当家,陆清漪就想起那个柔弱的男子。 也不知是不是相由心生的缘故,二当家生的的确是偏女相了些,身子骨也不如一般男子壮硕,骨架不大,若是在脖子上围绸巾装成女子,恐怕也是能蒙混过去的。 而且这二当家长的也不赖,虽说不上是倾国倾城或者妖孽之色,但以面容来说,算的上秀丽了。平心而论,陆清漪自认自己还没他好看。 可是,那又如何,就算是倾城之颜,也休想跟她抢男人!!! 一想到二当家,陆清漪就禁不住醋意满天飞。又联想到赵珩渊昨夜的拒绝,整个人便蔫了回去。 大概是得了命令,陆清漪她们去库房的时候没有人拦着,甚至有人引着她去他们的马车那。 时隔多日见到自己的马车,陆清漪突然有种久别重逢的喜悦,又像是自己的孩子被人绑架了,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失而复得之感。 她热泪盈眶,四处摸着里头的每一件物品,甚至是那火钳都让她觉得分外怀念。 好歹也是曾经为她的安全作出过贡献的有功之臣啊! 到处摸索完,陆清漪才想起来此的目的。她爬进马车里,从大箱子里翻出了自己的药箱,打开数了数,东西都在,很好。 陆清漪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 她反手合上盒子,抱着从马车里头出来。 淑娘立刻迎了上去,却见她捣鼓了这么久只包了个盒子出来,不由好奇地盯着盒子看了许久。 “小娘子,这里头有很重要的东西吗?”据她所知,若是贵重物品的话,老早就被底下的人上交给大当家了,岂会还放在马车里头呢。 陆清漪没有隐瞒:“这里面都是各种不同的药,算是很重要吧。” 反正都知道她的身份,大夫随身携带药没毛病啊。 淑娘哦了一声,还真没再过问了。 回到房里后,陆清漪让淑娘下去休息,自己则在房里开始捣鼓箱子里的药。 鉴于总是打不过人被抓,陆清漪深觉太不安全了,所以她决定要弄一副银针,专门在上面涂麻药或者毒药,好在以后制敌时可以保自己一命。 这么一捣鼓就是几个时辰过去,一直待在屋里的话容易引起大当家的怀疑。陆清漪不想出师未捷身先死,所以把东西收起来,塞到了床底下。 收拾药箱的时候,陆清漪视线落在一个小瓶子上,脑海里突然闪过一道灵光。她忍不住嘴角上扬,然后坏心眼的笑了起来。 夜里的时候,赵珩渊又悄悄摸了进来。 陆清漪已经习惯他这个毫不君子的行为,自然地掀了一角被子,等他躺上来的时候,就挪着躺到他身侧去。 她伸手从旁边的摸出一个瓶子,塞到赵珩渊手里。 手心感受到一股光滑的冰凉,赵珩渊奇怪地抬眸:“这是?” “嘻嘻,这是我的报复!”坏笑声在耳畔传来,陆清漪略带得意的声音随之响起:“敢威胁我,我就要让他尝尝恶果。” 听出了她话音中的恶趣味,赵珩渊心下一突,问:“这里头是何物。” “哼哼,自然是让他不能人道的东西了。” 既然他这么喜欢炫耀自己的资本,她就让他尝尝有苦说不出的滋味。 男人嘛,那方面不行必定深以为耻也不敢说出来,只能苦逼的瘪在心里兀自抓狂。 她啊,现在真是迫不及待想看到大当家那张吃瘪了的表情了。 胆敢想要染指她?做梦去吧! 第638章 整蛊 药是一点点下的,下在大当家日常会喝的酒中。当然了,曾经在地牢猥琐过姑娘们的山贼,陆清漪也没放过。 虽然她无法实际对他们做些什么,但一点小教训还是要的。至少要让他们知道,不是所有女子都只能成为他们的胯下之物! 刚开始的第一天,可以看得出大当家的脾气变得有些暴躁和不耐。这从那隔三差五就摔杯扔盏可以感受得出他的情绪。 之后第二天,大当家已然把所有的女子都赶出房,一个人关在屋子里半天后,就下山了。 陆清漪站在阁楼上,望着大当家急匆匆而去的步伐,笑的乐不可支,抱着肚子直不起腰来。 一旁的淑娘却忧心忡忡:“小娘子怎还能这般开心呢?妾瞧着大当家这两日的心情不太好,昨日还打了一个姑娘的耳光,真怕他会迁怒到我们身上。” “怕什么,咱避着他就是了。我估计啊,他这更年期至少得持续半年呢。”陆清漪还在那幸灾乐祸。 淑娘便一脸‘无知者无畏’的神情望着陆清漪。 须臾,淑娘还是忍不住提醒:“小娘子,我听说大当家他似乎,似乎……”大概是话太过难以启齿,淑娘踟躇了好一会,都没好意思说出来,反倒是一张脸都憋红了。 陆清漪自然知道她想说什么,也知道她肯定从大当家房里的人口中听说了什么。她们几个伺候大当家的姑娘都挺同心同气的,大当家有了异样,她们是最敏感的,也一定会告诉淑娘。 不外乎担心大当家勃/起不能,作为即将成为大当家夫人的她以后下半辈子的幸福就要毁了。 可惜她不知道这就是陆清漪的打算,绝不然大当家这个阴晴不定的人碰她一下! 结果淑娘的担心晚上就灵验了。 彼时陆清漪才吃完饭正在喝茶消食,房门突然被粗鲁地推开,惊得陆清漪都呛了一口。就见大当家一张脸漆黑如锅底,雷厉风行地走了进来。 陆清漪一怔,讷讷站起往后倒退:“你你,你要做什么,有什么话好好说,别过来……” 话音未落,就见大当家坐在了桌边,大手一挥,着淑娘下去。 陆清漪惊,拦着:“不许出去……你要干嘛?有什么话直接说不行吗!” “出去。”大当家只是冷冷看了淑娘一眼。 淑娘便忙不迭地的出去了,甚至连看陆清漪一眼都没有。 陆清漪无奈。 看来果然还是要靠自己的,还好她已经把银针都涂满了药。如果大当家真的要暴起,她也绝不会让他讨到半点便宜的! 这么想着,她冷静下来。只是仍没靠近大当家五步以内,仍在安全距离外,警惕地瞪着大当家,企图以气势把人吓住。 大当家的心情显然不是很好,对陆清漪的戒备感到不爽,眼里闪过抹不耐和厌烦,可碍于接下来要说的话,只好硬生生把气给憋回去。 “过来坐下。” “不,你先说说你要做什么先,我再考虑要不要坐下。” “你这女人……” 大当家咬牙,火冒一半,见她更加戒备,生生忍住了,试图展开一个和善的笑容,好让陆清漪放下戒心。可他不曾做过这种违心的举动,一张脸要笑不笑的,反倒显得狰狞和恐怖。 陆清漪蹙了蹙眉,:“你这什么表情?抽筋了吗?” 大当家:“……” “啊啊啊,算了。”大当家放弃表示和善的想法,恶狠狠地瞪着陆清漪,“马上给我坐下,否则我不介意抓着你坐下!” 陆清漪立马坐下,但,不是坐在他旁边,而是伸腿捞过旁边不远的凳子,坐下了。 大当家见状额头青筋不断抖动,大有一副把陆清漪掐死的冲动。 陆清漪瞅他忍的辛苦,约莫能猜到大当家来的意图了。一想到自己的小手段成功整了大当家,便觉得心情一阵舒爽,想要仰天长啸一番。 嘴上依旧不饶人,还故作好心提醒:“我看你心情好像不太好,要不你出去逛一逛,消消气再说?” 话落收获了大当家狠厉的一瞪。 陆清漪便坐了个拉上嘴巴的动作,心里却已经乐开了花。 哈哈哈,活该。 大当家似乎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得罪陆清漪,权衡再三下,忍了:“罢了,你就坐那也行。” 陆清漪回以一个胜利的眼神。 然而接下来大当家却沉默了,两人你看我,我看你,相看两相厌。 这段沉默持续了将近一盏茶时间,才听到大当家略带犹豫和尴尬以及难为情的声音在房里响起。 “我这些天,出了点问题……” “嗯嗯。”陆清漪眨巴着眼睛,努力憋笑。 大当家斟酌着,下颌紧了紧,似乎在为接下来要说出的话感到纠结,心里再不断天人交战。陆清漪也不急,只是一双眼直直盯着他的脸,不愿错漏他一丝的表情。 “我……” “嗯嗯。” 大当家横了她一眼,不知为何,总觉得陆清漪似乎很开心很期待的样子。 他抿了抿唇,终于是天人交战完,深吸口气道:“我最近似乎不太能碰女人了。” “嗯???”这个说法…… 陆清漪噗嗤一声,笑了。 说的那么含蓄,什么叫不能碰女人,明明就是不能人道嘛! 大当家听见她笑,恼羞成怒,拍桌:“你笑什么笑!不许笑!” 陆清漪倏地收住。 片刻后,转过身去,肩膀一抖一抖的。 大当家见状只觉失了面子,恼怒:“你还笑!真以为我不敢杀你是吧!” “当然不。”陆清漪努力憋回笑意。 她可不想真把人惹恼了,平白给自己找罪受。 她说:“你仔细描述一下症状吧。” 结果这话也不知哪又惹到大当家了,只见他怒目一瞪,语气森然:“混账,你也存心要看我笑话吗?” 陆清漪:“???”这位大哥,您没事吧? 她无语:“你不说清楚自己到底怎么了,我又怎么可能知道你怎么了?” “你是大夫,把下脉不就全清楚了!”大当家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 陆清漪再次无语。 他把她当ct了吗,能透过他的身体,摸一下脉就知道他有什么毛病…… 第639章 庸医 好吧,实际上陆清漪的确是知道大当家到底怎么了。可她不能表现出来啊,否则以大当家的敏锐,必定会发现是她搞得鬼。 因此陆清漪深吸口气,没理会他的胡搅蛮缠,走了过去,伸手为他搭脉,边问:“最近吃了什么啊?” “你怀疑是食物出了问题?”大当家不答反问。“可恶,待会就去把伙夫给杀了!” 陆清漪:“……” 咬了咬牙,忍了:“我只是问问而已,又不是确定你的问题就是膳食除了问题,伙夫何其无辜啊。” 大当家不耐:“那你赶紧帮我治啊。” 陆清漪深吸口气,再次忍了。 真想甩手不演了,这人真是满脸都写着欠揍! “大当家,你如果不具体说身体到底哪里不对劲,我也没办法对症下药的。” 大当家闻言便皱眉了:“你无法断出症状吗?那你和山下那些庸医有何区别。” 这这这,这人是猴子派来的逗比吗?敢情他黑着脸回来不是因为别的大夫束手无策,而是他压根不信任那些大夫,又不愿说出实情,只能悻悻回来找她。 陆清漪简直是要被他气笑了:“大当家,你说你不能碰女人,这不能碰的内情有很多。一是你一碰她们就过敏。二是一碰她们就反胃。三嘛,自然是因为你……” 不能人道四个字都还没说出来,大当家已经大声喝住她了:“住嘴!” 陆清漪了然:“原来是不能人道了。” 大当家怒目相视,拳头青筋暴突。 陆清漪咽下到嘴的讽刺,改为:“或许是大当家最近太操劳了吧,少行房事再看看吧。” 大当家没被敷衍过去,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已然二日不曾行过房事了!” 陆清漪鄙夷了他一下:“不过是二日而已,好吗?” 大当家不悦:“不行,你必须马上给我解决。” 陆清漪差点破口大骂:“你以为我是神仙啊,说解决就解决,我只是个大夫而已!” “我让你至今还能坐在这,正是因为你的能力。如果你连这都治不好,我留你何用。” 陆清漪也怒了,梗着脖子:“那你就把我丢回牢里去啊,谁稀罕住这了。” 这一呛还真让大当家没话说了。 不过他沉默了片刻,又眯起眼睛:“你不在意自己的性命,其他人的性命总不会不在意吧。” 陆清漪摆手:“别妄想拿别人来要挟我,我和她们又不是很熟,一次两次我或许会愧疚,等你把人都杀光了,我也麻木了。” “你……” “怎么地?!”陆清漪抬起下巴,不低头。 大当家冷冷的眸子怒视她许久,却发现陆清漪是当真一点都不惧怕他的要挟。 他冷眼看了她许久,须臾,缓了缓脸色:“很好。” 话音才落,陆清漪突然觉得脖子一凉,下一秒,她的手腕被对方抓住,一个用力,就扑着倒向他怀里。 陆清漪一惊,反手挡在身前,想借着他的胸脯反推回去。但大当家比她动作用快,一把扣住她的腰,陆清漪就挣扎不开了。 “放开我,你个流氓!” 大当家制住她的挣扎,在她耳边轻笑:“这就流氓了,你还没见识过什么叫流氓呢。”说着手便顺着她的腰往上滑到后背。 陆清漪浑身一阵炸毛:“我警告你快住手!” “那可不行。”大当家语音阴森,“我这不是在向你说明我的身体状况吗,你不感受一下,又如何知道我患了什么病呢。” 这下饶是陆清漪再愚笨,也听出了他话语里的惩罚之意。 她忙道:“啊啊啊等等,等等,我错了,我知道你是怎么回事了!” 大当家没那么好说话:“不,你不知道,我得我亲自示范一下。” “不不不不不,真的不用……”陆清漪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我都清楚你的状况了,真的。” “我很怀疑……” “不用怀疑!”陆清漪打断他的话,“方才是我眼拙手笨脑子不灵光,我已经深深反省过了!” 大当家低头看了她一眼,冷笑,终于是饶过她了。他毫无怜惜之意,一把推开陆清漪。陆清漪被他推倒在地,敢怒不敢言。 “行,给我开方子吧。” 陆清漪咬牙切齿,从地上爬起来,顿了顿:“我这没有笔墨。” “我让人来给你写。”大当家站了起来,顿了顿,“今日之事不许你往外说半句,否则,你知道后果的。” 陆清漪撇了撇嘴:“放心,我是有医德的。” 大当家露出一抹‘算你识趣’的神情,总算是走了。 致使男人阳痿的药有解药吗,答案自然是没有的,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药效会逐渐减弱。之前陆清漪曾经给胡华下过一次,得到了部分反馈,虽遗憾不是终生的,但聊胜于无了。 因此,解药是没有的了,陆清漪要开的药方也自然不是治阳痿的。可大当家坚持要吃药,陆清漪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第一天,她在药里加了少量的巴豆,美名曰试一下排毒效果。 不出意料,大当家整整守在茅房一天没能挪一寸。 第二天的时候,陆清漪又改成了会致使人盗汗的药,美名曰是祛毒。 然后大当家喝了一天的水,差点没把自己撑着,还不断出恭了。 第二天,陆清漪拿着银针包,喜滋滋地去找大当家了。 大当家一见到她,脸都白了,趴在床上奄奄一息之际,还不忘警惕地瞪陆清漪。 他声音虚弱无力:“你来做什么,我不想见到你。” 陆清漪笑眯眯:“哎哟,这话说的可真伤人心啊,前几日你可不是这么对我说的。” 大当家冷眼:“收起你那副惺惺作态的表情,今日又想给我捣鼓什么?!” 很好。 陆清漪闻言当即收起嘴角那抹虚伪的笑,省得她费力假装。 “瞧大当家说的,我可是来给你治病的。” 大当家眼皮都懒得抬了:“你这庸医,吃了几天药,一点用都没有,还害得我……”他想说害的他半死不活,可又觉得此话未免显得气弱,干脆不说了。 陆清漪啧啧摇头:“大当家可真误会我了,这才吃了两天药而已,算什么。相信我,多试几次,一定能找到解决的办法的。” 话落,大当家的脸色更难看了。 第640章 你是在为难我 被陆清漪的话气成了猪肝色的大当家,看着悠然自得的陆清漪在眼前晃悠,更觉怒火攻心,碍眼的很。偏生眼下需要陆清漪帮他治病,饶是他心里再火,也不敢得罪。 只是大当家仍旧气不过:“你到底能不能治,还是说,你在耍我?!” 陆清漪连忙做出一副诚惶诚恐的表情:“我哪敢啊大当家,这不是你吃不得苦吗。排毒你不愿意,祛毒你也不要,那我只能另寻他法了。” 说着,她故意压低声音,却又不至于低到大当家听不见的语气,说:“半点苦都吃不得,真是难搞。” 大当家闻言当即火了,转过头瞪她:“你再说一次?!” 陆清漪忙失言一般捂住嘴巴,哎呀一声:“唉瞅我,居然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真是抱歉,抱歉了。” 大当家双手捏成拳头,目光不善。 陆清漪见好就好,没继续撩老虎尾巴,省的把老虎毛烧着了。 她说:“好了,我看大当家中气十足的,应该是没什么大碍的。” 大当家怒:“我都躺在床上浑身无力了,你这庸医是怎么看出我中气十足的!” 陆清漪无辜状:“我瞧你骂我的时候的确挺有力气的。” 大当家咬牙切齿,有种还是把人拖出去野外喂狼算了。 陆清漪便适时的打断了他危险的想法:“大当家放心,今日咱们不吃药了。我来呢,是来给你做针灸的。” 她眉眼弯弯,和颜悦色地掏出银针包,笑眯眯在他面前打开。 入目是一排整齐划一的银针,每一根都闪着阴森森的冷光,看的人平地起一身凉意。 这一瞬间,大当家只觉得背脊一凉,好像有什么冰冷的东西划过他的后背一样。 便见陆清漪抽出一根银针,在他面前比划。 那银针足有一指长,又细又长,想象着这东西扎进身体里,大当家就觉得浑身都不好了。 “这……”他额头隐有虚汗。 陆清漪温声道:“大当家别怕,疼也就一会而已,忍忍就过去了。” 言下之意就是,会疼。 大当家旋即脸色一变,断然道:“换别的法子。” 陆清漪侧头,一副‘你真是不懂事’的眼神:“大当家,你既不排毒也不祛毒,我只能刺激你的穴道来使你重新能……呃,你懂的。” 大当家仍旧冷着脸:“换个法子。” 陆清漪放下银针:“大当家,你是在为难我。” 大当家面无表情,眯眼看她。 陆清漪……陆清漪怂了:“不扎就不扎,反正那样了也不妨碍过日子,你愿意拖着便拖着呗。” 说着就要站起离开。 手腕突然被抓住,陆清漪一怔,身子就被抓着压到了大当家身上。 陆清漪受惊,想也不想反手就是一巴。可惜被大当家避开了,这一巴落在了他的手臂上。 陆清漪恼怒:“放开我,耍我很有意思吗!” “我又让你离开吗。”大当家冷冷挑眉。 陆清漪无视他抓着自己手腕的手,用腰力撑起自己的身体从他身上站起来,忍着踹他的冲动。 “你不是不用治病吗,我还留在这做什么。” “我说了不治病吗,给我换个法子治。” 陆清漪懒洋洋睨他一眼,没好气:“你当我是神仙吗!哪有那么多法子。你又不吃药又不扎针,神仙都没你办法,你找别人去吧!” 大当家黑着脸:“你找死?” 陆清漪挑眉:“那你要扎针吗?” 大当家:“……” “不扎就算了。”陆清漪作势又要离开。 “等、等等……”大当家下意识喊住陆清漪。 陆清漪双手抱胸看他。 大当家纠结了好一会,最终无奈认命:“给我轻点,否则我要你好看!” 哈。 陆清漪无声鄙视了他一下。 轻那是不可能的,陆清漪最是知道人体那些穴位扎下去后有什么效果。她倒不至于坏心眼到让他半身不遂,不过吃点苦头是少不了的。 她坏心眼的想,既然你前几天拉的那么痛苦,那就让你便秘几天好了。 像模像样扎了几根后,陆清漪瞧见大当家脸上的紧张之色褪去不少,似乎以为就这样结束了。 想到他方才的举动,陆清漪一阵不爽,故意往他腰上扎了两针,而且还坏心眼的转了一下银针。 大当家旋即惊叫一声,转头怒目瞪着陆清漪:“我不是叫你轻点吗!你是怎么搞的!” 陆清漪一脸无辜状:“我很轻了啊,你一个大男人的,不就扎几针吗?用得着那么怕吗?!” 大当家闻言气结,被她的话说的脸颊发红,张嘴反驳:“我哪儿是怕了,我是在质疑你的医术。” 陆清漪不耐地摆手:“行行行,你说的都对。” 大当家还不依不饶:“什么叫我说的对,你这敷衍的态度是怎么回事,真以为我要娶你做夫人,你就可以爬到我头上来不成?!” “不敢不敢,你要我当你夫人不过是看中我的能力罢了。我在你眼里连个人都算不上,充其量就是个棋子。身为一个棋子,我怎敢逾越呢。” “哼,还算你有自知之明。”大当家满意了,“记住你的身份,别三分颜色就开染坊。” 陆清漪在他背后大大翻了个白眼。 一炷香后,完成今日份折磨的陆清漪就笑眯眯地拿着银针包,施施然走了。 大当家从床上坐起,盘坐着运气,随后没多久,就招了一个女子进来。可惜,不到一炷香,那个女子就极其狼狈的被大当家给赶出了门。没一会,里头就又传来东西哐当摔地的声音。 陆清漪站在阁楼上,望着楼下的声响,轻叹口气,朝那狼狈不已的姑娘招了招手:“上来吧,我给你上药。” 那姑娘红着眼睛,脸颊肿了一边,一看就知道肯定是被大当家打了。陆清漪心生愧疚,上药的动作也跟着轻缓不少。 虽说大当家这样少不得要把气撒在别人身上,可也好过他把手伸到其他女子身上。据她所知,昨日又抓来了一个姑娘,听说长的还不赖,如果大当家现在能做那档事,那姑娘肯定遭殃。 “忍忍吧,很快一切就会结束的。”她只好这么安慰着。 第641章 莫得罪女人 当陆清漪这边在替无辜受牵连的姑娘上药的时候,赵珩渊也没闲着,他正和大虎在守门。 难得今日二当家还没来找他,赵珩渊不用想着如何应付他,也多了些心神把注意力放到了他们的计划上。 大虎叼着狗尾巴草,双手枕头学着赵珩渊倚靠在墙边,时不时瞟眼正在闭目养神的赵珩渊,不知在想什么。 片刻后,赵珩渊眼也不抬:“有话要说?” 大虎闻言嘿嘿一笑:“也没什么,就是想问大侠,你们的计划如何了?” 分明刚开始的时候听他说七天之内解决的,眼看着今天都第六天了,可赵珩渊看起来还是那副不紧不慢的样子,他都忍不住替他着急了。 “官府是不是明天就要攻上来了?” 眼下寨中看起来虽然依旧风平浪静的模样,可大虎敏感的觉得,似乎有些不一样了。可具体哪儿不对劲,他又想不出来。 赵珩渊听到大虎的话,仍旧维持着方才的姿势:“有变动,不会来。” 大虎好奇:“什么变动,是不是消息泄露了?难怪总觉得不对头。” “为何?” “不知道。”大虎挠了挠头发,“就是一种感觉,不过前天我看到章哥带了人到山路边去了,想来应该是去布置陷阱了。” 赵珩渊记得,那条路是普通村民上山的唯一途径。不清楚山势以及地形的情况下,大多数人都会从山路上山。在那设陷阱,的确有效的多。 赵珩渊睁开眼睛,望了眼大虎:“你倒是挺敏锐的。” 难得被夸的大虎突然不好意思了一下,摸着后脑勺:“好说,求生本能罢了。” 不过经这一遭,大虎的心情突然变得愉悦起来,叼着草轻轻哼着小曲。 春风迎面拂来,吹得人心旷神怡。大虎咂巴了一下草根,正要说什么,就听见里头传来细弱的女声。 大虎侧耳听了一下,啧一声:“又是这个娘们,真是麻烦。” 赵珩渊也听出来了,是一个叫文文的姑娘。印象中那姑娘不大,似乎就比陆清漪小个一两岁的样子。如大虎所言,的确有点麻烦。 “别去理她,肯定么什么重要的事。”大虎又咬了咬狗尾巴草,嚼了几下,吐出来。 微弱的叫唤又从里头传来,这回文文还点上名了:“赵哥儿,赵哥儿,我肚子痛……” 大虎干脆翻个白眼,继续忽视。 赵珩渊犹豫着不知要不要进去。 大虎见状,出声拦道:“大侠,我劝你还是别去的好。没听说过一句话吗,‘宁得罪小人,莫得罪女人’。” 赵珩渊不解。 大虎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神情:“大侠,别忘了你可是有妻子的人。” 赵珩渊更不懂了,这跟不能惹女人有关系吗? 就见大虎挤眉弄眼:“大侠这你就不懂了,女子都不喜他人与自己分一个夫君。善妒的,光是见到你和别的姑娘说话,都要吃味许久呢。” 回想起陆清漪那剽悍的模样,大虎更是语重心长:“大侠,我劝你啊,还是不要再招惹别的桃花了,否则啊,我怕小娘子那银针就要扎你身上了。” 这话让赵珩渊想起前几晚因为二当家吃味的陆清漪,脸上浮现荡漾之色。 他的小娘子倒是舍不得扎他的,只不过是想把他吃掉罢了。 大虎却是不知赵珩渊心里的那些想法,见他脸有些红,好奇:“大侠,你着凉了吗?脸很红。” 赵珩渊便虚了虚,撇开头不去看大虎。 这说话的功夫,里头的文文倒是没叫了,换成别的姑娘在叫唤。语气急促焦急,听起来好像文文真的出什么事了。 赵珩渊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进去看看。 大虎见状,凉凉道:“可别怪我没提醒你,那姑娘可不是个善茬。” 赵珩渊顿了顿,颔首。 牢房中,将近十个姑娘都围坐在一起,其中年幼的小敏就站在栅栏边,一见到赵珩渊,立马用力摇手:“赵哥儿,这儿,文文姐她身体不舒服。” 赵珩渊走近,视线穿过栅栏落在被几个姑娘围起来的姑娘,那个叫文文的就躺在地上,手捂着肚子,脸上神情痛苦,看着的确是身体不舒服的样子。 “她怎么了?”赵珩渊问。 “不清楚,就突然说肚子不舒服,还说很痛。可能是吃坏肚子了。”小敏快速说道。 赵珩渊微微蹙眉。 他不是大夫,陆清漪也不在,光是这样的描述,还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了。 “让她再忍忍,我去问问能不能请人来看。”说着便要离开。 见状,里头的文文虚弱的爬起来:“等等赵哥儿……” 赵珩渊驻步:“怎么?” 文文:“不用那么麻烦,只要赵哥儿把我带出去就好。陆清漪不是你娘子吗?你让她来给我瞧就好了。” 赵珩渊不赞同的碾眉。 他和陆清漪的关系这儿的人都知道,为了避免被寨子里其他人知道,所以严令她们平时都不要提,面对赵珩渊的时候,也只能称呼他为哥儿。 为了能够尽早离开这个地方,也为了避免被卖去青楼,姑娘们自然都是守口如瓶的。 可这个文文,一开口就要陆清漪给她看病。且不说大当家会不会同意,身为看牢门的赵珩渊也不可能越俎代庖去找陆清漪。倘若他真这么做了,少不得要引起二当家乃至大当家的注意。 无他,如果换做大虎或者其他山贼,就不会听文文的吩咐,去找陆清漪来给她看诊,而是先禀报给负责的人,待那人去找能说话的人请命。 大约是看出了赵珩渊的迟疑,文文又低声痛呼,挣扎着爬过来:“求求你了赵哥儿,我实在是疼的厉害。同为女子,若是你的娘子也这般,难道哥儿也要视而不见吗。” 最后那句可就有些道德绑架了,如果陆清漪在的话,必定会嗤之以鼻,反唇相讥。可惜她不在。 将心比心,若是陆清漪身体不舒服,却无人愿意施以援手,赵珩渊知道后肯定是心疼又生气的。 见赵珩渊已然动摇,文文再接再厉:“又或者我不出去,就坐在外头,哥儿可以带着小娘子过来,可以吗?” 赵珩渊还未说话,牢房里其他姑娘也开始帮文文说话了。 第642章 吃点苦头当教训 以退为进,不得不说,文文很聪明。她把姿态放的很低,纵使赵珩渊觉得不妥,也无法继续拒绝。 这些姑娘都是被抓来的,互相在这狭小脏臭的地方相处了一段时间,彼此惺惺相惜,眼下更是颇有同仇敌忾的模样。眼下的情况,还真如大虎所言,宁得罪小人,莫得罪女人。 这其中唯一没有帮腔的,也就那个叫小草的姑娘了。她抱胸坐在一旁,看戏一般。 单纯的小敏趴在栅栏边:“赵哥儿,你就行行好,让文文姐在外头住吧,这里头实在太脏了。” 赵珩渊抿抿唇,妥协地打开了牢门。 几个姑娘搀扶起文文送出来,赵珩渊本想让开,好让那些姑娘扶着文文坐下。 不想文文才走到门边,突然一个踉跄,身子一歪就倒在了赵珩渊身上。 “啊~”她一声低呼,余光察觉到赵珩渊的举动,一把伸手攥住赵珩渊的袖子。 赵珩渊下意识要避开,可他一动,发现自己的袖子被文文拉住。这一怔忪,文文已经趴在他身上了。 “啊,赵哥儿,实在抱歉。”文文软绵绵的声音像是加了好几勺蜜的甜汤,腻的很,“我不是故意的,只是……”边说着,却愈发往赵珩渊身上靠。 她感受着赵珩渊衣裳下那饱满结实的躯体,脸蛋微微羞红,脑海浮想联翩,一边又忍不住嫉妒,嫉妒陆清漪。 明明长的也不好看,性子也泼辣,为何就能寻得这般好的夫君呢。 思及此,文文眼里闪过浓浓的嫉妒,整个人几乎都要完全挂在赵珩渊身上了。 察觉到文文的举动十分不妥,赵珩渊不住皱眉,手搭在她双肩上,想要把人拉开。 就在这时,外头突然传来脚步声。两人下意识都抬眸望去,就见二当家的身影缓缓从外头走进来。 他狭长的眸子缓缓落在赵珩渊身上,随后移到文文身上,眼眸微眯,不发一语。 他身后,大虎龇牙咧嘴的做着表情,手在脖子边比了好几个手势,又指着二当家,脸上神情精彩,似看戏般的兴味,又像是隐有担忧。 赵珩渊仿佛没看见二当家那冷若冰霜的目光,淡定自若地继续着自己方才的动作,把文文拉开,让她坐在凳子上,而后才转身面对二当家,俯身拱手。 “二当家。” “嗯。”二当家冷淡的回了一声,眸子依旧落在文文身上。 二当家虽然生的不似一般男子般强壮,甚至还比不上某些成日做田活的姑娘。可他到底是寨子里的二当家,即便不说话,身上也会有一种不怒而威的压迫。 在这压力下,娇弱的文文被吓得大气不敢喘一声,颤颤巍巍的坐在凳子上,身子抖如筛糠,方才对赵珩渊的爱慕以及引诱都在这压人的目光中,烟消云散,化为不安和害怕。 “你们在做什么?”二当家冷清的声线在牢房中回荡。 “她说身子不舒服,小的正要去禀报,看看要不要寻个郎中来替她看看。” “哦~是吗?”二当家凉凉的又扫了眼文文,“哪儿不舒服呢?” “似乎是肚子。”赵珩渊不卑不亢。 “肚子?”二当家嘴角扬起个不屑的弧度,“肚子上哪儿呢?”问的是文文。 文文闻言瑟缩了一下,害怕又不安地飞快看了赵珩渊一眼,想让他开口为她解围。然而赵珩渊压根就不看她,一直低着头。 二当家把她求助的行为看在眼里,神情更加不悦了,语气也变得严厉起来:“怎么?连哪儿疼的都不知道了?” 语气中隐含的危险让文文情不自禁地抖了抖,她害怕的摇头,眼神躲闪着二当家的注视,战战兢兢:“这,这儿疼。”她胡乱指了一个地方,便不敢再出声,生怕二当家会看出她的假装。 二当家眯了迷眼眸,望着一直在发抖着的文文,眼神更加不屑。而后侧目,扫了眼在一旁毕恭毕敬的赵珩渊。 他仍是那副不咸不淡的表情,仿佛这世上没有什么能让他动怒或者欢喜,又像是即使天塌了,也与他无关一般。 二当家突然就心情好了一些了,他这副神态,至少说明了他不曾另眼相看某个娇弱的姑娘,方才看到的那一幕,怕是这个女子自己故意缠上去的吧。 想到这,他摆摆手:“多是吃坏了吧,也不是什么大事,犯不着请郎中来瞧了。” 文文闻言登时大松口气。 现在的她已然没了要勾引赵珩渊的心,只想着二当家能尽快离开,因此也顾不得继续假装身子不适,忙不迭点头,自己走回栅栏里去。 二当家瞟眼她几乎健步如飞的步伐,嘴角的嘲讽更甚。不过当他面向赵珩渊时,脸上的冷情已经被温和取代。 “赵哥儿,陪我出去走走吧。” 赵珩渊没有二话,随着他身后出去了。 在临出小院时,二当家不着痕迹地给一旁伺候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人顿了顿,自然地放缓脚步,落在了人群后,转身往牢房的方向而去。 大虎正在咕哝着二当家醉翁之意不在酒的行为,就见一直跟在二当家身边伺候的人朝他的方向走来,忙站直了身子,腆笑。 “威哥,怎么又回来了,可是有什么要吩咐小的做的吗?” 威哥睨了他一眼,边走边朝他招手:“随我进来吧。” 紧接着没多久,牢里就传来了几声女子惨叫哭喊的声音,其中还夹杂着抽打的声音。 须臾,威哥和大虎从里头出来。大虎脸上的谄笑都几乎要维持不住了,额头的碎发早被汗给浸湿。他目送着威哥逐渐远去的身影,才轻吁口气,擦了擦额头汗。 又被春风吹了一会,他才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斜了眼牢房,喃喃:“得罪谁不好,得罪二当家,啧啧,没脱层皮就算不错了。” 说着他提了桶水进去,地上,躺着奄奄一息的文文。 大虎摇头,在她旁边蹲下,摇头叹气:“整个寨子都知道二当家最是脾气不好,更不喜自己的东西被他人染指。你倒好,直接被撞到了。唉,吃点苦头就当是教训吧。” 文文呜咽的哭了起来。 第643章 不容易 大虎搬来清水只是让其他姑娘给文文清洗身上的伤口而已,至于上药,没有二当家的吩咐,他也不敢贸然给文文用,就没管她,径直出去了。 姑娘们是亲眼看着文文被毒打的,全都吓得花容失色,有些甚至直接就哭了出来,后面也不敢去看文文的伤势。唯有几个年长些的姑娘,忍着心头的害怕,给文文清洗伤口。 “啊,轻点啊!”不知是谁的手劲大了些,文文一个吃疼,凶道。 那姑娘闻言忙放轻动作,只是脸上隐约带有些委屈。 一旁从头到尾都不曾参与进去的小草,冷眼斜了一眼,鄙夷道:“有人给你清洗伤口就该感激涕零了,还嫌什么。” 文文一听就不满了,这小草从进来就一直跟她唱反调,处处与她作对。平日里也就算了,她现在被打的这么惨,她居然还说的出这种话。 “你什么意思,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嫌了。嘴皮子这么利索,方才怎么不见你出来替我说句话。” “我为何要替你说话,说到底这不也是你自己招来的。” 小草抱胸冷笑,一副不屑的神情,脸上全是毫不掩饰的鄙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吗?小娘子一不在,就想着怎么勾搭赵哥儿,想借着他过的舒坦一些,真是不要脸。” “你……”没料到她居然会当众揭穿自己的打算,文文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十分难看,满目恼怒,“你这是胡说八道!” “是不是胡说八道你自个儿心知肚明,别以为人人都瞎。” 文文闻言下意识扫了一下周围的人,就见大部分人都避开了她的视线,虽然不曾如小草一般坦率指出,但眼底的意思也都说明了她们的想法。 文文又恼又羞,更多的是觉得委屈。她望着好些个也露出不屑的人,眼眶发红,大有一副豁出去的样子,道:“你们凭什么瞧不起我,我这么做不过也是为了自救罢了。” 她指着其中几个人,声音又尖又细:“你们不也和我差不多吗,为了不被侵/犯,任由那些人对你们上下其手,还故意迎合他们,你们难道就不下贱吗!” “你在说什么啊……” “就是啊,你是不是被打傻了啊。” “你不要胡说八道啊。” 几个被文文指的姑娘闻言都神色慌张,又气又恼,眼神闪躲,怕从他人眼里看到同样的瞧不起。 文文却笑了,笑的张狂,笑的有些凄凉:“怎么,怕被瞧不起吗,你们刚刚不也是这种眼神瞧我的吗,啊!” 她又看着小草,笑:“你是不是以为你自己很清高,这种情况下还出淤泥不染,哈哈哈,真是笑话,你以为经历过这些的你还能清白到哪里去吗!” 小草没理会她的癫狂:“即便如此,这也不是你去勾搭赵哥儿的理由,你明知道他是有妻子的。” “那又如何,被那些臭男人碰不是碰,至少这一个是我瞧上的,我愿意。” 小草皱眉,颇觉她的言语实在太不要脸了些:“他是小娘子的夫君,你这是横插一脚!” 文文嘴角勾起一抹嘲讽:“行了,这世上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的,我主动投怀送抱,他高兴还不及呢。”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这回说话的不是小草,而是早先吓哭了的小敏。她声音弱弱,“赵哥儿的心里只有清姐姐,别人是插不进去的。文文姐,你这么做是不对的。” “小敏啊,你还小不懂。”文文傲笑,“没有男人能扛得住女子的主动,即便是赵哥儿,也一样。” 小草闻言不服气道:“得了吧,他要真的看得上你,方才就不会推开你了。还能由着你被二当家的人打吗?!” 听到这番直白的话,文文的脸色黑了黑,自觉失了面子,脸色难看至极,隐忍着没有扑上去撕烂她的嘴的冲动。 小草瞅她不说话,胜利一般勾唇:“我劝你还是不要再打赵哥儿的主意了,别忘了他们有恩于我们的。” “有恩于我们?哈,有什么恩?”文文鄙笑,“他们把我们救出去了吗!他们要真那么有本事,我们何至于还要在这关那么多天!” “你以为救人是那么简单的吗!”小草一副我真是懒得和你说的表情,“总之你自己好自为之吧,别到时整出别的事,连累了其他的姐妹们。” 文文却仍旧不觉得自己有错,反讽一句:“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 然后气呼呼地背过身去,不去看其他人,面朝着墙壁,兀自抱着发疼的身躯,埋着头。 所以没人发现,文文隐忍着哭意,眼眶发红的缩在角落,悄悄的掉着泪。 隔天,牢房里发生的事就被陆清漪知晓了。因为被毒打了的文文发起了高烧,守牢房的人见势不对,忙去禀告了大当家。 当陆清漪到的时候,文文已经被换到一旁的单间,神志不清地躺在干草上,小脸都烧的红通通的。陆清漪一瞧,招手让人打桶热水进来好让她物理降温。 由于有别的山贼在场,姑娘们没和陆清漪搭话。陆清漪敏感地察觉这些姑娘的情绪有些不对,却又不知从何问起,便把主意打到了大虎身上。 “她怎么会被打成这副模样。”她方才就看到文文身上有伤了。 大虎闻言露出了一副八卦的表情,嘿嘿一笑:“此事说来就长了。” “那你就长话短说。”陆清漪一听忙打断他的铺垫。 大虎的兴致盎然就被一泼冷水给浇熄了。他撇撇嘴,了无生趣道:“也没什么,就是企图勾引大侠,结果被二当家撞见。嫉妒心驱使下,着人打了她一顿而已。” 确实是短说了不止一点半点,言简意赅到令人拍手称赞了! 可是听完大虎的话,陆清漪换布的手顿了顿,侧目,语气不善:“你刚刚说,她要勾引我相公?!” 大虎用力点点头,正想幸灾乐祸的火上添油一番,就感觉到脖子凉飕飕的,一股不安从心底窜起。 第644章 壁咚 大虎猛地打了个哆嗦,或许是直觉使然,话到嘴边突然改口:“当然了,大侠的心还是向着小娘子您的,他连看她一眼都没有,完全无视了她,真的。” 话音未落,赵珩渊已然走到大虎身后了。 大虎抬眸,露出真诚的腆笑:“大侠,您来啦。” 可惜赵珩渊眼下根本没心思去在意大虎的心虚,他打量着陆清漪的脸色,小心翼翼:“清儿,我可以解释。” “回头再解释吧。” 陆清漪头也没抬,重新继续方才搁下的活,只是看着还在昏睡的文文,不住咬牙切齿。 她家大叔是不是越来越有魅力的,怎的看上他的人越来越多了呢。 前有二当家,后有文文,不知什么时候还会冒出其他人。 一想到有那么多人肖想自己的男人,她就忍不住醋味满天飞。 稍后,陆清漪独自回到阁楼上,因为心情郁闷,她不让淑娘在旁伺候,把人赶出去后,直接就把门给栓上了。 然而不过一盏茶,她就听到窗户被撬开的声音,侧头一瞧,不是她家大叔,还能是谁呢! “你来做什么。”陆清漪噘着嘴转过身去,语气有些疏离。 “为夫是来道歉的。”赵珩渊站在她身后,小心翼翼的试探着她的情绪。 陆清漪抿唇:“道什么歉,你又没做错什么。” 其实她心里也明白,这与赵珩渊无关,别人喜欢他,又不是他能控制。她就是觉得郁闷,不想别人发现她的宝贝。 她望着铜镜里倒映着的自己的面容,不禁又愁眉苦脸起来。 虽然这半年白了不少,可这张脸离漂亮还远的很。不瞎的,还真没人会对她一见钟情。 想到这,陆清漪也有些沮丧。 来这这么久,也就一个大当家表现出对她感兴趣,可惜是对她的能力感兴趣,而不是她这个人。 老实说,也不知道赵珩渊到底是看中她什么了。 正胡思乱想着,就感觉背后一道温热贴近,她被赵珩渊自身后抱住。 “真生气了?” 不说还好,一说陆清漪就忍不住想要抱怨。 “我有什么好生气的,有那么多人喜欢你,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真?”他不信。 陆清漪咬牙:“珍珠都没这么真!” 赵珩渊笑了。 一听他笑,陆清漪就更委屈了,转身捶他胸口:“笑,你还笑,就那么高兴吗!” 捶没两下,手腕就被赵珩渊抓住。他低着头看她气鼓鼓的脸颊,笑的更开心了。 陆清漪不由更郁闷,想生气气不起来,可说不气吧,她又觉得心里憋的很。 “不理你了。” 陆清漪转身想走,赵珩渊环手抱住,不让她离开。 “别气,我不笑了。” 陆清漪哼哼:“你要笑就笑,用得着我同意吗。” “要的。”赵珩渊用鼻尖蹭着她的鼻,“你是我妻,我自是事事以你的想法为先了。” “甜言蜜语。”陆清漪不上当。 赵珩渊想了想,突然拉着她到墙边,让她靠着墙,单手撑墙,居高临下看着她。 陆清漪被他一番动作整的莫名其妙。抬头想问他在做什么。却意外的撞入了他那双深邃充满了情意的眸子里,一颗心就不由自主的小鹿乱撞起来。 “干、干嘛啊这是……” “清儿不是说过,你们那儿的男子,若是做这个动作的话,姑娘就会心跳加速,脸红耳燥,一颗心砰砰乱跳吗?” 陆清漪便想起自己之前给赵珩渊科普‘壁咚’的企图,不由嘴角抽了抽:“……” 大叔,你也太会学以致用了吧。 可是我现在是想要火冒三丈,而不是小鹿乱撞啊! 然而腹诽归腹诽,陆清漪还是不争气的红了脸。 面对赵珩渊这样充满男子气概的壁咚,哪个女人能撑得住不被迷惑啊!!! 所以,陆清漪十分没骨气的被男色勾引了。 赵珩渊凑到她耳边轻喃:“为夫这么做对吗?” 呼出的气息温热又暧昧的拂过她的耳边,然后看着她耳尖害羞的动了动,泛起浅浅的粉色,可爱的让人想要咬一口。 他也真是这么做了。 陆清漪倏地颤了颤,背脊一阵酥麻,身子软了半分,下意识伸手抓住他的衣裳,偏头想要躲开他的嘴。可是赵珩渊没有就此放过她。 他轻吻着耳尖,慢慢向下,然后来到小巧可爱的耳垂边,张口咬住。感觉到陆清漪轻微颤了颤,他勾起嘴角,铁臂一环,把人搂到了怀里。 陆清漪不争气地服软了,双手环过他的脖子,缓缓闭上眼睛,寻着他浅粉色的唇瓣,送上自己的吻。 炙热的气息相互交融,环在腰间的手像是要把她完全融入怀里一样,可她一点都不觉得害怕,反而想要更加的靠近他,贴近他,感受着他的起伏以及每一处细微的变化。 就在两人吻的难舍难分的时候,房门突然响起几声敲门声,吓得两人连忙分开。 “小娘子,您睡了吗?”是淑娘。 陆清漪慌张的抹了一下嘴,吸了口气吐出,才道:“没,怎么了吗?” “大当家找您。” 又是那个麻烦鬼。 陆清漪无声翻个白眼,侧目看了一下脸上还有着可疑红晕的赵珩渊以及微微红了的唇,嘴角不自觉扬起。 “好,我马上来。”然后她便想去开门。 可才走一步,就被赵珩渊抱住。 “为夫不喜欢那个人。”语气带着明显的委屈。 陆清漪明白他的心情,就如她一般,她也不喜欢赵珩渊与那二当家说话,尤其不喜欢二当家看着赵珩渊的眼神,会让她有种想把二当家的眼睛给合上的冲动。 “实话说,我也不喜欢大当家。”陆清漪皱着鼻子,亲昵地捧着他的脸,不矜持的表白,“我喜欢的是你。” 赵珩渊眼睛亮了亮,明明知道时机不对,还是忍不住又低头吻住她的嘴,摩挲了一会才依依不舍离开:“为夫喜欢的也只有你。” 陆清漪满意了。 因为妒忌而引发的小矛盾就这么被赵珩渊给安抚了。 她还待说什么,门口一直等着的淑娘又敲了敲房门。 陆清漪只好把到嘴的话收了回去,生怕她会推门进来,她朝赵珩渊挥手:“快,躲起来,我要出去了。” 然后快步去开门,也没注意到后头脸色突然变得有些古怪的赵珩渊。 第645章 禁地 直到完全出了阁楼,陆清漪才后知后觉发现一件事——明明两人是明媒正娶的夫妻,为何却像是偷情的奸/夫/淫/妇那样做贼心虚呢??? 想起被她赶着去躲起来的赵珩渊,陆清漪不由笑出声。 一旁的淑娘偏头望过来,笑眯眯:“小娘子是碰上什么好事了吗?笑的那么开心。” 陆清漪一扫方才的郁卒,心情大好地点着头:“嗯,是有那么一件好事。”说着,她下意识摸了摸嘴,又抿着唇笑了。 淑娘望着她的样子,半是奇怪半是疑惑:“我瞧着小娘子春风满面,难道是大当家……”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惊恐不已的陆清漪打断:“不是,和他没有半个铜板的关系。” 说什么恐怖笑话,她春风满面关那种马男有什么干系! 淑娘就更不解了,语气里还有些恐慌:“不是因为大当家,难道……这可万万不行啊小娘子,您若是……恐怕大当家会震怒的。” 经她这么一提醒,陆清漪当即也是回过神来。 差点忘了她被大当家强按的身份了,若是被大当家察觉出来她情绪不对,保不准会猜到什么。 陆清漪连忙收敛了一下脸上的情绪:“你想多了,不是那回事,我只是想起了方才去地牢后听到的事,觉得有些好笑和有趣罢了。” 淑娘闻言也好奇了:“有何趣事?” 陆清漪默了默,谎话都说出口了,想要收回来也来不及了,只好把二当家打了文文的事简略的说了说。 淑娘听完,回想了一下那日无意中见到的站在二当家身后的赵珩渊,喃喃道:“倒是二当家会上心的类型。” “怎么说?”陆清漪一脸八卦。 淑娘回忆着缓缓道:“听说之前二当家也看中了一个与那哥儿差不多的男子,那人一开始脾气还硬的很,愣是不肯低头,不管二当家如何示好都不理会。可不知怎么的,不过短短五天,就从了二当家了。” 闻言,陆清漪倏地转过头来,面目狰狞:“五天就从了?!” “是、是啊……”淑娘被她突然的举止吓一跳,捂着胸口,轻拍了拍。 却见原本还弯着眼,心情很好的陆清漪突然又气势汹汹起来,颇有一种扛着刀去跟谁拼命的模样。情绪来去如风,还真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不知,陆清漪是在担心赵珩渊也会很快从了。倒不是觉得他会变心,而是担忧二当家耍手段,又或者给他吃下奇怪的药。否则有什么东西能在短短五天内让一个抵死抗拒的人从了呢! “我就说这二当家瞅着便不是什么好人,真是天下山贼一般黑!”她咕哝着。 烦躁地抓着发丝卷了卷,陆清漪突然疑惑抬眸:“对了,我们这是去哪?” 不是说大当家要见她吗?人呢? 眼见陆清漪情绪又缓和下来,淑娘心下暗自叹为观止。好在她跟在大当家身边好几年了,这点变化还是不足以令她失态的。她轻声道:“大当家在禁地那儿。” 禁地? “不是说那个地方寻常人不能过去吗?” 淑娘闻言捂嘴微笑:“小娘子说笑了,您将会是大当家的夫人,又怎会是寻常人呢。” 陆清漪默。 她这个夫人就是个傀儡而已,也就你才当真。 不过这么一来,陆清漪还真是有些好奇,大当家到底唤她去那儿做什么了? 难道是想跟她炫耀山寨里有多少金银珠宝不成。 幻想了一下那个情景,陆清漪打了个恶心的寒战,摇头。 肯定不是这么奇怪的理由,大当家是个趋利避害之人,断无可能做出炫富这么脑残的行为。 答案很快就能揭晓。 陆清漪站在竖着禁地二字的石碑前,看着守在一旁的山贼,望了眼身后的淑娘。 淑娘一脸抱歉:“妾只能陪到这儿了,小娘子您还是快些进去的,别让大当家等急了。”即便离开了大当家的视线,淑娘依旧惧怕着这个男人。 陆清漪无奈抿着唇,黑着脸进去了。 沿着一条石子简单铺出来的路往前走,经过一片竹林,陆清漪才终于看到了大当家的身影。 他就坐在简单搭建起来的小亭中,优哉游哉地喝着茶,还带着两个伺候他的姑娘。不知为何,看着他这副模样,陆清漪便想起了两个字——淫/糜。 她走过去,无视其中一个坐在他腿上,姿势暧昧的女子,眼观鼻鼻观心:“不知大当家寻我来是有何要事呢?” 听见她来,大当家连看都没看她一眼,仍是在享受着身上女子的伺候。陆清漪咬了咬脸颊肉,抓起桌上的茶点,退出亭子,自顾自晃悠起来。 待她回来,这边也完事了。陆清漪揉了揉脸颊,挤出笑:“大当家好兴致。” 大当家脸色并无半点喜意,反而是乌云密布,就差电闪雷鸣了。 陆清漪倒是知道为何的,那药虽然停了一天没下,可是药效还在,大当家自然不可能做什么。 她低下头,免得憋不住笑出来,平白又被大当家整。 好在大当家心情不好,理都不想理陆清漪一下,径直往前走去。陆清漪也不介意,耸耸肩,跟在他后脚跟去。 他们不断往里走,随着不断深入,四周变得越发寂静和阴森,甚至连鸟声都听不见了,荒凉又冷清,连风都是冷的,直把人吹的鸡皮疙瘩不断冒。 陆清漪状似不在意,眼角却一直在打量着周围的景象,并且仔细的记下来。 此前赵珩渊曾经想过来探路,然而进来他发现,这样一个地方竟然有机关。他不擅解机关,未免触碰到不该碰的东西暴露踪迹,只能无奈离开。 自那之后,陆清漪就对这禁地充满了好奇。 到底这里头藏了什么东西,以至于还得制造机关来守着。 同时,陆清漪又好奇是谁制造了这机关的,是大当家吗。 据她所知,这个山寨存在也不过短短五年多的时间,真正显露本事令人忌惮也是在三年多前而已。那时候大当家就已经是这个寨子的山贼头头了,至于他们是怎么聚集起来的,一开始都有哪些人,似乎没多少人知道。 这个寨子的秘密还真是多啊。 第646章 会被灭口吗 荒凉的林子中,四处不见一处修缮过的痕迹,就连脚上的路,都是后来人踩出来的。 陆清漪细细打量着地上的痕迹,不深,要么是踩踏的人少,要么是行程时间短。不管是哪一点,待会就能见真晓了。 想到即将知晓这禁地中的秘密,陆清漪兴奋之余又有种不安。 同行而言,知道太多秘密的人都活不长,尤其知道的还是坏人的秘密,那么就更糟了。 要么同流合污,要么一命呜呼。 不管是哪个选择,陆清漪都觉得这是在为难她! “你……”前头,大当家突然停下脚步,转身,“待会不管见到什么,不许抬头,除非必要,不许多言,也不许乱看,听明白了吗?” 啧,这么多要求。 陆清漪撇撇嘴:“是,大当家。” 这不甘不愿的语气…… 大当家睨她一眼:“不想小命不保的话,你最好机灵些。” 瞧这话说的…… 陆清漪认认真真道:“是,大当家。” 大当家这才继续向前。 不多久,他们就来到一处石门前。石门足有两人高,上面没有铺首以及钥匙孔,应该是由机关控制的。 也不知大当家触碰了哪儿,门便在一阵轰隆声中缓缓打开了。 陆清漪不无遗憾,郁闷的想,方才要是站在他旁边就好了,便可知晓这石门是怎么打开的。 不过机会错失了也没办法,只待日后多留心些了。 然而更令陆清漪挫败的是,石门里头还有机关。 只见大当家从墙上取下一盏油灯后,便一路在前头带路,偶尔伸手在墙上按了按,是不是把机关停了不清楚,反正一路过来相安无事。 陆清漪泄气的是,暗道里太昏暗,墙面看起来都差不多,她就算能记住大当家按了几下墙面,也无法完全记住按的是哪个位置。 暗道里比外头还要阴冷不少,即便空气不是很流通,她也有些紧张,可还是冻的瑟瑟发抖。 里头该不会是个冰窖吧,也忒冷了。 陆清漪搓着手臂,一边好奇的用眼角瞄大当家。 他神情严肃,不似平日凶狠或者冷情,反而是多几分郑重? 是的,郑重,这种神情出现在一个山贼头头脸上,实在叫她觉得匪夷所思。 总不能是个祖陵吧?埋了王侯将相那种??? 答案自然不是。 因为他们路过长又暗的廊道后,就见大当家打开了另一扇门。门的背后点着几盏蜡烛,点亮了狭小的内间。 陆清漪粗略扫视了一下,略有些惊疑。 不大的内间里存放着不少瓶瓶罐罐还有架子,角落中还放着一个大缸,缸中有大半的水,地上还有未干涸的水迹,显然不久前曾经在地上泼过水,这种种迹象表明,这个地方有人生活过的痕迹。 难道这儿住了人? 刹那间,陆清漪内心闪过这个念头,而后忽生股浓浓的不安。 到底是谁,住在了这?亦或者说,有谁被关押在此? 不管是哪一点,都令陆清漪觉得不妙。 这个时候说不进去,会被灭口吗? 陆清漪真诚的想到。 “这里挺潮湿的,也很冷呢。”她干笑几声,大当家不理睬她。 陆清漪眼睛转了转,又道:“人住这地方,就算没病也要得病了吧。” 这一回大当家终于是有反应了,却是给了她一个警告的眼神:“记住我方才的话。” 好吧,看来想从他口中探出什么是不可能的了。 陆清漪决定自力更生。 所谓自力更生,自然就是从别处下手了。 两人穿过摆满瓶罐的内间后,又经过一条黝黑的廊道,而后站在一道木门前。 这一回大当家并未直接推开,而是恭敬地轻敲了四下,不多不少,就四下。 陆清漪眉毛挑了挑,视线越过大当家,落在面前的木门上。 这回就算不用问也能知道,门后面肯定有人。 果然,几秒后,木门被打开。一个看起来十分平反,若是穿一身粗布衣的话,丢人群中也没人能找出来。前提是,对方穿着普通。 然而眼前的人,穿着一身劲衣,手和腿都束起来,一看便知是练武之人。尤其是那人的眼神,锐利有神,绝非普通人所拥有的。 陆清漪匆匆打量了几眼,身子往大当家身后缩,想要努力减弱自己的存在感。 可惜的是,她的算盘打的是好,但大当家完全没想过要让她充当一个透明人。 “我带了另一个人来。”大当家没有与对方寒暄,甚至连对方的名字都未喊,只是用眼拐了拐跟在他身后的陆清漪。 门里,男子的目光便随着大当家的话落在了陆清漪露出来的一角衣裳。 “进来吧。” 低沉的嗓音响起,陆清漪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感觉自己的手被抓住,一晃眼人就进了门里。 门里比经过的几个地方都要亮堂许多,不仅有床有柜子,甚至分了里间和外间,就像个平时宅子的套房一样,该有的东西也是应有尽有。 陆清漪立刻就有了一种上贼船了的感觉。 “这地方……”她刚要问出口,就接收到了大当家略带警告叫她闭嘴的眼神,她蓦地想起他早先的警告,剩下的话就全吞了回去。 好奇心害死猫,这句话多少有点道理的。 这一刻,陆清漪决定把自己当做没有感知和思想的机器人,打算满脑子只想着把周围环境牢牢刻在脑海里便好。 可惜,现实是骨感且不如人意的,总会在你想往东的时候,一巴掌把你拍回西边去。 就在陆清漪打算装木头人的时候,里间突然传来几声急促且剧烈的咳嗽声,感觉肺都要咳出来一样,很像破风箱发出的声音。 一听到咳嗽声,来开门的男子立刻就紧张地奔向里间。陆清漪本是要装鸵鸟的,无奈大当家踢了她一脚,示意她也跟着进去。 陆清漪欲哭无泪,她有种感觉,如果进去的话,肯定会发生什么令她后悔不迭的事。 “我一定要跟着进去吗?” 似是察觉到她的想法,大当家道:“只要你记住我方才的话,我保你不死。” 也就是说随时会死啦! 这样的话一点都安慰不了人好不好!!! 陆清漪抓狂! 第647章 老人 压根就不相信大当家鬼话的陆清漪再怎么不情愿,可是在那极具威胁的眼神下,她还是没骨气的跟着进里间了。 里间相对于外头要温暖不少,不过这是多亏了地上点着的火盆。 一瞧见火盆里燃烧着的火炭,陆清漪撇了撇嘴,心想:这样封闭的环境,潮湿阴冷也就罢,空气本就不怎么好,还烧炭,真是人没病都要待病了。 边想着,她微微抬了抬头,目光远眺落在宽大的床上。开门的男子半坐在床边,一手扶着人,一手轻抚对方的胸口,似乎想帮他把气给捋顺些,好让他没那么难受。 虽然与对方还有段距离,不过即使只是站在这,都能感觉到那个病人有多虚弱,并且已经病到皮包骨了,穿在身上的里衫宽大的过分,仿佛风一吹就会跟着飘起来一样。 她目光迅速在对方的身上划过,最后落在对方隐在黑发中,几乎白了一半的头上。 虽然看不见脸,不过这人至少也有五十几六十了吧。这般大的年纪却住在这样的地方,他,是什么人呢?又有什么了不得的身份呢? 正想着,就感觉自己的手被人拽了一下,她侧目,便见大当家一脸不悦,眉头轻皱地看着她。陆清漪眨巴了下眼睛,反应过来。 “你是要我去给那个人看病吗?” 大当家抬了抬眉:“快过去。” 好吧,看来真是这样。 陆清漪不禁有些怀疑,大当家当初之所以说要娶她为妻,并非完全想着要她留下来给山贼治病,更多的,是想让她来给‘这位’治病的吧。 陆清漪抿抿嘴,斜了大当家一眼:“也不跟我说一下,什么都没准备,看什么呀。” 这声嘀咕自然没逃过大当家的耳,他没有发怒,只是语气隐含不满:“赶紧给我过去!” 去就去,不就看诊吗,这点现在可难不倒她了。再说了,总不能因为她治不了,就杀了她吧?! 想当然尔,这是一定的啊!治不好,立马人头落地! 陆清漪颤颤巍巍的走到床边,遵从大当家的话,什么都不看,就看自己的鼻子和嘴巴,等劲装男子把虚弱的老人平放在床上后,才慢吞吞挪到床边。 她飞快扫过对方的脸,不见老人脸上有太多皱纹,倒是气色很差,一瞧就知道,这是个病了许久的人。 难道这么久以来,都没能治好吗? 她刚要伸手搭脉,一只大掌拦在手边,她错愕侧目,就见劲装男子掏出一方帕子,盖在了老人手腕上。然后,把幔子放下了,放下了…… 陆清漪:“……” 穷讲究…… 她深吸口气,移开视线,重新伸手。这回没人拦她了,可是陆清漪的心情一点都不轻松。 老人的身体几乎是风烛残年的状态了,虽然面容看起来顶多六十出头,可是这副身体的年龄已然有七十多了。 老人的脉象十分弱,而且紊乱,时轻时缓。呼吸也很粗重,即便隔着幔子,都能听到他呼吸发出的鼻音。 “我能看看他的舌头和眼睛吗?”陆清漪回头问大当家。 大当家没有回答,而是扫了眼劲装男子。 陆清漪便心中有数了。 看来在这个地方,大当家说的不作数,身边这个男子才是话语人。 劲装男子思忖了片刻,勉强点头,但也只拉开了小部分的幔子。 陆清漪实在很想说,空气都不怎么流通了,还遮遮掩掩的,很容易让这位老人死的更快啊! 她凑过去,近了看才发现老人的脸色偏黄,不是老人的那种蜡黄,而是黄色的。 她沉吟了下,撑开老人的眼睛看了看,又让他伸出舌头,已经手心放在心脏上手,默数着心脏跳动的规律。 做着这一切的时候,大当家和男子都没有说话,可是眼里明显的欲言又止。他们前前后后也找过不少大夫,但如陆清漪这样,把手放在胸上一动不动的,还是头一个。 然后他们的疑问在陆清漪动手掀老人衣服的时候,被打断了。 “住手。” 陆清漪才掀了一角,手就被用力抓住。那力道,疼的陆清漪当下就皱起眉头来。 “疼,放手啊。”陆清漪挣扎着要抽出来。 男子没有放手,仍是握得死紧,语气不善:“你想做什么。” “我能做什么啊!”陆清漪叫,“不是你们让我来给他治病的吗!” “治病就治病,你……” 话说一半,一道气若游丝的声音弱弱响起,打断了男子的问责:“住手,放开她。” 男子愣了一下,而后迅速放开陆清漪。 “抱歉姑娘,你继续吧。” 陆清漪揉着都被捏红的手腕,又气又憋屈,可碍于这儿站着两尊阎罗,即使再不愿,也只能乖乖继续看病了。 她重新坐下,在掀衣服前仍是觉得气不过,故意动作慢吞吞,甚至挑衅地看了男子一眼。那男子见状不由皱了皱眉头,却没说什么。 如陆清漪猜测那般,老人早被病魔折磨的几乎皮包骨,身上的肋骨都能看出形状来。而如她猜测的那样,他的腹下几片异常的淤伤,好在没有出血,不过也差不多了。 她手放在上腹部的地方,能摸到明显的一点凸起。又转到肝的位置,按压了下,侧头问:“这里疼吗?” 老人感受了下,轻轻点头。 陆清漪又问:“什么时候开始觉得腹胀,乏力以及开始消瘦的情况?” 老人回想了一下,似乎有些不太确定,便望向身旁的男子。 男子伏低姿态,说:“大约是一年多前了,一开始只是低烧无力四肢酸痛,本以为是着凉,可是老爷一直持续不断的乏力以及没有食欲,之后身体日渐消瘦,生病也变得频繁起来。” 顿了顿,男子又道:“对了,老爷还一直觉得呼吸困难,每次都需要用力深吸气,才觉得稍微能喘过气来。” “那是因为他有慢性的心力衰竭。我方才默听过了,他的心脏有阵发性心脏过速的现象。” 说完抬头,收获了六双茫然的目光。 陆清漪已然见怪不怪。 她说的都是前世学医的专有名词,他们能听得懂就怪了。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你家老爷还不止心力衰竭一种病。” 第648章 身份 光是心力衰竭大当家他们就听不懂了,更别说还有别的病。 一句话令大当家和男子都变得紧张起来。 “我家老爷到底是什么病。” “应该是——肾癌。” 癌症是什么,这里的人都没有概念,那是现代才有的名称,陆清漪无法向他们解释清楚。至于治疗什么的,她就更为难了。 在没有发达技术的支撑下,陆清漪根本无法替他做手术,把里面的硬块切除,也无法为他做太多治疗。她唯一能做的,便是尽力用药物延长他的生命而已。 “老爷的病,能治好吗?”果然,下一秒就听男子问出了最难为的事,并且仔细地观察着陆清漪脸上的表情。 陆清漪沉默了一下,在诚实和性命面前,她选了保命:“可以是可以,但是比较难。” “救他。”命令的口吻,甚至不允许陆清漪有任何犹豫的机会。 陆清漪早料到这个结果,在大当家带她进禁地的那刹那开始,除非陆清漪能救这个时日不多的老人,否则,她的下场就只有死路一条。幸亏她足够机灵,否则就这么莫名其妙丢了性命。 只是……接下来要如何保住这条小命也不容易。 老人从半年前就开始有了二期的症状,现在身体到了哪个地步还有待确认。假如很不幸的,到她手就只有几天命,那可真是比窦娥还冤了。 还有一点…… 陆清漪抬起头,环顾了四周一圈,说:“这里环境太差,空气不对流,也容易滋生细呃菌,对他的康复非常不利。” 男子抿了抿唇,望向大当家。大当家没有说话,只是以眼神示意他出去。 由于大当家来前的警告,加上这儿的氛围确实有些诡异,陆清漪难得的没有四处打量,而是乖巧地低着头,默数自己的手指,假装自己的手指很好玩。 “小姑娘。”床上,老人虚弱的声音响起。 “我不是姑娘了老人家。”隔着已经被放下的幔子,陆清漪也没抬头看对方,而是毕恭毕敬地回话。 老人轻笑了一声:“抱歉,是老夫冒犯了。” “没什么,也不是很重要的事。”陆清漪摆摆手。 老人闻言又笑了,然后又咳个不停。陆清漪只好在旁边教他缓慢深吸缓吐,调控好自己的呼吸节奏,才不至于咳的背气了去。 待老人呼吸重新平缓起来,他道:“老夫瞧小娘子年纪不大,你怎么会在这个地方呢?” 陆清漪状作不在意的语气:“还能为什么,自然是被抓来的。” “哦~是吗,那可真是糟糕了。”老人一副慈悲又怜悯的语气。 “是啊。”陆清漪跟着叹气,心里却想。 你能不知道我为什么在这吗!好好的人,谁会愿意进满是山贼的寨子里啊。能待在这的,不是肉票就是将要被卖的,还有她这种随时掉性命的人啊! 陆清漪可不觉得躺在这的老人会是什么良善之辈,光看大当家和那男子对他的态度就可以知道,这个老人身份不简单。 或许是前大当家,或许是某个重要人物,反正不可能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也不可能不知道大当家他们私下都做了什么。陆清漪甚至有些怀疑,山寨之所以还干买卖姑娘的事,就是为了凑银子给这个老人治病。 不过腹诽归腹诽,她却是没那个勇气骂出来的。 她掩饰的很好,老人没有发现她的异样,而是沉默了片刻后,和善的安抚起陆清漪来:“别怕小娘子,他抓你进来只是为了给我治病,待你把我治好了,他必定会放你走的。” 这话,陆清漪自然是不信的。 瞅大当家和男子那遮遮掩掩,恨不得把陆清漪的眼给挖下来,不让她看到任何不该看的东西的劲儿,就可以得知。老人痊愈的那天,便是她陆清漪的忌日。 是以,陆清漪说:“老人家你想多了,我可一点都不怕。” “哦~”老人似有些意外,“没想到小娘子的胆量挺大的。” 陆清漪耸肩:“倒不是我胆子大,只是大当家说了要娶我为妻,跟着大当家的话,也没人敢欺负我,整个寨子除了他便是我最大了,我没什么好怕的。” 闻言,幔子里头的老人沉默了,也不知是被陆清漪这已婚妇女的一番话给惊到了,还是在掂量陆清漪这话的意思。 好半晌,才听得他的声音重新响起:“原来如此,这是件喜事啊。” “是啊。”陆清漪一派天真烂漫。 感谢这床幔,遮住了她虚伪的笑容。 而此刻门外头,男子和大当家两人神色凝重。 “那妇人的身份来历可查清了?是否清白?” 大当家闻言皱起眉头,目光不满的看着对方:“若是不清白,我怎敢把她引到主上面前。” “那可不一定,我只怕你当了太久的上位者,已然忘了什么是谨慎和小心了。”男子毫不客气。 大当家眉头紧蹙:“这话你自己听着就是,我倒是更担心你长久伺候在主上身边,就忘了自己是个什么身份。” “你什么意思?” “你很明白我是什么意思,不要妄想越过主上来教训我,你还没这个资格!” “你……”男子恼怒,似要发怒,可碍于木门不厚也不怎么隔音,只能把自己的愤怒压下去,“总之,若是出了什么差错的话,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大当家也回以:“无须你担心,绝对不会有差错的!” “最好如此!” 然后两人不欢而散。 陆清漪像提小鸡一样,被大当家拎着出了门。要不是大当家事先说过不要喧闹,她肯定要挣扎捍卫自己的尊严,可惜她没那个勇气。 她好奇的看着怒气冲冲的大当家,心中由衷佩服那个劲装男子,也不知他们出去都聊了些什么,竟能把这个人给气成这样,实在是……大快人心,干的好! 正想着,前头领路的大当家倏地停了下来,正在神游的陆清漪没能立即反应过来,一头撞了上去。她没把大当家撞飞出去,倒是把自己撞的踉跄后退,差点仰面摔地上去。 大当家冷着脸拉了一把,脸色十分难看。 第649章 决定 陆清漪捂着额头:“做什么突然停下来啊!” 还好意思黑脸,这里可是机关廊道啊,不想活也不要拉着她去死啊! 陆清漪也有些不爽,从进入禁地开始,她就已经很不高兴了。 原先只要在大当家手下小心行事不惹怒他就好。现在好了,无缘无故被卷进了一个不得了的秘密中,并且随时小命不保。饶是再迟钝脾气再好的人,都要忍不住发脾气。 话才说完,她就感觉自己的衣襟被一把揪住,身体腾空,脚尖只能勉强碰着地面。 陆清漪惊了一下,便见大当家神色莫测,看不出喜怒。 “你方才说的可都是真的?” “哪、哪个?”她方才可说了不少话。 大当家眯起眼睛:“老爷的病能治。” 陆清漪心虚地咬了咬脸颊肉:“自然是真的。” 大当家没有表现出信或者不信,只是问:“若是不治的话,他能活多久?” 陆清漪有些错愕的望向他,可还没看清他眼里的情绪,已然被对方放开。 出了禁地,一阵阴冷的风迎面扑来,随着呼吸进入身体里。 陆清漪摸了一下背后,才发现自己的后背不知什么时候出了一身汗,衣服黏在衣服上,十分难受。 她抬眸,望着前头的大当家,想起暗道中他的那番话。 他是什么意思呢?是不想治那个老人?还是故意在试探她?如果是故意试探,为什么不把话说完? 陆清漪想不明白,所以稍后,待赵珩渊又跑进房里的时候,她拉着人往床上推。那猴急猴急的模样,令赵珩渊微微动了邪念。 然而,赵珩渊左等右等,都没等到陆清漪的下一个动作。 “就、这样?”他不无遗憾的语气。 陆清漪奇:“什么?” 赵珩渊默了默,掩去眼里遗憾的情绪:“没,清儿是不是有事要说?” “对!”陆清漪一副还是你懂我的表情,“我今日进禁地了!” 赵珩渊惊讶地抬眉:“没出什么事吧?” “呃……算是暂时没吧……” 陆清漪把禁地里那些奇怪的机关,垂死的老人,护卫一般的男人,以及大当家诡异的态度,能想起的,全都说了。 “相公,你觉得那个老人会是什么身份,前寨主吗?我瞅着那个老人说话语气神态以及动作,都不像是一个普通的山贼。” “怎么说?” “呃,就是觉得他举止神态不粗鄙,说话用的措辞什么的,都让人觉得他是个肚子里有墨水的人。既不像山贼,也不像一般村民。还有……” 陆清漪抿了抿唇:“虽然我对贵和便宜没多少概念,不过就我感觉,那老人住的地方虽然环境差了些,可是吃穿用度全是最好的。” 一个悄悄住在山贼窝里,又久病缠身的老人,看起来一点都不特别。不管怎么看,都没有让寨主另眼相待的可能。除非这个人身份特别,特别到即使需要大量的金银,也要保住他的命,甚至让他过好生活。 “可以断定的是,这老人非富即贵,至少之前过着吃穿不愁的日子。” 陆清漪赞同点头:“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可是问题来了。 这样一个人,为何会沦落到住在山贼窝里,而且还不能见人。他的家人呢? “可惜没能更多接触他,大当家和他的护卫守的太严实了。” 何止严实,要不是她是大夫,需要用到这双眼,陆清漪甚至觉得对方有把她眼睛废了的念头。 说到这,陆清漪又想起另一件事:“还有,禁地里应该不止我看到的那么大。在进那个房里的时候,旁边还有一条路,不知是通往哪儿的。” “或许是另一条逃生的暗道。” 这座山太大,因为地形关系,甚至无法完全探测到具体有多大,因为一进去,就会迷路,然后活活饿死在里头。 赵珩渊的脸色有些凝重:“如果他们有条暗道,那么我们的计划就要稍微改变一下了。” 不错,之前他们曾经想过,这么大的贼窝,光靠救兵不一定能全部抓住。所以陆清漪提议,在攻山前,在食物里放泻药或者蒙汗药,把寨子里的人全迷晕。届时抓人就没那么困难,也不会造成太大的流血事件。 然而现在发现了一个机关暗道,意义可就不一样了。放走一两个鱼虾不成大事,可若是被大当家或者二当家,现在还加上了禁地那两个身份不明的人。 若是,让这些举足轻重的人逃走了,指不定会出现第二个贼窝,第三个贼窝。他们决不能让这事发生。 “大当家和二当家的日常膳食都是有人专门负责的,要混进去下药并非一件简单的事。而禁地那个……” 禁地就更难了,他们甚至连老人的身份,日常膳食是谁送进去,或者买回来亦或者自己动手都不清楚。 “不过好在,我从明日开始每日要去禁地三趟,说不定很快就能问出这个老人的身份。”在出来前,陆清漪做了个很鲁莽的行为,那就是撒谎要定时给老人做检查。 她是大夫,男子和大当家都不会怀疑,这也是她的依仗。 可是赵珩渊一听就担忧地皱起眉头:“此举实在过于鲁莽了,万一……” “没有万一。”陆清漪食指抵在他唇上,“相信我,我会很小心的。” “可是……”赵珩渊能不担心吗! 禁地里都是机关,他尚无法确认能毫发无伤的进去,也没法随时硬闯。甚至于,万一陆清漪在里头发生了什么事,他也不能知晓。 眼睁睁看着她陷入未知又危险的境地,赵珩渊如何能做到。 “我觉得,这一切离我们原先所预想的偏差太多了。”他说。 陆清漪当下便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了。 两人不约而同的沉默了下来。 夜很安静,尤其是在山上。夜幕降临,动物们都陷入了沉睡,少了人间烟火的喧闹,安静的令人心安,就像他们在陆家村的家一样。 陆清漪伸过手,在被子里摸索着,找到了赵珩渊的手。碰了碰,感受到他手指反勾的动作,心头大石落下,愉悦地扬起唇角,与他十指相扣。 “没事的,相公。我保证。” 第650章 就是开心 陆清漪能明白赵珩渊的担忧,因为害怕自己出事,所以宁愿她不要险中取胜,即便需要放弃部分人的性命或者放虎归山。 可陆清漪同时也明白,说出这些话的赵珩渊,内心也一定很纠结。 他之前是一国将军,为国为民浴血战场。他爱护百姓,竭尽己力守护他们。可以说,保护百姓已经成为刻在他血骨里的一种习惯和态度。 现在要他因为自己而放弃一直以来遵循的正义理念,陆清漪做不到也不忍心。她不想赵珩渊因为她有妥协,更何况现在情况也没严重到必须做出割舍,只要她再小心些,再谨慎些的话…… “真的,相公,相信我。”陆清漪柔声道。 她凑过去,头枕着他的胳膊,脸颊感受着他胳膊上脉搏的跳动,奇妙的悸动却又觉得安心。 “其实我挺开心的。” 赵珩渊下意识的取舍说明,在赵珩渊心里,她比任何人都重要。光是知道这一点,就足以让她觉得,不管接下来会遇到什么事,都可以给予她继续下去的勇气。 赵珩渊紧紧扣着她的手,为她的话感到哭笑不得,又觉得有些苦涩:“为何开心,这并不是值得开心的事。” “可我就是开心呀。”像吃了蜜一样,甜滋滋的,想要傻笑的那种开心。 赵珩渊侧头望着她那张清秀的脸,看着她脸上的笑,有些无可奈何,但更多的是信任和爱慕。 “傻瓜。”他轻声说。 陆清漪嗔他一眼,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嘴角,退开:“我跟你保证,在必要时候,我会保全自己,只顾着自己,好吗?” “你保证。” “我保证。”陆清漪眨眨眼,眼眸明亮,像是那天边闪烁的繁星一样漂亮。 赵珩渊定定看了她半晌,伸手拂过她的脸颊,缓慢来到她的下巴,怜爱地摩挲几下,轻轻抬起,凑过去,吻上了那柔软的唇瓣。 陆清漪闭上眼睛,唇瓣微张,任他滑进来,肆意蹂躏自己。 全身心的信任,是给他的,也是他一直以来给她的。 治疗肾癌没有说的那么简单,即便在借助现代科技的帮助下也会有困难,更别说在这个什么都没有的时代。好在,陆清漪要做的不是救人,只是延长他的生命。 肾癌二期,除了会觉得疼痛难忍之外,多是易感冒发烧,那是因为身体免疫力下降的缘故。 针对这几点,陆清漪给老人开了固本培元的方子,就连日常的膳食,也列了单子,让他们照着安排。 至于疼痛方面,没有仪器和技术支持,陆清漪只能给他喂自制的止痛粉。起效慢,但,有作用,而且老人看起来很高兴。 他高兴了,陆清漪的处境一下就被拔高了。第一天用药后,下午再见到她的时候,劲装男子表现的恭敬不少,态度也没了第一次见面的那种警惕和强势。 是的,已经给老人治病三天了的陆清漪,直到现在连劲装男子叫什么都不知道,更别说调查清楚老人的身份了。 第651章 兵行险着 老实说,陆清漪听不出老人这番话是不是真心在夸她,因为她并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多有趣。可是听他的语气,又不像是在敷衍或者讽刺。所以陆清漪只能勉强说服自己,老人的确是在夸她。 “我很荣幸。”陆清漪发现自己也蛮虚伪的。 然后老人又笑了:“小娘子看起来宠辱不惊的模样,想来之前必定治过不少如我一般的了吧。” 这语气听起来就有些意味不明了,陆清漪的下眼皮下意识痉挛了一下。 好敏锐的一个人啊! 话里说她宠辱不惊,实际上是早怀疑她待人处事太过淡定。 也是,一个被山贼掳上山的姑娘,再是坚强,也断无可能不吵不闹,甚至如她一般,还能给别人治病。 想到这,陆清漪不禁有些懊恼。 也怪她过于谨慎,担心暴露和受伤,以至于处事就不由自主地谨小慎微起来。虽然没露出什么破绽,却也表现的异于常人了些。 思及此,陆清漪敛了敛眼眸,道:“倒也不是,只是我从小就在医馆中当医童,见过各种各样的病人。而且师傅曾经说过,作为大夫,首要便是淡定稳妥,才能静心并且找出治疗的法子。” 老人哦了一声:“令师教出了个好徒弟。” 陆清漪敛下眼眸:“师傅在天之灵必定会很宽慰的。” “老夫不知……请节哀。” 陆清漪摇摇头,想起了黄郎中,微微一笑:“他是为了百姓死的,他死得其所,心中亦没有任何遗憾,这就足够了。” 对她来说,黄郎中那段时间的教导足以让她称一声师傅了。 老人听后不知想到什么,感慨叹一声。两人陷入沉默。 须臾后,老人说:“若小娘子希望的话,老夫可以让他把你夫君接过来。” “不用了。”陆清漪断然拒绝。 笑话,她从哪儿找个男人来冒充她夫君。 是以她道:“我与夫君并未有多深厚的感情,不过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罢了。纵然他屈于害怕上来,也不会相信我是清白的。勉强在一块又有何幸福可言。” 陆清漪发现,自己真的很会编故事。老人相不相信她不知道,她觉得自己都要相信了。 “再者,他若是知晓大当家要娶我,岂不是更觉得我水性杨花了。” “你怨吗?”老人问。 “不知道。”陆清漪听不出老人是不是在试探她,所以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老人便不再多问,或许是相信她了,或许只是想让她放下戒心。 陆清漪算不准他的心思,然而她不能任由事情继续僵持下去。眼下唯一能接触到老人的便只有她了,她必须尽快找到突破口。 因此,陆清漪苦思冥想了一个晚上后,决定瞒着赵珩渊,兵行险着。 就陆清漪所知,老人目前的膳食都由她负责,但正餐过后,男子都会给老人送来水果或者糕点。利用这一点,陆清漪提前一天给男子一份膳食清单,之后她做的便是静静等待。 果然,午膳后没多久,陆清漪正在熬药的时候,一阵凌乱的脚步声自身后响起。陆清漪方抬起头,就感觉后领一紧,整个人腾空被揪了起来,眼前的画面就开始游动起来。 她被拎着来到老人房里,老人此时正捂着腹部,额头沁着虚汗,旁边放着个桶,阵阵异味传来。 陆清漪并不讶异,但是脸上却适时的露出了惊讶的表情:“这是怎么回事?!” 男子丢开她,脸色阴沉:“这应该是我问你的!” 陆清漪一脸莫名其妙,不过还是快步跑向老人,示意他先躺下。伸手搭脉,久久不说话,脸上神色凝重。 劲装男子见状不由紧张:“我家老爷如何?” 陆清漪听到了,故意没有理会他,存心让他着急,希望借此让他露出一些马脚。 男子果然着急了,他很想问清楚情况,可又怕耽误陆清漪诊断,只能在一旁干着急。他双手微微握拳,骨头咯吱作响。 陆清漪看见了,仍是不吭声,搭完脉后,又站起来去解开老人的衣裳,手心平放在心脏上头,凝神静听,同样久久不吭声。 老人难受的发出了几声呻吟,皮包骨的手微微攥着被子。似乎在竭力忍耐自己的难受。 一旁的男子看在眼里,心里又急又怒,没了一贯的淡定冷静,冲口道:“王爷到底怎么了!” 说完的瞬间,男子突然噤声了。 里间突然变得安静下来。 王爷二字如炸雷一般,惊得陆清漪的手忍不住一颤。 是老爷,还是王爷?是他慌乱中叫错,还是下意识喊出了老人的身份? 那一瞬间,她有种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的幻觉。可是陆清漪心中同时明白。 不可能听错的,在这种情况下,人的情绪表现是最真实的。即便真的喊错,也不可能把老爷错喊成王爷。 这不是她前世所待的地方,这里有皇帝,有朝廷。把一个人的身份喊错成王爷,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可是,一个王爷,会落魄到躲在山贼窝里,见不得人吗? 陆清漪在这短短的十几秒里,心思已然来回了几遍。她竭力把心底的震撼给掩饰过去,故意转头对着男子沉下脸。 “能不能别嚷嚷,我在听他的心肺,你这样会影响到我!” 她故意吼他,想让男子认为她方才一直在集中精力,没有听到他喊的那句‘王爷’。 老实说,陆清漪不清楚这样能不能蒙混过去。不过令人意外的是,男子没有吭声,床榻上的老人也没有。 陆清漪又镇定地查看了下桶里的呕吐物以及按压了几个地方后,才终于再次开口:“午膳之后,老人家又吃了什么?” 老人思索了一下:“香蕉。” 陆清漪便皱起眉头。 男子在一旁紧张问道:“可是有何不对的?” “自然是不对了。”陆清漪揉了揉额角,“你可知午膳吃的是什么?是炒芋头。” 男子闻言不由脸色古怪,不解这其中有何关联。 陆清漪摇头叹气,说出自己已经演练了一个晚上的说辞:“你们或许不知,芋头和香蕉这两种食物混合在一起是会引起腹胀的。” 第652章 拿我当挡箭牌? 听到这话,男子皱眉:“你此前并未说过这些。”语气隐有指责以及不信任。 陆清漪挑眉望他,反将一军:“你之前也并未与我说过会给老人家吃香蕉啊,你若是说了,我一定不会让你给他吃的。” 实行计划前,她已然是考虑了许久,包括要怎么应对,都在脑海里演练过不少遍,岂会因为他一句厉声的指责就慌了手脚。 她说:“老人家的身体很虚弱,肠道功能也消退,所以日常膳食需要多吃助消化的食物,以免引起便秘和消化不良。这从我的给的单子就能看出,如果你不相信的话,可以拿出去问一下别的大夫。” “我自会去查验一番。”男子的态度有些强硬。 陆清漪抿着唇,思索着此刻应该作何表情,才不会泄露自己忐忑的情绪。 老人虽然看似在闭眼休息,可经过这几天的相处,陆清漪觉得此人太可怕,太敏锐了。即便旧病缠身,偶尔病重的时候眼睛浑浊,多数时间都在发呆,却仍旧不容小觑。 他仿佛黑夜里的猫头鹰一般,只要发现了猎物,盯住了猎物,便随时可能给你致命一击。 她稍稍冷静了一下,说:“老人基本把香蕉都吐出来了,现在应该好受一些了。假如还是觉得腹部胀的难受,就去找些山楂捣泥加白糖泡水喝下去就好。” 她顿了顿,看都不看男子一眼,说:“假如你没有其他话要说,那我就继续去熬药了,不按时喝药的话,恐怕老人家又要开始疼了。” 说着,也不顾男子脸色会有多难看,转身就离开了。 看着陆清漪逐渐走远的身影,男子的脸黑的像墨水一样。 老人朝他摆了下手:“扶我起来。” 男子便立刻靠近床榻,在床头垫了软垫,才把人扶坐起来,态度虔诚恭敬,语气略有担忧:“王爷,您说她会不会听到属下方才冲口而出的话了?” 老人似乎很疲惫,他闭着眼睛,长呼出口气:“或许有,或许没有。” “那……可要属下……”话音里的意味十分明显。 老人沉吟了半晌,摇头:“暂且先不要动她,这些天在她的医治下,本王觉得身子轻松不少。她还是有些本事的,先留着她的命吧。” 顿了顿:“让舒风看紧她,必要时候,可以抓她的夫君上来。人啊,若是没点软肋,可就不好控制了。” “属下明白,属下立刻便去办。” “去吧。”老人虚弱地摆摆手。 而另一头,陆清漪火急火燎熬完药后,便马不停蹄地出了禁地。 她本想去找赵珩渊,把自己探到的消息告诉他。然而走到半路,就碰到二当家和大当家两人在一块,脸色凝重,似乎正在说着什么。 这两人就坐在院子小道的石凳上,正好是她要经过的唯一的路。若是没点说的过去的理由,想要从这两人眼皮底下糊弄过去,怕是不容易。 陆清漪皱了皱眉头,正要离开,突然想起之前文文受伤的事。 原本这批姑娘早在四天前就该被牙婆给带走的,但因为内贼通风报信,寨子里进入了戒备状态,禁止外人进出,所以这事便缓了下来。 思及此,陆清漪又跑了回去,从药箱里掏出几瓶药,揣在兜子里。 折返回来,那两人还在商讨着什么,听见有人靠近,同时噤声。 大当家侧身望来,看见是陆清漪,朝她招了招手:“去哪?” “回大当家,去地牢。” “去地牢做什么?”他皱眉。 她看了眼一旁的二当家,敛眸:“给上回被打伤的姑娘看病。” 二当家脸色都没变一下,泰然处之,仿佛这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一般。 大当家也没有置喙,只是朝她不耐摆手,示意她赶紧离开。 陆清漪正作势要走,就见小路上一个男人怒气冲冲跑了过来。那神情和架势,活脱脱像是来搞刺杀的,吓得陆清漪一个激灵跑到了大当家身后去,拿他当盾牌使! 很可惜,预想的血腥画面没有出现。因为男人连近身都没能,就被二当家的护卫大壮给几拳揍趴下了。 陆清漪好奇地探头,还没看清楚对方的样子,就被大当家提着衣襟拖了出来。 “拿我当挡箭牌?”他挑眉。 陆清漪随即想起方才一瞬间的反应,讪笑:“瞧您说的,那可真是冤枉了,我那是相信大当家的本事,才躲你身后的。” 大当家会相信吗?自然不会,只是懒得同她计较。 陆清漪自然也知道他不会因为这种小事折磨自己,不过还是故意扯开话题:“那人是谁?” “你看不出吗?”大当家懒得搭理她。 陆清漪撇撇嘴,不再和大当家搭话,转眼去看被大壮死死压在身下的人。 那是一个体格和大当家不相上下的男人,长相还算过得去,身上的衣裳材质要比山寨里的山贼们要好上不少。此时他被压在地上,仍旧不住挣扎,眼睛死死盯着二当家,眼神悲哀和愤怒。 啊,原来是二当家的床伴,之一? 看来大虎说的没错,赵珩渊的确是二当家会喜欢的类型。而且不管怎么看,赵珩渊都要比眼前这个人优秀不少。 就在陆清漪饶有兴味地对着男人评头论足的时候,就听到二当家凉凉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你这又是何必呢,乖乖待着,我也不会亏待你的。” 话音才落,地上的男人挣扎着叫道:“二当家,你被蒙骗了,那个叫大赵的绝对有问题,你相信我。” 听到大赵的名字,陆清漪心中倏地一颤,脸上的兴味被凝重和不安取而代之。 他口中说的大赵,就是赵珩渊吧?这人,莫不是看出什么了? 陆清漪下意识攥紧了手心,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地上的男人,生怕从他的嘴里蹦出任何一个对赵珩渊不利的字眼来。 被发现了吗?不可能啊,赵珩渊做事极其小心,而且几乎不露情绪。他和二当家相处了这么长时间都不曾令他存疑,这个人又是如何发现的呢? 思及此,陆清漪心里仍是存有一丝的侥幸。 第653章 嫉妒之心 赵珩渊是二当家的人,至少目前看起来是二当家的人。因此,大当家并未就突然冒出来的人说的话作何评论。他看戏一般,重新坐回凳子上,悠然翘着二郎腿。 地上的人被大壮控制着,因为情绪激动,脸都涨红了。 二当家不紧不慢地也坐回凳子上,支着脑袋望他:“你说他蒙骗了我,可有证据?” “自然是有的!”那汉子大叫。 陆清漪心中倏地颤了一下,攥着衣服的手指痉挛,几乎要把衣服给扯破了。她屏着呼吸,整个人的神经都绷了起来。 就在她紧张到几乎要呼吸不了的时候,身前的大当家突然对着肩膀点了点,说:“懂事些。” 陆清漪正紧张着,根本没发现大当家在跟她说话。 不见她反应,大当家眉头蹙了蹙,侧身掐了她一把。 陆清漪怔了怔,几秒后反应过来这话是对她说的。她不由满头黑线:“我的手很娇贵的!” 大当家侧头挑眉:“还想留下吗?” 陆清漪梗了一下,咬牙:“算你狠。” 她留下可不是为了八卦,而是为了听那人会说出什么对赵珩渊不利的话罢了! “怎么?说不出?还是没证据?”不见那人说话,二当家又凉凉开口。 汉子抿了抿唇,说:“我没证据。” 陆清漪一下松了口气,就听的他又说:“但是我看到了,他根本没有好好在守地牢。我观察过了,他每天都会有好几个时辰不知道去哪。” 陆清漪差点没抽过气来。 说话能不大喘气吗! 便听二当家问:“不知道他去了哪?” “我……我跟丢了……”汉子似有些尴尬,但很快又叫起来,“他一定有问题,否则何须鬼鬼祟祟避开人群呢!” 胡说八道,谁说避开人群就一定有问题的! 陆清漪气恼地直咬脸颊肉,无意识掐了一把大当家的肩。大当家吃疼,抬头看了她一眼,又移开。 “你看到他离开,却未曾看到他去哪?”二当家低喃着重复了一遍。 陆清漪顿时一颗心又提的老高。 她是知道赵珩渊去哪的,不是去山下,便是在山寨里游走,绘制舆图好方便朝廷的人攻上来。 汉子见二当家的神色有异,脸上划过抹惊喜,又道:“不止如此,他方来寨子的时候,还经常擅离职守跑到地牢里的那些姑娘说话,他要么是认识里头哪个姑娘,要么是看中了某个姑娘。” 陆清漪心中又是一惊。 汉子说的正是她还待在牢里的那段时间。她原以为无人会注意到他们才是,却不知有心人早在暗地里观察他们了。好在那时有大虎在外头策应,一旦有什么不对劲就给他们信号。 现在陆清漪担心的是,除了这个汉子外,大当家和二当家有没有派人监视过他们呢? 大当家肯定是有的,可是淑娘太过胆小谨慎。或许是被大当家调教出来的缘故,她只要态度稍微强硬一些,淑娘就不敢多问了。 “你觉得他看中了牢里的姑娘?”二当家又是温声重复。 汉子用力点头:“是的,就是这样,没错,是这样的!” “那么你知道他去看的是哪个人吗?”二当家问。 陆清漪无声咽了下口水,眼睛一瞬不瞬瞪着地上的汉子。她在想,若是他真说出什么不得了的话,她该如何圆过去呢。 “我……”汉子支吾不语。 就在他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一直在看戏的大当家摸着下巴,侧着头问陆清漪:“你觉得呢?你之前不也在牢里住过一阵,想来应该也见过他口中的那位大赵吧。” 陆清漪心中微凛,不知大当家这番话是何意。是看出了她的心虚,还是因为汉子的话怀疑到他们身上了? 不管是哪一点,陆清漪都不敢掉以轻心。 她说:“我没注意到有不对劲的地方,那个男人都不怎么说话。” “是吗?”大当家还是那副不咸不淡的口吻,让人瞧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 陆清漪抿抿嘴,当下决定死马当活马医,道:“我倒是觉得,这像是此人因为嫉妒而编造出来的。” “哦?”大当家饶有兴味地挑了挑眉,和二当家互相交流了个眼神。“你仔细说说你的见解。” 陆清漪故作为难:“也没什么见解,就是将心比心罢了。若我倾慕的人突然移情他人,我或许也会出于嫉妒诬陷别人。” 她顿了顿,深吸口气,豁出去道:“况且二当家问的几个问题,他都回答的含糊其辞,分明便是什么都不知道,胡编乱造的。” 对不起了,谁让你针对赵珩渊呢,为了计划能顺利执行,只能牺牲你了。 果然,“你胡说,不是这样的!你这婆娘,休要含血喷人!!”地上的汉子听得这番话,神情激动,竟作势要扑陆清漪。 他被大壮死死压着,陆清漪自是不怕的。但她还是很绿茶很婊的表现出了怕意,瑟瑟发抖的躲到了大当家身后,一副小鸟依人可怜兮兮的模样。 如预想中一样,向来最是喜欢彰显自己器大活好的大当家一见她难得流露出来的怯意和依赖,当下就大男人起来。 “放肆,当着我的面也敢辱骂我的夫人。”说着大手一伸,就要把陆清漪揽进怀里。 陆清漪瞅见他这下意识的动作,连忙不着痕迹地退后一步,避开了大当家的长臂。 大当家捞了个空,转头瞪了陆清漪一眼。陆清漪忙朝他露出一个讨好的笑。 笑话,演戏归演戏,来真的就没必要了,她可不想起一身鸡皮疙瘩。 “大当家,人家好怕。”她权当没看见大当家的不悦,娇滴滴说了一句。说完,差点没把自己的鸡皮抖落一地。 太恶寒了! 同样觉得恶寒的不止陆清漪,大当家也是。 他倏地哆嗦了一下,飞快转过头去,不再看她一眼,全然忘了方才还想抱她的动作,嫌弃之意溢于言表。 陆清漪撇撇嘴,安慰自己。他看不上没关系,赵珩渊喜欢就行了。 揉捏着嗓子,继续恶心别人:“人家怕,大当家,你要护着人家啊。” 大当家的嘴角几不可闻地抽了抽,似乎想要说什么,但看一眼旁的二当家,额角抽了抽,忍了。 第654章 人命如草芥 恶心了一把大当家,陆清漪暗自得意了一下,余光瞥见汉子要说话。 “我可没胡说,是不是你自己清楚。”生怕那汉子会口不择言,她抢在他说话前,堵住他。“要不为什么别人你都不注意,偏偏只注意这个人呢。” 二当家若有所思。 汉子见状,神色焦急:“那是,那是因为……” “因为什么?嗯?瞧,编不出别的理由了吧。”陆清漪在一旁火上浇油。 汉子气恼,死死瞪陆清漪。碍于大当家口中的夫人身份,他不敢造次,因为他知道二当家绝不会保自己。可是他气啊,好不容易想出了这个计谋,怎能轻言放弃! 就在汉子苦思冥想该如何说的时候,二当家轻轻叹了口气:“你这又是何苦,我一向待你不薄,也不曾想过换掉你,不过是一个新欢罢了。没有他,也会有他人,你最是清楚我的。” 汉子闻言,眼睛红了,眼里隐有不忿和委屈:“二当家,你曾说过,你会永远陪在我身边的,你说你最是欢喜我,满意我的。” “曾经,的确是的。”凉薄无情的字眼从二当家漂亮的唇瓣中蹦出,“但也只是曾经了。” 汉子哭了出来,挣扎:“不,我不相信,那人到底有什么好的,我和他难道不一样吗,你为什么要看别人!” “他和你,自然是不一样的。”二当家看着地上曾经抵死缠绵过不少次的人,眼神充满怜悯,“他完美的身子,触摸时的手感,以及说话时那低沉的嗓子,都比你要好上许多。这就是你们的差距。” 毫不留情的话语,一字一句打击着汉子。 陆清漪在一旁听得直皱眉,不知是因为他这番凉薄的话,还是因为他说的赵珩渊的那些事,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况且,你还犯了一个大错,做了我最讨厌的事。”更加冷的语气从二当家的口中说出。 陆清漪抬眸望去,不知何时,笑吟吟的二当家脸色已经变得冷厉狠绝起来,那张漂亮的脸蛋一下变得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 “而我,最不喜欢的,便是有人要挟我了。” 要挟?! 陆清漪诧异,就听大当家低低一声冷笑,兀自摸着下巴,啧啧有声:“的确愚蠢之极。” 陆清漪更是茫然了。 什么意思?他们是看出什么了吗?为什么都在打哑谜? 而很显然,汉子也听明白二当家话里的意思。 他脸色刷一下就白了,嘴巴张合嗫嚅几下,好不容易,才发出了几个简单的字音:“不是的二当家,我……” “不是什么?你想说,你出现在这里只是巧合?还是想说,你不知道大当家在这?” “我……”汉子脸上的血色几乎全褪去了。 二当家仿若不见,兀自说下去:“你是故意瞅准这个时候出现的吧,为的就是让大当家听见你将要说的话。你知道,若是告诉我,我会因为爱慕之心暗自护下大赵。可换做大当家就不一定了。” “你料准我不会当着大当家的面维护大赵,势必会动手处理大赵,对不对?”二当家俯下身,漂亮的手指抚过汉子的下颌线,说到最后三个字,语气又变得温柔起来。 然而奇怪的是,汉子在看到他这个表情后,并未露出松口气的表情,反而变得更加惊恐起来。 “不,我,我说的是真的……” “嘘。”二当家食指抵在他唇上,嘴角微扬,眼里却无一丝笑意,“我不想听到你的声音。” 汉子瞬间面如死灰。 二当家坐直身子,居高临下看他:“不管你说的是真或假,在你决定使计谋,妄想操纵我和大当家的时候,这一切就已经变得不重要了。” “二当家……”汉子还试图说什么,可一开口,就被大壮的大手捂住,尽职的履行二当家说不愿听到他声音的职责。 “带下去吧,我以后都不想再见到他了。”二当家挥挥手,眼里一丝眷念都没有。 大壮得令,直接拎起汉子。汉子还想做最后的挣扎。可惜他甚至连一句话都没说,就被大壮一拳砸到脑门上,哼都没哼,一下子就昏死过去。 陆清漪吓了一跳,瞳孔微缩,无法抑制的发出了一声低叫,条件反射的伸手捂住嘴巴。 大壮的那一拳正中额头穴,若是不及时抢救的话,这个汉子很快就会死的了! 身子下意识上前一步,却撞上了大当家突然伸出来的手。她下意识低下头望过去,正好对上大当家略带警告的眼神。陆清漪怔了怔,终于是从惊吓中回过神来。 是啊,就算她现在过去给他做急救又如何,这个人最终还是难逃一死,二当家明显已经是放弃他了。 瞬息之间,甚至在她自己都没搞清这一切是怎么变化的,一条活生生的命就这样被决定了结局,方才所有她担忧的事,就这么结束了。 陆清漪再一次意识到,在这个地方,没有一个人是自由的。她,包括寨子里的其他人,所有人的性命,都掌握在大当家和二当家,乃至禁地里那位‘王爷’的手里。 十指指尖因为发现的现实而发凉,她无法说清此刻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惶恐,害怕还是愤怒,或许都有。 “那个人,你打算怎么处理?” 分明前一刻才下令处理了一条人命,大当家和二当家却像是没事人一样,仿佛只不过是杀了一只鸡一样。甚至,大当家还能接过方才的话题,淡定的继续下去。 陆清漪用力掐了一下手心,刺痛让她暂时的稍稍的缓和了一下心底的害怕。 “你与他也相处许多天了,难不成,到现在还没把人拿下?”大当家似有诧异,但更多是感到兴味。 二当家像是没听出大当家的打趣:“有的人,太快到手岂不是无趣。”语气暧昧又愉悦。 大当家朗声一笑:“你不会是真对他上心了吧?我瞧着他也没什么特别之处。” “情人眼里出西施,大当家自是瞧不出的。”说这话的时候,他看了一眼陆清漪。 大当家闻言神色就古怪起来,像是吃了什么难吃的东西一样。 一旁无辜中枪的陆清漪:“???” 第655章 别有含义? 似是没发现大当家和陆清漪同时变得古怪的脸色,二当家沉吟片刻,也觉得大赵这事不能就这么不了了之。且不说汉子说的事真假,赵珩渊到底是才进寨子不久,小心谨慎些终归是对的。 “大当家放心,我会好好调查一番,绝不会让有心之人混进寨子里的。”他做出保证。 大当家颔首:“我并非信不过你,不过凡事谨慎些还是好的,毕竟近来不太安生。” “我明白的。” 大当家点头,想想,侧头望陆清漪:“你不是说要去地牢吗?” “啊对……”陆清漪听出他这是在赶人了。 正要顺着他的台阶离开,没想到二当家突然站起来:“正好我也要去地牢找人,一块吧。” 陆清漪怔住了。 总有种对方不安好心的感觉。 “呃……”陆清漪下意识就想拒绝同行的要求。 “那就一起去吧。”一旁的大当家却拦住了陆清漪。 陆清漪皱眉,条件反射的想到:莫不是这两人因为汉子的话怀疑上她和赵珩渊了,想要私下试探? 思及此,陆清漪暗自留了个心眼,不再多言。 两人走在去地牢的小道上,陆清漪奉承少说少错的原则,紧紧闭着嘴不说话,落后一步跟在二当家身后。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对主仆。 二当家也发现了,不过他没有纠正,只是用若有所思的语气,说:“小娘子和大当家进展还不错。” “哪里哪里。”陆清漪讪笑。 “不是吗?”二当家反问。 陆清漪:“……”她该说是,还是不是呢? “还……好吧?”陆清漪小心回应。 二当家闻言轻轻笑了起来:“你似乎很怕我?” “哈哈,没有这回事啦。”她干笑几声,“二当家说笑了。” “既然不怕我的话,那么想必我们可以放松的,愉悦的说些推心置腹的话。” 放松?愉悦?推心置腹?怎么听怎么觉得有阴谋。 陆清漪抿抿唇:“二当家有什么想问的不妨直说吧。”这样你来我往的猜哑谜,打心理战,实在不是她的强项啊。 闻言,二当家有些诧异的微睁了下眼睛,大约是觉得她有些直爽,所以又多打量了她一番。 片刻后,他轻勾漂亮的唇线:“那我就直说了,你是不是已经去过禁地了?” 这下轮到陆清漪诧异了。 原来她去禁地的事,二当家是不知情的。也就是说,禁地里住着一个王爷的事,二当家应也是不知道的,否则大当家不可能没跟二当家提及她的事。 思及此,陆清漪突然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了。 若说是,万一而、二当家盘问起来,她要撒谎还是不撒谎呢。 若是没有,二当家自也是不信的,他都能问出口了,想来也是知道了些什么。 然后陆清漪又想,万一这是大当家和二当家联手起来试探她……至于这么试探她有什么作用,或许测试她会不会把禁地里的事说出去之类。 越想越觉得,不管是哪个选项,对她都十分不利。所以,她决定保持沉默。 好在,二当家没有逼着她要答案,因为陆清漪的沉默相当于变相承认了什么。 他宽慰一般,笑了笑,说:“无须紧张,我并不好奇里头有什么,若真想知道,我早就知晓了。” 陆清漪半信半疑,没有接话。 二当家又说:“我只是很诧异,你不过才进寨子不久,到底是如何取得大当家的信任的。” 听听,这种对话,感觉又是一道送命题呢。 陆清漪思索了一下,试探道:“或许,是美色?” 二当家噗嗤笑了,笑完,他用手掩了掩嘴,歉意道:“抱歉,失礼了。” 陆清漪嘴角抽抽,从牙齿里挤出三个字:“没关系……” “不过我倒是能明白大当家选中你的原因了。” 他说的是选中,这个词,还真是有些微妙呢。 陆清漪不耻下问:“为何呢?” “你的确很特别。” 陆清漪做出思考的表情:“因为我不像平常那些姑娘一样哭哭啼啼?” “的确。”二当家点点头,说,“还因为你是个大夫。” 陆清漪困惑了。 她是大夫的事不是大家都知道了吗?这有何特别的。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呢…… 陆清漪绞尽脑汁品了好几遍二当家那番话,好一会,才终于领悟过来他那句话的意思! 他是知道禁地里住了人的!只是他装作不知而已! 那么他现在是什么意思?既然要在大当家面前假装不知道,为何要透露给自己这个才进来没多久的人知道呢?是陷阱,还是……示好的信号? 陆清漪不解,便瞄了眼二当家。 二当家对她笑了笑,态度温和可亲,可惜陆清漪并未因此被迷惑。 她不蠢,这个二当家虽然经常笑,而且笑的很和蔼,可眼里始终没有笑意抵达。况且从她在淑娘那了解到的讯息来看,二当家可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 联想到他可以轻易就处理掉与他翻云覆雨无数次的枕边人,陆清漪不得不再一次感叹,他和大当家果然是一路货色的人! 好不容易,终于熬到了地牢,陆清漪几不可闻的松了口气。 老实说,跟二当家待在一块压力实在太大了。她对二当家不熟悉,但一般能靠智商生存的人,绝不会像表面看到的那么软弱可欺。 好几次,陆清漪都有种被对方看穿的错觉。可二当家又并未说太出格的话,只是围绕着她以前的事,多问了几句。 地牢外,站的笔直的赵珩渊和歪歪斜靠在墙上的大虎正在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他们的旁边还站着一个山贼。那山贼的侧面以及身形,让陆清漪分外眼熟。走近后,陆清漪才发现,这个人不正是当初想要猥琐她,又甩了她一个耳光的山贼吗! 好啊,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倒是闯进来了! 想起当初那一个耳光,陆清漪到现在还觉得脸颊隐隐在抽痛。 “别来无恙啊,这位大哥。”她摩拳擦掌,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那人转过脸来,原本还挂着笑容的脸,在看到陆清漪的脸后,顿时大惊失色。原本就生的贼眉鼠眼,此刻哭丧着脸就更难看了。 第656章 都是坑 “小、小娘子……”贼眉鼠眼的山贼打着哆嗦,畏惧地看着陆清漪,以及她身旁跟着的二当家,瑟瑟发抖,“二当家。” 他一副快吓尿了的样子,引起了二当家的好奇:“你们认识?” 陆清漪冷哼一声,双手抱胸:“当然认识了,何止认识,简直是印象深刻呢!” 此言一出,赵珩渊和大虎也都看了过来。 山贼诚惶诚恐:“小娘子,当初那事,是小的做的不对。您大人有大量,就原谅小的吧。” 陆清漪叉腰:“扇我一个耳光,就想这么过去……” “啪”的一声清脆响。 那山贼也是机灵,一听陆清漪这话,立马就给自己狠狠扇了一个耳光。陆清漪后头还没说的话,就被他这一干脆利落的耳光给堵了回去。 不止如此,那山贼扇了自个儿一个耳光后,又连续给自己扇了几巴掌。 啪啪几声起伏,众人都看呆了。 山贼却没发现,自个儿扇完,立马就咧嘴朝她讨好一笑:“如此,小娘子可算是解气了?” 这……这般自觉又狗腿的人,陆清漪还真是头一回遇见。原本她只是想讨回当初那口恶气而已,不想被他抢先一步,一下子竟不知该说什么了。 陆清漪没说话,二当家倒是先开口了:“他为何会扇你耳光?” 诚恳的疑问的语气,仿佛是真的好奇一般。可陆清漪怎么听怎么不对劲。 陆清漪没回答,二当家却又自顾自的接下去:“哦,我似乎听说小娘子当初被抓进来的时候,可是伤了寨子里好几个人呢。想来必定是他做了什么,惹怒了小娘子吧。” 这回,陆清漪是真听出了他话里的恶意。 大虎下意识和赵珩渊对了个视线。 那山贼也听出了二当家话里的意思,当下惶恐地扑通跪下:“是小的糊涂,小的有眼无珠,小的手贱,居然妄想染指小娘子,小的不该冒犯了小娘子。” “既然知道冒犯了,那就该识趣些。”二当家居高临下看着他,“哪只手碰的人,就剁了哪只手吧。” 一言出,包括山贼在内的四人均是惊了。 “这这……”山贼惊恐万分。 扇耳光和剁手,孰轻孰重,他怎么可能不懂。 陆清漪也惊,她从未想过要对方的手啊,二当家这么做,不是把她推到两难之地,又让她当了恶人吗。 “怎么?听不懂?”没听见对方回话,二当家一声冷哼。 山贼就快被吓得屁滚尿流了:“二当家,饶、饶命啊……” “这不是没要你命吗?还是说,你不止一只手碰过小娘子?”说这话的时候,他没有看山贼也没有看陆清漪,却是看着赵珩渊说的。 赵珩渊,赵珩渊并未有任何表示,仍是顶着一张面无表情的面孔,眼神无波,根本无法从他脸上看出什么情绪来。 这让二当家稍稍觉得宽心了一些,却又忍不住眯起眼睛来,再一次打量这个令他满意的男人。 他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经历,会让一个人从此不再表达出喜乐哀愁。分明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可待人处事总是充满了疏离和拒绝。 “为何不说话?”目光贪恋地打量着赵珩渊,二当家还有余力试探陆清漪的底线。 山贼早被二当家的话吓得涕泗流涟,匍匐在地直磕头求饶。 “饶命啊二当家,饶过小人吧。”而后跪着爬到陆清漪脚边,手抓着她的鞋子。 陆清漪吓一跳,想要抽回脚,无奈山贼抓的死紧,几乎是要抓她脚踝的姿态了。 山贼眼泪鼻涕横流,连声求饶:“小娘子,都是小的有眼无珠,小的糊涂,不该对您起了不该起的念头,您饶了小的这一回吧,小的以后一定会做牛做马的报答您的。” 瞧此模样,陆清漪也是有些于心不忍。她心里很清楚,跟二当家求情是无用的。他和大当家一个德性,想要做的事,不是别人求饶就能忽悠过去的。 虽然不清楚二当家此举有何目的,但,陆清漪也不是个任人牵着鼻子走的傻瓜。 只见她深吸口气,伸手,狠狠给了对方一个耳光。 一声比方才更加响亮的巴掌声随着她的动作响起,惊得连同二当家在内的几人同时呆住了。 右手微微颤抖,手心已然麻了。若不是她竭力忍耐着,只怕已经泄露出她激动的情绪了。 “好了,我们之间的帐两清了。”陆清漪平复了一下呼吸,缓声道。 二当家因这句话回过神来,眉头微微蹙起:“这……” 他还没说出口,陆清漪已经出声打断:“就这样吧,我与他本就没太深的仇怨,几个耳光的惩罚也就差不多了。况且,他若是断了手,非但要我费神医治,也会让寨子少了一名有用的人,得不偿失。” 一番话进退有度,二当家不由再一次深深的看着她,眼里情绪复杂。 “既然小娘子不同你计较,还不赶紧滚远些?”良久,二当家才收回探视的眼神,冷声呵斥地上的山贼。 山贼如蒙大赦,连连朝他们叩了好几个响头,也顾不上擦掉脸上的眼泪和鼻涕,头也不回,立马屁滚尿流地跑远了。 “二当家若是没什么事的话,我便先进地牢了。”有二当家在,陆清漪也无法和赵珩渊说什么,只能下次寻个机会再说禁地的事了。 地牢中,姑娘们比上回见到的又瘦了一些。陆清漪是在这住过的,清楚这儿的生活条件。可惜她权利不大,帮不上什么忙。 大虎打开牢门,让陆清漪进去后,又锁上,随后退了出去。 见到陆清漪来,小敏当即雀跃地跑到她身边,一把抱住她:“清姐姐,你来看我们了!” “嗯,你们还好吗?”陆清漪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单纯的小敏点头:“我们都很好,姐姐不用担心。” 话音未落,一声冷哼就在角落响起:“好什么好,被关在这样的地方,有什么好的。” 尖酸刻薄的语气,除了文文,也没别的人了。 陆清漪抬眼望去。 文文一身狼狈的坐在角落,之前凌乱的头发已经整理过,脸上的淤青也已经消了不少。只是因为吃穿不好,人消瘦不少,没了之前的精神气,看起来憔悴衰老不少。 第657章 封口 老实说,这样的文文看起来挺楚楚可怜且惹人怜爱的。可一想到她被二当家打,是因为她试图诱惑赵珩渊,陆清漪就对她同情不起来。 见陆清漪不理会她,文文讽刺的更加起劲了:“有的人好吃好住,穿着好衣裳,享受都还来不及,哪里还顾得上我们这些随时被卖的人呢。” 小敏皱眉望过去:“文文姐,清姐姐不是这样的人……” “那可说不准,她若真心里记着我们,我们怎么会过的那么艰难。我可听说了,大当家要娶她当夫人呢。这破鞋大当家也要,真是笑话,若是他知道……” 话没说完,文文的脸上就挨了一个耳光,动手的正是陆清漪。 “他要知道什么?嗯?”陆清漪脸色阴沉。 文文一脸难以置信,捂着脸颊:“你,你竟敢打我?!” “打你又怎么了,打你还要问你意见吗?!” “你,你就不怕我把你和你男人的事宣扬出去吗!”心中涌起屈辱,愤怒驱使下,她有种毁掉陆清漪的冲动。 听到她的威胁,陆清漪反笑了,丝毫不惧怕她的威胁:“哈,那你去说啊,如果你觉得你能承受起结果的话。” “我有什么承受不起的!”文文死死瞪着陆清漪,没把她的话当一回事。 陆清漪笑容和煦:“你当然承受的起,最惨的结果不过是我和相公被抓杀死,你们最终卖身为妓,栖身于他人身下罢了。” 文文梗着脖子:“你以为我会怕吗,眼下等待我们的,不也是这个结果吗!” “谁说等待你们的只有这个结果,若不是我相公,你们早就领到牙婆面前了,还能在这?!再说了……”陆清漪冷笑,“你自己接受这个结果,可问过其他人愿意吗?” 文文下意识望了眼周围,果见陆清漪这句话引来了不少人对她心生不满,看着她的眼神也变得不友善起来。 见状,文文有些崩溃:“你们不要被她欺骗了,她那都是骗你们的。现在她过的那般逍遥,谁知道她是不是和大当家私下做了什么交易!她说的这些,只是为了稳住我们罢了,你们不要为她所蒙骗!” “笑话,我骗你们有什么好处?你说话前能先把自己的逻辑理清楚再说吗?”陆清漪一脸看白痴的眼神,“你们根本没有半点反抗的能力,迟早是要被卖的,我有必要说谎稳住你们什么?” “你当然有,你怕我们会说出你和你相公的身份,给自己惹来麻烦,才要哄着我们。” 陆清漪感到好笑:“说来说去你也不过是因为我能在外面,而你却要被关在这,心生怨恨和妒忌吧。”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文文矢口否认。 陆清漪也没打断她的自欺欺人,只是道:“既然没有,你又何须引诱我相公呢。” “我……”文文无力反驳。 小草在一旁冷眼相看:“清姐姐,你何须费心思与她说呢,她打的什么主意,明眼人都看在眼里。” 文文羞恼的瞪她:“你给我闭嘴。” 小草闻言作势就要回嘴,小敏拉住了她,悄声细语做起和事佬来,免得两人又吵起来。 话已至此,文文还是嘴硬,“我不过是为我自己做打算罢了,难道你不也一样吗,为了出去,出卖身子去倚靠那个山贼头子。” 陆清漪闻言笑了:“我和你可不同,我靠的是我的本事,可不是身子。再者并非人人都如你这般肤浅的。容颜会衰,空有一副好皮囊却没有脑子,有什么用呢。”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说的话吗!” “信不信由你,我也不需要你相信。” 文文气结,充满恶意的眼神直恨恨看着陆清漪:“我一定会揭穿你的虚伪的。” “虚伪?哈?”陆清漪颇觉这番话极为可笑。 说话间,陆清漪听到外头传来说话声,也不知道是不是换班了。她皱了皱眉,觉着这么放任文文继续疯下去也不是办法,否则总有一天会养虎为患。 想罢,陆清漪突然欺身逼近,把文文扣在了墙壁上:“老实说,我原本没想过要这么对你的,可是你的存在实在太令人感到不安了。” “你,你什么意思?”文文看着她脸上怜悯的神色,开始惊慌,“你要对我做什么?!” “不对你做什么,只是希望你能稍微安静一些。” “什……” 文文的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到脖子轻微刺痛,她惊恐地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一个音来。她慌了,伸手就要去抓陆清漪,却轻而易举地被陆清漪抓住手腕。 “抱歉,本来也没想对你这么过分的,可是……”陆清漪叹了一下,“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叫做只有死人才能守住秘密?” 不意外的,文文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害怕,身子开始瑟瑟发抖。 陆清漪仿若未见,自顾自说下去:“杀了你封口是最快的办法,不过我暂时还不想弄脏我的手,只能折中让你闭嘴了。” 她看着文文又怕又怒的神情,歪了歪头,一脸无辜:“还是说,你更想死而不是安静的闭上嘴呢?” 文文闻言又是抖了抖,原本气焰嚣张的她,此时已然没了方才的跋扈,战战兢兢低下了头,不敢再瞪陆清漪,也不敢再回嘴。 陆清漪满意地放开了她,任由腿软的文文贴着墙面滑落在地,无人去搀扶她,也无人同情她半分。所有人都看到了陆清漪对她做的事,也对此表示了沉默。 解决了文文这个不利因素后,陆清漪也尽职的替牢中的姑娘都检查一遍身体,以免在这地方待久了埋下什么不好的疾病。 当轮到小草的时候,她鬼鬼祟祟地拉着陆清漪到了:“姐姐,我听到了一个消息,不知能不能帮上你。” “什么?” “我听到他们说,有个叫灵门,灵门不知道什么的,反正是个很厉害的牙婆子。说是本来是要来领姑娘的,但因为最近寨子里不太平,所以不让过来。然后那边就很生气的离开,为此大当家发了好一顿脾气呢。” 陆清漪想起了前几日大当家的脸色的确很臭。 不过灵门这两个字,是巧合吗? 陆清漪神情凝重起来。 第658章 恒王 稍晚,陆清漪疲惫回到阁楼,淑娘都已经睡下了。 陆清漪刚爬上床,就感到腰间一紧,整个人就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她低声轻呼,在嗅到熟悉的气味后,羞恼地捶了对方一下。 “吓我。” 赵珩渊笑着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手还疼吗?” 她想起了白天抽的山贼那一耳光,原来他注意到了。 “当时太心急,没注意力道,那个人估计也被我扇懵了。” “无需往心里去,在当下,此举已经是最好的法子了。”赵珩渊怜惜地摸了摸她的脸,“你今日去地牢,可是有事找我?” 陆清漪抬头:“我怀疑大当家和二当家已经对我们有所怀疑了。” 她把白天那个汉子设计出现在大当家面前抖出事都说了一遍。 “二当家后面找你可有说什么?” “他只寻了我去下棋,关于我的事,他此前已经询问过了。” “他倒是信任你。”陆清漪吃味。 赵珩渊笑,刮了刮她的鼻子:“酸味都冒出来了,你不是说,不管他怎么肖想,我都是你的吗?不自信了?” “才不是,就是不平衡。” 陆清漪才不承认自己的确是有些不自信,毕竟二当家要相貌有相貌,要才情也有才情,不像她,做什么什么不成,到现在都没能取得大当家的信任。 想到大当家,陆清漪终于是想起正经事来:“哎,瞧我这金鱼脑袋!我今儿去的确是有一件十分要紧的事的!” 她从赵珩渊怀里退开了些,正了正神色:“禁地里住的那个老人竟然是个王爷!” “王爷?!”突如其来的信息让赵珩渊微睁了下眼睛,“知道名号吗?” “这,倒是没听说,他们平时十分谨慎,也是我今儿耍了个小聪明,才听到他的护卫在情急中喊了一句。” “你做什么了?”很显然,在惊人的消息以及陆清漪之间,赵珩渊更在意陆清漪冒险做了什么?会不会有危险。 “我就,给那个人吃了点相冲的菜,让他看起来好像病的很严重……” “你太莽撞了。”赵珩渊果然不赞同的皱了眉,“万一你的计谋不成,对方要伤害你该怎么办?” 陆清漪一听,忙抱着他的胳膊撒娇:“我错了,我会好好反省的,不过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要拿禁地里那个人怎么办?” 那可是王爷啊,虽然样子看起来挺落魄,可也是皇家人,有个好歹说不定要诛他们九族呢。况且,万一对方认出赵珩渊了,可如何是好。 “你确定他喊的是王爷吗?” “确定!”她再耳背也不可能听错王爷和老爷,“相公是想到什么了吗?” 赵珩渊沉吟了一下,说:“如今皇族中,仅有两位王爷,分别都有自己的封地,去年祭祖的时候,他们也都出现过。而你说的那个人,已经在禁地住了很长一段时间了。” “那,他会是别国的王爷吗?”看到赵珩渊略带笑意的一眼,陆清漪有些赧然,“我也就是猜猜,说不定他是别国被驱逐的皇族呢?” 第659章 傻子才站住 他说:“不,这事不告诉官府那边,一切按原计划来。” “可是,万一恒王那边有变动……” 陆清漪目前尚无法探听到山寨里会有多少恒王的人,万一官府准备不充足,到时让恒王跑了,岂不是会留下后患? 看出了陆清漪的担忧,赵珩渊笑笑:“为夫要的,便是他能跑掉。” 什么意思?他要放走谋反的贼子? “我不懂。” 赵珩渊摸了摸她的头:“你不懂是正常的,我记得清儿说过,他病入膏肓,已经没有多少日子可以活了。” 陆清漪点头。 恒王的身体太差了,这里的技术也无法支持她动手术。就算有药物控制,也顶多让他多活一年半载而已。他迟早是会死的,这点毋庸置疑。 可是陆清漪不懂,这和剿匪有关系吗? 便听赵珩渊给她分析其中利弊:“此事牵连甚大,如果让朝廷知道恒王还未死,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曾经经手过恒王一案的人,都会被视作相助他逃命的同伙,会有牢狱之灾。轻则发配边疆,重则斩首示众,杀鸡儆猴。” 陆清漪张大了嘴巴。 她还真是从未想过这一点。 “再者,假如朝廷知道恒王未死,那么剿匪一事便又会再次搁浅。因为他们要增派援兵过来,此举需要通过层层上报,等官家知道再命人过来,便是又要拖上月余。” 这点陆清漪深有感触,也颇为觉得麻烦。 这就是古代最令人头疼的地方,交通和信息传递实在太不方便了! “还有一点……” 还有? “这个恒王就这么不能抓吗?”陆清漪无语。 赵珩渊笑,宠溺地捏了捏她的脸颊:“没耐心。” 笑罢,他说:“恒王会在此居住,恐怕暗地里在谋划着什么。” 陆清漪点头,这点倒是与她猜测的一样。 “所以假如他真在谋划什么的话,那么此时就不是抓他的最好时机。” 陆清漪不解:“为什么?早点抓到他不是更好吗,以免他又挑起战争。” “不。”赵珩渊摇头,“如果真抓住了恒王,那些效忠于恒王的人一定会拼命想法子把人救出来。而且,恒王如果死在官家手里,恒王的人就更有理由造反了。” “相公的意思是,就算他们现在没准备好,可一旦恒王死了,跟随他的人就立马发动暴乱?可如果恒王没死在官家手中,而是自己死的,他底下的人就会因为群龙无首而放弃造反?” “不错。”赵珩渊朝她赞赏一笑。 陆清漪就像个被赏了糖果的小孩一般笑容灿烂。 “那么现在对我们来说,禁地已经不算威胁了吧?” “嗯。”赵珩渊颔首,“不出意外的话,三日后黄县令便可以下令攻山了。” “这么快?”陆清漪咬了咬下唇,“泻药我趁着给大当家治病的时候多存了一些,至于蒙汗药,山寨里还蛮多的。” 这是她开始给恒王治病后,可以自由出入药房后发现的。想来这些山贼经常需要用到蒙汗药,譬如山下那些黑店。 “别担心太多,届时你就躲到地牢里去,我已经让黄县令他们上山第一时间就去地牢救人。再者,若是乱起来的话,地牢那儿会更安全些。” “那你呢?”陆清漪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你不和我一块吗?” “我不放心,确认情况后,我会去找你。” 陆清漪沉默,嘴唇紧抿着。 她不太想赵珩渊在那个时候离开自己,说不上来为什么,就是觉得不安。可又怕自己说出来的话,未免显得过于矫情了些。 “那,你尽快去找我哦。” “放心。”赵珩渊安抚地摸她的后背。 很快,就到了和黄县令他们约好的攻山之日。 泻药和蒙汗药早给了赵珩渊,他会在早膳前把药下到粥里头。唯一的变数是大当家和二当家,这两人的厨房和大伙不一起,而她偷的蒙汗药十分劣质,稍有防备的人,一下就能喝出来。因此在商量过后,决定给他们下巴豆。 房里,陆清漪忐忑地来回踱步,桌上还放着冒着白烟热腾腾的粥,可她一点食欲都没有。 她时不时漫步到窗边,望着外头站哨的山贼许久,便又折身回去,坐在凳子上,手指焦急地点着桌面。 又过了一盏茶时间,陆清漪再一次走到窗边,才推开门没多久,就见有个山贼走着走着,突然晕倒在地。很快,越来越多的人软着身体倒下。 陆清漪当即跳起来跑到床边,掏出了包袱往身上一背,脚步匆匆往地牢跑去,跟其他人回合。 她必须赶在官兵上山前去到地牢,否则真打起来的话,刀剑无眼,敌我不分,到时被误伤的话就得不偿失了。 山上的冷风不断刮过脸颊,陆清漪从未有那么一刻觉得,地牢的方向这般遥远,仿佛怎么跑都跑不到尽头一样。 这时,前头有几个山贼有说有笑的经过,他们手里拿着大刀,显然是瞭望台上站哨的,估计是刚换班下来吃早饭的,所以没有被迷晕。 这本就在他们预测中,陆清漪不惊讶,只是没料到自己会撞上一拨人罢了。 陆清漪猛地刹住脚步,左右打量了一番,脚尖一转,快步往不远处的木屋跑去,借着木屋的拐角隐藏自己的身影。 好不容易,就在山贼们终于走过她所在的木屋时,寨子里突然响起了好几声牛角吹出来的号角声,彼此起伏。几个山贼闻声脸色即变,抓着手里的刀,就往寨子大门跑去。 陆清漪从木屋后走出来,神色有些凝重。 没想到官兵们来的那么快,想来黄县令他们一定等的不耐烦了。 “不行,我得尽快赶过去才行。” 然而或许是她时运不济还是怎么的,才跑出去没几步,就看到好些个还没完全被迷晕的山贼从屋子里跑出来,个个手里拿着武器。打眼就撞上了背着包袱的陆清漪。 这下子要躲起来已经来不及了,陆清漪讪讪地扫了眼肩上的包袱,吞了吞口水,静默一秒,转身,想也不想撒腿开跑。 “站住!”有人反应过来,大吼。 陆清漪撇撇嘴:傻子才站住呢! 第660章 不巧 站住是不可能的,被抓也是不可能的。 陆清漪埋头狂奔,一边打量周围的环境,思索着怎么可以甩掉身后那几个牛皮糖。 “站住,你给我站住!”身后那些人还在叫嚷。 陆清漪有些焦躁,生怕他们的的声音会引来其他人的注意。可是停下来和他们硬碰硬,陆清漪自认做不到,她可没那个实力。 “娘的,这是怎么回事?!” “该死的,肚子好痛。” 狂奔一半,陆清漪听到后头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紧追不舍的脚步声逐渐变得遥远起来。她抽空往后看了一眼,发现那几个追她的人捂着肚子蹲了下去,神情痛苦。 看来这几个吃的是泻药啊。 陆清漪心中大喜,不过仍不敢掉以轻心。这一顿乱跑,陆清漪也有些分辨不出自己都跑哪去了。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大概确定了自己的方位。 没想到一通乱跑跑错方向了,若是要去地牢,少不得还得再路过一次阁楼。 陆清漪有些纠结,万一不小心撞上大当家,可就麻烦了。但眼下情形没能让她多想,要是再遇上其他山贼,不一定能像刚刚一样幸运。 思及此,陆清漪立刻折身往回跑。 可是也该是她倒霉吧,越是不想碰见谁,就越会碰见谁。上天像是跟她开玩笑一样,才转过一个弯,陆清漪就迎面撞上了大当家和他的护卫。 陆清漪猛地一个急刹,脚步一旋就想往回跑。可是她才跑了两步,就感觉后领一紧,整个人像只小鸡一样,被拎了起来。 “哟,准备的倒是挺妥当的。”大当家戏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陆清漪顺着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肩上的包袱,讪讪一笑:“好巧。” “不巧。”大当家对着她咧嘴一笑,“我就是在寻你。” 陆清漪脸上的讪笑就僵住了。 大当家仿若没看见她面如死灰的表情一般,把她丢给了身后的护卫,碰过她的手随即嫌弃地擦了擦衣服:“走。” 陆清漪就换了个人,被拎着走了。 可她岂是那轻易放弃挣扎的人:“等等等等,你要带我去哪。” “你觉得呢?”大当家不答反问。 陆清漪皱眉:“这不是去禁地的路。” “当然不是了。”大当家仍是一副气定神闲的语气,仿佛没发现寨子因为有人入侵而慌张。 奇怪,不该是这个反应啊?按理来说,官兵攻山,最应该担惊受怕的就是大当家。可瞧他的样子,反而,反而好像早有所料。 “你……不用去救禁地的人吗?”陆清漪脱口问道。 大当家仍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号角响起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撤离了,何须我去救。” 说到这,他转过头,望着陆清漪:“是不是很好奇我为何没去禁地跟着他们一块走?很简单,因为一旦他们确认这个地方不能躲了,就会把暗道给毁了。现在去的话,怕是只能看到一片废墟。” 陆清漪恍然大悟,难怪大当家没去禁地。 可是…… “那你抓我做什么?”逃命就逃命,寻她作甚,该不会真想让她当他的夫人吧?! 陆清漪被自己的想法吓一跳,不过下一秒就被打脸了。 “自然是拿你当人质了。” 当,人,质?!!!当什么人质? “你们的事,我早已知晓。”看出陆清漪脸上的疑惑,大当家难得好心的解释道。 陆清漪心中更是大骇:“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她还以为他们掩饰的很好,怎么会…… 就见大当家微微一笑:“一开始。” 居然一开始就知道了!陆清漪更是惊讶了,她不知道自己和赵珩渊到底是哪儿露出了马脚。难怪他看起来一点事都没有,感情根本没吃早饭。 “既然你早知道,为什么不说?” “为什么要说?说了对我有什么好处?” “你是故意放任事态发展的?”陆清漪似乎有些领悟他的意思了。 “差不多吧。” “为何?” “你觉得呢?”他反问。 陆清漪抿唇。 大当家心思如海,她怎么可能猜的出。不过联想到第一次进禁地见恒王,出来时大当家那奇怪的表现,陆清漪直觉和那事有关。 可是陆清漪不明白了,既然他知道赵珩渊和官府有联系,也知道官府会再一次剿匪,为何还要引她去见恒王呢? “你方才说抓我当人质,莫非……你认出了他?”这个他,指的是赵珩渊。 陆清漪虽然没有明说,但大当家听懂了:“不错,我好些年前曾在大街上见过他风光回城的景象,他一直是我很是仰慕的人。所以第一眼看到的时候有些难以置信,不过后来经我观察了一段时间,终于是确认了。” “可你如何知道抓我有用。”就算他认出了赵珩渊,也断不可能知道她和他的关系才是。 “直觉。”大当家没有隐瞒,“他既诈死隐姓埋名生活,便是不愿意引人注意。可是他却独自上山来当山贼,必是有所求。结合你与他前后上山的时间,便可推断出,他是为你而来的。我说的可对?” 陆清漪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反问:“怎么他就不能为了地牢那些姑娘来的?他不是主动去守地牢的吗?” “不,他就是为你而来的,虽然你们掩饰的很好。”读出陆清漪脸上的表情,大当家又道,“记得我说过吗,你与其他女子不一样。只有如你这般的姑娘,才值得他冒险去找官府的人帮忙。” 陆清漪扫他一眼,嘴角微扬。 她就把这番话当做是在夸她了。 说话间,陆清漪后知后觉发现,他们这一路走来竟是一个人都没碰上,就算寨子里大部分人都被迷晕了,也安静的太过诡异了些。 她不由问道:“我们到底是去哪里?” “出去?”大当家头也不回,“放心,只要我能离开这,我便会放了你。” 陆清漪闻言诧异了一下,但很快从他的态度上恍然悟到了什么:“你是故意要暴露禁地里那个老人的事给我知道的?” 大当家低沉的笑声传来:“果然聪明。” 陆清漪皱眉,这么说来一切就说的通了。 第661章 歪理邪说 原先陆清漪还想不明白,大当家既然一开始就知道赵珩渊的身份,为何没有揭穿,反而配合他们演戏。不过现在她开始有点理清其中的缘由了。 大当家明知赵珩渊来的目的,却装聋作哑,在调查清楚她和赵珩渊的关系后,刻意把她带到了恒王面前,借着她的嘴告诉赵珩渊恒王的下落。 如此一来,官兵攻山就会着重去抓恒王,而他则可以趁机离开山寨,并且脱离恒王的控制。好一个一石二鸟之计! 大当家早已不愿帮恒王做事,只是苦于恒王势力太大无法离开。而赵珩渊的出现恰好给了他一个脱离的机会。是以他当做不知,主动把陆清漪调到了阁楼放在身边看着。 陆清漪又想起一件事,当初那个内贼来的信,大当家到底是真的看不懂,还是假装看不懂?是否故意给她听到,由着她去偷信?她突然有种这一切其实都是大当家引导出来的感觉。 “看来你不止会种马呢。” “什么?”大当家没听清楚。 “没什么。”陆清漪敛下眼眸。 既然话都套的差不多了,她也该是想办法逃掉才行。她一定都不想帮大当家逃离,也不想当他的人质。 大当家如果被抓,那也是他罪有应得。纵使他做的那些事或许都是恒王吩咐的,可他视人命为草芥也是不争的事实。若是放了大当家离开,谁也说不准他会不会在别处继续祸害他人。 边想着,陆清漪边从腰间摸了摸,把几根银针夹在手指缝中。 她脑袋左右转了转,思忖着这儿荒无人烟的,也不知道喊叫有没有用? 想归想,大脑却是先她一步做出了反应:“救命啊,救人啦!” 大约也是没料到一路走来没怎么表现出逃跑迹象的陆清漪会突然扯开嗓子叫喊,前头的大当家吓一跳,转头瞪了她一眼。护卫立刻伸手捂住她的嘴。 大当家:“再叫,我就让人堵了你的嘴。” 陆清漪发出唔唔唔的声音。 大当家皱眉:“你挣扎什么,我若是离开了,自然会放了你的,你何必自讨苦吃。” 陆清漪继续唔唔唔,纵然没有说出一句话,大当家仍是看出了她顽抗的心。 “你若是敢再叫,我就命人把你打晕,届时你依旧还是得跟我走的。” 陆清漪还在唔唔唔的叫着。 大当家不耐地挥了挥手,护卫放开捂住她嘴的手。 “说吧。” “你还是束手就擒吧,你逃不掉的!”一得到自由,陆清漪连忙抛出了经典狗血台词。 大当家闻言愣一下,大笑:“有你在,我必然逃的掉。还是你对自己没有信心?” “呸。”想要用激将法,陆清漪才不上他的当,“你做了那么多坏事,若是让你逃了,那些死了的人岂不是很可怜。” “可怜?这世上哪有什么可怜之人,那都是借口,自己软弱的借口。我记得曾经有个人说过——若是连自己的性命都无法掌控,死了反而是好事,便也不会再受他人控制。” 大当家望着陆清漪,眼里是冷淡和漠然:“反正这些人不是死在我手里,最后也会死在他人手中,有何区别呢。” “简直是胡说八道。”陆清漪觉得他不去当传/销简直是浪费了! “是吗?”大当家不以为然,“我倒是觉得这话听来十分在理。” “觉得在理,你怎么不去死,也就不怕再受人控制了。”陆清漪故意激他。 果然,大当家在听到这句话后,脸色刹那变得十分阴沉。他恶狠狠地瞪陆清漪,警告道:“你说话最好注意些,我虽需要用到你,但也不介意还他一具尸体。” 陆清漪相信他会说到做到,因为这才是大当家的本性,不过她也不会就此罢休。 眼下身边有大当家和他的护卫,硬碰硬怕是不可能的了,她能搏的就是赵珩渊或者官兵能尽快找到这里来。 陆清漪眼角快速扫了眼地上的白色粉末,掩在袖中的手微微抖了抖。 希望有人能注意到这些粉末,顺着她的指引找过来! 而此时另一头,官兵们按照赵珩渊提供的舆图闯进了山寨。因此寨子里大部分人不是被迷晕就是因为泻药不断跑茅坑,因此抓人就变得简单起来。偶尔遇到几个没吃早饭还活蹦乱跳的山贼,也是很快就被制伏。 赵珩渊见山贼们溃不成军,正打算离开,就碰见二当家被官兵押着走过来,大壮并不在他身边。两人擦肩而过之际,二当家突然开口了。 “没想到居然真是你。”语气隐有伤心和落寞。 赵珩渊淡漠的扫他一眼:“二当家,已经无需再做戏了,假如不是官兵先攻上山来,你其实已经对我动了杀心,不是吗。”肯定句,而不是疑问句。 赵珩渊猜的不错,那汉子的话到底是让二当家起疑心了。他不喜欢失败,因此宁可杀错一千,也绝不放过一个。 然,二当家闻言却是一副受伤的表情,泫然欲泣:“我是真心欢喜你的,你便是这般待我的?” 赵珩渊回以更冷淡的话:“我心中已有喜欢之人。” “是谁?!”这个时候了,二当家还在意着他喜欢的到底是谁。 赵珩渊没有回答,他抬腿离开,不再看对方一眼。 二当家不甘地站在原地,目光怨恨,死死盯着赵珩渊离开的方向,直到官兵不耐烦的推搡着他离开。 赶到地牢的时候,心心念念的人却不在。地牢一片混乱,多是姑娘劫后余生庆幸的说话声和抽泣声。 赵珩渊快速扫了一眼,没能从中找到自己的小娘子,目光逐渐变得凝重起来。 机灵的小草注意到赵珩渊的到来,拨开人群挤了过去:“哥儿,你怎么来这了?清姐姐呢?” “她还没过来吗?” “没啊。”小草错愕了一下,“我们今儿到现在都没见到姐姐呢,大家都以为她与你一块呢。” 话音还未落,赵珩渊已然转身大步离开了。 他快步来到了陆清漪住的阁楼,淑娘还昏睡在外间。赵珩渊在床底下摸了摸,发现包袱已经不在了,证明陆清漪有按照他们约定的去地牢汇合。 然而小草说陆清漪并未去过地牢。说明陆清漪在去地牢的路上一定遇到了什么意外。 思及此,赵珩渊不禁感到懊恼。 第662章 追上了 在发现陆清漪没去地牢后,赵珩渊不由猜测,陆清漪应该是遇到什么意外了。 他快步跑到阁楼的另一边,一脚踹开房门,里面一个人都没有。他快速扫视了一下,东西摆放整齐,想来房子主人在离开的时候是不慌不忙的。 是大当家抓走了陆清漪吗? 赵珩渊沉吟了片刻,转身下楼,在楼下观察着地上的痕迹。可惜来往的人太多,就算有痕迹,也被后来人给覆盖了。 赵珩渊原地思忖了一会,决定沿着去地牢的方向找过去。他想,如果陆清漪真的出事,也是在去地牢的路上发生意外的。他相信,如果陆清漪真的出了别的意外,一定会想办法通知他的。 赵珩渊不似一般武夫一样,粗鲁莽撞,他心思细腻,追踪术也极为了得。很快,他就发现地上有一道断断续续的粉末。那粉末时而多时而少,而且会突然断上一段距离,才又出现。 他蹲下,捻起一些粉末,放在鼻端嗅了嗅。 是止痛粉,他认得这个味。 当初染上瘟疫的时候,他在极为难受的情况下喝过一剂。而且陆清漪经常会在他面前磨药,他便在无意中记下了这个味道。 “清儿说过,这止痛粉只她一人会制。”所以这药粉一定是陆清漪给他留下的线索! 赵珩渊当即站起,顺着白色的粉末一路飞奔而去。 他步伐极快,每当看见粉末突然断开的地方时,心跳都会漏跳一拍,担心陆清漪会出事。又在找到粉末后,心急如焚地更加加快了脚步。 沿着粉末一路往前,路越来越陡峭,也越来越荒凉,几乎已经没有人生活过的气息。从地上的草丛可以判断的出,他们已经出了寨子的范围了。 随着地上的草越来越高,直淹没到了脚踝,赵珩渊一颗心便越发沉重。 脚踝高的草阻碍了赵珩渊的视线,也掩盖了一些粉末的痕迹。通常都要停下来仔细辨认一会,才能继续往前走。 一路往前,从行走的方向判断,他们已经在下山的路上了。很快,赵珩渊停在了断掉痕迹的粉末前,抬眸,发现面前是一整片人高的芦苇丛。 芦苇丛并不罕见,麻烦的是,无人打理的芦苇丛十分的高,人走在其中,若是不主动发出声响,怕是无法察觉有人在其中。而且陆清漪暗中撒下的粉末,也全被高高的芦苇丛给遮住了。 赵珩渊拧着眉头,弯着腰拨开了附近的芦苇,试图从中找到一些痕迹。幸运的是,粉末没有被芦苇挡住,而是在泥土地上留下了清晰的痕迹。想来陆清漪也是想到了这一点,因此刻意换了姿势,尽量让粉末掉落在地。 赵珩渊此时也顾不得自己的动作会引来对方的注意,他捡起一根长棍,奋力拨开芦苇,一边马不停蹄地往前。 高而长的芦苇随着他的动作发出“沙沙”的响声。 不远处,大当家突然停下了脚步,竖耳倾听。 “等等。”他摆了摆手,身后护卫立刻警惕地看向四周,不过仍未忘记抓着陆清漪。 陆清漪见状,眼睛一转,突然扯开嗓门大喊:“救命啊,我在这……” 话说一半,护卫已经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她的嘴。 “唔唔唔……”陆清漪试图挣扎,可是护卫的手劲贼大,陆清漪觉着自己的下巴都要被他卸下来了。 大当家有些不悦地瞪了陆清漪一眼:“再喊,我就把你舌头给割了。” 陆清漪瞬间安静下来。 不过大当家的警告也没多大作用了,紧追而来的赵珩渊已经听声辨位出他们的方向。只见他脚尖一转,直奔着大当家他们而来。 芦苇丛因为他的动作剧烈地摇晃起来,形成了一道如同涟漪一般的波纹。 大当家神色一凛,伸长手,一把扯过陆清漪的衣领,把人揪到了自己面前,拿她当挡箭牌。与此同时,他身边的护卫已然抽出长剑,做起防备姿态。 形势一触即发,不过几个眨眼,利风刮过脸庞。陆清漪只感觉到一阵疾风闪过,面前的芦苇丛突然从中间被分开,粗如三指的木棍从后面冒了出来。 护卫脸色凝重,持剑冲了上去,一把挑开木棍凌厉的攻势。 “砰”的一声响,木棍对上了利剑,竟是没有半分弱势,反倒把护卫震的后退几步,才勉强稳住身子。 “真不愧是阎罗将军。”耳边,大当家钦慕的感叹一句。 陆清漪得意的勾起嘴角,掩不住的骄傲之色:“那是。” 大当家低头看她一眼,也勾唇:“你看,我说他会来的,这不,他就为你来了吗?” 陆清漪的笑容顿时就僵在了嘴边,不过很快释然:“那又如何,你威胁不了他的。” “那可不一定,我的猜测一般不会错。”大当家的语气带上了一贯的自信,“用你换一个微不足道的我,孰轻孰重,这笔账他一定会算的出。” “哼,那就拭目以待吧。” 面对她的挑衅,大当家不以为意:“难道你是对自己没信心?” “错,我只是坚信你没威胁他的机会罢了。” “哈哈哈……”大当家不可抑制的笑了起来,“有趣,那就拭目以待吧。” 回应他的是陆清漪又一声冷哼。 大当家的护卫对上赵珩渊自然是没有胜算的,即便加上大当家本人,也顶多难分胜负。毫无悬念,赵珩渊甚至夺过了对方的剑,再一个转手,剑刃已经架在了对方的脖子上。 护卫不敢再动弹,赵珩渊十分干脆利落的直接送对方一个手刀。 结束掉碍手碍脚的人,赵珩渊一脸煞气地转向大当家。 大当家仍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只是此时陆清漪的脖子上不再是他的手,而是一把剑,剑刃就对着她的颈项大动脉。 “若是不想我伤她半分,我劝阁下还是把剑放下为好。”大当家挑眉。 “不能放下!”那头话音才落,陆清漪的怒吼已然随之而起,“不要听他的相公……” 话未说完,剑刃逼近了一寸,细嫩的皮肤顿时就破了个口子,鲜红的血染红了剑刃。 赵珩渊眼瞳猛地一缩,气压骤增。 第663章 配合 “抱歉,一个不小心小娘子就见红了呢。”大当家故作惊讶,责怪道,“我不是说了吗,让你闭上嘴巴乖乖站着,你啊,可真不听话。” 如此作态,陆清漪忍不住呸他一句:“少在那惺惺作态了。” 大当家朗笑一声,目光越过陆清漪,望着赵珩渊:“把剑放下。” “不要放。”陆清漪看着赵珩渊,使劲的使眼力。 大当家皱眉,语气隐有不耐和烦躁,其中多是怕自己托大,或许陆清漪在赵珩渊心中也没那么重要:“你真不怕死?” “怕,不过更讨厌被人威胁。” 陆清漪定定望着赵珩渊,在大当家看不到的地方,朝他莞尔一笑,然后眨了眨眼睛。 那轻松淡定的模样,一点都不像个受人威胁的人质。 赵珩渊嘴唇紧抿,明白陆清漪这是在跟他暗示自己有办法逃脱。理智告诉他,听陆清漪的不会错。可他就是下意识会担心,担心万一……那样的结果是他无法承受的。 眼见赵珩渊无动于衷,大当家也有些慌了。在他原本的设想里,当官兵攻上山的时候,他只要把陆清漪控制起来,用以威胁赵珩渊放他离开,一切就万无一失了。 可谁想到陆清漪是个软硬不吃的货呢,更料不到的是,赵珩渊没有受他威胁,而是因为陆清漪的话踟躇不前。 想到这,大当家恨恨的咬了咬牙,剑刃又逼近一寸:“不要逼我,我不介意拉个人陪我送葬。我再说一次,放下剑!” “不许放!”陆清漪仍是那句话,和之前不同的是,她的手腕悄悄的转了转。 背对着陆清漪的大当家没有看见,可面对着陆清漪的赵珩渊却看见了。 他目光一瞬不瞬地望着陆清漪,望着她眼底盈盈的笑意和坚定,敛了敛眸。再睁开,眼神已然一片清澈。 “好。”他说。 陆清漪闻言立马做出焦急的样子:“不要相公,你别听他的,他作恶多端,手里沾了那么多条人命,我们不能放他走!” 然而赵珩渊没有回答,他的脸色阴沉,视线紧锁着陆清漪好一会,才终于分神给了大当家一眼:“我放你走,你保证放过她。” “只要我安全了,必定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小娘子。” “好。”赵珩渊言罢,举着剑缓缓弯腰,作势要往地上放。 大当家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动作,眼里闪过惊喜。 就当剑被放到地面的一瞬间,陆清漪感觉到身后大当家倏地松了一口气。 陆清漪心神一动,趁着他放松的这一刻,一个侧身,往后反手一刺。夹在手指中的三枚尽数扎进了大当家的颈肉中。 大当家一个不察,只感觉脖子微痛,下意识放开对陆清漪的桎梏,捂着脖子后退。与此同时,赵珩渊伸脚一挑,把剑挑到手中,一个闪身来到陆清漪身边,伸手搂过他,同时用剑逼退大当家。 大当家狼狈后退,踉跄稳住身子后,只觉脑袋有些昏沉,眼前的画面如涟漪般荡开。 “你对我做了什么?”他咬着牙,发现神志开始有些恍惚。 陆清漪银铃般的笑声在芦苇丛中回荡:“没什么,就是一些能让你睡着的药而已。” “卑鄙!”大当家啐她一口。 陆清漪啧一声:“挟持我当人质的你就不卑鄙了。” “没受伤吧清儿?”温柔的语气。 陆清漪抬头,触及他关心的眼神,朝他灿烂一笑:“没事,我可机灵着呢。” 赵珩渊抚了一下她的脸颊:“做的好。” 陆清漪就笑的见牙不见眼了。 一旁平白被秀了一顿恩爱的大当家呸了一句,身子有些摇晃,纵使这个时候,他仍不忘要逃跑。 只见他突然朝陆清漪甩出几枚暗器,赵珩渊眼疾手快地用剑拨开,再一眨眼,大当家的身影已经隐入了芦苇丛中。 “你在这等我,为夫很快回来。” “嗯,万事小心。”自知自己的能力如何,陆清漪没有跟着去凑热闹的想法。更何况大当家还中了迷魂药,凭赵珩渊的本事,那是绰绰有余。 果然,没多久,赵珩渊就扛着已经彻底昏睡过去的大当家回来了。 陆清漪站起,走过去撑开大当家的眼皮,细看了下后点头:“真晕过去了,禁地那边怎么样了?” “我未去看,想来应该都撤离了。” 陆清漪点点头:“地牢中的姑娘们还好吧?” 赵珩渊默了默:“没注意。” 陆清漪顿了一下,失笑:“你是发现我不在,所以马上就来找我了是吗?相公,我真是太爱你了。” 她猛地抱住赵珩渊的胳膊,踮脚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赵珩渊脸颊微红,表情却很受用,要不是肩上还扛着一个人,这个地方倒是挺适合做些少儿不宜之事, 陆清漪撒了一会娇后,终于是想起了要紧事:“好了,我们得赶紧回去了,免得其他人担心。” 此番剿匪成功,大当家和二当家也都顺利抓捕入牢,黄县令眉眼都要弯上天了。加上被拐卖的姑娘们大多被救回,一时间邻近的几个村子都变得十分热闹。 赵珩渊身份特殊,陆清漪也不愿太引人注目,是以他们并未参与到村民的庆祝宴席里,就连黄县令想要表彰他们,都被赵珩渊给挡了回去。 救回来的姑娘们后来被陆续接回去,小敏和小草临别前都十分依依不舍。至于文文,在她走之前陆清漪倒是见了一面,只是文文并未与她搭话,那怨恨的目光若是能化作实物,陆清漪必定当场被凌迟。 好在陆清漪也没把她放心上,当初她扎的哑穴只是让她暂时哑个几天,之后就会慢慢恢复的。 至于大当家和二当家,他们离开前曾去牢中看过。两人都被用刑拷问过,大当家底子好,也不怕死,怎么拷问都不松嘴。二当家则比想象中配合许多。 可惜的是,关于那些被拐卖的姑娘的下落以及账簿,事后不论官府怎么找都找不到。陆清漪想起小草提及的灵门二字,刻意试探的提了一下。无奈大当家心机太深,完全滴水不漏,根本试不出什么。 陆清漪只好作罢。 第664章 又想了吗 眨眼间,离开陆家村已经有月余了,初春已过,暖春到来。 一路上,盛开的桃花相送。扑鼻的清香令人心旷神怡,连带着,陆清漪的晕车症都变得好起来了。 掀开幔子,陆清漪探出头,闻着迎风飘来的花香,闭眼仰头。下一秒,一道温热的气息靠近,呼吸拂过脸颊,软软的唇瓣印在她的唇上。 陆清漪睁眼,发现自己被偷香了。 她眼睛微微一动,没有退开,顺势搂住了赵珩渊的脖子,凑了上去,任由他加深了这个吻。 一吻毕,两人都有些意犹未尽。 陆清漪眼眸微润,唇瓣被吻得红肿,眼波流转,风情万种。赵珩渊有些情难自禁,捏着她的下巴,轻轻吮吸着她的下唇,借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两人又厮磨了好一会,陆清漪红着脸蛋,靠在赵珩渊的肩上,和他十指相扣,把玩着他的手。 “还有几日才到?”虽说她的晕车症已经缓不少了,但一直在路上奔波也是挺累的。 赵珩渊估摸了下行程,道:“应还要半月。” 闻言,陆清漪垮下脸。 还有十几天啊,真是要她命了。这让陆清漪想起前世第一次坐长途火车的画面,那滋味,与现在无甚差别,也是令人叫苦不迭。 而且,只要一想到回程也要在马车上奔波,陆清漪就一阵头晕。 “现在知道苦了吧?”取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陆清漪掀眸,嗔怪的噘嘴:“你还取笑我,我的腰都颠的酸死了。”说着揉了揉腰。 赵珩渊瞧着她嘴嘟嘟气鼓鼓撒娇的模样,觉得煞是可爱,心中不知觉就软了半分。 的大掌便覆上她的腰肢,揉了揉:“这里吗?” “下一点。” “这吗?” “好像,差不多了……” 温热的大掌隔着衣服贴在皮肤上,暖暖的,加上他力道适宜的揉捏,还真缓和了陆清漪的不适。她舒适地闭上眼享受,时而舒服的轻哼出声。 渐渐地,腰上的暖意逐渐变得滚烫,很快,她感觉到后背臀间有异样。陆清漪缓缓睁开眼睛,就见赵珩渊一脸尴尬之色,目光眺望着远处,就是不敢看她。 不知何时,他们的马车停在了林子中,周围都是参天的大树。三三两两的鸟儿在枝头上跳跃啼叫。斑驳的阳光透过树叶落在两人身上,陆清漪脸蛋一热,一瞬间意会到了什么。 “清儿,我……” 赵珩渊沙哑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说话时呼出的气息尽数喷在她脸上,陆清漪只觉得浑身的骨都酥了。 说来,自启程后,碍于环境,他们除了搂搂抱抱和亲亲外,没有任何亲密的举动。好几次差点擦枪走火,赵珩渊都竭力压了下去。身为一个男人,还是开了荤的男人,赵珩渊能忍那么久,已经是超乎她想象了。 陆清漪咬了咬牙,眼睛不安分地乱瞟了一下周围,忍着烧红的脸,拉过赵珩渊的手,低埋着头:“我们,我们还是进去里头吧。” 一个时辰后,马车重新出发了。 花香伴着风吹进马车,陆清漪掀开略显沉重的眼皮,软蔫蔫地趴在马车里头,有气无力地翻个身,随即脸色扭曲。 “啊,好酸……”她捂着腰,只觉得比早先要更酸痛了。 思及此,她有些哀怨地瞪着幔子后面的男人。 明明都是在他在出力,可是为什么到最后腰酸背痛的总是她呢! 想起早先略显荒唐和疯狂的画面,陆清漪的哀怨又化为了娇俏的含羞。 虽说这里荒无人烟,但也着实太过大胆了些。陆清漪啊陆清漪,你可真是越来越不懂矜持为何物了。 她痴笑着拉高了毯子盖在脸上,鼻端盈满了赵珩渊霸道的气息。这毯子分明是她用的时间比较多,可是每次只要赵珩渊盖过,就必定会沾满他的气息。 她深深嗅了嗅,直到肺腔都充满了他的气息,原本娇羞的心又开始狂跳起来。 陆清漪又抱着毯子翻了个身,这时幔子被掀开,外头的赵珩渊探身进来。光线瞬间被覆盖,一片阴影笼罩在自己身上。 陆清漪拉高毯子,只露出一双眼睛,盈盈眸光望着赵珩渊,羞怯又充满了爱意。 “到了吗?” “没有,我估摸着你该醒了,所以……”他的视线落在陆清漪身上腰间,耳尖泛红,“清儿的腰,可还酸?” 一句话,两人都同时红了脸。 陆清漪努力掩饰着不断窜上脸的羞红,点点头,随即又摇头。 赵珩渊失笑。 陆清漪更觉羞赧了。 “你还笑,都怪你。”忍不住嗔怪道。 “是,都怪为夫,是为夫把持不住,所以才……” 话未说完,陆清漪已然扑上去一把捂住:“别、别说了……”再说下去,她就要找个洞钻了! 赵珩渊便顺势搂过人儿,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大掌覆上她一直捂着的地方,轻缓揉捏起来。 “好,为夫不说。” 嘴上说不说,他就真闭嘴了。可是两手却没歇。一只替她揉着腰,另一只则在她后背游走。陆清漪有些担心两人又要擦枪走火,只好连忙喊停,不让他继续按摩。 “好、好了,不用给我按摩了。” 赵珩渊凝望着她:“确定?” “确定。”陆清漪点头如捣蒜。 赵珩渊半信半疑,目光扫视着她泛红的耳尖和脖子,凑上去轻咬了一下耳垂,声音低沉性感:“清儿,你不诚实,是又想了吗?” 腾的一下,陆清漪的脸就炸红了。 “我、我才没呢……”陆清漪才不承认,她的确有些浮想联翩了。 没开荤也就罢了,一旦尝过那蚀骨销魂的滋味,想要戒掉岂是那么容易的事。要不怎会赵珩渊稍微对她勾一勾手,她就连魂都丢了呢! 陆清漪又羞又恼,媚目含羞,嗔一眼赵珩渊:“你别再勾我了,明知我没什么意志力,受不得诱惑。” 赵珩渊笑,低头鼻尖亲昵地蹭了蹭她的鼻尖,含着无限的春风笑意:“那也无妨,为夫的自控力在清儿面前也是溃不成军的。清儿若是不高兴了,大可勾引回来。” 陆清漪便是又嗔他一眼:“我怎么听着便宜都让你占了呢。” 赵珩渊朗声一笑,俯身吻住她的红唇。 第665章 赵家 到赵珩渊故乡的已然是十二天后的事了。 出乎陆清漪意料的是,她原本以为赵珩渊的爹身为将军,故乡会以此为荣或者立碑赞颂。然而到了才发现,村里甚至连这里埋着赫赫有名的将军都不知道,更别提碑什么的了。 对此赵珩渊解释说,把赵父和赵母葬在这是二位老人的意思,因为这儿是他们的相遇的地方,当初赵珩渊也是在这出生的。只是他们在这只生活了短短半年,赵珩渊对这里的记忆也只有零星几点。 据赵珩渊的记忆,这是个与世无争的村子。百姓们安居乐业,素日里也很少有什么纷争,邻里和睦相处,即便偶有争执,也很快和解。加上地理位置优渥,碰不上战争也遇不上流寇,可谓是书中诗人所期的世外桃源。 当然,赵珩渊之所以选择这个地方还有一个原因。 “官家并不知这个地方,父母亲在京都的墓其实只是个衣冠冢。”赵珩渊如是说。 赶着马车进了村,赵珩渊驾轻就熟地引着马车来到了一处宅子前。 陆清漪坐在马车前头,望着眼前荒芜萧条紧闭的门庭。蛛丝缠满了大门,遍地落叶,宅子里头的桃树都延伸到外头来,斜斜地挂在墙头上。随着风吹过,片片桃花散落迎风飘扬。 陆清漪伸手,接住纷落到头顶的一片桃花,摊开手心,姹紫嫣红迷人眼。 赵珩渊从马车上跳下,见陆清漪望着手心的桃花笑弯眼,禁不住也跟着心情愉悦。 “此村名唤桃花村,盛产桃子。每到春天的时候,村子到处都开满了桃花,所以也盛产桃花酿。清儿若是喜欢的话,饭后我们可以四处逛逛看看。” 陆清漪用力嗯一声,望着赵珩渊伸过来的手,伸过手。然她还没搭上,就感觉腰间一紧,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跌入他宽厚的怀抱中,人也被抱着下了马车。 “别闹,万一被人看到怎么办。”陆清漪一阵羞赧。 赵珩渊朗声一笑:“不怕,附近没人。” 的确,赵家的这座宅子落于人烟之外,周遭仅有几座宅子,但多是大门紧闭。 “这宅子应该很久没住过人了吧。” “是挺久了。” 两人没从大门进去,因为赵珩渊虽然是宅子的主人,可他没有钥匙,所以只能从小巷翻墙进去,从里头打开侧门,牵引马车进宅子。 陆清漪笑的不能自己。明明是自家的房子,却要像偷儿一样翻墙才能进去。再看赵珩渊那熟练地翻墙姿势,又让陆清漪笑了好半天。 想来当初治瘟疫时,赵珩渊翻墙都翻出心得来了。 直到进了宅子,陆清漪还在抿嘴偷笑,赵珩渊无奈的斜了她一眼。 自家娘子,除了宠着能怎么办,当然还是只能宠着啦! 安置好马车后,两人绕着宅子转了一圈。 赵府远比想象中大了不少,走走看看,一圈下来也要花上三十分钟。陆清漪看着目光触及的一片厚厚的灰尘以及四处悬挂着的蛛丝,一阵头晕。 “这得打扫到什么时候啊~”陆清漪捂着脑瓜。 赵珩渊笑着揉揉她头:“要不还是去住客栈吧。” “那可不行,有家住做什么去住客栈,浪费银子。”陆清漪撸了撸袖子,“就当是新年大扫除好了!”说着就要开干。 赵珩渊忙拉住她:“傻瓜,真清扫的话,三天都清理不干净。” “那怎么办?” “就清出我们要歇息的地方便好了,横竖也只住个几天,没必要大费周章。”赵珩渊贴心地从随身行李里找出掩鼻的布巾,给陆清漪戴上,“这里尘大,小心吃灰了。” 戴上布巾,只露出一双灵动眸子的陆清漪眼睛弯了弯:“那,我们就住你以前住过的那个屋子吧。” 赵珩渊正在给她戴头巾,闻言也弯了弯眼眸:“好。” 等清理完已经是日落西山了,陆清漪一身疲惫地瘫倒在床榻上,像条抽了筋的软骨虾,一动不动。她本想着稍微歇息一下,结果这一闭眼就直接睡了过去。 再睁眼的时候,她是被肚子里的馋虫给叫醒的。她迷迷糊糊,神志还没完全清醒,理智已经被饭香给勾引去了。 屋里点着小小的油灯,让整个里间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 陆清漪翻身起来,正穿着鞋子,就听到门吱吖打开。高大的身影从门外走进来,带来了一室的花香和饭香。 陆清漪瞬间眼睛睁大,明亮明亮的闪着。 “醒了?”赵珩渊把菜放到桌上,侧头扫了眼还在迷糊中的小娘子。“来吃饭吧。” 陆清漪肚子被饭菜勾的直叫唤,便快速穿好鞋子,拿布胡乱抹了下脸,一蹦三跳地蹦到了赵珩渊面前,自然地抱着他的胳膊。赵珩渊熟练地搂着她的细腰,又把她睡乱的发丝给拨好。 “睡的好吗?” “嗯!”陆清漪直勾勾地望着桌上的菜,“你做的?” 赵珩渊颔首:“方才出去跟乡里换了些米回来。” 陆清漪兴高采烈地坐下,再抬眸,就被右侧的一束粉红给吸引了注意。 赵珩渊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眼里涌上温柔:“喜欢吗?” “嗯,很喜欢!” 只见右侧的架子上放着一个花瓶,碧玉色的瓶身,上面绘画着白鹤祥云。瓶子中插着一束盛开的桃花,就像是缩小版的桃树。 不过…… “这花瓶……” “这是我娘生前最喜欢的碧玉瓶。”赵珩渊边说着给陆清漪夹了肉菜。 陆清漪夹起咬了一口:“没有带去京都吗?” “嗯,娘亲说,这花瓶用来插桃花最是好看,所以便把这瓶子留在这宅子了,想着以后回来还能用。” 陆清漪咬着筷子没说话。 从宅子的装潢以及摆设甚至细小到一个花瓶,都能看出赵母倾注在其中的心意,处处都充满了家的温情,也能看的出主人对其寄予的美好。或许当时的赵母曾经幻想过,丈夫解甲归田后,便在这桃花村安然度过晚年吧。 她想,或许赵母曾经以为自己还会再回来这个世外桃源。却不想,直到死后,才如愿回到这个地方。 第667章 交换戒指 “我既已成了他的妻,从今往后便会与他福祸相依,至死不渝。”陆清漪与赵珩渊并肩站在墓碑前,神情凝重,郑重其事地向赵家二老表达了自己的心意。 实际上,活了两世的陆清漪对于誓言此类都不甚感冒,也不相信承诺什么的。或许是看惯了前世现代男女的寡情吧,就连结婚誓词她都嗤之以鼻。 可是不知为何,在这一瞬间,她有股冲动,想当着赵珩渊父母的面,向他表达自己此生将会永远陪伴他的心意。 “希望爹娘泉下有知,能够祝福我们。”她一口气说完,还不好意思地瞥了眼赵珩渊。 便见赵珩渊目光深邃,定定的望着她,眼里各种复杂的情绪翻涌,有喜悦,有惊讶,有激动,叫人看不清,叫人心跳加速。 陆清漪也是凭着心底一股勇气冲口而出的,待她说完,早就因为不好意思羞红了脸。 当着人家父母的墓前大声告白,这般奇葩的行为,估计也就她才做的出了吧…… 陆清漪扭捏地转过身去,避开赵珩渊炙热的目光:“哎呀,你别再看了。”再看下去,她就得找个缝钻了。 可惜赵珩渊没有如她愿让她避开。他揽着陆清漪的肩,硬是把她转了过来,灼热的目光紧紧追随着陆清漪,直把陆清漪都看的抬不起头来了。 “你,哎……”怎的越说他越离谱了呢,早知就不冲动了。 还没兀自懊恼完,就听的赵珩渊一声浅浅的性感的低笑在头顶响起。 “傻瓜,这有什么好不好意思的。为夫很高兴。” 陆清漪嘴唇抿成一条线,你是高兴了,我可快要把自己羞死了。 就听的他说:“原本该是我先说这话的,倒不成想让你给抢先了。都怪为夫手脚慢。” 他这番话,是什么意思呢? 陆清漪不解抬头。 就见赵珩渊突然单膝下跪。 陆清漪吓一跳,才要询问,便见他从怀里小心的掏出一方红色的帕子,当着她的面打开。红色的帕子上,静静地躺着两枚金色的圆环。 一瞬间,陆清漪明白了什么,鼻头不由一酸,眼角渐渐泛红。 “你,你是何时……”她捂着嘴,眼里除了惊喜,更多的是激动。 赵珩渊朝她温润一笑,回忆着陆清漪当初的话,道:“清儿,虽然我没有腰缠万贯,也没有滔天权势,更甚者还会为你带来灾祸,置你于危险之地。” 他望着她明亮眼眸,一字一句,郑重认真:“纵使如此,你也愿意嫁以我为妻,与我共度此生吗?” 陆清漪激动地捂住嘴,眼眶湿润,情难自己到有些凝噎:“我、我——” “陆清漪,你可愿嫁我为妻,” 陆清漪抽了抽鼻子,努力深呼吸,再深呼吸。墓碑前,春风拂过,吹落一树的桃花。甜而不腻的花香沁人心脾,花瓣迎风飘落,洋洋洒洒地落在了赵珩渊和陆清漪的头上。 听着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就像是观众都心焦着催促她赶紧答应,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 “我、我愿意!我很愿意!” 赵珩渊便展颜欢笑了。 他取过上面那枚小点的圆环,因为太过紧张,动作笨拙地拉过陆清漪的手,然后顿住了,有些不知所措。 见状,陆清漪不由破涕为笑:“傻瓜,得戴左边无名指才行。” “是、是吗?” 他慌乱地换了一只手,郑重肃穆地把圆环套上去,尺寸稍微有些大了,但也能卡在骨节下。 陆清漪举起手,圆环是金子融铸成的,上面雕刻了细细的花纹,看不出寓意是什么。 “真好看。”她珍之重之地抚着戒指,看向赵珩渊手中的帕子,“还有一枚呢,该我帮你戴了。” 从赵珩渊手里取过那枚大的戒指,陆清漪突然间也变得紧张起来,手指无意识痉挛了一下,又下意识地捏紧。 明明不过是交换戒指戴,一个小小的动作而已,为何会心跳的那么快呢。跳的她都担心捏不住戒指,会掉到地上去了。 陆清漪抬眸望眼赵珩渊,就见他同样紧张,当戒指触及他的指尖时,陆清漪甚至看到他的手指抖了抖。直到戒指完全套进了手指,看着那枚金黄色的戒指,陆清漪突然就觉得眼眶一热,一滴泪珠啪的掉下,滴落在赵珩渊的手背上。 “怎么了?”瞅见她哭,赵珩渊顿时有些手忙脚乱。 陆清漪低着头轻摇:“没有,我就是太开心了,总觉得真的很像在做梦。” 赵珩渊闻言不由一愣,随即失笑:“傻瓜,我们都成亲快一年,也、也已经有了夫妻之实,又怎会是在做梦呢。” “我知道,就是太开心了。”她粗鲁地擦去脸上的泪水,笑,“人啊,一旦开心就容易患得患失,是不是有点矫情呢?” 赵珩渊怜惜地抚着她的脸:“傻瓜,这与矫情无关,只是你感到没安全感罢了。不过无妨,往后为夫都在,我会用一辈子向你证明的。” 一番情真意切的话直说的陆清漪感动不已,正要如往常那般扑进赵珩渊怀里,猛地想起他们此刻的环境,忙又直起了身子。 赵珩渊本在等着陆清漪靠近,结果左等右等都没等到她感动的扑过来,不免一阵失落,双手保持着张开的姿势,委委屈屈的望着她。 陆清漪看见了,但装作没看见,正了正脸色:“我们还没给爹娘斟酒呢。”没等到他的回答,她已经迅速蹲下,拿着酒壶给每个杯子倒酒。 见她真是害羞了,赵珩渊只好勉为其难的放过她:“爹娘,你们的儿媳面皮薄,儿就不让你们看到我们是如何恩爱的了。希望爹娘在天有灵,成全我与清儿的心愿,让清儿早些给你们生个白白胖胖的孙子。” 陆清漪一听又脸红了,伸手拉了他一下:“说什么呢你,在爹娘面前说这些……” 赵珩渊从善如流:“瞧,媳妇儿又害羞了。” “相公!”陆清漪不依的叫唤,却只引来赵珩渊的朗声大笑。 陆清漪恼极,决定不再理会他了,省的他继续取笑自己。 然而在赵珩渊看不见的地方,陆清漪望着无名指上的戒指,还是忍不住扬起了甜蜜的笑容。 第668章 异样的赵珩渊 暖春时节,人都变得有些犯懒。大约是无事一身轻的缘故,陆清漪变得越来越能赖床了。往往她醒来的时候,赵珩渊已经做好早膳,在外头打坐练武。 揉了揉眼睛,陆清漪边打着哈欠边推开门,就见外头小道一片湿濡,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水汽味,夹杂着一丝丝的草香,想来早先的时候应该是下了一场小雨。 陆清漪洗了脸,绕着卧室周围转了一圈都不见赵珩渊的身影。 “奇怪,人去哪了?”陆清漪摸了摸灶台,还热乎着,说明人离开没多久。“大清早的,能去哪呢?” 她一边嘀咕着,一边盛了粥,随意坐在高高的门槛上,就这么吃了起来。 直到陆清漪用完早膳,赵珩渊都没回来。陆清漪不由担心起来,最坏的结果自然是赵珩渊被认出来了。虽然此处离京都十万八千里远,可难保有认识赵珩渊的人在。 思及此,陆清漪赶忙收拾了一番,急匆匆就要出门。 由于大门没有钥匙打开的缘故,这些天他们都是从后院的小门进出的,因此也无人知道这所荒废了将近十年的宅子终于迎来了它的主人。 然而出了宅子后,陆清漪却有些迷茫。她不知该往哪个方向去寻赵珩渊才是。这些天他们几乎是形影不离,要做什么事都是一块出门的,从未听赵珩渊说起过要去做别的什么事,这一时间竟想不出他会去哪。 “会是去买东西吗?” 可是赵珩渊不是个没交代的人,纵使只是出门一会,他都一定会留下只言片语,免得她担心。更何况她虽然最近总是晚醒,但也就比平时晚了一炷香左右,没道理不能等她起来再出去啊。 想多也无益,若是真出事的话,闹市是最快收到咨询的地方。因此陆清漪略一思忖后,就往闹市而去了。 在桃花村里一共有三个集市,陆清漪要去的这个集市是村中最大的一个,几乎是从早到晚都有小贩在摆摊子。在这住了这么些天,两人来的最多还是闹市,几乎都快把这地方给摸熟了。 然而陆清漪从头走到尾,都没找到赵珩渊,她甚至连巷口都走了一遍,仍是不见赵珩渊的身影。 “奇怪,也没听人说官兵抓人,难不成已经回去了?” 陆清漪抿抿唇,决定回宅子瞧一瞧,倘若人还没回来的话,只能去衙门碰碰运气了。 结果刚推开后院的门,迎面就撞上正要出门的赵珩渊。 “你回来了?” “你出去了?” 两人异口同声,说出的话也差不多。区别在于,陆清漪问完后,赵珩渊就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陆清漪眨巴了下眼睛,眯起眼:“相公大清早的,出去买东西?” 赵珩渊胡乱的点了下头,又摇了摇头。 陆清漪更觉得有问题了! “哦,相公出去买什么了?” “呃,为夫听说今日有黑猪到,但量不多,所以早早出门去碰碰运气。” “哦,是这样啊。”陆清漪总觉得听着哪里怪怪的,却又挑不出毛病来,只好问,“那买到了吗?” “没有。” 陆清漪嘴巴又张了张,还待问什么,赵珩渊已经打断她:“清儿怎么也出去了?是,去哪儿了吗?” 略带试探的语气,陆清漪心里又是一突,可没待她想明白哪里不对劲,那莫名升起的异样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连点头绪都找不到。 她不由有些泄气,有气无力道:“去找你啊,你出去也没说一声,我担心你出事。” 闻言,赵珩渊脸上浮现歉意:“抱歉,我原想着会很快回来,没想到有事耽搁了……” 话说一半,赵珩渊突然住嘴,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见状,陆清漪眼睛倏地一亮,脱口问:“被什么事耽搁了?” “呃,也没什么,就是一些小事……”他含糊其辞。 他越是遮遮掩掩的,陆清漪就越发觉得不对劲,心脏像是被猫儿的爪子挠了又挠一般,又痒又急躁。可她又不好追问他口中的小事,免得赵珩渊觉得她疑神疑鬼小题大做。 是以,陆清漪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追问他被什么小事耽搁了,只是关心道:“相公吃过早饭了吗?” 瞅陆清漪终于没再追问,赵珩渊大松口气:“没有。” 那如释负重的样子,差点让陆清漪按捺不住,问了出来。 “那相公快些去吃吧,粥都要凉了。”她如是说。 等赵珩渊的身影渐行渐远,陆清漪微微眯起眼睛。 有问题,一定有问题!以前赵珩渊从未在她面前撒过谎,就算遇到不想说的事,也会坦然的告诉她缘由,让她给予理解。 可是今天赵珩渊不仅说话含糊其辞,还对她撒谎了。一般来说,男人说话吞吐和撒谎,无外乎二点,做了亏心事或者做了对不起她的事。 依她对赵珩渊的了解,他这人不善言辞又不苟言笑,半点不会撩妹,断无可能做对不起她的事!那么就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陆清漪抱着胸,手指摩挲着下巴。 如果是做了亏心事,那也是赵珩渊自己的事,他如果不愿说的话,必定有不愿说的理由,她是不是不该太追根究底呢? 然而想是这么想,陆清漪心底仍觉得哪里不对劲,只是一时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原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然而才隔了一天,陆清漪一早起来,发现赵珩渊又不在了! 她望了下天色,这是她平时起床的生物钟,由于心里装着事情,她昨晚睡得不是很踏实,早早就被外头的鸟儿吵醒。可是她没想到的是,赵珩渊竟然又出去了! “他到底这些天是在做什么啊?”陆清漪望着才熄火没多久的灶台,一双柳眉皱成了毛毛虫。 “有什么事是必须瞒着我去做的吗?” 没有! 陆清漪左思右想,苦思冥想,都没想到有什么事是必须瞒着她去做的。 若是和他以前的身份有关,照理来说,他都把所有事情向她坦白,而她也表示理解,就算真发生什么事了,还有瞒她的必要吗??? 结论依旧是没有。 那么问题来了,赵珩渊这些天到底瞒着她去哪了呢? 第669章 青梅? 陆清漪不是个爱寻根究底的人,她一向信奉既来之则安之,许多事也是难得糊涂,要不然也无法忍受高氏那么久。 可眼下赵珩渊明显有事,不仅偷偷溜出去不说,还为了那事对自己撒谎。陆清漪实在无法自欺欺人的说服自己他没问题。 “不行,我一定要弄清楚他最近到底在做什么!” 既然他不愿意说,那她自己找出来不就好了! 说做就做,第二天,天光还未亮,陆清漪就已经醒来了。为此,她昨夜几乎是一夜未睡踏实,就怕会睡过头。没办法,谁叫赵珩渊的怀抱实在太踏实了,往往和他躺一块,就会一夜无梦。 很快,装睡的她终于等到赵珩渊起床了。 他动作小心翼翼,出被窝时还注意给陆清漪掖好被子,免得风吹进去受凉。那神态动作,像是已经做了千百回,已经熟练到下意识就能做好的程度。 默默感受着他的贴心的陆清漪躲在被窝里,一边感动一边为自己的欺骗感到来自良心谴责。 “我是不是太较真了呢。”她暗自自我检讨,一边飞快利落地穿好衣裳,重新躲进被窝里。 好一会,就在陆清漪以为赵珩渊很可能已经出门的时候,就听到房门吱吖一声被推开。她赶忙闭上眼睛,大气不敢出一下。 好在,赵珩渊只是走到床不远的地方,远远望了这边几眼,就又悄无声息地转身离开。 等听到房门被掩上的声音,又等待了三秒后,陆清漪猛地从床上翻身下来,飞快穿好鞋子,快步推开门冲了出去。 赵珩渊的步伐比她大,是以等陆清漪跑到后门的时候,刚好见到后门被合上的瞬间。 陆清漪跑到门边,又默数了三秒,才小心推开门。 赵家宅子附近比较荒凉,尤其是清早和晚上,简直跟郊外差不多。 陆清漪小心探出头,赵珩渊已然离她有几百米远了。他步伐不紧不慢,手里似乎捧着什么东西。 陆清漪眼睛骨碌一转,从门后出来,轻手轻脚合上门,跟了上去。 赵珩渊去的地方不是别处,正是闹市。此时天光大亮,已经是集市最热闹的时候。随着时间的推移,村子街道的人慢慢多了起来。陆清漪隐在村民中,一路跟着赵珩渊,与他始终保持着安全的距离。 很快,就在陆清漪好奇他到底要去哪的时候,就见他突然身形一顿。陆清漪猛地刹住脚步,呼吸都窒了窒,心脏差点被吓得跳出胸膛来。 该不会是被发现了吧?! 陆清漪一阵心悸! 好在,赵珩渊只是注意到一个摊子上在卖的东西,停下脚步多看了几眼而已。很快,他付了银子,把东西塞进怀里后,就离开了。 陆清漪赶忙快步追上去,在经过那个摊子时,她下意识往摊子扫了一眼。 只见一桌面的五彩斑斓,琳琅满目的胭脂水粉,若她是喜欢化妆的姑娘,在看到这些时必定会挪不动脚步。可惜她不是。 那么问题来了,赵珩渊是在这摊子上买了什么? “他知道我一向不爱涂抹脂粉的。”她抿了抿唇,心里浮起不好的预感,可理智告诉自己,赵珩渊不是那样的人。 然而暗示归暗示,陆清漪到底是心浮气躁了。 她的步伐开始有些凌乱,好几次简直都要跑到赵珩渊身后去了,幸好闹市人越来越多,毛毛躁躁的她才没暴露行踪。 就在陆清漪以为他真的就只是来逛集市的时候,前头的赵珩渊身形一转,人就在人潮中消失了。陆清漪一惊,快步追了上去,发现这儿原来有个很隐蔽的小巷口。 她皱了皱眉头,环顾了一下四周,巷口贴满了各种的广告贴。 是的,广告贴,这个时代也是有广告贴的,只是和现代不一样的是,这儿的广告贴就是一张纸,上面写了巷口哪里有什么店,仅此而已。 陆清漪只是随意扫了几眼,担心把人跟丢的她也没留心,就直接追着人进去了。 巷子很深,是单巷道,只有一条通道,虽不是直来直往,不过人在其中也不怕迷路。因为怕被发现,陆清漪不敢跟的太近。 这么跟着跟着,前头的赵珩渊终于是停下来了。他停在一个高门前,敲了几下门首,片刻后,门打开了,一个姑娘从门后走出来。 那姑娘梳着两条麻花辫,远远看着年岁与陆清漪差不多。歪头和赵珩渊说了几句话,然后发出了愉悦又清脆的笑声。 隔的老远,陆清漪看不清那姑娘的面貌。正好奇这人是谁,就见她伸手指了指赵珩渊的怀。赵珩渊便把怀里的东西递给了她。 陆清漪顿时一变。 可她还来不及做其他反应,就见那姑娘侧了侧身,让了赵珩渊进去。 陆清漪张了张嘴,还没发出声音,门已经关上了。她不由懊恼地跺了跺脚! “可恶!” 那个女人是谁?和赵珩渊又是什么关系?为何两人看起来似乎感情很好的样子? 联想到赵珩渊曾经说过他们在桃花村住过,而且他把父母遗体葬在这的时候也回来过的事,陆清漪不免想到青梅竹马四个字。 “不会那么狗血吧……” 她想起已经看过的小说,剧情一般都是男主回到故乡,偶遇以前小时候的玩伴,两人青梅竹马,妾有意可是郎无情,碍于以前的交情,男主只能勉强应付。 幻想到一半,这狗血的剧情就被陆清漪无情地推翻了。 且不说她的幻想实不实际,就算真有这么一个青梅在,赵珩渊那样的性格,也不是会碍于交情应付姑娘的人,更别说瞒着自己偷偷和青梅见面了! 也就是说,不是妾有情郎无意,而是郎有情妾有意啊!!! 一想到这个可能,陆清漪就火冒三丈,眼睛都能喷出火来了! “可恶,不是说没有心悦的人吗!现在这个怎么解释!”陆清漪气的直跺脚,冲动地就要上前去敲门。然而手才举起,又愤愤放下。 “不行,里头那人要真的是赵珩渊曾经喜欢过的人,我在这闹岂不是显得特别泼妇特别娇蛮,平白让人看了笑话去!” 不能冲动,她必须好好想想怎么做才是! 第670章 恼火 想想怎么办,怎么办…… 这种情况下,陆清漪怎么可能想到该怎么办!一想到赵珩渊瞒着她偷偷来见门后的那个姑娘,她就满心妒火。 生气,郁闷,烦躁,一堆的负能量在看到赵珩渊进了门后,铺天盖地的袭向了陆清漪。她杵在原地,呆愣愣的望着不远处的高门,一动不动,直到眼睛发涩发红。 陆清漪瘪了瘪嘴,眼眶微微湿润。 相比起愤怒,她其实更觉委屈。明明不久前他们还是那样的如胶似漆,赵珩渊甚至送了她结婚戒指,两人郑重的在他父母的墓碑前许下了承诺,怎会在一夕间就全变了呢。无论如何,她都是无法相信的! “或许是有什么误会在里面也不一定。”她擦掉眼眶打转的泪水,“我应该对他更有信心一些的。” 她自我催眠了一番,又遥遥望着那紧闭的大门好一会,才黯然地转身离开。 约莫两炷香后,赵珩渊才从外头匆匆赶回来。饶是他已经加快了步伐,但还是晚了,陆清漪已经醒了,正捧着碗坐在门槛上发呆。碗里的粥还是满的,但已无热气,也不知她在这坐了多久了。 “清儿。” 听到赵珩渊的声音,陆清漪恍然抬头,视线下意识扫过他的衣领和脸,在看到他领上一抹淡红时,眼瞳猛地缩了缩。 “哐当”一声,满满一碗粥自陆清漪手中滑落,里头的粥撒了一地,也溅到了陆清漪的鞋子,她却恍然味觉。 “没事吧?”赵珩渊蹲下,焦急地要伸手抓陆清漪的脚,却被她避开了去。拒绝之意溢于言表。 赵珩渊眉尖蹙了蹙,抬眸想询问什么,就见陆清漪眼角发红,泪水在眼眶打转,顿时便有些慌了:“怎么了?可是发生了何事?” 她呜咽一声:“你去哪里了?”她不想让自己看起来这般弱势,然而一见到他,就忍不住委屈。 “我……”赵珩渊支吾,“我去集市买菜了。”他指了指放在地上的篮子。 陆清漪泪眼婆娑扫一眼,一瞧见那篮子,就不由想起门后的那姑娘,还有赵珩渊给她的东西,忍不住又酸了鼻子。 “你骗我……” “我……”赵珩渊到底是不善撒谎,陆清漪这么一说,就语塞了。 陆清漪却没打算就此放过他,她揪着赵珩渊的衣襟,边掉着泪,边凶凶怒道:“这是什么?!” 赵珩渊低头一瞧,不知何时,自己的衣襟上沾染了些淡红。他沉思了下,随后微微的变了脸色。 陆清漪本就注意着他的神色,一瞧他变了脸,心中是又怒又委屈,那火啊,噌噌的往上窜。 “你说,你是不是在外头找女人了!”她一把揪着他的衣领,吼道。 那凶神恶煞的模样没有吓到赵珩渊,倒是被她的话给骇了一道:“我,我并未……” “那你要怎么解释这个东西!”陆清漪没想着听他说,而是又揪着他的衣领扯了扯,恨不得用手把那碍眼的,类似于口脂的东西给擦掉! 赵珩渊心虚地想要拿手掩住,被陆清漪粗鲁地拨开。一双红目愤怒地瞪着他,刚要说话,眼眶里的泪珠又掉下来。 赵珩渊心疼地伸手想要去擦,陆清漪却怎么都不肯让他碰。赵珩渊无奈,只好一把把人揽在怀里,紧紧锁住。 陆清漪挣扎,力气不敌他半分,怎么都挣脱不开他的怀抱,气的眼泪掉的更凶了。 “放开我,放开我……”她边哭着推他。 赵珩渊疼惜不已:“清儿,为夫真没在外头找别的女子,真的!” “那你怎么解释你衣襟上的口脂!” “那、那不是口脂……” “不是口脂,那是什么?!”陆清漪根本不相信他的措辞。 如果不是口脂,他为什么变脸,如果不是口脂,他用的着那么惊慌吗! “这、这是……”老实说,赵珩渊也不太清楚这是什么,更加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沾染到的,如何能解释。 不想他的支支吾吾更让陆清漪笃定他是反驳不能,不由更委屈了。 “你还要撒谎骗我吗?行,那你说说,这些天你大清早的都去哪了?” “我……” “不许撒谎,你要是再说一句谎话,我就绝不原谅你了。” 赵珩渊便施施然的闭上了嘴,忐忑的望着陆清漪,脸上有愧疚有不安,更多是担心陆清漪生气。 瞅他不说话,陆清漪又忍不住生气了:“怎么?就那么难以启齿吗?!” 赵珩渊面有难色,他本就不是爱多解释的人,如今竟拿这套来敷衍她,陆清漪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行,你不说,那我来问。那巷子里头的姑娘是谁?” 闻言,赵珩渊惊讶:“清儿你怎知……”所以,她是因此误会什么了吗? 赵珩渊直到此刻才有些反应过来,不由失笑。 瞧见他还笑的出,陆清漪更气了:哼,我可比你知道的要多的多,你还要瞒我吗!” 赵珩渊仍是在笑。 陆清漪气的鼻子又是一酸,伸手锤他:“笑,你还笑,你就不知道我多难过吗!” “抱歉……”赵珩渊抓住她的手腕,生怕她继续哭个不停,忙讨好地擦去她眼眶边的泪水,“都是为夫不好,是我错,不该让你难过的。” “谁说我难过了。”陆清漪理直气壮的否认了自己刚刚才说过的话。 赵珩渊怔了怔,不知该说什么。 就见她撇开头,避开他的手:“我是生气。” 赵珩渊立马从善如流先认错:“对,清儿该生气的,都是为夫的错。” 陆清漪闻言就顺着杆子上了:“那你说说,你错哪儿了?!” 赵珩渊默了默:“为夫错在,错在不该撒谎?” “还有呢?” 还有? 赵珩渊抿了抿唇:“还有,不该让清儿你误会,让你难过。” “误会,误会什么?”陆清漪抽了抽鼻子,眼红红,“你莫要编故事蒙我了,就算你心系他人,我也不会拦着你。” 明明心里很难过,但陆清漪嘴上仍是倔强道:“当初成亲我便说过了,他日你若是有喜欢的人,只需与我说一声,我便会放你走的。你根本无需撒谎骗我,我又不是那会死缠烂打之人。” 这,这都是哪跟哪啊,赵珩渊听得一头黑线。 第671章 榆木 “不是的清儿,你真的误会了。”没想到陆清漪竟然会误会到这种程度,赵珩渊也是开始有急了,“此事并非你所想的那样。” “那你说,到底是怎样。” 赵珩渊张了张嘴,又闭上,欲言又止。 陆清漪的耐心也用完了,她推开他,想要从他怀里出来。奈何赵珩渊搂的死紧,怎么都撼动不了他半。陆清漪瘪了瘪嘴,就又想哭。 见状,赵珩渊是彻底投降了。 “好了别哭。” “你别管我,我哭不哭关你什么事?”陆清漪拨开他的手,“你以前都不是这样的,就算有不能说的话,你也不会对我遮遮掩掩。易地而处,我若是瞒着你见别的男子,还对你撒谎,你作何感想。” 作何感想?他应是会难过的吧,难过陆清漪心里有了别的男人,难过陆清漪将会离他而去。可纵使再难过,他也还是会成全她,放手让她离开的。 赵珩渊不由黯下神色:“我会放你离开。” “你再说一遍!”陆清漪怒。 这个榆木,没看到她正在生气吗!还火上浇油,是觉着她还不够生气是吗!简直是,简直是个大笨蛋! 陆清漪攥着他的衣服,气的眼泪狂掉:“你现在是吃干抹净打算不认账了是吗,这般轻易就说要放我离开!” “如果那是清儿你想要的……” “我想要个鬼啊!”陆清漪气的大吼,“你这个榆木脑袋!” “我……”赵珩渊低下头。 陆清漪气的胸口都开始疼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加上才大哭过一场,脑袋又疼又晕的。她吸气又呼气,几次来回,突然意识到不对。 明明是在说他撒谎隐瞒的事,怎么就扯到她要离开他的事了??? “你别转移话题。”陆清漪拉回不知何时跑掉的话题,“不把话说清楚,我今日是不会罢休的了。” 她自认为当时没冲进去闹已经是很给面子的了。 赵珩渊踟躇了一下,犹豫的问:“如果为夫说,此事暂时不能说……” 陆清漪怒目一瞪,赵珩渊就噤声了。 陆清漪就不解了: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非要瞒着她不可。 赵珩渊瞧她突然没吭声,内心不禁忐忑。依他对陆清漪的了解,她如果真的失望之极,绝对会不吭一声的离开。甚至,很可能让他再也找不到她。 一想到这个可能,赵珩渊就坐不住了,握住陆清漪的手:“清儿,你跟我来。” 陆清漪被他拉起,不自觉跟着他往外走:“去、去哪啊?” “去解释为夫近日做的事。”他温柔地牵过她,“为夫若是这么说,清儿不一定尽信。” 陆清漪抿抿嘴,既没反驳,也没否认。 赵珩渊见她还在别扭,停下脚步,温柔地拭去她双颊还残留的水渍:“别哭了,我心疼。” 陆清漪抽了抽鼻子,避开他的视线。 赵珩渊带着陆清漪来到了早些时候去过的巷子,重来一次,陆清漪没了原先被欺瞒的愤怒,而是多了几分忐忑。或许是不够自信吧,她总担心,万一…… 一想到那个可能,她的步伐便不由慢了下来。 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赵珩渊更是牢牢地握紧了她的手。陆清漪下意识要抽出,却发现根本挣扎不开来。 “相信我,清儿。” 陆清漪抿咬了咬脸颊肉,不吭声。 轻敲了几下,隔了许久都无人回应。赵珩渊又连续敲了几下,终于有人应声来了,却是个男人的声音。 陆清漪心下一紧,眼睛一瞬不瞬地瞪着黑色的木门。 随着声音落下不久,门缓缓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约莫三十多四十的男人,瘦干瘦干的,只比陆清漪高了一个头。在见到赵珩渊的时候,男人露出笑容。 “赵公子。” “岑叔,抱歉又来打扰了。” “瞧你说的,什么打扰不打扰。”话说一半,岑叔终于注意到赵珩渊身旁的陆清漪,“这位,想必便是公子的夫人了吧?” 赵珩渊微笑:“不错,这便是内人。清儿,这是岑叔。” 陆清漪虽然不清楚眼前的人是谁,但基于礼貌,还是俯身作揖:“岑叔。” 岑叔微笑着抚了一把胡子:“夫人生的可真是娇俏,莫怪公子会如此上心了。” 陆清漪奇怪地看了眼赵珩渊,却见他移开视线不敢看她,然而微红的耳尖去出卖了他的心情。陆清漪不由好奇这其中到底卖的什么葫芦。 岑叔说完,有些奇怪的望向赵珩渊:“公子此前不是说过……”话说一半,他顾忌的看了眼陆清漪。 陆清漪顿时一颗心又提了起来。 便听的赵珩渊说:“内人太聪慧,我实在瞒不过,所以……” 岑叔闻言错愕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哈哈哈,原来如此,我早和我家婆娘说过,公子太实在了,怕是瞒不了多长时间。” 赵珩渊赧然的笑了笑。 听着他们的对话,陆清漪心中更觉怪异,很想直接问他们到底在打什么哑谜,又不想暴露自己焦急的心情,只好拼命忍耐着。 岑叔笑罢,问:“那公子可是要带夫人去看看?” “啊,这个就暂时不用了,我是想,能否请舒姑娘与我家娘子见上一面呢?” 岑叔略感奇怪,不过还是点头:“没问题,公子和夫人进来坐着等吧,我让舒儿顺便奉上茶点来。” “多谢。”赵珩渊揖手。 待岑叔离开,陆清漪终于是忍不住了:“那位岑叔他……” “他是舒姑娘的父亲,也是桃夭的传承人。” 桃夭? 没记错的话,这是近年来桃花村里桃花酿中最出名的牌子,类似于现代的驰名品牌。一壶售价将近五两呢,寻常人家根本喝不起。 “你怎么会认识岑叔的?” “若要从头说起的话,便要追溯到我最后一次来桃花村的事了。”赵珩渊依旧抓着她的手没放开,“当时岑叔的胞弟因为欠了一笔赌债,几乎要把铺子给卖了才能还清。我经过瞧见了,便帮了些忙。” “你替他还赌债了?” “不错,我娘亲最 第672章 一夜暴富 当时赵珩渊带着父母的灵柩回到桃花村,那日下葬完,他一个人待在这熟悉又陌生的宅子中,心中满是伤感,便在村中四处游走。恰好就碰到债主上门追债的一幕。 “我想,娘亲要是知道桃夭是这样消失的,一定会十分惋惜的。” 或许冥冥中注定,桃夭经过这一回变故后,在岑叔的打理下没有显出颓势,反而越做越好,渐渐的,就把桃夭做成了桃花村的一个标志。 “既然如此,你之前怎么没跟我说?”来桃花村这么多天了,都没听他提起过。 赵珩渊笑:“我没想过岑叔还记得我,而且若不是岑叔说起,当年的事我早忘了。” 陆清漪点点头,随后又觉得哪里不对:“可这和你隐瞒我的事有关联吗?” “这个……” 说话间,从侧廊走进来一个姑娘。只一眼,陆清漪就认出这是早上给赵珩渊开门的那位姑娘,原来她就是舒姑娘。 离近了看,舒姑娘长的比她想象中的要好看许多。美而不妖,五官秀气精致。陆清漪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眼神黯了黯。 察觉到她低落的情绪,赵珩渊突然拉过她的手,在她手背上落下个吻。陆清漪怔了怔,随即羞红了脸。再一转眸,正好对上舒姑娘捂嘴偷笑,更觉脸臊的慌了。 这是在做什么呀,还有外人在场呢! 陆清漪不自在地想把手抽回来,可是赵珩渊不让。 好在舒姑娘也没在意,她自然地把茶盏放到桌上,边道:“夫人,这是家里用桃花做的花茶,里头放了枸杞,对女子有养颜的功效。” 这话正好转移了陆清漪的不好意思,她闻言看过去,就见茶盏中除了茶叶外,上头还飘着粉色的桃花以及点点红枸杞。她凑过去嗅了嗅,茶香中还夹杂着花香,味道十分清香。 陆清漪有些惊喜:“没想到桃花可以酿酒做饼还能做花茶呢。”前世的时候,她多是喝玫瑰花茶,还是头一遭喝桃花茶呢。 赵珩渊闻言便端起茶盏,凑到陆清漪的唇边,示意她喝。陆清漪一阵羞赧,手扯了扯他,表示自己有手。 不想赵珩渊权当没看见,仍是紧紧握着她的右手,不让她把手空出来端杯子。陆清漪又羞又无奈,余光瞥见舒姑娘望着他们又在轻笑,只觉得整个脸都是烫的。 这是做什么,跑人家面前来秀恩爱就能自证清白了么? 陆清漪心想,我才不是那么好说服的人呢。 便听舒姑娘说:“公子,爹说夫人是头一回来桃夭,命我带二位四处走一走看看。” 赵珩渊偏头看了下陆清漪:“清儿想去转转吗?” 说不想那是假的,陆清漪实在很好奇,这名满桃花村的桃夭是如何制作出来的。 只是…… “这样可以吗?” “自然是可以的。”听出陆清漪的担忧,舒姑娘轻笑,“您与公子是桃夭的当家,这就是您的所有物,不管夫人要做什么,那都是应当的。” 闻言,陆清漪傻眼了:“你说,我和相公是桃夭的当家?” “是的夫人。” 陆清漪不可置信的望向赵珩渊。 赵珩渊道:“只是一半的当家,是岑叔客气……” “是公子仁厚。”舒姑娘道,“当初若是没有公子留下的那些银子,桃夭早便不在了,又岂会有今日。” 原来当初赵珩渊帮着还了赌债后,未免这一大家子过不下去,便把身上的二十两给了岑叔。多亏了这二十两,岑叔发愤图强,终于是把奄奄一息的铺子给做大,直至今日的酒庄。 “曾经我和爹都以为公子不会再回来,爹甚至都已经立下了遗嘱,明后代子嗣若是看见那赵家宅子的主人家回来,一定要把桃夭的事告之。” 所以,赵珩渊就是这么给逮到的? 陆清漪瞟向赵珩渊。 赵珩渊没读懂她眼里的情绪,不过还是不失时机地凑近她,委委屈屈道:“现在清儿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吧?” 陆清漪没吱声,只是看着他。 好吧,舒姑娘的一番话是解释了赵珩渊来这的原因。可是还是没说明赵珩渊为什么要瞒着她啊,这又不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 只是当着舒姑娘的面,陆清漪不好在这发难。 被引着在酒庄里头行走,直到这时陆清漪才震惊的发现,原来这个地方非要大,至少是个四进院了,对于一个地方来说,已然算的上是富甲一方了吧。 “这些,真的有我们的股份吗?”陆清漪咂舌。 赵珩渊疑惑:“何为股份?” “就、就是说有分红的意思。” 赵珩渊笑:“不错。” 陆清漪张大嘴巴:“那得有多少银子啊~” “应是有上千吧?”赵珩渊不确定的说。 岑叔是有跟他说过,然而赵珩渊当时心里想着别的事,就没往心里去。 “哇,那我们不是一夜暴富了?”陆清漪实在不敢相信这世上有这等好事,“好像在做梦,不行,我得掐一下看看痛不痛。” 手才伸出来,还没使劲掐,就被赵珩渊拦着:“傻瓜,这不是梦。如果觉得不踏实的话,我让岑叔取百两出来?” “啊,那倒不用。”陆清漪有些不好意思,一来就要拿银子,活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人,别人见着了得如何笑话她啊。 而且……他们这对话怎么听着挺昏君的。 “对了。”前头,舒姑娘突然侧身道,“爹想问公子,可有打算修缮宅子的打算,若是要的话……” “不必了。”舒姑娘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赵珩渊打断了,“我与内人只来住个十来天就要走了。” 舒姑娘有些惊讶:“公子不打算住下来吗?” 陆清漪便也望向赵珩渊。 赵珩渊摇头:“我与内人只是来游玩而已。” 舒姑娘面有遗憾:“爹以为公子是要回来,还很高兴来着。”她顿了顿,又道,“既是如此,公子与夫人不妨过了桃花节之后再走吧。” 桃花节陆清漪是知道的,这是桃花村的一个习俗,一般是在清明之后,初夏伊始时举办。有祈福和祝愿之意,盼来年依旧十里桃花盛放,百姓能丰衣足食。 因此,桃花节也是桃花村一年中除了小年和春节外,最大的一个节。 第673章 哄我 见陆清漪没说话,舒姑娘以为她不清楚桃花节有何意义,便给陆清漪解释了一番。 原来在很久很久以前,每当桃花节的这天,家家户户都会自己动手酿一坛桃花酿,埋在院子里,留待以后有喜事的时候挖出来喝。 后来发展发展着,便成了类似女儿红一样的存在。通常只有在家里有娶妻或者嫁女才会拿出来。所以桃花节演变到现在,也成了和乞巧节差不多的性质。 舒姑娘:“夫人到时可以与公子去古树下许愿,据闻所有在古树下许愿的信男信女都能白首偕老呢。” 陆清漪:“古树?” 舒姑娘:“便是我村最古老的一棵桃树了。” 陆清漪想起赵珩渊曾经提起过桃花村里是有这么一棵古树,已有二百余年的年纪,但是依旧壮实,每年都会结出又甜又大的果子。倒是不知原来那古树还有这个作用。 不得不说,陆清漪还真是被勾起了期待。 “相公,你觉得呢?” “你想的话,我们就再多待一阵子。” “嗯,那就多待一阵子吧。”陆清漪开心的笑了。 走了一会,陆清漪突然伸手摸了摸肚子。 “怎么?” 陆清漪不好意思一笑:“我有些饿了。” 赵珩渊蹙眉:“没吃早膳?” 陆清漪没有说话。 当时她只顾着想赵珩渊的事,气得食不知味,那碗粥从热放到凉,后面还让她给摔了。然后又被赵珩渊带到桃夭来,就忘了自己还没吃饭的事。 见状,赵珩渊又是无奈和自责:“是为夫疏忽了,我们去找些吃的吧。” 说着便立刻跟舒姑娘他们告辞了。 走在街上,陆清漪时不时地瞟赵珩渊几眼,欲言又止。只是直到在饭馆坐下,陆清漪都没有问出口。 瞧出她心有疑惑,不想她吃饭的时候还心不在焉,赵珩渊妥协了,略带无奈又宠溺道:“先吃饭,待会我再与你细说。你啊,可比为夫想的要倔的多。” 陆清漪被他语气中的无奈给逗笑。 其实她方才也看清楚了,舒姑娘和赵珩渊两人之间是坦坦荡荡绝无半点暧昧的,这事呢是她多想了。虽然依旧想不明白赵珩渊因何隐瞒她,不过既然他还不想说,陆清漪也不想逼他说。 “算了。”她撇撇嘴,“若是现在不能说,那就之后再说吧。” 赵珩渊略感愕然,他都已经做好坦白的准备了。因为他不想为了一个秘密惹的陆清漪不开心,光是惹的她哭就已经让他很是心疼了。 “清儿……” 陆清漪赶在他开口前,又道:“但是你要是还得出去,也要跟我打个底。我可以不跟去,也不过问,可是你得让我知道你在哪。” 一想到前几天她吓得跑去闹市一通乱找,就又觉得生气和委屈:“你都不知道,我前几日有多担心,差点就在街上崩溃了。” “抱歉。”听不得她说这些话,赵珩渊心疼地拥着陆清漪,“都是为夫思虑不周,不该趁着你在熟睡跑出去的。” “哼,知道错就好,这次我可不会那么快消气,你须得哄我才行。” 赵珩渊愣了愣,竟是有些无措:“清儿要,要如何哄?” “这就得看你的诚意啦。” 赵珩渊顿时就为难了。 他嘴笨,不会说情话,虽然活了快三十年,可却从未和哪个姑娘相处超过一个时辰,又怎会懂得如何哄女子呢。 陆清漪也不看他,让他为难去。让她哭了这么久,若是便轻易饶过去,岂不是太便宜他了。 结果陆清漪没想到自己这是在给自己挖坑! 隔天,赵珩渊奇异般的没有瞒着她偷偷去桃夭了。睁眼见到赵珩渊的瞬间,陆清漪难得有种被惊到的感觉。 她狐疑地打量着赵珩渊,正要翻身下床,就感觉一道阴影笼罩住自己。还没反应过来,一只手就揽住了她的腰,另一只手则绕过她的腿窝,一把把她抱了起来。 陆清漪慌了一下,脸蛋随即红了起来。 “相公,你,你这是……” “为夫抱你去盥洗。” 这,这…… “不,不用吧。”她就是去刷个牙洗个脸而已,而且水井离这也不远啊。 然而就在她怔忪间,赵珩渊已经抱着她来到井边,把她放到椅子上后,又替她打了水来。陆清漪颇为不自在,又不好拂了他的好意,只好受了。 然而这还不是结束。 接下来的几天,赵珩渊只要待在家中便不许她做事情,还时不时从外头带了好些玩意回来给她玩,要么就带她出去逛街,凡是她碰过的东西,赵珩渊一律掏钱买下来,吓得陆清漪直拦着他,不让他再掏荷包。 就算他们一夜暴富了,也不该如此奢侈啊! 到第四天的时候,陆清漪终于是看不下去了,一把抱住赵珩渊的腰,不让他抱自己下床。 “相公,我们谈谈吧!” 赵珩渊疑惑的看了她一眼,点头。 陆清漪腆笑着拍了拍床:“坐下说。” 赵珩渊从善如流坐下。 陆清漪深吸口气:“我能问问,你这几天为何,为何,呃……为何这般热情?” 赵珩渊定定的望着陆清漪:“清儿喜欢吗?” “这……” “不喜欢?” “也不是……” 这让她怎么说呢,也不是不喜欢,可也谈不上喜欢啊。 “清儿,不高兴吗?”赵珩渊不解,他分明瞧陆清漪都很喜欢那些小玩意的啊。 陆清漪发愁的捂额角,不知怎么说。 也不是不高兴,身为女人,她自然也是很喜欢买买买的。可是一方面她心疼银子,一方面自然是对他的反常感到无所适从了。 “我没有不高兴,就是觉得不太适应你突然这样……”她顿了顿,脑子里灵光一闪,难以置信的眨巴了下眼睛,“该不会,该不会你以为这便是在哄我吧?” 赵珩渊不太好意思地看了看陆清漪:“是为夫做错了吗?” 陆清漪满头黑线:“……” 原来,他真以为这就是在哄人。这,这真是,真是叫她无法反驳。 你要说他错吧,似乎也没错。可是这哄人的法子也实在是叫人无所适从啊。 第674章 花灯 她晃了晃脑袋,决定把赵珩渊最近不寻常的行为抛诸脑后。 临近桃花节,集市摆的摊子比往日多了不少。有卖桃花裙裳的,半边面具的,桃花灯笼以及各种不同的小玩意。大多都是陆清漪之前未曾见过的,一踏入集市,她就立刻忘记自己还在烦恼着的事情,投入了逛街的兴奋中。 “桃花灯,来买桃花灯咯。”正看着一个小巧玲珑的摆鼓的陆清漪被一声吆喝给吸引了注意。 她抬头望去,便见不远处有一个摊子,上面摆着各种不同的灯笼,大多是桃花形状的,只是有盛开,半盛开以及并蒂花灯,深的浅的粉色一下就击中了她的少女心。 她放下雕着桃花的簪子,移步到灯笼的摊子边,一眼就被并蒂的桃花灯给吸引了注意力。 常听到并蒂莲,并蒂的桃花还是头回见。 陆清漪颇觉有趣的拿在手里打量,小贩见状不失时机推销:“小娘子真是好眼光,不瞒您说,这并蒂花呀此前可是从未有人做出来过,我这摊子可是头一人。您若是买了,在桃花节那天挂起来,一定会与您夫君恩爱美满的。” “是吗?”陆清漪被逗笑,这小贩也太会说话了。 “这并蒂花灯几钱?” “不贵不贵,只要二百文。” 二百文啊,说贵倒还好,不过一个灯笼卖二百文也不算便宜了呢。 可是,陆清漪的确很喜欢手中这盏灯笼的造型。 “喏,给你。”联想到赵珩渊出门前让自己不要省着的嘱咐,陆清漪难得大方了一回,掏银子付款。 小心珍视地抱着并蒂花灯,陆清漪爱不释手,嘴角都笑到快裂到耳朵上了。若说原先对桃花节只是抱着凑热闹的想法,在买了花灯后,终于有种切实的参与感和兴奋感。 就在她正想着到时要把灯笼挂哪的时候,前头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陆清漪才抬起头,还没来得及细看发生了什么事,就被后面突然蜂拥而来的村民给撞的头晕眼花,躲躲闪闪才好不容易躲到一旁去,免得被人撞倒的可能。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吗?”她踮脚,发现村民不是因为惊慌而逃窜的,倒像是——兴奋? 是的,是兴奋,百姓们争先恐后地往前聚集,脸上都是激动和期待的神色,男女老少都有,看的陆清漪也忍不住跟着好奇起来。要不是手里抱着个怕被压扁的花灯,她还真想跟着一块凑热闹去。 不过很快,这个热闹她也凑上了。 只因为随着喧闹声之后,敲锣打鼓的声音也逐渐从远处传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声音越来越大。很快,一辆高而大的大型马车就从街的那一边缓缓进入视线。 这一下,就算不用挤进人群,陆清漪也看出令百姓们兴奋激动的是什么了。 花神! 顾名思义便是百花之神。 桃花村信奉的是主宰春夏万物生长,名为女夷的花神。因为花神掌管世间的花开花谢,还是百花的守护神。所以每当桃花节时,村子就会从未出阁的姑娘中选出一位花神来跳舞迎花神,因此这花车也叫接花神。 第675章 他的惊喜 选花神的那天,陆清漪和赵珩渊正好没事去凑了下热闹,但无奈两人都没什么艺术细胞,看没多久就觉得无趣,最后谁当了花神也不清楚。 “真是个大美人啊。” 也不知是不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的缘故,桃花村的美女俊朗特别多,简直是洗涤眼睛的好住处。 很快,随着花车渐渐远去,拥挤的人群也消散不少。陆清漪抱着花灯,喜滋滋的想着跟上去。 她记得花神车会到花神庙停下,而后花神会在门口给村民派发祈福过的桃花枝,让村民拿回家插起来。 结果她刚从街旁走出来,一个人匆匆从她身后快步走过,因为动作太大,手肘撞了陆清漪一下,差点把她手里的花灯也给撞飞出去。 “喂你……”陆清漪堪堪护住怀里的花灯,抬头,男子已经快要走远。 陆清漪不住皱眉,低头看了下袖子不小心沾上的血迹。再抬头,男子的身影已经完全消失了。 “应该只是屠宰家禽的血吧……” 她甩了甩头,把这事忘到脑后,往花神庙走去。 花了半个时辰,陆清漪才终于领到了两枝桃花。抬眸看了眼天色,天色已经不早,她也出来好几个时辰了。 回到宅子的时候,天已经变暗,陆清漪发现后门挂上了两个灯笼,正要推门,面前的门就打开,赵珩渊的脸出现在门后头。他的手上正提着个灯笼,想来是要出去接她。 赵珩渊的视线落在陆清漪手中抱着的一堆东西,微笑接过一些:“好玩吗?” 陆清漪用力点头。 “这桃花枝?”赵珩渊注意到她一直紧紧捏在手里的花枝。 “这是花神给的,说是在庙里祈福过的……”话说一半,她突然察觉到一丝不对劲,“我们这是……去哪?” 没想到陆清漪如此敏锐,赵珩渊淡定道:“先把东西放下,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陆清漪心觉有问题,但赵珩渊最近反常的举动太多,她现在都懒得去想他到底瞒着自己在干什么了,任由赵珩渊摆布就是了。 放下东西后,赵珩渊拉过陆清漪的手,引着她走上漆黑的游廊。 长而蜿蜒的游廊伸手不见五指,连盏灯都没点上,只能就着月光分辨脚下的路。每当他们经过一个房间,陆清漪都会忍不住心脏快跳一拍,总有种看惊悚片的感觉,幻想着房里随时有人会冲出来。也亏得是跟在赵珩渊身边,否则陆清漪还真没勇气一个人在这走。 好在很快,赵珩渊就领着她来到了后院的一个院子中。 “清儿在这等一下。”赵珩渊突然放开她的手。 陆清漪正疑惑他要做什么,就见昏暗中赵珩渊慢慢走到一旁,从怀中掏出一个火折子吹着后,手举在半空。 一瞬间,一束火苗自他碰过的地方快速延伸一路往上,在他们周围形成了一个半圆的火圈,照亮了周围的景色。 陆清漪惊讶的睁圆了眼,就见不远处院子中摆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摆着食具和饭菜,周围撒着红纸剪出来的爱心。 她眨巴了下眼睛,看着赵珩渊走到桌边,用火折子点亮了桌中央的几盏蜡烛,怔了怔,随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该不会是烛光晚餐吧?那不是当初他生日时她整过的吗? 一瞬间,陆清漪突然想通了什么。她不由捂着嘴,圆圆的眼睛直直望着赵珩渊。 赵珩渊被她瞅的略有些不自在,不过还是走近,拉着她的手腕,带着她来到桌边。就着盈盈烛光,望入她闪闪发亮的眼里。 “清儿,生辰快乐!” 还真是…… 陆清漪感动不已:“你这些天,就是在忙这个?” 赵珩渊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问:“清儿喜欢吗?” “喜欢。”当然喜欢了,爱的人为了她费心思捣鼓这些从未做过的事,怎么会欢喜不起来呢,“我都不记得今日是我的生日了。” 来到这儿这么久,陆清漪从未过过一次生辰,因为高氏根本就对她不上心,久而久之,她就完全把这事给忘了。 可是…… “你怎么知道我何时生日的?” “与清儿一样。” 原来也是看到庚帖了。 陆清漪失笑。 其实他们还挺般配的,各自都忘了自己的生辰,却都记住了对方的生辰。 “做这些花了不少功夫吧。”光是这一圈火龙就费不少力气了吧。 赵珩渊摇头:“先坐下吃饭,待会为夫还有东西要给你看。” “好。”陆清漪笑了起来。 坐下后,她看着满桌的佳肴,又环顾四周一圈,发现他们就在栽满了桃树的后院。这一带是赵珩渊父母身前住的,院子中的整片树林也是当初赵父和赵母一块中下的。这么多年都靠着上天的恩赐活下来,而且生长的特别好。所以此番回来,两人也没重新翻整这片桃林。 “这里好美啊。”白天看到时候就觉得够美轮美奂的了,没想到晚上的风景更甚。 赵珩渊闻言眼睛闪过笑意:“娘亲也是这么想的,可惜她没能看到这个风景。” 陆清漪闻言握住他的手:“没关系,我们可以替娘多看看。” “嗯,清儿说的是。”他笑了笑,夹了块肉放到她碗里,“多吃些。” “好。”她笑眯了眼。 吃饱后,陆清漪本要着手收拾碗筷,但赵珩渊不许她动,又拉着她来到院中众多桃树下的其中一棵。陆清漪举目扫了一圈,都没看出这附近有何特别之处。她用眼神询问赵珩渊,却见他放开自己,转到了树后。 陆清漪好奇地探头,就听赵珩渊略带神秘道:“清儿,你能否,先闭上眼睛?” 这般神秘? “好吧。”她顺从地闭上眼,不留一丝缝隙。 黑暗中,她听见赵珩渊的脚步声缓缓靠近自己,温热的手触碰着自己的手,然后,她感觉到一道冰凉的东西贴上了手心。她下意识抖了抖,手指攥紧了手中的东西。 这是?这触感……是陶罐吗?赵珩渊到底是给她准备了什么惊喜,怎么摸着感觉不太对呢? 这一刻,陆清漪的好奇心完全被勾起了。 第676章 守护你 “可以睁眼了。” 陆清漪闻言缓缓睁开,便见手中捧着个……酒坛? “这是?” “这是我为你酿的桃花酿。” “你,为我酿的?”陆清漪眨了眨眼,“你什么时候会……”顿了顿,想起他最近总是偷偷跑出去的事,难不成就是为了学酿酒。 便见赵珩渊略带腼腆的笑了笑:“我去桃夭便是为了学着给你酿酒,本是想着给你个惊喜。却没想到弄巧成拙,反倒令你心生误会。” 还真是…… 陆清漪顿时便有些哭笑不得。 就为了一坛酒,她差点就要跟他翻脸了,真是说出去都没人相信。所以这坛酒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你为何要给我酿酒?” “这是生辰酒,传闻只要生辰这一天把生辰酒埋在自己种的桃树下,那么这棵树就会一直保佑这个人身体健康顺遂。” “可是,这树并非我种下的。”陆清漪抬眸看他。 “这树,是为夫当年种下的。”赵珩渊拉着她来到树边,“这还有个传闻,便是,若是桃树的主人愿意的话,也能把这份祝福分给他接受的人。” 他深情的凝望着陆清漪:“如今在为夫心中,你便是我的唯一。所以我希望,我种下的这棵树也能如我一般,庇护你,为你遮阴,挡风,守护你一世安稳、顺遂。” 若说前些天的结婚誓言令陆清漪动容,那么此刻赵珩渊的话,便如同一汪暖洋,源源不断地流入她的身体里,令她哽咽到说不出话来。 “我……”陆清漪哽咽着,眼角泛红。 他那么好,她该何以为报啊。 赵珩渊温柔地抚过她的眼角:“傻瓜,该是高兴的日子,哭什么。” “我,我就是太高兴了,这是高兴的眼泪啦。”陆清漪伸手去擦脸,不好意思一笑,指着树下,“那我应该把它埋在哪里?” “看你喜欢,都可以。”赵珩渊取来小铲子,还真是工具都准备妥当了。 陆清漪兴致勃勃地寻了个自认为是风水宝地的一角,两人像个孩子一样蹲在树下,你一下我一下的挖着泥土,很快,一个不大不小的洞就清理出来。 陆清漪郑重其事地捧来酒坛,小心翼翼地放进去,正要埋上,一只大掌突然从旁边伸过来,拦住了她。 她抬头,便见赵珩渊用期待的眼神望着她:“这个时候,清儿是不是该许个愿呢?” 想起当初她捧着生辰蛋糕给他的时候,也曾让赵珩渊许个愿来着。 陆清漪抿嘴一笑:“好。” 她郑重地闭上眼,双手合十,一脸说不出的虔诚。 愿我这一生能与相公相依相守,常伴彼此左右。也愿我们一生无波无浪,平安顺遂。 片刻,她缓缓睁开眼,和赵珩渊一起把生辰酒给埋起来。 “明年,若是空闲的话,我们再回来。”赵珩渊取出手帕,细心的一一的把陆清漪手擦干净。抬眸,瞧见她脸颊上不知何时蹭上了泥土,不由低头轻笑,刮了刮她的鼻子,“小花猫。” 陆清漪一阵羞赧,娇嗔他一眼,粗鲁地用袖子抹脸。 见不得她这般糟蹋自己,赵珩渊低笑着用拇指擦去脸上的灰:“娘子,你不心疼,为夫可舍不得。” 陆清漪被这一声娘子喊的心都软了,斜他一眼:“你何时变得这般会说情话了,也是舒姑娘教你?” 听听这略带醋味的语气,赵珩渊失笑:“还在耿耿于怀桃夭的事吗?” “哼,虽然你是一番好心,可一想到你这些天都是与她相处的,我就觉得心里不舒服。” “傻瓜,谁与你说是舒姑娘教的为夫酿酒的?” “不是吗?” “为夫可是有家室的人,自当懂得洁身自好。” 陆清漪噗嗤一笑。 洁身自好是这么用的吗?她怎么不知道原来赵珩渊还会开玩笑。 “好吧,我承认是我小气了。”她略显霸道,“我陆清漪这人吧,占有欲太强,见不得你与旁的姑娘说笑,就算是看一眼也不行。” “哦,这么霸道?” “那是,你怕了吗?” “不怕。”赵珩渊望着陆清漪,“为夫甘之如饴。” 掩饰不住的笑意在脸上绽放,陆清漪伸手抱住赵珩渊,头轻轻靠在他的胸脯上:“我也是。” 嘴角忍不住上扬,赵珩渊收紧了双臂,把人彻底护在臂弯里,才轻声嗯了嗯。脸颊蹭着陆清漪的额头,满目柔情浓的化不开。 很快,桃花节便正式到来,而夜晚是桃花节最热闹的时候。村中的人不管男男女女都会戴着半边面具,手提花灯在街上玩。 说到这就要特别提到一件事,陆清漪最喜欢桃花村的一点便是,这儿除了民风淳朴之外,人风方面也是比较开放的,男女之防没有别的地方严密。也因此,一到节日的时候,街上的人便特别的多。 然而令人想不到的事,街上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又恰逢晚饭过后,村民都出来逛街。这不才走没多久,两人就分散了。 本着走散就要在原地等的原则,陆清漪没敢乱跑。可是人实在是太多,人潮拥挤,不动的话,很快就会被拥挤的人给绊倒。 磕磕碰碰下,陆清漪逐渐随着人群被带离了。她试图往回走,然而这根本是不可能的。 “人真多啊!”陆清漪有些头疼,早知就晚一些再出来凑热闹了,这下好了,也不知道赵珩渊会不会在原地等她。 好不容易,终于在街道拐角的时候被她逮到个缝隙,麻溜地挤出人群,这才终于觉得能呼吸了。然而抬头一看,陆清漪也不清楚自己被带到了哪儿。 “麻烦了,也没约定说走散后去哪汇合。”出来前两人都没料到会走散,又怎能未雨绸缪呢。 就在她正头疼的时候,一旁突然发出砰的一声,随即爆发出一串叫好声。陆清漪平地吓一跳,转头就见不远处正在表演喷火。 这是庙会或者节日时的民间表演,陆清漪此前已经看过不少,对此没什么兴趣。正要寻个方向离开去找赵珩渊汇合。就听那头又传来一阵喧哗,只是这一回听着不像是叫好声。 她下意识望过去,就见人群惊恐退开,空出来的地方中央,有团火在地上打滚,并且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这、这是!”陆清漪震惊! 第677章 我道你是有多厉害 闹市中,表演火术的男子不知因何出了意外,竟把酒倒在了身上。一瞬间他的上半身便被火给团团包住。男人惨叫着倒在地上,双手护着脸,在地上痛苦的哀嚎打滚,企图扑灭身上的火。 周遭被吓到的百姓纷纷后退,人群恐慌四散,一些胆大的连忙脱下自己身上的长袍,冲过去试图扑灭男人身上的火。奈何男人身上被倒了酒,轻易无法扑灭。 好在,附近商铺有人瞧见,急忙从里头提着桶水跑出来,尽数一泼,总算把男人身上的火给扑灭。 陆清漪挤进来的时候,男人身上的火正好被水扑灭。然而男人早因为疼痛昏死了过去,不知情况。 “好了好了,快把人送回家吧。”围观的百姓都为他松口气。 热心的人便要上手去抬男人。 “等等。”见状,陆清漪连忙上前,“别动。”出声拦住想要去摆弄男人的村民。 或是她的神情凝重,竟是喝住了旁的村民,也无人寻究她要做什么,眼睁睁看着她快步上前蹲下。 陆清漪迅速检查了一下男子的情况,颦眉。 男人的表皮已经红肿一片,表面形成了小水疱,已然是属于深二度的烧伤范围了。好在方才用水冲过,做了冷疗。只是如果不及时处理的话,万一受到感染,光是破伤风都能要了他的命。 “他的伤很严重。”陆清漪抬头,“附近有医馆吗?” 回答她的是最近的一个男人,那人带着顶墨绿色的帽子,眼里有掩盖不住的焦虑:“不远处便有个临时搭建的救治棚,专门应对庙会的突发事件的。” “赶紧把人送过去,他的伤口必须尽快处理。” “哈,可是……”男人有些迟疑,用怀疑的眼神望着陆清漪,“他被烧到的时间并不长……” “烧伤并非以被烧了多久来判断的。你瞧他的伤口上都是水疱,这是被高温灼伤形成的。” 男人不解:“烧伤都会气泡啊。” “你说的没错,但他被烧伤的部位较低,而且破了的水疱可见创面基底呈红白相间的颜色,这足以证明他已经是深二度烧伤。” 她说的这些男人自然是听不懂的,仍是迟疑:“若没那么严重,看大夫是要银子的……” 闻言,陆清漪无语:“是人命重要还是银子重要啊。” 男子踟躇:“我们,没那么多银子……” 原来是囊中羞涩。 “别担心,银子我来付,先赶紧把人送去处理伤口吧。” “真的吗?那好。”那人一喜,麻溜应道,转身招呼村民们帮忙。待忙完,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转过身来,“不知您是?” “我是个大夫。”她没有多做解释。 男人哦了一声,出于礼节也和陆清漪表明身份。原她是男人的朋友叫阿福,烧伤男子叫阿天,与他一同出来表演的。为的是多赚点银钱,没想到却不小心出了意外。 不一会,周遭的好心人很快就弄来了一个简易担架,陆清漪吩咐百姓注意烧伤的地方,看着人被抬上担架后,想了想,还是跟了上去。 在村民的帮助下,他们很快就来到了救治棚。出乎意料的是,救治棚人还挺多的。陆清漪粗略扫了一下,有的是表演的时候受了伤,有的是被推搡倒地踩踏受了伤,还有一些是因为吃太多肚子痛。 她收回视线,才转头,就听见救治棚中的大夫神情凝重,吩咐医童去取布巾浸湿给烧伤的阿天敷上降温,不由一惊。 “不可。”她出声阻止。 听见她的话,正在检查烧伤情况的大夫微抬头,眉头微皱:“你是何人?” “我……” 不待她说完,大夫已然出声打断,语气不耐:“不管你是何人,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请出去。” 陆清漪怔了一下,眉头微皱。 好在,阿福适时出声帮她说话:“这位小娘子是个大夫,也是她看出我兄弟伤的很重,让我们过来的。” 然而大夫并未因此改变态度:“老夫从未见过你,既不是村中大夫,也不是棚中的大夫,便无权在此指手画脚,请小娘子出去。” 听得出此人对自己似乎有敌意,语气中还隐有瞧不起她的情绪。 陆清漪虽然想不明白眼前的人为何对自己冷言冷语,也不知道自己哪儿得罪了他。但也没因为恼怒而甩袖离开:“我可以出去,但是此人的烧伤不可敷湿布,这样会导致他伤口感染的。” 不想那大夫闻言,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怒目而视:“你又如何知晓,这样的烧伤,若是不以冷水降温而后处理,必会造成伤口感染的。” “寻常烧伤的确可以用冷水降温处理,然而这位兄弟是因为误倒了酒被烧伤的。这种伤远比肉眼看到的严重,伤口处理不当的话,极容易溃烂以及感染……” 话说一半就被打断:“小娘子既然说的头头是道,你为何不原地为他医治呢!” 陆清漪抿抿嘴:“我这没有烧伤药,而且他脖子上的伤口也需要处理……” 因为烧伤的缘故,男人脖子上的肉全黏在一块了,若是不快点处理腐肉把皮层分开的话,男人也会因为呼吸不畅死去。此番她出门只带了些应急的药,即便有心也帮不了。 不想那大夫一听,冷讽一笑:“我道你是有多厉害呢。”言下之意也不过如此。 陆清漪忍了忍:“我不想与你在此辩驳,他的伤口如果再不处理的话,真的会死的。” 大夫自然是不理会她的话的。 阿福在一旁颇为尴尬,不知道要替大夫说话,还是替准备付银子的恩人说话。 见状,陆清漪默了下,从袖口摸出一包止痛粉:“待会处理伤口的时候,最好给他服下此药,否则他一定会疼死的。” 然而,那大夫无视她递过去的药包,充耳不闻。 至此,陆清漪也是有些恼了。 原觉着或许是自己鲁莽冲出来惹恼了对方,到底是他人的地盘,她在旁指手画脚确是不对。若换做是她也会生气,因此一退再退。 然而事关阿天的性命,即便再不喜她,也不该拿病人的命来开玩笑! 第678章 再次争执不下 正当陆清漪和对方还在僵持之际,外头又有伤者进来。那大夫见状竟是想撒手离开,让医童继续以冷水先敷伤处再上药。 陆清漪怒,在明知此举不对的情况下,对方还要一意孤行,置他人安危于不顾,简直是枉称为大夫! “我说了,不可以湿布冷敷,他的伤口现在就必须清理干净涂药膏,否则一定会感染的。” “小娘子既然如此厉害,何不自己亲自动手医治呢。”那大夫自是不会听陆清漪摆布的,竟是撂下这话,就要离开。 陆清漪急的上前拦住:“你身为大夫,怎能意气用事!” “袁某如何做事,不需要你来指手画脚!” “我并非指手画脚……” “你再三阻拦我的决定,不是指手画脚是作何!” “我……”陆清漪气结,“你戴着有色眼镜看待我,自是觉着我的话是在指手画脚。何况不论我的行为是否冒犯了阁下,身为一个大夫,在明知阿天伤情严重的情况下对他不管不顾,这是身为医者该有的行为吗!” “休要在这给我乱扣罪名,他不过是区区烧伤罢了,若不是你再三阻拦,医童早处理好了。” “你,你这是颠倒黑白。若真这么做,才是害了他。” 袁大夫闻言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两人在这争吵早引来了不少关注,他原是不想和她多做计较,谁想此人如此难缠,竟还当众说这番令他难堪的话,当即冷冷甩袖。 “既如此,那他便交给你医治,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在这大言不惭。” 陆清漪不愚笨,岂会听不出对方是存心要看她笑话。 “行,可是我需要的药物,你们不能不给。” “那是自然,小娘子不必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袁大夫冷讽一笑。 这话说的,到底谁小人之心了。 “你……”陆清漪又要反唇相讥,然袁大夫已经懒理她,转身离开。 这人真是,狂妄自大! 旁边,眼见袁大夫离开,阿福有些急了,望着陆清漪:“小娘子,这,这下该如何是好啊?”听得出,他并不信任陆清漪。 也是,这儿不是陆家村,无人知晓她曾经做过什么,实力如何。对比起常年生活在桃花村的袁大夫,毫无名气的她怎会令人取信呢。 “你别担心,我保证一定会把你兄弟治好的。” “这……”阿福犹豫不决,奈何因为得罪了袁大夫,就连棚中的医童都对他们爱睬不理的。就算阿福再不相信陆清漪,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那便拜托小娘子了。” “放心。” 为了要证明自己的说法是对的,陆清漪对此尤为上心。她收回因为和赵珩渊走失而烦躁的思绪,凝了凝神,把注意力放到阿天身上。 救治棚中虽然简陋,但医药用品一应俱全,最令陆清漪诧异的是,这儿竟有古代版的手术刀。虽然比不得前世的锋利和薄,但对于需要用到手术刀的地方,简直是福音啊! “地大物博就是不一样,连手术刀都有。”她啧啧称赞。 “那个小娘子,我兄弟还等着你呢。”一旁的阿福瞅她见到刀子就两眼发光,担心她误了正事,小声在旁边提醒。 听出他的担忧,陆清漪再次安慰:“放心,我晓得的。” 陆清漪让阿福把融了止痛粉的碗端来把药喂下去,而后用剪子剪开身上的衣服。 很快,掩在破烂衣裳下的烧伤一点点暴露于人前,大部分地方已经和不料紧紧黏在一块,轻易无法分开。一旦稍微用力,立刻就血流不止,皮肉也被撕扯下来。 阿福在旁看的冷气直抽,脸上表情扭曲,牙关也跟着肉疼起来。 “小娘子,阿天他不会有事吧?” “暂时还无事,但之后的护理还是要看他自己。” 陆清漪边回答,边快速整理能取下来的衣裳。很快,障碍尽数清除,剩下的就是把烧伤的地方处理一下。 她估摸了一下,止痛粉应该开始生效了,便把手术刀用火烤了消毒,而后用力吸气,探过身。 “你在做什么?!”刚要动作,就听得袁大夫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陆清漪偏头,目光落在他微皱的眉头以及不满的神色片刻,又重新把注意力放在阿天身上:“如你所见,处理伤口。” “胡闹,你这会害死他的!”袁大夫愤怒道。 “我若是不动手,他才真会死。”陆清漪不理他。 方才她仔细观察过,阿天的呼吸越来越短促了,应是脖子上的烧伤把皮黏在一块,进而压到气管,才会引起呼吸不畅。 她深吸口气,重新要下刀。 不想刀尖就要碰到皮肉之际,手腕突然被握住。陆清漪一惊,差点没一刀刺进阿天的脖子里。 “你!” 陆清漪恼怒,质问的话还没骂出,就被袁大夫一把抓住甩到一边去。 “胡闹,你这是在杀人!”袁大夫怒骂一句。 陆清漪踉跄稳住身子,就听得他这番话,气的脸都红了:“你这是在做什么!” 袁大夫却不再听她说话,对外头的几个医童挥手道:“把这个闹事的女子给我赶出去。” 陆清漪大惊:“你这是出尔反尔,你方才说了,这个人归我医治的!” 袁大夫愤怒甩袖:“混账,你本事不济便罢,不知沉心学习却是在这大言不惭。此人不过是轻微烧伤,只要把伤口包扎一下便。可你呢,竟是要刮他的皮肉,你这是在害他!” “你懂什么,没看见他脖子上的肉因为烧灼全黏在一块了吗,若是不把皮肉分开,他很快就会因为窒息而死的!” “胡说八道,我就从未见过皮肉黏在一块会死人的!”显然袁大夫根本不信陆清漪的说辞,只以为她是在胡言乱语,“你医术不精,断症错误,竟还敢称自己是个大夫。我告诉你,你若现在出去,此事便作罢,否则,我定要上告官衙,把你抓起来,省的你出去祸害百姓。” “你!”万万没想到这个袁大夫竟无知至此,“无知,愚昧!你没见过的东西不等于不存在。就算你如何瞧不起我,可是关于阿天的情况,你总不能说我断错了吧!” 第679章 手术刀 “他现下呼吸急促困难,脉搏快速紊乱,这是因为缺氧造成的。若你不信,稍微探一下便知。”陆清漪竭力让自己不要被对方气的失了理智。 孰对孰错,只要把一下脉,就能证明她所说的是否正确。 袁大夫闻言眉头又蹙了蹙。 诚然,他根本不必听陆清漪的话去诊脉,只需让人把她赶出去就可。但他自认自个儿公正严明,不想旁人说他仗着身份欺负一个弱女子。 “行,既然你不到黄河心不死,那我便让你死心。”他转身来到阿天身旁,伸手。 凝神细听了下,又仔细检查了一番阿天脖子上的伤口,袁大夫的脸色渐渐变得难看起来。 这……还真如那女子所言,这人有呼吸不畅的症状…… 然而…… 袁大夫站起,居高临下望着陆清漪:“即便如此,你可知脖子之处十分脆弱,你要用刀子给他分开焦肉,倘若他伤口感染或是中途受不住疼痛醒来,你随时会害死他。” “这点你就不用担心了,方才我已然让他服下止痛粉,在药效内,他不会感到任何的疼痛,而我也会在那之前把焦肉处理好。” 袁大夫想起她方才手中拿着的药包,抿了抿唇:“我从未听说过什么止痛粉。” “那是我自己研磨出来的。”陆清漪实在懒得与他解释,“袁大夫,这世间万物并非没见过就表示不存在,也不代表无用。我那止痛粉只能短暂缓解身上的疼痛,你若是再阻拦我,不说这药效会不会失去,阿天也拖不下去。” 她话说的难听,实在令袁大夫十分难堪。 原是想着要令她知难而退,没想到反倒被她教训回去。袁大夫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半晌不发一语,只是铁青着脸。 陆清漪却是无心思去顾及他的心情。她径直上前,绕开袁大夫,重新把手术刀放在火上消毒。待消毒后,她扫了眼袁大夫,哼道:“既然你不曾瞧过,那就请认真看一下,我是如何为他处理焦肉的。” 一番话虽是实事求是,可听在袁大夫耳里只觉得她自负和自大。然,他一开始的确没发现阿天的伤情,在众人面前失了颜面。眼下要是再出糗,一世英名便是要毁了。 袁大夫无奈,施施然后退。 陆清漪见状,得意地抬了抬下巴,暗自为自己的牙尖嘴利比了个大拇指。 反正也不用在这久居,还用得着怕得罪人吗。 她正了正脸色,集中注意力在刀上,伸手摸索着他的脖子。没有现代仪器支撑,她必须小心不能伤到任何一条大的血管,也不能造成他大流血。她必须精准地把上层烧焦了的肉分开,而不伤及内里的皮层。 手指无意识痉挛了一下,陆清漪吸了吸气,无声吞了吞口水。 她已然许久不曾用过手术刀,也没试过用古代版的手术刀,不止下手触感如何。万一失了分寸,可就麻烦了。 一想到这,她无端又心悸了几分,额头都开始冒汗了。 “你到底动不动手。”瞅见她盯着脖子一动不动,尚在恼怒中的袁大夫不屑道。 陆清漪无视掉他的存在,再次深吸口气。 集中注意力,你可以的! 她再三催眠自己,微微敛了敛眼眸。再睁开,眼里的犹豫和不安已经尽数褪去。 小心地刺入表皮烧焦部分,陆清漪先是感受了一下刀刃的锋利程度,以及手上力道的掌控,待逐渐能适应之后,才开始大范围剔除焦肉。 由于脖子上的焦肉几乎都黏在一起,陆清漪剃肉的同时,还要用指腹感受脖子上每一寸皮肤的位置。 就在她逐渐适应古代版手术刀的该使用的力道时,原本昏迷中的阿天突然神色痛苦地张大嘴巴,大口大口的呼吸。然而他的气管附近的神经被黏住,能吸进肺腔的空气有限。近乎窒息的求生让他更加痛苦,竟然挣扎着要抓自己的脖子。 陆清漪见状大惊,忙叫道:“快,给我按住他!” 一旁的阿福和袁大夫闻言迅速上前,死死抓着阿天的手臂,企图压制住他。然而即便是昏迷中,阿天的力气也是非常大的。一旁看着的陆清漪不由焦急起来。 人在失去呼吸的情况下,下意识就会抓着脖子。以前她曾经见过火场中死去因为窒息而死的人,大部分都是硬生生把皮肤给抓破,有的甚至把手指都戳进了气管中。那死状她永远都忘不了。 然而阿天脖子上全是烧伤,一个不小心说不定会戳破大动脉。即便没抓破大动脉,随便撕破了伤口,也会造成感染的。 “把他压住!” 必须马上把咽喉附近的焦肉分开,否则不出十分钟,阿天就要窒息而死了。 此时他因为窒息脸已经通红,像烧红了的螃蟹一样。 她冲上去,也顾不得男女有别,直接爬上桌子,半蹲在阿天的肚子上方,一手按住他的锁骨下几寸的位置。 众人未曾料到陆清漪有此举,纷纷倒抽口气,惊呼起来。离的最近的袁大夫和阿福更是看的目瞪口呆,又被还在挣扎的阿天给拉回了思绪。 “你这是……” 袁大夫刚开个口,就被陆清漪打断。 “别问问题,快把他压住,否则我无法下手。” 袁大夫只好悻悻然闭上嘴巴,用尽吃奶的力气,试图让阿天的挣扎弧度不要太大。 可仅凭他和阿福的力气,似乎还不能压制住突然爆发的阿天。一旁的医童见状也冲了上来,帮忙抓手的抓手,压脚的压脚。 多亏他们动作迅速,阿天短暂的被压制住,挣扎的弧度逐渐变得微弱起来。然而他的脸色却变得越来越难看,甚至已经呈现出紫黑色。这是快要窒息的表现。 “他快窒息了!”袁大夫叫道。 不用他说,陆清漪也看到了。 感受到挣扎弧度弱了下来,陆清漪当即伸手摸索着脖子上的肉,微微按了按,感受指腹下焦肉的厚度,测试能下刀的深度,咬了咬牙,一滴冷汗自额角滑落。 成败在此一举了,陆清漪,你一定可以的! 她凝了凝神,漂亮的眸子睁圆,刀尖触及焦肉。 第680章 心有灵犀的两人 锋利的刀尖刺入焦肉,微一用力,焦肉就切开一道缝,露出里头黑夹红的皮层。肉被烤焦的味道不断钻进鼻子里,酸涩中带着点泛恶的气味。陆清漪头皮一阵发麻,割乳猪皮的触感自指腹传来,令她有些心神震荡。 “快点,我们快按不住了!”阿福大叫道。 陆清漪咬牙:“再忍一下!” 她已经一手抵在阿天锁骨下,按住他不断挣扎的上半身了。然而阿天的头一直在乱动,若是她要切开黏住咽喉附近的皮肉,势必要更加小心,以免一个不小心割伤了他的喉咙。 她艰难抬眸:“找个人按……” 话说一半,有道人影突然跑了上来,在众人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用力按住了阿天的额头。 “清儿,动手。” 陆清漪怔了一下,随即毫不犹豫低头,指腹迅速摸索几下,干脆利落一刀划开了阿天咽喉附近的焦肉。 惊呼声从阿福口中冒出,几个离的近的人都被陆清漪这一手利落的割喉动作给看的一愣一愣的。而后,众人就听见阿天重重吸了口气,随后整个人像只泄了气瘫在床板上。 “小娘子,他这是……”阿福急的叫道。 “他无事。”陆清漪探了一下呼吸,“只是身体虚弱而已。” 抬头,望入对面男人深情的眼眸,她盈盈一笑。 笑罢,陆清漪重新把注意力放回阿天身上。 袁大夫在一旁神色不虞的望着陆清漪利索的动作和阿天已经逐渐红润起来的脸色。 方才的情况,若换做是他,能和这人一般反应吗?恐怕,他会手足无措的吧,毕竟,他甚至根本没断出阿天会窒息的情况。 思及此,袁大夫神情十分复杂。有愧疚,不自在和失了面子的尴尬。 见阿天的脸色终于不再难看,阿福大松口气,这才发现身旁站着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男人不苟言笑,光是站在旁边都让他感受到了压迫。然而令人诧异的是,他望着陆清漪的眼神却柔的能滴出水来。 阿福偷瞄了下赵珩渊,又瞟向陆清漪的妇人髻,略一思索,了然:“这位想必便是小娘子的夫君了吧?” 赵珩渊闻言望了他一眼,点头。 阿福自来熟道:“我叫阿福,你呢?” “鄙姓赵。” “原来是赵相公啊,幸会幸会。”言语间还带上了些许江湖气息。 赵珩渊没有答应,陆清漪倒是先笑出声了。 这个阿福也是有趣,一旦确认同伴无碍,就开始恢复本性了,还真是个乐观的人。 不过笑归笑,陆清漪动作也没停下。阿天的焦肉还是要尽快处理重新上药,救治棚中环境不好,拖久了终归不好。好在最棘手的事情已经解决,接下来的事就容易多了。 陆清漪到底是当过好几年医生,手术室也进去不少回。刚开始还有些不适应古代版手术刀,但次数多了,也逐渐上手。 很快,严重烧伤的部分已经被陆清漪清理干净。 不知是不是她方才露的那一手的缘故,原先对她还存有敌意爱睬不理的医童们不再冷淡对她,反而留了人在一旁,观看陆清漪清理伤口,随时替她取来要用的药物。 眼见该处理的都处理好了,陆清漪不好在别人地盘上做反客为主的事,便让医童上药包扎,把剩下的事交给他们。 她直起身来,抬手想要擦一擦额头的汗水,一道阴影自上笼罩下来。刚抬头,就看到赵珩渊拿着手帕,温柔地为她擦汗。 “辛苦了。” 陆清漪摇头,盈盈闪着亮光的眸子望着赵珩渊:“你如何知晓我在此处的?” “我听闻有个烧伤十分严重的人被送来,那方向与我们走散的地方不远,猜想或许你会跟着过来,便来瞧瞧了。” 果不其然,方到就看见许多人围着这块地方。他仗着自己的身高挤了进来,正好看见陆清漪跪在床板上压人的一幕,便冲了上来帮忙。 “我的小娘子可真是不管去到哪都引人注目。”他怜爱地抚了一下她的脸颊。 陆清漪嘟嘟嘴,笑:“怎的,相公这是妒忌了?” “不,那说明我家娘子有魅力,为夫为何要妒忌,高兴还来不及。” 这情话说的可真是令人心情舒畅。陆清漪眉开眼笑,下意识想扑进他怀里,随即想起自己方才做完手术,手套没摘也还没去消毒,忙退开了去。 她举着沾染了血和肉屑的双手:“我先去处理一下身上的脏污。” “嗯,去吧。” 待陆清漪清理完手,正要回去,一个人挡在了她面前。她微微错愕,警惕地望着来人:“袁大夫还有何事吗?”她可没忘记方才这个人是多难缠多令人讨厌。 看出她对自己的戒备和敌意,袁大夫脸上掠过一丝尴尬,不过出乎意料的是,他没有恼怒,也没有出言侮辱。 “袁某,是想为方才的事来跟小娘子说声抱歉的。” 他突如其来的转变让陆清漪稍微愕然了一下,分明方才还对她一脸不屑出言讽刺。不过半炷香时间,这期间是发生了什么吗??? “呃……” “方才袁某多有得罪,还望小娘子海涵。”瞧出陆清漪的不自在,袁大夫同样感到不自在,不过错在他,若是决口不承认,那他与不懂事的孩童有何区别。 听得出袁大夫的道歉颇为诚恳,语气也不像是作假的样子,陆清漪这才知道他真是来道歉的。不由对他感到另眼相看。 “袁大夫客气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既然袁大夫道歉了,那此事便算是过去了。” 虽然方才她被气的够呛,但到底没受到实质伤害。况且袁大夫都当面道歉了,若她还睚眦必较,也未免显得太小气了些。 “如此,便多谢小娘子的宽宏了。”袁大夫恭敬地朝她俯身作揖。 这般以礼相待,倒让陆清漪更加不自在起来。 一炷香前还差点要掐起来的人,突然对你说起软话来,这样的变故,就算她调控能力强,也有点反应不过来。总觉得对方是不是憋着什么坏主意,想要坑她来着。 第681章 最美的风景 “客气客气,若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离开了。”陆清漪本就打算清洗完悄悄离开,眼下被袁大夫的态度弄得浑身不自在,自然是越快离开越好。 不等袁大夫回答,陆清漪抬腿便要走。不想袁大夫却开口挽留:“且慢小娘子,袁某还有一事相问。” 陆清漪无奈停下,抬眸扫他:“什、什么事啊?” “方才小娘子用的止痛粉,袁某此前从未听闻,不知此方子可是小娘子所研?” “算是吧,袁大夫是有何疑问吗?” “袁某确实有些疑惑。” 方才他在一旁观察过,整个除肉过程,阿天都未曾发出一句疼痛的话,除了因为窒息造成了短暂的骚动以外,分毫没有皮肉被分离的痛苦。这实在太令人惊叹了! 要知道,即便烧伤再严重,在处理伤口的时候人体依旧会感受到疼痛,区别在个人对痛楚的承受能力大小罢了。而阿天的烧伤情况非常严重,全程却未吱一声,必然是那止痛粉起了药效。 “袁某为医十几载,接触过不少的病人,烧伤烫伤的也不在少数。往往,大部分的人都忍受不过这肉体疼痛,被折磨的身心憔悴。所以,袁某想,这方子,小娘子可愿意出让予我,也算是造福了百姓。” 袁大夫一脸诚恳的望着陆清漪。 陆清漪抿了抿唇,略有迟疑。 止痛粉并非她个人的专利,而且制作起来也不难,若是有更多人知道,合理运用在百姓身上,倒不失为一件好事。 不过吧…… “把方子告知袁大夫倒不是不行,不过,不知袁大夫可否赠我两支手术刀呢?” “手术刀?何为手术刀?” “就,我方才给阿天切除焦肉用的刀子。” “哦,小娘子说的是砭镰啊。那自是可以的。”用两支砭镰就可换一个好方子,这买卖怎么算怎么划算,袁大夫又怎会拒绝呢。 “不过,小娘子只要砭镰吗?其他的,若是袁某能给到的,也绝不会推辞。” “不用不用,我只要砭镰便可。”虽然陆清漪大可狮子开口索要钱银,不过目前她并不却钱财,反倒缺了把好用的手术刀。 她的神情认真,不像是作假,这倒是令袁大夫诧异了。这么好一个方子,随便在外头都能卖上上百乃至上千两,她就这般轻易让了出来,实在让他心生佩服。 “如此,袁某也就不客气了。不过这砭镰也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若是小娘子喜欢的话,我便让医童给你带上五六柄,如何?” 手术刀这种东西自然是多多益善的,毕竟往后她若是想要,还不知要从哪寻得呢。 “那便多谢袁大夫了。”陆清漪高兴道。 说话间,久不见陆清漪回去的赵珩渊也寻来了。正好两人的对话已经结束,袁大夫邀陆清漪和赵珩渊回救治棚,陆清漪思忖了片刻,没有拒绝。 阿天因为受伤的缘故还在昏睡中,陆清漪回去的时候,阿福已然疲惫地靠在床板边睡着了。陆清漪没有惊扰他,只是粗略的给阿天检查了一下。 伤口刚清理过,剩下的便是要看阿天自己能不能扛过去了,若是没有发烧,后期多注意伤口不要发炎溃烂,慢慢的便会好起来。 “小娘子。”袁大夫命人取来了笔墨纸。 陆清漪自知自己那一手字实在拿不出手,连忙以眼神和赵珩渊求救。 赵珩渊微笑着接过放置桌上摊平,毛笔蘸了些许,抬眸望她。陆清漪便把方子一一道来。 “此方子药效不是很长,而且能用的地方也有限制,若是要断骨重接之类的,则只能用麻沸散,止痛粉无法缓解痛楚。” “麻沸散?”袁大夫疑惑,“小娘子可有此方子?” “有倒是有的,只是我自己也没有制出过,尚不清楚具体的药量和效果。” 袁大夫便有些不解:“如此小娘子是如何知晓这方子的?” “啊,那是我偶然从一本不知名的医书上看到的。”她当然不能说是前世学来的了。 袁大夫点点头,不疑有他,毕竟这世间有不少走方医以及不出名的郎中大夫,陆清漪有机缘看见,也不稀奇。倒是…… “小娘子未能制出此麻沸散,可是有何缘由?” “我缺了一味药,此药名唤——曼陀罗花,也叫闹羊花。” “闹羊花?”袁大夫低头思索了下,“袁某是曾听闻过此花,但未曾见过。” “我相公却是见过的。” 袁大夫便望向赵珩渊。 赵珩渊道:“此花我在江城见过,是一个小族所用之物,轻易不会给他人。” “如此说来,这麻沸散岂不是做不出来的,这也太可惜了。” 陆清漪颔首:“这曼陀罗花虽不是千金难求,奈何生长环境有限,而且毒性极强,药铺也不会有储备。” 麻沸散有麻醉的效果,只要用量得当的话,肯定比止痛粉要来的好用。然而问题就出在药草上,怎叫他们不觉得可惜呢。 把止痛粉的方子交予袁大夫后,陆清漪便和赵珩渊离开了。 此时距离桃花节结束也仅剩不到两个时辰,陆清漪抱着一直护着的花灯,与赵珩渊来到了湖边。 因为他们来的太晚,湖边已然挤满了百姓,两人绕着湖转了一圈也挤不进去,只好绕到桥上,寻了个位置,看着满湖的花灯。 圆月当空,银光撒在湖面上,盈盈湖水波光粼粼。湖面上飘荡着色彩斑斓形态各异的花灯,顺着湖水一路飘向远方,像是那漂亮的银河一般。 “真美啊。”陆清漪感慨道。 赵珩渊偏头望她一眼:“是很美。” 陆清漪侧目:“你又没看,怎知很美?” “最美的风景已然在为夫面前,看与不看,又有何区别?” 陆清漪眨巴了下眼睛。 他这是,在夸她好看吗? 脸颊微微烫了烫,陆清漪羞涩地移开了视线,顾左右而言他:“相公这情话说的可是越来越溜了呢。” “为夫所言句句都是实话,并非是哄你的情话。” 陆清漪抿嘴偷乐,又瞟他一眼,努力自持:“那,我就勉为其难的,接受你的夸奖了。” 赵珩渊低头一笑:“多谢娘子了。” 两人相视,忽而一同笑了。 第682章 私闯赵宅 庭院中,陆清漪一边懒洋洋的拨弄着木架上正在晾晒的桃花,一边看着袁大夫送来的病册。 “这世间的奇难杂症可真多啊,可惜了。”她看着册中的一些病例,大约能断出其中几例为何病,就是不知在没有特效药的情况下,该用什么药。 看着看着,陆清漪就开始发起呆来。她坐在廊沿上,曲着双腿手托着脑袋,望着满院子的桃花瓣飘落,怎么看都觉得看不够。 “真是一个世外桃源之地,若是能长久住在这,也是不赖的。”遗憾的是,这里离京都虽然不近,可也不远,总得来说还是没有陆家村来的偏僻和安全。 “不知相公此刻在做什么呢?”早晨时,岑叔有事找赵珩渊,他这一去,到现在都没回来,陆清漪闲着没事,便自个儿摘了些花瓣,打算晒干做指甲油。 又翻了一页,正看到一起有趣的病症时,突然听到前头别院传来说话声。陆清漪微微蹙了蹙眉,脸上浮起抹疑惑。 奇怪,这附近不远的地方虽然还有几座宅子,可基本都是荒废着的。他二人在这住了这么久,都没见着一个邻居,何来有人说话。 莫不是,小偷? 不能吧?哪个小偷这般不长眼,偷到荒废的宅子来了? 话虽如此,陆清漪还是放下了册子,抓起一旁的扁担,轻手轻脚往前院走去。 绕过走廊,说话声逐渐传入耳中,听声辨别,至少有两三个人闯进来了。陆清漪下意识咬了咬脸颊肉。 还真进贼了?! 听嗓音,对方至少有三人,而且都是男子。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若是碰上了,肯定吃亏。不行,她不能贸然上前,需得先找个地方躲一下,寻着个时机偷偷溜出去找赵珩渊才行。 转瞬间,陆清漪已然在心中掠过了几个方案,正打算悄无声息隐到暗处的时,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她心下一惊,回头一看,无处可躲! 糟了! 她瞳孔猛缩,下一秒,就见一个身影从后边游廊拐角处走出来,两人视线一接触,陆清漪倒吸口气,想也不想转身就跑。 “站住!”那人当即一声大吼。 陆清漪当然不会就这么束手就擒了,她一个旋身跑向最近的一个拐角,试图寻找掩身之处,奈何对方步伐极大且快,陆清漪只好放弃甩开对方的想法,努力往后门跑去。 该死的,这些人是怎么进来的,前门不是锁着吗,他们从哪个旮旯角落冒出来的! “站住,给我站住!那人还在大声嚷嚷,陆清漪知晓他是要引起同伙的注意,好一块擒住她。想起方才听到的说话声,陆清漪有些慌了。 因为住在家中,陆清漪并未随身携带泡过药汁的银针,若是被擒住的话,恐怕难以脱身。 正当她心焦如焚的时候,最坏的一幕出现了。 只见在那人的大声叫嚷下,他的同伙寻声跑了过来,正好与陆清漪在同一条廊道中撞上。陆清漪倏地刹住脚步,脚尖一旋,转身,后面是紧追其后的另一个小偷。 糟了,被包围了! 陆清漪脸色瞬间十分难看。 被扭押着拖到了一间房里,陆清漪发现原先布满灰尘的房间竟然已经被收拾的很干净,只是因为久未通风,所以还残存些许霉味。 陆清漪正奇怪着这些人为何还费心打扫房间之际,就听得房中内间传来几声低沉的闷闷的咳嗽声,像是在竭力压抑着喉头的痒意。 看来有人生病了。 陆清漪眼睛转了转,视线落在跟着进来的小偷同伙,赫然发现那人腰间别着一把刀。不止这人,其他两人同样腰间别着刀!从刀柄的锻造可以看出,这刀不是一般人家能拥有的刀,也不可能是寻常梁上君子会使用的刀。 他们不是普通人!若不是寻常百姓,又会是何身份呢? 陆清漪想起当初在山寨中隐姓埋名的恒王。 该不会那么倒霉碰上了他们吧?那也着实太有缘分了吧?! 陆清漪恶寒的打了个冷战。 这种缘分她可不要!不行,她得赶紧想个办法逃脱才是。 可惜,才刚刚发现这些人不简单,她都没来得及想对策,就听到抓着她的人说:“主子,抓到一个人,如何是好?” “有人?”疑惑的声音从里间传来,语气虚浮无力,肯定病的不轻。陆清漪暗暗想着,就听得轻飘飘的嗓音道,“杀了吧。” 什么?! 陆清漪大惊,如此轻描淡述的说出除掉她,这些人果然不是普通人! “且慢!”她急的叫出声,“我有话要说。”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对方压根没打算给她说话的机会,一把把她推到地上,抽出腰间的刀,作势就要抹她脖子。 陆清漪吓得闭上眼睛,大叫:“啊别!我是大夫,我会治病!!!” 心脏漏跳几拍,陆清漪被那砍向自己的刀刃吓得目眦欲裂。然而,骇人的痛楚久久没有落下。陆清漪只感觉利风扫过脸颊,刺的她脸上的毛孔都生疼。 她悄悄掀起一边眼眸,就见那手腕粗的刀面横在她脖子边,闪着阴森的银光,吓得她一个激灵,血色尽数从脸上褪去。 陆清漪瞪着脖子边的刀刃,大气不敢喘一声。 便听里间那人又道:“你说,你会治病?” 听着,似乎有生路。 她忙不迭点头:“会会会,我是大夫,真的!” “那你且上来看看,我这是怎么了?”还是一样虚浮的语气,咬音有些奇怪,然而陆清漪一门心思都是在怎么逃跑和保住性命,所以没有注意。 她瞥了眼那还架在脖子上的刀刃,正想提醒对方把刀挪开一些,免得不小心给她来一下,那可真是比窦娥还冤呐。 然而话还没说出口,她的后领突然一紧,整个人便被揪着提起来,往里间拖。 “哎哎,别拖,我有脚,我会走……” 话还没说完,她就被丢到了地上,手肘撞到冰冷的地面,疼的她直抽冷气。 他丫的,懂不懂什么叫怜香惜玉啊! 第683章 异国人士? “休要胡说!”阿十闻言气愤不已,那刀刃又往她脖子挪进了一寸,陆清漪瞬间觉得脖子周围的汗毛全都竖了起来,倏地打了个寒战。 “你怕是被我说中,心虚了吧。”然而她就像是不怕死一般继续刺激阿十。 好在阿十冲动归冲动,但也心知眼前只有这个女子能救自家公子,没真一刀砍死她。只是被她这嚣张的模样给气的不轻。 这时,床上的公子发话了:“阿十,退下。” 阿十愤然地收起了刀。 陆清漪一脸得意,眉飞色舞。 这样子又把阿十给气的横眉竖眼,心想,等公子身上的毒解了,定要叫这女子丧命! “抱歉,阿十失礼了。”与阿十的冲动相反,床上这位公子言语间倒是显得十分尊重陆清漪的样子。 可是陆清漪才不会被他的表象所迷惑,她还记得片刻前,正是床上这位公子用轻飘飘的语气说出杀了她的话。如此视人命如草芥之人,断不会是什么良善之辈。 “无妨,反正我也失礼回来了。”陆清漪不甚在意,那不过是她故意表现出来混淆他们对她的印象罢了。“那么劳烦你说一说哪里不舒服吧。” 然而男人并未说话,而是朝陆清漪伸出了另一只胳膊,缓缓撸起袖子,露出里头经过包扎的伤口。 陆清漪下意识抬头看了他一眼,霎时便看呆了。 眼前之人有着一张十分粗犷的五官,浓眉大眼,眼窝深陷,眼瞳并非晋国人特有的深棕色,而是带着点蓝,高挺的鹰钩鼻,微卷的棕色头发。这种种的特点,倒像是羌人或者西域那边的人。 得知这个可能,陆清漪连忙快速收回目光,低头开始拆纱布,借此掩饰自己内心的震惊。 桃花村离羌地甚远,即便快马加鞭也得跑上一个月,这些人到底是为何要来这,而且还受伤了? 是被追杀吗?若是如此,那岂不是把他们给一并连累了?还是说,是犯了什么罪,才躲到此处的? 陆清漪紧皱着眉头,还没来得及理清头绪,就见纱布底下,深可见骨的伤口赫然出现在眼帘中。伤口微微湿润,血呈紫红色而非寻常的鲜红色,的确是中毒无疑。 陆清漪下意识戴上手套,想要去触碰一下那血,就听耳边传来男子疑惑的声音。 “这是什么?” 陆清漪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道:“手套。” “有何作用?” “预防,你若是血中带毒,我戴上这个,就不会被感染了。” “原来如此,倒是有趣。” 陆清漪暗自啧一声,有趣个屁,哪儿有趣了,她可一点都不觉得有趣。脸上却依旧一脸正色。 “你这伤口,应是有好些天了吧?” “不错。” 陆清漪安静了。 从伤口周围的情况可以看出,这伤至少有七八天了。然而这么长的时间里竟然没有愈合,反倒开始有溃烂的迹象,显然这人中毒的原因正是手上的伤口。 陆清漪思忖。 此人伤口迟迟不愈合,而且开始溃烂,那么这毒里头应是有令皮肤发烂且破坏血小板的成分,才会导致伤口不能愈合结疤。 真是有趣啊! 第684章 斗智斗勇寻生机 陆清漪来这几年,从未医治过中毒的人,对于眼前的病症感到浓烈的兴趣。但她没敢流露出兴味的表情,免得惹恼眼前人。他可是和阿十不一样,这点分寸她还是懂的。 陆清漪没有做声,继续往下检查,正好她刚得了手术刀,可以挖点腐肉出来检查一下,看看是不是毒性残留在烂肉里的缘故。 “我需要去拿砭镰,你们若是信不过我的话,大可找个人与我一同过去。” 床上人朝阿十摆了摆手,阿十便上前拎起陆清漪的后领,依旧是那副拽上天的语气:“动作快些,别想耍花样!” 阿十块头个子都比陆清漪高不少,这一拎,她的脚就半悬空。偏生阿十也不是真能拎着她走,而是拎起后拖着走的,气的她直瞪眼。 “都说了我有脚自己会走,你能不能不要拖我。” 可惜,她的抗议全部被无视。 陆清漪气结,只能暗自告诉自己莫要生气,免得失了理智。 几把砭镰被她洗干净晾在了院子中,被阿十拖着回到原先晒桃花的地方,她故意没有去拿砭镰,而是磨蹭着在晒桃花筐边,试图用桃花拼出些信息。若是赵珩渊先来此处,说不定能发现有人闯了进来。 可惜,阿十没什么耐心。一瞧她动作磨磨蹭蹭,就大声起来:“动作快些!” 陆清漪被吼的脖子一缩,给他翻了个白眼:“吵什么吵,我这不是在想东西放哪了吗。” “别想着耍花招,再找不到,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啧,凶什么凶,你要真那么有本事,何至于你家主子的伤到现在还没……” 好字还没说出口,阿十刷地抽出了刀劈在了竹筐上,竹筐应声裂开,桃花散落一地。 “你干什么啊!”陆清漪气的跳起来,“你知道我洗这些桃花用了多长时间吗!” 她心疼不已,想要弯腰去捡,手臂却被阿十拽住,一把扯起来,推到架子上,差点又把架子给撞翻:“少在我面前演戏,立刻拿了东西随我走。” 望着散落一地的桃花还有已经破烂了的竹筐,陆清漪气的胸膛剧烈起伏,颇有一种跟对方拼了的冲动。 虽说这是她要的结果,但看着自己折腾了一个早上的桃花散落一地,被泥土弄脏,依旧觉得心脏一抽一抽的疼。 你等着,这个仇我一定想办法让你们还回来的! 陆清漪忍下胸口的怒气,在长木桌上找到砭镰,取了一把拿在手中。 回到房中,那公子已经躺下,瞧脸色十分很难受。陆清漪猜测,他应该还在发烧。 活该! 陆清漪暗自腹诽一句。 小心地用砭镰刮下部分腐肉,陆清漪甚至连止痛粉都不想给对方用。不料此人倒是个铮铮男子,全程一声都没吭一下,若不是瞟到他脸色苍白,满头大汗,还真要以为这人没痛觉。 也不知是不是想转移注意力,男子竟然有闲心与她说起闲话来。 “此宅子外头大门紧锁,我观这宅子到处都是灰尘,想来姑娘你并非宅子的主人,你是如何进来的?” 陆清漪瞟他一眼:“你是如何进来的,我便是如何进来的。”手上动作未停。 男子闻言笑了,意味深长的望着她:“那么你是何处人士呢?” 瞧瞧,果然开始查户口了。早料到他有此一举的陆清漪眼皮都没抬一下,也没搭理他。 男子见状并未说话,只是看了阿十一眼,阿十会意,大声道:“公子让你回答,你就回答!” 陆清漪已经懒得和阿十置气了,直接忽略他的话,抬头看着眼前的男人:“这位公子,都是为了活着而已,我不过问公子的事,也请公子不要过问我的事,大家各自和平相处,岂不是一件双赢的事。” 男人听罢没有做声,而是了有兴味地望着陆清漪,目光落在她的发髻上:“你成亲了?” 陆清漪没有回答,虽然她可以撒谎说自己是寡妇,不过说多错多,也不知道赵珩渊有没有发现院子散落一地的狼藉。若是没发现,她的谎言就会被拆穿。 她的不发一语没有惹恼男人,倒是身后的阿十又憋不住,想要出声威胁她。然而男人只是摆了摆手,阿十便乖乖地退了回去。 把男人伤口上的腐肉剔干净后,陆清漪让人送来止血粉和消炎粉。 “你身为大夫,难道连这些都没有吗?!”和她唱反调的又是阿十。 陆清漪脱下手套放到一旁的铜盆中,抬眸扫了他一眼:“我有没有和这事有关联吗?我的药又不是白送的,都是要银子买的,你若是想要的话,难道不应该花钱买吗?” “你!” “阿十。” 阿十到嘴的威胁就憋了回去,心不甘情不愿道:“需要多少?” 陆清漪微笑:“不多不多,二两便可。” “二两?!你怎么不去抢!”阿十怪叫一声。 陆清漪依旧是笑眯眯的样子:“怎么说话呢,这药粉虽然不值钱,但是治病要钱啊,毕竟是给你家主子看诊的,这价格自然非同一般。” “为何我就非同一般呢?”男人并未恼怒陆清漪坐地起价,而是对她后面那句话感到兴趣。 “虽然我不清楚你的身份,但见你有护卫,身上穿的衣裳也不差,想来非富即贵,与我这等平民自然是不同的。” 男人闻言哈哈笑了起来:“有趣,阿十。”他给阿十使了个眼色。 阿十只能乖乖掏出钱袋子,给陆清漪丢了一小块银子。 陆清漪笑嘻嘻接过,故意当着他们的面咬了一口,才小心放回腰兜:“这还是我头一回见到这么多银子呢,公子可真是我的福星啊。” 这话一出,阿十差点没喷血。 好一个不要脸的女子,等公子身体好了,定要让她付出代价! 像是听到了他内心的咒骂,陆清漪瞥了他一眼:“不要偷偷在心里骂我,别忘了你家公子的命可是捏在我手里,要是把我惹恼了,我可不确定自己会做什么哦。” 赤裸裸的威胁,阿十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陆清漪像是没看到他发黑的脸色一般,道:“去,让人抓这个方子,你家公子能不能退烧就看你们行动了。” 说罢,施施然要出去。 第685章 实际点 当然了,陆清漪最终还是没能如愿溜出去。她被强制留在司马夜隔壁的房间里,好在对方没有把她捆绑起来。 好不容易清出一块能下脚的地方,陆清漪哭丧着脸边坐下边咒骂。 赵珩渊该是差不多时间要回来了,希望不会撞上这些人,毕竟双拳难敌四手,而且这些人个个都带着武器,被划上一刀也很吃亏。 “从他们吃穿来看,这些人不会是普通百姓。是什么人会被追杀呢?” 陆清漪托着腮思忖,对方虽然自称司马夜,但从他们的五官来看,绝不会是中原人士,所以这个名字肯定是编出来骗她的。 正当她回忆着司马夜身上有没有特殊的特征时,门被粗鲁踹开,一个护卫大步走了进来,把手中几包药塞到她怀里。 “去,熬药。”对方说着蹩脚的中原话,陆清漪花了好几秒才听明白他的意思。 “熬药这种事情你们不会做吗!”囚禁她便罢了,还拿她当丫鬟使,能再不要脸一点吗? 然而对方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当然也有可能是没听懂她说什么。那人拽过她,赶着她出门去。 “喂,说话就说话,能不动手动脚的吗?!”一个个不是拎她就是拽她,要么就推她,能不能稍微尊重她一下啊,这是求人的态度吗?! 陆清漪气的抓着药包,愤然往厨房而去。 一炷香后,陆清漪端着熬好的药汤过来,才进门,药汤就被阿十给抢了去。 “你……” 阿十拿出银针,在碗里搅了几下,拿起来看了看,银针依旧发亮,才扫了陆清漪一眼:“我如何知晓你会不会在里头下毒。” 陆清漪气结:“不相信我,干嘛还让我熬药!” 阿十没理气急败坏的她,转身进了里间。 陆清漪愤然转身离开,结果在门口被拦了下来。她恼怒转头:“药我都熬好了,可以让我离开了吧!” 里间没有回应,摆明了就是让她等着。陆清漪满头黑线,自个儿寻了个位置,正要坐下,就听里头阿十道:“公子让你进来。” 陆清漪切了一声,不予理会。 片刻,阿十从里头出来,凶神恶煞地来到她面前:“没听到我的话吗,公子让你进去。” “你们让我等我就等,让我来我就来,当我是什么啊!” 陆清漪不甘示弱,好歹她正在医治司马夜,不尊重她也就罢了,还劲使唤她。她若是乖乖受着,岂不是全由他们牵着鼻子走了。 仗着这几人不敢出门去寻大夫祛毒,目前仍需依赖着自己,不会立马让她一命呜呼,陆清漪可谓嚣张。 瞧她气焰嚣张,阿十便是又要大声吼她。陆清漪见状,赶在他说话前打断:“同在一条船上,你最好对我客气些,否则我不怕一拍两散!” 阿十气的五官都扭曲了。 里间,司马夜轻声道:“阿十。” 阿十只好退开,狠狠瞪了她一眼:“面对公子的时候给我放尊重些。” “切。”陆清漪赏了他一个大白眼。 大摇大摆走近里间,陆清漪明目张胆地把司马夜从上到下看了一遍,才道:“睡了一觉,是不是觉得身体好许多了?” 司马夜点头:“伤口处也没原先疼的厉害。” 那是当然了,司马夜原先的伤口一直有毒素残留,掩藏在腐肉里头。也不知他们为何没有剔干净,导致伤口反复发炎溃烂,毒素通过血液流进身体,不难受才奇怪。 “觉得好便行了,你若是觉得不好,我还怕你的护卫一刀砍了我呢。”她故意说道。 司马夜微笑:“抱歉,是阿十无礼了。”笑意并未达到眼底。 陆清漪自然也不觉得他有感到抱歉,不过都是些口头话罢了。 “无妨,我大人有大量,就勉强原谅他了。至于你,道谢这些虚的就不必了,实际一点最好。”她食指和中指并拢,笑嘻嘻搓着拇指。 司马夜见状怔了怔,随即又微笑:“自是自然,我的命是你救的,理应报答。” “你如此明事理便好。” 陆清漪一副还算你识相的表情,看的一旁的阿十是横眉竖眼,碍于司马夜的意思,不情愿地掏出钱袋摸出五两扔给陆清漪。 陆清漪喜滋滋接住,笑的见牙不见眼。 司马夜微微颔首:“接下来我的毒便有劳小娘子了。” “好说好说。”陆清漪不住摆手。 待陆清漪被请回去,阿十终于是忍不住:“公子,您何须几番礼待这女子。” “眼下我还有需要用到她的地方。”司马夜虚弱地摆手,止住阿十的抱怨,“若是用银子便能哄住她,这样的人反而是最简单最好控制的。” “属下瞧着她便是个贪得无厌之人,保不准之后会不会为了银子出卖咱们呢。” “无妨,你让人盯着,等我身子好了,届时便……” “属下明白。”未尽之意,阿十听懂了,“还有一事,此宅子似乎不止她一人在住,我们的人发现了晾晒在侧院的衣裳,是男子所有。” “应是此女的相公吧。”他想起了陆清漪挽的妇人髻,“让人盯着,只要她男人回来,直接杀了。” “是。”阿十领命退下。 傍晚时分,陆清漪焦急地在房中来回踱步,时不时的从小窗往外看,随后又忧心忡忡的收回来。 “怎么办,没有意外的话,相公该回来了。”从未有那么一刻陆清漪希望赵珩渊不要回来,这证明他已经看到她的暗示,找地方躲起来了。 正烦躁着,房门被推开,是阿十送饭进来,见她站在窗边,眉毛一挑:“你在窗边做什么?可是在等人?” “关你什么事,真八卦。”陆清漪啐一口。 阿十恼,狠狠瞪她:“过来,吃饭了。” 陆清漪不搭理他。 阿十又冷哼一声:“不吃便罢,就该饿着你。”作势端着饭菜要离开。 陆清漪也没叫住他,反正稍晚饿了,他还是得找吃的给她,否则不怕他家公子无人医治。 此时此刻,陆清漪的心思根本不在吃上面。她现在只祈祷赵珩渊千万不要进来。 第686章 大黑狗 然而事与愿违,陆清漪越是担心什么就来什么。 就在陆清漪忐忑不已的时候,外头突然传来一串狗吠声,随之而来的是人们的叫声和脚步声。陆清漪下意识就冲到门边,可还没出去,就被守在门口的黑面神给拦下。 “你没听到外头有情况吗,还不赶紧让开?” 可惜,也不知道对方是没听懂还是不放行,一个眼神都没给陆清漪。 陆清漪气极,跺脚:“兄弟,你不用过去帮忙吗?!我们可以一块去,我保证,绝对不会乱跑,如何?” 对方依旧视她于无物,石像一般杵在门口。 陆清漪急了,伸手想推开他。结果手才伸出去,就被一把抓住扭向身后,疼的她哇哇大叫。 “啊,疼,疼啊,快放手!” 这回那人倒是听懂了,甩开了陆清漪,又把她推回房里。 陆清漪气的直瞪对方,可惜这些人均是些铁石心肠的人,无视陆清漪的愤怒,背过身去,依旧跟尊石像一般,杵在门口,摆明了不让她出去。 无奈,陆清漪只好重新回到窗边,抠搜着窗框,试图从不大的窗口爬出去。 就在这时,陆清漪听到狗吠声越来越近,似乎正在往这边而来。她更急了,扒拉着窗户,想要把木板给扯下来。 “该死,这钉的也忒结实了。”用尽吃奶的力气,都没能撬下一块木板,陆清漪已经气喘吁吁了。 她丢下窗口,又重新冲到门边,铁了心非要冲出去不可。 正当她气势冲冲踹开房门的时候,一条大狗和赵珩渊的身影就出现在月亮门的尽头,他们的身后跟着三个人,是司马夜的人!其中一个举着刀,猛地攻向赵珩渊的后背。 陆清漪一惊,大叫:“相公!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陆清漪以为赵珩渊这下要受重伤的时候,便见赵珩渊身形微微一偏,避过了那来势汹汹的一刀。 陆清漪倏地呼吸一窒,下一秒就见赵珩渊一把抓住对方的手腕,抬腿一踹,那人就被踹飞出去。 “呼,好险~”陆清漪大松口气,差点没被吓出心脏病来。 然而她高兴太早了,司马夜这一行人足有六个,即便赵珩渊再厉害,和这么多人对上也是会吃亏的。 果然,吵闹声引来了阿十的注意。只听得耳边脚步声响起,陆清漪刚侧头,就见阿十已经冲着赵珩渊跑去,攻势猛烈处处死招。 陆清漪一颗心猛地又提了起来,想也不想就抬腿跟着要跑,不想又被拦下来。陆清漪这回没再跟对方客气,拔出头上的簪子,抵在脖子边。 “给我让开!”她睁大眼睛,语气凶狠绝然,“再不让开,我就死在你面前,看看你家公子还能找谁治病!” 那护卫被她的举动吓到,下意识后退一步。陆清漪逮着这个空档倏然往外冲出去,护卫根本拦不及。 “都给我住手!”陆清漪冲到院子中央,却无法靠近。 院中已然乱成一团,几人包抄着赵珩渊,试图把他围起来乱刀砍死,好在跟着赵珩渊来的那条大黑狗机灵,每每有人快要伤到赵珩渊的时候,都会及时扑过去撕咬对方。 陆清漪惊恐地看着赵珩渊几次差点被砍到,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去了,同时间心下又觉得有些怪异。 她虽然不懂武功修为高低,但印象中赵珩渊的功夫不差,断不会像现在这样,呃,杂乱无章? 是的,就是杂乱无章,好像一个普通百姓一样,只会胡乱挥着锄头。 难道,赵珩渊有别的心思? 陆清漪猜不透,但直觉告诉她,她不能袖手旁观。 是以,陆清漪赶在护卫又把她逮回去之前,拿着簪子死死抵在脖子上:“都给我住手!再不住手,我就死给你们看!”她大声嚷嚷。 此言一出,阿十第一个停下来,侧目一扫,果见陆清漪跑了出来,此时正拿着簪子威胁他们。他眉头深蹙,眼里闪过一丝恼怒和不耐。 该死的女子! “我说了,住手。”瞧见阿十虽然停下来,却没有下令住手,陆清漪把簪子往脖子下一点位置刺进去,小小的血珠顺着簪尖渗出。“不住手的话,你们就眼睁睁看着你家公子毒发身为吧!” 一提到司马夜,阿十果然不敢轻举妄动了。 他举起手摆了摆,另外三人立刻住手,但扔举着刀戒备赵珩渊。 这些人一停下,陆清漪立刻拔腿奔向赵珩渊。赵珩渊一把搂住飞奔而来的陆清漪,把她护在身后。旁边,大黑狗也走到陆清漪脚边,像个黑骑士一般,守着她。 这狗,好有灵性啊! 陆清漪眼睛一亮,伸手摸了摸膝盖高的大黑狗,黑狗满足地眯起眼睛抬头,好让她抚摸。 “没事吧?”赵珩渊低声询问。 陆清漪摇头:“我没事,别担心。” “阁下是何人?”阿十紧紧盯着赵珩渊身后的陆清漪,明知故问。 赵珩渊冷眼扫过阿十,做伏低姿态:“你们又是何人?若是求财,我可以把身上所有银子都给几位,但求几位不要伤害我们。” “此事不由你做主。”阿十的态度很强硬。 陆清漪一听就来气了:“也由不得你做主,别忘了你家公子还要我来祛毒。” 阿十怒视陆清漪:“你休要一直拿此来说事,真当我们奈何不了你了!” “你有本事就把我们杀了啊,反正我与相公不能同生但求同死!”边说着,手指悄悄扯了扯赵珩渊,意有所指。 赵珩渊心下微微一转,已然理清了眼下的情况,知晓陆清漪想告诉自己,对方需要她,一时半会不会为难他们,也就没有计较陆清漪这番不怜惜自己的话了。 阿十并未发现他们私下的小动作,他被陆清漪给气的不轻。若不是自家公子的确需要陆清漪,他早把陆清漪大卸八块了! “你……” “阿十,休要无礼。”正当阿十思忖着怎么整治陆清漪的时候,司马夜的声音在廊上传来。 赵珩渊寻声望去,瞬间浓眉紧皱,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司马夜。 第687章 泼辣 “公子。”看到司马夜出来,阿十连忙上前守在他身边。 司马夜假意呵斥:“我不是同你说过,不可对小娘子无礼吗?” “公子,是此人先闯进来的。” 话未说完,陆清漪出声反驳:“明明先闯进来的是你们,现在还倒打一耙,还要不要脸啊。” 阿十哼道:“此处是废宅,你们不也是私闯进来的。” “好笑,凡事有个先来后到,我们先来的,自然就是我们的了!”陆清漪理直气壮。 论吵架,一个只会打架习武的男人怎么可能说的过拥有两世记忆的陆清漪呢,阿十自然被堵的无话可说。 “强词夺理。”阿十不屑道。 “啧,你恃强欺弱。”陆清漪继续反唇相讥,继续扮演她泼妇的形象。 阿十恼怒,无奈他的话说的不是很好,几句话又让陆清漪堵的无法反驳。 陆清漪得意洋洋地仰着下巴,脸上写满了‘小样,跟我斗,你还差得远呢’的表情,一副要把阿十给活活气死的架势。 “阿十,不得无礼。”司马夜适时出声打断这场毫无悬念的拌嘴,“抱歉,既然是小娘子的夫君,自然便是我的客人。” 一句话就把这宅子归为自个儿的了,陆清漪下意识要反驳,却被赵珩渊拦住。 “这位公子,我们只是普通村民,也是从远地搬迁至此的,不想惹麻烦。若你们需要,我和娘子可以搬离。” “那倒不必,都是我这几个护卫不对。小娘子说的对,事有先后,既然是二位先住进来的,自无你们又搬出去的事。” 顿了顿,司马夜补充道:“我们不会在此叨扰太久,只要我们彼此井水不犯河水,等我伤养好了,便会离开的。” 信你个鬼,你个伪君子! 陆清漪岂能不知道,只要他们坚持要离开,司马夜拼着毒未清除的危险,也会让人把他们全杀了,断不会让他们踏出去一步。 思及此,她便顺势继续演下去:“就是啊,事有先后,我们好不容易寻到此处落脚,就这么让出去,岂不是便宜他们了。”俨然一副贪小便宜的村妇样。 反正赵珩渊在,总能想到办法避开的。 司马夜闻言脸上的微表情终于是松动了一些,视线落在陆清漪脚边的大黑狗:“这狗养的挺好。” 赵珩渊淡淡道:“它是我的好帮手,打猎少不了它。” 这话自然是故意说给司马夜听的,毕竟以他的体格,实在不像一般下田农夫或者打铁匠人,何况还带着一条大狗,说是猎夫最是恰当。 “原来阁下是猎人。”司马夜视线往上,顺着赵珩渊的话肆无忌惮地打量起他来,“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赵。” “赵相公。”司马夜很是礼貌的微颔首,“鄙姓司马,单字夜。” “幸会。”赵珩渊依旧冷冰冰。 司马夜也不在意,倒是阿十,两条眉毛都要拧成一团了。碍于司马夜的命令,才没出言呵斥赵珩渊的无礼。 一场不大不小的骚动就被司马夜三两下给解决了,陆清漪大松口气,她原本还挺担心司马夜要跟他们撕破脸皮的。 “对了,我饿了,记得把我们的饭送上来。” 虽则如此,陆清漪还记恨着方才这些人差点伤到赵珩渊的事,睚眦必较的要折腾一下阿十他们不可。反正现在她扮演的是贪财小气泼辣的村妇形象,若是太好说话才更引人怀疑呢。 阿十闻言,又是一脸凶神恶煞。无奈司马夜没有拒绝,反而给他使了个眼色,阿十只能悻悻然领命下去准备。 陆清漪:“对了,既然我相公回来了,我们可以住回原来的屋子吧?隔壁那房都没清扫,灰尘太多住不了人。” 司马夜微笑:“我的毒还未完全清除,尚不知夜里会如何,还请二位依旧住在旁边屋子中。至于灰尘的事,小娘子放心,我这便让他们去清理。” 身在自家中还要被人限制行动出入,搁谁心里都不爽。无奈做戏做全套,心里再不满,陆清漪也没有表现出来。 “行吧,反正住哪不是住。” 然后,她便拉着赵珩渊,又招了招大黑狗回去了。 阿十:“公子。” “找人盯紧他们二人,尤其是她的相公。” “公子觉得那人有问题?” “尚不清楚。”司马夜若有所思,直觉告诉他那人看起来并非一般猎夫,却看不出对方的破绽。“先稳住他们,等我身子好一些再作打算。” “是。” 而此刻房中,两人一进屋就把门给关上了。陆清漪本还想把窗户也关了,无奈房中霉味太重,才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走到赵珩渊身边,小声道:“你没看到我留在在后院的信息吗?” “看到了。” “看到了,你怎么还回来啊?!” “为夫不能再像上回那样留下你一个人应付他们。”他指的是之前两人被困山寨的事。 那些时日,赵珩渊总是时不时后悔,当初不该留下陆清漪。要不是陆清漪机灵,说不定根本熬不到他来。 陆清漪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赵珩渊说的是哪件事。 “上回那是迫不得已,而且我不也没事吗。” “不一样,他们肯定已经知道你和他人同住,这些人与那些山贼不一样,不是随便能忽悠过去的。倘若今日我没回来的话,他们势必会带你离开。” 在桃花村至少他们熟悉地形环境,若是换了个地方,保不准会发生一些两人都始料未及的情况。但凡有关于陆清漪的事情,赵珩渊都容不得半点疏忽。 闻言,陆清漪总算知道赵珩渊的用苦良心了:“是我考虑不周全了。” 赵珩渊摇头,抚了抚她的脸颊:“是娘子一门心思都在为夫身上,才未曾想别的。” 顿了顿,赵珩渊问:“司马夜中的是什么毒?” “我不太清楚,我还是头一回看到这种毒。”之前虽然见过九春的毒,但与司马夜身上的截然不同,没有可参考的地方。 “那毒很奇怪,能使伤口久不愈合,而且会顺着血管流进身体,破坏身体里的肝脏。”也是他们幸运碰上了她,否则司马夜到死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呢。 第688章 养狗 “此毒清儿能解吗?” “不知道,看着倒是不难,我已然为他减缓了毒渗入血液的速度了。” 陆清漪挠了挠眉毛,看着赵珩渊道:“我瞅着这些人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不想救他们。”若不是早先性命堪忧,陆清漪才不会给司马夜剔毒肉呢。 说话间,阿十端来了饭菜,动作粗鲁地把东西往桌子一搁,汤汁都溅出来了。 “喂!”陆清漪拍桌而起,“注意点啊!” 阿十搭理都不搭理一下陆清漪,阴戾的目光落在赵珩渊身上,仔细扫视了一番后,冷哼一声,转身出去。 “喂,跟你说呢,什么态度啊!”陆清漪故意追着叫骂,活像个刁蛮泼辣的村妇。 阿十不厌其烦,用力把门关上。 “哼,跟我斗,不气死你!”陆清漪得意叉腰,对着房门比了个鄙视的手势。 看着陆清漪这番作态,赵珩渊也忍不住笑了。 “如何相公,我演的不错吧。” “很生动。”他憋笑。 瞅见他在抿嘴笑,陆清漪不依:“笑什么啊,很滑稽吗?” “倒也不是,只是……”赵珩渊望着她,“只是觉得,清儿这般也是很可爱的。” 陆清漪便红了脸,羞涩地移开视线,口中嘀咕:“真是越来越会说情话了。”她都快要招架不住了。 赵珩渊没发现她的不好意思,摆好碗筷后,朝她招呼:“好了,先过来吃饭,之后再详说。” “等等,我也得验下毒先。”想起先前阿十的举动,陆清漪也跑去摸银针。 赵珩渊笑拉住她:“为了司马夜,眼下他们不会下毒的。” 陆清漪后知后觉:“也对,我要是死了,谁给司马夜拔毒呢。”这下放心了。 饭饱,因为司马夜答应让人清扫房间,是以两人干脆跑到院子坐。 处于半囚禁状态中,自然少不了被人监视,而且因为多了赵珩渊的缘故,看守他们的人从一个变成了两个。 原本阿十还想把大黑狗给拉走,奈何大黑狗太凶悍,只能无奈作罢。 “相公,你觉得他们会是别国的人吗?”两人依偎坐在石凳上,低声私语。 陆清漪知道赵珩渊此前都是镇守在边界的,对于羌人的了解应是比她要清楚的多。 “从相貌来说确是挺像西凉国人,只是西凉国与我晋国边界邻近,几十年前就有邦交,生下的孩子相貌也偏西凉国人,因此很难判定。若是能听到他们的对话,或许便能有结论。” “我瞧他们一行六人中,似乎只有阿十和那个司马夜会晋国语,阿十的发音也很奇怪,只是他们从不当我面说话。” “无妨,此事不急,即便我们知晓他们的身份,眼下也做不了什么。”他如今已不是保家卫国的将军,无权调兵遣将,能做的便是将自己知道的情况上报给府衙。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我不想替他祛毒。”没给对方下毒就已经够仁慈了。 “清儿不想,那我们便不做。” “不做的话,会不会有危险?”对方人多势众,她不想赵珩渊勉强。 闻言,赵珩渊笑了:“傻清儿,如今这里也算是我们半个家了,我若是明日没出现的话,你以为岑叔会不管我们吗?” 对哦! 陆清漪眼睛霎时就亮了起来。 随后,她又想起一件事:“这大黑狗是从何而来的啊。”说着伸手,还没凑过去,大黑狗就乖巧地伸过脑袋任她摸。 “这狗好乖啊。”陆清漪都要母爱泛滥了。 “这是岑叔家养的,我回来的时候发现院子一地狼藉,猜测你或许出了意外。” 因为不清楚陆清漪是否平安,赵珩渊没敢轻举妄动,而是掩在暗处寻找陆清漪的身影。后发现司马夜的人有些多,而且陆清漪被关起来,贸然救人只会都折在里头。所以他转身就去了桃夭找岑叔借了条大黑狗,让大黑狗来帮忙演场戏。 “原来这狗不是真的猎犬啊,生的忒威风了。” “清儿很喜欢它?” “喜欢啊,太招人爱了。” “若是喜欢,我们便养了吧。” “哈,这不太好吧。”话虽这么说,陆清漪一双眼却始终没从黑狗身上移开,满心满眼都写满了喜爱两个字。 赵珩渊笑:“无妨,岑叔养了好几条,这是大狗生的其中一只,你若喜欢,我便去跟岑叔讨来。” “这,可是我从未养过动物,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养好。”从前她便很喜欢小动物,无奈当医生的时候太忙,只能放弃。“要是被我养瘦了,就太对不起岑叔了。” 赵珩渊望着她笑:“凡事都有第一次,清儿若是担心的话,回头我们问问岑叔它都吃些什么,如何?” 几句话间就把养狗的事给定了下来。 陆清漪都没有察觉被赵珩渊套路了,顺着他的话兴奋起来:“好啊,我们何时去?”话落,她想起两人眼下的形势,瞬间蔫了。 赵珩渊见状,笑摸她脑袋:“不急,不会跑了的。” “说的也是,眼下最重要还是解决司马夜的事。”陆清漪顺势又倚在他身上,“相公有什么想法吗?” 赵珩渊沉吟片刻:“未免司马夜起疑心,我们最好先听他们的话,以麻痹他们。之后,或许得靠岑叔他们帮忙了。” “可我们出不去,该怎么传递消息?” “所以我们还得靠它。” 陆清漪抬眸,顺着他的视线落在大黑狗身上,随即脸上一喜:“对啊,它是岑叔养大的,能自己回家。” 届时只要把信绑在它身上,让它带出去便好了! “接下来我们可就都看你的了。”顿了顿,“对了,它叫什么名字啊?” “这,为夫没过问,岑叔唤它的时候吹的哨子。” “这样啊,那不如我们给它取个名字吧。”她兴致勃勃道。 赵珩渊宠溺道:“清儿可有想法?” “唔,让我想想啊。这黑狗生得这般威风凛然,又聪明,必须得取个配的上它的名字才行。”陆清漪咬了咬下唇,犯愁。 起名这事儿还真不容易,既要配得上,又不能太绕口,万一狗狗听不懂,也是白搭。 思来想去,陆清漪无奈的发现,她的脑存量竟只有大黑这个名字是最朗朗上口。 第689章 折腾 由于陆清漪的词汇量贫瘠,因此大黑狗最终的名字便成了大黑。 为此,陆清漪感到十分惭愧,几番缠着赵珩渊这个学士渊博一些的人想个别的名字。然而一向无条件宠着陆清漪的赵珩渊竟然拒绝了。 “为夫觉得这个名字便很不错,所谓大俗即大雅,甚好。” “好什么呀,要是在外头喊大黑,别人听见了岂不是要笑话我们。” 提到大黑时,原本乖巧趴在陆清漪脚边睡觉的大黑突然抬起了脑袋,低低嗷了一声,像在回应陆清漪喊它一般。 陆清漪和赵珩渊同时一怔,片刻后,赵珩渊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 “你看,大黑都喜欢这个名字。” 大掌摩挲着大黑的脑袋,大黑满足地闭上眼睛,又趴了回去。 “这……”陆清漪无语,只能说服自己,这个名字的确很好。 夜里,原本已经退烧了的司马夜又烧了起来。陆清漪睡得正香来着,就被踹门声给惊醒。赵珩渊一把扯过架子上的衣裳扔到床里头,同时从床上下来。 “有何事吗?” “公子在烧,赶紧让她起来。” 陆清漪正好把外衫穿好,歪着脑袋越过赵珩渊:“叫人就叫人,踹什么门啊,一点礼数都不懂。” “少废话,现在给我起来。” “起什么起,没看到姑奶奶我在穿衣服吗,出去出去。” 阿十不为所动,甚至想上前拖拽。 赵珩渊一个闪身拦住,虽然手无寸铁,却丝毫不惧。 阿十自是不可能被赵珩渊的大块头唬住,不发一语就想动手。 见状,陆清漪赶在他们真打起来之前叫道:“住手,你最好赶紧出去,否则我可不介意在这耗着,反正我们耗得起,就怕你家公子耗不起了!” “你!”阿十愤然瞪向陆清漪,奈何她说的是实话,纵使再恼怒,也不能不顾忌自家公子的身子,“赶紧给我出来。”说罢收了大刀,转身出去,连门都没带上。 “真是麻烦。”陆清漪口中嘟囔着,一边手脚麻利的换上裤子,“相公,你在这等我,我很快回来。” “一切小心。” “放心。” 待来到司马夜的房,陆清漪才发现阿十为何如此紧张。司马夜的确在发高烧,而且还处于昏迷状态,怪不得他会这么紧张。 真是奇怪,明明早先已经不烧了,为何半夜又烧起来呢? 正想着各种可能性,阿十那大嗓门又在耳边炸起,差点没把陆清漪震耳聋了。 “你不是说喝了药就会退烧吗!为何公子又烧起来!你到底会不会治病的!!!” 陆清漪的思路被他吼的都散了,没好气起来:“我不会治,你倒是来啊!” “你……” 陆清漪打断他的话:“能不能别嚷嚷啊,吵死了,我怎么看诊啊。” 说完,伸手开始扒司马夜的衣服。 见状,阿十惊的都忘了要呵斥陆清漪的话,一把抓住陆清漪解衣带的手:“你做什么?!” “看病啊。”陆清漪给他一个‘你没毛病吧’的眼神。 “什么病要解衣裳,你分明是有别的企图!” 陆清漪耐心几近告罄:“我对他能有什么企图!你脑袋里到底装的什么东西啊,我是有夫君的人啊。行了,你要是不想我给你家公子治病的话就直说,别在这叨叨叨的。” 阿十哪管陆清漪说什么:“不先说你要做什么,我绝不会让你碰公子的。” 陆清漪语塞:“你家公子是黄花大闺女吗,连碰都不行。得得得,我不碰,你自己解,行了吧。” 然而阿十还是没动。 陆清漪忍无可忍,正要发作,脑袋突然灵光一闪,到嘴的话就收了回去。 不对,阿十这个表现不像是担心自己吃司马夜的豆腐,倒像是担心她会看到里头的秘密。难道,司马夜身上有什么特别之处? 所谓好奇害死猫,鉴于知道越多死的越快的真理,胆小如她自是不会无脑的追根究底。 “算了,我这有夫之妇的确不宜碰别的男人。”陆清漪妥协,“我只是要把手还有耳朵覆在他胸口听一下心脏和肺的情况而已。” 虽然隔着衣服有点拿把握,但眼下的情况也没办法了。 好在这回阿十没拦了,只是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她,仿佛只要陆清漪又任何超过的举动,立马就取她性命一样。 陆清漪暗自啧一声,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困顿的打了个哈欠。 大半夜,真会找事做。 折腾到快天亮的时候,才勉强让司马夜的烧退下一些。陆清漪猜测是毒素攻击身体,身体的免疫力在抵抗,这才引起的发烧。当务之急是需要服用一下解毒的药才行,否则司马夜很快就会死。 “你知道牛黄为何物吗?” 阿十自是不知道的。 “司马公子的毒拖太久了,就算我能找出解毒的药草,他也等不了那么久。所以我建议你最好马上让人去买牛黄,说不定还能救他一命。” “有了牛黄便能救我家公子吗?” “能不能救我不确定,但一定可以缓解他身上的毒素。不过这牛黄可不便宜,啊,你们应该不缺钱的。” “此物药铺便能买到吗?” “一般来说是可以的。”她没在桃花村的药铺买过东西,不清楚这里的药铺会储蓄到什么程度。 阿十沉思了一下,决定相信陆清漪的话:“若是服用了不能缓解公子的毒,我定要你给公子陪葬!”不忘威胁她一番。 陆清漪自是左耳进右耳出,直接赏他一个大白眼的。 有钱能使鬼推磨,不到一炷香时间,阿十的人便带回了一整颗牛黄还有陆清漪吩咐买的药材,这财大气粗的劲,令陆清漪又羡又嫉妒。 她刮下了适量的牛黄,配合犀角屑,黄连,麝香以及草河车煮成半碗药汤,让阿十想办法喂下去。 “一点都不要剩,全让他喝了。” 做完这些,陆清漪已经困乏的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我要去歇息了,司马公子服药后很快就会退烧的,所以没什么事的话别找我。不然你家公子没倒下,我就倒下了。”说罢头也不回的走了。 第690章 可靠的大黑 这一觉直到差不多中午才起床,陆清漪伸了个懒腰,才发现赵珩渊还在屋里。她懵了好一会,才想起昨日的事情。 “啊对,宅子里来了几个不速之客。”她揉了揉眼睛,翻身下床。 “饿了吗?”赵珩渊的声音从门边传来。 陆清漪嗯了一声,摸着肚子走近一瞧才发现他不是在逗大黑,而是在训练大黑扑咬的动作。 “相公,你这是在做什么?” “为夫在训练它保护你,对吧大黑。” 大黑嗷呜一声。 陆清漪失笑,一颗心都要被眼前这一幕有爱的画面给化了。她禁不住想,若是将来有了孩子的话,说不定赵珩渊也会像现在这般,耐心的教导孩子的吧。 一想到那个画面,陆清漪就更抑制不住上扬的嘴角,吃吃笑了起来。 听见她的笑声,大黑走过来亲昵地蹭了蹭陆清漪的腿,抬起圆碌碌的眼睛望着她。 陆清漪俯身摸了摸它的脑袋:“大黑好乖啊。” 昨日才认识,它就对他们表现出亲近之意,怎叫她不喜欢呢。 得到夸奖的大黑欢快地摇起了尾巴,汪汪吠叫。 这时候,隔了两个房的门突然打开,脸色宛如黑炭的阿十从里头走出来:“吵什么吵,公子正在歇息,给我安静些。” 陆清漪直起身子,睨了他一眼:“这是我家,我爱干嘛就干嘛,你一个客人凭什么在这指手画脚的,管的也太多了吧。” 自知斗嘴说不过陆清漪,阿十这回学聪明了,也不反呛,只是语气恶狠狠道:“想活命就给我安静些,否则我不介意割了你的舌头。” 陆清漪不住皱眉,正要反唇相讥,赵珩渊拦下了她:“抱歉,内人失礼了。” 阿十扫了他一眼:“好生管好她,否则哪天如何死的都不知晓。” 赵珩渊连声道是,还真像个不苟言笑又护妻的猎夫。 阿十这才满意回房去,陆清漪不住在他背后做鬼脸。 赵珩渊好笑的看着她,柔声道:“不是饿了吗,为夫煮了粥,走,去吃饭吧。” 说到吃,陆清漪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走走走,我都饿坏了。” 赵珩渊笑宠着摸她的脸,任由她拉着。 身后,大黑甩着尾巴,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而大黑身后,自然就是司马夜的人了,不过陆清漪完全当他们不存在。 午后,陆清漪故意当着两个护卫的面跟大黑玩耍,在它脖子上绑上了丝巾,说是给它装扮。而后悄悄把写好的信塞进里头,又让大黑离开。 “大黑,接下来可就看你的了,如果完成任务回来必有重赏!” 大黑嗷呜一声,像是在说它听明白了。 “应该不会有问题吧。”看着大黑欢快跑开的身影,陆清漪略有些担忧。 赵珩渊倒是对大黑很有信心:“不用担心,大黑很可靠的。若是不行,为夫会再想办法的。” 陆清漪侧头:“你倒是淡定。”与他之前在山寨的时候截然不同。 赵珩渊道:“若他是西凉人,为了不暴露身份,定然不敢有大的动作,该忌惮的是他们才是。” 陆清漪倒是没想到这一层:“我瞅着他们应是被什么追杀,昨夜给他降温的时候,我想起了一件事。” 她记得桃花节那天在街上撞上一个受了伤的人,当时天色昏暗没看清。后来回家后才发现,沾上的血迹是紫红色的。但因为不是什么要紧事,转身她便忘了。 “司马夜身上的伤口是利刃所致,切面整齐光滑,刀和剑此类的都有可能,而且淬了能使伤口腐烂不愈的毒。这附近有这样的地方吗?” 赵珩渊思索了好一会,摇头:“我已许久未来桃花村,对这附近的事不甚了解,不过岑叔应当知道一些。” 只可惜司马夜的人盯的紧,他们现在待的这屋除了门没有别的出路,否则以赵珩渊的身手,来去不就是他想与不想的事而已。 说着话的时候,陆清漪抬头看了眼天色,道:“我是时候去给司马夜看脉了。”免得阿十又来她面前嚷嚷。 赵珩渊有些担忧:“他身上的毒,你有几分把握?” 他拿不准司马夜他们还能在此逗留多久,担心他们会为了尽快祛毒而对陆清漪使强硬手段。 看出了他的心思,陆清漪凑过去亲了亲他的脸颊:“别担心,我有个方子可以拖上一些时日,等他们发现方子没用的时候,说不定我们都已经脱身了。” “嗯,也莫要再去激怒阿十了。”想起阿十早先威胁要割她舌头的事,赵珩渊不放心的叮嘱。 “好,知道啦,我尽量忍他。”转身,她小声嘀咕,“实在忍不住,我也能找个机会给他下泻药。” 以赵珩渊的耳力,自是听到她这声嘀咕的,不由笑着摇头。 不得不说,司马夜不是只有体格长的壮硕,身体也很壮硕。明明之前被毒折磨的快要死,没想到过了一天一夜,竟是有好转了。 还有他手上的伤口,昨日腐肉剔干净后,今日肉色便开始呈鲜红色了,虽然还有些炎症,但比预期的要恢复的更快。 此人命硬啊! 陆清漪暗自感叹,思忖着要不要在方子里加些让他难受的药,拖着他的病情。 正神游着,阿十那烦人的嗓音又在头顶响起:“公子今日如何了?” “挺好的。”她言简意赅,其实是懒得搭理。 “就这样?”阿十怀疑道。 “不然呢,你想怎样?难道是想我说司马公子快死了,你才觉得我说的是实话。” “休要胡说八道!”果然,阿十一听她这话就炸了,“公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也别想活了。” “呵,少拿这事来威胁我,你不烦我都听腻了。就这么点小伤搞得跟什么似的。”她不耐烦挥手,“让人去把这方子上的药抓来。” 阿十虽然心有怒言,不过还是小心地接过陆清漪递来的纸张:“苦地丁,苦参,防风,白芷,羌活,麻黄和柴胡?这些药有何用处?” “这些药自然是给你家公子治病的,怎么?怕里头有毒?” 不用回答,陆清漪已然从阿十脸上的表情看出了他的想法。 陆清漪懒得跟他解释:“你若是担心,大可让手下的人去问抓药的。” 说罢,她手心向上,对着阿十微笑挑眉。 第691章 有钱万事好商量 “你这是作甚?”阿十不明所以的看着她的举动。 陆清漪道:“自然是收诊金啦,承蒙二两银子。” “你……”阿十瞪眼,“这银子昨日不是付过了吗?” “这昨日是昨日,今日是今日,怎能相提并论呢?”陆清漪无辜地眨巴眼睛。 这简直是狮子开大口。 阿十气的脸都憋红了:“公子的毒都未除,你好意思要诊金吗?!” “你都说是诊金了,诊断自然是要给银子的,至于治没治好又是另一回事了。”多亏阿十这么一提醒,陆清漪又想到另一个掳钱的法子,“反正治好后,记得再给我十两哦。” “你这分明是抢钱,如今你们吃喝乃至公子的药钱是我们自己出的,你不过是张张嘴,凭什么要银子。” “笑话,你去医馆看诊,难不成医馆还给你抓药免费啊。”陆清漪昂着脖子,“而且要不是我,司马公子能好的那么快吗,感激我都来不及了,还为了这么点银子跟我斤斤计较,小气!” 阿十:“你这泼妇……” “阿十。”低声的威喝打断了阿十即将冲口而出的恶言。 阿十条件反射地闭上了嘴巴,快步来到床边:“公子,您醒了?” 司马夜那双深不可测的眸子冷冷瞥了眼阿十:“你这般吵闹,我如何睡得下。” “抱歉,公子。”阿十惭愧地低下头。 司马夜没看他,侧眸望陆清漪:“抱歉小娘子,阿十是关心则乱了。” 又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老是用这招,不腻吗? 陆清漪暗自腹诽,表面却笑嘻嘻:“无妨无妨,理解的,理解的。有银子万事好商量。” 司马夜脸上的微笑僵了僵。 阿十鄙夷道:“财迷。” 陆清漪不以为意:“什么叫财迷,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又没偷没抢。” 阿十心想,你这还不叫抢,那什么叫抢了! 他没说出口,不过陆清漪从他的表情判断出他肯定在暗自骂自己来着。 她说:“生活啊,不容易啊。你们这些贵人肯定不懂我们这些小百姓的苦的。” “哦?有这么苦吗?可在下瞅着这村子挺好的,人人安居乐业丰衣足食。”司马夜试探道。 “那是你有所不知。”陆清漪故意叹气,“朝廷年年加重征税,时不时又有天灾,百姓苦不堪言。若不是万般无奈,我与相公也不会背井离乡来此找生机。不过这些公子又如何会明白呢。” “你怎知我不明白?”司马夜微笑。 “公子真是说笑了,公子一看便是大富大贵之人,想来一定不曾吃过苦头吧。” 司马夜笑笑,没说话。 陆清漪略懊恼地咬了咬脸颊肉,感到些微挫败。 本是想试试能不能套点话,不料这司马夜太沉得住气,半点东西都没问出来。 “好了,公子身体还未痊愈,仍需多歇息,我就不打扰公子了。”陆清漪站起来,作势要离开。 司马夜便让阿十送陆清漪出去。 片刻后,阿十才回来。 第692章 赵珩渊的兵法 “如果不是城防图,会是什么?”听完赵珩渊的解释,陆清漪也跟着疑惑了,“总不能是藏宝图吧。” 古往今来那么多藏宝图,陆清漪就没听谁说过真的找到宝藏的。她觉得这种东西就是拿来哄骗那些贪心之人的骗局,或者别有用心之人设的局而已。 “要不,我在看脉的时候试探一下?”陆清漪自告奋勇。 “不可。”可惜被赵珩渊一口回绝,“太危险了。” 陆清漪撒娇:“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啊。” “不行。”赵珩渊无视她的撒娇,“乖,听话。” 陆清漪泄气嘟嘴:“可眼下只我能接触他,万一被他跑了,到时想追回可就难了。” “那也不该是你操心的事。”赵珩渊刮了刮她的鼻子,“总之不许你做危险的事,知道吗?” 陆清漪眼睛骨碌转了转,没有吭声。 见状,赵珩渊凑过去,吻住她的耳垂,轻声道:“答应为夫。” 陆清漪下意识颤了颤,还是没开口。 赵珩渊也不急,轻缓地摩挲着她的耳垂,蜻蜓般的吻逐渐落下,来到脖子上,微微用力吮吸,陆清漪又是抖了抖,呼吸瞬间凌乱,她咬牙,闭上了发颤的眼帘。 不能败在美男计下,陆清漪,撑住啊! 赵珩渊边吻边注意着她的表情,见她已经羞的脸颊通红还在硬撑着,好笑地勾起了嘴角,却未因此就放过她。 他搂过陆清漪,大掌顺着衣服探进去,缓缓向上,堪堪要覆上那柔软。 这下陆清漪憋不住了,嘤咛一声,按住赵珩渊作乱的手。 “我答应你,我答应你。”她羞得大叫。 大黑还在呢,这不是教坏狗吗! 赵珩渊闻言露出得逞的笑。 陆清漪又气又羞,嗔他一眼:“不许笑,你这是作弊。” 赵珩渊抓过她假意捶他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兵法有云,只要能达到目的,何需计较用什么手段。” “少蒙我了,哪有这种兵法。”她才不会上当。 赵珩渊笑:“这是为夫的兵法,专门治清儿的。” 陆清漪鼓着脸颊,指控道:“你变了,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变得更爱你了吗?”赵珩渊厚脸皮道。 “啧,黄婆卖瓜。” 赵珩渊哈哈大笑起来,瞅见陆清漪要恼了,便凑过去吻住她的唇。 陆清漪方才就被他勾起了些许想法,这会有些情不自禁地搂住他的脖子,迎合着他的侵略。 地上,大黑低声嗷呜一声,伸出爪子捂住了眼。 自家进了强盗,放任他们长住下去自是不可能的,而且拖的越久,对他们越不利,司马夜迟早会痊愈,之后必定会灭口。即使陆清漪没把他治好,他们同样会发难。为了保护陆清漪,赵珩渊不会坐以待毙。 “既然丢的是明州城城府的东西,官衙那边势必会出通缉文,只要让岑叔和村民放出人逃到村中,让司马夜的人听到,他们必不敢在此久留。”赵珩渊道。 明州城离桃花村不过一天半的时间,司马夜警戒心重,知道后肯定会有所行动,他需要做的便是在那时护住陆清漪就好。 “那,丢了的图纸如何是好?万一那东西很重要,我们岂不是放虎归山了?” 赵珩渊道:“明州城虽不是兵家必争之地,但明州城位处海域,有不少漕运和盐商来往交易,但也因此有不少海盗出没。如果城防部丢的不是城防图,极有可能是海哨图。” 陆清漪迷惑:“何为海哨图。” “海哨图便是在海上放哨的部署图,由于明州城附近的海域常年有海盗出没,因此明州城联合了附近的州城部下兵力,阻拦海盗抢劫掠杀行商的百姓。” “那这图纸若是落到了海盗手上,岂不是要害死很多人?!”陆清漪震惊。 “不错,此图兹事体大牵连甚广,一旦那些海盗知晓兵力的部署,制定计划逐一突破,便会如入无人之境一般。” “那就更不能放走司马夜他们了!” 赵珩渊点头,望着陆清漪:“但你不能牵扯进来。” “什么意思?”陆清漪皱眉,不悦,“你难道要丢下我独自去冒险不成?!” 赵珩渊没有吭声,但从他的表情能看出,他的确有这个打算。 陆清漪怒了:“不行,我不答应。你担心我的安危,难道我便不会担心你吗!” “我不会有事的。” “那可不一定,不不呸。”反应过来自己的话不妥,陆清漪打了自己一下,“谁能保证你一定无事呢!” 眼见陆清漪要暴走,赵珩渊忙搂住自家小娘子,顺毛:“难道清儿不相信为夫吗?” “这和相信与否没任何关系,你别转移话题!”她可没那么容易就被忽悠过去,“你可知司马夜身边有多少人?万一你有个好歹,我如何是好?你舍得丢下我?” “不舍得。” “那你还要独自去找回图纸!”陆清漪实在不明白他为何要下这个决定,整个晋国又不是只他一个能人,“就不能让官府的人去缉拿吗?” “可以。”他好脾气道。 可是陆清漪没有因此消气,反而更泄气了。 答的这般爽快,肯定还有下文。 果然,便听他说:“但是他们与我终究不一样,若司马夜真是西凉人,我更了解他们的习惯。” 陆清漪咕哝:“你也可以把自己知道的告诉他们啊。” 但自知赵珩渊决定了便不会轻易改变。 “你是不是真决定要这么做了?” “清儿。”赵珩渊略带歉意的望着她。 陆清漪伸手捂住他的嘴,不想从他口中听到任何道歉的话:“算了,你还是别说了,省的我越听越气。” 听着她孩子气的话,赵珩渊失笑,大掌抚着她的脸颊:“为夫跟你保证,一定毫发无伤。” “我倒不盼着你毫发无伤,你自个儿注意些就好。”陆清漪已然是全线妥协了,不过,“你说,要是在饭菜中下毒,有这个可能吗?” 司马夜一行人实在太过警惕,任何吃穿的东西都必是经过自己人的手,不像当初他们在山寨时那么好下手,这也是陆清漪他们迟迟未能逃出去的原因。 第693章 中计了 这日,当陆清漪在廊下逗大黑的时候,便见司马夜的人行色匆匆地从外头回来,很快就进了司马夜的房中,久久未出来。 陆清漪和赵珩渊互相对视了一眼,心知肚明。 果然,没多久,阿十突然就来唤陆清漪进去。 赵珩渊下意识握住陆清漪,陆清漪侧头对他安抚一笑:“别担心。” 旁边阿十不耐烦催促:“快点!” “催什么催。”陆清漪恶声恶气地呛回去。 进了里间,便见司马夜靠坐在床头,手上拿着一封很长的信,见着她进来,把纸张放到床里头,朝她微微一笑。 “有什么事吗?”陆清漪径直走到里头,没等司马夜开口,自个儿寻了张凳子就坐下。 阿十见状眉毛直竖,正要呵斥,司马夜轻轻扫了他一眼,他就偃旗息鼓了。 “抱歉,在下让阿十请小娘子来是有事详询的。不知在下这毒还有多久才能祛除呢?” “你这毒十分古怪,看似不致命,实质却在慢慢侵害身体里的器官。一般类似这种毒用的都不是什么剧毒,而是一些看似不起眼的药草。能致使血液不凝固的药草不下十几种,况且这毒里头还加了其他慢性毒……” 话说一半,阿十就粗鲁打断她的长篇大论:“说那么多做什么,你就给个准信,公子的毒到底什么时候能解。” “你急什么啊。”陆清漪一脸‘你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的表情,但见他神色不虞,情绪几近爆发状态,想想还是别继续火上浇油了,便转头笑眯眯望着司马夜,“好吧,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就是,要解这毒啊不是不能,只是要花上些时日,多试几帖药,说不定就能解了。” 结果她说完,司马夜没炸,阿十倒是先炸了:“我倒是你是多厉害,看一次诊要收二两银子,结果你花了三天的时间还没研究出解毒的方子!” 陆清漪一听,不服气反驳:“都说了,看脉归看脉,解毒归解毒,我不看脉,怎知我开的方子有没有用,怎知你家公子身子有没有稍微好转!” 听到这番厚脸皮的辩驳,阿十一个三五粗的男子气的脸都铁青了,唰的就抽出刀子:“这分明是狡辩,你若无本事,就该早说明!” “诶诶诶,刀剑无眼,你给我悠着点。”陆清漪用手指支开刀尖,依旧嚣张无比,“什么叫我没本事,我要没本事,你家公子早见阎王去了,还能好好的坐在这吗!” “那是我家公子福泽深厚!” “啧,福泽深厚就不会中毒了,也用不着大夫祛毒了,自己躺着就能好,还用得着来问我什么时候好吗!”毫不掩饰自己对阿十的鄙视。 阿十恼怒,胸膛剧烈起伏,瞥了眼司马夜,希望他能开口杀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然而司马夜并未有任何表示,而是沉默不语,不知在想什么。 察觉司马夜的情绪有些不对,陆清漪敛眸思忖了下,也猜不透他此刻在想什么,但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安。 “不过吧,其实也有些眉头了。”她斟酌了一下,决定试探一下司马夜。 果然,就见司马夜抬眸朝她看来。 陆清漪继续说:“我早先为公子换药的时候,公子应当也看到伤口恢复的很好,应该很快就能结疤长新肉。” 司马夜没有反驳,陆清漪换药的时候他有仔细观察过,的确比之前自己处理的时候好许多了。不可否认,此女子还是有些本事的。 不见司马夜有任何异议,陆清漪又道:“我前日让阿十抓回来的方子似乎已经起了作用,司马公子今日起来应该有发觉身体轻盈不少。” 这点司马夜亦是赞同的。 今日醒来的时候,他的确明显觉得身子舒服不少,不再像前些天那样,身体沉重头脑发晕,四肢发酸乏力了。 司马夜:“不错,我确觉得好许多了。” 陆清漪得意挑眉,自是自然的。前几天司马夜因为毒素入侵,一直在反复发烧,当然会觉得头重脚轻身体乏力。这几天没烧起来,又能吃能喝,体力一恢复,自然觉得舒爽不少。 是的,陆清漪这是投机取巧了。或许她开的方子的确有效,但并非特效药,绝不可能在短短两天中就能显现出来。 “不过此方子还不是最有效的,所以还得慢慢研究一下。”陆清漪总结道。 言下之意,毒能解,问题是,需要时间,可不是她无能。 司马夜和阿十互相交流了个眼神,这一切陆清漪都看在眼里。 她想,司马夜在知道他们刻意放出的消息后,必定会想着赶快离开。那么他们喊她进来,应该是想问身体里的毒会不会再次危害到自身吧。 果然,就听司马夜问:“若是一直没有解药,我身上的毒会危及性命吗?” “那倒不会,公子中的毒不算猛烈,只要服用类似抑制的药就能暂时压制住。”她睁眼说瞎话,可惜司马夜他们没听出来。 陆清漪其实还有句话没说,虽然她方才说的不尽是谎话,服用类似的药的确能压制毒素,但长此以往下去也是不好的,毕竟是药三分毒。 “公子还有其他疑问吗?”未免说多错多,陆清漪打算赶紧结束这个话题。 司马夜已然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很是爽快的放了陆清漪离开。 陆清漪一走,阿十便迫不及待:“公子,若是不放心的话,要不我们把她也带上?” 阿十的提议司马夜并非没想过,只是…… “不妥。”他摇头,“此女过于泼辣蛮横,带在身边只会是负累。” 他从不做没把握的事,陆清漪不是个容易把控的人,如果强行带离,指不定会给他们惹来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把她开的方子收好,待到安全的地方,你拿着方子去药铺问问。” “是,公子。”顿了顿,阿十眼里闪过一丝阴鸷,“那么,今晚属下可要……”他做了个手刀。 司马夜身子后靠,闭上眼睛:“去吧,处理干净些。” “是!” 第694章 配合默契 与此同时,回到房里的陆清漪把大黑招进屋里,就把门给带上。 “相公,我瞅着他们表情不对,可能真被你说中了,会趁夜离开,现在我们要怎么做?” “不急,待会让大黑把信传出去,你稍作准备,到时按照我们之前说好的做。” 陆清漪闻言仍想做最后的挣扎:“就没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吗?” “清儿,乖。” 陆清漪只能作罢。 傍晚时,大黑居然提前回来了,陆清漪半是高兴半是担忧,高兴是多了个倚靠,担忧的自然是怕大黑会在稍晚的乱斗中受伤。 “它倒是通灵。”与陆清漪的担心相反,赵珩渊却是很欣慰,对大黑更满意了,“大黑,我可把清儿托付给你了,一定要保护好她,知道吗?” 大黑汪汪叫道应和。 陆清漪被这一大一小的互动给逗笑了,心底沉沉压着的担忧和不安也稍微被转移了一些。 夜色渐沉,外头的喧嚣声逐渐消失。里间,陆清漪紧张的坐在凳子上,时不时地看向赵珩渊。 算不准司马夜的人什么时候会进来斩草除根,因此他们只能不睡觉,等着对方上门。 “相公,这个给你。”为了缓解紧张,陆清漪摸出了泡过药的银针,“这些上面都涂了药,你带上吧,说不定有用的上的地方。” 知道她肯定很担心自己,这回赵珩渊没再拒绝,郑重地收到袖中,伸手抚过她的脸颊:“别担心,相信我,你知道为夫从来不说大话的。” 说的也是,以往每次遇险,赵珩渊从未让她失望过。这一回,一定也会如此的! 她点点头,正要往赵珩渊怀里靠的时候,突然见他脸色变得凝重起来。刹那间,陆清漪也直起了腰。 赵珩渊抽空看了她一眼,点点头。 陆清漪便抽出了匕首握在手里,屏着呼吸。 一场恶斗就要来了! 陆清漪跟着赵珩渊来到外间,她按照赵珩渊早先的部署贴着门边的墙面,而赵珩渊就站在门不远的地方。至于大黑,它仗着一身漆黑,往地上一趴,就完美的融入了黑暗中。 不知是不是夜里太安静的缘故,陆清漪竟觉得对方的脚步声就近在耳边,紧张的连呼吸都变得缓慢起来。 一秒,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门板发出吱吖的声音,陆清漪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去了。就见房门被缓慢地推开了一道缝隙,外头的黯淡的月光撒进房里。陆清漪手心都要捏出汗了,下意识去看赵珩渊,寻求安全。 很快,有一道身影缓缓从外头探进来,陆清漪眼睛倏地睁圆,死死咬住下唇。 就在那身影过半已经探进来的瞬间,赵珩渊突然伸手把对方扯过来,动作迅速往对方脖子一抹。只见得黑暗中一些鲜血飞溅出来,由于对方被割破了喉咙,只发出了一声闷哼,就缓缓倒下了。 赵珩渊迅速解决掉守卫,捡起他掉落的刀,把手上的血擦干,转身拉过陆清漪:“快,往后院跑。” “好。”陆清漪没有废话,一出门就往后院跑。 大黑紧随而上。 他们这边的动静不大,但因为住的近的缘故,陆清漪一跑出去就引起了司马夜的人的注意。 “站住!”不知是谁发出警告,很快就有人往陆清漪逃跑的方向追去。 陆清漪倏然一惊,正慌张的时候,赵珩渊突然蹿出拦住了对方。刀刃相接发出刺耳的声音。陆清漪虽然心中很担心,但更清楚自己留下来的话反而会连累了赵珩渊。 是以她咬了咬牙,转身就跑。 很快,后院出口就近在眼前,只要出去,就能和在不远处等候的岑叔等人回合,那么她就安全了! 殊不知就在她要打开后门经常出入的小侧门时,突然听见一声马的嘶叫声,声音很大,似乎就在附近。她倏地转过头去,脸色一变。 倒是忘了他们的马车还停在马棚,司马夜这是要利用他们的马车逃跑啊。而且假如他们要用马车逃跑的话,势必要从后门的大门出去,那么他们极有可能会碰上。 真是不要脸! 陆清漪连忙拿下小门的木栓,正要出去,就听得马蹄声已然在身后。 该死! “大黑,快,我们走!” 没有任何犹豫,陆清漪撒腿就跑。 而同时间,赵珩渊很快解决了拦路的人,而后冲进了司马夜的房里,发现他们人已经不在,不知去处。 他神色有些凝重,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马叫声赵珩渊寻声望去,随后脸色一变。 糟了!清儿就在后门! 他快步飞奔过去,赶到的时候,陆清漪和大黑已经被司马夜的两个护卫围在了其中,大黑拼命地朝着他们发出威胁的呼噜声,前爪抵地,蓄势待发。 赵珩渊当即握着大刀上前试图偷袭两人中的一个。 见到他的到来,防御中的大黑也十分机灵,在赵珩渊扑过来的同时,它也猛地冲上去,扑住另一个人,对着他的脖子就是一阵嘶咬。 不过短短几秒,大黑就解决了一个人,剩下的那一个也被赵珩渊伤了好几处,顽抗也只是徒劳而已。 马车中,司马夜望着这混乱的一幕,眉头紧皱。 阿十冲他握拳:“公子,你先走,待属下下去拖延一下。” “小心些,若是活着,去计划的地方汇合。” “是!” 阿十说罢立刻跳下马车,去支援另一个同伴。 眼见司马夜要独自驾车逃离,陆清漪急了。她想要冲上前去拦,无奈双腿哪跑得过四腿的,她焦急的不行,侧头,看到了大黑把已经奄奄一息的人扑咬倒地的一幕。 “大黑!”她招呼一声,指着司马夜的方向,“快,跟着那辆马车!” 听到陆清漪的话,大黑嗷呜一声,随即顺着陆清漪指的方向飞奔而去。 陆清漪紧随着就要跟着上去,无奈被赵珩渊发现,他抽空朝陆清漪喊道:“别去,照我们早先说的做!” 陆清漪无奈,望着大黑逐渐消失在黑夜中的身影,跺跺脚,转身往岑叔他们的方向跑去。 第695章 等我 发现陆清漪要跑,阿十急急想要上前去阻拦。可他还没能接近陆清漪,就被赵珩渊给拦下来了。 阿十戒备地往后退,阴鸷的目光掠过赵珩渊,神色凝重:“你会武,你都是装的。” 赵珩渊冷冷道:“你们不也在装。” 阿十闻言没有秘密暴露的担忧,反倒是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笑:“无妨,稍后你们都会死的。” “那便要看看你的本事了。”赵珩渊不跟对方废话,挥着刀子就攻击。 西凉人一贯身材高壮力气大,同样是使刀子,可赵珩渊的力道便要比阿十小一些。好在赵珩渊也不是头一回和西凉人打交,熟悉他们的一些习惯,倒是没落了下风,甚至还能抽空分散他的注意力。 “你们为何要到晋国来?” 阿十没有回话,下手的动作更加猛烈。 赵珩渊也没有放弃,问的问题更加犀利:“你们偷的可是海上的布防图?” 这回阿十脸色变了变,仍旧是没有说话,只是下手招招致命,仿佛要和赵珩渊在此同归于尽一般。 赵珩渊便明了,他们偷的果然是布防图! “你们有什么阴谋?”他继续追问。 阿十冷笑:“想知道,下去问阎罗吧!” 大刀冲着他大腿的动脉扫过,赵珩渊快速躲避,但免不了被刀尖带到一些。 他低头扫了一眼,无视冒出的血珠,望着阿十冷哼,一字一句:“我,便是阎罗。” 而后,不再和阿十废话,下手的攻击越来越猛烈。 既然想知道的已经了解的差不多,也就没有继续纠缠下去的必要了。 海上布防图决不能落到西凉人手中! 即便是挥舞着西凉人的大刀,赵珩渊不见丝毫吃力,反倒是游刃有余,并且总能当下阿十的招数,这令他感到诧异。 “你为何……”阿十愕然,“你为何对我的招数这般熟稔?” 话音才落,赵珩渊的大刀已然劈了过来,饶是阿十躲的够快了,腰上还是被他划了一刀,伤口很深,衣裳立刻被血染红。 阿十捂着腰间的伤口,后退几步:“你到底是谁?!” “想知道?下去问阎罗吧!”赵珩渊把他方才的话还给了阿十,手脚未停,只不过是眨眼的时间,就已经攻到阿十的面前来。 阿十惊恐后退,试图撤离。 可赵珩渊哪里会给他这个机会,三两下就拦在他面前,招招逮着他们的弱点下手,逼的阿十只能狼狈接招。 只知今日是无法逃离的了,阿十狠下心,决定和赵珩渊同归于尽,也不让他有机会追着司马夜而去。 但见他招式变得不要命起来,几乎是杀敌一千止损八百的打法。 赵珩渊惦记着对陆清漪的承诺,没敢跟对方硬碰硬,只得避开他的攻击,伺机进攻。 两人一攻一守,在偌大的街道中打得难舍难分。眼见着再这么下去,司马夜可能还真会跑掉,赵珩渊不再犹豫了。 躲过阿十的另一波攻击,他趁这空隙从袖口拔出几根银针,在阿十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运力射向阿十。 阿十只觉脖子和胸口一阵轻微的刺痛,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中了暗器。他脸色大变,怒吼一声,攻势变得更加猛烈。 赵珩渊举刀抵挡,两刀相撞,发出嗡嗡声,赵珩渊只觉虎口一震,几乎要被打算拼命的阿十给打掉大刀。 眼见未能一招制敌,阿十大吼一声,刀身下压,施加了些许压力。赵珩渊被压的身体后仰,刀刃逐渐往自己身上压过来。 赵珩渊凝神屏气,双手抓着刀柄,抵抗阿十的施加的压力。 就在那刀刃几乎要挨到他的身上时,赵珩渊突然感到刀身上的压力少了不少。他抬眸一看,便见阿十的脸色十分难看,再一瞧,他的底盘也逐渐不稳,眼神涣散。 看来是银针上涂的毒生效了! 赵珩渊当机立断用刀拨开阿十的刀,抬腿一踹,身体已经半麻痹的阿十措不及防地被踹飞出去。但他到底没有完全麻痹,堪堪站稳。 阿十还想顽抗,咬牙举起刀。下一秒,赵珩渊已然来到他面前,在他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的时候,就感觉脖子一凉,一道鲜血喷涌而出。 “你……”阿十只来得及发出一个字音,身子摇晃,往后倒去。 赵珩渊收了大刀,不再看他一眼,转身便打算追着司马夜的方向而去。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喧闹。赵珩渊转头扫了一眼,就见陆清漪和岑叔正往他们这个方向而来,身后还跟着好些个人,而最前头,几条大黑狗奋力在奔跑。 “相公!”人未走近,陆清漪的声音就已经响了起来。 “你们怎么过来了?”赵珩渊迎上前。 陆清漪道:“岑叔知晓你要去追司马夜,说让你带上大黑的兄弟们,会事半功倍。”她指着另外几条威风凛凛的大狗。 原来方才陆清漪找到岑叔他们后,意外发现阿福和舒姑娘还有桃夭里的伙计也一块来了,个个手上拿着锄头砍刀,显然都做好了要跟人打斗的准备。 她担心大家热血上头会去帮忙,便把详细情况解释了一番。岑叔一听大黑已经追了过去,就让人去牵来了另外几条狗,让它们嗅着大黑的味道追过去。 陆清漪估摸着如果马车跑的快的话,司马夜或许不知道跑到哪去了,赵珩渊不一定能追上。便允了岑叔的建议,和他们一起来给赵珩渊送狗。 说话间,一旁的人发现了地上的尸体以及斑驳的血迹,纷纷低声抽气。不曾见过这等阵仗的舒姑娘更是花颜失色,脸都白了。 陆清漪也发现了倒在地上没了气息的阿十,她收回视线,看向赵珩渊:“万幸来得及时,相公,你快去吧。” 赵珩渊本以为陆清漪是来帮忙的,没想到她这般懂事。 “等我。” 他摸了摸她的头,转身,朝一旁的几条大黑狗吆喝一声,大黑狗们齐齐汪叫起来,紧跟着赵珩渊的步伐离开。 望着赵珩渊逐渐远去的身影,陆清漪紧抿着唇,脸上的忧愁久久未能散去。 只希望这几条大狗能帮得上赵珩渊的忙,也希望赵珩渊能拿回丢失了的布防图! 第696章 那是你的事 跟着几条能干的大黑狗一路奔跑,等赵珩渊回过神来已经出了桃花村,正往反方向而去。 此时仍是深夜,郊外一片漆黑,若不是有几条黑狗在前头开路,即便赵珩渊再厉害,也不一定能寻着踪迹追上司马夜。 由于事情来得急,赵珩渊没能找到马,好在他轻功不赖,而且司马夜身子还未完全痊愈,即便借着马车奔跑,估计也走不出太远。 不多时,赵珩渊便听到前头传来一串狗吠声。霎时间,前头领路的大黑狗们全都停了下来,齐声应和起来,狗叫声彼此起伏。 虽然只和大黑相处不过短短几天,但赵珩渊还是一下子就听出那是大黑的叫声。 待大狗们叫歇,突然齐齐转身往林子中跑进去。赵珩渊立马紧随它们后头进了林子。 很快,赵珩渊就在林中空旷地上看到了司马夜,他脸色苍白,捂着受伤的地方,倚在马车边沿坐着,而大黑就蹲坐在不远处,尽忠尽职地监视着不让他逃走。 赵珩渊缓步上前,大黑立马讨好地朝他呜咽一声。赵珩渊俯身摸了摸它的脑袋:“干的好大黑。” 大黑那尾巴就欢乐地摇晃着。 夸完大黑,赵珩渊才抬眸望向马车上的司马夜。而司马夜同样在打量着他。 “我总觉得似乎在哪见过你。”率先开口的是司马夜。 “你是西凉人?” “你看着不像猎人。” “你和海盗有什么关系?” “想必猎夫的身份也是阁下编造的了。” 两人牛头不搭马嘴,谁也不回答谁的问题。 一时间,林子中除了风吹过树叶发出的沙沙声以外,便只有大黑偶尔发出的呼哧声。 须臾,赵珩渊说:“我可以放你走,但你必须把从明州城偷的东西交出来。” 闻言,司马夜轻笑:“你如何知道我一定想走呢,我若是想走的话,又何必在这等你呢。”暗示着他还有后招。 赵珩渊并未上当:“你想走,也得你能走得了才行。” “你就这般有信心?” 赵珩渊语气淡淡:“我不是有信心,只是明白一件事,阁下也不一定重要到有人会倾尽一国之力来营救。” 闻言,司马夜的脸色总算有些变了,运筹帷幄的笑容僵了僵:“你到底是谁?!”竟然猜的出他的身份。 赵珩渊并未回答,仍是重复着原先的话:“把图纸交出来,我放你走。” 司马夜神色莫测。 赵珩渊又道:“阿十包括你带来的那些已经全部死了,眼下你孑然一身,还是不要做无谓的抵抗了。需知道你若死了,反倒合了某些人的意。” 虽早有预感阿十已经牺牲,但从赵珩渊口中听到,依旧令司马夜心中愤怒。可同时他也明白赵珩渊说的那些话都是对的。 这一程好不容易拼着受伤的可能才将这图纸给偷了出来,若是还了回去,之前所做的努力岂不全白费了。可,若是不还回去,对方已经知道他的身份,保不准会对他做些什么。 不行,他不能死,他的宏图大计还未展开,怎能折在这个地方! “我如何知晓你不会出尔反尔。” “我没欺骗你的必要,我知道你是谁,你若是在晋国出事,只会给晋国带来麻烦,所以我不会杀你。” 他一番话说的直白,司马夜信了。 思忖半晌,司马夜从贴身的怀中取出图纸,往地上一扔。大黑立马冲上去衔起,屁颠屁颠地跑回赵珩渊身边。 赵珩渊俯身接过,摸了摸它的脑袋表示夸奖。而后展开仔细看了一遍。 一旁,司马夜凉凉开口:“放心,自拿到手还未有空闲临摹,此图纸仅一份。” 赵珩渊没有搭理他,在纸张上某处仔细摸索一番后,确认司马夜所言非虚,便把图纸收好,放进怀兜中。 “那么我可以走了吧?”司马夜挑眉。 “你可以走,但是马车必须留下来。” 司马夜一听便怒了:“我伤势未愈,没有马车,我如何回去!” “那是你的事。”赵珩渊极其凉薄,丝毫无半点同情心。 司马夜怒极,想起他那个同样视财如命的小娘子不知在自己身上骗走多少银子,不由更怒了。 “你们倒是一对好夫妻。” “我也是这么想的。”赵珩渊十分厚脸皮的把这番话当做是在夸他们。 司马夜气笑了:“我真好奇,你到底是谁!”为何会知道那么多事。 赵珩渊冷眼瞟他:“若是要走便尽快,明州城的官兵很快就会寻过来了。” 摆明了就是不想回答司马夜的话。 司马夜虽然很想知道赵珩渊的身份,但也明白他说的对,只能咬牙下马车。 他一动,大黑便和其他大狗齐齐注视着他,摆出进攻的姿态,仿佛只要他有异动,立马就会冲上前将他撕咬成血人。 见状,司马夜不由低声咒骂一句:“狗崽子。” 听到这话,正在牵马车的赵珩渊抬眸睨他一眼,脚尖踢了踢地上的小石头,石头飞起射在司马夜的小腿上。司马夜一个不察,跪在了地上。 “你!”司马夜愤怒转头瞪他,“你给我记住,今日之事,我日后必定十倍奉还!” 赵珩渊嘴角扬起个难以察觉的讽笑,看都没看他一眼,翻身上马车:“我等着。” 话落,他驾着马车,招呼着大黑它们,按着来时的路下山了。 而此时桃夭里围满了不少人,除了村长外,就连县令都来了。想来是他们放出消息说明州城丢的东西就在这帮贼人手中,县令不敢掉以轻心,干脆调来了一帮衙役,结果扑了个空,所以全聚集在桃夭里了。 “胡闹,简直是胡闹!你们面对的可是能从明州城城防部里偷的东西的贼子,岂是你们一介百姓能对抗的!真是鲁莽之极!” 听说有个人逃走了,还有一个人带着狗追了过去,秦县令气的逮着岑叔直骂:“糊涂,太糊涂了!” 岑叔陪着笑:“这不是事情发生的太急,没来得及上报吗。” 秦县令自是明白他说的对,只好压抑着怒火:“还有狗能带路吗?总不能让那位小兄弟独自去冒险吧。” “这……没有了。” 闻言,秦县令又是气的横眉竖眼。 第697章 秦县令 “你,你说本官如何说你才是呢。”听岑叔说家中的狗全借给了赵珩渊,秦县令气的心肝都发疼。 岑叔见状,忙顺气:“大人,您就别急了,我相信赵相公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我怎能不急!”眼下不仅犯人跑了,还搭上一个无辜百姓,若是上头的人追问下来,他该如何解释! “老岑啊,你说你,我之前怎么就看不出你是个意气用事之人呢。”听这语气,秦县令似乎和岑叔私下交好,不过这也阻挡不住秦县令的抱怨。 “你们难道就不曾想过要来报官吗,你当本官这偌大的衙门是摆设的吗!怎能如此擅作主张,万一出了事,本官不怕丢了头上的乌纱帽,而是怕丢了州城重要的东西,这个后果你们担当得起吗?!” 岑叔汗颜,没敢反驳。 老实说,他自己也不清楚为何会如此信任赵珩渊,竟是完全按照他的吩咐去做,连通报官府都给忘了。直到秦县令找上门来,他才醒起这事来。 “好了好了,您就别气了,是小民犯糊涂了。”岑叔只好在一旁赔罪,“不过赵相公既然说能把图纸拿回来,就一定没问题的。” 秦县令鼻孔哼了哼:“我还真想瞧瞧你口中的赵相公为何许人也,竟让你几番替他说话。” 两人说话的时候,舒姑娘带着府里的下人端上甜汤,给秦县令及其下属享用。她端着碗,走到自回来就不曾开过口的陆清漪身边。 “小娘子,喝点甜汤填填肚子吧。”说着,她望了眼已经泛白的天,“我相信吉人只有天象,赵相公一定会平安归来的。” 听到她的话,陆清漪缓缓抬起头,原本僵硬的思绪才慢慢活动起来。她接过碗,捧在手心,望着袅袅上升的白烟,抿了抿唇。 “放心,我没事。”她心底虽很担心赵珩渊,但也不愿他人因为她跟着揪心,“街上的尸体都处理了吗?” 虽然他们住的附近鲜有人烟,但保不齐有人兴起从那里经过,万一把人给吓着了,可就罪过了。 “小娘子放心,已经都处理好了。先把甜汤喝了吧,我让下人收拾了个厢房出来,小娘子也累了一晚,不如先去歇息吧。” 知晓舒姑娘是好意,可陆清漪实在没有睡意。 “不用了,我想再等一下。你不用管我了,我习惯熬夜的。倒是舒姑娘也是忙碌了一晚,快去歇息吧。” 眼见她态度坚决,舒姑娘也不知如何劝说才好,欲言又止的站在原地。 一旁,过来帮忙的阿福看到,端着碗走了过来,给舒姑娘使了个眼色,示意让他来。 “小娘子,你还好吧?” 陆清漪侧眸望去:“你还没走啊?” 阿福憨厚的笑了笑:“这不想着或许还能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就留下来等着了。” 陆清漪这才想起一件事:“你怎么会在这?” “哦,说来也巧,那日我正打算去桃夭应聘当小二,结果就听到岑当家和舒姑娘的对话,便自告奋勇来帮忙了。没想到,都没帮上些什么……” “你傻啊,这么危险的事,你还来。” “那必须的,你可是阿天的恩人,阿天的恩人就是我阿福的恩人。恩人有难,我岂能袖手旁观。” 说到阿天,陆清漪便顺势问道:“他的烧伤好些了吗?” “好很多了,都能下床走动干些细活了。”说到阿天,阿福的脸上绽放着笑容,“那日多亏小娘子了,否则阿天都不一定能活下来。” “客气了,都是我该做的。”听到阿福带来的好消息,想到自己能帮上忙,陆清漪原本沉甸甸的心情顿时是好受些了。“你们感情挺好的。” 阿福正好把甜汤喝完,听到陆清漪的话,腼腆的笑了笑:“我和他是从小玩到大的兄弟,几年前一同背井离乡来此发展,算是相依为命的家人了。” 难怪那晚阿福会那么紧张。 陆清漪宽慰道:“你放心,他身上的烧伤不算很严重,休养好不会影响以后做事的。” “影响了也无妨,反正还有我嘛。就算他以后都做不了事,我也会养着他的,顶多我一日做两份活,反正饿不死我们。”说着还义气云天地拍了拍胸脯。 陆清漪被他逗笑,同时心中感慨。 无半分血缘关系的两人尚且能相依为命,而高氏却连半分都及不上,若当初她真嫁的不好,恐怕高氏都会直接与她断了来往。 正神游着,一旁的岑叔和秦县令走了过来。 “小娘子,我与你介绍一下,这是秦县令,秦大人。” 陆清漪忙站起来:“秦大人。” “嗯。”秦县令微颔首,“听说你便是赵相公的夫人?” “是的,请问可是有什么事吗?” 吴县令和岑叔互视一眼,吴县令道:“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询问一下小娘子赵相公的一些事。” 陆清漪不明所以。 岑叔便道:“大人就是想了解一下公子是不是有能力擒住贼人?不过你无需担心,大人已然派出衙役去搜寻,相信不久就会有消息传来的。” “多谢。”陆清漪勉强扯了扯笑容,“我想相公应该不会有事的,只是能不能擒住贼人,这点我无法保证。” 岑叔闻言便是放下心头大石了:“无事便是最好的事了!” 陆清漪敛了敛眸。 因为不知该不该把她和赵珩渊的怀疑告诉秦县令,因此陆清漪并未主动提及。不过很显然这个秦县令不似之前遇到过的陈县令一般糊涂。 “是这样的,方才本官检查过那几具尸体,发现他们相貌与羌地的百姓差不多,却不知他们说的是哪国方言呢?”秦县令单刀直入。 “这点小妇不是很清楚,死了的几个护卫中都不曾在小妇面前说过话。有一个叫阿十的倒是与我们有交流,说的是晋国的官言。”只不过咬音略微怪异罢了。 秦县令:“那跑掉的那个?” “是他们的主子,受伤了,似乎是之前偷东西时受的伤。” 闻言,秦县令似乎明白了一些事:“我听说,你似乎是个大夫?” 听出他话里的意思,陆清漪没有隐瞒:“不错,我为他疗伤了。” 第698章 明州城来的通判 她并没有想要隐瞒给司马夜疗伤的事,当时那种情况下,为了保命,她必须这么做。况且她也没有真尽心尽力的给他治病,不过是缓兵之计罢了,她丝毫不怕秦县令怪罪下来。 “只是权宜之计,小妇并未帮他把毒拔掉,只是替他处理了伤口而已。” 闻言,秦县令倒是有些诧异:“本官听闻他中的是一种很难拔除的毒,是明州城专门研制出来的毒药,你竟能解的了?!” 陆清漪倒是未曾料到这毒在他们眼里是很棘手的,未免引来太多注意,她忙解释道:“不是的,大人您误会了,小妇又怎会解这毒呢,小妇就是,就是给他处理了下伤口,让他不再发烧而已。” 秦县令半信半疑:“若只是如此,小娘子的医术也必定很好,本官此前听说,中了此毒的人,轻则十天,重则七天必会死亡。眼下已然过去这么些天了,那贼人竟还有力气逃跑。” 陆清漪这回没敢搭话,她听不出秦县令这是在怪她还是只是在阐述知道的事,基于说多错多的原理,陆清漪决定含糊过去。 好在秦县令也不是真要追究她的过失,看出陆清漪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便顺势揭过去了。 “本官瞧着小娘子也是个有本事的,眼下便只能盼赵相公真能把那丢失的东西寻回来了。”否则明州城的人来了之后,还不知会作什么决策呢。 官大一级压死人,他也是无奈的很啊…… 闻言,陆清漪不由又变得忧心忡忡起来。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这厢赵珩渊还未回来,那头或许又有麻烦。一夜未睡的陆清漪只觉得额角疼的更厉害了。 瞧见陆清漪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岑叔关心道:“夫人,要不您先回房歇息一下,我想公子应该很快回来的。” 陆清漪本想拒绝,但见秦县令在此,不想此刻还要面对他的审视,陆清漪斟酌了一下,正要答应,便听外头传来一连串的狗叫声,彼此起伏,仿若月圆时分嚎叫的狼群一般。 陆清漪顿时眼睛一亮,想也不想抬腿就往屋外跑。 “诶,夫人,您慢点。”岑叔自是也听出了自己养了多年的狗叫声,高兴地跟着出去。 秦县令一瞧人都跑出去了,便也跟着出去。而衙役们见县老爷都出去了,纷纷也放下手中的东西跟了出去。 一时间整个大堂的人就都走光了,唯有阿福还端着第二碗甜汤,傻傻的看着空了的大堂一会,仰头饮尽,才抹了一把嘴巴,跟着出去。 方奔出去,一道黑色的影子就猛地扑了上来。陆清漪一个不察,被大黑直接扑到在地,承受着它过分热情的撒娇。 “好了好了大黑,你好重啊。”陆清漪招架不住它的热情,直接就躺在了地上。 大黑呼哧呼哧地蹭着陆清漪的肩窝,爪子还试图搭上她的肩膀。 这时一双鞋子来到陆清漪身边,伸手拨开大黑的爪子。大黑立马乖乖地从陆清漪身上离开,乖巧地蹲坐在一旁。 大手拉过陆清漪的手臂,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仔细地替她拭去身上的泥沙。结果还没做完,陆清漪就已经扑进了他怀里。 “相公!” 赵珩渊怔了怔,而后手搭在她身后,轻轻抚着,边道:“我身上脏。” 之前杀了几个人,身上都是血,黏糊糊的,又来回奔跑,沾上了不少泥土,更脏了。 陆清漪却不放手,摇着头:“我也脏,正好。” 闻言,赵珩渊失笑。 正待说什么,赵珩渊突然发现面前站了不下十来号人,全都睁着一双眼睛瞅着他们,到嘴的话便被噎了回去。 感觉到他的情绪不对,陆清漪抬头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同样看到身后那群人,登时才想起眼下的情况,一张脸瞬间涨的通红。 赵珩渊倒是已经习惯被人盯着看的场面,但知晓自家小娘子面皮薄。是以伸手把她揽进怀中,越过她目光落在岑叔身上。 岑叔到底是活了这么多岁数的人,一下便看出赵珩渊眼里的意思,忙道:“赵相公回来就好,大家都不要挤在门口了,进去再说吧。” 而后又朝赵珩渊道:“公子,这是秦县令秦大人,他在知晓贼子的事后,带了人来帮忙。” 赵珩渊便顺势望向秦县令,他身穿官服,即便没有岑叔介绍,他也多少能猜出对方的来历。 “大人好。” 秦县令微颔首:“先进来吧,你也辛苦了,先去洗漱一番吧。”他看着赵珩渊满身的血污道。 待两人都洗漱完,就被引到了内堂里去。秦县令和岑叔都在,而且堂里还多了几个陆清漪方才没见过的人。 她粗略扫了一眼,看得出其中一个的官级比秦县令还要大,否则秦县令不可能坐在下首。 果然,两人一进去,秦县令便站起来介绍:“赵相公,这位便是明州城通判府的鲁大人,此番便是由他负责追查图纸下落的。” 赵珩渊和陆清漪对视一眼,上前规规矩矩地行礼,微低着头没敢抬起。 鲁大人点点头,一双鹰目扫过陆清漪后,直接落在赵珩渊身上,细细打量着他,那犀利的目光仿佛要将人看穿一般。 陆清漪登时是心中一紧,生怕赵珩渊会被认出来。 偏远如陆家村都能遇到吴太守这个旧识,保不齐这儿便会有认得赵珩渊的人。万一对方是余国舅一党的人,那可就糟了。 正屏着呼吸,紧握的手就被赵珩渊抓在手里,同时耳边传来他温柔的嗓音:“没事的。” 陆清漪看向他,眼里是掩饰不住的担忧,下意识想抽回手,但被他紧抓着不放。 陆清漪疑惑,又看了他一眼,便见他眼中隐含笑意。也不知怎的,在他平和的眼神下,心中的惶恐逐渐趋于平静。 也是,他既然能说没事,那么这个通判以前应该是没见过的。 就听赵珩渊沉稳的嗓音在里堂中响起:“抱歉,内人性子内敛,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多贵人,一时有些失态了。” 陆清漪顿时就又不好意思了,这手是抽回来不是,不抽回来也不是。 第699章 司马夜的真实身份 毕竟不是犯人,即便鲁大人官职再大也无让他们跪着回话的道理,因此赵珩渊和陆清漪行完礼后便站到一旁等候鲁大人问话。 到底是通判,鲁大人一开口就直奔主题:“听说是你一人独自去追那贼子了?” 赵珩渊:“是的。” “人可追到了?” “托大狗们的帮助,追上了。” “哦。”鲁大人眼睛一亮,身子微微前倾,“被偷的东西可拿回来了?” 此言一出,不止鲁大人期待,就连秦大人身子前倾,一瞬不瞬地看着赵珩渊。 赵珩渊思忖了一秒:“是拿了些东西回来,却不知是否大人所寻之物。” “快快呈上来。”鲁大人简直是要抑制不住内心的狂喜了,若不是有这么多外人在场,恐怕他都要激动地站起来了。 听言,赵珩渊从怀中掏出一张小心折叠过的纸张,恭敬地呈了上去。 鲁大人急切拿过,展开看了许久,脸上的笑容慢慢绽开。 “不错,的确是城防部丢失的图纸!”鲁大人激动的声音都变了。 “那真是太好了,恭喜大人。”秦大人在一旁贺喜。 鲁大人笑着点头:“此番你们功劳甚大,我回去后必定会上报给太守。” 秦大人忙道:“大人客气了,下官并未做什么,此番出力最大的乃是那位赵相公。” “说的是。”鲁大人转向赵珩渊,“图纸能找回,你功不可没,可有什么想要的,在本官能力范围内,一定满足你。” 陆清漪闻言眼睛就亮了。 朝廷命官的封赏耶,就算只是要个助人为乐的红旗,也可以拿回村里炫耀,还可以当传家宝一样流传下去呢。 她不由扯了扯赵珩渊的袖子,用眼神示意他要点见义勇为的勋章之类的。 不料赵珩渊这回倒是和她没了默契:“回大人,小人就是个普通的百姓,想要的也比较实在,若是能有百两银子的封赏……” 一席话,不止岑叔和秦大人瞠目结舌,陆清漪也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 封赏居然要银子,这,也委实太实在了些。 陆清漪不禁又扯了扯赵珩渊的袖子,赵珩渊侧目望她,便见她眨眨眼又摇摇头的,一脸疑惑。 “要的太少了吗?”赵珩渊凑过去询问,但音量没有刻意降低,因此整个大堂的人都能听到赵珩渊的话。 陆清漪不禁羞红了脸,嗔的瞪了他一眼。 这让她怎么回答啊,说是不是,说不是也不是,真真是为难人嘛。 倒是鲁大人,反倒笑了起来:“你倒是实诚,不错,这很好。” 若是赵珩渊什么都不要,或者只要些虚名的东西,他反而要担心了。 不错,鲁大人其实一直有些怀疑赵珩渊。一个普通人,若是没半点本事,是如何从这么多贼人手里逃生的,更何况还找回了城防部丢失的图纸。这让他不得不怀疑赵珩渊的身份。 若是寻常人或者武林中人便罢,可若是对方另有身份,或有不轨的企图,他势必得清查一番,否则岂不是引狼入室了! 思及此,鲁大人又说:“单要百两银子本官觉得诚意不够,本官瞅你还是有些本事的,可有想过来城防部做事?”他故意试探。 闻言,秦大人下意识瞟了眼鲁大人,而后笑道:“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赵相公还不快多谢鲁大人。” 唯有岑叔和陆清漪,一脸担忧,就怕赵珩渊真答应了。 好在,赵珩渊压根没这方面的想法:“谢鲁大人,但小人只是个粗人,干不来太细致的活,唯恐辜负了大人的好意,还是算了。” “真不要?在城防部做事的人,即便只是一个守门的,月俸也能有三两多银子哦。” “多谢大人美意,不过我与娘子在小地方过习惯了,还是习惯靠自己双手养活自己。” 鲁大人没再勉强,只是又问:“本官倒是忘了问,小兄弟是做什么的呢?” “回大人,小人是靠打猎为生的。” “你说桃花村的人?”他又问。 岑叔和陆清漪便下意识互视一眼,显然都感觉出不对了、 倒是赵珩渊,仍是方才那副不卑不亢的模样:“回大人,小人并非桃花村的人,只是小人的娘亲曾经在桃夭中存放了几坛酒,是给新进门的媳妇儿的。我便和娘子一块来取了。” 顿了顿,他主动道:“因为路上花了不少盘缠,因此到了后舍不得花银子住客栈,便寻了一处荒废的宅子借住。” 言下之意,被那群人盯上只是恰好他们也需要一处无人烟的住所,又恰好闯进了他们家罢了。 他的话真半假,这些事,若是鲁大人想要查的话,都能查出来,而且与他说的不会有任何出入。 鲁大人听完,脸上表情未变,看不出到底是信了还是依旧怀疑,不过倒是没再继续追问下去了。 “原来如此,这些贼人可真是胆大包天,偷了图纸还敢大摇大摆地躲在附近。此番若不是有小兄弟你机智应对,便是要让他们跑了。” “是啊,鲁大人说的不错。”秦大人在一旁应和,他聪明的掩下了司马夜住在赵府那段时间里,陆清漪还替他治伤的事。 也多亏秦大人的好心,鲁大人总算没再盘问赵珩渊,而是大发慈悲的让他们下去休息,毕竟折腾了一晚,大家都累了。 回到岑叔准备好的厢房后,陆清漪早撑不住了。不过仍是硬撑着眼皮,等着赵珩渊上床后,立马问出心中的疑惑。 “相公,你为何放了司马夜。”既然他能拿到图纸,说明他拦下了司马夜。以他的身手,加上司马夜还受伤了,想要把他擒住并非难事。 “他不能死在晋国,至少现在不行。” “为什么?”陆清漪不解,“因为他是西凉人吗?” “不仅因为他是西凉人,他是西凉国的王爷。” “王爷?!”陆清漪震惊了,一个身份高贵的王爷竟然跑到别国来偷图纸,果然有阴谋! 可是如此的话,难道不是更应该把人抓起来吗? 看出了她的疑问,赵珩渊解释道:“他若是死在晋国了,西凉国就更有理由出兵讨伐了。” 第701章 恩重如山 眼见陆清漪不吃这套,赵珩渊没法,想起早先大黑扑倒陆清漪时,陆清漪那无奈的模样。便有样学样的,脑袋支在陆清漪肩上撒娇。 陆清漪被他的头发给撩的脖子发痒,呵呵笑着,伸手推他:“哎呀你别,痒。又不是大黑,做什么学它。” 眼见这招奏效,赵珩渊哪肯轻易放开。 陆清漪无奈,推着他额头直求饶:“哎,好啦好啦,我不气了,你真是……我方才可是很认真的!” “为夫也很认真的。” 陆清漪睨他一眼,总觉得他这话听着意味不明,不过她聪明的没有继续探究下去。 发现她并不上钩,赵珩渊也不觉遗憾。今日两人都累了,想做些什么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不过小娘子的心情还是得安抚的。 “离开是必须的,但不是马上,这样反而会引起鲁大人的注意。清儿也别怕,他身为明州城的通判,此番图纸遗失算是一件大事了。既然图纸已然寻回,他不会在桃花村逗留太久的。” “当真?” “为夫何曾骗过你?” 陆清漪这才放下心中的担忧。 赵珩渊趁机道:“赶紧闭上眼睛睡觉,奔波了一晚,还不累吗?” “累,我都困死了,可心里疑问实在太多了。” 一整晚绷着神经又没有睡觉,又担心着赵珩渊,好不容易人回来了,又碰上个难缠的鲁大人,心情像过山车一样来来回回的,她都快被折磨到精神崩溃了,若是不把所有事情搞清楚,只怕是睡着也不踏实。 “那么现在清儿可以安心睡了?”就知道自己这爱胡思乱想的小娘子满心疑惑。 “嗯!”陆清漪重重点头,反抱着赵珩渊,“这下可以睡个好觉了。” 赵珩渊低笑:“睡吧。”万事有我在。 然后没过一会,困极了的陆清漪就陷入了沉睡中。 待两人醒来都快申时了,陆清漪打着哈欠,迷迷糊糊地望着外头,整个脑袋还是懵的。 赵珩渊正好打了洗脸水进来,瞧见自家小娘子还在迷糊着,凑过去就在她唇上亲了一口。 陆清漪楞了一下,随即缓缓睁大了眼睛,羞涩地嗔了他一眼:“轻薄我?不行,我也得轻薄回去。”说着张牙舞爪地就要扑过去。 赵珩渊放下铜盆,展开双臂,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倒叫陆清漪不好扑上去了。 她匆匆收住姿势,转身就往铜盆而去。 赵珩渊等了个空,脸显遗憾之色,转过身从后背抱住陆清漪,嗅着她身上陌生的皂角味,不适地眉头皱了皱,把头埋在了她的脖子上。 “干嘛呀这是。”陆清漪被他弄的脖子发痒,笑着抬眸扫了他一眼。 赵珩渊没答应,双手绕过她,取过她手中的湿布,拧干后作势要替她擦脸。 陆清漪赶忙拦住:“我自己来就好了,又不是没手。”担心他会坚持,她胡乱在脸上抹一通,然后把湿布丢回铜盆里。 “饿了吗?”赵珩渊贴心问道。 陆清漪摸了摸瘪瘪的肚子:“饿。”早晨时才喝了碗甜汤,早就饿了。 赵珩渊顺势望着她的肚子,若有所思。 “干嘛啊?”感觉到他突然默不作声,陆清漪偏头望他一眼,却见他直勾勾盯着自己的手,“我的手怎么了吗?” “没什么。”话是这么说,他的大掌却顺势叠在了她的手背上,“为夫只是在想,我们何时能有自己的孩子罢了。” 闻言,陆清漪的脸颊渐渐爬上了些许红晕:“这,这我也不清楚啊。” 虽说她是大夫,但妇科方面她真不熟。何况之前的陆清漪过的并不好,底子差了些。这些时日她又经常受伤发烧,身子骨更差了。想要怀上孩子平安生下,估计还得调理一段时间呢。 不过未等她说明,赵珩渊已经自顾自说下去了:“不过眼下也不是个好时机,你身子骨不好,还是多调养一些时日再说吧。” 闻言,陆清漪倒是有些心疼起他来了。 作为古代人,赵珩渊这个年纪还没有孩子算是很稀罕的了。都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赵家现在只剩他一人,他应该十分着急想要个孩子吧。 想到这,她反身抱住赵珩渊,道:“待回陆家村,我就好好调养身子,争取早些给你生个白白胖胖的孩子,怎么样?” 赵珩渊岂能看不出陆清漪心里在想什么:“不急,来日方长。” 一句来日方长,陆清漪的心就软的不像样了。 没有任何诺言比的过知道彼此会相守一生的坚定。 不过陆清漪还是暗自下定了决心,回去后一定要开始调养身体! 到底是桃夭的挂名当家,短暂的暂住在这里,陆清漪他们直接享受了一回大户人家的待遇。 望着满桌琳琅满目的菜肴,陆清漪眼睛都直了。 “这,是不是有点丰盛了?”简直是丰盛到太夸张了些。 岑叔闻言道:“夫人言重了,这是你和公子第一次在桃夭里用膳,自当要给你们最好的。当初若不是公子出手相助,我岑家何来今日。便是公子现在来要桃夭,我也该亲自奉上才是。” 来了来了,岑叔又开始老话常谈了。早先两人其实就明确表示过有分成已经很满足了,可岑叔始终觉得过意不去,几次见面都会提到接管桃夭的事。实在是令人哭笑不得。 “岑叔,是您言重了,相公当初也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您真的不必一直挂在心上的。” “那可不行,我怎能做这般忘恩负义之事呢!常言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公子于我全家乃是救命之恩,此恩比天高比山重,就是拱手想让桃夭都还不清。” 陆清漪嘴角抽抽:“没、没那么严重吧。” 瞥了眼赵珩渊,示意他也说些什么。 赵珩渊却是淡定,兀自岿然不动,仿佛此前已经听岑叔念叨了不下十遍,都已经老僧入定了。 陆清漪无奈,只好一直听岑叔念叨着赵珩渊对他有多大的恩典。 舒姑娘倒是已经习惯自家爹爹这个模样,歉然的对着陆清漪浅浅一笑,说:“好了爹,先用膳吧,小娘子肯定饿了。” 陆清漪忙道:“是啊是啊,都用膳吧,用膳吧。” 这才把话题给揭了过去。 第702章 就地正法 白天睡了这么多,到了晚上的时候陆清漪反倒精神了,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几番来回后,腰间骤然一紧,一只手搭了上去,把她圈进了温暖的怀抱中,一个轻柔的吻落在额头上。 “不安分。” “我睡不着。” 轻笑声在头顶响起:“那清儿想作甚?” 此情此景倒是让陆清漪想起了一年前的事,不由眼睛发亮,抓着赵珩渊的衣裳:“相公,我们去屋顶晒月光吧。” 闻言,赵珩渊眸子微闪:“好。” 临夏的夜,吹来的风不再冰凉,倒是带上了些燥热,即便如此,赵珩渊还是取来了披肩,盖在陆清漪的腿上。 陆清漪笑着看他一眼,依偎在他身上。赵珩渊手臂半圈着她,小心地护着不让她掉下去。 抬头,繁星布满整个天空,像是整片银河挂在了头顶一般。 陆清漪想起新婚时,因为睡在陌生床上辗转不眠,赵珩渊也是这般带着她出来吹风的。没想到一眨眼,就快一年了。 “相公,还记得你第一次带我上屋顶看星星的时候吗?”那晚,赵珩渊第一次向她坦露自己的一些习惯,也让压抑着内心不安的陆清漪慢慢放下了心中的戒备。 这个不善言辞的男人啊,明明看穿了她的心思,却没有说出来,而是小心翼翼的守着她,又故意扯开自己脆弱的一面让她看见。他在她身上花的心思,远比自己要多的多。 “记得。”赵珩渊下巴抵着她的额头,嘴角挂着抹浅浅的笑,“在清儿之前,我已然许久不曾与别人说过心事了。” 官场如战场,他身在要职,有许多的心事,烦恼事,不知向何人倾诉,也无处倾诉,因为一个不小心,便会成为有心人的把柄。即便从大牢中死里逃生,背负着沉重秘密的他,甚至连旁人都不敢亲近半分。 倘若当初,没有陆父当着众人的面逼他一把,或许他直到今日依旧孑然一身也不一定。 “当初我与清儿的事,还得要多谢岳父。” 闻言,陆清漪就乐了:“我爹逼着你娶我呢,你还要谢他?!你这是被卖了还替人数钱啊。” 赵珩渊却不赞同她的话:“当初我被救出后,曾下定决心不再和任何人有过深的来往。只是没想到却遇上了你这个意外。” “意外?”陆清漪故意反问。 赵珩渊一听忙道:“是意外,也是幸事。” 陆清漪这才满意,不过嘴上还是给他下难题:“你现在是娶了我这个好娘子才这么说,万一日后又救了个身世凄凉的姑娘,人家爹爹也逼着你把人娶了,难道你也要娶不成?” 赵珩渊好歹也是被陆清漪好好教育过一番的,自然听出这是一道送命题。求生欲极强的他立马毫不犹豫道:“为夫有你了,又怎会看旁的姑娘一眼。” 顿了顿,补充:“况且有你这个神医在,就算有人需要帮忙,也用不着为夫动手了。” 一番话哄的陆清漪是通体舒畅,嘴角上扬,双手搂着他的腰,一番感慨:“这一年里可真发生了不少事呢。” 在这一年中,他们都受了不少伤,经历了一场大瘟疫,在这期间失去了不少挚友。但即便如此,他们依旧互相依靠支撑,一直走到了现在。 现在回想,陆清漪依旧为当时差点生离死别感到后怕。 “你知道吗,在你病危的时候,我曾经梦到过你死了。在我梦里我哭的可惨了,醒来后袖子都哭湿了。” 说起当时的事,赵珩渊同样记忆犹新:“为夫其实,也梦见清儿了?” “梦见我什么了?” “梦见,梦见你在哭,还梦见……梦见你投湖了。” 听到投湖二字,陆清漪忍不住抬起头:“这么说,你也是希望你死后我跟着你一起去的对吧。” “不,恰恰相反,我最害怕的,是你会在我死后跟着我去。”想起那个支离破碎的恶梦,赵珩渊至今心有余悸,握着陆清漪的手也不自觉紧了紧。 察觉出他的情绪,陆清漪宽慰地反握住他,说话的语气也变得温柔不少:“傻瓜,我远比你想的要坚强的多呢,我看你啊就是一直把我当孩子看待。” “为夫比你大了整整十一岁,拿你当孩子看也无不妥之处。” “是吗?”陆清漪眼眸一眯,一脸坏笑:“你大我十一岁那么多,那我喊你叔叔也无不妥之处了。” 听到叔叔二字,赵珩渊便想起当初在医馆时,一群孩子天天围着他叔叔长叔叔短的喊。而对着陆清漪却是姐姐姐姐的叫,不由沉下脸,故意吓唬陆清漪。 “不许喊叔叔,再喊……” “再喊的话你要如何啊?”陆清漪不知死活地燎老虎尾巴。 看着她就仗着自己宠她而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赵珩渊,赵珩渊还真有些没辙。不过…… 他突然低下头,凑过去咬住她的耳垂,用暧昧的语气道:“再喊的话,为夫就把你就地正法了。” 闻言,面前嚣张的张牙舞爪的小猫儿登时愣了愣,随后耳廓迅速红透。 “你,你这是作弊,是耍流氓。” 赵珩渊挑眉:“往常,清儿也没少对为夫耍流氓。”每每把他勾得心猿意马,她就笑着跑开,实在是让他心痒难耐又无可奈何啊。 想到这,赵珩渊磨了磨牙,大手不安分地在她身后游走。 被列数罪状的陆清漪身子僵了僵,脸蛋腾地炸红,下意识想要躲开,无奈屋顶就这么点位置,她是往前不是,往后也不是,进退两难,只能任由他光明正大的耍流氓。 她羞的不行,结结巴巴道:“相、相公,这里是屋顶。” “所以呢?” “有、有人会看见啊。” 低低的浅笑在耳边响起:“这三更半夜的,谁会看见。” 如此厚颜无耻的话,令陆清漪错愕了几秒。 这真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她干嘛要提这个话题呢! 同时间,她脑海里倏地想起一句话,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好在,赵珩渊只是故意逗陆清漪,算是为之前她几番撩拨自己的事讨回些许便宜,倒没真在屋顶乱来,做些有伤风化的事。 第703章 天经地义 被赵珩渊这么一吓,陆清漪也是吓得神经紧绷,一旦放松下来,立即觉得铺天盖地的困意朝她袭来。 感觉她已经开始乏了,赵珩渊搂着她的腰肢下了屋顶,在无人发现下,两人又回到了房里。 陆清漪一沾枕头就直接睡了,倒是苦了赵珩渊,这么一折腾,反而更精神了。 陆清漪这一觉直睡到生物钟时间才醒来,侧头一瞧,赵珩渊难得的还在沉睡。 陆清漪翻个身,微直起身子,从他的眉到他的鼻再到他的唇,一路细细打量下来,越看越觉得好看,越看越觉得心花怒放,心里美滋滋的。 “我的男人生的可真好看。” 什么长得凶,吓人,分明是他们没眼光嘛,这样一个丰神俊朗的人,怎么就凶了! 她手指抚上他浅粉色的唇瓣,想着他吻着自己时的触感,禁不住吃吃低笑起来。 正犯着小花痴,就感觉腰间一紧,一阵天旋地转,她就重新躺回柔软的床上。下一秒,一道阴影笼罩下来,不知何时,那个本该睡着的人已经欺身压下,正目光炯炯地看着她,眼底清明。 陆清漪愣了几秒,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赵珩渊早醒了,只是没有出声,也不知道到底醒了多久了。 “你醒了怎么不起来。”她嘟嘴娇嗔。 “我可是被清儿你吵醒的”赵珩渊望着她笑,“再说,若是起来了,又怎么知道清儿在为夫睡着后都做了什么。” “我、我做了什么?”陆清漪心虚地移开视线。 赵珩渊学着她方才的动作,手指抚上她的唇,轻轻来回摩挲:“清儿趁着为夫在睡觉,轻薄为夫。” 被明晃晃的抓包了,陆清漪想辩解也无处辩解,干脆把心一横,豁出老脸去了:“你是我相公,我夫君,怎能叫轻薄呢,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哦?天经地义?” “不错!” 话音才落,她就被赵珩渊吻住了。 陆清漪瞪直了眼,终于发现自己掉进赵珩渊挖的坑里了! 这男人,何时竟学的会套路人了??? 然而她来不及思考,就被赵珩渊给吻的脑袋一片空白,身子瘫软成泥。 好半晌,赵珩渊才终于舍得放过她。 陆清漪气还没能匀过来:“你,你套路我。” 赵珩渊轻笑:“非也,不是清儿想对为夫做这事吗?” “我,我何曾?”陆清漪错愕。 “如果没有,清儿为何一直盯着为夫的唇呢?” “我,我那是……”陆清漪无力反驳,她方才的确是看着他在想些少儿不宜的事,问题是,她根本没想着要付诸行动啊!!! 哪像他,直接上嘴了,还说是她想要,真真是厚脸皮的很啊! 越想越无语,陆清漪气鼓鼓地嘟着嘴, 望着她这娇俏的模样,赵珩渊伸手抚着她被吻的红肿的唇瓣,眼底带着餍足的神色。 这模样看在陆清漪眼里更来气了,湿漉漉的眼睛瞪他一下,凶狠没有,倒显得眉目含情勾人的很。 赵珩渊不由自主地喉头动了动,又俯下头想要吻她。 见状,陆清漪连忙伸手捂住:“别闹,万一待会有人进来怎么办?” “不会的。”下人都有分寸,进门必定会先敲门的。 陆清漪自是知道的,可到底是在别人家里,总归没自家来的自在。 “不行,还是快起来吧。”陆清漪推拒着。 知晓自家娘子面皮薄,赵珩渊无奈,委委屈屈地从她身上起来,那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瞧的陆清漪都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些过于无情了。 “等等相公。”说着扑过去抱住他,飞快在他唇上印下一吻,而后退开,就权当是哄他了。 这一招倒是好使,赵珩渊立马就心情舒畅了,方才意犹未尽的阴霾一扫而光,心满意足地出去打水。 陆清漪瞧着也乐了,觉着赵珩渊有时候和大黑还挺像的,特别好哄。 正这么想着,陆清漪就听到外头传来几声狗叫,不是大黑还能是哪家的狗呢! 陆清漪坐直了起来,在房里喊道:“大黑!” 话音落下不到三秒,威风凛凛的大黑就从外头冲了进来。好在赵珩渊出去时房门是半掩着的,否则这门肯定要被大黑撞坏不可。 大黑一进屋看见陆清漪,就欢快地摇着他的尾巴跑了过来,在床边来回走了几步,汪汪叫着。陆清漪刚伸出手,它立刻就把头凑过去,好让陆清漪摸它。 “大黑,昨天辛苦你了,睡得好吗?” 也不知它到底听没听懂,就听的它高兴的汪汪几声,陆清漪便当它是睡的好了。 “昨天事太多,都没来得及看你,你没受伤吧?” 大黑又是汪汪几声,陆清漪没听懂,就看它似乎挺高兴的。 赵珩渊正好端着盆进来,听见陆清漪的话,便顺口夸了句大黑:“昨日它倒是英勇,守在司马夜的马车边,一步都不肯退让,还给它的兄弟姐妹信号,我方能寻了过去,该给它记一个大功。” “这么厉害?”陆清漪又揉了揉大黑的脑袋,“你可真棒啊!” 边说着又凑过去,仔细扒拉着它的毛,看看有没有受伤了没发现,免得因为它生的黑而漏看了。 大黑没听懂赵珩渊的话,倒是听到了陆清漪夸它,顿时尾巴摇的更欢了。 赵珩渊见状便走了过来:“你先去盥洗,我来帮它检查。” 陆清漪抬眼看了下天色,点点头下床出去。 回来的时候,舒姑娘已经在房里,正和赵珩渊说着话,瞧见陆清漪进来,亲热地上前挽住她:“爹唤我来请你们前去用膳。” 正好,陆清漪本就和赵珩渊打算早膳后去和岑叔他们告辞的, “好,那走吧。” “不急。”舒姑娘笑眯眯地望着陆清漪,“我来替小娘子梳头发吧。” “哈?不、不用了吧?!”陆清漪惊,“我随便挽一下就好了。” “那怎么行,所谓女为悦己者容,女子应当多爱惜自己的。” “可是……”陆清漪为难,想要拒绝。 “就让舒姑娘给你梳吧。”不料,赵珩渊替她答应了。 陆清漪一脸为难,可不待她说什么,就被舒姑娘拉走了。 第704章 他的冬梅 “这是我前段时间让人新做的衣裳,给你稍显大了,不过我昨夜改了一下,小娘子试试吧。” 岑舒的闺房中。 舒姑娘从衣柜中抱出一叠新做的衣裳,展开在陆清漪面前比划了一番。 那是一套云绸锦缎制成的裙裳,裙子是难得的马面裙,裙上绣着淡雅的玉兰花,外加一个小马甲,收口的窄袖和长裤大大方便了日常要做事的她们,倒是挺有舒姑娘的风格的。 只是…… “这衣裳太好看了,我实在受不起。” 舒姑娘笑:“小娘子可真是客气了,不过是一套裙裳罢了。” “但……” 陆清漪还是觉得不妥,所谓无功不受禄,有恩于他们的是赵珩渊,她何德何能拿人家的东西呢。 舒姑娘却道:“小娘子就别推脱了,还是小娘子觉得这衣裳不好?” “当然不是。”陆清漪用力摇头。 舒姑娘本是逗她来着,见她信了,失笑:“既然不是,那就换上吧。再说了,这衣裳我可都改了,你若是不要,我也穿不上,岂不是浪费。” 这话倒是在理,陆清漪无力反驳,只好再三感谢,绕到屏风后去换了。 待出来,就看见梳妆台上放了一堆的头饰和胭脂水粉,瞧的陆清漪眼睛都直了。 这这这,不是说只是来梳个头而已吗?这阵仗,是要闹哪样啊??? “舒姑娘,你……” “小娘子快过来坐下吧。”舒姑娘热情地唤着陆清漪。 陆清漪无奈,只好先咽下满心的疑惑,看看舒姑娘到底葫芦里卖什么药。 “小娘子喜欢什么样的妆容呢?”舒姑娘站在陆清漪身后,越过她从镜子中瞧陆清漪。 陆清漪对这些并不熟悉,便很随意道:“就梳个最简单的就好,太复杂不好做事。” “说的也是。”舒姑娘点点头,“那我便做主给小娘子梳妆了。” “好。”陆清漪对此没意见。 就着尚算清楚的铜镜,陆清漪瞧见舒姑娘那双白玉似的手指在头发间来回穿插,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做的,不过几下功夫,就给陆清漪梳了个非常好看的发髻。 陆清漪微张着嘴巴,晃了晃脑袋。只见铜镜中她的头顶正中挽着一发髻,一边微微倾斜,用玉簪固定住,简单又好看。 “舒姑娘,你的手也太巧了。” 舒姑娘微笑:“此髻叫倭坠髻,喻其似蔷薇花低垂欲拂之态,配上这裳裙正好。” 说着她从盒子中取来一支钗:“我瞧小娘子也非喜爱奢华之物之人,这钗雕刻精细却不奢华,你觉得如何?” 陆清漪抬眸望去,只见她手中拿着一支碧绿色的钗,那是两股簪子交叉组合的钗,钗头上是两只栩栩如生的雀儿。一看就觉得份量不轻。 “钗就不用了吧?”吃一顿早饭而已,用得着这般隆重吗? 仿佛看出了她的心思,舒姑娘仍旧是笑着,仔细把钗插到她头上,左右对比了一下后,满意点头:“少不得这钗雀,和小娘子很相配呢。” 钗雀别在脑后,陆清漪看不到不予置评,只是心中的疑惑越发大了。 好在舒姑娘也未想着要吊着她,她说:“爹说,早膳过后,便向桃夭的人介绍公子。” 陆清漪愕然抬头:“为什么?” 舒姑娘仍旧是微笑:“此事爹已经提了几次,不过公子每次都有借口支开,爹寻思着二位应该很快会离开,因此便自作主张把这事给落实了。” “这……”这也太突然了吧。 虽然陆清漪十分欣喜多了份产业,但到底受之有愧,而且赵珩渊虽然未说,可她看得出,赵珩渊并未想要拿桃夭里的什么东西。当初那事,对他来说便是举手之劳而已,他自己都不曾记在心上。 “岑叔实在是太客气了。”也过于实在了。 舒姑娘道:“爹的心意已决,而且这也不是很突然,桃夭里做事的人都知道当家的还有一人,今日不过是把另一个当家的介绍给底下的人知道而已,小娘子不必有压力。” 这是能说没有压力便没有压力的事吗?难怪她一早就拉着自己来装扮,若是早知道,她就拒绝了。 瞧见陆清漪一下就蔫了,舒姑娘聪明的换了个话题:“不知二位的归期是否已经决定了呢?我和爹也好做安排。” 还要安排? 一听她这么说,陆清漪忙道:“不用忙活了,我和相公已经准备好了,这回过来我们也没带多少东西,回去自然也不会带太多。” “如此,那我便备些干粮……” “呃不用了吧。”陆清漪可不信她只是备干粮那么简单,她发现舒姑娘的热情劲儿一点都不必岑叔少,“我们其实后天就要离开了,真的,不用准备太多东西。” 舒姑娘闻言只是哦了一声,未再说什么。可陆清漪总觉得回头她肯定会把他们要离开的事告诉岑叔,她只能盼着舒姑娘是真把她的话听进去了。 来到大堂,陆清漪才赫然发现,席间坐着的不止有岑叔,连鲁大人和秦大人都来了。陆清漪顿时就怔在原地,不知上前好还是不上前好,不自在地抚了下头发。 岑叔正在和秦大人还有鲁大人寒暄,抬眸看见舒姑娘和陆清漪进来,便笑着道:“来了啊,快过来。” 赵珩渊闻声转过头,视线对上陆清漪的那一瞬间,不由看呆了。 他是知道陆清漪长的不算差,只要肯稍加打扮,便会光彩夺目。却未曾想到,她打扮起来的姿色是这般动人。 仿若那冬雪中盛开的冬梅一般,楚楚可怜又明媚动人,是白茫茫雪地中的一抹坚韧的惊艳。 这是他的小娘子呢! 他炙热的视线把陆清漪给瞧的更加不甚自在起来,心中忐忑,不知赵珩渊瞧见自己这副装扮会作何感想?是觉得她好看呢,还是觉得太过优柔做作了些呢? 正忐忑着,一旁的舒姑娘已经拉着她入席:“走吧,小娘子。” 陆清漪只好按捺着满身的不自在,缓缓在赵珩渊的视线中落座,却是没好意思抬头,死死盯着自己的双手,仿佛上面开了花似的。 第705章 官场也很复杂 突然间,一只大掌覆在自己的手背上。陆清漪倏地一颤,下意识要抽回,手却被他不容置喙地紧握着。她不由抬眸望向赵珩渊,便见他眉眼含笑望着自己。 “你今日,很好看。”盈盈柔光,仿佛要把陆清漪给看进眼底一般。 羞涩和开心爬上心头,陆清漪抿了抿嘴,启唇想说些什么,余光瞥见舒姑娘捂嘴浅笑的看着他们,登时想起眼下的光景,慌忙移开了视线。只是,桌底下两人的手都没有分开。 见人都到齐了,岑叔忐忑地望了眼秦大人,道:“让二位大人与我们同桌,实在是折煞小民等人了,不若还是小民让人把饭菜送到二位的厢房中吧。” 鲁大人闻言和气道:“无妨的,不过是一顿早饭,随便应付就是了,你等也无需拘谨。” “可这……”岑叔哪敢真应了,他不曾听闻过鲁大人的秉性如何,万一不小心把人得罪了,可就不是用银子能消灾的事了。 眼见大家都不敢动筷,秦大人笑呵呵的出来打圆场,做主道:“就依鲁大人说的做吧,岑当家,让下人开饭吧。” “这,那好吧,小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好友都开口了,想必是没什么问题。 席间,鲁大人突然道:“听说你们过些天就要离开桃花村了?” 陆清漪闻言看了赵珩渊一眼,不明白这个鲁大人的消息为何这般灵通,这么快就知道他们要走了。该不会真像赵珩渊说的,怀疑他们的来历吧? 就见赵珩渊神色不变,泰然处之:“回大人,小民的事情已经做完,本在几天前就该离开了,只是出了意外耽搁了。”这意外指的自然是司马夜了。 鲁大人点点头:“此番你有功,本官答应给你的奖赏必不会少,晚些你便去秦大人那领封赏吧。” 提到封赏,陆清漪就想起赵珩渊要的那一百两。她到现在还没想明白,赵珩渊为何会要这个封赏,每每想问,转头就忘了。 待吃饱散席,陆清漪趁着还记得的空档,连忙逮住赵珩渊问个明白。 闻言,赵珩渊倒是有些讶异:“我原以为清儿应该很开心才是?” “我为什么要很开心?”陆清漪想起自己此前的财迷劲,嘴硬道,“不就是一百两吗,说的好像我没见过似的。” 赵珩渊笑:“是,娘子赚钱有道,为夫佩服。” 陆清漪笑拍了他一下:“别打岔,快说,你为何要的银子。”要什么不好,偏偏要的是银子,这可不像赵珩渊的性子。 赵珩渊还是笑:“知我者,清儿也。” 陆清漪跺脚:“你还跟我贫。” 赵珩渊便哈哈大笑,在陆清漪快要恼前,搂着她哄道:“自是为了麻痹鲁大人了。” “所以他真的怀疑我们,在调查我们?” “只是障眼法,毕竟清儿不觉得,司马夜出现的时机和我们出现的时机都太过巧合了吗?” “巧合个鬼啊。”陆清漪皱着鼻子,“我们可是受害者呢,他见过哪个同伙被囚禁的!” “鲁大人倒是不会这般愚笨,但也可以当做分赃不成而反目成仇。” “这,这……”陆清漪语塞,如此刁钻的角度,这些人到底是怎么想到的,脑洞也太大了吧! “可是封赏要银子,他们就信了吗?” “不一定,只是这么一来,可以让他觉得我们不过是普通人,想要的也是一般百姓在意的东西。”赵珩渊刮了刮她的鼻子,继续道,“况且我们从那么远的地方来,路上必定会花不少银子,若是根本不为盘缠的事烦恼,才有鬼呢。” 说的也是啊! 陆清漪十分佩服,若换做她的话,还真想不到那么多事情,更想不到那么远的事去。还好应付这一切的都是赵珩渊,要让她来的话,早被鲁大人当成司马夜的同伙抓起来拷问了。 “天啊,你们当官的都这么多疑的吗?”若是让这些人去宫斗,怕也是十分精彩的。 赵珩渊纠正她:“是他们当官的,为夫只是个普通不过的猎夫。” 陆清漪白他一眼:“你倒是撇的清。” “为夫很高兴自己撇的清。” 也对。 陆清漪笑了起来,忽地又想起一件事:“你既然那么聪明,怎的又被那余国舅害的那么惨?” 赵珩渊故作叹息摇头:“全怪为夫当年太过年轻,低估了那只老狐狸的阴险。” “你就吹吧。”陆清漪轻捶他一下,“真以为我不懂。” 她虽没真正见识过奸臣的手段,但前世也算是看了不少宫廷戏和宫廷小说,自是知道这些奸臣有多会使诡计,内里关系有多错综复杂。碰上明君倒还好,遇上个昏君,那是得死多少忠臣。 而一些官员为了避祸,要么依附奸臣,要么充耳不闻,视而不见。当初赵珩渊的事,不也是大部分人不管,少部分推波助澜,才致使他这个保家卫国的大将军锒铛下狱。 想到这,陆清漪不免想到另一群同样和赵珩渊被迫害的同僚:“难得我们都出来了,要不,我们去看看屈大哥他们吧?” 经过这些日子的折腾,陆清漪的晕车症已经好了不少。她想着出来都不出来了,再回去,往后也不知何时才能出来了。 可惜,赵珩渊摇头:“并非为夫不想带你去,不过立峰他们现下在杜御史娘家的镖局里做事,那儿虽离京都甚远,但也是个四通八达的地方。” 言下之意,以他的相貌,最好还是不要出现在当地,免得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听到这话,陆清漪难掩失望。 她是真的很想见见赵珩渊的这些战友们,看看有没有能帮上忙的地方,顺便了解一下赵珩渊过往的经历。 不过也无碍,只要活着,总有见面的一天,来日方长嘛。 “那说好了,等以后太子为你们沉冤昭雪后,一定要带我去见见他们。到时你可不能再以我无法长途跋涉的借口来敷衍我了。” 她怨气满满,依旧记挂着当时赵珩渊丢下她离开村子两个月的事。 生怕她秋后算账,赵珩渊忙答应道:“是,我的娘子。” 陆清漪这才作罢。 第706章 意外车祸 启程回去的那天,晴空万里,许久不曾见过这般好天气的陆清漪连带着心情都好了。她闲着没事做,缠着赵珩渊让她驾车。 此前赵珩渊曾教过陆清漪,无奈她胆子小,学了也不敢碰缰绳,后来事情一多,也就不了了之了。难得今天她起了兴致,赵珩渊便由着她去折腾。 他坐在她旁边,一手放在陆清漪身后,以便在有突发情况下可以先护着她。 正当她把马车赶上官道时,一个人影突然从林子中窜了出来。陆清漪吓了一跳,连忙用力拉紧缰绳,但马儿处于惯性还是往前又跑了几步,马蹄踹了那突然跑出来的人一脚。 一声惨叫响起,人影缓缓软倒在地。 “糟了!”陆清漪惊呼一声。 “没事,我下去看看。”赵珩渊安抚她。 就在这时,林子中又跑出来一个人,那是个衣衫不整的男人,脸上有着抓痕,本是要跑过来,结果一看到赵珩渊他们,脸上的狰狞化为愕然,随即闪过一抹慌张,转身就要走。 赵珩渊眉头一皱,倏地跳下车追了上去。 陆清漪这边也没闲着,跳下马车直奔着被撞的人去。 走近一瞧,被撞的是个姑娘,同样的衣衫不整,头发凌乱,但很明显可以看出,她身上的衣衫都是被扯破的。 “这是遇到流氓了?”陆清漪想起刚刚那个男人,怒上眉梢。 她蹲下,先是检查了一下女子的生命体征,见她只是受惊昏过去,这才松口气。转而去检查她身上哪儿被马蹄踢到了。 正检查着,那头赵珩渊已经拖着个人回来了。 陆清漪掀眸扫了一眼,气愤道:“相公,这人给我看紧了,回头看我不收拾他!” 赵珩渊闻言扫了眼地上还昏迷着的女子,略一思索便大概了解发生什么事了。 他想也没想,直接就把男人的四肢给卸了。男人发出凄厉的叫声,张嘴咒骂,赵珩渊干脆连他的下巴也给卸了,世界一下安静。 “严重吗?”把人丢到一边,赵珩渊背过身,守在一旁。 陆清漪摇头:“不算特别严重,她的腿骨裂了,需要带到镇上处理。”她带的伤药有限,这儿也无法处理,只能先找棍子固定住。 赵珩渊说:“下一个村子应该不远。”这儿荒郊野外的,不可能住人,这二人应是这附近哪个村子里的。 陆清漪点点头,瞅见女子的衣裳破了大半,露出了大片的肌肤,难怪赵珩渊说话都背过身去。 她返回马车,拿了披肩下来,把女子包住。 “相公,能麻烦你把她抱到车上吗?” “好。”把人安置好,赵珩渊瞟了眼被丢在路上的男人,“他怎么办?” 陆清漪顺势望过去:“这种男人就该直接阉了。” 她恶狠狠地做了个咔擦的手势,吓得男人呜呜呜直摇头。 赵珩渊见状失笑,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要不扔在路边?” 陆清漪摇头,她倒是想把人扔林子里让野兽吃,然而现在还不知道情况,事关女子清白,万一这男人跑后到处乱说,岂不是害了那姑娘。 “还是带到镇上吧。”陆清漪担忧地看了眼马车里的姑娘,“我先给她换套衣裳,这样去医馆的话,对她不好。” “嗯。” 赵珩渊应声,转身去拖人,陆清漪则爬上马车翻出一套衣服,帮女子穿好。 赶着马车到了镇上的时候,女子也刚好缓缓转醒。甫睁眼还未清醒,就如惊弓之鸟一般往后缩,而后才发现自己身处一个狭小的环境中。 “你,你是谁?”姑娘惶恐开口,下意识望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 陆清漪尽量放柔自己的语气,道:“你冲出来的时候被我们的马车撞到了,我检查了一下,你的小腿可能骨裂了,需要到医馆处理一下。” 她顿了顿,一边看着对方的神情,缓缓道:“至于那个男子,我们也抓起来了。” 闻言,女子脸上浮现惊恐和紧张,双拳捏紧下意识横在身前。 见状,陆清漪又忙补充:“不过你别担心,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 “真的吗?” “真的!”陆清漪向她保证,“能问问你叫什么吗?” “我……”女子低下头,犹豫不决,好半晌才怯生生开口,“我叫周婷。” “那个人呢?” “他……”一提到差点玷污了自己的男人,周婷眼里的惊恐更甚。 见此,陆清漪也不好再追问下去,便主动换了个话题。 很快,赵珩渊便驾着马车在一个医馆前停下。 他坐在外头,没有进来:“清儿,到了。” “好的。”陆清漪应道,转向周婷,“我们下车吧。” “好。”周婷怯生生应着。 待她跟着陆清漪挪到马车边时,才发现马车边上站着一个身量高壮的男人,纵使穿着一身素衣,也掩饰不住他那好看的身材。他的五官十分硬朗,不似寻常人家的男儿秀气或者粗犷,颇为丰神俊朗。 周婷不由看呆了,都忘了要下马车。 陆清漪并未注意到她的异样,她被赵珩渊抱着下马车,转身朝周婷伸出手:“我们这马车没备凳子,你扶着我的手下来吧,放心,我一定撑着你。” 陆清漪的话打断了周婷的心中的悸动。她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手搭在陆清漪的手上,借力缓慢下了马车。 下了马车周婷才发现那个轻薄于她的男人也在,只是不知为何像滩烂泥一般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他,他……”周婷吓得直往身后退,差点就撞进了赵珩渊的怀里。 赵珩渊下意识抵着她的后背,和她隔开距离,又顺势把她往陆清漪的方向托过去。周婷就柔弱地倚在陆清漪身上。 “别担心,他动不了的。” 陆清漪伸腿踢了那人一下,男人发出呜咽的声音,一双眼睛死死瞪着周婷,像是要喷火了一般,但确如陆清漪所言,动弹不得。 周婷这才终于放下心来,问:“他……为何这样?” “哦,他的关节和下巴被我相公卸了。”边说陆清漪边搀扶着一只腿不利索的周婷进医馆。 周婷听到她的话,眼里闪过一抹失落:“原来那人是小娘子的夫君啊。” 第707章 我死也不要回去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里头,陆清漪叫来大夫,大夫过来后,问了下情况后,伸手摸索着周婷的小腿确认情况。 周婷痛苦地皱着眉,被按到痛处时,忍不住发出哭音,泪水在眼眶中打转,看着实在令人心生怜惜。 “如何大夫?”陆清漪问。 那大夫看了陆清漪一眼,摸着胡子笑道:“小娘子也是个大夫吧。” 陆清漪错愕了一下:“你怎么知晓的?” 大夫笑道:“一般人在遇到这种情况时,很少懂得用树枝先把她的腿固定住,小娘子必定是判断出她腿骨裂了,才这般做的。” 没想到对方竟然从这点瞧出来了,陆清漪有些诧异也有些不好意思:“抱歉,我并非有意隐瞒。” 她原本只是担心会发生像上回在桃花节时一样的情况,才刻意没有一来就说周婷的伤势,免得对方觉得她反客为主。 好在大夫并未介意:“无事无事,我就是顺口一说罢了,小娘子做的挺好的,她这腿的确是骨裂了。” 周婷闻言便有些担忧的问道:“可会影响以后的生活?” “那倒不会。”大夫笑了笑,“只需好好休养,不要让伤腿太过劳累,就会慢慢好起来的。” 周婷这才放下心头大石,感激道:“多谢大夫。” “客气了,我回头写个方子,按时外敷和内服,大约三个月就能完全好了。” 听到要三个月的时间,周婷脸上闪过一丝为难:“不知这银子……” 大夫明了:“内服花不了多少,就是这外敷的,可能会贵一些,可能大概要六两银子。” “六、六两?!”周婷脸色有些难看和尴尬,“这……”她哪来这么多银子。 看出她的为难,加上虽非有意,但周婷的腿是被他们的马踢伤的,陆清漪便道:“银子的事不用担心,我们来负责就好。” 周婷更是不好意思了:“这怎么行……” “没事,说到底也是我们的马弄伤的姑娘,理应我们负责的。”丝毫没提他们还救了周婷免遭玷污的事。 周婷十分感激地看着她:“小娘子和这位相公的大恩,周婷有机会的话,一定会报答的。” “不用了。”他们不过是个过客,今夜过后便要离开了,谈什么报恩呢,他们救人又不是为了让人报答的。 等大夫出去的时候,陆清漪给赵珩渊使了个眼色,赵珩渊了然,转身出去。 周婷见赵珩渊走了,视线下意识跟着他,就听陆清漪在一旁问:“你的事,那个人呃,可有需要帮忙的?” 陆清漪曾经也差点被王有为玷污,这种心情她理解。虽然不知周婷需不需要,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但既然知道了,她实在不忍心就这么视而不见。 闻言,周婷便泫然欲泣:“这事小娘子帮不上忙的,那个人是我姐夫的弟弟,我娘一直想把我也嫁过去,若是让他们知道我被他……我便是死了也绝不会如了他的愿的。” 陆清漪皱眉,果然是她无法插手的事。 若是这个男人就是个登徒子,只要周婷豁得出去,肯报官抓他,至少可以把那人抓起来关上一段时间。可这男人是周婷姐夫的胞弟,于公于私,他们都不可能报官。否则不仅周婷以后难做人,就连周婷的姐姐在娘家也会无法做人。 还真是个难题呢。 在这个时代,女子永远处于弱势,对于这一点,陆清漪即便有心帮忙,却始终使不上力。 正待安慰她,医童拿着拣好的药包进来:“喏,这便是大夫开的方子,按照上面写的服用便好。” “好的,多谢。”陆清漪接过道谢。 正好赵珩渊也进来了,她过去小声的把那男人的事跟他说了,让他去把人放了。 赵珩渊点点头,便又出去了。 “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吧。”陆清漪回到周婷身边。 周婷望着赵珩渊离去的身影,突然道:“小娘子看着不像是邻近村子的人呢。” “嗯,我和相公是出来游历的,不过现下正打算回去了。” “如此,看得出小娘子的夫君对小娘子很好。” “他的确挺好的。”想到赵珩渊,陆清漪由衷的笑了起来。 望着她脸上绽放着的幸福的笑,周婷的眼里闪过抹若有所思。 “小娘子,你们是不是把他放走了?”她问。 “对。”既然周婷感到为难,他们也不好扣住人,免得给周婷带来麻烦。 听到陆清漪的话后,周婷突然惊慌:“你们把他放走了,万一他回去跟我爹娘说已经对我,那我爹娘必定会把我嫁给他的。” “这……”陆清漪倒是没想到这点,不过,“你便咬定没有,事未成,你娘也该懂的。” 没想到话没说完,周婷就哭了起来:“小娘子不懂,不管他有没有得逞,只要有人知道我被他碰过,就会认定我不干净了,我爹娘为了我的闺誉,必定会让他娶了我的。” 这……陆清漪自是明白的,当初陆父不正是因为这样逼着赵珩渊娶她的吗,明明赵珩渊连碰她都没碰一下,就因为他们孤男寡女独处了几天。 说话间,赵珩渊自外头回来,就看见周婷在抹泪,陆清漪坐在一旁手足无措。 “怎么了?” “我……”陆清漪求助地看向赵珩渊。 赵珩渊疑惑不解。 这时,周婷边哭边道:“不,我不要回去,我死也不要回去。” “也没到死那么离谱……”陆清漪试图安抚。 周婷一把抓住陆清漪的袖子:“小娘子,求求你帮帮我,否则,我宁愿去死!” “没这么严重吧……”陆清漪嘴角抽抽,“这事还是有转圜的余地的。” “没有的。”周婷又开始泪眼婆娑的哭了起来,“我真的不想嫁给那样一个人,小娘子,您好人做到底,帮帮我吧。” 陆清漪为难,这种事,让她如何帮啊,她自己当初还是多亏赵珩渊解围的呢。 周婷闻言止住泪水,道:“你们帮我躲起来几天,不,就一天,只要让我躲一天,到时你们再和我一同回家,我便可说我当时是和你们在一块。如此一来,我爹娘也没有法子。” “啊……”陆清漪怔了下,心想,这样的办法真的有用吗?为何她觉得不太靠谱呢。 第708章 鼓励 到最后,陆清漪还是没能狠下心抛下周婷,同为女人,她总是希望能帮上这个境地与她当初差不多的人。 夜晚,当陆清漪洗漱完回来,打算先进被窝躺的时候,就听到门被敲响。随即周婷的声音就隔着门传了进来。 “小娘子,你睡了吗?” 陆清漪有些奇怪,不过还是应道:“还没呢,周姑娘有事?” “我,我能不能进来一下?” 陆清漪只好又把外衫穿好,打开门。 周婷一脸歉意地望着她,怯生生道:“我,我还是头一回独自一人在外头住,有点害怕。” 闻言,陆清漪嘴角抽了抽。 这有什么好怕的,况且他们就隔了一个房而已。不过嘴上还是说:“没事,我看这客栈挺正常的,你把门栓好就行。” 周婷还是一副不安的神情:“可是我,我实在睡不着,一躺在床上就忍不住胡思乱想。小娘子,我能进去坐一坐吗?” “这……”也不是不行,反正赵珩渊出去置办东西,一时半会也回不来,不过,“夜里风凉,你穿这么少,不怕着凉吗?” 周婷大概是早上床了,因此只穿了里衣和一件单薄的长衫。 周婷摇头:“也快入夏了,无妨的,而且屋里暖和。” 既然她觉得不冷,陆清漪也不会多事到让人回去换,她耸肩:“那进来吧。” 进去后,周婷四处看了看,疑惑道:“赵相公不在吗?” “哦,他出去买东西了,坐吧,要吃点什么吗?” “不用了。”不知为何,周婷略显失望。 两人对面而坐,气氛有些尴尬。陆清漪不是个自来熟的人,加上她和周婷不过今日才认识,更是没有共同话题,根本不知从何攀谈起。 陆清漪绞尽脑汁,也没想到如何打破两人之间的沉默。 好在,周婷先开口了:“小娘子是从哪里来的?” “我们住的地方挺远的,是个很偏僻的小村庄。”像陆家村那样的小地方,说了名字估计也没人知道,是以陆清漪并未细说。 周婷好奇:“我瞧小娘子的衣着打扮,出手也阔绰,想必家中必定十分富余吧。” “还好吧?”陆清漪低头看了下这一身赵珩渊置办的衣裳,比粗布衣好上些许,但到底不是绫罗绸缎,说富余有点夸张了。 “什么叫还好,小娘子和赵相公可是我认识的穿的最好的。”周婷真诚道。 陆清漪笑笑没说话。 便又听周婷说:“而且赵相公也很疼爱你,不仅记得你爱吃什么,还会特意打包些零嘴,好让你夜里馋了可以吃,实在是叫我好生羡慕。” 想到傍晚吃饭时赵珩渊的举动,陆清漪也忍不住露出幸福的笑:“哪里是我馋了,分明是他想把我喂胖,女人晚上吃宵夜胖的最快呢。” 闻言,周婷嘴角的笑突然间僵了僵,但很快又恢复正常,是以陆清漪根本没发现。 “这恰恰说明赵相公疼爱小娘子你啊,怕你饿着。”周婷望着她,“小娘子不知,我是多么羡慕,真希望自己也能觅得如赵相公一般的如意郎君,可以护着我,爱惜我。” 联想到周婷和自己的遭遇差不多,陆清漪不免感到唏嘘。好在自己幸运,遇到的是赵珩渊。 想到这,陆清漪十分真诚道:“你也不用太悲观,所谓柳暗花明又一村,眼下你虽陷入困境,但说不定转机就在前面呢。” “转机?”周婷默念着这两个字,又抬眸望了望陆清漪,“说的对,转机就在前面。” “可不是,所以你不用太灰心,也不用想太多,只要你坚定的表明自己的立场,就算你爹娘再强硬,也扭不过你的。”陆清漪为她打气,“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你不努力一下,又怎么知道不成呢?” “是啊,不努力,又怎么知道不成呢……”周婷魔怔似的重复着她的话,片刻后,眼神慢慢变得坚定起来,一瞬不瞬地盯着陆清漪,笑,“小娘子一席话真是醍醐灌顶,让我有了很大的勇气。” 她笑的有些渗人,然而未等陆清漪看清,她已经换了个话题了:“小娘子成亲多久了?” “快一年了。” “一年啊,那也差不多了。” “哈?” “没什么。”周婷甜笑。 陆清漪虽感觉周婷突然间有些怪怪的,却又想不明白哪儿不对劲,只能把这归咎于她明天要回去,心情复杂的关系。 “明日之后,你有什么打算吗?”陆清漪觉得自己还是应该问一问,说不定能给些好建议,好歹她也是活了两辈子的人啊。 “嗯,我已经想好怎么做了,小娘子不必担心。”周婷显然是想通了,心情也好转了。 “啊,是吗,那挺好的。总之凡事不要太偏激,死是解决不了问题的。”陆清漪知道,有些女子烈起来,是真的连死都不怕的。 “放心吧小娘子,我想开了,便如你说的,有些东西不争取一下,又怎么知道自己做不到呢。” “这才对嘛。”没想到周婷开窍的如此快,陆清漪颇为欣慰,觉得她十分有当代女性的魄力,“你能这么想就对了,我们女子也是人,也有自己的想法,有权利选择自己要嫁什么人。” “嗯,我会把你这番话告诉爹娘的。不过……”周婷突然抓住陆清漪的手,“小娘子,明日你们会送我回家,帮我作证的吧。” “当然,说好了的,如果你爹娘拿那事来胁迫你,我们便帮你作证没有这件事,你是被我们的马踢伤,才没回去的。” 周婷闻言笑的更甜了,诚恳的看着陆清漪:“多谢你了小娘子,你真是好人。” 陆清漪被发了不少好人卡,早习惯了,摆手:“好说好说。” 正说着,房门敲响,赵珩渊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原来是他回来了。 陆清漪站起来要去开门,没想到周婷比她动作要快,说了一句‘我来开吧’,人已经迈到门边了。 在开门前,她捋了捋胸前的发丝,露出一抹甜笑,这才打开门。 见到周婷的刹那,赵珩渊愣了愣,以为自己走错房了,下意识就要后退拉开距离。 第709章 我只嫁给赵相公 赵珩渊那避之唯恐不及的样子落在了周婷的眼里,脸上的笑容顿时就僵了僵。不待她说话,赵珩渊似乎就要掉头离开。好在身后陆清漪及时出声,他才没有走开。 “相公,买了什么回来呢?”陆清漪上前,边说着边要帮忙接过他手里的东西。 不料手才伸出去,周婷的手也伸了过来:“我来吧。” 陆清漪怔了一下,正要说这怎么好意思。 就见赵珩渊避开了周婷的手,说:“不必了。”抬腿,侧身,避开周婷,就进了屋。 陆清漪屁颠屁颠地跟在赵珩渊身后,下意识就想像以往那样,从后背抱住赵珩渊撒娇。然而一抱住人,突然想起周婷还在的事,连忙松开手。 “啊,你的衣服后面有灰。”说完还掩饰一般掸了掸。 赵珩渊失笑,转身低头揶揄地扫了她一眼。 陆清漪被他这一眼看得颇为尴尬,又觉得自己这掩耳盗铃的样子确实滑稽搞笑。再一抬眸对眼,同时都笑了起来。 无意中再一次被互视,周婷站在门口走近也不是,不走近也不是,就这么僵直地杵在原地,满心怨忿的看着里头浓情蜜意的两人。 “既然赵相公回来了,那我就不打扰二位歇息了。”周婷开口打断他们的注视。 周婷走后,赵珩渊边脱下外衫边问:“她来做什么?” “说是一个人害怕。”陆清漪接过他的外衫摆到木施上,“还说了不少其他的,我瞧她悟性挺高的。”语气中隐有小骄傲。 赵珩渊笑看她一眼,伸手刮了刮她鼻子:“你倒是热心。” 陆清漪顺势抱住他的腰,把头倚在他的肩窝上:“你不觉得她的遭遇和我挺像的。” 赵珩渊沉默了一下,道:“她不是你。” “那当然,这世上又没有第二个赵珩渊,不是人人都似我这般幸运的。”这番话不仅把赵珩渊给夸了,连带自己也顺道夸了。 赵珩渊失笑,捏了捏她的小脸:“小聪明。” 第二天,退了客栈后,陆清漪便和赵珩渊先送周婷回家。 周婷的家在镇上,步行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才到。 方进门,周婷之母一看到周婷,先是惊讶,紧接着便是生气,扑了过来就打:“你这孩子,整整一夜不归,你到底去哪了啊!” 竟是没想过要关心她昨日到底如何,可有受伤。 顾及着自己的伤腿,周婷慌张闪躲着周母的愤怒,边跳着解释:“娘,娘,你听我解释……” “解释,解释什么啊,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不过就是被谢二给碰了吗,你怎能还真出手打他呢!你这么做,让你姐在他谢家怎么过!” 周婷一听周母这话,心中委屈:“娘,你顾及着姐,那我呢,我难道就不重要了吗!” 周母听了更来气:“早说了让你嫁给他,你偏不要,他谢二有哪里不好的!” “我不喜欢他,他便哪都不好!”周婷据理力争。 然而周母听了没能理解周婷,反而更生气:“糊涂,你都与他有肌肤之亲了,还不嫁给他,你是要丢了我们周家的脸面吗!” “不,就算如此我也绝不会嫁给他的!” 眼见周婷半分都不肯服软,周母气的理智全失,伸手便要打她。陆清漪生怕周母会再次伤到她骨裂的腿,忙想去护着。 然而疼痛迟迟没有落下,她抬头一瞧,原来是周母的手腕被赵珩渊抓住了。 赵珩渊控制住周母后,把陆清漪护到身后,才轻轻推开周母。 周母踉跄后退几步,这才发现家里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你们到底是何人?!” 周婷站出来:“他二人是我的恩人。” “恩人,什么恩人?”周母皱眉。 陆清漪闻言不由挑眉,揶揄一句:“怎么,那个谢二都能说自己做的那些龌蹉事了,却没提到我们二人吗?” 周母听了更是茫然,拿眼瞪周婷,让她赶紧解释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婷抿了抿嘴,望了望陆清漪,又看了眼她身侧的赵珩渊,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正当她要开口之际,周父回来了。乍眼见到家里多了这么多人,他楞了一下,而后发现消失了一晚的女儿居然回来了。 “婷儿。” “爹。”见到周父,周婷下意识畏缩了一下。 周父走近,拿眼扫了下赵珩渊二人,皱着眉看着周婷,语气尽是责备之意:“一晚上,你都去哪了。” “女儿,女儿住在客栈里。” “住客栈?!”周父诧异,“你哪来的银子住客栈?!” 周婷看了眼赵珩渊:“是恩人他们帮忙的。” 周父这才又看向赵珩渊他们,依旧眉头紧蹙:“他们是何人,为何要帮你?你既然在镇上,为何不回家,还去住什么客栈?!” “我正问来着呢。”周母怒瞪着周婷,“还不快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当面瞧见他们这般咄咄逼人,陆清漪心里也是十分来气。 自周婷进来,这二人就不曾关心过周婷昨日到底如何了,在明知周婷被谢二猥琐了,不给自己女儿讨回公道就算了,却还想着把女儿往火坑里推。这世上怎会有这样的父母呢!难怪周婷昨日怎么都不肯回来。 在周母的追问下,周婷便把昨日他们商量好的措辞说出来,表示谢二根本来不及做什么,她就被马伤到了。谢二说的那些完全是无稽之谈。 周家二老自是不可能就这么信了周婷的话,连带着看陆清漪他们的眼神也变得很耐人寻味,仿佛是觉得自家女儿是被他们带坏的一般。 周母更是说:“就算谢二那些话都是编造的,但既然他喜欢你,娘也觉得他不错,干脆就定下婚约算了。” 不曾料到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周母依旧坚持己见,实在顽固的令人头疼。心知她若是再不说话,这事便要被定下来了! 周婷咬了咬下唇,歉意地看了陆清漪一眼,深吸口气,道:“娘,我是不会嫁给谢二那个不学无术的人,便是要嫁,我也只会嫁给赵相公!” 此言一出,不说周父周母如何表情,陆清漪都被狠狠吓了一跳。 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第710章 周婷布的陷阱 “你,你说什么?谁是赵相公?”周母被她一番话给整懵了,不知从何又冒出来个赵相公。 周婷指了指赵珩渊:“这位便是赵相公。” 周家二老同时望向赵珩渊,目光扫视着打量他。 见状,陆清漪闪身挡在他面前,虽然以她的身板根本挡不住高大的赵珩渊。 “等等等等,周姑娘,你到底在说什么!我们说好的可不是这样的!” 周婷歉意地移开了目光,不敢看她:“昨日,与我肌肤之亲的不是谢二,是赵相公。” 周母闻言,狠狠地抽了口气,周父倒没太大的情绪,只是看向赵珩渊的目光多了几分怒火和寻思。 陆清漪气的鼻孔都要出气了:“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昨日我相公压根连碰都没碰你一下!” “怎么可能没碰。”周婷像是豁出去了一般,“没碰我,我是如何躺在马车里的。我当时的情况,小娘子是清楚的。” 陆清漪下意识反驳:“你能有什么情况,他隔着披肩把你抱上的马车的!”话落,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掉入她挖的陷阱里了,“你!” 周婷心虚地移开了头。 陆清漪气的冲上去就要抽她耳光,但是被赵珩渊拉住,而周母也把周婷护在了身后。 “无需和他们置气。”赵珩渊轻声安抚。 陆清漪却觉得怒火中烧,灭不下去。也不知是被周婷耍了而愤怒,还是因为自己一番好意却被她拿来利用而生气。 “我们走。”陆清漪拉过赵珩渊,作势就要离开。 见他们不上当,周婷有些急了:“等等!” “你还想干嘛?!”陆清漪不耐烦道。 “你们不能就这么走了!”周婷一边拦人,一边偷偷跟周母做了个手势。 “哈。”陆清漪并未发现她们的小动作,闻言冷讽一笑,“我就偏要走。” 怎么的,还想他们负责不成,那也要他们有这个本事才行啊。 周母望了周婷一眼,也道:“你们不能就这么走了,你们走了,我家婷儿怎么办!” “我管她怎么办,要死要活的别来姑奶奶面前演。”她恼自己竟被她可怜兮兮的模样欺骗,现在如何还能听得进他们说的话,“相公,我们走。” “不准走。”周母冲上去展开双臂拦住他们。 “给我让开!”陆清漪眼神凶狠,“不让开的话,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周母自持他们不敢对自己如何,没有让开,反倒挺着胸脯往前逼近:“你要如何不客气,你试一下啊!” 陆清漪冷哼一声,还真举起手要打她。 结果她都还没动作呢,周母倒先嗷了起来:“打人啦,没天理啊,有人打人啦。” 陆清漪一怔,被她这出彩的表演给气笑了,双手抱胸居高临下看着周母:“演,你继续演,我倒是要看看你能演出什么花样来。” 周婷也出来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楚楚可怜:“你们不能走啊,你们走了,让我如何活啊。” “想死就去死啊,没人拦着。”一瞧见她陆清漪就来气。 她好心好意帮她,她倒好,倒打一耙不止,还想逼迫他们就范。她就算拼了不要这张脸皮,也不想让周婷如意。 然而,周母这番嗷叫也并非全无用功,周边邻里听见吵闹声,纷纷从屋中出来看好戏,对着陆清漪和赵珩渊指指点点。 陆清漪瞧着心头火更旺了,要不是碍于这里不是自己的地盘,陆清漪早开骂了。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陆清漪压抑着怒气:“走吧。” 谁知她才抬腿走了一步,就感觉自己的腿被人抱住,她低头一瞧,竟然是周婷。 “不要走,你们不能丢下我,不管你多不甘愿,可我已经是赵相公的人了!” 话一出,周围人的议论声更多了,全都对着赵珩渊指点,仿佛他对周婷始乱终弃了一般。把陆清漪气的啊…… “周婷,我再说一遍,给我放开,不然后果自负!” “不,我不放!”看来她是真铁了心要赖上他们了! “行啊。”陆清漪也不废话,抽出银针,就往她手上扎。 周婷吃疼,倏地放开了手。 陆清漪把腿抽出来,拉着赵珩渊便要离开。 眼见他们要离开,周母也扑了过去,手忙脚乱下竟是抱住了赵珩渊的腿。 赵珩渊眉头一皱,弯腰揪住周母的后领。周母只觉身子腾空,吓得她慌张抱住自己。下一秒,她就被丢到一旁去。 “这这……”周母完全没能反应过来,吓得脸都白了。 这男人的劲怎的这么大。 周婷也未料到赵珩渊他们如此冷漠无情,怔楞了片刻,又是计上心头,学着周母的模样,假嗷:“我自知家境一般高攀不上你们,可你们这么做,又置我于何地。当着众人的面,光天化日下行事如此嚣张,欺我一家弱小无力,折辱我们,这天下还有王法可言吗?” 闻言,陆清漪叉腰恶狠狠道:“再乱说话,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周边的人听见她语气如此凶,又纷纷对陆清漪指手画脚起来。陆清漪可不怕流言蜚语,之前在陆家村的时候,比这更难听的话她都听过了,还会怕这些。 她转过身,一双眼睛睁的老大,气呼呼道:“还有你们,他们说的你们就行了,就她那德行,我们能瞧的上吗!” 周婷闻言,哭的更伤心了:“我就知道,小娘子是瞧不上我的,所以才不愿让赵相公负责。” 陆清漪更是不客气:“你自己有自知之明就好,也省的浪费我口舌。还有,不用再装了,就你这拙劣的演技,也不怕笑话人。” 兴许是陆清漪骂的太直白太爽快,周围看戏的人都被她的话逗笑。 见状,原本在装可怜的周婷脸上闪过抹赧然和尴尬,心中对陆清漪的怨忿更深了。 明明两人年纪相仿,明明自己身量要比她好看不少,为何她就能嫁的那么好,有一个疼她爱她的夫君,还吃穿无忧。而她,就只能被父母推去给那个色/眯/眯的谢二。 她不甘心,太不甘心了! 第711章 倒贴也不要 周婷自知,陆清漪是她脱离这个家的唯一机会,只有死死抓着他们,赖上他们,把生米煮成熟饭,往后荣华富贵也不愁了,她也能从此无忧。 即便,即便他们根本不待见自己,可是和自己的将来相比,眼下的这点小困难又算得了什么。 而且周婷非常有自信,她自认为自己比陆清漪要生的好看,也相信自己一定能牢牢抓住赵珩渊的心。况且这两人已经成亲一年了,感情再好,也会被时间消磨的。 “小娘子不用顾左右而言他了,昨日我被你们带进客栈里头,可是有不少人看见的。” 此言一出,周遭哗然声一片。 陆清漪眯起眼睛,低头看着地上楚楚可怜的周婷。 她原以为周婷是临时起意赖上的他们,眼下听来,她竟是从昨日开始就有这个打算了。这个女人,好深的心计啊! 一想到她昨夜还傻傻的给周婷打气,陆清漪就觉得自己像个傻瓜,一个圣母心泛滥的白痴。 “周姑娘好心计啊,能有这样的城府,我倒是有些怀疑昨日那谢二是不是真的想要对你不轨了。” 没料到陆清漪竟会当众说出昨天的事,周婷顿时是又羞又怒,面对周遭看戏人的戏谑和惊讶的表情,羞愧难当。 陆清漪却未打算就这么算了,对方都踩到头上来了,再不反击,岂不是任人鱼肉。 “你以为,你这么一个被人碰过的女人,我相公还能看的上你吗,别说笑了,就算你身家清白,就以你这模样和品性,倒贴我们也不要。” “你……”周婷自觉受辱,眼睛一红,便是落泪。 陆清漪见状冷漠摆手:“行了,就不要用哭来博同情了,你以为这世上真人人都有一颗菩萨心肠吗。” 话落,有人冲里头喊:“你怎么知道没有,你这般欺负一个弱女子,好意思吗。” 陆清漪循声望过去,然而那大娘只是嚷了一声就不说话了,隐在人群中寻不着。 陆清漪也不急,说:“你如何知晓是我在欺负她,而不是她在欺负我呢。” “大家都看得见。”不知是谁又嚷了一句。 “那只能说你们眼神不好,看不出她是在作态吗?”陆清漪说话毫不客气,“我和我相公是什么身份,用的着对一个才见面的姑娘如此饥不择食,她是有倾城的美貌还是闭月的容颜。” 围观看戏的人便都没了话语。 周婷见状,道:“你怎知赵相公便没看上我,定是你太过凶悍泼辣,他才不敢说话的。” 这番完全不着调的话,还是有人信的。因为从方才起赵珩渊除了丢开周母外便一直不发一语,众人一听觉得有理,定是这妇人太过泼辣,其夫君才会看上周婷。 殊不知赵珩渊直接打断那些赞同声,道:“我看不上。” 生怕别人听不清楚,赵珩渊再一次重复:“她,我还瞧不上。” 陆清漪得意的扬着眉,抬着下巴:“听到了没。” 周婷便是面如死灰,但仍是嘴硬:“不可能,你昨夜对着我的时候不是这么说的,你说她……” 赵珩渊直接打断她的话:“我家娘子性子淳厚善良,做的一手好菜,医术更是高明,救人无数不求回报。你自问,有哪点及的上她的。” “我……”周婷被连番打击,已经不知道要说什么。 赵珩渊却是一眼都没看她,继续说:“她这般好,我根本无心思看其他姑娘。他人在我眼里,连她一根发丝都及不上。” 周婷整个人都蔫了,毫无生气的跌坐在地上。 周母见状,颇为恨铁不成钢,又觉得事情已经闹到这个地步,周围所有人都看见了,往后要嫁女,可就没那么容易了。更觉得不能就这么放了陆清漪他们离开。 想到这,周母从地上站起,说:“这些不都是你们张张嘴巴说的,内里谁知道你们做了什么。我女儿可是黄花闺女,若你不是对她说了那些话,做了逾越之事,她如何会要你们负责。” “那就得问你的闺女了。”论和女人吵,陆清漪怎会让赵珩渊上,自然是自己来的,“她不找那个猥亵了她的谢二,反而赖上我们,我倒想问问,她到底是看中我们什么了。” 周母闻言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眼里闪过一丝心虚。她抿了下唇,道:“她能图你们什么,你们不过才认识,她能图你们什么啊!” “那可未必,她不仅可以图我们的钱,也图我的人。人嘛,你们是想都别想的了。至于银子,那更不可能了。” 说到钱,陆清漪便觉着既然都扯开来说了,有些事也要来清算清算才行。 “昨日我们带她去治腿花了六两银子,她说不想回家,单独给她在客栈开了个中房花了三十文,吃的就不算了,我们在她身上也花了六两三十文。既然周姑娘以怨报德,这银子就劳烦你还给我们吧。” 听到治腿花了六两,周围的人都发出惊叹声。六两银子,可是够寻常人家三月的花费了。 提到钱,周婷也有些急:“分明是你们的马踢到的我,怎能叫我给药费呢。” “不,严格说来,是你自己冲出了官道,往我的马上撞的,我没让你赔偿我的马精神损失费,已经是大发慈悲了。” 她顿了顿,高声道:“假如有人不相信我的话,大可去问问他们口中的谢二,包括昨日看病的医馆里的大夫,以及落脚客栈的掌柜,便都一清二楚了。” 见周婷还想说话,陆清漪故意打断她的话头:“还有,我相公从头到尾可是一句话都不曾和你说过,更别说碰你了。这些,谢二,大夫以及客栈掌柜连同他店里的小二都能给我们作证。” 她故意挑眉望着周婷,心想,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能说的。 周婷自是说不出个所以然,她原本以为两人会迫于压力,至少,也会为了息事宁人而坐下来商讨补偿。却没想到,这两人都是个硬茬的,宁愿撕破脸皮也不愿退一步。 可是,真就这么作罢吗?若是就这么放他们离开,不说周边人会怎么看她,她娘就先埋了她了。 第712章 要钱 即便周婷愿意作罢,周母也不会就此算了。女儿的清誉已毁,且不说她愿不愿意嫁给谢二,说不定这事一扬出去,谢二也不会要周婷了。 “任你巧舌弹簧也不能说清楚你们带我女儿去客栈的事,谁知道你们到底做了什么,此事传出去的话,我女儿还用做人吗?” “原来你女儿还要做人,我以为她污蔑栽赃我们的时候,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了。须知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我们为何要承担她惹出的麻烦。” “你,你用不着说这些话中带刺的话,说到底你们就是不想负责罢了。” “我们什么都没做,为何要负责?凭什么让我们负责,就凭你们想以众欺弱?”她扫视了一圈周围的人,“我倒不知原来你们是这么把嫁不出去的女儿给硬塞出去的啊。” 围观的人发出窃窃的哄笑声。 周母被陆清漪一阵抢白说的红一片青一片,恶狠狠瞪了眼周婷,示意她自己收拾自己闹出来的僵局。可周婷却像是失去了魂魄一般,呆坐在地上,半句不吭。 周母恨铁不成钢,气愤地走过去,一把扯过周婷就打:“你个不肖女,我真是白养你了,平白被人占了便宜,现在人家不愿对你负责,让我们周家丢脸,你对得起我们吗。” 边骂边打,下手毫不留情,打的啪啪作响,陆清漪听着都觉得肉疼。周婷却像是个没事儿人一样,不哭也不闹,就这么任周母打。 周围的人见此不由对周婷心生怜惜,纷纷出声指责陆清漪他们占人家闺女便宜不负责任不止,还在此大放厥词。陆清漪一听,方才好不容易熄灭的怒火又蹭蹭的冒上来。 “敢情会哭就有奶吃是吧,现在是我弱我有理了吗!”陆清漪懒得跟这些人辩论,拉过赵珩渊,“我们走。” 然而才走几步,就被围观的邻里给围了起来。 “你们不能走。” “不错,不能走,你们必要给这姑娘个交代。” “我交代,交代个鬼啊!”陆清漪气恼,“你们这分明是强盗行为!” 周母还在叫骂,听得有人帮腔,气焰更嚣张:“总之,今日你们不给我们一个说法,就不许走。” “不错,必须给个交代。”越来越多人帮着周婷一家说话。 眼见周母用一招苦肉计就把人心收买了,陆清漪实在是气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相公,怎么办?”她倒是想像周母一样撒泼,无奈实在不做到像她一般不要脸皮。 “别急。”赵珩渊握紧陆清漪的手,“会害怕上衙门吗?” “这有什么好怕的。”又不是没去过,她甚至都待过大牢呢。 赵珩渊原以为陆清漪会因为上次的事落下阴影,倒没想到他的小娘子原比自己想象的坚韧。 “好。” 赵珩渊把视线自她身上移开,抬眸的瞬间,眼里的温柔尽数化为了冷漠和凉薄。 “既然想要交代,可以,去衙门吧。” 话音一落,周围叫嚣的人都噤声了,就连周母也同样没了声音。 “去、去衙门?”周母讷讷道。 “对,去衙门。”陆清漪抬着下巴,“怎么样,敢不敢啊。” 周母一脸心虚,可碍于四周明晃晃的注视,不得不硬着头皮道:“我们有什么不敢的,理亏的是你们。” “既然如此,那就请吧。”陆清漪做了个请的姿势。 可周婷,周母乃至周父都不曾挪动半分。周婷更是偷偷扯了扯周母的衣角,周母本就被去衙门的话给吓着了,心里正烦着,伸手拍开。 注意到那母女的举动,陆清漪冷冷勾起一边嘴角:“怎么?不是要交代吗?不去了?” 周母下意识向周父求助,周父虽不明白周母为何跟着周婷闹,但他也明白,如果真让这两人离开,周婷的将来就算是全毁了。 因此周父便故作公正道:“我瞧你也不是那流氓无赖,咱们也不是非要闹到衙门不可的,只要你答应娶我女儿,此事便算了。” “不可能。”赵珩渊想也不想拒绝。 周父怒目:“你真当我周家人弱言轻可欺不成?” “明明是你们联手欺负我们弱小无辜!”陆清漪不甘示弱。 周父早看陆清漪不顺眼,听她开口,厉声呵斥:“我们男子说话,岂有你插嘴的份。” “我娘子要说什么,不说什么,不需你来说三道四。”赵珩渊冷冷扫了一眼周父。 那一眼冰冷刺骨,犹如寒冬冷冽的风一般,瞧得周父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不过他很快意识到自己此举显得有些弱势,又直起腰来,讽刺道:“你身为一家之主,却事事都让自己娘子说话,夫纲何在!” “有无夫纲和我娘子据理力争有何干联,只要她说的是对的,我便全力支持她。倒是阁下你,夫纲是有了,可惜家风败坏。” “你!”周父被他一阵呛声,气的老脸发红,“行,态度如此蛮横,那就衙门见吧!” 话才说完,周父就感觉自己的衣服被扯了扯,转头一看,是周母不断在旁边给他使眼色。 周父感到莫明。 眼见场面有些僵持不下,周婷又颇为不争气,周母干脆把心一横,道:“既然你不肯娶我女儿,也行,但是你必须要对她有所补偿。” 补偿?! 陆清漪双手抱胸睨她一眼:“什么补偿?” 闻言,周母以为事情有转机了,忙道:“我们也不是不讲理之人,不会太过为难你们。但到底是涉及女儿家的闺誉,自然是要慎重些的。这样吧,你们就赔偿我女儿五十两就好了。” “五十两?!”陆清漪震惊,随后觉得好笑。要人不成,还敲诈起来了,这一家子的不要脸还真是如出一辙。 周母没看出陆清漪眼里的嘲讽,又重复一句:“不错,五十两,就当你们给我女儿赔不是了。” 周母思忖,要五十两或许还要少了呢,瞧他们看个病花了六两眼睛都不眨一下,这二人想来是不愁银子的人。 听得这话,陆清漪笑的更是花枝乱颤了。 周母见状恼怒:“你笑什么?!” “我、我笑你们不要脸啊!” 第713章 林子真相 陆清漪捧着腹:“你不觉得你们很好笑吗?竟然开口就要五十两,你们好意思吗?” 周母被她闹得一脸赧然:“我们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这是你们的赔礼,是应当的。” 说着用手肘拐了下周婷,周婷如梦初醒一般,点了点头。 陆清漪啧啧摇头:“看来你们是真讹上我们了,女儿的清誉竟只值五十两。” “什么讹不讹的,别说的那么难听,要么你们就娶了我女儿。”周母料定他们不会要周婷的,反正孩子的闺誉已然是不保的了,不如趁机要多点银子,将来儿子娶媳妇还能用。 陆清漪自是不知道周母心里打的一手好算盘,只是为他们的厚颜无耻感到惊叹。 “银子我们是不会给的,你要是不服,就衙门见吧。”看得出他们并不想闹到衙门去,陆清漪故意这般说。 面对这种人,要真给钱息事宁人,岂不是助长了对方的嚣张无耻。 周母果然还是有些畏惧,这事要真闹到县衙去,很有可能竹篮打水一场空,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周母眼睛一动,便又故技重施往地上一坐,开始耍起赖来:“没天理啊,两外乡人欺我女儿弱小,欺负了人却不想负责,没王法了这是!” 陆清漪最是不爽别人一言不合就坐地耍赖,瞧了更来气:“同一招用好几次,你也不腻吗。” 周母兀自当做没听见,继续在地上哀嚎。周遭的人眼见他们闹了这么久都没个结果,纷纷都不耐烦了。 一些和稀泥的人忍不住出声:“哎,你们就算了,给点钱把事情了结了得了,这么闹下去,让人家姑娘家如何自处啊。” 陆清漪眼睛都瞪大了。 这都什么话啊,周婷如何自处,关他们什么事啊,还不都是自找的。 “我说这位相公,你好歹是个男人,得有点男人的担当和魄力啊。”里头有男人看不下去,指责起赵珩渊来。 陆清漪闻声呵斥:“你够男人,你怎么不负责。” 那人道:“又不是我欺负的人家姑娘。” “那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相公欺负人家了!” “这不是明摆着吗,没欺负人家,人非得抓着你不放作甚!” 她鬼知道周婷为何要死抓着他们不放! “就是就是,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定是你们也有不对之处。” 这话说的就有些强词夺理了。 陆清漪作势又要反驳,可惜人微言轻,对面一群人七嘴八舌就把她的话全给淹没了。 眼见这么下去不是办法,赵珩渊便想带着陆清漪离开,免得起了冲突会伤着她。 周母眼尖,见赵珩渊伸手要护着陆清漪出去,立马扑过去抓着陆清漪的手臂使劲往回拽。 “嘶~”陆清漪吃疼,被拽着往后退了几步,要不是另一头被赵珩渊拉着,她就要被拽倒了。 “放开我。”陆清漪试图抽回手,可周母拽的死劲,就是不松开。 赵珩渊这下怒了,伸手在周母手上点了几下。周母顿时觉得整条手臂如遭雷劈一般抽疼,倏地就放开了陆清漪。 赵珩渊手臂一揽,把陆清漪护进了怀里。 “啊啊啊,疼死我了,打人了,我的手啊,折了。”周母跌坐在地,大声叫嚷起来。 陆清漪急:“你嚷什么嚷,根本就不痛!” “哎呀,我这手是不是要废了啊!”周母可不管她说什么,就是叫嚷,煽动着围观村民的情绪。 人群一下愤慨起来,集体指责赵珩渊的残暴和无情,不少人叫嚣着要把他们给绑起来打一顿解气。 两人被团团围在了中间,体验了一把什么叫有口说不清。 就在这时,陆清漪眼尖的发现了人群中逆行要离开的人,连忙扯赵珩渊的手臂:“相公,谢二!” 赵珩渊顺着她的手指望去,看了眼陆清漪:“小心保护自己。” 而后也不知道他怎么做的,就见围着他们的人/潮像是被一道无形的墙壁给隔开,纷纷为他让开了一条路。 赵珩渊几个跨步冲上去,一把揪住正打算混在人群中离开的谢二,提着他的后领把人拖了回来。 “好汉饶命啊,好汉。”谢二瑟瑟发抖的求饶。 想起昨日四肢和下巴被卸的痛苦,谢二就差尿裤子了。 赵珩渊仿若未闻,把人拖回来后,就往地上一扔:“把事情说清楚。” 这回倒没卸他四肢了,但谢二没胆逃跑,就地盘腿坐,小心翼翼地瞟着赵珩渊:“好汉,你是要我说什么?” “说你昨日干的好事。”赵珩渊简洁道。 谢二闻言便下意识望了眼周婷,周婷也看到了谢二被抓过来,脸色顿时就白了几分,又听赵珩渊要谢二把昨日的事再说一遍,当即就有些急了。 “赵相公,你不愿娶我也就罢了,为何还要这般折辱我。”周婷故意抢占先机。 陆清漪看出周婷要堵住谢二的口,便道:“他还什么都没说呢,你怎么就知道是在折辱你了。除非……除非你也知道他说的是实情。” “我……”周婷语塞,一时想不出该如何反驳陆清漪的话。 陆清漪也不和她啰嗦,伸腿踢了一下谢二:“快,昨天到底什么情况,从头到尾的说清楚!” “这个嘛……”谢二瞥了眼脸色苍白的周婷,又瞟了眼冷着一张脸的赵珩渊,犹豫道,“我要真说实话了,你们可不能再卸我手脚了啊。” “你如果说的是实话,我保证你四肢健全。” “那,我就说了。”谢二吸了吸气,“昨日是她诱着我去小林子,说是有话要与我说……” “你胡说!”周婷急急打断谢二的话,“他在乱说,定是他为了要娶我编排的。” 谢二讥讽道:“早知道你是这样的货色,送老子老子也不要。” “你!”周婷被他一阵抢白给说的脸色发黑。 瞧她吃瘪,谢二不禁有些大快人心,说起话来也不再像刚开始那样小心翼翼了:“我原以为她是终于看清我对她的心意了,想要和我好。结果她居然跟我说,她想嫁的是我哥,让我帮帮她。” 别看谢二看起来色眯眯的,说起话来也挺狠的:“她以为我不知道,她瞧上的不就是我哥的银子吗。” 第714章 一场闹剧 陆清漪是猜到林中的事情有内幕,却是没想到里头的内情这般令人震惊的。 谢二一番话引起了轩然大波,姐妹同侍一夫古往今来也不是没有过,但一般发生在富贵人家或者宦官人家中,小门户少有这种情况。即便有,内情如何也不为人所知啊。然而谢二这话里隐藏的信息可多了。 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暗地里谋划着要嫁人,而且还是打的姐姐夫君的主意,然后还和小叔子不明不白,行为举止这般出格,说出去了只怕都没人敢来说媒了。 一瞬间,窃窃私语的人变得更多了,人群一下沸腾起来,可以想见,周婷在未来一段时间都会沦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也让一家子人在镇上成为了一个笑柄。 偏生谢二也不是个善茬,估摸着还记恨昨日被她跑了,又因此被赵珩渊收拾一顿的事,不顾周婷的脸面,又道:“之前她百般引诱我,知晓我在家中没什么继承权,也不如我哥会赚钱,就卯足了劲想要嫁给我哥。年前在我家小住的时候,就总是缠着我哥。可惜我哥对我嫂子那是一片真心,那是她这心计颇深的人能插足的。” “不是的,他胡说的,事实不是这样的……”周婷试图狡辩。 然而人的本质就是八卦,难得有如此劲爆的八卦可以听,哪有人舍得不听啊,都翘首以盼等着谢二说下去呢。 谢二见自己博得了关注,一时忘了自己方才还担心说实话会被赵珩渊揍的事,又得意洋洋的往下说:“她见着我哥不理她,又把主意打到我身上。我那时受她蒙骗,还真以为她是心悦我的。昨日她约我去林子,我以为她是想要和我表露心声就过去了,哪知她却和我说,让我帮她和我大哥生米煮成熟饭。” 谢二这重磅一出,顿时又是一片轩然大波。 周婷却听的血色全无:“不是的,不是这样的,这是他胡诌的,我根本没跟他说过那些话!我没!” “你有没有,自己心知肚明。”谢二也不辩解,说出这番似是而非的话,反而令人浮想联翩。 是啊,是真是假,也没人分辨的出了。这孤男寡女待在林子中,发生了什么谁都说不清,那可比和赵珩渊这对夫妻去客栈要严重的多! 想明白这一层,周婷的脸色比方才又白了三分,一脸死灰,挣扎着伤腿也要去撕谢二的嘴。 谢二灵巧躲开,一张嘴还叭叭个没停:“这是恼羞成怒了啊,因为我说的都是实话,你想堵我嘴是吧,来啊来啊,我可不怕你。” 周遭人闻言全都轰笑出声。 周婷是挠他也不是,不挠也不是。 一旁不知何时停止了嗷哭的周母同样神色复杂。 她是真没想到自家女儿私下里竟还有这算盘,难怪之前总是往谢府跑,说要让她跟谢二说亲她又不肯。又想到经此一遭,周婷嫁不出去不止,连大女儿在婆家都要受白眼,牙都要咬碎了。 这头谢二还在喋喋不休:“我哪肯啊,这娘们吊了我这么久,竟跟我说要和我哥在一起,还想出的阴招,实在是恬不知耻!” 人群窃窃私语:“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呐。” “是啊,方才还以为她被人欺负了,还想替她说话来着,实在是想不到啊……” “这种女子啊,便是娶回家了也是灾难。” “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谢二跟着起哄,啐一口:“就是,家门不幸!” 对于这一边倒的情况,周父始料未及,自觉面子都被周婷丢光了,一气之下直接回了屋,没眼再看这场闹剧。 周母却不能就这么回去,家中还有个小儿子,若是周婷这事处理不好,以后别说周婷的婚事了,小儿子要娶媳妇困难。 “你个死丫头,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呢!”周母揪住周婷的耳朵,想也不想就是一个耳光。 清脆的巴掌声落下,喧嚣的场面一下就安静下来,陆清漪也惊了一下,心想,狠还是周母狠,弃车保帅说打就打不带半点犹豫的。不过这下子,恐怕也顾不上从他们那勒索银子了。 周母这一巴力道不轻,周婷的脸顿时就肿的老高。周婷还是不哭不叫,捂着脸在一旁直掉泪,这回是真的我见犹怜了,陆清漪看着也觉得同情,但也仅此而已。 “你真是给陆家丢尽了颜面了,你个死丫头。”周母还在叫骂。 周婷原本还忍着,可随着周母的咒骂越说越难听,她终是忍不住了,一巴拍开周母的手:“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不也盘算着要怎么把我嫁给个有钱的吗。” “你说什么……” “我就说了,你千方百计让姐去魅惑姐夫,见她成功了,又想把我嫁给镇上那个周老头。你也不看看那个老头多大了,你这是想推我进火坑啊!我若是不给自己谋出路,岂不是年纪轻轻就要守活寡!”说完就大声哭了起来。 全场又一次哗然,感叹周婷心计有,感叹周母盘算的也有,陆清漪也跟着听得津津有味。 都说不是一家子不进一家门,这回她倒是真见识了。 旁边,谢二听着周婷的话,愤慨不已:“好你个周家婆娘,设计我就罢了,原来我哥也是被你们设计的。为了过好生活,欺骗我们的感情,你们好生不要脸啊。” 周母一听,忙解释:“不是这样的小叔子,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什么叫不是我想的那般,我都亲耳听到你的好女儿说的了,还能有假吗!” 周母哎唷一声:“不是的,她疯了,她说的话不能当真啊。” “疯了?你真当我谢家的人都是蠢货吗,你等着,回头我就让我哥把你那大女儿给休了!” 周母一听,急上心头,刚要说什么,就两眼一翻,晕倒了。 谢二不由吓一跳,慌忙躲开:“我可没碰她,和我没关系啊。喂,你别装死啊。” 陆清漪被他的模样逗笑,示意赵珩渊放开她,而后上前检查了一下:“放心,急火上头,晕了而已,回头自己会醒的。” “那就好。”谢二拍了拍胸口,长吁口气。 陆清漪见状又笑了。 第715章 实在些的 “做的好谢二,昨日的事,是我们不分青红皂白伤了你了,我在此向你赔个不是。”陆清漪有错就认。 谢二闻言还真当回事了:“知道就好,你晓得我昨日被卸了四肢有多痛吗,现在全身还是酸的呢。” 还真顺着杆子往上爬了,陆清漪翻白眼:“可是你意图对她不轨也不是假的,我相公卸你手脚也没做错,你这般轻视女子的清白,没揍你一顿已经很幸运了。你该庆幸当时没得逞,不然,我定把你命根子也废了。” 一想到赵珩渊的手段,谢二秒怂:“啊呵呵,这事嘛就算了,老子宰相肚里能撑船,勉强原谅你们吧。” 陆清漪再一次被逗笑,说:“你该谢我们才是,要不是我们及时出现,你得逞了就得娶她了。” 想到差点娶了周婷,谢二也是一阵泛恶:“从前我是被她的美貌给欺骗了,好在我目如火炬,识破了她。” 陆清漪和赵珩渊互看了一眼,没戳破他的自我掩饰。 因为周母晕倒,周婷的真面目又为人所知,因此她们妄图敲诈赵珩渊的计划就落空了。想到这趟的损失,陆清漪心痛到难以呼吸,更多的还是自责自己蠢。 “吃一蛰长一智,便权当是花钱买教训了。” 陆清漪叹气,蔫蔫地趴在马车中。 事情过去几天了,她依旧高兴不起来:“要是当时谢二没一时兴起想去看看周婷被周母骂的样子,恐怕我们也难以脱身。” 要真被敲诈几十两,她指不定得跟那周家母女打起来。 闻言,赵珩渊笑:“怕什么,为夫自有办法。” “你倒是一点都不紧张。” 陆清漪翻过身,看着他一手拉着缰绳,边和她说话,阳光从外头照进来,把他结实的身影拉的老长,忍不住挪过去,一把搂住他的腰。 赵珩渊顺势摸了摸她的头,而后从怀中摸出一个小东西,拿到陆清漪面前晃了晃。 陆清漪掀眸一瞧,倏地翻身坐了起来,拿过他手里的东西,眼里闪过一抹惊喜:“你从哪里找到这东西的?” “我去买东西的时候经过药铺,便问了问。可惜药铺里也不多,只有这么一点。” 话落,陆清漪就扑过去捧着他的脸啾啾地亲了好几口。 “你个傻瓜。”她不过随口提了一句,赵珩渊却一直记在心里。 陆清漪才不相信赵珩渊买个东西刚好经过药铺才顺口问的,必是每到一个镇子,他就去药铺转悠,难怪每次在客栈落脚,他都会出去置办东西。 “这桑皮线肯定不便宜吧?” “呃,还好。”赵珩渊迟疑了一下。 陆清漪失笑:“你当我不知道这东西怎么来的吗。”不过她还是很高兴赵珩渊的贴心。 “谢谢你相公。” “傻丫头。”赵珩渊摸了摸她的脸,想想又道,“若是要谢,为夫更希望是实在一些的东西。” 闻言,陆清漪一脸坏笑地凑过去,故意在他耳边吹口气:“何为实在呢?” 赵珩渊搂过她的腰,让她靠着自己,免得颠簸摔出去。大掌贴着她柔软的肌肤,感受着自衣服下传来的热气,他勾起唇角。 “清儿觉得呢?” 陆清漪故作思索,好半晌才抬眸看向赵珩渊,眼里闪着狡诈的笑意:“这个嘛,当然是……” 她坏笑着把手伸进赵珩渊的外衫里,隔着两层衣服感受着他蓬勃结实富有朝气的肉/体,使坏一般,缓缓向上。 赵珩渊立马按住她作乱的手,牙关紧咬:“清儿,别点火。” “可不是你说的,想要些实在点的。”说着不安分地又往下而去。 赵珩渊难得吃瘪,脸颊微红,好在他肤色较深,倒没显出来。他喉结上下滚动,抓着陆清漪的手,竭力控制自己的气息,咬着牙关,下颌都紧绷了。 “清儿。” 这小丫头真是……真是越来越放的开了,实在叫人招架不住啊。 瞧他整个身体都紧绷了,陆清漪终于是好心的放过他,不再逗他玩了。不过嘴上仍是不饶人:“大叔,你这样可是不行的哦,也不知是谁那天说要把我就地正法来着。” 话音才落,她的下巴就被赵珩渊捏着抬起,随后是他激烈又缠绵的热吻,直把陆清漪吻的都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够了够了,我错了。”得了空隙,陆清漪赶忙求饶,“我道歉,不该挑衅你的。” 赵珩渊拇指摩挲着她被吻肿了的唇瓣,眼眸迷离,如漩涡一般的深潭,几乎要把人给吸进去。 他声音沙哑,带着些许旖旎的气息:“下次还敢不敢。” “不敢。”才怪。 她古灵精怪地转了转眼珠子。 赵珩渊眼睛微眯,突然搂着她的腰,让她跨坐在自己腿上。陆清漪倏地一僵,脸上浮现一抹赧然。 这姿势……万一有人经过…… “相公。”她连忙求饶。 赵珩渊哼了哼:“下次还敢吗?” 陆清漪这回真怂了,把头埋在他胸前:“不敢了……” 赵珩渊俯身咬住她的耳垂:“知道错了?” 她耳廓泛红:“知道了。” 赵珩渊满意地看着她羞的快要钻地里的样子,轻勾唇:“既然知错了,为夫便给你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陆清漪闻言抬起头,便见他嘴边挂着抹坏笑。她眨巴了下眼睛,随即又羞又无语,点着他的胸膛道:“哼,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霸道。” 赵珩渊笑:“这事,自当该是为夫主动,否则,不知情的还以为你夫君不行呢。” 陆清漪更是羞了,嗔他一眼,没上当:“谁会知道这般私密的事啊,你这分明是欺我年少不懂事。” 赵珩渊便是又哈哈大笑起来,直笑的胸膛震动。 陆清漪恼极,泄气一般伸手掐了他腰间一把,却引得他笑的更欢了。 她愤愤不平,伸手捂住他的嘴。赵珩渊顺势在她的手心上亲了一口。陆清漪又慌张抽回手,瞪他一眼。赵珩渊不为所动,甚至有些乐呵。 陆清漪郁卒,总觉得不管怎么闹,好像最后吃亏的总是她,这是为何呢??? 第716章 再见老熟人 官道上,一辆马车不紧不慢地跑着,不过一会,马车窗突然伸出一只白皙的手,在窗沿挂了块布,就又缩了回去。 初夏已至,天气渐热,陆清漪逐渐无法待在马车里,一天中大部分时间都是坐在外头和赵珩渊聊闲话,看风景。 如今她已经能自己驾马车了,有时候闲着没事,就和赵珩渊抢着驾车。不过今日气温太高,她待在马车里睡不着,坐在外头又觉得晒,整个人像放了好几天的菜一样,蔫蔫地。 赵珩渊失笑着把身子又往下滑的陆清漪给搂住,想想换个姿势,好让她能睡得更好,不想路上突然又冲出来一个人。 有了上次的前车之鉴,陆清漪眼睛一睁,道:“别管,压过去得了。” 知道她只是在说气话,赵珩渊失笑,手已经拉紧了缰绳。在马堪堪踩上对方之前,终于是停了下来。 陆清漪直起身子,叉腰:“做什么呢,又一个碰瓷的是吧!” 结果话没说完,那人竟是兴冲冲地朝他们跑来。 陆清漪一惊,身子往后缩,躲到了赵珩渊背后。 干嘛干嘛呢,碰瓷不成还要打人了? “相公,你上。” 赵珩渊闻言忍不住笑出声:“怂包。” 就怂了,怎么滴。 陆清漪反以耻为荣。 两句话间,那人已经跑到他们面前,还没对上眼呢,对方就兴奋地叫道:“大侠,小娘子!” 呃?还是个认识的? 陆清漪从赵珩渊身后探出头来:“咦,你不是……” 看了对方许久…… “你挺面熟的啊。” 大虎灿烂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我是大虎啊,小娘子,你忘了吗?” “大虎???”陆清漪诧异,看向赵珩渊。 赵珩渊点头。 方才大虎冲出来的时候他就发现了,才把马车赶到路旁的。 陆清漪更惊讶了,看着眼前穿着干净的衣裳,梳的一丝不苟的发丝以及脸上干干净净的大虎,难掩心中的讶异:“你怎么现在,现在……” “是不是变得比较人模狗样了。”大虎摸着后脑勺嘿嘿笑道。 陆清漪扑哧一声,被他逗笑:“你这是许久不见,令人刮目相看啊。” 大虎闻言傲娇地挺了挺胸膛:“那是,我大虎现在已经洗心革面了,有一份稳当的活干,还有一处落脚的小屋子。” “哇塞,这么厉害。”陆清漪惊叹,而后奇怪,“你怎么在这?” “哦,我出来给东家送货到隔壁村子,正往回走呢。” 想起他方才是在半道冲出来的,陆清漪眯起眼睛。 大虎略尴尬:“这不走累了吗,就在路旁的大石上歇息了。” 原来如此。 时隔快一个多月再次见到熟人,陆清漪浑身的暑气好像都被大虎给带走了一般。 “我们正好也要到下个村子落脚,要搭顺风车吗?”陆清漪提议。 “那敢情好。”大虎求之不得呢,只是陆清漪不发话,他可不敢开口,万一她身旁那个男人吃味了,可就脑疼了。 因为不方便的缘故,陆清漪便退回到了马车里头,听着外边两个男人说话,时不时的插一嘴,免得赵珩渊几句把话聊死。 第717章 今儿不差钱 不过短短一个多月,原先那个拦路打劫的山贼,竟摇身一变成了良民,实在令人感叹不已。陆清漪一时半会还有些反应不过来,还当是之前一般。 “瞧我这好奇心,你快回去吧,晚上等你吃饭。”她道。 说到吃,大虎就来精神了:“好咧,晚上见,记得等我啊。” “放心,一定等。”陆清漪失笑。 大虎走后,陆清漪珍宝似的拿出赵珩渊给她的桑皮线,放在眼前细细看了起来。 赵珩渊正在收拾东西,瞧她如珠似宝的研究着自己买来的桑皮线,一时有些好奇:“这桑皮线有何特别的?” “你之前有见过我给巴子缝腿伤吧?” 赵珩渊自然记得,那时村子被封,陆巴子的大腿被割伤,伤口非常大,放在往常抢救不当的话,轻则腿废,重则流血太多死亡。没想到陆清漪以一人之力就把陆巴子给抢救了回来。 “我当时情急之下,不是让人用的鱼线来缝的伤口吗。其实以鱼线的坚韧来说,缝合也是可以的,但是从治疗和愈合来看,还是这桑皮线好用。” “桑皮?可是桑树的皮?” “对,就是桑树的皮。不过这是取桑树的根皮,去掉表层的黄皮,留下洁白柔软的长纤维层,经过处理变成纤维细线。” 她把桑皮线举到眼前:“这种桑皮线不易折断,药性和平还能清热解毒,对伤口的愈合和治疗非常好。不过你别看这桑皮线制作简单,可因为这里少有大夫会给病人进行剖伤处理,所以做着桑皮线的人也少。” 就连那砭镰她也是在桃花村才难得见到,不过他们似乎也不用桑皮线呢。 “之前在村里的时候我就发现,很多人受伤了,但凡伤口大点,都只是敷药包扎,导致伤势好的很慢。若是有这线的话,只要把伤口处理好缝合,就能跟巴子一样很快恢复。” 赵珩渊取过她手上的桑皮线,在眼前也细细瞧了一番。 “村中那些编草绳的或许会懂,若是我们给银子他们做,因是会比外头药铺卖的便宜。” 对啊,桑皮线做起来很简单,缺的是手巧和心细且有耐心的人去做。加上需求的人少,因此这桑皮线才会那么贵。若是自己花钱请人做的话,说不定成本还能降下来不少。 “相公,你好聪明啊!”她跳到他身上,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赵珩渊顺势托着她的臀,小心抱着陆清漪。 “胡闹,万一我没接住你怎么办。” “不会的。”陆清漪自信道。 赵珩渊无奈斜她一眼,视线落在她的唇瓣上,抿了抿唇,又凑过去在她红唇上亲了一口。陆清漪干脆搂过他的脖子,和他鼓吻弄舌。 两人闹着闹着就闹到了床上去。 稍晚的时候,大虎兴冲冲地来了,赵珩渊早已在对面酒楼要了个厢房。待他领着大虎进来,就见陆清漪趴在桌上,一脸没睡醒的样子。 大虎奇怪:“小娘子怎么比白天时看起来更累了,没睡好吗?” 陆清漪闻言身子一僵,随后恼怒地瞪了赵珩渊一眼。 赵珩渊心虚地移开了脑袋,清了清喉咙,道:“坐下吧,我让小二上菜。” 提到吃,大虎就忘了自己方才的疑惑,眉开眼笑的坐下。 “奇怪,怎么觉得一个多月不见,大侠好像比之前更阔气了。”竟然还要了个厢房,之前可不见他出手这般大方。 陆清漪撇撇嘴,那是自然,这一回在桃花村,不止平白多了一个大产业,还从鲁大人手里领了一百两呢,能不阔气吗。 “我们现在可是有钱人了,不用客气,想吃什么尽管点。”陆清漪也难得豪气一回。 大虎闻言便小心翼翼道:“那,能来壶流霞酒啊。” “流霞酒?很好喝吗?” “这个就不清楚了,不过听说这村子的名酒呢,听说过‘沉沉宫宴醉流霞’吗?说的便是这酒。” “听着好像不赖呢。”还沉沉宫宴,“那来一壶。”陆清漪豪气道。 正好小二送菜上来,赵珩渊便让小二跟大虎介绍酒楼里的特色菜。 要不说人家是店小二,那一口菜单报的可溜了,菜都还没上,陆清漪都听馋了。 “能多要些吗?”大虎吞了吞口水。 “能,叫!”陆清漪豪气万分。 陆清漪都发话了,大虎自是不用问那宠妻如命的赵珩渊了,干脆大手一挥,都让小二上了。 小二喜出望外,不过还是有些担心:“几位客官,你们才三人,要这么多菜,会吃不完的。”吃不完倒还好,要是吃霸王餐,他可就要被掌柜的杀了呢。 看出他的为难,赵珩渊从钱袋中掏出十两放到桌上:“让人准备吧,银子不是问题。” 小二一瞧,眼睛都直了,嘴巴都要咧到耳朵上:“是是,小的马上就让厨房准备。不过……几位若是吃不完,这些也是浪费啊。” 有银子收是好,可别吃不完又不愿付银子才是。 大虎闻言便道:“怕什么,我们敢点,自然有办法解决。” 陆清漪便往他那边看了一下:“你,能都吃完吗?”她怎么瞧不出大虎是大胃王啊,那么能吃,怎的还这般瘦? 就听大虎说:“我们吃不完,我那堂子中的人也能吃啊。” “堂子?”陆清漪不解。 赵珩渊解释:“那是专门收留无父无母或者无人领养的孩子的地方。” 那不就是现代的孤儿院吗。 “不错,我如今便是住在堂子中,偶尔帮忙做点事,权当是租赁的费用了。”大虎笑嘻嘻道,“横竖你们也不差钱,不介意吧?” “不介意,不介意。”陆清漪摇头,“你早说啊,我们吃完再打包一些就好了,要不等我们吃饱,菜都凉了。” “那倒不用,菜凉了热热不就能吃了,没那么多讲究。” 陆清漪和赵珩渊对视一眼,都明白大虎的用意。 毕竟堂子里的孩子不是每天都能像今夜这般大鱼大肉,他们生活条件有限,能果腹穿暖就已经很好了,不能让他们以为以后都能吃到这么好的菜,养刁了孩子们的嘴。这样反而是害了他们。 第718章 醉酒 很快,菜就陆续送了上来。几人吃了几口饭后,就把流霞酒给开了。 一打开酒壶,醇厚的酒香就扑鼻而来。光是闻着,都觉得醉人心扉了。 陆清漪眨巴着眼睛,一脸期待:“我也要一杯。” 赵珩渊看了她一眼,跟小二要了个小酒杯,还真给陆清漪倒了一杯。 “慢点喝,这酒后劲大。”赵珩渊仔细叮嘱。 陆清漪点头如捣蒜,小小口地抿了抿,辣的她直吐舌头。 赵珩渊失笑,夹了块肉放她碗里:“喝归喝,也别忘了吃菜。”不然一会人还没吃饱,倒先醉了。 陆清漪笑嘻嘻地张嘴,示意他喂。 赵珩渊很是淡定,夹起肉就往她嘴里送。 来回几次后,也喂了个七分饱。陆清漪也在不知不觉间喝了三四杯下肚。 一旁,大虎见赵珩渊把陆清漪照顾的如此细微体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大侠,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啊,你不知道女子是不能太宠的吗?这女子宠过头了,迟早得爬你头上去。” 闻言,赵珩渊没说话,陆清漪先不满了,唰的一声,拍桌:“喂,你别教坏我相公啊,” “我可没教坏大侠。”大虎可不敢得罪能够左右赵珩渊情绪的女人,“我就是,善意的给大侠一点建议罢了。” “哼,我才不信,你就是存心想离间我们夫妻的感情。我告诉你不可能,我相公可爱我了!”她说着觉得坐着忒没气势了,便想要站起来,然而大腿有些软,踉跄着又跌坐回去。 赵珩渊慌忙伸手扶住,见她双眼微睁,看似炯炯有神,其实视线已经有些溃散,碾眉:“清儿,你喝多了。” “不,我没有。”陆清漪拨开他的手,“我清醒着呢,从未有过的清醒!连你眼睛上的睫毛我都看得一清二楚呢。” 舌头倒是没打结,就是音量越说越大,显然是已经上头了。 赵珩渊半圈着她:“好,你没喝多。要不要回去休息?” “不用。”陆清漪大手一挥,“我还没和大虎好好讲讲刚刚他的错误发言呢,我要抨击他这种沙猪的大男人主义。” 赵珩渊便横了大虎一眼,给他使眼色。 “这……”大虎也看出陆清漪明显是酒后劲上来了,正在兴奋状态,也不知道她酒品如何,万一闹起来没完没了,估计回头自己就要被赵珩渊谋杀了。 大虎惜命的讪笑一声:“小娘子教训的是,是我嘴笨,不会说话,我自罚三杯,自罚三杯啊!” “不行!”陆清漪怒吼一声,吓得大虎刚举起的杯子差点就撒了,“自罚三杯不够,得五杯!” “行行行,五杯六杯都没问题。”大虎顺从道。 这一打岔,陆清漪一下就忘了刚刚自己纠结着的问题,跟着大虎举起酒杯,豪迈道,“来,继续喝!” 杯沿刚贴上唇瓣,一只大手横过来,拦下了陆清漪:“别喝了,忘了答应我什么了?” 陆清漪不高兴地噘嘴:“我答应了什么了?没有啊。”竟是耍起赖来了。 赵珩渊道:“不能多喝。” 想要取下酒杯,陆清漪急忙伸手护着,竭力想要表示自己并没有喝醉,是他小题大做了。 大虎见势不对,忙在旁道:“小娘子,我们今夜喝的着实有些多了,就算了,小酌怡情,小酌怡情啊。” 陆清漪转过头来瞪他一眼:“你也觉得我醉了吗?!” 这犀利的目光和凶狠的语气,大虎哪敢说是,点了点头,又慌忙摇头:“当然不是了,小娘子酒量那是一顶一的千杯不醉,哪有那么容易醉。” 话音才落,就收到赵珩渊一记眼刀子。 大虎泪目。 他一个孤家寡人容易吗,既要看他们夫妻二人秀恩爱,还要夹在两人中间看眼色,有考虑过他的感受吗! 陆清漪满意的给了大虎一个眼色,拍着桌子吼道:“来,继续,不要停!” 这话说的……大虎简直是没眼看,没耳听了。 赵珩渊更是直接,打横抱起陆清漪,丢下一句:“你自便。”就头也不回的回客栈去了。 陆清漪被抱着,还不死心地趴在他肩头,努力朝大虎招手:“我们明天继续,为我们的友谊干杯。” 大虎呵呵讪笑,满头黑线的站在厢房门口目送着陆清漪他们越走越远,最后憋不出还是笑了。笑过后他才哎哟一身,想起自己忘了要说最重要的事了。 可看着已经没了身影的两人,心想还是明天再去打扰吧,否则陆清漪不揍他,赵珩渊只怕都要动手了。 直到大虎的脸彻底从面前消失,陆清漪才哼唧哼唧地靠回赵珩渊怀里,略微颠簸后,她就感觉自己被放在柔软的床上。 陆清漪翻身坐起,呆呆地看着赵珩渊出去吩咐小二送醒酒汤上来,看着他打了水洗了布给自己擦脸,突然一把抱住赵珩渊的腰,脸颊蹭了蹭他的衣服。 赵珩渊低头看着她猫儿似的动作,失笑:“做什么?” “凉。”她哼唧一声。 “凉吗?”话虽这么问,湿布还是毫不怜惜地往她脸上抹。 陆清漪抬着脑袋,任由他仔细地把自己的脸和手都擦干净后,又一把抱住他的腰。 赵珩渊顺势捏了一把她的脸颊,想要拉开她的手把盆端出去,可陆清漪就是不撒手,甚至用上了双腿,勾缠着他的腿,拉下赵珩渊的脖子,努力往上爬。 “抱抱。” 赵珩渊无奈抱起,转身在床榻上坐下。陆清漪抱着他的脖子,满足地眯着眼,脸颊贴着他的脖子蹭了蹭。 “你的味道真好闻。”陆清漪喟叹道。 “你也是。” “才没呢,你的更香,我喜欢。”说完,她嘿嘿的笑了起来。 赵珩渊被她的情绪感染,禁不住也勾起嘴角:“为夫也喜欢。” “是吗?”陆清漪忽地抬起头,双眸亮晶晶地看着赵珩渊,突然伸手捧着他的脸,温柔的吻落在他的眉,鼻,还有唇上,而后仔细盯着他瞧了许久,满脸都是花痴笑,“相公,你好帅啊。” 帅这个词赵珩渊是知道的,这是夸他好看来着。 赵珩渊挑眉:“是吗?” 第719章 我也很满意 陆清漪用力点头,感觉头有些重,又忙伸手扶住脑袋,继续抬头傻笑着看赵珩渊,手指点点他浅粉色的唇瓣,咧嘴:“是的是的,还有这唇真好看,软软的,让我,好想吃了你啊。” 赵珩渊圈着她的腰,以防她情绪太过兴奋往后仰摔地上去,一边嘴角上扬:“是吗?却不知早些时候是谁一直说不想要了的?” 陆清漪脑袋歪了歪,似是在努力回想早先自己为什么说不想要。好一会,终于从混沌的大脑里找出了这段记忆,脸颊微微泛红,湿漉漉的眼睛眨巴了下,伸手捶他。 “我说不要你也没停啊。” 赵珩渊低笑:“你这是在为难为夫。” “为什么?”陆清漪不解。 若是放在平时,她断是问不出这样的话来的。只是今夜喝太多,脑袋处于兴奋又迷糊的状态,身体的每一处感官都像是放大了数倍一般,她莫名的觉得心情很好,周围的一切都很好。 赵珩渊按着她乱动的身体,试着把她放到床上去。奈何她得不到答案,不安分地扭动着,死死搂着他的脖子就是不肯撒手。 “我不睡,我不要睡,我现在很精神!” “好好好。”赵珩渊像哄孩子一般,没硬按着她躺下,而是抱着她上了床,脱掉鞋子和水袜,也翻身上床。 本是想着哄她一块躺下,结果陆清漪就势趴在赵珩渊身上,把头靠在他胸膛上,自个儿挪着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就不动了。 好不容易才让她安静下来,赵珩渊只好放弃让她躺下的想法,拉高了被子盖在两人身上,免得喝酒后吹风着凉了。 “快说,我怎么为难你了。” 不想陆清漪还惦记着方才的话题,赵珩渊有些哭笑不得,还以为她的注意力都被转移了呢。 “你躺下,为夫再跟你细说。” “不,我就要睡这。”她霸道的宣布。 “清儿不想知道我为何为难了吗?” “这……”陆清漪纠结,其实她已经不太记得两人刚刚都聊什么了,也不太记得为什么他很为难,但赵珩渊这么一说,她又觉得非得得到答案不可。 “相公,人家想知道。” 她试图用撒娇来蒙混过关,可赵珩渊却不好糊弄。 “躺下,你就能知道。” 陆清漪眼睛溜溜转了转。 赵珩渊瞟眼她这打算耍滑头的机灵样,摇头:“只有一个选择,撒娇也不行。” 陆清漪不高兴地嘟嘴:“怎么能这样,不是说好了都依我的吗,你总是骗我。” “为夫哪里骗你了。”赵珩渊趁着她喝的迷糊,不承认自己做过的事。 陆清漪苦思冥想赵珩渊到底骗了她什么,然而一时间又想不起来。明明不久前她才哭着说他混蛋来着,可是,她为什么要骂他混蛋呢? 陆清漪苦恼道:“我忘了。” 赵珩渊露出得意的笑容:“所以啊,你得躺下,才能想起来。” 陆清漪半信半疑:“我总觉得你好像在哄我。” “这是错觉清儿,你这般怀疑为夫,为夫很伤心。” “伤心?” 陆清漪迟钝地低下头,望着他心脏的位置,把手放在上面,感受着手心底下一下又一下,平稳有节奏的心跳。不知想到什么了,眉头皱了皱,凑过去温柔的亲了一口,复抬头,亮亮的眼睛期待的瞅着赵珩渊。 “这样有没有好点?” 刹那间,那个吻像是直接吻在了心脏上一般,赵珩渊只觉心脏如小鹿乱撞一般,都要跳出胸膛来了。 “好很多了。”他的声音沙哑,望着眼前因为醉酒而变得单纯懵懂的陆清漪,整个人像是灌满了甜滋滋的蜂蜜一般。 陆清漪便眉开眼笑,重新趴回他的身上,故意侧着脑袋,耳朵贴着他的心脏位置,听着稳重的心跳声,露出一个满足的笑容。 客栈中不知何时慢慢变得安静不少,房中的两人彼此都没有说话。 赵珩渊半圈着陆清漪,任由她的手不安分的在自己身上戳来戳去,神情不含半分恼怒,反而是饶有兴味的打量着她,不放过她的每一个小表情,越看越觉得喝醉酒的陆清漪可爱的过分。 “偶尔醉一下,也挺好的。”他笑着捏了捏陆清漪的鼻子。 陆清漪的专心致志被打扰,不耐地拍了他捣乱的爪子,引得赵珩渊哈哈笑了起来。震荡的胸膛让陆清漪趴着都不稳当了。 陆清漪鼓起脸颊,伸手捧着他的脸,让他看着自己,一字一句:“不要乱动。” “好,不动。”他十分顺从。 陆清漪满意了,又开始在他身上捏捏揉揉,嘴里絮絮叨叨:“这肌肉好好摸,我好喜欢。” “清儿喜欢就好。”她的话也让赵珩渊很满意。 陆清漪嘻嘻笑着,抬头看他一眼,又趴了回去。 这一回,她许久都没有吱声。 赵珩渊微抬起身子看了一眼,才发现不知何时,她竟就这么趴着睡了。他哭笑不得,不知该从何下手把人给移到床上,万一把人吵醒了,又不知得哄多久了。 又过了好一会,赵珩渊掀开一角被子,轻轻搂着陆清漪,小心缓慢地把人圈在手臂上,一点一点地把人移到了床上。 做完这些,他小心瞥了眼陆清漪,见她并未被闹醒,这才缓慢呼出口气。就这么一会的时间,他竟是后背都冒了一层薄汗。 “真是个磨人的小妮子。”赵珩渊摇头失笑。看着她如同孩子般的睡颜,心脏处好像被涨的满满的。 “安睡吧,我的小娘子。” 翌日,陆清漪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头是疼的,喉咙是干的,腰是酸的,浑身没有一处是利索的。她翻了个身,在床上扭来扭去,半点都不想下床。 好一会,房门被推开,赵珩渊从外头进来,一眼就瞧见她大字趴在床上,一手垂在床沿外,倒有点像昨夜耍无赖的她。 “醒了怎的不起来?” 陆清漪见着赵珩渊,下意识撒娇:“不舒服,不想起床。” “哪儿不舒服了?”赵珩渊闻言一脸紧张,连忙放下刚从外头买回来的早膳,大步来到床边,伸手探陆清漪的额头。 第720章 舍不得 “可是着凉了?”他紧张的问。 陆清漪好笑地拉下他的手,放到脸颊上蹭:“不是,就是头疼,浑身酸软。” 头疼倒是可以理解,可是浑身酸软。 想起昨日下午的疯狂,赵珩渊聪明的没有说话。 倒是陆清漪,撒完娇也想起昨日的事,懊恼抬头瞪赵珩渊:“都怪你。” 瞧她确实难受,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喝酒了的关系,赵珩渊心中愧疚,边伸手为她揉捏腰部,边道:“都是为夫不是,不要生气了。” 陆清漪哼气,推开他的手:“你每回都这么说,总是骗我。” 顿了顿,陆清漪疑惑地眨了眨眼:“这句话,我是不是在哪里说过啊?” 赵珩渊身子僵了僵,这不就是他们昨夜的对话吗,好不容易糊弄过去,可不能让她又想起来。 “饿了吗?我买了早膳,有你爱吃的粉条,快起来吧。” 提到吃,陆清漪还真饿了。昨夜也没怎么吃,最后,最后她是怎么回来的呢? “我昨晚是不是醉的很厉害?”她爬坐起来,揉了揉额角。 赵珩渊瞧她确实不好受,又坐下,给她按摩:“还好,只是,往后切莫再贪杯了。” 还好?也就是很糟糕了? 陆清漪是有自知之明的人,知道就算自己酒品再差,赵珩渊也绝不会告诉自己。思及此,她歉意地抱住赵珩渊:“昨晚真是辛苦你了。” 一想到自己发酒疯的丑态都被赵珩渊看了去,陆清漪都想唾弃自己。 “我以后会少喝点的。” “少喝也不行,以后顶多只能喝三杯。” “什么,才三杯啊?”纯度低点的都不够味啊。 赵珩渊点点她鼻子,故意提醒她:“方才是谁还心存愧疚来着。” 陆清漪吃瘪,悻悻然闭上了嘴。 瞧她瞬间就蔫了,看着怪可怜的,赵珩渊到底于心不忍,说:“为夫不是不让你喝,你不擅饮酒,喝多了到底对身子不好。” “那是不是等我会喝酒了,你就由着我喝?”陆清漪逮到个漏洞。 赵珩渊闻言便轻轻掐了她的脸一把:“就这么爱喝?” 陆清漪下意识舔了舔嘴唇:“昨夜喝的流霞酒味道不错。” 赵珩渊失笑摇头:“那也不行。” “啧,霸道。”她表面嫌弃,手却勾着他的手臂,“你当我是你的小兵啊,这也不许,那也不许。” “你若是我的小兵,光是你昨晚喝醉,就该去领十棍子的军罚了。” 陆清漪不以为然,不就十棍子吗,能有多疼。 像是看出她的想法,赵珩渊比划了一下那棍子的粗细,道:“军中男子多是手劲大的,你往那一趴,棍棍打在臀上,要是一个不小心打到了尾椎骨,这人也就瘫一半了。” 陆清漪是学医的,打在尾椎骨有什么后果,她可比任何人都要清楚,闻言也是牙关一阵酸软。 “你吓唬我。”她拍打他胸口。 赵珩渊坏笑着抓住她的手,把她压在床上,双手撑在她身侧,居高临下望着她:“现在知道怕了?” 陆清漪嘴硬:“你舍得的话,你就打啊。” “为夫倒是舍不得的,不过……”赵珩渊点点她红唇,一双眸子闪着精光,眼神如狼似虎,“为夫有的是法子罚你。” 他未明说是什么法子,可陆清漪察觉到了危险。她不由想起前世看的那些小说中,男主说的惩罚的内容,被自己的脑补给弄得脸红耳燥,倒还真是乖乖的闭上了一直叭叭叭个没完的嘴。 见她含羞脸红,赵珩渊又捏了捏她的脸颊,宠溺道:“好了,快起来,吃完带你出去走走。” 最近一直闷在马车里,再宅的人都要闷出蘑菇来了。 陆清漪便一下把方才的事都忘了,伸着手臂:“抱我起来。” 娘子的要求,身为夫君定是要做到的。 他笑着俯身,轻而易举地托着她的腰,让她坐起来。 陆清漪趁机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赏你一个早安吻。”说着套上鞋子就跑出去。 赵珩渊摸了摸脸颊,低头微微一笑。 “对了,昨晚大虎找我们做什么来着?” 大街上,陆清漪突然想起断片前似乎还有些事没聊到。 赵珩渊摇头:“他未说,估计是未来得及说。” 陆清漪细想了下,悟到这大概是因她而起,看来她昨晚醉了后,肯定闹了不少笑话吧。 “我昨夜的丑态,大虎也瞧见了?” “那倒没有。” 自家小娘子的可爱,岂是能给他人看的。更何况,他也不觉得陆清漪喝醉酒后有多丑,顶多就是话多了些,粘人了些,更可爱了些。 闻言,陆清漪松口气,也知道没在大虎面前出糗,定是赵珩渊及时把她带回客栈了。不免挽住赵珩渊,拍马屁道:“相公你真好。” 赵珩渊被她的马屁夸的通体舒畅,正要说什么,陆清漪突然看着一个方向停了下来。 “怎么了?” “那不是文文吗?”陆清漪指着不远的地方。 赵珩渊顺势望了过去,就见一处挂满了斑斓彩带的凭栏上有几个姑娘在朝底下的人招手,其中一个便是文文。只不过和其他巧笑嫣然的姑娘不同的是,文文的脸色多了不耐和不愿。 “这是……青楼吗?”陆清漪错愕地看向赵珩渊。 赵珩渊思忖了一下,说:“或许和当初在山寨的事有关。” 陆清漪默然了。 她是知道,一些姑娘被掳走这么长时间,身子清不清白已经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楚的。不过大部分父母在见到孩子平安归来,都是高兴多过于失望。而文文,大概就是几率最低,结局最惨的那种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父母,竟会这般狠心。”陆清漪直叹气。 赵珩渊好笑地睨她一眼:“当初你不是很不喜她来着吗?” “是不喜欢,现在也依旧不喜欢,只是觉得唏嘘。” 这个时代的女子活的实在是太卑微太无助了,嫁后要战战兢兢侍奉公婆,相夫教子,一旦失去了娘家的庇护,地位就直线下降。可是不嫁吧,也会像文文一般,被卖到青楼。 然而嫁人就一定安稳吗,也不是,还得看你选的男人靠不靠谱。所以不管是嫁还是不嫁,女子的处境都十分不易。 第721章 不帮,没空 大约是两人一直站在原地不动,很快楼上的人也注意到他们。 文文的脸上闪过一抹惊讶,随即是尴尬和不自在,后退几步离开凭栏,想要躲回阁楼中。然而不知被谁挡了一下,只能无奈作罢又回到众人视线中。 也不知是不是这楼里的姑娘经常凭栏卖笑,附近的村民都习以为常,会停下来观看的都是类如陆清漪和赵珩渊这样的外来客。 “我们走吧。”陆清漪移开视线,不再看文文。 对于他们来说,不管曾经文文做过什么,和他们有过什么交集,如今也只是他们生命中的一个过客了。 赵珩渊略感诧异,不过没说什么,两人转身要离开。 就在这时,楼上的文文突然张嘴朝底下叫道:“等等赵大哥!” 赵珩渊侧目看了眼陆清漪,询问她的意思。 陆清漪柳眉微皱。 她和文文接触不多,不过也大概了解她的为人,突然出身喊住他们,多半是来者不善。 “别管她了,我们走吧。”对于别有用心之人,能避开还是避开的好。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文文没有因此放弃,反而还下了楼追着他们来了。 “赵大哥等等。” 一个花楼姑娘追着人来,这可比她在楼上卖笑要引人注目的多。周遭的好事者都纷纷停下脚步,往陆清漪他们的方向看了过来。 陆清漪无语了几秒,转过身挡在赵珩渊身前,双手叉腰,一副母夜叉模样:“你又想干嘛?!” 文文娇柔地走到他们面前,话还未说眼眶就先红了,泪光闪烁楚楚可怜,看着的确是我见犹怜,令人心生怜惜。不得不说,虽然陆清漪很不喜欢文文,但她认真打扮起来的确很好看。 然而好看又如何,她又不是男子,更不懂什么叫怜香惜玉,一瞧她一副泫然欲滴的模样,当即摆手:“停,这招对我没用,奉劝你要演戏的话换个剧本。” 文文脸上的表情僵了僵,不过也仅仅一秒。相比起一个多月前,她的演技要好上不止一个层次,瘪了瘪嘴,一滴珍珠般的眼泪就掉落下来。 陆清漪翻白眼,一脸没眼看的表情:“行了,在我面前哭没用,有话就说。” 文文还是那副娇柔样:“小娘子,我们好歹也算是相识一场……” “停,长话短说。” 文文僵了僵,几次被打断,酝酿好的悲伤情绪都快被陆清漪给气没了。 她忍了忍,好不容易才压下狰狞的表情,柔柔软软开口:“文文有事相求。” 见状,陆清漪真想给她鼓掌。她还真是成长不少,这样了都没把她惹恼,这青楼还真是磨脾性的好地方啊。 可以想见,文文被卖进青楼后的这段时间受了多少苦,才让心高气傲又容易被激怒的她都学会了隐忍。 可惜陆清漪也成长不少,她双手环胸,挑着眉:“不帮,没空。” 文文闻言便瞥了眼赵珩渊,似乎并不在意她想不想谈,而是希望能单独跟赵珩渊说。 见状,陆清漪抬起下巴:“瞧他也没用,女人的事我做主。” 赵珩渊没有反驳,默认了陆清漪的话。 文文无奈,抬头望了下阁楼上正在看戏的几个姑娘,咬了咬牙:“我真的有事相求,很急的。” “你的事与我们何干,求别人去,姑奶奶没空。” 没想到陆清漪拒绝的如此干脆利落,文文错愕了好一会,又见他们要离开,不由有些急了:“当初你们要寻的那账簿,难道也不要了吗?” 闻言,陆清漪和赵珩渊同时停下脚步,对视一眼。 片刻,陆清漪转过身来:“什么账簿?”她装糊涂。 文文见有机会,快步走近,陆清漪忙伸手拦住:“就站那儿说,别过来。”如避蝗虫一般。 文文抿了抿嘴,不甘愿地停下:“那事,小娘子确定要当街说出来吗?” 陆清漪扫了眼围观的看戏群众,没说话。 文文趁机道:“不如先到楼里去说吧。”指的正是青楼。 陆清漪皱眉,正想说这是什么馊主意,就听文文道:“我现在不自由,若是不在里头的话,我哪儿都去不了。” 陆清漪可没那么好糊弄,直接戳穿她的意图:“那容易,你把东西的下落告诉我就行了,至于那地方,我们就不进了。” 文文也不笨,拿来交易的东西,怎能轻易就交出去呢。 “我既能这么说,自是不会轻易给你们的。小娘子,你若是真想要,最好还是听我的,我保证一定会给你们。” 陆清漪不由皱眉。 她不相信文文没有企图,但不可否认她口中的筹码对他们来说很重要。问题在于,她的话可信吗? 像是看出她的顾虑,文文道:“我保证,那东西绝对是真的,是当初我从那寨子里翻出来的。” 陆清漪求助地望向赵珩渊,赵珩渊沉思片刻,朝她点头。 陆清漪只好道:“走吧。” 文文喜出望外,在前头为他们引路。 一进去,楼里的老鸨就迎了上来,笑嘻嘻地盯着他们从上到下扫描了个遍,目光落在陆清漪身上好几秒后,才说:“二位是要指定莲花吗?” 莲花?这名字还真是…… 陆清漪的嘴角抽了抽。 就听文文说:“不,鸨母,他二位要包我一日。” 陆清漪皱眉看她,他们何曾说过要包她了?何况这青楼包一个姑娘得多少钱啊?! 需要多少银子陆清漪不知道,但她看得出老鸨在听到文文这话后,那笑容更灿烂了,脸上的褶子都要笑成堆了。 “可以可以,没问题,二位眼光真好,文文可是我们这楼里的新人,很多人喜欢的。” 文文脸上的表情又僵了僵,略有些难堪,好在并未有人关注她。 陆清漪不在意文文是不是有很多人喜欢,她在意的是银子啊:“包一个姑娘需要多少银子?” “不多不多,二位是要打干铺呢,还是要住局亦或者挂衣呢?”老鸨挥着香气熏人的手帕问。 陆清漪听得云里雾里:“什么什么???” 打干铺和挂衣是什么意思?怎的逛个青楼还有暗号啊??? 第722章 再看我挖了你的眼 老鸨瞧出陆清漪什么都不懂,捂着嘴做作的笑了笑:“姑娘是这位带来过班看新鲜的吧,不懂我们的行话也是正常。这打干铺就是只在楼里住宿,不许乱来的意思。至于这住局嘛,就是可以在姑娘房里过夜。而挂衣,便是可以和姑娘同枕之类的。” 陆清漪听完只觉得牙疼,这青楼坑钱的名目可真多啊!难怪古往今来的人都爱开妓院。 陆清漪被老鸨的名词说的头晕,只好向赵珩渊求助。 赵珩渊想了想,道:“这些都不要,不过这姑娘今日算是我们的,你开个价吧。” 老鸨一听,心想这可真是个豪气的主儿啊,脸上的褶子便更深了:“这位爷可真是个大方的人啊,莲花有福气啊。” 边说着挥着手帕就要像往常那样搭在赵珩渊的胸上,被陆清漪眼疾手快地拦住。 “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的。”她护犊子一般,一脸敌意地把赵珩渊护在身后。 银子为重,老鸨自当不会在意这点小事,依旧笑呵呵地看着陆清漪:“这位爷对小娘子可真好,我还是头一回看见有人带着自己的娘子来逛花楼呢。” 陆清漪满头黑线,这话听着都不知道是夸人还是讽刺了。 “行了行了,赶紧带我们去厢房吧。” 文文也是巴不得赶紧离开,也在旁帮腔:“是啊鸨母,别让贵客等久了。” “对对对,捞毛的,还不快来伺候二位贵客上楼,记得好生伺候着啊。” 龟奴屁颠屁颠跑来,应声:“是,贵客请。”在前头引路。 既然不包夜只包人,龟奴没有把陆清漪他们引去文文的房中,而是单独为他们开了个厢房,又询问了两人要吃什么,回头送上来。 一想到这里每一样东西都是要收钱,并且价格不菲,陆清漪的心就直滴血。忍不住瞪眼罪魁祸首的文文。 文文泰然处之,全然不为自己坑了陆清漪一把感到愧疚,在龟奴出去后,没了方才在外头的娇弱,终于是露出了真面目来。 “小娘子,你也别怪我,我身处烟花之地,也是有许多迫不得已,如果你们不包下我,今夜我便又要去伺候那些又丑又老的男人了。” 陆清漪瞥她:“所以你就把主意打到我们身上,真当我们是傻子不成?” 好在文文也是有良心的:“我说的话也并非全是假的,我的确知道那账簿的下落。” 陆清漪:“在哪?” “不急,今日还长着呢,不如由我给二位解解闷吧。” “用不着。”陆清漪直接拒绝,“告诉我们东西在哪就行,别耍花样。” “瞧小娘子说的,文文可是一片好心,想让二位也听听我们这儿的小曲儿,放松一下。” “我说了不用。”陆清漪不耐烦道。 这整个房里都点了熏香,那味儿一点都不清雅,浓郁的过于呛鼻了,陆清漪坐下还没五分钟就浑身难受,巴不得赶紧离开。 当然了,味道是一回事,更让陆清漪反感的是,这厢房里头,不管是屏风还是帘子亦或者墙上的字画,都十分的引人浮想联翩,不堪入目。 男人在这样的环境下待久了,不兽性大发也怪了。不行,她不能让这些东西污了赵珩渊的眼。 面对陆清漪的强硬,文文也没了办法,但仍是不肯说出账簿的下落。 “小娘子还是乖乖待着吧,这样你好我也好。”文文说。 闻言陆清漪就有些坐不住了,愤怒拍桌:“诸多推辞,我看你就是没有账簿吧!” “当然有。”文文仍是很淡定,丝毫没有被拆穿的惊慌,看起来的确是胸有成竹的样子,这倒是让陆清漪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了,或许她是真知道也不一定。 “你想要什么?”赵珩渊直截了当问到。 文文闻言嫣然一笑:“还是赵大哥聪明,一眼便看出文文的寻求。”伸手就要摸上赵珩渊的手背。 陆清漪拍开她想要调戏赵珩渊的手:“你想干嘛?” 文文收回被拍了一巴的手,勾唇一笑:“也没什么,就是希望二位能为我赎身而已。” 陆清漪蹙眉。 文文只是个新人,此时为她赎身,赎身费应当不会很高。可是,她怎么就觉得那么不是滋味呢。要是自愿的也就罢,被人逼着掏钱赎身,怎么想怎么不舒服。 陆清漪:“我们没钱,你今日这一下可坑了我们十两了!” “小钱不出大钱不进,不放鱼饵,鱼儿又如何会上钩呢?”有了筹码在手,文文连说话的底气都足了不少。 陆清漪气结,想要掀桌,可碍于她口中的账簿而不能发作。 当初他们怀疑里头有灵婆和山贼勾结逼良为娼的证据,但因为找不到证据只能放弃。眼下有机会找到账簿,哪里舍得就这么作罢。 不过她嘴上仍是道:“你以为我们真的很需要那账簿吗,那东西对我们来说可有可无,并非一定要拿到手不可,你这般吊高价来买,小心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文文笑笑,不为她的话而感到慌张:“这东西值不值钱,你说了可不算。” 而后文文不再看她,而是深情地望着赵珩渊,眉眼神态勾人:“赵大哥,你说呢?” 赵珩渊冷着一张脸,没有搭理她。 文文也不泄气,继续望着他,口中调戏道:“当初就觉得赵大哥可靠,再次见面,文文依旧觉得赵大哥是个值得托付的良人。” 那眼神,简直像是要把赵珩渊给吃了一般,激的陆清漪醋意大发:“够了,再看我就挖了你的眼。” 文文不屑地扫了眼陆清漪,像是在说‘赵大哥怎么娶了你这样的人’,气的陆清漪真想一走了之。 瞧见陆清漪没发作,文文免不了又得意的挑起眉,一脸挑衅。 赵珩渊便赶在陆清漪被气炸之前,拉过她的手,安抚地揉了揉她的脑袋:“乖,先坐下吃些东西,为了这种小事把自己气坏不值当。” 陆清漪心中依旧有气,但也觉得赵珩渊此言有理。何况自己越气,反而让文文心中得意,得不偿失啊。 就见赵珩渊揽着自己,冷漠地朝文文大爷似的摆手:“给我娘子唱支曲儿。” 文文脸上得意的笑容便凝固了。 第723章 不是所有人都欠你 赵珩渊一句话就让文文脸色大变,黑的像锅底一般。 她想要拒绝,恰好在这时,龟奴送了茶水和糕点上来。 赵珩渊抬眼扫了下文文,点点桌子:“让你唱曲儿,没听到吗?” 文文咬了咬牙,碍于龟奴在场不好说什么,只能从桌上离开,站到旁边,清了清嗓子,开始唱起来。 赵珩渊此举并无任何情绪,但却告诉了文文认清自己的身份,在未赎身之前,她依旧是青楼里的姑娘,而他们是她的恩客,她便该服侍好他们。 出了口恶气,陆清漪心里舒畅不少,干脆学起赵珩渊也享受起来,毕竟银子出都出了,怎么也得吃个回本吧。 因此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陆清漪便要文文唱各种不同的曲,或者表演一些别的节目,直到她肯说为止。 一个时辰后,文文终于是受不住了,放下琵琶,怒瞪着赵珩渊和陆清漪两人,眼里的火都要喷出来了。 陆清漪掀眸瞥她一眼:“怎么停了?继续啊?虽然你唱的难听,弹的也是一塌糊涂,不过还是勉强能消遣的。” “你!”文文很想骂她,可她根本不知道陆清漪叫什么,气势上便弱了不少,只好改为威胁,“你们不想要那账簿了吗?” “可有可无。”陆清漪也算是明白了,眼下该急的不是他们,而是文文才对。 早先因为被文文坑了一道怒急攻心,失了理智,落了文文的陷阱里。好在赵珩渊及时转移了她的注意力,冷静下来后,也就逐渐明白不少事。 被卖进青楼,以文文心高气傲的性子来说,这是一件奇耻大辱,更是她无法接受的。或许她原本有想过要认命,但在碰上他们之后,文文就改变想法了。 眼下他们是她脱离青楼的救命稻草,她势必会牢牢抓住他们不放,又怎会轻易交出账簿呢。文文心底里肯定还打着什么鬼主意,才会拖着他们。 不过也无妨,反正急的不是他们。相反如果他们表现的越急,文文越会坐地起价。 “怎么?黔驴技穷了?你在楼里这么久,难道就只学了皮毛而已?” 文文没吭声,她本就不接受自己被卖青楼的事实,学艺的时候便不大用心。更何况她伺候的那些男人根本也不是为了听曲儿来的,但凡雅趣高一点的,哪个人会点他们这些新进楼的姑娘啊。 而陆清漪一番话恰好就戳中了文文心底最骄傲的点,她咬着下唇,眼带幽怨的看着陆清漪,语气带着怨恨:“你好运嫁了个好夫君,说话腰板自然直,你怎会懂我的心情。” “我为何要懂你的心情?”陆清漪觉得她的话有些好笑,“你坑我们的时候,考虑过我们的感受吗?” 文文被她噎的没话说。 陆清漪啧啧摇头:“做人啊,还是别太双标的好,也别总是把过错推到别人身上,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欠你的。” 她看她眼下过的幸福就觉得自己委屈了,可曾想过,她陆清漪之前过的什么生活。她自认为不是个幸运的人,但就算遇到困境也不曾想过放弃,才有的今日。 而文文呢,虽然不知道她此前是如何待人的。可不管是被掳山寨,还是被卖青楼,她所做的都只是想着怎么利用别人逃离,而不是通过改变自身达到目的。 要不说,可怜之人必有其可恨之处。当初文文若是没有想利用赵珩渊,想出卖他们保全自己,或许陆清漪在看到她被卖青楼时,会想办法替她赎身。 亦或者,如果文文不是拿账簿来威胁他们,而是在见到他们之后主动交出来,她会因为心软帮她脱离苦海。 然而,这些都只是如果,这世上哪来那么多如果呢。 文文自然是不会认同陆清漪的那些话的:“账簿可以给你们,可你们除了替我赎身外,还得再给我一百两。” “你怎么不去抢?!”一百两,可真是狮子大开口啊。 文文不理她:“值不值,你们自己掂量。” 陆清漪眉头紧锁。 赵珩渊朝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用急。 陆清漪只好先平心静气下来。 夜晚,当大虎跑来找陆清漪他们的时候,就见陆清漪一脸郁闷地托着脸,坐在窗边发呆。连他过来都没发现。 “大侠,小娘子怎么了?”他用手肘拐了一下赵珩渊,“可是你把她气恼了?” “不是,我们今天见到文文了。” “哎呀,那可真是巧了,原来你们见面了啊。” 闻言,赵珩渊望向大虎:“你知道她的事?” “我昨日想要同你们说的就是她的事啊!” “你知道什么?”赵珩渊问。 “我听她说,当初二当家被抓后,把账簿的下落告诉她了。”大虎挠了挠脑袋,“只是不管我怎么问,她都不肯说,我瞧她就是想留着当个筹码。” “她的确这么做了。” 大虎不意外:“她沦落为风尘女子,给自己谋划实属正常。她让你们做什么了?” 赵珩渊便把文文的要求说了说。 大虎听罢嘴巴都张大了:“她怎么不去抢?”竟和陆清漪一样的反应。 “那你们答应了吗?”大虎更在意这点。 赵珩渊摇头:“不急,那东西在她手上用处不大,对这东西感兴趣的人不多,相反,拖久了她反而会担心。” “也是,到底是山贼的东西,来路不明还可能给自己招来麻烦,她定是也急着要出手的。”大虎就不解了,“那小娘子还忧心什么?” “她只是在心疼银子。”知妻莫若赵珩渊,自是知晓陆清漪不是在烦文文的事怎么解决,而是在心痛那银子。 大虎错愕,随后眼珠子骨碌一转,出了个主意:“要不,咱们演场戏如何?” “什么戏?”说话的是陆清漪。 方才他们在聊的时候,陆清漪就已经回过神来了。 大虎神秘一笑:“那文文最怕什么,咱们就给她来点什么,不怕她不肯交出那账簿明细。” 赵珩渊和陆清漪不由对视一眼,陆清漪细细品了品,也跟着大虎一样,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第724章 好一出戏 半夜的时候,大虎蒙了脸,在赵珩渊的帮助下,摸进了文文的房间里。 房间里昏暗无光,赵珩渊凝神倾听了一会,朝大虎点了点头。大虎便把黑布给蒙上,小心翼翼地往床边走去。 “喂。”他动作粗鲁地拍醒文文,在她悠悠转醒后,一把匕首横在她脖子上,“不许叫,不然就弄死你。” 文文惊吓,瞌睡虫顿时全跑光,战战兢兢地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你,你是谁?是偷儿吗?要钱的话,在柜子里,你都拿去吧,只要不伤我。” “闭嘴。”大虎恶声打断她的话,“谁是偷儿,爷要的不是银子。” “那,那你要什么?”文文的声音里都带上了颤音。 “把账簿给交出来!”大虎直奔主题。 “账、账簿?”文文错愕了一下,没料到来人要的竟是账簿,顿时想起白天的事,“你是赵大哥?” 不对啊,这身形这嗓音,和赵珩渊差的也太远了。 “什么赵大哥,别耍花样!”大虎当然不可能暴露身份,闻言便故意把匕首又挪进几寸,吓得文文差点就叫出来。 “哥哥哥哥,我没想耍花样,我……” “少啰嗦。”大虎不想听她废话,“我知道你拿了账簿,把它交出来,我就饶了你的命。” “什么账簿啊,我真的不知道。”文文都快哭了。 “别想蒙我,我都听别人说了,当初二当家把账簿交给你了对不对!” “我,真的没有啊。”文文使劲摆手,“我根本就不认识什么二当家。” “那你为何说你知道账簿的下落,你当我是白痴吗,会相信你这拙劣的谎言。” “真的,我真的不知道东西在哪,这位哥哥,你定是听错了!” 瞅她一直在否认,这样拖下去也不是办法,大虎皱了皱眉,突然把刀子往床柱一插,然后拔除,明晃晃的刀子在文文面前挥来挥去:“不可能听错,要不然我怎么会找到这里来。好啊,不说实话是吧,看来你是想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了。” “别啊。”文文吓得就要往床里头缩,大虎一刀子扎进床榻里,她的脸直接就吓白了,“饶命啊大哥。” “说出账簿的下落,我就饶你的命。” “我……”权衡再三,终究还是觉得性命更重要,文文抽抽噎噎道,“那账簿现下不在我手上。” 大虎眯起眼睛,还未说话,文文便急急道:“但是我可以把它拿来给你。” 大虎没有吭声,像是在掂量她说的话真伪。 文文见状,又道:“那东西太危险了,我怎么可能带在身边,我把它藏在了一处隐蔽的地方,去拿的话,至少要三天的时间。这样,你三日后再来,我定然双手奉上,如何?” 大虎还是没有说话,等着文文自己说出更多的话。 文文不知这只是大虎和赵珩渊他们布的局,见大虎不说话,心中十分忐忑,想要叫嚷,又担心对方急眼会对她动手,只能巴巴看着大虎,希冀他能相信她的话。 “我怎么知道你没有骗我?”好半晌,大虎才悠悠开口,“我怎么知道你不会明天就跑了?” “我真敢骗你呢,再说了,我住在这里,你也知道我的处境,岂是我想跑就能跑得了的。” 好在,这番话终于起了作用,大虎没再咄咄逼人,只不过那横在脖子上的刀还是没移开。 “记住你说的,要是敢耍花样,你知道我们山贼的手段的,别自寻死路!” “是是是。”文文忙不迭应着。 大虎这才收了匕首,朝来时路退了出去。刚爬出窗,赵珩渊就抓着他的前襟跳上了屋顶。十几秒后,文文跑到外头来,发现走廊空无一人,吓得又连忙退回屋里去。 “这娘们挺警惕呢,真贼。”大虎啧啧几声。 “抓好了。”赵珩渊又是抓着他的衣襟,带着他从屋顶另一头跳了下去。 甫落地,大虎就双腿一软,坐地上去了。 “我去。”他心有余悸,即便赵珩渊提前打了招呼,大虎仍是被这高空下坠给吓得不轻,“大侠好身手。” 赵珩渊看他一眼:“山贼的手段是什么?”想来是听到他最后的那句威胁了。 大虎从地上跳了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泥沙,嘿嘿一笑:“哪有什么手段,就是吓唬吓唬她罢了。” 赵珩渊没有相信他的话,不过也没深究下去。大虎虽然如今从良了,到底还是带着几分从前当山贼时的痞气。不过只要不做坏事,别人如何过日子,又与他何干呢。 “大侠,你说,她真的会在三日后把账簿交给我吗?”走在空无一人的路上,大虎没话找话说。 “不会。”他十分笃定道。 “所以,你觉得她会跑路?” “她跑不掉。”若是跑得掉,也不至于在青楼里忍气吞声了。 “跑又跑不掉,东西又不交出来,她想干嘛?”大虎觉得女人心真如海底针,太难猜了。 文文想做什么,第二天他们就知道了。 再一次进花楼,陆清漪这回淡定许多了,毕竟这回主动权在他们这边,可比昨日被动任由文文牵着鼻子走自在许多。 昨夜的事情陆清漪清早已经赵珩渊说了,也知道赵珩渊叫她再来的原因。 果然,一听说昨日包她的两人又来了,文文如同见到就救星一般,就差跪下来求他们带她走了。 “那账簿我给你们。”龟奴门一关,文文就迫不及待道。 陆清漪看了赵珩渊一眼,慢悠悠地在凳子上坐下,翘着二郎腿:“你突然答应的这般爽快,倒叫我怀疑你的目的了。”她故意说。 文文一听,心里焦急:“我能有什么目的,你们不是想要账簿吗,我给你们就是了。” “你昨日可不是这么说的。”陆清漪拿话噎她。 文文被噎住了,心中暗骂陆清漪睚眦必较令人讨厌,却又不得不耐着性子不能发作。一想起昨夜的惊险,她现在仍旧腿根打颤。要不是她机灵,给自己争取了三天的时间,早就一命呜呼了。 第725章 坐地起价 “昨日是我不自量力,我在此向你们道歉,希望二位看在大家曾经一起共患难的份上,能帮帮我。”语气可谓是卑躬屈膝了。 自被卖进青楼后,她就一直过着看人脸色眼色过日子的生活。她一向心气高,眼下还要对她一直瞧不起的陆清漪说好话,实在让她觉得屈辱。这比她在青楼里卖笑还要让人难以接受。 可她好不容易抓住了赵珩渊这个救命稻草,定不能轻易放弃。 “那一百两我不要了,你们只要为我赎身,再替我寻一处落脚之处,便可以了。” 这态度和昨日相比,差了十万八千里。 陆清漪暗自感叹,昨夜大虎是真把文文给吓得够呛了吧,要不这姑娘也不会连一百两都不要,只急着赶紧离开。 “这赎身倒是没问题,可是这落脚之处,怕是没那么容易。”陆清漪故作思索。 “不行,必须在两天内帮我解决这个问题,只要你们能做到,那账簿我立马给你。” “那可不行,我怎么知道你没骗我呢,毕竟你昨日可不是这么说的。”陆清漪故意装作不相信她。 文文见状有些急:“这样,你们先给我赎身,我交给你一本账簿,待你们为我寻得落脚处,我再把另外一本给你们。” 陆清漪闻言眼睛一亮,和赵珩渊交流了个眼神,随后问:“只有两本而已?” “我知道的就是只有两本,至于有没有其他,我便不清楚了?” 陆清漪便不再纠结这个,而是换了另一个问题:“二当家为什么要把账簿的下落告诉你?” 不是她怀疑文文,而是这二当家和文文压根就没有任何来往,就算二当家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了,也断不可能把这么重要的东西告诉文文。以他的性子,更应该把这东西带进坟墓才是。 文文下意识望了眼赵珩渊,思索几番,才缓缓道:“他说,知道赵大、赵相公想要这账簿,虽然不知会不会有交到他手里的可能,但还是想要帮他做一些事。” 闻言,陆清漪诧异地看向赵珩渊。 这二当家怎么回事?都要死了还对赵珩渊这般念念不忘,当真是爱上赵珩渊不成?这都是什么绝美爱情啊…… 既然文文都愿意退一步了,赎身的事就这么定下来了。因为文文比较急的关系,赵珩渊便直接唤来了老鸨,说要替文文赎身。 乍闻得两人要给文文赎身,老鸨都感到诧异,来回看陆清漪和赵珩渊,满脸都写着诧异和不解,大体都是在奇怪,这对夫妻也真是奇怪,逛花楼就逛花楼,咋还有给花楼姑娘赎身的?尤其是看陆清漪的眼神,带着同情和怜悯,直把陆清漪看的浑身都不自在了。 “这莲花姑娘虽是新来的,但我也是把她当做未来花魁培养的,二位说要替她赎身,这可真是为难鸨母我啊。” 一听她这说辞,陆清漪就忍不住翻白眼。 这套路,分明是想要坐地起价嘛。 文文也听出了老鸨话里的意思,不由有些着急,担心老鸨要价太高,万一把陆清漪给吓着了,人家转头就走,这可如何是好。 不由出声道:“鸨母……” 话还未说出口,就被老鸨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想起老鸨的手段,文文下意识噤声。 注意到文文的反应,陆清漪皱眉看向老鸨。 就听老鸨说:“不过难得二位这般喜欢莲花,鸨母我也不好夺人所爱。这样吧,你们就给个二百两银子,我立马把莲花的卖身契给你,而且也会让人去衙门把路引给办好。” 听到这报价,不说陆清漪有何想法,文文的脸色就先发青了。 当初她被卖进青楼也不过是二十两而已,赎身竟要二百两,分明是不想让人给她赎身嘛。 文文:“鸨母,这也太……” 老鸨狠狠瞪了她一眼,示意她最好闭上嘴巴,否则定要她好看。 文文咬着下唇,恨不得能杀了这个老家伙。 见文文被自己震慑住,老鸨满意地撇开视线,乐呵呵地看着赵珩渊:“如何这位相公?” 赵珩渊没有说话,而是看向身侧的陆清漪,似乎在等她做决定。 老鸨是何许人也,一眼就看出这事是由陆清漪做主的,便道:“小娘子,别听这数目就心疼,须知道少了莲花,我这楼要少赚不少。再者,莲花刚来时,为了教导她,可花了我们不少心思和银子呢,这些,可都是算在里头的。” 言下之意,要价二百已经是亏了。 一番话,听得文文直皱眉头,苦于不能出言反驳,只能默默咽下。 陆清漪闻言就笑了,支着脑袋,手指点点桌子:“行了鸨母,你当我不清楚这里头的水有多深吗?我可是诚心想赎身的,却也并非一定要为她赎身。天涯何处无芳草,这世上能合我们心意的姑娘可不止她一个。” 老鸨闻言并不慌,而是道:“但能让二位满意的姑娘,也不一定就恰好被二位遇上啊。” “的确。”这点陆清漪不否认,“不过鸨母如果是不愿割爱,我们也不会勉强。”说着,陆清漪站起身,“这便告辞了。” 没料到陆清漪说走就走,老鸨当即就有些急了:“那个二位,请等等……”忙向一旁的文文使了个眼色。 文文连忙上前拦住,心底也是有些虚,不知陆清漪会不会真抛下她。 陆清漪假意停下,回头看老鸨:“鸨母还有何事呢?” 老鸨笑呵呵,口吻也没了一开始的强硬:“那个二位何必如此急着离开呢,莲花的事,还有商榷的余地。” 陆清漪摇头:“我就实话实说吧,二百两我们是没有的了,鸨母你见多识广,也能看出我们不是很富有。” 这点老鸨当然看出了,要不一开始也不会对他们直接包莲花一天感到诧异,更加没料到他们还想为莲花赎身。至于她还敢开价二百,不过想试试陆清漪他们,想知道莲花到底有何特别,是不是真值二百两。 倘若陆清漪他们爽快答应了,她或许还要想办法再刁难一下。但眼下看陆清漪这般反应,或许莲花也没有她所想的那么重要。 第726章 所谓诚心 莲花是个硬骨头,进楼里打了好几次才肯听话去接客,她一直很头疼来着。现在有人要替她赎身,老鸨怎舍得放弃这个把烫手山芋扔出去的机会。 思及此,老鸨忙道:“老身瞧二位也是真心喜欢莲花的,这点银子,你们一定会有办法的。” 陆清漪还是摇头:“鸨母可真是高看我们了,二百两呢,我们是没的了,八十两倒是还勉强能考虑一下。” “什、什么?”八十两?你当这是市集买菜,还带讨价还价的吗? 老鸨一时间脸色有些铁青,但对方到底是贵客,不能轻易开罪,只能腆着笑脸:“小娘子真是说笑了,这八十两,连点茶点都赚不回来。” “鸨母才是说笑了呢。”陆清漪眼神骤冷,“真当我们是冤大头不成,这八十两,要两个姿色相当的姑娘都绰绰有余了,你既无心让我们赎人,又何必浪费彼此的时间。”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莲花值不值这八十两,你自己心里清楚。若是实在舍不得人,自己便留着宝贝去吧。” 老鸨被她一阵呛声,一时间也说不出反驳的话。从二百两直接砍到八十两,此时若传出去,楼里其他姑娘可就掉价了。 然而她又心知,若是现在不把莲花给让出去,依这小妮子的性子,往后指不定要给自己惹什么麻烦呢。 就在这时,深知老鸨心中纠结的龟奴凑过去,小声道:“鸨母,莲花这价小的觉得可以了,您想想,前年素淡姑娘也不过百两,莲花她要才艺没才艺,脸蛋也只算过得去而已,性子野蛮难驯,倒不如把这麻烦让出去,还省点心。” 老鸨睨了龟奴一眼,明白他所说在理,问题在于,方才她一下子开的价太高,眼下就算她想答应,也苦于没有台阶下啊。 龟奴也是个机灵的,瞧出了老鸨内心的纠结,便道:“小娘子消消气,万事好商量嘛,不如先坐下,喝点茶润润嗓子。” 听出龟奴的示好,陆清漪也明白老鸨需要一个台阶下,便又和赵珩渊重新坐下。龟奴忙给他二人上热茶,又在一旁说好话。 “小娘子不知道,我们鸨母也是有自己的考量的,您看啊,这八十两就要了我们一个姑娘,往后别的人也看中了我们的姑娘,这要价可就头疼了。您说是吧?” 陆清漪看着他微笑:“若是你们楼里的姑娘值的话,又何愁要不起价呢。不过我也不是个蛮横无理的人,且我是真心想要为莲花姑娘赎身的,这样吧……” 她看了一眼赵珩渊,眼里浮现抹坏笑:“就再加一两,八十一两,你看如何?” “这……”龟奴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她的诚心便只有一两吗? 老鸨也同样无语,开始怀疑自己早先为何会觉得莲花身上有秘密,值得这两人重价买下。依她看,这两人更像是来砸场子的! 老鸨心里暗自腹诽着,就见陆清漪扫了她一眼,嘴角扬起抹嘲讽:“你们当这一两容易赚吗,那可是普通人家半月的用度了!” 老鸨听出她语气里的不善,忙收敛表情,腆笑:“小娘子说的是,说的极是。” 陆清漪这才满意。 赵珩渊便趁机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放到桌上:“这是一百两。” 老鸨看了龟奴一眼,龟奴忙上前收起。 陆清漪在一旁凉凉补充道:“别忘了找回我十九两。” 老鸨和龟奴:“……” 至于一旁的莲花,在龟奴收起银票时,一颗心总算是落地了。 等老鸨去拿卖身契的时候,陆清漪就坐在桌边,大爷似的朝文文摆手:“账簿呢,该交出来了吧?” 文文咬了咬牙,转身进了房间,好一会,才拿着一本簿子出来。 赵珩渊接过匆匆翻了翻,随后点头:“的确是二当家的笔迹。” 陆清漪扬起嘴角,而后问及自己最在意的问题:“有灵婆的买卖姑娘的明细吗?” “还需回去细看才知。” 陆清漪不由又有些担心,担心两本账簿中都没有灵婆的罪证,而是在其他账簿中,那么他们这百两银子可就白花了! 把账簿收好,陆清漪思忖着银子花都花了,不好好享受一下也太对不起自己了。便对文文勾了勾手指:“给爷满上茶啊。” 这大爷样,文文气的表情的扭曲了,要不是担心陆清漪会反悔,她又岂会在这受她折辱。 她恨恨走过去,刚斟满杯,就又听陆清漪说:“我的肩膀有些酸,你来给我捏捏吧。” 文文闻言,脸上微怒,正要呵斥她不要太过分,敲门声恰好在这时响起,随后老鸨从门外进来。碍于老鸨在场,文文只好绕到陆清漪身后,憋着一肚子的火给她揉捏肩膀。 赎身后,文文就是他们的人了。陆清漪是有权把她当做奴婢一样使唤的,和卖身为奴的契没两样。 然而陆清漪和赵珩渊都不需要人伺候,况且他们答应了给文文寻一处落脚处,好得到另一本账簿,因此文文暂时只能待在他们身边。 “先让她在客栈住下吧。” “也好。”陆清漪觉得,人在身边看着也好过放她在外头乱跑的好。 说定后,赵珩渊就在客栈要了间相邻的房给文文住。 傍晚,大虎来了,知道文文的事已经解决,倒是比他们还要高兴。 赵珩渊想起他这自来熟的性子,想必在镇上也混得开,便把文文的要求说了说。 “那还不简单,包在我身上就是了。”说完,他想起一事,“对了,那天的菜堂子里的孩子都很喜欢,大婶说无功不受禄,不好白得你们的恩惠,所以让孩子们给你们做了些小玩意,明儿我给你们带来吧。” 然后他从怀里摸出了一个色彩斑斓的小东西,塞进赵珩渊的怀里:“这是孩子们做的布老虎,给小娘子拿去耍吧。” 赵珩渊低头看了下,手中的布老虎不过巴掌大,是用各种不同颜色的粗布缝制而成,针脚歪歪扭扭,唯有那一双和陆清漪相视的眼睛又大又灵活。让这原本有些丑的布老虎多了几分憨厚可爱。 第727章 太空沙 “这布老虎里头……” “装的是沙子,孩子们琢磨着拿去卖的。” “倒是有趣。”赵珩渊兴味地捏了捏。 一般布老虎里头装的都是质量较为差点的棉花,但做出来成本高且没什么吸引力。而他手中的布老虎里头装的是沙子,便宜不止,还比一般的布老虎摸起来舒服许多。 “替我和清儿多谢孩子们。” “这有什么。”大虎摆手,“文文那事包我身上,这两天给你消息。” 大虎走后,赵珩渊便回了房,陆清漪正在逐页翻看账簿,见他回来,放下簿子,推着自己手边的杯到对面:“大虎走了?” 赵珩渊坐下,顺手端起喝了一口:“嗯,这是堂子里的孩子做的,给你玩。” 陆清漪接过,打眼就先被上面那双黑色的大眼睛吸引了注意力。而后也注意到这小巧的布老虎的不同之处。 “这里头……” “是沙子,应是孩子从沙袋中得出的灵感,打算到时拿去集市上卖。” “原来如此。”陆清漪捏着手上的布老虎,若有所思,“真有趣。” 她记得收养弃儿或无力抚养孩子的堂子虽然有官府和民间善人时不时救济,但大多数时间都是需要自己做活以换取足够的粮食供整个堂里的人吃穿。因此里头的一些孩子在开始能干活的年纪时,都要帮忙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包括去市集卖掉手活换取日常所需的用品。 陆家村偏远又小,镇上也没有堂子,因此对于堂子的事,陆清漪仅有的认知都是从电视上来的。 她把玩着手里的布老虎,突然间想起前世经常玩的太空沙:“看着这东西,我倒是想起了另一个小玩意,很好玩的。” 说着,兴致勃勃地把账簿塞给赵珩渊,丢下一句‘账簿你看,我去找点东西’,就跑了。 看着她如同孩子般跳着蹦着快速跑开的身影,赵珩渊禁不住被逗笑了。 一炷香后,陆清漪终于是回来了,手里捧着个大木碗,一脸神秘兮兮。正好赵珩渊手里的账簿也快看完。 他放下簿子,抬眸看向陆清漪。 陆清漪笑嘻嘻道:“相公,把眼睛闭上。” 一听这话,赵珩渊便知她应是准备了什么稀奇玩意,等着让他惊喜。 他顺从地闭上眼,眼前一片漆黑,失去视觉,他的嗅觉以及听觉也瞬间放大了数倍,甚至连陆清漪的呼吸声以及脚步声都变得异常清楚。 “不要睁开哦。”她边说着,边抓起木勺,在碗里捞了一把,窃笑着,“相公,手心向上。” 赵珩渊听话地伸出手,手心向上作捧水状。 下一秒,他就感觉到有什么凉凉的,湿湿的东西落在了自己手上。他下意识打了个激灵,正想睁开眼睛,就听见陆清漪乐呵的在偷笑。 “不许睁开哦。” 赵珩渊有些无奈,不过还是没有睁开。 “试下握拳。”她还在偷乐。 不知为何,赵珩渊心里有些发怵。他能感觉到手心里的东西似乎快要散开了,如果握拳的话,岂不是全漏在地上了?也全坏了? 他踟躇不已,便听陆清漪说:“快握拳,没事的。” 好吧,自家小娘子都发话了,他也只能照做了。 握拳的瞬间,赵珩渊的手指痉挛了一下,随即眉毛惊讶地挑了挑。 “沙子?” “猜对啦!睁开眼看看吧。” 赵珩渊睁眼,就见手中的沙子被捏出了凹凸的形状,却没有散开,一时觉得很新奇。 “这是如何做出来的?” “很简单的,用淀粉还有无患子,再加上沙子和少量的水,就能做成了。”陆清漪找来一块板,把木碗中的沙子扣上去。 沙子没有散开,而是堆积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半圆状。陆清漪拿来小刀子,用刀把沙子切成一块块,沙子依旧没有散开。 “你看啊,这布老虎里头装沙子固然好,但沙子会透过织布中的缝隙透出来,玩久了不免沾一身的沙子。但是如果装这种沙子的话,就不会容易漏沙了,百姓买着给孩子玩也放心。重点是啊……” 陆清漪嘿嘿一笑:“重点是,这是独家秘方,纵使有人模仿,也绝想不到这沙子里头都加了什么,充其就只能模仿个表象而已,可以最大保障了这个沙子老虎的收益。” 当然最主要的是,需要的材料还不贵,但却可以和布老虎卖一样的价格,简直是妥妥的稳赚不赔啊! 说起赚钱,陆清漪就眼睛发光,仿若捧着算盘敲的哒哒响一般。 她的欢愉感染了赵珩渊,令他失笑之余又觉得她可爱的过分,实在令人移不开眼睛,怎么都看不够。 赵珩渊故意逗她:“你舍得就这么把自己的独家秘方送给他们?” “舍得啊,为什么不舍得,在我手里也没什么用。” 赵珩渊拉过她,让她坐在自己大腿上,手指刮刮她鼻子:“我家清儿可真是个大气的人。” “我一直都很大气的好吗!”陆清漪拨开他的手,一副嫌弃的模样,“脏死了。” 赵珩渊闻言没有收敛,反倒还拿碰过沙子的手去摸陆清漪的脸。陆清漪尖叫着要跳开,不想赵珩渊早有预料,单手就把她桎梏在怀里。 陆清漪娇笑着闪躲,奈何他手臂比自己还长,没几下就被逮住。她不服气地也伸出了爪子,捧着他的脸颊一顿揉搓,从气势来说,还比赵珩渊要来的凶狠许多。 赵珩渊也是宠,没再去逗她玩,由着她蹂躏自己的脸,另一只手在她身后护着,免得她闹过头摔下去了。 等陆清漪终于蹂躏够,她笑哈哈的后仰着脖子,看着他满脸无奈,又忍不住仰头大笑。 “还笑得出。”赵珩渊故作委屈巴巴。 陆清漪笑的不能自己:“你怎么不躲啊。” “舍不得。” 陆清漪嗔他一眼,抓着袖口,仔细替他擦去粘在脸上的一些沙粒,望眼他委屈的样子,又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傻瓜。”她捧着他的脸,凑过去吧唧亲了一口,“好吧,这是给你的奖励。” “就这样?” “不然你还想怎样?” “为夫想……” “不,你什么都不想。”陆清漪伸出一指堵住他的嘴,在他要动作前机灵地跳了起来,飞快跑了。 赵珩渊无奈,只能苦笑着看着她跑了。 第728章 痴心的二当家 隔天,大虎就带来了好消息,他给文文在镇上近郊外的地方找到一个小屋子,不是很大,但一人住足矣。 文文在看过后,虽然不甚满意,可碍于眼下情况紧急,陆清漪也没心情替她慢慢找,只好勉强接受了。 不过让陆清漪感到愤怒的是,文文在最后还是坑了他们一把。 第二本账簿居然放在花楼她住的屋子的房梁上,如果他们要拿,还得冒险进去取。 知道这件事后,陆清漪实在忍无可忍地扇了她一巴。 “你,你竟然打我。”文文一脸难以置信。 “打你又怎么了,我看你就是打的少了!” 也亏是赵珩渊有武功会攀墙进去,换做普通人,谁能通过高墙潜进花楼里偷东西啊! 一想到她离开前就铁了心坑他们,陆清漪作势又要冲上去给她一巴。 文文岂是那会坐以待毙之人,也张牙舞爪地要去挠陆清漪。不过她的力气没有陆清漪大,也不似陆清漪那般经常做事,动作没有陆清漪伶俐,失了先机被她抓着头发打了好几下。她羞怒地想要用腿去绊陆清漪 这时,一旁的赵珩渊突然一把抱住陆清漪的腰搂起,文文的阴招就这么擦着空气踢了过去,竟是半点便宜都没占着,反而被陆清漪又打了好几下。 “你别拦我,我真是忍够她了。”被抱着下不了地,陆清漪连脚都上了,扑棱着要去踹文文。 赵珩渊轻而易举地抱着陆清漪离开:“为了这种人置气不值当。” “就是啊小娘子。”大虎在一旁看好戏的吹着口哨,“这种女子犯不着你来收拾,早晚有一天她会自食其果的。” 话虽如此,陆清漪还是觉得憋气。 文文这一出前前后后花了一百多两不说,还费了他们不少精力,临了还摆他们一道,真真是从头到尾都把他们当猴耍啊! “这女人,简直是气死我了!” “别气别气,没什么好气的。”大虎打圆场,边说边给赵珩渊使眼色,“今夜可是万家灯节,镇上的人都要到万家湖放孔明灯祈福呢,大侠也带小娘子去选花灯吧。” 接收到大虎的暗示,赵珩渊顺势道:“如何清儿?” 陆清漪余怒未消,一张脸仍是气呼呼的,但也知道就算打了文文也于事无补,只好连连深呼吸,把怒火压下。 “万家灯节?” “对,其实就是个意头,这镇子在一百多年前原本是不存在的,后来陆续有人搬了来住,渐渐的,这里就变得繁华起来。镇上的人为了纪念,便选了今天为万家灯节放孔明灯祈福。” “哦……”陆清漪兴致不大,心里还惦记着文文的事。 “走吧,你不是惯爱凑热闹吗?”赵珩渊牵起她的手,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道,“夜里的时候,为夫带你去出气。” 陆清漪闻言不禁眼睛一亮,总算是云过见晴:“我要下巴豆!”不打她也要拉死她! “好,都依你的。”赵珩渊宠妻无下限。 大虎不知他们二人偷偷咬耳朵说了些什么,就见陆清漪突然眉开眼笑了,脸上还挂着不怀好意的笑。不由摇头感慨,不愧是夫妻,臭味相投! 到了夜里,街上热闹得住在客栈都能感受到那种喧闹的气氛。 陆清漪站在楼上廊外,看着楼下灯火通明,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来到这四年了,很多时候都会觉得不真实,总以为自己其实是在做梦,只不过这个梦很真实罢了。直到嫁给了赵珩渊,经历了这么多的事。 她似乎已经许久都不曾感到不真实了,除了上回封村时,在慌忙逃窜的人群中看到了赵珩渊,和赵珩渊从鼠疫中熬了过来。 不知不觉,也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 她举起手,就着外头的灯火,看着手上一圈金黄色,蓦然间笑了。 “在看什么呢?”赵珩渊自屋中走出来寻陆清漪,便见她倚着栏杆在傻笑。 陆清漪转过身,跑到他身边:“要走了吗?” “可以走了。”他点点她的鼻子,伸手牵过她戴着戒指的手,“就那么喜欢吗?” 心知他指的什么,陆清漪坦率道:“很喜欢,稀罕着呢。” 赵珩渊便瞅着她看,看的那叫一个身心舒畅,愉悦的很。 陆清漪受不住他这热忱又深情的目光,忙伸手挡在他眼前:“好啦,别看了,再看我就得化了。” 这话本没什么,却不知赵珩渊想到哪儿,凑过去在她耳边轻声道:“为夫就喜欢清儿化了的模样,很是娇俏惹人怜爱。” 陆清漪怔了一下,随即脸蛋腾的红了一片,瞪了他一眼,跺着脚跑开,惹来身后赵珩渊的朗笑。 万家灯节大概就等同于桃花村的桃花节,区别一个是整个小镇的活动,一个是村里的活动。 小镇的活动自是人挤人,连挪脚的地儿都难寻,几乎是家家户户的百姓都跑到了街上逛。两人走在路上,时不时被挤得停下脚步,等着前头的人挪动脚步,才得以继续行走。 走了没一会,陆清漪就乏了。 赵珩渊抬眸扫了一眼,这长长的街道一眼望去全是人头,看来他们是太早出门了。他思忖了一下,拉着陆清漪转进小巷中。 “怎么了?” “带你去偷东西。” 偷东西?这么刺激的吗? 想当然是没有的,赵珩渊不过是带陆清漪去花楼取回另一本账簿罢了。 今夜是万家灯节,花楼里虽然热闹,到底比不过平时,一些姑娘更是趁机跑出去散心玩耍,所以花楼里的人不多。这时候进来偷东西,反倒是个好时机。 赵珩渊抱着陆清漪熟练地跳进了院子里,寻着文文之前住的屋子而去,一路上连个人都没碰见,就这么一路顺畅的来到了文文的屋中。 上粱取东西难不倒赵珩渊,陆清漪便只站在凭栏上等着。待赵珩渊下来,两人又按着来时路摸了出去。 重新隐入人群中,陆清漪瞥了眼赵珩渊,想到文文之前的话,眯了眯眼睛:“没想到啊没想到,这二当家待相公你是这般痴心。” 听出这话里的味道不太对,赵珩渊身子僵了僵了,飞快瞥了眼陆清漪。 第729章 孽缘 “清儿误会了。我与二当家什么都没有。” “哦。” 陆清漪淡淡瞥他一眼,倒不是不相信赵珩渊,只是觉得有些奇怪。就算是一见钟情,怎么也比不上其他伺候他的男人够日久生情吧,可这二当家偏偏就是相中了赵珩渊。 这让她不得不琢磨相公到底是有什么与他人不同,能令二当家这般另眼相待,这里头定有内情! 她眯起眼睛,摸着下巴,想起大虎曾经说过,这个二当家虽然是龙阳之好,但只钟情于体格和赵珩渊差不多的男人。当初那个跑大当家和二当家面前耍心机的人,体格也的确和赵珩渊差不多。 该不会,是把赵珩渊当做谁的替身了? 想到这,陆清漪怜悯地拍了拍赵珩渊的肩。赵珩渊莫名,不知她这般又是为何。 便听陆清漪说:“移情我懂的,辛苦你了相公。” 闻言,赵珩渊也是大概猜出她想到哪去了,无奈一笑:“他的事的确与你所想差不多,但或许和清儿想的有些出入。” “什么意思?” “二当家的确有一个喜欢的人,那人与为夫长相性格差不多,不过那人早在三年前就死了。” 陆清漪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是不是世人不同意他们在一起,所以逼死了那个人。亦或者那个男人意外得病,过世了?二当家一直忘不了他,所以从此所爱之人皆有他的影子?” 她不由脑补了一堆深情又狗血的爱离别剧情,差点被自己感动。 赵珩渊笑着拉过她的手,边走边道:“清儿都是从哪看来的这些。” “电视啊,都这么演的。” 赵珩渊失笑:“可惜,都错了。” “哈?”陆清漪有些不敢相信,“那,那个人是怎么死的?” “是二当家杀死的。” 陆清漪:“……” 呃,不会是狗血的我得不到你,就毁了你的戏码吧? 赵珩渊低头摸了摸她的头:“这事或许并没有清儿想的那般温情,你可还想听?” 陆清漪纠结了片刻:“听听吧。” 虽然二当家已经被处死,但当初那个被他杀了的男人,也不该被世人遗忘。 赵珩渊便缓缓说起了二当家与那个人的过往。 “他与思慕的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因为他的长相经常受周遭孩子的欺负,是那个人帮了他不少。可是那男人并不喜欢二当家,而且早有婚约,二当家便设计了他的妻子,导致他的妻子被玷污了。然后,他的妻子就自尽了。” 陆清漪惊得张大了嘴巴。 “不过当时那人的妻子并未过门,因此男人伤心一阵子后,便又娶妻了。妻子婚后不久便怀有身孕,二当家心生嫉妒,又恰逢山贼横行,就诓骗那妻子被山贼掳了去。男人自然是追着去了山寨,想要救回妻子,却不知其妻早被羞辱至死。” “男人被抓进了山寨,发现自己从小保护的兄弟竟然已经是贼窝里的二当家,更想不到的是,二当家把他囚在身边百般欺辱。男人是个有骨气的人,始终不肯屈服,一直对他冷面相待而且绝食。因为担心男人会因此死去,所以二当家没敢再继续强迫他。” “那,他是怎么死的?” “你当真想知道?”赵珩渊却没继续再说下去,反问她一句。 陆清漪默了默。 可以想见,那个人必定是死的很凄惨,否则也不会让二当家念念不忘这么久。 “算了,还是别说了。” 或许直到后来,二当家都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因为愧疚还是移情,而一直寻着和他外形相似的男人。 这段孽缘,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不过你怎会知道的如此清楚?” 赵珩渊道:“大抵是我与那人有七八分像吧,他自己告诉我的。” “喝醉后说的?”二当家这样的人,断无可能在清醒时说出这些。 赵珩渊心虚了一下,点头。 陆清漪眯起眼睛:“你没吃亏吧?” 赵珩渊不自然地眨了眨眼,想到陆清漪那小脑袋或许会脑补过头,又忙否认:“他不会,他怕重蹈覆辙,因此从未碰过我。” 陆清漪便想起之前看到二当家依偎在赵珩渊怀里的一幕,心中直冒酸泡。同时又想,同样是在山寨里的,为什么出卖色相的是赵珩渊,难道她不配吗??? “算了,事情都过去了。”陆清漪摸了摸怀里的账簿,“或许这便是他的赎罪吧。” 因为酷似的一张脸,因为愧疚,因为想心里好受,所以知道自己快死了,在最后想帮一帮赵珩渊。至于为什么告诉文文,大概是真以为她喜欢赵珩渊吧。谁想到那个女人当初只是想利用赵珩渊而已。 后来,两人跑到了湖边,在赵珩渊的帮助下,两人坐在树上。看着月亮倒映在水面,看着人们在水面放上花灯,看着他们在孔明灯上写下祝福,看着旭旭上升漫天的橘灯。 两人相视一笑,平静和温馨在两人心中缓缓流淌。 第二天离开的时候,大虎来送他们了,虽然早说了不用送,但最后他还是来了。 看着眼前精神利落,已和往里大不相同的大虎,陆清漪突然间就像个七十多的老人一样,心生感慨。 一个靠打劫为生的山贼也能从良,并且现在还在堂子里头帮忙照顾孩子,这世上还真是没什么绝对的黑与白。 “大虎啊,我发现你真是越看越顺眼了。”陆清漪拍了拍他的肩。 大虎下意识瞟了眼赵珩渊,急急跳开和她保持距离。拇指刮了刮鼻子,哼道:“什么叫越看越顺眼,我本来就长的不赖好吗。”说着还做作地抬手抚了一下两鬓的发丝。 陆清漪被他逗笑:“是,倒是我眼拙了。也不知当初是谁被捆在大树下……” “哎哎哎,打住。”一听她翻旧账,大虎就跳起来,“那都是陈年旧事了,做啥在这开心的时刻提这些呢。” 陆清漪圆目微睁,故作恼怒。 敢情他们要走了,他很开心??? 不过,眼下气氛也的确很和谐,连带她自己的嘴角也不曾耷拉过,更多的是为他的到来而高兴。 第730章 郑家小少爷 “对了,这些都是孩子们给你们准备的。”大虎把手里一袋东西塞到赵珩渊怀中,“别推托了,都是他们的一点心意。” 包裹沉甸甸的,似乎装了不少东西。 “多谢。”赵珩渊道。 大虎摆手:“客气什么。”说着两人便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陆清漪在一旁看着很是感慨,突然间还真有些舍不得离开了。 “好了,你们快走吧,别忘了赶不上进城。” 如今已是入夏,时不时就会下雨,在外头露宿可不好受。比如今日,一早起来天就阴沉沉的,也不知何时就会下雨。 思及此,两人也不再耽搁,上了马车和大虎话别。 看着大虎的身影在视线中逐渐消失,陆清漪不免也觉得唏嘘。 在这个通讯不发达的世界里,有些人一转身便是一辈子了。 陆清漪侧头,正好对上赵珩渊望来的目光。他伸过手,握住她的,虽没有言语,但彼此都知道对方想说什么。 此行虽然遭遇了不少事,但也遇到了不少像大虎这样的好朋友。或许今后他们都不一定能再见面,可只要大家能平安活着,便是最好的消息了。 又赶了将近十天的路,总算来到了陆家村附近的镇上了。 赵珩渊赶着马车进了镇子,寻了一处客栈后,就拿着两本账簿出门了。 此行他是要去找吴太守,因为里头有灵婆买卖良家姑娘的罪证。 这个灵婆在坊间装神弄鬼,甚至借着驱邪的名义,诱骗姑娘给达官贵人享用,陆清漪想教训她很久了。此番找到了证据,定能一次性把她以及她的同伙一网打尽。 不过仍有一件事是陆清漪很在意的,那便是楚楼的彦公子和姚老板。 灵婆买回来的那些姑娘到底是不是送去楚楼还尚未清楚,虽然他们都主张灵婆和楚楼有所勾结,问题在于他们没有证据可以证明。所以赵珩渊此番去,除了上交罪证外,便是说楚楼的事。 陆清漪闲着没事,就到镇上的药铺买一些药草什么的。 这些日子他们商量过,开医馆只有陆清漪一个也不够,而且陆清漪觉得自己的医术还不够精湛,经验也没有孙大夫好,难免会有断错症的时候。还不如盘个铺子下来做药膳,为有需要的人调养身子更好。 “你好,麻烦来点金银花,丹参,还有夏枯草。哦,对了,再给我一点艾草吧。” 夏天要到了,山中蚊子多,她得多做点艾条来寻蚊子。 等着药童拣药的时候,门外进来一个妇人,约莫五十左右。刚要开口,药童就唤陆清漪取药。 陆清漪上前接过,正要离开,那妇人突然惊喜地拉住了她。 “小娘子,哎哟小娘子,你终于回来了!” 陆清漪侧眸望去,仔细辨认了一会,还是没能想起对方的身份。 “你是?” “啊,瞧老身这礼数,我是在郑家夫人底下做事的,专门照顾小少爷的,小娘子叫我崔嫲嫲就好了。” 郑家夫人,她认识的姓郑的大家也就云茶居的那位了。 陆清漪回以微笑:“你好。” 就听崔嫲嫲道:“小娘子您回来就真是太好了。” “怎么了吗?” “实不相瞒,我家小少爷身子不适,已经病了有段时间了,请了好几个大夫都没好起来。” “很严重吗?” 崔嫲嫲眉头紧锁:“要说重也不是很重,但就是一直反反复复的没好利索。” 正待多说些什么,陆清漪发现两人就这么站在别人柜台前聊了起来,挡住了后面要抓药的百姓,便道:“崔嫲嫲你先抓药吧,回头再说也行。” 没想到崔嫲嫲干脆连药都不抓了,拉着陆清漪就出去:“正好小娘子也在,倒不如一同随我回府上给小少爷瞧瞧吧。” “哈?这……”陆清漪想说些什么,无奈崔嫲嫲看起来似乎很焦急,她想了想,便跟了她去。 再次来到郑府,陆清漪依旧像第一次来时一样,为这气派不失雅致的装潢感到惊叹。 她跟着崔嫲嫲来到了郑小少爷的房里,只见屋中还有一个奶娘在,正哄着哭闹不止的孩子喝水。两人走近一看,孩子都哭的眼睛鼻子全红了。 “怎么了这又是?” “哎呀我也不知道,小少爷刚醒就一直哭个没停,怎么哄都没用。” 陆清漪细细打量了一下,孩子不过一岁左右,大约是父母基因好,连带着他也生的白净秀气。只是他这哭声嘶哑无力,像是有什么东西堵住了嗓子眼一般。 “这位是……”身边的奶娘注意到了陆清漪的存在。 崔嫲嫲道:“这位便是此前救过老夫人的赵小娘子,也是之前瘟疫中立下大功的女神医。” 许久不曾听到女神医这个词,陆清漪怔了一下,禁不住有些耳热。面对着奶娘热忱的目光,尴尬地笑了笑。 崔嫲嫲看向奶娘:“小少爷这么一直哭也不是办法,你让人找夫人了吗?” “找了,可是夫人也正病着呢,老爷不在,我便让小红先去请大夫了。” 说到大夫,崔嫲嫲终于想起拉陆清漪来的目的了。 “小娘子,这便是我家小少爷了,他已经病了十来天了,到现在都还没好。您快瞧瞧看能不能治好,他这么一直哭,老身看着都难受。” 陆清漪示意奶娘把孩子放到床上去,边哄孩子边伸手拨开孩子的衣襟,问:“仔细说说他的情况和用的药吧。” 孩子的病最是棘手,贸然上手陆清漪也是没有把握,只能说看看自己会不会了。 崔嫲嫲便忙把孩子的病状,事无巨细全都说了。 听完,陆清漪皱了皱眉。 按崔嫲嫲的意思,郑小少爷应是在半月前着凉的,之后发过一次烧,本以为用药后就好了。殊不知郑小少爷一直在咳嗽,嗓子也好不起来,连哭声都没有之前响亮了。 “咳嗽有痰吗?” “有,但是孩子咳不出来,喝了药也没用。” 郑小少爷还小,有痰自己咳不出来,只能用些化痰的药。不过连化痰药都没用的话,就有些棘手了。 之后陆清漪又仔细询问了一下有关孩子大便,食欲方面的事。崔嫲嫲都一一回答,也让人把药方取了过来。 第731章 支气管炎 陆清漪正在看药方的时候,卧榻休息的郑夫人大约是听说了陆清漪的事,竟也过来了。只不过因为她还在生病,因此没到里间来,而是在外间与陆清漪说话。 “此前着人去请小娘子的时候,听说小娘子与赵相公去远游了。不知你们是何时回来的?” “我们今日才回来,我是在药铺抓药的时候碰见你家崔嫲嫲,被她请过来的。” 郑夫人怔了一下,似没想到会是这个回答,表情略有些尴尬:“原来如此,是崔嫲嫲失礼了。” “哦,无妨的,反正我也无事做,只是去抓些药而已。”之前瘟疫的时候,郑家曾经给他们捐了银子,这个恩情她是一直记在心里的。 “我方才为小少爷脉了下号,估计他是有些支气管炎了。” “什、什么炎啊?”郑夫人一时没反应过来。 “哦,就是……”陆清漪从喉咙到胸口位置比划了一下,“这个地方叫支气管,连接着我们的肺,是管理呼吸的。” 郑夫人艰难理解了下,问:“所以我孩儿是这个管里面发炎了?” “可以这么理解吧。” “严重吗?” “可严重可不严重,还得看后续的处理,目前要注意的是不能让它发展成哮喘。” 说到哮喘,郑夫人又是一脸茫然。 陆清漪这回没有解释,倒不是不会解释,只是郑家小少爷的病还没发展到很严重的情况,若是说了,反倒增添了郑夫人的担忧。 她换了个话题:“方才我观察了一下,小少爷的喉中还有痰,这也是病因之一,需得尽快治疗。崔嫲嫲也说了,小少爷的食欲不太好,我瞧他舌苔发白,应是风寒犯肺,肺气郁闭导致的。” 郑夫人连连点头:“此前的几位大夫也是这般说的,可我孩儿的病还是没有起色,可是方子不对?” 方子对不对,陆清漪也不好随便判断,不过看的出效果不大就是了。 “这样,你若是信得过我,我待会开个方子,你让人去抓回来服用试一下。如果服药后有微微出汗,大便呈泡沫样或者小便微黄,舌淡苔黄,便是肺闭已开,说明方子有用。” 郑夫人可是知道陆清漪本事的:“我自是相信小娘子的,需要什么您只管开口,我一定让下边的人都备好。” 陆清漪笑笑:“也没什么需要做的,假如方子有用的话,再继续服用三天,之后便以理肺化痰为主。” 说到化痰,陆清漪道:“日常膳食上也需要多注意,莫要给他吃燥热之物,多服用些润肺的汤最好。” 毕竟还是孩子,能吃的东西也不多。 对于这些,郑夫人都让旁人一一记了下来。期间,郑夫人时不时的咳嗽几声。陆清漪瞧她脸色憔悴,看来也是病了好几天了。 “夫人,我瞧您也是干咳的厉害。” “是的,有段时间了,一直没好利索,总觉得有痰卡在喉咙中。” “如此,你倒可以试试盐蒸橘子,在里头加些川贝母和枇杷叶,对咽干喉痒最是有效。” 郑夫人早被这干咳折磨的痛苦不堪,听得陆清漪这般说,眉间微微有了些许神采:“如此那真是太好了,我这些天咳的胸口都发疼了,时不时还觉得胸闷气短。偏巧孩子也病了,我是又心疼又焦心。” 孩子生病,做父母的哪能不心疼的。 郑夫人说着握着陆清漪的手,温柔道:“不过好在小娘子回来了,我便也放心了。” 这番赞誉就有些高了,陆清漪受之有愧:“夫人言重了,我也就是试一试,若是小少爷吃了无用,还是得找个别的大夫瞧瞧才是。”可千万别因为她耽误了孩子的病情。 郑夫人却是知道陆清漪的性子的,当下也没再说什么,免得陆清漪不好意思。便换了个话题:“小娘子此番回来可有别的打算?” “不知夫人问的是?” “我听闻小娘子打算自己开个医馆?” 哦,原来是这事。 陆清漪摇头:“医馆我可没那个能力,不过确是有打算的。我想开个药膳铺,主调理身子的。” 郑夫人不解:“以小娘子的本事,做药膳岂不是埋没了?” “倒也不是,药膳和我们生活也是息息相关的。比如我们平日里吃的食物,如果食用恰当,可以美颜养生,若是食用不恰当,可能会上吐下泻,严重些还会致命。再比如,当一个人生病了,那么日常的膳食便更要注意了,否则可能会加重病情。” 一般百姓生病去看大夫或者郎中,都只会给他们抓药服用,告诉他们忌食哪些食物,却少有告诉百姓吃什么可以帮助身体加强免疫力。而药膳却可以兼顾两方,这也是她思索良久,最终决定做的。 听完陆清漪的解释,郑夫人恍然大悟:“这么听来,做药膳似乎还比给人治病还难了,不但要症脉,还得知晓如何搭配食材服用。” “唔,差不多。” “那,小娘子可看好要盘哪个铺子了?” “这倒还未看好。”之前是相中一个,可出门好几个月,那铺子恐怕早不在了。 “如此,倒不如让老爷帮忙瞧瞧,权当是小娘子给我孩儿治病的费用了。”郑夫人热心道。 “啊,不不不,不用了。”陆清漪急的直摆手,连声拒绝。要是让郑老爷帮忙,以他们的善心,指不定连铺子都给买下来。“我与相公方回来,还未想好该怎么做,就暂且不麻烦郑老爷了。” 知晓陆清漪是客气,郑夫人就算有这个打算,也不好强硬塞,便道:“如此也好,小娘子若是有需要的话,千万不要和我们客气,只管开口便是。” “那便先多谢郑夫人了。”陆清漪拱手。 两人之后又聊了些话常,陆清漪瞧了下天色,担心赵珩渊回去后等急了会出来找她,便向郑夫人告辞。 回到客栈的时候,正好碰上赵珩渊要出门,陆清漪不由咧嘴一笑。 “怎么,担心我丢了?” 瞧见她还能嬉皮笑脸取笑自己,赵珩渊瞥她一眼,无可奈何:“谁叫我家娘子迷糊呢,为夫不看紧点,指不定真丢了。” “我哪有。”陆清漪不服气。 她哪儿迷糊了,明明机灵的很。 却见他笑的开心,不由得也跟着笑了起来。 第732章 大黑追来了 回到山上的家时已经是傍晚了,余晖洒在草坪上,整片山林都变成了橙黄色。 陆清漪从马车上跳下来,望着门前的一堆落叶和被风雨打得七零八落的棚子,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这可有的收拾了——”陆清漪头疼扶额。 刚拴好马回来的赵珩渊正好听见她这句话,低头笑了笑。 这时,一声狗叫的声音突兀的在这山上响起。 陆清漪倏地转过了头,四处打量。 “我好像,听见大黑的声音了。” 不可能吧,当初要离开的时候,大黑因为身体不适所以没跟着他们走。这都过去这么久了,而且桃花村离陆家村那么远,它怎么可能出现在这呢? “或许,还真是大黑也不一定。”赵珩渊负手望着远处,嘴角露出一抹笑。 果然,下一秒,一声更响亮的狗吠声在草坪上响起,随后又是连续几声狗吠,一声比一声响亮,一声比一声兴奋。狗吠声在整个山中回荡。 紧接着,一道闪电般的黑色身影一点点的出现在陆清漪的视野中。随着黑色身影越来越近,陆清漪眼里的光越来越亮。 “大黑!”陆清漪大叫一声,激动地奔着大黑跑去。 听到陆清漪叫自己的名字,大黑汪汪几声,迈着四脚直朝陆清漪扑来。陆清漪娇小,直接就被大黑给扑倒在地。 “喔哦,大黑,你好热情啊。”陆清漪被它的大脑袋蹭的都看不见了,“别动别动,让我看看你。你怎么瘦了这么多。”她抱着大黑的脑袋,心疼地看着整整瘦了一圈的大黑。 赵珩渊也蹲了下来,揉了一把大黑的脑袋:“估计它是追着我们来的。” “不是吧,那也太……”也太难为它了。 也亏得他们中途几次停留,否则大黑嗅不到他们的气味,怕不是就此成了流浪狗了。 “你个笨蛋啊,怎么还追着我们来了呢。”陆清漪心疼万分。 瞧它短短一个月就瘦成皮包骨可以想见,这一路过来它吃了多少苦。一想到途中好几次下着瓢泼大雨,陆清漪都要心疼死了。 大黑听不懂陆清漪的话,但见她眉头紧蹙,讨好的用头去碰她的头,又汪汪几声耍宝。陆清漪看得哭笑不得,知道它是看得懂表情的,不好继续苦着脸。 “我的大黑,你真是个好孩子。” 得到夸奖的大黑高兴地发出呼噜声,又见一旁男主人蹲着看他们,本着不能偏宠的太过分,大黑又把头凑过去碰了碰赵珩渊的脸颊。 赵珩渊好笑地摸了摸它的脑袋,语气温柔:“好了,多谢你还记得我的存在。” 陆清漪扑哧被逗笑。 大黑也高兴地狂摇尾巴。 家中多了大黑这一个成员,一下子就变得热闹起来。 虽然刚回来还有不少事情等着去整理,不过两人还是抽空先给大黑准备吃的和住的东西。 “明日要去岳父家吗?” 此行远游花了几个月,他们从开春到初夏才回来,也不知家中现在如何了。 “去吧。”虽然陆清漪不大想见高氏,但他们临走前家中才刚还了赌债,也不知道高氏后面还有没有继续赌牌九,不去看看总归还是不放心的。 “那好,我明日整理一下。”一路上他们沿路买了不少东西,去见岳父岳母什么都没带有些说不过去。 “不用拿太多,高氏只要见到银子就高兴了,其他的恐怕她还看不上眼呢。”陆清漪咕哝道。 赵珩渊笑着揉了揉她的脸:“那便给小诚都拿些吃的吧。” 小诚正处于长身体的阶段,在吃上,陆清漪可舍不得饿着他。 说到吃,大黑也在一旁兴奋地叫了起来。 陆清漪笑着揉它的脖子:“是是,也不能亏待了我们大黑,明个儿也给你买好吃的。” 大黑高兴地原地转圈圈。 第二天午饭过后,陆清漪便带着大黑出门了。赵珩渊跟在身后,手里提着两大包东西。大黑也不甘示弱,背上还背着个小包袱呢,随着它走动一晃一晃的。 两人一狗来到了陆家。离开几个月,家外的木珊栏似乎翻新了,原先住附近的木头似乎搬走了,一贯开着大门紧紧闭着。 陆清漪推开木珊栏,就见陆士诚在院中刨木,闻声抬头,在见到陆清漪的瞬间,高兴地跳了起来。 “姐姐!”他丢下木头,就朝陆清漪跑来。 然而他还没能近身,就被身后突然跳出来的大黑给挡住了。 “汪汪!”大黑威胁地发出呼噜声。 陆清漪见状忙拍了拍它的脖子:“乖,这是我弟弟,不是坏人。” 陆士诚被眼前这条高大的大黑狗给吓得脸微微发白:“姐,这狗……” “这是我们养的,帅气吗?”陆清漪骄傲道。 陆士诚不怕狗,只是眼前这条狗也生的太……太威风凛凛了些吧?! 听见这是陆清漪的狗,又见这狗英姿飒爽,陆士诚当下就被这只狗给征服了。 “姐,这狗生的好威风啊。” “是吧。”陆清漪忍不住眉飞色舞,一脸骄傲之色,仿若这狗是她从小养大的一般。 就听陆士诚又接着道:“感觉挺像姐夫的。” 陆清漪和赵珩渊都同时怔了下,赵珩渊嘴角的笑意更是凝固住了。 陆清漪忍着笑蹲下身,仔细观察了下,终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一旦接受了这个设定,越看就越觉得还真像赵珩渊。 瞧着自家小娘子在地上笑的乐不可支,赵珩渊半是无奈又是宠溺的用腿给她撑着后背,免得她笑到仰了过去。 待陆清漪笑完,想起一旁的赵珩渊,忙狗腿的过去拍马屁:“我们的意思是,觉得大黑和相公一样可靠,对吧小诚。” 唯姐姐的话是从的陆士诚想也不想就应声说是。 随后两姐弟又笑作一团。 好不容易终于笑歇,陆清漪这才想起别的事:“对了,爹和娘呢?” “爹去做事了,娘正在里头做事呢。”说到这里,陆士诚莫名的停顿了一下,脸上划过抹迟疑。 虽然只有短短瞬间,但也被赵珩渊捕捉到了。 第733章 陆家耀 没想到赵珩渊看人如此犀利,陆士诚一瞬间有些慌了。见状,陆清漪更是狐疑。 “可是娘又赌牌九了?” “啊,不是不是的。”陆士诚猛摇头。 “那到底是怎么了?”他越是含糊其辞,陆清漪就越觉得不对劲,觉得他必定是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 就在这时屋里头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小诚,小诚,你在哪啊。” 这把嗓子,陆清漪似乎在哪里听过,很是耳熟。 “屋里有谁?” 肯定是认识的,否则以陆士诚的性子,怎会做出让客人独自待里头这般失礼的事。 陆士诚支吾着不敢回话。偏生里头那人没能感应到他的心情,不见陆士诚回应,又扯着嗓子嚷着陆士诚的名字。 这回陆清漪终于是听出嗓子的主人是谁了,她一脸难以置信。 “那啃老族怎么在家里?”这家伙不是向来瞧不起他们,逢年过节能不来就不来,怎的这回又来了,而且听那语气,该不会还在家里住下了吧。 “姐,你别急,先听我说。”担心陆清漪爆炸,陆士诚也顾不得里头催命式的叫唤,急急拉着陆清漪的手,“事出有因,我们也是无可奈何的。” “所以他真住进家里了?” 陆士诚踟躇了下,点头。见陆清漪一脸惊讶,又忙补充:“这也是没办法的,堂哥他的腿伤了,不住进来的话,他会死的。” 腿伤了就会死,这是哪门子蒙人的话啊,这也信?! 况且,为什么住进来就不会死,怕不是二伯一家不想照顾这啃老族,丢他们家来的吧! 这番说辞自然是不能让陆清漪信服的,陆士诚试图解释清楚:“是真的,他,他被地痞追着打呢,不躲来我们家的话,他就真的死定了。” 又惹上地痞了? 陆清漪气结:“这不是胡闹吗,难道他躲这儿就能保命了?那不是把麻烦带家里来了!” 话说一半,她又觉得不对:“娘能答应吗???” 陆士诚神情无奈:“娘是不太高兴,但没办法啊,好歹亲戚一场,何况之前二伯也没少帮衬家里。” 惦记着以前揭不开锅时二伯家施以的援手,就算高氏再不乐意,碍于情面也得让人住进来。 然而陆清漪还是没想明白,地痞都是些什么人啊,岂是你换个家躲就没事的? 看出陆清漪的疑惑,陆士诚挠了挠脸颊,道:“二伯他们呢,是觉得这里怎么也算是姐你的娘家,如果堂哥在这出了事,姐夫也不能坐视不管。而且那些地痞顾忌着姐夫的存在,也不会敢来找麻烦。” 事实证明,陆家耀住进来后,地痞都没来找事,而是隔三差五去打砸陆二伯的家,让他们自己把儿子交出来。而陆家耀自然是不会回去的,还就此在陆家住了下来。 听完陆士诚的话,陆清漪都要气笑了。 这个时候倒是想起他们了,也不知道是谁之前每回见到赵珩渊就给他脸色看的,果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太不要脸了。 “他是怎么惹上那些地痞的?” “这个嘛,姐还记得你之前看到的事吧?” 之前? 陆清漪猛地想起采药时听到的现场版野战。 “事发了?” “可不是,那王高是什么人,好偷不偷,偷他媳妇。” 何止偷媳妇那般简单,陆家耀还想害那王高呢。 一想到王高,陆清漪也觉得头疼。 此人是镇上势力最大的地痞,手底下多少靠他吃饭的人,又养了多少打手,惹上这样的人,没死都算是幸运的了。即便赵珩渊武功再高强,碰上这种地头蛇也定是占不到便宜的。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陆清漪还待说什么。 殊不知里头的人叫唤累了,又久不见人进来,气呼呼地拄着陆士诚做的拐杖,一拐一拐地出来了。 “你小子,我叫你怎么不应……”话说一半,陆家耀抬头,看见了站在院子中的陆清漪,眼睛微睁,语气中隐含些许鄙夷,“哟,你总算回来了。” 这是什么语气?? 陆清漪眉头微蹙,视线落在他没落地的伤腿,眉毛微挑。 看起来似乎伤的挺重的,也不知是谁下的狠手,真想为对方拍手叫好。 “许久不见,堂哥是越发的……”陆清漪鄙夷地扫过他的腿还有乱糟糟的头发,嘲讽一笑,“越发的丰神俊朗呢。” 陆家耀一听这话,脸色微微变了变,有些不自在和尴尬,羞恼地瞪了陆清漪一眼,反讽道:“堂妹也不差,嫁人后也人模人样了不少。” “比不得堂哥,都出息到去偷人了。” 陆家耀的脸色又尴尬了一下,但是很快恢复自然:“我与琴娘那是两情相悦,那个地痞哪里配的上琴娘了。” 陆清漪讽笑:“堂哥两情相悦的姑娘可真多啊,没记错的话,你以前和花楼里的喜鹊,夜莺还有不少姑娘也是两情相悦如胶似漆,怎的,现在又换了?” 老底被揭,陆家耀有些下不来台,但骄傲如他,又怎会向这个他一向瞧不起的陆清漪低头:“那是我有魅力,她们都青睐于我。” “呵。”陆清漪被他的话逗笑,“青睐于你,堂哥还真是会往自己脸上贴金啊。”花钱养姑娘,又让姑娘养,论不要脸,陆家耀也算是一绝了。 “真是没有富贵命,却有富贵病,还想学那有钱老爷三妻四妾。” 这话说的够直白够狠的了,陆家耀顿时就有些拉不下脸来,气愤地瞪她一眼。想骂回去,又觉得和一个女子斗嘴太落面子,便转向赵珩渊。 “堂妹夫,自己的人可得管教好,可不要把她宠的无法无天刁蛮任性,带出去还给你丢脸。” 赵珩渊闻言淡淡道:“我宠的,无妨。” 陆家耀被噎住,没料到赵珩渊这么一个大男人,竟是个妻管严?! 本是想从赵珩渊这下手,挫一挫陆清漪的气势,结果这男人却是个靠不住的。 然而陆家耀是何许人也,能当得了陆清漪口中的啃老族,脸皮那是一顶一的厚。怎会因为陆清漪几句话就自我反省。相反,他只觉得陆清漪这样的女子实在是太给陆家丢人了。 第734章 高氏的主意 “算了,不和你们计较,一群粗鄙庸俗的人。”陆家耀故作大度,又朝陆士诚摆手,“快扶我进去,我渴了,你去给我倒杯水来。” 这大爷似的语气和熟练的动作,也不知这些日子都指使了多少次陆士诚干活了。 陆清漪看在眼里就来气:“那么能干,还用得着人伺候吗,自己不会做吗。”都能拄着拐杖出来了,倒杯水那么难吗? 陆家耀抬着下巴:“没看到我受着伤吗,我是病人。” 哎呀这态度,病人了不起啊! 陆清漪正待呛回去,高氏的声音传来了。她似乎被外头吵醒了,一脸黑气的从里头进来。打眼看到陆家耀,脸色更黑了。不过当她完全走出来见到陆清漪时,脸上的黑气就变成了惊喜。 “小漪,你可算回来了!” 这喜出望外的神情,陆清漪心中突生不安。 她可不觉得自己几月未回,高氏会因为思念她而欣喜若狂,定是有所图谋,才会对她和颜悦色。 “娘,我回来了。” 赵珩渊跟着道:“岳母。” 高氏没发现陆清漪脸色古怪,高兴地从檐下下来,本想抱住陆清漪。结果陆清漪一见她靠近,下意识就后退一步。高氏一阵尴尬,转而笑着抓起赵珩渊的手。 “哎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出门一趟,累着了吧。” 赵珩渊木然的点了点头,而后抽了自己的手,把放在地上的东西提起交给高氏:“这是路上买的一些当地的小吃。” 高氏笑嘻嘻接过,难得的没有露出嫌弃的样子,反而是颇为和气道:“来就来,带什么东西,太客气了。” 呃……这样的高氏,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陆清漪用眼神和陆士诚交流了一下,陆士诚却是知道高氏这般热情是为何,可要他说出口,他自个儿都觉得丢脸。 “就……不如我们先进去吧。”陆士诚心虚道。 见状,陆清漪只好也跟着他们后头进去了。大黑在外头转悠了片刻,四处嗅了嗅,也摇头晃脑跟着进去。 眼见着这一家子完全不把自己当一回事,被凉在一旁的陆家耀想了想,拄着拐杖也跟着进去了。 一坐下来,高氏就高高兴兴地去准备茶点,一个眼色都没给过陆家耀。陆家耀也不在意,径直在桌边坐下,指使着陆士诚给他倒水。 陆清漪抓起茶壶,砰一声放到陆家耀面前:“自己倒,腿废了,难道手也废了吗?” 陆家耀一听,脸色瞬间涨红。 他眼下最怕的就是这腿从此以后会废了,陆清漪倒好,一句话直戳他心肝上了。 “够了,我看在你是我堂妹的份上对你百般容忍,我可是你堂哥,瞧瞧你这说话的态度,不觉得太无礼了吗!” “你也有脸在我面前提礼节?你偷人的时候,有想过礼义廉耻吗?” “那是我的事,你一个妇人管那么宽做什么。”陆家耀果然是脸皮极厚的。 “用不着我管,你躲这干嘛呢。”口气那么大,还不是要躲在赵珩渊的庇护下。 陆家耀哪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那也是我堂妹夫的本事。”言下之意与她无关。 陆清漪懒得再跟他辩,人都住进来了,只要陆父不赶人,她一个嫁出去的女儿无权在这指手画脚,陆家耀凭仗的不就是这点吗。 留着陆家耀在家中,迟早要惹来更大的麻烦。他们之前不在还可以当没看见,如今回来了,怕是会被拉下水。 一想到这个可能,陆清漪就觉得额角的青筋在抽动。 这时高氏端着东西进来了,打断了屋里诡异的气氛。 高氏瞥了眼陆清漪和陆家耀,不知想到什么,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来来,这是我做的春饼,刚热了下。”她热情招呼着。 陆清漪和赵珩渊对视一眼。 陆清漪伸手接过:“不用忙活了,我们就是来看看你们的。” 高氏便坐下了,表情亲切语气温柔:“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陆清漪:“昨天。” “这样啊,这一路很辛苦吧?” “还好。”这样的高氏,陆清漪显然有些招架不住。“娘,家里这些天都还好吧?” “挺好的。”高氏瞥了眼陆家耀,一脸嫌弃,“就是有点吵闹。” 陆清漪和陆士诚互看一眼,聪明的没有搭话。 高氏也不觉得冷场,转头对着赵珩渊笑,语气关怀:“女婿这些日子在外,辛苦你照顾小漪了。” “不辛苦,她是我妻,应该的。” “我就知道女婿是个可靠的人。”高氏言不由衷的笑道,又问,“家里都打点好了吧?需要我们去帮忙吗?” “不用,都整理好了。”陆清漪抢过话头,“爹何时回来?” “黄昏吧,铺子里忙,他最近都很晚才回来。” 一想到陆父,高氏就没好气。要不是他答应陆家耀住进来,她能跟个婆子似的伺候着那败家子吗。 好在,现在终于有机会把这个烫手山芋给扔了。 想到这,高氏也懒得继续绕弯子了, “是这样的,娘想着你们二人住在山上也怪冷清的,我记得你们年前不是在旁边又盖了个屋子吗,正好让你堂哥啊搬去那住一段时间,热闹热闹。” 让陆家耀去住?高氏是认真的吗? 陆清漪这下总算是知道方才自己的不安是来自何处了。原来高氏在打着把人丢给他们的主意,怪不得见到他们那么高兴。 想到这一层,陆清漪嘴角微微扬起:“不是我瞧不起堂哥,只是堂哥这腿,能爬上山吗?” 以他那能坐绝不站,能躺绝不坐的性子,双腿健全都懒得上去,更别说现在残疾了。 陆家耀自是也想到这一层,他知道高氏不喜欢自己,但对方是长辈,作为小辈当面不能顶嘴,只能背地里骂。没想到高氏会当着他的面把这事拿到台面上说。 是以,陆家耀故意道:“大夫说了,我这腿不能折腾,堂妹的好意堂哥我心领了。” 陆清漪闻言特别无语,她何时说过想请他去住了。不过陆家耀此举倒是帮了自己,反正她也不太愿意陆家耀在她面前晃悠。就是怕高氏仗着长辈的身份要硬塞,这种事情她还真做的出。 第735章 寒心 一桌上,几人各怀心思。 高氏早看不顺眼陆家耀,奈何他仗着自己腿脚不利索,成日对他们颐指气使的,撵又不能撵,憋气都憋了许久了!好不容易盼到陆清漪回来,高氏怎能放过这个机会。 高氏:“那还不简单,让女婿把他背上去不就好了,家耀也没多重。” 这话说的,再不重,那也是个成年男子啊。看来高氏是真烦了陆家耀了,巴不得早早被人给撵出去。 就听高氏又说:“再说了,小漪你不是大夫吗,正好家耀腿伤着,你还能给他看着。之前他娘还闹着说得让你来治呢,你看你二伯娘多看重你。” 这种看重,陆清漪才不稀罕。 陆清漪还是不吭声也不搭话。 气氛有些凝固,陆士诚出来打圆场:“堂哥也在这住了一段时间,就不要折腾来折腾去的了。” 高氏瞪眼陆士诚,似乎在责备他怎么这般不懂事:“这哪能一样呢,有小漪在,家耀的伤才会好的更快。” 陆家耀耸肩表示:“我倒是无所谓的,去哪都一样。”反正都有人伺候。 “我有所谓。”陆清漪放下杯子,“忘了告诉你们,我家多添了一员,实在分不出精力去伺候外人。” 多添了一员? 听到这话,陆士诚和高氏同时露出惊喜的表情。 陆士诚:“姐,你有身孕了?” 高氏同样欣喜:“是真的吗?那可太好了,我看这下谁还说你不能生育。” 赵珩渊瞥了眼高氏,他竟不知外头的人是这么谈论陆清漪的。 高氏不知自己说错了话,还在那自说自话:“孩子几月了?不行,我回头得去那些人面前好好宣扬一番。” “是啊姐,这可是大喜事啊,你怎么不早说。” 面对他们的欣喜万分,陆清漪依旧面无表情:“我没有身孕,我指的成员是它。”淡定地指了指在门边趴着的大黑。 听到陆清漪提到自己,大黑抬起头汪汪回应几声。 陆士诚,高氏:“……” 陆家耀愣了一下,随后哈哈大笑起来:“一只狗,哈哈哈,居然把狗当家人,你脑子是不是有毛病。” 话音未落,他的笑声突然卡在喉咙中。不知怎么的,他坐着的凳子突然就劈叉了,凳子腿裂成两段,屁股着地的摔了下来。 “哎哟。”他惨叫一声,极其狼狈地坐在地上,由于还有腿伤的缘故,挣扎半天都没能爬起来。 “快来扶我啊。”他嚷嚷着。 陆清漪冷漠瞥一眼:“都多大的人了,连站起来都不会了吗?伤了一条腿,不还有另外一条。” 陆士诚低头窃笑。 一家子都给他脸色看,陆家耀实在是待不下去了,撑着凳子站起后,拄着拐杖愤愤回屋去。 陆家耀一走,高氏的脸色终于是好看一些了,不过她仍在打着把人赶去陆清漪家的主意。 “小漪,我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你也看到了,家里就这么点地方,你堂哥住这多不方便啊。” “娘,堂哥住我那也很不方便,相公白天是要出门的,只留我和他在家,被乡亲知道的话,我还用在村子里生活吗。” “那怎么一样呢,他是你堂哥,况且你是大夫,他就是在你那养伤,别人不会说什么的。” 陆清漪冷下脸:“我可没说要给他治腿,也不会给他治腿。娘不想惹麻烦,我也一样。”好话听不懂,那就别怪她说歹话了。 她的直白让高氏尴尬了几分,但也仅此而已。 她说:“你怎么说话的,说到底他会住在家里,还不是因为你们。” 这也能推到他们身上,敢情能力强也有错了。陆清漪都气笑了,陆士诚也觉得高氏这番话不对。 “娘,这怎么能怪姐他们呢,又不是他们让堂哥住进来的。”陆士诚转向陆清漪,“姐,娘不是那个意思……” “是不是都无所谓了。”陆清漪打断陆士诚帮高氏说的话,“反正二伯和陆家耀的事,我和相公都不会帮,也不打算帮。就算二伯他们来,我也是一样的话。” 说着,她拉过赵珩渊:“我和相公还有事,就先走了。” “姐。”陆士诚急急站起身。 陆清漪朝他微微摇头:“别送了,也不是不认路。还有,那家伙住在这也别惯着,该做什么就让他做什么,你自己注意身体。” 陆士诚一脸愧疚,还想说什么,但陆清漪已经拉着赵珩渊走了,连向高氏告别都没有。 见状,高氏在一旁也生起闷气来,对着他们离开的身影骂骂咧咧:“真是白养她了,不过是叫她做点事就推三阻四的,一点都不为家里着想。” 陆士诚听得她还在怪陆清漪,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娘,您怎么能让姐把堂哥接过去了,您又不是不知道姐有多讨厌堂哥。而且您忘了上回他还害得姐夫受伤了吗。” “不就是一点小伤吗,用得着记这么久。再说了,娘做这些都是为了你啊,你想想,他要是不离开,说不定下次受伤的就是你了啊。”谁知道那些地痞会不会突然不怕赵珩渊了。 这样的话,说好听是为了他,说难听点,就是自私!纵使陆士诚了解自己的娘亲,也对她的所作所为见怪不怪了,然而此刻他仍旧还是觉得不舒服还有寒心。 “您和姐生活了这么久,为何就不能接受她呢。” “我怎么没接受她了,要是没有我,她能平安长大吗!” 陆士诚有些气急败坏:“姐是活下来了,可姐这些年也吃了不少苦,您难道就没看见吗?” “她怎么吃苦了,我是虐待她还是亏待她了。” “您难道没有吗!”陆士诚忍不住音量高起来。 见陆士诚竟然吼起自己来,高氏心中委屈,眼眶红了起来:“好啊你,你现在是翅膀硬了,所以也要和娘对着干了是吗?” 说着就捂嘴哭了起来:“我真是命苦啊,嫁了个没用的丈夫,跟着他吃苦受累,本以为可以靠儿子,结果我养了个白眼狼,不帮着自己娘就算了,还联合起外人来气我。” “您说的都是什么话啊,而且姐也不是什么外人啊。”陆士诚一脸无奈。 第736章 陆士诚的强硬 陆士诚终是心软和孝顺的,瞧见自己的娘亲在面前哭,而且还是被自己说出口的话伤哭的,也是不忍再说些让她难过的话。 “娘,姐已经嫁人了,堂哥这事到底是我们陆家的事,怎能再麻烦她和姐夫了呢。” 高氏却是听不进去:“就算她嫁了又如何,她不也是姓陆的,家中有事,她不应该帮忙吗?” “她已经做的够多了。”面对高氏的冥顽不灵,陆士诚又开始有些不耐烦。 先是他身上的顽疾,再到自己娘亲两次赌债,以及当初瘟疫来时陆清漪所做的安排。这前前后后多少事,若是没有陆清漪从中周旋,他们能平安活到现在吗?! “娘,姐不欠我们什么,我们不能总是拖着她。” “什么叫拖着她了,没有我们,哪有她。她现在的夫君还都是你爹给她找来的,否则谁敢要她啊。” 一说起当初的事,陆士诚也是生气:“您当初差点害她给那个纨绔的王有为玷污了,难道娘从来就不觉得对不起姐吗?” 高氏嘴硬:“我当初那么做不也是迫于无奈。” “您的无奈就是欠了赌债吗。” 高氏这回没话反驳了。 陆士诚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总之,堂哥的事不能再去打扰姐了,如果娘还有这个打算吧,我希望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吧。” 这是他头一次表现出强硬的态度,高氏被他的话给震慑住,竟是第一次不敢再作狡辩。 而另一头,陆清漪和赵珩渊带着大黑离开陆家后,就去了集市买东西。除了置办所需用品外,也是顺便看看有没有好的铺子可以盘下来做生意。 陆清漪边走边盘算:“还得给大黑买点好吃的,它这一路跟来,肯定吃了不少苦,得赶紧养回来才行。” 之前毛皮都亮的像抹了层油一样,短短一个月,皮都包骨了。陆清漪看的那叫一个心疼啊。 “好,都依你的。”赵珩渊没有任何意见,只是有些担忧的看着她,“方才的事,清儿无需放在心上。” 陆清漪闻言默了默,随后耸耸肩:“我没事,都习惯了,她就是这样,半点不肯吃亏。” “也不许难过。” “我才不会为她感到难过呢。”陆清漪抓过他的手,捏了捏,“我现在就把她当做个透明人,对她的话左耳进右耳出,不管她说什么,我都说不,保管她没气着我,反而被我气回去,怎么样?” “嗯。”赵珩渊摸了摸她的头,“清儿最聪明了。” “那是。”陆清漪傲娇地抬了抬下巴,就看见远处一张熟悉的面孔走过,“哎,那不是九春吗?他回来了?” 赵珩渊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果真是九春。他正在一个包子铺前买东西,看起来似乎还白胖了不少。 当初九春带着大牛去找吴太守,之后不知为何也没有回陆家村,直到他们离开也没有见着九春,还以为九春的换地儿赚银子了呢。 “要过去打招呼吗?”陆清漪记得赵珩渊说过,九春门中的人都不爱引起注意。 赵珩渊正想说算了,没想到九春正好抬起头来,也注意到他们的存在。 “哟,这不是我们的赵大将……”打趣的话说了一半,接触到赵珩渊的死亡视线,九春笑嘻嘻的打住了,话语一转,“你们远游回来了?” 视线缓缓落到了蹲坐在陆清漪脚边的大黑狗:“哟,这大黑狗生的可真是威风啊,打哪寻来的?” “自己找上门的。”赵珩渊言简意赅。 “自己找上门?”九春笑嘻嘻蹲下,“那可真是与你们有缘啊。”说着就要上手。 陆清漪一惊,想要开口发出警告,然而九春的动作更快,手搭在了大黑的头上揉了揉。 出乎意料的是,见着陌生人都要警惕一会的大黑竟然就这么接受了九春的爪子,甚至还有些享受地把头凑过去,好让九春多摸几下。 陆清漪有些诧异:“看来你和大黑也是很有缘啊。” “它叫大黑?哈哈哈,这名字也太……到底是谁想出来的,哈哈哈哈……” 陆清漪满头黑线:“我想的。”怎么滴,这名字有那么糟糕吗! 九春闻言,笑的更欢了。 陆清漪一脸郁卒。 赵珩渊瞥了九春一眼,道:“大黑,咬他。” 大黑抬眼瞥了下九春,内心挣扎了一秒,呜呜两声,张嘴咬住九春的手,一脸无辜。 九春:“……” 几秒后,九春气急败坏:“好你个大黑,说翻脸就翻脸。” 大黑还是一脸无辜,眼睛瞥向别处,不敢看他。由于赵珩渊还没说能松口,因此它只能继续含着九春的手不放。 九春气的龇牙咧嘴。 陆清漪在旁边笑的不能自己,摸了摸大黑的头:“我家大黑可是很有灵性的,对吧大黑。” 大黑呜呜几声,被陆清漪夸的它眯眯眼。 九春嫌弃地啧了几声,瞪赵珩渊:“还不叫它松嘴,爷还有话要说呢。” 赵珩渊这才朝大黑点了点头,大黑立马就张嘴,讨好的在九春周围打转摇尾巴,试图掩饰太平,假装刚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见状,九春没好气道:“跟你的主子一样,脸皮厚的不行。”暗骂赵珩渊不要脸。 赵珩渊仿若未闻:“去茶楼吧。”外头人多眼杂,说什么都不方便。 然而最后他们都没去茶楼,因为茶楼里不让大黑进去,因此几人最终去了棺材铺。 这是陆清漪头一回来九春的棺材铺,之前虽然有经过,但因为是半夜,加上旁边就是义庄,陆清漪心里发怵也没敢仔细看。 九春管理的棺材铺和普通人开的棺材铺看起来确实不一样,更加的阴森恐怖。也不知是不是占地面积太大,而里头什么家具都没有,只有一堆木板还有几张桌子和凳子的关系。陆清漪光是站在大堂中,都觉得阴风阵阵。 她搓了搓手臂,环顾四周一圈,忍不住嘀咕:“这地方真能住人吗?” 想到旁边的义庄以及后山上曾经发生过的命案,陆清漪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这还真不是一般人能住的…… 第737章 到此为止吧 九春似是没发现棺材铺的简陋,招呼着他们:“当做自家一样,随便找地儿坐就好。”自己跳上了案桌盘腿而坐。 赵珩渊拖来两张椅子,大黑摇着尾巴转了一圈后,就往后堂跑去。陆清漪担心它会跑远,忙站起想去追。 “没事,让它去吧。”赵珩渊拉住她,“坐下歇歇。” 陆清漪只好作罢。 “要说什么?”面对九春,赵珩渊不废话,直奔主题。 好在九春也没有要和他们寒暄的想法:“我知道你们找到灵婆的一些罪状,还呈上去给吴太守了。” “千耳门果然消息灵通。”赵珩渊感叹。 “那是自然的,赵相公一踏进太守府,我的人就给我传来消息了。” 也就是说,九春早知道他们回来了,因此今日在街上碰见就不是偶然,而是他特意在等着。那方才还装作惊讶他们回来做什么! 陆清漪一脸黑线,实在不懂他们这些江湖中人的癖好。 “你是查到什么了吗?” “那倒没有。”九春抱着双臂,换了个姿势。 陆清漪不解,什么都没查到,那他等他们到底是想说什么? “我知道你们之前有在查楚楼的事,但所获甚少。” 不错,楚楼的水远比陆清漪他们想象的要深,陆清漪几次进去什么都没查到。要么楚楼是清白的,要么他们藏的非常深。 “我想说的是,楚楼你们最好别查了。” 此言一出,陆清漪便和赵珩渊互相看了一眼。 万万没想到九春要说的是这句话。 “楚楼背后的势力很大?”赵珩渊试探道。 九春摇着头:“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但当我试图查点什么的时候,就发现背后的痕迹都被清除的一干二净。” 他看着屋顶的房梁:“大牛是姚老板派去潜伏在陈县令身边的事你们都知道吧,他死了。” 陆清漪惊讶的瞪大了眼睛:“死了?怎么死的?” “不知道,在牢里被杀的,毒下在饭菜里,防不胜防。” 陈县令获罪是板上钉钉的事,也无能力杀大牛。唯一想要他死的人,除了楚楼,他们暂时想不出还有谁。 大牛死后,九春私下去验了尸,对方很谨慎,下的是老鼠药,完全没有任何蛛丝马迹可以寻觅。 “可是太守府里有内贼?”陆清漪猜测。 “不一定是内贼,也有可能是被钱收买的狱卒。”毕竟当狱卒月俸不高,花点钱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人了。 赵珩渊:“凭你们也查不到吗?” “我若是查得到,也不会跟你们说这些了。楚楼那两个当家的人,可不是表面看到的那般简单。 陆清漪再次和赵珩渊对了个眼神。 赵珩渊:“如果我们执意要查呢?” “那我只能说,你们自求多福了。”九春双手枕着脑袋,“我说赵大将军,你都不是将军了,这保家卫国的事怎么也轮不到你操心,何必因小失大,破坏眼下所拥有的呢。” 九春是好心劝告,他大概猜到一些事情,但即使说出来,对赵珩渊也没有半点好处,倒不如让他打消念头更好。 九春说:“你们之前查楚楼不就是为了找灵婆的罪状,要让她得到应有的惩罚吗。而今这不是做到了,何苦再去纠结楚楼的事了。” 是啊,当初接近彦公子他们,不就是因为想要找到灵婆的罪状。现在灵婆逼良为娼,和山贼同流合污买卖良家姑娘的罪状已经呈上去,只等吴太守下令抓人就结束了。那么楚楼里是不是还有别的猫腻,又与他们何干呢。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大黑在一旁高兴地围着他们转,时而跑远了又折回来,在他们身边转悠几圈后,又跑远了再回来。兴奋地就像一个孩子。 看着这样的大黑,陆清漪由衷觉得,这样宁静的日子才是她最想要的。什么阴谋啊诡计的,不是她这样的普通人能解决的。 “我觉得……九春说的挺对的。”陆清漪看向赵珩渊,“姚老板那样的人,能在镇上经营着那么大的花楼,背后势力一定不容小觑,我不希望我们两人之中谁会受伤。” 相比起那一堆的谜题,陆清漪更紧张他们的安全。如果因为她想要解开自己的疑惑而牵连到赵珩渊,这才是她最不想看到的。 她故作轻松道:“反正媚娘也死了,如今我已经没有借口去楚楼,就让里面的秘密到此为止吧。” 他们都别去想当初潘府命案,也别去想今后还有没有无辜的姑娘被卖进楚楼,不去想罂粟壳和杠杆原理的事,就这么过他们平静的生活。 感觉的到陆清漪的担忧和害怕,赵珩渊沉默片刻,伸手把她揽入怀中,像是要抚平她心中的不安一般:“嗯,都依你的。” 相比起寻找真相,眼前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打定主意不再查楚楼的事,小两口就开始计划起要怎么过日子。然而计划还没开始,麻烦就先找上门来了。 一大清早,陆清漪刚吃饱饭和大黑在外头晒太阳,就见两个人往他们的屋走来。陆清漪定睛一看,不是那一直瞧不起她的二伯和二伯娘,还能是谁。 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两人必定是来者不善。 思及此,陆清漪让大黑去找赵珩渊来,又搬了椅子,大爷似的坐在凉棚下,静等这两尊大神走上来。 赵珩渊出来的时候,陆海河和胡氏也走到面前了,气喘吁吁地扶着对方在喘气。赵珩渊扫了他们一眼,就在陆清漪身旁坐下。 等到他们两人那口气喘匀了,陆清漪才扬起嘴角,主动打招呼:“二伯二伯娘怎的有空上这山来?可是来采什么东西?” 陆海河和胡氏对视一眼,目光偷偷扫过赵珩渊,又飞快移开。 似乎不管见过多少次,仍会被对方的气势所震慑。 “小漪啊,二伯娘我听说你们回来了,所以过来看看你们的。” 陆清漪闻言便看向了两手空空的两人,嘴角扬起抹嘲讽。 看人都不带点东西来,连这点诚意都没有,看来是连敷衍他们,装个样子都懒得。 第738章 说的是人话吗 说好听是来看他们,实际上两人打着什么主意,她和赵珩渊也不是猜不到。两人不动神色的互视一眼,陆清漪笑着站起来。 “二伯二伯娘坐吧,抱歉,我和相公刚回来,事挺多的,也没来得及煮茶,你们不介意吧?” “不不,没关系的,我们不渴,不用费神了。”陆胡氏腆着笑脸摆手。 这模样和几月前她与陆父去借钱,陆胡氏那张嫌弃和瞧不起的表情可谓是截然不同。 陆清漪知道他们来的目的,也生不起维持表面友好的心。听得二伯娘的话,便顺势又坐下了。 “几月不见,二伯和伯娘看起来消瘦了不少啊。”她哪壶不开提哪壶。 陆海河与胡氏闻言脸上闪过抹赧然,互相看了一眼。 胡氏清了清喉咙,说:“小漪啊,你堂哥的事,不知你听说了吗?” 陆清漪闻言睨了她一眼。 胡氏倒是直接,看来是真的很焦急,否则不会连绕弯子都省了。 陆清漪也是很直接的:“昨日去了家里,大约听说了一些。听说堂哥偷人偷到了地痞那里,被人打断了腿,又因为怕被报复,所以躲我娘家去了。” 因为偷人被打断了腿,这事说出去绝对是个笑柄。偏生陆清漪半分面子都不留给他们,当着两人的面就这么大喇喇的说了出来。 被一个小辈陆海河和陆胡氏便又是觉得脸臊的慌,偏又因为有求于人而发作不得,各自心里都憋着一股无名火,别扭的很,到嘴的话愣是说不出口。 陆清漪也不着急,等着他们自个儿说出来。到底是来求人的,连点求人的态度都没有可不行。 眼见陆清漪没有如自己愿主动提起帮忙的事,可孩子惹出的事再不解决,就要沦为村里邻里的笑话了。而且家里再也经不起那些人的打砸,他们也是要生活的啊。 思及此,陆胡氏伸手推了一下陆海河,示意他开口。 陆海河何曾试过跟小辈低头,加上这回惹事的还是自己一向引以为傲视作家中荣耀,在外人面前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孩子,这一出,不是打他脸吗! 眼见陆海河不理会自己的暗示,陆胡氏咬咬牙,只好豁出自己这张老脸了。她勉强扯了扯嘴角,说:“小漪啊,你看,你堂哥吧也是被那个高琴琴所蒙骗的,要不是那个女人勾引,你哥也不至于猪油蒙了心,看中那样的有妇之夫,此事真的不怪你哥啊。” 这话说的,合着他们自己的孩子一点错都没,错都在高琴琴身上了。要不是当初陆清漪听过那场野春宫,还真要被他们的话给欺瞒了。 陆清漪冷笑一声:“伯娘这话说的,所谓一个巴掌拍不响,堂哥若是心智坚定,那高琴琴还能强迫得了他不成。” “这……”陆胡氏嘴角的笑容裂了一些,“或许是那女子用她相公的势力胁迫的耀儿呢,你看这次事发了,耀儿的腿就被打折了,那些人真的是丧心病狂啊。” 陆胡氏试图转移观点,让陆清漪认为都是那些地痞寻衅闹事,无事生非。可惜陆清漪不是那人云亦云的墙头草,也不是你说什么我都听信的小辈。 见陆清漪又不说话,赵珩渊更是个哑巴一般的存在,陆胡氏实在是不知该说什么了,又用手肘拐了一下陆海河,叫他也开口说几句。 陆海河抿了抿嘴,怎么都觉得下不来面子,始终开不了口,索性端起了长辈的架子:“小漪,以前我们是如何对你们家的,你心里有数。眼下你堂哥出了事,你作为我们陆家人,当该有力出力。” “二伯希望我做什么呢?没记错的话,他们不是忌惮着我相公,没再去找堂哥的麻烦了吗?” “他们是没去找耀儿的麻烦,却来家里闹事了啊。”陆胡氏急急道。 “哦,是吗?”陆清漪不以为意,“这也是正常的吧,他们是地痞,找不到堂哥出口恶气,怎么也得找别人出气,等他们觉得气出够了,也就歇了。” “那怎么行呢!”陆胡氏焦急,“他们这么闹下去,我们怎么过日子啊。” “那二伯娘有何高见?” “自当是你让侄女婿去找那些痞子的头头谈判。”陆胡氏总算是道出此番来的目的了。 陆清漪嗤笑一声:“二伯娘也知道对方是痞子的头儿,我相公是什么身份,人家会见我们吗?” “会的,你们一个是村子的大恩人,一个……”陆胡氏看了眼赵珩渊,识趣的没把凶神恶煞几个说出口,“他们多少会给你们几分薄面的。” 陆清漪听笑了:“当初瘟疫来的时候,王高可不在村子里,我对他既无恩惠往日又没来往,他为何要给我几分薄面。” 面子这种东西,都是别人给的。这陆家耀绿了人家王高,还指望着别人给你脸面,想太多了吧。 陆清漪说:“二伯娘,不是我说,堂哥此番的确是做错了,任谁自己的媳妇被人偷了,不把对方打残打死就奇怪了。堂哥现在不过是折了一条腿,已经算是幸运了。” 陆海河闻言就皱眉了:“小漪你怎么说话的,那可是你堂哥,你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被外人欺负不成。” “就是啊,你们若是还惦记着我们两家这点情分,便该去找那王高讨个说法。他凭什么把我的孩子打成这样,耀儿他的腿若是从此就这么废了,他担当的起吗?” 陆清漪嗤笑一声。 人家是地痞流氓啊,何须担当的起。如果不是陆家耀跑的快,把人打死了都没敢说什么。现在给你留了一条命了,还想去讨个说法,不觉得有点异想天开了吗?! 陆清漪也不拐弯抹角了,直白道:“堂哥理亏在前,即便上门去找,也无理可说。倒不如让他上门去认个错,指不定王高会就此作罢。” “那怎么行!”陆胡氏怪叫一声,“此时让耀儿上门,那不是自投罗网,让他去送死吗?” 陆清漪耸肩:“他如果不愿去,那就只能这么耗着了,等他们打砸腻了,这事也就过去了。” “你,你说的这是人话吗?”陆海河气愤拍桌。 第739章 蛮不讲理 面对陆海河和陆胡氏的愤怒,陆清漪仍是很淡定,微微一笑:“你如果听得懂的话,那我说的就是人话。”丝毫不肯退让一步。 笑话,让他们冲在前头为他们挡事,让王高把仇恨转接到他们身上,谁更不是人了。这种话都说的出口,她又何须跟他们继续客气下去。 “如果二伯和二伯娘是为了这事来的话,那么你们可以回去了,我和相公还有很多事要忙,就不送你们了。” 陆海河和陆胡氏一听脸色就黑的跟锅底一样。 一个小辈竟对他们下逐客令,简直是大逆不道! 陆海河眉毛愤怒扬起:“陆清漪,你怎么说也是我们陆家人,现在你堂哥有事,你就是这样置身事外的吗。你不肯出面还诸多推辞,是想害死我们陆家的男丁吗,你的心真是太歹毒了!” 陆胡氏也道:“你们家的人果然各个都是白眼狼,想当初你们穷的揭不开锅,若不是有我们借银子给你们,你们早就饿死了。现在不过是叫你帮点忙,你就畏畏缩缩不肯去。就不知邻里们得知此事后会怎么想!” 这话,是在威胁他们了?好啊,既然要翻旧账,那么她也不介意来算一算。 陆清漪眉毛微挑:“不错,当初二伯确实帮了我们不少忙,这一点我和爹爹也是一直铭记于心的。” 陆胡氏和陆海河均是挺了挺腰。 结果下一刻陆清漪口吻一转:“不过当初瘟疫来的时候,我让爹通知你们出去躲避,算是救了你们一家子的性命了吧。都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救命之恩又该如何呢?” 陆海河和陆胡氏张了张嘴,无力反驳。 陆清漪看都不看他们一眼,继续说:“救命之恩暂且不提,去年陆家耀惹了一群流氓,跑我家去,正好我相公在,替他赶跑了那些人,还被划了一刀,又该怎么算呢?” 陆胡氏弱弱道:“侄女婿这不是还好好的吗。” “是啊,也亏得我相公福泽深厚,否则早被陆家耀给害死了,那我又该找谁说理去呢?” 陆胡氏这回没话说了。 他们没话说,陆清漪可还有许多话要说呢:“还有,陆家耀现在住在我娘家,吃我娘家的,用我娘家的,还得前前后后的伺候着,这些算起来也是笔不少的人情呢。” 既然要算人情和银子,那她就不妨给他们认真算一算,看看到底谁欠谁更多。 这一清算,陆海河他们根本占不了理儿,原是想用之前的事来压一压陆清漪,不想几句就全被打了回来。 陆海河恼怒:“你用这样的态度和我说话,你爹知道吗?!” “就算我爹知道,我也一样是这些话。”陆清漪根本不怕他的威胁,“二伯在这教训我,还不如回去好好教育一些堂哥,要知道淫/人妻女,在律法上可是大罪,若是王高真要计较,浸猪笼怕是少不了。” 一听到律法和浸猪笼,陆胡氏的脸色就变了。她最怕的不就是陆家耀会被宗祠那些人抓去浸猪笼吗。 “不行,孩他爹,你快想办法啊。”陆胡氏紧抓着他的手臂。 “我能有什么办法啊。”陆海河深皱着眉。 陆胡氏自是知道自家丈夫的能耐的,只好又转向陆清漪:“小漪,我们可是一家人啊,你忍心看到你堂哥落得这种下场吗?” 看来硬的不行来软的了,这是要上演苦情计了吧。 可惜,陆清漪是个铁石心肠的。 她抽出自己的手,淡淡道:“我不忍心,所以好心给你们指条道。让堂哥去道歉,该做什么做什么,王高气消了,自然也就大事化小了。” 王高这种地痞流氓在外头不可能不偷腥,也断无可能只有一个女人,高琴琴不过是王高明面上的娘子罢了。至于王高为何会这么生气,这点不难猜。如果王高真的那么疼爱高琴琴的话,陆家耀这种要什么没什么,光有一张脸的人也不可能勾搭上她了。 况且为了一个不怎么放在眼里的女子搞臭自己的名声,王高不会做这种亏本买卖。但如果不给陆家耀点教训,也落了他的面子,以后别人还会怕他吗,王高如何能肯轻易罢休。 所以,陆家耀想要保命的话,不做伏低姿态,让其羞辱回来,那就只能等到王高忍无可忍下狠手了。 不过显然,陆清漪这份好心是要付诸东流了。 眼见陆清漪分毫不让,就是不肯松口帮忙,陆海河气的甩袖子:“好,很好,我弟弟真是养了个好闺女啊,人在做天在看,你如此做人,迟早是要吃亏的。”说着甩袖离去。 “你个小白眼狼,你会有报应的。”陆胡氏也愤怒站起,往地上呸了一口。 大约她的敌意太明显,一旁原本趴着的大黑倏地抬起头站了起来,冲着陆胡氏一顿狂吠。陆胡氏被它吓一跳,一个没踩稳,差点摔地上去。 “你,你这养的什么狗东西……” 话未骂完,大黑龇着牙开始做攻击姿势,像是随时要扑咬陆胡氏的样子。 陆胡氏吓一跳,脸都白了,转身狼狈跑了。 陆清漪赶忙揉了一下大黑的脑袋,看着落荒而逃的陆胡氏,边笑边安抚道:“没事,没事,就是个讨厌人而已。” 大黑呼哧呼哧几声,被陆清漪揉的舒服了,享受地眯起眼睛,然后又趴了回去。 陆清漪收回手,望着已经没有人影的两人,发愁的叹口气:“这两人绝对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 “无妨,既来之则安之。” “也只能这样了。”就怕这两个人会头脑一热,跑去挑衅王高。总觉得以他们的智商,还真做的出这种无脑之事。 “你说,这世上怎会有这般讨人厌的人呢。” 明明是自己的孩子做错了是,不思悔改也就算了,还想倒打一耙去讨说法,谁给他们的底气? 赵珩渊笑笑摸她的头:“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你这二伯和二伯娘自私自利的性子,养出陆家耀这同样自私的孩子也不足为奇。” 陆清漪笑睨他一眼:“说的也是,啧啧,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陆家耀这回是真捅了个大篓子了。” 几天后,事实再一次证明,陆家耀的确捅了个大篓子了。 第740章 撒泼打滚的闹 给足了陆家耀认错的时间的王高终于是失去耐心了,让人冲进陆家中把人拖了回去。虽然因为忌惮着赵珩渊的存在,陆家没有遭受多少损失,但却把高氏和陆父都吓着了,陆士诚更是因为阻挡他们带走陆家耀,差点心脏病发。 得知这件事后,陆清漪和赵珩渊连忙赶去了陆家,结果就看到二伯一家在陆家里撒泼。 “住手,你们在干什么!”陆清漪大声吼道。 然而没人停下。 赵珩渊拍了拍大黑的脑袋,大黑立刻冲上去把陆海河扑倒在地。 “做什么,走开。”见自己男人被扑倒,陆胡氏着急地抓过茶壶就上前赶大黑。 大黑也是机灵,把人扑倒后立刻就退开,连根毛都没让陆胡氏碰着一下。 闹哄哄的场面因他们的到来总算是安静下来,所有人齐刷刷看向陆清漪他们。 陆清漪扫视一圈,眉头微蹙:“小诚呢?” 高氏哭着说:“小诚才喝了药睡下,真是造孽了,平白的都是个什么事啊。” 陆胡氏恨恨抬头:“若不是你不管不顾,我耀儿怎么会被那王高的人抓了。”说着也大声嚎哭起来。 陆海河也道:“你瞧瞧你养的好女儿,家里出了事都不管,我腆着张老脸上门求了,她不仅给我们脸色看,还给我们下逐客令,真是出息啊。” 陆父知晓陆清漪的秉性,知道她不会这般无礼,若真这么做了,也定是他二哥要求太过分,才会这样。 “小漪是个好孩子,她不会这样的。况且这事本就是小耀有错在先,就算女婿出面了,也于事无补啊。” 陆海河:“那她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就这么看着耀儿被抓走啊。” 陆清漪双手抱胸:“我可不是什么都没做,建议我给了,只是你们不接受罢了。” 陆胡氏:“你那是什么话,男儿膝下有黄金,耀儿怎能去做那伏低姿态的事。而且,而且那人还放言要绝了他的香火,这次被抓住了,指不定会成什么样子呢。”说着就嚎啕大哭起来。 陆清漪听着却是半点恻隐之心都提不起来:“他躲在这这么久,也怪不得王高来抓他了。他不愿丢脸,人家同样不想丢脸。陆家耀给人戴了那么大一顶绿帽,让人颜面扫地,现在看来可不是断了命根子那么简单的事了。” 陆清漪不仅不同情,还火上浇油。陆胡氏一听,差点没背过气去。 陆海河闻言怒气冲冲,站起来就要甩陆清漪耳光。然而他手才抬起,就被赵珩渊给抓住了。 “二伯,请自重。” 赵珩渊轻轻甩开陆海河的手,陆海河就踉跄后退,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子,顿时有些后怕的望着赵珩渊。 他倒是忘了,如今陆清漪身边有个人护着。 “好啊,真是好啊,现在你有人给你撑腰,口气都大了。” “好说,好说。”陆清漪微笑致意,“都是我相公有本事。” 陆海河气的脸都扭曲了。 见陆海河也说不过陆清漪,陆胡氏又开始大声嚎哭起来。 高氏听得厌烦,嚷嚷道:“哭什么哭,要哭丧回家哭去,真是晦气。” 陆胡氏瞪她:“我们都是陆家人,你们怎能这般狠心,那可是你们的亲侄子啊。” “他是陆家人,我家小诚就不是陆家人了吗。你们没看见我的孩子都吓躺在床上了,你们还好意思上门来闹。要不是孩他爹好心收留你的儿子,我家小诚能受惊吓吗!” 陆胡氏还在哭:“小诚又没出什么事,我的耀儿却是要出事了啊!” 高氏不屑地啧一声:“这骚事还不是他自个儿招惹来的,好好的去偷有夫之妇做什么,还偷到流氓家里去,自己不想活也别拖累别人啊。” 高氏真不愧是高氏,损起人来那嘴皮子也不是软的。 陆胡氏又被高氏给气的整个人都呼吸不畅了。 两夫妇一计不成,又生二计,竟是要耍赖了。 “我不管,如果我的孩子有个三长两短,我就在这撞死了。”陆胡氏胡搅蛮缠起来。 高氏闻言眼睛都瞪大了:“哟,你这是要赖上我们了是吧!” “就赖上你们了,怎么的,以前来要银子的时候,你们就会低三下四,恨不得跪下来给我们磕头,现在让你们帮点忙,你们就推三阻四的,你们要脸吗?” 又开始要翻以前的账来算。 就因为这些旧事,高氏才勉强让陆家耀住进来,还要伺候那小祖宗,高氏心里本就憋着气了,如今一听她又提,心中那股怒火就蹭蹭直冒。 “论不要脸能有你们不要脸吗,生了个儿子一事无成靠父母养,成日在外面和姑娘勾三搭四没个正经,别人家的姑娘都不敢跟你们说亲。每次外人提到你们,我都觉得丢人呢。” “还有,笼统就借了那么点银子,就以为给了天大的恩赐一样,这些年你们让孩他爹做了多少活,又要了家里多少东西,我都没跟你们算呢,还好意思说我们不要脸,你们才不要脸呢,你们全家上下没一个要脸的!” 高氏不愧是高氏,这战斗力真是杠杠的。陆清漪在一旁听得都想为她鼓掌了。 “你!”陆胡氏的战斗力显然比不过高氏,几句就别她噎的说不出话来。 陆海河见自家婆娘说不过高氏,就对着陆父开炮:“弟妹这般泼辣,你也不会管教管教吗!” 难得的,陆父这回却是帮高氏的:“我觉得孩他娘说的也没错,耀儿如今会这样,全是你们宠出来的,若是不吃点教训,指不定来日又要闯出什么祸事来。” 得到陆父的支持,高氏骄傲地挺了挺胸脯,如斗胜了的公鸡一般。 眼见陆父是不会帮自己说话,陆海河想到自己孩子的下场,禁不住又是老泪纵横:“那眼下该如何是好啊,难不成真要看着我的耀儿被王高弄死不成!” 说到死,陆胡氏嚎哭的更厉害了,那劲儿,简直是要把周围邻里的注意引来一般。高氏听在耳里脸色都难看了。顾及着彼此还是同族人,一忍再忍,不好继续出言打击。 第741章 姐夫不靠谱 陆父看着在面前哭成泪人的兄嫂,心中也是有些难过。 他们这一代人里,也就出了陆家耀这么一个还算机灵有本事的男人。哪成想这个孩子正事不干,放纵自己,还惹了这么大一个麻烦。那王高,岂是他们普通人能招惹的,躲都躲不及,他还往上凑! 可要说看着陆家耀被王高弄死,又实在是于心不忍。到底是自家人,怎能真的看着陆家耀死呢。 “小漪你看……” “爹,这事我和相公都无能为力。”陆清漪直接打断陆父的婉言,“此事有多严重你们自己心里都清楚,我和相公与那王高素日并无来往,就算上门讲理,我们占理了吗?” 她无视掉陆父脸上的愧疚,直白道:“还是说,死一个不够,还想让我和相公一起陪葬?” 陆父便悻悻然低下头,不再试图说话。 见状,陆胡氏道:“可即便耀儿做的再不对,也罪不至死啊。” “那可不一定,你可知陆家耀和那高琴琴厮混多久了。恐怕二伯娘还不知,这两人私下还商量过要怎么除掉王高吧。” 此言一出,屋里所有人都惊了。 陆海河:“你如何知晓,莫要在这信口雌黄!” “有没有你自己的儿子自己心里清楚,如果不是这样,王高何必逮着陆家耀不放?” 当初她就提醒过他们要注意陆家耀了,可结果呢,被他们骂出门。现在好了,出事了就知道找他们解决,当他们是什么! “总之,陆家耀的事,我和相公不会管,你们也用不着来我娘家里闹了,再闹的话我就去报官,看看到时候谁更丢脸。” 说着,她拉过赵珩渊,又给大黑招了招手,径直进里屋去瞧陆士诚。 一进屋才发现陆士诚居然已经醒了,正坐在床上。见着他们进来,伸手在嘴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两人了然,顺手就把房门给关上。 “什么时候醒的?”陆清漪拉过凳子坐下。 “二伯他们来闹的时候就醒了,故意不出去的。” “不错啊,学聪明了。”都会装弱势了。 陆士诚吐了吐舌头:“没办法,对付二伯他们,就只能用这种方法。”要是他活蹦乱跳的,陆父和高氏如何有借口推掉这两人的无理要求,而他也会被推出来去劝说陆清漪。 他心里明白,或许陆清漪可以对任何人无情,甚至是陆父,但对她这个弟弟却是做不到的。而他,又怎能利用陆清漪对自己的关心呢。 “姐,你们不该来的。” “家里出事了,怎么可能不来看看呢。”陆清漪伸手搭上他的脉搏,又仔细听了陆士诚的心跳,有些虚弱,不过好在不是很严重,“还好没事,不然这陆家耀真是造孽了。” 说着她责备地看眼陆士诚:“明知道自己身体不好还去拦,那些流氓是你打的过的吗!” “我这不,这不下意识反应嘛。”见陆清漪脸色不好,他悄悄用眼神朝赵珩渊求助,期盼他能帮忙说几句。 赵珩渊默了默,瞟了瞟陆清漪,又默了默,然后移开了视线。 根据他的心得,娘子在生气的时候,不要搭话才是保命之举。 没想到信赖的姐夫竟是个不靠谱的,陆士诚顿时就有种被背叛了的感觉,耷拉着脑袋。 没错过这两个男人的眉来眼去的陆清漪哼了哼:“求你姐夫也没用,自己的身体自己都不保护好,指望谁来给你说情。” 陆士诚忙求饶道:“我知道错了姐,真的。你看我不是都不管这事了吗。” 陆清漪没好气地又哼了声,要不是陆士诚不像陆父那般容易心软,她也不会只是坐在这教训他了。 “你现在的心脏还很弱,如果不想跟以前一样只能躺在床上,接下来几天都不要做大的运动了,也别伐木,知道了吗。” 听出陆清漪不再打算追究,陆士诚点头如捣蒜:“好好好,都依姐说的!” 他们说话的时候,外头的陆海河和陆胡氏还在哭闹,陆清漪烦躁地压了压额头,转向陆士诚:“要不你搬山上住一段时间?” 陆士诚摇头:“还是算了,我这身子现在也无法上山。” “有你姐夫啊。” 赵珩渊点头。 陆士诚脸颊微微红了红:“我一个男人要姐夫背,多丢人啊。” “这有什么,等你以后身体好了,也把他背回来就是了,对吧相公?” 赵珩渊再次认真地点头。 陆士诚无语捂脸。 姐夫,你还能有点自己的立场吗??? 他赶忙转移视线:“姐,堂哥这事,你不会管的吧。” “不管,估计王高也不会真把陆家耀怎么的。当然了,还得看陆家耀这厮做到什么程度了。” 如果他和高琴琴密谋的事已经开始进行,以王高的身份来说,陆家耀指不定真会被弄死。 “我方才听你说,堂哥想要弄死王高,这是真的吗?” “弄死倒不至于,那啃老族哪有这么大的能耐。他不过是和高琴琴商量着把王高弄进牢里去,让高琴琴收集罪状。” 不得不说这陆家耀真是一肚子的坏水。 假如高琴琴真搞到王高的罪状,陆家耀拿着这罪状去衙门领功,不仅博得个好名声,还给自己的仕途铺了路。假以时日若是中举了,又是一件丰功伟绩。即便没中举,在乡里也有了名气,还洗掉了和高琴琴厮混的臭名,真是一举三得啊。 可惜,空有一肚子坏水又如何,陆家耀就是个有点精明却没什么脑子的人,这一事发,只能狼狈逃窜。 “反正呢,这事我们是管不着的了,也千万别管,否则只会惹臊上身。” 陆士诚认真的点头。 然而陆清漪还是太小看陆海河这家人的折腾劲了。 傍晚时分,有几个人拿着棍子上山来了。看见他们的瞬间,赵珩渊把人护到了身后,警惕地看着来人。陆清漪自他身后探头,眯着眼睛打量起对方来。 这几人看着流里流气,一看便不是什么良民,想来是王高手底下的人。 陆清漪不由纳闷,他们都没表示过要插手这事,王高的人找上门来是要做什么? 第742章 鸿门宴 “我们当家的要见你们,二位请随我们走一趟吧。”几人为首的一个长相痞气十足的男人用棍子点了点地面,一副不容拒绝的语气。 对方虽然用的是请字,可这语气和神态,怎么都觉得没有好事。 陆清漪抿了抿唇,目光落在他们手里的武器上。悄悄拉了拉赵珩渊的衣服:“相公,你有几分把握?” 赵珩渊沉思了片刻:“撂倒他们应该不是问题,只是难免会有损伤。” 这些人都没有练过武,解决他们不难,怕的是会波及无辜,伤到陆清漪。 陆清漪咬了咬下唇,能不打起来是最好的,就算不会输,也不想看到赵珩渊受伤。 “你们当家为何要见我们?”赵珩渊望向为首的那个。 “想知道的话,见到我们当家了自然就会知道。”他戒备地看着赵珩渊,“我劝你们不要想着反抗,否则别怪我们手下不留情。” 这意思,是一开始就没打算对他们动手? 陆清漪拉了拉赵珩渊的衣服,表示自己想说几句话。 赵珩渊思忖了一下,默许了。 陆清漪探出头:“你方才说,你们当家说要请我们过去,用的是请字吗?” 几人闻言面面相觑了一下,为首的人沉思了一会,不太确定道:“应该,唔,不错。” 陆清漪和赵珩渊对视一眼。 王高既然能用请字,说明他没有和他们交恶的想法。只是,为何要来请他们过去? “要去吗?”陆清漪问。 “去吧,看看对方想干什么。”赵珩渊道。 “那就走吧。”横竖也不会有比现在更糟的情况了。 被带着来到了王高的宅邸已经是晚饭过后了。陆清漪摸着开始打鼓的肚子,心想,早知出门前就该带点干粮在身上才是。 “饿了?” “嗯。” 两人都是按时吃饭的乖宝宝,一到饭点自动就会感到饥饿。 他们的对话被前头带路的人听见,他侧了侧头,道:“当家的已经备了宴席,不会饿着你们的。” 还备了宴席? 两人又交流了个眼神。 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啊。 陆清漪只好更抓紧赵珩渊了。 走近内堂的时候,里头传来歌乐,远远的就看到一片灯火通明,穿着鲜艳的歌姬在中央翩翩起舞,这景象让陆清漪又不住频频张望。 看着,似乎不像鸿门宴啊。 两人又默默交流了一下眼神,由赵珩渊走在前头,带着陆清漪进去。 刚踏入内堂,乐声戛然而止,王高粗犷的声线在上方传来:“贵客来临,还不快看座。” 立马有两个丫鬟上前为他们引路。 赵珩渊拉着陆清漪在矮桌边坐下,侧着身遮挡王高望来的视线。 看出赵珩渊的戒备,王高嘴角没有感情的勾了勾,伸手拍了拍,歌姬便尽数退下了。 “别那么紧张,我请你们来没有恶意的。” “你想要什么?”赵珩渊直切正题。 “好,你是个爽快的人。”既然赵珩渊如此直接,王高也不是个喜欢藏着掖着的人,“我只要你们保证不要牵扯进陆家耀的事。” 赵珩渊没有搭话,既不答应也不拒绝。 王高也不急,摆了摆手,侍女们边为他们斟满酒。赵珩渊拦住了侍女的动作,王高见状挑了挑眉。 “这酒不错,尝尝吧。” “抱歉,我不喝酒。”赵珩渊坚持。 王高眼神骤冷,好在他并未发怒,而是挥了挥手,侍女便惶恐地退下。 “陆家耀的事,你们是打算插手了?” “你要对他做什么?要他偿命吗?”赵珩渊问。 “偿命啊……”王高摸了摸眉头,“也未尝不可,不过那得他吃尽该吃的苦头后,才能解脱。” “你怎么他了?”陆清漪探了下头,又缩了回去。 “也没怎样,不过是把他那条没瘸的腿敲断了而已。”王高一脸风轻云淡。 啧,听着都觉得疼。 陆清漪牙酸的嘶一声,揉了揉腮帮子,心想这王高的手段真够狠的。纵使他不杀陆家耀,瘸了一条的陆家耀也绝对接受不了自己残疾的事实,那比杀了他更难受。 就又听王高悠然的‘啊’一声,似恍然想起什么一般:“我还让他吃了狗食,也让他和母猪好好享受了一番鱼水之欢的乐趣。” 陆清漪:??? 什么意思?什么叫和猪享受了鱼水之欢,该不会,该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陆清漪一脸震惊,不知是被自己的想象吓到,还是被王高的恶趣味手段吓到。 “噢,忘了这儿还有个小娘子在,是我失言了。”嘴里说着失言,然而陆清漪分明听出了其中的恶意。 对于王高的无礼,赵珩渊依旧面无表情,只是眉头不免轻蹙。 他知道,王高是在试探他们的底线,看看他们对陆家耀这事的容忍度到哪里。一旦确认他们会插手,就算之前是没有恶意的,也会在确认后直接翻脸。 见他二人都不说话,王高也不觉冷场,自顾自又道:“哎哎去,瞧我这记性,二位肯定还没用膳吧,实在是太失礼了。你们还不快上菜,可不能饿着我们的贵客。” 旁边早已等候许久的下人连忙端上一份又一份精美的佳肴。 然而面对着满桌的好菜,陆清漪却是一点胃口都没有。这个王高自进来就尽在说些是似而非的话,也不知道想表达什么。再看这周围守着的打手,怎么看怎么都像是鸿门宴。也不知赵珩渊有什么打算,她现在都担心的胃痉挛了。 “动筷啊,这可都是我特意让底下的人为二位准备的,保管你们满意。”王高催促道。 陆清漪瞥了眼桌上的菜,心中突生一股恐怖的念头。 该不会这些菜里……有王高的手指或者肉之类的吧……那也实在是太恶趣味了些了吧???她还没吃就想吐了啊…… 陆清漪下意识瞟了眼上方的王高,就见他一脸似笑非笑,讳莫如深的看着他们。那眼神,怎么看怎么像是在诉说着他的不怀好意。 又或许,是下毒了? 陆清漪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更加用力攥住了赵珩渊的衣服。 这桌菜能不能不吃啊!!! 第743章 挡板 “怎么?不合二位胃口?”见他们不动,王高脸上的笑凝固了几分,面色微沉。 听出他的语气略带不善,陆清漪心中一个咯噔,求助地望向赵珩渊。 察觉到她的不安,赵珩渊安抚地摸摸她的头,一手搂着陆清漪,一手拿起筷子,淡定地夹了块肉塞进嘴里。陆清漪来不及阻拦,就见赵珩渊已经嚼起来。 那瞬间,陆清漪的胃不住翻滚,脸色青了几分。 “好吃吗?”王高还故意问。 陆清漪忍不住抬眸瞪了他一眼,而后担忧地看向赵珩渊:“感觉如何?” 赵珩渊用眼神安抚她:“味道还不错,清儿不是饿了吗,先填饱肚子再说。” 陆清漪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就听他压低声音在耳旁道:“放心,他没有下药,也不会下药,快吃吧。” 方才他吃肉的瞬间,王高的细微表情都未露出放松的神色,说明他没有在饭菜中动手脚。至于他为何装作要害他们的样子,不是在看他们害怕的样子,便是想要试探他了。 “别怕,快些吃吧,别饿坏了。” 陆清漪还是半信半疑,但既然赵珩渊都这么说了,她心里也就安心大半了。 吃下第一口饭的时候,王高突然啪啪地拍了几下手掌。刹那间,停歇了的奏乐又突然响了起来,吓得陆清漪差点呛到。 “咳咳……”陆清漪捂着嘴巴,深深怀疑王高是故意的。 王高:“宴席怎能少得了助兴的舞曲呢,对吧赵相公?” 赵珩渊不予置否,王高也不觉冷场,兀自高兴地欣赏起来,时而端杯饮酒。 陆清漪撇撇嘴,心中暗骂一句奢靡。 好不容易,一顿饭终于吃完了,陆清漪也觉得自己耳朵嗡嗡作响,眼前一片彩花,全是方才那些曲子和歌姬。 王高朝底下的人挥了挥手,那些人便有条不紊地退下了,下人也快速撤走了矮桌上的饭菜。 “如何,饭菜还合二位胃口吧。” 赵珩渊抬眸望去:“我们可以离开了吗?” 王高微微勾唇,向后倒向椅背,立刻有侍女上前为他捏肩:“你们随时可以离开,不过方才我的话,你们似乎还没回答。” 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王高的声线变冷,眼神也变得阴狠起来,一瞬不瞬地看着赵珩渊。 气氛一下变得凝固起来,不复方才的轻松和愉悦。 两个男人的眼神在半空中碰撞,无声的较着劲,身在其中能明显感觉到空气都变得窒息起来。 陆清漪紧张地绞着自己的衣裳,精神绷的极紧,随时准备着如果王高突然发难的话,一定不能给赵珩渊拖后腿。 久久的沉默后,赵珩渊率先打破了凝固的氛围。 “我们有何打算,没有和你交代的必要。” 一出口便是挑衅,陆清漪倏然屏住呼吸。 王高冷笑一声:“不说清楚,今日恐怕二位都无法踏出这道门。” 赵珩渊不为所动,眉头都没皱一下:“你挡不住我们的。”竟是一点都不怕。 闻言,王高不怒反笑:“听闻赵相公和吴太守交好,看来是真的。”否则又怎会这般有恃无恐。 对于王高的话,赵珩渊不感到惊讶。他们这些人都是流窜于市井中的混混和无赖,手底下的耳目最是灵光。如九春的门派千耳门也有人隐姓埋名藏匿在混混中搜罗讯息,王高会打听到他和吴太守的来往不足为奇。 “既然你知晓我们和吴大人的关系,还要强行留下我们吗?”赵珩渊反问他。 王高笑:“我怎敢,你们一个是村里的大恩人,一个和官老爷关系匪浅,我一个小小的当家,怎敢强留你们。” 闻言,赵珩渊作势就要起身离开。 王高懒懒的换了个姿势:“只不过你们今日出了这门的话,陆家耀的命便是我的,即使我要杀了他,也不由你们做主。” 赵珩渊没有说话,倒不是在纠结要不要帮陆家耀说话,而是在权衡,若是他们走了,来日这笔账会不会被陆海河算到他们头上。 陆清漪看了看默不作声的赵珩渊,又看了看王高,想想,问:“你为何觉得我们会帮陆家耀说话?” “不是你们的二伯来代为传话,叫我不能动陆家耀,否则定会让我好看。”王高摸了摸嘴唇上的胡子,似笑非笑,“我便想着看看,你们会如何叫我好看。” 此言一出,陆清漪的眉头就皱成了山峰。 他们何曾说过要叫王高好看的话了,这二伯一家还真是不要脸,居然假冒他们的名号。 大约是陆清漪和赵珩渊的神情看起来不对,王高思忖了下,大约也是想明白了其中的猫腻。 他笑道:“你们二伯这一家子都不怎么样嘛,干脆断绝来往算了。” 不得不说,陆清漪还是蛮赞同王高的话的。但不代表他们要按着王高的话来做,当然了,也不会如了陆海河他们的愿。 陆清漪:“陆家耀是死是活与我们无关,这是他自个儿的事。” “小娘子,你总算是开金口了。”王高微微倾身,居高临下的打量陆清漪。 他的眼神让人很不舒服,赵珩渊侧身挡在了陆清漪面前。 感觉出赵珩渊的不悦,王高又是笑了笑,耸肩重新靠回椅背。 “既然小娘子这么说了,那么这事便这么定了。” “且慢。”陆清漪又从赵珩渊身后探出头,目光直视王高,努力装作气势很足的样子,“虽然我们本意是不管陆家耀的事,但是你今日搞这么一出,倘若我们就这么回去,万一你把陆家耀弄死了,岂不是置我与相公于不义之地。” “所以呢?” “所以你必须解决这事!” 这个王高显然是知道他们和二伯一家不和的,却还是把他们请来了,说了这么一堆似是而非的话,然后又这般轻易放他们离开,怎么想都觉得不像是一个地痞头头会干的事。 陆清漪原本也想不通王高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直到他方才说出那番话后,陆清漪才想通了。 陆家耀干的那些每一桩事都像跟刺一样梗在王高心上,他不可能不想想弄死他。可私下杀人不是一件小事,王高也有自己的顾忌,所以陆清漪他们是他最好的挡板。 第744章 是威胁也是警告 “让我王高给你们解决事情?”王高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话一般。 “当然是你解决了,你堂堂一个当家的,拿我们当垫背好意思吗!” “怎能说是我拿你们垫背呢,若不是你们二伯来要挟我,我又怎会请二位来。”王高换了个姿势,手撑着下巴,“要知道我本是希望能和二位和平相处的,毕竟人活着哪个没个病痛什么的,我也不想和二位为敌啊。” 话说的好听,然而是不是真这么想,谁知道呢。人心隔肚皮,陆清漪才不会因为他几句话就轻信了。 “既然不想与我们为敌,你又为何闯进我娘家抓人。”陆清漪也来倒打一耙。 王高微微一笑:“这只能怪那陆家耀太不懂事了,该给足的时间我也给足他了,他不跑,那我只能去抓了。要知道我王高在这附近的名声,若是别人以为我怕了他,我还用在这镇上混吗?” “那是你和他的事。”陆清漪面无表情,“只要不牵扯到我们,我可以视而不见,可若是把我们牵连进去,就别怪我们要横插一脚了。” “你是在威胁我吗?”王高悠悠然抬眸。 “不错。”赵珩渊接过了王高的话头,“是威胁,也是警告。” 王高又转向赵珩渊,嘴角噙着抹似笑非笑:“赵相公好大的口气,你真以为凭你一个人能与我这几十个兄弟抗衡吗?” “我不能,但你也不敢。” “你以为我会怕吴太守?” “民不与官斗,就算你底下兄弟再多,能多的过官府吗。”赵珩渊一脸平静。 王高眯起眼睛,眼角微微抽动,目光深沉,已然是对赵珩渊起了杀心。只是他到底不是莽撞之辈,杀掉他很容易,可这背后要顾虑的也不少。 他虽有听闻吴太守在瘟疫时对赵珩渊青睐有加,却不清楚吴太守到底有多看重他。万一不小心在太岁头上动土,这些年辛苦打拼下来的基业便要毁于一旦了,他必须慎之又慎才行。 思及此,王高嘴角微微上扬,蓦地哈哈一笑:“赵相公真是说笑了,我不过是一小人物,怎敢与官老爷对抗呢,只不过这陆家耀偷我妻,还教唆她对付我,我对他下手,也不为过吧。” “我与内人本无意插手此事。”赵珩渊闻言提醒他,“但你想要利用我们,就怪不得我们自保了。” “怎能说是利用呢,即便我不请你们来,你二伯一家也不会放过你们。”王高到底是混混,擅于揣摩人心,也瞧得出陆海河一家都是自私自利之辈,是绝不会放过陆清漪他们的。 “你看这样如何,我替你们把他们收拾了,大家耳根都清净。”他故意出了个馊主意。 陆清漪眉毛微蹙,这王高果然工于心计,一计不成又生二计,硬是要拖他们下水不可。 不过不得不承认,就算王高今日看在他们面上不弄死陆家耀,可只要他们今日没带陆家耀离开,日后他身上哪里不利索了,陆海河和胡氏也会埋怨他们,甚至会一直闹他们。 一想到这,陆清漪就觉得头疼不已,真想忘了做人的底线,答应王高的馊主意。 “怎么办?”陆清漪这回是真不知道要怎么处理了,这个陆家耀可真会给他们找事做。 赵珩渊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不用担心。 才转向王高:“你想怎么做?如果真是为了出口气的话,大可把他交予宗祠的长老们去处理。” “那可太便宜他了,得罪了我王高,岂能就这么算了,让我面子往哪里搁。而且你确定你们姓陆的不会袒护他吗。” 王高的话还真是说到点子上了,陆家耀再不济也是个秀才,虽然他这个秀才当时也是个吊车尾的,但也是个秀才是村里的骄傲,宗祠里的那些老家伙肯定会护着这个啃老族的。 陆清漪只好道:“他的腿都被你打瘸了,你若是还觉得不解气,大可把另一条腿也打折了。” “我正有此打算,但还不够。”王高分毫不让。 陆清漪不由道:“他死了你有什么好处,何必为了这么一个人给自己找麻烦呢。” “小娘子是想我放了他?” “我倒是没这么说,只是和你分析分析情况罢了。当然了,你要是肯放了他,大家都好做嘛。” 她是非常不想救陆家耀,可现在骑虎难下,这么空手回去实在不好看。不过陆清漪又想开了,反正也没说一定要带回去一个健全的人,这断手缺脚的,也是不可控的嘛。 “你看这样如何,你打够折磨够了,就让我们把他带回去,只要留着那口气就好。”陆清漪一脸有商有量的口吻。 王高听罢哈哈大笑,语气阴晴莫测:“小娘子这算盘敲的不错啊。” “好说,好说。”陆清漪假笑道。 “可若我说——不呢?” 陆清漪立马就收回了嘴边的笑:“那我们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赵珩渊拉着陆清漪要离开。 王高冷冷使了个眼色,一瞬间,内堂周围突然冒出了不少人,全都拿着武器对着他们,形势一触即发。 陆清漪担忧地望了眼赵珩渊,掩在袖口里的手暗暗捏紧了刚刚吃饭时故意藏在袖中的竹筷。 也不知是谁先动的手,但见同时间四面八方的人冲了过来,赵珩渊以陆清漪为支点,单脚踹开第一个靠近他们的人,再一个旋身,另一个人又被他踹开了去。转身,有人袭到陆清漪身边,他急忙扯过陆清漪到怀里,伸腿用力,那人便直接踹飞了去。 然而这人才飞出去,身旁一柄匕首就刺了过来。陆清漪吓得呼吸都屏住了,眼瞳在那瞬间猛缩,下意识伸腿去踹。 她的力气不及赵珩渊,腿也没有赵珩渊长,这一脚自然没有踹中对方,但也阴差阳错吓退了快要插过来的一刀子。 赵珩渊也是反应极快,逮住对方短暂的呆滞,一把抓住对方的手,单手夺刃,又冷酷无情地把人一脚踹飞。 “拿住。”他把抢来的刀子塞给陆清漪,好让她护身。 陆清漪哪用的上刀子啊,可赵珩渊已经凝神去对付一个个靠近他们的打手,她只好先保存自己,不让赵珩渊分心。 第745章 都是被逼的 赵珩渊一个人对付这么多的打手,就算是铁做的也会忙不过来,尤其他还要分神顾着陆清漪不受伤,不可能躲开每一个攻击。 眼见着赵珩渊很快身上就见红,陆清漪急的都要跺脚了。 来的时候太匆忙,没带上浸了药的银针,否则也不至于这般被动了。 “王高,你当真要与我们为敌吗?!”眼见着赵珩渊又挨了一棍子,陆清漪急了。 上首的王高悠然道:“我自是不愿与你们为敌的,可惜你们太不知好歹了。” “你……” 都不是白痴,谁愿意被人按着头陷害啊! “清儿,无需求他。” 赵珩渊拉过陆清漪,躲开偷袭她的一棍,右手一抬,硬生生接了另一棍子。但这一棍子没有白挨,他赤手夺过对方手里的武器,一脚把人踹飞。 手里有了武器,后来攻击的打手就开始落下风了,接连被赵珩渊打的倒在地上爬不起来。赵珩渊到底是训练有素的将军,与这些流氓痞子不是一个路数的。 加之,这王高不敢下死守,打手手中拿的多是棍子,打在身上固然疼,但却不致命。正是这点顾忌给了赵珩渊机会。 而且陆清漪也不是吃素的,怎么说也是经历过几次围攻的,打人她不会,趁机偷袭划上那么一两刀把人吓退还是做得到的。 很快,形势急转直下。堂中央的王高看的眉头直皱,脸色沉如黑水。 一旁的人见王高的神色难看,和底下的人交换了个眼色。那人迅速下去,片刻后,内堂又突然冒出来好几个人,这回各个手里都拿着刀子。 “相公。”陆清漪注意到他们手里的武器,一颗心又提的老高。 车轮战完了就来真格的,就算赵珩渊再厉害,失血过多也是会死的啊。 赵珩渊也想到了这一层,这么拖下去不是办法。他敛了敛眼眸,余光瞥了眼王高的方向。 所谓擒贼先擒王,要想结束这一切,就只能先把人控制住…… “清儿,别怕。”他拉过她的手,两人缓缓后退。 陆清漪抬头看了他一眼,眨巴了下眼睛。 下一秒,赵珩渊突然脚尖踢飞一旁的矮桌,矮桌在半空飞过,径直打在了好几个人身上。而赵珩渊则趁着众人慌乱的瞬间,突然一个转身,直奔王高而去。 不知何时,他手里竟多了一柄刀子,几下功夫,他踢开了要护着王高的打手,把刀子横在了王高的脖子上。 刹那间,大堂上的骚乱就戛然而止。 仓皇中躲到一旁的陆清漪缓缓从地上站起,瞥了瞥仿佛被点了穴道的打手们,飞快跑到赵珩渊身边。 方才他拉住她手的一瞬间,从她手里拿走了刀子,陆清漪就猜到赵珩渊定是有别的想法了。因此在他动手的瞬间,就从他身边跑开,免得拖他后腿。 “赵相公身手不赖啊。”眼见着那刀刃就横在脖子上,王高却是一点都不怕,依旧还是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赵珩渊睨他一眼:“你的身手却不如何。” “怎能与赵相公相比,倒是王某小瞧赵相公了,赵相公可真是个深藏不露的人啊。”明显话里有话。 陆清漪横他一眼,故意转移他的视线:“就你们这群混混,根本不成气候,不就仗着自己人多欺人少,有什么好得意的。” “小娘子教训的是,我的人的确不济,竟连两个人都收拾不了。”语气已然带着点阴狠,这模样倒是有了几分地痞头子的威严。 陆清漪冷哼一声:“废话少说,陆家耀在哪?”架都打了,赵珩渊也受伤了,怎么着也不能吃亏。虽然心里老大不愿意,但这亏也不能白吃了。 “没记错的话,你原先不是不肯帮陆家耀的吗。”王高诧异她的突然转变。 “此一时彼一时,都说了叫你别惹我们了。”那是她想帮的吗,还不是被逼着的。 王高眯起眼睛。 赵珩渊没有废话,直接把刀子往里挪了一寸,王高的脖子立马就溢出了血珠。 “人呢?” 王高不吭声,大约是觉得他们不敢真动手。 然而他没表态,他的手下却已经愤慨的叫嚣起来,那气势还真让陆清漪有点头皮发麻。也不知为了陆家耀这么个人惹了王高值不值。 王高像是没感觉到脖子受伤了一般,还用话威胁他们:“这儿可是我的地儿,如果我出了事,你们绝对踏不出这道门的,而那陆家耀,也是死路一条。三条人命为我陪葬,划算。” 划算个鬼啊,谁想跟你一块死! 如果可以,陆清漪真想拿刀子在他身上捅上个十几刀,她保证绝对刀刀避开要害,让他痛苦不堪! 只是,今日之事到底是因为陆家耀引起的,与他们本没有关系,没必要真招惹这么一个人物。 “王高,你我本没有任何仇怨,何必把这事闹大了呢,要知道多一个朋友也好过多一个敌人。” 王高瞥她一眼,似乎在看她打算怎么劝自己。 看得出王高也不是真要为难他们的,否则一开始就动刀子了。因此陆清漪继续道:“陆家耀就是个废柴,你何须为了一个废柴给自己找麻烦。” 王高还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也不知是要拖延时间,还是笃定他们不会动手。 陆清漪有些没辙,在别人地盘上总是少了些气势和底气。 “陆家耀做的事罪不至死,你打都打了,难道还不能消气吗?” 王高不答反问:“你问问我底下的人消气了没。” 话音一落,地下全是一片愤怒的叫吼声。 “你看,王某早说了,这不是简单一句话能解决的。” 陆清漪抿了抿嘴,望向赵珩渊。 赵珩渊:“少耍滑头,你是当家,不过你一句话的事。” “话是如此没错。”他没有因为被拆穿而感到心虚,“大家都是男人,这口气你能忍的下?” “那你到底想干嘛嘛。”陆清漪失去耐心。 为了陆家耀这破事浪费时间,简直是荒谬极了。 “我要他这辈子都不能人道。” 这意思,是要咔嚓了陆家耀的那个?好像有点狠了吧? 陆清漪和赵珩渊互相交流了个眼神。 这,可就超出他们能决定的范围了。而且失去了生育能力,还不如杀了陆家耀呢。 第746章 不软的柿子 都是男人,自然知道怎么做才是最令人崩溃和生不如死的,王高这一招,还真是给他们下了个难题。答应和不答应,都会给他们带来麻烦。 陆清漪没好气的哼气,双手抱胸。 要剁了他那玩意儿,你剁了就是了,干嘛要告诉他们呢,分明是故意要让他们为难。 “如何?”王高还故意刺激他们。 陆清漪纠结的五官都皱在一块了。 “要不,我让你们回去问问陆家耀的父母?看看他们是要儿子的命,还是儿子的命根子。”王高继续刺激陆清漪,好整以暇的看陆清漪为难的表情,丝毫不为架在脖子上的刀子而惧怕。 听到他的话,陆清漪更加无语。 这选择和没有有什么差别,命都没了,要命根子做什么啊!这王高果真是个恶趣味的人。 见陆清漪没说话,王高又道:“王某记得小娘子是个神医,你看这样如何,我让人准备一堆毒蛇,把那陆家耀丢下去,让蛇啃一啃,然后你接回去救。不论是死是活,这事就此作罢,如何?” 这,这更加不行啊,万一她没把人救回来,那岂不是把所有责任都丢给她了。 “我看王当家这算盘才是敲的响呢!”陆清漪没好气道。 王高哈哈一笑,朝她眨了眨眼睛,似乎觉得逗陆清漪是件有趣的事。 赵珩渊眼睛一眯,又在他脖子上划了一刀。 王高的笑就凝固了一下,随后干巴一笑:“赵相公,刀剑无眼,你可拿稳了。” “少做多余的事。” 王高耸肩:“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们这是在为难我。” “就是啊。”王高的人发出怒吼。 “快放了我们当家的!” “把人放了,否则定要你们生不如死。” “赶紧把人放了!” 王高笑着挑了挑眉,一脸不惧。 赵珩渊想了想,低头看陆清漪:“此事终归是二伯家的事,不如让他们自己决定好了?” “你的意思是,让他们过来?这样,可行吗?”万一王高翻脸,以他们的能力,可保不了这么多人。 像是猜到她心里的想法,赵珩渊道:“他若是要动手,二伯他们早在床上躺着了。祸不及家人,王高这点还是挺讲道义的。” 赵珩渊所言有理,而且照王高这么恶劣的性子来看,当面看二伯他们为难纠结应该更让他觉得痛快。 果然,陆清漪还真猜对了。 王高似乎也想到这一层,嘴角都咧到耳朵上了:“事情果然越来越有趣了。” 陆清漪闻言鼻子都要气歪了:“你根本就不在乎高琴琴,为何非要把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不可。” 王高不以为意:“他们让我颜面扫地,就算我肯原谅他们,我底下的人也不肯。” 不多时,陆海河和胡氏还真被请来了。 乍见陆清漪他们也在,两人脸上露出欣喜的神情,但很快,他们就发现周遭氛围不对。 王高还是坐在上首,他的脖子已经经过包扎,正享受着侍女的伺候。而赵珩渊身上的伤口也由陆清漪简单处理过,但仍能看出受伤的痕迹。 陆海河和胡氏下意识交流了一下眼神,眼里都是担忧。 王高居高临下地打量着陆海河夫妇,身子微倾,瞥向陆清漪:“不和你二伯他们说说怎么回事吗?”眼里满是恶意。 陆清漪哪能看不出他想干嘛,咬了咬牙,正要开口,赵珩渊却先她一步开口了。 “想要救陆家耀,他的命和命根子只能选一个。” “什、什么意思?”陆胡氏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陆海河却是实实在在听进耳朵里了,一听整个人都激动起来:“不行,这、这怎么可以呢!”那不是叫他陆家绝后吗! 赵珩渊没有吭声。 陆胡氏倒是终于反应过来,脸色大变:“不行,怎能对我耀儿做那,做那宫人之术呢!陆清漪,你是怎么回事,我们耀儿跟你有仇吗,你这样害他!” 被无端指责的陆清漪冷眼睨她一眼,又把头转开了。 陆胡氏却不依不饶,扑过去就要挠陆清漪。可惜还没近身就被赵珩渊挡开了。 她倒是会捡软柿子捏。 陆清漪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陆胡氏接近不得陆清漪,立刻就坐在地上撒泼起来:“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靠不住。你这个白眼狼儿,你怎么能这么对你堂哥呢,你真是我们陆家的耻辱,害人精啊。” 自见到他们安然无恙坐在这,陆胡氏就觉得不对劲了,没想到他们竟是出卖了自己的孩子,换取他们的安全。陆胡氏简直是鼻子都要气歪了! 陆清漪虽不能猜到她心里都在想什么,但听她的话也大约清楚陆胡氏什么想法了。 她冷笑一声:“我若是白眼狼,你现在就只能去蛇堆里找你的宝贝儿子了。” “什么?蛇堆?!”陆胡氏和陆海河惊叫一声。 “天啊,我可怜的耀儿啊。”陆胡氏扶着额角,几近昏厥。 陆海河连忙扶住陆胡氏,转过头怒瞪着陆清漪:“他好歹是你堂兄啊,你却眼睁睁看着他受苦,真是个不孝子孙。” “得了,别什么罪名都往我身上泼。”陆清漪愤怒拍桌,“自家生的好儿子闹的事却要人给他收拾残局,你们要不要脸啊。” 未料到陆清漪说话也这般狠的,上首的王高怔了一下,随即大笑起来:“原来你这柿子也不是软的嘛。” 陆清漪并不领情,还回瞪他一眼。 还不是你闹出来的事,有什么资格在这说风凉话。 王高权当没看见,兀自笑的开怀,又因为笑的太欢乐牵动到脖子上的伤口而龇牙咧嘴。 活该。 陆清漪心中暗骂。 王高笑罢,看了看地上还在叫骂的陆海河夫妇,朝身边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们把陆家耀给拖上来。 不一会,被打的鼻青脸肿的陆家耀被两个人给拖进了内堂。 一见到陆家耀,陆海河和陆胡氏便急切地要扑上去。然而他们没能靠近就被王高的人给拦了下来。 “别急啊,人都在这了,解决完后,你们再带回家慢慢看也不迟。”王高悠哉悠哉地支着脑袋,饶有兴味地等着看好戏开锣。 第747章 两难的抉择 陆清漪没王高那看戏的心情,既然陆海河他们到了,自觉没有继续留下的必要,便道:“你要的人也来了,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就离开了。” 闻言,陆海河和陆胡氏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陆清漪,陆清漪全当没看见。 王高饶有兴味地摸了摸嘴唇,道:“不急,你难道就不想知道你二伯他们会有什么选择吗?” “没兴趣。”陆清漪哪能看不出王高想把火往他们身上也烧一烧的想法。 对她的不知好歹,王高啧啧摇头:“那可由不得你们,还是坐下吧,否则大家都难堪。” 言下之意,就算他们不想看戏,不想卷入进来,也由不得他们说话。 赵珩渊碾了碾眉心,正想说话,陆清漪已经朝他摇了摇头。 事已至此,不尽快解决,还不知会衍生多少麻烦,倒不如速战速决。被怨恨也好,埋怨也罢,都无所谓了,反正也不是头一回看陆海河一家的白眼。 “把他弄醒。”王高嫌恶地挥手。 很快,一大桶热水就提了上来,直接浇了陆家耀一个里外湿透。 陆家耀被烫得哇哇叫着醒来,睁眼瞬间见到自家父母犹如见到了救星。 “娘,爹!”他挣扎着,想跪爬过去,身子才直起来,立马就被王高的人一脚踹翻在地。 “别打,别打我儿。”陆胡氏崩溃大叫,哭着要冲过去护着自己的孩子,被王高的人拦下来。 陆海河也老泪纵横,抓着打手的裤腿,哀求道:“几位爷,求求你们了,不要打我的孩子,你们要打,就打我吧。” 王高的人冷冷哼了一声,抽回自己的脚,抬腿把陆海河给踹开。这一脚毫不留情,陆海河被踹得直捂着肚子爬不起来。 陆胡氏见状也顾不得看陆家耀了,焦急地哭着爬过去扶住陆海河:“老伴,老伴,你没事吧?” 陆海河:“我,我肚子疼……” 陆胡氏:“老伴,你撑住啊老伴……” “行了,人都到齐了,你能不能利索点。”到底是亲戚一场,陆清漪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王高懒洋洋道:“急什么,人不是才刚醒吗,他们安静些,不就没这么多事了。” 这话说的,横竖都是别人的错,别人耽误事了。好话歹话全让他说完了。 结果陆清漪不开口还好,一开口,陆海河他们的注意力又回到她身上。 “陆清漪,你还是不是我们陆家人,你怎么就能这么眼睁睁看着那个地痞这般欺负我们!” 说来说去还是那几句措辞,陆清漪头疼地揉了揉额角,支着下巴看他们:“你觉着我俩像是有能力摆平这事的人吗?没看到我们也被他们控制住。” 说到这儿,陆清漪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哦,说来这还是多亏了二伯和二伯娘跑到王当家面前借我们的名头叫嚣,我们才会被抓来这里的。你们还真是我的好亲戚啊。” 陆胡氏便被噎的滞了滞,嘴唇动了动,正想说些什么,旁边的陆家耀又发出一声杀猪一般的叫声,陆胡氏立刻就顾不上指责陆清漪了。 被一脚踹在断腿上的陆家耀一脸痛苦之色,额头沁出豆大的汗珠,整张脸都是白的。 陆清漪粗略扫了一眼,他的腿之前伤过,后面又被敲断了。王高也是个狠人,压根没找人给他处理,拖到现在,这腿就算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了。 陆清漪揉了揉腮帮子,才止住浑身的鸡皮疙瘩。 “快点做选择吧,要你儿子的命呢,还是要你儿子的命根子。”好似终于欣赏够陆家耀的狼狈,王高终于是大发慈悲开金口了。 然而对于陆海河和胡氏来说,命和命根子都很重要啊,根本无法做出选择。 见他们沉默不语,王高嘲讽地勾起嘴角:“怎么?那么难抉择吗,难不成在你们眼里,你儿子那没用的命根子还比他的命重要?” 陆海河和胡氏同时瑟缩了一下。 王高冷笑着转向陆家耀:“要不你自己选,要那没用的东西,还是你这条狗命。” 陆家耀自然是都要的,可也知道王高是说一不二的人,不容他人置喙他的任何话。他不敢反抗,哭唧唧地抹泪:“爹,娘,你们快救救孩儿啊,孩儿不想死啊……” 作为娘亲,孩子是自己怀胎十月生下,又细心抚养长大的,如今见他受苦,如何不心疼。 “求求你了王当家,千错万错都是我这个做娘亲的教导无方,您大人有大量,放过我家耀儿吧。” 陆海河也没了在陆清漪他们面前的趾高气昂,在地上磕着头:“求王当家网开一面,饶过我的孩子吧。” 王高不为所动,甚至心无波澜:“不想死,那就是要断子绝孙咯?”他坏心眼的说出那几个字眼。 陆家耀一听,头摇得的更拨浪鼓似的:“不不不,我不要,我不要断子绝孙。娘,娘,你救我啊。” “王当家,求你放过我的孩子吧,只要你放过我的孩子,让我做什么都可以!”陆胡氏朝王高爬过去,半路上被王高的人拦下,她只能原地磕头哀求。 一声声头磕地上的声音在内堂中响起,不多时,陆海河和陆胡氏的额头就青了一片。可王高不开口,他们就不敢停下。 陆清漪看的直摇头。 苦肉计这种东西只有对方在意你才好使,若对方压根就没打算让你好过,就算磕死在这儿,王高连根眉毛都不会动一下。 陆清漪猜的没错,王高完全不为所动,甚至还很享受,然后他不知想起了什么,勾着手指跟旁边的人说了句话。 不多时,外头有人进来了,手中攥着条绳子,绳子的那一头是一头肥头大耳又脏兮兮的猪。 一见着那头猪,陆家耀脸色顿时一变,青一下白一下的,然后侧头就吐了出来。 而陆清漪和赵珩渊,即使一开始不知王高此意为何,但在见到陆家耀的反应,结合之前王高的话,也都心照不宣了。 原以为王高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他真这么做了,实在是恶趣味又够恶心人的。此番就算陆家耀安然回去,往后大概是见到猪肉都会ptsd了…… 第748章 更过分的还在后头 陆海河和陆胡氏并不知陆家耀都遭遇了什么,见到那头猪的时候,都诧异的忘了继续磕头求饶,呆呆地望着王高的人把猪牵到陆家耀面前。 陆家耀惊恐地发出杀猪一般的惨叫声,拼命拖着伤腿往后挪:“走开,走开!娘,娘!” 上首的王高愉悦地大笑起来,他手下的人见状,更是把猪引到陆家耀面前。陆家耀近乎崩溃,哭的眼泪鼻涕都出来了。 陆胡氏何曾不想过去抱住陆家耀,可两人都被王高的人拦着,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痛哭流涕。 “当家的,求你了。”自己一向引以为傲的孩子被折磨成这样,陆海河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几岁的模样,他匍匐在地,不断磕头,“求你放过我的孩子吧,求你了。” 王高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一般,倾身一手搭在膝盖上:“放过他,你们凭什么叫我放过他。他上了老子的女人,还教唆老子的女人来对付我,你们给个我放过他的理由。” 陆海河和陆胡氏瞬间噤声。 王高像是觉得还没刺激够他们一般,手指在半空点了点那头猪:“你们可知为何你们的儿子这般害怕那头猪吗?” 陆海河和胡氏面面相觑不敢搭话,即便不用王高说,他们也能猜到定不是什么好事。 便听王高愉快道:“因为啊,你们的好儿子和这头猪啊,过了一个翻云覆雨的夜晚,实在是令我佩服啊。” 陆海河起先还没反应过来王高的话的意思,可很快,他就回过神来,怔怔地看着王高,又飞快地看向陆家耀,最后,他难以置信的视线落在那头猪上,整张脸瞬间血色全退。 “你,你……”陆海河愤怒的身子直哆嗦,看着露出得逞的欢快笑容的王高,突然高声道,“我跟你拼了……” 竟是要冲上前和王高拼命。 然而他根本没能上前,就被王高的人一棍子打趴在地上。那人一棍得手却不停下,还想在陆海河的头上再补上一棍。 陆清漪惊的站起,下意识闭上眼睛,身旁一道声音窜了出去。 然而那一棍并未有真的落在陆海河头上,是赵珩渊单手拦住了那落下的棍子。 “你已然戏弄过陆家耀了,何苦还要让他父母难堪。”赵珩渊丢掉夺来的棍子。 王高耸肩:“上梁不正下梁歪,孩子做错了,做父母自然也是有责任的。既然他们教不好孩子,那就由我来教教他们如何做才对。难道错了吗?” 陆清漪无言反驳。 因为很多时候她也觉得,以暴制暴才是最快最有效的方法。但一样米养百样人,总要有些条条框框束缚着人性之劣根,才能稳固着该有的道德礼义廉耻。 陆清漪和赵珩渊对视一眼,均是没说话。 见状,陆海河悲愤道:“你这般折辱我的孩子,叫他往后如何见人啊!” “不能见人,跟老鼠一样活着不也是活着吗。”王高仍是那副淡淡的口吻,“他若是活的痛快了,就轮到我不痛快了。你说,我能忍吗。” 能把无耻的话说的这般理直气壮,倒叫陆海河满心的怨愤都堵回了喉咙里。 眼见自己的孩子被折磨成这般模样,王高又是如何都不肯松口,陆胡氏只能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陆清漪身上。 “小漪,小漪,你帮忙说说啊,你堂哥都这样了,你于心何忍啊!” 老实说,陆清漪和陆家耀仅有的几次来往都不甚愉快,虽然谈不上于心不忍,但也没多少怜悯的情绪。 陆胡氏瞅她不吭声,哀泣着去抓她的手:“你就看在我们这些年救济你一家的份上,你帮帮耀儿吧,帮帮他吧。” 她抓的死紧,陆清漪根本挣脱不开,也不好用力挣开。 早知留下必定会有这么一幕,王高想要的不正是如此吗。不过就是没能利用成他们,心里不舒坦吗! 一想到这,陆清漪心中就老大不爽。 “除了他的性命和命根子,你要别的不行吗?”陆清漪无奈开口,“你都这般,呃折辱他了,他以后怕是要落下许多毛病的,难道还不能消气吗?” 王高啧啧摇头:“小娘子,账可不是这么算的,谁说一命就要一命相抵的。在我这的规矩就是有恩可以不报,但是有仇必定是十倍奉还的。眼下这才哪到哪啊,就受不住了?” “那是你的规矩。”赵珩渊冷然道,“我们不见得要听从,你动用私刑已然是触动了律法。” “在我的地盘,律法算什么,你们是不听也得听,要怪就只能怪他为何管不住身下那东西,为何野心那么大,主意都打到我头上来了。” 陆清漪皱眉:“纵使他过错再多,你也做的太过分了。” 王高笑:“更过分的还在后头呢,这都不算什么。”言下之意,他已经算是格外开恩了。 闻言,陆清漪道:“你能让他们选择,不就是希望这事尽快过去了,何不大家各退一步。” “我已经退了,可是你二伯他们不知好歹,两个选择都不要的。” 陆胡氏骂道:“你分明是故意刁难,这选择如何能要!” “为何不能,反正他那东西也管不住,我帮你们解决了,岂不皆大欢喜。”王高一副施舍的口吻。 说来说去又绕回了原地,一边不愿有任何损失,一边得顾全面子,这般僵持下去根本没有结果。 思及此,陆清漪只好道:“王高,人都是会生病的,你手下的人没有上千也有几百吧,难不成各个都是铁打的。” “你在威胁我?” “不敢,但以我的名气,联合其他大夫拒绝为你们诊治,也并非难事。” “你在威胁我。”王高声线都冷了下来。 “你觉得是就是吧,我只是想说,大家彼此退一步,不要把事情做绝,日后都好相见,不是吗?” 王高冷冷的看着她,眼神闪烁,似在掂量着她那些话的分量。 “你知道我最不喜的便是被人威胁。” 陆清漪抿了抿嘴,心想,我也不 第749章 让他们离开 内堂中,气氛有些凝重,王高坐在上首,目光阴沉的看着陆清漪和赵珩渊。 这两个人,一个可以枯骨生肉,操控生死。一个背后又可能有高管撑腰而且身手还不弱,随便哪一个都不容小觑。和这样的人为敌,的确是个麻烦。 王高不得不慎重考虑陆清漪的那些话。 近半年来,因为抢地盘的事帮中时有人受伤,如果镇上的大夫都不给他们治疗,恐怕底下弟兄都不敢去拼命了。 他又看向因为受到刺激太大已经失神了的陆家耀,眼里闪过抹嫌弃。 为了这样的人得罪陆清漪他们,确实不怎么划算。可就这么算了,传出去后他还有何威严可说?不过…… 王高嘴角微微勾起。 “这样吧,我也不为难你们。只要你二伯把他另一条腿敲断,今日你们就可以把人带回去。” 什么?! 陆清漪无语,这是人说的话吗,让老子敲断儿子的腿,哪个父母做的出这么狠心的事。这已经不是为难,叫刁难了。 “你这不是……”陆清漪还想说什么,但赵珩渊拉住了她。 “别说了。”几次驳王高的面子,即便他再不打算计较,碍于底下的人的看法,都不得不对他们动手了。 陆清漪也反应过来了。 想想,断了另一条腿也好过从此断子绝孙的好吧。 有人往陆海河手里塞了一根手腕粗的棍子。陆海河吓得连忙丢开,但很快又被人强行按住塞手里。 陆海河惊恐万分:“不,不,我不能……” “孩他爹,不行啊。”陆胡氏哭成了泪人。 王高仿若不见底下那人间悲剧,凉凉道:“记住啊,下手的时候狠一点,要不然不断的话,你还得再敲一棍,再不断,还得再敲一次,苦的还是你的儿子。” 一听这话,陆海河忍不住又哭了起来,双手哆嗦得连棍子都要拿不住了。 “动手啊。”王高不耐催。 “不行,我不行的……”陆海河拼命摇头。 王高脸色不虞:“别叨叨个没完,再不动手,我就让人剁了他的命根子。” “不行!”陆海河大叫一声,可看着自己的孩子,他如何下得了手啊。 陆胡氏嘴巴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什么。一个是自己的老伴,一个是自己的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她能说什么。 “下不了手是吗?下不了手的话,就由我来替你们解决了。”王高逼迫着他们。 话音刚落,陆海河手上的棍子就被人夺了去。下一秒,凄厉的惨叫声以及骨头被敲断的声音同时响起。 那清脆的骨折声,陆清漪浑身倏地起了一片鸡皮疙瘩,差点连呼吸都忘了。 就见原本该是站在自己身旁的赵珩渊不知何时站在了陆家耀旁边,手里拿着的正是原先塞在陆海河手里的棍子。 陆清漪诧异地张大了嘴巴,看看赵珩渊,又看看地上已经疼晕过去的陆家耀,心情复杂。 陆海河和陆胡氏也不知是不是被修理过头精神崩溃了,竟一点反应都没有。 “如此便好了吗?”赵珩渊丢开棍子,掀眸冷然看着王高。 王高眉毛微挑,直直盯着赵珩渊瞧了好一会,突然勾唇一笑,拍手:“赵相公果然够干脆,我很欣赏你。” 说完摆手:“让他们离开吧。” 这回王高的人不再叫嚣,让出一条路给陆清漪他们。 赵珩渊把陆家耀扛到肩上,陆清漪快步拍醒已经失了魂的陆海河和胡氏,拉着他们跟在赵珩渊身后,一步三回头,担心王高的人还会追来。 直到五人完全消失在眼前,王高身边的人忍不住道:“当家,真就这么算了?岂不是便宜了那小子了。” 王高睨他一眼:“办法是人想出来的,我今天是放过他,可不表示今后不再对他动手。”陆家耀让他颜面尽失这事,岂能简单几句就揭过了。 手下闻言,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而另一头,几人一出王高的地盘就快步回了陆家。 赵珩渊把人放下后,正要伸手去碰陆家耀,猛地便被推开。 “你别碰我耀儿!”陆胡氏红着眼瞪他们,“你们这两个白眼狼,怎下的了这狠手,你们真是不得好死啊!” “喂你说什么啊!要不是我们,你们今日能出的了王高的地盘吗,不感恩就好了,还口出恶言!”陆清漪也来气了。 因为他们这破事提心吊胆一晚,换来的是他们的不识好歹,实在叫人憋屈。 “你们滚,都给我滚。”陆海河也记恨着陆清漪他们没有帮忙说话的事,推赶着赵珩渊。 “你别碰他。”陆清漪看不得赵珩渊被欺负,动手去推陆海河。 陆海河反手就想甩陆清漪耳光,被赵珩渊挡住。 他甩开陆海河,看着陆海河摔倒在地,眼神森冷:“再不让开,你儿子的腿就真要废了。” 闻言,陆清漪诧异地抬头看他。 什么意思?难道方才赵珩渊只是做个样子给王高看的? 陆胡氏当即脸上划过抹喜色。 两人不再拦着,赵珩渊径直越过他们来到陆家耀身边,握着他的腿,轻轻一抖,昏迷了的陆家耀当即就惨叫一声,扭曲着五官醒了。 “啊,我的腿,我的腿……”他抱着腿痛呼。 陆海河和陆胡氏立刻扑了过去:“耀儿,耀儿你没事吧。” 陆家耀:“我的腿,我的腿好痛啊……” “这是怎么回事?”陆胡氏愤怒转头,“你不是说他的腿还好好的吗,为什么还会痛。” 陆清漪讥诮道:“笑话,接骨能不痛吗,不疼你们才该担心了。” “陆清漪,你什么态度,实在太目无尊长了!”陆海河呵斥道。 “行了,少在我面前端着长辈的架子,除了徒长年纪之外,你们哪有本分长辈的模样,真是笑话。”反正脸都撕破了,陆清漪也不在乎自己说话是否难听了。 “我也不指望你们能报答我们救了陆家耀这条命的恩情了,但是以后也请你们别来找我们,更不要冒用我和相公的名头去行方便,否则我不介意把事情做的更加难看。” 说罢,也不理会他们的脸色有多难看,拉着赵珩渊快步离开这个令人烦厌的地方。 第750章 风水宝地 被陆家耀的事一折腾,回到家都快深夜了。 陆清漪疲惫地趴在床上,直到赵珩渊端来了热水,才迷迷糊糊睁开眼。 “清儿,醒醒,洗过身子再睡。” 陆清漪坐起来揉了揉眼睛:“你先洗吧,身上不是还有伤口吗。” “无事,过会我自己处理便好,你快去,洗完先歇息。” 那怎么行,陆清漪自认为是一个贴心的好老婆,哪有丢下受伤的老公不上药呼呼大睡的道理。 “要不,一起洗?”她坏坏一笑。 闻言,赵珩渊的脸颊可疑地染上了两抹红晕。 他瞪眼陆清漪,伸手捏她脸颊:“不许胡闹,快去。” 都累得睁不开眼睛了,还来招惹他,这小妮子真是不知死活。 “那我要给你上药。”陆清漪搂着他的胳膊,“好嘛,反正我都醒了,哪那么快睡得下。” 她一撒娇,赵珩渊就没辙了。 没好气刮了下她的鼻子:“快去。” 陆清漪就高兴地哼着歌跑到屏风后。 待脱下衣裳泡进暖暖的水中时,她不由发出一声叹息。又想到在外头烧热水的赵珩渊,啧了声。 “都老夫老妻了,又不是没见过,一块洗个澡怎么了,这样也害羞,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啊。” 也亏得赵珩渊不在屋里,若是让他听见了,指不定就要让陆清漪知道什么是害羞了。 待赵珩渊洗漱完出来,床上的陆清漪已经准备好了药粉,招呼着他过去。 上药的时候,陆清漪想起一件事:“你叫我别说话的时候,是不是就已经想好要替陆海河敲陆家耀的腿了?” “嗯。”赵珩渊点头,“被我吓到了?” 陆清漪摇头。 实际上当时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又结束的太快,陆清漪根本来不及反应,下意识跟着赵珩渊走。待冷静下来后,陆清漪也想通了一些事。 赵珩渊到底是练过武的,熟悉怎么做能破坏一个人的行动力。诚然那一棍看起来凶狠,可实际上不过让腿骨错位了而已,接上就好。也是赵珩渊反应极快,才能在王高的眼皮底下救了陆家耀的另一条腿。 “不过相公,你就不怕王高过后来找你麻烦吗?” 陆家耀只瘸了一条腿的事传出去的话,王高指不定能猜出是赵珩渊搞的小动作。 “怎么,清儿害怕了?”赵珩渊故意逗她。 “有你在我怕什么。”陆清漪皱了皱鼻子,“我就是不想还给陆家耀收拾烂摊子。” “放心,王高就算猜出来了,又能如何,这镇上何人不晓得我家娘子医术高超能枯骨生肉呢,区区一条断腿罢了,怎能难得了。” “你就拿我取笑吧。”陆清漪推他一下,结果没注意刚好压到刀伤上。 赵珩渊眉头微蹙,陆清漪吓得忙要拉开他的衣裳,就听得一阵闷笑在上方响起,她的手腕被握住。 “傻瓜,我逗你的。” “你……”陆清漪作势要打他,可又舍不得,只能愤愤地张嘴咬他的唇。 赵珩渊轻笑一声,伸手扶住她的后脑勺,轻启唇加深了这个羞恼的吻。 陆家耀这事之后,日子变得宁和起来,虽然因为赵珩渊动手敲断过陆家耀的腿,陆海河和胡氏一连来闹了好几次。但因为他们住在山上,来回实在太累,陆海河他们闹了三天后就歇了。 至于陆家耀,那条因为治疗不及时的腿算是彻底废了,另一条腿倒是多亏赵珩渊保住。可陆家耀经这么一遭后,整个人精神崩溃了,成天躲在家中不敢出去,尤其不能听到任何和猪有关的东西,连和猪一样发音的字眼也听不得,不然就会突然抓狂。 为此陆海河和胡氏花了不少钱请大夫来医治,却一无所获。陆胡氏便又像是忘了之前对陆清漪他们的咒骂,腆着脸皮上门找陆清漪去医陆家耀。 然而陆清漪已经受够这一家子的糟心事,直接闭门不见。要么和赵珩渊一块上山,一个打猎一个采药,要么就到镇上找合适的铺子,倒是真没让陆胡氏逮着一次。 大约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没多久陆清漪他们终于寻到一处还不错的铺面,就在陆家村隔壁,从家中骑驴过去的话,只要一炷香时间。 “二位,虽然此处看起来破旧了些,但此地可是一块风水宝地,出门不远便是集市,往左是贵老爷们的宅子,您把铺子开在这啊,不管做什么行当,保证客似云来,财源滚滚。”掮客滔滔不绝地向陆清漪他们介绍着。 陆清漪不曾自己做过生意,更没租过铺子,对这些不是很懂,听得那叫一个头晕脑胀。只听掮客说的天花乱坠,就不住跟着点头。 这些天来他们已经看过不少铺子,这是唯一一个铺面看起来比较破旧的。不过确如掮客所言,铺子所处位置不错,光是站在门口都能感受到外头人声鼎沸。 “相公,你觉得呢?”她拿不定主意。 “我觉得还不错。”虽然铺子破旧了些,稍微修缮一番的话也还算过得去。 陆清漪便去掮客:“这铺面一月需多少银子呀?” 掮客见生意有望,忙道:“不贵不贵,一月也就二两银子。” 二两银子,说多不多,但也不算少啊。 “能再便宜些吗?”还没开张就要先支出一笔租赁的银子,更别提之后还要装修,买家具以及药材,陆清漪光是想想都觉得肉疼。 “这……”掮客摩挲着手掌,“小娘子您瞧啊,这店面啊位置极佳,价格上真没要高您了。” “我知道,不过这店面有些小了,而且你看铺面也很破旧,我就算赁了下来,还的重新修整呢。要不你问问主家,看看能不能少一些。” “这……”掮客为难。 这时赵珩渊突然道:“不用了,劳烦你问问主家,能不能把这铺面让给我们。” 闻言,陆清漪猛地看向赵珩渊:“要,把这铺面买下来吗?” “嗯。”赵珩渊点头,笑着看陆清漪,“怎的,娘子是对自己没有信心吗?” 还真让赵珩渊说对了,陆清漪的确对自己不太有信心。 “你知道的,我此前从未做过生意……” “无事,慢慢学就是了。”他倒是淡然,也不知是对陆清漪有信心,还是不知者无畏。 第751章 竟是彦公子 没想到两人是个出的了银子的贵人,掮客有些惊喜,毕竟这租赁和买卖所得的佣抽可是不一样的。 掮客喜出望外:“这个,二位确定要盘下这铺子吗?” “自然。”赵珩渊没有犹豫。 陆清漪则是有些踟躇,她尚且不知道自己想的能不能做成,赵珩渊是哪来的信心,还要把铺子买下来。 不过长期来算的话,买个铺子的确比租的好。哎,实在是令人纠结啊。 正想着,手被赵珩渊握住:“无须想太多,这点银子我们还是有的。” 哦,她倒是忘了,现在的他们也是个隐形的富豪了。 “你就不怕家产都被我霍霍完?”陆清漪故意吓他。 赵珩渊笑:“不怕,大不了街头乞讨。” “你倒是想得开。”陆清漪没好气嗔他一眼,想起掮客还在旁边等着,忙转头,“我们的确是诚心想要赁下这铺子的,您看和主家说一说?” “那敢情好,此事就包在我身上,我这两天便给二位答复。” “好,多谢。” 两天后,陆清漪他们就收到了答复,主家并未直接答应,而是请他们到附近的茶楼喝茶,说要当面详谈。 虽然这个请求有些莫名其妙,不过他们的确蛮喜欢这个铺面的,因此便按着掮客的指引,来到了主家说的茶楼。 到的时候,主家还没来,掮客抱歉的说主家有事耽搁了,让他们先坐着等。待陆清漪和赵珩渊他们坐下后才发现,主家已经让人先上了茶点。 看着桌上摆着的几碟茶点,陆清漪诧异的发现,这几碟茶点都是她喜欢的口味。 赵珩渊自然也发现了,他眉头微微蹙了蹙,但也不过是一瞬而已。 “看来我们和主家应该还是挺投缘的,你看他喜欢吃的和我们的口味也差不多。” 陆清漪拿起一个酥饼,咬了一口,酥香在味蕾中绽放,让她忍不住弯起眼眸。 不过:“这酥饼的味道好似之前曾经吃过。”她砸吧了下嘴。 赵珩渊伸手擦掉她嘴角边上的一些残渣,笑:“你若喜欢,往后每天都能吃。” 陆清漪笑:“傻瓜,再喜欢一样食物,吃多了也会腻啊。” 掮客在一旁笑道:“二位有所不知,这茶楼的几种茶点可不是想买就能买到的,还得抢,才能买到。” 陆清漪闻言觉得有趣:“抢?如何抢?” “排队拿号,当然了,即便拿到号了也不一定能买到。” “拿到号了还不一定买到?这茶点当真这么抢手?” “茶点好吃是一回事,主要是这做茶点的师傅啊脾气古怪,每日要做多少全凭他的心情。若是今日心情好了,做上几笼都没问题。可若是他心情不利索了,一笼都不愿做。” 这么大牌? “难道茶楼的主家就这么由着他了?” “可不,这主家说啊,有本事的难免有点脾性,只要他乐意就好。” 陆清漪啧啧称奇:“这主家和厨子都是妙人啊。” “小娘子说的是,这天底下还真没几个主家的由着厨子的脾性行事。不过更奇的是,这茶楼的生意不减反增,每日上门求抢茶点的那是能把门槛都踏破了。” 经他这么一说,陆清漪突然觉得这一桌的茶点珍贵的都比得上黄金了。 “那这一桌子……”陆清漪突然有些下不去嘴了,万一待会谈崩了,人家要他们付这一桌子的茶点钱,那不得心疼死她。 像是猜出了陆清漪的心思,掮客笑道:“小娘子不必担心,这一桌子的茶点主家已经付过银子了。这茶楼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得先付银子才能上茶点的。” “原来如此。”陆清漪这才把担忧放回肚子里去。 转头见赵珩渊看着自己笑,不由脸色赧然:“做什么这么看着我?我脸上有东西吗?”说着抬手擦了擦脸。 她的脸上当然没有东西,只不过赵珩渊瞧着她方才肉疼银子的模样十分可爱,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罢了。 不过赵珩渊还是故作严肃道:“别动。” 陆清漪便停下动作,睁着那双漂亮的眼睛看着赵珩渊。 赵珩渊靠近她,伸着拇指摩挲过她的脸颊,似是而非地抹了抹。瞥眼一动不动的陆清漪,禁不住勾起嘴角。 就在这时,厢房的门推开了,有人自门后出现。陆清漪和赵珩渊齐齐望了过去,陆清漪惊讶地眨了眨眼睛。 “彦、彦公子?” 万万没想到那铺子的主家是彦公子! 原本已经打定主意不再和楚楼有任何接触,没想到这都能碰上。 几个月不见,彦公子一如既往的温润儒雅,而且似乎比之前还要好看了几分,让人站在他身边都忍不住自惭形秽。 他朝陆清漪温柔的笑了笑,视线转到了她身边的赵珩渊身上,打量了几眼后,一脸人畜无害地朝他点点头。 “许久不见,小娘子别来无恙?” 陆清漪下意识看了眼赵珩渊,略微紧张地站起:“还、不错……彦公子您呢?” “也,还不错。”彦公子温润一笑,“这位想必便是小娘子的夫君了?” 陆清漪忙道:“这是我相公,姓赵。” 彦公子:“赵相公。” “彦公子,此前内人承蒙您照顾了。”赵珩渊回以点头礼。 “照顾说不上,小娘子为人风趣幽默,有此知己是我之幸。” 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对话,然而陆清漪总觉得气氛有些诡异。 同觉得诡异的还有一旁的掮客,他左右看了看眼前两个怎么看都觉得不好惹的男人,纠结了好一会,硬着头皮出来打圆场:“原来大家都是认识的,那可就好说了,不如都坐下吧?” 陆清漪也回过神来:“对啊,坐下聊吧。” 待都落座后,厢房中又莫名的安静了好几秒。 掮客舔了舔唇,左右瞟了几眼,最后决定从陆清漪身上下手:“小娘子,这些茶点还合你胃口吧。” “呃……”陆清漪满头黑线。 这个掮客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若说之前她有多 第752章 不得了的秘密 之前或许还奇怪为何主家要和他们当面谈,不过在见到彦公子之后,陆清漪也明白了。怪不得这茶点的味道她觉得熟悉,之前她在楚楼学琴的时候,彦公子每日都会端来一碟茶点,而且大半都进了她胃里。 思及此,陆清漪道:“没想到那铺子的主家是彦公子,真是巧啊。” “是啊。”见话题打开,掮客顿时大松口气,“方才小娘子吃茶点的时候还说和公子您投缘呢,没想到原来是熟人。” 掮客这话一出,陆清漪嘴角边的笑容禁不住又抽了抽。 彦公子笑着看了看陆清漪:“是吗?” 陆清漪干笑一声,正要接话,手突然被赵珩渊握住。 她侧头看他,却见他一瞬不瞬地望着彦公子:“还是谈正事吧,不知彦公子可愿意出让那铺子?” 彦公子微微一笑,伸手要去提茶壶,他旁边的护卫下意识伸手,但被他摆手拦住了。 他提过茶壶,给陆清漪和赵珩渊分别斟了满杯,又给自己倒了茶水,才缓缓道:“不急,此事可以慢慢谈,还是说赵相公很急?” 赵珩渊禁不住浓眉皱起。 然他还没开口说话,彦公子已经换了个话头:“小娘子要盘下这铺子是想做什么?” “啊?” 陆清漪正在出神着,冷不防听到彦公子叫她,一时有些迷茫。彦公子也不在意,耐心的又问了一遍。 “哦,我打算开个药膳铺。”陆清漪说完又看了眼赵珩渊。 她在思索要不要盘下这个铺面了,虽然这个铺面不管从哪方面来看都非常符合她的要求。可之前已经决定不再和楚楼的人有任何接触,若是要买下这个铺子,免不了还是要和彦公子有所牵扯。 再者,也不知这铺子来历干不干净,万一银子给了,以后出什么问题,可就麻烦了。然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陆清漪实在不好和赵珩渊商量。 彦公子感觉出陆清漪有些不自在,但他假装没看见,仍是那副慢条斯理的语气,关切道:“药膳铺啊,可是很不容易呢,你有计划吗?” “暂时还没。” “可需要在下帮忙?” “啊,这就不用了……”陆清漪干笑着摆手,“我和相公还没考虑好,目前也只是见一步走一步而已。” 掮客并不知陆清漪心里想什么,见她这般说,以为她是在考虑银子的问题,忙道:“慎重思考是应该的,不过这铺子实在是抢手,好在小娘子与公子是旧识,相信公子不会给小娘子你们开高价的。” 彦公子十分满意掮客那句旧识:“不错,既是小娘子要的,在下自然不会像待旁人那般开价。” 这番言语就有些暧昧不清了,掮客闻言不禁诧异地睁大眼睛看了眼陆清漪,又飞快扫了眼赵珩渊,随后用力抿紧了嘴巴迅速低下头。 唔,他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彦公子像是没察觉自己说了多不得了的话,兀自笑的如沐春风。 赵珩渊再次皱了皱眉,目光若有所思的看着彦公子。 虽然早有察觉,却没想到他会当面挑衅。 场面一下有些诡异,陆清漪还在思索着换个铺子的事,苦恼要怎么婉言拒绝才不会显得太突兀,因此没有发现彦公子话里的暧昧。 她抓过一个酥饼,刚咬了一口,就见彦公子跟护卫低头不知说了什么,护卫转身出去。 彦公子道:“在下突然记起小娘子之前还挺喜欢这儿做的桂花糕,瞧着时辰厨子也该做好了,我让人去要一笼来。” 没想到那桂花糕也是这家茶楼的茶点,一想到这茶点的价格,陆清漪吞了吞口水:“别要了,这一桌子的茶点都吃不完了。” 彦公子微笑:“无事,吃不完小娘子可以带回去吃。可惜今日约的不是时候,这家厨子一月多前新出了一味糕点,甜而不腻,小娘子必定会喜欢。此前原本想给小娘子尝尝的,不过听说你出门远游还未归,便只好作罢。” 没想到彦公子竟还惦记着她,这倒是让陆清漪有些受宠若惊。 不过在知道茶点的价格后,陆清漪是再也不敢吃了。须知道吃的越多,这人情就越难还了,到底是无功不受禄。 她只好又干笑几声:“确实可惜了,大概是无缘吧。”像是要极力撇清自己开头说的有缘的话。 彦公子也不在意,只是热情催促道:“试下这家的白茶吧,也是远近驰名的。”满心满眼全都在陆清漪身上,叫旁人看着都觉得不妥。 掮客怕赵珩渊心里不舒畅,也忙搭话缓和气氛:“是啊赵相公,尝尝这家的茶吧,也是一绝的。” 又无话找话的说了一阵后,陆清漪实在有些坐不住了。她故意抬头看了眼外头的天色,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般,道:“瞧我这记性,都忘了要去见一个朋友了,对吧相公?” 赵珩渊看了她一眼,顺着她的话道:“时辰也不早了,我与内人还有事要办,至于铺子的事,待我与内人忙过后再议可否?” 彦公子善解人意道:“自是可以的,此事好商量,小娘子也可以放心,在那之前,在下这铺子会先替你留着。” 陆清漪闻言忙摇头:“那可使不得,若是有人要,彦公子大可先卖了。” 顿了顿,正好彦公子都这么说了,她倒是好顺水推舟拒绝:“其实我方才想了下,我与相公的存款不多,实在无力盘下……” 彦公子却打断了她的拒绝:“此事好商量,小娘子不是有事吗,还是先去忙吧。” “呃……”陆清漪张了张嘴,又见他把话说死了,只好勉强一笑,“那好,我与相公便先告辞了。” 彦公子这才转向赵珩渊:“今日有幸认识赵相公乃在下之幸,期待日后再见。” 赵珩渊冷淡的朝他一颔首,拉过陆清漪的手,两人相携着离开。 待陆清漪他们走远,彦公子转过头,笑着拍了拍掮客的肩膀:“我希望他们能盘下我的铺子,你可明白了?” 语气平淡却不怒而威,掮客下意识抖了抖。再抬头,彦公子却还是一副笑意嫣然的模样,与方才并无两样。然而掮客却不由自主心里打鼓。 “是的,公子的话,小的听明白了。”他战战兢兢道。 第753章 灵婆被抓 傍晚回到山上的时候,掮客居然在门外等候。 瞧见他们回来,掮客一脸松口气的神情,笑着朝他们走来。 “您怎么在这?”陆清漪微诧异。 掮客把手里拿着的油纸包递给赵珩渊:“二位走的匆忙都忘了拿走这些糕点,因此我便给二位送来了。” 陆清漪无语,他们之所以溜那么快,就是不想打包茶点,不想和彦公子纠缠不清,这个掮客倒好,还送货上门。 “呃,多谢了。”陆清漪无奈接过。 掮客把东西送到却没急着离开,而是摩挲着手掌,斟酌道:“那铺面的事,二位考虑的如何了?” 既然掮客问到这个问题,正好省了陆清漪烦恼如何回绝:“我和相公想过了,那铺面还有些小,寻思着再找个大一些的铺面,彦公子那边,就麻烦您去回绝了。” “这……”没料到陆清漪拒绝地那么快,掮客错愕了一下,很快回过神来,“可是有什么地方不满意的?其实这铺面已经很好了,方圆百里中,可是打着灯笼再也找不着了。何况你们与那位公子还是旧识,铺价方面完全不用担心。” 就是因为对方是彦公子,她才打算放弃的。可是这样的话也不好跟掮客说。 陆清漪:“其实,其实我就是想多看几家,说不定会找到更好的。要不您就多费费心,佣抽方面,我多给你一些?” 佣抽能多一点,掮客自然是开心的。然而一想到离开茶楼前彦公子的话,就算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和彦公子对着干啊。 掮客又想,怪不得彦公子走之前会说那番话,显然也是料到陆清漪他们会拒绝了。 既如此…… “行,那小的明日看看有没有其他的铺子,到时候再给二位答复。” “麻烦您了。”陆清漪抱歉道,“时辰也不早了,不如留下吃顿饭?” “不用了,小的内人已经煮了饭,就不打扰二位了。” 翌日,掮客又带着两人看了好几处铺子,然而不是地势不好便是价格太高超出了预算,一天下来都没能看到中意的。 见陆清漪垂头丧气,赵珩渊安慰道:“无妨,多看几家,总能找到合心意的。” 陆清漪疲惫地抱住赵珩渊,脸颊在他身上蹭了蹭:“你累吗?” “不累。”这点路于他而言不算什么,“你若是累了,我们便找个地方坐下歇歇吧。” 时已入夏,在街上走上一炷香就浑身是汗,这个季节出门真的很考验耐力。 三人在一个小茶楼坐下,才坐下不久,就见不少人匆匆从外头跑过,没一会,又有好些人朝同一个方向跑去。 三人都不由被吸引了注意,掮客坐了好一会,终是忍不住,也跑出去凑热闹了。 “相公?”陆清漪嘻嘻一笑。 赵珩渊牵过她的手,一脸宠溺:“走吧。” 出了茶楼,跟着人/流走,很快他们就知道这些从四面八方涌向一处的原因。 只见不远处一处宅子门前挤了不少人,而大门外头站着一排衙役,挡着观看的百姓不能踏一步。陆清漪踮着脚尖,发现大门上的牌匾写着灵门斋三字。 “这是……灵婆的地儿?” “不错。” 那么这些衙役,是抓人来了?吴太守的动作还是蛮快的嘛。 正想着,就听得群众中发出一声喧闹,两人齐刷刷望了过去,便见往常神气威风又惯爱故作神秘的灵婆被衙役控制住,押着从里头走出来。她的身后还跟着不少信徒,好些个衣裳凌乱,显然在捕捉之前还挣扎过。 一见灵婆出来,人群发出更大的吵闹声,陆清漪仔细辨认了一下,才发现聚集在这的百姓都是给灵婆说情来着。 “放了师婆,放了师婆。” “这是冤案,冤案啊!” “你们不能抓师婆,师婆是神的使者,你们这么做是会遭天谴的!” 听着这些人的叫嚷,陆清漪和赵珩渊都忍不住皱起眉头。 他们最担心的事果然还是发生了。 之前他们就担忧过,以灵婆在镇上的信徒以及势力,官府想抓她治罪,势必会有不少阻碍。所以也做好准备,吴太守没能马上抓捕灵婆。倒是没想到他的动作这么迅速,但问题也立马暴露出来了。 灵婆这些年通过各种障眼法以及妖言惑众骗了不少信徒村民的信任,这些人就像高氏的姐姐一般,对她的话深信不疑,完全把她当做仙人在凡间的使者来尊敬。眼下神坛上的人被这般对待,怎能不引起村民的反弹呢。 “这个灵婆可真是擅于蛊惑人心,竟让这么多人为她说话。”眼见着群情愤怒不已,陆清漪不禁为这些衙役担心起来。“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赵珩渊没有回答陆清漪的话,而是凝神扫视着周围,不知在找什么。 “相公?”陆清漪察觉他的不对劲,也跟着他四处扫视。然而除了黑压压的人头,什么都不出。 她正待询问,就听赵珩渊突然道:“清儿,待这别乱跑。” 话落,他自己却是一头栽进人群里去了。 “相……”陆清漪甚至来不及叫他,就再也见不到他的身影了。“这到底是发现了什么?跑那么快。” 她心里有些担心,可周围全是人,加上赵珩渊让她待在原地不要动,她再是着急也只能原地干跺脚了。 然而更让陆清漪没料到的是,赵珩渊才离开还不到十秒,人群突然又爆发出一声更大的叫嚣。陆清漪只听到一声模糊的不能什么带走,就见周遭的人突然变得激动起来,所有人都向前涌去。 陆清漪被人群带着往前,几次想要后退或者绕出去,但都被挤了回去。 “放了师婆!” “放了师婆!” 一声声激昂的叫声在陆清漪耳边炸开,村民们纷纷举着拳头叫嚣抗议,好一些胆大的都开始冲击衙役人肉做起来的阻挡线。此举引来更多的推搡,陆清漪再一次被人群给挤的东倒西歪。 陆清漪被挤在其中,不由大叫道:“停下,快停下,你们冷静些!” 然而她微弱的声音直接被愤怒的人群给掩盖了。 第754章 踩踏 “冷静,你们冷静啊!”陆清漪推开举着胳膊抵挡着前后拥挤的人们,不断高声叫着,试图让这些人稍微冷静一下。 但是没有用,根本没人听到她的话,也没人理会,陆清漪甚至分不清这其中有多少是真帮师婆说话的,还是就是来凑热闹的。 这种情况下,不管说什么这些都是听不进去的了,她试图挤出人群。然而不知怎么的,她竟是被稀里糊涂地挤到了人群的中间去了,一连往旁边挪了几次,抬眼还是人潮。 “该死。” 她急的直跺脚,偏生耳旁的人还在歇斯底里的叫嚷着放了师婆,炸的她头脑嗡嗡作响。 陆清漪忍不住反驳道:“有什么好冤枉的,那就是个神棍。” 哎,还别说,她喊着冷静的时候没人理她,一说神棍,身旁好几个人都怔了一下,然后朝她投来仇视的目光。 陆清漪下意识瑟缩了一下,但转念又觉得自己没有说错什么,随即挺起胸脯来:“我又没说错,你们是不知道灵婆都做了什么!” “你是谁啊!” “是啊,你凭什么这么说师婆。” 不知是谁推了陆清漪一下,好在周围人很多,陆清漪只是摇晃了几下就站稳了。 “凭什么,就凭我知道的比你们多。”陆清漪不服气反驳回去。 “你知道什么啊你,别在这妖言耸听。”旁边一个约莫五十出头的妇人边说着边推了陆清漪一下。 好在陆清漪早有预备,反手拍开那人的手:“你以为她没做什么,官府能抓她吗,你们盲目也要带点脑子啊!” 见一旁又有人要反驳,陆清漪扯着嗓子打断:“你们知道她逼良为娼,知道她和山贼联手拐卖小姑娘卖青楼吗!知道她蒙骗你们的姑娘被邪祟纠缠,转头就把人送去给那些达官贵人玩弄吗!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就叫着要官府放人,根本就是在助纣为虐!” 大约是她说的这些事都太过骇人耸听令人震惊,吼完后迟迟未有人反驳,更甚者周遭好几个听到了的村民都停下了叫嚣,齐刷刷朝她看来。 陆清漪蓦地吞了吞口水,相比方才众人对她的愤怒和不解,现在大家的目光反而让她感到心里发毛。 好一会,终于有人道:“大家不要听她的,说不定她就是故意抹黑师婆的。师婆的神力大家是有目共睹的,切莫被这小娘子的话给蒙骗了。” 知道这话必定会引起大家的犹豫,陆清漪赶在别人说话前,截断他们的思考能力:“是不是抹黑你们等着官府开堂不就清楚了,假如师婆真的是无辜的,难道官老爷还敢给她胡乱栽赃罪名不成,就不怕被仙人报复吗。” “那也只是你的一面之词而已,你如何知晓那些事的,定是你胡诌出来的。” 也不知这人到底是谁,几次帮师婆说话。陆清漪左看右看都找不出那个暗中扰乱人心的白痴,只好耐着性子道:“我胡诌这些对我有什么好处。” 是啊,抹黑师婆对她有什么好处呢。 周遭的人面面相觑,各自都没有说话。 然而除开他们这一小片地方,其他人仍在继续叫骂,前头更是已经混乱到推挤衙役了。眼见着情形就要失控,百姓和衙役也要打起来。这时,不远处又有几十个衙役拿着棍子赶来了,把被百姓围在中间的衙役和师婆以及她的信徒隔开。 聚集在此处的多是普通百姓,何曾见过这般大阵仗,下意识便纷纷后退。陆清漪他们在蒙圈状态中被逼的也跟着向后倒退,好些人来不及反应,不是被踩到就是被绊倒,一时间人群变得更加混乱起来。 被夹在中间的陆清漪焦急道:“别挤,都别挤,冷静——啊!” 不知是谁用力推了一下,陆清漪身后的人突然纷纷往前扑,好些人措不及防下被推倒了。如同多米罗骨牌效应一般,一个个被扑倒在地,陆清漪也没有例外被扑倒。 彼此起伏的惨叫声在人群中响起。 “啊,别踩,别踩。” “你起来,你压着我了。” 所有人都在说话,把通判以及衙役们的声音全给淹没了去。倒在地上的人挣扎着要站起,可还没站稳,又被一旁的人撞的踉跄跌回去。 陆清漪被压在地上,瘦小的她差点就被旁边挣扎着要站起的人一头按进地上了。 就在这时,更令人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师婆跑了!” “快追!” 不知是场面太混乱还是有人突破了衙役的防卫,师婆和几个信徒竟然趁乱挣脱了控制跑了。 这下就更混乱了,不大的街道瞬间变得乱糟糟。百姓躲的躲,跑的跑,帮着师婆逃亡的也有,好些人还因为没及时站起来,接连被踩了好几脚。 陆清漪站稳后,搀过跌倒在她身旁一个怎么都爬不起来的人,两人拼命往街旁的铺子上挤出去,试图不要被人群给带走。 好在因为灵婆逃走的缘故,围观的人散了不少,陆清漪才把人带了出来。 她蹲下粗略检查了一下,对方只是脚崴了,并无大碍。她又抬头扫了眼乱糟糟的大街,不少人因为踩踏站不起来,躺在地上痛苦呻吟,地上除了百姓散开时被挤掉的东西还有摊子上被撞落的东西外,还有不少斑驳血迹。 “你的脚崴了,先在这坐着不要乱跑,应该很快会有大夫来的。”她匆匆向面前的文弱书生样的男人嘱咐一声,转身就要下去。 男人下意识抓住她:“你要去哪?” “去看看那些人有没有受伤。”陆清漪顺口解释。 “可……”男人还待说什么,但陆清漪已经跑远了。 男人担心的想要站起来,然而动了一下,从脚腕上传来钻心的痛让他又跌坐了回去。 不过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白担心了,因为他看见陆清漪就像个大夫一般,一路往前检查躺在地上的人的伤势。一些看起来没什么大碍的,她叮嘱几句就跑开了。一些伤的比较重的,她便招呼着一旁的百姓帮忙把人挪到了街道旁,免得造成二次踩踏。 男人不由看呆了。 第755章 剖腹 谁都没料到事情会突然转变为踩踏事件,混乱过去后,地上躺着不少痛苦呻吟的人。身为医护人员,陆清漪十分清楚踩踏会造成什么后果,因此也顾不得去探听灵婆是怎么跑了的,率先冲上去救治地上的人。 好在混乱过后,一些好心的百姓见不少人受伤,也都纷纷过来帮忙。好些人发现陆清漪似乎会救治,都跑到她身边看看有没有能帮上的。 “小心,他的肋骨断了,先别移动他。”陆清漪仔细检查过后,拦住了旁边的人,“找个担架过来,得把他送去医馆。” 说完她抬头看了一圈,还没有大夫来,便问:“有人去找大夫或者郎中吗?” “有,有的,我见到福家老三去了。”有人应道。 “好。”陆清漪站起转身又投入到下一个伤者身上。 不多时,一些伤势不重的都在她的指挥下,被好心的村民搀扶着坐在街道旁,等候其他大夫来处理。 “小娘子,那有个人流了很多血。”前头,有人匆匆忙忙跑来,还没站稳就指着远处气喘吁吁道。 陆清漪抬头看了一眼,来人手上都是血,看来那人伤的不轻。她忙放下手头的人:“快,带我过去。” “好。” 两人快步来到伤者身边,还没走近陆清漪就发现那人的肚子上一大片的血迹,走近后都吓了一跳。 一条不大的木棍自他的肚子穿过,贴着他的一张是倒塌了的残破的凳子,想来应该是人群混乱之时,不小心摔在了凳子上,结果被横出来的一截木头插进去了。 “这可如何是好啊小娘子?”带她来的大叔神色慌张,一旁有个人和大叔差不多年纪,一脸焦急之色。 陆清漪蹲下检查了一下,不容乐观地皱起眉头。 受伤的妇人大约四十来岁的模样,木头自腹部中间横插进去,角度微偏移,不是直线插入的,没有仪器检查的情况下,很难判断有没有伤到内脏。还有一点,在没有输血仪器下,这木头在拔出来的话瞬间就会喷涌出大量的血,会在短暂的时间内造成大量失血。 “如何小娘子,我老伴没事吧?”妇人的男人带着哭腔看着陆清漪。 对于妇人的伤势,陆清漪心里也没把握,但她知道,如果自己实话实说,首先崩溃的就是伤者。 “有点棘手,需要用到不少东西,得赶紧把人送去医馆。”陆清漪让妇人的丈夫脱下外衫压着伤口,又问其他人,“有大夫或者医童到吗?先让他们找个担架过来把这位大婶送去医馆。” 很快担架就取来了,然而动手的人又有些犯难了:“这凳子怎么办?” “要不找人切开?”有人提议。 陆清漪摇头:“来不及了,先一块送去医馆,路上找人跟过去处理。” 她站起来,举目眺望,但没找到赵珩渊的身影,也不知他到底跑哪里去了。 “怎么了小娘子?” “没事。”陆清漪摇摇头,“你们去帮其他大夫吧,我跟着那个大婶去医馆。” 大婶的情况估计不是这儿的大夫能处理的,陆清漪必须跟过去看情况。 没想到的是,大婶被送去的是孙大夫所在的医馆。 “孙大夫!”医馆中依旧还是那么忙碌,大婶的情况因为比较严重,直接就送内堂里去了。 “原来是小娘子,怎么这么巧。” “是啊。”陆清漪跟着孙大夫身后进去,尽职地把大婶的情况说了说。 待孙大夫检查后,他同样忧愁地紧皱着眉头。 “有点麻烦,这可比你当初拔刀子要棘手不少。” 当初陆清漪也曾经被刀子刺中后背,但那处地方没有脾脏,只要止住血就好了。可是大婶的情况则要危险的多。 陆清漪点头:“我在来的路上想过了,如果伤口太大的话,可能需要剖腹缝合。” 而且有一个情况,假如木头拔出来后,上面有沾到内脏的屑,也必须剖开处理破损的内脏,否则大婶同样是死路一条。 现在他们能祈祷的就是这木头没有伤到内脏。 “二位,我老伴怎么样了?”大叔见他们愁眉不展,心中不由一揪。 陆清漪和孙大夫两人对视一眼,孙大夫斟酌道:“你先别急,你娘子的伤很严重,我得与这位小娘子商讨一番,看看如何处理。” 陆清漪点头:“你先陪着大婶,好好安抚她的情绪,还有千万别让她睡过去了。” “那,那就麻烦你们了。”大叔一脸惶恐的道谢。 孙大夫站起来朝陆清漪使了个眼色。陆清漪便默不作声地跟在他身后走到外头。 来到一处安静的角落,孙大夫开门见山问:“小娘子此前处理过类似的情况吗?” 陆清漪想了想,摇头。 她前世倒是做过这种手术的,但环境不一样,用的器材也不一样,她不敢托大。不过…… “我虽未处理过,但大概知道怎么做。” “需要什么?”孙大夫也不废话。 “麻药,桑皮线,砭镰。”想想,“还有烙铁。”一旦血流止不住,就只能把血口给烙焦。 当然了,陆清漪只能祈祷不要到这一步,因为这样很容易引起发炎感染。 她说:“桑皮线和砭镰我那有,但是麻药……” “麻药我有办法。” “你有?”陆清漪略诧异。 孙大夫便像个讨夸得孩子一般,喜不自禁:“小娘子忘了此前曾与我提及过曼陀罗花的事了?我托了一位走方医去寻,还真让我找着了。按着小娘子的方子做了一些出来,已经有好几个人试过,效果还不错。” “真的吗?”陆清漪喜出望外,“那实在太好了。”要不然她都要担心那个大婶能不能熬过拔木头的痛苦了。 孙大夫道:“既如此,待会东西准备妥当后,她的伤口便由小娘子你来动手,我在一旁照看,你觉得如何?” “由,我来吗?可我也是头一回……” 孙大夫笑着安抚:“老夫此前也同样没操作过,小娘子至少还比老夫知晓怎么做,你不来谁来呢。别担心,你绝对做的到的。” 孙大夫倒是一如既往地对她有信心。 时不等人,想到还躺在里头的大婶,陆清漪也就不矫情犹豫了:“好,我先回去拿东西。” 第756章 手术 待陆清漪赶回医馆的时候,医馆中的人已经走了不少。她掀开帘子进去,孙大夫也在,里头一片混乱。残缺的凳子早被切下来丢到一旁,上面血迹斑斑。 见陆清漪进来,孙大夫擦掉额头上的汗:“小娘子拖不得了,必须尽快把木头拔出来,方才她已经晕过去一回了。” 看来刚刚孙大夫是在唤醒大婶来着。 陆清漪过去查看了一下大婶的生命体征,问:“麻沸散呢?” “在这,要现在让她服下吗?” “这麻沸散大约多久能起作用?” “半盏茶不到。” “可以,把药量减少一些,然后让她服下吧,我也去准备一下。” 说话间,帘子被掀起,有人从外头进来。陆清漪抬头望去,却是赵珩渊。 “相公,你没事吧?”她奔过去,急切地从上到下打量一番。 赵珩渊摇头:“你呢?” “我还好,你之前是追谁去了?” 赵珩渊望了眼在旁神色焦急的大叔,道:“此事稍晚再与你细说,你先忙。” 陆清漪想起旁边还有个等着抢救的大婶,按捺下满心的疑惑:“好。” 很快,一切准备妥当,陆清漪戴上手套时发现不止孙大夫,就连医童都戴上了手套,看来之前瘟疫时的习惯他们也延续到现在。 “开始吧。”陆清漪收回视线,和孙大夫以及另一名留下协助的医童来到大婶身旁,作为家属的大叔早请了出去,免得因为担心妨碍到他们。 不知是不是因为麻沸散发作的缘故,原先害怕的一直在发抖的大婶此时倒是冷静许多,甚至还有力气睁着眼睛看他们,只是因为麻醉作用不能说话和活动。 陆清漪简略的跟大婶说了下具体流程,等孙大夫他们都做好了止血措施后,她蹲下又仔细丈量了一下木头插进去的位置。 “这么看的话,或许情况没有想象的那么严重。”陆清漪比划了一下。 不过还是得做好内脏破损的准备。 “开始吧。” 陆清漪力气不够,医童的心理素质不行,因此拔木头的事还是由经验比较丰富的孙大夫来。由于伤口是被贯穿的,她和医童需要在木头拔出的时候立马做出处理,以免伤者失血过头。纵使他们已经做了止血措施,但要防的实际是身体里的大出血。 “我要开始了。”孙大夫道。 陆清漪点头,凝神盯着伤口。 孙大夫到底是经验丰富,动手不带一点考虑,数到三时,便一把抽出了木头。顷刻间,一股血就喷了出来。陆清漪和医童均被血溅到,好在他们都反应极快,立马用布堵了上去。 “如何?”陆清漪侧头问道。 孙大夫飞快检查了一番:“似乎没有伤到内脏,流血情况如何?” “尚在预期内。”陆清漪扫眼手上快要被染红了的布,“需要尽快进行缝合,把人侧躺过来吧。” 几人合力小心翻过大婶的身体,大婶因为麻醉的缘故不能动弹,只有一双眼睛惊恐地转着。 陆清漪见状分神安抚道:“大婶你别怕,情况还是良好的,你要对自己有信心。”边说着已经把桑皮线穿好。 然而就在这时,医童突然道:“不对,血有点多。” 陆清漪偏过头去,发现大婶的前腹确实血流不止。她立马过去拿开布,医童也迅速用油灯给陆清漪照明,然而却找不到出血点。 “会不会是伤到肠子了?” 陆清漪闻言也不由蹙眉。 如果伤到肠子,肠子盘曲回合,缝合的难度会变得很大。而且现在他们必须先找到出血点止血,才能进行缝合,否则大婶最终还是会死。 来不及思索太多,陆清漪抽出砭镰,在烈酒中刷了刷:“先把人放下找到出血点。” 孙大夫和医童又赶忙把人平躺,陆清漪拿着砭镰划开了伤口附近的皮肉,手指探进去,小心在一堆肠子中寻找着出血点。 医童不曾见过这样的操作,一时间都看呆了,拿着油灯直接石化在原地。孙大夫也没好到哪里去,眼睛都瞪圆了。 “灯拿近些。” 陆清漪的声音打断了处于震惊中的两人,医童忙把灯又凑近几分。 随着时间的推移,陆清漪的脸色逐渐凝重。 出血点不在肠子上,那么会是哪里呢? 时间不等人,陆清漪咬着下唇,飞快地在脑海里重现伤口被贯穿的位置。 根据木头的倾向以及孙大夫拔时的动作,木头会因为孙大夫的动作由下往上被拔出来。假如在这期间擦到了附近的内脏引起的出血…… 不容陆清漪思索太多,她手指往下,绕开弯曲的肠子,一点点摸索过去,总算在阑尾处感受到了出血点。 竟是在这里,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纱布。”陆清漪抬头接过医童递来的纱布,道,“我要把出血的阑尾切掉,还有拿一碗水里面放少许盐然后端过来。” 盐水虽然比不上生理盐水清洗伤口好,但可以消炎。 快速切除掉阑尾之后,陆清漪用此生从未有过的迅速把伤口缝好,又让人把大婶给翻侧过来,分别和孙大夫一块把伤口清理缝好。 做完这一切,也不过是过去了不到半个时辰,然而陆清漪却觉得仿佛过了大半天一般,整个人都虚脱了。 她跌坐在地上,看着满手的血,眼前的画面一晃一晃的,鼻间全是铁锈味,熏得她脑袋昏沉一片空白。 “如此,这位大婶的命可算是保住了。”刚经历了一场从未见过的救治,医童激动又兴奋得脸蛋发红,连声音都劈叉了。 陆清漪扶着桌子从地上站起,有气无力道:“还未,须得继续观察,不能出现高烧不退的情况。”否则就算是她也没有办法了。 “肯定没问题的,婶子吉人自有天相,这般大出血都能救回来,此后一定福气连绵。”医童倒是乐观。 孙大夫被医童的情绪感染,也不由露出笑容:“是,你说的对,我们都能从阎王手里把人抢回来,她之后必定福气连绵。” 言罢,几人都忍不住笑了。 有什么能比救回一条生命更让人自豪和欢喜的呢。 第757章 都在 推门出去的时候,赵珩渊早已等候多时,见她一脸疲惫,无声的搂过,让她靠在自己身上,两人寻了处安静的地方坐下歇息,散去一天的疲惫和紧绷的情绪。 “人救回来了?” “嗯,有惊无险,但还算不上平安。” “尽力了就好,莫给自己太多压力。” “嗯。”陆清漪点点头,“可惜了,被灵婆跑了,实在令人不爽。” “她跑不掉。” “什么意思?”陆清漪倏地抬起头。 赵珩渊按着她的头靠回自己的胸膛上,才道:“有人想帮她逃跑,但被我抓回来了。” “所以你当时就是为了阻止灵婆逃跑才走开的?” “倒也不是,为夫是见到有一人行为鬼祟,因此跟了上去,然而那人十分狡猾,竟让他跑了。” 回想了下当时的情况,赵珩渊觉得不对劲,便立刻往回赶。 “刚回去,便见衙役被百姓冲撞散开,灵婆趁机逃脱。” 当时场面十分混乱,赵珩渊下意识便想去找陆清漪,可若是被灵婆跑了,往后要把人抓回来也不是易事。 那瞬间,赵珩渊想了许多,最终决定相信陆清漪。他相信,在经过那么多灾难之后,陆清漪有足够的自保能力。所以他便追了灵婆而去。 “清儿可生我气?”气他没有先顾着她。 闻言,陆清漪笑了:“傻瓜,我气你作甚,你把灵婆抓回来了,我开心都来不及呢。再说了,我不是没出事吗?” 赵珩渊便拉过她的手臂,撩起袖子,看着上面已经干涸了的血迹,满目心疼。 陆清漪怔了怔,后知后觉自己竟然受伤了,她却一点都没发现。 “哎,不过是擦破皮而已,没什么大碍,许是被推倒时擦到的。”陆清漪一副无所谓的语气。 赵珩渊横她一眼:“你总是不懂得照顾自己。” 怕他又要长篇大论,陆清漪急忙搂着他的胳膊,撒娇道:“哎呀,别说我了,说说灵婆吧。她如何了?” 赵珩渊没好气看她一眼,自家的小娘子,除了宠着还能如何。 他拉下她的手,一边帮她上药,一边道:“已经押入大牢了,也派人严加看守,连饭菜也有人专门负责。” 知晓此举是担心灵婆会像大牛那般在牢里被毒死,陆清漪不意外。 “你说,那些人会劫狱吗?他们,这些人又会是谁呢?” “难说,灵婆背后的势力恐怕不简单,能在第一时间就组织人帮灵婆逃脱,并非寻常人能办到的。” 是啊,吴太守此番抓人算是突击。可那些人还能煽动百姓情绪趁乱帮灵婆逃跑,要么太守府里有内贼,要么和灵婆勾结的人势力不容小觑。不管是哪一点,都令人欢喜不起来。 “那么,灵婆的反应如何,可还配合?” 说到灵婆,赵珩渊难得目露嫌恶之色:“她自是不会配合,或许还在期盼背后之人救她,又或是觉着无人敢对她如何。” 灵婆被抓住时还在不断诅咒他,那些押送她的衙役都被唬怕了,到底是用她那套欺骗了不少人的神棍,普通人多多少少会心生忌惮。赵珩渊嫌她啰嗦,便把人敲晕丢给了衙役。 话说一半,陆清漪突然拍了一下大腿:“糟了,我们把掮客给忘了。” 本是打算跑出来看看发生了何事的,结果这么一通混乱,倒是忘了还有个同样跑出来凑热闹的掮客。 “我们快回茶楼吧,也不知他有无在原地等我们。” 两人忙起身和孙大夫告辞。 回到茶楼的时候,掮客都急的在厢房中来回踱步了。 “哎呀赵相公小娘子,你们总算回来了,小的原想着半炷香后你们还未回来,便去医馆寻你们。” “抱歉抱歉,出了点意外,我们去了一趟医馆。” 何止是意外,简直是骚乱。 掮客心有余悸:“还好我跑的快,否则那可真是……对了,二位没受伤吧?”紧张地扫视两人。 陆清漪:“我们没事,是别人受伤了,我们去帮忙而已。” “原来如此,二位可真是心善之人啊。”掮客大松口气,牛饮了两杯茶才抹了抹嘴,“早先那场景可真是吓人,不过还真没想到官府的人会抓灵婆,也不知她犯了何罪。” 陆清漪嘀咕道:“她犯的罪可多了。” “什么?”掮客没听清楚。 陆清漪摇头:“没什么,哎呀,今日时辰也不早了,我看您也受惊了,要不接下来就不去看铺面了。” 掮客本有此打算,听得陆清漪这般说,喜不自胜:“当然当然,二位想来也受惊了,还是早些回去歇息歇息,待过后小的再给二位好好甄选合适的铺面。” “那便有劳您了。” “客气客气。” 翌日,掮客没有来找陆清漪他们,正好陆清漪要去镇上孙大夫那探望昨日救的大婶。 再次见到曾经并肩作战过的大夫和医童们,大家都有说不尽的话。陆清漪被簇拥着进了内堂,大家都兴奋的说着这几个月来的趣闻。 小六:“没想到当初一别便是几月,小娘子和赵相公可还好?” “不错不错,我与相公外出远游了数月才回来的。”陆清漪也把一路上的趣事与他们分享。 “对了,小娘子应还不知晓吧,张成现在就住在孙大夫那呢。”二白忆起另一件事。 “真的吗?我还真未听说。”陆清漪诧异,昨日太过混乱,她都来不及和他们寒暄就跑了,没想到张成竟住在孙大夫那。 “孙大夫他知晓张成的情况吗?” 二白:“自是知晓的,我与小六把小娘子说的都告诉孙大夫了。” 小六点头:“您有所不知,当初我们离开陆家村的时候,听到几位长老在商讨怎么处理张成,我听说他们打算把他关在山上,每日派人定时去送吃的,想想也是可怜。” 二白:“是啊,好在孙大夫知道后,亲自去找了几位长老,说想收留张成,并且再三保证张成不会出去伤害别人,才把人接了回去的。” “那,他现在还好吗?”许久不见张成,陆清漪还怪想他的。 第758章 张成也很好 一别数月,当初为了保住张成,陆清漪可谓是费了不少精力,差点就要跟整个村子的人作对了。如今回想像是昨日又像是已经过了许久一般,倒是让人有些感慨。 也不知张成以及他身体里的其他人格现在如何,可还在怨恨着往事种种? 小六:“听说还不错,小娘子说的那些人格啊,现在都很少出来了,就是……” 二白接话:“就是他还不太敢见生人,成日都关在屋子中。只有我小六以及孙大夫能接近他而已。” 当初二白和大东都有照顾过张成,所以张成对他们没有太多的戒备。 “王宁也很少出来了吗?”让陆清漪比较担心的是残暴人格的王宁,这家伙每出来一次必定惹祸。而且他会出现,肯定是主人格受到了攻击,才会放他出来保护自己的。 好在得到的讯息是好的。 小六兴奋道:“还别说,这段时间里王宁根本没出现过,倒是李平和叶涛后面出来了几次。我觉着啊,李平还蛮好玩的,也很好相处。” 二白拐了他一肘子:“傻啊,不是跟你说了,那李平总是耍你,叫你莫要轻信他的话来着,你怎还觉得他好了。” 小六摸了摸脑袋:“可我觉得他确实挺好的,风趣幽默,见识还多。” “那都是哄你玩的。”二白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陆清漪倒是挺能理解小六的,那李平啊的确是舌灿莲花,死的都能让他说成活的,之前与他打交道的时候,陆清漪都几次为他折服。他那张嘴皮子去当神棍还真能骗来不少信徒。 “哦,对了。”被二白教训了一顿的小六也想起一事,“叶涛出来的几次都有问到小娘子你,不过我们也不太清楚小娘子的情况。” “他问我做什么?”陆清漪不免好奇,这个毒舌人格找她做什么? “他啊……”小六望了眼二白,似在犹豫要不要说。 陆清漪不由跟着看向二白。 “这……”二白面有为难,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 见状,陆清漪也大概猜到叶涛寻她并未有好事了:“没事,你说吧,我听完再考虑要不要去揍他。” 二白噗嗤被她逗笑,不过也因此放下心中的顾虑了:“他问我们,小娘子被休了没。” “什么?!”陆清漪差点没一口老血吐出来,“这个可恶的叶涛,性格真是恶劣。” “可不,他有一次还骗了我和小六去山上摘那莫须有的十星莲子呢。”说起叶涛,二白不住跳脚。 陆清漪:“十星莲子?有这种药吗?” 二白一脸赧然,扭捏道:“没有,是那叶涛胡诌出来耍我们的。” 小六认真点头:“真的很坏。” 陆清漪不由哈哈大笑,见二白都被她笑的脸颊通红,才止住笑:“确实,确实很坏啊,这个叶涛真是太让人牙痒痒了。” “就是!”想起当日的事,二白依旧气的握拳。 陆清漪不禁又笑了起来。 又与他们说了些话常,有医童过来说昨日救的婶子醒了。陆清漪便和二白他们一道去看看她的情况。 由于大出血的关系,那大婶身子还很虚弱,连手都抬不起来,说话也是有气无力。因此陆清漪只让她点头和摇头来做回答就好。 “她的体温从昨日到今日如何?” 二白:“昨夜稍微烧了起来,小六为她敷了一夜的冷水,今日早晨就退下了。” “做的好。”这个时代没法输液,只能用物理法退热,好在这个婶子身子抵抗力还是不错的。 小六不由骄傲地挺了挺胸脯。 这时,大婶的丈夫突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吓得陆清漪和二白他们都望了过去。 “大叔,你做什么?”陆清漪睁大了眼睛。 “多亏了小娘子,我家老伴才能救回来,我们实在是无以为报啊。”大叔说着就磕起头来。 陆清漪忙过去弯腰扶住他:“大叔别,这是我们该做的,真的不用客气。” 她最怕的是就是这儿的人动不动就要给她磕头。 大叔摇头不肯起来:“我听孙大夫说了,昨日那情形,若是没有小娘子在的话,我老伴这条命定是保不住的,此等恩情我们一家都铭记于心。”说着又要磕头。 陆清漪忙拦着,不让他磕下去:“哎,真的是您太客气了……” 话说一半,外头又有人进来。房内几人同时抬头看去,却是一个书生模样的青年,大约十八九的年纪。 “你……”陆清漪以为对方是走错地了。 就见那青年不知为何一脸欣喜,一瘸一瘸地朝陆清漪走来:“恩人,没想到还能见到你。” 恩、恩人?! 陆清漪眨了眨眼睛,有些没反应过来:“你是……” 她似乎不记得对这人有过什么恩情,是不是认错人了啊? 瞧她一脸疑惑,书生也不觉得失落,仍是一副兴奋的表情:“您忘了,在下便是昨日恩人搭救的那个崴脚了的人啊,若不是您的话,在下早被人踩踏脚下了。” 这么一说,陆清漪似乎有点印象,可…… 就听一旁的大叔惊喜道:“孩子,你昨日也被小娘子救了?哎呀恩人啊,你可真是我梁家的大恩人啊。” 书生闻言亦是有些惊喜:“爹,你昨日说的那个救了娘一命的大夫,便是恩人?” “可不是!”大叔拉过书生,“快快,随爹一同给恩人磕头。” 两人扑通就跪下。 陆清漪吓一跳, 哈?这就用不着了吧!有一个都够她头疼的了,又来一个! “使不得使不得啊。”陆清漪急的朝二白和小六他们使眼色。 小六和二白这两个本在看戏的小子见陆清漪确实招架不住那父子的热情,这才笑嘻嘻地上前帮陆清漪。 “二位真不必客气,你们这样倒叫小娘子为难了,快快请起吧。”二白到底年长一些,说话进退有得。 “是啊是啊。”陆清漪应和道,“这都是我们医者该做的,你们这般真是折煞我了。” 大叔和书生这才不再磕头,不过仍是再三道谢,恨不得要给陆清漪做牛做马了。陆清漪听得头大,实在是招架不住这二人的热情,连忙寻了个借口开溜。 第759章 创业不易 从铺子里出来,陆清漪长叹口气,刚伸手,旁边就递来一方帕子。 “擦一下脸,累了吗?” 陆清漪接过,看着街上稀疏缓行的百姓,摇头:“还好,就是觉得热。” 连续看了几天铺子了,一个比一个糟糕,越对比就越觉得还是当初彦公子名下的铺子好,以至于别的再也入不了眼。 旁边掮客也擦了下汗水,抬头张望了下,道:“下一个铺子离这儿不远,如若二位还不累得话,就直接过去了。” 赵珩渊询问地望向陆清漪。 陆清漪叹口气:“走吧。”看来创业也不容易,光是找一个称心的铺面就耗费了不少精力。 然而让人失望的是,这个铺面也没比上一个好,除了远以外,地处偏僻还得进巷子。虽说酒香不怕巷子深,但她到底是个刚创业的小白,毫无名气,酒再香也飘不出来啊。 “怎样,还是觉得不合适吗?”掮客期待地看着陆清漪他们。 陆清漪满脸歉意:“呃,此地似乎颇有些偏僻了……” 掮客忙道:“无妨无妨,还有别处,二位无须灰心,看铺子嘛总得认真仔细些的。” 陆清漪干笑几声,没好意思搭话。她其实挺不好意思的,麻烦人家带着看了那么多铺子却没一个看中的,若换做她是中介,气都要气死吧。 好在这个掮客脾气极好,带着他们转悠了那么多次,半点脸色都没甩过,每次见面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倒是让陆清漪更加愧疚了。 仿佛是看出了陆清漪的愧疚,掮客不失时机道:“其实啊,小的觉着之前那位公子的铺子就不错,二位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 陆清漪心中也清楚彦公子名下的那铺面是顶好的,可正因为是彦公子的产业,她才更加不想要。不管最终彦公子开的价格如何,都会有种欠了对方人情的感觉。 陆清漪:“不,我们……” 赵珩渊:“我们会再考虑一下的。” 陆清漪错愕地抬头。 他是认真的吗?可是之前明明感觉到他不太喜欢彦公子来着。 这时,一道清明的嗓音在前头响起,老远就喊着恩人恩人。陆清漪抬头望去,就见一书生瘸着腿兴奋地朝他们走来。 咦,这不就是那天非要给她磕头的父子中的儿子吗。 一想到那两人的倔劲儿,陆清漪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认识?”赵珩渊低头看陆清漪。 “他便是那天我救的婶子的儿子,是个秀才,听说今年要考举人。” 说话间,书生已然来到他们面前,见陆清漪身边站着两个人,不失礼节地朝他们作揖。掮客也忙回了个礼,好奇的来回打量他们。 “这是我夫君,姓赵。”陆清漪主动介绍,“这是带我们看铺面的掮客。” 赵珩渊朝书生微微点头示意。 书生闻言忙俯身揖手:“二位有礼了,鄙姓梁,字文彦。” 掮客不由也跟着揖手:“小的就是个掮客,你与他们一同唤我掮客便可以了。” 梁文彦便不失礼节地又揖手再唤一声掮客。 掮客又忙俯身揖手。 陆清漪在一旁看的是乐不可支,暗笑梁文彦这文人真是刻板的不行,就见梁文彦又要继续客气下去,忙开口打断:“梁公子,你缘何会在这,脚受伤了不好好在家呆着还老出来晃悠?” 梁文彦这才像是想起自己是做什么来着,道:“我是出来为母亲抓药的。” 瘸着腿出来抓药? “大叔呢?” “父亲去做事了,因为母亲受伤一事已经荒废了几日,东家不太喜悦。” 给人打工诸多无奈,陆清漪倒是理解的。 就听梁文彦道:“赵相公与小娘子这是要赁住所吗?” “哦,不是,我们打算赁一处铺面做些小生意。” 梁文彦欣喜:“可是开医馆?以小娘子的医术,那可是一桩大功德啊。” 陆清漪闻言嘴角抽了抽。 倒,也不必扯到功德这么德高望重的事去,她就是想做些小生意而已。可她又不好这般直白说出来,不显得她过于市侩了些。 “哈哈,算不上是医馆,就是为人调理身体的。”陆清漪干笑几声。 梁文彦闻言似懂非懂。 陆清漪耐心解释:“便譬如梁公子的母亲,因为受伤失血过多,身体变得虚弱,稍不注意或许会受寒着凉。药膳做的便是因人制宜,从内里调理身体,为伤者补气补血增强身体抵抗力。” 梁文彦是第一次听说药膳之说,不由喃喃道:“只听过大夫救伤治病,没想到光是药理竟还有这么多学问,果真是学海无涯啊,恩人实在叫在下佩服。” 陆清漪嘴角又是抽了抽:“好说,好说。” “如此,恩人届时若是开张了,在下定要去贺喜一番。” “那便先谢过梁公子了。”开张第一天要的便是人气,有人愿意上门恭贺,陆清漪那是一万个欢迎的。 就听梁文彦问:“二位可有看中的铺面,如若需要,在下也可帮二位去说一说。” 梁文彦是一片好心,他到底是个秀才,寻常人见着都会多给几分薄面。 实际上,文人多高傲自恃,寻常人若是要求秀才帮忙,都得送礼讨好,像他这般主动开口帮忙的实属少见。 陆清漪闻言不免深受感动:“目前还未有相中的,不过还是先多谢梁公子的好意了。” 梁文彦又开始酸腐起来:“小娘子客气了,您对我与母亲有救命之恩,若是没有您,此番我梁家少不得家破人亡。此等恩情,我与父母亲是做牛做马都还不清的。” 只要一说起救命之恩,梁文彦就开始没完没了的用最优美的词来赞颂陆清漪。那些说辞他已经说了不下三遍,陆清漪都听得能背下来了,不由无奈地看向赵珩渊。却见他双手抱胸站在一旁看自己的笑话,丝毫没有想着要帮她一帮。 掮客虽不是满腹文墨,却也听得啧啧有味,时不时应和的点头道是,跟着他赞叹崇拜的看着陆清漪,倒是叫陆清漪给说的脸都红了,恨不得原地遁走。 天啊,谁来收了梁文彦这个唐僧啊! 第760章 上心 盛夏,天气变得越来越热。因此夜晚吃完饭后,陆清漪和赵珩渊便会在外头的棚子下坐着吹风晒月光。 陆清漪躺在赵珩渊的大腿上,看着满天如银河一般的繁星,心中感慨。 住在山上的好处大约就是空气好,风景好,夏天还很凉快! “你说要不就盘下酒庄旁边的那个铺子吧。”虽然周遭环境一般,还有点远,但已经是他们能选择的铺子中最好的一个了。 “怎么,觉得不好?”没听得他回应,陆清漪抬起头,还没看清他的脸,就被一只大掌给捂住了眼。 嗯?这是干嘛呢?可是有何见不得光的? 陆清漪想要拉下他的手,就听赵珩渊闷闷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 “清儿。” “嗯?” “为夫心里有些吃味。” 吃味? 陆清漪疑惑,她刚刚是说什么了吗?怎么突然吃起醋来? “你,为何吃味?” “为夫,不喜欢彦公子瞧你时的眼神。” 彦公子瞧她时的眼神?是什么眼神?她为何不知? “我觉得你是想太多了,彦公子那是什么人啊,能瞧得上我?” 听到这话,赵珩渊心里的醋意更浓了:“清儿觉得他是什么人?” “就……”陆清漪还真认真想了起来。 赵珩渊心觉自己是给自己挖了个坑:“不许再想他。” 陆清漪好笑,想要看看赵珩渊此时的表情,奈何他捂得老紧,什么都看不见,无奈放弃:“为何,可是你先提起的彦公子。” “为夫后悔了。” 这男人真是,怎的突然就别扭起来了。 陆清漪搭着他捂着自己的手,捏了捏:“老实交代,你都想什么了?”竟是想到吃醋了。 赵珩渊默了默。 陆清漪心思转了转:“你还在想着那个铺面的事?” “那铺面着实不错。” 的确,看来看去,也只那铺子还算可以。 “可惜和彦公子有关。”她很是惋惜道。 赵珩渊不由看了她一眼,突然俯身在她额头上吻了吻。 陆清漪勾起嘴角,伸手去够他的脖子往下按,脖子使劲往上仰,没羞没臊嚷嚷着:“不行,你这是偷香,我也要亲回来。” 她闹着要亲回来,赵珩渊拗不过她,很快就被她反客为主,压回竹榻上亲了回来。然而陆清漪哪斗得过赵珩渊这个私下偷偷学习过的大叔,很快被反将一军,直吻的喘不过气来。 而此时另一地,琴楼中,彦公子捧着一盏茶,坐在凭栏边,听着不远处烟花之地传来的歌舞声乐,手撑着脑袋思绪飘散。 距离那天已经过去七日了吧,竟是到现在都还没找来,还真是令人意外。 那人就是她的夫君啊,长的倒是不赖。 想起赵珩渊看他的眼神,彦公子微微勾唇,笑意不达眼底。 “可惜了,你原本值得更好的。”他喃喃道,望着天边的繁星。 发呆时,有人自楼道上走来,一戴面具之人在他对面坐下,兀自伸手为自己斟满杯,与他一般捧着茶盏却不说话。 两人便这么沉默的对坐着,直到另一个人从楼道下上来,姚青山才把目光从彦公子身上移开。 “公子,姚老板。” 姚青山摆了摆手,那人恭敬地递上信封,姚青山拆开迅速过目,而后微微蹙眉。 “怎么?”彦公子睨一眼。 “灵婆受不住刑罚,已经交代了一些事情。” 彦公子闻言没有任何表态,只是拇指沿着杯沿打转,似在思索。 姚青山没有打扰他,挥手让人退下。 良久后,彦公子才缓缓抬眼:“太守府里安插的人呢?” “没机会下手,之前下毒之事过后,吴太守便把守牢的人全换了个遍,就连厨子也一道换了。” 彦公子便又安静了。 姚青山站起端来铜盆,把信点着扔进去,看着火苗缓缓熄灭,才道:“那个女人身边的男人不简单。” “查出什么了吗?” “什么都查不到。”这才是最不对劲的地方。 但凡在出生在晋国内,从小到大的痕迹都是可循的。然而在他们的调查下,却只找到赵珩渊来到陆家村之后的事。之前的,一片空白。 “那日阻止我们的人带走灵婆的就是他。” 这事当天他们就知道了,然而派人查了几天却什么都查不出来。 “或许,可以从那女子下手。”从底下人收集来的讯息看,赵珩渊对自己的娘子极为上心,并不似坊间开始传言的那般凶神恶煞。 当然了,姚青山这个提议也是有私心的,那个私心的源头便是彦公子。 只是…… “暂且不要动她。”彦公子摇头,“她不过是这封建古旧思想下的牺牲品,估计知道的也不多。” 姚青山岂会听不出他有心庇护,仍是坚持:“那女子在他心里分量不少,想要知道他的身份,她便是个很好的诱饵。” “目前尚不知他有何目的,或许当日之事不过是巧合。” “你当真觉得他阻止我们救走灵婆是巧合?” 彦公子神情淡淡:“当日他们只是凑巧和掮客去看铺子,听到外头的动静才出去的。” “你如何得知的?” “我如何得知不须向你说。”他不欲多说,因此语气颇为冷淡。 当日掮客正好来跟他汇报陆清漪的事,他无意间听了他的抱怨,否则,他也会怀疑赵珩渊和吴太守的关系。 姚青山皱了皱眉,直直看着他,忽的想起前些时候彦公子让人寻来了某地的地契,眼里划过抹了然:“你是要通过她调查那个人,还是只是私心的想要接近她?你明知她当初进楚楼是怀有别的目的的。” 彦公子没有说话。 当初陆清漪的突然出现的确引起他们的怀疑,几番试探下却什么都探不出,反倒是让他得知了别的事,从此对她上了心。 之后他们离开去羌地,陆家村爆发瘟疫,期间媚娘怀了孕,姚青山瞒着他把媚娘给弄死了,彻底断了陆清漪来楚楼的借口。再之后,她又去远游,一别几月。 这段时间,他站在琴楼的时候,总是时不时想起陆清漪。想她的话,想她的眼睛,想着她学琴时笨拙的模样,她的一颦一笑。 或许是怀着一样的秘密的缘故,在他心底,陆清漪始终是不一样的。 第761章 唯有他 见彦公子坚持不愿拿陆清漪当诱饵,姚青山的语气也变得重了些:“你是否对她动了心?” “并未。” 他答的是毫不犹豫,可姚青山没有因此松口气,反倒是眉头拧得更紧了。 他十分清楚彦公子的性情,越是想掩饰的事情,他表现的就越淡定越毫不犹豫。 “公子……” 彦公子缓缓抬头冷眼睨他:“你在担心什么?” 姚青山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只是紧绷着的下颌出卖了他的情绪。 彦公子微微挑眉,语带讽刺:“担心我会为她迷失自己?忘了我们的计划?” 姚青山低下头:“公子……难道没有吗?” “你觉得我会为了一个女人而放弃这么多年的计划?” “可是青山能感觉到,公子对她是不一样的。” “因为她确实与旁人不一样,我另眼相看一些也不足为奇。” 姚青山还是紧蹙着眉,不甚认同。 便是这一分的不同就足以致命了。 他陪伴着公子这么多年,都不曾见过谁在他眼里是特别的。而陆清漪却横空冒了出来,并且迅速抓住了他的心。 好几次,他都看见他独自坐在这琴楼,抚着琴神游,眼里都是他此前不曾有过的温柔。这样的彦公子,怎能让他不担心。 便是怕他早已陷入却不自知! “公子,那女子到底有何特别?”他观察了许久,根本看不到陆清漪到底有何地方值得他的公子另眼相看的。 论相貌才情,她哪样及得上自家公子了。难道就因为比一般村妇要聪明一些,就特别了? “她的特别是你不会懂的。”彦公子依旧是这句话。 姚青山闻言差点没把银牙咬碎。 之前他也曾问过同样的问题,然而彦公子也是回他这句话。也是这一句话,让他头一回发现,他的公子也有事瞒着自己了。他已经不再是他的唯一了。 “公子……” “行了,关于她的事我不想再说一遍。”彦公子冷眼望着他,“我也希望像上回那般自作主张的事不要再发生一次。” 姚青山咬了咬牙,无意识攥紧了双拳。在他的注视下,最终无奈地点了头,只是心中仍有怨气。 他站在琴楼下,望着阁楼上彦公子的身影。银白的月光洒在他身上,如同十几年前的那一个夜晚一般。他披着一身的银光,走进了他的世界里。 姚青山双拳紧握,眼里闪过抹坚定。 总有一天他一定会让他的公子明白,这世上唯有他是真心待他的,也唯有他,是永远忠心他的。 白日,茶楼中。 两个男人对面而坐,一温文尔雅,一粗犷大气,宛如冰与火的对立,让坐在一旁的掮客心惊胆战,频频擦汗。 奇了怪了,那天明明气氛很和谐的,缘何今日如坐针毡呢? 掮客低着头,眼角余光来回瞟着彦公子和赵珩渊,被这势如水火的局势给吓得打了个哆嗦。 瞥见掮客坐立不安,彦公子微微勾唇,轻声启唇,打破了这诡异的沉默:“赵相公找在下,可是为了那铺子而来的?” “不错。”他还是一贯的少言。 彦公子也不介怀,端起杯子轻抿一口:“怎不见小娘子呢?” “她有事。” “哦,是吗?”彦公子淡淡道,不意外赵珩渊的说辞。 实际上赵珩渊也没撒谎,陆清漪的确有事,虽然她没打算开医馆,但止不住有人上门求诊,所以她时不时还是会给村民看病。赵珩渊是特意选了她有事的这一天约彦公子出来的。 “那铺子你开个价吧。” 然而彦公子仍是那副不紧不慢的神情,他看着杯中的茶叶,漂亮的手指在桌上点了点:“在下这铺子行情如何想必赵相公也从掮客口中听说了,若是租出去的话,一年少说也有几十两银子入袋,赵相公想要盘下,可做好心理准备了?” “你只管开价便是。” “赵相公可真是个豪爽之人。”彦公子浅笑一声,话语随即一转,“在下也不是个坐地起价之人,只是——若我没记错的话,赵相公不过是一个以打猎为生的猎人,你,有那么多银子吗?” “我既能让你开价,便是给的起。” 彦公子又轻笑一声,意有所指:“赵相公这是人不可貌相啊。” 赵珩渊没有回应。 他不搭话,彦公子也没有主动把话题接下去。不大的厢房一下就变得安静起来,仿佛掉根针都能听到回响。 一旁的掮客犹如夹心馅一般,看哪哪不自在,想说话又怕说错话,得罪谁都不好。 而那两尊大佛,像是完全没察觉气氛很僵硬一般,兀自品茶吃茶点,倒是自在。 须臾,还是掮客受不住这凝固了的气氛,开口打破沉默:“二位不要光坐着啊,喝茶喝茶。”说完,恨不得一口咬掉自己的舌头。 说的是什么话,他们难道还吃的不够,喝的不够吗! 大约也是瞧掮客为难,彦公子浅浅一笑,主动换了个话题。:“小娘子喜欢这儿的茶点,回头让人打包一些带回去吧。” 说着招手要唤来茶童。 “不必了。”赵珩渊缓缓打断,“我早已让人准备,便不劳彦公子费心了。” “哦。”彦公子挑眉,抬眸直直看向赵珩渊。 赵珩渊没有退怯,迎着他的视线也望了回去。 空气中莫名像是多了股硝烟味,掮客坐在原地直打哆嗦,突然有些后悔方才没有一进来就借口出去避难。眼下夹在这两尊大佛中间左右为难,实在是苦不堪言呐。 好在,彦公子还是比较顾及着旁人的。 短暂的对视后,他笑说:“赵相公很疼小娘子。” “自己的娘子,自是自己宠着。”也断不会给他人机会宠。 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彦公子眼里闪过抹戾气,一瞬即逝,快的让人捕捉不到。 他浅笑:“如赵相公一般的人已经很少了,在下在此祝赵相公与小娘子龙凤呈祥,举案齐眉。” “多谢。”赵珩渊不客气的承了他的祝福。 彦公子便站了起来,作势要离开。 掮客见状有些诧异。 不谈了吗??? 下意识也跟着站起来。 便听彦公子丢下一句话:“两日后,在此签契约。” 第762章 我们的 “清儿,今日还有村民来吗?” “没了。” 早饭刚过不久,陆清漪趁着天气好把被子和衣服都洗了晾晒。 赵珩渊从她身后贴近,伸手接过她手里的被套,把陆清漪圈在怀里,闻着她身上清香的皂角味,嘴角微微上扬:“那,陪为夫去一个地方?” “去哪?”陆清漪好奇抬头。 “去了你就知道。”他竟是卖起神秘来。 陆清漪更加好奇了:“给个提示?” “没有。” “透露一点嘛。”她使出撒娇绝技。 可惜赵珩渊不吃这一套了,势把秘密进行到底。 他向来能藏秘密,上回在桃花村时就是如此,陆清漪还真是拿他没办法。 “这是去哪啊?”晾完衣服就被带着去了镇上,陆清漪回想了下,昨天才刚买了不少东西,总不能又是出来采办吧? “待会你就知道了。” 陆清漪看他一眼,撇撇嘴。 小样,还在装神秘。 不过还是跟着他的脚步走。 直到两人来到了熟悉的街道和熟悉的铺子前,陆清漪不再纠结赵珩渊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 “这里……” “这里以后就是我们的了。”赵珩渊拉过她走进去,“清儿可还喜欢?” “可是……”可是这不是彦公子名下的铺子吗? 就见赵珩渊从袖兜中掏出一张纸,交到她手中:“以后这地契便由你保管。” 陆清漪展开扫了一眼,看着上面的名字以及手印,嘴巴微张:“你,都什么时候做的这些?”彦公子没刁难他吧? “前段时间。” “那……” 赵珩渊打住她还想问出的问题,握着她的肩转过去,面向里头,说:“你确定还要问那些无关紧要的问题,而不是看看如何重新修缮我们的铺子?” 这话让陆清漪终于不再纠结彦公子的事,满脑子都是‘我们的铺子’这句话。 他们终于拥有了一处属于他们的物业,这在从前她是一万个不能想象的,可是手里拿着的地契明明白白告诉她,这是他们的! 她伸手摸着堂前已经蒙了很厚一层灰的柜上,掩饰不住心中的欣喜和雀跃。 “这,真的是我们的了吗?” “看到地契了还觉得有假吗?” “我就是,就是觉得不太真实。”她丝毫不嫌弃上面都是灰尘,摸了一遍又一遍。 赵珩渊抓过她的手,用帕子擦去她脏兮兮的爪子,点点她鼻子:“傻瓜。” “相公,辛苦你了。”明明就是个醋坛子,竟为了她去找彦公子,也不知心里得多不舒服。“他当真没为难你?” “他为何要为难我。”赵珩渊故意反问。 “你不是说他对我那个吗?话本里不都这么演的,他那个我,自然就看你不顺眼了。” 赵珩渊闻言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啊。” “为夫在想,清儿怕是看了不少话本,可惜啊,没猜对。” 没猜对? “你确定不是被敲诈了还蒙在鼓里?”陆清漪怀疑的看着赵珩渊。 赵珩渊坏心眼地捏了捏她的鼻子:“傻瓜,他不会坐地起价的。” 因为他怕你会生气。 当然了,这话他才不会告诉陆清漪。 “好了,不提他了,我昨日发现后头还有个井,看起来好像干了很久,到时候找人看看能不能引来水。还有,旁边有一块地,或许可以砌个小屋子出来。” “真的?”陆清漪欣喜的睁大眼睛,拉过他,“快,我们去看看。”风风火火地往后院跑去。 盘下了铺子,接下来就是找人重新修缮以及置办需要的东西。 两人成日早出晚归,忙的马不停蹄,就连陆父、高氏和陆士诚都不得不抽空过来帮忙。等所有东西都落实了,盛夏也过一半了。 这日夜里,陆清漪睡到一半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 “怎么了?”赵珩渊在那瞬间就清醒了,跟着她坐起来,下意识就伸手去摸她的额头,以为她做噩梦了。 “我没事。”陆清漪拉下他的手,“我就是突然想起来,咱们的结婚周年纪念日过了!” 结婚周年纪念日? 赵珩渊懵了一下:“这是很重要的日子吗?” “当然重要了,这可是我们成亲一周年的纪念啊。”陆清漪懊恼地拍了下额头。 早在十几天前她就想好要怎么庆祝了,结果正好这几天铺子装修好,两人忙着里里外外的布置,然后就彻底把这事给忘掉了! 赵珩渊想了下,虽然不懂成亲一年有多重要,不过当初陆清漪嫁给他的时候十分寒碜且委屈,甚至连来喝喜酒的亲朋好友都没有,冷冷清清的。每每想起,赵珩渊都觉得十分对不起陆清漪。 既然陆清漪觉得一周年很重要,那便热热闹闹的庆祝一下好了。 “先睡,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忙了一整天,人都累坏了。 周年日都过了,此时再懊恼也无用。 陆清漪只好郁闷的叹口气,重新躺回床上去。 几天后,赵珩渊突然说晚上不要煮饭,去外头吃。陆清漪心觉奇怪,但转念想想或许是他见不得自己劳累,所以才在外头吃饭。 没想到的是,赵珩渊竟带她去了镇上最大的一个酒楼,更加没想到的是,一推开门,里头坐满了不少人,且都是熟悉的好友。 “这……”陆清漪睁着大眼,不可置信地看向赵珩渊。 怎么这么多人啊? 赵珩渊摸摸她头:“不是懊悔没有庆祝我们的周年日吗,这是为夫的补偿,喜欢吗?” 何止是喜欢,简直都快感动的哭了! 陆清漪眼眶不由一热。 满堂的人见着她这反应,全都笑着鼓起了掌。 秀娘拉过陆清漪的手,看着她笑的暧昧:“小娘子不知道吧,赵相公为了今夜可是做了好几天的准备了,快过来坐下吧。” “是啊是啊姐姐,姐夫说要好好庆贺你们成亲一年,特意请了大家过来。”说着他凑到陆清漪耳边,悄声道,“姐夫还说,当初嫁给他太委屈你了,所以要办一场热闹的宴席,以弥补当初的遗憾。” 陆清漪闻言不由鼻子一酸。 什么委屈不委屈的,当初嫁给他就不觉得委屈。这个傻瓜,这么点事还记到了现在。真是,真是让她这辈子都舍不得离开他了! 第763章 聚在一起 “来来,干了这杯!” 宴席上,徐周志拉过赵珩渊,举着手里的酒杯,嚷嚷着劝酒。一旁的胡老板也凑了上去起哄。 两边夹击下,赵珩渊一杯接一杯,一连被灌了六七杯,才被众人放过,看的陆清漪都心疼极了。 这可都是纯酿的酒啊!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心疼几秒,紧接着被劝酒的对象就变成她了。 “这么热闹的时候,小娘子怎能光坐着看热闹呢。来来来,干了这杯。” “这个……”陆清漪瞪大眼睛。 她酒量不太好啊…… “她酒量不好,这杯我代她喝。”赵珩渊的大手从旁边伸来,拦住了酒杯。 陆巴子闻言叫道:“你以为就一杯酒啊,赵相公方才喝了七杯,小娘子怎么着也得喝三杯吧!” “就是就是。”徐周志又开始起哄。 “三杯就三杯。”赵珩渊很是爽快答应了。 陆清漪闻言不由有些急,拉着赵珩渊的袖子:“喝太多了吧……” “无妨的。”赵珩渊安抚地捏捏她的手。 陆清漪还想说什么,就听陆巴子那大嗓门嚷嚷道:“诶,等等,赵相公这是代喝,只喝三杯不合适吧。”边说着边朝其他人使眼色。 大东接收到了眼色,道:“不错,三杯可不行,至少嘛,得喝五杯才够!” “对对,五杯,必须五杯。” 陆清漪倒抽口气。 “不行不行,太多了,都还没吃几口……”陆清漪试图拦住他们。 一旁的陆父笑着拉住陆清漪:“没事,女婿能喝,难得大家开心。” “可……”再能喝也不是这么灌酒啊! 她急的不行,偏生大家都闹开了,一杯接着一杯,她是再想劝都不知从何开口好。 秀娘和胡婶子瞧她焦急,笑着安抚道:“没事的,男人嘛,这些酒还灌不醉的。倒是你,别顾着赵相公了,你菜都没吃几口。” 陆清漪刚张口要说话,就见二白和小六以及陆士诚竟是趁着众人没注意,偷偷的往自己杯子里倒酒。 “你们三个!” 那三人一听她的声音,吓得手里的酒壶差点就脱手了。 “姐……”陆士诚心虚地把杯子往外推了推。 陆清漪眯起眼睛:“你们三才多大啊,不许喝酒。” 二白和小六眼巴巴地望着杯子里的酒,嘴巴扁扁。 “不可以。”陆清漪还是摇头,“装可怜也没用。” 小六吸了吸鼻子,可怜巴巴:“要不,就一口?” “一口?”陆清漪挑眉。 三个小子点头如捣蒜,期待地看着陆清漪。 陆清漪微微一笑,下一秒脸色一变,斩钉截铁道:“也不行。” 三小子失落地耷拉着脑袋。 一旁的秀娘见状,母爱泛滥:“要不就让他们尝一口吧?” “不可以,酒这种东西容易上瘾,万一他们尝过后喜欢上这味道了,以后可不好控制。” 小小年纪就嗜酒可不是好现象,况且如果从小就能培养好自己的自控力,将来就算饮酒也懂得分寸。 好在都是玩性大的孩子,才失落了不到五分钟,拔丝地瓜一端上来,几人就原地复活了。 小六吃了满嘴的拔丝地瓜,看着还在饮酒的男人们,好奇道:“酒的味道很好吗?” “一定很好吧,要不然大人们也不会那么喜欢了。”二白也吃了满嘴的地瓜。 陆清漪摇头:“错,不是每一种酒都好喝,有些酒啊又涩又酸,还有的很辣口,一口下去,喉咙都觉得要烧了。” “真的?”小六被陆清漪的描述给吓到,下意识摸着脖子。 陆清漪认真的点头:“我就喝过一种烧口子的酒,简直让你怀疑人生。” “可是,大家为何会那么喜欢喝呢?”小六满脸疑惑。 “因为一醉解千愁啊。”陆士诚在一旁像模像样道。 “你又知?”二白和小六异口同声。 “那是,我……”陆士诚正要说什么,就感觉有道目光十分不善的望着自己,立马反应过来,心下忐忑的扫眼陆清漪。 “怎么不说了?你怎知呢?”陆清漪语气不善。 “这……”陆士诚见祸从口出,一时间懊恼不已,“之前陆老给我喝过一口烧刀子。” “什么?!”陆清漪惊了,“你,你怎么能喝酒呢。” 身体这么弱,居然还敢跑去喝酒,把她的嘱咐都忘到脑后去了吗? 眼见陆清漪要生气,陆士诚慌忙解释:“就喝了一口,不不不,连一口都没有,那烧刀子实在太辣了,我就抿了一小口就受不住了。真的!” 虽然他一脸诚恳,但陆清漪还是觉得特别没好气。 小六闻言傻乎乎道:“看来酒这一物的确没有看起来那么好喝啊。” 二白点头:“可不,没听说过吗,酒入愁肠愁更愁。为何喝了更烦恼呢,因为喝了之后身体哪哪不好,去看郎中还要花银子,自然就更愁了。” “原来如此。”小六和陆士诚均是恍然大悟。 一旁的陆清漪:“……” 没想到这句话还能有这样的解释…… 旁边的秀娘听得噗嗤一笑:“现在的孩子可真是可爱。” 说到孩子,陆清漪就有些好奇:“娃儿呢,怎么没带过来?” “哦,出门前他睡着了,怕这边太吵闹,就让隔壁婶子帮我带着。” 说来也好几个月没见着徐周志的孩子了,眨眼离她为秀娘接生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那孩子,应该也会爬了吧。 “是,会爬了也会坐了。前几天夫君还说,指不定过些日子就会走路了。” “这么快啊。”陆清漪惊讶。 “可不,孩子长的特别快,想想当初他刚生出来的时候不过手臂长,脸又皱又红,跟个猴子似的。” 陆清漪被秀娘的形容给逗笑了:“有你这么说自己的孩子的吗?” “没事,反正现在还听不懂。” 相比起当初毫无求生欲,宁愿死也执着的要陆清漪保小,如今的秀娘是有儿万事足,一脸的幸福。 不知为何,看到这样的秀娘,陆清漪发自内心的感到开心和满足。 她学医,为的不就是希望看见大家脸上的笑容吗。能帮到人,真的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 第764章 撒娇也没用 这场周年庆祝宴席,一直吃到夜深才散席。 作为主东家的赵珩渊,饶是酒量再好,也被灌得迷迷糊糊,被陆清漪扶着才勉强站稳。至于其他人不管是年轻的还是年岁长的,只要喝酒的,也都被赵珩渊灌倒一片。谁也不比谁好。 各自挥别了其他人后,街道上只剩下陆清漪他们和陆父。 陆父在一旁担忧道:“要不今夜去家里歇一晚吧,他这样万一摔一跤,可就受罪了。” “没事。”陆清漪吃力地撑着赵珩渊,让他大半个身子靠着自己,“我们行的,爹你别操心了,快回去吧。” “可……”陆父还想说什么,但前头的高氏已经不耐烦的催促,他只好道,“那你们小心些,要实在不行,就到家里来吧。” “放心吧。” 待人都散完,陆清漪正愁着怎么把赵珩渊拖回家,就见原本还醉醺醺的赵珩渊突然站直了来。她下意识要去扶住他,就见他凑过来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 陆清漪错愕地侧头看他。 “怎么?真以为为夫醉了?” “你,没醉啊?” “醉了,但方才被风一吹,又清醒不少。”赵珩渊按了按额角。 陆清漪忙掏出薄荷膏:“先涂点提神吧。” 赵珩渊伸手,但几次都没抓到。陆清漪干脆拧开,踮着脚尖在他的额头和鼻子都涂抹上。 “有没有感觉好很多?” “有清儿在,自是好的。” 傻瓜,她又不是薄荷膏。 “你这张嘴越来越会说甜言蜜语了,莫不是偷偷去进修了?” “清儿如何知道的?”出乎陆清漪意料,赵珩渊居然承认了。 陆清漪诧异:“你真的偷偷去学了?” 赵珩渊低下头,直直望入她漂亮的眼睛里。须臾,微微勾唇,神秘一笑:“这是个秘密,不能告诉你的。” 还秘密了,说好彼此没有秘密的啊。 陆清漪追上去:“什么秘密,不行,你得告诉我。” “不能说。”赵珩渊很是傲娇。 “我要知道。”陆清漪跳过去抓着他的胳膊,“快老实交代,你都偷学了什么,跟谁学的。” 赵珩渊摇头晃脑:“不能说,是秘密。” “跟我你还有秘密啊!” 陆清漪郁闷,心想,这赵珩渊好不容易才醉一回,若是今夜不能把这秘密从他嘴里撬出来,以后想知道怕是难了。 想到这,她一把抱住赵珩渊,不肯撒手:“不说的话,我就不让你走了,啊——” 话说一半,她突然被赵珩渊拦腰抱起。 “为夫抱你走也行。” 这、这…… “你耍诈,不行,快放我下来。” “不放。”赵珩渊霸道道,“你是我的,这辈子都是我的,我,不放!”说着低头就在她唇上亲了一口。 也好在夜已深,街上连个人影都没有,否则陆清漪怕是要羞到钻入地里去了。 陆清漪:“……” 要不说不善言辞的男人说起情话来要人命,陆清漪简直要被他这些醉话给要命了。 翌日,赵珩渊醒来的时候陆清漪已经不在身边。他呆坐在床上好一会,突然伸手捂住脸。 昨夜的回忆如潮水一般全涌进了脑海里,他想起了自己醉酒后说的话,恨不得魂穿昨夜闪自己几个耳光。 正懊恼着,陆清漪从外头进来,手里端着碗热腾腾的汤。瞅他已经醒了,端着碗走过去:“时间刚刚好,快,把这汤喝了。” 赵珩渊伸手接过,小心翼翼地扫眼她的神情,见她神态自然,似乎没要追究昨夜的事的迹象,心中高悬的石头总算落地了。 “喝光了吗?完全吞进肚子里了?”见他一口牛饮完,陆清漪笑眯眯问。 赵珩渊点头,伸手抹了抹嘴。 “既然喝完了,那么有空聊聊昨夜的事了吧。” 赵珩渊的表情就凝固在脸上。 “昨夜,昨夜什么事?”他试图装傻。 “不记得了?” “似乎,是喝蒙了。”赵珩渊决定装失忆。 “啊,你喝断片了是吧?” 虽然不知何为断片,但这个时候回答必须是肯定的。 “不错。” “既然断片了,那就没办法了。”陆清漪瞟眼赵珩渊。 赵珩渊连连点头。 陆清漪眯起眼睛,突然张牙舞爪地扑了上去。 “还想骗我呀,你以为我会信你吗,就你还会喝断片。” 赵珩渊手忙脚乱护着陆清漪,免得她用力过猛摔下床。 “清儿,清儿。” 陆清漪捏着他的脸颊,凑过去狠狠咬了一口。赵珩渊吃疼的皱起眉头,手不忘护着陆清漪把她圈在怀里。 “老实交代,你都跟谁学了那些情话的。” “我,我没有……” “还不承认是吧!”陆清漪凶神恶煞。 赵珩渊默了默,仍是道:“为夫不知清儿在说什么。” 心想,以后还是不喝那么多酒了,不过就醉了那么一回,差点老底都被自己说完了。 陆清漪眯起眼睛:“不老实。” 赵珩渊心虚地移开视线。 陆清漪啧啧几声,不知想到什么,突然话语一转:“行,不说也可以,不过说好没秘密的,你说说,我要怎么惩罚你。” “这……”赵珩渊被问住了,在被惩罚和说实话之间,他十分没骨气的选了惩罚。毕竟,他偷偷找胡老板请教的那些,若是让陆清漪知道,岂不是要毁了他在她心目中的形象了? “行,既然你选择接受惩罚的话,那么……”陆清漪又瞟他一眼,突然按着他的肩膀,借力从他身上站起。 赵珩渊呆呆地望着陆清漪嘴角缓慢裂开的坏笑,心中突生一股不安。 “等等……” “咘咘,你错过机会了。”陆清漪摇着食指,“我对你的惩罚就是,接下来一个月都不能碰我。” 赵珩渊瞬间就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下意识伸手要去够陆清漪,被她躲开。 陆清漪像是没看见他郁闷的样子,十分冷酷无情:“这可是你选的哦,可不怪我。” 赵珩渊试图挽回一些:“清儿……” “撒娇也没用,现在就算你说了,我也不想听了。记住哦,一个月不能碰我。” 说完,她喜滋滋一笑,也不看他郁闷的不行的表情,蹦蹦跳跳就走了,徒留下一脸郁卒的赵珩渊坐在床上,懊恼不已。 第765章 清渊堂 铺子开张的那一天天气十分好,连日的阴雨也在昨夜停歇了。 来贺喜的人比预期的多了不少,除了往日交好的朋友外,也来了不少曾经被陆清漪治愈过的村民。 时辰到的时候,赵珩渊和陆清漪分别站在牌匾下,同时抽下绳子,红色的绸布缓缓落下,露出门正中央的三个大字——清渊堂。 底下众人发出一长串鼓掌声。 之后,陆父和赵珩渊分别点燃了长串鞭炮。 随着噼里啪啦的炸响声,红色的火龙如盛开的花一般一段段炸开。围观的孩童们发出了尖叫的欢呼声,一些较小的孩童则被吓得紧捂着耳朵,好奇地睁着一只眼睛看着飞散在半空的红纸,兴奋地大叫着。 鞭炮声之后,原本是要致辞的,但一想到要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话,陆清漪实在不好意思,赵珩渊又是个不善言辞的,因此这开场白就直接省了。 不过宣传还是少不了的,今后生意好不好,能不能打开口碑,可就看开张的这几天能不能把消息传开了。 “新店开张,接下来三天每日不限量向大家提供凉茶,不收钱!” 话落引来一片欢呼声和鼓掌声。 旁边高氏闻言忙拉了拉陆父:“连续三日不收钱,那跟做善事有何区别啊,她是不是不会算计啊。” 陆父:“哎,孩子这么做,定有她的考量,你就别管那么多了。” 见陆父不理她,高氏横他一眼:“我这不是担心她亏钱吗,哪有人一开始就这么做买卖的,这样下去能长久吗。” 陆父一听,也横眉,用力拉了她一下:“说什么呢,大喜的日子,你这嘴真是……” 高氏撇嘴:“我说的都是实话,良药苦口,听不进去可是你们的事。” 陆父不耐烦:“行了行了,你别说了,待会进去你也别出声,省得败坏了大家的兴致。” 高氏冷哼一声,扭着屁股撇下陆父进去了。 不大的铺面挤满了许多人,赵珩渊和新聘来的伙计端着一个热腾腾的木桶,在外头架起了个长桌,又在上面竖了个牌子,明晃晃写着‘不要钱’三个大字。 不到一分钟,外头就排起了长龙。 得益于前几天陆清漪搞的一个宣传,大部分的人都知晓镇上有一家新开的药膳铺会连续三天免费送熬好的汤药,只需带着水筒来盛就好。因此今日来的人可谓是空前绝后的多。 陆清漪抱胸站在门口,看着这长长的队伍,嘴角一抹上扬的笑。 “这样宣传效果就达到了。” 在开张的几天前,陆清漪突然想起这个世界消息太封闭,即便她花了银子请舞狮放鞭炮,没有信息的传播,顶多也就附近的人知道有新铺子开张,说不定连做的什么行当都不清楚。 药膳这一行当本就冷门,若是宣传不得当,指不定就蒙尘在这里了。不过很快她又想到前世还有一种宣传,办法笨了些,但是却能加深人们的印象。 想到就做,陆清漪把想法和赵珩渊说了一下。两人合计一番,买了不少纸张,写上铺子的位置。之后跑到街上找来一群十岁左右的孩子,许诺他们一些报酬,然后让他们拿着纸张沿街叫喊,着重强调不要钱领药汤的讯息。 若是有人好奇上前询问,便把写了地址的纸分发给这些人,让他们去告知亲朋好友和邻里。运用少许好处来达到一传十,十传百的效果。连续宣传了三天,基本上他们去集市上买东西,都能听到有人讨论镇上要开药膳铺的消息了。 只不过真看到这么多人来,陆清漪依旧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以及,满满的成就感。 而比陆清漪更加激动的却是高氏。 自知道陆清漪他们盘下了铺子后,高氏那叫一个高兴啊,虽然这段时间她很少过来帮忙,却是很大方的让陆父来帮忙,还让陆父带了吃的过来。 一开始陆清漪还思忖着高氏是不是暗地里又打算搞什么幺蛾子,后来发现,高氏就是单纯替他们高兴。毕竟这铺子做的好的话,她又多了个可以和邻里炫耀的事了。 譬如此刻,高氏雀跃的在里头忙着招呼人,明明对药材一窍不通,却还能和客人侃侃而谈,倒是令陆清漪不得不佩服。 正热闹着的时候,旁边紧挨着的铺子突然发出了锯木声,众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几瞬,纷纷看过去,陆清漪他们亦是。 紧挨着清渊堂的铺子前段时间似乎换了个东家,这些天正在重新修缮,偶尔会发出一些响动。但因为闭着门,也不算很打扰,是以陆清漪也未曾去理会。 “这家是做什么的啊?”高氏从里头出来,一脸不悦地看着紧挨着的那个铺子。 陆清漪摇头。 说来也怪,不知是不是时辰不对,这铺子自开始修缮就不曾见过东家来过一回,也不知谁这般财大气粗。听说这个铺子光是想要盘下至少得有上千两,因此不少人猜测这铺子会做用来做什么买卖。 “这么大阵仗,说不定是开酒楼呢。”陆士诚看着这两层楼高的铺子。 高氏怪叫一声:“也做吃的?那小漪的铺子开在他旁边岂不是吃亏了!” 陆清漪满头黑线:“娘,我不是做吃的。” 高氏:“那不都一样吗,药膳药膳,都是吃进肚子里的。” 陆清漪无法反驳:“……” 似乎还挺有道理的…… 陆清漪好笑摇头,不欲都杵在门口,免得挡了别人进门。 就在这时,前头传来几声低声的抽气声。陆清漪下意识寻声望去,就见彦公子在一群姑娘的瞩目中,翩然而至。 他今日着一身青蓝色宽袖袍,青丝尽数束于头顶,两条丝带垂在脑后,随着他走路时迎风飘扬,俨然一个翩翩玉公子的模样。若不是知晓他是在楚楼里帮姚老板做事的,陆清漪还真要以为他是哪家的贵门公子。 正神游着,彦公子已经来到她面前,手中羽扇在她面前摇了摇,面容温和如沐春风。 “小娘子,在想什么呢?” 陆清漪这才如梦初醒,抬头,收获一大片姑娘们嫉妒的眼神。 第766章 不爽 “彦、彦公子。”陆清漪突然结巴起来,“你怎么……”怎么会来这? “今日你的铺子开张,在下怎能缺席呢。”彦公子朝她翩翩一笑。 霎时间引来一片抽气声,均是被他的相貌所惊艳。 陆清漪眨了眨眼睛,不明白他为何会知道今日是铺子开张的时间。 就见他微微一笑:“小娘子好心思,我想这方圆百里恐怕无人不知镇上开了个药膳铺,还免费施汤药三天。在下是万分佩服的。” 陆清漪这才想起自己的宣传,没想到连彦公子都听说了。 她被夸得脸颊微红,加之他瞧自己的眼神实在太过深邃,纵使陆清漪已经成亲了,也有些招架不住他的美貌攻击。 她蓦地想起赵珩渊说的话,下意识后退一步,和他拉开了一个安全的距离,这才觉得周遭的空气不再那么压迫。 祸水,这男人真是个祸水啊! 就在陆清漪不知说什么是好的时候,本在帮忙盛汤药的赵珩渊把勺子交给了陆士诚,往陆清漪身边走来,站在她身侧。只这一站,就宣誓了他的所有权。 彦公子抬眸扫了他一眼,嘴角噙着抹似笑非笑。这一笑,又引来众多花痴的声音,他却像是无所察觉一般。 彦公子朝身后的人摆了羽扇,立刻有人抱着两个锦盒上前来。 “这是我给二位的开张贺礼。” 彦公子的人刷的打开了锦盒,一个里头躺着一块双拳大的墨玉貔貅,雕琢精美栩栩如生,口中还叼着一方铜钱。墨玉色泽莹润,肉眼甚至看不到一点杂质。 另一个锦盒中则是躺着一副字画,虽然没有打开来看,但对照另一个盒子里的东西,便可知这东西价值不菲。 “这太贵重了,我们不能收。”陆清漪下意识婉拒。 话未说完,彦公子已经温柔打断:“小小心意,不成敬意。小娘子可莫要嫌弃。” 这么贵重的东西,谁有脸嫌弃啊。 “不……” 陆清漪还想说什么,但赵珩渊已经让店里的伙计收起来了。 “远来是客,彦公子不如到里头坐吧。”他说。 彦公子实在生的太过惹眼,光是在这站着就引来不少注视,把众人原本放在汤药和药膳上的心思都吸引走了。 彦公子也知道自己站在这儿有些打眼,没有驳了赵珩渊的话,朝陆清漪微微点头一笑,便进堂子里了。 旁边,憋着一肚子疑问的高氏早忍不住,彦公子前脚刚进去,她就迫不及待拉过陆清漪。 “小漪,那是什么人,生的着实俊朗,可有妻室?” 陆清漪狐疑地看她一眼:“娘,你问这作甚?”不会是想做红娘吧? “没作甚啊,就是想看看这是谁家的贵公子,生的真是好看,而且瞧着家底不错的样子。” “他呀,确实蛮有钱的,而且还未婚配。”简直就是一枚钻石王老五呢。 “还未婚配啊,可知他年方几许?” “这个我就没问了。”谁没事去打探别人的年纪,又不是媒婆,“好了娘,没事的话我就先进去了。” “诶等等。”高氏拉住她,“这样的贵人,你们可要好生招待,切莫怠慢了啊。” 贵人? 陆清漪嘴角抽抽,心想,你怕是不知道他的身份,若是知晓了,怕是要一脸嫌弃。 不过人家送了这么厚的一份礼,陆清漪还真不好冷落了人,是以这个重任就落到了赵珩渊身上了。 后院中,特意砌出来做休息的茶室中,彦公子和赵珩渊分坐两边,中间隔着一个矮桌。彦公子让人拿来了上好的茶叶,放在矮桌上。 “在下之前瞧小娘子似乎挺喜欢喝这款白茶,今日来的时候便让人带了些来。” 一个男人,对自己的女人的喜好如数家珍,身为陆清漪的夫君,赵珩渊心里不吃味是不可能的。但他感觉得出彦公子是有意挑衅他,因此即便心里再不爽,面上也未显露。 他拿过白茶,打开闻了闻,又把罐子推回去:“彦公子的好意我夫妻二人心领了,但内人这些日子身子不太好,吃不得寒凉之物。这白茶内人是无福消受了。” 这番说辞还真是叫人无法硬塞,彦公子未有恼怒,摆手让人收起。 他环顾四周,看着墙上挂着的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回想到当初陆清漪在琴楼学琴,曾拿笔写的那些字,低低笑了起来。 赵珩渊目光扫过他看过的地方,眼里闪过抹戾气。他知晓他在想什么,也知晓他在笑什么,正是因为知道,因此更加怒不可遏。 一个男人,在自己面前赤裸裸的表现出对自己女人的兴趣,实在令人心里不爽。 他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拳头。 余光瞥见他的动作,彦公子眼里闪过抹精光,再一抬眸,他眼里的计算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以手握拳挡在嘴边:“抱歉,想起了一些过往趣事,赵相公莫怪。” 赵珩渊按捺着胸口翻涌着的怒火,淡淡道:“无事,请。” 彦公子微微一笑,端过杯子抿了一口,而后轻皱了下眉。 这茶…… 他掀眸扫了赵珩渊一眼。 这茶,还真是他这辈子喝过最难喝的茶了。原来这男人还是会吃醋的,还以为他真的完全无动于衷呢。 彦公子嘴角的笑又上扬了几分。 而此时外头,虽然打定主意把彦公子丢给赵珩渊处理,可不免担心憨厚老实的赵珩渊会被彦公子欺负。 “姐,姐。”刚从外头进来的陆士诚见她撑着下巴在神游,走过去晃了晃手,“回魂了姐。” 陆清漪眨了眨眼睛,回过神:“怎么了?” “这该是我问你的,怎么皱着眉?” 陆清漪想了想,把彦公子的事粗略的说了一遍。听说对方竟是楚楼姚老板幕僚般的存在,陆士诚也是惊讶的不行。 “我还以为他是谁家的少爷呢!姐,你怎的和这号人物认识的?” 如何认识的,这就涉及不少问题了,陆清漪不好在这解释太多,便切了个话题。 “你先别管我们如何认识,诶,不对,你怎么会觉得是我与他认识,而不是相公与他认识。” “这还用说吗,那公子从来眼睛就一直在你身上没离开过,一看便知与你更熟了。” 陆清漪:“……” 第767章 喝茶,下棋 没想到连陆士诚都这么说,陆清漪这回倒真有点相信赵珩渊的话了。 可是…… “他真的一直看着我吗?” “可不是。”陆士诚看了一下周围,压低声音,“老实说,我一开始就觉得他瞧姐的眼神不太对,所以,那位公子真的对姐你有意思吗?” “没有!”陆清漪下意识反驳,又意识到自己反应太大,忙压低声音,“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那是哪样?” “呃……”她说不出,“哎,别管是哪样,你现在帮我进去看看。” “看什么?” “看看你姐夫他们在里头说什么。” “这,不好吧……” “没关系的,你还是个孩子,他们不会怀疑你的。快,你去看看他们有没有打起来。” “打、打起来?”陆士诚吓一跳,“不会吧。” “这当然是夸张说法了。”陆清漪推着他,“总之你就去看一眼,然后回来跟我说说他们的表情就好。” “这这这……”陆士诚无奈,被自家老姐给推到了后院去,只好硬着头皮去茶室。 结果刚进去就见里头两个男人正和和气气的喝着茶下棋,哪有半分情敌相见分外眼红的样啊。 他甫进去,里头两个男人就同时抬起了头,陆士诚顿时就把刚踏进去的脚收了回来。 “有事?”赵珩渊放下棋子。 “没、没事。”陆士诚摇头如拨浪鼓,“我、我走错门了。”说着就要退出去。 彦公子也在这时站起:“时候也不早了,在下还有些事,就先回去了。” “这就走了?”陆士诚诧异。 彦公子微微一笑:“楼里还有不少事要忙,在下是特意抽空过来给小娘子庆贺的。” “这样啊……”陆士诚看眼赵珩渊。 “我送公子出去。”赵珩渊却是直接,像是早巴不得他离开一般。 陆士诚便不再说话。 虽然这两人表面看似和乐融融,但只要一靠近就能感觉到环绕在他们身边的低气压,冻的他牙齿打冷颤。 看到他们并肩从后院出来,陆清漪奇怪了一下,边迎上前边偷瞄他们身后,试图和陆士诚交流眼神。 怎么那么快出来? 陆士诚朝她耸耸肩,示意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又指了指彦公子,紧接着又指向赵珩渊,看的陆清漪是云里雾里,一头雾水。 几人走到门口,彦公子一出现立马又引来瞩目。 他像是知道自己比较引人注目,也不再多逗留。只不过临出门前,他还是回过头看了陆清漪一眼,嘴角噙着抹笑。 “或许过不了多久,我们便能时常见面了。” “哈?”陆清漪正待细问,可彦公子已经抬脚离开了。 陆士诚奔出来,看着彦公子远去的身影,赞叹一声:“真真是陌上人如玉,翩翩贵公子啊。姐,这公子生的实在是太好看。” 陆清漪睨他一眼。 陆士诚立马意识到自己说太多了,忙补救:“当然了,还是姐夫生的威猛雄壮比较可靠了。” 陆清漪这才满意地敲了一下他的额头。 陆士诚哎哟一声,捂着额头,心想,我都说的那么好听了,怎么还打人呢。 陆清漪顾不上去理陆士诚心里都想什么,飞快跑到赵珩渊身边,勾着他的胳膊:“相公,你们方才在里头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 陆清漪才不相信。 “真没说什么?” “没有。” “那你们干什么了?光喝茶?” “喝茶,下棋。”他还特意给他泡了最便宜最难喝的茶,相信他会记忆深刻的。 瞧他语气平淡,眼神无波,倒不像是受气了的样子。 “不过他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听到这话,赵珩渊终于是停下来了。陆清漪没刹住,一头撞了上去。 下一秒,赵珩渊转过身来,一把抱住陆清漪,把头靠在她肩上。 “怎、怎么了?” “为夫吃味了。” 委委屈屈的语气,陆清漪的心一下就软了,软声软气的哄着这个大男人。 他又因为彦公子吃醋,这点她不意外,但方才他不是还毫无醋意的吗? 陆清漪转了转眼睛,转身就跑去逮陆士诚。 “你方才进去的时候,他们在干嘛?” “没做什么啊,就是在下棋。”被逮着的陆士诚一脸无辜。 “只是下棋?” 陆士诚也被问懵了,怀疑自己是不是遗漏了什么,但仔细想了许久,也没想起自己漏看了什么。 “我进去的时候,他们真就在下棋。” “没说话?” 陆士诚摇头:“没有,不过我瞧他们手边的茶都凉了,似乎没喝茶的样子。” “这样啊……” “怎么了姐,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没,就是……”就是想知道彦公子到底来做什么,总不能真的是来给她庆贺的吧。 而且他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估计他也就是随口说说而已。” 夜里,结束了一天的忙碌,两人相携着走在路上。月光温柔的撒在地上,两人的身影被拉得又长又细。 陆清漪一时玩心大起,拉着赵珩渊的手跳起芭蕾来。指着地上的影子:“相公,好看吗?” “好看。” 陆清漪转头看他,随后脸蛋微红:“我是问你影子,你看我作甚?” “你也好看。” 这种情话陆清漪十分受用,脸色的神情也柔和不少。她抱着赵珩渊的手,走着走着,突然想起一件事。 “哎呀,我忘了把彦公子送的两个锦盒带回去!” 那两个锦盒里装的东西老贵重了,要是丢了得心疼死她! “丢了便丢了。”赵珩渊冷酷道。 “那不行,都是钱啊。”提到钱,陆清漪态度就不一样了,“要不回去拿?” 赵珩渊直接打横把人抱起,用行动告诉陆清漪他的回答。 陆清漪无奈,只能祈祷东西不会被偷。 几天后,陆清漪终于明白赵珩渊为何一脸郁气了。 她看着隔壁刚开张的铺子,那隆重的气势,简直要盖过前些天他们清渊堂的风头了。最令她意外的是,这铺子的东家,竟是——彦公子。 陆清漪嘴角抽了抽,又抽了抽,满头黑线。 越是不想和他有所牵扯,就越是在他们面前晃悠,难怪前些天赵珩渊在听到他那句话后,脸色那么难看。 第768章 我是不是很蠢 “小娘子,又见面了。”彦公子笑意嫣然的站在他们面前,微微朝赵珩渊点头致意。 陆清漪左右看了看两人,干笑一声:“原来彦公子盘下了隔壁的铺子啊。” “嗯,之前就在谈了,但因为不知道能不能拿下,因此没有告知小娘子。” 陆清漪又干笑几声,不知怎么接话。 彦公子像是没感觉到她的不自在,兀自说道:“此前在下一直在苦恼不知道该做何买卖好,后来看到小娘子的药膳铺后,倒是给了在下一个启发。” “哦?”陆清漪疑惑地看着他。 彦公子说:“在下把它改成一个药铺,并和晋国各地的药商合作,往后小娘子有需要的话,只管去跟掌柜说一声,便会有人替你寻来。” “啊……”陆清漪闻言干笑一声,瞟眼身旁气压极低的男人,硬着头皮道,“那便多谢彦公子了。” “小娘子客气了,在下结交的朋友不多,唯小娘子还能与在下聊几句,并且从未嫌弃过在下,在下一直非常感激,也希望能尽己所能多为小娘子做些事情。”他直直望着陆清漪,那热忱的目光,把陆清漪瞧的都不自在了。 “呃,呵呵,公子真是说笑了,公子这般温柔和善,又学识渊博谈吐有礼,怎会有人嫌弃公子呢。” 彦公子敛下眼眸,语气略带忧伤:“若是人人都如小娘子这般想便好了。”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看着真让人心生怜惜。 陆清漪不知如何安慰,也不好安慰。 好在彦公子没有真的沉浸在悲伤中,很快又恢复淡淡的笑容:“不说这些了,以后我们便是邻里了,之前小娘子的琴还未学完,若是还想继续学的话,在下可以让人把琴带过来。” “那倒不用。”陆清漪下意识拒绝,随后想到当初是自己说对琴有兴趣的,未免彦公子怀疑,忙补充道,“公子那琴看着便很贵重,给我这粗人用着实太浪费了。” “琴做出来就是拿来用的,给谁弹都一样。” 陆清漪还想拒绝,一旁赵珩渊突然道:“清儿,来客人了,回去吧。” 陆清漪忙道:“好,好的。彦公子,我得去忙了,在这里先祝你隆声远布,丰盈八方,财源滚滚来。” 说着不待彦公子搭话,就连忙转身进堂子里去了。 陆清漪一走,赵珩渊自也是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他冷淡地朝彦公子一颔首,转身也进去了。 彦公子身后的右使见状不悦地皱眉:“公子,这二人实在太不知好歹了。” 彦公子睨他一眼,淡淡道:“多嘴。” 右使只好忿忿不平的闭上嘴巴,边走一双怨恨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看着清渊堂。 彦公子侧眸扫他一眼,道:“别忘了你是我的人,若你是听青山的话,就不必跟在我身边了。” 右使一听就慌了,单膝跪地:“公子,属下只是为你感到不平。公子你对她一片真心,特意花重价买下了这个铺子,又为了她而做药材买卖,可她呢,一点都不感激,还百般推托!” 彦公子冷哼一声:“我何须他人为我感到不平,你只管做好自己的事便是了。况且你以为我这么做当真是为了她吗?” 右使闻言怔了一下:“难道,公子另有打算?” “你忘了我们在羌地的几亩地了吗?” 右使便悟到彦公子话里的意思了,脸上闪过喜悦:“原来公子是要假借为她开药铺的名义,掩人耳目,其实是卖香谷。” 彦公子点头:“既然都知道了,接下来该怎么做,你心里有数了吧。” “是,公子。” 又走了几步,彦公子道:“她那边,不许你们去动她,明白了吗。” 右使沉默了一秒,不甘不愿道:“是的公子。” 彦公子这才抬脚离开。 另一边清渊堂中,陆清漪送走一个村民后,支着下巴在发呆。赵珩渊施药结束进来,就见她一脸苦恼,擦了擦手,走过去。 “想什么呢?”他点了点她的鼻子。 陆清漪抬起眼睛,叹气:“在想彦公子啊。” 赵珩渊一听这个名字,心里就很是不爽,只是面上未显:“清儿想他作甚。” “还能想他干嘛,在想怎么回礼啊。我们铺子开张那天他送了这么贵重的东西,若是不还回去,总觉得欠他点什么。” 都说人情大过天,陆清漪最是不想欠的便是人情了。 之前收了他的礼,她就一直在想怎么还回去。然而像彦公子这样的有钱人什么东西没见过啊。送贵的吧,眼下他们刚开业,什么东西都要钱,送贵了她心疼,送便宜了让人笑话。实在是苦恼。 “相公,你以前在朝为官的时候,可知什么东西不是非常贵,但是送礼又不会丢脸的?” 赵珩渊闻言失笑,揉她的脑袋:“送礼的事你就别烦恼了,为夫已经让人送过去了。” 送过去了?这是何时的事?她怎一点都不知。 随后她又想起前些天赵珩渊的话,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原来那天赵珩渊听完彦公子的话后已经猜到隔壁的铺子是彦公子盘下来的,因此才会吃醋的吧。也就是说,那天之后,赵珩渊就已经想好如何把送礼的这份人情还回去了。 真不愧是在朝堂上混过的人啊,反应也太敏锐了。 “相公,我是不是看起来很蠢?” “为何这么说?” “不是吗,他想做什么你都知道,我却傻傻的什么都没看出来。”总觉得自己每次在彦公子面前就像是被他玩弄在鼓掌中的绵羊一样。 赵珩渊摇头:“这与清儿是否蠢无关,只是因为……” 因为他是围着她使心计设计的这些。所谓当局者迷,陆清漪看不透也不足为奇。而他,同为男子,又怎会看不出彦公子对陆清漪的企图。 “因为什么?”见他说到一半不说了,陆清漪追问到。 然而赵珩渊却不打算继续说,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宠溺道:“不告诉你,自个儿去想。” 陆清漪眨巴了下眼睛,摸着脸颊,眼睁睁看着他吃了豆腐后扬长而去,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想什么想啊,她要是想得出,还用的着问他吗,居然吊她胃口,真是讨厌! 第769章 灵婆有身孕 清渊堂刚开始的前几天,每日两人都是忙到亥时才收铺。除了施药的缘故外,也有不少知道陆清漪开铺子了跑来看诊的。 虽然陆清漪本意不是开医馆,奈何来问诊的实在太多,而且大多数都是直接当场抓药的,不知不觉间就促成了清渊堂和青烟堂的合作。 青烟堂便是彦公子开的铺子,在知道这个名字后,赵珩渊又吃了好一会的醋。陆清漪不得已只好取消了不让赵珩渊碰她一个月的惩罚。 这日,店里突然来了一个人,说要找赵珩渊。正好赵珩渊不在,伙计大光就去里头找来陆清漪。陆清漪出来一看,才发现是许久不见的高彩凤。 相比起当初因为家暴成日提心吊胆的瘦弱,如今摆脱了家暴男的高彩凤变得神采奕奕以及,更加妩媚了。 她今日穿着粉色罗衫裙,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颦笑间眉目含情,一眼望去还真是认不出来。陆清漪也是定睛看了好一会,才认出的人。 “表妹。”高彩凤娇笑一声,扭着腰走过去,亲热地挽着陆清漪的胳膊。 陆清漪抽出自己的手:“表姐,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她对这位表姐无喜也无厌,原本上回若不是她躲到自己家来的话,他们一年到头也不过是过年时见一见,有时候连句话都没说上,谈何感情深厚。因此一见着她,陆清漪下意识便是觉得她是有事而来的。 高彩凤一听她这话,眉头微微皱了皱,但很快就舒展开。她回头张望了几下,问:“表妹夫呢,怎的不见他。” “相公出去买点东西。”说到这,陆清漪倒是有些奇怪起来。 明明高彩凤是她娘家那边的亲戚,来了不说找她,怎的反而找赵珩渊去了呢?不过她没多问,免得多生事端。 高彩凤听说赵珩渊不在,神情有些失落,不过她很快就又被别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 “表妹,你们这堂子不赖啊,想来赚不少吧。” “托福,还算可以。”陆清漪客气了一番,又立刻切入正题,“表姐怎么会突然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说来高彩凤自和离后就没了消息,也不知她现在在做什么,她的父母有没有重新为她说媒。 才这么想着,就听高彩凤道:“哎呀,还不是大姑母那事闹的,爹娘都来了,我便也顺便过来了。” 大姑母,也就是高氏的姐姐,陆清漪名义上的大姨母。 没记错的话,最后一次见到这个大姨母是在瘟疫快爆发前的一段时间。那时她姨母是来做什么的陆清漪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他们谈到了灵婆。 “大姨母怎么了?”瘟疫过后就没听说那边的消息,最近事情又多,陆清漪还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你不知道吗?”高彩凤有些意外,“姑父和姑母前段时间大吵了一架,姑父还想休了姑母,还好因为姑母闹上吊,这事才就此作罢。” “要休了姨母?为什么?” 印象中,这个王高氏除了嘴碎和八卦以及爱讽刺陆清漪之外,性格算不上刁钻蛮横啊,怎会闹到休妻这么严重? “还不是因为那灵婆。” “灵婆?”陆清漪诧异,“灵婆不是被官府抓了吗?” “那是后面的事了。”高彩凤啧啧几声,一脸没眼看的表情,“表妹有所不知,姑父啊,他和灵婆搞在一起了。” “什么?!”比起休妻的消息,这个更令陆清漪震惊,“他们,怎么会……” “表妹还记得大姑父之前曾经伤到腰的事吧?” 这事陆清漪是知道的,之前王高氏还曾说过灵婆的药灵验,说什么服用之后就不痛了。当时陆清漪还很好奇灵婆到底是怎么做,叫王高氏去买回来让她研究来着。可是后来因为红狼发展太快,搞得她焦头烂额,就把这事给忘了。 “所以姨父便是因为腰伤和灵婆日久生情?” “可不,不过听说不止如此。”说到这,高彩凤刻意压低声音,“听爹说姑父还未弄伤腰之前就和灵婆好上了,还经常到家中去,只不过每回都跟姑母说是在驱邪。姑母那时候对灵婆可尊敬了,丝毫不怀疑。有时姑父只是哪里不舒服,她立马就去请灵婆来瞧。” “唉。”说到这,高彩凤摇头叹气,“那不是引狼入室吗,直接把姑父送到了灵婆手里。” 陆清漪赞同点头,虽说早知道灵婆这人时常用驱邪做幌子诓骗了不少姑娘,但诓骗老男人还是头一回听说,实在令她目瞪口呆。 高彩凤之后又接着说:“姑父后来大概是被灵婆迷的不行了,隔三差五就把人带回家厮混,后来有一天被姑母撞上。她是不敢闹灵婆,便天天在家闹姑父。姑父那时候烦了姑母,便说出要休妻的事。” “姑母哪里肯,两人都成亲那么久了,就因为一个灵婆姑父就要休了她,干脆就在家里闹自尽。好在前段时间灵婆被抓了,姑父就再没提起这事了。” 闻言,陆清漪不解:“既然没提这事,这回是在闹什么?” 高彩凤撇嘴:“灵婆有孕了。” “什么?!”宛如晴天一道霹雳,炸的陆清漪外焦里也焦,“怀,怀孕了??” “可不是,姑父在知道后,断定那是自己的孩子,非说要救灵婆,姑母便又与他吵起来了。姑父还动手打了姑母,所以姑母就哭着跑去家里。要不我们都不知道这些呢。” “现在啊,周围的邻里都在私下说姑父和灵婆的事,姑母和表哥他们都觉得面上无光,因此吵的更厉害了。” 发生这样的事,不吵才怪呢。若是换做她,提着刀砍了赵珩渊都有可能呢。 况且,以灵婆犯下的罪来看,别说关一辈子了,凌迟都不足以洗清她的罪孽呢,吴太守断无可能让人救灵婆的。说不定,如果姑父一意孤行的话,吴太守还要把他当做灵婆背后的人给抓起来。 而且这姨父也真是被洗脑的太严重了,竟为了一个神棍要休妻,完全不顾几十年的夫妻情分,也不顾他们的孩子会怎么想,周围的邻里会如何看待,真真是魔怔了啊。 第770章 不是不帮 不知是不是因为陆清漪要开张的缘故,高氏娘家那些个琐事就没在他们面前说,要不是高彩凤突然上门来,陆清漪还真不清楚发生什么事。 难怪这几天陆父和高氏都没过来,想来是最近王高氏的事闹的有点大了。 “姨父该不会是傻到真上太守府击鼓鸣冤了吧。” “是啊。”高彩凤满脸无语,“不过被衙役给赶出来了,然后姑父又想方设法想进去看灵婆,为此还花了二十两银子去贿赂衙役呢,把姑母气的不行。” 花了二十两去买通衙役,这姨父真是入魔了啊!怪不得又闹起来。 陆清漪就奇怪了:“姨父怎么就确定灵婆肚子的孩子是他的?” 不是她小人之心,实在是这灵婆瞧着也不是个专情的人,这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真是他王家的还不一定呢。 高彩凤哼道:“你以为姑母没想到啊,两人为此都吵了不下上百次了,可姑父就是咬定那孩子是他的,非要去看灵婆不可。” 这么复杂的剧情,陆清漪听着都觉得头疼,幸好的是,他们再怎么闹,也闹不到她这儿。 才这么想,就听高彩凤说:“然后姑母就想到表妹你不是大夫吗,定知道如何认亲。姑母要你去告诉姑父,灵婆肚子里那孩子不是他的。” “哈?!”陆清漪怔了一下,嘴巴微张。 孩子都没出生,她如何证明亲生关系。退一万步说,就算孩子已经生出来了,可是没有现代仪器的帮助,她如何用dna来鉴证亲子关系啊。 “这我可帮不了,目前还未有任何一样东西可以隔着肚子鉴定亲子关系。”陆清漪慌忙摆手,她可不想卷入这复杂的事情里。 高彩凤却说:“这我可做不了主,表妹你要拒绝的话,得亲自去跟姑母说。” 去见那个一向瞧不起她,从不对她好言好句,从来只听别人说,不听自家人话的姨母,还不如要了她的命! 因为高彩凤带来的这一消息,陆清漪一整天的好心情完全被败坏了,直到夜里关门,她依旧觉得心情沉重。 “还在想姨母的事?”赵珩渊见她愁眉苦脸,不由笑到。 不提还好,一提陆清漪就忍不住大吐苦水:“我简直能想象明天见到她后她都会说什么了。”反正定不会是什么好话就是了。 “别怕,明儿我与你一道去。”有他在,那王高氏就算说话再难听,至少还不敢对陆清漪动手。 陆清漪便又是叹口气,而后想到一事:“一般这种情况,灵婆肚子里的孩子会如何?” “通常而言,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会被打掉的,而且就算不给她打胎药,动刑也会让孩子流掉。” “那,不通常的情况呢?” “这就得看她的罪状来判定了。灵婆所犯之事算是比较严重的,本该被处死。不过她背后的人是谁还未弄清,加之她年纪比较大,轻易上刑或者流掉孩子可能会危害到她的性命,因此可能会网开一面也不一定。” “也就是说,灵婆肚子里的孩子不一定会被打掉?” “以吴大人谨慎的性子而言,暂时会相安无事。” “嘶~”陆清漪头疼地抽口气,“那就更麻烦了。” 要是吴太守直接让人打掉灵婆肚子里的孩子,不管姨父怎么闹也闹不到她这里来,顶多再吵一段时间就歇了。 翌日,两人骑着马去了小舅家。高氏也在,显然高彩凤去找她的事高氏是知晓的。更令陆清漪意外的是,闹着要救人的姨父王度也在。至于姨父一家的孩子都没来,不知是觉得丢脸还是没眼看。 几人见面简单寒暄了一下后,高许氏和王高氏互看一眼后,高许氏开口:“小漪啊,昨日你表姐应该都把事情与你说了吧。” 陆清漪点点头,无视王度投来的期待的目光:“我也跟表姐说了,验亲这事不可能,且不说滴血认亲无效,孩子都没生出来,根本无法验亲。” 王高氏闻言道:“你不是大夫吗,怎会没办法呢。” “大夫不是万能的。”陆清漪无语。 高许氏便和高氏对视一眼,高氏开口帮腔:“小漪啊,我们都是自己人,这事你可一定要帮你姨母啊。” “娘,不是我不帮姨母,实在是这事真帮不了。不说孩子的事吧,你看姨父都进不去牢房,我又怎么进的去呢。” “那不简单,你之前不是在瘟疫中立了大功吗,你以此向太守大人说情,不就能进去了。”王度插嘴道。 不过他一说话,王高氏就厉目横他一眼,王度只好悻悻然闭上嘴。 高许氏接话道:“你姨父说的不错,你好歹是立了大功的人,看在你当初救了这么多人的份上,吴大人一定会给几分薄面的。” 陆清漪闻言冷笑一声:“你们莫不是忘了灵婆是个大罪人,她犯的那些罪足以致死,我不过是一个大夫,孰轻孰重,吴大人怎会不知。” 不想王度一听陆清漪贬低灵婆,就大怒:“那都是胡说八道,灵娘不是那样的人,这其中定是有冤情!” 还灵娘呢…… 陆清漪嘴角抽了抽,看来王度是真的魔怔了啊,一把年纪了,这么肉麻的称呼都叫的出。 而王高氏,一听王度为灵婆说话,就又怒上心头,和王度吵了起来。 场面一下就变得混乱起来,高许氏和高氏忙上前劝架,高来钦也在一旁劝着,赵珩渊拉着陆清漪站在旁边远远看着,免得被波及到。 好不容易,等到王高氏冷静下来,王度早被挠的满脸都是血痕。 陆清漪权当没看见,和赵珩渊眼观鼻鼻观心,兀自岿然不动。 “好了,你们还谈不谈正事啊。”高来钦没好气道。 王高氏气哼哼的瞪着王度,还没说话就开始嚎哭起来:“苍天没眼啊,这都是个什么事啊。都过了大半辈子了,这死老头竟然还要休了我,你们给我评评理啊。” 作为娘家里的男人,在得知王度做的那些糊涂事后,高来钦也是十分不悦。但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他总不能让自己的妹妹这个年纪还被休或者和离,因此只能从中周旋。 第771章 仙人投胎 “妹夫,那个灵婆是个犯人,你怎能糊涂到为了一个犯人而搞得家里鸡飞狗跳的呢。”高来钦恨铁不成钢一般,试图劝说王度放弃救灵婆。 然而王度若是听得进去的话,也不至于闹这么久了。 “那始终是我王家的血脉啊,而且灵娘真的是无辜的,我见识过的,她身上真的有神灵。” 听到这,陆清漪偷偷抿嘴笑了起来。 有的人啊,真是被卖了还帮着数钱。就灵婆那样胡诌乱造的神棍也叫有神灵,那她这个活了两辈子的岂不是仙人转世了。 王高氏一听王度那话,便又怒了:“她怀的是你王家的血脉,我生的难道就不是你王家的血脉了吗。你可想过你这么闹,孩子们怎么办,你是要他们跟着灵婆一起共沉沦才安心吗!” 王度被王高氏的话噎了噎,面有愧疚,但很快这丝愧疚就被他心中坚定的想法打散:“孩子们都长大了,该如何面对这些,他们自己有把握。可是灵娘肚子里的孩子却是无辜的啊。” 也不知王度是从哪里听来了些神力怪说,他说:“我找人问过了,灵娘肚子里的孩子是仙人转世,若是能平安降生,就会永远泽庇我王家后代。这对你和孩子都有好处,你怎么就这么不懂事呢。” 王高氏闻言便停住了哭泣,福泽后代,这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啊,怪不得王度这般坚持。 王高氏和高许氏以及高氏互相交流了眼神,万一这个孩子真的是仙人转世,他们却阻止救他,会不会遭受仙人的报复? 高来钦便问:“你说的可都是真的?灵婆肚子里的孩子,真的是仙人转世?” “当然是真的,我特意找了神婆问米。” 神婆,和师婆有本质上的相同,但神婆多是卜算问事,偶也会给小儿叫魂,比起信徒众多的师婆,知道神婆的会比较少。 王度一席话还真让原本坚定分开他和灵婆的几人动摇了,基于就算那孩子不能福泽自己,也不想被仙人报复的想法,高来钦他们一时都不好再提出反对。 至于陆清漪,她无心插手他们的想法,现在灵婆已经伏法,再反驳她根本毫无神力已经没有意义,听得进去的自会听得进去,不相信的也不会相信,说多都是苍白的。 然而既然不能强行不管灵婆的孩子,那么就势必需要搞清楚灵婆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不是王度的,免得为他们做了嫁衣。 因此,高来钦他们立马就把注意力转移到陆清漪他们身上。 “小漪啊,你就想想办法吧,这可都是为了我们啊。”高来钦道。 陆清漪抬眸看他一眼:“是为了我们,还是为了你们,我说了,太守府的地牢不是想进去就能进去的,那儿关押着许多重犯,岂是我们普通百姓能随意进出的。” 高来钦:“可是,可是此前瘟疫中,你和侄女婿不是……” 陆清漪打断他:“瘟疫是瘟疫的事,与这没有任何干系。” 王度:“那……” 瞧他还想提别的建议,陆清漪再次打断:“你若真想进去,我倒是有个办法。” 王度急切:“什么办法?” “你犯个事不就进去了。” “这……”王度噤声了。 陆清漪撇撇嘴。 就这还想救人呢,自己半点苦不想吃,光要别人付出,就算灵婆肚子里的孩子是仙人转世,怕也是也不想庇护这种自私的人吧。 王高氏见陆清漪几句话把人堵住,悄悄伸手拐了拐高氏。 高氏为难的掩了掩嘴,她其实不大想掺入这些事里,除了觉得麻烦想避嫌之外,也有不想和陆清漪把关系搞僵的原因在内。 这几年自陆清漪不再痴傻后,那是越发聪明了。不但有一身好医术,赚钱的本事也见长。尤其是嫁了人有夫君撑腰,更是完全不听她的话。 以前还能用养母的身份来压一压,但随着之前两次赌债,这份情也消耗的差不多了。但王高氏是自己的姐姐,不帮的话又太说不过去了。 高氏小心开口:“小漪,你就去试试,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呢?” “这种事情是试一下就能成的吗?娘难道不怕我会被当做灵婆的同伙一道抓进去?或许一个不小心还会连累家里人,难道这也无所谓吗?” 高氏胆子小,陆清漪这一吓,她立刻就不劝了。 高许氏见高氏是指望不上的了,至于陆清漪他们,是被抓还是如何也牵扯不到自家身上,就帮王高氏说话:“小漪,你怎么说话的,用得着这么吓你娘吗?我们是一家人,你怎能因为害怕惹祸上身就撒手不管。” 陆清漪睨她一眼,淡淡道:“舅母既然不怕惹祸上身的话,要不你去击鼓鸣冤,想必官老爷会被你的诚心感动,让你进牢里呢。” 高许氏闻言脸色就僵了僵,地牢那种血腥阴森的地方,就算是看人,她也不想去啊。 陆清漪见状冷笑,自己不想去却怂恿别人去,真是双标的可以啊。 不过高许氏到底段行高,从当初她把高彩凤塞去他们家避难就能看出她是个自私的人了。 “我、我与你怎么一样,我又不会看病,就算去了地牢也无济于事啊,对吧老伴。”高许氏拧了高来钦的腰一下。 高来钦吃疼,连连点头:“不错,不错。” 陆清漪并未发怒:“那巧了,我也不会隔着肚子验孩子的亲爹,去了也无济于事。” 王度:“但你可以去求官老爷,让灵娘好好把这个孩子生下来。我们要的,就只是让孩子平平安安出生而已。再说了,就算灵娘有何错,也罪不及孩子啊。” 听到这里,陆清漪心里也大概有数了。 说到底,灵婆能不能活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她肚子里的孩子。因为王度相信那个孩子是仙人转世,可以福泽他们王家后代,所以才想要留下这个孩子。 可是这就有些古怪了,灵婆被关在地牢严加看守着,王度是如何知道她怀孕了的事?又是为何会去找神婆问米呢,难道他事先就知道灵婆怀的是仙胎不成? 第772章 一个局 不知为何,陆清漪总觉得王度这事有些奇怪。她压低声音,把自己的想法和赵珩渊说了一下,没想到赵珩渊也与她想到一块去了。 “清儿也觉得不对劲?”他看着她,眉眼含笑,像是在无声称赞她的聪明。 陆清漪不由骄傲地挺了挺胸,而后道:“王度不过是个碌碌无为的寻常百姓,也不认识在官衙做事的衙役,否则也不会花了二十两银子,结果连踏进去一步都没有。这样的他,是如何打听来灵婆怀孕的事。” “所以是有人故意透露给他知的。” “一定是,可是这仙人转世之说又是怎么回事?”陆清漪不解,“而且告诉王度这些,又能做什么呢?” 一个普通,既没钱又没权的百姓,告诉他灵婆肚子里怀了他的孩子,能做什么? 两人正思索着其中是不是有更深的阴谋时,那边还在争吵。王度铁了心要保下灵婆肚子里的孩子,王高氏虽然不愿,但想到其中关系到自己的孩子,又有些犹豫不决。 至于高来钦和高许氏,基本是看戏的状态,反正只要王度不休了王高氏,王高氏不闹,大家颜面上都过的去,他们也不想趟进这浑水中。 至于高氏,她过来纯粹就是出于关心姐姐才来的,只是没想到陆清漪也来了,这才坐到一块。 高氏:“小漪啊,你们都来了,清渊堂怎么办?” 当家看诊的都出来了,清渊堂一个刚开张的小铺子总不能丢给两个刚学会辨认药材的伙计去打理,自然是先关门了。 高氏一听,心都疼了:“哎呀,那不是少了一天的收入吗。” “没关系了,少赚一天也不是什么问题。”就怕这事要拖他们几天。 高氏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凑过去低声支招:“待会啊,你们就说家中还有事,找个借口离开得了,反正在这也帮不上什么忙。” 高氏虽然是迷信,但不比王度和王高氏,除了逢年过节的祭拜之外,最多的就是去找神婆给陆士诚烧符纸喝,因此对灵婆没有盲目崇拜。 难得高氏有一次是拎得清,陆清漪深感欣慰,至少不怕有个人在后边给自己拖后腿。 “放心娘,我看姨母这事你也尽量别插手了,毕竟是官衙里的事,所谓民不与官斗,闹凶了对谁都不好。” 高氏一听连连点头:“你放心,我就是来看看的,晚些就回去了。” 母女俩正低声说着话,那边几人也讨论不出个方圆来。 这时,赵珩渊突然道:“既然神婆能算出灵婆肚子里的孩子是仙人转世,或许她会有办法帮你们保住那个孩子?” 闻言,一屋子的人齐刷刷看向了赵珩渊,包括陆清漪在内。 她诧异了一下,悄悄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子,疑惑地看着他。 赵珩渊朝她微微一笑,轻摇了下头,示意她不用担心。 见状,陆清漪只好先压下满心的不解,看看赵珩渊打的什么主意。 赵珩渊一席话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王度拍大腿:“侄女婿说的不错啊,我怎么没想到呢。” 王高氏催促:“那你还不快去找她。” “好好好。”王度忙不迭道,站起来就要离开。 赵珩渊却拦下了王度:“姨父,我能问问你是如何得知灵婆怀孕了的事的?是有人告知的你吗?” 王度:“没有人告诉我。” “那你是如何知晓的?”没想到是这个答案,陆清漪有些诧异。 “我去集市买东西的时候,听到两个人讨论才得知的。” 陆清漪和赵珩渊同时对视一眼。 也就是说,灵婆到底有没有怀孕还是未知的,只是王度听人这么一说,就信了。 但是问题就来了,他又是为何会觉得这个孩子是自己的呢? 陆清漪还在想着,赵珩渊却把她心里的想法问出口了。 王度说:“我定是有十足的把握才这么说的,那两个人说,灵娘在受刑时说她肚子里有仙人的转世,是王姓的后代,那不就是我的吗!” 陆清漪和赵珩渊又不住对视一眼。 偌大一个王家村,王姓不下百来个,他到底是哪来的自信灵婆肚子里的孩子就是他的呢。 陆清漪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那么,你去找神婆的事,有多少人知晓?”赵珩渊又是一个问题抛出来。 “这个……”王度回想了一下,因为记忆有些模糊,含糊不清,“应该有不少人吧,因为不太相信那两人的话,我就找人打听了神婆的住处。” 赵珩渊露出一抹了然的神情。 “侄女婿,你问这些做什么?”王度不解的看着他。 赵珩渊摇头:“没有,就是想确认一下孩子是不是姨父的,免得替他人做了嫁衣。” 等王度走后,陆清漪和高氏也借故说要离开。 高氏因为还有事,因此没跟他们一起回去。 路上,陆清漪迫不及待的问出了心中的疑惑:“相公,你是想到什么了吗?” “是想到一些,为夫觉得,这或许是一个局。” 虽然早就猜到是一个局,但听赵珩渊这么说,陆清漪还不由内心一紧。 “一定是灵婆背后的人在搞鬼!” 赵珩渊点头:“看来他们也是急了,担心灵婆会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话,急着下手除掉她。” “可是为何要利用王度呢?”王度到底能做什么呢? 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赵珩渊道:“姨父虽然做不了什么,但他不是还有一个能干的侄女吗?” “你是说,我?”陆清漪指了指自己,“他们的目的是我?” “我的猜测是这样没错,毕竟当初瘟疫之事,娘子可是立了大功的。”赵珩渊低头看着她,揶揄一句。 陆清漪轻拍他一下:“哎呀,你就别笑话我了,论熟,你和吴大人比我更熟稔呢。” 说完,陆清漪又摇了摇头:“可我总觉得这个理由太过牵强,就算我立过功,也不代表我就能进地牢见灵婆啊。” “不错,清儿果然聪明。”赵珩渊点了点她的鼻子,随后看着左边一片麦田,“这点也是为夫未曾想通的。” 第773章 明着来 如果说透露给王度灵婆怀孕的消息是想借陆清漪的功劳进地牢,伺机弄死灵婆,这个说法的确有些牵强,也让人怀疑其背后的人是不是真有那么厉害。 再换个想法,如果对方不是想利用陆清漪的功劳探出灵婆关押所在以及寻找空隙弄死灵婆,那么背后之人的目的何在呢?是想借着王度做什么呢? 而且对方为了加强王度认同孩子存在,还借着神婆的嘴蒙骗王度,致使王度大闹,王高氏回娘家哭诉,然后又联想到了陆清漪这边来。 这一环扣一环的,倘若这一切都是背后人设计好的,这个人该是有多可怕,心思又多深沉。 “相公,你在想什么呢?”见赵珩渊突然一脸凝重没说话,陆清漪担忧地靠了过去。 赵珩渊摇头:“只是觉得背后那人不简单,恐怕灵婆的事没那么容易结束。” “相公,你要去找吴大人吗?” 如果去问吴太守,不就可以知晓灵婆怀孕一事真假。若是假的也好趁早让王度死了那条心。 然而赵珩渊并未点头:“或许,背后那人便是想要我们去找吴太守……” 的确有这个可能……可如果任由事情发展下去的话,会不会有一天还是牵连到他们这边来了。 陆清漪忧愁的皱巴着脸,赵珩渊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别想那么多了,既来之则安之。眼下我们先过好自己的日子,说不定到时一切疑问就迎刃而解了。” 如果背后的人其目的就是希望他们行动的话,那么他们以静制动,说不定还能引出一条狼来。 而此刻另一头,楚楼中,彦公子正在阁楼抚琴,右使从外头走进来。 “公子,赵珩渊和陆清漪去高家村了。” “哦,动作倒是快。” “接下来我们该如何做?” “看看他们怎么做吧,我倒是很好奇,面对这些人的拖累,她会做何决定。” 会帮还是不帮呢?这个世界崇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往往一个家族的荣辱盛衰都是连在一起的,也因此他才会想到这个办法,诱王度入陷阱中,逼陆清漪他们出面。 右使瞄一眼彦公子,问出心中的疑惑:“若是陆清漪不帮的话,那该如何?” “也不如何,倒是很符合她的性子。”不知想到什么,彦公子嘴角微勾,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右使见状不喜反忧,但没敢表现出来。 “可她若是不出面的话,我们的人便无法得知灵婆如今被关押在何处。况且赵珩渊的身份至今还未查明,此事也是一个契机。” 彦公子有些懒洋洋地拨了下琴弦,慢条斯理道:“他的身份既能做到如此干净,岂是你耍点小心机就能探出来的,你们未免太小看他背后的人了。” “可……” “你想说什么?”彦公子睨他一眼。 右使咬了咬牙,随后摇头。 姚老板私下告诉他们,让他们借此机会毁掉陆清漪的。可若是陆清漪没有上钩的话,他们的计划就行不通了。至于彦公子这边…… 他信任自家公子,但也不想因为一个女子而毁了公子半生的心血。因此他选择站在姚青山那边。 三天后,高彩凤又一次上门了,刚好赵珩渊在。她兴高采烈地迎了上去,完全忽略掉同样在一旁的陆清漪的存在。 “表妹夫。”她甜腻腻唤一声就凑了过去,爪子便想顺势搭上他的胳膊。 陆清漪唰地就站了起来。 不过高彩凤并没有得逞,她还没碰到赵珩渊,赵珩渊就已经避开了她的爪子。 “表姐。”他疏离有礼的朝她点点头,又转向陆清漪,“我带大黑出去走走。” 陆清漪巴不得他赶紧离开,免得被高彩凤纠缠。 之前她对情爱还不是很懂,没看出高彩凤的企图。但事后她细细品了一番,才发现高彩凤住在家中的时候几次试图勾引赵珩渊。也是赵珩渊专情于她一个,旁的人都不看一眼。否则高彩凤岂不是得逞了。 “表姐,你今日来可又有何事?”她算是知道了,高彩凤每来一次都没好事的。 果然啊,就见高彩凤依依不舍收回黏在赵珩渊身上的视线,扭着屁股走到她身边:“还是姑父的事啊。” “姨父又干嘛了?”陆清漪头疼。 “姑父找了那神婆了,问米后说是此事要解决的话,还是要表妹你出手才行。” “什么?!”陆清漪愤怒。 敢情阴的不行明着来了是吧! “这是哪找的神婆,太不专业了!”陆清漪故意道,“指不定对方是乱说的。” “不是哦。”高彩凤摇头,一脸看好戏的表情,“那天我与娘亲也去了,那个神婆还是挺有本事的,问米后指名道姓的要你去。” 指名道姓就代表她有神力了吗,这是什么歪理啊! 这回陆清漪真是信了,背后那人果然是冲着他们而来的。可是,为何要拉他们下水呢?难不成他们在不知不觉间触及到了他们的一些事情,所以想要借刀杀人?还是,对方另有图谋。 越想陆清漪的脑壳就越疼。 她本就不擅长阴谋诡计,对于这些明里暗里的心计,她是几个脑仁都想不出其中的弯弯绕绕的。况且赵珩渊的身份现在还不能暴露,否则牵连的可就不是一个两个这么简单了。 “所以,姨父让你过来是想我去太守府找吴大人求情?” “对啊,表妹这么能干,想必能把事情办好的。”高彩凤暗讽一句。 她原本一直都是看不起这个痴傻的表妹的,没成想不过一年多不见,她居然变得这么厉害,还找了一个好夫君。 之前住在她家时,每每看到赵珩渊对她的体贴和细心呵护,又联想到自己嫁了那样一个人,她就满心的妒忌,恨不得取而代之。 和离之后她也见过不少男子,但没一个能和赵珩渊相比较的。而且再次见面后,高彩凤发现,她还是更喜欢赵珩渊这类型的男子。虽然看似粗犷吓人,可其实对娘子却很温柔体贴。 这样的男子,怎就叫陆清漪遇上了呢,她实在是不服! 第774章 别在这闹事 高彩凤带来的消息让陆清漪原本就不爽的心情变得更加糟糕了。 赵珩渊在听说这事后,便说要先去找吴太守问问情况。然而陆清漪心想,王度这事怕是非要她出马不可的了,就算赵珩渊去找了吴太守他们也不一定会相信。再者,灵婆有没有怀孕还是未知之数呢。 “相公还是别去了,对方此番明显就是冲着我来的,既然如此,我何不去一趟,看看他们会有什么反应,指不定,指不定还能引蛇出洞呢。”郁闷归郁闷,但陆清漪不是个遇事只会抱怨的人。 赵珩渊虽然很欣赏她这一点,但也看不得她受委屈,担心她会出事。 见他始终皱着眉头没说话,陆清漪挽着他的胳膊撒娇:“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而且眼下我们在明他们在暗,现在还不清楚他们冲着我来的目的,倒不如主动出击见招拆招。而且啊,在吴大人的地盘里,我还能出事嘛,看在你的面子上,吴大人也会关照着我的。” 她摇着他的手,赵珩渊低头看她一眼,无奈道:“你要去我不拦着,但是万事小心,切记不要强出头。” “放心吧,我干嘛要为了那莫须有的仙胎强出头呢。” 赵珩渊这才先暂时把心底的忧虑放回肚子里。 翌日,陆清漪便骑着驴去了太守府。王度因为担心陆清漪出尔反尔,老早就在太守府门口等着。老远见到陆清漪坐在驴上悠扬而来,急的跑上前去。 “侄女你总算来了,快快,随我过去。” 陆清漪扫眼太守府门外的把守的衙役,已经能想象到自己被轰出来的画面了。 “姨父啊,你可知见官老爷得先递状纸,然后再等传召的吗?” “递什么状纸啊,我们又不是来鸣冤的。你就去跟他们说,在瘟疫中立了大功的大夫求见太守大人,说有事相告。然后你把灵娘肚子里怀了仙胎的事跟大人说,让他知道若是破坏了仙人转世,那是要遭报应的。” 陆清漪闻言无语至极,就算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跟朝廷命官这样说话,那不是威胁吗,是嫌自己命太长了吗…… “姨父,你别忘了我之前说的,灵婆还不一定怀孕了呢,倘若是那神婆骗了你呢。” “怎么会,就算神婆说的是假的好了,灵娘怀孕了总是真的吧。要不,坊间怎会有这种流言呢。” 那是为了引你上钩啊笨蛋。 陆清漪翻白眼,不欲与他多说浪费口舌:“总之,如果看脉的结果是灵婆没有怀孕,这事就得从此结束。” 王度却还坚持自己的想法:“这事不会有假,反正你别忘了我嘱咐你的那些话,一定一定要跟太守大人说明事情的严重性!” 陆清漪:“……” 这事到底有多严重她是真的没看明白。 “行行行。”她答应的很敷衍。 结果说好的她自己去,王度担心她年纪小办事不稳当,非要跟着过去。守门的衙役一瞧见他,脸色就变得不耐烦。 “怎么又是你啊,不是跟你说了衙门重地不是你想进就进的吗!去去去,别在这闹事。” 王度腆着脸,搓手:“这位官爷,我真不是来闹事的,你看啊,这是我侄女。”他拉过陆清漪。 衙役扫一眼陆清漪,皱眉:“王度你够了啊,用银子贿赂衙役已经是大罪,现在还想以色贿赂,你是想挨板子吗!” “啊不不不,不是这样的官爷,这真是我侄女,她是此前陆家村瘟疫中立了大功的女神医啊,她有事要求见太守大人,麻烦你们通融通融,去禀报一下。” 听到陆清漪是神医的身份后,那命衙役诧异的多看了陆清漪几眼,似是有些惊讶传说中的女神医竟是个这般年轻的小娘子。 他说:“你莫不是蒙我吧,就这小娘子,还是个神医?” “真的!”王度唯恐他不信,不愿进去通报,忙扯陆清漪,“侄女,你说话呀。” 不怎么情愿的陆清漪只好开口:“这位官爷,我的确有事要求见太守大人,您便进去通报说是赵小娘子要求见,若是大人不愿见的话,我们会马上离开的。” 话音才落,王度就偷偷扯了扯陆清漪,似乎在怪她为何这么说,别忘了他们来的目的。 陆清漪权当没看见。 求见还带强迫的,换做她也赶人。 大约是陆清漪的态度比较好,而且衙役也担心陆清漪真的有要事,因此思索几番后,答应进去通报。陆清漪便和王度在外头站着等候。 王度这些日子吃过太多闭门羹,等候的这段时间里也忐忑不已,一直在她面前来回踱步,口中念念有词。 “一定没问题的,怎么说你也是有功之人,不看僧面也看佛面吧。今日这事一定要成,我真担心灵娘在里头会吃苦头,万一孩子有个三长两短……” 絮絮叨叨的模样,真是跟魔怔了没两样。 陆清漪满头黑线,摇了摇头不再看他,双手抱胸,站在阶梯上看着远处的风景。 假如那些人的目的是她,想必此刻一定躲在暗处哪个地方,正一边看着他们一边想着怎么对付她吧。真希望自己有双透视眼,把这些人统统揪出来。 越想越牙痒痒,陆清漪后牙槽忍不住磨了磨。 这时,大门左侧的小门打开,衙役从里头走了出来,小跑到陆清漪身边,态度恭敬:“大人有请。” 王度喜出望外,连忙要跟着陆清漪一道进去。 陆清漪担心他不会说话惹恼了吴太守,加上还有些事情要确认,便拦住了他:“姨父,你在外头等着吧。” 王度不解:“我必须得进去啊。” “姨父,面见大人需要谨慎小心,万一说错话可就没有第二次机会了。你放心,你说的我都记住了,不会忘记的,你还是在外头等着我的消息吧。” “可……”王度始终放心不下。 衙役见状,不耐烦道:“大人只说要见小娘子,并未要见他人,你在外头等着。” 王度无奈,只能悻悻然退后,不敢强行闯进去。 陆清漪这才松口气,示意衙役可以走了。 第775章 说没就没 由衙役领着去了书房,吴太守正在处理手头的一份公文,陆清漪没敢打扰他,便站在一旁等着。 待吴太守忙完,他抱歉道:“抱歉,有件公文急着处理。” “客气了大人,本也是小妇叨扰大人先的,还望大人莫要怪罪。” “夫人客气了,快快请坐。”说着就要喊外头人上茶。 陆清漪见状忙道:“大人不必如此麻烦,小妇此番来只是想确认一件小事而已,得到答复后便会离开的。” 吴太守眼里划过抹了然,从案桌上下来,坐在了陆清漪对面的椅子上:“你想说的,可是灵婆有身孕之事?” “不错。”陆清漪不意外吴太守知道,王度闹了这么多天,又事关灵婆,他私下肯定会去调查一番。 “灵婆她真的有身孕了吗?还是这只是一个传言?” 吴太守没有回答她,而是沉默了片刻后,看着她道:“有孕或无孕又如何?” 陆清漪道:“无孕的话,小妇便去跟姨父说清楚,也省得他冥顽不灵一直来太守府寻事,若是有孕……” 是啊,若是有孕又该如何呢? 不管生母如何,孩子是无辜的,即便真的出生了,有这样一个母亲,势必会被欺负长大。就算趁着年纪小送去了堂子,在那样复杂的环境下,也不见得能活的多好。 吴太守的这个问题问的还真叫陆清漪为难了。 理智上来说,因为孩子还小,这个时候打掉是最好的。但是一般人还真做不了这个决定,除了当事者。 “所以,灵婆的确有身孕了?”陆清漪试探的看着吴太守。 吴太守默了默,点头。 见状,陆清漪内心就咯噔了一下,面上一片忧愁。 这个灵婆,就算入狱了也不省心。 她郁闷的不行,就听吴太守突然闷闷的笑了起来。陆清漪抬头看去,吴太守连忙尴尬地以拳挡嘴,朝她抱歉一笑,而后眨眨眼。 “方才吴某的话还未说完。” 陆清漪疑惑。 吴太守说:“灵婆确是有身孕了,然而她自己不知,又因为上刑的缘故,孩子流掉了。也正是因为如此,才给她换了个地方关押。” 陆清漪张了张嘴,没想到剧情这般峰回路转。 吴太守又道:“只是吴某未料到这事竟传了出去,可见这太守府里的确有内贼。” 陆清漪因为早先的消息被炸的有些蒙,闻言怔了好几秒,才道:“灵婆现在还好吗?” “人救回来了,无大碍,就是身体比较虚弱。” 毕竟也是四十好几的岁数了,流掉孩子对母体伤害是很大的。 陆清漪听完后总算是回过神来:“所以灵婆现在是被关在了一处内贼打探不到的地方去了?” 要不也不会不知道灵婆的孩子没了。 “不错,当日发现此事后,吴某便让人换了个地方,并且顺着这个线索排查了灵婆身边的人,发现咳咳……灵婆接触的人还挺多的,想要从中找出背后指使她的人有些困难。” 他那尴尬的停顿不消细说陆清漪也明白他的意思,也算是吴太守委婉的提醒陆清漪,灵婆肚子里的孩子不一定是王度的。 陆清漪不由十分感激,至少王度那边可以有交代了。 然后,吴太守又说:“其实夫人会过来吴某也早有预料。” 陆清漪看向他。 “当王度来闹事的时候,吴某便让人下去查了,然后便发现他是夫人的姨父,而夫人又是大夫。因此吴某便想,那背后之人或许是想要以夫人为突破口,探知灵婆的下落。” 陆清漪点头:“小妇与相公也谈论过,觉得对方是冲着我而来的。”她把神婆的事说了一下。 吴太守沉吟了一下,也觉得其中还有不少说不清楚的事。 表面上这事是冲着灵婆而来,也的确如此。可细细想就会发现,找哪个大夫都行,为何偏偏是陆清漪呢?仅仅是因为她有立过功?吴太守会因此网开一面?那就未免太小瞧吴太守的为人了。 “将军,我是说赵相公如何说?” 陆清漪摇头:“他倒是没说什么,只是很担心。” 吴太守沉默了好几秒,疲惫地捏了捏眉心:“此事的确存在着很多疑问,一时理不清也是正常。背后之人藏得极深,而且也不简单,否则灵婆也不会死咬着不肯松口。” 连吴太守都说不简单,看来隐藏在背后的人亦或者组织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好撼动。也不知这事查到最后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莫名地,陆清漪忽生一股不安,盘绕在心中久久不散。 告别了吴太守后,陆清漪便回去了,她把从吴太守那听来的如实告知王度。 听到孩子没了后,王度有些难以置信,非闹着说要亲自进去看一眼。怎么都不肯相信陆清漪说的,跟王高氏如出一辙。 陆清漪见状十分直接的告诉他:“孩子真的没了,我亲自把过脉的。而且吴大人说了,那孩子并不是姨父的,因为,灵婆有不少的相好。” 亲自把脉是吴太守特意要陆清漪说出去的,虽然她不太明白此举有何用,但还是照做了。 听到陆清漪已经亲自把脉过,王度瞬间心如死灰。只是不知是不是打击太大,还是希望突然破灭,无论如何都不肯相信期盼许久的仙胎没了。 “定是你学艺未精诊错脉了,这可是仙胎,怎能说没就没的!”王度十分愤怒。 陆清漪无语,意有所指:“所以姨父肯定是被骗了,若是真的仙胎,又岂会因为被鞭打了而掉了呢。姨父该是去找神婆问清楚才对。” 既然是神婆给她找的麻烦,这个麻烦也该由神婆自己去解决。 听到陆清漪这话,王度像是终于找到一个泄愤的对象,喃喃自语道:“没错,我得去问问神婆这是怎么回事,说不定,说不定此事还有转机。” 闻言,陆清漪眉头皱了一下,想说些什么。然而王度已经快步离开了,看样子是要去找神婆问米。 陆清漪无奈摇头。 如果对方想装睡,那么不管你如何苦口婆心也永远叫不醒。至于王高氏和王度之后会如何,就不是她能操心的了。 第776章 到底碍着谁了 从太守府出来后,陆清漪便折返回陆家村了。 老早跑来这么一趟,除了知道灵婆真有身孕的事后,什么讯息都没得到,连背后的人想要干什么都没理清,实在叫人泄气。 “你说,我大老远跑这么一趟容易吗?”她拨弄着驴耳,看着它的耳朵敏感的动了动,笑的乐不可支。 “你最近好像被养胖了不少啊。”边说着又伸手拨了一下。 结果不知是不是把它给惹毛了,驴突然急促嘶一声,四腿踢踏几步,像是要把陆清漪给掼下去。 陆清漪心脏猛漏条一拍,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感觉胯下的驴往一旁栽倒。 “啊!”她来不及躲开,一只腿被驴身压在了下面,疼的她皱起了眉头。 然而更令她震惊的是,下一秒,官道一旁突然蹿出来一个人,拿着剑就朝着她袭来。青天白日下,剑的锋芒在阳光下闪着森冷的银光,陆清漪那瞬间浑身起了汗毛,瞳孔一阵收缩。 难道她今天要死在这里了吗? 这一瞬间,陆清漪脑海里突然闪过这个念头。 然而就在这时,一颗石子破空而来,在剑尖就要刺破陆清漪喉咙时,狠狠撞上了剑身。剑被这股力道撞开了几寸,刺进了陆清漪的肩上。 陆清漪一阵吃疼,但反应极快,顾不得身上的伤口,举起手中的驴鞭对着来人就是一鞭子。 这一鞭自然是连对方一根毛都碰不着的。 那人偷袭失败立马后退,抬眸警惕地看着不远处。 陆清漪趁着这个空隙连忙推开驴,好让自己的腿出来,余光瞥见驴的脖子上正在汩汩流着血,显然是被洞穿了。 她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手脚并用地爬开。 等她退到自以为很安全的距离后才发现,危急中救了她的是赵珩渊。 他是什么时候在这的?! 陆清漪不由担心起来。 对方手里有剑,而且一招就洞穿了驴的脖子,也不知武功深浅。 不行,她得赶紧回去求救。 然而,她出镇已经有一炷香的时间了,眼下驴废了,凭她一双腿,只怕找到吴太守带着衙役再回来,这边都结束了。 “清儿,躲远点。” 正焦急着,就听得赵珩渊对她说。 陆清漪张了张嘴。 未等她回应,赵珩渊已经主动出击了,招招朝着对方的面巾而去,像是要把对方的面巾扯下来,看清楚对方的真面目一般。 看穿了他的意图,蒙面人出招也变得谨慎起来,不让赵珩渊有任何近身的机会。 赵珩渊手里拿着的是根粗棍,在对敌上没有任何优势,好在对方没想过和赵珩渊硬碰硬,因此倒也没落下风。 陆清漪把挎包从驴身上取下,躲到了一旁树后,因为担心蒙面人还有同伙,她翻出了银针包,抽了几支拿在手里,腿根边打着颤,边盯着赵珩渊。 “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没想到真有人要她的命。 距离上一次被刺杀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陆清漪简直都快要忘记那种心惊胆战的感觉了。没想到这样一个小地方,她已经是第二次遭遇刺杀,这让她下意识想起了在楚楼被刺杀的那一次。 难道,这是同一拨人?! 当初那人说她妨碍到了别人,陆清漪想不通,她到底是碍着谁了? 然而眼下情况不由她细想,她十分想帮上赵珩渊的忙,可是左看右看都找不到能帮忙的武器。 而赵珩渊那头,对方的武功不弱,手中还有武器,让他有所忌惮。不过一想到这个人竟是想要陆清漪的命,心中便愤怒不已,手中的攻势也变得凌厉起来。 他本就从战场而来,一声的杀气,即便是不说话,光一双眼睛就令人十分有压迫感。蒙面人心理素质不差,可也被他的气势给压得喘不过气,加之担忧被他看到真面目,因而只守不攻,连连后退。 眼见着这种情况下是无法杀了陆清漪,蒙面人咬了咬牙,狠狠瞪了陆清漪躲藏的方向一眼,无奈放弃,转身离开。 赵珩渊下意识便想要追过去,然而担心这是对方的调虎离山之计,追了几步后又停了下来。 相比起知道对方的真面目,还是陆清漪的安危最重要。 “相公!”见蒙面人离开,陆清漪连忙朝赵珩渊奔去,“没受伤吧?有受伤吗?”说着就要上手。 赵珩渊摇头拦住陆清漪,指尖擦过一点尖锐,望过去才发现她手里捏着银针,无奈看她一眼。 “啊,对不起,我忘了。”陆清漪这才发现自己急的都忘了拿掉银针,忙把银针塞回布包里。 “真没受伤吗?”她不忘方才的事。 “没有,凭他的武功还伤不到为夫,只是可惜让他跑了。”说着他低头看着浑身都是泥土的陆清漪,“你肩膀受伤了。” “啊。”他不说,她都忘了,难怪总觉得右手指尖凉,“没事,不是很疼,幸好你及时出现。”否则她就不止是被刺一剑那么简单了。 她语气轻巧,完全不把受伤当一回事,赵珩渊既无奈又心疼:“先别说了,到林子里去,为夫给你上药。” 陆清漪忙不迭点头。 说不疼是假的,一旦注意力集中到受伤的地方,就感觉伤口疼的不行。看来接下来右手得休息一段时间才能活动了。 快速上好药后,陆清漪看着官道上已经断气了的驴,叹气:“多好一头驴啊,就这么被那个人杀死了。” “你该庆幸死的是这头驴。” 若是当时那暗器打在了她身上,陆清漪早凉透了。 想到这个可能,陆清漪猛地打了个哆嗦。 “感谢驴大哥你救了我,你放心,我一定不让你横尸官道的。”她双手合十念念有词。 赵珩渊好笑看她一眼,把驴的尸体拉到了林中,免得吓到过往的村民或者被踩踏。 “走吧。”做完这些,赵珩渊小心地拉过陆清漪。 陆清漪侧头望去,他的眉心微微蹙着,心事重重的样子。回想到不久前的惊险,陆清漪实在说不出轻松的话来缓和气氛。 “相公,你说,这个刺杀我的人与当初楚楼刺杀我的人会是同一拨吗?” 第777章 太宠它了 “你可是想起什么了?”听得陆清漪的话,赵珩渊侧头看她。 当初陆清漪在楚楼遇刺时他不在,事后也只听得她轻描淡写的叙述了一遍。当时两人想了许久都没有结果,而最大的嫌疑便是灵婆。然而现在灵婆都被抓起来了,不可能是她派来的人。 “我也不清楚,我只是想陆家村也就这么大,我能得罪的也就那么几个,灵婆都被抓了,陈县令也伏诛了,实在想不到还有谁想要我死。但是当初楚楼的那个刺客却是一直没有下文。” 虽然当初彦公子说要彻查给陆清漪一个交代,但最后因为种种事情而不了了之了,加上陆清漪不想和楚楼有所牵扯,便选择把这事给淡忘。不想今日这一遭,陆清漪就又联想到那个刺客上了。 “你把当初的事再说说。” 陆清漪点点头,努力从脑海里扒拉出半年前的记忆,断断续续的把当天的事说了一下。 听完后,赵珩渊一脸若有所思,也不知想到什么,时而皱眉,时而抿唇。 陆清漪等了好一会,才轻声开口:“有想到什么?” 赵珩渊侧头:“你说那时是彦公子突然出现才打断了那人的行刺?” “对,当时我已经被逼到了窗边了。” “他来的时候是何模样?” “这个嘛……”由于事情过去太久,大部分的细节已经忘得差不多,陆清漪花了好一会都找到相关的记忆,“我只记得他当时生病了,本是不打算去琴楼的,但因为担心我会过去,才强撑着身体过去的。” 赵珩渊皱了皱眉:“那人一见他就跑了?” “好像,好像是吧,我不大记得了。”她懊恼的打了一下脑袋。 当初陆清漪还是个没怎么经历过磨炼的小姑娘,惊慌中大部分记忆都有些模糊,甚至许多部分都因为受惊直接空白了,说到细节部分就更是令她挠头抓耳,能稍微记得对方说的话,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赵珩渊抓过她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亲:“别打自己,想不起来便不想就是,做什么打自己。” “我就是觉得自己很没用。”她要是跟赵珩渊一样厉害,也不至于每回都要别人救了。 “傻瓜,每个人都会有其擅长与不擅长的事,世上没有完美的人。再者,你若事事都能做好,要为夫何用。” 不想她继续沉浸在自责中,赵珩渊换了个话题:“灵婆的事怎么说?” “灵婆还真是有身孕了,只不过因为受刑的缘故,孩子没了。” “坊间的流言是内贼传出去的?” “不错,吴大人说,灵婆被他秘密藏起来了,估计背后的人等不及,才会出此下策。”就是不知道今日被行刺和这背后的人有没有关联,如果没有,那时机也挑的太好了。 不过陆清漪始终觉得,世上没有那么多巧合,如果有,那也是人为的巧合。 她呼口气,吸了吸鼻子。 今日,要不是赵珩渊多留了个心眼,偷偷在不远处跟着她,只怕她早死于那人剑下了。 半路上,陆清漪差点因为肩膀的伤口疼的装不下去了。好在半路遇到了一个走货郎,给了三十文后,两人搭顺风车回的陆家村。 刚到山上,兴奋地大黑就远远的朝他们奔来。一个早上没见到陆清漪,它兴奋地闪着星星眼冲了过来,眼见着就要扑上来。赵珩渊一个心惊,上前要拦。结果大黑突然猛一个刹车,就撞进了赵珩渊的怀里。 陆清漪怔了一下,忍不住捧腹笑了起来。 “哈哈哈,你们的感情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好了。” 由于陆清漪过于宠溺大黑,赵珩渊觉得此举不妥,说家中必须得有个人唱红脸,毛孩子才会收敛,因此从来不会主动抱大黑。没想到大黑突然来这么一出,实在叫人哭笑不得。 赵珩渊也是无奈,被大黑呼哧呼哧兴奋地蹭着肩膀,本是想拉下脸,到最后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大黑见赵珩渊没有生气,嗷呜一声,尾巴摇得欢实,又走到陆清漪身边,亲昵地用头蹭她的腿。 也不知是它太聪明,知道陆清漪受伤了,因此没有扑上来。而是抬头嗅了她好一会,看着她肩上的血迹,呜呜两声,蹭她的动作更加温柔。 陆清漪见状,笑着蹲下,摸它的脑袋:“大黑真乖,有没有好好守门啊?” 大黑汪汪大叫。 陆清漪就抱着它用脑袋蹭着它的脖子:“真棒啊大黑,今晚给你加餐!” 大黑闻言叫的更大声了。 赵珩渊在一旁摇头:“清儿,你太宠着它了。”回来不过一月余,大黑整个狗都圆一圈了,幸好他天天带着它在山上跑,否则都成一条大肥狗了。 陆清漪受伤这事并未往外说,就连陆士诚也不知道。她第二天依旧去了清渊堂坐诊,只是行动的时候会格外注意。 从太守府回来后的第三天,他们听到了一件十分令人诧异的事。 “你们不知,灵婆的那些信徒啊全涌去太守府门口抗议了,不止如此,听说还往大门扔鸡蛋和菜呢!” 陆清漪刚送走一个村民,就听到门口檐下的对话。她循声望去,是几个出门买菜的婶子。她想了想,走过去。 “几位婶子,我刚刚听你们提到了灵婆,灵婆怎么了?” 几人转头,发现是陆清漪,便亲热的走过来,和她一块唠嗑。 “小娘子有所不知吧,前段时间官府不是抓了灵婆吗,当天还有不少人反对,后面不知谁带头闹事造成了恐慌,不少人都受伤了。” 这事陆清漪却是知道的,因为当时她就在现场。后来吴太守雷厉风行地把灵婆的罪状贴在了布告上,不少人怕被牵连,便没有继续闹,彼此相安无事。那她们方才说的又是怎么回事? 便听婶子说:“本来这灵婆犯了法,就该伏诛嘛。可是不知是谁说灵婆是被冤枉栽赃的,那些罪都不是她犯下的,是官府泼的脏水。还说灵婆自拥有神力后做了不少善事,救了许多人,如果她死了,整个镇子都会遭受劫难。因此便有不少人去求情。” 听到这,陆清漪十分诧异:这也行?! 第778章 僵局化生局 “所以那些人听信谣言,全都跑去太守府求情了?”陆清漪无言以对。 “可不是,我老伴今晨刚好从那回来,说闹的可厉害了,要不是他脚步快,只怕都要遭殃。” “怎么了?”该不会又发生踩踏了吧? “小娘子有所不知,那些人啊,简直跟疯癫了一般。前几天还只是扔一些烂菜啊臭鸡蛋什么的,昨天开始就扔石头了。” “这么严重了?” “还不算呢。”那个老伴才从镇上回来的婶子瞪着眼睛,语气夸张道,“我老伴说,那些人还在商量都拿上锄头,这样官府才会听他们说话。” “不是吧???”陆清漪越听越心惊。 这些人疯魔了吗?简直是大型xie教现场啊。都被灵婆洗脑了吗?! 她不由想到灵婆被抓的那天,有人趁机混在百姓中煽风点火。想来这一回也是同样的套路。 可是,这些人怎么全涌太守府去了,不该去的县衙吗? 然后陆清漪又想起前些天见完吴太守后,他特意让自己透露给王度的话,恍然大悟。 背后之人果然是要利用她得知灵婆的下落,吴太守在知晓后,故意将计就计,把这个消息给传递了出去。隐藏背后的人知道人还在太守府后,故意煽动信徒去闹事。 待赵珩渊回来,陆清漪忙把今日听到的消息告诉他。 他沉吟了一会,道:“估摸着这事不会那么快平息。” “那个人还有后招?” “大约是想把事情闹大。我问你,若是这些信徒把事情闹大,甚至与衙役起了冲突,你会如何做?” “把人抓起来关牢房里?” “不错,这就是他们的目的了。你想想,这些信徒没有几百也上百来人吧,太守的牢房能关押多少?只要人多了,自然要多匀几个牢房出来,那么找到灵婆被关押的地方不过是迟早的事。” “再者,灵婆是无辜谣言是背后人放出来的。而这些人去太守府外闹,结果却被抓起来,便会引起群愤,进而造成更多义愤填膺的人去官府前闹事。此为一石二鸟。” 陆清漪被他的分析给说的嘴巴都张大了。 早先她以为那人只是想在外头闹,让吴太守应接不暇,趁乱找到灵婆被关押的地方而已。没想到原来里头这么多弯弯绕绕,那人果真是不简单,实在太过工于心计了。 “如此说来,吴太守岂不是进退两难了。” 赵珩渊又沉吟了片刻:“他既然当初能让你这么说,想来也是有所防备,应该无须太担心。” 吴太守不是个有勇无谋之人,当初他身为一个小小的县令尚且能带着一城的百姓守城不被敌军攻破,便足以证明其能力了。 结果第二天就听说衙役和百姓起了冲突,门外的围栏都被百姓给拆掉了,多数衙役受伤,附近的大夫和郎中都跑了去救治。第三天的时候,冲突又升级了,不仅有人试图冲进里头,甚至在外头纵火。 然而令陆清漪奇怪的是,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吴太守始终没有下令抓人。此举更令背后的人相信灵婆在太守府里头,又煽动了不少人去太守府外闹事。 “这事发展到最后会不会变得无法收拾了?”她忧心忡忡。 与之相反,赵珩渊却十分淡定:“先吃饭,有什么吃完再说。” 陆清漪机械地夹起一块肉,想想又放下:“相公,我们要不要去看看有没有能帮上忙的地方?” “你能帮上什么?”赵珩渊笑着反问,顺手夹了块肉塞她嘴里。 陆清漪嚼了嚼,吞下,眼睛转了转:“好像,似乎没什么能帮上的。” “所以我们还是别去添乱了,那是他管辖的地,他不会不管不顾任由事情变得无法收拾的,快吃饭。” 陆清漪只好先把满肚子的担忧放下。 结果事情果真如赵珩渊说的,在第五天就有了转机。 大概是因为这些人闹的太过,严重妨碍了其他百姓的生活,加上那些闹事的人其中还有大部分是收了银子故意混进去煽动情绪的。这事被吴太守给查了出去,并且让人在坊间传播。 大部分百姓们在得知自己是被人当了qiang使后,都不好意思再去闹。还有一些则是在得知百姓打砸太守府,并且伤了不少衙役后,自发带着锄头耙子去帮衙役守官府。 短短一天的时间内,风评一下就变了。原本都在咬牙切齿骂太守亵渎神灵的百姓,一夕间都转为骂那些无知的百姓。 随后,灵婆犯的那些罪也在坊间借着愤怒的百姓的嘴,远远的传播了去。众人恍然发现自己此前都被骗了被耍了,气的大骂神棍,骗子。然后一大群人涌到了府衙那边去,联名要求治灵婆的罪,要她以命谢罪。 等闹剧谢幕已经是十天后了,在那之后,赵珩渊去了镇上一趟,回来后告诉陆清漪,灵婆还活着,背后那人也没能得逞。 听到这个消息,陆清漪高兴的手舞足蹈,仿佛狠狠出了一口恶气,遍体舒畅。 “吴大人太厉害了,把一个僵局化成生局,实在叫人敬佩。” 老实说,当初听说太守府被放火打砸的时候,陆清漪真的是一颗心都揪起来了,担心吴太守会应付不过来,甚至有一回还梦见百姓冲进府衙地牢抢人,然后气醒了。这事还被赵珩渊给取笑了一天呢。 仿佛是想到了一块去了,赵珩渊伸手捏了捏她的脸,揶揄一句:“现在清儿可放心了?” 陆清漪拍掉他的手,脸颊鼓鼓:“你就笑话我吧,我那几天真的可担心了。” 她郁闷的样子十分有趣,赵珩渊又是低声笑了起来。 陆清漪羞恼不已,跺脚:“你还笑是吧。”伸手就要捶他。 赵珩渊笑着抓住她的手,一把把她拉到身边,低头就在她脸上偷个香。 陆清漪嗔他一眼,伸手捂住脸和嘴:“想干嘛,别想着用这招来敷衍我,我可不会上当的。” “是吗?” “当然唔……”话没说完,她的手就被拉开,两片温热柔软的唇瓣就覆上她的唇。 陆清漪眨了眨眼,羞恼着张嘴反扑回去。 第779章 还有谁 这日,彦公子又来串门,陆清漪正好送走最后一个病人,实在没有借口说忙。加之他还带了茶上门,更无理由赶人,便把人请到了里头。 煮茶时,彦公子敏锐的发现陆清漪的动作有些奇怪,便站起接过她手中的茶壶,状似不经意问:“小娘子手受伤了?” “啊。”陆清漪未料到他竟是看出来了,其实她肩上的伤已经好了大半,只是始终觉得活动的时候有点刺痛,有些投鼠忌器不敢动作太大。时间一久,就成习惯了。 陆清漪本想含糊几句揭过这个话题,但转念想到她的怀疑,就又换了:“也没什么,前段时间肩膀受伤了,这些天还有些疼。” “受伤了?”彦公子抬起头,望着她的肩膀,似在疑惑肩膀如何受伤。 陆清漪道:“之前我姨父闹了些事,让我去帮他解决。结果回来的路上竟遇到一个蒙面的人,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要杀我,幸好我相公去接我,正好碰上了,否则我早就不在这了。” 彦公子一听,脸色就变了,难得皱着眉头,神情凝重,一瞬不瞬的看着她:“你说,有人要杀你?” 他语气有些低沉,表情看起来有些黑沉,与之前的翩翩公子截然不同,看起来像是真的因为她的遭遇而生气,倒是让陆清漪有些怀疑自己的想法了。 “是啊,还真是奇怪,我虽然算不上一个好人,但也从不做坏事得罪人,不知是谁竟恨我如斯,要我的命。” 虽说彦公子的反应和自己预想的不一样,但陆清漪还是按着原先的想法试探。 彦公子听完她的话却没有任何反应,而是沉着脸没有说话,不知在想什么。陆清漪也没有说话,只是煮茶添茶,时不时的瞄他一眼。可惜她道行不够,根本无法从他的脸上看出一丝想要的东西。 难道是这一剂药还不够猛?不行! “其实我最近一直在想,那个想要杀我的人,会不会是当初在楚楼杀我的人是同一个?” 这回彦公子终于有反应了:“小娘子为何会这般想?” 陆清漪似是而非道:“我是这么想的,这村子也不大,打交道的人也都是些普通的村民,即便再恨我,也不可能蒙面杀我。唯一会蒙面杀我的,除了上回楚楼那事外,也无他人了。” 提到这事,陆清漪便顺势问道:“对了,当初彦公子不是说要查吗?可查出结果了?” 听得她问起,彦公子不慌不忙,似早有所料她会问。他脸上划过一抹赧色,语气有些不自在:“此事呃,说来还是怪我?” “嗯?怎么说?”未曾料到是这个答案,陆清漪怔了怔。 怎么突然就坦率起来?破罐子破摔不成? 想当然尔是她多想了。 彦公子:“其实当初那个刺杀你的人,是楚楼里一个花魁所为。她,她仰慕在下许久,又见在下和你走的近,心生妒忌,便聘了个流氓,让侍女带他进去,又透露了你日常的活动轨迹。那人便跟了过去,打算制造你跌足摔死的假象。” “你,你是说,楚楼里的姑娘买的凶?”陆清漪惊讶的看着彦公子。 彦公子不自在地点了点头:“当初抓到凶手后,本是想给小娘子一个交代的,但……但那个花魁在那之前已经被人赎了出去,是个良人了,在下虽有心为小娘子出气,可也不好把手伸那么长。” 实际上,当初他让姚青山当着众多姑娘面前活活打死那个行刺陆清漪的人,震慑了买凶的花魁。花魁心知自己的事情肯定是泄露了,未免被彦公子报复,她便鼓吹了那个一直与她好的男人为她赎身。 这一切都在他的计划内,即便是他要抛弃的棋子,在丢掉之前,也要把最后一丝的价值压榨干净。 他丝毫未因为自己的谎言而感到羞愧,反而泰然的看着陆清漪,继续演戏,装出愧疚的模样:“因为实在觉得难以启齿,便一直不好跟小娘子提起。不过小娘子放心,那个人我已经让人把他的手废掉,此后他再也无法伤害别人了。” 闻言,陆清漪抬眸直直望着他,想从他眼里瞧出半分撒谎的迹象。奈何不知是他道行太深,还是他说的是实话,陆清漪什么都没瞧出来。 陆清漪只好表示:“既然坏人也得到惩罚了,那便算了吧。” 见她神情不明,彦公子突然伸手握住她的手,语气带着点讨好的意味:“小娘子是生气了吗?” 他的手碰上手背的一瞬间,陆清漪条件反射就把手给抽了回来,待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大,忙道:“我没生气。” 彦公子也似是发现自己的举动有些逾越了,也收回了自己的手,一脸赧然和歉意:“抱歉,在下只是担心你生气,一时间失了分寸,小娘子莫要见怪。” 陆清漪默了默,实在不知该怎么接他的话,只好胡乱点头:“不会不会,也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 彦公子闻言便眼睛一亮,嘴角微微扬起,笑容如沐春风:“多谢小娘子大肚。” 陆清漪被他瞧的实在不自在,主动换了个话题。 好不容易熬到彦公子离开,陆清漪大松口气,但很快又忧愁起来。 从彦公子的态度来看,这回要她死的人似乎真的不是之前那一个。那么事情就变得有些难搞了,她实在想不出,除了那个说她妨碍了别人的凶手,还有谁要她的命。 而另一头,刚从清渊堂出去的彦公子直接就回了楚楼。 见到来人,右使有些诧异:“公子今日怎的这么早回来,可是有什么事?” 彦公子冷冷看了他一眼,撩袍坐下,接过他递来的茶盏,掀盖拨了拨茶叶,抿了一口,突然把茶盏往地上一扔。 哐当一声,茶盏摔了个破碎。 右使见状,连忙往地上一跪,诚惶诚恐地低着头不敢说话。 彦公子摔完茶盏后,伸手拨了拨被水珠溅到的衣袍,歪头支着脑袋,居高临下看着战战兢兢的右使,缓缓启唇,气势压人。 “伍卫,你有什么话要跟我说的吗?” 第780章 为了那个女子 彦公子突如其来的问题让伍卫愣了愣,随即迅速转动脑袋,但仍想不出彦公子此话而意,只能低着头沉默不说话,甚至,他的手背因为滚烫的茶水泼到而红了一片也不敢动一动。 “怎么,你没话说?”又一声比方才更冷的语气。 “属下愚钝,不知公子所指为何。” “不知?”彦公子眯起眼睛。 伍卫一听语气不对,双膝跪地:“属下愚钝,请公子明示。” 彦公子闻言冷笑一声,身子微倾,仍旧是居高临下的睨着伍卫:“那我就明白的问你,谁对陆清漪动手的?” 伍卫一听,倏地抬起头,而后又连忙低下:“属下,属下不知。” “不知?”彦公子低声重复。 伍卫下意识吞咽了下口水,抿了抿唇:“属下确实不知。” 彦公子呵了一声:“伍卫,你莫不是忘了是谁把你从那吃人的地狱里带出来的?” “属下,属下从不敢忘。” “不敢忘,却敢同我扯谎了?嗯?”彦公子仍是不紧不慢的语气,却让伍卫听得心惊胆战。 “属下……” “伍卫,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伍卫手指无意识痉挛了下。 “属下,是属下做的。” 彦公子并不意外这个答案,仍是一副淡然的语气:“为何?” “属下是为了公子。” “为了我?”彦公子挑眉,“你要杀我看中的人,却说是为了我,这是什么道理?” 伍卫急道:“属下是不愿公子被她所蒙骗!公子实在是对她太过纵容了。” “所以?” “那个女子,那个女子是他人之妻,她的心并不在公子身上啊!” “那又如何。”彦公子倾身弹掉衣袍上的一片茶叶,“我看中的人,不是我的,也会变成我的。” “可是……”伍卫还想说什么。 彦公子冷声打断他:“伍卫,你未免管的太宽了,别忘了你的身份。你要做的是听从我的吩咐办好每一件事,而不是越俎代庖替我做决定。” “属下知错。” “不,你并不知。”彦公子换了个姿势,靠在罗汉床的靠垫上,“青山还让你做什么了。” 伍卫心脏猛地一颤,低垂着眼睫:“姚老板,姚老板并未让属下做什么。” “伍卫,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可莫要浪费了。” 伍卫咬了咬下唇,因为他释放的压力,后背早已湿成一片。 就在伍卫决定一力承担下所有事情的时候,外头走来一个人,正是姚青山。 他泰然撩袍在彦公子旁边坐下,扫眼地上的狼藉,看向彦公子:“他不过是听从命令做事,你又何苦为难他呢?伍卫,下去吧。” 伍卫看了彦公子一眼,彦公子并未阻止。伍卫想了想,缓慢退下。 “你该猜到的,不错,人是我叫他杀的。”姚青山开门见山。 “我与你说过,不许动她的。” “她活着只会妨碍你。” “所以你就对她动手?姚青山,我何曾给过你干涉我的权利了?!” 姚青山敛下眼眸,而后缓缓睁开:“公子,不过是一个女子,你若想要,要多少我也能替你找来。” 彦公子猛地摔掉矮桌上的茶壶和杯子:“姚青山,我说了,她是独一无二的,你若是再敢对她动手,我定不会饶了你的!” 姚青山闻言皱眉:“你当真要为了一个女子就不管不顾了吗?” “你无须跟我说这些,我自有分寸。” “你的分寸便是只要涉及到她便处处让步吗!”姚青山也不在乎会继续把他惹怒,仍是继续说,“王度的事本可以再处理的更好的,可你呢,为了她却换了计划,如今灵婆依旧下落不明,倘若她说出了什么……” “够了,我说了,我自有分寸。” “不,你根本就已经失了分寸!”姚青山激动的站了起来,“你不过是害怕她知道你的真面目,担心她会害怕你。可如果她连你本来的样子都害怕,又谈何站在你身边呢!” 彦公子皱眉,面对他的怒言指责,低喝道:“姚青山!” 姚青山在他腿边跪下,双手搭在他的膝盖上,语气虔诚:“公子,那个女人根本不配站在你身边,你不要被她迷惑了。” 彦公子冷漠地偏了偏身子,避开他的触碰。姚青山眼里闪过抹失落,但很快又掩饰过去了。 “公子,青山所言句句皆是肺腑之言啊。在遇见她之前,你不是这样的。你一直说不会被她所影响,可实际上你早已被她影响了。” 见彦公子仍是一眼都不给他,姚青山咬了咬后牙槽:“是,青山是不明白这样一个女子有何特别,也不想明白。可我无法眼睁睁看着公子因为她而忘了自己要做的事,所以青山只能替公子做决定了。” 彦公子终于是瞥了他一眼:“你真以为你擅作主张我也不会责难你吗?” “如果公子要因为一个女子来责罚青山,青山也不会有任何怨言,而且青山也不后悔!” 彦公子冷笑一声:“所以你是存心要和我对着干了?” “青山不敢。” “不敢?我看你是敢的很,都会先斩后奏了!” 姚青山紧抿着唇,一副宁折不屈的态度。 见状,彦公子更是生气了。 “姚青山,既然如此,那你我的主仆情分便到此为止吧。” “公子!”姚青山急地抬头,“你真要为了那个女子抛弃我吗!” “我不需要一个不听话的仆从。”他的口吻很是冷淡。 姚青山一双眼睛都红了:“那个女子对公子来说真的这么重要吗?!” “若我说是呢?” 姚青山双拳的青筋都爆起来了。 “为什么不回答?” 姚青山唇瓣抿成一条线,后牙槽紧咬,这个下颚都绷紧了。 彦公子又换了个姿势,双腿张开,手肘撑在膝盖上,低头俯视着他一会,手指勾着他的下巴,抬起,让他望着自己。 “青山,你知道我向来是很器重你的,不管是从前,现在,亦或者是,以后。你难道要我失望吗?” “我……”姚青山张了张嘴。 彦公子的手指轻抚过他的冰冷的面具,缓缓道:“我还记得你的第一个面具是我亲手为你戴上的。” 姚青山嘴唇抖了抖,眼神有些闪烁。 第781章 让我失望了 阁楼里,彦公子坐在上首,手指勾着姚青山的下巴,迫使他抬头看着自己。明明是极具威胁的动作,在他做来却是温柔了几分。 他另一手抚摸着姚青山脸上的面具,每划过一个地方,姚青山都会不自觉战栗一下。而彦公子仿若未看见他的反应,仍是温柔地抚摸过上面每一个刻痕,随后停在他的唇瓣上。 “青山,你知晓我为何会信任你,从不曾怀疑你吗?”他轻声细语,像是在说今日天气不错。 姚青山垂眸望着他覆在自己唇瓣上的手指,喉头滚动一下:“青山,知晓。” “说说。” “因为青山绝不会背叛公子。” “不错。”彦公子收回了手指,躺回靠枕上。 姚青山的视线下意识追随着他的手指,随后缓缓移开。 就听彦公子说:“可惜,你让我失望了。” 姚青山又急急地转了回来:“公子!” 可彦公子已不再看他,只是不耐地摆了摆手,示意他出去。 姚青山几次试图再说些什么,然而在他极尽冷淡的眼神下,始终开不了口,最后还是郁郁地离开了。 这日,陆清漪正好忙完手头的活,刚出来就听见堂里聘的两个伙计在抱怨。 “这青烟堂开在我们隔壁可真是便宜他了。” “可不是,但凡来我们这看诊的都会注意到青烟堂的存在。而且你发现没有,我们这铺子叫清渊堂,他们就叫青烟堂,听着就跟一个东家开的似的。你都不知道,有多少人搞不清楚跑到隔壁去了。” “就是,还好他们只是卖药的,而且也没有大夫挂牌,要不那不是明摆着要跟我们抢生意吗!” “不过啊,他们东家好像跟我们东家是认识的,就不知道关系好不好了。” 听到这,陆清漪撇了撇嘴。 他们的关系自然是一般的,幸好彦公子看似对她有兴趣,但从不逾越半步,也不会做令她为难的事。否则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唉,我还真有点替东家担心了,你有没有发现青烟堂最近的生意越来越好了。”大光搓着手臂,斜靠在门框上,望着又一个走进青烟堂的人,叹气。 周二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点头:“我也发现了,不止如此,我还发现郑家的下人也去他们那抓药了。” “郑家的下人也去了?”大光有些诧异,“可我听说郑家有专门抓药的铺子啊,怎会来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铺子里头抓药。莫不是,那个东家有来头?” “这可就不清楚了。”周二耸了耸肩。 陆清漪听着也觉得好奇,这青烟堂虽是彦公子开的,但他从未大肆宣传过,这些日子也不怎么见到人来恭贺,就跟寻常百姓开张一样。可他却在短短的时间内就多了那么的生意,不得不说还是很厉害的。 尚不知陆清漪站在旁边已经听了他们对话好一会的大光和周二又聊了一些闲话,随后就进去做事了。 几天后,陆清漪刚开铺子不久,铺子就迎来了第一个客人,还是一个老熟客。 “郑夫人?”陆清漪忙迎了上去。 郑夫人朝她点点头,温和一笑:“早听闻小娘子盘了个铺子做药膳,一直想过来看看,今日总算有时间了,便过来了。” 说着她朝一旁摆了下手,下人就捧着一个盒子上来。 陆清漪好奇地看向郑夫人,便听她道:“这是谢礼。” 谢礼? 陆清漪不解。 郑夫人掩嘴一笑:“此前小娘子为我儿治病,事后本是要亲自登门拜访的,但因为族中出了些事,一直抽不出空来,就拖到今日了。” 陆清漪这才想起来:“夫人实在太客气了,那不过是小事,况且当时夫人您也付过诊金了,这谢礼小妇实在不能要。” 从前缺钱,自然是多多益善。但也不能老仗着郑家人心善给啥拿啥。 郑夫人推托不过,也没再硬塞,只是换了个方式:“正好,我今日来也是想为夫君看看怎么改善膳食,这些便权当是诊金了吧。” 这回陆清漪还真不好拒绝了,只好接过那盒子。 “那劳烦夫人说一说郑老爷的情况。” “他近日时不时会流鼻涕,夜里也睡不好,经常说口干,而且也会乏力,白天嗜睡,还常说自己心跳很快。一开始我们以为他是着凉了,便叫了大夫去看。可大夫说他除了身体比较虚外,并无感染风寒。” 闻言,陆清漪敛了敛眼眸,略感奇怪的抿了下唇。 这么多的症状却没有生病,也太奇怪了些。 “郑老爷的精神如何?” “还算可以吧,时而很精神,但是时而很萎靡,有时候能持续两三天那么多。” 陆清漪一听这描述就更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原本她猜想或许会是什么病毒之类的,可听这症状如此反复,根本不像是生病了的样子。何况夏季并非流感多发季节,应该和流感也无关联。 “听夫人这么说,郑老爷的确不像是生病的样子,但具体的还得我脉号才能完全确认。” “实不相瞒,郑家有个长老过世了,近来便是在忙此事。加之还要整理各地的账簿,老爷暂时还抽不出时间过来。不过他虽然时有萎靡,不过总体还是很精神的。因此我才会先过来,看看有没有通过膳食改善一下。” “如此……”陆清漪沉吟了下,“我写几个单子,你让府里的人做给郑老爷吃,吃个五天看看有没有好一些。” “那便多谢小娘子了。” “不客气,应当的。”陆清漪取过笔纸,仔细写了几个菜单后,交给郑夫人的侍女,想想,道,“对了,郑老爷说的偶尔心跳过快的问题,夫人多注意一下,假如他还出现绞痛或者呼吸不畅的情况,一定要去找大夫。” 郑夫人一听便担心起来:“可是老爷身体出问题了?” “哦,倒也不是。”陆清漪宽慰,“只是给个提醒而已,郑老爷这种情况也有可能是因为操心的事情太多,又因为睡眠不足引起的,不必太过惊慌。” “那就好。”郑夫人闻言大松口气。 之后郑夫人便让人拿了单子抓药,才离开。 第782章 同样的症状 几天后,陆清漪正在清渊堂里忙碌,外头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没一会,声音骤然变大,陆清漪从小侧门掀帘出来,就见堂里来了好几个人,外头,密密麻麻站着一群吃瓜群众。 “怎么回事?” 大光抬头:“小娘子来的正好,刚打算去寻你。” “什么事?”她放下手头的东西,往人群中央走去。围着的人立马为她让开一条道。 待走近陆清漪才发现人群中央躺着一个人,那人面色呈淡黄色,眼睛紧闭着,已经陷入昏迷,嘴角边是一缕唾沫,显然昏迷前曾经吐过。 陆清漪便连忙蹲下,戴上手套,捏着男人的脸颊强制性撬开他的嘴,仔细检查他有没有因为呕吐而呛到。在确认呼吸道没有呛到的情况后,她才松开转而检查对方的脉搏。 “他是什么情况有人说说吗?” “这……” 话音一落,旁边的热心群众均是七嘴八舌的你一句我一句的说了起来,陆清漪听半天都没听到重点,忙朝周二使了个眼色。 周二站起来:“各位各位,请安静一下,一个一个慢慢来,好吗?” 堂里的人才慢慢安静下来。 周二问:“先说说他是怎么晕倒的吧,有人看见吗?” 话落,好几个人同时说活。周二一瞧不行,又忙做了个停的手势:“你,这位大叔你来说。” 被点名的大叔就开始比手画脚的描述起来。 “我买东西经过的,就走在他后头。这人真的很怪异,路不好好走,东倒西歪的,一会走这一会走那,真的是……” 见他可能会长篇大论,周二忙打断他:“诶诶大叔,讲重点,重点。” “啊啊。”被大叔蒙了一下后,才重新道,“呃,就我本是挺烦他的,正要上前说他几句,就见他突然停了下来。我还觉得奇怪,他便先是捂着胸口,似乎很难受的样子。我以为他是生病了,结果他突然就浑身抽搐起来,吓得我赶紧躲开。然后,然后他就口吐唾沫地倒在地上了。” “先是抽搐,然后就倒地不起了?”周二重复一遍。 大叔点头,旁边几个人也连连点头,表示大叔说的没错。 陆清漪便问:“他在抽搐之前可有说什么话吗?比如哪里不舒服之类的?” 大叔歪头想了想,摇头,又看了看其他人,其他人也同样摇头。 由于事发突然,这男子又晕的极快,很多人根本来不及反应,就妄论说注意到其他了。 陆清漪蹙了蹙眉,问:“有没有谁认识这个人的?” 一片沉默。 没有熟人在场,就无法确认这人是否有癫痫病史。 陆清漪抬头扫了一眼,周遭围了太多看戏的群众了,这样不利于她给病人诊断,而且也挡住了门口,便朝大光和周二道:“先把人送到内堂小屋子去吧。” 幸好之前在内堂辟了个小屋子出来,方便一些不愿在外堂看诊的人用。 待几人把男人置放好后,陆清漪又仔细检查了一下,发现男子虽然昏迷了,但并未生命没有受到威胁,如果有癫痫病史的话,应该还不到很严重的地步。 不过…… 她探了一下男人的额头,原本舒张开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分明是大夏天,可这人的体温竟比常人要低。而更反常的是,明明体温不高,可他的额头、脖子以及后背却都是汗,实在令人不得不在意。 “如何小娘子?”大光问道。 “没什么性命之忧,怎么了?”她扫眼表情有些怪异的大光。 大光挠了挠脸颊:“外头的人不愿散去,都在等着此人的消息。” 陆清漪闻言有些无语:“这些人是闲着没事干嘛?况且人晕倒了不往医馆送,怎的反而往我这里送了。” 大光笑着道:“大概都知道我们堂里有个女神医在,所以直接送来了。” 陆清漪更是无言以对了,她在这也就勉强算是个郎中吧,真去考试的话,估计不及格。也就这儿的人给面子,称呼她为大夫。至于神医这一头衔,还是免了吧。 “你出去告诉他们,这人无事了,待他醒后让他离开就是。” “好的。”顿了顿,大光问,“此人是为何会突然晕倒?” “可能是癫痫发作吧,我瞧他眼睛里全是血丝,估计已经许久未曾睡踏实了。” “原来是这样。”得到解惑的大光终于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本以为这就是个偶然事件,结果过没几天,又有一样症状的人送了过来。 然而陆清漪检查过后,仍是没能查出什么问题,除了脉出对方身体比较虚以外,这人的症状和前几天是一样的。 “婶子,你此前发生过癫痫的情况?” 刚清醒不久的大婶虚弱地摇头:“没有。” “那么,你近来可有吃了些什么和以往不一样的东西吗?就是一些往常不怎么吃的食物。” 大婶还是摇头:“我们吃的菜啊,番薯啊都是自家园子种的,吃了好几年了,一点问题都没有。” 陆清漪又思索了一下,问:“那么你最近可有觉得哪儿不舒服的?” “这倒是有的。”大婶道,“我近来特别嗜睡,时常觉得口干,吃也吃不下,而且总是出汗,偶尔还觉得心跳过快。” 陆清漪又仔细瞧了一下她的眼睛,果然同样满是血丝。 “小娘子,我是不是得重病了?”见陆清漪皱着眉头,大婶有些紧张。 陆清漪闻言摇头:“也不是,还没有结果,只是前些天也有一个人与你差不多症状,眼下尚不清楚是不是你们吃了同样的东西引起的。这样,你把最近在外头买了的食材告诉周二,我好查一查。” “好的,那便劳烦小娘子了。” “客气。” 大婶走后,陆清漪依旧是愁眉不展。 同样的症状在几天内出现了两次,这种情形一般都是传染病的征兆。可是问题是,这些人出了出现癫痫外,并未有其他传染病该有的症状,很显然和病毒之类的无关联。 实际上,陆清漪最担心的就是再次有瘟疫蔓延。去年那一遭,死于红狼和鼠疫中的百姓不计其数,她真的再也不想看见那样的人间炼狱了。 第783章 百思不得其解 清渊堂中。 一身穿黑色长袍的男子从外头走进来,由于他身材高壮,面色无波,大光和周二踟躇了几下,都没敢上前招呼,生怕对方是找茬来的。 “快,你进去叫小娘子。”周二拐了一下大光,悄声道。 大光闻言直摇头:“你闹呢,这是个男子啊,叫小娘子来挨打吗?!” “对啊,瞧我这脑袋。”周二这才回过神来,想起小娘子体力还不如他们的事,“那怎么办?” 正纠结着,黑色长袍的男子已然来到了柜台前,犀利的目光扫一圈堂内,而后看着前头的周二和大光:“赵小娘子呢?” 周二和大光互看一眼:这么直接吗?那他们是要叫小娘子,还是不叫小娘子呢? “这、这位客官,您找东家可有何事?”周二哆哆嗦嗦开口,还未说话就先结巴了。 大光见他这般没用,鼓着勇气开口帮腔:“东家她有事出去了,您若是要看诊开方子的话,两炷香后再来最好了。” 结果话刚说完,陆清漪的声音就从小侧门传来:“周二大光,徐婶有送金银花过来吗?” 大光和周二顿时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两只眼睛瞪的大大的,直直看向小侧门,拼命地摆着手。 然而陆清漪并未注意到他们的手势,刚掀开帘子,就见到站在柜台前的人。蓦地她的脸上绽出一抹灿烂的笑容,朝柜台前的人快步走来。 而柜前的高大男子也在见到陆清漪的瞬间,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白捕快!你今日怎的有空过来?” 听到捕快二字,周二和大光都惊讶地转头看白展堂。 白展堂似是没注意到他们的目光,视线跟着陆清漪,直到她站在了自己面前。 “今日休假。”白展堂看着眼前的陆清漪,眼神也变得温柔不少,“很抱歉,早听说你们在这开了个药膳铺,一直想要过来,却总被事务牵绊住。” “这有什么的,我都听八子说了,你如今可是大忙人了,自然不同以往,他们都来了,总得有人守着衙门吧。”陆清漪摆手,“别站这了,去后院吧。” “好。” 走近后院的时候,白展堂发现不大的后院一角竟还辟出了一块凉棚,棚下种了,种了苦瓜苗? 发现他的视线,陆清漪挠了挠脸颊:“很奇怪吧?我挺喜欢苦瓜苗的味道,所以相公就在角落搭了个凉棚。” 有时候没什么事情做,她就会跑到凉棚下乘凉。闻着苦瓜苗的味道,有时还能放空一下脑子。虽然更多的时候是躺着躺着就睡着了。 白展堂闻言把视线收回来,问:“赵相公呢?” “哦,这个啊,成叔家最近不知是来了黄鼠狼还是狐狸,养的鸡都被吃掉好几只了,所以他带着大黑去布陷阱抓偷鸡贼。” “大黑?” “哦,就是我们养的一条大黑狗,超好看超威风凛凛的,你若是看见的话,也一定会喜欢的。” “是吗?”白展堂笑笑。 “真的!诶,对啊,你们做捕快的成日要除外办公,有条训练有素的狗能帮上不少忙的。”她想起前世jing察都会训练警犬来帮忙找嫌犯,觉得十分适合在这个没有天眼的古代用。 白展堂闻言只是笑笑,似乎没把她的话听进去。 陆清漪也知道自己这个想法对他们来说等同天方夜谭,毕竟这里的人顶多把狗训练成猎犬去捕猎,却不知狗还有许多作用。 不知是避嫌还是好奇苦瓜棚,白展堂提议就在外头说话。 两人说了些近期的事,又聊了外出遇到的趣事,很快一炷香就过去了。 “其实,我今日来还有一事。” 闻言,正在拨弄茶叶的陆清漪抬起头看向他。 白展堂道:“不知小娘子近日可有碰见一些症状很奇怪的病人来看病。” 她这个药膳铺算不上是医馆,来看病的多是之前医治过的百姓,又或者是口口相传慕名而来的,所以数量不是很多。 听见白展堂的话,陆清漪一下子就想到了昨天的婶子以及那日被百姓慌忙送来的男子。 “我近些日子的确碰见两个病状很奇怪的人,不过严格说起来那应该不是病。” “不是病?”白展堂不解。 陆清漪挠了挠头,不知该如何解释:“怎么说呢,他们虽然看起来浑身乏力且都有心悸的症状,可除了身体虚之外,他们都没有出现头疼发热或者咳嗽等症状,说明他们的体内没有病毒攻击,免疫系统没有开启。” 见白展堂听得一脸懵然,陆清漪咬了咬脸颊肉,道:“简单来说,就是他们体内没病,所以没有出现生病时该有的症状。至于为什么没生病却有那么多症状,这点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的。” 白展堂沉吟了一下后,说:“不知小娘子可有注意到一点,这些人晕倒前多数会出现癫痫的情况。” 陆清漪诧异了一下:“大部分都会吗?实不相瞒,因为来我这看诊的病人不多,我不是特别了解情况。” 白展堂理解点头:“我其实也是从孙大夫那了解来的。实际上早一个月前就听娘亲说有不少人出现身体乏力和偶尔流鼻涕的情况,且大家看了郎中都说身体没问题,因此都无人放在心上,直到最近……” 直到最近接二连三有人因为癫痫发作晕倒,这才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孙大夫也说了这些人都不像是生病了的样子,正好我要过来,便让我问你一问,说不定小娘子知晓是怎么回事。” 倘若不是病,那么就是身体出问题了。孙大夫心想,陆清漪是做药膳的,本就是给人调理身体的,或许会知道是什么问题。未料陆清漪也是一头雾水。 “此事着实诡异,不知目前出现癫痫的人有多少了?” “据我所知,已然有十来个了,至于还有多少没发现,我暂时还不清楚。” 由于镇上晕倒的人变得多了起来,因此也有一些流言传了出来。说是整个镇子被鬼怪诅咒了,这些人都是因为恶鬼强行上身才会晕倒的。 听到这,陆清漪猛地想起了木头。 第784章 跟人跑了 半年多前,木头因为癫痫发作请了灵婆去驱邪的事,她至今仍清楚记得。便是因为那次的强出头才导致他们被灵婆给惦记上,还被诓上山去差点被谋害。 那时候她就因为村民的愚昧无知而深感痛心,他们并不知道自己的举动会延误了治病的时机,更不懂拖下去会致死。因此即便木头一家十分混蛋,陆清漪还是出手相救了。 直到今日,陆清漪仍不觉得那是鬼怪作祟,不过是间歇性癫痫发作。 但陆续出现这么多人身体出了问题,的确不符合常理。 之后两人又聊了一会,白展堂虽想多留一会,但想到赵珩渊不在,孤男寡女的总会惹人诟病,便主动告辞。 陆清漪送他到了门口,话别的时候,彦公子来了。 几人打了个照面,白展堂一双犀利的眸子紧紧盯着彦公子瞧,像是要把他给看穿一般。彦公子仿若不觉他的敌意,温润地朝他点点头,温和的化去了他释放出来的压力。 “啊,彦公子,这是我的朋友,姓白,是名捕快。”陆清漪不察两人之间的无声涌动,主动介绍道。 彦公子微微一笑:“原来是白捕快,失敬失敬。” 白展堂闻言便朝彦公子微微颔首:“彦公子,不知阁下是做什么的?” 彦公子:“不过是做点小买卖的商人罢了,不足挂齿。” 陆清漪只当他是谦虚,在旁道:“他是隔壁青烟堂的东家。” 听到青烟堂三字,白展堂的眉毛动了动。 他之前听八子说过,清渊堂旁边开了个药铺,似乎是为了陆清漪而来的,连铺子名字都差不多。原他还在想到底是何人如此直接,倒是没想到是这样一个俊秀的人。 白展堂不由又多打量了他几眼,不知为何,总觉得眼前之人不怀好意,是因为他在打陆清漪的主意的原因吗? 白展堂蹙眉,这个赵珩渊到底在做什么,情敌都找上门了,他竟还能一天到晚在外跑?就不怕他的娘子跟了别人跑?! 不欲与他多打交道,白展堂转向陆清漪:“那我便先离开了,若有新的发现,我再来找你。” “好,路上小心。”陆清漪也嘱咐道,“那几包补药记得叫婶子熬了喝,对身体好的。” “放心。”白展堂抓紧了手里的几包药,在陆清漪的目送下缓缓离开。 直到白展堂完全离开,陆清漪才打算回去,却见彦公子还在一旁站着。 “彦公子。” 彦公子闻言朝她看来,询问似的望着她。 这无辜纯净的一眼,陆清漪当下就忘了自己方才喊他是要说什么了。 好在彦公子瞧出她的怔愣,自动起了个话题:“没想到小娘子还有朋友在官府当差。” 这话倒是让陆清漪想起当初彦公子他们派大牛去陈县令身边卧底的事,便道:“我们与他是当初瘟疫时认识的,都是一块经历过生死的人,交情是不一般。” 彦公子闻言眉毛微挑,他能听出陆清漪话里有话,却不明白她的意思。 是他做了什么惹她不快了吗?还是因为方才那个叫姓白的捕快? 正当他想要细问的时候,陆清漪却不想和他继续闲聊了。 “抱歉,我还有些事要去忙,便先告辞了。” 彦公子默了默,望着她走远的身影,眉头微微拢起。 送走白展堂后,陆清漪便找了几本古医书到凉棚下翻看。这一看便是黄昏,大黑兴奋地狗叫声从外头传来。她抬起头望去,才发现天快黑了。 “周二说你在这坐了一个下午了。”赵珩渊从外头走来,手里捧着个油纸袋。 陆清漪被油纸袋中的香气给吸引了注意力,禁不住深吸口气:“好香。” “给你。”瞧她馋的眼睛发光,赵珩渊好笑地递过油纸袋,“成婶用奶做的奶包子,尝一尝。” 听到是用奶做的包子,陆清漪简直都要流口水了。 这个地方的包子都是用面粉做的,吃起来总觉得没有加了牛奶的那样软香。之前做蛋糕的时候,她就曾经和成婶聊过用牛奶做包子味道不错。 但因为这儿的牛奶不多,而且和米一样珍贵,鲜少有人真的用牛奶做包子,所以她也就是说说而已。没想到成婶竟做了出来。 见她高兴的见牙不见眼,赵珩渊也忍不住被感染了。他在她身边坐下,看着她吃的脸颊鼓起,心脏都跟着软了不少。 “婶子说你一定会很高兴,看来你的确喜欢。” “因为很好吃啊,我已经很久没吃到牛奶包子了。”见他只是笑着看自己,陆清漪从油纸袋里拿了一个出来,塞到他的嘴里,“你也尝一下。” 被塞了满嘴包子,赵珩渊哭笑不得,无奈的看她一眼,在她的期待下咬了一口。 “怎样?” “味道的确不错。” “是吧。”陆清漪当即得意的眉飞色舞,仿佛那包子是她做的一般。 赵珩渊见状心想,既然她那么喜欢,往后或许可以时不时的让成婶做点奶包子来哄她。 “对了,你在做什么?”居然在这坐了一个下午。 陆清漪指了指放在旁边的医书:“今日白捕快来过,聊了下才发现,原来那两个癫痫的病人不是偶然。” “你的意思是,这镇上还有不少人也出现相同的症状?”此前赵珩渊就有听陆清漪提起过铺子里接了两个症状有些古怪的病人,却未料到这样的人居然不知两个。 陆清漪忧愁点头:“有十来个了呢。” 赵珩渊沉吟了下:“会是瘟疫吗?” “我觉得不是。”她叹口气,愁容满面,因为这难题,手里热乎乎的包子瞬间也不香了。 可是若不是的话,又该如何解释这诡异的现象呢。 每次一想到这,陆清漪便忍不住想,若是有现代仪器就好了,只消验一下便知是不是有病毒变异了。 “要不你抽空去见一见孙大夫?”同是大夫,或许聊聊能发现问题所在。 陆清漪正有此想法,而且她还想去看看那几个生病的人的生活环境以及日常吃喝,指不定这次的事和上回的红狼相似。 第785章 一片混乱 不过第二天陆清漪抽不出时间去找孙大夫,因为堂里突然送来了好几个鲜血淋漓的病人,好几个都是大出血,一路过来地面都是斑斑血迹。 “这是怎么回事?”陆清漪边戴上手套边指挥周二和大光搬来长桌,让他们把人放上去。 打架斗殴吗?还是帮派火拼?这也太离谱了吧?! 周二抽空道:“不清楚,好像说是有人发狂在街上乱砍人。” 话音刚落,那边的大光已经被满堂的血腥味给熏到崩溃:“怎么这么多人,我们这里不是医馆啊,你们怎能都送来这!” 这话正是陆清漪想说的,他们这里不是医馆,怎能把这么多伤者都送来呢! 想是这么想,但陆清漪还是让他们全都戴上手套和粗布罩衫,方便回头清理消毒。 陆清漪冲去小屋取来了针和桑皮线,抽空朝旁边的人道:“找人去附近的医馆叫大夫来,人太多了,凭我们几个解决不了的!” “好好。”旁边几个村民听到后连忙就冲出去了。 陆清漪环顾一圈乱糟糟的外堂,不大的堂子一下进了五六个伤者,加上热心的村民,简直要人挤人了。 陆清漪深吸口气,朝那些村民道:“你们先找东西捂住他们大出血的地方,若是有什么不对再叫我。” 方才送进来的人中有一个被割到脖子了,必须尽快止血,否则这人必死无疑。 “周二大光,你们按我之前教你的,先帮伤口比较大的村民缝合。” 一听陆清漪的话,周二和大光一下子就怔住了。 “我、我们?”两人异口同声,同时指着自己。 “没错,就是你们。”陆清漪已经穿好桑皮线,“不用慌,按照平时练习的心态去做就可以,不会有事的。” “可、可是……” 他们平时都是用猪皮练习的啊,是毫无生气,一点温度都没有的猪皮。现在要缝的可是人皮,真正的活着的人的皮啊!怎么用平时练习的心态去缝啊! 两人风中凌乱,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整的慌了手脚。 陆清漪见状大喝道:“别慌了,不要让你的恐惧把你打败,你不上手试一下,怎能前进,只能止步不前!给我动起来!!”后面那几个字几乎是用吼的了。 周二和大光被这么一吓,终于是回过神来。 到底是平日里训练下来的习惯,虽然心中依旧慌的很,像是踩在一块无底的石头上一样,可是一旦拿到桑皮线和针,周二和大光心中的不安就莫名少了大半。 两人对视一眼,又看了看躺在长桌上呻吟的病人,同时深吸口气呼出,随即分开投入去救人。 见这两个人都能克服心中的恐惧,陆清漪自然是欣慰不已,不过也就高兴不到两秒。 也不知伤人者拿的是什么武器,划的伤口又长又弯,竟是从前头绕到了后头,要是那人劲儿再大点,都能砍下半个脖子了。 “啊,疼!”陆清漪刚开始清洗伤口,手下的人就开始痛苦的叫起来。 在没有麻醉的情况下,痛是避免不了的。可是现在来不及让他们吃下止痛粉了,否则药效还没起作用,估计他们就失血而亡了。 “咬牙忍着,你这个伤口不处理的话,马上就会死了。” 被砍伤的人是个女子,看着大概二十来岁的样子,头上梳着的妇人髻早在混乱中散开一半,垂下的都被她的血给浸湿,黏在一块。 陆清漪小心地挪动她的脖子,一边给她处理伤口,一边迅速上止血粉。 “痛,痛啊……”小娘子疼的眉头紧皱,下意识想要推开陆清漪,然而因为失血的缘故身体发虚,才抬起就摔了回去。 “别乱动,你再动血流的更快。”陆清漪按着她的身体,又朝旁边的人道,“去找些被子来,给那几个失血过多的人盖上。” 大量的失血会让人的体温迅速降低,所以需要保持他们的体温以免身体为了暖和做出更多保护措施。 当被子盖好后,陆清漪朝旁边的人道:“按住她的手脚,别让她挣扎。” 旁边几个人连忙照做。 陆清漪拿着针,看着意识已经开始模糊的小娘子,心中暗道一句:抱歉了,你忍忍吧。 然后毫不犹豫地下针。 桌上的小娘子发出一声惨叫,原本模糊的意识一下回笼。她睁开了沉重的眼皮,挣扎着要躲开加诸在她身上的痛。然而四肢被控制住,她动弹不得,挣扎的更厉害了。 “啊,痛,救,救命啊……”小娘子并未意识到陆清漪是在救她,只是本能的求救。 见状,摁住她的两个男子都忍不住撇开了视线,不忍再看。 而陆清漪,陆清漪又何曾狠的下心。可眼下这紧急的情况,不狠心也要狠下心! 那一头,好几个人以为这边发生了什么,结果走进来就看到如此血腥的一面,吓得纷纷掉头走开,在一旁干呕。 “都按住,别让她挣脱开了。”唯恐身旁这两个男人也受不住,陆清漪赶忙嚷一声,好让他们转移注意力。 好在,这两个人心理素质还算可以,没有因此而离开。 不过…… “小娘子,你,你快些吧……”再过一会,他估计就要忍不下去了。 陆清漪闻言忍俊不禁,不过因为这一打岔,三人都感觉镇定下来了。 “很快,只要摁住不让她乱动,我很快就好。” 好歹是练了不下上千次的缝合手术,虽然这个伤口有点棘手,但对于她来说也就是多花点时间的问题而已。 就在这个人的缝合快收尾的时候,村民搬来的救兵终于是到了。 一进来见到堂里堂外这乱糟糟的情况,那些大夫和郎中都不需要别人开口,连忙打开药箱就开始救起人来。 等陆清漪收了尾,满头大汗抬起头时,发现周围已经变得有条不紊起来。 “找个帘子在小娘子附近围起来吧。”到底是女子,这里又杂又乱,还是要保护一下的。 “是,小娘子。” 两个男人应道,却都未挪一步。无他,早被陆清漪这血腥恐怖的操作给吓得两腿发软。 第786章 不正常 处理了小娘子后,陆清漪清洗了一下满手的血污就又投入到下一个人身上。 “这里,这里需要帮助。” 正在止血的时候,陆清漪就听见另一头有人在喊。她抬头望去,已经有两个郎中奔过去。她便又低下头继续手上的活,然而还不到一分钟,便又听得那边传来惊慌的声音。 “不行不行,血太多了,止不住。” “快,找个别的人来看看怎么办。” “叫小娘子,她一定有办法!” 围观的村民慌张地朝陆清漪这边跑来,陆清漪已经站了起来,把手上的活让给一个郎中:“你先给她处理,我去看看。”说着立马往那头跑过去。 “让一下,不要都挤一块。”陆清漪拨开人群,一进去就见到躺在正中央,浑身都被血给染红了的一个老人。 那老人看起来应该有六十的年纪,一头银灰色的发丝散开,凌乱的铺在长桌上,大半都浸泡在血中。 众人见她过来,立马让出个位置给她。 陆清漪快速检查了一下几个出血点,胸口和肩膀的一刀并不严重,问题出在腹部上的血口。也不知对方使的是什么利器,直接就戳破了老人的内脏,甚至把老人的肚子划开,肠子都漏出来了。 她看着老人逐渐灰白了的脸以及快要失去意识浑浊的双眼,手指无意识痉挛了一下,差点没忍住破口大骂。 “怎么样?”有人期盼的看着陆清漪。 陆清漪抿了抿唇,缓缓摇头。 她也希望自己能救得了老人,然而他伤的实在太重了,尤其是腹部上的致命伤。这么大量的失血,即便有现代仪器辅助救回来,也会对身体造成很大的损失。 看见她的神情,众人一阵沉默。 这么短短几瞬,失血过多再也撑不下去的老人就彻底闭上了眼睛没了呼吸。 旁边有个老妇人捂着脸悲恸的哭了起来:“啊——老伴啊,老伴,你怎么能就这么离我而去啊!你让我以后怎么活啊!” 声声凄厉的哭喊,听得陆清漪也禁不住鼻子一酸,眼眶红了起来。 只是眼下不是悲伤春秋的时候,除了这个老人,还有好几个受伤的人需要缝合处理。这满堂的大夫只她以及周二和大光会缝合。她就算再难过,也得收拾情绪把悲伤压下去,才能做出正确的判断。 “老人家,请节哀。”她朝遗体恭敬地鞠躬,而后立马转身离开去完成方才未完成的缝合。 待完全处理好事故中的七个受伤的百姓后,整个清渊堂到处都是斑斑的血迹,那浓厚刺鼻的铁锈味在堂里弥漫,不知情的还以为是出了命案。 陆清漪疲惫地脱下手套,拿出手帕擦去满头的大汗。额头发丝早被汗水浸湿,全部贴在了头皮上。 正想休息一下的时候,门外来了一群衙役,一字排开在门外头,白展堂和陆巴子从外头走进来。 “我天啊,这里比地牢还吓人。”陆巴子目瞪口呆。 “你们倒是来得及时。”陆清漪疲惫地扫他一眼,她正愁不知道怎么解决这里的混乱呢。 说着就要从地上站起来,白展堂走过去扶着她的手肘,好让她借力站起。陆清漪朝他感激一笑:“多谢。” “客气。” 陆巴子大步走来,环顾一圈,而后道:“当街杀人的人我们已经抓到了,但是那个人,怎么说呢,似乎是得了癔症,不大正常。” “什么意思?”陆清漪望向他。 陆巴子手指指了指脑袋,又耸了耸肩。 白展堂道:“那人一直在胡言乱语,说有人要杀他,又说周围都是恶鬼,疯疯癫癫的,拿着镰刀在街上乱跑,逢人就砍,想上前拦的也都被殃及。” 陆清漪这才明白为何突然之间多了这么多人受伤,她还以为是帮派斗殴呢。 白展堂说着环顾了一下,问:“受伤的人都如何了?” “有个老人伤的太重,已经……至于其他人暂时没有大碍,伤势不重的都让回去了,重伤的还在里头躺着。”她指了指特意腾出来的地方。 今日这一遭,只怕短期内是无法营业的了,陆清漪索性就让人帮忙架起隔帘,让这些重伤的人先休息。 “你们来是不是要问话?”陆清漪想到他们来必定是有事。 白展堂点头:“除了问情况外,也是想请你过去给那个凶手看脉。” 给犯人看脉?!她没听错吧? 看出了她的疑惑,白展堂压低了声音,道:“还记得此前我与你说过的那件事吗?” 陆清漪回想了下,还是有些不解。之前两人说了可不止一件事啊。 白展堂只好道:“就是鬼神之说的流言,县令大人担心与此有关,想要找神婆驱邪。可你说过和神鬼无关,因此我便做主来让你过去了。” 闻言,陆清漪有些诧异:“你就不怕惹怒县令?” 陆巴子道:“惹不惹都那样,这个新上任的县令胆子跟老鼠一般,看似器重白大哥,还给大哥当了头儿,实际却处处压制着他,我老早看他不顺眼了。” 话说一半,陆巴子就被白展堂一个眼神制止了余下的话。他耸了耸肩,装作没事发生一般走开。 陆清漪倒是没想到新任县令会因为忌惮白展堂的本事而压制他,早先她还在替他升职而高兴来着。 唉,这话果真是名言啊。类如赵珩渊,类如白展堂。 白展堂担心陆清漪有压力,补充道:“你别听八子胡说,他就是瞎操心,这事我既能来找你,便不怕县令会责难于我。” 能被人信任陆清漪自然是开心的。 “我明白了,我去。”所以她不能辜负他人的信任,“不过我得先了解一下这个人的情况,你们问了吗?” “当然问了,经手此事的可是我与白哥啊。”陆巴子又在一旁横插一嘴。 白展堂看眼浑身都沾了血污的陆清漪,道:“小娘子先去换身衣裳吧,待会再让八子跟你细说。” 陆清漪点头,明白他的意思。 待会还要去衙门,穿着一身血衣走出去,怕是得引人注目。幸好她未雨绸缪,之前就在这里留了几套备用的衣裳。 第787章 放了灵婆 路上,陆清漪才从陆巴子口中得知了当街行凶之人的事。 那是镇上的一个百姓叫程开全,二十五出头,正值壮年,也因此被他伤到的人基本都很严重。 据陆巴子在周围询问的结果,这个程开全虽然不是憨厚老实之人,但平日里也很少与人生恶。他育有两个儿子,和妻子也相处的不错,在米铺里当伙计。从这些履历来看,这就是个普通得再不过的普通人了,没什么特别的。 “那么那些被他砍伤的人可都是与他有过争执的?” “没有,我方才问过他们的家人了。这些人完全没有任何干系,彼此都是不认识的,也不认识程开全,就是在路上走着突然被砍的。” 无妄之灾啊。 “方才来的路上已经有不少人说程开全是被邪祟附体入魔了,才会当街砍人的,若是在镇上传开了的话,只怕会造成不小的骚动。”陆巴子说。 几人来到衙门,老远就见衙门的门口聚集着不少的百姓。这些人均是一脸忧愁,有的双手合十在胸前,口中嘀咕个不停。有的三三两两凑在一起低声细语,时不时地指着衙门。 “怎么回事?”陆巴子皱眉,快步上前,操着他的大嗓门,“你们聚集在衙门前做什么,快散开散开。” 他的大嗓门引来了不少人的注视,这些人见他们都朝着官衣,知晓他们是衙门里的人,一下子全围了上来。 “做什么做什么?”陆巴子吓一跳,当即就要拉开架势。 白展堂连忙把陆清漪护在身后,然而聚集在这的百姓把他们给围了起来,前后都是人。 白展堂皱眉:“你们有什么事?” 为首的一个大叔站出来道:“我们要见官老爷!” “不错,我们要见官老爷!”他们异口同声。 白展堂不慌不忙:“你们要见官老爷做什么?” 仍是为首的大叔说话:“这个镇子被诅咒了,定是此前灵婆被抓引起的,那个发疯了的人就是最好的证据,我们要求放了灵婆,并且烧死被鬼上身的人。” “不错,放了灵婆,烧了恶鬼!” “放了灵婆,烧了恶鬼!” 仿佛喊口号一般,这些人不断重复着这几个字。 陆清漪和白展堂不由同时对视一眼,各自眼中都有着担忧。 最担心的事果然发生了! 陆清漪无语,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往往是神鬼之说跑的最快,真叫她无奈。 “白哥,现在怎么办?”面对这么多人叫嚣,陆巴子也不由双腿发虚。 “先进去再说吧。”白展堂拉着陆清漪在两人之间。 陆巴子见状便大声道:“让一下让一下,你们总得让我们进去才能禀告官老爷吧!” 不得不说陆巴子脑袋转的快,这话一出,众人立刻为他们让开了一条路。 “走吧。”白展堂护着陆清漪进去。 从侧门进去后,陆清漪这才发现自己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白展堂:“先去牢房吧。” 陆清漪:“好。” 当务之急还是先搞清楚程开全到底怎么回事,才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牢房陆清漪不是第一次来了,只不过不是同一个牢房,但同样的阴森湿冷。 甫进去的刹那,被她藏在角落的回以便一下子涌进了脑海里。她仿佛又回到了在地牢里和老鼠蟑螂共存的几晚,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吓到了?”注意到她的反应,白展堂关心道。 陆清漪摇头:“想起一些事情罢了,不说我的事了,还有多久才到?” “人在最里头呢。”陆巴子在前头插嘴,“都担心他真的被恶鬼控制,没人敢跟他接触,就直接关押在最后一个牢房里了。” 说到这,白展堂也补充道:“待会我先进去,如果他没有反应的话,你再进来。” 陆清漪点点头嗯一声,表示自己听明白了。 随着越深入周围越昏暗,担心陆清漪会害怕的陆巴子换了个轻松的语气:“小娘子也别怕,程开全被我们打晕了,一时半会只怕醒不过来,况且还有我们在,一定保证你的安全。” “那我便先在这谢过你了。”知他是为了缓解自己的害怕才这么说的,陆清漪十分给面子的捧场。 没一会,他们终于走到最后一个牢房前。陆巴子拿着火把把墙上的油灯都点亮,周围登时亮堂不少。 陆清漪抬眼望去,只见角落里躺着一个人一动不动,应是如陆巴子说的被打晕了。她又仔细观察了下,程开全身上有不少血迹,大概是砍人的时候沾上的。 “你们就在这等着,八子,照看好小娘子。” “放心咧!”陆巴子咧嘴一笑。 白展堂便打开牢锁,小心地走近,伸手翻过程开全。昏迷中的程开全软绵绵地被他翻了过来,露出了略微瘦巴的脸颊。 “可以进来了。”白展堂仔细辨认了下后,朝陆清漪招手。 陆清漪迅速进去,抓过程开全的手凝神探脉。然后她又扒拉了一下程开全的眼睛以及嘴巴,之后又解开他的衣服,仔细检查了他身上有无特别的症状。 “如何。”待她把衣服合上,白展堂追问。 陆清漪摇头:“很奇怪,他唔,他没有病。” “真没有病?”开口的是陆巴子。 白展堂虽然没有说话,但脸上的神情同样表达了他的惊讶和疑惑。 “他确实没有病,除了身体比较虚弱,脉搏有些紊乱和偏瘦以外,没有大的毛病。”到底是正值壮年的年纪,身体强壮不稀奇。 “那么他真的是被恶鬼上身了?”陆巴子捂着嘴。 关于这一点,陆清漪头一回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因为程开全的表现很诡异。 首先他很瘦,非常的瘦,瘦的脸颊都凹下去了。然而那些被他伤到的人,每一刀都很深,显然他在发狂时所用力道不弱。常人的话,就算发疯也会碍于自身的原因而降低伤害。只有非常人,才会发生非常现象。 可若说这就是被恶鬼上身,陆清漪是怎么都觉得接受不来,也无法说服自己。 看来想要知道答案,还是得从程开全身上下手。 第788章 中毒? “我要把他弄醒。”在看过程开全之后,陆清漪决定兵行险着。 虽然此招有些危险,可如果不把人弄醒,就无法得知他到底是因何发狂的。 想当然的,她的想法被白展堂拒绝了:“不可,太冒险了,万一他伤到你……” “我们可以先在外面等着,确定他没问题了再接近他也可以。”陆清漪道。 “但万一他真的是被恶鬼缠身的话……”陆巴子同样担心,不过担心的却是另外一件事,“万一他身上的恶鬼跑到你那……” “八子!”白展堂怒喝打断,“胡说什么。” 陆巴子也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忙打自己的嘴巴:“说错话说错话,瞧这张嘴皮子,真该打。” 陆清漪拉住陆巴子:“好了,你们不用担心,我不会有时的。” 倘若真有恶鬼,对方指不定还奈何不了她呢,毕竟她也来的诡异,谁更厉害还不一定呢。 “白捕快,你出去吧,我给他施针后也会出去。” “你真要这么做?”白展堂还是不赞同,“你若出事了我如何同赵相公交代?” “放心放心,我还能做没把握的事吗?”陆清漪拍他肩膀,“相信我!” 白展堂低头望着她,本是想再劝,然而看着她眼底的坚毅,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或许,他从未真正了解过她是一个怎样的人。 “怎么了?”见他突然走了神,陆清漪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 不会是撞邪了吧。 白展堂避开她的视线,不自在道:“行,你小心些。”说完便站起来走出去。 陆清漪从怀兜里拿出银针包,刺激程开全几个穴位,见他有缓缓转醒的迹象,便把银针收好,退出了牢房。 很快,程开全迷迷糊糊醒来,望着周围昏暗的环境,一时间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摸着后脑勺。 栅栏外,白展堂上前一步,吸引程开全的注意:“程开全。” 听见有人叫他,程开全缓缓转了过来:“这里……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牢房。”白展堂道,“你犯了事,被抓进来,可还记得?” “我犯了事?”程开全一脸难以置信,迅速清醒过来,“官爷,你是不是搞错了?!” “没搞错,你先看看你自己再说。” 程开全闻言低头,发现自己浑身上下都是血,双手更是完全被血给染红了,吓得原地后挪,举着双手瑟瑟发抖。 “我这是,我这是怎么回事!” “你不记得自己做过的事了?”陆清漪上前一步追问。 “我……”程开全还在哆嗦,情绪十分不稳。 陆清漪只好放缓语气:“你别慌,冷静下来,仔细回想一下,你最后的记忆是什么。” 大概是陆清漪的声音比较柔和,程开全从惊慌中缓缓镇定下来。度过了最开始见到血的惊恐,冷静下来的程开全总算是不再发抖了。 “对,你好好想想,你脑海中最后的画面是什么?”陆清漪引导着他。 “最后的画面……”程开全努力摒去脑海中各种混乱的的画面,试图从里头找出一丝的记忆,可充斥在脑海里的画面实在太多,许多画面似曾相识,却一点踏实感都没有。 “我,我不记得了……”他伸手捂着眼睛,“有很多破碎的画面,好像梦里的情景一样。” 梦? 陆清漪和白展堂互视一眼。 陆清漪道:“那,你能说说那些梦的画面或者场景吗?” “好像有很多人在街上,然后这些人在跑,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后面追着跑。我也在跑……对,后面有什么东西在追着我们。” “什么东西?”白展堂追问。 “不知道,看不到。好像还有人受伤了,地上有很多的血。前面还有人一路跑一路在流血,天灰蒙蒙的,大家都在尖叫。然后,然后我的手不知道为什么沾了好多的血……” 程开全看着自己的双手,有些崩溃地冲到他们面前:“我是在做梦吗,这是梦对不对!” 白展堂当即拉着陆清漪后退,两人看着他近乎癫狂的样子,都有些不知所措。 “我天,他到底是怎么回事?”陆巴子看的直摇头,“我瞧着他是正常又不正常的。” “是不太正常。”陆清漪道。 白展堂看她:“想到什么了吗?” “我还不清楚他到底怎么了?不过他这个表现应该是自身潜意识保护自己导致的。” “所以不是恶鬼上身?” “不是。”陆清漪摇头,“如果是鬼上身,他该什么都不记得才是,可他却有这些记忆,不过是因为经历的事情太恐怖,超出了他能承受的范围,保护机制让他有恍惚感而已。” “那现在该如何?”白展堂问。 “我估计他可能是中毒了,比如吃了什么致幻的东西导致的精神失常。你听他的话,他记忆中是一直觉得有东西在追着他跑,他一直处于十分惊恐和慌张的情绪当中。至于他眼中那些奔跑的人,应该是被他追着跑,可他却以为是怪物在追他们。至于他伤的人,估计是被迷糊中的他当做怪物来对待,所以才会下手特别狠。” 白展堂呢喃道:“致幻的食材?比如毒菇?” “或许,只是个推测。你知道程开全家住哪里吗?我们现在去看看,顺便问问他的妻子一些事情。” “知道,我带你去。” “那我呢?”陆巴子问。 “你在这看着他,千万不要让县令放他出去。”白展堂说。 陆巴子和陆清漪都奇:“县令放他出去干嘛?” 白展堂缓缓道:“平众怒。” 死了一个伤了七个,还是与诅咒的流言吻合,百姓不抓他去祭天就怪了。 陆巴子用力点头:“放心,保证坚守住。” 陆清漪:“那我们也快去吧,希望能快点找到证据。” 虽说杀人偿命,但如果不把问题的根源解决,破了诅咒论,怕是又会被灵婆背后的人利用。而且陆清漪合理怀疑,程开全这事指不定就是背后那人搞的鬼,否则怎会刚好和流言撞上了呢。 然而这些猜测都只是猜测,空口无凭,还是要拿出实质证据才能说话。 第789章 暴瘦 程开全就住在镇上,像他们这种并不富裕的基本都是住在巷子中。没花多少时间,陆清漪和白展堂便来到了他的住所。 由于程开全的事,他一家人自然而然的就被歧视和疏远,因此程家的大门紧闭,敲了许久都无人回应。 “会不会是出去了?”陆清漪猜。 这时,大概是他们连续不断地敲门声引起了对面的注意,门被打开了一条缝隙,一个略微年轻的声音从里头传来。 “你们是干嘛的?” 陆清漪和白展堂同时转过身望去,看到门被打开一个缝隙,对视一眼。 白展堂:“我是捕快,来找这家人问话,他们是出去了吗?” “不是,他们就在里头,不过可能不会给你们开门。” “为什么?”陆清漪不解。 “他们呃,不久前有人进去砸东西了,程小娘子估计正在哭呢。” 陆清漪和白展堂又对视一眼。 “现在怎么办?”陆清漪问。 白展堂还未说话,对面门的人又问:“程小哥儿真的被恶鬼附身了吗?” “没有,他中毒了。”陆清漪道,“我们来就是为了查一下他到底吃了什么东西。” “原来如此。”听到程开全并非被邪祟纠缠,对面门的人大松口气,“那就好,我之前就觉得他瘦的太快不对劲,还以为是夏天炎热吃不下饭的缘故,或许还真是因为吃错东西了呢。” 陆清漪敏锐的听出了一丝不对:“你说他是突然瘦起来的?” “对啊,一个多月前还没那么瘦,我昨日瞅见他啊两颊都凹下去了,精神还有些恍惚,我问他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他还说没事,就是睡不好。” 说到睡不好,陆清漪不免想起最近那几个症状诡异的癫痫病人,他们和程开全一样,眼里都是布满了血丝,仿佛连续熬了三天夜一样。 难道,那几个人和程开全一样? 陆清漪:“那个这位小哥,程开全他在此之前是否有出现心悸,乏力和经常出汗的情况?” “这点我就不清楚了,你得问他的婆娘才行。” 陆清漪看了眼白展堂,若是赵珩渊在的话倒是可以翻墙进去,可是白展堂,作为官门中人,估计不会吧。 陆清漪提议:“要不换个时间再来?” “不。”白展堂摇头。 他说着便又去敲程开全家的门,这次直接表明身份和来意:“开门,官府问话!” 用上官衙的名义,程小娘子再是怕事也不得不赶紧出来,只是仍旧没有开门,而是隔着门喊道:“你,你真的是官府的人吗?” 陆清漪:“小娘子放心,我们无恶意,只是有几件关于程开全的事需要问一问,你开门吧,门外只有我与白捕快而已。” 听见陆清漪的声音,程小娘子有些警惕:“我怎么没听说过官衙里有女捕快。” 陆清漪:“我不是捕快,是个大夫。” “大夫?”程小娘子奇怪了一下,不过来了个捕快和大夫,想来应该是无事的。 打开门后,程小娘子警惕地扫视着两人,特别是白展堂,视线在他的官衣上来回了几次,才露出松口气的神情,不过很快她一颗心又提了起来:“可是我夫君出事了?”否则也不会来了个大夫。 “他暂时无碍,我们来是想了解一下情况的。”接话的是陆清漪,“先进去吧,别站门口了。” 程小娘子忙让开给他们进去。 陆清漪一进去就看见满地的狼藉,所有东西东倒西歪的散在地上。 程小娘子也发现了这窘况,脸上划过抹尴尬和不自在:“发生了这种事,他们要把我们赶出去也是情有可原的。” 陆清漪不由想到了当初小马的情况,不过此事非彼事,虽然程开全的情况有些诡异,可她还是觉得这不是传染病。 进去后,程小娘子忙着要给他们煮茶,被陆清漪拦住了。 “小娘子别忙了,我们来问几句话就走的。” 程小娘子只好作罢,拘谨的在他们面前坐下:“二位想要知道什么,我一定知无不言。” 陆清漪和白展堂互看了一眼,陆清漪问:“我想问问近段时间可有吃什么不寻常的东西,比如菇类的,就是一些平常不怎么吃的食物?” “平常不怎么吃的食物?”程小娘子沉默回忆了好一会,摇头,“开全和孩子都不喜欢蘑菇,所以我们不会在山上采摘蘑菇食用,至于其他的都是早上赶集时买的,和大家吃的都一样。” 也就是说,食材上没有任何问题。 不过陆清漪唯恐有遗漏,便又多问了一句:“这两个月来都是如此吗?” “不错。”程小娘子毫不犹豫。 这么说来,难道真的和吃的没关系,程开全确实是被邪祟缠身了? “对了,我听闻程开全以前并非像现在那么瘦,而是从一个多月前才开始瘦的。”陆清漪又想起一事。 程小娘子点头:“确实,开全之前虽然瘦,但从未试过那么瘦,而且他很长一段时间白天总是嗜睡,夜里又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那么他在发狂前可曾有过不寻常的举动?”陆清漪又问。 “这……”这一回,程小娘子有些犹豫了,她眼睛向下,似乎在盘算着要说真话还是含糊过去。 见状,白展堂道:“我们既然能过来自是要帮你们的,你最好是把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否则最后害得还是你们自己。” 程小娘子被他这句话吓到,犹豫了好一会,才怯怯地看向同是女子的陆清漪:“你们方才说开全不是鬼上身,可是真的?没有骗我?” “是真的。”陆清漪点头。 听到她的话,程小娘子才像是有了些许勇气,这才缓缓道:“实际上十几天前开全就有些不对劲了,他时常会做噩梦,整天说身体酸痛,还会流鼻涕,可是看了郎中都说没问题。后来就更严重了,总是表现的很焦虑,完全安静不下来,孩子都吓哭了。” “有天晚上夜里他做噩梦醒来,嚷着有人要杀他。我看着情况不对,第二天就找了大夫来看,可大夫也说他没什么事,只开了些安神的药给他喝。本以为开始有点用了,没想到今日就发生这样的事。” 第790章 白狐 大概是一直想要找个人倾诉却无门,程小娘子说完后,忍不住掉泪了。 陆清漪虽然想劝慰几句,却不知从何劝起。 好在她也就崩溃了一下,随后又忙抹掉泪水,压低了声音问:“我听说不少人受伤了,不知他们的情况如何了?” 陆清漪闻言有那么一瞬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且不管程开全是否无辜是否有意,可有人因此死了还有人因此重伤是不争的事实,即便找到原因所在,程开全包括小娘子乃至他的孩子怕是要背负许多年的谩骂和自责了。 见他二人的神色不对,程小娘子也猜到了一下,禁不住又低头抹泪。 之后,陆清漪又仔细看了下程家家里的食材,因为担心像上回一样遗漏了挂在门口的鹿皮一样,所以陆清漪这回谨慎仔细不少。 待他们回去,太阳已经快下山了。两人在路上分开,陆清漪表示如果她想到新的发现,就再去衙门找他。 白展堂点头,临别前忍不住道:“你……” “嗯?” 白展堂敛了敛眼眸,欲言又止了一会,最终还是摇头:“你路上小心。” 陆清漪展颜一笑,拍了拍胸脯:“放心。”好歹也是经历过几次刺杀的人,现在她的心理素质可是杠杠的呢。 话别后,陆清漪想了想还是先回清渊堂看看早些时候抢救过的病人如何。没想到路上就碰到了赵珩渊,他身边还跟着大黑。 “相公!” 一天不见,陆清漪突然觉得分外想念,完全忘了街上还有人,就朝赵珩渊跑去,张开双臂用力扑进他的怀里。 赵珩渊稳稳当当地把人接住,手臂环在她腰间,以防她滑落。 被忽视的大黑忍不住在旁边汪汪几声,控诉陆清漪的差别对待。 “今日的事我都听说了,辛苦你了。”赵珩渊抚着她的后背。 陆清漪摇头:“还好,你呢,事情顺利吗?”她指的是偷鸡贼。 说到这偷鸡贼啊,赵珩渊就笑了:“走,带你去看看。” 两人一狗相携回了清渊堂,里头已经经过了清理打扫,周二还贴心的熏了艾草,但待久了依旧能闻到一股血腥味。 “伤者怎么样?”一进去陆清漪第一时间就是问那几个还在里头躺着的人。 大光道:“有一个醒了,方才才喂了点糖水下去,其他的还在睡,不过看起来无大碍。” “脖子被砍伤的小娘子呢?” “还未醒,一直在昏睡,她的丈夫一炷香前才离开回去安排些事,顺便找人把她带回去。” 陆清漪咬了咬唇,那个小娘子伤的还挺重的,需要有人在身边一直观察,以防发烧或者伤口裂开。 “待会她夫君来了的话记得告诉他,小娘子目前还未脱离危险,最好把人送去医馆找人照料,免得延误了治疗时间。” “好的。”大光应道。 话音刚落,周二兴奋的声音就从里头传来:“大光大光,真是太了不得了,这白狐真有灵性!”人未到声先至。 周二兴奋地拎着个笼子跑出来,打眼就看见赵珩渊和陆清漪,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凝固住了,提着笼子的手是放下不是,不放下不是。 “赵相公,小娘子,你们回来了啊。”周二干巴巴道。 陆清漪点点头,视线落在他手里的笼子上,好奇:“这小东西是从哪来的?” 周二用嘴努了努赵珩渊。陆清漪侧头望赵珩渊,赵珩渊微微一笑,挑了挑眉。 陆清漪静默了一秒,很快恍然:“这就是那偷鸡贼?” 赵珩渊笑。 “竟是只白狐?真是稀奇啊。”陆清漪走过去,周二忙把笼子递给她。 陆清漪接过后举在面前仔细打量,发现笼子里的白狐并不大,大概也就她一截手臂长而已。一条尾巴又大又粗,盘在了脚边。浑身的毛发纯白无暇,就是有些脏兮兮的,有些地方里头还夹着细碎的枯叶。一双眼睛又圆又亮,像两颗漂亮无杂质的黑曜石。 “真漂亮,不过看起来好小只。” 赵珩渊道:“这还是只幼狐,大约是和母亲失散了,又因为太小抓不到猎物,后来饿的慌,才会跑到山下去抓鸡。” 怪不得一开始总是时不时只丢只鸡,若不是时间长了数量多了,只怕成叔他们都没能发现。 说话间,白狐一直朝陆清漪龇牙哈气,赵珩渊说这是在警告威胁陆清漪,把陆清漪逗的乐不可支。 大黑似乎不太喜欢白狐,只要白狐一哈气,它就在旁边骂骂咧咧,效仿白狐的举动,对它龇牙低吼。几次之后,白狐一看到大黑的身影,就吓得一双耳朵耷拉在脑后,缩在角落里装死。 陆清漪见状又是笑得乐不可支:“还真像周二说的那样很有灵性。” 周二在旁边补充道:“还很贪吃,我方才掰了一点包子给它,它二话不说就吃了,也不怕我下毒。” 赵珩渊道:“它估计是饿坏了。” 嗯,陆清漪也发现这只白狐不仅小,而且十分瘦,每次弓起身子对他们哈气的时候,都能看到背脊处一排的排骨,仿佛当初追着他们来的大黑一样。 一想到大黑受的苦,陆清漪便不由自主对白狐也产生了怜悯。 “我们是要养它吗?”陆清漪猜想赵珩渊既然带回来的话,应该是想要养它的吧。 赵珩渊一听,脸上的表情就变得有些不自在了。 “怎么?难道不是?” 赵珩渊反问:“清儿喜欢它?” 谈不上喜欢不喜欢,就是看着可怜兮兮的,怪让人心疼的。不过赵珩渊这么问。 陆清漪反应慢半拍的回过味来,瞬间有些哭笑不得:“你该不会,原本打算吃了它吧?” 听到吃这个字,白狐低声呜呜了几下,耳朵更是几乎贴在了头上,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湿漉漉又可怜兮兮地望着他们。 这般模样,还真是叫陆清漪下不了口。 “算了,我实在是不忍心吃,要不就把它放了吧。” 放到他们那个山头的话,应该不会骚扰到村里人的生活。 赵珩渊闻言也没有反对,只是也没说,这只白狐是他用抓偷鸡贼的报酬给换下来的。 第791章 郑老爷也中招 程开全一事并未因为他入牢便平息了,相反,由于流言快速在坊间中流传开的缘故,程开全的处境变得更加惨了。程家几乎被惊慌的百姓给砸完,程开全的妻子更是被赶了出去,只能在郊外的破庙里住。 陆清漪虽然几次说了这和鬼祟无关,无奈人微言轻,许多人都不把她的话当一回事。有的甚至在背后说陆清漪只不过是想要彰显自己的医术才这么说的。 陆清漪自是不会计较这种不痛不痒的诋毁,她担心的是,一旦流言蔓延开去,县令真的会迫于压力去找吴太守,让其放人。 不过陆清漪也没能担心太久,因为程开全的事过去不到两天,又有人突然发疯了。据说是在家中突然发狂砸东西,周围好几个人过来帮忙才把人压住。 这事一出,所有百姓人心惶惶,都在担心下一个是不是会轮到自己。不少人都开始在讨论离开小镇到外避祸。而关于镇子被诅咒的事更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蔓延开了去,附近的村子也都吓得不敢到镇上来。 “事态果然发展成我最不愿意见到的情况。” 相比起当初瘟疫的传言,无形又琢磨不到的诅咒反而更让人害怕,这不才几天的时间,大白天的镇上都没几个人行走,不知情的还以为到了鬼城。 “幸好县令还是个能扛得住压力的人。” 都三天过去了,愣是没把程开全交出来,就是……就是在衙门前叫嚣抗议的百姓更多了…… 这几天赵珩渊带着大黑按着陆清漪的吩咐,去了那几家同时出现心悸嗜睡的病人家查看了饮食以及住的环境,看看有没有相同之处。可惜这些人并未有任何交集,除了日常吃的菜和肉以及大米。 然而整个镇子吃一样的肉菜和大米的何其多。若硬要掰出一个相同点的话,大概就是都去找郎中和大夫看过,不过并非同一个大夫。 两人正讨论着可能会遗漏的地方,堂外匆忙跑进来一个人,是郑府的嫲嫲。 “小娘子,小娘子,快快随我来。” 陆清漪忙和赵珩渊一块从柜台后出来。 “可是郑夫人有事?” “非也,是我家老爷。”嫲嫲语气和神态都十分焦急,仿佛火烧眉头一般。 “郑老爷?!”听到是郑老爷,陆清漪和赵珩渊皆惊讶,“发生何事了?” “我家老爷突然抽搐到底,现在正昏迷不醒呢。” 又一个癫痫发作的人? 陆清漪和赵珩渊同时对视一眼,皆是一脸担忧。 迅速来到了郑府,里头早已乱成一片,家仆们三三两两集中在一起低声讨论,时不时的看向院内。 陆清漪和赵珩渊以及带路的嫲嫲直接就进了主院,郑老夫人和郑老太爷都在外头焦急等着,而郑夫人并不在。 见到陆清漪,郑老夫人上前紧紧抓住她,还没说话就先流泪。郑老太爷见状拉开老夫人,朝陆清漪郑重道:“我儿就交给你了。” “放心。”陆清漪点头,和赵珩渊快步进去。 进了屋,郑夫人就在床边守着,郑老爷被平放在床上。见陆清漪来,郑夫人连忙让出床边的位置来,陆清漪直接戴上手套就开始给他检查。 如同此前几个人一般,郑老爷也有着相同的症状。 这时陆清漪又猛地想起,其实上回郑夫人来的时候,郑老爷就已经有一点点的症状了,只是当时的她们都没放在心上。 不,郑老爷的情况看起来似乎比其他人都要严重的多。 陆清漪发现他的手腕处似乎有被束缚过的痕迹。 “这是怎么回事?”她指着郑老爷的手腕。 郑夫人摇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昨日老爷突然叫我把他捆起来,说他可能被诅咒了,不想伤害到家里的人,我一听就慌了,就让人把他捆起来了。结果,结果……” 郑夫人说着就开始掉豆子。 陆清漪忙道:“夫人您先冷静一下,现在不是自乱阵脚的时候啊。” 郑夫人便努力压下心头的害怕,抽了抽鼻子,哽咽道:“原本昨夜还好好的,可是到了早上的时候,他就开始在流鼻涕和梦呓着什么,我跟他说话也不理我。到了午膳的时候,他就一直大叫着身上头痛四肢痛,说他快要死了,还一直在挣扎。我担心他会伤到自己,就做主把他给放了。” “结果他一松开,就跑了出去,之后就突然开始扯头发撞头,还不停的流泪,我实在吓坏了,便找人来按住他。结果,结果他就突然浑身抽搐,随后就晕了过去了。” 郑老太爷知道这事后立马就找人去请陆清漪来,说明他并不觉得这是诅咒引起的,定是有别的原因。 陆清漪又再次仔细给郑老爷探了下脉,也听了他的心肺,除了心跳不规律之外,的确看不出任何问题。 不过……郑夫人的这些描述怎么听起来十分耳熟,似乎她曾经见过或者学过这种病例。到底是什么病呢…… “如何小娘子,我说的这些可有用?”大约是说出来了的缘故,郑夫人已经没有一开始那么惊慌,她拭了拭泪水,盈盈望着陆清漪。 陆清漪道:“稍微有点头绪,但并不多。不知郑老爷近些日子吃的用的和你们是否都一样?” 郑夫人点头:“老爷前几日把账簿都处理完了,所以这些天都是在府中用膳的。” “在那之前呢?” “那之前都是由下人在外头的饭馆叫去铺子里头吃的,这些只要问一问下人就清楚了。” 陆清漪便看了一眼赵珩渊,赵珩渊朝她点点头,表示这事交给他就好。随后赵珩渊便出去找郑老太爷寻跟在郑老爷身边的下人问话。 没一会,赵珩渊从外头进来,陆清漪忙望过去,却见他微微摇了摇头。 看来还是和膳食无关,也是,能给郑老爷吃的,与普通百姓吃的又怎会一样呢。 这回陆清漪真的苦恼了,她已是许久未遇到这么棘手的病症了。最麻烦的是,她目前一点头绪都没有,更别说还有不少地方理不清。比如为何从未交集的人会同时有一样的症状。 第792章 不是毒 由于郑老爷一直在昏迷的缘故,不知后面还会不会突然又抽搐,陆清漪没敢离开,便和赵珩渊暂时在郑府住了下来。 稍晚的时候,郑老爷总算是醒来了,只是神志不清,整个人晕乎乎的,说话也不利索。陆清漪边问话的时候边观察他的情况,很快就发现郑老爷的四肢会时不时痉挛几下,像是神经反射。 陆清漪靠近他,分别在他几个关节上都做了反射测试,发现他并非脊椎神经有问题,而是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老爷如何了小娘子?”早闻声而来的郑家老小都挤在了屋中,均是一脸紧张期待的看着她。 陆清漪放下郑老爷的手,正要说话,就发现郑老爷开始在流鼻涕和流眼泪,完全无法控制的那种。 郑夫人忙拿出手帕给他擦拭,边擦边哽咽:“怎么会这样,老爷好像更严重了,这到底是得了什么病啊?” 郑老太爷见着自己儿子从玉树临风变成眼下这幅模样,也是心疼不已:“小娘子,我儿到底是怎么了?” 事实上,陆清漪现在还真没什么头绪,也不知该怎么跟郑老太爷说才好,总感觉似乎辜负了他们的信任,叫陆清漪心里实在难受。 郑老太爷见她不说话,又补充道:“您无需顾虑太多,只管告诉我们实情便好。” 郑老夫人瞅陆清漪面有为难,也急的直揪手帕,望向郑老太爷:“莫不是,孩子真撞邪了?!要不,要不我们去找法师来做法吧。” 郑老太爷驳斥一声:“莫要胡说,我郑家世代都是行善之人,自有神佛保佑,怎会轻易被那邪祟附体!” 郑老夫人哭:“那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如果不是撞邪,我儿到底是怎么了啊。” 她悲恸的低声哭泣,看在陆清漪眼里实在是愧疚:“老夫人,您先不要太难过,郑老爷目前还性命无忧,只是难免受点苦。至于郑老爷是怎么回事,我大约有些头绪了,您给我一点时间,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 听得陆清漪的话,郑老夫人总算是安心一些,郑夫人更是紧紧抓着陆清漪的手,仿佛她是最后的救命稻草一般。 两人回到郑家安排的客房中,陆清漪疲惫地揉了揉额角。下一秒,赵珩渊拨开她的手,搭了上来你,轻而缓地给她缓解压力。 “相公,还好有你在。”她喟叹一声,整个人靠向身后的赵珩渊,感受着赵珩渊带给她的安心,才觉得紧绷的神经得到了片刻的放松。 赵珩渊见她这样很是心疼:“先上床歇息吧,有什么明儿再想也不迟。” 可陆清漪的性子,哪是怀着心事能睡得着的。 她摇了摇头,拉过赵珩渊的手,站起来抱住他,把脸贴在他的胸膛上。 “我很怕,万一郑老爷出事了,可该如何是好。” 目前光靠望闻问切根本诊断不出郑老爷身体到底出了什么毛病,就连孙大夫,也无法解释最近接触的病人的情况。两人虽然都觉得是吃了什么引起的,可却想不出到底是什么东西能引起这么多的反应。 这不是陆清漪第一次对自己感到不自信,却是第一次完全束手无策。面对这样的她,赵珩渊做不出强制让她上床休息的事来。 “这样,我们到床上躺着想,你奔波了一天也累了,如果不休息好的话,又怎有精神去想理清眼下的事呢。”他柔声哄着。 这话言之有理,陆清漪无法反驳,便任由他抱着自己到床上。 很快,屋子陷入一片黑暗。陆清漪躺在被子里果然是毫无睡意,睁着眼看着头顶的房梁,满脑袋都是郑老爷的脸以及其他几个人的脸,来回在她脑海里播放。 就在她想的都快抓狂的时候,放在身侧的手突然被握住。她偏头看向一旁的人。 “还是睡不着吗?”他问。 陆清漪突然就觉得有些委屈,翻过身滚到他怀里,把头埋在他胸前,委委屈屈道:“我觉得头脑都要炸了。” 听着她带着鼻音的声音,赵珩渊真是心疼的不行,但他不知该如何安慰,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紧紧抱着她。 “一点头绪都没有吗?” 陆清漪在他怀里摇头,又偷偷吸了吸鼻子。 赵珩渊抿了抿唇,语气变得更加温柔:“没事,我们慢慢来理清。” 他轻轻抚着她的后背,像哄孩子一般,道:“当务之急是先给他们治好身上的病,为夫记得医者都是对症下药的,不如先从他们的症状上下手,说不定便会找到原因。” “可是他们的症状实在过于古怪,我此前从未遇见过这样的情况,即便能对症下药,也只是治标不治本的。” 听完她的话后,赵珩渊又沉思了好一会,才道:“假设他们的症状不是因病而起的,而是吃了某样东西引起,那么会有什么东西是吃完后会有嗜睡,心悸以及致幻还有癫痫的情况呢?” “有毒的东西都会引起致幻以及心悸的问题,至于癫痫的话,那是一种神经反应。综合上面的反应,说明这毒是主攻神经系统的。” 赵珩渊见她情绪逐渐冷静下来,便继续道:“那么这毒还得同时兼具暴瘦,体虚,精神不振以及流涕的症状。” “这……”问题理到这里,陆清漪就又卡壳了。 当赵珩渊说出口的那一瞬间,陆清漪脑海里又闪过一道灵光,答案就近在眼前。然而那念头一闪而过,快的陆清漪根本抓不住。 “便是这里理不清吗?”见陆清漪突然安静了下来,赵珩渊低头看她,担心刚安抚好的情绪又暴躁起来。 陆清漪诚实的点点头:“好像刚刚想起了什么,可又忘了。”听着情绪还很正常。 赵珩渊沉思了下,道:“或许,那不是毒,会不会是药草的一种?这些人日常吃喝方面都大不相同,但却都去瞧过郎中和大夫,或许是出现在药方面?” 陆清漪抿了抿唇,既没摇头也没也点头。 这些人都是在身体不舒服后才去瞧的大夫,说明在吃药之前就有问题了,问题应该不是出在药上面。只是…… 第793章 象谷 虽然是在身体不舒服后才瞧的大夫,然而这些人其实还有一个陆清漪他们都忽略了的共同点——都是在吃药后病情加重了! 不过即便发现了这一点,也仅能表明大夫们开的药相冲导致的,不能代表什么。 不,不对,通过对比方子,应该会找到同样一味药,正是那味药起了反作用,或许能因此找到问题所在也不一定。 思及此,陆清漪不由眼睛一亮:“相公,明日去找一下他们之前喝过的方子吧,说不定可以从里头找到一点线索。” 见她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赵珩渊知晓她是想通了什么,当下终于是松口气。 “好,明日为夫便去办。” 陆清漪忍不住捧起他的脸,在唇上啾啾啾地连亲好几口。 “相公,你真是我的福星!” “那你打算怎么奖励我?就这样?”赵珩渊得寸进尺。 陆清漪骨碌转了转眼睛,视线落在他的唇上:“此番你帮了我这么大一个忙,是要好好奖励奖励你的。” 赵珩渊不由竖起耳朵,暗生期待。 “你觉得奖励你这个可以吗?”说着她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手从被子里伸过去,探进他的衣裳里。 赵珩渊倏地浑身一僵,很快鼻息就变得粗重起来。 屋外,盈盈的月光透过窗户,像一方朦胧遮羞的白纱,撒在了摇曳的红床上。 翌日,赵珩渊一早就出去,连跑了十几个地方,总算把那些人早先看大夫后开的方子找了来。 陆清漪当即就开始比对方子,不久后从好几个方子中找到了相同的一味药——象谷。 看着这个名字,陆清漪再一次感觉到自己的中药知识有多浅薄。她竟是完全不认识这味药! “我得去找孙大夫,相公你……” “我得出去一趟,吴太守来了。” 听到吴太守来了,陆清漪有些诧异,但很快又了然。 诅咒一事闹的这么大,县令肯定早就上报给吴太守,询问是否能放人的事,吴太守会过来并不奇怪。 “好,晚上清渊堂见。” 这两天太忙无法将大黑带在身边,因此便把大黑交由大光他们照顾了。陆清漪心中觉得愧疚,因此想要处理完事情后,回去见一见大黑。 两人分头行事,陆清漪拿着方子直奔孙大夫的医馆去,很快就找到了在翻医书找毒草的孙大夫。 陆清漪快速简洁的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下,又指着方子上的那味药,问:“孙大夫可知何为象谷?” 听到这个名字,孙大夫茫然了一下,随后摇头:“此前并未听闻。” 陆清漪诧异:“您也未曾听过吗?” 孙大夫轻摇头,指着她手中一叠方子:“的确不曾听说过,这方子便是之前那些人服用过的?” 陆清漪颔首,把方子都递给孙大夫。 孙大夫接过后仔细地翻看了一遍,确如陆清漪所说的,基本都有象谷这味药。 他微微蹙着眉:“象谷这味药此前从未听说过,具体有何作用尚且不明。若是想要知晓此味药的作用,还得询问这些开方子的人才能知晓。” “我去问吧。” 反正现在时辰还早着,多跑几趟能把事情问清楚便是最好的了。况且出来之前她已经给郑老爷把过脉也开了调理的方子,应该暂时不会有大问题。 从孙大夫那出来后,陆清漪便按着方子上拓印的医馆,一路问人寻了过去。 这是一个不大的类似于前世那种小诊所一般的医馆,里头坐着不少人,显然都是来看病的。 陆清漪站在原地张望了一会,终于逮到了一个看似医童的人:“不好意思,请问开这个方子的郎中可在?” 医童闻言并未看她手中的方子,而是警惕地打量着陆清漪:“你有何事?” 看出他的戒备,陆清漪忙道:“莫介意,这是我家人的方子,但其中有味药我此前从未听说过,想问问那味药有何作用,会不会是开错了而已。” 医童闻言终于是看向她手里的方子。 陆清漪忙把方子递过去,努力摆出一副虚心求教的表情,生怕医童以为她是来踢馆的。 医童认真看了看后,问她:“是哪一味呢?” “就是这味,叫象谷的。” “哦,这味药是提神的。” “提神?” “是的,这病者应是有嗜睡的症状吧?” 陆清漪颔首。 医童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这方子我认得,近来也有不少人来看病,多是和你的亲人一般,你大可放心,这方子吃不死人的,若是有问题的话,早就出事了。” 听他这么说,陆清漪就捕捉到一点:“敢问最开始开这方子是在什么时候?” 医童回忆了一下,道:“约莫一月前吧。” “哦……好的,多谢告知。” 离开了小医馆后,陆清漪又连续走了好几家,都是得出一个提神的答案,说明这味药的确是存在的,并非凭空捏造出来的。 然而陆清漪总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并非她瞧不起这些大夫和郎中,然而博学多才见多识广如孙大夫都不曾听过象谷,为何同在一个镇上的其他郎中都知道了。难不成所有人都知晓,唯独她与孙大夫被排挤在外了?! 这个猜测自然是陆清漪自嘲想着玩的,当然还有另外一事是她在意的。她疑惑,提神的药不用人参之类的,反而用一味从未见过的药,不外乎两个原因。 要么这味药的药效更显著,要么这味药比人参便宜。 不管是哪个原因,陆清漪都有种看看这味药生的如何的冲动。 因此在下一家,陆清漪主动提出要看看象谷的模样,结果好巧不巧的,这一家的象谷竟然用完了。 好在那郎中是个好说话的人,瞧她一脸失落,便道:“小娘子若是急的话,我可以告诉您去哪儿买,不过您去的话,可能会稍微贵一些。” 陆清漪喜出望外:“那可太好了,无事无事,贵点也能接受。” 她就是想要看看这象谷到底是何模样,不看到的话,总觉得心里被吊着。 然而当她看到郎中给的住所时,惊讶的下巴都差点掉了! 没想到竟然是…… 第794章 竟是青烟堂 陆清漪看着手中的纸张,表情十分复杂。 她万万没想到这味叫象谷的药便是从青烟堂中出来的。而且据郎中所言,周围所有的村庄乃至整个镇子只有青烟堂有这一味,这也是只有少数人知道象谷的原因。 不过这并非是陆清漪惊讶的原因,她诧异的是,青烟堂明明就在隔壁,可她却从未听彦公子提起过象谷的事。 是因为他自己也不清楚,或者平日里也不怎么管事的缘故吗? 她心中为他设想了不少借口,可都无法说服自己,至于原因,她自己也不清楚,只是一种直觉,不安的直觉。 “既然源头找到了,总要去了解一下才行。” 象谷是青烟堂卖出去的,他们定知道象谷的具体作用以及与什么药草或者什么食材相冲,只要了解到具体情况,就能解开所有人的症状所在! 一想到这,陆清漪的脚步就更快了,她甚至连去清渊堂都没有,直奔青烟堂而去。 “你好,请问彦公子在吗?”她直奔柜台的掌柜而去。 那掌柜是认识陆清漪的,也隐约猜到彦公子对陆清漪的态度,闻言便扯了个和善的笑容,温和道:“小娘子,彦公子今日未来,正在别院里。” 没想到出师未捷,陆清漪略有些失望,但很快就又抛之脑后了。 “没关系,彦公子不在也无妨。”指不定他什么都不清楚呢,“掌柜的,我有些疑惑想要问问你。” “小娘子但说无妨。” “你们店中的这味象谷的药具体有何作用,药效如何,能否与我细说?”生怕他会以为自己来探听,陆清漪又补充道,“我也是听同僚说这味象谷效果不错,但具体的没听明白,这才过来问一问的。” 掌柜听完了解点头,一脸‘你很有眼光’的表情。 结果就在陆清漪满是期待的等着他开口的时候,就听他说:“小娘子若是想知道具体的,还得去问东家,我不过是个掌柜,这药具体从何处来,效果如何并不清楚。” “啊?”陆清漪怔了一下,“可是你们不清楚药的作用,如何卖药啊?” 掌柜朝她微微一笑,似乎不欲多说,表明了‘你要真想知道,就去问彦公子’。 陆清漪窒了窒,心中明白他也不过是给人做事的,做不得主,就算她在这里耍赖,估计也没什么用。她转头看了下天色,还挺早的,多跑一趟应该也不会有影响。 咬咬牙:“可否给我彦公子别院的住址?” 掌柜笑眯眯:“自是可以的,小娘子请稍候。” 很快掌柜就写好住址,陆清漪取过后便直接离开了。 她一走,伍卫就从侧帘出来。 “伍主使。” 伍卫抬眸看着外头陆清漪逐渐远去的身影:“嗯,今日她来过的事不要往外说,明白了吗?” 掌柜诧异了下,但很快反应过来:“是,我明白了。” 随后伍卫也出门了。 一炷香后,陆清漪总算找到彦公子的别院,就在楚楼不远处,但与楚楼还隔了两个巷子。 贸然跑到人家门口之后陆清漪才后知后觉自己有些冲动了,万一人家不想见人呢,而且也显得她太没礼貌了些。 可是她真的很迫切需要知道象谷的作用以及和什么相冲! “算了,来都来了,要不就试试?试试也不吃亏啊。” 就在她给自己做暗示的时候,伍卫从左手边的街道上走来。 “这不是清渊堂的东家吗?”他主动和陆清漪打招呼。 陆清漪抬头,见是往常跟在彦公子身边的人,尴尬了一下后,想起自己来的目的,忙道:“不知彦公子可在府中?我有些疑惑需要他给我解答。” 伍卫站在原地盯着她瞧了好几秒,忽的扬了扬嘴角:“公子在的,小娘子请随小的来。”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陆清漪欣喜万分:“多谢多谢。”跟在伍卫的身后从侧门进去。 伍卫带着她到了内堂就把人扔下,进去里头禀报了。 陆清漪坐在内堂中,看着堂中大气恢宏的装潢,不住啧啧称赞。 有钱就是任性啊,一条柱子都雕的那么好看,这宅子怕是花了不少钱。看来开青楼很赚钱啊! 正想着,眼角瞥见有人走来。她侧头望去,便见彦公子穿着一袭白衣缓缓走来,青丝用玉冠束于头顶,外衫随着走路而飘动,仿佛从书中走来的如玉公子。 陆清漪不禁看呆了。 而另一头,县衙中。 赵珩渊如约来到吴太守目前住的院中,吴太守早已遣退了身边的人,整个院中只他二人。他坐在罗汉床上,慢悠悠地煮着茶等赵珩渊。 赵珩渊大步跨过门槛,朝吴太守揖手。 吴太守不满地蹙起眉:“赵相公在我面前就无需多礼了,坐下吧。” 赵珩渊想了想,顺从地坐下了。 “大人此番寻我来,可是有何事需要我去办的?” “确有一事,我也是昨日才知道,因此便赶紧过来了。” 听到是赶紧过来的,知吴太守定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赵珩渊的神情也变得凝重起来。 “还记得吴某把灵婆关在一处无人知晓的地方吧,这段时间以来一直不停有人在搜索她的下落,但都无疾而终。这些事吴某都有告诉灵婆,包括他们是来杀她一事。” “其实灵婆此前一直紧咬着嘴不放,便是觉得背后那人定会救她。然而她身后的人迟迟没能找到她,加之种种加害她的迹象,因此灵婆在前段时间开始有些松口。” 不过灵婆并非真的完全就失去了希望,她还寄望着背后的人会救她,因此即便被拷问,指认出来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鱼小虾。 吴太守也不急,他深谙钓鱼的规则,时不时的给她点希望,却又不满足她,等着她上钩。时间久了,她逐渐失去了对外界的联系,加上一直被关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饶是她心思歹毒心狠手辣,也时不时从夜梦中惊醒。 “终于在昨日,她已经承受不住,把背后那人指使她做的事全都说了出来。” 听到这,赵珩渊的身子也下意识坐直了来:“是谁?” 吴太守望着他,缓缓启唇,吐出两个字。 “楚楼。” 第795章 想知道吗 别院中。 总是时不时被彦公子的相貌惊艳的陆清漪这次仍旧再次看呆了,好在与他认识也算久,免疫力比从前要提高不少,只呆了几秒就回过神来。 “彦公子,抱歉贸然上门叨扰。” 彦公子露出一抹无碍的笑,道:“听说小娘子有问题要问在下?” “是的,我听闻青烟堂里有一味药叫象谷,据说提神效果不错,因此便了解一下此药的具体作用以及用量。”她并未说出自己是从何得知象谷,因为对于彦公子,她还是做不到全然信任。 闻言,彦公子淡淡的哦了一声,似乎并未因为她的来意感到半分惊讶,仿佛早知晓她的来意一般。只是陆清漪心里装着不少事,因此并未注意到。 只听彦公子缓缓道:“这位象谷也是在下此前在外游历从一个药商那了解到的,便让人运到青烟堂里去卖了。正好我这别院里有一些存样,小娘子想看看吗?你可以边看边听在下向你介绍。” “可以吗?”陆清漪眼睛一亮。 她确有想瞧瞧这象谷生的何模样的想法,只是不好说出口而已,本想着之后回去再叫人去买回来慢慢研究的。 “自然是可以的。”彦公子回以她一个淡笑,“请随在下来。” 陆清漪便站起跟了上去。 彦公子休息的这个别院并不大,仅二进而已,只住他一人的话,绰绰有余。陆清漪猜想,彦公子平日里要是不在楚楼休息的话,多半就是宿在这边的吧。 正想着,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就听彦公子说:“你喜欢这别院吗?” 陆清漪点点头:“嗯,还不错,宁静淡雅。”和他给人的感觉挺像的。 彦公子嘴角的弧度便上扬了一些:“在下也很喜欢,因此便着人买了下来。这别院虽然离楚楼很近,但却不为楚楼的莺歌燕舞所扰。而且买下这别院的时候用的也不是在下的名字,不怕送礼之人上门叨扰。” “那确实是挺好的。” 陆清漪没有注意到他话里的含义,视线一直流连在经过的每一处风景与别致的装潢。等她回过神的时候,两人已经到了储藏室。 “到了。”彦公子从袖兜里取出钥匙,打开了储藏室。 不大的储藏室里头装满了不少瓶瓶罐罐,一进门扑鼻而来便是一股浓厚的药味,并不熏鼻。大概是常年浸泡在各种药草中的缘故,陆清漪反倒对药味感到亲切。 只不过用一个储藏室来储藏那么多药,未免有点太夸张了吧,难道他府上有人常年要喝药不成??? 陆清漪心有疑惑,只是不知道该不该问出口。纠结了一下,还是决定当做不知道。好奇心害死猫啊,她可不想当那只被害死的猫。 彦公子似乎也没打算解释别院里藏着这么多药的意思,大概是觉得此举很正常。他领着陆清漪进去,在一个柜子前停下,伸手打开,从里头取出一个手臂长的盒子,转身走到长桌边。 “这里头装的便是象谷了。”他看了陆清漪一眼,缓缓打开盒子。 长长的盒子被格了几个方格,其中一个方格里头有十几颗拇指盖大的黑色丸子,旁边几个方格中放着零散的像是晒干的碎壳和叶子。 陆清漪第一眼注意到的是那些黑色的丸子,因为它的药味很冲,闻起来有点像尿味,可是闻久了又觉得带点香甜味,叫她不注意都难。 她伸手捏起一颗丸子,拿到鼻间嗅了嗅,一下子就觉得整个脑袋都清灵了,像是往里头塞了薄荷膏一样。 “这便是象谷?”她转头看向彦公子。 彦公子嘴角露出一抹‘你很聪明’的笑,道:“不错。” 陆清漪便又低下头,细细打量着手中的药丸,心中很是惊讶,因为这药光看表面确实还不错。可是这丸子看着像是不少的药材炼制而成的,虽对提神奇效,可难免会与其他药相冲啊。 似乎猜到她将会说的话,彦公子主动道:“小娘子不好奇这盒子里头装的其他的是什么吗?” 陆清漪下意识就问:“是什么?” 他微微一笑:“小娘子不妨仔细瞧瞧?” 陆清漪下意识就照着他的话去做,她先是拿起那些碎叶,但因为叶子比较碎,因此一时间没能瞧出什么来。她就放下,拿起另一个方格中看着像是什么果子的碎壳的东西,放在手心中仔细观察。 这果子壳,她好像在什么地方见到过,是哪里呢? “如何,看出什么了吗?”彦公子脸上挂着一抹淡笑,饶有兴味一般站在一旁看着她。 听到他的话,陆清漪下意识便扫他一眼,当看见他嘴角那抹笑的时候,她心中蓦地闪过一丝不安。随后,之前被遗忘并且忽略了的事情突然全都涌进了脑海里。 “这、这是……”她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碎壳,随即惊恐地抬头看去。 彦公子仍是那样淡淡的笑着,然而不知为何,此刻在陆清漪眼里却渗人的慌。 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结果没注意不小心绊到了桌腿,差点摔倒。彦公子上前一步,一把拉住她。 陆清漪条件反射就甩开他的手,目光迅速往周边扫了一下,试图找到可以保护自己的东西。 “你,你竟是,这些……”她被心中的念头吓得语无伦次,几次试图按捺着慌乱了的情绪,却发现除了害怕还是害怕。 面对她的抗拒,彦公子眼里闪过抹异样,但是很快就恢复到方才的样子,仍是笑的十分和煦。 “不错,很惊讶吗?我以为你应该不会感到惊讶才对。” 这话是什么意思?! 陆清漪不明白,但是…… “你为何会……” “为何会做这种东西,是吗?”他拈起一颗黑色的丸子,放在鼻间嗅了嗅,而后丢回了盒子中,“你想知道吗?” 陆清漪瞪着眼睛,心中既愤怒又忐忑,愤怒他竟做出这种东西,忐忑她知晓了他的秘密,也不知他会如何对她。 彦公子仿若不见她的激动的情绪,慢条斯理道:“其实没什么,不外乎钱财二字而已。” “你知道那种东西……”那种东西有多危险吗! 她还未说完,彦公子就淡淡打断了她:“是,我当然知道。”他面色无波的说着令陆清漪震惊的话。 第796章 同乡 “你,你知道?”陆清漪诧异的瞪圆了眼。 这答案是陆清漪如何都没想到的。 他……他怎会知道,不可能啊,这个世界的医术并不发达,甚至大部分大夫对药草的认知都不多,他一个不曾学医的人,如何会知道?! 陆清漪被他的话惊的眼瞳都开始颤抖。 “我当然知道了。”彦公子像是没看见她的表情一般,朝陆清漪微微一笑,继续丢出更加惊爆的话,“也知道你是谁。” “你……不可能!”陆清漪惊得声音都变了,他怎么可能知道她是谁呢! 但是很快她回过神来,眼瞳再一次收缩,仿佛从未见过眼前的人一般:“你到底是谁?” 彦公子见她终于回过味来,笑的更是和善了,甚至还带着点欢愉,像是遇见了许久不见的朋友一般,语气中隐隐带着点兴奋。 “我是谁,你便是谁。”他说。 什么意思?? 一下子接受到太多信息,一个比一个惊爆,一个比一个更爆炸,陆清漪整个脑袋都是蒙的,根本不知从何处下手理清自己听到的见到的这些事。 “你,你难道,你……”陆清漪被自己的想法给吓到。 她努力想要否定自己的想法,然而看着眼前的彦公子以及盒子中的东西,又想到此前的种种,那些罂粟壳和杠杆原理,她如何都无法说服自己脑海里那些恐怖的念头都是错的。 “怎么?知道自己有个老乡在,你不高兴吗?”见她除了震惊以外并未流露出半分喜悦,彦公子有些不满的皱了皱眉。 陆清漪闻言不禁又看了他一眼。 能在一个陌生的国度中碰见有同样奇妙经历的同乡,她如何会不高兴。可一想到他做的那些事,尤其是盒子里的那些黑色丸子,她除了觉得害怕、惊恐以及愤怒,就再无其他了。 谈何高兴啊!想宰了他的心都有了!! 陆清漪努力想让自己镇定下来,可是彦公子的真面目实在叫她吃惊,浑身止不住的战栗,根本不是自己能控制得了的。她甚至发现,今日来的这一趟简直是她活了两辈子里做的最错误的决定。 而此刻另一头,得知灵婆说出的背后之人是楚楼,赵珩渊的心猛地一下坠,那瞬间,他心里闪过一抹浓浓的不安,不管他如何收拾情绪,始终觉得心脏像是被攥住了一般。 吴太守没有发现他脸色不对,继续道:“还记得你们在外远游时碰见的胡家村贾府的案子吗?” 赵珩渊抬起头:“也是楚楼?” “不错,如姨娘本就是是青楼出身,虽不是楚楼,但那个青楼也是姚青山名下的。还有一事也是吴某最近在思忖的。” 赵珩渊看着他,静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吴太守大约停顿了十几秒后,才缓缓道来:“还记得你们找到灵婆罪状的那个山寨吗?” 自是印象深刻的,当初陆清漪被掳了去,他追着进了山寨,后面因缘际会下陆清漪还发现了恒王就藏在山寨里养精蓄锐的事。 “虽然灵婆没有说的很清楚,但吴某猜测,姚青山应当和那个山贼中的大当家舒风也有联系,或许当初山寨能发展那么快,当中少不得姚青山的相助。” 听到这,赵珩渊一双浓眉便紧紧皱起。 若是大当家和姚青山是合作关系的话,那么恒王是否也是知情人?亦或者,他们的合作便是通过恒王达成的。 那么问题来了,姚青山知不知道恒王的身份,若是知道,他是否有掺和到其中?又具体知道了多少?这些都是非常严重的问题! 莫怪姚青山和彦公子一直要除掉灵婆,因为她知道的实在是太多了。这些年,姚青山他们和灵婆联手,借着灵婆的莫须有的神力和百姓的信任,私底下不知做了多少坏事。 然而,姚青山他们利用灵婆便只是为了要买卖姑娘而已吗?赵珩渊总觉得还遗漏了什么。 “灵婆还有说其他吗?” 吴太守点头。 知道自己已然成了一枚棋子,指不定哪天就会悄无声息的死去,想通了的灵婆十分痛快地交代了不少东西,只是有些地方吴太守还没理清,因此先将自己的思绪跟赵珩渊说了。 “她提起过姚青山他们一直在找几种药草,每年冬天都会去很远的地方,过了年才回来。” “药草?什么药草知道吗?”若是能知道名字,只要问一问陆清漪就知道他们在谋划什么了。 吴太守摇头:“灵婆自个儿也不知道,只知道他们回来后就会给她一个盒子,里头装着药丸,着她在百姓去驱邪治病的时候,放在药里头给他们服下。” 听到这,赵珩渊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他们尚不知这药到底有何作用,竟直接给百姓吃了,难道不怕出人命吗! 吴太守自也是想到这一层,他说:“起初服用了这药的人多数都死了,灵婆刚开始也很担心,但只要推说是邪祟所致,便无人追查,加上这药丸一开始的效果很明显,她也就逐渐放心了。且姚青山并非经常给她药丸,而是隔很久才给她带来一些。” “据她说,那些药丸虽然会致死,但如果身体哪里有病痛,只要服用下去,不出一个时辰便会驱散痛楚。也因此许多人把灵婆当做仙人派来救他们于痛苦的救世菩萨。” 当然了,这都是灵婆一直营造出来的。实际上死在灵婆手中的冤魂不计其数。 赵珩渊不由想到陆清漪说的,所谓神仙显灵其实都是害人的骗局。 然而下一秒,吴太守的话更令赵珩渊心中的不安扩大了。 “还有一事,今日来了之后,吴某调来了案卷,发现发疯了的程开全以及好几个被传言同样被诅咒了的百姓之前是灵婆的信徒。” 闻言,赵珩渊倏地眼瞳一缩,蓦地站了起来,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该死!” 吴太守被他这动作吓了一跳,正要张口询问,便见他突然一声不吭转身就跑了。 吴太守见状意识到肯定出了什么事,下意识也要跟上去。可他哪比得过习过武的赵珩渊啊,不顾转瞬而已,连赵珩渊的身影都瞧不见了。 第797章 有时候聪明并非好事 而另一头别院中。 突然知晓了彦公子一直隐瞒的秘密,陆清漪震惊得几乎要站不住,若不是担心彦公子暴走,她真的想转身就跑。 “你一直都藏得挺好的,为何今日要告诉我这些?”她努力压下喉头的颤意,不让对方看出她的胆怯,试图在困境中找到点生路。 其实在最大的震惊过后,陆清漪已经逐渐冷静下来,也开始能慢慢思考,一点点捋清所有纠缠在一起的思绪。 彦公子这人是她目前碰到的人中心思最深的,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有其目的,更甚者,当初她接近他的时候,他或许就已经知道了。 一想到这段时间的相处他都是在暗地里看着自己的笑话,愤怒迅速取代了她内心的不安。 没想到陆清漪回过神来后问的第一句竟是这个问题,彦公子略感失望,不过还是耐心解释了她的疑惑。 “你动作太快了,虽然我一直觉得你很聪明,但是……”他抬眸睨着她,“人有的时候太聪明并非好事,难得糊涂。” 啊呸,什么难得糊涂,她在糊涂下去,他的计划岂不是完全落实了。 陆清漪忍不住要反唇相讥几句,去见他突然侧头望外头看去。她下意识跟着望过去,便听他说:“虽然我很想和你多聊一些,但现在不是说话的好时候。” 陆清漪没听明白,刚要叫他不要故弄玄虚,突然发现手脚开始发软。她诧异地睁大了眼睛:“你……” 就见彦公子缓缓朝她走来。 陆清漪试图拔动双腿,奈何一点劲都使不上,更甚者她开始滑落地面,按在桌上的手几乎撑不住身体。 就在她快要趴到地上的时候,彦公子已经稳稳地搂过她的腰,把她带进了怀中。 “好好睡一觉吧,睡醒后我们再慢慢说。” 陆清漪努力瞪着眼睛,心里直咒骂这个卑鄙阴险的小人。可惜不管她如何抵抗都无法抗住猛然袭来的睡意。挣扎了几秒,她终是忍不住陷入了沉睡。 在最后那一刻,陆清漪脑海里只想到——这回惨了,赵珩渊发现她没回去的话,必定要急疯不可! 她猜的没错,只不过她没猜到的是赵珩渊比她预想的要快,他甚至猜到了陆清漪会去找彦公子。 他从县衙里出来就立马到青烟堂,结果得到的答复是陆清漪和彦公子今日都没去过青烟堂。问了清渊堂的人,也都说没见过陆清漪回来。 赵珩渊便宽慰自己,或许陆清漪还未查到彦公子身上也不一定,便去了孙大夫那询问陆清漪的情况。 孙大夫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但见赵珩渊一脸焦急,便快速把他们讨论的事简洁的说了说。 当得知陆清漪已然跑去找流出象谷的药铺后,原本放到肚子里的担心又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瞧他脸色这么难看,孙大夫忍不住问:“小娘子不会是出事了吧?” “还不确定,能否麻烦先生帮忙叫人去那几个开了方子的医馆都问一问,看看我家娘子是否去过,又问了什么。” “没问题!”孙大夫说完立刻就出去召集来医馆所有的人,让他们出去找。 一听到要询问的事和陆清漪有关,小六和二白立马就走了。 然而,花了整整两炷香的时间,最终的结果都是表明陆清漪是去找了彦公子。 赵珩渊飞快地转动着脑子,试图从混乱的线索中找出陆清漪的去向。 在众人去询问陆清漪的走向的时候,他去了一趟楚楼。楼外的小贩都说不曾见过一个妇人打扮的年轻女子进过楚楼,也不见彦公子从里头出来。还有人说彦公子最近都不曾去过楚楼,如果陆清漪真去找彦公子的话,十有八/九不会进楚楼。 可是,如果人不在楚楼,那么她会去哪里找彦公子呢? 但这不是赵珩渊最担心的,他担心的是,万一她看出了什么,彦公子对她下手了可如何是好。 孙大夫见他脸色比方才还要难看不少,知他在担心陆清漪的安危,想了想,还是宽慰道:“小娘子很聪明,相信她不会有事的。” 然而这话无法慰藉到赵珩渊。 随着天色逐渐变暗,不说赵珩渊,就连孙大夫也坐不住了。 小六担心的哭腔都出来了:“赵相公,你确定小娘子说过会来清渊堂找你吗?” 赵珩渊没有回答。 陆清漪的一言一行他从来都是牢牢记在心里放在心上的,如何能记错呢。 “要不我们去报官吧!”二白提议。 “对,报官,先去报官再说。”小六拉着二白就要往外跑。 赵珩渊站起来:“我去吧,能麻烦你们帮我去家里走一趟吗?” “当然可以!”小六和二白齐声道。 再一次回到县衙,见到吴太守的第一面,赵珩渊就道:“能把楚楼围起来吗?” “夫人出事了?” “还不一定,但是她到现在还未回来。” “会不会只是有事耽搁了?姚青山他们在此筹谋了这么多年,应该不会因为一点风吹草动就放弃这一切。” 吴太守说的这些道理赵珩渊都懂,可是只要事关陆清漪,他是半点都容不得闪失。 见他心神不宁,吴太守道:“这样,我找人盯着楚楼,若是姚青山或者彦公子出现便立刻通知你。” 这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毕竟现在陆清漪尚不清楚去了哪里,能控制住姚青山和彦公子的话,就不怕找不到陆清漪。 只是不知为何赵珩渊依旧觉得那股不安一直盘旋在心头,若是,若是…… 不,坐以待毙不是他的原则。 因此赵珩渊离开县衙后,转身就往楚楼去了。 此时正值青楼最热闹的时候,前院莺歌燕舞琴音不断,赵珩渊绕着楚楼转了一圈,找了处略安静的角落,翻墙跳进院中。 楚楼他未来过,只能凭着感觉找人。然而楚楼实在太大,一个个房间找过去,花了一炷香的时间也不过是看了一个院子。 他想起陆清漪曾经说过,彦公子他们是住在另一个院中的,那儿有一个琴楼。 他想到,能给姚青山和彦公子住的地方必定不会很差,因此他跳上屋顶远眺了一番,视线落在楚楼左边没什么人仅走廊点了灯的院子。 第798章 我叫姚彦楚 从混沌中醒来的时候,陆清漪还有些迷糊。她费劲地转了转脑袋,入目是一片陌生的环境。微弱的光线从窗外照进来,一时间竟分不清是何时辰。 她试图坐起来,却发现整个身体像是灌了铅一般沉重,别说腿,连抬个手都觉得吃力。 “怎么回事?” 她喘着粗气,用力咬了口下唇,疼痛让她稍微清醒了一些。她苦思冥想,好不容易终于从脑海里扒拉出一点昏迷前的记忆。 对!彦公子! 陆清漪瞬间睁大了眼睛,惊恐地瞥向房门,房门紧闭着,房里很安静,不像是有人在的样子。 “不行,我得赶紧离开。” 话是这么说,可仅仅只是坐起来而已,就花了陆清漪浑身的力气,甚至因为没撑住自己,直接僵硬着身体磕到了床柱上,疼的陆清漪眼泪都出来了。 她吃力地撑着床板,下意识扫眼身上。 还好,穿的还是昏迷前的衣服。也不知现在是什么时辰了,赵珩渊可有发现她失踪了。 陆清漪满心的问题,可都被眼前的困境给缠住了。她抓着床柱,连鞋子都懒得费劲去穿,赤着一双脚在地上走。 或许是地板太冰凉的缘故,刺激的陆清漪的神志也清明不少。只是不知彦公子到底给她吃了什么,竟让浑身都发软,光是走几步路就满头大汗。 等陆清漪走到房门的时候,后背已经被汗水打湿,双腿更是不断打颤,几次抬腿都感到自己要扑通往地上跪去。 “王八蛋,别让姑奶奶跑出去,不然你死定了!”她咬牙切齿,手往前一伸,发现房门并未有关上,而是轻轻掩起而已。 陆清漪诧异了一下,就听见旁边传来一声带笑的声音。 “哦?你要如何让我死定呢?” 陆清漪瞬间浑身炸毛,下意识往后退一步。可她忘了自己身体不受控制的事,腿刚抬起就觉得浑身都麻了。一个没稳住,直接往地上摔去,狼狈至极。 彦公子就站在一旁,连扶她一把的想法都没有,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狼狈的模样,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 这个王八蛋! 陆清漪咬了咬脸颊肉,忽略掉自己在他面前出糗的姿态,试图从地上站起来。结果发现这一摔把力气都用光了,几次撑地都站不起来。 “要我帮你吗?” “滚!”陆清漪咬牙。 她就算是死也不会求他的。 彦公子也不介意她的态度,撩袍跨过门槛来到她面前,弯腰俯身,想要抱起她。陆清漪抬手拍开,一脸冷漠。 “别碰我。” 彦公子不甚在意,绕开她的抗拒,一手环着她的后背,一手抄过她的膝弯,把人抱到罗汉床上。 “你!” “你看你,浑身都脏了。”他说着却未放下陆清漪,而是让她坐在自己的双腿上。 陆清漪不习惯和他这般亲密,怒道:“不用你管,放开我。” “那可不行,万一你又摔了那可如何是好。” 陆清漪张嘴就要骂他,结果被他的动作吓一跳,结结巴巴道:“喂,你你你你,你做什么?!” “给你换衣服。”他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 陆清漪整个人都炸了:“你,你给我把爪子拿开!”她本是想连名带姓叫他的,结果到嘴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彦公子叫什么。 也不知这彦公子是不是有穿透人心的能力,竟猜到陆清漪想骂什么,居然好脾气道:“我叫姚彦楚,你记住了。” “滚蛋!”谁要记住他的名字了,他以为他是谁啊!“我警告你赶紧放开我,否则,否则……” “否则如何?”姚彦楚根本不怕。 陆清漪哼道:“我相公不会放过你的。” 没想到姚彦楚听到后反而笑了。 “你笑什么!” “你真把自己当成这儿的人了?你与他们是不一样的。” 一听他这口吻,仿佛传销洗脑的前奏,陆清漪忙一脸‘不听不听王八念经’的表情。 “关你什么事!”她凶恶的回呛。 姚彦楚也不介意,仍是温声温气:“你和我才是一路人陆清漪,你想想,若是你告诉赵珩渊你的来历,你猜他还会像现在这样对你好吗?” “你怎么知道不会。”陆清漪哼道,“你自己狭隘就好,不要以为人人都如你一般。” 听到这话,姚彦楚意外了一下,直直看着她满是怒火的眸子,而后收起眼底的诧异:“倒是没想到……” 陆清漪又哼哼几声,表示你没想到的可多了。然后继续瞪姚彦楚:“快放开我。” 结果姚彦楚听到后没有放开,反而抱的更紧了。 陆清漪头皮一阵发麻,气的凑过去要咬他。姚彦楚轻松避开,噙着笑望着她一副炸毛小猫的模样,心情十分好。 他心情愉悦,陆清漪可不愉快,恨不得咬破他动脉的心都有了! “姚彦楚,你他马给我放开!”她被逼的许久不曾说过的国骂都出来了。 被骂的姚彦楚更开心:“你果然记住我的名字了。” 陆清漪就要出口的谩骂就这么堵在了喉咙里:“……” 这人怕是脑子有毛病吧??? “你到底想做什么?!”陆清漪告诉自己要冷静,既然现在走不掉,怎么也要弄清姚彦楚想做什么才可以寻机逃掉。 “我没想做什么。” 陆清漪知晓他不会说真话,这人心思比海底都要深,断不会轻易向任何人袒露他的想法,即便他和她都是来自同一个地方。 陆清漪眼睛转了转,道:“那个丸子还不是最后的成品对不对。”如果他想要的完全做到了,那些人的情况不会恶化的那么快。 姚彦楚没有否认,而是用更欣赏的目光看着陆清漪:“我们一定很合得来。” 陆清漪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姚彦楚不在意,还是那副温和语气:“你想想,你懂医术,我们联手一起赚钱,这是双赢的事,何乐而不为呢。” 然而陆清漪并未因此被他说服,姚彦楚在这个世界的时间必定比她还要长。从他做的这些事以及经营了这么多行当可以看出,他远比自己想象的要有钱的多,怎会为了赚钱就去研制鸦片这种害人的东西呢? 第799章 我们才是一路人 “你到底在打什么注意?我不相信你会忘了以前学过的历史,你明知道鸦片会带来什么严重的后果,怎能还去研究这些呢!”说到最后陆清漪的语气都激动起来。 然而这些话对姚彦楚而言根本是不痛不痒的。 “那不过是你所看到的部分事实而已,陆清漪,做人的目光要放长远,你且想想,若是有了这东西,我们不仅能控制钱财的收入,还能控制住所有的人为我们所用,在不久的将来,这个世界将会是我们的。那是利大于弊的事。” 陆清漪张口要反驳,姚彦楚用食指堵住她的唇,示意她不要说话,自顾自往下说:“你仔细想想,晋国这个老皇帝昏庸无能,纵容余国舅残害忠良,中饱私囊害得百姓食不果腹,百姓怨声连连,他可曾看见?没有。他们都是高高在上的人,又岂会在意我们这等平民。” “可你想想,若是有了鸦片,就能使他们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听从我们的话,任由我们摆布,即便是那老昏君和余国舅,也不在话下。” “简直是胡说八道!”他一说完,陆清漪就忍不住开骂,“鸦片就跟du品一样,吸食多了人都废了,还能为你所用吗!你不过是想用来控制你无法控制的人罢了。” 说那么多冠冕堂皇的话,也不过是为了掩饰自己的野心罢了。 “你想做皇帝?!”她算是看出姚彦楚的狼子野心了。 “我并无此意,但也不是不行。” “呵,异想天开。”她忍不住讥诮。 姚彦楚却不赞同:“所谓能者居之,这晋国也是时候换个皇帝了。” 陆清漪眼白都要翻飞了,她觉得和这个人完全聊不来。 “你到底要如何才能放了我?” “我不会放了你的。”姚彦楚伸手抚着她的脸,“我们才是一路人,陆清漪。” 陆清漪拨开他的手,因为用力过猛,呼吸一下子就乱了,她愤怒道:“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姚彦楚看了看被她拍开的手,顿了一下,又重新摸上陆清漪的脸,气的她双目都要喷火了:“没什么,就是让你吃了些身体会疲软的药而已,放心,不会伤到你的。” “你混蛋!” 这个该死的伪君子,从前一口一口一个在下在下,就像个彬彬有礼的君子一般,没想到内里如此糟糕。 “我混蛋?”也不知这两个有何值得他感到兴味的,姚彦楚微微一笑,倒是没再碰她的脸了,转而去解她的衣服。 陆清漪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你你你,你给我拿开!” “你身上太脏了,还是换身衣裳比较好。”他很是体贴。 “用不着!”陆清漪咬牙切齿,“我告诉你,我有老公了!” “我不介意。” “我介意!我介意啊!”陆清漪咆哮,“你若是真心尊重我的话,就不该罔顾我的意愿!” 然而即使话说到这份上了,姚彦楚像是没听见一般,自顾自把她的外衫解开脱下。陆清漪气的脸都憋红了,心想他若是敢再脱,她拼死也要和他同归于尽。 好在,姚彦楚还是有良心的,也不知是不是感觉到了陆清漪的想法,他脱下外衫后,就不再解里头的衣裳,而是把她放到罗汉床上,转身去里头架子上取来了一件外衫给她穿上。 “这是我让人买来的,可能会有点不合身,不过没关系,等以后我再让人给你重新做几套衣裳。”他睨着陆清漪身上的衣裳,道,“他对你也不过如此,吃的穿的都不好,何苦跟着他呢。” 陆清漪撇开头:“我乐意,你管得着吗。” 姚彦楚笑了,自说自话:“无妨,今后你就归我管了。” 陆清漪气的直想跳起来揍他,要不是他给她下药,她何至于受制于他。 “你不会得逞的,不管你要做什么,我保证你一定不会得逞的!”她诅咒道。 姚彦楚不甚在意,弯腰抱起她放到床上,道:“时候还早,早膳还要过会儿才做好,你先休息一下,我让人来伺候你。” 早膳?! 听到这个词,陆清漪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她竟已经消失了一个晚上了!赵珩渊肯定要急死了,也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一想到赵珩渊会着急,她便完全没了和姚彦楚争吵的心情,一心想着该如何逃离这个地方,也不知那姚彦楚到底会对她做什么。 陆清漪心下顿时就几个来回,把昨日的每一幕从头到尾地捋一遍,最后确定赵珩渊应该能顺着她的痕迹一路找到姚彦楚身上,就是不知他能否寻到这个院子来。 也是这个时候陆清漪才后知后觉昨日姚彦楚那番话是什么意思。 这座别院他不是用自己的名字买下来的,即便是官府有心追查,也不一定能查到这里来。可是眼下,她能寄望的便只有赵珩渊了。 而此刻的赵珩渊也正为寻找陆清漪而焦心着。 昨夜趁着楚楼最热闹的时候他混了进去,然而寻遍了整个楚楼都没有找到陆清漪的下落,更甚者连姚老板和彦公子都没看见他们的身影。陆清漪曾经提到过的楚楼更像是已经有好几日无人踏足的样子。 赵珩渊沉思了一番,当即就从楚楼离开了。 陆清漪不在楚楼,这是可以确定的。可是这对于赵珩渊而言是最坏的消息,也是他最不想知道的消息。 人不在楚楼,纵使这个镇子并不大,可真想要找到她的下落同样难如登天。 因此,在离开楚楼后,赵珩渊便去了县衙,请求吴太守可以派出官兵去搜罗。 然而吴太守虽是太守,但也不能无故去搜索百姓的府邸,如此这般不仅容易打草惊蛇,更可能会引起百姓的恐慌。 事实上吴太守来这里之前便已经打算对楚楼动手了,只是他还需要更多的证据,才能完全将姚青山他们一网打尽。然而没想到在这节骨眼上竟发生了这样的事,不得不感叹,姚青山他们的反应也是极快的。 而且吴太守很疑惑,为何姚青山他们会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娘子下手呢?她对他们到底有何威胁? 第800章 真正主事人 对于陆清漪的失踪,吴太守始终有几点想不明白。 陆清漪不过是一个会治病的大夫而已,纵使因为查药而寻到了楚楼去,也不该会招来姚青山的杀意才是。可她却在去找彦公子的时候失去了踪迹,实在叫他费解。 莫不是她在那中途发现了什么? “赵相公,你且先冷静一下,或许,或许事情还未到最坏的时候。”吴太守说完也觉得自己这句话过于苍白无力。 以姚青山他们的做事手段来看,如果陆清漪真发现了什么不利于他们的事,陆清漪必定难逃一死。眼下她已经失去踪迹好几个时辰了,说无事也不过是在欺骗自己。 想到陆清漪或许已经出事,吴太守心中暗叹口气,看着自进来说了一句话后就一声不吭的赵珩渊,拍了拍他的肩膀,权当宽慰。 而赵珩渊,他没有因为找不到人而失去信心,不知为何,心里有道声音告诉他,彦公子是不会伤害陆清漪。可也仅仅如此,因为现在他能赌的只有当初彦公子流露出来的那点似是而非的爱意。 “能先让新任县令带人去搜楚楼吗?” “搜楚楼?可你不是说人不在楚楼?”吴太守顿了顿,了然,“你这是给他们一个警告。” “不错,清儿现在应该是安全的。” 吴太守虽不知他是从何来的信心,但既然赵珩渊都这么说了,吴太守也不会袖手旁观。 然而除了警告姚青山他们,赵珩渊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一夜过去,赵珩渊根本没合过眼。天刚亮的时候,他就离开了,吴太守甚至连拦都来不及。 赵珩渊去了一趟棺材铺,一向懒散的九春竟然已经醒了,正端着个碗在地上逗新买回来的两只小鸡。 “哟赵相公,今日怎的这般有空闲,一大清早就登门拜访啊。” “你知道我来是为了什么。”赵珩渊开门见山,“银子不是问题,我只要人。” 九春闻言露出一抹惊讶,随后耸肩,把碗里的小麦一口气倒到地上,站起,拍了拍衣袍上的灰。 “啧啧,这还是百姓敬仰的阎罗将军吗,不过是丢了个媳妇而已,就紧张成这样了?” 赵珩渊没心思和他玩笑:“接不接这买卖。” 有银子赚九春又怎会嫌弃呢,只不过…… “我不是跟你们说了别去招惹楚楼的人吗,怎的还自己往上凑了呢。该说你们这是明知山有虎还向虎山行呢,还是说你们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呢。”不管是哪一句,此刻看来都极其讽刺。 赵珩渊阴沉着脸:“是他自己找上门来的。”一身的煞气,刺的九春浑身不得劲。 “诶诶诶,得了得了,还没那么严重,先把你的杀气收一收。小娘子的事我昨夜便知晓了,暂时还没有什么残尸啊女尸被拖到野地埋了,小娘子性命应是暂时无忧的。” “那人呢?”这才是赵珩渊最关心的。 “人我就不知道了。”九春耸肩,“跟人间蒸发似的,痕迹在她最后去的医馆后就消失了。” “那个医馆……” “那个医馆是清白的,与楚楼或者姚青山他们都没有一点关系。” 也就是说,线索彻底断了。 赵珩渊抿了抿唇,问:“姚青山还有那个彦公子名下的产业都查了吗?” “查了。”九春一脸‘你也太小瞧我了’的神情,“不管是姚青山还是姚彦楚,通通都查过了。” 听到这,赵珩渊眉毛动了动:“姚彦楚?他和姚青山是同族?” “这可就不清楚了。”九春抓来一根草,放到嘴里叼着,“你说一个好好的人为何要给自己安一个男宠的印象呢,做姚青山的男宠会有什么好处呢?” 好处自然是有的,可以隐藏其真实身份,又方便他往日行事,即便真发生什么事,也可尽数推到姚青山身上。 能费尽心思隐藏自己,想来灵婆身后真正的主事人是姚彦楚,而非姚青山。 见他不说话,九春自顾自道:“要知道我派的人探到彦公子的名字可是十分不易的,前去查探的人都死光也只查到这一个名字而已。” 赵珩渊不住皱眉。 九春是在告诉他,这个姚彦楚十分不简单,不是他们能对付的了的。可是现在陆清漪在他们手中,即便对付不了,他也必须去! “你只管替我查便是。”赵珩渊还是那句话。 九春暗自叹气。 都说人一旦有了在意的人就等于有了软肋,这话还真是千古名言啊。 “行,你回去等我的回话吧。不过我可要事先声明,这回的银子可不少。” “只要查到清儿的下落,银子不是问题。” 九春便高兴地眉开眼笑,咧嘴:“那便谢过客官了!” 找了九春帮忙后,赵珩渊心中的焦虑总算是少了一些,然而不安始终盘绕在心口。他心神不宁的回到清渊堂,心中依旧期待着,或许一进去就能见到安然无恙回来的陆清漪。 然而现实并非事事都如人所愿,陆清漪不在,在的是一个从未见过的嫲嫲。 一见着赵珩渊,那嫲嫲就急不可待地小跑上来,比周二他们的反应还要快上一些,张口就问:“小娘子如何了?可还平安?” 赵珩渊询问地望向一旁的两人,大光忙道:“这位是郑府的嫲嫲,她是来请小娘子去看诊的。” 话音刚落,嫲嫲就急着插嘴:“我家夫人昨日已经知晓小娘子的情况了,老太爷和老夫人也都很担心,特意命老朽在此等候消息。还请赵相公告知老朽小娘子可还平安,我也好回去跟夫人禀告。” 赵珩渊是知道郑老爷的情况的,然而陆清漪失踪了,就算他情况恶化了,也有心无力。 见他不吭声,人精的郑府嫲嫲也大概瞧出来了。她默了默,很快就告辞回去。 郑府嫲嫲一走,大光和周二就围了上来:“赵相公,小娘子还没回去吗?” 赵珩渊疲惫地摇头,看着面前熟悉的每一个角落,突然有些不明白自己为何要来这里。 即便这是他们耗费心血经营的地方,可没有了陆清漪,拥有再多又有何用。 第801章 拔毛的猪 午后的时候,来清渊堂的人更多了,虽然门口老早已经挂了东家有事暂时休业的牌子,但依旧有人过来。除了来看病的人以外,多是听闻陆清漪失踪担心而来的朋友。 第一个来的自然是白展堂,他此前和陆清漪约定过如果有新的发现再见面,结果昨晚就听说陆清漪不见了的消息,按捺着焦急的心情等到天亮才来的。 “小娘子回来了吗?”他一进去第一句便是问陆清漪。 大光和周二摇头,脸色忧愁,而大黑就趴在他们脚下。不知是否也知晓陆清漪不见了,一反往常的精神,耷拉着脑袋趴在角落。 白展堂正要开口说什么,清渊堂的门又被敲响了。门外一早就挂了牌子,看到牌子还敲门的,必定是陆清漪的朋友。 大光连忙过去打开门,门口是孙大夫。他一副刚睡醒的模样,想来是一起床就过来了。 “小娘子回来了吗?” 大光忙让了开去,边道:“还未呢孙大夫。” 孙大夫听闻后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一盏茶后,门又被敲响,这回来的是二白和小六他们。 “小娘子她……” “还未回来。”不消他们开口,大光已经回答了,“先进来吧。” 正要关门,门口来了两个陌生的面容,大光粗略扫了一眼,道:“抱歉,小店今日不接待客人。” “这位小兄弟误会了,我们不是来看诊的。”为首的那未蓄着胡子的老者道,“我们是郑老太爷派来的,我是府上的管家。” 大光闻言怔了一下,不知道郑老太爷派个管家来做什么,讷讷道:“有、有什么事吗?” “听说小娘子失踪了,老太爷和老夫人他们都很担心,因此一大早就让我们过来看看有没有能帮上忙的地方。”老管家顿了顿,问,“不知小娘子可回来了?” 大光摇摇头,想想道:“不如二位先进来吧,赵相公或许要晚点才会过来。” 老管家微微一笑:“那便多谢小兄弟了。” 进去,老管家错愕了下,没想到里头竟然已经来了不少人。 各自分别介绍过后,大光和周二便搬来了茶点果子,刚张罗完,门又被敲响了。 周二过去开门,没想到门外来的竟是陆士诚。 “陆少爷,你怎么……”他们分明被嘱咐过不要向陆家人提及陆清漪不见了的事,怎么陆士诚一大早就来了。 “我来自然是因为我姐了,你们真以为不说我就不知道了吗?”陆士诚显然也是一醒就来的,“我姐回来了吗?” 周二支吾了一下,摇头。 “姐夫呢?过来了吗?” 周二摇头:“或许会晚点过来,赵相公昨日一直在外奔跑,直到深夜才回去的。” 陆士诚想了想:“我进去等吧。” “也好。”周二让开门。 陆士诚一进去,同样被满堂的人吓一跳。 又是大约一盏茶后,门再次被敲响,众人下意识全看了过去。 周二顶着一堆人的注视打开门,门口站着两个人,面相陌生。 “二位……” “我们是许家府上的人,听闻小娘子似乎出事了,老爷和夫人着我俩过来看看有没有能帮上忙的地方……” 话音刚落,门后郑家的老管家就探出头:“你们也来了啊。” 许府老管家怔了一下:“你们还挺早的。” 郑老管家道:“比我们早的可多了。” 待许老管家进去才明白郑府老管家说的是什么意思。 眼见着清渊堂里人越来越多,周二和大光商量着去找赵珩渊来。没他这个主心骨在,大家也不知该做什么。 好在赵珩渊就算回去也没睡着,一大清早就出门了。本是要去县衙找吴太守,想起被他遗忘在清渊堂的大黑,便折过来瞧一瞧。 结果一进去,就看见满堂的人。 众人一见他来,纷纷站了起来,全涌了上去。 周二在一旁给赵珩渊解释:“大家都是来看看有没有能帮上忙的。” 闻言,赵珩渊本想拒绝,但转念想到吴太守不可能明目张胆地帮着她寻人,就算去县衙报失踪,县令也未必会派人出去寻找。光靠他一个人,要把整个镇子翻过来找,恐怕找到过年都不一定找得到。 思及此,赵珩渊道:“我确有个想法需要大家帮忙。” 众人闻言忙表示只管说就是,他们来不就是为了能帮得上忙吗! 能得这么多人相助,赵珩渊心存感激,当下便俯身作揖,千恩万谢。 郑府老管家忙扶起赵珩渊:“赵相公客气了,小娘子此前几番救了我家老夫人和老爷的命,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孙大夫也道:“小娘子是为了大家涉险才出事的,我们理应过来帮忙。” “是啊。”所有人异口同声。 见状,赵珩渊也不扭捏,着周二在外头守着,除了病人外其他人都可以放进来,而后带着他们到了里头商讨如何找人。 而此时另一头,姚彦楚找来伺候陆清漪的人很快就来了。 那是个面容清秀的小姑娘,木着一张脸,正眼都没给陆清漪一下,托着陆清漪就从床上站了起来。 陆清漪一个吃惊,惊讶于这小姑娘竟这般孔武有力,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就被她拖着来到屏风后面,三下两除五的把她剥了个干净,丢到了浴桶里头。 陆清漪:“……” 还真是,真是雷厉风行啊…… 像只被拔光毛的猪一般,陆清漪抗拒无能地被这个小姑娘给刷了个干净,才被丢到床上穿上衣服。 “你……”陆清漪几次尝试搭话,都被她忽视掉。 最后陆清漪无可奈何,道:“我饿了!” 小姑娘睨她一眼,出去了。对,出去了! 陆清漪傻眼,说好的来服侍她的呢,这态度,到底谁是大爷啊! 好吧,身为阶下囚的她没资格装大爷。 陆清漪咬着牙根,挣扎着从床上坐起。 不知是不是洗了热水澡,蒸出一身汗的缘故,陆清漪觉得身上的沉重感似乎比刚醒的时候要轻盈许多。 虽然现在还在姚彦楚的地盘里,但谁能说得准她跑不掉呢。 不轻易放弃的陆清漪挣扎着下了床,扶着柜子一路摸到了门边,推开半掩的门,门外果然连一个看守的人都没有。 哼,竟完全对她不设防,真是瞧不起人! 第802章 谁死还不一定呢 陆清漪的盘算是,她这个身体肯定是跑不远的,但也不能因此放弃,至少要让姚彦楚明白,只要一有机会,她肯定会跑掉,不可能留在他身边的。 她费了老大劲终于磨蹭到门外的石桌,才歇口气,后面就传来靠近的脚步声。 “你还真是不肯放弃。” 陆清漪头也不回,慢慢把起喘匀才开口:“我的名言就是永不放弃。” 姚彦楚轻笑一声,拦腰把她抱起。 陆清漪挣扎:“不用你抱,我自己能走回去。” “乖,早膳已经送来了,不吃的话可没力气逃跑。” “呵,说的跟吃了就有力气一样。” “放心,为了不让你拒食,饭菜里都不会下药的。” 言下之意,下的药都在水里。 人可以不吃饭,但却不能不喝水。 陆清漪气的不想理他。 姚彦楚说:“你只要乖乖的,等过段时间我便不会再对你下药了。” 陆清漪冷笑一声:“别跟哄孩子一样,我可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女生了。” 姚彦楚没反驳,仍是抱着她进了屋。 吃饭的时候,姚彦楚故意找话题和陆清漪聊,但陆清漪一点都不领情,一句话也不接,把他当成透明的。 姚彦楚也不介意,还是贴心地给她夹菜。他夹一次,陆清漪就把东西挑出去一次,来回几番,半边桌子都是菜汁油汁,还扰的陆清漪连吃都费劲了。 她把筷子一甩,怒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姚彦楚一点脾气都没有,摆手让人重新换双筷子上来。 陆清漪甩脸:“我不吃了,没胃口。” 姚彦楚也不强迫,让人把东西撤下去,换上消食的茶。 陆清漪颤颤巍巍站起来想要回里屋,姚彦楚慢悠悠道:“不喝茶了?” “没兴趣。” “那么你也没兴趣听听他是如何焦急的吗?” 陆清漪闻言刚抬起的脚就落下,僵硬着身体转过身来。 “现在有兴趣了?”他挑眉。 陆清漪咬牙,又慢吞吞地挪了回来。 姚彦楚为她倒茶,抬眸看着她,道:“你人脉倒是广,这么多人在找你。” 陆清漪闻言扫他一眼,说:“与人为善自然朋友就多,像你这样,恐怕没几个真心对你的吧。” 姚彦楚也不介意她的讽刺:“可惜那都是无用功,他们是不可能找到你的。” “哼,你怎么知道,别以为你自己很聪明,你若是聪明也不会被我找到。”她故意说,忽略自己送上门被抓的蠢事。 “是吗?”姚彦楚不置可否。 陆清漪懒得搭话,直接道:“他的本事远比你想象的厉害许多,你就等着栽跟头吧!” 姚彦楚端起茶杯,慢慢抿一口:“那且看看是他厉害还是我厉害了。” 几天后,陆清漪正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就感觉一阵颠簸。她费了老大的劲才终于睁开了沉重的眼皮。然而却什么都看不见,眼前一片黑暗,无边的黑暗。 “这……”她试图说话,却发现声音嘶哑,发出的声音都被压在了喉底。 怎么回事? 她能感觉自己好像被移动,耳边也有走路声和呼吸声,可是什么都看不到。 难不成她瞎了? 正胡思乱想想着,就听见姚彦楚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你的好老公的确不赖。” 什么意思?难道赵珩渊追来了?! 陆清漪倏地睁大了眼睛,试图挣扎着下床,就发现自己又浑身发麻,比刚醒来的那天还要严重,除了手指还能动一动之外,浑身跟石化了没两样。 这个混蛋到底又对她做了什么! “别担心,我们很快就会离开的了,只要上了马车,他便再也追不上来。” 啊呸,谁担心这些了,她巴不得赵珩渊能追上来呢。 也不知是不是得知赵珩渊就要追上来,陆清漪出奇的冷静下来。这时她才发现周围还隐隐约约传来潮湿的气味,想来他们一定是在一个十分潮湿的环境里。 好在没多久,陆清漪终于脱离了黑暗。在感觉到光线的刹那,发现自己并没有瞎的陆清漪大松口气。但是随之而来的是担忧。 他们面前正横着一辆大马车,马车后面还有一辆同样大的马车,姚青山就站在其中一辆面前,看见陆清漪的刹那,几不可闻地皱了皱眉,而后移开。 “都准备好了吗?” “好了,他们估计会焦头烂额一段时间。”姚青山道。 陆清漪闻言立刻唔唔唔的试图说话。 像是知晓她要问什么,姚彦楚好心的解释道:“放心,不过是把未成品的丸子都让镇上的人吃了而已,若是他们足够厉害,说不定能救下不少人。” 什么?! 陆清漪愤怒,他拿人来做实验就已经够过分了,现在为了跑路竟还对这么多人投毒,真是丧心病狂! 仿佛感觉到陆清漪在骂他,姚彦楚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小小的牺牲算什么。” 狗屁,陆清漪又暗骂一句。 “好了,走吧。”姚青山看不下去姚彦楚对待陆清漪这般温柔的神态,催促他们上路。 姚彦楚小心把陆清漪抱进去,随后撩袍也跳上了马车。 “走吧。”他淡淡道。 然而马车并没有如他所想的那样跑起来,而是仍在原地没有动弹。 姚彦楚静默了几秒,伸手从里头抽出了一柄剑握在手里。 一旁的陆清漪见状整个瞳孔都张大了,下意识屏住呼吸。 “彦公子,啊不,是姚公子,不如出来聊一聊如何。”带着点调笑的语气在林中传开。 是九春! 陆清漪眨巴了下眼睛,随即欣喜若狂。 九春都来了,想必赵珩渊肯定也来了! 见她露出开心的笑容,姚彦楚眼里闪过一丝愤怒,抓住她的手腕,把她从车板上拉了起来。 “你别以为他能救的了你,你就看着他是如何死在你面前的吧!” 陆清漪用愤怒的眼神瞪他,表示谁死还不一定呢! 姚彦楚冷笑一声,眼里都是嗜血的神色:“那便瞧着吧。”随即拿着剑挑开了车帘。 抬眸扫去,周围已经倒下不少人,姚青山和两个人正打在了一块,周围一片乱糟糟,有穿着粗布的人,也有穿着官衣的县衙,看着是有备而来的。 姚彦楚眯起眼睛,望着不远处的赵珩渊,他也同样望着这边,一动不动,如同一只紧盯猎物的老鹰。 第803章 别拿她与你相比 “你来的倒快。”姚彦楚勾起嘴角。 赵珩渊缓慢上前一步,视线并未落在他身上,而是越过他落在他身后的马车上。 “她在。”用的是肯定的语气,“你带不走她的。” 姚彦楚闻言冷笑一声:“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话音才落,两人同时行动。武器交接发出刺耳的鸣叫声。被困在马车里头的陆清漪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凭着声音去判断形势。可惜她没有绝佳的耳力,只听得厮杀声在周围回荡,更别说判断形势了。 就在她心焦如焚的时候,面前的车幔突然被掀开。陆清漪以为是来救她的人,欣喜地抬起头。结果一看到来人,笑容顿时凝固在脸上。 伍卫,姚彦楚身边的右使! “唔唔唔。”别过来! 只可惜她的抗议没有用,伍卫伸过长臂就要把她拖下车。陆清漪急的满头大汗。 就在这时,伍卫突然身子一偏,手里的剑迅速一挡,挡住了那横劈过来的攻击。那攻击力道很大,伍卫被逼的迅速后退避开,也失去了抓捕陆清漪的机会。 下一秒,一个嬉皮笑脸的人从外头探进来。 “哟,小娘子!” “唔唔唔!”九春!快救我出去啊! 如救星一般突然出现的九春简直要把陆清漪感动的哭出来了。 结果九春却放下车幔,道:“你且在里头先待着吧。” 话音未落,陆清漪就感觉到车身一轻,九春已经飞出去和伍卫打成一片了。 陆清漪:“……” 好吧,或许她此时安静待着就是最好的帮助了。 而另一头,同样打的难舍难分的赵珩渊和姚彦楚仿佛是豁出了性命一般,不过短短一盏茶的时间,两人身上就多了十几道伤口。然而他们都像没事人儿一般,还在缠斗着。 赵珩渊:“住手吧,你逃不掉的。”他沉着地避开他刺来的一剑,顺势也回以一剑。 姚彦楚迅速躲开,冷笑:“就你们这些小鱼小虾,根本不成气候。”话音刚落,他森冷一笑,眼神变得凌厉起来。 赵珩渊瞬间捕捉到他的变化,常年对战的经验让他在对方还没出手前,靠着身体的条件反射往旁边一扑,下一秒,惊天的爆炸声就炸了起来。 “怎么回事!” 周围正在缠斗的人全吓一跳,唯有姚彦楚的心腹们不为所动。 而马车中,同样被惊到的陆清漪就差蹦起来了。 他竟是连炸药都研究出来了!这个丧心病狂的家伙! 外头,同样惊讶的还有赵珩渊。他曾听陆清漪提起过这种东西,但是并未完全理解炸药的威力,现下亲身经历,总算明白陆清漪说火药的危险。 “你竟然……” “是。”姚彦楚没有否认,“你若真爱她的话就会明白,她和我才是一路人,也更适合与我在一起。” 赵珩渊万万没想到姚彦楚与陆清漪来自同一个世界,他诧异于他的真实身份,但也仅仅一秒而已。当听见他竟是因为如此而要抓陆清漪,惊讶便被愤怒所取代。 “她与你才不一样!”至少陆清漪不会去研制这种杀伤力极大的武器,也不会像他一样,利用药草害人! “别拿她与你相比,你不配!”他冷声道。 姚彦楚闻言未怒反而笑了起来:“不自量力。”说着便迎着赵珩渊而去。 两人再次缠斗在一块,打的越发激烈。 姚青山几次想要过来帮忙,奈何九春带来的人也不弱,左右二使都被缠住,小喽啰也被县衙的人缠着,这样下去,对他们非常不利。 思及此,姚青山几次暗示姚彦楚自己先离开,由他来殿后。然而姚彦楚根本不理会他,一心只想着把眼前的赵珩渊杀掉。 无奈,姚青山只好大喊:“公子,快走!” “想走,不可能。”赵珩渊下手越发凌厉。 姚彦楚勾唇:“我也未想着要走。”剑势也同样凌厉。 就在这时,不远处又传来一阵喧闹声。姚青山分神倾听了下,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他们是匆忙撤离的,人就这么多。此时来了这么多人,断不会是他们的人。 思及此,姚青山也顾不得被砍伤的可能,挑开围攻他的人,跑到姚彦楚身边。 “公子,别打了,快离开吧!” 姚彦楚自也是听到不远处逐渐逼近的脚步声。可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难道就这么放弃了。 姚青山却不给他犹豫的机会,反手挑开赵珩渊的攻击,从怀里摸出一个黑色的丸子,冲姚彦楚嚷道:“走啊。”随后把丸子往地上一扔。 又是一声巨响,躲闪不及的人都被炸开了去,一些离的近的甚至被炸的手臂都断了。 浓烟过后,姚彦楚和姚青山的身影消失不见。 “快追!”带领着衙役战斗的白展堂指挥着,又留下几人好带着后面来的援兵追去。在临走前,他深深看了眼陆清漪待着的马车,随后追着姚彦楚他们而去。 赵珩渊下意识想要追了上去,但想到陆清漪不知眼下如何,最后还是往马车跑去。 马车中,陆清漪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坐了起来。可姚彦楚这回下的药太重,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干了一般,坐都坐不直,缓缓的又往马车板歪去。 就在她急的直骂娘的时候,车幔再次被掀开。陆清漪刚要抬眸,下一秒整个人就落入一个温暖安心的怀抱中。 陆清漪眨巴了下眼睛,随即便是鼻子一酸,眼眶瞬间红了起来。 相公! 她激动地哭了起来,喉咙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想要叫他,却半个音都发不出。 “别哭,没事了,没事了。”感觉到胸口一阵湿热,赵珩渊低下头,温柔又轻地拭去她脸上的泪水,看着她哭的眼睛鼻子通红,更是心疼。 “有受伤吗?为夫看看。”他想要放开陆清漪检查她有无受伤。 陆清漪却不肯离开他,生怕这一切是她做的梦而已。她缓慢地摇头,费力举起手指着自己的喉咙。 察觉到她的疲软,赵珩渊连忙伸手搭脉,担心她是被姚彦楚下了毒。好在脉象平和,应是被下了软筋散之类的药。 “别怕,为夫这就带你回家。” “嗯。” 第804章 大结局 被赵珩渊抱着从马车里出来,陆清漪下意识瞥了眼,发现地上躺了不少人,有昏迷不醒的,也有受伤倒地不起的。 由于姚彦楚和姚青山逃走了,剩下的小喽啰人都不成气候。而对面,九春也在陆清漪他们下马车的时候把伍卫给解决掉,帅气地甩了甩剑尖,朝他们走来。 “我先带人回去,你……” “我追去看看,免得那个傻傻的白捕快被姚彦楚给砍成两半,那可就可怜咯。”说着他瞥了眼陆清漪,从怀里摸出一个瓶子,扔到陆清漪身上。“给她服下,很快就能动了。” 赵珩渊感激颔首:“多谢。” 九春摆手:“不用谢,反正都是要付银子的,可别打算用这两个字还。” 赵珩渊便笑了。 “好了,我走了,再晚点那白捕快说不定真一命呜呼了。”话音未落,人已跑远。 赵珩渊放下陆清漪,倒出药丸先让她服下,随后立刻带着人回到了清渊堂。 清渊堂里此时无人,因为街上一片混乱,大光和周二都跑出去帮忙了。 “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陆清漪摇摇头,张了张嘴巴,发现自己好像能说点话了。没想到九春的药竟这般好使。 “我能说话了。”她欣喜万分。 瞧见她情绪还尚稳定,赵珩渊这些天一直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这些天吓坏了吧?是我来晚了。”他坐到床上,伸手环过陆清漪的腰,把人带进怀里。 陆清漪点点头,又摇摇头。 吓坏倒不至于,因为她不担心姚彦楚是否会伤害她,也相信赵珩渊会来救她。只是当被抱上马车的瞬间,她还是有些害怕,害怕被姚彦楚带走,害怕赵珩渊追不到。 好在这一切都没有成真,赵珩渊还是来了。 “你来了就好。”她有些疲惫,或许是待在姚彦楚身边的缘故,她已经好几晚没睡好了。“我好困,想睡一会。” “好,你睡,我会一直在这里陪你。” 知他说到做到,陆清漪心中感到安心,很快就陷入了沉睡。 待陆清漪醒来已经是第二天快中午了,这一觉睡得她通体舒畅,整个人也活了过来。吃完早膳后她才从赵珩渊那听说了昨日的事的结果。 姚青山和姚彦楚最终还是跑了,但姚青山伤的不轻,若是没好好治疗的话,应是也活不了多久。白展堂在追捕的过程中也受伤了,幸亏九春去的及时,才把人救了回来,就是需要在床上躺上一段时间。 姚彦楚的确给镇上不少人都下了毒,好在陆清漪是经历过两世的人,知道du品大概会产生什么作用,立马给来探病的孙大夫支招,又忙里忙外的给聚集起来的大夫郎中们传授如何做。 这样一顿忙碌,等陆清漪回过神来已经是五十几天后了。 盛夏早已过去,初秋的天虽清爽,但午后的气温仍还带着盛夏的尾巴。 陆清漪撩起手臂坐在凉棚中,望着已经结果的苦瓜棚,看着看着竟开始馋了起来。她摸了摸肚子,总感觉最近特别容易饿,一天至少吃五顿,还只是觉得刚刚好而已。 “胃口肯定被养大了!” 刚从姚彦楚那被救回来后,赵珩渊就盯她盯得特别紧,生怕姚彦楚会回过头来抓她。这一盯吧,连吃饭的事也管了,顿顿好鱼好肉,吃的陆清漪各种满足,不胖才怪呢! “不行,为了我美美的身材,我一定要好好控制饮食!” 刚说完没多久,赵珩渊就从外头回来,手里还拿着个油纸袋,老远就闻到一股香甜的味道。陆清漪顿时就被勾起了馋虫,眼巴巴地看着赵珩渊走来。 “买了什么吃的?” “桃酥。”见她眼睛都发光了,赵珩渊好笑地把油纸袋塞到她手里,“刚买的,还热乎着。” 陆清漪立刻打开,抓了一块塞进嘴里:“好好吃啊。”她满足到眉眼弯弯。 赵珩渊笑着看她吃的满嘴角都是酥屑,用大拇指替她拭去嘴角边的碎屑。 “喜欢就多吃点,现在可不能饿着。” “嗯嗯,相公你也吃。”她抓了一块给赵珩渊。 赵珩渊摇头:“你吃,我看着就好。” 吃独食那可是会胖的,陆清漪深谙这个道理,硬是在他嘴里塞了一块。 两人坐在凉棚下分着吃完一袋,虽然大部分都进了陆清漪的肚子。 吃饱喝足的陆清漪摸着肚子,满足地喟叹道:“这种日子真好啊。” “以后还有更多这样的日子。”他道。 陆清漪侧头和他对视一眼,两人同时笑了起来。 又是歇了一会,陆清漪从榻上下来,蹦着要去干活。结果才跑几步,就被赵珩渊拉住。 “干嘛?” “动作太大了,跑慢点。” “哈?”陆清漪一脸茫然。 见她一副茫然懵懂的表情,赵珩渊一脸哭笑不得,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傻瓜,你自己的身体还不清楚怎么回事吗?” 陆清漪眨了眨眼,没明白自己的身体到底怎么了? 赵珩渊笑着拉过她的手,放在她的小腹上,眼神越发温柔:“你没发现自己最近很能吃吗?” 陆清漪看看他又看看自己的肚子,用力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终于是回过味来。 “你,你是说……” 赵珩渊只是笑,没有说话。 陆清漪张了张嘴,手指摸上脉门,随后猛地抬起头,一脸难以置信又欣喜若狂地看着赵珩渊。 “我,我怀孕了!” “是,你怀孕了。”赵珩渊抚了抚她的脸颊。 陆清漪突然一把抱住他,激动地叫道:“我怀孕了,相公!我有身孕了!是我们的孩子,我们有孩子了!” 被她的情绪感染,赵珩渊也忍不住咧开嘴笑了起来。 “对,我们要有孩子了!” 陆清漪兴奋了一会,突然又放开他:“不行,我还不知道怎么养胎呢,我得去找几本书来看看。” “不急。”赵珩渊拉过她,“我们得先找个日子把这件事告诉岳父岳母他们,还有爹娘。” “对对,是要告诉他们。”陆清漪被这巨大的惊喜给砸的整个脑袋都是星星,连思考都忘了,“快,我们现在就去告诉他们。” 这雷厉风行的性子,赵珩渊除了宠着还能怎么办,自然还是宠着的了。 “好,别跑,慢点。” 两人手牵着手,慢慢地往陆家而去。 温暖的阳光洒在地面上,把他们的身影拉得长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