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长安》 第1章 奉旨和亲 宁国相府嫡女黄芩才貌双全,素有美名。除了那美貌天下第一,誉满五国三城的绾瑜公主江韵琦之外,宁国京都涂和贵女之中最为尊贵者,非黄芩莫属! 然而,世人眼中的风华者未必处处皆有风华,受万千宠爱。 …… 相爷府 一个身着暗紫色衣服,体态微胖,看起来不过四十出头的人坐在厅堂的高位之上,那是当今宁国宰相黄宇忠。 “今日,你为何独自出城?”黄相冷声质问。许是害怕,堂下跪着的女子将头压得更低。 堂下跪着的女子,一身白色素衣,白色发带束着三千墨发。似是为了协调,那瘦瘦削的鹅蛋脸此时毫无血色,苍白得可怕。 “父亲,今日是母亲的祭日!我出城是为了祭拜母亲。”女子终于将头抬起,苍白的脸上多了无惧。 黄宇忠听闻,将一旁桌上的茶杯拿起又重重地放下,脸上冷色不改,大声呵问:“谁允许你去祭拜那个贱……” 意识到不妥,男人改口:“我向来不允许你去祭拜那个女人,你却一而再再二三的犯。是不是以为你在外面风头正盛,眼中就可以没有我这个爹了。” 女子立刻低下头,声音中带着害怕,“女儿不敢。只是……只是母亲……母亲,在我心中与您一般……尊贵。” 霎那间,一个茶杯自上飞下,重重地砸在了女子头上。似是砸出了一个血窟窿,鲜红的血顺着墨发而下,浸湿了女子白衣。同时黄绿色的茶叶落下贴在白衣上,白衣不再胜雪。 “她配与本相相比较吗?”黄宇忠似是发了很大的怒,微微喘息,“你好大的胆子。来人,给本相上家法!” 这时,,长着小巧瓜子脸,鹿眸圆圆,鼻梁高而小巧,樱桃小嘴微微抿着,一副人畜无害模样的女子突然自一旁走上前来。“爹爹,您说的对。最近她仗着外面的名声,在府中无法无天,早该收拾她了。” 无奈,一开口,言语犀利,怎会让人联想到那可爱的模样。 家法还未上来,一小厮却急急忙忙跑了进来,“扑通”跪下,“老爷,皇上紧急召见您,李公公已经在门外候着了!” 高堂之上的相爷听完,立马走下高堂,甩袖走去。冷冷丢下一句话,将黄芩,也就是那堂下跪着的女子关进柴房,闭门思过去! …… 听着上锁的声音,黄芩缓缓抬起头,眼泪止不住地流下。哭了许久,许是累了,但积压已久的悲伤还未宣泄完,便又靠着墙,埋头痛哭。 娘亲,为何?为何…… …… 黄宇忠出府后,来不及与李公公客套,便被李公公催促着上了马车。马车快速奔驰,黄宇忠也从李公公口中得知,事情与战事有关。 到了皇宫,步伐火急火燎地跟着李公公去到议事殿。 刚入殿,宁帝正在来回踱步,可见其焦虑。 黄相正欲行礼叩拜,宁帝便抬手示意免礼,“爱卿,你总算来了。” “陛下,究竟是什么事,如此着急?” 宁帝愁眉难展,“这次在羽关一战,我国大败给安国。但是没有想到,他们没有向我国索要城池土地,金银财宝,而是要求我国派和亲公主前去和亲。”又叹了口气,“可是朕只有一个女儿,但和亲对象却安国的黑衣战神战昭王。” “什么?战昭王!”黄宇忠倒吸一口凉气。 “最麻烦的是,此次羽关一战,他还因为我军的暗算伤了双腿,可能永远都站不起来了。” 黄宇忠惊诧,“那派去和亲的公主不就等于去送死?” 宁帝看了看黄相,“朕只有韵琦一个宝贝女儿” “陛下可有主意了?”黄宇忠俯身问道。 宁帝负手而立,“听闻你那嫡女素有美名?” “陛下缪赞了!” “朕也懒得卖关子了!”宁帝突然神色一冷,“朕想要封你女儿为长安公主,代表宁国前去和亲!可有意见? 微胖的身子立即跪了下来,“这可是臣府莫大的荣幸!怎会有意见?臣和小女感激陛下的隆恩还来不及呢!” ……… 相府柴房 黄芩双手抱着腿,头深深埋着,似乎已经睡着了。 突然,门外传来声音,“把门打开,我想那贱人跟聊聊。” 因为睡的很深很沉,所以黄芩只听到了钥匙声响,以为是到了吃饭时间,下人来送饭了。 “你们都下去吧!” 听到熟悉如黄鹂婉转却带有刻薄的声音,黄芩缓缓抬起头来。 黄琉月……? “黄芩,你不是才华容貌名漫京城吗?如今怎会如此?真是可笑。”黄琉月刚把门关上,便开始对地上坐着的人冷嘲热讽。 “你虽然为嫡女,但是你那贱人娘亲不守妇道,到处勾引男人,指不定你是谁的野种。若不是因为你贱人娘亲的身份,爹爹早就将她逐出家门,也不会让你这个小贱人霸占了嫡女的身份,更不会将你就在府中,好生待你。”说到此,黄琉月鹿眸猛地瞪大,伸手指着黄芩。 抬腿踢了地上的女子一脚,黄琉月不耻地吐了口口水。”今天出城,难保是像你那贱人娘亲一样寂寞难耐,出去私会野男人,干什么肮脏龌龊事。竟然还撒谎骗爹爹,说是去祭拜你那不知羞耻的贱人娘亲。” 听到黄琉月辱骂娘亲,黄芩再也忍不住,猛地站起来,抬手给了黄羽玉重重的一巴掌。 狗急了会跳墙,兔子急了亦会咬人! 始料不及,黄琉月白皙红润的脸蛋硬生生挨了一巴掌。 脸上传来疼痛,黄琉月愤怒难耐! 这贱人,竟然敢打我! 左手捂着脸,黄琉月右手狠狠向黄芩脸上甩去。 身体本就虚弱,一巴掌扇来,黄芩身影不稳,朝后倒去。“砰”的一声,黄芩头撞到了身后的石墙,之前的伤口裂开,血再次流了出来。 看到黄芩头流血,黄琉月没有丝毫害怕,愤声大喊,“你这个小贱人,装什么虚弱,刚才打我的时候不是挺有力气的吗?我告诉你,今天你给我的那一巴掌,我跟你没完。” 自视倾国倾城的黄琉月来不及管她眼中的贱人,捂着脸急急忙忙出了柴房。 什么都没有她的脸重要!她日后可是要成为皇亲的人! …… 回到相府后,黄宇忠未休息,便赶来柴房。 见到瘫躺在地上的黄芩,黄宇忠立马大声呵道:“逆女,你现在成何体统,还不给我站起来。” 血已经干了,粘黏在头发上,瘫躺在地上的女子看上去好不狼狈!可他所谓的父亲未曾出言关心,而是愤怒斥责。 用尽全身力气站了起来,黄芩面无表情,“不知父亲找我有何事?” 冷哼一声,黄宇忠继续说道,“今天皇上找我,商量让你代替公主前去和亲,我已经答应。” “三天后启程!”话刚说完,黄宇忠便甩袖离开。 对于这个女儿,他一刻也不想看到。一看到他,他便想起此生最大的耻辱。 悲凉再次涌上周目,黄芩扶着墙缓缓走处柴房。 和亲,决对不会是一件好事…… 回到自己的房间,黄芩走到床边,脱下外衣,来不及清洗身上和处理伤口,便抵不住虚弱和困倦上床睡觉。 身为嫡女,黄芩的房间表面华丽,但房间内的东西自五岁那年母亲去世后便没有换过,甚至有许多已经不能用了。 母亲虽为正室,而她为嫡女,但在府内与相爷面前,却毫无地位。不过,母亲不曾埋怨过父亲,她也就不去埋怨,但心中难免悲凉。 …… 第2章 穿越到异世 三天时间很快便过去了。 自那日知道和亲的事后,三天内便有各种消息传入府中。黄芩得以知道,她和亲的对象是安国的战昭王,因宁国设计而双腿残疾的昔日黑衣战神。 未来如此不可期!想到此,黄芩心中便如被一块大石头压住,喘不过气。 三日前 黄宇忠一回府,黄琉月便前去找黄相告状。 所谓的相爷知道后,愤怒那贱人的女儿怎么敢打她的宝贝女儿。但随及也只是叹一口气,那孽女如今是长安公主,要去安国和亲。他自是不能对她做什么。于是柔声安慰他的宝贝女儿。 黄琉月听了黄宇忠的安慰,心里好了许多。 去安国和亲,说得好听!无非是入人间地狱罢了! …… 启程的时候到了,黄芩穿上了御赐的嫁衣,在相府门口登上了喜轿。黄宇忠等人出于礼数前来相送,待到黄芩一上喜轿,便毫不留恋地转身回相府。 出京城的路上,没有婚礼应有的吹锣打鼓,也没有人们的祝贺。有的只是人们对黄芩的惋惜与可怜,更有人们对此桩婚事的不耻。 可是,这桩婚事,黄芩又何曾愿意过? 出了涂和,送行的人便减少了许多,喜轿也换成了装饰的极为喜庆的马车。此时只剩下了一个赶马车的人与两个侍女,四个侍卫。 看着那刺眼的红色,黄芩心中无限悲凉,缓缓登上了马车。 过了一个又一个城池,一个又一个驿站,黄芩心中悲凉,无心吃东西,也难以入眠。 少吃东西,睡眠不足,让身体本就不太好的她日渐虚弱。 三日后,到达羽关。 马车上,黄芩双目无神地看着前方。 “公主,羽关到了。再过大约半个时辰,我们就到达安国了。” 羽关,宁国去安国的最后一个关口。出了羽关,便是安国地界。 黄芩费力用手将左边的轿帘微微掀开,看向车外。昔日繁华的羽关,如今房屋残破,人烟稀少。 用“铠甲生虮虱,万姓以死亡.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形容如今的羽关倒也不足为过。 出了羽关,到了安国的地界,不知是对宁国人过分轻视,竟没有安国的人前来相迎。而送亲的人早已被通知过,不会有安国的人前来迎亲换人,倒也不感到奇怪,静静地继续前进。 长安公主,虽话长安,无非是奢望罢了。 入了安国,刚入驰城,安国百姓听说是宁国的和亲公主,便向马车指指点点,甚者甚至丟烂菜,烂鸡蛋…… 然而侍卫侍女无法,只好一声不吭。当地官员也是恨极了宁国的和亲公主,当作没看见。 转眼间,五日已过,到达了安国的京城云城的城郊。 五日间,每过一个城池,都会受到在驰城一样的待遇。 马车依然前行着。 但黄芩身体已经达到了极限,毫无求生的欲望。 双目定定望着前方,黄芩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娘亲,我终于可以来找你了!你不会怪安芩不好好珍惜生命吧! 黄芩头缓缓地垂下,没有了气息。 …… 二十一世纪,h国一热带雨林 “黄军医,快帮我兄弟看看,他刚才被敌方的子弹打中了胸口。” “你先扶着他。” 黄芩检查了一下,子弹打中的地方。庆幸没有打中心脏。 “你不用担心,子弹没有射入心脏,他暂时没有生命危险。我先给他包扎一下,避免失血过多。” “谢谢,谢谢!黄军医。” 黄芩从医疗包中拿出纱布,简单地包扎了一下。 确认不会有生命危险后,黄芩边收拾医疗包,边说:“已经好了,你在这等着,等下让他们把他送去营地,取出子弹。我先去看看有没有其它伤员。” 雨林中植物生长旺盛,地面上藤蔓交织,而半空树木侧生的枝干交错。黄芩无比艰难地行走。 突然,一声巨响,一颗炮弹从天而降。 …… 艰难地睁开睁眼,映入眼帘的是红色的轿帘。不容黄芩,头痛欲裂,原主的记忆瞬间涌入。 黄芩突然意识到,自己穿越了,穿越到了一个悲催的相府嫡女,和亲公主身上了。没想到自己没有英年早逝,竟然能重活一世。黄芩感觉上天对她还是眷顾的。 刚准备理理头绪,腹中便痛苦难耐。黄芩才想起,原主死因之一就是太饿了。于是,用尽全身力气,向外面呼喊:“有没有吃的,我快饿死了。” 听到这话,侍女们先是一惊,然后回答到:“公主,奴婢马上去拿。” 待到侍女拿来了食物与水,黄芩慢慢地少少地吃了点。身为医生,黄芩知道饿了太久的人是不能一下吃太多的。于是忍着饥饿,开始整理头绪。 嫁与战昭王,等待着自己的肯定是无尽的折磨与最后的死亡。好不容易重活一世,一定要活得长久,活得精彩。 黄芩掀开轿帘,看了看天色,“现在到哪了?” “回公主,还有一个时辰便到战昭王府了。”马车旁一个小侍女唯唯诺诺地回答。 “禀告公主,可否就在此休息?”领头的侍卫声音突然响起,“如今天色已黑。夜晚行路有诸多隐患,而一时半会又进不了云城。” 见黄芩没有说话,侍卫当即单膝跪下,“请公主放心!我等一定会护公主周全!” 其他几人也快速跪下,高声附和。 正和我意! 黄芩咳了一声,“就依你们所言!” 侍卫们找来柴火,生起了篝火。火光照亮了周围,周围树木茂盛,因正值深秋,树木基本都只挂着几片叶子,枯草多而高。晚风吹来,落叶又开始飞舞,落叶之声混杂着枯草摇曳的声音,萧瑟凄凉之感顿生。 漆黑之下,大道直直的向前延伸,看不到尽头。不禁让人心生恐惧。 深秋的晚上,是霜降的时候。寒气入骨,比冬天还要寒冷。 黄芩走下马车,在篝火旁坐下,咀嚼着难吃的干粮。 一阵寒风吹来,冷意横生。黄芩连忙将身上的衣服拉紧,双手环抱。 感觉到身体暖和了许多,黄芩缓缓走上马车。 车厢内,漆黑似乎无穷无尽。黄芩双目闭着,不去理会这黑暗,静静等待时机的到来。 …… 第3章 逃亲成功 在马车上休息了大约一个时辰,黄芩轻轻地掀开轿帘,看向马车外。 此时只有一个侍卫在值守,其余五人个皆已入睡。 心里有了主意,黄芩轻轻地跳下马车,生怕将入睡的侍卫和侍女惊醒。 黄芩蹑手蹑脚走向值守的侍卫。侍卫正欲行礼,黄芩连忙挥手示意免了。 黄芩以极小的声音对侍卫说:“我的肚子不舒服,我需要去方便一下。” 侍卫立刻双手抱成一个拳头,“公主,如今天色已晚,要不属下去将侍女叫醒,陪你一起去?属下会跟随在你们后面,保证公主的安全。” 见黄芩面露不喜,侍卫立马补充道,“属下会离你们尽可能的远,转过身去。这样,一旦有什么动静,属下也能及时的保护公主。” 见侍卫冥顽不化,黄芩双手叉腰,拿出公主的做派,,冷声说:“本公主肚子痛的厉害,来不及等把侍女叫醒了。” 侍卫面露难色,“可……” “你要是不放心,那就跟在本公主后面。哎呦……”黄芩突然娇嗔,“我实在是忍不住……”随及黄芩捂着肚子朝大道的另一旁跑了过去。侍卫无奈,连忙跟上。 选了一个枯草长的较为高较为密的地方,黄芩小心翼翼地转头看侍卫的表情。看到侍卫脸上面无表情,黄芩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走到合适的地方,黄芩转身,“可以了,你就站在那里,转过身去。本公主需要的时间可能有点久。” 见侍卫已经转过身去,黄芩轻地蹲下,以尽量减少动静,然后慢慢匍匐前行。 跟随部队作战的经验让黄芩知道不能为敌方留下自己的踪迹。黄芩边爬,边将被压倒的草扶起,让它们周围的杂草无异。 看着到了草较为稀少的地方,黄芩起身开始快速地奔跑。在没有月亮的今夜,稀疏的草倒伏的痕迹并不明显。 不知跑了多久,终于到了一个较为开阔的地方,黄芩上气不接下气。 调整好呼吸,黄芩环顾四周。 很黑什么也看不清。但能看出左方树木很密,而右方较为开阔。直走或往左走,极有可能是原始森林。 看了下自己的身躯,真是娇柔的厉害! 而右方较为开阔,比较保险! …… 大道上,此时所有人都已经醒了。 刚才那个侍卫等了一炷香的时间,觉得有些不对劲,便询问:“公主,请问你好了没?” 没有人回答。 侍卫以为公主没有听到,便加大了声音,再次询问:“公主,请问您好了没?” 依然没有人回答。 侍卫越想越不对劲,便转身向刚才黄芩所在的地方跑去。结果,到了地方,却没有发现公主的踪影。向四周寻找,亦没有发现人的踪影。 慌忙回到大道上,叫醒众人。 众人一听,其余三个侍卫先是沉默不语,然后便有一个侍卫说道:“先带我们去那个地方,然后寻找一些蛛丝马迹。至于你们两个侍女就在这里看守马车。” 其余几个侍卫齐声同意,侍女们也忙哭泣着答应。 和亲公主丢失,这可是死罪啊! 两侍女留在了原地,四个侍卫做了几个简易的火把,拿着前去找人。 到了之后,四个侍卫分散寻找,却寻不到蛛丝马迹。泄气地回到大道上,几个侍卫瘫坐了下来。 许久,一个侍卫站起身,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最终,几人决定让一个侍卫快马加鞭地回到宁国向宁帝禀报此事,其余人继续前进,到战昭王处将此事禀报。让战昭王派人寻找。 …… 一直向右走着,虽然没有月光,所见很是朦胧。但黄芩知道周围的树木越来越少,能明显的感受到前方越来越开阔。 兴许是高兴过头,黄芩跑了起来。 突然,脚下一空! 黄芩低下头看,下面是悬崖。急忙想要将腿抽回。然而,身体却早已开始落下。 刺骨的寒风刮着黄芩的脸,如同凌迟。 忽然,身体重重地撞到了一样东西。黄芩以为已经到达地面了,暗自庆幸山崖不高,上天终究对她不薄。 然而,事情总是出乎意料。下一秒,“咔”一声,又开始下落。原来并没有到达地面,刚才黄芩所撞到的不过是张在山崖上的一棵小树。 …… 翌日,一背着背篓的少年正在绝命崖下弯腰采药。将一棵黄绿色的草药放进背篓,少年继续前行。 突然,少年眼前一亮,那不是当归吗?当归,甘温质润,长于补血,为补血之圣药。在这个世界,当归不多得,上好的当归更是稀有。 少年有些喜悦地快步走上前去。 还未到,便发现当归旁有红色的东西。 走了过去,那是一位身着红色嫁衣的女子。露水已将她的嫁衣打湿,红色在高高的枯草丛中甚是刺眼。 将手指轻轻地伸向女子的鼻间,有死息,还活着。 站起身来,思虑了片刻。然后,少年弯腰将当归采起,放进背篓里,起身朝山下跑去。 …… 太阳还未升至半天,送亲队伍便到达了战昭王府。让人进去通报了一声,几人便在王府门口等候。 不多时,一个身形较瘦,穿着蓝色长衫的老人走了出来,“望各位见谅!王爷身体不便,不能出来迎接长安公主。我是王府的管家昌平,特前来迎接公主进王府。” 默声等老人说完后,一个胆子大的侍卫走上前,单膝跪地,“劳烦告知王爷,我有重要的事情需要亲自禀告。 看着一众人为难的神色,昌平微微戚眉,“还请各位稍作等待。” 见昌平离去,众人反而更紧张。 不知这个决定是对是错……? 过了一会,昌平再次出现,指着刚才那个侍卫,“你跟我去去见王爷。其余人先入府等候,稍后自会有人安排。” 到了凌宇殿,昌平让侍卫进去,而他在殿外等候。 侍卫心里终究害怕,颤颤巍巍地走了进去。一进入大殿,侍卫都还没看到战昭王的模样,便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力。侍卫的双膝似不受控制,立马跪了下来。 “有什么事要亲自向本王禀告?”陆长翊声音寒厉。 而侍卫感到周围无形的压力更加重了,身体止不住的开始颤抖。“启…禀……王…王爷,公主在京城郊外……失……失……” “失什么?”陆长翊语气很轻,似是并不在意。 侍卫在心中暗暗为自己打气,“启禀王爷,长安公主在城郊失踪了。” “失踪了……”手指扣着紫檀木桌,陆长翊眼中闪现疑惑之色。 许久,陆长翊颇具压迫感的声音再次响起,“本王知道了,下去吧!” 听到这个声音,侍卫如获大赦,连忙起身跑了出去。 …… 第4章 登门王府 月亮慢慢爬上夜空,银辉洒遍山川。星星不甘示弱,争夺夜空的主宰权。两相争夺,乾坤一片明亮。 安国皇宫 “老奴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平身!宁国的和亲队伍何时到达战昭王府的?” “启禀陛下,辰时到达的。” “战昭王反应如何?” “启禀陛下,战昭王没有出府迎接,但是派了昌平前去迎接。奇怪的是,长安公主并没有现身,而且送亲队伍中的一个侍卫还去见了战昭王。至于剩下的人,昌平交给杨宇负责。” “还有呢?” “回禀陛下,昌平似乎对老奴有戒心,府中机密事务从不让老奴插手和了解。所以,老奴知道的只有这么多。” “下去吧!” “老奴告退!” 待人走后,安国皇帝独自在屋内缓缓地来回踱步,面上从疑惑逐渐变为忧虑。 对于他这个小他二十岁的弟弟,他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 翌日,太阳才刚刚升起,安帝便将心腹刘德全叫来,“去准备些贵重的礼物!待上完早朝,朕便要去看望十皇帝。” “奴才遵命。” 早朝下了之后,安帝便与皇后萧云一起乘着皇轿去了战昭王府。到了王府门口,刘公公便扯着他公鸭般的嗓子大声说道:“皇上皇后驾到!” 没有多时,昌平便快步走了出来。到了安帝跟前,便双膝跪下,:“皇上万岁,皇后千岁!陛下,我家王爷因为腿的原因无法亲自出府迎接,还望皇上皇后见谅!” 安帝淡淡地瞄了一眼昌平,直接带着萧云和一群人进了王府,似乎忘了昌平的存在。 昌平仍然跪着,没有说话,面上并没有什么表情。 …… 到了陆长翊的寝室外面,安帝吩咐一众人留在外面,自己带着皇后走了进去。 “臣弟给皇上皇后请安。”陆长翊坐在木制的轮椅上,望着来人,没有惊慌,淡淡说了一句。 “免礼!”,虽对陆长翊的行为感到不满,安帝却只是将怒火压了下去。随后,安帝皮笑肉不笑地问道:“十弟,朕听说宁国的和亲公主已经到了。让朕和你皇嫂见见她可好?” “启禀皇上,本王的王妃因舟车劳顿,疲惫不堪。而且还在路途中感染上了恶寒。”陆长翊没有说可以还是不可以,而是将长安公主的情况说了出来。 听了这话,皇后萧云脸色变了变,小声地在安帝的耳边说道:“陛下,臣妾听说这种病传染性极强。即使在同一间屋内也会被传染,而且感染上的人十个有至少有九个活不了……” 听了之后这话,安帝脸色瞬间变得煞是难看,但仍心存疑惑,“要不朕派太医来帮她治疗?” 关心是假,探虚实为真。 没有顾及安帝的面子,陆长翊不屑地哼了一声,带着明显的疏离说道:“谢谢皇上关心!但她不过就是区区一个宁国和亲公主,怕是不值得陛下关心吧?” 未等安帝反应,萧云立马附和:“陛下,十弟说得对。一个区区宁国和亲公主怎值得劳烦圣驾!” 安帝瞪了萧云一眼,不甘地说道:“那就罢了!” …… 出王府时,看着依旧跪在地上的昌平,安帝怒火消了不少。厉声说了句“平身”,便甩着金黄色的袖子登上明黄色的轿子。 他是动不了陆长翊,可不代表动不了陆长翊身边的人…… …… 三更,京城 打更人正敲着锣,“咚--咚!咚!咚!”,大声喊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突然,感到背后一阵风吹过。打更人心中感到害怕,却不敢回头看,生怕看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但是加快了脚步,也不再敲锣说话。 战昭王府内,一道黑影掠过花园,朝着翠竹居飞去。 “启禀殿下,属下与离风去京郊调查,发现了长安公主的踪迹。但是令属下不解的是,踪迹竟然被人做了掩藏,而且一般人难以发现。至于踪迹,则在绝命崖消失。所以,属下怀疑公主已经掉下了悬崖。” 陆长翊负手而立,看着窗外明朗的月亮,“寻找和亲公主的事就交给离风。现在,本王另有事情要你去办! …… 三日很快就过去,除了宁国的送人员离开安国外,倒是没有什么大事发生。 艰难地睁开眼睛,看着不熟悉的一切。黄芩尝试地捏了捏自己的脸。 “嘶!”我竟然没死……? 正欲下床,一道清朗的声音传来,“姑娘,你醒了。” 黄芩一抬头,便看到了一个少年。少年肤色白皙,五官清爽,身材削瘦,约莫十五六岁, 点了点头,黄芩指着自己问道:“是你救了我? 少年先是点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确切地说,是我师父救了你。” “那你师父呢?”黄芩坐起身来,看着打量着整间屋子。除了她现在坐着的这张床外,整间屋子便只剩下了一张方形木桌和两个小木凳。想来这是一户不算富裕的人家! “何人寻老朽?”声音听来,像极了世外高人的声音。转而,一个蓄着长长的白胡子的,约莫六十多岁的老者走了进来。 见黄芩安然坐在床上,老者摸了把胡子,“姑娘可真是福大命大,从绝命崖那么高的山崖上掉下来,还能活着。” 黄芩刚想感谢,老者便自夸起来,“若不是老朽医术高明,恐怕姑娘也是难保小命。” 就不能谦虚点……? 抑制住翻白眼的举动,黄芩向老者拱手,“多谢前辈相救,小女子不甚感激。” “既然不甚感激的话,那么姑娘打算用什么来报达老朽?”老者的话出乎意料,听来却又理所应当? 从未遇到过这样斤斤计较的老人,黄芩一时哑言。 “怎么?难道姑娘还没有想好?” 旁边,清云连忙打圆场,“师父,这位姑娘已经在床上昏迷了许多天,现在才刚刚清醒,大脑还处于混沌状态,身体也很虚弱。你老人家就别为难她了,难道不怕她身体不了刺激,又病倒了下去,那么您多日的辛苦岂不是浪费呢?” 老者理了理他的白胡子,“徒儿说的有道理,这丫头要是病倒了,我不给她医治,她死了,我找谁去索要报酬。给她医治,势必又要花费一些功夫。” 老者笑嘻嘻地摸了摸清云的头,“徒儿变聪明了哈。你在这看着她,以防她想抵赖,偷偷跑了。为师先去看看煎着的药。” 我才不会跑呢! 待已不见老者身影,清云走到黄芩面前,不好意地摸了摸头,“姑娘请不要介意,师父一向像这样。他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并不会真的要你报答什么的。” “我知道。”黄芩看了眼少年,“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跑掉的。” 清云许是有些害羞,低下头,声音中带着歉意,“姑娘别误会了!我不是来监督你的……” “别一口一个姑娘了。我有名有姓,叫黄芩。”怕清云不懂,黄芩又加上了一句,“和一味清热治感冒的药字相同。” “黄芩?”清云霎时惊讶了起来,而后嘀咕些黄芩听不懂的话。 “黄芩姑娘先好生休息,清云现在有急事,就先离开了。”未等黄芩回答,清云便快步离开,似乎有很紧急的事。 …… 第5章 相府风云 宁国相府 黄芩的外祖父外祖母得知黄芩前去安国和亲的事后,便从云祁国匆匆赶来宁国,希望能门够阻止。然而到了宁国,却得知和亲的队伍已离开了十多天,两位老人未曾想到会如此匆忙。 在为外孙女的未来深深担忧的同时,更加愤怒的是黄宇忠竟然忍心将自己的女儿推向火海。 …… 黄宇忠下朝后,回到相府,便看见自己的管家在门口等候。心下便意识到了不对。 这时,管家看到相爷终于来了,便匆匆走下去。靠在黄宇忠的身旁,低着头小声地说道:“老爷,云祁国的镇国候和他的夫人来了,已经在府内待了一炷香的时间了。” 听完,黄宇忠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大约知道是因何事,然后疾步走入府内。 看见坐在高处的二老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黄宇忠却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明知故问,“不知岳父岳母不辞辛劳,千里迢迢的从云祁国到小婿这里来是为何事?” 镇国候齐瀚见黄宇忠这副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愤声反问:“你难道不知道?” 黄宇忠恭敬地拱了拱手,“还请岳父明示!” 看到黄宇忠仍处之泰然的样子,齐瀚猛地一拍右侧的黄梨木桌站了起来:“本侯问你,安芩去哪里了?” 见镇国候已经把话挑明了,黄宇忠便不再拐弯抹角,“黄芩被封为长安公主前去安国和亲了。这是相府的荣幸,更是她的荣幸。” 齐瀚听后,气得身体开始微微颤抖了起来,用手指指着黄宇忠,“你,你……” 旁边的侯爷夫人看到齐瀚这副模样,连忙站起身来。左手扶着镇国候,右手拍着他的背连声劝慰,“老爷子,注意你的身体!为了这样的人动怒伤了身体,不值得!” 堂下,站着的黄宇忠脸色阴沉。 将齐瀚扶了坐下来后,侯爷夫人便用手指着黄宇忠,“亏我镇国候府待你不薄,你竟然说出这样的话了。虎毒不食子,你的心真是比老虎还狠呐!” 黄宇忠听了之后,脸色更加阴沉,一言不发。 “十八年前,你还只是一个进京赶考的穷秀才。然而雨蕊偏偏看上了你,拼尽全力要和你在一起。我老两口没有办法,只好妥协。 还记得当时,你拉着雨蕊跪在我老两口面前,信誓旦旦地说:‘会好好对待雨蕊,不让她受一丁点委屈。’我们才同意了你俩的婚事。 为了雨蕊,我老两口用尽了我们在宁国的关系,为你打通了仕途,让你在一个月内便当上了当时人人觊觎的吏部侍郎。在为你们主持完婚事,才放心地回了云祁国。 但是没想到没到两个月,你就将韩氏纳进了府。当时雨蕊还怀着孕呐!我与老头子气的想要将你废了,然而雨蕊为你求情,这才放过了你。 在雨蕊去世后,我们虽然伤心气愤,觉得你负了她。,但也待你不薄。因为有安芩还在世上,能够代替雨蕊陪伴我们。 我们想要将安芩接去我们那,你却说自己想将这个女儿留在自己身旁,好能够让自己想起雨蕊,还向我们保证会将安芩捧在手里,疼在心里。 但是,你自己看看你如今做了什么。 让安芩前去和亲,嫁给战昭王,可以想象安芩未来的日子将会怎样的水深火热。 不说疼她,但她好歹是也是你的亲生女儿,为人父母,你怎么能这么狠心。”侯爷夫人字字珠玑,细数往事,痛斥黄宇忠的无情。 偌大的厅堂突然变得十分寂静,连下人们吸气的声音都能听见。 突然,一道声音打破了这份寂静。“你们都下去吧!”于是下人们纷纷撤离。 等待厅堂内只剩下了他们三人后,黄宇忠闭上了眼睛,狠狠地吸了一口气,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突然,黄宇忠将眼睛睁开,说出的话掷地有声,“她并不是我亲生的女儿。” 听到这句话,齐瀚拍桌站了起来,“什么?你再说一遍!” 黄宇忠冷声重复:“黄琴,不是我亲生的女儿!” 听清楚之后,镇国候突然重心不稳,瘫坐了下去。嘴里念叨着:“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侯爷夫人见状,连忙将镇国候扶起。 还未等老两口说话,黄宇忠便开始回忆起了过去。 “十八年前,我才二十五岁,正在京城参加三年一度的科举考试。在出了考场之后,便忧心忡忡,低头漫步在繁华的京城街道上。 突然,一辆马车向我冲了过来,然而我却没有注意到,便被狠狠地撞了出去。我捂着我的头,正欲与人讨个说法,便听到一道骂骂咧咧的声音。 ‘不是叫你让开嘛?想找死滚一边去!’ 这时,一个穿着淡绿色罗襦裙的女子便掀开轿帘走了下来。 我不经意的看了她一眼,便迷住了。 眼角微微上挑的丹凤眼,小巧的鼻子,不大不小的嘴巴镶嵌在好看的鹅蛋脸上。身后墨色的长发随意披着,但却不凌乱。妙人天成! 她似乎也注意到了我,还带着一丝惊讶。 ‘大力,你怎么说话的?你撞到了别人,还不快向人家道歉!’ 大力看了看她,很不情愿地向我道了歉。 她缓缓走向了我,将我扶了起来,柔声说道:‘真是抱歉,!这位公子,请原谅我及大力的无理。’ 我看着她,不说话。 随后,只听她说道:‘我叫齐雨蕊,敢问公子尊名?’ 我下意识地回答道:‘黄宇忠!’ 她似乎诧异了一下,便起身上了马车。临走之前,留下了一句话:‘公子请放心,我们之后会再见的,到时我会补偿你的。’ 在那之后,我们便开始频繁见面,直到有一天,她突然对我说道:‘宇忠,我想要嫁给你。’ 我说:‘是不是太快了?’ 她说:‘难道你不愿意?’ 我连忙道歉:‘不是,只是…’ 没等我说完,她便说道:‘不是就行。’那时距我与她认识仅仅过了四天。 至于之后的你们便都知道了。” 停顿了一下,黄宇忠又开始缓缓说道:“那时我以为我遇到了真正的爱情。 然而在婚后,她便开始与我疏远,甚至不允许我碰她。我虽感到奇怪,但也没说什么。 直到有一天,她突然开始恶心呕吐,我让下人去找大夫,她却坚决不让。最后还是将大夫请来了。 在诊断完后,我连忙问大夫怎么了? 大夫面带笑容,拱手高兴地对我说:‘恭喜大人,夫人有喜了。而且已经有三个月的身孕了。’ 我听了之后,瞬间明白了些什么。 大夫继续说道:‘等会,我开一些安胎药,让夫人好好调养身体。’ 大夫走后,我将下人全部撤了出去。 我大声向她吼道:‘怎么回事?’ 她似乎早已预料到了,平静地说:‘对不起,我利用了你。我在与你相识前,就已经知道我怀孕,那天,我见到你,觉得我似乎见到了他,你的桃花眸与他很是相像。不过他眼神中流露出的是自信,而你却没有。’说到这,她似乎还感到了一丝惋惜。 我愤怒地说,‘我以为我遇到了爱情,没想到却只是你的替身。呵呵,真是可笑!’于是,我摔门而出。 在外人面前,我忍住恶心,与她装出相敬如宾,恩爱情深的样子。实际上,我与她之间几乎不曾有过接触,直到她去世都是如此。” 听了这一席话镇国候老两口陷入了沉思。 第6章 拜师 怪不得!黄宇忠所说的这一切倒是可以解释十八年前雨蕊的异常了。 十八年前,雨蕊在外游历了几年回到候府后,性情大变。不像从前那样娇纵任性,活泼开朗,变得沉默寡言,终日忧愁挂在脸上。 问她,她却无论如何也不说。 “黄宇忠,这些话你可曾向他人说过?”齐瀚锐利的眸子盯着黄宇忠,容不得黄宇忠说谎。 “未曾!” “既然如此,这件事到此为止。我云祁国镇国候齐瀚和全府上下从此与你宁国右相黄宇忠再无瓜葛。” “夫人,我们走!”拉着侯爷夫人的手,齐瀚离开了厅堂。 黄宇忠站在原地,没有转身,一句话也没有说。 “老爷,不好了!” 听到声音,老两口站住,便见管家跑了进来。 黄宇忠转过身来,大声呵斥:“什么不好了,我不是吩咐了不许打扰我!” 管家连忙跪了下来,战战兢兢地说:“老爷,是真的有急事。否则奴才也不会不顾规矩,还…还请老爷原谅奴才。” “什么急事?快说!”黄宇忠不耐烦地询问。 管家看了看齐瀚夫妇夫妇,又看了看黄宇忠。 “不用顾忌,快说!” 管家立马回答:“老爷,刚才一个自称是护送大小姐去和亲的侍卫前来报说,小姐在安国的云城的京郊失踪了。在说完后,他便急忙赶去宫里禀报皇上了!” 齐瀚和黄宇忠同时大声说道:“什么?” 上前拉着管家的衣领,齐瀚声音凌厉,“你说的都是真的?她是不是被人绑架了?” “老爷,不要动怒……”侯爷夫人连忙上前劝慰,生怕自己的夫君生气伤了身体。 管家被扯着衣领,只好抬起头来,惊恐万分,“启…启禀侯爷,奴才不知…不知道…” 愤怒地丢下管家,齐瀚看着黄宇忠,“安芩要是有什么事,我不会放过你的!” “夫人,我们走。”走上前拉住侯爷夫人的手,头也不回的离开。 看着镇国候一行人出了府了后,黄宇忠挥了挥手,“你下去吧!” 管家下去后,黄宇忠突然不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歪着头,眼神中布满沧桑的看着堂外。 …… 半个时辰后 “微臣参见皇上,皇上万岁!”见到皇上,黄相便跪了下来。 这次宁帝没有让黄相起身,而是冷声说道:“你女儿失踪的消息,想必你已经知道了吧!” 心中大骂,逆女,和她的贱人母亲一样不让人省心。面上,黄宇忠恭恭敬敬地恢复宁帝,“微臣已经知道了。 “那……”宁帝低头看了眼跪着的黄宇忠。 黄宇忠不敢抬头,将自己的想法陈述了出来,“据孽女失踪已有三日,而安国那却迟迟没有动静。由此看来,此事有蹊跷。微臣认为,我们不如静观其变。” 不愧是在官场混迹了多年的老狐狸,黄宇忠几句话便将宁帝心中的忧虑解答了。 心中舒服了许多,看着黄宇忠也觉得顺眼了许多。宁帝走向黄宇忠,将他扶起,“爱卿,快起身。” …… 安国 自清云离开后,直到傍晚,黄芩才再次见到了清云与那个老者。 “丫头,现在身体还有没有不舒服?来,老朽来帮你看看。”老者一见到黄芩便上前,热络地拉着她的手,开始诊脉。 看着老者认真的模样,黄芩心中疑惑更甚,怎么回事? “看来,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放下黄芩的手,看着暗暗松了一口气。 这老者为何露出这样的表情……?黄芩有些警惕地看着老者。 “对了,丫头!你穿的那身嫁衣,在你掉下悬崖时被划烂了,已经不能穿…” 听到衣服,黄芩下意识看向了身上,自己身上只穿着一件褐色的粗布里衣。她倒是忘了这件事。 这时,清云赶紧走上来,解释道:“黄芩姑娘请不要误会!你的衣服是我去请附近的村子的一位老妇人来帮你换的,你身上的衣服也是她儿媳妇的衣服。” 点了点头,黄芩露出礼貌的微笑,“谢谢!” “丫头,说什么谢谢!要不你就拜我为师,就当报答老朽了!来,叫一声师父。”老者的声音突然响起。 黄芩感到措不及防,怎么有把拜师当作报恩的人。这老人家…… 求助地看向了清云一眼,却发现清云似乎在故意躲闪。想了一下,反正现在自己也没有地方去,不如就就在这里,拜师学医。听老人早上的话,他的医术应该不错。 在现代的时候,他的外公便是一名中医。在外公的影响下,她便对中医很感兴趣。只是西医当道,爸妈偏不允许她去学中医,自己只好到一所知名的军医大学学习医。大学一毕业,就去了部队。想起家人,黄芩感伤了起来,不知他们是否知道了自己的死讯。 看着黄芩脸上流露出感伤的神情,老者以为她不愿意。“丫头,你要是不愿意的话,就…” “师父,请接收弟子一拜。”黄芩突然下了床,拱起双手,双膝跪地。 正准备叩头,老者连忙阻止,高兴地说道:“够了够了,为师已经心满意足了。” 将黄芩扶起后,老者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事,“对了,丫头!你的那身衣服今天我已经叫清云拿去京城里的裁缝铺里帮你缝补和修改了。缝改之后应该还能穿。而且,清云还顺便去成衣店给你买了几件衣服。 入秋了,要注意身体。以后你就住这间屋子。为师和清云住在旁边的屋子里,有什么事就叫为师和清云。” 说完后,老者看向清云,“徒儿,去将你买的衣服拿给丫头。” “好的,师父。”于是,清云走了出去,房间内只剩下了黄芩与老者。 “你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好?”黄芩终是将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 “因为,因为…”,老者一副为难的样子。 突然老者露出了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调皮一笑,“因为你是我的徒儿。” 看老者的表情,黄芩九表示不相信。 看着丫头一副怀疑的样子,老者似是无奈地说道:“好吧!为师说实话。” 黄芩流露出好奇的表情。 “因为我喜欢你!” 什么?爷孙恋。不不不…… 看着丫头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老者用手指弹了黄芩的头一下,“丫头,想什么呢?为师是觉得你这丫头可爱,对你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唉!现在的人啊……” 黄芩摸着自己的头,瞬间意识到自己被戏弄了。心里苦,怎么拜了这么一个怪老头为师啊! 这时,清云拿着衣服走了进来。这是一套红色衣服,一看就是用上好的布料做的,而且样式也不错。 黄芩突然觉得自己之前的判断错了,师父绝对不可能穷。“清云,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红色?而且这一套衣服一看就不便宜。” “是师父挑选的。”清云诚实回答。 “丫头,是不是很感动?为了这件衣服,为师可是用尽了所有的积蓄。有没有感觉当我的徒儿很幸福?” 黄芩瞬间感觉到自己又错了,调皮地向老者吐了吐舌头,“我才没有。” 看着眼前女衣调皮活泼的模样,老者突然回忆起往事。伸手想要摸黄芩的头,黄芩快速地躲开。 “我的徒儿真可爱!” 还是没有想到,这老头…唉! 旁边清云看着师父老顽童附体,连忙说:“师父,我们出去吧!让黄芩姑娘…” “什么黄芩姑娘,我看丫头比你大,以后你叫丫头‘师姐’。听懂没?” 清云摸了摸头,“知道了,师父!我们先出去吧。让师姐换好衣服,出去吃饭。天快黑了。” “好!徒儿,这次听你的!” …… 第7章 捡了个美男 寒风凛冽,黑云似是不满月儿太过明亮,将明月完全遮住,不让月亮露出丁点银辉。整个世界陷入黑暗之中。 战昭王府,翠竹居中的一座阁楼灯依旧亮着。 “启禀殿下,属下到了山崖下寻人,发现了血迹,便到附近的村庄寻找。从一个老妇人那,属下得知了长安公主的踪迹,于是去了老妇人说的地方。 但属下还没来得及进入院中,便被一位老者发现。老者虽然穿着与普通村民无二,但在发现属下后,便向属下袭来。老者招式招招致命,属下不敌老者。 最让人惊喜的是,在与他交手的过程中,属下发现他身上竟然有四十年前名震天下的游龙剑。” “你能够确定?“ “属下确定!属下曾在天原书阁的一本藏书上看过,那老者身上的游龙剑与书上一模一样。” 游龙剑——使用时,可伸长得与一般剑无二;不用时,可缩短得与匕首大小无异。此剑乃是用云祁国极寒之地的玄铁制造,削铁如泥,锋利无比。在四十多年前,为一个人所拥有,此剑也因那人而名扬天下。但在那人消失后,剑也随之消失。 “温景,你下去吧!” “遵命!” …… 翌日中午,在翠竹居书房内,一身着黑衣的男子静静地坐在书桌前,手中拿着一卷书。安静的像一幅画! 可他的目光却没有在书上,眼中充满了凌厉看向窗外。 早晨,离风前来禀报。一听,果然有问题。在有其他选择的情况下,一个身为相爷的父亲怎么可能将自己的名声响彻涂和的嫡女往火坑中推? 原来竟然不是亲生的女儿,怪不得会… 两天后,东方刚刚泛起鱼肚白,一红衣女子与一身着褐色衣衫的少年在山野间低头到处摸索,似在寻找什么。 “师姐,师父让你找千魂草,而不是我。这是师傅交给你的任务,你要自己完成。” “小清云,不要那么死板吗?太过死板,找不到媳妇的哦!况且,太阳完全出来后,千魂草可就死了。 如果死了,有可能以后都不会有了。好不容易师父才重活一棵,好不容易长够了十年,他怎么忍心让我独自来摘,不怕我找不到它,让这来之不易的稀世珍草给弄没了?” 一席话,清云只听进去了第二句,瞬时脸变得通红,便低下头来不说话,默默地开始找千魂草。 “小清云,怎么不说话呢?是不是觉得师姐说的很有道理,无力反驳了?” 黄芩哪里知道清云的内心。此时早已忘了古人的脸皮有多薄,只以为自己说的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师姐,找到了。” 黄芩连忙跑了过去,“还是清云师弟厉害!” 然而,过去后,她却没有看清云手中的千魂草,而是没有说话,定定地朝一个方向看去。 清云发现不对劲,便抬起了头,顺着黄芩的目光看去。 “清云,走!我们过去看看,那里好像有一个人。”说着,黄芩便走了过去,清云也跟了上去。 等走近了之后,发现是一个身着白衣的男子。虽然男子身上的白衣已沾上了泥水与血污,但仍难掩其身上所透露出的灼灼风华。 靠近了看,虽染有血迹但却棱角分明的脸,紧闭着的眼睛,高挺的鼻梁,微微抿着的嘴唇,带着一股说不出的禁欲感。小麦色偏白的皮肤此时呈现出苍白的颜色,不禁让人心生叹惜。要是男子将眼睛睁开,脸色不那么苍白,那该是怎样的气宇轩昂,风华绝代。 黄芩打心底里承认,自己这辈子,不,还有上辈子绝对没有见过如此帅气的男人。 不过,看着眼前的美男,黄芩心中有所犹豫。 这个男人,浑身泥污血迹,身上白衣虽已经脏了破了。但是可以肯定此人绝非寻常百姓。如今怕是被仇家追杀,才掉落了悬崖。 只是眼前的美色……不得不说,怎么会有如此刚毅的俊美。不对!在白衣的衬托下,这男人反而有股“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的感觉。 清云见师姐看着身前的男子入了神,犹豫了一会,说:“师姐,你是不是想要救他?” 黄芩站直身体,看着清云,没有任何情绪。可以救他吗?” “看他的样子,并非等闲之人。如果我们救了他,可能会引来一些祸端。”清云转头看着地上的男子,神色复杂。 见如此,黄芩淡淡地说了一句,“那就算了吧!” “医者父母心,为医者应仁。师姐,要不我们救他吧?等他醒了,便让他离开!”清云终究是不忍。 黄芩面上神色淡然,语气却出卖了她。“师弟所言甚是有理!” 听了黄芩的缪赞,清云没有说话,而是走过去,蹲下,将男子扶起,半拖着男子走了起来。 …… 中午时分,老者便回来了。当看到躺在床上的男人,脸色瞬间沉了下来。随后便带着怒气,呵斥:“清云,谁允许你将他带回来的?” 清云刚想要解释,黄芩便闻声跑了进来,以为老者不喜欢别人打扰,于是说道:,“师父,是我将他带回来的。等他醒了,我便让他离开。” 听完后,老者虽然脸上仍然带着怒气,但语气却变得好了一些:“那就这样办吧!” 说完后,怪老头便走了出去,清云也跟着走了出去。 黄芩走到床前,检查了一下男子的伤口,确认大致无碍后。叹息了一句:“唉,男色误人……” 傍晚时分,太阳还未落下山头,寒意却已开始侵袭。 将衣服拉紧,两手环抱在胸前,黄芩便走进了屋子。“看来马上就要进入冬天了!” 现在都如此的冷了,想起冬天,黄芩抱得更紧了。 明日,便让清云带我去京城将我逃亲时带的值钱的东西都去当了,买一些过冬的东西。 一阵冷风吹来,更加坚定了黄芩心里的想法,也加快了步伐。 走向床边,黄芩脸上露出疑惑,“怎么回事?怎么还没醒?” 话音未落,男子便缓缓睁开了眼睛,嘴里呢喃,“水……” “看在你虚弱的份上,我就好心地伺候你这一次。”说着,黄芩将水递了过去。 说完水,男子恭敬地说道:“谢谢姑娘!不过请问姑娘你是谁,这又是哪?” 她怎么知道这是哪? 于是乎,黄芩随着的指了指自己,“这,是我住的地方”! “那请问姑娘可知我是何人?” “什么?”黄芩不敢确认。 “请问姑娘可知我是谁?” 难不成是失忆了……? 第8章 双腿残疾 真失忆,还是假失忆? 想着想着,黄芩便不自主地将手抬起,摩挲着自己的下巴,开始认真打量起面前的男人。 “姑娘盯着我看什么?”男人眼中平静无澜,不像是说谎的样子。 黄芩转头避开男人的视线,尴尬地咳了两声,“只是觉得公子尤为俊美!” 男人沉默了会,然后说道:“姑娘可知我是谁?” 又是刚才的问题,黄芩无奈地扶额,“我并不知道公子的身份。今天早晨我和师弟去采药,发现了你并救了你。” 突然想起什么,黄芩补充道:“不过我已经跟师父保证过了,你一苏醒,便让你离开。” “今天天色已经不早了,明天公子你再离开吧!”说着,黄芩起身,准备找师父。 “姑娘,不必麻烦了。趁着天还没有完全黑,我现在就走。”男人好听的声音传来,黄芩转过身,朝看到男人正准备下床。 黄芩没有开口阻止。现在天还没有完全黑,在不远处便有村庄,他一个男人,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而且她已经跟怪老头保证过了。再者,也能避免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砰”! 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男人摔在了地上。黄芩不禁调談:“一个好好的人,怎么连下床都不会?” 男子再次尝试着站起,结果又是重重地一声“砰”摔了下去。 黄芩意识到不对劲,连忙走向男子。看着男人脸上痛苦的表情,来不及多想便蹲了下去,用手按了按男子的腿,“有没有什么感觉?” 男子绝望地看着黄芩,摇了摇头,“没有。” 于是黄芩加大了手上的力度,“现在呢?” “没有。” 黄芩再次加大手上的力度,“现在呢?” 男子脸上露出了一丝惊喜,“有一丝丝的痛感。” 然而,黄芩的表情却凝重极了。虽然腿上没有完全失去知觉,但是没有现代的医疗条件,怕是…… 看着黄芩凝重的表情,男子似乎知道了一切,惊喜也暗淡了下来,似是无意地问,“姑娘,是不是没有救了?” 黄芩回过神来,看着男子许久才说话,“有是有救,不过很是棘手。” “姑娘的意思是没有救了吗?”此时,男人脸上已经看不出了表情。 看着男人,黄芩想到了在现代时自己向军人们宣布他们的战友没救了的时候。他们的样子,也是像这样没有悲喜,但是双眼却空洞无神。心像是被人揪住了一样,也许是身为医者的不忍,即使见过了太多,也难以消失。 “我只是没有……” 没有,没有什么,黄芩自嘲了一下。 师父,对!师父…… 黄芩嘀咕道:“也许还有救。你先在这等着。”随后,急忙跑了出去。 …… 大约一炷香后,太阳已经完全落下西山,天空中可以看到稀稀点点的星星。 “师父,你就帮他看一下吗?他现在双腿都已经残疾了,要怎么离开?” “要想他早点离开,就要让他早点能站起来嘛!” “你老人家不是医术绝世,治好他还不容易吗……” 在黄芩一路的强拉硬拽下,老者很不情愿地来到了房屋门口。 看着老者一脸的不满,黄芩心里默默念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胜造七级浮屠…… 突然,老者看着屋内,神态凝重,“丫头,你真的那么想要救他?” 师父突然变得正经起来,黄芩有点不适应。不过,犹豫了一会,认真地点了点头。 “那好吧!我进去看看。”老者叹息地说,带着一丝无奈。 进了屋后,老者向床边走去,“丫头,去把灯点上。” 不一会,油灯亮了起来。黄芩端着油灯走向床边,“师父,他的腿是不是不太好治?” “你跟着我学习医术并没有多久,你怎么会知道?” 没有想到师父会抛出这个问题,黄芩愣了一下。待缓过神来时,却发现师父正好奇地打量着她。 “我娘从小就教习我医术,直到我五岁时她去世。后来,我自己感兴趣,便自己偷偷地找来医书,自己学习。” 黄芩并没有撒谎,原主的母亲医术虽说不上精湛,却也不差。原主从两岁开始,便开始接触药材,直到原主母亲死去。 只不过,后面的是黄芩编的。原主虽然对医感兴趣,但是却黄宇忠却不允许原主学医,将原主锁在府中,整天学习四书五经,特别是三从四德。而且黄宇忠便对原主不闻不问,除非什么重大场合需要原主参加或者原主做了让他不高兴的事情。 听到黄芩提到她的娘亲,老者面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苦。然后淡淡地说了一句“原来如此。”便又低头开始检查男子的双腿。 “治是可以治,不过需要一些很稀有的药材来为他调养,否则治好后日后也会复发,再次站不起来。”说完,老者站了起来。 “请问前辈,你可有足够的把握?”一直沉默不语的男子开口。 “有没有足够的把握,你难道会不知道?”老者带着一丝讥讽地反问。 男子平静地回答:“不知道。所以才问前辈。” “你……你……”老者似乎是被气到了。 想起两人相遇后的种种,黄芩将心里的疑问说了出来,“难道你们认识?你不是失忆了吗?” 男人看了黄芩一眼,徐徐说道:“我也不知道。可能失忆前我与这位前辈认识。” “我才和他不认识!我只是纯粹的不喜欢这个人。”老者转过身,不再看床上的男人。 “哦…”老者的反应过于异常,黄芩的怀疑反而加重。 听着黄芩的声音,老者后悔了。刚才的反应过火了! 转过身,用眼神狠狠剜了床上的人一眼。然后老者看向黄芩,“丫头,那你今晚睡哪里?” 呃……之前的确没有考虑过。这只有两间睡觉的屋子,现在男人睡在她的屋子和床上,而且他双腿残疾,行动实在是…… “师父,我在这间屋背后不是有间屋子吗?”那是她今早找背篓的时候无意间发现的。 “那是间柴房,已经年久失修了……”老者叹息地回了一声。 第9章 城门风波 “破倒无所谓。我看着还是能够住人的。”黄芩点了点头,“我今晚就去那里睡!” “不行!”老者狠狠拒绝,“那里寒气太重。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能去。” “要去,也是他去。”老者转头看着床上的男子。 “师父……”黄芩埋怨了一声,“你都说那里寒气重了。他的腿受不了……” “丫头,我说不能就是不能!”老者转身准备离开。 “师父……” “你们不要再争了。”男子突然发声。 “姑娘,在下好歹是一个男人,怎么能你一个女子大冷天的去睡柴房。还麻烦你们帮我一下,我去柴房睡。”说完,男人看了看他的腿。 “就照你说的办!”老者转身,高兴地点头表示同意。 “师父……他真的不能去睡柴房。柴房的寒气太重,他的腿受不了。” 老者脸上表情变得不好看,“好了好了,谁都别去柴房睡了。丫头,你睡这。让他和清云睡一床。” “那今晚就这样决定了。师父,你果然是医者仁心。”黄芩脸上是讨好的笑容,“我明日要上京城。师父可有想要的东西?” “我才不要你这臭丫头的东西。”老者毫不给面子的拒绝了。 “不过,还算你有点良心……” …… 翌日,黄芩一大早就起来,带着包袱,拉着清云便出了门。到了附近的村庄,正好有一辆要去京城的牛车,于是两人坐上牛车。 到了皇城门口,看着门口检查来来往往人的官兵,黄芩这才感到了一丝退却和害怕。自己作为和亲公主,失踪了这么久,他们肯定正在到处搜查。 不过…… 都这么久了,她却丝毫没有听到有关的消息。 也许他们并不在意这个来自战败国的和亲公主。就算在找,但他们又没有见过自己。就算是有画像,也不能确定自己就是那个和亲公主。毕竟世界上长得相似的人多了去了。 想到这,黄芩心里暗暗鼓起了勇气。 “姑娘,小伙子该下车了”赶车的中年男子拉住了缰绳。 黄芩回过了神,“哦,这就下车。谢谢啊!” “姑娘哪里的话,你们又不是不付钱!” 黄芩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 清云付了车钱后,两人便到人群之中排起了队。 等轮到他们,黄芩心里有点小紧张。 “通行证!” 清云拿出通行证,递给了官兵。确认过后,官兵说道:“可以了。” 两人正准备走,旁边突然走过来一个将领大声,“慢着!” 咽了一口口水,黄芩此时都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了。 难道是被认出来了? 淡定,淡定,淡定…… “官爷,有什么问题吗?“清云转过身问道。 “你,让开。” 清云依然站在那里,没有动。“官爷,她是我的师姐。请问有什么问题吗?” “我再说一遍,叫你让开!再不让开就将你关去大牢里,让你吃点苦头。” 黄芩的心跳得更快了。而后面的周围的百姓也开始议论纷纷。 清云仍不打算让开。不过,黄芩自己却从清云后面走了出来。忍住内心的不安,黄芩面上装作若无其事,“请问官爷找小女子有何贵干?” “我问你,你进京干什么?” “启禀官爷,我和师弟进京买一些过冬的东西。“ “既然是买东西,那钱呢?” 这是,清云赶紧解下身上的钱袋,“官爷,钱在我身上。 “把钱袋拿来!” 清云将钱袋递了过去。 打开钱袋看了一下,将领突然大声喝道:“当本将是傻子吗?” 猛地将钱袋砸在地上,将领指着黄芩,”只有这点钱,而身后那女的身上所穿的衣服一看就价值不菲,至少是一百两银子。但是你们钱袋里的钱却连二两银子也没有。 况且这女的长相一看就不是普通村妇,没准是别国来的奸细。来人,把这两人给我带下去!” 黄芩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红衣,这是由她的嫁服改的,的确不像是寻常百姓穿的起的。 “官爷,你可不能不讲道理啊!”清云连忙上前。 “刚才,本将已经跟你们讲过道理了!怎么还不来人!”旁边立马上来了四个官兵,准备将两人带走。 清云立马拦住官兵,却被官兵打倒在了地上,被按着无法动弹。“师姐,你快……” “我的命好苦啊……”黄芩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开始哇哇大哭,毫不顾忌形象。 上前的官兵被吓到了,伸出去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周围的人群也瞬间安静了下来。 “这件衣服本来是一件嫁衣。当时…呜呜…当时我以为他爱上了我,我们也打算结婚…… 呜呜……不过,不过,即使我们将嫁衣和首饰都准备好了,呜呜……但是但是,他的父母却不同意,认为我的身世配不上他,便强行将他带走了…… 谁让……谁让我是个孤儿呢?” 越说越伤心,黄芩哭得满脸都是鼻涕和泪水,“我也不想将嫁衣改了,呜呜…… 只是只是,我……我实在没有衣服了……呜呜……我与师弟此次本想是……是来将他留给我的首饰……我也不想……呜呜…… 但……但是天实在太冷了……呜呜,师父又病倒了……” 习惯了蛮力的官兵不知如何是好,手仍然停留在半空中, 被按在地上的清云也目瞪口呆。 周围的人在安静了一会后,又开始议论纷纷。有可怜黄芩的,也有觉得黄芩不知羞耻的…… 在军中待惯了,将领面对此时的情景,也开始手足无措了起来,不知如何是好。 黄芩不断地抽泣,哭得越来越凶,像极了一个泼妇。突然,黄芩身子不稳,似是晕了过去。 以为头碰到地会很痛,结果竟然不痛。咦!虽然有点硬,可是这似乎不是地,奇怪的是还有一股热气…… 还没等黄芩睁开眼睛,便听到一声怒喝:“林将军,这是怎么回事?” 林将军吓得立马跪了下来,“启禀洵王,属下怀疑他们是他国奸细。于是就想要将他们带回去审问。可是,可是……” 听到林将军说到洵王,周围的百姓和官兵立马跪了下来,“洵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洵王陆弋轩,安国的三皇子,当今皇后唯一的儿子,是安国最被看重的皇子,也是与黑衣战神陆长翊并名的白衣战神。 感到自己被人抱了起来,黄芩身体瞬间僵了。而陆弋轩似乎也感到了怀中的人儿的变化,没有作出反应,仍然抱着,准备离开。 顾不得其他,黄芩挣扎了一下,从陆弋轩的怀中跳了下来。而陆弋轩明显也没有想到女子会这样做。 许是哭得太久,身体有点虚弱,黄芩跳下来时,脚下个不稳,即将摔倒。陆弋轩此时也反应过来了,于是快速地伸手将她扶住。 看着扶着自己的手,黄芩不着痕迹地将移了移身体,不自然地说了一句,“谢谢洵王殿下。” 看着女子没有跪下来,陆弋轩也没有生气,反而笑道:“你就这么嫌弃本王?” 黄芩没有想到他会这样说,慌忙解释:“洵王殿下请不要误会。小女子只是怕脏了殿下的衣服。” 这时,陆弋轩带着玩味的眼神看了过来。 感受到陆弋轩的眼神,黄芩立马将头低了下来。心里想着现在该怎么办,怎么惹上了皇族的人?万一被发现身份怎么办? 没想到,陆弋轩接下来并没有理会她,而是看向林将军,“林将军,本王确认他们不是奸细,可以让他们进城。” 林将军立马恭敬地说:“属下知道了。” 看了一眼低着头的黄芩,陆弋轩转身潇洒离开。 …… 第10章 六安当铺 看着陆弋轩离去,清云捡起地上的包袱和钱袋跑了过来,担忧地看向黄芩,“师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倒是你,没有什么大碍吧?”看着清云红肿的脸,黄芩心生不忍。如果不是为了维护她,清云也不会受伤。 “谢谢师姐!”除了师傅外,师姐是第一个关心他的人。 “应该是师姐谢谢你。” 清云还想说些什么,但嘴巴刚刚张开,黄芩的声音便传来,“清云,话不多说了,免得又惹出什么事端。我们快走吧!” “好,师姐。”清云一扫之前的难受,声音清脆的回道答。 纵使装得很成熟,但心里终究还只是一个大男孩。 “清云,我们先去当铺。我不熟悉京城,你带我去一家好点的。”看着一路上的各种各样的小吃和奇特的小物件,黄芩很心动,忘掉了城门口的事情,只想快点拿到钱。 “是,师姐。对了,师姐跟紧我,不要到处去。虽然在天子脚下,但京城也并非太平。”…… 很快,两人便到了一家当铺的门口。当铺算不上大,但也不小。用实木做的牌匾上面大大的刻着“六安当铺”四个大字。 “这是京城最负盛名的六安当铺,口碑很好。”清云介绍指着牌匾介绍道。 “我们进去吧!”黄芩率先跨了进去。 一个穿着褐色棉衣的伙计走了过来。“二位客官是前来当东西,还是来赎东西?” “当东西!”清云将包袱递了过去。 伙计走到桌台上,打开包袱。大概看了下,伙计说道,“二位客官,你们的东西太贵重了,小的做不了主。还请二位先在这里坐一下。小的去将掌柜的请来。”说完,伙计跑进了一道由灰色的布帘遮住的门里面。 趁着这段时间,黄芩简单观察了一下这件当铺。 当铺装饰的不奢华,很古朴。他们现在所在的这间屋子,在他们面前有一张圆木桌,上面放着一些算不少精致的茶点和一些杯子。除了圆木桌的周围摆放着的他们正在坐着的凳子,在靠近门口的地方还有一些凳子。在最里面是柜台,柜台后面有有一个大大的方格柜子。而柜台的左边有一道门,便是刚才伙计进去的地方。 早上出门还什么都没有吃,黄芩感觉到了饿,拿起桌上的茶点开始吃了起来。刚吃了两口,门帘后面便有了动静。只见一个二十多岁,身着青色长袍的男子走了出来,后跟着刚才的伙计。 “二位客官,这便是我们掌柜的。掌柜,我先下去忙了。”伙计介绍了下来人,便走开去忙活。 “二位客官,听说你们要当一些不错的珠宝,还请拿个在下看看。”声音如流水潺潺,很是让人舒服。 本以为掌柜的会是一个笑容和蔼的身材臃肿的中年男人或者是老头,结果没想到竟然是一个年纪轻轻,长得温润如玉的男子。 清云很快将东西递了过去。 “这些珠宝应该不是民间打造的,对吗?二位客官!” “掌柜的好眼力,不过小女子也不知道。这些东西是一个骗了我婚的男子送给我的。”黄芩脸不红心不跳地撒着谎。 “在下无意冒犯,还请姑娘见谅!” “无碍。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还请掌柜的看看这些东西值多少钱。”黄芩摆了摆手,表示不介意。 “好的,姑娘。”说完,年轻的掌柜便认真地拿起桌上的东西研究了起来。 大约半柱香的时间,掌柜抬起头,:“总共价值一千两银子。不过我们这里没有这么银子,拿银票给你们去六安钱庄兑换成现银,如何?” 一千两银子,这么多!没想到这些珠宝这么值钱!但是,黄芩不知道的是,这些珠宝首饰其实都是宁国皇家御造的下等品。 “可以。”黄芩故作行家模样,点了点头。 掌柜便起身走向柜台后面,拿出十张银票,递了过去。 …… 兑换了一百两银子后,黄芩拉着清云的手。“走,逛京城!” 清云站在原地,不知该说些什么好。逛京城,这……不是应该赶紧买好过冬的东西,回去吗……? 黄芩上前准备敲一下清云的头,这才发现清云虽然只有十五岁,但是身高却比自己高出块一个头。难道是自己太矮了?之前自己怎么没注意到呢? 无奈,黄芩只好作罢,“愣着干嘛?还不快带路?” “呃…师姐,我们不是应该……” 清云还未说完,黄芩便踮起脚给了他的头一个爆栗,“什么应该不应该。我只知道师姐我现在肚子很饿,一早上没吃饭,难道清云你不……” 话音还未落,便听到一声“咕咕…”清云尴尬地摸了摸自己头。 他昨天晚上开始到现在,一直没有进食。昨天下午被师傅派去做一些事情,结果中途出了点小差错,便没有吃饭。 清云在经过一户村民家中时,看到一个两三岁的孩子,饿得只剩一把骨头了,奄奄一息地躺在茅草上。心下不忍,便为孩子医治。同时,清云还把自己的干粮给了孩子,留了几两碎银子。 想当初,自己是一个孤儿,在京城乞讨。六岁那年,洪州发了洪水,大批难民涌入京城。 乞讨本就难,在那之后就更加困难。自己在连续三天没有进食,奄奄一息躺在路边快要死了的时候,师父救了他,并且收他为徒。 从那以后,每当清云看到快要饿死的小孩时,便会想起曾经的自己。总会于心不忍,尽力去帮助孩子。 “听见没有!你的肚子开始反对你了,它在表示是和我站在同一战线的!”黄芩骄傲地戳了戳清云的肚子。 “那师姐,我们快走吧!” ……… 另一边,老者眼睛里充满着谨慎地盯着坐在床上的男人。“战昭王殿下!” 男子没有说话。 “虽然老朽老了,但是还是可以看得出你并没有失忆。” 男子仍然没有说话。 “现在丫头不在,老朽就是想将话挑明了说。” 老者一改在黄芩面前的嬉皮样子,脸上神色凝重,周身散发着令人恐惧的气场,不怒自威。然而男人依然坐在床上,似是没有感受到任何的不同。 “殿下,您到老朽这,究竟有何贵干?”老者冷声说道。 这次,男子没有再沉默不语。缓缓抬起头,目光投向了老者,声音不急不缓,“师父说得没有错,徒儿并没有失忆,甚至未曾从绝命崖上掉下来过。” “别叫我师父!”老者别过头,“老朽有不起你这样的徒儿!” “师父,徒儿并非故意装作失忆。实在是,师父您……”陆长翊语调突然一改,声音沉稳,“全天平大陆,能治好徒儿腿的,只有师父!” “那战昭王殿下是不是忘了老朽的规矩呢?”老者冷笑了一声。 “徒儿没有忘。师父要的,在治好徒儿后,自然会得到。师父知道的,徒儿并不是言而无信之徒。” “既然准备好了东西,那为什么还要设计这一切。若说没有其它的意思,恐怕普通人都不会信。”老者再次冷笑。 “徒儿此次前来,的确还有别的事情。不过……” …… 第11章 洵王陆弋轩 吃完东西后,原本想要再逛逛。但是,耐不住清云的絮絮叨叨,只好去先办正事。 在清云的带领下,黄芩来到了六安布庄。 面前是一座府邸,寻常富豪家比不上的府邸。布庄的不只有一个入口,而是有多个入口。每一个入口有开着的朱红色大门,门口两个以上的小厮守着。在最宽最大的一个入口,门上方有着一块高高挂着的漆黑牌匾上,上面有着鎏金的“六安布庄”四个大字。 布庄的生意倒是不错,有许多穿着华丽的夫人小姐,还有一些商人模样的人进进出出。 “六安布庄是云城最大的布庄,但是不仅仅卖布料,还涉及成衣等各种与布料有关的生意。”清云看着黄芩疑惑地模样,解释了一句,便踏脚走了进去。 刚进门,一个穿着褐色棉袄的伙计迎来,“客官想要买些什么,小的帮你们引路?” “我们要买几床被子。”黄芩以微笑回迎伙计的笑脸。 “两位客官,请跟我来。”伙计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向右方走去。 绕过了三四个回廊后,到了一个算不得特别大的厅堂,里面有着几个独立的隔间。 和刚才门庭若市的场景相比,这里的人算不得多。 在安国,大户人家的被子通常由自己提供原料到作坊或者让自己家的丫鬟婆子做,而穷人家的被子则基本都是自己家缝制。 两人跟着伙计先走进了离他们最近的一个隔里。房间了有着各种花式的被子,看起来都挺是不错,很新很厚。 “这里的被子都是用上好的面料,让我们六安优秀的绣娘制成。客官可以放心挑选!”伙计跟着两人,边走边介绍。 突然,黄芩在一床被子旁边停了下来,“这床被子多少银子?” 这是一席深蓝色的被子,花纹很少,正中间有用红色丝线绣成的一百个寿字。摸了摸被子,布面是上等的丝绸,而被子摸着也很柔软。 这床被子正好可以给师父用。 “客官如果只想要被子的话,是二十两。如果还要与它配套的床单枕头的话,是二十五两银。”伙计见黄芩对这床被子感兴趣,眉眼也带了笑意。 “小的现在就去给客官拿来!”见黄芩作沉思状,伙计快步跑向了一旁边的一间隔间。 “客官,请看。”伙计将枕头和床单放在黄芩面前一张干净的桌子上,笑意盈盈。 床单与枕头,两样都是用与刚才被子颜色相同的丝绸制作,上面没有任何花纹。而且床单里面夹着柔软的棉花。 “我要一整套。”黄芩对这一套东西还挺满意。 之后,两人随便逛了逛,又买了三床被子以及配套的东西,一些冬衣。 两人正看着这一大推东西发愁,这时刚才的那位伙计带着两个人走了上来,微笑着说:“二位客官,我们有专门的马车来负责运送。” 不得不说,这倒是挺让黄芩惊喜的。黄芩微笑着说:“谢谢!” “这是我们职责所在。客官客气了。”三个伙计弯腰鞠躬后婉拒。 …… 在六安布庄后门,待伙计们将东西搬上马车后,黄芩先上了马车,清云随后跟上。 这时,原先的车夫正欲上车。清云坐上驾车的位置,看了眼车夫,“不用劳烦了!我们可以驾车回去,明日会我将车送回。” 车夫停在那,露出为难之色。然后转头看向刚才的伙计,伙计示意的点了点头。于是,车夫走离马车,“那好。公子慢走!” …… 很快,马车行驶到了城门口。这次,林将军没有在城门口,而官兵依旧是早上的官兵。 官兵看到坐在驾着车的清云,认出了是早上的两人。于是,简单地检查了一下,便允许通过了。 在马车即将驶出城门时,一个官兵走到马车侧边,小心地掀开轿帘,“今日早上的事,还望姑娘大人不计小人过。” 马车内的黄芩一脸疑惑。怎么回事?他为什么要向我一个小小的平民女子道歉,请求原谅? 难道是…… 洵王! “清云,你可知道洵王是个什么样的人?”黄芩掀开车帘,向清云询问。 “师姐,你怎么突然说到洵王了?不过,我也正好想跟你说说洵王。”清云驾着马,没有回头。 “嗯……?”黄芩不解。 “师姐,我们今天去六安当铺和布庄,你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 “呃……”想了一下,黄芩回道:“倒是发现了。难道与洵王有关?” “师姐,你猜的没有错。 当我们去六安当铺当你的那些珠宝时,我就发现不对劲了。你的那些珠宝根本不可能值一千两银子,最多是五百两。我虽然怀疑,但是却不确定。 于是,我故意带着你去六安布庄,想要证实我的猜想。结果,果然如我所料。六安布庄是京城最大的布庄,也是权贵们常去购买布料和成衣等的地方。虽然来客基本都是权贵,但是,据我所知,很难有人能受到我们这样的招待。” 停顿了一会,清云继续说道:“六安拥有全天平大陆最大的产业,旗下店铺开遍了五国三城。而如今的六安少当家柳斯寒与安国洵王陆弋轩甚是交好。所以我怀疑……” “所以,师弟,你怀疑今天在六安的一切,都是洵王安排的。”黄芩调整姿势,换了一个较为舒服的坐姿,“不过,这是为了什么?难道是为了我?” “没错!洵王为的就是你!”清云语出惊人。 黄芩差点没一口老血喷了出来,“清云,你确定不是在跟我开玩笑……?” 虽然自己长得有几分姿色,可是在城门口那一闹,形象早就毁了。好歹洵王也是一个王爷,他能看上自己……? 不对,难道他认出了她的身份…… “师姐,我没有跟你开玩笑!”清云神色突然正经起来,“虽然洵王和战昭王年纪相似,又都是名满天下的战神。但是一个至今没娶婚,一个却已妻妾满院。” “你想说的是……洵王是断袖?” “不是!妻妾成群的是洵王,但是至今还未有子嗣。”清云打断黄芩的猜测。 “师姐,洵王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能够让你成为他的女人。”清云说这话时,有些激动。 “呃……?” “洵王最是喜欢到处留情,所以京城中有不少少女被他迷住。如果被他看上了,他便会用尽办法,让女子沉沦,心甘情愿的被纳为妾,甚至只是他身边的一个丫头。 虽然洵王是未来的天子,但是安帝早已下旨,没有为洵王生下儿女的,在洵王登基后,通通不能够被封妃。即使众女知道,但还是对洵王痴心不改……” “所以,你认为你师姐会被他迷住,成为花痴中的一员?”黄芩潇洒地撩了耳边的发丝,语气一改,分外轻佻,“师姐我美丽多金,怎么只可能满足一个做一个洵王的妾?” “怎么滴?至少也是个正牌王妃吧!”说完,黄芩不羁地吹了声口哨。 清云听着师姐的自夸,无奈地叹了口气,“那就好……!” …… 第12章 喜欢他 回到绝命崖下,将买来的东西放好,黄芩和清云便忙着整修柴房。 没有多久,太阳便落下西山,天完全黑了下来。 “终于干完了!”黄芩深深吸了一口气,拍了拍身上的灰。 看着在楼梯上还在修着房顶的清云,黄芩有些担心,“天太黑了,清云小心点。” “师姐,没事。我看得见。”清云转过头,略带疲惫地对着黄芩笑了笑。 风带着刺骨的寒意吹来,黄芩冷的身体颤抖。风也吹得梯子发出轻微的声音,清云在木梯上有些站不稳。 “清云,今日先不修了。现在太危险了,你快下来!” “师姐,已经快修好了。等我将这小点茅草放好就下来。”清云没有转头,只是大声回应黄芩。 “那你快点!”说完,黄芩抱紧了自己的胳膊,盯着梯子。 风越吹越大,越吹越冷,梯子也越来越晃。 “师姐,好了!我这就下去。” 随着清云慢慢地下来,黄芩的心也缓缓地放了下来。 “咔”! 此时,清云还未下到梯子长度的一半。 黄芩的心提了起来。但是,只见清云纵身一跃,稳稳地落在了地上。而梯子倒落在一旁,断成了两截。 “清云,你……”黄芩惊讶地看着稳稳站在地上的清云。 以为是师姐担心自己,清云连忙安慰:“师姐,我没事!” “不是这个……”黄芩的眼睛仍然盯着断了的梯子。 “那是……”清云似是想到了什么。 “清云,你会武动?” “师姐,别开玩笑了,我怎么可能会武功!要是会,今天早上怎么会任人欺负师姐?”清云面色有些不自然。可在黑色的笼罩下,又隔的有点远,黄芩并没有看到。 “那刚才,你……”黄芩并因此没有打消疑虑。 清云蹲下,摸着断了的木梯,“师姐,这木梯使用了多年。刚才风大,我料到可能会出事,所以做了准备。更何况,我刚才站的地方并不高,纵使不会武功,也不会出什么事。” 在黄芩心里,清云是很老实的一个人。当下也不多做怀疑。 感到头上一凉,黄芩抬头一看,黑色的空中开始纷纷扬扬地落下似蓝似白的雪花。情不自禁伸出玉手,一片雪花落在了手心,冰凉凉的。 正看得入迷,清云走了过来,“师姐,下雪了。我们快点进屋,免得着凉。” 刚回到屋内,还未寻地坐下,老者从不慌不忙地走了进来。 看到师父身上有雪,黄芩连忙走了过去,讨好地将老者身上的雪轻轻地拍掉。“师父,你今天去哪了?” “臭丫头,你竟然还知道关心你师父?”老者愤愤地吸了吸鼻子,甚是可爱。 “你可是我亲爱的师父,徒儿怎么可能不关心师父呢?”看着老者傲娇的模样,黄芩嘴角扬起笑,配合师父演戏。 “算你还有点良心。”老者扬起头,又抚了抚白色的胡子,”今天为师去为床上那个人采药去了。” 原来如此!没想到师父竟然上心了。 “那师父你饿了没?”没等师父回答,黄芩就小步跑了出去。 倒是没让老者多等,黄芩很快就抬着一个大盘子走了进来,盘子上有一只烤得金黄的羊腿。 “来,师父,你吃!”将盘子放在师父前面的桌子上。黄芩最先动手,撕下一块羊腿肉,递给了师父。 老者毫不客气接过,咬了口,香味顿时在嘴中迸开。“味道还不错!”多种水果的味道夹杂着淡淡地羊膻味,应该是用果木烤地羊肉。 见师父吃得津津有味,黄芩站了起来,“那师父,你和清云先吃着。我弄点粥给去那个男子。”那男人现在受伤,吃不得羊肉这种会影响恢复的东西。 “去吧!”老者放下手中的肉,朝黄芩摆摆手,“多给他弄点!” 见师父竟然关心起男子,黄芩颇有些诧异。昨晚还针锋相对,一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模样,如今…… 可谓变化无常! …… 雪由最初的少少的落下,逐渐变成了铺天盖地之势的大雪。门外,只能看到纷纷扬扬飘落的散发着蓝光的雪花。雪形成的白幕遮住人的视线,望不见远方,甚至是院中。 “清云,去将火盆拿来,生点火。”老者说着,身体颤抖了起来,“今年的第一场雪竟然……呼……这么冷!徒儿,快点!” 见师父冷得瑟瑟发抖,黄芩站起身,走向一旁的床,取出一件衣服。“师父,可还行?我的品味不错吧!”黄芩将衣服举起,在师父面前晃了晃。 衣服是一件银灰色的大衣,由公貂皮毛制成,看上去很厚实,很有分量。然而,貂毛十分柔软,衣服也很轻。 “来,师父,徒儿为你披上!”未等师父同意,黄芩动作温柔地将貂皮大衣披在了师父身上。 “谁说为师喜欢了?你就这么给我披上了?”怪老头吹胡子瞪眼,像极了一个小孩。 衣服确实成色不错。披上后,身体暖和了许多,而且且一点逗不重。说实话,老者对这件大衣倒是挺满意的。 “师父不喜欢?”黄芩故作心痛模样。 “没有关系!徒儿买了两件,还有一件。”黄芩似乎突然豁然释怀,“我现在就去拿。”说着,作势要去拿。 “算了算了!先凑合着吧!”老者口是心非,装作很不情愿的样子。 果然,人老后心神都会“返老还童”! “对了,师父!我有一件事想要跟你商量。” “丫头,什么事?”老者摸着大衣,抬眼看向黄芩。 “呃,我们之前讨论过的。就是……就是……那个……那个……”黄芩神色恍惚不定,似乎难以启齿。 “什么事,丫头?竟需要这么犹犹豫豫!” “就是师父,那个……我想要去柴房睡。请师父放心,柴房已经修好理好了。”黄芩信誓旦旦地说。 “什么?”老者猛地站了起来,“为师不是跟你说过了吗?这件事没得商量!” “师父,让那个人跟清云睡在一起,不方便。”黄芩哀声解释,“况且,柴房已经修好了,和普通的房屋没有什么区别。” “那小子身板倍好!让他睡柴房,为师没有可担心的!”老者重新坐下,“至于丫头你,就给我少操点心!” “师父……”黄芩蹲下,拉着怪老头的衣袖,开始撒娇。 然而,怪老头轻轻地将黄芩的手一把甩开,一副很生气的样子。 黄芩此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房间顿时安静了下来。 “师傅,火生好了。”一道声音打破了寂静。只见,清云小心地端着一个冒着一缕缕黑烟,火苗微弱的火盆走了进来。 “清云,这火怎么是这样子?”老者顾不得黄芩,捂着鼻子呛了几声。 “师傅,炭火许久没有用,都已经潮了。这些已经是徒儿好容易才找出来不算很潮的炭火。”清云认真地解释,同时将火盆放了下来。 “好吧!”老者又呛了几声。看着黄芩也在咳嗽,老者朝清云挥挥手,“不过,这烟实在太呛人了,徒儿还是端出去吧!” “咳咳……”黄芩疑惑地看向师父,“师父你不取暖了?” “咳咳……不是说过,这烟太呛人了吗?”老者已忘记刚才的不快。 “咳咳……那清云你快点。”黄芩也朝清云挥挥手,示意他快点离开。 “咳咳……”清云嘴角扬起无奈地笑容,端着火盆快步走了出去。 清云一走,房间再次安静了下来,气氛也有些奇怪。 “丫头,你是认真的吗?”老者率先开口,似是有些无力。 “师父,你什么意思?”黄芩抬眼看向师父,眸中尽是不解。 “丫头,你是不是喜欢那小子?”老者盯着黄芩的眼睛,神色认真。 “不不不!师父,你不要误会!”黄芩摇了摇手,几乎是没有犹豫地反驳。 “那,丫头,你为什么会处处护着他?” 护着他?对呀!为什么会护着他……? 黄芩陷入了沉默。 看到黄芩这个样子,怪老头拉紧大衣,站了起来。“我先给他去熬药,为那小子治疗。” 走到门口,见清云也在,老者挥了挥手,示意清云跟上自己,独留了黄芩一人坐在房间中。 …… 第13章 煎药 雪似是不解人意,毫不留情,铺天盖地,飞落在人身上,落得人雪满头。 “师父!” 老者转过身,却见黄芩满身是雪,在夜色下,显得晶莹剔透,像极了雪精灵。同时,也让他想起了一个故人。 记得与那初次她相遇时,也是在大雪纷飞的夜晚。她满身覆雪,让人不经意间将她误认为落入凡尘的仙女。那一刻,他被她深深吸引,心里再也容不下其他女人。…… 收回回忆,老者看向黄芩的眼神中则带上了温柔,“丫头,你怎么来了?” “师父,你辛苦了。先去休息吧,我来守着!”黄芩拍了拍身上的雪,走了过去。 “那好吧!我先去看看那小子吧!”老者此时也需要静静。 ……… 煎药的陶罐中不断冒出热气,夹杂着各种药的味道。整个伙房中充满了药味与热气。 黄芩拿着蒲扇轻轻扇着,细细地品着药香。 有当归,鸡血藤,骨碎补…… 咦,这味道是……千魂草! 师父怎么会舍得? 摇蒲扇的手也停了下来,黄芩抬头看向对面亮着灯的屋子,久久不能回神。 因为自己的任性,师父真是付出了太多……! …… 大约一炷香后,老者再次来到了伙房。 黄芩连忙放下蒲扇,起身,动作轻柔地为师父拍去身上的雪。“师父,徒儿已经想通了。你说得对,我干嘛要瞎操心?” 绕过身,黄芩白牙一露,笑得可爱,“师父,可愿原谅徒儿?” 老者抬手弹了一下黄芩的额头,“傻丫头,怎么没个正形?” “师父,痛!”黄芩不满地嘟起嘴,嚎叫一声。 “好了好了!先让为师看看药好了没!”老者拿起桌上的抹布,包着手将陶罐盖子拿了起来。 看了一眼陶罐中沸腾的药汤,又闻了闻味道。老者带着探究看向黄芩,“丫头,你是不是往这里面加过水?” “嗯!”黄芩点了点头,“徒儿觉得药汤过于浓稠,对身体虚弱的人,可能药效过猛,反会伤身。” 老者低头,在陶罐上方轻轻扇了扇,细细地闻着。 看着师父地反应,黄芩内心有着忐忑。 这罐药汤中由很多珍贵的药材熬制,特别是千魂草……千魂草在世上稀有无比,如今能有这一份,已是不容易…… 要是因为自己的自作主张而把这罐药给毁了,那罪孽可就大了! 闻了许久,老者抬头,便看到黄芩紧张不已的样子,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丫头,干嘛这么紧张,为师又没打算责怪你。” “师父……?”黄芩眼中带着疑惑和紧张。 “你做的很好!连为师都没有想到的细节,你竟然想到了。看来丫头你天赋异禀啊!哈哈……”老者仰头笑了起来,笑声爽朗。 猛吸一口气,黄芩用手拍了拍胸口,“师父,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毁了这药……” “唉!怪不了为师,谁叫丫头你这么容易大惊小怪!”怪老头无奈地摇了摇头,白胡子跟着晃动,像极了白色的扫帚。 “师父教训的是!”黄芩低头,一副受教模样。 的确,自穿越过来后,她头脑真是越来越容易发热了。 这丫头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 “丫头……”老者试探性地喊了一句。 “师父有何吩咐?”黄芩表情恭敬极了。 唉!摇了摇头,老者指着药罐说,“药已经可以了。丫头你倒一碗药出来。等会跟为师前去给那小子喂药,届时为师给他针灸,你在旁边学着点。” “好的,师父。”黄芩手上已经开始动了起来。 老者很不适应这样正经的丫头,但也没有办法。毕竟造成这样,自己也出了一份力。当时没想到丫头会因为自己的话突然变得如此正经。难道是受清云影响? …… “公子,把这碗药喝了。”黄芩将药递给床上的男人。 “劳烦姑娘了!”床上的人不急不缓地接过陶碗,抬手将药优雅地一口气喝了,似是不知药的苦般。 喝完后,陆长翊缓缓地将碗递给黄芩,语气有点尴尬,“劳烦姑娘帮在下放一下这碗。在下不太方便。” “小子,既然药喝完了。那现在就给我在床上趴好。” “丫头,过来把他的衣服脱了。” 听了怪老头的话,黄芩的脸上一闪一丝尴尬,但很快就恢复原样。走到床边,黄芩轻车熟路地抓住男子两肩上的衣服不轻不重地拉了下来,没有一丝身为女子的不自然。 当衣服被拉到男子腰部部位时,黄芩手停了下来。 男子的背上布满了伤痕,有刀伤,有被钝物打的伤……有已经只能隐隐看到的伤疤,有已经结痂了的伤疤…… 果然,这男人不简单,而且是非常的不简单。 老者走向房间内另一张床旁的一个柜子,从里面取出一个刻着鸟纹饰的暗红色木箱子。箱子看上去有些年代了,但能明显地看出箱子保存的很好。很显然,箱子的主人非常珍贵它。 “丫头,可以了。今天晚上就只扎背上的穴位。”老者走了过来,将箱子轻轻放在桌子上。然后从箱子里取出一个布包,将布包打开,里面一字排开了一根根银针。 老者从里面取出一根银针,对准男子背部中间稍微偏下的地方扎了下去。“丫头,看清楚没,这是脊中穴。针灸此部位,可以壮阳益气,舒筋活络。” “嗯!”黄芩应声回答。 而床上的男子脸上的肌肉微微抽了抽,神色让人捉摸不定。 等针灸完,大约过去一个时辰了,而外面的雪也停了。 “丫头,去把清云叫来。” “是,师父!” 等完全见不到黄芩的身影,床上的男子悠悠地开口:“敢问师父刚才是用徒儿的身体作人体穴位示范?” “老朽怎敢?老朽是给战昭王殿下治疗。不过,顺便给丫头做个示范吧了!”老者摊开双手,表示是真的。 陆长翊哑言。 …… “清云,将他扶到柴房去。从今天开始,柴房便作为这小子的房间。”老者用手指了指床上的陆长翊。 “好的,师傅!”清云走向床边。 “清云,要不要师姐帮忙?” 清云还未说话,老者便开口了,“丫头,现在已经不早了,你先洗洗睡吧!” “是啊,师姐,师傅说的对。已经不早了,我一个人能将他送去柴房的。 师姐不用担心,安心去睡觉吧!”说着,清云将床上的男子小心翼翼地扶了起来。 “有劳各位了!”男子在清云的搀扶下,勉强站了起来。 “丫头快去睡吧!” …… 第14章 亲吻 一推开门,黄芩便看到了满地雪白,雪的厚度大概能够没过鞋底。不同于昨夜,早晨的雪景让人仿佛身处白色圣地,但美中不足的却是少了在夜里的朦胧梦幻。 朝远方看去,白茫茫一片,没有尽头。 欲将视线收回,却看到清云准备出院门,应该是去京城还马车吧! 黄芩双手在嘴巴前作喇叭状,朝出了院子的清云大喊:“清云,早去早回!” 突然,房间中传来一声不满的呢喃:“大清早的,丫头你俩就不能小声点?” “知道了!“黄芩转朝呢喃声的源头,声音更加大声,“师父!” 不一会,老者披着昨夜那件银白色大衣,打着哈欠走了出来,“臭丫头,你是故意的吧!” “哈……”老者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没有一丝老者的成熟稳重,“丫头,为师肚子饿了。去给为师弄点吃的!” “行!”黄芩又退去了正经的外衣。 …… 大约两柱香的时间,黄芩做好了一桌简单的早饭:一锅小米粥,热好的剩肉。 “师父,吃饭了!”黄芩端着熟肉和一碗小米粥从伙房慢慢走了出来。 老者此时已经梳洗穿戴好了,身上穿着昨天黄芩买的一件土褐色棉衣。与平时相比,土褐色的棉衣虽然土气,但却让老者多了一股纯朴气息。 “丫头,你给为师买的这件衣服,真是……”唉,一言难尽。 “师父,你穿着挺好的。”黄芩两粥和肉放在桌上,语气倒是听真诚的。 老者怀疑地眼神投了过来。 “真的!徒儿不骗你!”黄芩举起手,眼神真挚。 “那……为师姑且相信你这丫头。”怪老头很是受用,端起粥,悠哉悠哉地喝了起来,“丫头,无事献殷勤?” “师父,你这话是何意?”黄芩装作听不懂。 “丫头,别卖关子了。为师虽然年纪大了,但是不傻。”怪老头对着勺中的热粥轻轻吹了口气。 “呃……师父,徒儿呢,就是想借用一下师父的一样东西……”见被识破,黄芩也不顾及了,“徒儿昨夜无意间看到师父的那个箱子里有一本书,似是一本医书。不知徒儿可有幸一看?” 昨夜师父拿箱子及里面的东西,动作小心翼翼,生怕弄坏了。可见师父对箱子及里面东西的重视。 但是,在师父收箱子时,黄芩无意间看到了一本看起来十分久远的书,书面上似乎写着:“白翊医录”。在原主的记忆中,娘亲似乎提起过这本书。因而黄芩想借来看看。 老者将手上的碗慢慢放外桌上,看向远方,眼神中透露出一股悠远而沧桑之感。 许久,老者将目光看向黄芩。 被看得一阵不自然,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面对这样陌生的师傅,黄芩不知如何是好。 忽然,老者神秘兮兮地朝黄芩招了招手,“丫头,过来。” 黄芩一脸狐疑地走过去,然后蹲在师父身旁。 老者凑近黄芩的耳朵,“丫头,你先去给柴房里的那小子送些吃的。回来,为师便告诉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黄芩听完险些跳了起来,“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结果,师父你老人家……” 缓缓站起身,黄芩叹息,“这大概就是当徒弟的悲哀啊!” “丫头,这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刚才说的不是大事?”老者一脸严肃。 “师父说什么就是什么,徒儿惟命是从。”黄芩立马站直,做出一副随时准备受训的样子。 “那就好!”老者又重新开始悠哉悠哉地吃起东西。 虽然这样的师父蛮不讲理,没有老人风范,但是却很是熟悉。 …… 打好一碗粥,黄芩端着去了柴房。进了柴房,发现床上的人还没醒。 不对!刚才动静那么大,师父都睡不着了,而此人却没醒。难道有问题……? 黄芩不知道的是,陆长一之所以能睡的如此沉,源于昨夜的药里有一味安神效果非常强的药材。 因为怀疑,黄芩走向床边,伸出修长的手指放在陆长翊的鼻子下方。 有呼吸,没死!没准这男人有猪的属性! 伴随着男人沉稳有力的呼吸声,黄芩看着渐渐男人入了神。 男人脸部线条冷硬,有棱有角。高挺的鼻子上面,眼睛轻闭,看上去比第一次见面时更加让人轻松多了。只是眼睛上仍然峰眉如剑,而嘴巴依然紧紧抿着。 真不知道自己第一次见面,怎么会想到“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这个男人,即使现在睡得安详,但也绝对不像是温润公子。 摇了摇头,黄芩准备起身。谁料,脚下突然一滑,身体不受控制地倒了下去。 “啊……唔……” 唇上传来冰凉柔软的触感,黄芩顿时一双桃花眼瞪得贼大,就这样趴在男人身上定定地看着他。 突然,男人睁开眼睛,一双充满惊讶亦迸发出阵阵冷气的眸子近在黄芩眼前。黄芩不由来的感受到一股寒冷,连忙起身。突然又想起什么,黄芩的心不由地砰砰乱跳,脸也开始红了起来。 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黄芩慌忙转过身,背对着床上的男子。 此时,床上的男人也慢慢坐了起来,眼神中早已失去了惊讶,透着寒光。 这女人,竟然敢……! “呃,公子,呃呃……”黄芩此时不知该说什么,甚是结结巴巴,“那个……那个,刚才还望公子不要误会刚才我来送粥,看……看公子还没没醒。所以……所以,想为公子检查检查,看是不是药……只是只是没有想到突然……脚滑” 床上的陆长翊听到面前背对着自己的女人窘迫的样子,只觉厌烦,眼中冷光更盛。 自己只是脚滑了而已,又不是故意的。对,就是这样!就是这样! 大概是想明白了,黄芩转过身,一改之前矫情的样子,眼睛直视陆长翊,“这是一次意外。我不会放在心上,望公子也不要放在心上。” 朝陆长翊弯腰鞠了一躬,黄芩巧笑嫣然,“谢谢公子谅解!”然后转身,步履稳健地走了出去。 陆长翊呆呆地看着黄芩的背影,眼中闪耀着好奇的光。 这翻脸比翻书还快,又如此不要脸的女人,竟然是自己新娶的王妃,宁国来的和亲公主……? …… 第15章 白翊医录 走到院中,黄芩脸上还微微泛着潮红。 老者正喝着粥,抬头看了黄芩一眼。见丫头脸泛着红,神色不自然,老者关心地问道:“丫头,你脸怎么这么红?” 听到脸红二字,黄芩眼神闪躲,“哪有?师父,你是不是看错了?” 老者依旧不依不挠,“是不是那臭小子欺负你了?” “为师现在就去替你收拾他去!”老者放下手中的陶碗,撸了撸袖子,作势要站起身。 “师父,好了,好了,”黄芩跑过去,拉住师父,“徒儿说实话。” 老者抬头,眼中带着询问。 “其实是……”黄芩低下头,神色恍惚不定,故作羞涩,“我在柴房里看到了一本……一本书!” 昨日,黄芩在收拾柴房时,无意间看到了一本书。那是一本介绍男女房事的书,上面画着许多不雅的画。 虽然不知道那是不是师父的,但是如今,刚好可以解自己的窘境。 书……? 突然想起什么,老者爬满皱纹的脸开始泛红。 自己怎么如此疏忽大意!还被这丫头给看到了…… “丫头,为师答应借你那本书了。”为了缓解尴尬,老者将话题转移到《白翊医录》上,“现在来跟我拿吧!” 看师父老脸泛羞红的样子,黄芩也不在刨根问底。心里也暗喜,真是意外的收获! …… 老者从红色木箱中小心翼翼地将书取出,用他布满皱纹的手轻轻地摸着书,好似在摸一件稀世珍宝。 老者眼中带着不舍,将书缓缓递给黄芩,“丫头,你切莫将它弄坏了,”虽然是命令的语气,但却带着一丝乞求,“一定要好好保护它!” 黄芩用双手小心翼翼地捧过书,“请师父放心,徒儿一定会好好保护它的!” 见书安全地到了丫头手上,老者似是被抽空了力气,走到屋内的木床上坐了下来,“丫头你先出去吧!” “那师父你好好休息!”黄芩关切地看了眼师父,见他对自己露出一个微笑,这才放心地走了出来。 到了院子中,黄芩开始细细打量这本书。 书的封面由红褐色的皮革制成,上面镶嵌着金色的“白翊医录”四个字。书很厚,因而很有分量,拿在手上有一股沉甸甸的感觉。翻开书,一股浓厚的历史气息扑面而来。书页用牛皮纸做成,摸上去,很有质感。 黄芩猜测这本书的年代至少是几百年,可能是某个医学世家的典籍。 师父医术了得,而且如此珍视这书…… 没准师父是某个医学世家的传人…… 这本书名为“白翊医录”,那么师父有可能姓白…… 在这里待了快有一段日子了,然而黄芩却不知道师父究竟是何人。如今看来,师父的身份不简单…… …… 七天时间,说长也不算长,说短但也不算短。其实,主要还是要由人决定。 因为一直在研究《白翊医录》,七天的时间对黄芩来说,像是白驹过隙。 医录中的文字是楷体古汉字,对一般人来说,可能难以看懂。不过。在现代时,因为黄芩对中医感兴趣,认真地学习了古汉字与古汉语。这时,倒也派上了用场! 医录中的内容,几乎闻所未闻,还有少数是现代才有的理念。黄芩看得痴迷,甚至废寝忘食,连老者都看不下去了,扬言要将书收回。为了书不被收回,黄芩这才收敛了点。毕竟,对于一个热爱医学的人来说,这样的医书实在是不可多得。 至于床上的那人,黄芩因醉心于医录,这七天很少出自己的房间,也就很少与他见面。 在前三天,黄芩还会与师父一起去柴房。然而就算应师父要求,前去观摩学习,黄芩也很少将注意放在陆长翊身上。 偶尔两人的视线交汇,黄芩选择快速地移开,而男子则是若无其事的样子。 然而,就算两人再怎么躲避,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也难以在眼神相交的瞬间,内心毫无波澜。 毕竟,那是黄芩的初吻,也是陆长翊的初吻。 索性在后四天,每当师父提出让自己去柴房时,黄芩总会找各种理由推辞,争取不与陆长翊见面,避免春心波动。 …… “师父……” “师父……” “师父……” 黄芩起床后,便觉得整个院落寂静得异常。除了风声,难以听到其他声音。 寻遍所有屋子,包括柴房,都没有见到两人。而且,那个令她烦恼的男人竟然也不见踪影了。 事情很奇怪,但是思索不得其解,黄芩也没有主意,只好回自己的房间重温《白翊医录》。 …… 京城城南一座不知名的府邸内,老者看着坐在上方的男人,冷声问道:“战昭王殿下,你的腿已经好了。那你承诺老朽的东西呢?” 座上的男人面色平静,将茶杯放下,“师父何不先坐下喝杯茶?” “不必麻烦!老朽和清云拿到东西就离开!”老者神色中带有迫切。 “离风,将东西拿给师父!”陆长翊看向殿旁一个除了露出的脸和手,全身都是黑的男子。 “是,殿下!”离风拱手,快速离开大殿。 大殿陷入寂静。 没有多久,离风拿着一个黑色的盒子走了进来。 离风恭敬地捧着盒子,走向老者,准备打开。老者伸手制止,“我相信当过老朽徒儿的人不会是言而无信之人。” 上方,陆长翊凤眸中恍惚复杂。上次师父承认自己是他的徒儿,那已经是六年前的事情了…… 老者朝清云挥手,清云立马上前,从离风手中小心地接过盒子。 “清云,我们走!”老者带着清云毫不留恋地走了出去。在出殿门的时候,清云转过头,神色复杂地看了陆长翊一眼,师兄…… 在老者和清云的身影完全消失后,离风看向座上的陆长翊,抱手,“王爷,离风有一事不解。” “说吧!”陆长翊隐去凤眼中的神色,漆黑的眸子如同一潭黑水,让人看不出想法。 ”王爷,长安公主不是还在齐老那吗?” “离风,这事来日方长。”陆长翊用手指轻轻地敲着旁边的紫檀木桌子,发出一声声“嗒……嗒……”,“她不久便会回王府……” …… 第16章 镇国候夫妇 太阳快落下西山,绝命崖下一个伙房中冒出一股股白色的烟雾,伴随着肉的香气。 听到院子的门被打开,黄芩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应是怪老头和清云回来了。 理理了东西和拍了拍衣服,黄芩走出伙房。 然而,没有看到清云和怪老头,看到的是两个衣着华贵却浑身散发着沉稳气息的老人。 当看到黄芩时,两个老人脸上写满了惊讶。 “小芩!”男人率先开口。 “外祖父外祖母,你们怎么会出现在这?”当看到两位老人时,黄芩根据原主的记忆判断出了两人的身份,而情绪也是不由自主地兴奋。 “外祖母也没有想到你竟然会在这!”旁边的老妇人亦是惊喜地看着黄芩。 一阵冷风出来,黄芩冷的瑟瑟发抖。“外祖父外祖母,现在屋外冷,咱们先进屋里吧!” “小芩说的对,咱们先进屋里!先进屋里!”齐瀚激动地附和着。 进了屋内,黄芩为老两口找了椅子坐下。 “外祖父外祖母,您俩现在一定饿了吧?”黄芩给老两口安排好了,便准备起身去伙房:“刚好煮了些面,现在我就去为你们盛面来!” “小芩,先不急,先不急!”齐老夫人向黄芩招了招手,示意坐她旁边。“来,坐外祖母身边,让老身好好看看你!” 老人和蔼的笑容感染了黄芩,不忍心拒绝,黄芩走过去,准备坐在齐老夫人旁边的地上,承欢膝下。 看着自己的外孙女弯下腰准备直接坐地上,齐老夫人立马拉住黄芩,“小芩!怎么能坐地上?天气寒,会伤了身子!” 偏过头,看着自己的夫君,齐老夫人吩咐道:“老爷,去给小芩拉条凳子来坐着。” 旁边的齐瀚连忙点头,准备起身,“夫人说的对!” “外祖父,可别折小芩的寿,小芩还想多活几年哩!”黄芩伸手制止了齐瀚的动作,走向旁边拉了条凳子到齐老夫人对面坐下。 “小芩,这几天过得可好?”齐老夫人抚摸着黄芩的头,苍老却仍能见其年轻时风韵的眉眼间尽是慈爱。 “嗯!”黄芩点头,“师父和清云对我很好!” “安芩,你究竟是怎么到这里来的?”齐老侯爷迫不及待地插进话。 “嗯……”黄芩心中仍有担心,“外祖父外祖母,我说了,可不要怪外孙女不讲礼数……” 在一个重视礼数的时代,逃婚不仅仅是破坏了礼数,更是会使家人蒙羞。更何况,她逃的是国与国之间的联姻,关系的不再是一个家族,而是两个国家的百姓。 “礼数算个屁!”齐瀚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黄宇忠那个两面三刀的小人,竟将你推出来和亲!”齐瀚愤愤不平。 “对,礼数什么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人好好的。”齐老夫人伸手轻轻地拍了拍黄芩的肩,让她不要害怕。 两个老人的话让黄芩很感动。当下也就少了顾忌,“外孙女我……我……逃婚了,然后掉落悬崖,被师父给救了回来……” “逃婚……”齐瀚略有所思。而齐老夫人脸上也露出惊异的表情。 还以为他们不会在意,结果还是会…… “小芩,这婚逃的好!”齐瀚突然发出如洪钟般的声音。 “这婚,我与夫人尚未同意,当然不能作数。况且你本就不应嫁与战昭王,嫁与战昭王等待你的也是……”忽然,齐瀚的声音低了下来,声音中有一股叹息,仔细听还能听出一丝气愤。 “老爷说的对,小芩的这桩婚事本就只是黄宇忠讨好宁帝的一颗棋子罢了!绝对不能作数。”齐老夫人有些激动。 本以为两位老人终究是迂腐之人,没想到他们如此的疼惜她这位外孙女。 “丫头,我们回来了!”门外突然传来声音,打断了他们的谈话。三人站了起来,齐齐看向门外,只见老者和清云一脸惊讶。 “哥,嫂子……”齐煜停在了门口。 清云则是拜了个礼,“师伯师伯母好!” “小芩到了你这里,你怎么都不告诉我们?”齐瀚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斥责。 齐煜看着自己的亲哥哥,眉头上的皱纹皱成了一团,扶了扶额,“哥,这件事情……唉,我等会单独给你解释。” “好,我等你小子的解释!” “呃……外祖父外祖母,师父,你们一定饿了吧!”为了缓解气氛,黄芩只好很不合时宜地站了出来,“我和清云先出去给你们弄点吃的来?” “那丫头清云你们去吧!”老者挥挥手。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走了出来。还未到伙房,黄芩突然站定,盯着清云。 “师姐……我……”清云被盯得头皮发麻,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你和师父是不是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之前还以为是清云与师父对别人的事不感兴趣,没想到他们早就知道了。 “对不起,师姐。当你说出你的名字的时候,我就知道了。”清云低着头,很是愧疚。 “为什么?”黄芩声音很小,但难得的有震慑力。 清云稍微握紧了手,“我们一直都知道你的存在,只是并不知道你就是宁国来安国和亲的公主。” 顿了顿,清云继续说道:“我们是在师姐你苏醒的前一天才知道来和亲的人是相府的嫡女黄芩,就是师姐你。我和师父也不知道我们救的人就是师父的侄外孙女。” 清云抬了抬头,回忆,“你苏醒的那天,我和师父正在想办法将和亲公主来个狸猫换太子,偷龙转凤。 只是没有想到你就叫黄芩。当时我不确定,于是我去找师父,告诉他这件事。” “那你们怎么知道,我就是你们所知道的那个黄芩?” “当师父和我回来后,师傅趁你不注意时仔细观察了你,当场便确认了。”清云如实回答。 “怎么确认?”从清云的话听来,在被救之前,黄芩与老者并未有过接触。那又是通过什么来确认的呢? “抱歉,师姐,我……”清云避开黄芩的视线,底气略显不足,“我也不知道!” 第17章 盛情难却 “确定……不知道?”清云想要躲避黄芩的视线,但黄芩并不打算就此结束,移步对上清云的视线。 “师姐,我真地不知道!”清云也不躲了,真诚的看着黄芩。 “那好,我暂且相信你!”黄芩伸手扶上清云的肩膀,“不过,你要告诉我为什么在认出我后,不告诉我你们的身份?” 黄芩的手看似柔弱地搭在清云肩上,实际上使了很大劲压着清云。 “师姐……”清云忍住肩上的疼痛,认真地说:“师父担心你会因此有负担,而有所拘束。” “就这样……?”黄芩似信非信地看着清云。 “师姐,我保证!”清云扬起头,信誓旦旦。 “那好?”放开清云的肩膀,黄芩在清云面前缓缓踱步,“你和师父还有什么瞒着我?” “师姐……”清云欲哭无泪,“有些事情暂时还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 “师姐……”清云乞求道。 “好啦!好啦!”听着清云乞求的声音,黄芩莫名地难受,“师姐不为难你了!” 想必再问下去,不但问不出什么,而且清云还会让自己逼到绝境。 清云面上带上了喜色,向黄芩鞠了一躬,“谢谢师姐理解!” “客气什么啊?我们现在应该能算作一家人了吧?”黄芩笑了起来,缓解刚才沉重的气氛。 “师姐,我不是那个意思……”以为师姐误解了自己的意思,清云慌乱了起来。 “什么不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觉得我不配和你做一家人?”黄芩身体微微向前倾斜,双手负背地看着清云,颇有一番长辈训诫小辈的样子。 清云真的是有理都说不清了,“师姐,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想说的是……” 黄芩重新站正,哈哈大笑了,“清云,你真逗。算了算了,我不逗你了。我们现在快进去收拾好吃的,给师父他们端过去。” “师姐……”清云略略感到无奈,同时也松了一口气。幸好没有影响到师姐和我们的关系…… “师父,外祖父外祖母,今晚我只做了面,还希望大家不要嫌弃……” “傻丫头,我们又怎么会嫌弃呢?”齐老夫人脸上带着和蔼的笑。 “夫人说得对,说得对!”齐瀚点头附声。 “对了,外祖父,你和外祖母今晚就在这里住下了吧!”黄芩看着两位老人,特别想与他们亲近。 “嗯……小芩,我和夫人很想留在这,但是我们已经在附近的农舍找好安置的地方了。”齐瀚面上带着一丝尴尬,“而且我们带来的侍卫也不少……” “没有关系的。你和外祖母住在这,你们的随从去农舍住就好了。” “丫头说的对!哥,你和嫂子就在这里住下了!”齐煜也开始劝说。 不仅黄芩想要他们留下,老者也想要让齐瀚夫妇留下。毕竟兄弟间已是几十年未曾见过,都已从意气风发的少年变作白发苍苍的老人了…… 但是纵使这样,却从未忘过对方。一相见,不就毫不出错地认出对方了吗? 齐老夫人环顾了一圈,语气中带着忧虑,“我和老爷只是怕打扰你们了……” “嫂子,怎么会?我们可是一家人。” “对,我们是一家人!外祖母,何须客套嘛?” “只是……”齐老夫人欲言又止。 黄芩看出老夫人的担忧,用劝慰的语气说:“您二老不必担心,这里的床足够的!” 紧接着,黄芩指向柴房的位置,“今晚,我去睡那里。外祖父外祖母你们睡我的房间,不过,你们不要嫌弃这里就好了!” 顺着黄芩所指的方向看去,是一间破旧的小茅屋。 “不行不行!现在已经入冬了,怎么能住那种一看就会漏风的破茅屋呢?”齐瀚立马开口拒绝。 “老爷说的对!小芩,怎么能住那种地方?”齐老夫人担忧地看着自己的外孙女。 “您二老的心意外孙女领了!但是,那房间并没有那么不堪,住那也不会怎么样的!您二老就留在这吧!外孙女已经好久没和你二老在一起过了,您二老就让外孙女尽尽这点小小的孝道吧!!”黄芩话中带着埋怨。 “就如丫头所说!”齐煜这次并没有反对黄芩去柴房睡,“况且现在已经黑了,天气又寒冷。你们不担心你们的身体,我和丫头还担心呢! “侯爷和侯爷夫人,师父与师姐说的对,你们就留在这了吧!”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清云也加入了劝说大军。 “好吧好吧,盛情难却!既然你们都不介意了,那我们老两口又介意些什么!就依你们所言!”齐老夫人此时已无忧虑,脸上充满了笑意。 黄芩“如愿”住进了柴房,然而这间柴房是真的不适合在冬天住。即使盖着厚实的被子,然而,黄芩还是能感受到寒风的刺骨。将被子裹得更紧,然而却没有起多大作用。 真不知道,那个男人是怎么能够在这样的条件下住了那么久? 想起那个突然离去的男人,紧接着脑海中浮现那天男人近在咫尺的俊脸和唇上冰冰凉凉的触感…… 黄芩感受到自己的脸微微发烫,心脏快速地跳了起来。难得是,终于有一丝热感了! 想那个男人干什么?今后与他是不可能有交集的,他太危险。 拍了拍自己的脸,清醒点! 又是一阵冷风吹过,黄芩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不行,怎么就感冒了? 一定不能让师父和外祖父他们知道,否则以他们的性子,怕是要担心与自责…… “唉嚏!唉嚏………”黄芩摸了摸鼻子,抱紧了身上的衣服和被子。 看来,得快点弄点药吃,要不然不过今天,他们就会知道自己感了风寒的事,那么外祖父外祖母一定不会再好意思住在这…… 去向师父和清云要药,他们定会怀疑,行不通! 去外面采药,但是大冬天的,哪里还有药可以采…… 千思万虑,黄芩一拍脑袋,有了注意。 那就悄悄地去京城一趟…… 第18章 血莲 日上未上三竿,清云已将早饭准备好。 “师父,师伯,师伯母,师姐,早饭准备好了。” 齐煜与侯爷老两口子一起走了出来,走到桌子旁边坐下。 见黄芩还没来,齐煜朝着柴房方向大声喊,“丫头,太阳都晒屁股了,还不起床!” 然而柴房中没有任何声音。 齐煜又喊了几声,结果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清云,你去看一下丫头!”齐煜转过头来看着清云,指了指柴房。 “算了,清云不方便。还是我老婆子去看看吧!”齐老夫人站了起来,走向柴房。 “小芩,该起床了!”齐老夫人推开柴房的门,门发出“吱吱”的声音。 然而,看向床上,只有叠好的棉被,根本没有黄芩的身影。 不会是出什么事了…… “老爷,老爷……”齐老夫人声音中带有着急。 “丫头出什么事了?”听到声音后,齐煜几个人立马冲了进来。 刚进门,便看到齐老夫人手上拿着一张纸,“小芩,她出去外面了。” “她有没有说去哪里了?”齐瀚脸上着急之色仍未减少。 “小芩说她有事出去了,没有说去哪里。”齐老夫人将视线从手上的信移到了自家老爷的身手上,“不过,她特意叮嘱我们不要担心。” 看着手中的信,齐瀚疑声问道:“确定是小芩写的?” 这信上的字歪歪扭扭,根本不像是一个大家闺秀写出来的字。纵使黄宇忠再怎么不疼爱小芩,可是小芩涂和第一贵女的名声还是在外的…… 齐煜从齐瀚手中将信拿了过来。他没有见过丫头的字,可是丫头前几天在读《白翊医录》,应该会留下一些笔记。“清云,你现在去丫头原先住的地方,看看有没有她的字迹?” “是,师父!“清云接到命令后,立马跑了出去。 “难道都没有见过小芩的字吗?”齐瀚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弟弟。 “哥,你和嫂子不也是不认识吗?”齐煜将手中的信举起来,摇了摇。 “你这小子!”齐瀚有点生气,“小芩都不在了,你现在还有心情跟我较劲!” “你俩先不要吵,等清云来再说。”齐老夫人看着争吵的两兄弟,无奈地摇了摇头。好歹两人都进了花甲之年,怎么还是这种脾性,都不知道改改…… 大约半柱香时间,清云跑了进来。 “师父,给!这是师姐读医录时写的一些字。”清云微微喘着气。 在将两张纸上的字迹对比了一些时间后,齐煜抬起头。 两张纸上的字都是歪歪扭扭,毫无美感。 “怎么样?是小芩的字吗?”齐瀚带着不确定问道。 “经过我的比对,是丫头亲自写的无疑。”齐煜将信放在桌上,“丫头应该没事,我们也不必大惊小怪了。但是如果到了晚上,丫头还没回来的话,那就不好说了……” …… 黄芩起来时天还没有完全亮,去到附近的村庄时,正好遇到上次赶车的中年人去京城赶集,便上了牛车。 当中年人看到黄芩时,并没有认出来了黄芩就是上次那个姑娘。因为黄芩将自己打扮成了一个少年模样。毕竟一个女子单独出门,终究是不太安全! 这还是黄芩看到柴房中上次给那个男人买的棉衣时,才有了这个主意。那件衣服很明显没有被穿过。而且买的时候是照着清云的身形去买的。虽然比较大,但好在清云的清瘦,衣服穿在黄芩身上便少了些违和感。 这次进京城,守城门的人已不是上次的官兵,也没有见到那个姓林的将军。将通行证递给城门口的官兵,官兵检查过后,黄芩很顺利地就进京了。 在京城绕了几圈,才看到一个名为济世堂的药铺。 黄芩刚进去,伙计便热情地走了上来,脸上堆满了笑容,“客官,是买药还是看病?” “买药!”黄芩对伙计的殷勤有些反感,压低声音冷声说道。 “那客官的药方呢?小的去为客官拿药!”小二点头哈腰。 “给!”黄芩将自己写的药方递给了伙计。 “客官,稍等一会,小的这就为客官去拿药。”说完,伙计就跑着过去柜台后面。 等的时间并不长,伙计就已经抓好药并用纸包好。伙计双手捧着药包,恭敬地递给黄芩。 黄芩接过药包,随后解开钱袋,从里面拿出了一两银子递给伙计。 “客官稍等!小的去给您找补。”伙计脸上笑容堆得更多了。 待伙计将钱递给黄芩后,黄芩慢步走出济世堂。身后伙计大声喊道:“客官慢走!” 济世堂的伙计,过分殷勤,丝毫没有六安的伙计的不卑不亢。这让黄芩不禁感慨,怪不得六安的生意能够做遍云天大陆! 出了济世堂后不久,黄芩便寻了一处酒楼,想要熬药。 刚开始小二百般推辞,说掌柜的不允许。然而当黄芩悄悄地往小二的手里放了一小块碎银子,小二立马喜开颜笑,将银子快速地放进他的袖子里,“呃……公子,今天掌柜的不在,小的就大胆破个例。我这就去伙房商量商量……” 黄芩知道事情成了,将药递给小二,“我到时间来取。” 小二殷勤接过了药,凑近了小声说道“:客官请放心,小的一定会将事情办的妥妥贴贴……” 黄芩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出了酒楼,黄芩左右看了看,选择了人比较多的方向,一路闲逛。 看到一些好玩亦或稀奇的物件,黄芩总会上前去摆弄一番。小摊贩们也热情地推荐,但也不乏一些奇怪的眼神,特别是当小摊贩们发现黄芩身边没有其他人的时候。然而黄芩不以为意,只是看看,并不买,弄得许多小贩竹篮打水一场空。 也不是黄芩想要故意戏弄他们,而是实在不方便拿太多东西,然而这些小物件又着实吸引人。 瞎逛着,到了一处人群密集的地方。人们围着中间的一处地方,兴致勃勃地讨论。 “听说,这次瑞雪会的奖品是有着“药中之王”之称的,可以生死人肉白骨的血莲?” “这血莲吸收血作养分,世间几百年都难以有一株。没有想到这次瑞雪会竟然能有血莲……” “可不是?四年一次,瑞雪会可是安国最重要的大事之一……” 血莲…… 难不成是《白翊医录》中提到的圣物血莲? 不过,黄芩并不相信血莲真的可以将死人救活。但是,血莲十分罕见,的药用价值非常的高这一点,确实毫无疑问! 第19章 瑞雪会 黄芩慢慢挤开人群,来到了中间。 面前是一个很是开阔的擂台,此时上面摆放着许多的梨花木桌椅,桌子上整齐地摆放着笔墨纸砚这文房四宝。 说是擂台,其实更像是一个讲究的露天考场。 在黄芩的右方过去一段距离,有着用实木做的台阶可以登上擂台。擂台大概三尺高,但是阶梯却很长。 这时,从擂台后方走出一个身着青色官服,约莫四十多岁的官员。他的身后跟着一位少年,手上端着一样用红色丝绸盖住的东西。 “历亓十二年瑞雪会将由一炷香后正式开始,还请来自各州的睿员们做好准备。届时,台下的百姓需保持安静,不允许扰乱瑞雪会的正常进行。若有犯者,按律论处!”官员的声音洪亮,很有威慑力。 “此次瑞雪会的奖品是血莲,由头名者得。若头名者是睿员并通过所有比试,将成为下一任睿司。通过前三场比试的人,将能进入睿司。” 睿司掌史四年一届。若瑞雪会没有选出头名者接任,则从睿司挑选考核出下一任睿司掌史。若没有可接任者,则由现任睿司掌史继续担任。 同时,旁边的少年也缓缓揭开了红色丝绸,丝绸下的东西散发着诡异的红色光芒,与此同时,黄芩闻到了一股令人神清气爽的幽香。 这血莲果然非同凡响! 幽香并没有持续很久,少年很快就又将丝绸盖了回去。 官员转身,步伐稳健地离开擂台,少年亦跟着离开。 周围人群又开始热烈地讨论起来,而黄芩则是一直盯着擂台后方,没有说话。与周遭的嘈嘈杂杂的环境格格不入,仿佛自成一个世界。 在一炷香内,源源不断的人群向擂台聚集。通往擂台的台阶处向前延伸出去的通道,有许多官兵在两旁如直杆站在两旁,没有百姓靠近。 一炷香时间过去,睿司掌史如约走上了擂台,只是身后之人已不是少年,而是一个同样穿着官服,也是约莫四十多岁的人。 “历亓十二年瑞雪会开始!”睿司掌史发出掷地有声的声音。 旁边的官员紧接着大声喊道:“请各位睿员入场!” 此时,人群中不再有声音,整个世界陷入了一片寂静。 通道上统一穿着灰色素服的人依次走上擂台。虽然衣服颜色相同,可衣服的布料却有着天差地别。有的用上好的丝绸制成,有的却是由低劣的麻布制成,甚至有补丁。同时,睿员的年纪也有巨大悬殊。有的是十五六岁少年,然而有些却已进入耄耋之年。无一例外的是睿员全部是男子。 这并不奇怪!毕竟这是一个男尊女卑的时代。 睿员的人数约有五十多人,此时已全部在各自的桌子旁边站好。 睿司掌史与身后的官员在擂台上的桌椅间转了一圈,然后走到擂台正前方,“现在,请各位睿员就坐。” 睿司掌史环顾了一圈台下的人,“第一场比试:雪道。请各位睿员写出各种天象与其象征。时间一炷香时间。” 说完话后,擂台上的睿员开始写字作答,而睿司掌史亦转身在桌椅之间来回穿梭。 这一炷香时间,对黄芩来说却好似一个世纪般漫长。 人群安静极了,周围也难以听到街上的叫卖之声。黄芩不知道的是,此时全安国的人都必须停止做生意。可以见,瑞雪会对安国的重要性。 一炷香时间到,擂台上也站起了约十位睿员。 睿司掌史平静地宣判那十人左右的命运:“请站着的睿员离开擂台。” 这些睿员多身着灰色丝绸衣,可判断出大多为大户人家公子,愤愤地走下擂台。 看到公子哥们离开,睿司掌史走到擂台正前方,声音沉稳有力,“第二场比试:雪相。请各位睿员写下今年雪的征兆,时间为两炷香。答题结束后,睿员所写征兆与本官契合,则可以进入下一场比试。反之,则被淘汰。 若不服者,可向本官提出质疑,本官定会回答。若能说出本官的错误,则本官会虚心接受,永生不再担任睿司掌史。”说完,睿司掌史转身走到擂台后方的位置。 人群依然默然,唯一能够听到的便是擂台上纸被翻动的声音,轻轻地,软软地,毫无攻击性。但是,黄芩感觉擂台上似乎剑拔弩张,为没有硝烟的战争。 两柱香后,从擂台后面走出五位少年,走到睿员之间,将他们桌上的答卷收起。在将答卷收完,五位少年一起走到擂台前方,排成一行。 此时,又从擂台后方走出刚才端着血莲的少年。他手里恭敬地捧着一张宣纸。走到五位少年的正前方,少年开始大声读出宣纸上的内容:“历亓十二年,一雪降于立冬之前,小雪之后。雪纷飞彻夜乃止………故历亓十三年可出天怒,需慎之!” 念完后,少年退下。排成行的少年依次将手中答卷大声念出,直至最后一位念完。然后少年们又一一退下。 待少年退完后,睿司掌史紧接着走了上来,“请刚才答案与本官不契合的睿员离开,答案与本官契合的人留在台上。” 话说完,擂台上陆陆续续站起了人,脸上表情十分丰富。有失望的,有不甘的,有悲痛的……但却没有一人说话,而是静静地走下擂台。 待被淘汰者走完后,台上此时还剩下二十人,全部端坐在椅子上。 “第三场比试:雪现。此次雪现的主题为暴雪,请各位睿员画出自己心中所认为的暴雪之境,时间为三炷香。画完之后,各位的画将由擂台后的三省丞相,六部尚书以及本官共同评定出至多四幅上佳之画,画被选中的睿员可进入最后一场比试;若经评定,无上佳之画,则历亓十二年的瑞雪会终止。” 睿司掌史再次离开,走去擂台后方。 擂台旁的香已燃完半柱香,然而擂台上却仍然没有人动笔,都作思考状。大约一半的时间过去,才稀稀疏疏地开始有人开始下笔作画。 时间慢慢地流逝,很快三炷香时间到了。 “咚”,与前两次不同,这次旁边敲起了铜锣,但只敲了一声。 这次睿员站了起来,离开了自己的座位,静静地聚集在擂台的一旁。擂台后方,睿司掌史第一个走了出来,随后跟着一群身着红棕色官服,头戴乌色纱帽的官员依次走向了擂台中央的桌椅之中。 既然能在一群高官中排在首位出来,看来睿司掌史这个官职并非闲职,也并非等闲。 一群人看画看了大约一炷香时间,台下的人也打破了寂静。 应是评定完成,其余官员回到擂台后方,而睿司掌史走到擂台前方,“经本官与各位大人的刚才的评定,这次有两幅画可以称为上佳之画。分别为洪州睿员殇寂的暴雪倾城,席州睿员李归的雪中红梅。因而此次瑞雪会只有两人可进入最后一场此试,其余人全部失败,请离开擂台。“说着,睿司掌史做了个请的手势。 第20章 上台 在台上失败的睿员依次带着不甘走下擂台的同时,从擂台两旁也上来了官兵,将台下的桌椅搬下擂台。待官兵将最后一张桌子搬下擂台,李归和殇寂也走到了擂台中央。 睿司掌史转身看着二人,二人也恭敬地向睿司掌史掌史鞠了一躬。睿司掌史掌史似乎是感到满意,点了点头,转过身,面向台下的百姓,“现在,进入最后一场比试:雪意。没有时间限制,台上的两位睿员轮流接受众人的挑战,亦可互相挑战,直到没有人继续挑战。 双方作诗,内容必须与雪有关,由本官与刚才的众位大臣评定谁胜出。若睿员胜出,则继续留在台上,接受挑战;若非睿员胜出,则由胜出之人替换睿员在台上接受挑战,不过,睿员仍可入睿司。” 睿司掌史说完话后,转头看向擂台中央的李归与殇寂,点了点头,示意可以开始。随后离开擂台。 李归首先优雅地作了一个请的手势,“兄台,你先请。” 殇寂没有多说话,而是走上前,等待下方挑战的人上台。 擂台下方人群中声音不断,不再复之前的安静。黄芩依旧静静地看着台上,不复之前的无趣,脸上此时带有玩味。 车轮战,看来成为睿司掌史还是需要点本事的! 首先从人群之中走上擂台的是一位身着白衣的青年男子,“在下有礼了,还望兄台不令赐教!” 殇寂抬眼望了男子一眼,“你先开始!”略带命令的语气。 男子尴尬了一下,随及不再客气。“雪夜纷飞白似羽,血晨突出红若火。雪血相现争辉映,人间哪得此乾坤?” 看着男子满脸的自信,殇寂眼中闪不不屑,随及张口吟出:“白雪舞蓝夜,红日跃黑黎。光影互替时,人间得青天。” 男子听完后,脸色变了变。而擂台后与擂台下方,议论声彼此起伏。 同样是写雪夜与日出,同样用到颜色,然而男子所作却少了丝灵气。殇寂用“舞”和“跃”将雪与日活化,似乎有生命,也让人禁不住想象诗中的意境。 而且,两诗的高度也不相同,白衣男子一味地赞叹美景,而殇寂则由景得出了类似“海日生残夜”的哲理。 擂台后的官员也意见一致,之前端血莲的少年大声说出毫无疑问的结果,“殇寂胜!” 接下来不断有人上来挑战,然而一个时辰后站在台上的仍然是原先的殇寂与李归。 此时,是李归守擂,但却没有人继续上台。 是上台的时候了! 当黄芩登上擂台时,李归正欲往后退。 看到来人个子不高,李归先入为主,心中充满不屑。不过,李归依然甚是有礼,做出请的样子,“兄台,你先请!” 黄芩看向李归,虽然此人看上去文质彬彬,每次都让人先请,看似为君子的谦让之道,但过分的君子反而不像君子。 黄芩对此种伪君子,最是反感。但还是压低声音礼貌性地回答:“谢谢兄台!那我就不客气了!” 黄芩将声音压的更低,:“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最是一年春好处,绝盛仙花满皇都。” 黄芩将岑参的《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和韩愈的《早春呈水部张十八员外》糅合在一起,进行了改编,倒是没有过多的违和感。 听完后,李归温文尔雅地笑道:“兄台莫是忘了这是瑞雪会?” 听来好像是善意的提醒,但细细听来,嘲讽不言而喻。黄芩当即反击道:“我可没有忘记的诗的主题为雪!” 李归仍然笑着,“只是兄台,这又是为何?” 看着李归脸上的笑,听着他虚假的关心。黄芩只想冲上去将他的假面具撕下来。 黄芩刚准备说话,在身后的殇寂走了上来,眼中充满不屑与鄙视,“这位兄台,难道没有听出这是写雪的诗句?” 殇寂朝黄芩鼓了鼓掌,“这位公子将北风比作春风,枯枝之上的雪喻作洁白的梨花,可谓妙极!” 台下之人听了这话之后,也开始顿悟,称赞之声连绵不绝。擂台后方的官员也是不断点头,口称:“妙哉妙哉!”至于李归,则脸瞬间红了起来,红成了猪肝色。 没有想到殇寂会上前来帮助自己,黄芩感激地向殇寂点了点头,“这位兄台说的正是我想说的,兄台可谓吾知己也。” 殇寂回以礼貌的微笑,“兄台言重了!”说完,又自觉地退到了身后。 看着脸色十分难看的李归,黄芩心里有些小得意,谁叫你看不起我! 朝李归作了一个请的手势,黄芩笑着,颇有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感觉,“既然我的诗句并没有偏离瑞雪会,那是不是该公子请了?” 李归的脸更加的红了,“在下,在下……”说话已不流利。 “在下,在下甘愿认输。”说完,李归狠狠地鞠了一躬。不待众人反应,快步走下了擂台,消失在人群之中。 黄芩转身看向殇寂,“兄台该到你守擂了。” 殇寂肤色白皙,堪比白瓷。优雅的弦月眉下一双桃花眼魅惑迷离,鼻梁高挺。头上的墨发被玉冠束住,没有多余的发丝落下。脸部线条分明,但却不过分刚毅也不过分柔和。 此时的殇寂着一身微厚的丝制灰衣,但却丝毫不显古板。殇寂身上散发出一股优雅的气息,同时伴着不羁。看似相对的两种气质,此时却完美地融合在一个人身上,没有一丝违和感。 殇寂淡漠地看了眼黄芩,径直向前跨了一步,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知道了!” 黄芩并没有因为他的不礼貌而不生气,静静地退到后面。 大约没到半柱香的时间,睿司掌史走上擂台,“可还有要挑战的人?” 台下一片寂静。 “那好,现在就由殇寂与刚才的这位公子比试。”睿司掌史朝两人各望了一眼,准备退下。 突然,传来一声极刺耳的声音,“皇上驾到!” 刚听到声音,台下的人像潮水一样,由远及近地跪了下去,“参见皇上!” 擂台后的官员也快速提提衣袍,跪了下去,“微臣参见陛下!” 台上台下只剩下黄芩,殇寂,睿司掌史没有跪下。 黄芩正纳闷睿司掌史和殇寂为什么没有跪下。走了一会神,安帝已走上擂台。 见到安帝,睿司掌史淡定地走上前去,拱手作揖,“参见皇上!” 见殇寂没有上前,黄芩也跟着没有动。看见殇寂行礼,黄芩连忙跟着殇寂一齐拱手,“参见皇上!“ 安帝并没有生气,而是平静地说:“免礼!其他人平身!” “谢陛下!” 第21章 与安帝的博弈 安帝看向擂台中央的殇寂与黄芩,问道:“夏掌史,这两位就是今年的优胜睿员?” “启禀陛下,较高的那位公子是睿员,至于另外一位则是挑战成功的非睿员。”夏掌史拱手禀告。 “哦?竟然能将睿员给赶下台!”安帝蜡黄的脸上露出了惊喜,“这在我安国建国一百年以来可是头一会。” “那让朕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安帝带着好奇走向黄芩。 安帝到了黄芩跟前,黄芩立马拱手,“参见陛下!“ “头抬起来!” 黄芩慢慢将头抬了起来,不带一丝畏惧地看着安帝。 “哈哈!原来也不过如此!”安帝仰头大笑。随及变了语气,阴沉地说,“不过,竟然敢直视朕?纵然勇气可嘉,但该当何罪?” 黄芩抑制住对安帝的不爽,恭敬地作揖,“启禀陛下。草民无意冒犯陛下,还望陛下恕罪!” 见一介草民没有下跪求饶,安帝感觉自己的威严受到了侵犯,当即发怒,“既不是睿员,有什么资格站着跟朕说话?” 台下的众人和一众官员见安帝发怒,立马跪了下来,将头低低地埋着,“陛下息怒!” 夏掌史也连忙朝着安帝拱手俯腰,“陛下息怒! 而殇寂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似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黄芩直直地站着,紧抿着唇,目光凌厉地直视安帝。 既然这皇帝老儿都已经发怒,那自己跪下和不跪下,有何区别?跪下,纯粹是屈服,作践自己。 见黄芩丝毫不为所动,还更加放肆。安帝心中的怒火蹿蹿地冒,“好一个贱民,竟然敢如此藐视朕的威严。” 安帝似乎是被气得不轻,手指颤抖着指向黄芩,“来人,将他带下去,立刻处死!” 人群中开始有人微微发抖。夏掌史保持着原先的动作,不敢说话。 虽然身为睿司掌史,他在安国的地位不低,有不必向皇帝下跪行礼的权利。可终究他不过是安帝的一个臣子罢了! 黄芩心中也很怒,怒这个皇帝老儿的心中狭窄,草芥人命,但始终不敢发作。也不是不敢,是实在不能! 黄芩不再看安帝,低下头,恭恭敬敬地拱手,“启禀陛下!草民认为草民罪不至死!!” “呵?罪不至死?罪至不至死,由朕说了算!”安帝冷声喝道。 黄芩仍然低着头,用只有安帝一个人听得到的声音说,“陛下,草民认为陛下因为草民的一条贱命落下一个暴君的名声不值得。还望陛下三思!”声音不俾不亢,听不出情绪。 既然会因为直视他这么一件小事发作,想必安帝定是一个极爱面子的人! 果然,不出所料,听了黄芩的话后安帝陷入了沉思。 差点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而毁了自己多年苦心经营树立起来的仁君形象。 安帝再次仰头大笑,声音带着虚假的情意,“哈哈,果然是百年一遇的人才。众位不必紧张,快快平身,快快平身!” 黄芩心中冷笑,“谢谢陛下赞赏!只是草民实在不敢当!” 众人通通松了一口气,有点战战兢兢地站了起来。 夏掌史也松了一口气,站直身子,带着试探,“那陛下,现在可否开始这两位间的最后比试?” 安帝转过身,走向擂台后方,“现在开始吧!” 看到安帝已经在中间的最高位上坐好了,夏掌史理了理心绪,“请两位开始最后的比试,由这位公子先开始!” 夏掌史向黄芩方向推手示意开始。 清了清嗓子,黄芩开始大声吟颂,“梅雪争春未肯降,骚人搁笔费评章。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刚说完,安帝笑着鼓掌,“好一个‘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果然非同凡响!’” 黄芩看着安帝脸上虚伪的笑容,心中恶心翻滚。朝着安帝的方向弯了弯腰,“多谢陛下。”又转过身来,黄芩对殇寂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兄台,到你了!”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殇寂没有理会黄芩,而是转过身朝着安帝拱了拱手,“这位公子诗采绝艳,在下自愧不如,甘愿认输!还望陛下恕罪!” “这位公子竟然能战胜全国的顶尖睿员,哈哈,真是稀罕!”安帝笑的很是爽快,但却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你退下吧!”安帝朝殇寂的方向挥了挥手。 殇寂谢了一声,便从容不迫地走下了擂台。 安帝看向黄芩,“不知这位公子可想入我朝为官?依公子的能力,定能成为我朝的栋梁之才。朕也绝对不会亏待你!” 入朝为官,成为栋梁之才?怕是成为一个冤鬼吧! 黄芩朝安帝深深鞠了一躬,“谢陛下美意。可是草民只是想要血莲罢了,未曾想过封官加爵,飞黄腾达。况且草民只有诗采,并无治世之才。还望陛下谅解!” 安帝脸上的闪过一丝愠怒,但很快就成了勉强的笑容,“罢了罢了,朕也不强求你。血莲在哪?快拿给这位公子。” 但是,安帝却内心阴笑一声,只怕你有命拿没命用! “遵命!”夏掌史朝擂台后方的少年挥了挥手,“将血莲抬上来。” 黄芩从少年手中接过装着血莲的盒子,朝着安帝恭敬的鞠了一躬,“谢陛下。” 黄芩正准备离开。这时,台下突然有人大声叫喊:“这不是那天洵王在城门口遇到的女人吗?“ 黄芩听到后,大惊,抱着盒子低着头准备快速离开。 然而,安帝却发声,“站住!”而官兵也冲上了擂台。 无可奈何之下,黄芩停住,朝着刚才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在说话之人身边,李归阴险地笑着,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转过身来!”安帝神色严肃,走上擂台。 瑞雪会可没有女子参加的先例! 黄芩慢慢地转过身,不敢抬头。真是后悔自己为了血莲上台!此时。手上的血莲好似有千金重。 “抬起头来!”安帝命令道。 黄芩缓缓抬起头,但是垂着眸子,不似之前那般大胆。 “将刚才说话的人带上来!”安帝没有管黄芩的反应,而是朝一旁的官兵命令道。 第22章 本王的王妃 那人一上擂台便跪了下来,战战兢兢地说道:“启禀陛……陛下,草民刚才路过,无意间……看到擂台上,便…便觉得这人眼熟。于是,挤到了最前面,一看便认出她是前几日草民还在当差时曾拦下的那个女人。草民想起瑞雪会不允许女子参加,于是就……就……” 安帝打断他的话,“有何证据?” “陛……陛下只只需要让……让她将头发放下来,便……便可知晓。” “来人,将他的头发放下来!”安帝朝一旁招手。 这时,擂台下方传来声音,“不知何事与本王有关?” 话音还未落下,便见一个全身素白,高大英挺的男子走上了擂台。 “拜见父皇!”陆弋轩朝安帝恭敬地弯腰作揖。 “轩儿,你来的正好!朕问你,这人是不是前几日你在城门口遇到的女子?” 伸手过去准备抬起黄芩的下巴,黄芩却抬手将陆弋轩的手打开,“不用问了!他说的没错,我的确是洵王之前遇到的女子。” “竟然敢欺君!”安帝怒色毫不掩饰,不容反驳地说道:“来人,将她押下去,择日处斩!” 陆弋轩静静地听着父皇对这个女子的判决,不打算出手。 纵然他惊讶宁国的长安公主为何活到现在?但是最多是惊讶罢了,没有其它感情。 上一次,在城门口,看到那一身火红的身影,他觉得奇怪。那身红衣与上一世是长安公主的嫁衣十分相似,而战昭王府迟迟没有传来长安公主的死讯。 在上一世,长安公主刚到云城京郊便传来死讯。他并没有见过她的相貌,但还是为涂和第一贵女感到可惜。 许是还残存着惋惜,他走了过去,扶住了即将倒下的女子,准备帮她一把。然而,女子之后的反应,倒是像极了上一世他第一次遇到露儿,露儿的反应。 这让他很是惊喜。但是这女子终究不是他的露儿…… 也许是过于思念故人,他便让手下的人在之后帮衬他一把,同时查一下她。但是,女子身边的男子过于谨慎,竟是什么也没有查出。 他犯不着为了一个跟自己没有多大关系的女人而冒犯父皇。 他是父皇的嫡长子,又有赫赫战功,这没错!但父皇最不喜别人违逆他!父皇表面对他青睐有加,实际上却对母后一族萧家处处防备甚至打压。若不是他对父皇顺从,而且主动上交一切权利,他恐怕也难逃打压! 违逆父皇的人都已经没有好下场,除了他那上一世双腿残疾后就神秘消失了的十皇叔…… 看着官兵朝自己靠近,黄芩内心如倒翻的调味瓶,五味杂陈。重生一世,还是难以活得长久吗……? 官兵走到了跟前,准备将黄芩押下去。 “慢着!”一道低沉有力的声音传来。 黄芩朝声音的方向看去,这不是……… “参见十皇叔!”陆弋轩诧异了一会,向着来人拱手作揖。 这十皇叔怎么站了起来…… “免礼!”陆长翊淡漠地说道。同时,向着安帝拱手,“参见陛下!” 安帝看着此时站在自己面前的十弟,心中惊讶与愤恨交加。太医不是说他永远不可能站起来了吗?这群庸医! 安帝嘴角强行扯出撕裂的笑容,“长翊,你竟然能站起来了?” 陆长翊冷笑了一声,“多谢皇上关心!” 尴尬地笑了一下,安帝假意关心,“不知十弟来此为何?” 陆长翊抬了下眼皮,看向一旁吓傻了的黄芩,意思非常明显。 然而安帝却装作不知道,“难道十弟是为了这个欺君犯上的贱民?” “呵……”陆长翊再次冷笑,“难道皇上认为堂堂一国之主当着这么多百姓的面……” 接下来的话陆长翊并没有说出来。一是因为国,二是因为自己不能太过分。 终究他是君,自己是臣…… 安帝知道陆长翊要说什么,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态,咳了两声,“这女子藐视国法,欺君罔上。” 陆长翊没有说话,而是走到黄芩身边,伸手将黄芩抱到了怀里。 黄芩一时间桃花眼瞪成了鹿眼,愣在原地。一切来得太快了! 而陆弋轩与安帝等人愣住了,台下同样寂静无声。 黄芩在陆长翊的怀里悄悄地动了动,想要离开。 然而陆长翊没有看黄芩,但却加大了力度,将她禁锢在了自己的怀里,无法动弹。 黄芩此时动不得,也不敢说话。 “长翊,你这是什么意思?”安帝颇为不满。 “没什么意思!只是她是本王的王妃罢了!”陆长翊看似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却激起了千层浪。台下像炸开了锅一样,纷纷讨论了起来。刚才告发的人在地上瑟瑟发抖地跪着。 “什么?”安帝瞪大了充满算计的眼睛。 “她是本王的王妃!”陆长翊很有耐心地又重复了一遍。 再次听到,安帝此时已平静了下来。 也好,正愁抓不到你的把柄。 安帝装作义正言辞的样子,“纵使是朕犯罪,也与庶民同罪。十弟,纵使她是你的王妃,但是犯了此等大罪,也不能放过!” 陆长翊仰头笑了起来,笑声很冷,“按照本朝律法,欺君之罪当诛三族。既然她已嫁与本王为妻,那本王与皇上是不是也应被处死?” 听到这话,安帝的脸色变的阴沉,如同乌黑黑的云在他头顶。 “更何况,本王还未曾知道王妃犯了什么欺君大罪。”陆长翊说着朝跪在地上的人看了一眼,“要不,你来给本王说说!” 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力,跪着的人身体止不住地发抖,然后直接趴在地上,“草……民……草民不……不敢……” “哦?那还有谁能跟本王说说,本王的王妃犯了怎样的欺君之罪?”陆长翊眯了眯丹凤眼,故意提高了声音。 安帝满脸阴沉,不再说话。 若是自己承认这女子犯了欺君之罪,那自己也位列她的三族,也应被诛。更何况,刚才是自己当着众人的面说的“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过了好一会,依然没有人说话。明显地,战昭王这是明知故问,但谁也不敢说出来。 “皇上,没有人能说出本王的王妃犯了怎样的欺君之罪,看来这罪纯粹子虚乌有!”陆长翊带着玩味的笑看向安帝,“那皇上,本王可以带走王妃了吗?” 安帝极力隐忍着自己的愤怒,气得脸都变青,从牙缝中挤出一字又一字,“当……然……可……以!” 陆长翊跨脚,准备离开,然而还在怀中的女人没有丝毫反应。剑眉微皱,犹豫了些许,陆长翊弯下腰,将黄芩抱了起来。 这一抱突如其来,黄芩连忙搂住陆长翊的脖子,以防自己掉下去。 “你干什么?”黄芩看着陆长翊线条冷硬的下巴,小声地质问。 陆长翊没有低头,径直地朝着擂台下方走去,声音冷淡,“王妃刚才无法动弹。本王没有办法,只能将王妃抱起。” “你……”黄芩气极,但想了想,话又没有说出口。 刚才被他紧紧地抱着,自己全身确是早已经僵硬了。想着刚才的种种,黄芩索性不再说话,任由他抱着自己离开。 两人身后,离风捡起地上的雕花盒子,跟着离开。 ……… 第23章 带回王府 “停!”看着陆长翊准备将自己抱上一辆黑色奢华的马车,黄芩猜到他想要将自己带去王府,当即喊停。 此时,陆长翊一只腿已经跨上马车,在听到怀中的人叫停后,竟然很配合的停了下来。 黄芩松开抱住陆长翊脖子的手,想要跳下来。 可陆长翊不是陆弋轩,早就知道黄芩不是那种甘于就范的人,当即加重了手上的力度。 “放我下来!”计划没有成功,黄芩甚是不爽,怒瞪着陆长翊,却只能看到男人冷峻的下巴。 虽然没有看黄芩,但陆长翊却能真切地感受到怀中女人的不满与愤怒。因为此时的黄芩双腿在不断地蹬,而手上也没闲着,正在握拳使劲地打着自己的胸膛。 可陆长翊不是弱不禁风的公子哥,而是久经沙场的战神。黄芩自以为很大的力气在陆长翊眼中像极了挠痒。 陆长翊没有理会黄芩,继续上马车。 “你放开我!我救过你,你不能恩将仇报!”黄芩希望陆长翊能够知恩图报。 陆长翊摇了摇头,这女人真是不乖!低头靠近黄芩的左耳,轻语,“王妃这是想要本王出臭?” 然而在外人看来,被传闻有龙阳之好的陆长翊此时正在和黄芩耳语轻呢,动作暧昧极了。 可不正好破了谣言! 听了这话,黄芩下意识地朝周围扫视了一圈。街道上的人都好奇地向这边看来,议论纷纷,一些女子甚至害羞地低下了头。 于是黄芩不再说话,不再挣扎,沉默着让陆长翊将自己抱上了马车。陆长翊终究是将黄芩放了下来,但却是放在马车上。 看到女人安静地坐在软塌上,陆长翊吩咐许杰驾车。 马车开始缓缓行驶,黄芩呼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静静看着穿着金色色滚边玄色华服,身板直挺,端坐在自己对面的男人。不得不说,这个男人真的很俊美,是充满阳刚之气的俊美。 黄芩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镇静,但美丽的桃花眸却暴露了她的紧张。 “那个,你叫陆长翊吧?我们今天就……” “王妃如此直呼夫君名讳,怕是不妥吧?”陆长翊挑眉,神色严肃认真地看着黄芩。 “嗯!王爷说得没有错!”见陆长翊如此认真,黄芩也正了正神色,认真地说道:“但是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的王妃,而是你曾经的救命恩人。” “如何证明你不是本王的王妃?” “那你又如何证明本姑娘是你的王妃?”黄芩反问。 “刚才瑞雪会上的所有人都可以证明。”陆长翊一本正经地,毫无破绽。 “你……”黄芩被男人的无耻气极,怒瞪着陆长翊。 “王妃瞪着本王作何?”陆长翊迎上黄芩愤怒的眼神,一脸淡然,好像不知道黄芩为何生气一样。 定了定心神,黄芩深吸一口气,“好,就如你说的那样,在众人眼里,我已经是你的王妃。但是,你别忘了,是谁在绝情崖下把你救起,还让你双腿恢复好了。” “自然记得!”陆长翊剑眉一挑,“是王妃将本王救起,但却是齐老将本王双腿治好了。” 好吧!陆长翊的说辞没毛病! 平了平心绪,黄芩尽量冷静地开口,“王爷,我再说一遍,本姑娘并非你的王妃!” “你的王妃一直在京城,而本姑娘一直跟着师傅和清云住在绝命崖下,所以我不可能是你的王妃。”黄芩强行解释。 既然自己逃婚这么多天了,都没有战昭王王妃未到京城的消息传出。那说明在逃婚后,一定有人顶冒了自己,去到了战昭王府。 “这点,王妃你说错了。”陆长翊意味深长地看着黄芩,“在本王去到绝命崖前,本王可从未在京城见过王妃你。” 原来没有人顶冒自己,那为什么没有人知道自己逃婚的事呢?自己也没有抓住他的什么把柄啊? “你的意思是,绝命崖下的一切都是你设计。你没有掉落悬崖,也根本没有失过忆?甚至双腿也没有残疾过?”想通了什么,黄芩想确认自己的想法。 “王妃这是想转移话题?”陆长翊看出了黄芩的的心思,“不过,没错!本王去绝命崖下是设计好的,但是本王的双腿残疾,这是真的。” 停顿可会,陆长翊又继续说道:“本王因与宁国在羽关的战役中,被设计而双腿残疾。而全天下能治好本王的腿的只有你的师父,齐老!” 原来,别人称师父为齐老! “所以说,你到绝命崖下,是为了请求师父为你治疗双腿?”听到陆长翊说到自己双腿残疾的原因,黄芩莫名地感到悲凉与害怕。原主正是因为这件事前来安国和亲。 看到女子的反应,陆长翊知道是因何原因,竟有些于心不忍。“这是国家与国家之间的事情,与你一介女子没有关系。 再者,这次和亲并不是本王提出,而是皇上在本王昏迷期间作出的决定。本王向来是非分明,不会将宁国的仇转移到一介女子身上。” 黄芩看着眼前的男人,对他心生了敬佩。 自古以来,女人对于男人来说,只是可有可无的附属品。“女人如衣服。”这句话在古代是很形象的。女人被男人当作礼物,送去讨好别人;被男人当作挡箭牌,柔弱的身躯成为众矢之的…… 而且牵扯到政治纷争中,有几个女子是自己愿意的,但又有几个落得个好下场…… “那你干嘛不放我走?”黄芩甚是不解。 “你这是在承认自己是本王的王妃呢?”陆长翊挑眉看着黄芩。 黄芩转过头,不说话。 “刚才的情况,若不说你是本王的王妃,你觉得你能够你能安然无恙?” “那你为什么要救我?”听了这话,黄芩转过头,桃花眼中盯着陆长翊的眼睛,想要从他的眼睛中得到答案。 陆长翊也不躲避,凤眼微挑,迎上黄芩的目光。“因为本王承诺过你的师父,要护你长安。这是齐老给出的条件之一。” 原来是因为师父…… “那现在让我走!马夫……” “现在还不行!”陆长翊打断了黄芩的话,“刚才本王才在皇帝与众人面前承认你是本王的王妃,现在你就要离开。这件事于理不通。你是战昭王妃,自然要呆在战昭王府。” 陆长翊的话,又是没有毛病,句句在理。 “待到回府后,你仍然是自由身。只是,你必须住在王府,承担王妃应有的责任。 在外人面前,你要装出与本王相敬如宾,恩爱有加的样子。只要你不做对本王与王府有损的事,作为交换,本王会护你周全。同时,你也会拥有身为战昭王妃应有的权利。” 这样看来,好像住在王府也没有什么不行,但是…… 黄芩突然有些心动了,不过,“那我师父他们呢?” “他们自会知晓!不用王妃操心!” 第24章 取药 一路上,黄芩与陆长翊都没有再说话。 陆长翊以军人应有坐姿端坐着,没有看黄芩。黄芩亦是没有去看对面的陆长翊,时不时地掀开轿帘看窗外繁华的街道。 突然看到之前去过的酒楼,黄芩想起了自己的药还没有取。 “王爷,我能不能下车去取一样东西。”黄芩小心地问。 陆长翊抬眼看向黄芩,薄唇微张,“嗯?” 知道他会怀疑自己想要趁机逃跑,黄芩举手做了一保证的手势,眼神真挚看向陆长翊,“我保证不会逃走。再说了,就算我真的想要逃……” “本王说不允许了吗?”陆长翊转头,避开了黄芩的眼神,声音略带尴尬。 黄芩不知道,此时的她甚是搞笑可爱。 她的长相本来就为温婉型。偏瘦的鹅蛋脸上,长长的柳叶眉,眼角微微上挑的桃花眼,虽不高挺但却小巧精致的鼻子,以及大小刚刚好颜色红润的嘴唇完美融合。 温婉的样子,做出可爱的神情,虽然有点违和,但却有一种异样的诱惑。 “那王爷的意思是允许喽!”黄芩像小孩得到了糖果一样高兴地笑了起来。“马夫,停……唉嚏!” 黄芩揉了揉鼻子,继续喊:“马夫,停车……” “你感上风寒了?”陆长翊转过头,询问。 原本想要感谢男人的关心,但看到男人面如止水的样子,黄芩立马收回了想要说出口的:“谢谢关心”。声音淡淡,“还没有,只是快了。” 许杰将车停了下来,黄芩起身想要下马车,陆长翊却突然拉住了她的右手。黄芩转过头,疑惑地看向陆长翊。 陆长翊尴尬地咳了一声,“有什么东西?我让离风去取!” “我自己有手有脚,干嘛要别人去取?” 这男人想干什么?刚才明明答应了让自己下车去取东西的。 “既然你已经是本王的王妃了,当然不可能事事亲为。”陆长翊面无表情地回答黄芩。 “这件事不需要别人帮忙,我很快就会回来。”黄芩转过身,想要甩开陆长翊的手下车。但是陆长翊却紧紧地拉住黄芩的手,似乎并不打算放开。 “你怎么还不放开?”黄芩再次转身,尽量心平气和地陆长翊说话。 “本王说过了,王妃不必要凡事都亲力亲为,有失身份。”陆长翊依然面无表情。 真的对陆长翊无语了!这说来说去还是面子问题,但是放在古代,还真是有理! “好,那本王妃不去行吧,王爷!”黄芩略带嘲讽。但在陆长翊听来,却是黄芩在向自己服软,还带着一丝调皮。 “那王妃想要去取什么?”陆长翊脸上仍然没有表情,让人猜不出他的想法。 黄芩没有回答,而是端坐在软塌上,明显地有些生气。 于是,陆长翊不再自找没趣,掀开旁边的轿帘,“离风,过来!” 离风迅速敏捷地从马上下来,走到马车前,行礼,“王爷,有何吩咐?” 陆长翊看向黄芩,点头示意了一下,黄芩便掀开车前的轿帘。 离风恭敬地向黄芩行礼,“参见王妃!王妃,有何吩咐?” “你去旁边的三盛酒楼取一份药,说是一位姓黄的公子吩咐的。麻烦了!” “王妃言重了!属下去去就回!”离风听到“麻烦”,感到一阵不适应。身为主子,吩咐属下办事,还需要客套? 可能现在算不上是自己真正的主子,但从今天王爷的反应来看,这应该是迟早的事。所以,自己自然不能怠慢。 说完后,离风快步走向三盛酒楼。 一身黑衣,长相不俗的离风走进酒楼,自然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因为很少在这样的酒楼见到这样的人,所以众人对来人纷纷侧身偷瞄,却不敢直直地看,深怕惹到来人。 小二也很快来了,“客官……” 离风看了一眼小二小心翼翼的样子,心想,我有这么害怕? “我是来取一位黄公子的药,劳烦小二了!”离风的样子不俾不亢。 小二见离风并无恶意,当即应了声话,便跑去取药。 感受到周围的目光,离风当即用凌厉的眼神扫视了一圈,众人便慌忙转身,低头静静地吃自己的饭。 于是等小二提着药汤出来时,见到的便是众人闷声吃自己饭的场景。 小二小心地将装着药汤的食盒递给离风。 离风见到药汤,不由心生疑惑,怎么会是药汤? 见离风迟疑,小二慌忙解释,“客官,这是黄公子将一副药交付给酒楼,让我们帮他熬的……” 原来如此,只是为什么要让酒楼帮忙熬药?接过药盒和药方,离风满腹疑惑地走出了酒楼。 见黑衣男子离开了酒楼,众人一改之前的寂静无声,又开始讨论起来。有的人抑制不住好奇心,甚至去找小二问。 …… “参见王妃,药取来了。” 黄芩接过食盒与药方,便让离风下去。 见到食盒,陆长翊也不由疑惑,不是取药吗?怎么取了个食盒来? 黄芩打开食盒,一股苦苦的药充斥着整个马车厢。捏住鼻子,黄芩心想长痛不如短痛,一口气将药喝完。 “嘶……真苦!”黄芩喝完药,用衣袖擦了擦眼角的泪,然后将食盒收好。 陆长翊没有打扰,只是悄悄地看着有些大大咧咧的女人。 …… “王爷王妃,王府到了。” 战昭王府座落在皇城中心偏南的陵禅巷,这里住的全是安国的权贵之户。战昭王府是四年前刚修建好的,所以相比周围的府邸,较为新。 刚下马车,便见一位约莫四十多岁的老人带着一群丫鬟小厮在敞开的朱红色大门旁候着。见到陆长翊与黄芩,昌平与一众下人便齐齐行礼,“恭迎王爷王妃回府!” 黄芩有些不适应,而陆长翊则是一副习惯了的样子。 “免礼!”陆长翊淡淡地说,同时迈步走进王府,黄芩紧随其后。昌平吩咐众下人各自去忙自己的事后,也跟上了两人。 虽然是冬天,但是王府内却仍能见到绿色。在进王府的东西侧,各种着一大片苍绿挺拔的翠竹。除了竹子外,并没有再见到其他绿色植物。看来王府的主人对竹子很是喜欢。 昌平跟在陆长翊身后,恭敬地询问,“王爷想要安排王妃住在哪?” 黄芩此时也很关心这个问题。 陆长翊转身看了一眼黄芩,淡淡地说:“就将王妃的住处安排在翠竹居吧!” “是,奴才这就去安排!”说完,昌平离开,只剩下黄芩和陆长翊。 陆长翊朝着东侧径直走去,而黄芩不知道去哪,只好跟在陆长翊身后。 突然,陆长翊转过身,“王妃,这是想要干什么?” 黄芩没有明白,“嗯?” “本王想说的是,本王现在要去忙自己的事了,还请王妃不要再跟着本王!” “那我去哪?”黄芩有些傻不拉几地说出了这句话。 陆长翊扶了扶额头,“王妃随意!等下昌平自会来找你!”说完,陆长翊不管黄芩,直接胯步朝东走去。 第25章 战昭王府 望着陆长翊的背影,黄芩呆呆地站着,久久不能回神。 在绝命崖下时,还未曾想过男子站起来后,该是怎样一番“风景”。如今看来,还真是不赖! 从今天开始,他便是自己名义上的夫君了。想到这,黄芩的心里莫名地有些失落。 是因为从此就要失去自由,被锁在这王府之中?还是因为只是名义上的王妃…… 原主,也包括自己曾经以为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战昭王应该是冷血无情,残酷暴戾,毫无人性可言。在失去双腿后,则是会更加嗜血。而战昭王府则是自己即将去到的人间地狱。 而事实却是陆长翊不仅容貌身姿堪称完美,而且出人意料的“通情达理”。既有军人独有的英姿,又有身为皇族的优雅。身上融合了这么多种气质,但是却没有让人感到不一丝不协调。只是,阴晴不定,实在是难以琢磨…… 随着青石铺成的小路弯入绿色之中,陆长翊也迈开长腿准备走到翠竹形成的绿幕后。 这时,陆长翊似是无意间转头…… 黄芩连忙收回视线,假装自己正在打量偌大的王府。自己的心好像漏跳了一拍,竟然有些害羞。 害羞个毛线,又没有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待再次看向东边,已没有男人的身影。拍了拍胸口,呼了一口气,黄芩转身向西走去。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地逛一逛,熟悉一下今后的住处。 黄芩悠闲地走着,而翠竹后,男人缓缓走了出来,眼神中带着打量。刚才黄芩的视线,陆长翊并不是没有感受到,只是假装不知道罢了! 感觉背后有人看着自己…… 转身看去,然而,却什么也没有发现。是自己的错觉?黄芩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以为人人都和自己一样啊?果然,“作贼心虚”这句话是有道理的! 转过身,自顾自地走了起来。 王府很大,若是路痴,第一次来的话,怕是会迷路。可是黄芩不是路痴,约莫两柱香的时间,就将王府的西边大致摸索清楚了。 进府后,向西走,首先见到的是一个相比主殿而言略小的偏殿,凌宇殿。凌宇殿的外建筑以沉稳的玄色为主色调,殿内摆件很简单,一张紫檀木桌和几把椅子罢了。 接着向西走,有三四个别致安静的小院子,门紧紧地闭着。看着这些院子,黄芩不禁思绪飘远。 这其中应该有一个是属于我的院子吧!刚才听陆长翊说,好像叫翠竹居? 然而,黄芩并没有见到叫翠竹居的院子。 也许不在这边,而是在王府的另一边…… 绕着绕着,黄芩看到了一排厢房。 “参见王妃!”一个身着翠绿色衣服,约莫十八九岁的少女刚好从其中一个厢房走了出来。 “免礼!你叫什么名字?”黄芩看着五官不出众但却很是清秀的女子,让人看着很是舒服,心中不由地对其产生了好感。 “启禀王妃。奴婢名叫娟儿,是负责打扫西厢房的下人。”娟儿神色恭敬地回答。 “你觉得我怎么样?” “奴婢不敢妄肆议论王妃!”娟儿说着便跪了下来,低着头。 “你跪下来干什么?”黄芩戚了戚眉,“我又没有对你怎么样?” “王妃恕罪!”娟儿声音中带着怯意。 “唉!你快站起来吧!”黄芩略感无奈,摆了摆手。 娟儿犹豫了一会,缓缓站了起来。但依旧低垂着头,不敢看黄芩,也不敢说话。 看着娟儿怯生生的样子,黄芩扶了扶额头,摆手示意,“你去忙你的事吧!” 娟儿立马行了个礼,“谢王妃!”便快步离开,好像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在身后一样。 看着娟儿的样子,黄芩满头黑线,自己是有多让人害怕? 离开西厢房,黄芩来到了有许多架子的地方,上面晾晒着一些看上去挺普通的衣服。 忙活着的众人,并没有看见黄芩。正准备离开,突然,人群中有人大声呼道:“参见王妃!” 众人立马放下手中的活计,纷纷行礼,“参见王妃!” “免了免了,你们忙你们的,不用管我!”黄芩摆摆手,示意众人免礼。 “谢王妃!” …… 王府的最西边是朱红色的高墙,足有两个黄芩高。沿着院墙走,有一个后门,后门不大也不小,刚好能容纳四个成年人并排出入。现在,正有仆人和一个送菜的老头在后门处交流。 黄芩觉得无聊,便原路返回,踏上陆长翊刚刚走的小路。 这边的建筑没有西边多,种着许多植物。不过,大多数都已经秃了,只剩下只干。而数量最多的竹子依然绿意盎然,还有一些红梅盛开。 在绕过一些走廊后,一个看上去很有格调的院子进入黄芩的视线。这院子比王府西边的许多院子要大得多,也精致得多。走近,原来这就是翠竹居,自己以后住的地方。这住处还是让人挺满意的。看来陆长翊这人还是不错的,并没有打算苛待她。 刚打算走进去,昌平便从里面走了出来。 “参见王妃!”昌平恭恭敬敬地向黄芩颔首,“翠竹居已经打理好了,还请王妃跟着老奴。老奴带王妃去王妃的房间。” 竟然是房间,难道这翠竹居还有其他人住? “那就谢谢昌平叔了!”怀揣着疑问,黄芩跟着昌平进入了翠竹居。 “王妃,那边是王爷住的地方。”昌平指着一处茂密的竹子半围着的阁楼,“王妃住的地方离王爷住的地方不远。” “哦!”原来自己和他住一个院子。但是王府有这么多院子,为什么要将自己安排的和他住一个院子? 昌平说完后转身朝一个方向走去。黄芩看了一眼竹子茂密的地方,转身跟上了昌平。 果然离陆长翊住的地方不远,走了大约二十多步便到了黄芩住的地方。 这里其实跟一个小院子差不多。在主屋对面,用青石板砖铺成的空旷地上有一个大理石石桌,还有两三把竹椅。在离石桌四五步的地方,种着三棵桃树,此时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 空旷地周围和陆长翊阁楼处相差无几,也是被茂盛的翠竹半包围着。这翠竹居倒真的是名副其实! 打开主屋,扑面而来一股龙延香的清香。黄芩忍不住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顿时感觉神清气爽了许多。龙涎香果然不负其名! 看着屋内,很明显是刚刚打扫好的。 古色古香的床,整齐的梳妆台,梨花木衣柜,紫檀木圆桌,圆凳摆放在合适的地方,屋内格局很不错。 “王妃,如果没有其它事的话,老奴先告辞了!”昌平站在门口,并没有进去的意思。 想来也对,毕竟这是女子的闺房,男者一般是不方便的。更何况她现在是战昭王妃。 “那好,昌平叔,你慢走!”黄芩向昌平颔首。既然是王府的管家,想必是受陆长翊信任的,也应该是值得自己尊重的。 昌平眼中带着一丝赞赏,没有王妃的架子,待人亲和,看来这长安公主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的不堪。 昌平行了行礼,离开了翠竹居。而黄芩也进入了自己的房间。 “哈……”今天早早地便起床,赶到京城。到了京城,逛了许久的街,还参加瑞雪会,到现在还没有休息过。黄芩此时看到床,困意便上来了。 懒懒地将靴子外套脱掉,拉上被子,黄芩很快便进入梦乡。 …… 第26章 梳妆 五更,又飘起了雪。 “王妃,王妃……”伴随着不断的轻轻的敲门声。 黄芩是被吵醒的,看着周围黑漆漆的,明显天还没亮,心中顿时不满,犯了起床气,“谁啊?” 门外微弱的光因为提灯笼的人的动作微微晃动,“王妃……恕罪,奴婢……是……彩莲……是昌平管家……吩咐奴婢……来给王妃……梳妆的……” “哈……”哈了一个哈欠,“你先等一下。” 大半夜,派人来给自己梳妆,怕是有什么事? 从床上起来,感觉到了寒意,于是赶紧将自己的大衣套上。穿上靴子,摸索着走过去将门打开。 刚打开门,一阵冷风吹来,还有雪花飞到了脸上。看着在门口瑟瑟发抖的丫鬟,黄芩心下不忍,“你先进来吧!” “谢……谢王妃!” 待到丫鬟进门后,黄芩立马将门关上,屋中顿时又陷入黑暗,只剩下丫鬟手上提着的灯笼发出的微弱光线。 借助灯笼的光线,黄芩能看见彩莲身旁的桌子上有一支红色蜡烛。 “你将蜡烛点起一下。”黄芩走到衣柜旁边准备再找一些衣服穿上。 “啊?”彩莲没想到王妃会突然叫自己,一时间有点发愣。 黄芩还没有打开衣柜,听到彩莲的疑惑,转过头来,声音中带着无奈,“我说让你将你旁边桌子上的蜡烛点亮。” 彩莲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立马跪了下来,“王妃恕罪!”灯笼也落在了地上。 听到灯笼碰在地上的声音,黄芩又转过头来,“你怎么又跪下来了?”这些人怎么动不动就下跪。 彩莲低着头,“王妃……王妃恕罪……” “你不用恕罪,是我的错,好吧!”黄芩皱眉,“天冷,快点起来,把蜡烛点起!” 彩莲抬头,看不清王妃的脸,不知王妃是关心还是责怪。带着犹豫,最终还是慢慢地站了起来。 彩莲将蜡烛点亮,黄芩已经随便拿了一件衣服披在了身上,走向梳妆台。坐在梳妆台旁边的凳子上,看着铜镜,意识到屋内还是很暗。“你将蜡烛拿过来这边。” 黄芩对这里还不是特别熟悉,暂时只能找到桌上的那根蜡烛。 彩莲小心翼翼地将蜡烛及烛台拿了过来,放在梳妆台旁边,然后有些害怕但恭恭敬敬地站在黄芩身后。 此时已不算太暗,看着铜镜中梳着高髻但头发凌乱的自己。虽然将自己打扮成男人模样,但仍掩不住温婉与秀气。这是黄芩第一次看见自己如今的模样。 这张脸不大也不是特别小,五官姣好,并不让人惊艳,但看着却很让人舒服。微长的柳叶眉配上眼角微微上扬的桃花眼,没有桃花眼的魅惑与风情万种,有的是胜过众多大家闺秀的温婉秀气。不过,这长相和自己的性格实在是不太符合。 前世的自己与现在的样貌有些相似,但却没有如今的脸精致迷人。 唉,也许上天是希望我变得温柔体贴点吧! “你现在开始吧!” “王妃,开始什么?”彩莲刚才被黄芩给吓着了,至今还没有缓和过来。 对于这个愣头愣脑的丫鬟,黄芩已经开始怀疑她是怎样在这个王府活下来的。叹了一口气,“开始帮我梳妆!” “王妃……”说着,彩莲双腿弯下。 意识到身后的丫鬟又要跪下“王妃恕罪”了,黄芩连忙出声,“你就不要再跪下了,快点帮我梳妆。” “好……王妃!奴婢知道了……”说完,彩莲从带来的箱子中拿出还带着热气的湿帕子,给黄芩简单地作了擦拭。 将帕子放回箱子,彩莲小心翼翼地解开黄芩头上的发带,一头柔顺的墨发倾泻而下。 “你叫什么名字?” 听到这话,彩莲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下来,继续摆弄着黄芩的头发,“回答王妃,奴婢的名字叫彩莲。” 帮人梳妆是她最擅长也是她最喜欢的,她梳出的状,往往能很好的衬托出人本身的气质,因而昌平管家让她来给王妃梳妆。 “你刚才在门外站了多久?”听到这话,彩莲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 以前从来没有主子会关心他们这些下人为了主子做了些什么。想到这里,彩莲对面前的宁国和亲王妃不禁有了一丝好感。 “回禀王妃,时间并不长。” “不长是多长?”黄芩知道身后丫鬟的怯懦。 “启禀王妃,大约是一炷香时间。” 一炷香时间……外面的天气这么寒冷,雪也这么的大,一炷香的时间肯定是十分难熬的。 “那你怨不怨我害你在外面呆了这么久?” “奴婢不敢!”说着,彩莲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蹲下了身子。 黄芩伸手拉住彩莲,“你莫要这么大惊小怪,我又不能把你给吃了?” “王妃……”彩莲怯懦地说了一句。 “好了好了,我不打扰你了。你认真帮我梳妆吧!” 一个时辰后,黑夜退去,雪也停了下来。 “王妃王妃……”彩莲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啊……”黄芩从睡梦中醒来,抬头迷糊地看着彩莲,“好了?” 此时的王妃别提多可爱了!彩莲忍住笑意,点了点头,“王妃,已经梳妆完了。” 眨了眨眼睛,“哈……”,伸了个懒腰,黄芩总算清醒了点。 看着王妃毫无形象的伸着懒腰,彩莲非但没有觉得王妃有失王妃的风范,反而觉得王妃更加可爱平易近人。 “王妃,现在奴婢该给您换衣服了。”说着,彩莲向前准备将黄芩从座位上扶起来。 黄芩没有拒绝,此时的自己浑身无力,脖子有点酸痛。 彩莲的梳妆能力真心不错,自己不知不觉中睡着后,丝毫没有感受到彩莲的动作,更是忘记正有一个人在给自己梳妆。 黄芩站稳后,彩莲去衣柜里面挑选了一会。 半柱香后,从里面拿出了几件白色的衣服,一件淡粉色的裙摆绣着用淡紫色兰花的外裙,和一件厚实带着白毛的淡紫色斗篷。 将衣服拿过来放在桌子上,彩莲走向黄芩,“王妃,奴婢来为您脱衣服。” 黄芩瞬间清醒,脱衣服这种事情还是自己来做的好。“不用了!我自己脱就行。”突然想起什么,“等下,我将里衣穿好,你再给我穿其他衣服。” 宫装太复杂,自己肯定不能搞定。 “呃……奴婢遵命。”彩莲略微犹豫了一下,王妃真奇怪。不过,好像这样的王妃也挺不错的,至少没有那些大家闺秀的人前的各种捏揉作态与人后的大架子。 第27章 宫装上身 困意依然不断,打着哈欠从彩莲手中接过了里衣,黄芩走向虽是白色却一点都不透的纱帘,步伐有些不稳。 看着王妃“摇曳生姿”,彩莲不禁感到好笑,同时又有点担心。强忍住笑意,彩莲走上前去,“王妃,要不奴婢扶你?” “哈……”黄芩又打了哈欠,“我有手,又有脚!四肢健全,干嘛要人来扶?”说完,继续朝着纱帘走去。 看着王妃依然“摇曳”的身姿,彩莲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恭敬地说:“是!”然而脸上的笑意却很明显,只是黄芩并看不到! 没有多久,黄芩便换好了里衣,披着自己的大衣从纱帘后走了出来。此时,黄芩已不像之前一样不顾形象地哈欠连天,身姿也不再摇曳,取而代之的是稳稳的步伐,有着普通大家闺秀没有的精气神,其中竟然有一丝军人的沉稳。 看着朝自己走来的王妃,彩莲看呆了。难道刚才的一切都是自己的错觉? 此时的王妃给人一种成熟严肃的感觉,丝毫不会让人联想到刚才可爱好笑的王妃。大概自己是唯一一个见过王妃毫无形象的人吧 “彩莲,你来帮我换一下。”黄芩并不知道彩莲心中的想法。 “是,王妃!”彩莲停止了发愣,机灵地上前。 看着面前丫鬟机灵的样子,黄芩突然意识到,眼前的丫鬟不可能是一个木讷羞涩的小丫头。刚才那番表现怕是因为风雪中冻了太久,没有缓过来,所以一时间处于呆滞状态。 彩莲的动作极为熟练,一会将这里的衣带穿朝那里,一会又将那里的带子系上…… 本来想要看看如何穿这些宫装,然而却未曾想到笼中鸟料理宫装如此繁琐。眼睛跟着彩莲的手转,却将自己绕晕,感觉脑袋成功成了一团浆糊…… 索性不再看,突然想起什么,黄芩看向窗子,然而窗子此时却是闭合着,自然除了一面纸糊和木框做的窗子外,什么也看不到。可是黄芩却看得出神,似那那平平无奇的窗子有什么魔力般。 “你说,笼中鸟……它会思考吗?”许久,黄芩的声音悠悠传来,似来自远古般苍茫却似含着微微的叹息。 彩莲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脸上的表情凝重而认真,似在思考。“奴婢也不知道。” 彩莲又开始摆弄起黄芩身上的衣服,似乎也在叹息,“不过,应该是会的吧!” 天高任鸟飞!然而喜自由的鸟却被关在笼中,只能在狭小的笼子里挣扎着度过余生,与白云蓝天绿树从此陌路。若笼中之鸟会思考,想来应是极其痛苦的。 皇宫如同一个华丽的金笼子,宫中之人如金丝雀般,囚禁在其中,一生挣扎度日。有人自愿囚于其中,有人被迫囚于其中。无论愿否,都难逃终日于方寸之地度生,与大千世界无缘,逝去年华,最终成为一杯黄土。 黄芩不再说话,陷入沉思。 虽然自己没有进入皇宫那个金笼子,但却入了王府。王府何尝又不是一个笼子,不过是相较皇宫而言,囚禁的范围由宫城变成了京城罢了……! “王妃……”门外响起敲门的声音,打断了黄芩的思绪。 “彩莲,你去开一下门。”听声音老成厚重,应该是昌平管家。 门打开,昌平站在门外,恭敬地向黄芩行了一礼,“参见王妃。”随后没有进入房间,依旧站在原地,“昨日皇宫里派人来说,皇后娘娘想要见王妃,叙叙妯娌之情。” “哦!”黄芩面上没有波澜,果然不出所料,要去皇宫。 按照安国的习俗,百姓成婚后,第二天日出之时,新婚女子要在夫君的陪伴下给公婆请早安和敬茶,这是女子婚后的第一次请早安,更是最重要的一次。如果男方父母已双亡,则由男方的重要长辈代男方父母接收新妇的请安。 陆长翊父母皆已不在人世,自然是由身为兄长和兄嫂的皇上与皇后接受战昭王妃的请安。黄芩与战昭王正式成婚是一个多月前,因战昭王妃身患恶寒之说才未进宫拜见请安。 然而昨日身为战昭王妃的黄芩却出现在瑞雪会上,在众目睽睽之下,上台、作诗、拔得头筹,显然是身体健康,根本没有事。所以,自然而然的,今天需进宫去拜见皇后。 “不知王妃准备好没?”昌平依旧恭恭敬敬地站在原地。 “嗯……”黄芩看向彩莲,寻求答案。 “王妃,已经好了。” 得到答案后,黄芩走向门外,“昌平叔,现在可以出发了吗?” “回王妃,马车已经在府门外候着了。”昌平布满岁月痕迹的脸上似乎永远都是不俾不亢恭敬的表情。 “还有……”昌平停顿了一下,似乎有些犹豫。 已走出门外,黄芩转过身来,神色淡淡地看着昌平,“昌平叔,但说无妨!” 看着眼前身着宫装,轻施粉黛,神色从容,自然而然流露出优雅高贵的王妃,昌平心中放了一点心。向黄芩点头行了一礼,“王妃,王爷让老奴通知你,王爷今日有事,不能和你一起进宫。至于皇宫那边,王爷已经派人去告诉皇上与皇后了,王妃不必担心。” 不必担心,不必担心什么?从昨天的事来看,安帝与陆长翊表面上是普通的君臣兄弟关系,但明人都能看出安帝对陆长翊充满了敌意,明面上却对陆长翊无可奈何。 如今自己不仅是战败国送来的和亲公主,还是陆长翊的王妃。如果自己的推断没有错误的话,安帝与皇后肯定会将对陆长翊的怨气发泄在自己身上。毕竟,软柿子总是好捏的多? 更何况,昨天自己还得罪了安帝。就安帝的狭隘之心来看,他一定不会放过自己。本来,进宫已经是够危险的了,如今陆长翊竟然不去。这次进宫怕是危机四伏,凶多吉少。 虽然心中思虑不断,然而黄芩却表现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企图掩藏自己心中的想法。“知道了!” 虽然黄芩自以为隐藏的很好,但昌平终究是在宫中活了几十年的老人,又怎么会看不出黄芩的心思。昌平沉厚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不过,王爷也让奴才转给王妃有一句话,‘不要给战昭王府丢脸’!” 难道自己的命没有面子重要吗? 昌平停顿了一下,“还有,王爷说,‘王妃已是战昭王府的人,自然是容不得他人放肆的。’” 意思是他会成为她坚强的后盾?黄芩的嘴角微微上扬,那进宫后岂不是能狐假虎威?反正安帝也不敢动陆长翊,就着陆长翊,想来安帝也不敢对自己太过分。 第28章 替皇后教教你 走出翠竹居,廊腰缦回间,可见翠绿色的竹叶上覆上银雪,比昨日多了些别样的趣味。 到了王府门口,果然见一辆无过多装饰但却能感其奢华的马车。毛色黑的光亮的良驹拴在黛青色的车厢前,马儿身体强壮此时却低头喑声,直挺挺地站着。整辆马车在王府门前的街道上停着,不动却自成一幅画。 虽然这辆马车与昨日与陆长翊共同乘坐的黑色马车的奢华相比,有些距离,但却比宁国送亲的马车好上不知多少倍。 马别上坐着昨日的那个车夫,车夫一看见黄芩,便下马车,上前行了一个礼,随后退到马车旁边,等待黄芩上马车。马车后面站着四个侍卫打扮模样的人,黄芩并没有见过。四人见到黄芩,一齐恭敬的行了礼。 黄芩大方地朝众人招了招手,示意免礼。走到马车前,彩莲立马走上前来扶着黄芩。黄芩将手搭了上去,毕竟此时的自己好歹是一个王妃,这些自然是少不了的。 看见王妃已坐上了马车,许杰也登上马车,准备驾车离开。 “王妃!” 听到昌平的声音,黄芩掀开帘子,看向窗子外,带着些疑惑。 “王妃,宫中凡事都要三思而后行!”昌平所说似是警告,但沉厚的声音似乎却带着丝关心,只是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 黄芩朝着昌平微微一笑,如四月春风般,让人如沐温暖。“自是会的,谢谢。”随后放下帘子,“车夫,走吧!” “是,王妃。”车夫一甩鞭子,伴随着“驾”的一声,马车缓缓驶离王府。 马车平稳地驾驶着,黄芩也由坐在软塌上慢慢变成了靠在马车上。眼睛微微闭着,似是睡着了,但浓而不过分稠密的睫毛却时不时地轻轻颤动。 马车缓缓停了下来,然而马车内却没有动静。 见前来引路的宫女在宜芸门前候着,望向此处。 彩莲轻轻敲着车厢,声音小小的,“王妃,皇宫到了!” 彩莲的声音对此时已半入睡梦的黄芩来说,如同来自远方的呼唤,茫茫不可及,却异常的清楚悠长。抚了抚额头,黄芩坐直身子,“我知道了。” 将衣服随便理了理,黄芩掀开车帘,在彩莲的搀扶下,缓缓地下了马车,面上优雅从容,完全没有刚才的倦态。 宜芸门前站着的宫女看见身披紫色斗篷的,梳着随云髻,发饰不多但却精巧地插在了最为合适的地方,举手投足间流露出优雅高贵的女子,便知道那就是今日来拜见皇后娘娘的战昭王妃。 不过,玉衡并没有走上前去行礼,而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看向黄芩的目光中充满了不屑与鄙夷。 不就是一个宁国来的和亲公主,装什么高贵优雅!说好听点,是和亲公主,说白了,也就只是一个宁国的弃子。看着战昭王妃的身份何其尊贵,实际上在安国人眼中,怕是比蝼蚁更低贱。 黄芩自然是感受到了宫女对她的不屑,但是并没有理睬,而是径直走过,假装没有看到这个人。 彩莲对宫女很是气愤,她一个宫女有什么资格看不起王妃,还如此无礼。但看到王妃从容走进宫里,压根不在意,便将怒气压了下去,抬头挺胸地跟着王妃。 玉衡看到此景,不禁气极,难道他们看不出自己是给她带路的人吗?竟然不上前询问。 宫女跺了跺脚,走了上去,打断了正在拿出令牌给侍卫看的两人。 “参见战昭王妃!”宫女连腿都没有弯曲,随随便便地行了一礼。仰着下巴看着黄芩,甚是高傲,“奴婢是来给王妃引路的,还请王妃跟奴婢走。” 黄芩斜睨了宫女一眼,没有说话。 看到彩莲已经从侍卫手中拿过了令牌,黄芩淡淡说了一句,“彩莲,我们走吧!”直接将宫女无视。 宫女在一旁气的直跺脚,正欲上前,却看到了从一辆鹅黄色的马车走下来一个身着粉色烟花蝴蝶裙的女子。 婕瑶公主!宫中唯一的嫡公主,自小飞扬跋扈但却受尽万般宠爱。 宫女连忙走上前去,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故意将声音放大,“参见婕瑶公主!公主千岁!” 陆婕瑶随便看了宫女一眼,这不是母后身边的玉衡吗?她怎么在这? “你怎么在这?”陆婕瑶两个月前随着太后去了城外的安山寺,是太后想要让她在青灯古佛中修身养性,收敛一下这飞扬跋扈的性格。毕竟她已经十八岁,不小了。若是寻常百姓家,早已经在家相夫教子了。 “启禀公主,奴婢是奉皇后的命来给从宁国来的战昭王妃引路的。”玉衡故意在宁国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因为这位公主最是讨厌宁国。 婕瑶公主自恃美貌天下第一,然而五国三城公认的天下第一美人却是宁国的绾愉公主。 果不其然,听到宁国两个字,陆婕瑶就气不打一出来,“那她人呢?” “启禀公主,在那呢?只是战昭王妃嫌弃奴婢身份卑微,不屑于让奴婢引路……”玉衡故意添油加醋。 “哼!她一个宁国来的贱人有什么资格嫌弃?”陆婕瑶甩了甩袖子,走向黄芩两人。 黄芩早就注意到了那边的谈话,听到婕瑶公主,便向彩莲询问了一些情况。听了彩莲的话,黄芩不禁扶了扶额头,看来自己不招惹别人,祸害也会自动上门。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刚想走,却见玉衡指向了这边。 婕瑶公主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用手指着黄芩,“你是不是就是宁国来的那个贱人?” “啪!”只见黄芩避开婕瑶的指过来的手,抬手重重地给了婕瑶一巴掌。 陆婕瑶下意识的捂着自己的脸,指着黄芩的手也没有放下来,“你……”她竟然敢打自己的脸!从小到大,父皇母后都没有打过自己,她竟然敢扇自己一巴掌。 黄芩淡定地将婕瑶指着自己的手拿开,“你什么!本王妃是你的皇婶。一口一个贱人,教养去哪里了?”停顿了一下,提高音调,“既然皇嫂没有教你这些为人应有的东西,那皇婶就勉为其难的来教教你!” 反正也逃不过,不如自己主动出击。这样,还能保留些尊严。 陆婕瑶漂亮的杏眼里溢满了愤恨与怨毒,伸手朝着黄芩的脸扇去,“你这贱人竟然敢说本公主不是人?来人,给本公主将这贱人拿下!” 黄芩一把抓住陆婕瑶的手,反手又给了婕瑶一巴掌。“都说过了,本妃是你的皇婶!别一口一个贱人!”顺势摇了摇头,“而且本王妃也没有说皇侄女不是人,这是皇侄女自己说的。看来皇侄女不仅欠缺管教,还甚是欠缺智商啊……!” 与此同时,陆婕瑶自己带着的侍卫和守宫门的侍卫都拔出刀,围向黄芩与彩莲。而黄芩带来的四个侍卫亦是拔出剑护着黄芩与彩莲。这时,许杰也从马车上走了下来,站在黄芩前面,做出随时战斗的准备。 宜芸门前,剑拔弩张,瞬间气氛变得凝重起来。 第29章 受伤 “你……你这贱人!”陆婕瑶此时气得眼睛发红,身体微微发抖,头上的珍珠碧玉步摇也跟着摇晃。 “你们这些饭桶,给本公主杀了这贱人!”陆婕瑶竭斯底里地大喊。她从小到大,还从未受到过这样的委屈。 侍卫们犹豫了一会,终究还是持着刀上前。 黄芩周围的四个侍卫和许杰紧紧地将黄芩和彩莲护在中间,不让王妃受到一点伤害。纵使对面是二三十人,四个侍卫和许杰竟也丝毫不惧,从容用迎接抵挡不断的进攻。 但是终究对方人多,四个侍卫和许杰渐渐不敌,落了下风。 看到此,陆婕瑶大笑,笑的像极了一个疯子,“快,给本公主杀了她!“陆婕瑶被黄芩打的红肿的脸上,此时闪着异样的光芒,“哈哈哈……” 身后的彩莲战战兢兢,拉了拉黄芩的袖子,“王妃……” 黄芩也开始担心了起来,难道今日要丧命于此。 突然,一把刀越过侍卫的阻拦向黄芩刺了过来,黄芩连忙躲开,但左手臂上还是被划了一刀,血瞬间染红了粉色的宫装,如暖云中突然绽放了朵朵红梅。 而陆婕瑶在一旁仍然疯狂地笑着,俨然是一个失了心智的人。 刀继续向黄芩刺来,侍卫们和许杰却抽不开身。彩莲也被吓傻了,僵在原地。 真痛!黄芩捂着不断流血的手臂,盯着快要刺到胸前的刀。突然左腿向前一横,反身一转,到了手上拿着刀的侍卫身后,忍住疼痛,右手朝着侍卫的被狠狠拍去。 侍卫未曾想到黄芩会躲开,竟然还转到他的身后。在惊讶之中,高大的身躯狠狠地摔倒在地上。手上的刀也随之落在地上,发出金属独有的清脆声音。 众人皆是一惊!刀剑相碰之声停了下来,而陆婕瑶亦停止了狂笑,不可思议地看着黄芩。 手臂上的血仍然在不断地冒着,黄芩顾不上流血的手臂,趁着众人还处于惊讶之中,快速地捡起侍卫掉落在地上的刀,抵在摔倒的侍卫的脖子上。 “你们再过来的话,本妃就杀了他!”黄芩此时因失血过多而面色发白,但身体却站得挺直,声音字字有力。 “哈哈!你这贱人怕是想活命想疯了吧!竟然那一个饭桶的命来威胁本公主!”陆婕瑶听着黄芩的话,似乎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你们这些饭桶,快给本公主杀了这贱人!”陆婕瑶指着黄芩,大声命令到。 四个侍卫快速地移到了黄芩的周围,护住黄芩。而彩莲也已反应过来,张开双臂,小小的身体护在黄芩的身前。 黄芩忍住左臂上的疼痛,伸手轻轻地推开了挡在身前的彩莲,虚弱地说:“彩莲,你先让开!” 彩莲转身看了一眼王妃,“王妃……” 黄芩朝她点了点头,示意。彩莲犹豫着移到黄芩的身旁。 “看见没有,这就是你誓死捍卫,尽忠效命的公主!纵使你的身份地位不高,好歹也是一条鲜活的人命啊!”黄芩看似是在对刀下的侍卫叹息,但声音却很大,传入了在场每一个侍卫的耳中。 众多准备拿着刀再次上前的侍卫,竟然站在了原地,手中的刀也似乎凝在了空中,一动不动。 是啊!他们为公主尽忠效命,不顾生死,换来的又是什么?是公主口中的“饭桶”,还是公主不把他们当人看…… 虽然他们也自知,在主子眼中,他们不过是一条可以效忠的狗罢了!但即使是狗,那也是一条生命! “你们……你们不要听她挑拨!快给本公主杀了她!本公主重重有赏!”陆婕瑶突然有点害怕,害怕这些饭桶听了那贱人的挑唆。 黄芩仍然直挺挺地现在原地,紧紧地握住刀。左手臂上的血仍在流着,将整个左手上的布料都染红了,因披着一件厚厚的披风且此时天只是还微微亮,才不那么的引人注目,同时也掩盖了她已十分虚弱的事实。 她不敢动,怕一动也许自己就支撑不住倒下了。她再赌,赌那群侍卫会于心不忍,不忍他们的伙伴死去,会寒心,寒心婕瑶公主的无情。她同时也在等,等待一个机会,即使这个机会可能根本不存在。 侍卫们仍在犹豫…… 陆婕瑶看着侍卫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气得跺脚,漂亮的小脸变得狰狞。“你们这些饭桶,再不给本公主杀了这贱人。本公主就让父皇把你们全杀了喂狗。” “哦,不对!”陆婕瑶突然笑了起来,漂亮的人儿此时却向一个女鬼,“应该说你们拥护战昭王,想要谋反,让父皇把你们的九族全灭了!哈哈!” 侍卫们听了,身体都微微的颤抖了起来。皇上最恨的便是战昭王,若是婕瑶公主去皇上那里说一番…… 差点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将家人给害了。想着。众侍卫握紧了手上的刀…… 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只见一个身姿英挺的人身后跟着四个人,四人骑着马逆光而来。 陆婕瑶转身看向马蹄声传来的方向,脸上的狰狞慢慢消失…… “婕瑶,怎么回事?”转眼间,马上的人便跃下了马,朝着这边走来。 因为虚弱,待人走近,黄芩才能看清他的脸,是洵王陆弋轩。此时,黄芩已经站不住,头晕晕的,眼皮也靠着毅力才勉强睁得开。 “参见洵王!”众举刀侍卫收起手中的刀,朝着陆弋轩单膝跪地行了一礼。 陆弋轩摆手示意免礼,朝着面前众侍卫刚刚举刀齐齐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四个侍卫中间围着一个身披紫色披风,瘦弱的身躯站得挺直,手上握着一把刀指着地上的女子。女子身旁站着一个小侍女,眼神中溢满了恐惧,还有坚定。 “皇兄,那个贱人想要杀我!”陆婕瑶拉着陆弋轩的袖子,指着黄芩,声音中带着委屈,还有一丝哭腔。 “她想要……杀你?”陆弋轩眉毛微微皱了起来,声音中带着一丝怀疑。 看着自己的亲皇兄竟然怀疑自己,陆婕瑶瞬间哭了起来,哭得梨花带雨。“皇兄,你竟然不信瑶儿!” 陆弋轩连忙伸手摸着陆婕瑶的头,安慰道:“瑶儿,皇兄信你,皇兄信你!” 听了这话,陆婕瑶立马破涕而笑,拉着陆弋轩的手,像极了一个孩子,“瑶儿就知道皇兄最是好了!” 看着面前撒娇的妹妹,陆弋轩宠溺地笑了起来。 “瑶儿,你的脸怎么回事?”注意到陆婕瑶的脸与往时不同,竟然有些红肿,陆弋轩语气中充满了不忍。 陆婕瑶听到皇兄的话,眼泪竟然又流了出来,“都是那个贱人打的。呜呜,从小到大,父皇母后都没有打过我……” 竟然是她打的!陆弋轩诧异的看向对面的人。 第30章 不能杀她 “皇兄,你要帮瑶儿杀了她!”陆婕瑶声音中带着不属于十八岁少女的狠戾,“杀了……她!”随着眼角最后一滴泪的落下,陆婕瑶的眼睛似乎又染上了一层红色,“这样……才能解瑶儿的心头之恨!” 听到自己妹妹发出这样令人一阵寒颤的声音,陆弋轩皱了皱眉,看来这女子触碰到瑶儿的逆鳞了…… 转过头,眼中带着忧虑更多的是关心,“瑶儿……”又摸了摸女子的头,试图使女子冷静下来。 “皇兄,呜呜……”此时的陆婕瑶根本让人想不到会说出刚才那样可怕的话,俨然是一个向兄长撒娇的,委屈极了的孩子。 “瑶儿……我们不能杀她!”陆弋轩声音尽量很轻很慢,希望不会引起妹再次激动过度。 “为什么?”陆婕瑶猛地抬着头看着自己的兄长,漂亮的杏眸中充满了不可置信。 “她……”陆弋轩无奈地看着陆婕瑶,“她好歹也是……战昭王的王妃……” “战昭王又怎么样?反正迟早都要被父皇给………”陆婕瑶不顾一切,大声吼了出来…… 陆弋轩见自己的妹妹完全失去了理智,连忙伸出手捂住了婕瑶的嘴,防止她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陆婕瑶!” 父皇虽然宠爱婕瑶,任着婕瑶的性子。但终究父皇终究是父皇,始终把权利看在第一。亲情,对他来说可有可无。毕竟,一个能够杀了自己的兄弟,连尚在襁褓中的十三皇子都不放过的人,想来也难有什么亲情。 而战昭王,只大了自己一岁的皇叔,能在众多皇子中活下来。一是因为十二年前,在先皇死后,十二岁的他便去了军营,直到上一个月才因腿残而回到京都云城;二更是因为先皇在临终之前曾留下昭告天下的遗诏:只要十皇子陆长翊没有谋反就不能杀他! 而且这安国皇帝的位置先皇本来是打算留给十皇叔的,只是奈何十皇叔当时太小,而且父皇母族势力太过强大,先皇也只好将皇传给父皇。 那一道遗诏虽让十皇叔能够活下来,却也是父皇最为忌惮的。父皇对十皇叔在暗里下了多少手,自己大概也知道些。但这些话,却是不能抬到明面上来说的! 若刚才婕瑶将此话说出,传到父皇耳中,定会让婕瑶陷入危险之中。只怕自己加上母后,都难以救得了婕瑶。 况且十皇叔仍然能够活下来,想必也是个不简单的。 被自己的皇兄吼了一句,陆婕瑶虽然委屈,但也明白皇兄是为了自己好。默默地低下了头,像个犯了错的小孩子。 “瑶儿,放了她,好不好?”陆弋轩看着妹妹低着头不语,知道她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语气也软了下来,“瑶儿,放过她,好不好?” 陆婕瑶抬头看着陆弋轩,眼中泪水不断,但还是点了点头。不是她想要放过那贱人,而是经皇兄刚才的一声吼,自己清醒了一些。战昭王不是自己惹得起的!而且如果自己真的得罪了战昭王,那父皇也绝对不会护着自己,甚至有可能还会利用自己去……到那时,自己的下场实在是难以想象…… “皇兄就知道瑶儿最懂事了!”陆弋轩眼中带着安慰看向陆婕瑶,然后突然拉着陆婕瑶走向黄芩。 黄芩此时已陷入昏昏沉沉的状态,并没有听见刚才两兄妹之间的对话。而四个侍卫、许杰和彩莲虽然听见了,但看到陆弋轩和陆婕瑶走过来,还是很警惕。彩莲甚至张开双手,像张开双翼的鸟一样,用瘦弱的身躯护着自家的王妃。 陆婕瑶知道皇兄想要带她来做什么,但看到四个侍卫和彩莲的反应,还是忍不住,想要发作。 陆弋轩注意到了陆婕瑶的变化,加大了拉着陆婕瑶手的力度,小声地提醒:“婕瑶!” 陆婕瑶虽然飞扬跋扈,但却对他这个兄长有说不出来的敬重与一丝害怕,遂当即低下了头,沉默不语。 “洵王见过十皇婶!”陆弋轩不俾不亢地向黄芩行了一礼。 听到陆弋轩的声音,黄芩费力地睁开眼睛,眸中没有一丝波澜。 “刚才是皇妹冲撞了十皇婶,还望皇婶见谅!”陆弋轩说着又向黄芩行了一礼,同时将陆婕瑶拉了上来,“婕瑶,快给十皇婶道歉!” 陆婕瑶想起被扇的两个巴掌,心中愤恨,迟早有一天本公主会将这笔债讨回来的,倒时候让你这贱人生不如死。陆婕瑶咬紧了嘴唇,“十皇婶……”再次咬紧嘴唇,似要将其咬破,“对不起,是我……冲撞了你!” “本妃本来就……没有打算跟皇侄女计较!”黄芩此时已经虚弱到说话都很困难,但却仍装作没有事的样子。只是那脸色像极了抹了十层白粉,毫无血色。 虽说黄芩是两人的皇婶,但年龄上黄芩却比两人都要小。然而,此时却看不出黄芩的年纪其实根本不大。 “本妃今日还有事……还望洵王转告……皇后,本妃非常……抱歉!” 将手上的刀丢到一边,黄芩伸出右手,对着彩莲说道:“彩莲,扶着本妃……我们走!” 在彩莲的搀扶下,黄芩勉强能够走路,但是背脊挺直,完全让人想不到是一个受了伤,还失血过多的人。 因为天未完全亮,披风的遮挡,黄芩的强撑以及故意掩饰,众人并不知道黄芩左手受了很重的伤。而陆弋轩却毕竟不是一般人,看清了黄芩苍白如纸的脸色,猜测出她受了很重的伤。 此时,太阳升起,金黄色的光辉撒在黄芩的身上,似乎光辉中的人即将羽化而登仙。 一瞬间,陆弋轩看着阳光中那抹瘦弱而坚强的身躯,竟然看呆了。心中生出了一丝对女子的赞赏。 当看到那升起的太阳时,黄芩费力扯了扯嘴角,嘴角微微上扬…… 看来自己命还真不是一般的硬啊……! 这洵王帮了自己两次,这两笔恩情又该怎样偿还……? …… 第31章 母女情深 艰难地上了马车,黄芩吩咐许杰驾车回王府。 将斗篷解开,放在一旁,左手的袖子已完全浸染了鲜血。红色的袖子与身上其他地方的温柔粉色形成鲜明的对比,那红色便显得极为刺眼,让人心惊。 右手摸向腰间宽大的粉色绫罗带子,用尽全身力气将其从腰上抽了下来。嘴咬着的一端,右手拿着带子的另一端,将其缠绕在左手臂的伤口处。 当终于绑好,黄芩仿佛松了口气,全身瘫软下来,缓缓闭上了眼睛。明明极为简单的事情,然而黄芩苍白的脸上竟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宜芸门 陆弋轩冷冷看着跪倒在地上的一众侍卫,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怒气:“公主胡闹,你们怎么也跟着胡闹!” 众侍卫跪在地上连大气也不敢出,心中却生了许多凄凉。 婕瑶公主是皇上最宠爱的女儿,蛮横无理,向来不允许下人们违背她的话,这一点像极了如今的皇帝。公主的手段,呵,又岂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 若刚才的情况,他们坐视不管,下场会怎样?自然不会有好下场,毕竟这件事是在宜芸门发生的,宜芸门是他们管的地方…… 而参与到此事中,自然是听从婕瑶公主的命令。虽然他们也怕得罪战昭王,但是他们在宫中当差,终究是皇帝的人。若是刚才违了婕瑶公主的话,以皇上的多疑性格,怕是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人…… “若是公主和战昭王妃有何闪失,你们怕是有十条命也不能抵!”陆弋轩知道自己妹妹的性子,自然也知道侍卫们的苦衷,但此件事终究要有人承担责任。虽然不用想也知道这件事是由婕瑶挑起的,但她是自己的亲妹妹,作为哥哥的自然要保护妹妹…… 扫了众侍卫一眼,陆弋轩厉声说道:“你们每人今天去领五十军棍,”扫向刚才被黄芩用刀指着的侍卫,“至于你,领完五十军棍后,就自行离宫吧!”停顿了一下,“至于你们的处罚,本王自会派人去跟于统领说明情况!” 五十军棍……这虽会要了半条命,但也许是最好的处理方法…… 看向身旁的婕瑶,陆弋轩表情中带着一丝责怪,“婕瑶,我们去见母后吧!”这件事父皇与战昭王终究会知道,需要在父皇知道前与母后商量好对策……! “母后……”刚进奕凤宫,陆婕瑶便带着哭腔地撒娇,让人不由心生怜爱。 “瑶儿,我的瑶儿……你没事吧?”皇后一见到自己的女儿,便想起不多时玉衡来报的消息。 听到消息时,便吩咐人随便收拾一下,想要快点赶去保护自己的女儿,收拾那个宁国来的长安公主。但是刚准备离开,便听得婢女来报,轩儿和瑶儿一起来了。 快步走向陆婕瑶,皇后看着自己女儿略微红肿的脸,心中充满了怜惜,亦有愤恨。她怎么敢打瑶儿的脸?自己都舍不得动瑶儿一下!而且脸可是身为女子最重要的东西,何况她的瑶儿还生得如此天生丽质! 敢伤害本宫的瑶儿,这仇本宫一定会千倍百倍的讨回来!长安公主,本宫让你一世不得长安! “来人,将从云祁国北冥带来的雪花霜拿来!”皇后听着陆婕瑶的哭声,越发地心疼。 “瑶儿,乖!我们先坐下来再说!”皇后柔声安慰,轻轻地拉着陆婕瑶走去一旁的金黄色丝绸覆面的软塌上。 “母后……”陆婕瑶此时完全是一个孩子,想要想母亲寻求安慰的孩子。 从婢女手中接过一个小巧精致,有着雪花图案的铁盒,皇后将其打开,举止中尽是优雅。 “来,瑶儿。母后给你涂上,涂上这雪花霜后,脸就不疼了。”皇后说着,用纤细白皙的手沾了点透明却似乎泛着雪白色的雪花霜,动作极轻地往陆婕瑶脸上抹,生怕一不小心就弄疼了她。 脸上传来冰冰凉凉的感觉,如同真的雪花落在了脸上,脸上的痛似乎全部消失。陆婕瑶舒服地吸了一口气,“母后,这东西擦在脸上好舒服,多涂点,多涂点……” “好!母后多涂点……”虽然这东西全安国仅此一小盒,但皇后丝毫不吝惜,将它全部涂在了陆婕瑶的脸上。 陆弋轩看着婕瑶的脸涂的差不多了,便走上前,“母后,这件事……” 皇后将盒子放在一边,脸上带着久居后位才有的深沉与冷静,“这件事……”看了陆婕瑶一眼,“你父皇迟早会知道!但他现在在苏莞那,应该还没醒……而且这件事,瑶儿本来就没有错。瑶儿被她扇了脸,而她却完好无损……” 轻轻抚摸着陆婕瑶的头,皇后眼中带着心疼,“瑶儿,你趁你父皇还没有醒,去景宜宫前跪着,说是请罪……” 陆婕瑶抬头看着自己的母后,眼中充满了不可置信:“母后……这件事本来就不是瑶儿的错!为什么要瑶儿去向父皇请罪?”说着,陆婕瑶的眼泪落了下来,十分楚楚可怜,给人一种她受了天大的委屈的样子。 皇后看着自己的女儿委屈的样子,心像被揪了一样疼,“瑶儿……母后不是这种意思!” 优雅地伸出手捧着陆婕瑶的小脸,皇后直视着陆婕瑶,柔声安慰:“母后只是想要你假装请罪,毕竟在宫中私自动武是你父皇最忌讳的,何况是在宜芸门?” 陆婕瑶听了这话,眼睛垂了垂,长长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样遮住了眼中的想法。的确,父皇除了忌讳战昭王,其次就是在宫中动武了……若是让父皇知道是自己先动手的,那她怕是会成为宫中最惨的公主……! “你去请罪,一定要哭得让你父皇心疼极了……到时瑶儿你就说,长安公主仗着战昭王在宜芸门处无法无天,欺负给她带路的玉衡。 这时恰好你回宫,看到了这些,就上前劝说了两句,结果她便扇了你两巴掌,甚至还想要伤你……”皇后看着陆婕瑶眼中的神色沉了沉,“你没有办法,叫侍卫保护自己,但她却依然不放过你,竟叫她的侍卫跟宫中的侍卫打了起来。” 陆婕瑶眼中依然含着泪水,“母后,父皇会信瑶儿吗?” “傻孩子,他是你的父皇,不信你,难道去信那长安公主?而且等会母后会陪你一起去。” 转头看向陆弋轩,皇后眼中带着狠戾,“轩儿,派人去将那些侍卫的的父母或者其他亲属都请到城北的染睿楼去,好生安置他们。母后想要奖赏他们为保护瑶儿所出的力。” 陆弋轩皱眉,“母后……” 皇后亦皱了皱好看的柳叶眉,杏眼微挑,“怎么,轩儿?有问题?母后又没说要伤害他们!在柒睿楼有吃有喝,对他们而言,可是天大的福分!” “母后,儿臣知道了!儿臣现在就去安排!”若自己不去,母后亦会安排其他人去。让其他人去,还不知道会怎样对待他们这些无辜的人。 看着陆弋轩离去的背影,皇后心中若有所思。 想要登上这九五至尊,怎么能不有点手段?轩儿终究……还是太善良了……! 第32章 弄巧成拙 “陛下……”早已穿戴好的淑贵妃苏莞拿着明黄色丝质面料的衣服,妆容精致却不失淡雅的脸上挂着尊敬中带着温柔的笑,只是不知那笑中的温柔是真还是假。 安帝伸开双臂,瘦黄的脸上没有表情,“有何事?” 将衣服展开,为安帝穿了上去,动作轻柔地抚平细微的衣褶,粉唇微启,“臣妾就是想要配陛下用早膳……”语气中带着些许的娇嗔,“陛下许久没有与臣妾一起用膳呢……” 听到美人的不满,安帝颇有些心烦意乱,烦躁地说了一句,“朕操心天下已分身乏术,难道还要来讨尔等贱妾欢心?” 淑贵妃感受到安帝的不耐烦,扑通一声立马跪了下来,年轻的脸上带着害怕与惶恐,“陛下恕罪,贱妾不是这个意思!” 感受到冬日寒意,安帝转身抬脚踢了地上的人一脚,脸上尽是不耐烦,“还不快起来给朕更衣!” 华丽的衣服上被踢脏,但淑贵妃却没有去管,连忙起身战战兢兢地,动作更加地轻柔地给身前的皇帝更衣。 入宫三年,她亦得宠三年。仅三年时间,便从美人爬到了贵妃,恩宠冠绝后宫。 明面上但却从未刻意刁难宫中其他妃子,与其他妃子亲如姐妹,有什么好的东西也是与各宫妃嫔分享。她不仅有其他妃嫔没有的年轻资本,在安帝面前更是树立了一个善解人意,懂事乖巧的形象。 然而,与她淡雅的外在形象不符合的是内心的蓬蓬野心,终有一日她会成为这安国独一无二的皇后,统率六宫,母仪天下。否则她也不会抛弃那一个与她年纪相仿,痴情于她的俊朗男子,而投入安帝这个又老又虚的人的怀抱,整日带着虚伪的面具,献笑献媚。 这次她破天荒地撒起了娇,只是为了让门外的人多等一些时候,报复那处处与她作对的那两个贱人。 本以为安帝会宠着她,顺了她的心意,但却没有想到弄巧成拙…… 自昨日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陆长翊后,安帝便忧心忡忡。是谁能够让他已残的双腿恢复?陆长翊是否已经知道了这背后的阴谋?他接下来又会怎样做? 而且宁国方面已传来消息,如今黄宇忠时时刻刻针对那人…… 黄宇忠虽一介文臣,但说的话却宁国朝中最是衬宁帝心意,在宁帝面前最有分量的。不仅因为他从不忤逆宁帝,凡是宁帝所吩咐,他都会去绝对执行。更是因为他能够揣摩清楚宁帝所思所想,并在宁帝说出来之前将事情变成自己的提议甚至去办好。换句话说,黄宇忠其实就是宁帝的一条十分忠实的狗,宁帝往东他绝对不敢往西。 如今黄宇忠针对那人,怕是因为宁帝已经开始对那人起疑心了…… 本想着淑贵妃温柔体贴,百依百顺,虽然年轻但却不似其他年老色衰话又极多的妃嫔。她话不多,行为上却总是让自己满意。于是焦头烂额的安帝来景宜宫寻些清净与放松,但却没有想到一向乖巧的淑贵妃今日竟然变得如此令人心烦…… “刘德全……”在衣服穿戴整齐后,安帝直接无视苏莞,迈着看着有些虚浮的步子走出去。 苏莞在给安帝穿好衣服后,立马“扑通”跪在了地上,她故意将跪地的声音放大,能够让安帝清清楚楚的听到。因为只有这样,今日的事才可能不那么糟糕。 安帝最容忍不得便是威严受到侵犯,因而用尽一切去保证他身为皇帝的绝对权威。自己也是因为熟知这一点,从来不去做另安帝不快的事,而对安帝想要的,则是用尽一切手段去将其做的极致完美!故而三年恩宠不衰,即使安帝知晓她私下里的一些肮脏手段,却也从未去理睬。 听到苏莞跪地的声音,安帝内心脆弱的虚荣心得到了大大的满足,心中的不快也减少了些许。 “陛下,奴才在!”刘德全声音依然如同公鸭一般,嘶哑却很尖。 “去皇后那用早膳!” 听到皇后二字,刘德全面露难色,“陛下……” 听到刘德全为难的话,安帝不悦的神色立马浮于脸上,声音中带着再明显不过的不满,“怎么?有问题?” 刘德全连忙跪了下来,低着头,顺从的样子像极了匍匐的狗,“奴才不敢!”声音中不再有犹豫,“只是皇后和婕瑶公主已经在景宜宫前跪了约莫一炷香时间了,说是要请罪!” 一炷香时间之前,自己应该还没有醒,至于淑贵妃…… 怪不得……呵,这些女人…… “那走,去看看,有何罪要请?”安帝并没有因为听到自己的妻女在寒冬中跪了一炷香时间而有所动容,步子也没有刻意放快。 皇家无真情此刻在安帝身上展现地淋漓尽致! 终于看到自己的父皇,陆婕瑶心中有些欣喜,欣喜再也不用忍受寒冷,跪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了。但心中亦有些害怕,害怕父皇会动怒,惩罚她…… “婕瑶,跪在地上干嘛?”安帝话中并没有应有的温情,看到跪在陆婕瑶身旁的皇后,语气更为冷淡,“还有皇后……” 陆婕瑶抬起头,眼中蓄满泪水,却强忍着不流出来,让人好生心疼。“父皇,瑶儿有罪……”声音似有后悔,“瑶儿不应该因为害怕受伤而犯了……犯了父皇的大忌……” 旁边的皇后拉起陆婕瑶的手,看向安帝,“陛下,都是臣妾教女不严,才让瑶儿犯了大罪!一切都是臣妾的错,还望皇上不要怪罪瑶儿……” 这时,禁卫军统领于蒙身后带着四人跑了过来,单膝跪地,“参见皇上!末将有事禀报!” “说!”安帝大概已经猜到这件事刚才陆婕瑶说的罪与于蒙将要禀告的事情有关。 “启禀皇上,今日寅时婕瑶公主与战昭王妃在宜芸门动武………” …… “王妃,到王府了。”彩莲朝马车内小声呼唤,但却不见车内有何动静。 声音加大,又呼唤了几次,依旧没有动静。彩莲心中不禁产生了担忧,王妃不会出什么事了吧?因为担心,一时忘了尊卑,掀开了帘子。 入目便是王妃靠躺在软塌上,左手臂上的袖子已被浸染成红色,上面用一根粉色的带子系着。同时,脸色极为苍白,唇丧失了应有的红润,眼睛也是紧紧闭着。 彩莲被这一幕惊吓到了,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但没有多长时间,彩莲立马反应了过来,大声向侍卫呼喊:“快去找昌平管家来!王妃……王妃出事了……” 没有丝毫犹豫,一个侍卫迅速地跑进王府中。而彩莲则是快速登上马车,用手探摸黄芩的鼻息。 …… 第33章 结盟 “丫头……?” 黄芩恍惚中听到呼唤,缓缓睁开眼睛,首先进入视线的便是一张布满皱纹与担忧的脸,“师父……” 师父的到来其实并不在意料之外,但是黄芩并不想让师父看到她受伤。 “丫头,要不要喝水?”齐煜眼中充满了关切,“清云,给丫头倒点温水来!” 黄芩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发现全身上下根本没有力气。而齐煜也及时制止住了黄芩,“丫头!” “师父,对不起!”躺在床上,黄芩低垂着眼眸,不敢看师父。一看见他眼中的关切,愧疚的感觉不断涌上心头。 “唉!”齐煜无奈地叹息。这小子,不是答应过自己了吗……? “师父……” “丫头,你为何要惹下这些祸事?” “师父,我……”黄芩抬起头,看向眼前的老人,此时已不再是记忆中的老顽童模样,眼角的皱纹夹着担忧,眼神中带着些许的责备。 “唉!罢了罢了!事情都已经发生了……”齐煜摆了摆手,低下头,眼中有着退不去的无奈。 “师姐,喝点水!”清云小心地将装了半杯水的白瓷杯递给黄芩,脸上也带着明显的担忧。 接过水,黄芩慢慢喝了下去。水的温度刚好,不是太烫,应是不久前准备的。 “谢谢,清云。”将瓷杯递给清云,黄芩看向周围,“外祖父外祖母呢?” 他们如此心疼她这个外孙女,不可能不来啊? “他们去宫里谒见皇帝了。”齐煜的声音淡淡无波。 “哦……”毕竟他们是云祁国的候爷和侯爷夫人,到了安国,去拜见安国的皇帝本就是应该的。 “丫头……“齐煜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冷静,“为师和清云要离开云城了……” “什么?”都已经在这住了十几年,怎么突然就要离开云城? “丫头……”齐煜拉起黄芩的手,“为师有些事情需要去完成。这件事,对为师……”齐煜眼中溢满了坚定,”来说,它异常重要,是我一生中最大的遗憾,为师想要尽可能的去将它弥补……” “这是唯一的一次机会,为师不想错过……”齐煜垂下眼眸,眼中似有如洋洋大海般无尽的悲伤。华发此时也已化作剪不断理还乱的万千愁丝,丝丝动人心弦…… 被悲伤的氛围所感染,触动了内心某处柔软的地方,是一种言不明道不清的感觉,只似乎觉得难以呼吸。 是啊!谁的一生不会有遗憾?又有谁不想去弥补? 人终其一生,究竟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在双眼永远闭上之前不留遗憾嘛?即使终会化为一杯黄土,那又如何? “师父,”将自己的右手抚上师父如枯木皮般的手背,表示自己的理解与安慰,“徒儿明白!你和清云放心地去吧!” 齐煜抬起头,眼中的悲伤依旧未散去,静静地看着黄芩。 “不用时时刻刻挂恋徒儿,”黄芩突然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毕竟徒儿很忙,没有那么多时间接收你们来自远方的挂恋,嘿嘿嘿……” 听着眼前丫头无厘头的话,齐煜也不自禁笑了起来,眼中的悲凉退去些许,眼角的皱纹虽变得愈发明显却也是上扬的。 看着怪老头重现笑容,黄芩笑的更加灿烂,希望能够感染怪老头。“师父,我突然发现你笑起来很好看诶!”用手指轻扣下巴,俨然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年轻时一定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美男子……” “你这丫头,没个正形!”齐煜抬手轻碰了黄芩的头一下,脸上却尽是难见的慈爱。 “师父,疼……”黄芩用手摸着被打的地方,眉毛皱成了一团,嘴唇微微嘟着,一副十分委屈的样子。 “你这丫头……”齐煜再次叹息,笑意却已经取代了眼里的悲伤。 …… 安国皇宫安云殿 丝竹中缓缓流出欢乐含蓄的音乐,身着流仙裙的舞姬在大殿中央随歌曼舞。大殿两旁坐满了头戴乌纱帽的官员,不顾桌上摆放漂亮精致的点心与水果,正互相劝酒敬酒,空气中似乎也带有酒香与醉意…… “镇国候自云祁国远道而来,送达云祁皇帝对安国的关心,朕不甚欢喜。”安帝此时也略有一丝醉意。 两天前,齐瀚就已经到达云城,但却不立即来谒见自己,而是隐藏踪迹,失了消息。这其中怕是有问题? 因着云祁国的面子,刚才自己不好直接说出来。如今正好借着酒劲,假意已醉,来试探一番。 “启禀安国皇帝陛下,我皇欲与尊国结盟,共同对付泽国。”齐瀚看着高坐上方龙椅上,脸色微红的安帝,心中生出不快。身为一国之主,怎么可以喝醉,在他国使者面前露出这般窘态?但脸上却未表现出来,依旧为神色淡淡,声如洪钟,“泽国频繁国侵犯我国南方,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我国百姓对泽国恨之入骨。” 停顿了一下,带着探究看向安帝,不知他此时却是真醉还是假醉。“对安国来说,泽国亦是一个强敌。据我所知,安国西边的瀚州就经常受到泽国的侵扰……” “你……”安帝眯着眸子,“胡说八道!” 齐瀚站在下位,面色微微变了变,安帝恐怕是喝的太醉,脑子糊涂了!那今日事情怕是不会成…… 此次来安国,本就是带着使命来的,并非完全因为小芩。没有小芩和亲的这件事,安国这一趟也是一定要来的。 四十年前,齐煜征战四方,所向披靡,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因而其余五国都对云祁心怀畏惧。特别是在将北冥之地的白翊一族收服以后,云祁占据了天平大陆的将近一半的面积,国力亦是空前的强盛,其余五国对云祁不是臣服或就是示好。 然而随着齐煜的消失,各国对云祁的畏惧逐渐减少,虽不再臣服示好,但也绝不敢与云祁交恶。 直到二十四年前,泽国泽夜一举将夭国灭掉,云祁与其他各国才开始对这个面积在六国中最小,实力也最弱的小国有了新的认识。 在七年后,泽夜又直逼安国京城云城,然而却不知何原因退了兵。虽然知道泽国已不是曾经的弱国,但也不曾料到会强到如此地步。 在过去的十六年,泽国不知为何不再侵犯他国,却休战裁兵,休养生息。各国也因此享了十多年的太平,没有什么太大的战事。 然而最近一年,泽国频频侵扰周围的国家。向北侵犯云祁的翼州,向东扰安国的瀚州,但却不更深入,没有要发动大规模战争的迹象。向南对夜国没有动静,但南边却聚集全国约三分之一的兵力。而夜国内部又是朝廷腐败,各地起义不断。很明显,泽国是准备将泽国像当年灭夭国一样一举灭掉。 至于在灭掉夜国后,下一步计划如何?不得而知!但泽国对云祁和安国来说,都是极其危险的。 夜国内无明主贤臣猛将,外无盟国。被灭,已是注定之事。而安国,安帝虽然心胸狭小,猜疑心重,但却不失为一个合格的君主。况且安国有两位威震天下的少年战神,而泽国除了泽夜外,便无什么威震八方的大将,再说泽夜身为皇帝,而且已经老了。 云祁亦没有什么大将,若不与安国结盟,单靠云祁一国之力,是难以对付泽国的,而安国亦然。所以云祁与安国结盟,是两国共所愿所共需之事。 纵使战昭王陆长翊腿已残,但也丝毫不影响云祁与安国结盟的意愿。况且如今陆长翊的腿已经恢复…… 第34章 多情伤离别 “朕的安国……”安帝用手摇摇晃晃地指着齐瀚,“哈哈哈……兵强马壮……”举起酒樽又一饮而尽,“一个小小的泽国……哈哈……何惧矣?” “来人!”安帝突然站起身,绣着龙纹的袖子一甩,将身前紫檀木桌上的东西掀翻在地上,“一个小小的云祁国镇国候竟然敢在……我安国放肆……” 伸手指向齐瀚,“来人,将他们给朕……”话还没完,安帝在摇摇晃晃中倒了下去,吓得身旁的刘德全连忙扶住安帝,发出令人不适的尖叫,具体来说,是怪叫,“来人啊!有刺客!” 正在喝着酒的臣子中许多人也慌了起来,不知所措,站起身来,看向上方的皇帝,想上前却又犹豫不决,一时竟不知该作何。而另一些臣子则是稳坐在座位上,没有动作。 殿外的禁军也很快冲了进来,一把把锋利的刀散发着令人心生畏惧的寒光。 “就是他们,快将这些云祁来的刺客抓起来!”刘德全一只手扶着安帝,另一只手指向齐瀚与身旁的夫人,声音怪里怪气。 众禁军立马将齐瀚及夫人围了起来,用刀指着两人。 齐瀚波澜不惊地看着这一切,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安帝绝对没有这个胆量杀了自己,即使喝醉了酒。 “哈哈……”安帝突然推开扶着自己的刘德全,袖子一甩,给了这太监一巴掌,“谁让你假传朕的命令!” 刘德全立马“咚”地跪了下来,不断的磕着头,“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摇摇晃晃地抬脚又给了刘德全一脚,“狗奴才,即使朕醉了……”安帝转身坐了下来,“也轮不到你做主……” “你们全都下去!”安帝挥手示意禁军退下。又揉了揉太阳穴,抬眼看向齐瀚,“让镇国候受惊了。” “无妨!”齐瀚此时总算是明白了,安帝根本没有醉,只是想借此来杀杀自己的锐气,让自己明白他现在是在安国,已不是云祁国。 “今日朕喝高了,头甚是晕痛,恐难再陪镇国候了!还望见谅!”安帝扶着自己的额头,朝仍跪在地上的刘德全招了招手,“狗奴才,还不来扶朕回宫!” 刘德全立马站起身来,哈着身子,将安帝扶起。 齐瀚与群臣也快速地起身,面向安帝拱手弯腰,“恭送陛下回宫!” 回到安国为云祁使者准备的淇雨馆,进到了自己的屋子,齐瀚将门关上。 拉过凳子坐了下来,齐老夫人看向自己的夫君,“老头子,我们现在是不是应该去……” 话还没有说完,齐瀚立马打断了夫人的话,“夫人说的对,老夫自去谒见安国皇帝到现在,都还没有进食,已经饿了许久,的确应该去叫人送些食物来了!”说着,齐瀚头看向门口,齐老夫人自然意识到了不对劲,顺着夫君的视线看去,门口处果然有人影一闪而过。 转过头,脸上浮起轻蔑的笑容,“这安国皇帝真是时时刻刻不忘提防我们啊!竟然派人监视我们。” “夫人,我们最好还是不要去见他们了……”齐瀚面色沉重。 虽然雨蕊是自己的女儿,但却除了黄宇忠及小芩知道外,其他人都只是认为相爷的夫人与云祁国镇国候夫私交甚好,所以镇国候夫妇才对相爷夫人如此上心。 若让安帝知道黄芩是自己的亲孙女,那势必会让自己在此次谈判中处于下风……! …… “师父,清云,我会想你们的。”黄芩坐在床上,虽然她此时想哭,但她知道她不能哭。 即使已经红了眼眶。脸上依然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你们也要好好的……” “清云,你要好好地照顾师父!”看着两人离去的身影,黄芩想要下床,到城外再与他们分开,但是奈何此时太过虚弱,根本没有力气支撑自己站起来。 清云转过身,用一贯的认真表情,“师姐,你放心,我会的。” 而怪齐煜始终没有转过头,他不想让丫头见到自己想要哭的样子。三十多年了,他不过与雨蕊见过一面,而与丫头,竟也只是一个多月。 本想着让丫头跟着哥哥回云祁,但没有想到丫头却到了战昭王府。虽然那小子答应过自己不会伤害丫头,但却难保别人不会伤害丫头。 且说丫头到这王府才一日,就受了如此的伤,还不知道日后会如何?若是可以,自己绝不会离开,而是留下来保护丫头,只是如今却容不得自己……! 待到两人的身影消失,黄芩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自古多情伤离别,只是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哭了许久,终究身子还是很虚弱,黄芩躺了下去,闭上了眼睛。 …… 太阳落下西山,整个大地被黑暗笼罩,雪花也开始如同精灵一样,纷纷扬扬飞舞着落下。 “王妃,该喝药了……”彩莲轻声叫唤着仍睡在床上的王妃。 听到彩莲的声音,黄芩揉了揉眼睛,看向周围,已变成昏黄的烛光。用手撑着床,准备坐起身来。 彩莲见状,立马放下手中盛满了药的瓷碗,过来将自家王妃扶起。黄芩坐好了以后,彩莲“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带着哭腔,“王妃,都是彩莲不好,害王妃受了如此重的伤。还请王妃责罚!” “这与你无关!你快点起来!”看着跪在地上,低着头的彩莲,黄芩心生不忍。看着约莫十四五岁,还只是一个孩子罢了,如今却跪在地上请求自己责罚…… 彩莲听了黄芩的话,没有起身,反倒是开始一个劲的磕头…… 唉!真是……黄芩叹息,这事本来就与这小丫头无关,这小丫头已经尽力了。犹记得那时候她明明自己害怕的要死,却还挺身挡在自己身前。这份恩情,她始终是记得的。 “本王妃要喝药了,还不快起来拿药给我!”黄芩假装生气。果然,彩莲身体颤抖了一下,快速站了起来,生怕惹王妃一个不高兴。 彩莲小心翼翼地端起桌上的碗,递给黄芩。然后低着头,一语不发,站在床前,身体僵直却微微地颤抖。 黄芩接过碗,将勺子拿开,一口气将所有药喝下。擦了擦嘴角,黄芩将碗重重地放在旁边的桌上。很明显,是故意的,而彩莲亦是被这声音吓了一跳,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 “今日,”黄芩停顿了一下,看着彩莲的反应,”若没有你和那些侍卫,我怕是连喝这碗药的机会都没有……” “你明明对我有恩,如今却为此恩来向我请罪!你让我情何以堪?” 听着这话,彩莲“扑通”又跪了下去,“王妃,此话何从讲起?奴才保护主子天经地义……”声音中带有明显的哭腔。 “本王妃命令你站起来,抬头看着本妃!”黄芩态度很强硬。彩莲犹豫了会,终究慢慢站了起来,只是仍然低着头,小声抽泣。 “彩莲,记住,奴才也是人!我是人,你也是人,我们是平等的……”黄芩声音中带着安慰,希望能够缓解彩莲的情绪,“有恩就得报!恩将仇报之人,最是令人不齿!” “你难道希望我成为令人不齿之人吗?” 彩莲立马抬起头,脸上尽是泪痕,眼睛红肿,眼角还挂着泪珠,“彩莲……”抽泣了一声,又接着道:“彩莲当然不希望王妃被人不齿……” “那就对了!我对你报恩还来不及,怎会忍心责罚你呢?”黄芩看着彩莲,脸上露出了微笑,“还不将脸上的泪擦干!” 感受到了疲惫,黄芩看着眼前正擦着眼泪的小丫头,知道她肯定也累了,毕竟在外面守了一天。“我倦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彩莲停住擦眼泪,走上前,准备为黄芩理理被子。黄芩挥了挥手,“我自己来就行!记得等会将蜡烛熄了,将门窗关好!” 躺下,看着彩莲红肿的眼睛,黄芩忍不住调談,“还有,注意一下你的眼睛,不要明早就肿的没有眼睛了……” 彩莲听到黄芩的话,知道是在关心自己,心中一股暖流流过,同时也下定了决心,这一辈子要好好照顾王妃……! …… 第35章 冥语之毒 时间如梭,转眼间,七天已经过去,黄芩手臂上的伤也渐渐地愈合。在这七天里,天气越发的冷,每天都能见到白色的雪在空中飞舞。 王府中的日子恬静,没有太大波澜。然而朝堂上却是另一番样貌。 如齐瀚所料,安国对结盟之事,也没有选择的余地。即使安帝对自己各种提防打压,表面上对结盟之事不冷不热,但无疑安帝心中也是渴望结盟成功的。毕竟十六年前,泽国进攻安国时,他是亲眼见证了泽国的实力的,对泽国终究是有畏惧之心。 自五日前,结盟之事确定后,各方势力便暗流涌动,争相与镇国候交好,争夺着去瀚州。只因众人心里都明白,泽国对安国不会发动实质性的战争,对瀚州充其次,为骚扰。去瀚州,不仅能获得兵权,还能够加深与云祁的关系。如此不费力,且能提高实力巩固地位的事情,又有谁不愿去做? 黄芩并未离开过战昭王府,自然对朝堂上的风云变幻没有多少了解。这七天里,没有人来战昭王府,黄芩也未曾见到过陆长翊一面,慢慢地倒是有些记不清了陆长翊的样貌。 夜色渐浓,雪在空中旋转,飘飞着落在在屋顶,树枝,小道…… 屋外寒风呼啸,叫嚣着,屋内烛光暗淡摇曳,似乎随时会灭。 拉紧了身上的披风,黄芩正欲吹灭蜡烛,却突然听到“咔呎”一声,门被打开。随着寒风涌进,一个高大的身影也向屋内扑了进来。 黄芩吓了一跳,顾不得其他,连忙后退,不会是刺客吧?接下来又该怎么办? 自住进翠竹居后,除了陆长翊,便未曾见过他人在此。即使有下人进来打扫侍奉,但也绝对不会久留。 后从昌平口中得知,陆长翊不喜他人打扰,所以翠竹居中没有专门的丫鬟婆子,亦没有侍卫。 刚开始,自己还暗自欢喜,在翠竹居中可以轻松自在地许多。如今看来,怕是乐极生悲…… 来人扶着屋内的圆桌,身体微微的颤抖,似乎在努力克制着什么。若是没有寒风呼啸的声音,还能够听到有液体落在地上的“嘀嗒”声…… 虽然来人没有直接向自己袭来,但黄芩依旧一脸的警惕,脑中飞快运行,思考着如何自救。 见人迟迟没有动作,黄芩轻手轻脚,小心翼翼地靠近门,准备趁机逃走。还未至门,却见扶着桌子的人缓缓抬起了头,“还不来扶本王……?”声音有些虚弱但却带着不可抗拒的威慑力。 呃,这声音似乎有些熟悉…… 借着烛光,黄芩看清了来人的脸,小麦色此时却带着苍白的棱角分明的脸,英挺的剑眉,高挺的鼻梁,与初见时无二。这不正是消失了七天的陆长翊吗? 确定过是陆长翊无疑,黄芩赶忙走了过去。只是他为何如此虚弱……? 将陆长翊扶起,黄芩只感觉似有一块巨石压在自己身上,拖着步子慢慢地将陆长翊扶去床上。刚准备将男人放下,陆长翊整个身体便压在了自己的身上。 “诶……”黄芩用手试图将身上的人推起,“你先给我起来……” 只是此时的陆长翊已经陷入了昏迷,根本听不到黄芩的叫喊。 叫喊了几声,身上的男人都没有反应。黄芩终于意识到男人已经处于昏死状态,于是放弃叫喊,将全身心投入到将身上的男人推开。如果不将男人推开,以陆长翊的的重量,自己怕是要窒息…… “呼……”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呼吸到新鲜空气的感觉真好,“看着挺瘦的呀!没想到却如此的重……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寒风仍然呼呼地吹入屋内,黄芩抱紧身体,走去将门关上,顺便检查了一下门锁。 “没有问题啊?他又是怎么进来的?难道是我忘记锁门了?”小声嘀咕着到火盆旁,炭火还未完全熄灭,烤了烤冰凉的手,“这鬼天气……” 看向自己温暖的床,黄芩忍不住叹息:“真是麻烦!”刚才扶陆长翊的时候,黄芩便闻到了血腥味,知道他受了伤。只是不曾料到,伤的如此严重,竟然昏了过去…… 起身,拍了拍手,走向屋子的一边,拿出一个黑色木匣子。“算你好运……”正好这几天自己的手臂受伤,昌平给自己备了许多药与一些简单的药用品,这会倒是便宜了这男人。 但是,黄芩却忘了,这些东西是用战昭王府的钱买的,自然也就是陆长翊的。 走到床边,简单地检查了一下,黄芩脸上的表情却变得越发凝重。本以为只是受了刀剑划破皮肤之类的伤,却没有想到还中了毒。 毒是从划破的地方慢慢渗透到血液中的,应该是刀剑之上被淬了毒药。而且这种毒毒性还不是一般的强,看来是有人想要陆长翊死。 想来也是,能成为一个位高权重的战神,怎么可能是一个良善之辈?手上定是沾满了鲜血,脚下也不知踏了多少人的尸体…… 因位高权重,有人想要他死,譬如安帝……;因战神,亦有人想要他死,譬如敌国…… 成为一个战神不易,成了战神之后,更不易…… 既然陆长翊已树敌无数,想要他命的人是屈指难数,那自己成了这战昭王妃,岂不是也成了众矢之的?更何况,几日前,还惹上了皇后及那嚣张跋扈的婕瑶公主…… 上天对自己还真的是不薄呵…… 扒开陆长翊的衣服,黄芩从匣子中拿出布包,取出几根银针,迅速地在扎在了陆长翊胸前的一些穴位上。 这毒虽然毒性强,还罕见,但是恰好《白翊医录》有记载。此毒名为冥语,一旦人中了此毒,便会全身寒冷,如同坠入冰窟,体温也会低得可怕。如果在一个时辰内,得不到及时的救治,中毒之人要么活活冷死,要么就是血液凝固而亡…… 今日也是他陆长翊幸运,中毒的时间没有超过一个时辰,否则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 世人皆以为,冥语之毒,无解药。中了冥语,必死无疑。然而却不知,冥语之毒的解法其实很简单,针灸足矣。只是,最重要穴位饮炳穴在普通医书中不曾有过记载,自己也是看了《白翊医录》,才知道有此穴位的存在。 又取出一根布包中最长的银针,对准了陆长翊头部中央缓缓扎了下去,这便是不为世人所知的饮炳穴。 银针扎完,将布包放在一边。黄芩脱掉了陆长翊上身的所有衣服,露出了陆长翊精壮结实的上半身。虽然已不是第一次看到,但黄芩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这不就是传说中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嘛……! 只是惊叹了一霎那,黄芩便快速地处理起陆长翊身上的伤口。 陆长翊身上的伤不是一般的多,光新伤大大小小就有十多处。将所有新伤擦洗上药包扎完,已过了半个时辰。 陆长翊的体温也渐渐升高,恢复成了正常人的体温。 看着陆长翊的脸色已不似之前那般苍白,体温也与常人无二,黄芩将银针一一细细拔出,擦试干净,插回了布包。又随便收拾了药瓶与其他东西,将其全部放回黑匣子中。 黄芩拿起黑匣子,走向拿匣子时的地方。将匣子放好,又顺手取了在瑞雪会那天穿的男装。 陆长翊此时的衣服染满了血液,同时湿得不像话了,已经不能再穿了。 将衣服随随便便套在了陆长翊的身上,褐色的棉衣穿在陆长翊身上,仍难掩其身上的冷硬气质与风华。只是此时黄芩已没有精力去注意这些东西,而是早已困得不行。 强撑着将陆长翊的靴子脱掉,再将其弄到床上,盖好被子。黄芩再也抵不住困意,在迷迷糊糊中倒下睡着…… 第36章 王爷回来了 黄芩一倒下,床上的人便睁开了眼睛,如一潭幽水般无波无澜的眸子,开始有了一丝波澜,透着疑惑,也透着凌厉。果然不出所料,这女人不只是一个相府不受宠的嫡女那么简单……! 当得知中了冥语,本已不抱希望。毕竟冥语之毒无药可解。死,并不可怕……但还有重要的事情尚未完成…… 想到师父,可师父七日前已经离开了云城。应是心中还残存一丝希望,当强撑着进入翠竹居,看到此屋还亮着灯,鬼使神差的撞开了门…… 本来也只是抱着渺茫的希望,然而自己竟然活过了一个时辰……!这何不让人惊喜! …… 空中无月,风肆虐地吹着,漫天的白雪在空中旋转,久久不肯落下。两道黑影快速飞入翠竹居,转眼便消失不见,似乎被黑夜风雪吞噬。 “属下没有保护好王爷!请王爷责罚!”温景和离风单膝跪着,低着头,言语中尽是自责。这次究竟是谁,竟然能够伤到王爷? 陆长翊负手而立,背对着离风和温景,定定地看向窗外。翠竹在风中不断摇动,发出“沙沙沙”的声音,似是处于绝境的战士在做最后的挣扎。 许久,陆长翊才微启薄唇,淡淡地吐出四字:“自行领罚!” “是!”离风和温景听到领罚并没有一丝抱怨,反而轻松了些许。如果他们没有中计离开,也许王爷就不会受伤。 将窗户缓缓关起,飞进屋内的雪花越来越少。陆长翊转过身,没有看向跪在地上的两人,而是走向一旁的桌子,拿起了一块红紫色的令牌。令牌没有多余的花纹装饰,牌面上刻了一道深深的痕,除此便无其他。 “起身!”陆长翊走向两人,用手指轻轻地摩擦着令牌,表情凝重。这些人究竟来自何方,不仅使用冥语这种罕见的毒,竟然还能够伤着自己……! “离风,你去查清楚这块令牌的来历!”陆长翊将令牌拿给离风,“温景,你去调查南冥族的近况。” 冥语的配制秘方,历代只有南冥族族长及嫡系长孙知晓,且南冥族数百年来从未离开过江城。 在夭国未被泽国灭掉之前,江城表面上属于夭国林氏皇族,然而南冥一族实际上才是江城的实际掌权者。在夭国被灭了之后,江城独立出来,成为南冥族的地盘,族主便是城主。 如今的江城城主是南宫锦烨,南宫锦烨表面上不忘上一任城主即他的父亲的遗训,不干涉五国之事,让南冥族在江城长长久久地安居乐业,但是暗中就不为人知了…… …… 日已上三竿,黄芩才悠悠转醒。从床上起来,伸了个懒腰,又揉了揉迷惺的睡眼。看着床上掀开的被子,不禁疑惑,自己昨晚睡在床上? 昨晚不是让陆长翊睡床上,而自己…… “王妃,王爷回来了!”咚咚地敲门声响起,打断了黄芩的思路。 陆长翊回来了?那自己昨晚的事情不是做梦喽? 打开门,果然是彩莲那个丫头。瞟了彩莲一眼,转身走到桌子旁边坐了下了。“不就是王爷回来了吗?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看着王妃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彩莲显得更着急了,连忙走了进来,“王妃,王爷刚回来,宫里就有人传旨,要让王爷进宫。我听府里的那些听到旨意的丫头说是好像和王妃有关……” “那又如何?”黄芩仍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准备倒一杯水喝,却发现壶中的水冰冷的厉害,“彩莲,去给我弄一壶热水来,我口渴了。哦,我还没有洗漱,顺便去弄一盆热水来,我洗把脸!” “王妃……”彩莲无可奈何地叫了一声,“要是宫里那些人想要害你呢?毕竟……”那次惹上的可是出了名难缠的婕瑶公主,还有婕瑶公主背后的皇后、洵王。 “我不去宫里,他们又害不到我。”黄芩站起身来,走向梳妆台,将头上仅有的一根红色发带解了下来,拿起木梳子开始梳如黑色瀑布的头发。 没错,这几天,黄芩都是将头发随便梳整齐,然后用这根亮丽的鲜红色发带将头发低低地绑在一起。这种发型很简单,甚至有些偏向现代,但是奈何黄芩的脸生的颇具古典美,一种温婉的大家闺秀之美。 彩莲自然是不愿意的,这样的发髻太过简单,甚至根本算不上发髻。就连普通百姓家的女子都不会梳得如此简单,这种发型,实在是有失王妃身份。 只是,黄芩一意孤行,况且王爷并不在府中,而昌平管家也未说些什么,自然身为丫鬟的她这就没有发语权。 但是,如今王爷已经回府了。若让王爷看到王妃这种样子,怕是会嫌弃王妃丟了面子。更何况,宫中的那些人,指不定各种胡编乱造,诬陷王妃,让王爷对王妃心生不满。或者,皇上或皇后会直接给王妃安上罪名,好牵扯到王爷…… 毕竟,八天前在宜芸门发生的那件事,可算不上是小事。皇上向来就忌讳这种事,更何况还发生在战昭王妃,宁国来的长安公主身上。皇上甚至会用这件事向王爷发难…… 还有皇后和婕瑶公主,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看着王妃即将将头发绾起,彩莲急忙走了过去,“王妃,王爷都回来了” “难道,我梳个头发还有王爷有关?”黄芩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将蝴蝶结打好,一切就完成了。 “王妃,都火烧眉毛了,你怎么还这样?”彩莲有些气极,就差气的的跺脚了,“这样的发髻绝对不能让王爷看到……” “我叫你打的热水呢?”黄芩已经将头发梳好,慢慢站了起来,声音中透着凌厉。 这其中的利弊,她又何尝不知。自然也知道这丫头心是好的,是真心为自己着想。 不过,果真是应了皇上不急太监急这句话。自己都不担心,这小丫头就急成这样。 彩莲自然是感受到了黄芩的怒意,当即低下头来。“奴婢这就去……”刚才是自己太担心了,竟忘了尊卑之分,逾了规矩。 看到彩莲头低低埋着,闷闷不乐地走了出去。心中生了愧疚,自己刚才的话是不是有些过分了?毕竟这丫头一心一意为了自己…… 也罢,总该让这小丫头懂些规矩。 走出房门,抬头看向天上,太阳竟已升到半空。在这寒冷的冬日,阳光照在身上,真的是暖和舒服极了。 院内,扫雪的丫鬟将雪堆得足有半丈高。黄芩早已见怪不怪了,因为这几天基本都能在翠竹居看到许多座小山似的雪堆。 都说瑞雪兆丰年,可今年呢……? …… 第37章 再遇李归 接近十天没有感受到太阳的温暖,今日受到阳光爱抚的黄芩心情也如天气一样,从灰蒙蒙的阴天变成了阳光明媚。 跟昌平打了声招呼,黄芩也不想带上其他人,独自一人出了王府。不过,随身携带了一个小包袱。 来到安国这么久,自己对安国还基本上处于一无所知的状态。自己可不愿意做这些男人口中的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 六安茶楼 一身着月白色长衫的,长相分外清秀儒雅的少年郎走了进来,却并没有引起众人的注意。 穿戴得讲究些的,应是读书人,在滔滔不绝地讨论着事情,偶尔端起桌上的茶水品茗一口。而一些穿着不太讲究的,亦是一边嗑瓜子一边论天论地,桌上的茶水基本没有动过。 “客官……”一眼尖的伙计将大块的帕子搭在肩上,走了过来。 “我要二楼,你们店最好的位置与最好的茶最好的茶点。”说着,黄芩将一袋鼓鼓的银子递了过去。这么多银子,应该够了吧! “客官,请!”果不其然,银子足够甚至多了许多,伙计的脸上浮起了笑容,动作也变得殷勤了许多。 上了楼,楼上的人很少,小二很快带黄芩来到了一个房间门口。黄芩抬头一看,门右侧上有四个潇洒却不失端庄的大小适中的字,“天字一号”。 “客官,请进。还请稍等。您的茶和茶点马上就来。”说完,伙计走了出去,顺便轻轻地将门关上了。 环顾四周,还真是应有俱全。格局也十分的合理,望去,心情都变好了。精致的香炉中传来若有若无的兰花香,似又是龙涎香。轻轻地嗅了一下,顿时神清气爽,又想要沉沦在香味中。 打开门,黄芩走到栏杆旁,闭上眼睛,手也随意的搭在木制的栏杆上。旁人看来,这是在享受些什么东西。然而,黄芩正在仔细地听楼下的人们讨论的事。 “战昭王好不容易腿好了,近几日却又卧病在床。那个宁国来的长安公主真的是克夫……” “难道她要将战昭王克死才安心吗?” “谁说不是?她一到安国就得了恶寒,但却活了下来。肯定是有什么妖术,吸收王爷的灵气……” “这长安公主最好早点死掉,别再祸害战昭王和安国了……” 黄芩将眼睛睁开,目光凌厉地扫向说话的那群人。竟然是一群书生打扮的人,难道这些读书人都闲得无聊,一个个都成了长舌妇? 楼下的那群人中的一个穿青色衣衫的男子正对着二楼黄芩所在的地方,注意到了黄芩的目光,也朝黄芩打量地看过去。同群的人自然也是感受到了后背的一阵奇怪的冷意,也转身朝楼上看去。 当与青色衣衫的男子目光对上时,黄芩感到了一阵诧异,竟然是李归?怪不得,一群读书人会像长舌妇一般八卦…… 而李归显然也认出了黄芩。上次见时黄芩是男装打扮,如今认出男装打扮的黄芩自然不难。 冤家真的路窄! 黄芩转身,走进房间,仿佛刚才根本没有看过那群人。 李归也收回自己探究的目光,微微眯了眯眼,嘴角也扬起了一抹笑容。 如今万事将全,只欠东风! “李兄,为何突然发笑?难道和刚才那人认识?” 李归收起笑容,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的确是好茶! “兄台看错了吧!我怎会与那人认识?”李归将茶杯轻轻放下,抬头看向说话那人,脸上带着笑意,一副谦谦公子作派。 那人摸了摸头,“应是看错了……”可他明明看到李兄脸上露出了一抹算计的笑…… 将茶喝完,茶点吃完,黄芩准备离开茶楼,而刚才的伙计却突然叫住了她。 难道是银子不够,幸好还备了另一袋银子! “客官,您的银子!”伙计将钱袋递了过来,还剩着半袋银子。 黄芩也不扭捏,接过银子,说了声谢。 毕竟自己的银子也不多。到王府的时候,身上也只带了十两银子。只是师父离开时,留下了一千两银给自己,而她也是在怪老头离开两天后才在房间内梳妆台下的抽屉里发现的。 师父真的是深藏不露,自己肯定还有许多事情不知道。 临走时,师父还特地叮嘱她不要主动去找镇国候夫妇,也不要在别人面前说他们是自己的亲外祖父外祖母。 这些叮嘱很奇怪,但其中肯定是有自己不明白的道理。黄芩也听了进去,也做到了。只是,越发的感觉到事情不简单,师父越来越难以琢磨…… 出了茶楼,黄芩没有直接回王府,而是在街上转悠。 “你们想要干什么?”到了一个人少的地方,突然传来一道惊吼声,但声音却很小,微乎甚微。若非黄芩常年跟着部队在外行动,对一切声音都敏感极了,怕是也难以听到。 声音是从离这较远的地方传来的。 “不要过来!”这是一个女子的声音,明显是遇到了危险。女子的声音中虽有怯意,但却更像是命令。 顺着声音,黄芩走到了一个巷口。 果然,只容得下两人同时通过的巷道内,有一个穿着破烂的女子被一个穿的花花绿绿的妇人和身后的三个大汉包围住。 “你已经被卖给我了!也真是让人不省心,才第一天,就逃跑。”那身材丰腴的女人招了招手,示意后面的两个大汉上前。 “先把你抓回去,再好好收拾你这贱蹄子!”女人声音中尽是狠戾。 “慢着!”黄芩大喊一声,制止住了女子的动作。 看着清秀儒雅的男子走了过来,为首的女人脸上有明显的不耐烦,“希望这位公子不要多管闲事!” “这些银子足够了吧!”黄芩将刚才剩下的半袋银子丢了过去。 女人接过钱袋,打开看了一眼,顿时喜笑颜开。脸上堆着笑,对黄芩弓头哈腰,“自然是够了……”又转过身,看向墙角的女子,恶狠狠地说了一句,“小贱蹄子,今天算你走了天大的好运气!” 说完,领着身后的两位大汉准备离开。 忽然,似是想起了什么,那妇人转过身来,一副殷勤模样,“公子,看在你出手如此大方的份上。我就好心提醒你一句,这个女子命中为天煞孤星,还是离她远点的好……” 黄芩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女人离开。 天煞孤星,呵,一出生就被决定了命运,被决定了不被人待见,成为黑锅之王,承受一切不属于自己的责任却无法反抗。世俗之人,敬仰神灵,亦畏惧神灵。神的旨意,他们永远不会违背,只会去遵从。因为他们坚信心中有神,神心中有自然有他们,神不会做出伤害他们的事。 但是,世界上有神吗?就算有神,神又怎会去为他们眼中卑若蝼蚁的人们费心呢?人们永远不会知道,他们信奉的神,从来没有将他们看进眼中……! 第38章 天煞孤星 等到那四人在视线中彻底消失,刚才在墙角的女子拍了拍身上破烂的衣服,向黄芩走来。一步一步,不慌却也不慢。即使身上的衣服不堪入目,但就那份气质来说,也足矣让人无法忽视她的不同。 女子没有像其他古代人般动不动就跪下谢恩,而是向黄芩深深地鞠了一躬,“谢谢姑娘的救命之恩!” “我的确不是男人。”这女子眼睛好生的尖,既然能看出自己并非男子。虽然自己装扮的没有男子应有的硬气,但翩翩少年郎还是称得上的。 “不过,姑娘言重了,救命之恩算不得。”黄芩看着眼前穿着破烂,像极了乞丐的脏兮兮女子,非但没有生出厌弃的感觉,反而对其有一丝的敬意。不为其他,就为这女子此时脸上的淡然,似乎刚才那件事根本没有发生过,更为她身姿挺直,遗世而独立的气质。 “怎会算不得?”女子眸中明亮,“若非姑娘及时相救,此时,我恐已撞死在墙上!”许是说到了伤心处,女子转而眸中添了几许暗淡。 这女子还真是刚烈!不过,被抓回去,的确不会有好下场!若换作自己,恐怕也会一死了之! 注意到女子身上脏而破烂的衣服,黄芩想起如今正处寒冬,当即提议:“不如我们先离开这里吧!” 听了这话,女子有些许诧异,“我们……?” “难道姑娘不怕我给你带来不幸?”黄芩本欲询问女子因何而诧异,女子却更快一步地蹦出了这句话。 “那你信吗?”黄芩反问道。 女子似乎也没有想到,不过却是坚定而自信地说:“我从来不信!我始终只相信我命由我,人定胜天!” “志同也!”黄芩面露赞许,这女子真的是好生不同,性格也与自己相似! 黄芩突然上前,拉住女子的手,“我们走吧!” 女子显然没有想到,黄芩会拉她的手,顿时面露呆滞。但并没有愣在原地不动,而是跟着黄芩走出了巷子。 …… “你很美丽!”的确是美丽,而不是漂亮。漂亮仅仅是外表的好看动人,而美丽却所包含的意思却有多种。 眼前的宋露丝毫没有刚才的肮脏乞丐模样,身着一白色素裙,领口、袖子及裙摆处的蓝色夹金色的绣边为素裙增了色彩,使素色的流仙裙不单调。 刚沐浴完没有多久,因而自然卷的头发还未完全干。卷卷的头发此时松松地披在肩上,没有完全干透时的蓬松,相较直顺的头发,多了一种别样的美感。 宋露的白皙的鹅蛋脸上露出了惊讶,显然是没有想到黄芩会这样说。“还从来人没有说过我美,你是第一个人。”说完,嘴角扬起一抹无奈的笑,似乎在自嘲。 说实话,宋露长得算不上很漂亮,单眼皮的杏眼也不符合古代人的审美。尤其是那卷卷的头发,与传统的柔顺长直的头发背道而驰。总之,在古人眼中,这一头卷发显得很是突兀。 但是,宋露的长相让人很舒服,没有疏离感,很是耐看。特别是那蓬蓬的卷卷的头发,让人很想伸手触摸。 “在乎别人的意见干嘛,自讨无趣?”黄芩站起来,走向宋露,摸了摸她的头发。 “你的头发倒是很特别!”身为现代人,黄芩对卷发见怪不怪,但却很少见到自然卷的头发,甚至摸过。 宋露的眼里闪过容易察觉的悲伤,转瞬间又恢复了自信,“我宁愿没有这卷发,不受人的排斥!平平淡淡过完一生。” “那你喜欢这卷发吗?” “自是喜欢,不过别人……”宋露平静说着,让人看不出悲喜。 “只要自己喜欢就好了。何必介意他人的想法呢?”这也并不奇怪!因为人们追逐特别,但也排斥特别。世间上的事哪能没有两面呢? “你不懂。”宋露说这话时,很平静,但黄芩知道宋露的内心绝是没有波澜的。 “或许如你所说,我不懂这一切,但是我懂你。”是的,黄芩懂宋露,自己和她都受到世人的偏见。 “我懂你被人称为天煞孤星的痛苦,也懂你与命运抗争的艰辛。因为我和你一样!”黄芩没有刻意避讳宋露被称为天煞孤星,因为她知道宋露不会去逃避这个话题。 虽然黄芩遭遇与宋露不同。但不都是自己什么都没有做,却因为别人的主观臆断,而被千夫指。不过,宋露是天煞孤星,而自己被称为妖女,又何尝不是? “那你究竟是什么人?”在来客栈的路上,她和黄芩对自己都作了简单的介绍,但却她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但据判断,怕不会简单。 “你应该听说过宁国来的和亲公主吧!”黄芩走到桌子旁坐下,拿起了一块枣糕,“我就是她。”说完,黄芩将小块的枣糕全部放入嘴中。 虽然早料到黄芩的身份不简单,但却没有料到会是这几日百姓嘴中议论的妖女——战昭王妃。 “你是战昭王妃?”看着眼前吃着枣糕,一副恬静模样的黄芩,宋露依旧有些不信。 “难道不像?”黄芩用手随意擦了擦嘴角,然后打量起宋露,“你也不像天煞孤星!” “倒是我愚钝了……”宋露略感尴尬,垂下眼睑,笑了笑。 “那你知道你最近……” 宋露还未问出,黄芩便说了宋露想要说的话,“很出名,被称作妖女!” 宋露点了点头,“我想问的也是这个。难道你不害怕吗?” 对于这些人的迷信与愚昧,宋露可是深有体会。 因为是个女孩,宋露出生后便被亲生父母丢弃在山林中。但婴儿的她命却出奇的大,被丢弃在山林中两天两夜,依然没有死。 一个路过的道士听到了她虚弱极的啼哭声,发现了奄奄一息的她,并把她带到山下的医馆中救治。 道士经过询问,找到了宋露的亲生父母,将活过来的她交还给了他们。并且留下一句“此女不可死!”,便云游而去。 宋露的父母虽然足够狠心,但却对鬼神之说深信不疑,将道士的话牢记于心。因着重男轻女的思想,宋露的父母虽然不忘道士的叮嘱,但也没有善待宋露。 贫穷的他们吃不起白面,也吃不起米饭,所以米汤之内的东西对他们来说,珍贵至极。然而婴儿的宋露却只能喝东西,想让宋露活下来,唯一能够提供的便是宋露母亲的奶水。 宋露母亲虽然吃不起好的东西,但奶水却出奇的多,宋露也因此活了下来。只是,看着一个女儿吸着自己的奶,本就不情不愿的她越发的不高兴。一个赔钱货怎么配喝自己的奶水? 因而对还是婴儿的宋露百般虐待,本应是白白胖胖的婴儿肌肤,却常常是青一块紫一块。 宋露五岁时,之前的道士回来了。 道士看着瘦的只剩下皮包骨的小女孩,没有心生怜意。摸着宋露的乱糟糟的卷发,道士大惊,忙唤人叫来县太爷。 县太爷自然是不愿意来的,只是迫于对妖魔的恐惧与对神的敬意。 道士摸着宋露的卷发,想要将她活活烧死,而宋露的亲生父母却无动于衷,只是埋怨道士为何要让他们将这赔钱货养活,也默默地擦了一把汗,幸亏发现的早。 然而道士却阻止了众人,天煞孤星不可杀死,否则将会天降怒火,生灵涂炭…… “怕什么?又为何怕?”黄芩脸上丝毫没有担心,反而一脸坦然。“我又不是真的妖女,任他们说的再如何天花乱坠,我也不会成为妖女。一群愚人罢了!何必费神理会!” “而且就算是妖女,那又如何?”说完,黄芩不屑地哼了一声。 “你真是无所畏惧啊!”宋露叹了口气,大概是没有经历过吧!经历过的话,就不会如此说了。 第39章 妄自菲薄 “对了,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黄芩想起身无分文的宋露如今并没有归处,于是自动忽略了宋露的那句“无所畏惧”。 被突然问起这个问题,宋露有些措不及防,犹犹豫豫地说道:“我还没有想好……” 黄芩手撑着头,思考了一番。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不如以后就跟着我吧!”黄芩抬头看向宋露,眼中散射出光芒。她对宋露的好感真的不只一点点! “跟着你?”宋露显然没有这个想法,听到黄芩的话时显得分外惊讶。 “难道你不愿意?”黄芩反问。 “倒也不是……”宋露面露犹豫。“只是我……” “只是什么?” “你不怕我不但不能帮你,反而会害你吗?”宋露的声音中夹杂着自卑。 “你终究还是在意这个天煞孤星的无聊称谓……”黄芩微微叹息一声,似在惋惜。 宋露低头没有说话,表示默认了。 被称为天煞孤星十多年了,虽然她一直不认为自己是天煞孤星,但内心中还是在意的。 两人陷入顿时沉默,气氛变得低沉,甚至能够听到两人细微的呼吸声。 “罢了!我先借你些银子,待你有的时候再还吧!”黄芩取下一袋钱袋,拿出了三锭银子。站了起来,移步向宋露,准备将银子递给宋露。 “我愿意跟着你!”宋露突然抬起头,圆圆的杏眼中充满了坚定,脸上似乎散发着自信的光芒。 “刚才是我妄自菲薄了!我思考了会,想明白了。即使我可能不是你身边最好的帮手,但我会努力成为你最好的帮手!”宋露伸手慢慢地将黄芩仍停在空中的手放下,眼神坚定无比地看着黄芩,“请相信我,王妃!” 没有刻意去闪躲,黄芩伸出另一只手作拳握住了宋露的手,“我相信你!”眼睛亦是充满坚定的光芒,认真看着宋露,“但请你也相信我。我让你以后跟着我,并不是想让你为我做些什么,而是因为你这个人,因为你的不认命不服输。” 巳时,一身着水蓝色夹襦裙的女子走进王府,身后跟着一白冠束发,身着月白色衣衫,高出女子快半个头的男子。 王妃回府,本来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但这却让守门的侍卫惊掉了下巴,王妃这不是明目张胆地给王爷带绿帽子吗? 而且,王爷前脚刚入府,王妃后脚就带着男子进府。 这怕是…、唉,难以想象王爷会怎么样…… 府内众人看到王妃身后跟着一男子,同样是议论纷纷。有愤愤不平的,有为黄芩惋惜的,有心疼陆长翊的…… 只是众下人不敢当面议论。 昌平大管家对这个王妃还是极为尊敬的,而王爷的态度也很明确:即使他不喜欢这个王妃,但他是护着她的。 毕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进入翠竹居,甚至住进去的…… 黄芩拉住一小厮,询问昌平管家如今在何处。而小厮却是眼神飘忽,时不时地看向身着月白色衣衫的殿中的男子,身子微微颤抖,似是在害怕什么。 黄芩自然是知道的,知道小厮为何身子颤抖,也知道从进来王府以后,众人私下对她的议论纷纷不止。但她却懒得理会。 知晓了昌平所在的地方,黄芩没有继续理会小厮。带着宋露径直向凌宇殿走去,而身后的小厮则是张大了嘴巴,大到足矣塞下一个鸡蛋……… 刚踏入凌宇殿,黄芩正准备说话,却被殿中的景象惊的说不出话来。 此时陆长翊坐在殿中唯一的紫檀木桌子旁,却也是最高位,手上端着杯茶,正欲品茗。而昌平则是正准备离开的样子。 不过,让黄芩惊讶的不是陆长翊,而是坐在下位的一身粉色衣衫的陆婕瑶。此时,陆婕瑶双手规矩地放在膝盖上,微微低着头,恬静乖巧极了,与之前骄横疯癫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不得不说,这样安静坐着的陆婕瑶很美,虽然旁边站着一个丫鬟,但陆婕瑶的美丽却让人自动忽略了丫鬟。陆婕瑶与黄花梨椅子,一人一椅,简单却自成一幅画。 “参见王妃。”昌平如同往常一般,对黄芩十分恭敬。 “既然王妃来了,昌平叔你就先下去吧!”坐于高位的陆长翊优雅的放下白色的茶杯。素色的茶杯碰到深色的桌子时,发出一道声音,很轻,却足以让在场的所有人听清楚。 听到声音,陆婕瑶脸色瞬间变得难堪,手紧紧地抓着粉色的布料。陆婕瑶狠狠咬了下粉嫩的嘴唇,缓缓站了起来。 “是。”昌平向陆长翊行了一礼,离开了凌宇殿。 “婕瑶见过十皇婶!”陆婕瑶双手叠着放在细腰偏右的地方,微微弓下身体,脸上浮着大气而不失优雅的笑容。身旁的婢女则是跪了下来,“奴婢参见战昭王妃!” 虽然陆婕瑶和婢女礼数极为周到,但是黄芩却能清楚感受到陆婕瑶的不甘与隐忍,还有婢女的不屑。 “王妃,过来!”陆长翊向黄芩招了招手,无视陆婕瑶与婢女。 黄芩不好拒绝,乖乖地走了过去。走到陆长翊旁边,却发现旁边根本没有其他可以坐的地方。黄芩下去不是,留也不是,一时陷入两难的境地。 突然,陆长翊伸出手,搂住黄芩的腰肢,一把将黄芩搂过,抱坐在了自己的腿上,似乎不知道周围还有其他人一样。 陆长翊的手来的措不及防,黄芩一时愣住。等反应过来时,红云顿时爬上了白皙的脸蛋。 一直被忽视掉的宋露看着这一切也微微红了脸颊。毕竟她好歹也是一个未出阁的少女。 至于陆婕瑶和她的婢女,则是保持着刚才行礼的姿势。因为在战昭王面前,她不敢放肆。 而此时陆婕瑶的脸蛋也是红的,但却是被气红的。 “不过一日未见,王妃倒是长进了……”陆长翊抱着黄芩的腰,把玩着黄芩的秀发。与其说是抱,实际上更像是禁锢。 腰上传来痛感,黄芩却只能笑着,对陆长翊温柔的笑着,但却显得谄媚极了。“王爷哪来的话,怎么会呢?” “倒也是……”陆长翊说着,加重了手上的力度,黄芩更是动弹不得。 黄芩痛的快要呼出声来,脸上却挂着笑容。死陆长翊,恩将仇报! “婕瑶起身吧!”陆长翊没有去理会黄芩此时的怨愤,转头看向了陆婕瑶。 “谢皇叔!”陆婕瑶直起身子,娇俏的小脸上是数不尽的愤恨,咬着牙齿强迫自己说出“谢”字。转过身时,却挂着甜甜的笑容。 “不用谢本王,要谢就谢本王的王妃。”说着,陆长翊又摸了摸黄芩的头,“王妃,是吧?”陆长翊故意提高尾音,配上低沉的嗓音,听来别有一番魅惑。 黄芩脸上挂着牵强的笑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是!”字来。 看着黄芩的怒却不敢表现出来的样子,陆长翊竟觉得十分可爱,心情好了许多,抱着黄芩腰的手也松了些。 陆婕瑶牙齿咬的作响,脸上却是标准的微笑,看上去十分动人。“皇叔说的是!”说完,陆婕瑶又向黄芩微微欠了欠身子,脸上是僵硬极了的笑容,“谢皇婶!” 黄芩皮笑肉不笑地回了一句,“不用谢!” 陆婕瑶牙齿磨的呲呲作响,若不是这该死的战昭王,本公主怎么会来这……受此等委屈…… 想到这,陆婕瑶的眼眶微微红了起来,但却强忍着,脸上依旧是微笑,只是笑的过于牵强,看上去怪怪的。 第40章 道歉 “婕瑶,可还记得来本王府上的目的?”陆长翊依旧把玩着黄芩的发丝,漫不经心,似是无意提起。 听了这话,黄芩一阵疑惑,陆婕瑶来王府还有目的? “皇叔……”陆婕瑶眼中泛满水光,楚楚可怜,惹人心疼。“婕瑶自是记得的……” “皇婶,那天是婕瑶不好……”陆婕瑶狠命咬着嘴唇,娇唇似要滴血,“是婕瑶不懂事,是婕瑶冲撞了皇婶,还让人伤了皇婶。” 陆婕瑶紧紧握着藏在袖子中的手,指甲刺进了肉中。“婕瑶此次前来,便是为婕瑶的不懂事来向皇婶道歉。还望皇婶原谅婕瑶,原谅婕瑶的不懂事。” 想着长痛不如短痛,陆婕瑶一口气将要说的话全部说了出来。说完,便低低地埋着头。 看上去一副自责的样子,但陆婕瑶脸上除了泪水,却只剩下愤恨。恨自己怕,怕成为父皇的弃子,怕战昭王…… 黄芩想要拒绝,毕竟那天自己差点丧命与宜芸门。但实在是不想看到陆婕瑶假惺惺的样子和听到她虚假的道歉。更不想坐在陆长翊的腿上,腰被他的强有力的手禁锢着。这姿势实在暧昧的紧…… 于是黄芩挥了挥手,“本妃原谅你了。” 陆婕瑶没有抬头,带着哭腔小声地,询问:“皇婶,真的吗?” “本妃原谅你了!”真的,真的不能再真了。才怪! “皇叔……”陆婕瑶抬起头,梨花带雨,弱弱地看向陆长翊。 “既然你皇婶已经原谅你了,本王也不好多做计较。”陆长翊亦是挥了挥手,“你先回去吧!” “是,皇叔……”陆婕瑶草草行了一礼,便移着莲步离开,只是步伐不免有些快。而跪着的丫鬟也迅速地起身,恭敬地行了一礼,跟上了公主的步伐。 已彻底不见陆婕瑶的身影,黄芩脸上的笑意也瞬间消失。“陆长翊,把你的手从我腰上拿开。” 没有想到,陆长翊竟然很配合的把手放了下来。黄芩也趁机快速地站起身,远离陆长翊。 陆长翊倒也不恼,端起茶杯,轻啜了一口。“王妃作何?本王是你的夫君,又不是吃人的妖怪。” 黄芩一时哑言,不知该说什么是好!的确,自己干嘛要怕他! “既然王妃不说话,那本王便说了!”说着,陆长翊看向了一直被忽略掉的宋露。“那人,怎么回事?” 虽然陆长翊知道那是个女人,但也惊讶那女人怎么扮的如此像男子。他第一眼看到时,竟也将那女人误认为男人。 “他……”黄芩也看向了宋露,眼神中有些不好意思。刚才,竟然把宋露忘了,让她干晾在那里。“他是我新请的书童。” “鄙人宋录,拜见战昭王!”宋露说着向陆长翊拱手作揖,像极了一个谦谦少年郎。 “宋录……”陆长翊继续问道,“何宋何录?” “木字作底的宋,记录的录。”宋露略有些畏惧,但也不俾不亢。 “这名字倒是有趣!” 有趣?我怎么不曾觉得……黄芩听了这话,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 “王爷说笑了。”宋露面色平静,再次拱手作揖。 “这件事本王同意了。”说完,陆长翊站起身,迈着大步准备离开。 在经过黄芩身边时,陆长翊停顿了一下。“王妃最好安分一些!” 黄芩听了这话,不禁有些炸毛。陆长翊这男人……有病吧! “你……”明明该安分的是你!黄芩想要反驳,可是陆长翊看都没有有看黄芩一眼,留下了一个玄色的高大背影。 这时,宋露走了过来。“看来,传闻也不一定是真的!” “什么意思?”黄芩挑起秀气的柳叶眉。 “传闻中战昭王虽然生的俊美,但却戾气绕身,残暴异常。”宋露笑着,笑的有些诡异,不禁让黄芩心里发毛。“更有传闻战昭王不喜欢女人,有龙阳之好。” “这点我证实,不是传闻!”黄芩立即附和。 陆长翊好歹有二十多岁了,如果是个正常男人,虽说没有喜欢的人,但至少会有生理需求吧!然而他身为一个王爷,却连一房姬妾也没有,也没有听过他有什么风流韵事。 就算她是战昭王妃,但她和陆长翊也只是表面上的,并没有夫妻之实。 “可我看来,这些都是无聊之人随意揣测的。”宋露脸上没有了笑容,“就像我被别人看作煞星,王妃你被别人传为妖女一样……” 看到宋露流露出来的淡淡悲伤,黄芩笑了起来,希望可以化淡这悲伤,“算了算了!怎么突然扯到这个话题上了?” “走,我们先去找昌平叔,让他给你安排住的地方。”说着,黄芩准备拉宋露的手。 然而,宋露却躲开了。“王妃,你应该记住我现在是你的书童,还是一个男的。” 被别人看到,指不会给别人留下话柄,惹出什么不该有的麻烦!她救了自己,不能让她因为自己而陷入原本没有的风波中。 黄芩尴尬地收回手,敲了敲自己的脑门,“倒是我疏忽了!” “那我们走吧!”黄芩索性直接走在前面,而宋露跟在后面。 远远看去,倒还挺像那么一回事。 …… 昌平给宋露安排了独立的一间厢房,周围没有其他人,离翠竹居并不算远。房间内的摆设自是没有黄芩的精致,但应有的俱全。收拾好的房间,布局颇为大气,也充满了书香气息倒也符合宋露书童的身份。 “你可还满意?” “王妃说笑了!”宋露说这话,不同于面对陆长翊时的面色波澜不惊,声音沙哑。此时的宋露脸上带着笑意,声音中亦多了女子的婉转。“王妃救了我,还给我提供住所,我感激还来不及了!” “正如那老鸹所说,我宋露能遇见王妃,可真是走了天大的好运。”宋露这话并非奉承恭维,而是发自内心的。 “命中我和你注定会相遇。”说真的,黄芩真的觉得遇见宋露是冥冥之中安排好的。 “所以呢?你也别感谢我了!我俩天生一对!嘻嘻……”黄芩突然调换了语气,变得轻佻浮夸。 “王妃,你还真是……”太不像王妃! “唉!”宋露不禁无奈地叹了口气。 …… 第41章 岭阳雪崩 “陛下,臣有事请奏!” “准!” “近日,频繁落雪,京中堆雪高二尺者已为常态。有甚者,高达一丈有余。虽瑞雪兆丰年,但雪数过,非喜态也。 且星有西宫白虎明亮异常,南宫朱雀微弱之象。西宫白虎,深秋初冬也;南宫朱雀,寒冬早春也。已入冬之中,应为白虎渐暗,朱雀愈明。今,雪之异,星之怪,预安国将有灾也,且非人祸,而为天灾!”夏掌史说最后一句话时,特意加重了语气。 夏掌史说完后,安帝的脸色变得很难看,而群臣哗然。 “可知是天灾于何时何地?”安帝语中有明显的急切与担忧。 “启禀陛下!请恕微臣无能。”夏掌史拱手作揖,“且此象非微臣所得!” 这话刚落下,群臣间便炸开了锅。 “竟然不是夏掌史所得?那又会是何人?” …… “也许,此相非真也……” …… “那接下来又该怎么办?” …… 听着群臣的争吵之声,安帝扶了扶额头,怒声喝斥:“闭嘴!”众臣皆被吓到,刷刷地跪了下来,头伏着地,不敢出一声一语,甚至大气,生怕惹怒了他们的陛下。而夏掌史独自一人站在大殿之中,颇有一种鹤立鸡群之感。 “夏爱卿,继续说!” “此象乃是新晋睿生殇寂所得。” “殇寂……”安帝手指轻轻敲着刻着金色龙纹的案几,只听得大殿中“嗒……嗒……嗒……” “来人,宣睿生殇寂来光华殿!”许久,安帝停止了手上的动作,面色沉重,但声音中仍有不可侵犯的威严。 半月后,安国即将迎来腊八节,云城中百姓也正在为腊八做准备。而朝廷也正在筹备腊八祭,祭祖敬神的同时,更为驱鬼治疾。冷空气中弥漫着节日的气氛,变得暖和些许。 然而,岭阳却是另一番景象…… “急报!急报!岭阳发生雪崩……” 大殿上,安帝忧心忡忡,眼中有可见的红血丝,眼睛周围也浮上了青黑色的眼圈,枯黄的脸毫无血色。不难看出,安帝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自从半月前,睿司预言上禀后,安帝便忧心不断。一边催促着睿司寻出天灾何地各地,一边忙着安国与云祁的结盟之事,鲜有时间好好休息一番。 三日前,睿司预测出天灾方向在云城东边,他便派人去巡查。却没有想到灾祸来的如此之快,巡查的京官还未回来,先等到的竟是岭阳发生雪崩的消息。 岭阳是云城的最大的辅城,离云城不远,乘马车的话,也就半天的路程。 “启禀陛下,据微臣所知,昨日半夜岭阳北边的云岭发生雪崩,死了许多百姓。至于从雪崩中幸存的百姓,又流离失所,寒冷的冬天食不饱衣不暖,露宿在岭阳的街头或破庙中。”一位鬓发已半数花白,约莫六十多岁的老臣立于大殿之中,声音掷地有声。 “你说的这些,朕都已知晓!”安帝眉戚得快要成一团,微眯着眼,中指揉着太阳穴。 “还有,岭阳县丞和许多府官的府邸被雪覆没,而县丞府中无一人幸存。所以,微臣恳请陛下快速派人去岭阳主持事务,安置安抚受灾的百姓。” “有何人愿意前去?”安帝睁开眼睛,凌厉的目光扫视着朝堂上的百官。 近半数的官员深深埋着头,想要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而没有埋着头的另一半官员也无一人站出来。官员们明面上没有推托,但都在心中祈祷,有人能够站出来。 毕竟这种天灾一般难以处理好,而处理不好轻则被皇上责骂,重则遭到贬官甚至罢黜,更甚者丢了脑袋。况且,岭阳在京城附近,并非是那些天高皇帝远的偏远之地,因而,岭阳救灾之事难以捞到油水。 如果处理好了,那又如何?这种灾情算不上十分严重的天灾,并不会得到皇帝的多少青睐与恩赏,更别提加官进爵。 望着百官的样子,安帝皱了皱眉,心中怒火升起。这群废物,朕养他们有何用?正欲拍桌起身,却见一身着白色锦衣的,束着玉冠的男子站了出来。 “父皇,儿臣愿意前往!”以白衣而闻名,自然是陆弋轩。 安国两大战神,一人终日一身玄色衣衫,冷漠深沉;而另一人则酷爱白衣,潇洒多情,风流倜傥。因而民间亦称两大战神为安国黑白战神。黑衣战神指的是陆长翊,而白衣战神自然是陆弋轩。 “轩儿……”安帝显然惊了一下,眉头非但舒展,反而皱得更深。 这个儿子,他向来是知道的。虽然轩儿战神之名名震天平大陆,但是安帝并不认为他在其它方面有突出的能力。而且,轩儿为人太过轻佻,到处留情。否则也不会招致府中纳了二三十名姬妾,城中众女还是痴心不改。 所以,他防着皇后,避免皇后一族的势力过强,导致以后自己落得父皇的下场,将皇位交到并非自己所重的儿子手中。却对皇后所出的三皇子极为放心,不仅因为轩儿的轻佻,更是因为轩儿不会贪恋权利,在事情完成后,总是会主动上交权利。这一点,是他其他几个儿子做不到的。 “父皇,请准许儿臣前去!”陆弋轩再次拱手请愿。 同在朝堂上的其他几个皇子,脸上有疑惑但更多的是幸灾乐祸,只是不敢表现的太过明显。 安帝再次确认,“轩儿,你是认真的吗?” 还未等陆弋轩说话,一身着紫色绣金华服,与陆弋轩神态中有些相似的男子站了出来。“父皇,三弟前去,为众望所归。一来,可以锻炼三弟的能力,二来,三弟前去,更能昭显父皇对岭阳灾情的重视,让岭阳百姓感皇恩浩荡,如沐圣恩!” 大皇子陆弋昂表面言辞真切,字字有理。但众人心中皆如明镜。 安帝不悦地看了陆弋昂一眼,随及叹息一声。“罢了,就让轩儿你去吧!” “谢父皇,儿臣一定不辱使命!” 洵王府 陆弋轩一回府,府中的莺莺燕燕便将陆长翊团团围住。 她们自从听说殿下自己请愿前去岭阳,便焦虑不安。殿下怎么会去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呢? “殿下,”一身穿鹅黄色襦裙的女子哭得梨花带雨,轻轻地将娇软的身子挪到了陆弋轩的怀中,“奴家舍不得你……” “美人,”陆弋轩抱着怀中娇俏可怜的女子,“本殿下只是去岭阳救灾,又不是要死了!” 众女听到“死”字,都纷纷作伤心之态却又假意责怪,“殿下,怎么能乱说呢?” 一身着粉色百褶裙的女子轻移莲步,靠进陆弋轩怀中,眼睛有些湿润地看着陆弋轩。眼泪欲落却强忍着在眼眶中打转的样子,别提有多惹人心生怜惜,想要好好疼惜一番。 “殿下一定能长长久久地活着,永远陪着烟儿……” “对!殿下怎么会舍得姐妹们,殿下一定能活地长久……”其他女子附和之声不断。 …… 第42章 雪梅糕 “宋露,”黄芩坐在翠竹居中的竹椅上,手中拿着一本书,一摇一摇的,竹椅也随之发出轻轻的“吱吱”声。 “王妃,请问有何事?”宋露正安静地坐在另一张竹椅上,看着手上的书。听到黄芩的话,宋露将书合起,抬头看向黄芩,看不出疑惑之色,没有表情的脸上带着恭敬。 “你可听说岭阳雪崩的事了?”竹椅停止了摇动,黄芩将书放在面前的石桌上,双手一摊,靠在竹椅背上,微微闭上了眼睛,享受着冬日难得的温暖。 “王妃,自然是听说了。”宋露低垂着眼眸,隐藏住了复杂的情绪,“王妃为何提此事?” 距岭阳雪崩发生已有三日,朝廷也在第二日便派出洵王前去赈灾。据今早传回的消息,灾情已经得到了一定的控制。 今天一过,便到腊八节。如今在城南郊外,礼部官员正在准备明日隆重的腊八祭,而京中百姓亦在准备着明日的腊八粥与其他食品。京中洋溢着迎接节日的忙碌与喜庆,似乎岭阳雪崩之事丝毫没有影响到云城。 “你说,岭阳现在是在下雪还是暖阳挂于空中?”黄芩的语气像极了在问“今天天气怎么样?”。事实上,黄芩的确问的也是天气。 “既然云城晴朗,岭阳离云城不远,应该也是晴朗无雪的吧……”宋露依旧掩着眼中情绪,回答的很不确定。 “你有没有亲人或者朋友正在岭阳?”黄芩的语气有些沉重。不知,怪老头和清云如今在哪?会不会在岭阳?如果在岭阳,那么他们现在还好吗……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来得如此措不及防,又不可躲防。宋露突然睁大眼睛,眼中有同情更多的却是恨意,“我,自然是有的……” “那你不担心他们吗?”黄芩并没有注意到宋露的变化,淡淡的语气变得有了起伏。 “他们……”宋露显然有些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们还不配让我担心!” 结合之前自己对宋露的一些了解,黄芩知道自己戳到了宋露的痛处。于是说道:“抱歉。”,淡淡的语气中能够明显地听出诚恳。 宋露放下书本,起身,面向黄芩微微颔首,“王妃不必道歉!是宋露一时没有控制好情绪,冒犯了王妃。” 宋露尊卑分明,从来不与自己过分亲近,真真是像极等级分明的书童与王妃。黄芩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也不怪宋露。 毕竟宋露在众人眼中是个男子。在这对女子要求十分严格的古代,一未出阁的女子常与一男子呆在一起,都会招人非议,甚至更加严重。更何况,她现在是战昭王妃,一个有夫之妇。陆长翊能允许宋露当自己的书童,已是难得。碍于陆长翊的身份,众人明面上不敢多说,然而暗地里定是有议论的。 因而,现在这种主仆分明的状态是最好的,至少能给别人的非论少加点料。 依旧靠着椅子,惬意地闭着眼睛,黄芩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无妨……你坐下吧!” 宋露再次向黄芩颔首,“谢王妃!” “王妃,点心来了!”宋露正准备坐下,彩莲便端着食盘走了过来。 彩莲手上将食盘上精致的点心整齐地摆放在桌上,嘴上也没有闲着。“王妃,这是膳房刚做好的雪梅糕。王妃快尝尝,味道可好了。” “雪梅糕?”黄芩睁开眼睛扫了眼桌上的点心,其中有一盘点心品相十分诱人。黑色的圆点似是随意却又错落有致地点在上红色的花形糕点上,盛放糕点的又是白色瓷盘。这倒真的是像极了雪中朵朵红梅怒放。 黄芩拿起一块雪梅糕,还未到嘴前,一股红枣味袭向鼻中,仔细闻,还有一股淡淡地梅花清香。清香在浓浓的红枣味的包裹中若有若无,犹如欲近又忽然远去的美人,煞是勾人。 轻轻咬了一口,黄芩点了点头,“嗯!不错!”这雪梅糕并非徒有其表! 想起彩莲着急的样子,黄芩笑了笑。这丫头怕也是没有尝过,嘴馋却又不敢表现出来。 “你两个也快尝尝!这味道可是只因天上有,人间哪得几轮回!” “真的吗?”彩莲的声音中带着惊喜,“那王妃奴婢吃了?”虽然在确定是否能吃,但是彩莲的手却已经伸向了雪梅糕。 虽然心急,但彩莲还是小口小口地咬糕点,淑女范十足。而宋露却依然没有动作,站在原地。 “宋露,何不来尝尝?”黄芩手上拿着咬了一半的糕点,开口问道。 “宋露领了王妃的心意!”宋露朝黄芩鞠了一躬,“但是,我此时没有食欲。还请王妃见谅!” 彩莲轻嚼着糕点,疑惑地看着宋露。这糕点不仅味道好,长得也挺能勾人食欲的啊! 想着想着,彩莲从盘中拿起一块雪梅糕,然后走向宋露。 “宋录,你尝尝!保证你吃了不会后悔!”彩莲一脸真诚与期待,将糕点递给宋露,同时,脸蛋微微泛红。 “谢过彩莲姑娘的好意!只是在下实在是没有食欲。”说完,宋露嘴角微微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温柔却不含情,点了点头。 彩莲见到眼前的玉面公子对自己温柔地笑,当不好意思地即转过身去。背对着宋露,脸蛋红得像熟透的苹果,结结巴巴地说了句“没事……没事……”。随及轻捏着手上的糕点,移步到黄芩身后,低着头不语,一派娇羞。 黄芩自是感受到了彩莲对宋露的不寻常,知道彩莲对宋露产生了情意。从两天前,彩莲见到宋露便会淑女范十足,对宋露也是比对她这个王妃更加上心。而宋露一直以不冷不热的态度回应彩莲,然而彩莲的情意变得更浓。 宋露虽外表是谦谦公子模样,可是终究是个女子。所以,彩莲对宋露的情需要在冒出苗头之时,果断地将其掐掉。 “宋露,你去将笔墨纸砚取来,我想要画幅画。” “是,王妃!”宋露接命后,步伐沉稳地走向院子中的小书房。 而黄芩身后的彩莲则是悄悄抬起头,看向宋露的方向,脸蛋更加的红。 黄芩转头,“彩莲,你看什么呢?” “没有……”彩莲轻咬手上的雪梅糕,以掩饰她的不安,“我只是……随便……瞎看罢了……!” 说完,彩莲又深深低着头,咬着自己的糕点。 第43章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盘中的雪梅糕被吃了还剩将近一半时,宋露将文房四宝取来了。 将纸平整地铺在石桌上,笔放在纸的右侧。又将单独的墨放在纸的右上方,而砚台放在离自己最近的地方,宋露便恭敬地站在一旁。 黄芩用彩莲递过来的手帕随意地擦了下手。 为了不影响王妃作画,彩莲也趁着黄芩擦手的间隙,将桌上的糕点收拾到桌子的一侧。 拿起笔,黄芩略微思索,便拿着毛笔开始画。 虽然原主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原主早已死去,此时身体中的灵魂是来自现代的黄芩,几乎不使用毛笔的黄芩。因而,黄芩拿毛笔写字都有些困难,写的极丑。所以那天镇国候夫妇不敢确定,不敢确定那封信究竟是不是她写的。 毕竟黄芩也是一个大家闺秀,虽然不受黄宇忠待见,但是该学的东西还是会让她学的,让她好歹一个有丞相府嫡女应有的模样。以免在外人面前丢了面子,落下话柄。这也是齐瀚夫妇从未怀疑过黄宇忠的原因。 黄芩写的毛笔字虽然丑,但好歹握笔的姿势没有问题。但作画就一言难尽了! 此时,黄芩用握钢笔的姿势拿着蘸满墨汁的毛笔,微俯下腰身,在上好的宣纸上仔细却十分笨拙地描着。 其认真程度毋庸置疑,只是旁边的彩莲却咋舌了。王妃确定是在作画,而不是稚儿学写字? 一向淡定的宋露脸上也露出了疑惑,这…… 不过,两人都很默契地安静站在一旁,一言不发地看着黄芩描画! 细细描完最后一笔,黄芩将毛笔轻放在砚台上,却是重重地吸了一口气。呼!真难画,不过应该能让人看懂画的意思。 洁白的宣纸上,黑色的墨迹描绘出一幅流水落花图。无风,花缓缓落下。有的在空中,大多数如一页渺小的扁舟漂在简单的代表流水的几痕墨迹上。 画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就是一幅没有文字的普通文人画,还是丑的难以用语言来形容的画。 “宋露,可知我画的是什么?” “王妃所作应是暮春时节落花的景象。”宋露将自己的想法如实说了出来。 黄芩又转头看向彩莲,“彩莲,你说宋露说的有道理吗?” 彩莲不好意思地看了宋露一眼,脸蛋带着红晕,“宋录公子所说的与奴婢所想无二。” “你两说的都没有错!”黄芩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随及,黄芩伸出手,如葱根的手指轻轻在宣纸空白处缓缓移动。“春将去,无人能留春!花自是不甘,不甘就此落下枝头。遂寻解意者。寻到流水,洁净清澈的水,落花以为流水为其知己。殊不知,流水比春更为无情,昼夜不停地往前流走。” “这真可谓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黄芩直起身子,手也移开了宣纸。转头,看着彩莲,黄芩神色复杂,“彩莲,你说对吗?”话中也一样意味深长。 没等彩莲回答,黄芩问向宋露!“你说对吗?” “王妃所言甚是有理!落花有情而流水无情,到头来终是一场空……” 彩莲垂下头,似在思考什么。转而又抬头往宋露的方向看去,只见宋露依旧是一副温雅若兰模样,淡漠疏离。 她怎么会不明白王妃的作画用意! 王妃是在委婉地劝说她不要对宋录有特别的感情,因为宋录和她之间时不可能的。长痛不如短痛,索性断了她的这个念想。 “彩莲,”见时机差不多了,黄芩突然醒沉思中的彩莲。 “呃……”彩莲处于呆滞状态中突然被叫,显然没有回过神来。“王妃……王妃,有何事?” “没什么事!”黄芩见墨还未干透的画缓缓提起,“就是突然想起一句话:‘强扭的瓜不甜’。”说着,“嘶”的一声,黄芩手上的画应声而裂,被分成了两半。 “就像这画一样。我明明不擅长作画,还硬要画,画出来也只会是不伦不类,不堪入目。”松了松手,画纸重新回到桌面上,悄无声息。 “虽是我费心所作,但是与其长久地碍眼,还不如忍一时之痛,将这画给毁了。总不会至以后,对这画有了感情,虽丑却难狠下心将它给毁了……”话还没有说完,黄芩抬起手抚了抚彩莲的肩,“切记,时间会冲淡一切,亦会加深一切!” 彩莲半转过头,看着一派年轻,却微带老气横秋之感的王妃,心中记住了黄芩这些语重心长的话。“王妃,我懂了!” 黄芩嘴角上扬,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宋露,将这些收一下。” 宋露点了点头,着手开始收拾笔墨。 而彩莲再次看向宋露,脸也不再红得厉害,目光中少了秋波与爱慕。 …… “王爷,皇上的态度如何?”陆长翊依旧一身黑色锦袍,脸上面无表情,活像一张扑克牌。而昌平跟在后面,虽然面上沉稳依旧,却不难听出他语气中的关切。 “瀚州之事,已拖了快有半月有余。”陆长翊快速地向前走着,而昌平也加快步子跟上陆长翊,嘴上也没有闲着。“之前,有预言之事,如今,又有岭阳之事。不知,皇上想要拖到什么时候?” 陆长翊没有说话,但却冷笑了一声。 瀚州这件肥差,人人争之。而安帝又不想过早地做出决定,借口诸事一直拖着。无非是想借瀚州之事,摸清朝中各势力。同时,让他们为了争强这块肥肉,互相打压,削弱对方的势力。而,他,则冷眼旁观,坐收渔利。 “王爷,如今……?”昌平再次开口询问。 “昌平叔,王妃最近如何?”陆长翊突然停下,冷不丁地冒出这样一句话,昌平没有反应过来,一时失了态。 “王妃……王妃这些日子没怎么出过王府,基本上都是在翠竹居中与她的书童和丫鬟呆在一起。”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昌平老脸上有一丝羞赤。能成为战昭王府的大管家,并不是徒來的。昌平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从容回答陆长翊的问题。 “走!去看看本王的王妃!”说着,陆长翊迈开长腿就往前走去。 “是,王爷!” …… 第44章 稀奇 见宋露从小书房出来,黄芩自然也看到了陆长翊和昌平的身影。小书房的方向进入翠竹居的方向相同,陆长翊时常进出翠竹居,黄芩对见到陆长翊早已习以为常。 正准备收回看向那道玄色身影的视线,陆长翊却突然看了过来。两人的视线交汇,陆长翊如往常般冷漠。黄芩尴尬地瘪了瘪嘴,低下头,挑了块绿豆糕,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嚼了几口,觉得单吃糕点太过乏趣无味,而且吃了这么多,确是也有些渴了。 “彩莲,去取些茶水……” “参见王爷!”黄芩话还未完,便听到宋露和彩莲的声音。抬头看了过去,而陆长翊也正好往这边看了过来。两人的视线再次交汇,黄芩眨了下眼睛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黄芩缓缓低下头,然后站起身。等黄芩抬头时,温婉动人的脸上有一个大大的微笑,显得极不和谐。“参见王爷!”黄芩微微福身,只是这行礼的姿势与旁边的彩莲相较,显得甚是不标准。不过,这已经是黄芩所能行的最好的礼了。 她本来不会这些东西,也不想学这些东西。倒是宋露提起这件事,说,她身为王妃,该有的礼仪是必须的,免得遭人口舌,甚至成为她的罪状。 黄芩知道这罪状的意思是什么。古代要求女子三从四德,更有颇如《女戒》这样的书。黄宇忠对原主要求严格,特别是在妇徳这方面,因而像《女戒》此类,原主几乎都能倒背如流。 宋露是怕以后有人会拿无德无礼来指责她,成为陆长翊可以休了她的罪状。 虽然她对陆长翊没有什么感情,更别说是夫妻之情。但是,如今的自己树敌还真是不少,陆婕瑶、皇后、安帝……他们中的随便一个都是自己惹不起的,可奈何她把他们全惹上了。 对了,还有李归! 自那天在六安茶楼遇见李归,她就觉得必须要做一些准备来应对李归了。后来,她让宋露去查了下李归。结果,李归是天平大陆四大世家之一席州李家的嫡出三公子。而李家当今的家主是李归的父亲李凛贺,下一任家主是与李归一母同胞的嫡出大公子李锦。 而且,最近,不仅是云城,还有京畿地区都流传着战昭王妃是妖女的谣言。 如果,她现在没了战昭王妃这个身份的荫护,怕是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再说,宋露不厌其烦地重复,再加上彩莲的唠叨,黄芩的耳朵也受不了了。大不了,就是一个礼仪罢了,又不会掉层皮。索性就狠下心跟着彩莲学习了三天,大概学会了常用的礼仪。 “还真是稀奇!”陆长翊微启薄唇,走到黄芩旁边,端正地坐在了黄芩刚才坐的竹椅上。 黄芩弯着身子,完全摸不着头脑,他什么意思?这有什么东西很稀奇吗? “本王以前还以为宁国不存在礼仪这种东西呢……”陆长翊声音没有起伏,手指有节奏地敲着竹椅,显得分外漫不经心。 原来他说的是这个! 转过身,黄芩再次向陆长翊福了福身。“王爷说笑了!” 黄芩强挤出一个自认为很温婉有礼的笑容。“宁国自然是礼仪之邦!不过,在宁国,这夫妻之间的礼仪由母亲来负责!而臣妾的娘亲早早地便去了天国…” 剩下的话,黄芩没有接着说出来。而是低下头,似沉浸于悲伤中。 “既然如此的话……”陆长翊看着面前之前还满脸虚伪谄媚,如今却低着头,周身被悲伤所环绕的小女人,不知道悲伤是真还是假。“那免礼吧!”陆长翊凤眸轻轻闭上,掩藏住了眸中的复杂情绪。 “谢王爷!”三人一同起身。 看着陆长翊坐在她的竹椅上,眯着眼睛,一派悠闲。黄芩有些不爽,但不敢表现出来。毕竟这男人的权势比她大。 于是乎,虽与其他三人静静地站着,而黄芩心中不停地默念:小不忍则乱大谋,小不忍则乱大谋…… 许久,陆长翊睁开凤眸,漫不经心地问道:“王妃最近过得如何?” “多谢王爷关心!臣妾安好!”黄芩这次没有福身,因为真的麻烦! “不必!”陆长翊看了一眼黄芩,又看了一眼昌平,“昌平叔,你们先下去吧!” 三人没有犹豫,行了一礼,便安静地退了下去。毕竟主子间的事情,他们也不好多问和猜测。 黄芩撇了撇嘴,他和她之间有什么东西,竟需要单独说。 待三人的身影完全消失了后,陆长翊站了起来,走向黄芩。 看着朝自己逼近的陆长翊,黄芩身体不由自主往后退,心也开始“嘣嘣”加速。同时,眼睛直直地看着陆长翊,他想要干嘛? 陆长翊大步地往前迈,黄芩小步地往后退。 在离黄芩约有半尺远的地方,陆长翊停了下来。此时,陆长翊能够清除地听到黄芩的呼吸声,甚至是心跳的声音。 陆长翊比黄芩高出一个半头有余,如今靠的如此近,陆长翊身高给黄芩带来的压迫感不言而喻。 黄芩咽了一口口水,抬头仰视着陆长翊,目光中有些许胆怯,“请问王爷想要作何?” 陆长翊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黄芩。陆长翊没有说话,气氛更加的压抑,对黄芩来说,压迫感也越来越重。 黄芩索性也低下头,不语。只是内心翻江倒海,手也紧紧地抓着衣角。 许久,陆长翊的声音在头顶悠悠响起,“本王想要知道王妃究竟有何能奈……” 他这又是什么意思?黄芩抓着衣袖的手,更加的用力! “能让岭阳发生恶寒……”说完这句话,陆长翊往后退了几步,离黄芩约有两尺远,说近也算不上近,说远也确实算不得远。 “你什么意思?”黄芩下意识地问出了口。难道她又惹上什么麻烦了? “王妃还不知晓……?”陆长翊的语气中带着些许讽刺。虽是疑问,但却更像是反问。 “你究竟什么意思?”黄芩隐约意识到了不对劲。岭阳不是发生雪崩吗?怎么又会扯上恶寒?而且恶寒又关自己什么事情? 难道是他……? 第45章 明白人 李归! 想到李归,黄芩咬牙切齿。 这世上怎会有如此心胸狭窄,恶心至极的小人。明明是小人之心,偏偏又作一副君子之态,混迹文士之中。端着世家大族子弟的优雅风范,干着市井无赖小人都不屑于干的无耻之事。 先不说是他瑞雪会上自视甚高,结果寻得个落败,招人嘲笑,悻悻下场。况且她是一个女子。古代不是最讲究君子不屑于与女子计较吗? 李归,李归,当真是乌龟王八蛋,好不恶心! 未几,黄芩嘴角微微上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幸好,她早有准备,倒也不至于措不及防。 不过,李归,这仇本姑娘记下了! 陆长翊看着黄芩竟然笑了起来,觉得这女人怕是一时难以承受,疯了。可是,他却看到了黄芩笑容中的嘲讽与不屑。 “看来,王妃明白本王的意思了!”陆长翊嘴角亦扬起一抹笑。不过,这抹笑,比冬日还要寒冷,让人冷得战栗。 黄芩回陆长翊一个大大的笑容,“王爷说的如此透彻直白。如果我不明白,岂不是浪费了王爷的一片心意。” “这事不能牵连王府!”陆长翊没有理会黄芩的巧言令色,而是冷冷地开口,说出了真正的目的。 “不能牵连王府……?”黄芩慢慢地重复着这句话,眼中波光流转,莞尔一笑。“这……恐怕为时已晚了吧……” “这其中的利害,想必无需我多嘴。我想王爷是一个明白人。”黄芩脸上依旧挂着微笑,可是却虚假的不像话。 听着黄芩的话,陆长翊眼神变得凌厉。他自然知道这件事必定会牵连到自己,只是没有想到这女人竟然挑明了说。而刚才所说的话,也无非是在试探黄芩。 陆长翊走到竹椅旁,再次坐了下来,正襟危坐。玄色的锦衣与黄绿色的竹椅并不协调,但是陆长翊坐在那,其坐姿,风范,气场,使人不禁沉沦,忽略了那一抹不协调。 “没想到,王妃更是一个明白人。”陆长翊的声音没有起伏,似乎在陈述一件事实,但却充满了寒气。 即使黄芩站着,陆长翊坐着,但是奈何陆长翊的气场过分强大,带来一种压迫感,似乎“居高临下”的是他而不是站着的黄芩。 “谢王爷夸奖!我啊……真是不胜荣幸呢!”黄芩故作受宠若惊的模样。 陆长翊厌恶地皱了皱眉,这虚伪的女人。 “不必!”陆长翊冷淡地回了一声。 “不过,这件事……”陆长翊故作停顿,观察着黄芩的表情。并没有见到黄芩有焦急担忧之态,只是维持着之前虚伪的笑容。 “本王不会参与,但记住,你是本王的王妃。”说着,陆长翊起身还未坐热的竹椅,迈着大步头也不回地走向了他的阁楼。 望着陆长翊的背影,黄芩若有所思。陆长翊刚才的意思是,不要忘记她背后还有他和战昭王府,还是叫她不要丢了王府的脸?亦或者,两者皆有……? 想着想着,黄芩嘴不禁扬起一抹笑。不是面对陆长翊时虚伪的笑,而是发自内心的笑,嘴角的弧度也显得分外好看。 …… 安国太微宫 皇后此时泪眼婆娑,金色的凤羽步摇微微摇动着,纵使哭,也不失高贵优雅。 安帝没有抬头看坐在下方的哭成泪人的皇后,而是紧紧盯着手上的奏折,眉头皱成一团,难以解开。 刘德全恭敬地站在安帝旁边,磨着墨汁。 整个大殿,除了磨墨的声音,便是皇后低低的抽泣声。 许久,安帝放下手中的奏折,正欲抬手揉太阳穴。而刘德全早已放下墨条,将手覆上了安帝的太阳穴,力道不轻不重地揉按着。 安帝对此并不意外,早已习以为常。正是这一点,让刘德全待在了这位多疑的君主旁边这么多年,成为安帝身边的红人。 常言道,伴君如伴虎!刘德全亦是深谙此理。他总能正确的揣摩出圣意,在安帝说出来之前说出,在安帝动手前去做。 有一个懂自己,又机敏能干的人在身旁,话说,谁又能舍得呢?其次,刘德全乃一阉人,没有家世背景,不会有子孙后代,对皇权构不成威胁,相比朝中的大臣让人放心。所以,安帝并不介意宠信刘德全,让大臣们对刘德全恭敬,“献媚”…… “皇后,别哭了!身为一国之母,整天哭哭啼啼,成何体统?”安帝看着坐在下位的皇后,呵斥道。声音中没有夫妻之间应有的温情,而是充满了不耐烦。 皇后缓缓抬头,美眸中尽是委屈。“陛下!轩儿他……” 安帝皱眉,缓缓闭上了眼睛。“朕疲了!刘德全,送皇后回奕凤宫。” 刘德全放下按在安帝太阳穴上的手,声音中是关切,“那陛下……” “快去吧!”安帝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陛下……”皇后呜咽,还想说些什么,刘德全已到身旁,小声地说道:“皇后娘娘,咱们快走吧!陛下现在烦躁得厉害,可别让陛下动怒了啊!” 皇后无奈地看了眼安帝,觉得再待下去事情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于是,福了福身,“那臣妾就先告退了。陛下请务必注意身体……” 闻言,安帝抬头瞥了皇后一眼,充满血丝微微凹陷进去的眼睛中有了一丝起伏,但没有说话…… 出了太微宫,刘德全正欲转身回去,皇后叫住了他。 “请问皇后娘娘有何事要吩咐老奴?” 皇后用眼暗示了身边的玉衡,玉衡立马上前,先朝刘德全福了福身,然后靠近刘德全,“刘公公,最近天气越发寒冷,皇后娘娘怕公公受寒,照顾不好陛下,误了国事,特意拿些丹药给公公,来给公公御寒强身。还望公公莫要嫌弃!”说着,将两个素白色的瓷瓶递了过去。在碰到刘德全的袖子时,玉衡快速的将一个散发着幽幽绿光的东西塞了过去。 刘德全不着痕迹地将东西收好,接过瓷瓶。然后朝皇后弯腰行礼,“皇后娘娘的心意老奴就收下了。请皇后娘娘放心,老奴就算丢了这条贱命,也会照顾好陛下。” “刘公公言重了!刘公公的命怎么能算得是贱命呢?公公的命可不是一般的金贵,陛下还需要公公照顾呢!”皇后脸上的泪水还未干,似是想起什么,转而又开始低低抽泣。“我儿如今远在岭阳,生死难卜。陛下一定不能有事,公公一定要尽心照顾好皇上啊!如果有什么事,本宫怕是不知该如何……” “娘娘莫要说这种话,洵王殿下能力出众,定会解决好岭阳之事,安然回到京城。至于陛下,自有真龙护体。”刘德全脸上堆着笑,似乎还有担忧。 “公公所言甚是!多谢公公的点拨,本宫心里好多了。” “老奴不敢!”刘德全似乎有些惊恐,但却不知是真还是假。 “公公不必推辞!”皇后用手帕轻轻地擦了擦脸上的泪痕,“那本宫先回宫了。”说着,往前走去,玉衡跟了上去。 “娘娘慢走。”刘德全摸着袖中的东西,望着皇后离去的方向,笑了笑。然后转身,进入太微宫, …… 第46章 多事之秋 岭阳爆发恶寒的事情是早上传到宫里的。而在今早之前,早有不少岭阳的难民来云城投奔亲戚,至于他们有没有染上恶寒,无从知晓。 因为这样,京中人心惶惶,而朝中却是几家欢乐几家愁。 安帝与许多大臣担心忧虑云城也会爆发恶寒,这使得安帝枯黄的脸几乎丧失了所有血色,而眼中却是布满血丝,看上去不像一个活人,令人害怕。 这几天对安帝来说,可谓多事之秋。他本想借瀚州之事来平衡朝中势力。但却没有想到,在朝中各派争的最凶的时候,齐瀚进宫谒见他。云祁传来消息,国内有重要的事情,必须他才能处理。奉云祁皇帝的命令,十日内必须回到云祁,所以他和夫人将在三日后离开云城。 安帝自然不愿齐瀚夫妇离开,但他们并非安国人,而是云祁国的使者。用了各套说辞,却仍不起作用。反而他被齐瀚一句“欲御外敌,必先定内”的说辞回得哑口无言,只好作罢。 宁国那边亦是不太平,那人传来消息,宁帝已经开始对他下手了。因畏惧他手上的兵权,安帝与黄宇忠不敢直接动他,但暗中动作却是不小。同时,宁帝还以各种借口,企图一步一步地削去他的兵权,架空他。此时,他的境地困难,恐计划会有变。 那个令他寝食难安的“好弟弟”,最近也并不安分,动作频频。然而安排在王府中的人探查不到任何有用的东西,派出去的人也没有带回来有价值的消息。安帝迫切地想要知道陆长翊做些什么,但却无从下手。 这一切的一切让他很是头痛,更加难以入睡,半夜总是在辗转反侧中度过。故而他的精神状态自然越来越差,身体状况也日益下降。 而皇后亦没有好到哪里去,为了陆弋轩的事担忧不已。这个儿子是她的骄傲,明摆着的未来安国天子。她自是要竭尽心力为他着想。 她和她的家族倾尽一切为陆弋轩铺路,那条通往权利顶端的路。然而,陆弋轩却自一场大病后,性情大变,对人人渴望争夺的九五之尊不敢兴趣。 他不忤逆她,但并非顺从她。他在许多事情上与她的想法相悖,我行我素。不过,她却拿陆弋轩没有办法。因为他是她唯一的儿子,也是萧家走向辉煌,永保荣誉的关键人物。 至于那欢乐的少数人,当属大皇子陆弋昂,四皇子陆弋池等皇子。 一来因为是陆弋轩不仅没有解决好岭阳之事,反而使事态加剧。这无疑会让安帝和众大臣对陆弋轩的能力提出质疑,也使得陆弋轩在安帝心中的形象大大折扣。二来是因为,岭阳恶寒肆虐,陆弋轩久呆在那,至于出些什么事情,那可就不太好说了…… 更让欣喜的是,安帝并没有让陆弋轩马上离开岭阳,返回云城。 结束和陆长翊的谈话的第二天,黄芩就旁宋露出去探查情况。 结果,事情比想象的要糟糕的多!虽然在昨日,安帝已经下令,不许进云城只许出云城。但是今日仍在云城中发现了恶寒的感染者,而且不只一个。 第三天,云城的恶寒情况持续恶化,接连发现了大批地恶寒感染者。官府紧急在城北拉出了一个隔离区,将染了恶寒的人通通驱赶到城北的曾经的贫民区,也是发现恶寒感染者最多的地方。 不过,能不能将所有的患病者都集中在那里,还不一定?而生活在城北贫民区,但没有染了恶寒,没有及时逃出的百姓,也只能活活在那等死。 在云城的大街小巷,无论小孩大人,男人女人,都讨论着战昭王妃是妖女这件事。有情绪激动者,甚至提议将黄芩活活烧死…… 世人中多愚昧者,盲目无知地信奉鬼神之说,以为以一人为代价便能解除天灾和瘟疫。殊不知,他们只是别人利用的工具罢了! 一劳永逸,一本万利的事情,谁不想去做?但是真的有那么容易得到这种机会,又真的能够成功? 黄芩冷笑一声,这一切的一切,李归怕是“功”不可没。李归,李归,梁子结上了…… 京中百姓对她只有愤恨咒骂,却没有实际行动。想来是对战昭王的恐惧与敬仰,使他们不敢闹到战昭王府前来,生怕惹到他们这个冷酷无情的黑衣战神。 清晨,东天刚刚迎来一丝曙光。 “王妃,不好了!不好了!”伴随着的是急促的敲门声。 黄芩早已经醒了,此时正坐在床边,思考着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听到彩莲的声音,她很快就将门打开,看着身前神色慌张着急的女子,心中不由泛起暖意,驱散了黎明的寒冷。 “王妃,你快走吧!宫里派人来抓你了,说是要在午时三刻将王妃你烧死,除去妖怪,祭祀神灵……”彩莲边说边拉着黄芩,准备拖着她走。 用力拉了许久,却仍在原地。彩莲转过身来,看着黄芩定定地站在屋内,心下一着急,将昔时的尊卑全忘了。“王妃,你怎么还不走?” 彩莲着急的脸,不知是被冻红的还是气红的。“王妃……”彩莲的声音中有着担忧,焦虑,不甘…… 黄芩感觉彩莲已经快要哭了,因而假意顺着她。“好好好,我跟你走!我难道还会不珍惜我的小命吗?” 彩莲已自己最快的速度拉着黄芩飞奔,到了院门口,却猛的停了下来,不可置信地看着院外的身着金色铠甲,腰佩银刀的御林军。御林军此时队列整齐地站在翠竹居门口,显然早已“恭候多时”。 而在一个身高一米九几,比陆长翊还要高出一些,一身比其他人亮眼的金色铠甲,脸上留着不算短的胡子,圆目怒瞪,神色却庄重肃然的中年男子身边,昌平依如往常一般,神色恭敬,形色不表于面上。 “战昭王妃,卑职是御林军左统领,陈猛。卑职奉陛下命令,请您到宫中一趟。得罪了!”说着,男人向后挥了下手。 “不用了,本王妃自己会走。”黄芩早已预料到会是这样,因而也不感到惊慌。而彩莲显然被吓到了,僵在原地,脸上布满惊恐,握着黄芩的手也越发用力。 黄芩缓缓抽出被彩莲紧紧握住的手,反手轻轻握住她,另一只手安抚性的拍着彩莲的手。黄芩微微点头,说道:“相信我!”同时温婉的桃花眸中流露出自信,似有摄人心魄的力量。 彩莲看呆了,木讷地点了点头。 这时,昌平走了上来,先向黄芩行了一礼。然后深厚的声音响起,“王妃,王爷已经在府外等着了。” 黄芩怀疑地看着昌平,“陆……王爷要和我一起进宫?” 昌平点了点头。 同时,彩莲已经从呆滞状态回过神。听到这句话,眼中闪耀着星点光芒。只要王爷出面,王妃一定会平安的! 只是,一众御林军面上露出难色。他们刚才怎么没有看到战昭王?战昭王可不是个好惹的人物……! 陈猛也不禁皱了皱眉。陛下可没说要让战昭王进宫。 本以为上次战昭王让婕瑶公主道歉的事情纯粹是因为面子,对这个宁国来的女子根本不上心。自己奉皇命能够轻轻松松的完成任务。但如今看来,还是低估了这个长安公主在战昭王心中的地位。 第47章 聚众作乱 出了王府,黄芩便看到两辆马车停在街道上。一辆是褐色车厢,由一匹土褐色毛色的马拉着,普通的不能再普通。这种马车在安国普通富人家中很是常见 。而另一辆马车,车厢是黑的,马儿的毛色也黑得发亮。在黎明曙光的映照下,显得尤为高贵优雅,神秘深沉。黄芩认得这辆马车,那是那次瑞雪会之后,她和陆长翊一起乘坐的那辆,应该是陆长翊的专用马车。 所以,毋庸置疑,陆长翊应该是在那辆马车上。黄芩也就不理会身后的御林军,径直走向黑色的马车。 上了马车,陆长翊正端坐在马车上。看到黄芩上来,陆长翊没有说话,只是抬了下眼皮。 黄芩也没有说话,而是静静地坐在陆长翊的对面。 两人相对却无言,气氛瞬时间变得有些压抑。 许久,陆长翊终于开口:“许杰!” 只听得车帘外回答了一声“是”,马车便开始缓缓行驶了起来。 看到战昭王的马车已经行驶了起来,陈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朝褐色马车上的车夫摆了摆手,示意他跟着战昭王的马车。 褐色的马车缓缓行驶了起来后,男人又朝身后的御林军挥了挥手,然后步履沉重地跟在马车后面…… 伴着朝阳升起,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缓缓驶出陵禅巷,街道上也慢慢有了喧闹声。 才刚天亮不久,本应人少的可怜的街道上,此时却人声鼎沸。 “就是那妖女!那妖女就在那辆马车上!” “那妖女怎么不早些死掉……” “杀了她!不是她!我的儿子就不会成现在这个半死不活的样子!”…… 看到黑色的马车,人群们自动退到街道两旁。然而看到跟在黑色马车不远处的褐色马车,人们变得疯狂起来。 他们认得褐色马车后面的御林军,自然也就知道了褐色马车里坐着那个宁国来的妖女。出于愤恨、恐惧、难过等情绪,人们纷纷朝马车用尽力气砸早已准备好的烂菜叶,烂鸡蛋、石头…… 车后的御林军没有说话,也没有阻止,而是安静地跟在后面。 听到马车外的动静,黄芩掀开车帘,朝后看去。便看到人们的疯狂地朝褐色马车砸东西,而马车也布满了蛋液,烂菜叶,还有被石头砸烂的孔…… 黄芩放下车帘,拍抚着自己的胸口,深吸了一口气。如果她坐在那辆马车上,那她现在会是……黄芩不敢想象。她真是低估了愚氓的愚昧无知和疯狂。 想着,黄芩默默地看向了陆长翊,眼神中带着感激。 陆长翊感受到黄芩的目光,看向黄芩,凤眸中带着打量。“王妃看本王作何?” “呃……我只是突然觉得王爷你很帅!”黄芩心下不由自主的说出了这句话。当意识到时说了什么,黄芩耳根瞬间变红。 听到黄芩的话,陆长翊不明所以,微微戚了下剑眉,“你说什么?” 黄芩撇开头,不再看陆长翊,语气变得有些尴尬,“没有什么,没有什么……” 陆长翊也没有深究下去,只是盯着黄芩看了一会,似乎想要将她看穿。但黄芩始终没有将头转过来,陆长翊便闭上了眼睛,静静地端坐着。 突然,只听外面大叫一声,“你这天杀的妖女,宁国人,我要杀了你。”一个高大的汉子提着一把菜刀冲向了褐色的马车。 马夫看着菜刀在朝阳下闪耀着骇人的白光,正朝自己这边看来,吓得来不及拉住马,便从马车上滚了下来。土褐色的马显然也受了惊,嘶叫一声,挣脱缰绳,朝前面冲了过去。 后面的御林军大喝一声,冲上前来想要控制住男人。 只是刚才大惊的众人许是受到了共鸣,一齐冲了上去,敲打撕扯着车厢。 当将帘子被疯狂的人群扯下来,却发现车厢中空无一人。 “人呢?”有人疑惑了一声,然后大骂一声:“这奸诈狡猾的宁国贱人!” 众人也开始附和起来,然后齐齐看向上前来维护秩序的御林军。人群中有大胆的人朝御林军大声喊道:“那个宁国的妖女呢?” 陈猛脸上黑得能够滴墨,迅速抽出佩剑,大声呵斥:“大胆刁民!竟然敢聚众作乱。来人,把他给本统领抓起来。” 众人听到这话,都怯缩了许多,没有了刚才嚣张的气势。只是有人依旧不甘就此作罢,朝陈猛嚷嚷:“我们只要那个妖女……” 陈猛听了这话,朝身后招手,“将这个刁民抓起来!” 只是不料,人群忽然传来一道声音,“那妖女在前面那辆黑色的马车上。” 人群不顾一切,迅速地转身,朝前面涌去。还未靠近马车,众人都停了下来。看着这辆黑色的马车,一群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所措。 刚才太过激动,竟然忘了这是黑衣战神战昭王的马车。随后不久,人们开始小声嘀咕起来。 黑色的马车停在街道上,被人群围在中央,无法移动。至于马车停着,也不完全是因为人群的围堵。 刚才那匹土褐色马冲过来的时候,陆长翊喊了一声“许杰”,许杰便快速地将驾驶着的马车停了下来。然后下马车,一跃而起,飞到了失控的马身上,将马以最短的时间控制住了。但是,这时,人群也发现了黄芩,朝这边涌来。 听到周围的谩骂声,黄芩皱眉,该死的无知迷信。然后,起身,准备出去,然而陆长翊却突然拉住了她的手。 黄芩转身看了一眼陆长翊,刚张嘴准备说话,陆长翊低沉醇厚的声音却率先响了起来:“本王先出去,你跟在后面。” 难道他是想要保护我?黄芩看着陆长翊,开始发起愣来,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陆长翊掀开轿帘,凤眸冷冷扫视了周围一圈。人群被看得发毛,畏惧感涌上心头。甚至有人开始瑟瑟发抖。 似乎是承受不住陆长翊的威压,人们纷纷跪了下来,“参见战昭王!” 陆长翊面无表情,没有发怒,也没有让众人起身。只是拉着黄芩的手缓缓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陆长翊的手很大很温暖,不像他的人一样,冷冰冰的。感受着陆长翊手掌的温暖厚实,黄芩顿时有了从未有过的安全感和依恋感。 “本王竟不知,众位有如此能耐?”陆长翊讲得极慢,但是每个字却如千金重的石头,狠狠落在跪伏着的人们的心头。 第48章 吓到了本王 众人将头埋在地上,不敢抬头看向马车旁的黑衣男子和男子身后的红色女子。而一众御林军也在外围单膝跪地,低着头。 但仍是有不怕死的! 跪在前排的一男子人了咬牙,突然站了起来,大声喊到:“草民们只是要想要一个公道,并非想要冒犯王爷……” 这男人就是刚才举着菜刀冲向褐色马车的那个人。此时,他的话似乎理直气壮,但是却能明显地看出他的腿在抖,好像随时要倒下一般。 陆长翊眯着凤眼看了男人一眼,嘴角勾起,不屑一笑。随后一拉身后的黄芩,将她揽到了身前。 “你们想要公道是吧?”陆长翊用手轻轻地摩挲着黄芩的下巴。然后,忽然抬头说道:“那好,本王给你们……” 男人心下一喜,以为陆长翊要将身前的女人交给他们。 黄芩不禁皱了眉头,陆长翊究竟想要干什么? 谁知,陆长翊摩挲着黄芩下巴的手突然到了黄芩的腰上,将黄芩紧紧抱在胸前。然后朝外围的御林军高声喊到:“陈统领!” 陈猛听到战昭王突然喊自己,然后立即站起身,同时朝后面同样跪着的御林军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跟上他。 从人群中开出一条路,陈猛带着御林军到了陆长翊前面,然后齐刷刷地单膝跪了下来。陈猛恭敬地问:“王爷有何吩咐?” 陆长翊看了眼站在人群中的那个大汉,然后幽幽开口:“有人聚众作乱,惊了马匹,马儿冲撞,吓到了本王和王妃。” 马儿吓到了纵横沙场,杀人不眨眼的战昭王?谁会信?但又有谁敢反驳? 听着陆长翊一本正经的话,黄芩忍不住笑了起来。陆长翊会因为一匹马而被吓到?别人信吗?反正黄芩不信。 感受到胸前女人正在笑,陆长翊手上一用力,黄芩的身体与他的身体贴得更紧了。 胸前的柔软紧紧地压在陆长翊坚硬的胸膛上,黄芩嘴上的笑凝住,脸和耳根顿时蹿红,身体也变僵。 至于陆长翊,也并不好受。女子的柔软紧贴着自己的胸膛,他的身体不由地燥热,这是从未有过的异样感觉。 强压下身体中的燥热感,陆长翊微启薄唇,如百年陈酿般醉人的话语从嘴中流出,“本王和王妃奉命驱车前往皇宫,却不料遇到这样的事情。如此看来,难保会让圣上久等,怪罪于本王。”然后陆长翊抬手轻轻摸着黄芩的头,微挑眉毛,看向陈猛,“陈统领,你说该怎么办呢?” 陈猛嘴角微微抽了一下,战昭王你会怕皇上?不过,陈猛没有说出来,而是站起身来,命令道:“把那个聚众作乱,以下犯上的刁民抓起来,交给刑部处理。” 命令刚下,两个军士便上前准备抓那个男人。 而在男人周围的人也自觉地移了位置,毕竟他们只是一介百姓,惹不起官府,更惹不起像战昭王这样的阎王。刚才跟着闹事,无非是为了解心中的愤恨,和渴求平安。 男人见身着甲衣的御林军上前准备抓自己,撒腿就跑。只是奈何周围人太多,况且他一介莽夫,自然不是训练有素,武功高强的御林军的对手。因而没有多时,男子便被两个军士按倒在地。 男人被按倒在地,仍在使劲挣扎,口中大喊:“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那宁国妖女引来天灾,恶寒,害得我们安国哀鸿遍野,生灵涂炭……难道还容不得我们杀了她吗?”男人大吼一声,似乎是想要再度唤起周围人的愤恨。 “我老母亲,儿子如今因他得了恶寒,在城北等死……我们只是想要平平安安罢了……”男人说得鼻涕横流,好不动人。 果然,周围的人打破刚才因陆长翊的威压带来的寂静,开始议论纷纷。慢慢地有人站起来,大声喊到:“他说的没错!我们只要平安!”然后,相继有人站了起来,一个,两个……直到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被按倒在地的男人也趁着两个御林军走神和周围其他人的帮助下,挣脱出来。男人站起来后,大声喊道:“就算你是战昭王妃又怎样?你把我们害成这样,就应该被活活烧死,这样才能平息天怒!” “对!” “对,就应该把这妖女活活烧死!” ……… 附和之声连绵不绝。 见周围的百姓全都应和自己,男人胆子大了起来,举起手向前挥着,大声地喊:“烧死妖女!烧死妖女!……” 百姓们也跟着男人举起手,大声地喊:“烧死妖女!烧死妖女!……”叫喊声响彻云城,响彻云霄…… 陈猛脸黑得厉害,想要带兵上前,却发现已周围乱做一团。自己带着的不过十个御林军罢了,纵使武功高强,也不会是为了己身,不再怕官的数千乱民的对手。因而,只能站在一旁,黑沉着脸看着作乱的百姓,同时暗叹自己位不保矣。 因为惧怕陆长翊,一众百姓即使已豁出去了,但也不敢上前抓黄芩,只能越喊越大声。 陆长翊看着眼前的场景,眉头紧皱,脸色也黑了下来。那男人,有问题!今日之事,怕也是有心人安排…… 而黄芩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脸不再发红发烫。想要挣脱陆长翊的怀抱,却发现挣脱不开,黄芩只好用手指狠狠地掐了一把陆长翊精实的腰。 腰上传来痛感,陆长翊剑眉戚得更深,低头看着黄芩,眼神中带着不可探究的情绪。这女人竟然敢……? 黄芩只觉得此时寒气绕身。吞了一口口水,黄芩赔笑,柔柔弱弱地询问:“王爷,将臣妾抱到到马车顶上,行吗?” 陆长翊盯着黄芩,没有说话。几秒钟后,陆长翊抬头,抱着黄芩,一个漂亮的旋转,飞身上了马车顶。 众人看到这一幕,先是一惊,然后以为战昭王和那妖女害怕了,很快战昭王就会将那妖女交给他们,因而叫得更加卖劲,更加大声。 陆长翊将黄芩稳稳地放在马车顶,也不再抱着黄芩,只是安静地站在一旁。 当陆长翊的手离开了腰,黄芩立马坐了下来,无视底下的百姓响彻云霄的喊叫声,闭上眼睛,仿佛周围寂静无声一般。 陆长翊低头看了黄芩一眼,没有说话,然后抬起头,高大的身躯挺直,负手而立。 街道上人声鼎沸,轰乱不已。而马车顶上,一黑一红两道身影,女子端正坐着,男子守在女子身旁,安静地像一幅画。 众人看到马车顶上两人的做法,心中更加愤恨,便用尽吃奶的力气叫喊着,但就是没有人敢上前有所行动。 第49章 治愈恶寒 半柱香后,叫喊的声音已经微乎其微,只有少数几个人仍不知疲倦地大声叫喊。显然底下的大多数百姓已经喊得精疲力尽了。 见时机已经成熟,黄芩拍了拍衣袖,站了起来。凌厉的眼神扫视了一圈之后,缓缓开口:“本王妃猜想众位已经累了吧!”黄芩的虽然说得很懒,但声音很响亮,足以让周围的千数百姓听到。至于那剩下的人,自然会由前面的人传给他们。 没错,围观的百姓不止千人。从马车顶上看去,街道上人山人海,望不到尽头。 还没等一众百姓重新开口喊叫,黄芩扔下了一句重如千金的话,“我已经有了治愈恶寒的方法。” 这句话如同一块巨石从高空落到了浩瀚的海洋中,瞬间在百姓间激起了千层浪,百姓们吵开了锅。 间底下的百姓又喧闹了起来,黄芩揉了揉耳朵。然后拉了拉身边的陆长翊,说道:“王爷,帮个小忙呗!” 看了眼拉着自己衣服的玉手,陆长翊神情有些恍惚,凤眸中闪过不可名状的情绪。 他知道身旁的女人所说的话是真的。毕竟天平大陆能解冥语之毒的人,只有她一个。 没让黄芩久等,一道低沉有力的声音响了起来,“给本王安静下来!”这道声音仿佛来自地狱,带着不容抗拒的威慑力,人群立即安静,同时如潮水般跪了下来。 见人群在陆长翊的威压下,不敢在造次,黄芩满意地勾起了唇。随后清了清嗓子,黄芩开口大声说道:“众位称本王妃为妖女,我感到不胜荣幸。” “只是,本王妃心有余而力不足啊!妖女本事太大,本王妃只是一个小小的人罢了!”黄芩的声音听来像是在惋惜自己难以成妖女。 听了这话,陆长翊嘴角上扬,这女人还真是……好玩! 随后,黄芩又开口:“虽然我是宁国来的废物一个,不过,总是不会一无是处。自从两日前得知岭阳爆发了恶寒,我十分着急。所以两天来我昼夜不息,翻阅王府中所有有关恶寒的典籍。 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我在今早查到了治疗恶寒的方法。” 停顿了一下,黄芩又继续说道:“宁国曾也爆发过恶寒,我亲眼见过恶寒导致多少百姓家破人亡。恶寒的可怕,我知道。你们的感受,我也能够理解。” “本王妃此次奉旨进宫,本想趁此机会将方法告知陛下,及早解决恶寒,尽量少些人因恶寒而死去。只是,不曾想到,在途中会遇到这样的变故……”说着,黄芩捂着心头,似乎在痛。 黄芩话说完,大多数百姓脸上露出了羞愧之色。 人群之中,突然有人大声喊道:“战昭王妃,千岁千千岁!战昭王,千岁千千岁!” 众人也自发地跟着磕头,大声喊道:“战昭王妃千岁千千岁!战昭王,千岁千千岁!”……声音同样响彻云霄,不绝于耳。 挡在通往皇宫的方向的百姓,也自觉地让开了道路,跪在街道两旁。 黄芩满意地点了点头,对陆长翊说道:“麻烦王爷了!” 陆长翊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伸手揽住黄芩的腰,脚上一点,飞了下去。稳稳地落在了地上,黄芩看向周围,知道他们一时半会不会停下来,也就不再理会,径直上了马车。而陆长翊跟在黄芩后面上了马车。 许杰将手中的缰绳交给一个御林军后,也上了马车,驾着马车快速驶向皇宫。 陈猛看着远去的马车,脸色不太不好看。转身挥了下手,军士们立即冲到人群中,将几个站起身想要逃走的人抓了起来。 这时,京兆尹也带着官兵赶了过来,瘦削的脸上有着惊恐,不断地喘息。 陈猛示意军士将人带过来,然后向京兆尹顿首,“麻烦李大人了!” 李理立马摇了摇头,“不麻烦不麻烦!是本官办事不利,还望陈统领见谅。” 看到御林军已将手中的人交给官兵后,陈猛对着李理点了点头,“本统领先行离开了。”然后,带着御林军快步朝皇宫方向赶去。 看着陈猛离开的方向,李理叹息了一声。随后转身带着官兵离开。 …… 岭阳 宋露缓缓骑着马,偶尔能看到睡在街道两旁的人。 深冬的早晨,街道上布着白雪,寒风凛冽刺骨。升起的太阳此时带来些许的温暖,但难以驱散寒冷。街道两旁裹着薄薄的被子的人都被冻的瑟瑟发抖,至于没有被子又身着单衣的则不仅仅是发抖,而且脸也成酱紫色,嘴唇发白。 她是卯时三刻从京城出发的,当时天还还很黑。云城的城门当时还是关着的。只是如今情况是进云城难,一般人想要进云城,那是难如登天,而出云城并不困难。因而,宋露给了守门的官兵一些银两便得以出云城。 到岭阳不久,宋露便让随行的四个侍卫分散开来,去岭阳的各大粮店买米,煮粥,等会以战昭王和战昭王妃的名义施放救济粮。而她则是去找洵王,提供治疗恶寒的方法。 她不知道洵王具体在何方,但她猜测应该是在城南,那里离云岭最远,也是寒荼山庄的所在地。 寒荼山庄是柳家少当家柳斯寒的私宅之一,建在岭阳城内,是岭阳最大的宅邸。而洵王与柳斯寒关系匪浅又是天下之人所共知的。 按着以前的记忆,宋露扬鞭催马向前径直跑去。 天才刚亮不久,因而一路上人很少,宋露的马畅行无阻。谁知,到了一个转弯处,突然冲出来数匹同样跑的很快的马。 宋露虽然会骑马,但是并不擅长。看着即将到冲到面前的快马,宋露快速地拉住缰绳,想要让马停下来。马儿跃起身,嘶叫一声,宋露拉不住,从马上掉了下来。 宋露急忙捂着头,闭上眼睛,咬紧嘴唇,准备承受摔在地上的疼痛。不过,预料之中的疼痛感没有到来,宋露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待稳稳的落在了地面上,宋露才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俊美异常的面孔:瓷白的肌肤,微抿的薄唇,高挺的鼻梁,配上弧度近乎完美的眉毛和迷人的凤眼,当真是像极了落入凡尘的谪仙。 虽说男子生得俊美,可脸部轮廓却又冷硬极了。但不知为何,男子丝毫没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反而显得温润如玉,一派风流倜傥。 男人此时也在看着宋露,眸子中盈满惊喜与喜悦,抱着宋露的手也舍不得松开。 露儿,终于找到你了! 第50章 我可是男人 宋露看清楚了男子眼中的痴迷,伸出手推搡着男子,想要从男子的怀抱中挣脱开来。奈何男子抱得紧得很,宋露怎样也挣脱不开。 “兄台……”宋露话还没有说完,男人便吻住了她的唇,手上也更加用力,宋露的身体与男子的紧紧贴在一起。 宋露顿时瞪大了杏眼,不可置信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脸。她现在的装扮可是一个男人,他怎么会……? 男人的吻很霸道,灵活的舌头想要撬开宋露的贝齿,摄取香甜,攻城掠地。可是宋露紧紧咬着牙,死守着不让男人的舌头进入。 男人的吻也很温柔,吻得小心极了,生怕弄疼了女子。舌头不能如愿进入女子的嘴中后,也不再强求,吻得也越发轻柔。 不知是害羞还是喘不过起来,宋露的心跳得很快,好像要跃出胸膛。宋露的脸也红透了,似乎随时能够滴血。 周围的人被眼前的一幕吓到了,纷纷瞪大了眼睛,甚至有人张大了嘴巴,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许久,一个骑在马上,身着黑色甲衣的男人说了一声,“王……王爷……” 陆弋轩不舍地离开了宋露的唇,一只手将她的头轻轻地按在胸前,另一只手抱着宋露的腰。脚下一点,跃上了宋露之前骑的马上,扬鞭离开,只留给其他人一个白色的身影…… 一路上,宋露都将头紧紧地埋在陆弋轩的胸前,生怕别人看到她的模样。而陆弋轩则很满意宋露的行为,温柔地笑着。 马儿飞快地跑着,风将白衣吹起,显得马上的人更加风流倜傥,放荡不羁。 马儿跑过,街道上的人也看到了马上除了洵王,还有一灰衣装扮的男人被洵王抱着,深深地将头埋在洵王胸膛上。 没有多久,马儿停了下来。宋露想要下马,陆弋轩却先她一步,抱着她飞身越墙进了面前的府邸。 终于,陆弋轩将宋露放开了。宋露连忙往后退,满脸羞愤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这个男人当着众人的面强吻自己,况且她在他人眼中还是一个男人。饶是她再冷静,面对这样的事也难以安然若素。 看着宋露绯红的脸蛋上愤怒的表情,陆弋轩温柔地笑了起来,又有丝邪魅,分外魅惑人。上一世,他从来没有见过宋露有过这般可爱的模样。 见陆弋轩笑了起来,宋露觉得很奇怪,也警惕了起来。 宋露深吸了一口气,尽量使自己看起来很冷静。然后开口说道:“不知洵王笑些什么?” 如今身在岭阳的王爷,只会是洵王陆弋轩! 听了宋露的话,陆弋轩反而笑意更甚,一步一步地朝宋露走了过来。 看着逼近的陆弋轩,宋露慌了起来,不禁往后退,直到撞到了凉亭的护栏。退无可退,宋露只好闭着眼睛大喊了一声:“王爷,我可是男人!” 如宋露所愿,陆弋轩停了下来,没有再靠近。 宋露警惕地睁开眼睛,看到陆弋轩仍在温柔地笑。不过,那笑实在是让人慎得慌! 随后,一道声音传来,如同晴空霹雳,“本王刚好喜欢男人!” “我……”宋露有些慌了,这人竟然有龙阳之好! “我……是女人!”宋露连忙说出自己是女儿身的事实。“所以……所以……”接下来的话,宋露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恶寒,对!她怎么忘了这件事!宋露懊恼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头,完全忘了陆弋轩的存在。 等反应过来,宋露有些窘迫。 尴尬地咳了两声,宋露眼神中带着隐晦不明的情绪看向陆弋轩,然后开口:“洵王殿下,鄙人是战昭王妃的书童,此次来是替战昭王妃为王爷献上治疗恶寒的方法。女扮男装也只是为了方便,还望王爷勿要误会!” 许是说到不好意思的地方,宋露又咳了两声,方才从衣袖中拿出一张纸。 拿出纸,宋露有些谨慎地将它递给陆弋轩。但又想起他有龙阳之好,刚才那都是误会。于是悬着的心慢慢放了下来,大大方方的将纸递给陆弋轩。“洵王殿下,这是药方。” 陆弋轩也不再笑,神色变得正经起来,伸出手接过纸。然后将它打开,仔细看了起来。 看着陆弋轩认真的样子,宋露不禁感慨。真是生得一副好皮囊啊!只可惜,注定要断子绝孙! 没有感慨良久,宋露很快收回情绪,恢复了往常的淡然若水的样子。然后恭敬地陈述:“这是我家王妃翻阅典籍两天,今天早上才研究出来的药方。望洵王殿下尽早将它交给负责恶寒的大夫,救百姓于水火之中。” 陆长翊听了宋露的话,抬眸看了她一眼,眼中神色复杂。上一世的她就如现在的她一般,淡然,恭敬,让人挑不出毛病。 “既然洵王殿下已经得到了药方,那鄙人的任务也就完成了。鄙人还有其他的事,就先行告辞了。”宋露朝着陆弋轩弯腰鞠了一躬,然后慢慢退出凉亭。 陆弋轩看着宋露离去的方向,久久不能回神。露儿,这一世,我,陆弋轩再也不会放开你! 绕着绕着,进入了一个院子。看着院子中晾晒着的衣物,宋露突然意识到什么。然后上前扯了件褐色的衣服,将它套在身上。又将头上的书生帽拿了下来,塞在衣袖中。 等一切弄好,恰好有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走了进来。看到宋露,男人向她招了招手,“还不快来将衣服收起。要是让张管事知道昨天没有收衣服,我们可就要倒霉了!” 宋露垂着头,说了一声,“说得是!”然后也上前收起了衣服。 男人收着衣服,嘴上也不闲着:“这新来的张管事严苛得紧,动不动就拿我们下人撒气。哪有以前的宋管事好。” 听到宋管事,宋露收衣服的动作停顿了下。然后,又开始若无其事地收着衣服。 随后男人又说道:“可惜了!宋管事那么好的一个人……” “算了算了!要是让别人听了去,我怕是要倒霉喽!”男人快速地收着衣服,然后朝宋露那边看去,“刚才我的话,你就当作没有听见!行呗,小兄弟!” 宋露没有看男人,低垂着的头轻轻点了点,手上仍然收着衣服。 …… 第51章 布肉施粥 趁着众人不注意,宋露从一道后门出了寒荼山庄。 以前,她跟着老爷,也就是刚才收衣服男人口中的宋管事来过寒荼山庄几次。因而,对寒荼山庄虽算不得熟悉,但也不陌生。 看着面前的鲜有人影的街道,宋露叹了口气,向前走去。纵使寒荼山庄正门前的街道已经褪去了繁华,变得冷冷清清,然而这条街还是和曾经一般无二,一直冷清…… 温暖的阳光铺撒在留有残雪的青石街,也映照着宋露单薄的背影,颇有几分孤独寂寥感。 …… “快点快点!听说在普苍寺下面,有人在施粥,而且还有肉可以吃……”一穿着破烂,头发凌乱,矮瘦矮瘦的男人匆匆忙忙地往前走,时不时看向身后抱着一个孩子的女人。 女人有些累,但看着周围像他们一样赶着去普苍寺的人群,泛满血丝的眼中闪着异样的光,瞬间有了力气,也加快了步伐。 若是晚了,别说是肉,恐怕连粥水都喝不到一口吧! …… 普苍寺 宋露望着几条排成没有尾的长龙的难民,眯了眯杏眼。粥虽然多,勉强能够让每个难民都喝上一碗。但是,这肉,恐怕是…… 听着下面嘈杂的声音,宋露清了清嗓子。“众位,请先安静下来!”下面依然如一锅煮腾的沸水。 连喊了几声,众人的声音才慢慢小了下来,疑惑地看向台阶处穿着褐色衣服,长相清秀,身高不高,体型削瘦的男子。 “我想对各位说声抱歉!”宋露深吸了口气,然后宣布众人最不想听到的话,“因为肉不够,所以只有孩子和老人能够领到肉。不过,每个人都还是能领到粥的。还请大家谅解!” 没有出乎意料,下面沸腾了起来。 “没有肉,那还来干什么?为一碗清水?” “就是,就是!排这队干什么,还不如回家!” …… 此次雪崩,受灾的主要是岭阳北边靠近云岭的那一大片地区,恶寒爆发的地方也是在北边。而因为陆弋轩的及时隔离,岭阳南边的恶寒疫情甚至没有京城的严重。所以,城南的大部分百姓除了担心染上恶寒外,正常生活并没有多大问题。 但是普通人家吃一顿肉并不容易。所以当一早听闻城北的普苍寺不仅施粥,还施肉,许多城南的百姓便赶了过来。 而其中除了埋怨不甘的声音,更多的是叹息。 “唉!还以为真得能吃得上肉……” “也就这样了!毕竟谁能有这么多钱……” …… 队伍中陆陆续续地有人离开,宋露也让人开始布粥施肉。安排好一切,宋露转身走进了破败的普苍寺。 进到寺内,却未见到一个和尚。入目皆是荒凉景象:几棵光秃秃的大树孤零零立着,废弃的井边长满着黄色的枯草,中庭则因人踩踏而俱是贴着地面的枯草。 想她刚到岭阳的时候,普苍寺还是岭阳香火最旺盛的寺庙,只是如今……不过十一年时间!真是风水轮流转! 走到一棵大树下,宋露缓缓坐了下来,背靠着粗壮的树干,抬头仰望着天空。不远处的嘈杂声似乎越来越小,倦意袭来,宋露缓缓闭上了眼睛。 …… 百姓作乱的事情,安帝和宫中的诸位所谓的贵人都已知晓。毕竟才百姓的喧嚣动静很大,在宫内都能听到些许声音。而且,这事的发生,宫中的不少人少不了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奕凤宫 “母后……”陆婕瑶拉着皇后的袖子,美眸中溢满了愤恨,还有些许的害怕。 “瑶儿,你……”皇后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语气中带着轻微的责怪。 “唉!罢了罢了!”皇后从自己女儿手中抽出袖子,走向不远处的案几,“玉衡,伺候笔墨!” “是,娘娘!”玉衡快速走了过来,手脚麻利地向砚台中添了些许清水,开始磨起墨来。不多时砚台中便溢满了浓黑的墨汁。 皇后拿起上好的狼毛制成的毛笔,轻蘸墨汁,然后在白色的宣纸上快速地写,字迹娟秀而不失大气,只是字里行间隐隐透露着狠戾。 写好之后,皇后放下毛笔,优雅从容,“皮凉休,去把高挺叫来!本宫有事要吩咐!” …… 太微宫 “参见皇上!”陆长翊直直地站着,面色依旧寒如冰霜,没有行礼,只是淡淡地问候了一声,听不出恭敬但也听不出不敬。 黄芩微微弯腰,朝安帝福了福身,“战昭王妃参见陛下!”黄芩虽然不喜安帝,也不想像他行礼。但是陆长翊敢不行礼,不代表黄芩敢这样干!毕竟上次在瑞雪会上,她可是见识过安帝心胸狭窄的! 安帝拿着奏章,瘦黄的脸上有着明显的不悦,“长安公主还真是让朕久等啊?” “朕还不曾知道,一个异国来的和亲公主的面子有如此之大?”安帝重重地放下手中的奏章,厉声质问。 安帝故意避重就轻,称黄芩为长安公主而不是战昭王妃,也丝毫未提陆长翊,仿佛陆长翊根本就不在太微宫。 黄芩确是被惊着了,不过吓倒是没有。依旧福着身,黄芩优雅地笑着,让人琢磨不透。“陛下请息怒!本王妃并非故意来迟!” “呵!并非故意……”高位上的安帝冷笑一声,没有打算要放过黄芩。 “故不故意,陛下如此圣明,应该很清楚!”黄芩勾唇,嘲讽之意不言而喻。她就不信,今天的这件事安帝会不知道。 没有给安帝说话的机会,黄芩的声音快速响起:“至于具体原因,臣妇一介女子不便说明……” 余音未完,黄芩转头看向身旁的被忽视了的陆长翊,盈盈一笑:“不如由臣妇的夫君来给陛下解释,如何?” 既然安帝想要将陆长翊晾在一边,有意为难她。那她也不介意提起陆长翊,让本就心胸狭窄的安帝心里堵得更难受。 那一句夫君叫的陆长翊心下一颤,漆黑的眸子中闪过复杂的神色。没有转头,陆长翊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身旁满面笑容的女人。 不顾安帝难看的脸色,陆长翊淡淡地开口:“难道皇上宫中这么多人白养了不成?” 听了这话,安帝脸色铁青,强压住即将喷薄而出的怒火,反声质问:“朕并没有召见皇弟入宫吧?” “皇上召见了本王的王妃。”陆长翊没有回答安帝的问题。 “若皇上召本王的王妃进宫,是为了问这些无聊的问题的话!那本王就带着王妃先行离开。”说着,陆长翊转身朝殿外走去。 暗叹陆长翊的霸气,黄芩准备跟上陆长翊。 突然,陆长翊停了下来,转过身看着脸黑得快要滴墨的安帝:“至于治疗恶寒的药方,在进殿之前,本王便已派人去把它交给太医院。岭阳那边,本王的王妃一早也已安排妥当……” 扫视了安帝一眼,陆长翊凤眸微眯,“所以还望陛下保重身体……” 说完,陆长翊转身迈着大步离开。而黄芩则是默默地跟在后面,只是步子比陆长翊快了许多。 看着陆长翊两人离开的背影,安帝泛着血丝的眼中燃烧着怒火。绣着云纹的袖子一甩,桌上的东西地全部掉落在地,发出一阵阵响声,似是在怒吼。 还想要发泄,只是喉咙处突然一阵腥甜。剧烈地咳嗽了两声,一口血从嘴中喷了出来,安帝也猛地倒在了地上。 …… 第52章 对不住公子 许是昨晚没有睡觉的缘故,宋露这一觉睡了很久,很久。缓缓睁开惺忪的眼睛,看着眼前的景象,宋露心下一惊,顿时瞪大了杏眼。 她如今躺在一张床上,盖着一床素灰色但面料却极柔软的棉被。房间靠右的地方的暖炉不断散发出热气,而温暖的烛光笼罩了整间房间。 她不是睡在普苍寺的一棵大树下吗?这是哪?她是如何到这里的?这其中又发生了什么?脑中抛出一连串的问题,而宋露也快速地下了床。 身上的衣服没有被碰过,依旧是那件褐色的衣衫。而自己的靴子也在床下整齐地摆放着。自己完好无损,什么东西都没有被碰过。这不禁使宋露更加困惑,究竟是谁? 将靴子穿好,宋露谨慎地走向门口。 本以为门打不开,没想到轻松一拉,门便开了。只是,头上突然传来一阵疼痛。宋露下意识地抬头一看,一张俊美无俦便映入眼帘。 洵王! 宋露想也没想便朝后退,但许是刚睡醒的缘故,宋露身形一不稳,竟要倒了下去。 “啊……” 陆弋轩面上尽是无奈,她就这么怕自己?摇了摇头,陆弋轩伸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抱住了宋露的腰,防止她倒下,然后顺势将她拉到了怀里。 绯红的彩云飞上宋露的脸颊,眼中闪过惊慌。再想到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宋露心“怦怦怦”跳得快极了,似乎随时会跳出胸膛。 “谢……谢洵王……”宋露说得语无伦次。 感谢的话还未说完,头上便传来魅惑人心的男音:“真是个笨蛋……”这声音带着宠溺,让人忍不住沉溺在其中。 宋露愣了一会,然后推开陆弋轩,朝后退去。 感受到怀中的暖香软玉离开,陆弋轩再次无奈地摇了摇头,叹息道:“本王何时变得如此没有魅力了?”然后转身,将门关了起来。 见陆弋轩将门关了起来,宋露杏眼微眯,警惕地看着陆弋轩,然后又朝后退了几步。脑中快速地运转,她与洵王无冤无仇,而且还替王妃将治疗恶寒的方法给了他,为他解决了当务之急,就算不是朋友也算不得敌人。那洵王究竟想要干什么? 想到另一种可能,宋露瞬间就将它否决了。洵王喜欢男人! 看着宋露那绯红的面上布满警惕,真是分外不和谐,但是却是可爱的紧!陆弋轩不禁勾唇一笑。 看到陆弋轩邪魅的笑,宋露褐色的眸子快速地转动,警惕地问:“在下与洵王殿下素来无冤无仇。不知殿下究竟想要干什么?” 陆弋轩微启薄唇,缓缓吐出两个字:“干……你……” 如此露骨的话,饶是宋露也无法淡定,脸瞬间红得快要滴血,眸子中溢满了慌乱。 突然想到什么,宋露似乎是抓到了救命稻草,连忙开口:“洵王殿下,我不是男人!” 陆弋轩嘴角的弧度更大了,也越发魅惑迷离,“又没有做过,本王怎知你不是男人?” “你……”宋露咬牙,从牙缝间挤出三个字,“你无耻!” 看着不远处女人羞愤气极的模样,陆弋轩心情变得更加愉悦。缓缓迈着步子,一步一步朝宋露走去,“若是不无耻一下,怕是要对不住公子了……” 看着逼近的男人,宋露强装镇定,“洵王殿下才智无与伦比,不会看不出我是个女子。再不济,从我现在的声音,也能判断出我是个女子。”只是那手不断地颤抖却出卖了她。 “你的声音似乎……”陆弋轩铁定了心要逗宋露,“有些像女人的,但是比起幻跃那男人,可是差劲多了!”语气中似乎还带着一抹嫌弃。 “你……”宋露此时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看着陆弋轩已经到了自己身前,只好死马当作活马医,大声喊道:“救命啊!救命啊……” 陆弋轩面色一黑。他还没对她做什么呢? 门外,来找陆弋轩的幻腾幻跃恰巧听到了宋露呼救的声音,饶是平常再冷漠,此刻也忍不住“噗嗤”笑了起来。外人面前向来风流倜傥,深得女心的主子第一次这么失败! 宋露没有听到门外的动静,不代表陆弋轩没有听到。陆弋轩伸出一只大手轻轻捂住了宋露的嘴,然后比了个“嘘”的动作。 “既然如此,那本王也只好对不住了!”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门外的人听见。说完后,陆弋轩拿开放在宋露嘴上的手,低下头,在她耳边轻吹了一句:“望公子见谅!” 耳朵处痒痒的,心弦似乎被撩动,一股异样的颤栗流遍全身。宋露木讷地看着陆弋轩离开,耳边传来:“今日公子先在此处歇息,明日自会有人来送公子回去” …… “刚才,很好笑?”离开露浓院后,陆弋轩微笑着,似乎是在话家常。 身后的幻腾幻跃听到这话后,只觉周身被危险缠绕,面无表情的脸有些被撕裂。 幻腾强压下心里的不安,假装平静,“属下不知!” 旁边的幻跃听了幻腾的话,不禁汗颜,这幻腾…… “哦?”陆弋轩突然停下,转过身来。 “不知……不知……”陆弋轩似是在品味这两字。 夜色下,幻腾幻跃看不清陆弋轩的表情。而后,一道声音响起,使幻腾幻跃心下一凉。 “不知今夜醉红如何?”虽是问句,但却带着不容置否的语气。 “是!”幻腾幻跃两人心中暗暗叫苦。这又是主子新想出的折磨人的法子?只能说,真狠! “哦!怡香院是个好去处,是吧,幻腾?”陆弋轩勾唇一笑,温文尔雅极了。 幻腾脸上的冷漠瞬间垮了,但只能硬着头皮回答:“属下明白!” …… 半夜,雪纷纷扬扬从天而降,如天女散花般撒落岭阳的各个地方。 寒荼山庄的一间屋子里,一个男人此时全身赤裸,躺在一个颇大的浴桶中。仔细一看,能见到浴桶中的水上浮着冰渣。 男人冷的嘴唇发紫,全身颤抖,却仍不愿从水中起来。但想到在怡香院的某人,男人心情就好多了,嘴角上扬,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 怡香院 热气不断从暖炉中喷涌而出,屋内分外暖和。屋子中央,穿着裸露的四个舞姬踩着红色的地毯,不断地扭动着腰肢屁股,发出无声的邀请。 在红色纱幔下,一个男人眼睛发红,紧紧咬着嘴唇,脸上尽是隐忍之色。而且明明是冬天,男人脸上却有豆大的汗珠不断滴下。男人双手紧紧抓着身下的床单,红色的床单发出细微的“嘶嘶”声,似乎随时会被撕得粉碎。 幻腾此刻想要冲上去将那些舞姬身上的薄纱撕碎,将她们狠狠压在身下,蹂躏索取。可是,他不能,只能任由体内的欲火越烧越旺。 解药就在眼前,但他却不能去碰。这比让他去受一百军棍还要痛苦折磨。 于是乎,幻腾在心中暗暗发誓:下次绝对不再惹王爷!不,就不能有下次! …… 第53章 春宫图册 俗话是:好事不出门,坏事行千里。在有心人的推动下,短短三天,洵王喜欢男人的事情便传遍了安国,甚至是天平大陆。 坊间朝堂对此事均是议论纷纷。毕竟男人喜欢男人这种事在安国是史无前例的。更何况,那人是声名赫赫的白衣战神,千万女子心中的梦中情人。 洵王府内,一众姬妾纷纷表示不信,只是娇颜上却布满了泪水,哭声萦绕着王府,久久不曾散去…… 太微宫 安帝看着案几上的一堆奏折,疲惫地扶了扶额头。 两天前,他被陆长翊气得昏了过去。刚醒来不久,便有人来报,洵王喜欢男人。他当即气得将那人斩了。然而,这事并没有因为皇帝的怒火而平息下来,反而越演越烈。这两天,臣子们上的奏折无一不是关于洵王的,早朝讨论的事也基本围绕着洵王展开。 厌烦地将一堆奏折推开,安帝喊道:“刘德全,去将高扬叫来。” 刘德全停下为安帝捶背的手,回了一声“是”,便快速离开。 他这几天明里暗里的提示劝说,唉,总算是没有徒劳无功!想着想着,刘德全嘴角便不自觉地上扬。 …… 翠竹居 黄芩正准备回屋,却突然见到朝她这边走来的宋露。 “参见王妃!” 黄芩点了点头,然后示意宋露坐下。 宋露倒也不矫情,坐在了黄芩对面的竹椅上,“王妃,那一千两银子已经用光。不过,王妃在岭阳的声誉已经大大地挽回了。那些受过王妃恩惠的人都称王妃为在世观音,当世菩萨……” “这些我都知道。”黄芩打断宋露的话,一本正经地说:“这三天你都呆在岭阳,那你肯定知道一些事情吧!” 宋露不明所以,而黄芩朝周围看了一圈。然后换上了好奇宝宝的表情,“洵王喜欢男人的事情是不是真的?你可知道,传闻中洵王亲的那个男人是谁?那人长得是不是倾国倾城,比女子还要美上几分?” 面对黄芩的一连串问题,宋露面上尴尬,绯红也悄悄爬上了耳根。她还真没有想到王妃会问这些问题。 咳了几声,宋露调整好心绪,掩过面上的不自然。然后开口,“应该是真的!” 看着黄芩那一副渴望的神情,宋露咳了几声,又继续说道:“不过,被洵王吻的那男人算不得绝色。” “你怎么知道?你是不是认识?” 听了这话,宋露转过头,不敢看黄芩。随后有些心虚地说道:“我那天刚好见……到……” “哦……”黄芩有些失落。转而想到什么,黄芩秀气的眉头挑了挑,“宋露,过来下!” 宋露离开座位,向前走了两步。 黄芩站起身来,狡黠地朝周围又看了一遍。用手半掩住嘴巴,然后靠近宋露的耳朵,声音小小的:“你说陆长翊是不是也是个断袖?” 突然,宋露身体变得僵硬,也没有答黄芩的话。 感觉到宋露的不对劲,黄芩转过头,嘴边的话卡住了。 “王妃最近很闲?”此时,陆长翊正站在离黄芩十步开在的地方。 “没有……没有……”黄芩远离宋露,轻轻摆摆手,以缓解尴尬。 他什么时候来的?他有没有听到刚才的话? 黄芩尴尬地笑着,“王爷有什么事吗?” 陆长翊没有理会,只是挥了挥手示意宋露下去。 宋露皱了皱眉,心下叹了句“王妃保重”,转身便离开了翠竹居。 见陆长翊许久不理会自己,黄芩悻悻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走到黄芩旁边,在她坐过的竹椅上坐下后,陆长翊拿起石桌上的一本书,慢斯条理地将书翻开。不过,当看到书上的内容时,陆长翊俊脸瞬间变红,咳了两声,将书合了起来。 他虽然在战场上威风凛凛,是人们眼中的活阎王。但是,从十二岁便过着在刀口上舔血的日子,不曾与女人有过过多接触的他,对这方面的事自然不太懂。 至于黄芩,则是除了母妃外与他接触最多的女人,也是第一个与他接触较为亲密的女人。 他不是一个懂得情情爱爱的男人。但不知为什么,当看到黄芩时,他总会不由自主地靠近她,无师自通地逗她,想要将那女人抱进怀里。然而,对于床笫之欢,他却未曾想过。但…… 陆长翊将书放在桌上,抬眸看着黄芩,神色复杂。 被陆长翊奇怪的眼神看得发毛,黄芩避开他的眼神,淡然地将书拿起。 不就是一本普通的医术吗?陆长翊至于这样? 不过,将书翻开后,黄芩就不这样想了! 看着书上两个赤裸的小人身躯交缠在一起,黄芩脸顿时红透,快速地将手上的书丢下,似乎那是烫手的山芋。 她明明叫彩莲拿的是一本医书。怎么拿了一本春宫图册?这……也不知道陆长翊会怎样想她? 彩莲这坑主的丫头! 嘴角扬起十分尴尬的笑,黄芩弯腰将书捡起。“刚才手有点滑……见谅……见谅……” 黄芩一边拍着书上的灰尘,一边笑着说道:“这不过是一本医术……只是有些……有些……”黄芩依然笑着,只是那笑比哭还要难看。 “本王知道!”陆长翊看着面前苦笑不得的女人,不禁觉得好笑。他还什么都没说呢! 黄芩的尬笑瞬间停止,怎么有种她做贼心虚地感觉? “本王有事情找你。” “什么事?”黄芩正想转移话题,心神还未回来,而嘴已经回答了陆长翊的话。 “王妃可还记得那天早上提刀带头闹事的那个人?” “自然。”那人黑黝黝,满面胡渣的脸和那副市井无赖的模样至今记忆犹新。 “那人昨晚死在了牢里。”不过,陆长翊薄唇说着人死的话,凤眼却盯着黄芩的手。 感受到陆长翊的目光,黄芩急忙将书塞进袖子里。同时,语气淡淡地回答:“然后呢?” 陆长翊收回目光,继续刚才的话题,“那日与他一起被抓的十四人也在昨晚死了。” “那又如何?” “十五人身上除了受刑的伤痕外,没有其他伤痕。而仵作也查不出他们的死因。”即使黄芩一副漠不关心的表情,陆长翊还是说了下去。 “所以呢?” “所以本王想要你帮忙查出他们的死因。”这时,陆长翊已经站了起来,神色认真地看着黄芩。 “不过是几个闹事的人罢了?况且他们是针对我的。”黄芩只觉得奇怪,遂将心里话说了出来,“我都不上心。王爷为何如此上心?” “他们的死法和泽国上一任皇帝文远帝泽伯严的死法十分相似。”陆长翊倒也不隐瞒,如实说了出来。 泽国?陆长翊不是安国人吗? 思考了一下,黄芩不打算追问下去。一来,这事与她无关,她并不想被牵扯进去。二来,陆长翊怕是也不想让她知道太多。 “但是,我不是仵作,我的医术也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好,”黄芩两手一摊,“我帮不上任何忙!” 陆长翊皱眉,没有说话。 许久,陆长翊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去看看也行!” …… 第54章 遇刺 天还未完全黑,千家万户已亮起了灯。 “嗒嗒嗒……”一辆黑色的马车不急不缓地驶向云城最南边驶去。 黄芩与陆长翊坐在马车上。不过,两人的姿势却大相庭径。陆长翊闭着眼睛,身躯如同青松般直挺,两只手各放在两膝盖上,标准的军人坐姿。而黄芩则是靠着布了毛的车厢板,轻闭着眼睛,斜坐在陆长翊对面。 因为多次都是这样,所以两人对此早已习以为常,从不会开口打破这静谧的氛围。 “王爷,有刺客!” 马车突然停下,黄芩没有时间反应,身子猛前倾,头碰到了车厢,一阵疼痛。但不等黄芩直起身子,车外已传来刀剑碰撞的“铛铛”声音。 陆长翊看了眼正扶着头的黄芩,说了句“呆在马车里,别出去!”便拿上身旁的佩剑,飞身出了马车。 听着外面激烈的打斗声,即使知道陆长翊武功不是一般的高,但她还是十分担心。因为此行只有她、陆长翊、许杰三人,而且她还不会武功,帮不上忙。 想到此,黄芩快速地打开箱子,拿出了一件黑色的东西。那是三天前,也就是外祖父外祖母离开时,他们派人送给她的匕首,说是给她防身用的。 抽出匕首,银色的刀身在漆黑的车厢里发出幽异的寒光,让人心神一颤。将匕首紧紧地握在手里,黄芩屏下呼吸,认真听着外面的打斗之声。 “飒……”随着声音,一道寒光挑开车帘刺了进来。 意识到不妙,看准飞身而来的那人的腹部,黄芩用匕首狠狠刺了下去,快速地抽出。趁那人未反应过来,她狠力推开他,有些磕绊,但终究跳下了马车。 陆长翊刚好赶来,看到完好无损的黄芩,心里竟生了许多欢愉。而且不知为何,当看到有人朝马车刺去时,他紧张极了,生怕她会出事。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紧张! 手上的动作加快,剑法也更加凌厉。不过几秒钟时间,陆长翊开出了一条血路,赶到了马车旁。 被黄芩刺了的那人,反应过来后,气急败坏。“该死!”他好歹也是家族青年一辈的第一人,竟然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给伤着了。这无疑是这二十一年来最大的耻辱! 转身,周身迸发出寒冷,眼神狠戾,似数把淬了剧毒的刀子,要将人千刀万剐,同时长剑如游龙向黄芩快而狠地刺去。 “铛……”陆长翊一只手将黄芩捞进怀中,另一只手持剑挡了过去。剑锋剧烈碰撞,碰出黄白色的火花,在黑夜中显得格外耀眼。持剑的两人皆是招招不留情! 不多时,背后有刺客赶来,陆长翊陷入前后夹击的情况。陆长翊凤眸微眯,薄唇紧抿,脚下重重一点,抱着黄芩腾上了半空。伴随着一个华丽的旋转,陆长翊俯身向雄鹰般飞下,剑锋扫过一众刺客的脖颈,扬起一条长长的血线。 感受到身后凌厉的剑气,陆长翊快速向右侧身避过。突然,后面袭来另一剑,直指黄芩的额心。想要躲避,而那剑速实在太快,几乎已经近在咫尺,黄芩心里不甘,但却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霎那间,感到腰上一松,黄芩猛地睁开眼睛。 那场景令她震撼:陆长翊之前搂着她腰的手此时握住了刺向她的剑,黑夜下,竟然可见鲜红的血液顺着森森白刃流下。 心里的某处柔软似乎被狠狠触碰了下,眼睛一涩,晶莹的泪珠便沿着微翘的眼角流下。她活了两世,从来没有人为了她,像这样做! 陆长翊手上一用力,将握着的白刃折断,似乎那不是由精铁而是由朽木制成。另一只手也不松懈,握着剑柄带着霹雳之势向前猛地一扫。那刺客根本没有时间躲闪,血淋淋的头“咚”的一声落在了地上。 之前被黄芩刺中的那人还想上前。然而,一阵马蹄声逼近,只见不远处有十多个同样身着黑衣的人跃马而下,朝这边飞来! 见情况不妙,那人将手作奇怪的形状放在嘴边。一声哨响,一匹暗红马色不知从何出跑出!捂住依然流血的腹部,脚下一点跃上跑来的宝马。 扬着马鞭,男人转过头,看着呆呆站在陆长翊怀中的女人,淬毒的眸子越发狠戾。 本公子记住你了! 然后转过身,绝尘而去! 离风、温景以及其他十人快速地加入战斗,将剩下的刺客快速解决掉,只留下了一个活口。 将活口带至陆长翊跟前,离风温景等人齐齐单膝下跪,“属下来迟!请王爷责罚!” 陆长翊没有回答,而是看向那仅剩的活口,“谁指使的?”磁性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却带着压迫感,不怒而自威。 “我们血衣阁只负责拿钱办事!”刺客在进血衣阁时早已做好准备,此刻倒也不显得惊慌。 陆长翊闻言,并不惊讶。在那人抛下其他人独自离开时,他就已经猜到了。 “回去告诉你们阁主,若下次再敢犯本王,后果自负!”冷冷的声音响起,刺客一愣,显然没有想到自己能够活下来。 刺客离开后,陆长翊看了眼许杰,然后转身,“离风,你来驾车。去殇魂楼!” “是!” 刚刚摸黑找到了治疗刀伤的药,黄芩掀开车帘,拿着两个瓷瓶和一些白色的纱布,准备下车。 “王妃坐好!”陆长翊一只脚已经登上了马车。 “可是……”黄芩看着陆长翊,然后又看了眼被温景扶着的许杰。 表面平静无波的凤眸盯着黄芩看了许久,然后陆长翊登上马车,从她手中拿过一个白色的瓷瓶,丢了下去,“温景!” 见黄芩呆呆地不动,陆长翊无奈地摇了摇头,伸出没有受伤的手将黄芩探出的头轻轻按回马车,随后坐了进去。 陆长翊这一举动出乎意料,不仅黄芩被惊得更呆了,而且仍在地下跪着的众人也瞪大了眼睛。 这确定是战昭王?这怎么有点温柔宠溺地感觉…… 坐回马车,陆长翊方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行为,冷硬的脸瞬间崩裂。那确定是他,而不是别人……? 对面坐着的黄芩仍处于呆滞状态。 这是陆长翊……?不过,有这样一个夫君似乎不错…… 在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情况下,黄芩开始“咯咯”傻笑了起来。 听到车厢中的傻笑,陆长翊面色羞红,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尴尬地咳了两声。 呃……刚才她干了什么?回过神来,黄芩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再也不要出来丢人现眼了! 马车又开始缓缓行驶起来。黑暗中,两人谁也看不清对方,车厢了充斥着寂静和尴尬。 收回心绪,突然想起什么,黄芩干咳了两声,惹得对面的陆长翊一阵不自在。只是黑暗之中,难以发现罢了! “王爷,有没有照明的东西?”黄芩语气淡淡,似乎丝毫不在意刚才的尴尬。 陆长翊没有说话,而是抬起右手朝他这一侧的车厢壁的上方按了一下,车顶瞬间传来动静。 黄芩抬头,只见伴随着车顶处木板缓缓向两侧移开,带着淡淡地幽绿色的白光也缓缓泄下。不多时,车厢内竟如同白昼。而车顶也露出了庐山真面目,是一颗有普通白炽灯大小的夜明珠。 “啊!”黄芩不禁叫出声,这马车还真高级。还有那颗夜明珠,怕是价值连城吧! 低下头,看到陆长翊一脸冷漠的看着自己,黄芩便不觉得没有不好意思。但是内心还是在打鼓,他不会觉得自己没有见识吧? 看到陆长翊放在膝上台的包成综子的左手,黄芩想起了正事,连忙拿起放在软塌上的纱布和瓷瓶,靠向陆长翊。 在陆长翊身前蹲下,黄芩恢复了严谨的模样,“刚才草草处理了下,现在我重新给你处理,防止伤口发炎。” 不由分说,黄芩小心拿起了陆长翊的左手,慢慢拆开浸满血液的纱布…… 陆长翊看着认真为他处理伤口的人儿,应了声“哦”,神色隐晦不明。 …… 第55章 铁血柔情 到了陆长翊口中的地方,黄芩却没有看到“殇魂楼”三字。而是看到了一座府邸,没有牌匾,也没有任何标识来证明它的身份的府邸。 不过,黄芩没有多问,而是跟着陆长翊走了进去。 绕过三四个回廊,黄芩看见了一间终于亮着灯的房间。房间与普通厢房没有多大区别,无非是屋内灯光异常明亮,还有两个人守在门口。而这件房间正好是陆长翊的最终目的地。 门口的两人点头行了一礼,“王爷、王妃!” 陆长翊没有反应,黄芩则是友好的点头回礼。 两人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从腰上拿下一串钥匙,找出一把银灰色的钥匙,利落地将门打开。 门还未完全推开,一股寒气便夺门而出。黄芩当即缩了缩脖子,同时倒吸了口凉气。 正准备进去,陆长翊却拉住了她。 “离云,如取一件披风来!”陆长翊的声音依旧低沉,如醇厚的美酒般醉人。 听着身后的声音,黄芩嘴角上扬,怎么以前没觉得陆长翊的声音如此好听?难道是自己以前眼拙,猪油蒙了心,没看出眼前的美玉? 道了声“是”,离云的身形便如同一阵风离开。 本就是冬天,如今屋内寒气又不断涌出,因而更加的寒冷彻骨。黄芩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中,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在微微发抖。可陆长翊看到了。几乎是下意识地,陆长翊大手覆上黄芩的柳腰,将她拉到了怀中。 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其他原因,黄芩觉得陆长翊的怀抱格外温暖,竟然还有些依恋。不由自主地,黄芩朝陆长翊的怀里挤了挤,似乎想要汲取更多的温暖。 怀里的人儿的动作让陆长翊有些惊讶!她非但没有像之前一样排斥他的怀抱,还主动朝它怀里挤。 不过,面对黄芩的主动,陆长翊反而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办。最后,抿了抿薄唇,陆长翊未受伤的手环住了怀中人儿的腰,分外轻柔。 爱情就是这样,在不为人知的地方悄悄生长。 被忽视了的温荒一直在旁边静静地看着王爷和王妃的互动,俨然是一个暗淡无光的巨型电灯泡。冷漠表面下,温荒内心早已激起千层浪。 之前听离风说,他还表示不信。谁让王爷总是一副万年不化的冰山脸,处事又极为果决狠戾。如今这般,不会就是传说中的铁血柔情……吧? “王爷,披风取来了!”不多时,离云手上拿了件白色毛领的灰色披风。 到了跟前,看到眼前的场景,离云明显的一愣。 陆长翊放开环住黄芩的手,没有管离云的反应,接过披风,动作轻柔给怀里的人披了上去。 黄芩嫣然一笑,主动握住了陆长翊的手。 感受到柔弱无骨的小手握住自己的大手,陆长翊迟钝了会,薄唇微抿,径直走进了屋。 屋内有一巨大的冰台,散发出丝丝凛人的寒气。冰台上躺着一个男人,走近看,男人身上有许多鞭痕,有的地方甚至皮肉外翻。 男人嘴唇发白,脸色也是异常的苍白,明显已经死亡。男人眼睛瞪大,眸中尽是惊恐,奇怪的是,男人嘴角微微上扬,带着安详的笑。好不渗人! “这是当天抓到的其中一个人。狱卒第昨晚去送饭的时候,发现他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见黄芩望着台上的尸体出神,陆长翊缓缓说来。 思考了会,黄芩最先察看尸体笑穴处,并没有异常。然后,又对致命的各大穴位进行检查,亦没有异常。 直起身来,黄芩脸上的表情并不好看,“仵作是怎么说的?” “回禀王妃。”一旁的离云恭敬地回道:“仵作检查了后说,这些人丝毫没有中毒的痕迹,可又不是受外伤而亡。不过,有一点他可以确定,就是他们绝对不是自杀。” “自杀……自杀……”黄芩细细揣摩二字,又看了眼尸体,“这点倒是没错!” “不过,”突然,黄芩盯着尸体的左手,嘴角扬起,“中没中毒,可就不一定了……” “麻烦抬一盏灯过来!”黄芩蹲下,将尸体左手微弯的中指拉直。 中指表面没有什么奇怪,但借着灯光仔细观察,却能看到从上往下数的第一个关节处的皮肤有一如针尖般小的青点。若不是因为这具尸体主人本身肤色较白,而且被冻了许久,手指处皮肤异常白,黄芩怕是也难以发现这青点。 大概有了思路,黄芩准备起身。 这时,旁边递过来一条白色的帕子,“擦擦手!” 这声音虽然冷漠,但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黄芩抬头朝声音方向看去,险些沉沦。 在暖光色灯光的映照下,上方男人冷硬的脸部线条竟平添了几许柔和。英挺的剑眉下,漆黑的眸子闪着光,仿若浩瀚星辰。从黄芩这个角度看去,还能看到不过分浓密却如黑色羽扇的睫毛轻轻颤动。 被黄芩看得有些不自在,陆长翊咳了两声。 从刚才开始,这女人对自己的态度就变得有些奇怪。不再对他假脸相迎,而是变得对他似乎有些痴迷……! 回过神来后,黄芩不自然地接过帕子,仔细地擦了擦手,站了起来。 理了理心绪,黄芩换上了严谨认真地模样,声音清冷地开口:“据我判断,他们是中了笑癫而亡。” “笑癫……”离云声音中带着惊讶,“那不是四十年前就已经消失了的奇毒吗?” “也许吧!”黄芩回了一句。她对笑癫算不上了解,只是在《白翊医录》中看到过罢了。 中了笑癫的毒后,中毒者表面上没有异常。不过,十二个时辰后会瞬间毒发,中毒者嘴角带着扬起安详的微笑死去。而死后,尸体除了脸外的皮肤会在半柱香内全部变为青色。 “这些人生前可吃过乌鸡肉?”黄芩慢慢地将帕子放在冰台上,神色冷淡。 “回禀王妃!他们前天晚上所吃的菜中没有乌鸡肉。”温荒拱了拱手,将自己知道的全部说了出来,“不过,他们喝过刑部侍郎贾捕仁府上一个妾送来的乌鸡汤。据说是因为那妾当日身体不舒服,喝不下去,却舍不得浪费,便送到牢里赏赐给一些囚犯。” “除了闹事的这些人外,可还有别人喝过?”黄芩皱了皱眉,看来那妾有问题。 “还有一些死囚犯,但是那些死囚犯在昨天午时三刻便被处斩了。”这次是离云来回答黄芩的问题。 “中了笑癫的人尸体皮肤会发青,但是这些人的皮肤却与普通尸体无异……”这时,沉默在一旁的陆长翊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黄芩看向陆长翊,神色认真,“只要在中毒者死后半柱香内,用冥语处理过就不会表现出发青的症状。” “而冥语的毒只对针对活人。”黄芩弯腰,再次将冰台上尸体的左手中指扳直,“下毒者用银针蘸取一滴冥语,扎在尸体的左手中指。” “呵呵……”放下尸体的手,黄芩突然笑了起来,“他们还是挺节省的。” 离云温荒露出疑惑。至于陆长翊,则是面无表情。因为他已经知道了下毒的手法。其他的,他一概不关心。 拿起冰台上的帕子再次擦了擦手,黄芩继续笑着说道:“若不是左手中指,那需要的冥语可就不是一滴那么简单了……” 看着黄芩对离云和温荒露出邪气逼人笑容,与她温婉的五官形成形成强烈的视觉冲击,呈现出一种别样的美。陆长翊心里莫名的有些不舒服。皱了皱英挑的剑眉,走了上来,霸道地拉住她的手,“回王府!” …… 第56章 宣泄思念 说是回王府,可是刚出殇魂楼,陆长翊便离开,让离风温景送黄芩独自一人回王府。许是担心黄芩的安危,陆长翊又加了四个武功还不错的侍卫护送。 回王府的路上没有遇到什么危险,反倒是黄芩,直接在马车中睡着了,睡得还不是一般的死。以至于到了王府,离风叫了数声,回应离风的都是呼噜声。而此刻,早已不晚,王府中除了值班的人外基本都已入睡。 正当离风温景六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一个身着灰色衣服的人从不远处走了过来。 “宋书童!”离风的夜视能力在几个人中是最好的,一眼便认出了正朝王府走来的那人是黄芩身边的书童。 “离侍卫,你们怎么……?”宋露远远便已看到王府门口的情景。近了,听到离风的声音,又看到王爷的马车停在府前,而六人站在原地,似乎不打算进去。 离风无奈地看了马车一眼,“王妃在马车上,但是睡着了,怎么都叫不醒…” 看情况,王爷应该不在。知道他们六人的为难,宋露走向马车,“无妨,我背王妃回翠竹居。” 宋书童其实是女人的事,离风温景等人早已知晓。由宋书童背王妃回去,倒也没有什么不妥。只是…… 温景看了眼宋露,那瘦弱的身板,确定能行……? 感受到六人忧虑的眼神,宋露只是淡淡回了一句,“我可以。”便登上马车。 上了马车,宋露轻轻摇了摇黄芩的身子,确实叫不醒。于是,慢慢地将黄芩拉出马车厢,然后在离风的帮助下,宋露先跳下马车,而后将黄芩背在背上,走进了王府。 看着宋露背着王府步伐稳健的走进王府,离风等人不禁心生佩服。果然,人不可貌相!不过,宋书童为何如此晚才回王府……? 将黄芩背回翠竹居安置好后,宋露顶着疲惫,慢慢走回了自己的厢房。 背黄芩算不上累,累的是在满香庭应付那一堆女人! 原本只是打算出门随便逛逛,却没想到看到了李归。寻思着李归之前干的事,她便悄悄跟上了李归。 看到李归进了满香庭,她便也走了进去。但是,才刚进去,她便被一群女人围了起来。好不容易挤出点空间,李归却不见了。正准备离开,满香庭的老鸹带着四五个打手走了过来。 老鸹说一位姓李的公子替她付了钱,包下了四个姑娘,供他玩乐。虽然话说得极为客气,但是老鸹行为却一点都不客气,硬是将她强留了下来。直到那四个姑娘面对坐怀不乱的她实在是没了兴致,她才从满香庭逃了出来。 因为在满香庭喝了不少酒,头痛得厉害。进了房间,关上门,宋露懒得点灯,揉着太阳穴直接朝床走去。 走到床边,忽然感到不对劲,宋露立马准备后退。 此时,她的床上有一个白色的身影坐着,不知是人还是鬼。 但是,脚上还未来得及有动作,宋露就被一只手搂住腰拉了过去。等宋露反应过来,她已经被那白衣男子压在了床上。 两人的姿势过于羞耻,宋露心跳立马加速,红了脸和耳根。 “喝酒了……?”闻着宋露身上的酒气,陆弋轩不悦地皱了眉头。 “救……”,“命”字还未说出口,宋露的嘴便被封住。熟悉的温度,熟悉的感觉,宋露立马知道了来人是谁。 洵王不是喜欢男人吗?她都跟他解释过了! 羞耻感加剧,也不甘就此被侵犯,宋露挣扎得也越发厉害。 眉微皱,陆弋轩强有力的腿夹住宋露乱踢的腿,同时手也按住了宋露不安分的手。动作虽然霸道,却很温柔。 手脚都被禁锢着,宋露觉得分外羞耻,格外气愤!虽然知道洵王风流,但未曾想到他竟然敢夜闯女子房间,强迫别人,如此孟浪! 陆弋轩吻得温柔而霸道,不容宋露反抗。三日未见,他便想身下的人儿想得发慌。此刻,只想狠狠宣泄他对她的思念。 宋露牙关紧紧闭着,陆弋轩强进不去,只能轻轻地吻着身下人儿的唇。宋露的唇比蜜糖还要甜,美中不足的是那股劣酒的味道。感受到身下的人儿被吻得快喘不过气,胸口剧烈地起伏,陆弋轩只好作罢! 陆长翊终于离开了自己的唇,宋露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与此同时,眼泪也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竟不知……洵王殿下……如此不知羞耻?”宋露一边大口喘气,一边气愤想要推开身上的男人。 “竟然哭了?”陆弋轩放开按着宋露的手,带着厚茧的指腹缓缓划过宋露的脸蛋。 手得以松开,宋露抬手就是一巴掌朝陆弋轩俊美的脸呼哧过去。 轻松地抓住朝自己扇来的手,陆弋轩看着身下人儿的流泪的眸子,认真地说:“本王的确不知羞耻,可是只对你不知羞耻,如此孟浪!” 因为本就有醉意,而且一味想要将自己的手挣脱出来,宋露没有将陆弋轩难得的认真,看进眼里,听进耳里。 “我再说最后一遍,我是女人!”宋露毫无反抗之力,只能哭泣着怒吼,但又不敢太大声。 解开对宋露的禁锢,陆长翊坐了起来,宠溺地将人儿圈抱在怀中。线条冷硬的下巴靠在宋露肩窝处轻轻地摩挲,陆弋轩魅惑的声音抚慰道:“露儿,我知道!” 醉意、疲惫、倦意同时涌上,脸上泪痕还未干,宋露便在陆弋轩怀中睡去。 “露儿……”陆弋轩低低叫唤着,紧紧地抱着怀中的人儿,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 听着浅浅的呼吸声传来,陆弋轩勾唇一笑。随后将怀中人儿放在床上,盖好被子。一系列的动作轻柔极了,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弯腰,用袖子轻轻地慢慢地将宋露未干的泪擦去。一尘不染的白袖染上水渍,少了几分疏离感。做好一切后,陆弋轩低头在宋露额头留下浅浅一吻,低低叫唤:“露儿……” 此生纵使倾尽一切,倾尽天下,我也要紧紧地抱住你!再也没有什么能够让我放开你! …… 第二天一早,宋露扶着额头起了身。昨晚发生的一切似乎是梦,但眼睛的疼痛却提醒着她那一切都已真实发生。 穿戴好一切,看着铜镜中红肿的眼睛,宋露心上又涌上气愤还有满满的羞耻感。 洵王……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 感到口感舌燥,宋露走向屋子中央的圆桌,拿起水壶倒水。水还未倒出,目光却被桌上的白色手套和白色的圆形铁盒吸引了去。 喝了口水,宋露先拿起白色的手套开始打量。 手套外面是雪鹿皮,里面是暖和的羊毛。而套头处用一根可拉伸的白色羊毛细绳系着,绳末端,有一个用银色丝线绣成的”露”字,隐秘却又奢华。 而后宋露又拿起盒子。盒子小巧精致,外面雕有雪花图案。打开,一股清香扑鼻而来,里面是透明又似乎泛着雪白色的膏体。 将盒子放下,宋露将手翻过来,露出如同干裂的老树皮的手背。不过,与老树皮不同的是,宋露的皮肤白皙,还有干涸的血丝夹杂在皮肉间。 …… 第57章 许久不见 自寒疾去了后,京畿地区可不是一般的热闹,尤其是在云城。一是因为即将迎来春节,二是因为那白衣战神陆弋轩。 二十天前,就是洵王从岭阳回来的第二日,朝廷张贴布告,宣称洵王喜欢男人一事纯属捏造。 至于在岭阳街头发生的事,则是洵王好心救了一个男人,殊不知那男人有龙阳之好。那男人贪图洵王美色,便用药控制了洵王,当街做出不雅之举。 随后,朝廷张榜搜捕此男子,重赏五百两白银,可令不少人跃跃欲试。所以,在京畿地区掀起了寻找此男人的风潮,大街小巷,茶肆青楼无不在讨论此事。 然而,百姓们不知道的是,那画像上,头戴书生帽,眼睛眯成一条缝,有着又大又厚的朝天蒜头鼻,厚厚的香肠嘴的男子,根本不存在!那只是洵王殿下随意画的一个人罢了。 黄芩一直都有八卦属性,只是因为军医的身份将其收敛了起来。对于翩翩潇洒的洵王有龙阳之好之事,黄芩可谓关心至极。 当朝廷的悬赏画像一展出,黄芩便气愤地拿着画像去找宋露质问。 不过,当喝着茶的宋露看到那一幅画像,淡定瞬间消失,规矩守礼的她竟将茶水喷在了黄芩的红衣上。 这画像上的人是她,虽然她不算漂亮,却也没有丑到如此程度。加上之前的布告,可算是刷新了宋露对洵王这人的无耻程度的认知。 黄芩对宋露再三逼问,结果却只能不了了之。可黄芩也不是一个甘心就此放弃的人,这也就导致了之后的一件事的发生。 历亓年腊月月三十一日,除夕 今日阳光倒是格外明媚,暖洋洋的,甚是舒服。 黄芩如往常一般,坐在翠竹居的院子上看着医书。 话说,王府收藏的书倒真是不少,光医书就有许多。 自从上次被彩莲那丫头坑了以后,黄芩再也不敢让别人去给自己拿书了,都是自己亲自去拿,生怕再发生上次的尴尬。 不过,自那次殇魂楼一别后,她这二十日不曾见过陆长翊。也不知他是有多少事情要忙,竟然连王府都不回。 不过,那只是黄芩所认为的! 其实,这二十天,陆长翊几乎每天都回翠竹居。不过,是在黄芩睡了以后,回来,然后天还未亮便出。 忙是一个原因,但更是因为他发现了自己对黄芩的一种说不出来的情感。他终究是一个不懂情爱的男人。他害怕,所以他躲避。只是,越躲,那感情竟然越发强烈。 “王爷!”黄芩眼尖地看到了刚跨进翠竹居的玄衣男人,激动地叫了出来。 听到女子的声音,陆长翊近日强压着的情感竟险些爆发出来。犹豫了些许,陆长翊薄唇微抿,微微捏紧了拳头,转身看向那令他害怕又让他念念不忘的红色身影。 这时,黄芩已经放下书,向陆长翊小跑了过来。 这些日子,虽谈不上对陆长翊朝思暮想,但每每食餐,她都会向侍人问陆长翊的行踪,每每睡觉,她都会梦到陆长翊。虽然她是个爱情小白,但这些足矣让她认识清楚对陆长翊的感情。 “王爷,好久不见啊!”黄芩早已将之前好不容易学会的一点基本礼仪忘去九天云外,抬头对着陆长翊嫣然一笑,笑意直达眼底,只差伸手抱住陆长翊。 对这番热情的黄芩,陆长翊竟不知如何是好,悄悄咽了一口口水,陆长翊微微扬起嘴角,“王……妃,也……是。” “你真傻!”黄芩毫不客气地大笑起来。 陆长翊当即僵住,微微有些愠怒。从小到大,还未有人敢说他傻!虽然这女人有些特别,但是…… 黄芩并没有注意到陆长翊的愠怒,反而开始缓缓踱步绕着陆长翊转。最终,停在陆长翊的面前,眼神玩味地看向陆长翊僵住的俊脸,“夫君,你笑起来真迷人!” 这是黄芩第二次叫陆长翊夫君,不过,陆长翊仍然没有适应,甚至比上次反应更为激烈。僵住的俊脸直接绷不住,陆长翊侧过头,抬手捂着嘴咳了几声。 看着陆长翊的反应,黄芩感到有些奇怪。映象中,陆长翊不是此等羞涩之人啊!要不然之前他怎么会主动拉她,抱她,甚至是将她拉了坐在他腿上,也无多少反应。 要不然就是…… 上下打量了陆长翊,的确穿得有些单薄。 黄芩当即握上陆长翊的手,拉着他往自己的屋走,“你染上风寒了。” 低头看了眼握上自己手的纤纤玉手,陆长翊凤眸微眯,神色复杂。然而,脚下却不由自主地跟上了黄芩的步伐。 黄芩没有避讳,直接拉着陆长翊进了自己的寝室,然后把呆愣的陆长翊按坐在圆凳上。接着,从衣柜里翻找出了上次那件白色毛领的灰色披风,给陆长翊披上。 当黄芩的手碰到陆长翊的肩膀时,陆长翊想要拉住她的手,拒绝。然而看到黄芩关切地模样,他竟然任由她将他向来不喜欢的披风披到了他的身上。 许是看久了全身黑色,一副生人勿近,深沉英俊模样的陆长翊。当将披风系好,看着有第一次见时白衣陆长翊的丢丢“陌上人如玉”的影子,黄芩满意地点了点头。 然后,黄芩又去拿出一个白色的瓷瓶,倒出两颗黑色的小药丸,朝陆长翊递了过去。 这药丸可是她看了众多医书后,亲手挑选药材,精心炮制。效果嘛……应该没有问题!反正毒不死人。 抬头看了黄芩一眼,陆长翊接过药丸,二话不说,直接吞了下去。 见陆长翊生吞药丸,黄芩叹了口气,倒了杯水,递给陆长翊。 以前怎么没有看出陆长翊如此不拘小节? 陆长翊薄唇蠕动了下,但终究没有见过话说出口。而是默默地接过水,骨节分明的手握着白色的瓷杯,优雅地喝下水。 抿了下唇,将杯子轻轻放下,陆长翊抬眼看向对面坐着的女人,神色如往常一般淡漠,“等会收拾下,和本王一起要去参加宫中的家宴。” “好的,夫君!”黄芩双手抬着小巧的下巴,迷死人的桃花眼微微眯起,甜甜地叫了一声。 听着黄芩甜的可以腻死人的声音,陆长翊额头青筋跳动。这女人怎么还会发出这种声音? 然而,黄芩听着自己的声音也是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果然,这种嗲嗲的声音不是自己的风格! “本王先走了!”陆长翊强装镇定,神色淡漠地起身离开房间,留下黄芩一个人呆坐着痴痴地望着门外。 …… 第58章 低贱的庶女 午时未过多久,陆长翊和黄芩便到了宜芸门。 因为不想要太惹人注目,黄芩没有穿通常穿的红色衣衫,也没有梳平常时间随意的“一根头绳扎”。而是穿了一件淡粉色云纹白色及地夹襦长裙,让彩莲给她梳了她喜欢的随云髻。配上她本就温婉的脸和那出众的气质,如不食人间烟火烟火的翩翩仙子。 外人所见如此,可是陆长翊却不如此认为。 他素来喜静。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如仙子的美人,他的王妃,一改之前的作风,在马车上叽里呱啦个不停,让他头疼。 然而,看着她眉飞色舞的模样,他却不忍开口责备甚至仅仅是打断她,而是一言不发地认真听着她说话。 好在,下了马车后,黄芩便收敛了许多。 宜芸门前,各皇亲国戚都已经到了,正在有序地进入皇宫。 黄芩随便扫视了一番。啧啧啧,安国皇室的俊男美女可真是不少! “十皇叔,十皇嫂。”黄芩正在感叹,一道如潺潺流水的男音传了过来。 寻着声音望去,只见一白衣男子脸上带着温柔和煦,如三月春风般的笑容,朝她和陆长翊走来。 陆长翊淡漠地看了陆弋轩一眼,点了点头,“洵王。” 不同于陆长翊的淡漠,黄芩的猎奇心理在看到陆弋轩那一刻就被勾了起来。 黄芩回之以优雅一笑,“洵王好!” 天公作美,一阵冷风吹过。 黄芩赶忙抱紧了身子,“宋露,将我的披风拿来。” 听到陆弋轩声音时,宋露就躲了起来。但此时黄芩已经开口,无可奈何之下,宋露低下头咬紧嘴唇,捏紧拳头,步步沉重地走了过去。 “王妃。”走到距黄芩三步远的地方,宋露停了下来,双手捧着披风恭敬地呈递过去。在外人面前,她始终是个男人,跟黄芩自然不能靠得太近。 但问题同时也来了,陆弋轩此时也站在离黄芩三步远的地方,与宋露靠得极近。 宋露本想递完披风快速离开,可奈何黄芩一直在咳,久久不肯拿披风。身旁熟悉的气息让她害怕,让她想要逃离。 终于,黄芩不忍心让宋露一直弯着腰,停止了假装的咳嗽,接过披风,潇洒一甩,披上了身。 宋露脚底生风,正准备离开。然而一只手却搭上了她的肩,将她按在原地,不得动弹。 “十皇婶,这就是你前不久请的书童?”陆弋轩按着宋露,带着笑意望向黄芩。 黄芩看向一直低着头的宋露,想要看出些什么,结果宋露却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于是,黄芩嫣然一笑,“洵王莫不是看上我的书童了吧?” 旁边一直未说话的陆长翊咳了两声,伸手拉住黄芩,声音淡漠,“王妃,该进宫了。” 而当事人陆弋轩依然笑得让人如沐春风,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确,不早了。”然后,放开宋露,跨步跟了上去。 被留下的宋露平了平异常快的心跳,深深吸了口气。她应该早点想到王妃不怀好意的,哪有参加宴会带书童去的? 这古灵精怪的王妃,也真是让人难以琢磨! 抬起头,做好了壮士一去兮不复反的决心,宋露迈开步子小跑跟了上去。 …… 宴会于酉时正式开始,而现在离宴会开始还有约莫两个时辰的时间。男人们大部分被安帝召到太微宫,前去议事。至于女眷们则由皇后带着,在御花园游玩。 不过,有个特殊的存在,那便是宋露。 黄芩此次没有带丫鬟,所以宋露只能跟在黄芩身后。而在外人看来,宋露是男儿身。虽然宋露一直低着头不语,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是在一众女眷中仍然颇为显眼。 而在女眷中,趋炎附势,捧高踩低之人从来不会少。 黄芩正在痴痴地望着池塘。虽然是冬天,但这池子不到没有结冰,反而还有鱼儿在池中嬉戏游乐。那鱼儿也甚是特别,通体鲜红色,很是吸引人。 “啊呦,这不是宁国来的长安公主!” 黄芩侧过头,淡淡地望了那身着淡粉衣裳身形妖娆的女子一眼,然后转过头继续看鱼。 见黄芩丝毫不给面子,而周围也有女眷偷偷地掩面嘲笑自己,莫斐颜脸上挂不住,愤恨地朝周围瞪去几眼。 甩了甩粉色的水袖,莫斐颜走过去,声音虽然娇软,但足够尖酸刻薄,“这池塘里有什么好看的,能让长安公主如此痴迷!” 黄芩右移了移,嫌弃之意不言而喻。 “你……”听着周围不再隐藏的嘲笑声,莫斐颜气得小脸都变青了。 转过头,黄芩神色淡漠地看着用手指着她头的女子,“别一口一个长安公主,本妃是战昭王妃!” 莫斐颜嗤笑一声,“战昭王妃……?”转而掩嘴笑了起来,“也不知道是哪门子的战昭王妃!” “嘴还是干净点的好!”黄芩眼神如冰,不屑地笑了一声。 转过身,黄芩直接迈步离开,“宋露,我们走!” “啊呦!”莫斐颜再次用手指着离去的黄芩,“那宁国来的庶女是怕了不成?” 听到庶女一词,黄芩脚下的步伐停了下来。 庶女?原主不是嫡女吗? 周围议论的声音也悉悉索索响了起来。 “一个庶女,怎么有资格当王妃?” “庶女?嫁过来的时候不是说是涂和第一贵女吗?” “宁国的庶女,有什么好嚣张的?” …… 听着周围的议论之声,黄芩转过身,冷冷地看着那笑得娇俏的少女,“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本郡主说什么?”莫斐颜不屑地朝黄芩吐了一口口水,“呸!你一个低贱的庶女,配知道吗?哈哈……” 敢朝自己吐口水,还骂自己低贱!是可忍孰不可忍! 黄芩快步走上前,步伐没有小女儿家的娇弱,弱柳扶风,而是沉稳有力,颇有气势。还未到莫斐颜跟前,黄芩便准备扬手给莫斐颜一巴掌。 后面的宋露意识到黄芩想要干什么,连忙上前拉住了她,“王妃,不可冲动!” 压下怒气,黄芩站在原地,冷冷地看着莫斐颜。 “哎呦!”莫斐颜摇着腰肢朝黄芩两人走去,用手指着黄芩身后的宋露,“这不是长安公……不不不,是这个庶女的相好?”虽然是疑问,但有眼力的人都听出了肯定的意思。 “呵!”黄芩狠狠拍开莫斐颜指着宋露的手,冷笑,“这位高贵的郡主金嘴中好像有股……?” “你……”莫斐颜脸色红一阵青一阵。 还未等莫斐颜说出下一句话,黄芩连忙一只手捂着鼻子,一只手用袖子扇着周围的空气,快速朝后退去。 周围女眷哄笑开来,有甚者顾不得形象,直接捧腹大笑。 有谁看不出黄芩是在表示莫斐颜的嘴臭? 莫斐颜脸上挂不住,想快速逃离现场。但是怒意却是更盛,蹿蹿地往上冒。 “你这贱人!”许是被气昏了头,莫斐颜竟然不顾形象,当众朝黄芩扑了上去,准备狠狠地给那贱人一巴掌。 第59章 罪不容诛 看着那扑过来的人,黄芩显得不慌不忙。在莫斐颜手快要触及她的脸的时候,快速朝右侧身躲开,同时左脚一用力,然后快速地收回。 “啊!”只听一声惨叫,莫斐颜与大理石铺成的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看上去甚是狼狈! 黄芩嗤笑一声,然后转身,“宋露,我们走!” 然而,却有两个丫鬟冲到了她们前面,张开手臂拦住了她们。其中一个丫鬟甚至破口大骂,“你这贱人,伤了我们斐羽郡主竟然还想走!” 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狗。 黄芩扬起手,狠狠地朝那说话的丫鬟的脸扇了过去。而另一个丫鬟见状,竟伸手朝黄芩的脸抓去。 但黄芩又岂会给她这个机会,右脚狠狠地将丫鬟踹翻在地。而之前反应过来,想要向黄芩扑来的丫鬟也被宋露按在原地,只能张牙舞爪。 被扶起来的莫斐颜看到这种情况,气得甩开扶着她的丫鬟,大步朝黄芩走来,“你这贱人,竟然敢动本郡主的人!” 莫斐颜额头上顶着个大包,头上的发饰也摔了个乱七八糟。此刻花乱的脸上带着愤恨,摇着腰肢,大摇大摆地黄芩走来,也真是让人忍俊不禁。 看着走到跟前准备动手的莫斐颜,黄芩止住了笑意,发出像来自地狱的修罗之声,“有本事,……你再说一遍!” “我……”莫斐颜对眼前冷着脸,眼神凌厉的黄芩有些害怕,朝后退了几步。但仍然死鸭子嘴硬,朝黄芩泼喊道:“你就是个贱人!整天寂寞难耐,到处勾引男人,也不知道被多少人上过!我呸!” 乡野泼妇都难以启齿的话,竟然被一个郡主说了出来,也当真是贻笑大方。 周围女眷听到如此肮脏龌龊的话,都不禁皱了皱眉。但是没有人敢说一句话,因为莫斐颜与当今最受宠的婕瑶公主交好,而婕瑶公主代表的则是皇后与太后。 竟然敢毁坏她的名节!她现在可是有喜欢的人的了,而且那人还是她的夫君陆长翊! 黄芩嘴角扬起嗜血的笑,朝莫斐颜一步一步,走去,竟让人看到了之前战昭王的影子,仿佛来自地狱的修罗。 众人不禁闭气,一句话也不敢说,生怕惹祸上身。战昭王,斐羽郡主,她们一个都惹不起! 而莫斐颜也被吓到了,花乱的脸上害怕之意不言而喻,慌乱地朝后退着,“你别……别过来……” 退无可退,莫斐颜只能靠在大理石围栏上,摇着头看着逐步靠近的修罗。 “扑通!” 还未等黄芩到跟前,莫斐颜竟然拦腰翻落进了池塘。 “救命啊!救命啊!”莫斐颜在冰冷的池水中扑腾。 众女也慌了起来,纷纷跑到池塘栏杆边,但却没有一个人跳下水。 “快救救我家郡主,我家郡主不会水!”莫斐颜的三个丫鬟也慌了起来,在一旁哭喊着。 而被宋露禁锢着的另一个丫鬟也挣脱开来,朝相反的方向跑去。 宋露淡淡地看着丫鬟跑走,然后走到黄芩身旁,“王妃,有人去搬救兵了。“ 黄芩转过头看着宋露,早已没有之前嗜血的模样,对着宋露嫣然一笑,“刚才,我表现的不错吧!” 宋露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看向池塘中,“她好像不行了,我去将她救上来!” 的确,莫斐颜的呼救声比刚才来说,已经算是微弱了。再不救,可能真的会出事。 黄芩一脸不情愿,“委屈你了!” 宋露淡淡一笑,然后拨开人群,走到栏杆前,身姿一跃,跳下了水。 不少人惊诧地看着宋露游向莫斐颜,然后托住挣扎的莫斐颜,朝栏杆处游来。他不是战昭王妃的书童吗?怎么会去救斐羽郡主。 “将她拉上去!”宋露在水中费力地托着还在乱动的莫斐颜,朝莫斐颜的几个丫鬟喊道。 几个丫鬟快速地将自家郡主拉了上来,然后众人也朝莫斐颜围去,直接忽视掉了仍在水中的宋露。 宋露无奈一笑,准备自己想办法上去。 这时,一声“宋露”传来。宋露朝声源方向看去,只见黄芩正在离人群不远处的围栏处,向自己招手。 心下一暖,宋露快速朝黄芩处游去。 费力将宋露拉了上来之后,黄芩赶忙将早已挂在围栏上的披风给宋露披上。 宋露拉住黄芩的手,“王妃,不可!” “你们两人在干什么?”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道呵斥声。 黄芩转头望去,好巧不巧,皇后和陆婕瑶还有后宫四妃正好赶来。 众人也寻声看去,然后有地位的女子恭敬地福身行礼,丫鬟跪地行礼。 “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婕瑶公主千岁千千岁!淑贵妃……” 皇后萧云不屑地看向福着身子的黄芩一眼,然后优雅地摆手,“平身吧!” 旁边的陆婕瑶率先向黄芩走了过来,嘴角扬起得逞的笑容,“刚才战昭王妃在干什么?让十皇叔知道了怕是不好!” 站在萧云身边的玉衡立马怪声怪气地说:“干什么?咱们众人不是看得清清楚楚的吗?一个有夫之妇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与其他男人偷情!” 众人唏嘘之声不断。看来刚才斐羽郡主说得是对的,怪不得战昭王妃会如此生气! 黄芩直起身子,略过陆婕瑶,朝萧云走去。到了萧云跟前,黄芩恭敬地福了福身,“参见皇后娘娘!” 萧云不明所以,碍于面子,说了声,“平身!” “啪!”黄芩突然扬手,重重地朝萧云身边的玉衡扇去。 这个丫鬟,她记得!上次在宜芸门,若不是因为这个两面三刀,踩低捧高的丫鬟,陆婕瑶怎么会找上她的麻烦! 这一次,这个丫鬟仍不知收敛,竟然信口喷粪! 真当她黄芩是好欺负的! “你!”玉衡捂着脸,一脸的不可置信,“你这贱人!” “啪啪啪”黄芩一口气对着玉衡的脸连扇了三掌,然后向皇后再次福身,“皇后娘娘,这个丫头不知尊卑,污蔑辱骂本妃,实在是罪不容诛!” “皇后娘娘,她这贱……”玉衡捂着脸,向萧云哭诉。 然而未等玉衡说完,皇后便侧身一巴掌将玉衡扇倒在地,“闭嘴!” 皇后萧云也是一个精明的人,知道玉衡刚才所做的确是逾越了。而她又是玉衡的主子,若是任着玉衡骄横跋扈,指不定她要被这贱丫头拉下水。 玉衡显然没有想到皇后会如此对她,眼中闪过愤恨。然而只能连忙爬起,跪伏在地上,不断地磕头,“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萧云低头瞥了一眼玉衡,然后对身后的宫女说道,“玉衡以下犯上,降为四等丫鬟,派去浣衣局。” 听了这话,玉衡眼中尽是死寂之色,磕头磕得更快更重,“娘娘饶命……” 她当皇后的大丫鬟这么多年,半个皇宫的下人都被她欺辱过。若是她去了浣衣局,不就是死路一条,不不,根本就是会生不如死! 然而纵使玉衡再怎么求饶,皇后萧云也是纹丝不动,任由玉衡被拖出了御花园。 第60章 屈尊陪书童 待玉衡的哭喊之声彻底消失在御花园,萧云看着面前微笑着的黄芩,冷冷开口:“玉衡那丫鬟固然是以下犯上。但是刚才那事,战昭王妃又该如何解释?” 黄芩退了一步,亦是冷冷地看着萧云,“本妃的书童将落入水的郡主救起后,没有人拉他上岸,本妃便去拉了一把。请问皇后娘娘,应该没有问题吧?” “那敢问战昭王妃,斐羽郡主又是如何落水的?”陆婕瑶扶着莫斐颜走了过来,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还能是怎么落水的?”黄芩无奈地摊开手,“自己落水的呗!” “你说谎!”莫斐颜冷得身子战栗,然而仍然指着黄芩大声控诉。 “斐羽郡主,本妃不喜欢被人指着。请放下你的贵手,否则别怪本妃不客气!”黄芩眼神突然凌厉地看向莫斐颜。 “放肆!”萧云威严的声音响起,“本宫还在这里,岂容得尔等如此!” 众女连忙福身,“皇后娘娘息怒!” 冷冷看了黄芩一眼,皇后走向莫斐颜,“斐颜,给本宫说一说你是怎么落水的?” 莫斐颜泪水即刻落下,哭得梨花带雨,“我原本在赏鱼,然后战昭王妃走了过来,硬是要我让出我所站的那块地方。 然而我不肯,她就将我推倒在地,甚至还打了我的丫鬟。我气不过,上去与她理论,没想到她直接将我推下水。呜呜……” 听了这话,皇后柳叶眉一挑,眼神凌厉地看向黄芩,“战昭王妃,你还有何话可说?” 黄芩直起身子,冷冷地看了莫斐颜陆婕瑶一眼,然后又看向萧云,“本妃无话可说!” 福了福身,黄芩朝宋露走去,“那本妃先行离开。” “黄芩,你放肆!”萧云对着黄芩怒喝一声,显然是动了怒。 周围的人立马跪了下去,整个御花园只有萧云和黄芩还站着。 “呵!”黄芩转过身,冷眼望向萧云,“何为放肆?本妃主动让出地方来,给你们演戏,这就叫放肆?” 然后又指着莫斐颜,黄芩仰头大笑,“竟然你们要唱戏,本妃便暂且不计斐羽郡主的污蔑,让出地方来让你们唱得一出好戏,又何错之有?” “你……!”陆婕瑶耐不住性子,猛地站了起来,指着黄芩说:“母后,那贱人骂我们是戏子!” “敢问婕瑶骂谁是贱人?”伴随着声音,拐角处突然走出一群人,而陆长翊和陆弋轩则走在一群人的最前面。 只见陆长翊冷着脸走了过来,而陆弋轩脸上也没有挂着平常温柔的笑容,亦是冷着脸。 听到陆长翊的声音,陆婕瑶僵在了原地,“皇……皇叔!” 而皇后的脸色亦是不好看,但脸上仍然挂着笑容,看向陆长翊,“十弟怎么来了?还有弋轩。” 没有理睬皇后的话,陆长翊径直走到黄芩身边,将黄芩搂在怀里,“若本王的王妃是贱人,那本王岂不是贱夫了?” 陆弋轩不悦地看了陆婕瑶一眼,然后对着陆长翊拱手行礼,“十皇叔,婕瑶不是这个意思!还望皇叔海涵!” “不是这个意思,那又是什么意思?”陆长翊看向陆弋轩,声音冷冷的,听不出情绪,“那你说说是什么意思?” 陆弋轩再次拱手,声音亦是冷冷的,“婕瑶从小骄横跋扈惯了,一不高兴便会口不择言。是皇侄的错,没有管教好妹妹,还望皇叔见谅!” “弋轩说得倒是挺有道理的!”陆长翊看向怀中的人儿,“王妃,你说该怎么办?” 有陆长翊这个大佛在身边,黄芩感到安心无比。 看了眼依旧弯着腰的陆弋轩,然后黄芩抬头看着陆长翊嫣然一笑,“不如,就让婕瑶去安山寺修身养性一年吧!” 就当是报答陆弋轩在城门口的恩情了! “过完元宵便去!弋轩,你说这主意如何?”陆长翊看向陆弋轩,眼神意味深长。 “这主意甚好!”陆弋轩向黄芩拱手作揖,“谢过十皇婶!” 陆婕瑶全程没有说话,但是差点咬碎满嘴的银牙。 而萧云和其他男子一样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一切。其他女眷则跪在地上,一口大气都不敢出。 “王爷,我的书童全身都湿了。”黄芩望向跪了许久的宋露,声音中有不忍,“先让她去换一套衣服吧!” 听了黄芩的话,陆长翊冷淡的脸上为难的神色一闪而过。 宋露第一次入宫,对宫中并不熟悉,需要人带路。但是在场的人,谁会愿意将自己的婢女给一个小小的书童带路?即使愿意,但也没有谁敢。因为他是战昭王,当今皇上最忌讳的人! “若是十皇婶不介意的话,可否让本王带皇婶的书童前去换衣服?就当是赔礼!”陆弋轩突然走了过来,脸上恢复了以往的温柔的笑。 众人唏嘘,洵王再怎么亲和,也不能陪一个书童……!这毕竟太掉身份……! 听到这话,宋露浑身打颤。陆弋轩陪她去,绝对不行,绝对不行。 可是黄芩带宋露进宫,打的就是陆弋轩的主意,此刻又怎么会放过。 “既然洵王殿下不介意的话,那就麻烦了!”黄芩在陆长翊怀中向陆弋轩轻轻点了点头。 陆弋轩走向宋露,准备将她扶起,然而皇后的声音突然响起,“轩儿,不可!” 陆弋轩将宋露扶起,朝萧云的方向回以惯有的温柔如水的笑容,“母后,我安国皇家向来亲民。儿臣只是带一个书童前去换衣服。,有何不可?” 看着怀中人儿殷切的眼神,陆长翊也看向萧云,“本王亦觉得没有什么不妥!” 萧云皮笑肉不笑,美丽的杏眸中冷如冰潭,“既然皇弟都如此说了,那便如此吧!” 于是,陆弋轩毫不嫌弃扶着宋露离开了众人的视线。 众人说没有被惊到是不可能的,因为一向有洁癖的洵王殿下竟然扶着,一个浑身湿透的小小书童! 而黄芩、萧云和陆长翊眼中都闪过不明的意味。 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萧云看向陆长翊,“皇弟,你们的事议应该议完了吧?” 陆长翊点了点头。 然后,萧云对着众女眷说道,“现在时候也不早了,众位也该去准备准备了。等会宴会将于启明殿开始。” 然后走向陆婕瑶,萧云温柔地拉起她的手,“瑶儿,我们先回奕凤宫,准备准备。” 陆婕瑶悄悄地看了黄芩一眼,眼中淬毒,转身跟上了萧云。而莫斐颜则一个人跪伏在地上,在冷风中颤抖,花乱的脸上狰狞极了! …… 第61章 一吻定情 出了御花园,到了一个没有人的地方,陆弋轩直接将身上的白袍脱了下来,想要给宋露披上。 然而宋露则是趁此机会,往后退了几步,与陆弋轩拉开距离,“洵王殿下,鄙人实在没有资格让堂堂王爷屈尊。还望殿下告诉鄙人如何走,鄙人虽不聪慧,但识路却是勉强可以。” 宋露字字句句恭敬无比,但其中疏离之意也是丝毫不掩藏。 “既然勉强识得路,那为何还要勉强?”陆弋轩嘴角仍然带笑,颇为无奈地轻轻拍了拍自己的白袍。 宋露恭敬地朝陆弋轩拱手,“既然勉强不得,那鄙人自行离去便是,自会有其他宫人识得路。” 陆弋轩剑眉微挑,“本王竟比不得一个宫人?”语气中带着戏谑之意。 “鄙人惶恐,实在不是这个意思!”宋露低下头,不敢看陆弋轩,声音有些紧张。 也正是在宋露走神的这一会,陆弋轩不知何时到了宋露身旁,不容反抗,快速地将白色披风披到到宋露身上,并系好。 宋露伸手想要解开,陆弋轩却抓住了她的手,低头在她耳旁,声音十分宠溺地说:“乖……!天气冷,会染上风寒。” 宋露只感觉耳朵酥酥麻麻的,一种异样的感觉流遍全身,身子也微微地战栗了起来。 “殿下,我是女人!”虽然陆弋轩的声音很魅惑人心,但宋露理智尚存。 听着这句扫兴的话,陆弋轩就知道之前跟她说的话,醉酒的她根本没有听到。 嘴角的笑弧度更大,陆弋轩将手轻轻地放在了宋露的脖子上,然后缓缓地往下移动,“本王验验……?” 宋露难得地不知所措,身子僵住,话音如同细弦之上的水珠,颤抖无比,“殿……下……!” 在宋露胸部上方,陆弋轩的手终于停了下来。然后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越过胸部,抱住了宋露的腰。 宋露的僵硬的身子微微颤抖,似乎被吓……到了! “本王竟然如此让你害怕……?”陆弋轩似乎是在自嘲,然后放开宋露的腰,迈步朝前走去。 没有听到后面应有的脚步声,陆弋轩眉头一皱,威胁道,“若是宋书童解开袍子,本王也不知道会对宋书童做出些什么?” 宋露微微一愣,停止了手上的动作。 陆弋轩步子又迈开了来,宋露像中了魔怔一般,跟了上去。 …… 跟着陆长翊回到了专属的休息房间,将门关上后,黄芩突然紧紧抱住了陆长翊的腰,头靠在陆长翊坚实的胸膛上。这拥抱来得有些猝不及防,陆长翊犹豫再三,缓缓伸手抱住了黄芩的腰。 两人就这样互相抱着,但谁也没有说话,房间内静悄悄的。过了许久,黄芩放开了陆长翊的腰,拉着他到软塌上坐了下来。 “王爷,我想要问你一件事。”黄芩神色凝重,低着头,绞着手指,没有看陆长翊。 陆长翊神色淡漠,但说出的话似乎有了些温度,“但说无妨!” 犹豫了很久,黄芩猛地抬起头,盯着陆长翊的眼睛,“王爷,你介不介意庶出?” 陆长翊如幽潭的凤眸直直对上黄芩的泛着秋水的桃花眸,声音淡漠却异常认真,“自然不介意!” 听了陆长翊的话,黄芩低下头,如释重负,嘴角扬起了开心的笑,“那就好!” 随及,黄芩表情认真地看向陆长翊,“王爷可知我成了庶出之女这件事?” “十天前,黄宇忠将府中的韩氏扶正,但并没有否认你死去的母亲为正妻之事。不过,韩氏所出的女儿黄琉月到处宣称她才是黄宇忠的嫡出大女儿,而黄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曾表态。 而众人碍于黄宇忠的权势,也不好深究他的家室,所以许多人都以为黄宇忠将死去的发妻降为了妾室。” 陆长翊用他如醇厚美酒的声音,将此事陈述了出来,令人悲愤的事在黄芩听来,心情也顿时好了许多。 “原来如此!”黄芩恍然大悟,同时愤恨地咬牙,锤了锤大腿,“这可恶的黄琉月!” 温婉的脸上露出怨毒的表情,在陆长翊看来,竟十分顺眼,不禁嘴角扬起了笑容。 “王爷,我想要收拾黄琉月,怎么办?”黄芩突然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黄琉月对原主做出了多少不可原谅的事情,黄芩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竟然占了人家的身体,自然是要报答人家的。 看着黄芩刻意装出的可怜,陆长翊剑眉微皱,声音冷了下来,“王妃不用对本王装出可怜的样子。想要收拾一个黄琉月,对战昭王妃来说,并不困难。” “夫君不高兴了?”黄芩微微嘟嘴。明白他不喜欢自己带上假面具,黄芩立马不再装了,语气狠毒霸道,“黄琉月欠收拾,夫君要帮我忙!” 见陆长翊没有说话,黄芩立马拉住他的手,“虽然回王府的时候,我百般不愿,也答应了只是作表面上的战昭王妃……” 陆长翊仍然没有说话,想要看看黄芩究竟想要做些什么。 突然,黄芩眼神真诚地看着陆长翊好看的凤眸,话却是结结巴巴地说,“但是我……我……” 下定了决心,黄芩猛地闭上了眼睛,朝陆长翊亲了过去,准备吻住陆长翊的薄唇。 然而,触感却不对劲,一点都不软,硬硬的,陆长翊的唇不应该是这样啊! 睁开眼睛,黄芩成功被自己的傻给吓到了。原本准备的强势浪漫的一吻定情,却变成了…… 黄芩的唇快速地离开陆长翊冷硬的下巴,转过头,不敢面对他。同时,双脚蠢蠢欲动,随时准备逃离现场。 陆长翊一脸惊讶地看着背对着自己的女人,久久不知如何反应。 这女人竟然如此大胆!不过,似乎挺可爱的! 许是想通了些什么,陆长翊大手一揽,将背对着自己耳根红透了的人儿搂进怀里,没有说话,但却分外温柔。 被猝不及防地搂了过去,黄芩尴尬的同时也异常温暖。低着头的她,咽了咽口水,然后猛地抬起头看向陆长翊,大声表达了自己的心声:“陆长翊,我喜欢你!” “行。”陆长翊淡淡地回了句。 黄芩嘴角抽了抽,这反应不正常啊!不应该是激动地搂着她说,他也喜欢我吗……?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黄芩质问,周围是满满的醋味。 “不清楚。”陆长翊给出了和模棱两可的答案。 “呃……”黄芩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我累了,我先去床上休息会!”为了避免尴尬,黄芩起身,快速地脱鞋躺上了床,拉好被子,侧过身去,堪称一气呵成。 陆长翊端正地坐在软塌上,看向床榻,凤眸中神色流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第62章 家宴(一) 酉时,启明殿 看着鱼贯而入的红衣舞姬,伴随着丝竹之声,甩着水袖开始翩翩起舞,弯腰、旋转、飞跃……黄芩不禁感叹她们的身体怎么这么软呢? 原主的舞蹈倒也是跳得不比这些舞姬差,可是自己穿过来后,原主的本领却没有继承到。 不是黄芩有意要感叹,而是因为陆长翊的目光一直在殿中央,黄芩觉得他定是喜欢那些妖娆有风情的女子。 心里也不由地郁闷,黄芩干脆不看舞蹈了,埋着头疯狂的吃着东西,这就是传说中的化悲愤为食欲。 舞姬的舞还未跳完,黄芩和陆长翊桌上的食物便被黄芩风卷残云了一半。终于吃不动了,黄芩便推开盘子,趴在桌上,双眼无神地看着前方。 “放肆!”一道分外威严有震慑力的声音传来。 殿中央的舞姬立马停止了舞动,柔软的身躯跪伏在地上。座上的几乎所有人也立即停止了说笑喝酒,低下头。 黄芩也不明所以地直起身子,看向高座之处。 “母后,消消气,消消气……”坐在太后萧颂兰身旁的萧云连忙轻轻抚着萧颂兰的背,为她顺气。 安帝也连忙安慰:“母后,怎么了?” 萧颂兰眼神凌厉地望着黄芩,不容抗拒地命令道,“战昭王旁边的那个女子给哀家站起来!” 众人也纷纷将目光投向黄芩,只见黄芩桌上已是杯盘狼藉,不禁唏嘘。家宴上,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需在开场舞完,高座之上的皇帝和皇后动筷后,众人才能开始享用食物,否则只能喝酒。 看众人同情亦或幸灾乐祸的表情,黄芩知道自己闯了大祸。恭恭敬敬地站起,黄芩朝太后方向福了福身,“臣妾参见太后!” 萧云对萧颂兰耳语,“那就是宁国来的长安公主,如今的战昭王妃。” “真是好大的胆子,你一个亲王妃的地位倒是比哀家和皇帝还要高了……?”萧颂兰话语震慑力十足,嘲讽的意思也非常明显。 “太后恕罪!臣妾没有这个意思!”黄芩刚才一郁闷便忘了这是礼法严苛的古代。但是祸已闯下,总不能不认,因而只能尽量减少自己的罪的严重性。 “你可知是犯了大不敬之罪?”这时是皇后萧云说话。 “臣妾甘愿受罚!”黄芩低眉顺眼,只希望此事能尽快过去。 “犯了大不敬之罪,在安国是要杀头的。”宋露的声音在身后小声响起。 黄芩脑袋一嗡,她刚才说了什么,甘愿受罚?啊啊啊……她岂不是将她的人头主动送了出去? “来人,将这不知尊卑的女子给哀家拖下去。”萧颂兰的声音再次响起,是死亡的召唤。 “太后,”陆长翊站了起来,朝太后拱了拱手,“本王不觉得本王的王妃犯了大不敬之罪!” “难道我安国的律法还由你战昭王说了算?”太后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难道由皇后娘娘说了算?”陆长翊凤眸看向萧云,声音冷冷的,夹杂着讥讽。 “你放肆!”萧云扶着太后,朝陆长翊怒斥。 “如何放肆,难道皇后也要给本王安一个大不敬的罪名?”陆长翊嘴角扬起冷冷的笑容。 “陆长翊,别忘了这是谁的天下?”安帝亦拍桌站了起来,声音震耳欲聋。 “启禀陛下,是百姓的天下!”黄芩不咸不淡的声音突然插进来,弄得安帝差点吐血。 安国以儒家立国,而儒家思想最重要的除了仁和礼,便是民贵君轻了。安国开国皇帝,仁武帝陆尚曾经说过,“江山之属非吾一人,而为天下之人也。” 所以无人能够反驳这句话,这句话也是宋露悄悄告诉黄芩的。黄芩平常所看都是医书,对历史自然不了解,而宋露所看得基本都是史书。 陆弋轩没有因为殿中压抑的气氛而像其他人一样,低低地埋着头,脸上仍然挂着温柔的笑容。只是,在黄芩说出那句话后,眼神玩味地看向对面黄芩身后的宋露。 “你……”安帝指着黄芩,但却说不出话来,然后突然倒了下去。 “皇帝……” “陛下……”萧云和刘德全连忙去扶安帝。 安帝摆了摆手,“朕没事!”然后由刘德全萧云两人扶了坐在龙椅上。 “皇上请注意身体,切勿动怒!”陆长翊气死人不偿命的声音响起。 “朕好得很,用不着战昭王担心!”安帝声音讥讽。 太后也看出了陆长翊是铁着心要护着那个女人,但又不愿就此放过黄芩。 “死罪能免,活罪难逃,黄氏降为战昭王的侍妾!”终究是后宫之争的胜利者,萧颂兰的城府不是一般的深。因而也不纠结于罪名了,直接处罚。 没等陆长翊说话,黄芩直接开口,声音坚定,“我黄芩不作妾!” “贱人,你不作妾,你那贱货娘亲还不是一个妾,真是好笑!”莫斐颜讥笑的声音响起,很快便被她身旁的中年女子捂住了嘴。 中年女子连忙起身道歉,“颜儿不是故意冒犯,还望皇兄母后恕罪!”道歉的对象不是黄芩,而是太后和安帝。 “免了!”太后自然是很满意莫斐颜的这句话。 “有本事,你再说一遍……?”黄芩突然走出位置,朝着莫斐颜走去。 莫斐颜一口一个贱人,在御花园就没跟她过多计较了。如今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辱骂她和娘亲。莫斐颜真当她黄芩是纸糊的,不成! “黄氏,你想干什么?来人,给朕抓住她!” “本王,看谁敢?”陆长翊亦走出座位,冷冷看着冲进殿的禁卫军,然后慢慢跟在黄芩后面。 禁卫军被陆长翊吓住了,那纵横沙场的嗜血模样,莫说他们,就是安帝也害怕几分。他们害怕他,不是没有原因的! 战昭王,之所以名震天下,不仅仅是因为在战场上的所向披靡,更是因为他二十岁时凭一人之力,用了两天两夜,手刃南蛮三千壮士,活了下来。 如果惹怒了战昭王,今天的宴会怕是要血流成河。 进退两难,禁卫军站在原地为难地看着安帝。 “你,你这是要造反了?”太后颤颤巍巍地指着陆长翊。 安帝气得脸都发青了,朝着依旧笑着的陆弋轩看去,“弋轩,给朕抓住这个乱臣贼子!” 他就不信,同样是战神,他的儿子会比陆长翊差! 哪知,陆弋轩走出位置,朝安帝恭敬地拱手行了一礼,“父皇,儿臣不敢冒犯皇叔!” 竟然那是露儿想要保护的人,那他也不介意违了父皇! “你……”安帝没有想到一向乖巧顺从的儿子,竟然驳了他的面子,一时气得愣住。 第63章 家宴(二) 安帝不发话,启明殿的气氛沉重而压抑,没有一个人敢说话,敢乱动。 黄芩走到了莫斐颜所在的桌子,身后还跟着陆长翊。 而莫斐颜则是被她的母亲洛萱公主陆洛萱抱着,两人害怕地看着逼近的黄芩。 莫斐颜仿佛回到了御花园。不对,是比在御花园还要可怕!因为黄芩这个修罗后面还跟着陆长翊,这个更让人害怕的真正的地狱修罗战神。 “黄氏,你究竟想要干什么?”陆洛萱终究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此刻虽然害怕,但还是镇定的。 “很简单,”黄芩嘴角扬起嗜血的笑,伸手摸着莫斐颜的脸,“让你女儿自己扇自己十巴掌,本妃来数。然后,向本妃娘亲和本妃道歉!” 莫斐颜虽然害怕,但是从小到大的傲气让她不肯服输。于是顾不得其他人,直接破口大骂:“你和你贱人娘一样下贱,都不知道被多少男人上……” 莫斐颜话还没有说完,黄芩直接狠狠一巴掌扇了过去,莫斐颜的脸上瞬间多了一个红掌印。 陆洛萱猛地站起来,“黄氏,你莫要欺人太甚!” “本妃欺人太甚……?”黄芩突然仰头大笑,然后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桌子,满桌酒水宴食洒落,“天大的笑话!” 陆洛萱抱着莫斐颜坐在地上,求救地看向太后。然而太后只是皱了皱眉,莫斐颜说的话的确是过分了! “你这贱人!我跟你拼了!”莫斐颜突然挣脱开陆洛萱,张牙舞爪地向黄芩扑来。 黄芩想要闪身躲开,然而腰却突然被人抱住,然后一个旋转。等黄芩反应过来,只见陆长翊有力的手掐住莫斐颜的脖子,将张牙舞爪的女子举起。 陆洛萱看到这样的情况,当场晕了过去。 “战昭王,你敢?”莫斐颜的父亲平陵侯莫无仁终于站了起来。 “砰!”随着声音,一道身影飞了出去。 陆长翊挑眉,“平陵侯这是在威胁本王……? 莫无仁身子立马软了下去,“小人……小人……不敢!” “不过,本王的确不会杀了她。”陆长翊嫌弃地看着莫无仁,莫斐颜懦弱无能的父亲。 “你……女……儿,”陆长翊特意了加重这三个字,然后冷冷地陈述事实,“她侮辱了本王和本王的王妃。 莫斐颜被重重地摔在地上,猛吐了口血,然后在他兄长莫斐文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呵!你如此维护那个贱人,”莫斐颜用粉色的袖子擦了擦嘴角的血,手颤颤巍巍地指向黄芩他们的席座,“那个贱人的相好现在不就站在那吗?呵呵……” 听了这话,众人也不再低头,纷纷把目光投向宋露,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众人的目光实在是太过热烈,宋露只好硬着头皮走了出来,向高坐上的安帝太后皇后跪下,双手伏在地上,然后一个磕头一个拜问,“草民宋录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叩见太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叩见皇后,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伏跪在地上,宋露低着头,声音却十分响亮:“草民,与王妃之间清清白白,毫无私情。至于斐羽郡主刚才所言,实属捏造,还望圣主明察!”说完,又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响彻整个大殿。 听着这响亮的磕头声,站在宋露不远处的陆弋轩,不忍地望着跪伏在地上的人儿。她额头处的蓝色花纹地毯上的鲜红色刺痛了他的眼,他的心……! “如何证明?口说无凭!”安帝早已气青的脸上,终于走了笑意,只是那笑十分渗人。既然动不了陆长翊和黄芩,他还不信动不了一个下人。 “既是口说无凭,那圣明的……陛下又怎么知道,斐羽郡主不是在诬陷本妃呢?”黄芩扳开陆长翊抱着她腰的手,缓缓朝宋露走来。 “你这贱人!”莫斐颜刺耳的声音再次响起。 陆长翊冷冷瞪了莫斐颜一眼,“斐羽郡主若是再口出不逊,别怪本王无情!” 莫斐颜立马噤声,刚才陆长翊的目光像极了把冰刀子,让她害怕! “黄氏!”太后萧颂兰怒瞪黄芩。 “何事?”黄芩云淡风轻地看了高座上衣着华丽的老太太,但是声音中有不尽的寒意。 “你!”萧颂兰花白头上插着的镶着祖母绿翡翠的素丽金步摇,无风而摇动。 “来人,把这对奸夫抓下去,立即处死!”萧颂兰猛拍桌子,命令殿上的禁军。 萧颂兰直接给宋露冠上奸夫的名号,杀死后死无对证,让黄芩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禁军不敢动陆长翊和黄芩,但对宋露这样一个下人并不害怕,当即跑了上来,准备将宋露押下去。 黄芩准备上前拦住禁军,但是身旁的陆长翊却拉住了她。 黄芩愤怒地望向陆长翊,人都快死了,还顾及什么! 陆长翊对着黄芩摇了摇头,将她拉到怀里,小声地说:“你是想要坐实奸夫**的罪,和她一起被浸猪笼?还是说你想要暴露她是女人的身份,被冠上一个诛三族的欺君之罪?” “那要怎么办?”黄芩急得快要哭了出来。 眼看禁军就要将宋露拉走,黄芩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而宋露也紧紧闭着眼睛,不挣扎,不哭喊,任由禁军拉着自己。因为她知道她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没有用,反而会使事态更加严重。 “住手!”陆长翊叫住了拉着宋露的禁军。 禁军停了下来,再次陷入进退两难的局面。 “本王的家事,自会由本王处理,用不着太后和禁军操心!”陆长翊冷眼看向萧颂兰,说出的话也毫无温度。 “皇叔说的没有错!”陆弋轩走向禁军,俊美的脸上带着温柔笑意,与如今启明殿的压抑的气氛实在不合。 “轩儿,你什么意思?”萧颂兰额头的皱纹挤成一团,声音中带走威胁之意,对自己的孙儿帮别人说话表示十分不满。 陆弋轩到了宋露面前,温柔地看着她,然后转身对着太后拱了拱手,“皇祖母,孙儿认为不如将这个书童还有斐羽郡主交给十皇叔,让他自行处理。” “至于十皇婶再宴会上犯的无心之举……”陆弋轩故作思考,然后笑着说道:“今天是除夕,本应该和和睦睦,不值得让这小事破坏了大家的心情,不是吗?” “轩儿!”萧云对陆弋轩投去一个警告的眼神。 “家宴还得继续下去,不是吗?”陆弋轩温柔一笑。 “罢了罢了!”安帝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语气不善,“将这个书童带下去,待宴会结束后,让战昭王的人带回去。” “刘德全!” 刘德全立马上前扶住安帝,脸上表情不喜也不悲,只有恭敬,动作也是小心翼翼的,生怕惹着他们的真命天子。 萧云再次警告地看了陆弋轩一眼,然后扫视了大殿中的所有人,吩咐道,“先散场休息会,等会家宴正常进行。” 众人行了一礼,“是!” “母后!”萧云的动作和刘德全一般,小心翼翼地扶住太后,只是多了点温度。 萧颂兰看了萧云一眼,混浊的眼射出凌厉的目光,然后将手搭在她的手上。 看皇上、皇后、太后等人都离开了,众人也放松了一口气,纷纷站了起来,陆续不断地离开启明殿。 看着被陆弋轩搀扶着的宋露,黄芩跑了过去,“抱歉,都是我的错!” 宋露甩开陆弋轩的手,向黄芩拱手,“王妃莫要自责!” “皇叔,可否让本王带她前去包扎?就当是为婕瑶在御花园中的冒犯赔礼。”陆弋轩朝陆长翊拱了拱手。 “麻烦洵王了!”黄芩向宋露投以安慰的眼神,然后朝陆弋轩点头。 她们在宫中多有不便,倒不如将宋露交给陆弋轩。她知道,陆弋轩不但不会伤害宋露,而且还会将宋露保护的好好的! “皇婶言重了!”陆弋轩带着笑意,再次强势地拉住宋露的手,不容反抗。 …… 第64章 家宴(三) 陆弋轩将宋露带到了他在皇宫中的住处华露院,一路上,宋露倒也安分。 将宋露轻轻地按坐在软塌上,陆弋轩接过了下人递过来的药膏与纱布。然后将下人遣散出去,偌大的房间只剩下了宋露和陆弋轩。 陆弋轩用白色的袖子轻轻地擦拭着宋露的额头,白净的袖子染上了肮脏的血迹。可陆弋轩似乎忘了自己有洁癖,一点都不嫌弃。 宋露正襟危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白皙的手指蘸上雪色的药膏,陆弋轩轻柔地涂向宋露额头处的伤口,同时轻轻地吹着。 当陆弋轩带着薄茧的指腹碰到额头时,宋露浑身战栗了一下,然后伸手抓住了陆弋轩的手,“洵王殿下……” “怎么了?”陆弋轩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轻声询问。 “你没有用本王给你的雪花霜?”陆弋轩看着抓住他手腕的手依然如老树皮般,还泛着血丝,不由地有些愠怒。 宋露快速地放开陆弋轩的手,想要将自己的手收回,大声喊道:“我明日便将它们送回!” 陆弋轩却快速反手抓住了宋露的手,嘴角扬起迷人的笑容,吐出魅惑的话语,“如此不听话,该罚!” “你想干……?” “干你!” 陆弋轩快速扣住宋露的手,高大的身躯欺身而上,霸道地吻住了宋露的唇。 “唔唔唔………”宋露没有被扣住的手想要推开压着自己的男人,却是徒劳无功。 感受到宋露的抗拒,陆弋轩吻得更深,强行撬开了宋露的贝齿,一番掠夺,带着惩罚的意味。 “嘶!” 陆弋轩突然抬起头,定定地看着身下的人儿,眼神玩味。露儿竟然敢咬他? 趁着陆弋轩走神,宋露用力推开男人,起身逃离了男人气息的包围圈。 “洵王殿下,鄙人不知道你对鄙人有什么企图。”宋露警惕地看着陆弋轩,声音中尽是气愤,“鄙人也不知道殿下究竟喜欢男人还是女人。不过,鄙人再说一遍,我是女人!” 陆弋轩直起身体,看着对面的宋露,舌头舔了舔嘴唇上的血,然后笑了起来,看起来疯狂又魅惑迷离,好像一个披着白衣的至美魔尊。 不知是害怕还是别的因素,宋露吞了一口水,然后一口气将话说完,“鄙人希望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殿下的东西鄙人会还殿下!殿下的恩情,鄙人亦会记住,日后定当相还!” “以身相许,如何?”陆弋轩话说得十分轻佻。 宋露顿时噎住,不知道他此话的真假。但想起洵王的风流韵事,宋露又立马得出了答案。 洵王府中佳人甚多,而洵王亦不乏爱慕者。自己无权无势,无才无貌,又怎会入得了他的眼。他无非是在戏弄自己,亦或想通过她达到某种企图……? “殿下,家宴开始了!” “知道了。”陆弋轩淡淡地回了一句,然后走向不远处纯白色的屏风。 “过来帮本王更衣!”陆弋轩展开双臂,等着宋露。 “嗯……?”宋露回过神来,用手指着自己,倒有几分呆萌。 “除了你,还有谁?”陆弋轩语气中似乎有嫌弃。 “就当是报答本王今日的救命之恩了!”说着,陆弋轩抖了抖手,示意自己抬手抬得很累。 “就这样……?”虽然怀疑,但宋露还是小跑了过去。 她以前在宋家,是二小姐的丫鬟,更衣自然是难不倒她。 宋露心无旁骛地认真地为陆弋轩解开腰带,脱下衣服…… 而陆弋轩则是定定地望着忙碌的人儿,眼中蓄满温柔,一句话也没有说。 这温馨的场景,他不知期盼了多少……年! 将银白色的腰带系好后,宋露恭敬地往后退,“殿下,好了。” “本王会叫宫女给你处理伤口和送来膳食。但你莫要擅自离开这间屋!”陆弋轩警告地看了一眼宋露,嘴角虽然带着温柔的笑,但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然后,不等宋露回答,便离开了房间。 …… 家宴重新开始,似乎除了常年扑克脸的陆长翊外,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容,一切都喜气洋洋,启明殿一片和睦。 然而,究竟是真高兴还是假高兴,众人心中如明镜一般,但谁也没有说出来。 宴会完了之后,宋露被带回了王府。至于莫斐颜,则是回了平陵侯府。 毕竟算账,并不急于一刻……! 此次家宴,闹出这么大的事,没有几个人心里痛快。但是,鹬蚌相争,总有渔翁得利。 在家宴前,所有皇子中,只有三皇子陆弋轩因军功被封了郡王,而后又因为军功被升为亲王。 而这次家宴后,安帝突然封大皇子陆弋昂为燕王,四皇子陆弋池为成王,等级为郡王等级。但两人并没有立下任何大功,甚至是小功。 安帝其目的不言而喻,是为了告诉洵王,他不是只有陆弋轩这一个儿子。 自以为能够对陆弋轩有所震慑,可那只是安帝理所当然想得罢了!因此次家宴而忧心忡忡的并非陆弋轩,而是皇后及她身后的萧家,陆弋轩根本不以为然。 三更,奕凤宫仍然灯火通明,暖烟缭绕。 自宴会后,萧云便靠着软塌,软塌上似坐似躺,几乎保持一个姿势,直到现在。 “皇后娘娘,”皮凉休将一碗银耳羹放在萧云软塌边的案几上,“食点夜宵吧!” “皮凉休,”萧云突然直起身子,“洵王可还在宫中?” “回娘娘,洵王今日留宿宫中。”皮凉休恭敬地回答。 “去将他叫来!”萧云扬了扬手。 “娘娘……”皮凉休为难地低下了头,“洵王殿下怕已经入塌了……” “连你也不听本宫的话了吗?”萧云一把推翻案几上的银耳羹,怒斥一声。 银耳羹泼洒在皮凉休的脸上和蓝色的太监服上,而盛银耳羹的上好青花瓷碗直接“砰”的一声摔在地上成了碎片,可见萧云用力之大。 “娘娘,小的现在就去,现在就去!”皮凉休顾不得狼狈,立马恭敬地退了出去。 到了华露院,如皮凉休所料,陆弋轩已经入睡。 皮凉休让丫鬟通报后不久,陆弋轩便穿戴好走了出来。依然是那个满面笑容,温润如玉,却又风流潇洒地洵王,丝毫没有受到此次家宴的影响。 “殿下,娘娘宣你!”皮凉休在陆弋轩面前似乎拾起了自己少得可怜的尊严,显得不卑不亢。 “嗯……!”陆弋轩迈开步子,率先走了出去。 没让萧云久等,陆弋轩很快便到了奕凤宫。 “儿臣参见母后!”陆弋轩恭敬地拱手。 “你给本宫跪下!”萧云看到这个儿子,气不打一出来。 没有反驳,陆弋轩毫不犹豫地跪了下来。 “你可知错?”萧云坐在软塌上,指着陆弋轩质问。 “望母后提点!”陆弋轩脸上仍然挂着温柔的笑容,对于母亲的怒气毫不在意。 “你……”萧云一甩袖子,“你这个逆子!” “何逆之有?望母后指点!” “你给本宫跪,跪到你明白为止!”萧云怒气冲冲地甩袖离开,而陆弋轩嘴角的笑容也逐渐消失。 …… 第65章 情敌攻略 翌日清早,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王妃,王妃……” 黄芩刚起床梳洗完,彩莲便跑进了院子。 打开门,黄芩看着这个有些毛毛躁躁的丫头,无奈地摇了摇头,“有什么事?” “王妃,宋书童离开王府了。” “什么?她什么时候离开的?”黄芩也不由地一急,拉住了彩莲的肩膀。 “启禀王妃,卯时离开的。” “可说是去哪了?”黄芩一激动,不自觉摇了摇彩莲的肩膀,“或者是留下信物?” 彩莲被摇得有些七荤八素,语气带有乞求,“王妃,别摇了。彩莲晕……” “哦!”黄芩连忙收回手。 “王妃,没有留下。但是侍卫说是王爷准许她离开的。”彩莲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如实回答。 “王爷同意……”黄芩细细斟酌,然后转身走回了屋。 如果是陆长翊同意的话,她倒是可以放心宋露的安全……! …… 整整五日,黄芩都没有见到陆长翊。 过年的日子,王府虽然张灯结彩,表面挺喜庆的。但是下人们大多被放回家过节,偌大的王府实际冷清极了。 以前一个人吃饭倒也还习惯,但是这几天每次吃饭,黄芩都会不禁感伤,要是陆长翊和他一起吃,那该多好! 而且黄芩白天都没有看书,反倒是沉浸在思念中,无法自拔……!然后晚上,又想着陆长翊入睡。 这思念的感觉既幸福又煎熬,怪不得会有“征人蓟北空回首,少妇城南欲断肠”的诗句!若是以后陆长翊出征,她一定要跟着他去,免受相思之苦! 这不禁让她成了以前嫌弃不已的闺中怨妇。在家宴上,陆长翊实力护妻的场景,黄芩至今还记忆犹新。 至于陆长翊,这几天确是在忙,没有回过一次王府。 “王妃,王妃……”熟悉的声音响起,黄芩抬起头看了眼小跑过来的彩莲。 “什么事?”黄芩趴在石桌上,有气无力地问了一句。 “王爷回来了!” “什么?陆长翊回来了!”黄芩立即有了精神,欣喜地跳了起来。 看着王妃准备跑去见王爷的模样,彩莲连忙拉住了黄芩,“王妃……” “什么事?”黄芩有些不满地看向拉着她的手。 “王妃,你要有心理准备!”彩莲咽了咽口水,似是下定了决心,但又不忍。 “说,我有心理准备!”黄芩不耐烦地回了一句。 有什么比马上能见到心心念念的人,还重要的事? “王爷带了一个女子回府……”彩莲终是将话说了出来,叹息了一声。 什么?带了一个女子回来?陆长翊何时变得如此喜新厌旧,成了花心大萝卜……? “那本王妃便去会会她!”黄芩咬牙切齿,愤愤地迈开步子走出翠竹居。 她这几天都在想他,没想到他竟是出去快活了……! 难道是她看错了人?陆长翊其实也是个将女子视为衣物的龌龊男人……? …… 刚出翠竹居没多久,黄芩便看到宋露原来住的地方有人。 好奇心驱使,黄芩走了过去。 然而眼前的一幕让她定定地站在了原地,眼泪不争气地想要流下,但是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试问,一片真心被辜负是什么感受?她终于知道了。 曾经的她以为,若喜欢的男人走了新欢,自己一定会淡然处之,甩甩手分手走人。可那是因为她没有经历过,所以才会对自己十分自信,对哭哭啼啼,想要挽回男人心的女人嗤之以鼻。 真正遇到了,看到自己的男人与别的女人在一起,真得是很难受,感觉心被不锋利却伤人的刀狠狠地绞。 “王爷!”身后的彩莲叫了一声。 听到声音,站在陆长翊身边的昌平和女子同时转过身来,淡淡地看着黄芩和彩莲,一点都不慌张。 呃…… 看到女子的长相的时候,黄芩为自己感到心疼!此时,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王妃。”陆长翊喊了黄芩一声,声音中有着不明显的柔情。然后迈开步子,朝黄芩走了过来。 “王爷……”黄芩扑了过去,抱住了陆长翊的腰,用头蹭了蹭他坚硬的胸膛。 有了上几次的经验,陆长翊显得不那么手足无措了,而是伸手抱住了黄芩的腰。 这几日,他亦是想她想得厉害! “下次不许与我分开这么久!”黄芩突然抬头,占有欲十足地盯着上方的男人冷硬的下巴。 “不,就不能有下一次!” 这次,陆长翊低下了头,任由黄芩盯着他的眼睛,然后不自禁点了两下头。 其余三人,自觉地低下头,眼不看,耳不听,嘴不说。 但彩莲心里却偷偷乐着,王妃真聪明!刚见到情敌,便直接宣示主权。 黄芩满意地低下头,然后脱离陆长翊的怀抱,向昌平身边穿着边领处有金色绣花,素白流仙裙的女子走了过去。 女子恭敬地朝黄芩福身,“参见王妃!” 黄芩故作高深的姿态,绕着女子转了一圈,“嗯,长得不错,是新来的丫鬟吧?” 一旁地彩莲在心里暗暗叹服自家王妃的智慧。先下手为强,王妃果然不是池中物! 在女子身前停下,黄芩伸出葱指挑住女子的下巴,然后慢慢地将她的头抬起。 “嗯!长得不错!”黄芩啧啧赞叹可两声,“比本王妃还要美。” 彩莲偷偷瞄了女子一眼,白皙的鹅蛋脸,不标准的柳叶眉下有一双不算大的单眼皮杏眼,不高的鼻子配上微红的唇,只能算是清秀,看上去很是舒服。但女子的长相与王妃相比,怕是难以匹敌吧! 王妃是不是再说反话,讥笑女子长的没有王妃好看,打消女子争夺王爷的想法……? 嘴角扬起轻浮的笑,黄芩放开女子的下巴,转身朝陆长翊嫣然一笑,“王爷,这女子,我看着甚是顺眼。不如,让她当我的贴身丫鬟吧?” 彩莲暗暗地为自家王妃竖起了大拇指,将情敌放在身边,时时监视,不让她有接近王爷的机会。王妃可谓是高手! 陆长翊依旧面无表情,淡淡地回了一句,“王妃喜欢就好!” “那她以后就住这里了!”黄芩似得了蜜果的孩子般,指向宋露以前住的屋子,“这样,方便照顾我!” “昌平叔,可以吗?”黄芩突然看向昌平,恭敬地询问他的意见。 “自然是可以的。”昌平依旧不卑不亢。 …… 第66章 卷发之谜(一) 刚见面不久,陆长翊便有事情离开了,而昌平自然也跟着去。至于彩莲,则被黄芩遣离,去做其他事情。偌大的地方,只有一红一白两道身影立于白色的大理石地面上。 黄芩上前挽住白衣女子的手,拉着她,推门走进了宋露以前的厢房。而白衣女子也不拒绝,淡然如水,任由黄芩拉着她,缓缓进入了房间。 门刚打开,暖暖的阳光射入房间,房间顿时亮了起来。褐色圆木桌上,有东西折射着阳光,一闪一闪的,熠熠生辉。而那闪光点旁,一双白色的手套,在木桌褐色的衬托下,亦是格外显眼。 一红一白两道身影顿时皆愣在了原地。 记得,五日前,宋露刚离开的时候,她来过这间屋子,桌子上并没有这两样东西。而且,她下过命令,没有她的允许,除了陆长翊以外的任何人都不许进入这间厢房。 所以,这桌子上凭空多出来的东西是怎么回事? 疑惑着,黄芩便侧过头来,打量着旁边呆愣住的白衣女子,想要得到答案。 白衣女子从呆愣中回过神来,早已没了淡然如水的模样。许是被黄芩看得不自在,女子竟急跑过去,慌乱地将东西收进衣袖之中。 “你急些什么?”黄芩转身将门轻轻关上后,向女子走了过去,“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白衣女子神情有些懊悔,“我……” 果然,陆弋轩不是一个好糊弄的主! 黄芩拉过圆凳坐下,然后扬起头看了一眼依旧站着的白衣女子,“站着不累吗?” 白衣女子似乎调整好了心态,恢复了淡然如水的模样,一丝都不扭捏地拉过身前的圆凳,坐在了黄芩的对面。 “宋露,”黄芩故作不高兴,语气中也似乎有埋怨,“别告诉我,你和洵王不认识?” 宋露离开王府的第一天,云城中又热闹了一番。 战昭王府王妃的书童投阎河自尽,并在投河的地方留下一封书信,称他就是在岭阳街头轻薄洵王的男子。因不堪被人诬陷与女子有染,便跳进阎河,希望可以洗清自己的清白。 有龙阳之好的人,大多都不愿与女子有过多的沾染。那书童投河,倒也情有可原。 而且,在书童投河后的第三天,洵王府出面承认,岭阳街头轻薄洵王的人是那书童无疑。许多人也因此为那五百两白银,惋惜不已! 而真正为这个书童的死伤心的大概只有彩莲这傻丫头,小丫头哭了三四天,今天才好不容易从悲伤中走出来。 黄芩对于这件事情自然是不信的!因为那具被捞起来的尸体,被水泡得全身浮肿,虽然与宋露有些相似,但的的确确是个男人。 这大概是陆长翊的手笔! 宋露皱了皱眉,叹息了一口气,“抱歉,王妃,我之前骗了你!” 深吸一口气,宋露娓娓道来,“如外人所知,岭阳街头与洵王接吻的人的确是我!不过,却不是我轻薄他,而是他轻薄我!而且我与洵王殿下并不熟,与他的几次交集也并非我所愿。” 宋露停了下来,静静地看着黄芩,不愿意再继续这个话题。 “好吧!好吧!”黄芩撇了撇嘴。 “那刚才那两样东西……”黄芩眼神带着探究,手悄悄地沿着桌子缓缓爬了过去。 “王妃!”宋露侧过身,语气有些愠怒。 感受到宋露的不开心,知道自己不应该过分地探究人家的隐私。黄芩收起了自己八卦的小心理,悻悻地收回手,然后可怜兮兮地向宋露撒娇,“我错了……! 宋露有些不自在,吞吞吐吐地说:“是我……逾越……了,我……我……不该向王妃发脾气的!” 不想让宋露因为自己的错误而自责,黄芩看向宋露的头发,转移话题,“你的头发怎么变直变柔贴了?” 宋露咳了两声,然后侧回身,“是王爷给了我用了一种药水,涂抹在头发上,头发便会变直。” “你身上可有?”黄芩惊喜地问。 在现代,都只能通过拉烫才能让头发变直。在这,竟然能用药水解决,怎么会不让人惊喜! “这种药不容易制得,”宋露不忍让王妃空欢喜,但还是说出了实话,“王爷那也仅此一小瓶,还在昨天被我用完了。” “哦!”黄芩有些失落。 “那这药可有什么禁忌或者副作用?”是药三分毒,这个道理,黄芩一直很明白! “只能维持一个月,而且一碰到酒,就会失效!”宋露说着,低头理了理耳前的碎发,依然有微卷的痕迹。 “那一个月后,你的发髻……”黄芩神色复杂地看向宋露,然后又问道,“为何容不得卷发?” 宋露抬起头,看向窗子处,神情恍惚,“王妃,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两百多年前,中原并不是像现在这般被多方割据,而是一个统一的国家,大盛朝。 大盛朝的最后一个皇帝哀帝盛荆爱上了一个女子,女子是中原人,丞相的庶女,却有一头蓬松的微卷头发。哀帝想要娶她,将她封为皇后。可是却遭到了群臣的反对,包括丞相。 而当时,朝堂被陆家、泽家、江家等旧的六大家族把控,哀帝并没有实权,最多算是个傀儡皇帝。每个家族都想要自己家族中的女子成为皇后,扩大他们的权利。 哀帝是个痴情种,于是他为了女子开始暗中筹划,想要夺回权利,掌控自己的命运。但最终他失败了!这也使得六大家族的人团结起来。 六大家族的人请来当时最有名气的道士净仁,在宫中作法。净仁被六大家族的人授意,称那个庶女为天煞孤星。”说到这,宋露突然停了下来,转过头看向黄芩。 “你看我干什么?”黄芩正听得入神,杵着头,疑惑地看向正看着她的宋露,“接着讲啊!” 宋露眼中多了悲悯,“王妃,你猜这故事是……真的吗……?” “为什么这么说?” “正史上的记载并非这样,”宋露突然扶住了额头,缓缓闭上了眼睛,“这些是坊间流传的野史。而接下来的事不得而知。” “哦!”黄芩突然一拍脑袋,恍然大悟地说:“正史我知道。” “大盛的哀帝被一个天煞孤星迷惑,肆意诛杀朝廷忠臣。而六大家族的人在无可奈何之下,推翻了大盛,各占中原称皇。至于那哀帝和妖女,则趁乱逃走,不知所踪。” 原主习过历史,黄芩恰好记得。 第67章 卷发之谜(二) “那王妃,你……信吗?” “自古以来,成王败寇。正史中有关掌权者的部分,多会被掌权者修饰美化,而野史也不尽可信。”黄芩没有说信不信,而是非常客观地回答。 “王妃所言甚是!”宋露点了点头,转而杏眸中开始迷离,“接下来我为王妃讲述我的梦吧!” “梦里,在一个燃烧着熊熊烈火的祭坛的旁边,有一个女子。女子凌乱地披着一头蓬松的发,身上不着一缕,跪趴在地上。 女子双手使劲地抓地,地上丝丝鲜红的血迹,刺目极了!她的容貌模糊,但能清楚地看到清泪不断流下。明明她的嘴紧紧闭着,有血沿着嘴角流出,但却有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萦绕在梦中。”说完,宋露闭上了眼睛,面上痛苦之色一闪而过。 “这是……你的梦……?”宋露以平静无波的口吻来讲,但却让人不禁被悲伤的氛围感染。 宋露睁开了眼睛,又成了那个看起来淡然恭敬地宋露,“这梦是在我看过一本书后,便常常出现。” “那是王府中的一本书。”宋露站起身来,走向床铺,“我未经同意,私自将它收起,放在了我的枕头之下。” 将书取来,宋露突然跪了下来,头伏在地上,恭敬地捧着书,呈递给黄芩,“王妃,我不求你原谅我的宵小行为。宋露甘受任何惩罚!”说着,宋露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起来吧!”黄芩拿起书,放在了桌上,然后起身想要扶起宋露。 “王妃,让我跪着!”宋露坚决不肯起来,头仍然伏在地上,“犯了错,本就该被惩罚。” “那我罚你起来,告诉我书中的内容。”黄芩亦倔犟地拉住宋露的手,不肯放开。 宋露缓缓抬起头,眼中没有丝毫乞求,只有诧异。 “这本书对你而言,有重要意义。但你离开王府的时候,并没有带走它。这说明你并没有占有它的意思,只是舍不得它,算不得偷窃,最多算是暂借。” “王妃……” 趁着宋露走神,黄芩快速地拉起她,然后将她按坐在凳子上,“别说了,就是这样!” “好!”宋露垂下眼睫,掩去眸中复杂的神色,有悲伤,有感激…… “这本书讲的是盛哀帝,与其他书不同的是,它记载了哀帝和那个卷发庶女之后的故事。 宋露拿起书,将它翻到了最后一页,“正如王妃所见,净仁宣称只有通过男子的阳气才能抑制住庶女唐何的煞气。所以,六大家族的人便将怀胎二月的唐何,剪了舌头,强行拉到了哀帝的寝殿,然后……” 顿了一会,宋露又开始讲起,声音中有不忍,还有……悲痛,“然后当着哀帝的面,唐何被轮奸至死,一尸两命。羸弱的哀帝在最后一刻终于挣脱了强壮武士的束缚,然而唐何已经死亡,地上全是血水…… 最终,最终,哀帝以大盛的江山换得了唐何的尸体。但终是没有走出寝宫,离门坎还差一步时,哀帝抱着唐何猝然倒地,再也没有醒过来……”说完,宋露突然趴在桌上,痛哭了起来。 黄芩眼睛定定地盯着书,那分明是……一页空白纸,别说字,连一点墨迹都没有。然而,宋露说这些时,情真意切,根本不像是在说谎。 既然她都能穿越重生,这个世界便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宋露,宋露……”黄芩回过神,轻轻抚着宋露的肩,安慰着她。 宋露猛地抬起头,“王妃……王妃……我……我也不知道为何……会这样……?”说着,宋露抬手蒙上了眼睛。 “这本书是用什么字体记载的,我怎么看不懂?”黄芩拍了拍宋露的背,突然问道。 “王妃,你不认识?”宋露泪仍然在流,只是手指着书页中间,“这用的是最常见的楷体……” “这整本书用的都是楷体,着笔者字迹工整,印刷的也很清晰。”宋露强行收回了眼泪,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然后拿起书,朝前翻去。 书前面的确如宋露所说,字迹工整清晰。 黄芩从宋露手中拿过书,翻到了倒数第二页,书页最下面写着:哀帝与斯庶女踪迹不明,或言隐于山水,众以此为说。 “宋露,你看这里写了什么?”黄芩将书拿到宋露面前,指着刚才看的地方问道。 “王妃,你糊涂了吧!”宋露抬起仍然泛着水光的杏眸,认真地看着黄芩,“这里分明什么都没有啊!” 黄芩愣了下,然后拍了拍自己的头,“或许是我昨晚没睡好,那我先去休息!” “哦,我对这本书感兴趣,我拿回去看看。到时再让王爷赠予你,可好?”黄芩拿着书在宋露面前摇了摇。 “王妃,我受不起!”宋露连忙起身,低头对黄芩弯腰拱手。 “不过是普通的一本书罢了!就这样决定了。”黄芩笑着,站起身,快速地走出了宋露的房间,急切地想要寻求答案。 是她出了问题,还是宋露……? …… “彩莲,你过来。”黄芩拿着书去了西厢房,看见彩莲后,便朝她招了招手。 “参见王妃!”跟着彩莲走到黄芩面前的还有一个女子,长得清秀舒服。 “王妃有何事?”彩莲跟着黄芩的时间比较久,比旁边的女子要更加大胆活波。 “你看一下这。”黄芩打开书,将它翻到了最后一页。 “王妃,这分明是空白的一页纸!”彩莲拉了拉旁边的女子,“娟儿,你说,是不是?” 娟儿怯懦地点了点头。 “那这里写了什么?”黄芩将书往前翻一页,指着最下面。 “王妃,彩莲识不得几个字!”彩莲为难地看了看黄芩,突然想起什么,高兴地扯了扯旁边的娟儿,“娟儿,你识字,你告诉王妃!” 娟儿怯生生地凑近看了一眼,然后福身行礼,“启禀王妃,写的是‘哀帝与斯庶女踪迹不明,或言隐于山水,众以此为说。’” “王妃,你不是涂和第一贵女吗?不可能不识字啊!”彩莲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地看着黄芩。 黄芩突然笑了起来,轻轻敲了一下彩莲的头,“傻丫头,我是来试试,你会不会骗我?结果,你不识字!” “王妃……!”彩莲哀怨地看向黄芩。 “等有时间,我教你习字!”黄芩将书合了起来,再次敲了彩莲的小脑袋。 “王妃……”彩莲哀怨地叫了起来,然后直接拉着娟儿气冲冲地走开,“王妃,我们还有事要忙,就先离开了。” 娟儿虽然被彩莲拉着走,但还是尽量恭敬地行了一个礼,然后被强行拖着走。 看着两个小丫头离开,黄芩微笑着摇摇头,然后低头看着手上的书,若有所思。 莫非宋露有前世的记忆,是唐何的转世……? …… 第68章 喜欢当阉人 “阿翊……”陆长翊刚跨进翠竹居,便传来一个让他心神一颤的声音,声音陌生又熟悉。 寻声望去,不远处的屋子灯火通明,在无月的夜晚,略显昏暗的翠竹居中极为显眼。而那屋前开阔的地上,一女子身披白色毛领的灰色披风,正坐在竹椅之上。 陆长翊不禁慌了心神。温暖的黄色光,不暗却也不亮,刚好能够照亮女子的脸,却很是模糊,仿佛随时就会幻化而去。 见陆长翊愣在原地没有动作,女子起身,朝陆长翊奔跑了过来,厚实的披风竟也扬了起来,像只黑夜中快速飞动的蝴蝶。 陆长翊回过神来,女子已冲到了他的怀中,微微喘息,语气有些埋怨,“你不喜欢阿翊这个称呼?” 陆长翊抱住黄芩,低头注视着人儿的头,“喜欢。” “真的?”黄芩的抬头,不小心掉入了陆长翊如幽潭的眸子中,那比黑夜还要黑的眸子。 “嘿嘿……”黄芩桃花眸中泛着光芒,嘴角却扬起傻笑,整一个花痴模样。 无奈地摇了摇头,陆长翊抬手在黄芩的脑袋上轻轻一敲,“你才是真傻!” 不满地微微嘟了嘟嘴,黄芩伸手抱紧了陆长翊的腰,头蹭着他的胸膛,“阿翊,我好喜欢你,喜欢你喜欢的不得了……!” 话说,这动作,这句话,可是黄芩刚才想了许久,下了很大决心的杰作。毕竟,撒娇卖萌这种事情她不是太擅长。 一阵冷风吹来,陆长翊眉头微蹙,淡淡地说出了句煞风景的话,“天气冷,回屋吧!” “呃……”黄芩再次无语,陆长翊总能若无其事地破坏自己好不容易营造出的氛围。 难道这男人是专门下凡来收她的……? 不过,她愿意被陆长翊收走!非常非常愿意! “我想去你那!”黄芩指向了陆长翊住的阁楼,此时漆黑一片。 “这……”陆长翊为难地看了看黄芩。 整个阁楼只有一张床,而且是专门为他做的。两个人睡的话,未免过于拥挤。 不对,他在想什么呢?虽然,怀中的人儿喜欢自己,但是…… “阿翊,你我本就夫妻,有何不可?”黄芩真诚地望着陆长翊。 想着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同床共枕,黄芩的兴奋也毫不掩饰了,眉上跃上喜色,如水的桃花眸中溢满期待。 陆长翊实在不知如何应对如此粘人的黄芩,眉上尽是愁色,干脆放开了抱住黄芩腰的手,径直走向自己的阁楼,撂下一句听不出情绪的话,“天已经很晚了,王妃早些回屋睡吧!” 不过,陆长翊的离开的步伐很快,似乎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看到这样的陆长翊,黄芩捂嘴笑了起来。 这感觉还不错……! …… 熊熊燃烧烈火的祭坛旁边,女子嘴角流出刺目的血,眼神恨毒的盯着一个方向,仿佛在说,她做鬼也不会放过…… 宋露猛地睁开眼睛,眸中溢满惊恐,额头处也早已澪满了冷汗。 “这女子究竟……是……谁?”宋露缓缓起身,喃喃自语。 此夜,实在难眠! 下床,将灯点亮,宋露打开了房门,外面是无尽的漆黑,仿佛要吞噬一切。 转身,关好房门,宋露低着头,沿着石子路漫步。 不知走到了何方,叹息一声,宋露抬头,却见到了一间屋子。屋子里还亮着灯,只是不太明亮,如同无尽黑夜中的将灭的火星。 “刘管家,奴婢求你了……”屋子中传来女子低低地哀求声,不大的声音在寂静的黑夜的衬托下,倒显得甚是响亮。 “你都及笄三年了,还没嫁人,不觉得空虚寂寞吗?”屋内传来一道语重心长的声音,但内容却是猥琐至极。 “爹,费什么话啊!直接解决这个婢子就行了!等会她爽了,就会求着我们干她!”一道年轻却透着猥琐的声音,刻意压制着音量,却透露着兴奋。 “求求你们,求求你们!”屋内传来磕头的声音。 宋露心一横,朝屋子走去,一脚踹开了门。 何人,竟敢在王府内如此大胆! 然而,门打开的时候,宋露愣住了,屋内竟然有四个男子。 屋内的人也愣住了,但很快反应过来。一个长得还算短小精悍的男子露出黄牙,猥琐一笑,朝宋露扑了过来,“有送上门的!” “这可是在王府!”宋露面上怒色非常明显,闪身躲开了男子,然后朝跪在地上的女子靠近。 想要将女子扶起,女子却推了宋露一把,清秀的脸上尽是害怕和不忍,“姑娘,你快走!” “走,哪有机会走。”里门近的一个男子将门关了起来。 女子立马开始磕头,“求你们放过她!这位姑娘是无辜的!” 宋露皱眉,弯腰,将女子强行扶起。 扫视了一圈四个男子,宋露突然冷笑一声,“这不是西院的总管家,刘德满嘛!” 刘德满看似老实的脸上老朽的皮一扯,狰狞猥琐的笑即刻浮上面。 “爹,咱们两人一个,麻利点!”刘德满旁边的男子,他唯一的儿子,刘仁,搓了搓手。 另外两个男子兴奋地点了点头,甚是猥琐。 “安国律法规定,奸污良家女子者,一律阉割,充为官奴!”宋露虽然心里紧张,但面上很是从容。 “呵!”刘德满冷笑一声。 想起了什么,宋露突然仰头大笑,笑声很冷,嘲讽之意不言而喻,“看来,你们刘家男子皆是喜欢当阉人!” “爹!” “堂舅!” “堂叔!” 刘德满脸色青得厉害。 “这让这小贱人在我们身下好好求饶,看她还敢说这样的话!”刘仁愤怒的脸上仍然是猥琐的笑,说着,朝宋露她们扑了过来。 “姑娘……”旁边的女子早已泪流满面。 “我可是王妃的大丫鬟,我看你们谁敢!”宋露将女子拉到身后,凌厉地扫视四人,报出身份,希望可以起震慑作用。 果然,朝宋露两人逼近的三人停了下来,而刘德满粗黑的眉毛也蹙了起来。 战昭王妃大闹家宴的事,别人或许不知道,可是身为御前太监刘德全亲戚的四人可是知道的清清楚楚。 刘仁眼珠子一转,恶狠狠地说:“爽过之后,再把她俩杀死,找个地方埋了。谁会知道是我们干的?” 三个年轻的男人眼睛一眯,扑了过去。 而刘德满则是抱手,在旁边用一种近乎变态的眼神看着挣扎的宋露和女子,嘴角扬起笑…… 第69章 冲动 宋露自然不是三个男人的对手,况且她还要护着那个柔弱至极的女子。 看着揪着她的衣领,想要将它撕开的刘仁,宋露右脚朝后一蹬,蓄力,对准他的下体,膝盖狠狠一顶。然后,一个右勾拳朝刘仁的下巴打去。宋露力气虽然不大,但是因为刘仁下体疼痛难耐,没有反应过来,便“砰”的一声倒在地上,抱着自己命根直呼气! 旁边蓄着胡子的男人见此,一把抓住宋露的头发,狠狠地扇了过去。男人的力气很大,宋露被扇倒在地,头很昏,又吐了口血。 那女子见状,连忙来扶着宋露,哭得梨花带雨。 刘仁仍然躺在地上,抱着命根,呼着气,看向宋露,语气恶狠狠,“臭娘们!表哥,揍死她!” 刘德满也是一脸惊诧,而后走上来,咒骂一声,“贱人!”然后朝宋露狠狠踹了过去。 女子想也没想,快速侧过身,护住宋露。刘德满的一脚狠狠踹在了女子的背上,女子痛苦地叫了一声。 “贱娘们!”刘仁被短小的男人扶了起来,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 “嗒嗒嗒……”屋外突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 刘德满低低咒骂了一声,“妈的!” 另外三人面上倒没有多少害怕,一脸的无所谓。 “何人在里面?”随着声音,门被一脚踹开。 “刘管家!”带头的护卫何方凌认出了刘德满。 刘德满稳重的老脸上很不自然。 扫视了屋子一圈,何方凌立马意识到了什么,面色一冷,然后朝后一挥手,“把刘德满和这三个男人给我抓起来!” 刘仁大吼一声,“我看你们谁敢?我二叔刘德全可是圣上面前的大红人!” “就是!你们谁敢?”另外两个年轻的男人附和道。 刘德满面上更加难看,低声怒斥了一句,“闭嘴!” 何方凌冷笑一声,“这里是战昭王府!给我把他们抓起来!” 后面的护卫立马上前,将四人抓住。 相比刘德满的冷静,其他三人骂骂咧咧。 “我要叫大叔灭了你们的九族!”刘仁不断挣扎,大声骂道。 “将他们押去伦桑堂,交给昌平大管家!”何方凌不理会三人的挣扎和骂咧,冷冷吩咐道。 宋露扶着身前的女子站了起来,感谢地朝何方凌点了点头。 何方凌面无表情地回了一句,“这是我的分内之事!” “娟儿!”看清了宋露扶着的女子,何方凌惊讶地叫了一声,连忙上前,扶住娟儿。 刚才男人的一巴掌扇得很重,宋露此时脑袋仍然晕乎乎的。看出何方凌对女子很关心,宋露便将娟儿交给了他,“你扶着她吧!” 何方凌接过娟儿,宋露便扶着脑袋坐了下来。 何方凌小心扶着娟儿往外走,到门口时,回头看了一眼宋露,见她状态不是很好,便问了一句,“姑娘,你还好吧?” 宋露抬起头,强扯出一个微笑,“我还好,你先扶娟儿去疗伤吧!” “谢……谢……姑娘!”娟儿虚弱地说了一句话。 宋露淡淡回了句,“快去疗伤吧!” 何方凌和娟儿离开后,杂乱的屋子只剩下了宋露一个人。与刚才的轰乱相较,此时寂静得害怕。 许久,宋露笑了起来,“这次太冲动了……”声音中有些许的责怪之意。 然后宋露站起身,慢慢走了出去,沿着石子路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看着宋露进了她的房间,躲在竹林后的一个暗影,懊悔地扶了扶自己的额头,叹息了声。随后一阵风过,竹叶“飒飒”摇动,暗影消失不见。 …… 伦桑堂,此时亮如白昼,人声喧闹。 昌平看着被按侍卫在地上跪着的四人,沉声质问,“刘德满,你们干了什么?” “不就是玩一个低贱的婢子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刘德满还没说话,刘仁嚣张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昌平警告地看了刘仁一眼,刘仁被看得发毛,没有说话,但是却很是不屑地咬牙咧嘴。 “刘德满,你回答。你们干了什么?”昌平背着手,声音沉稳有力。 刘德满老脸羞红。 他都五十多岁了,还和自己的子辈在大半夜,共同玩弄一个十八岁的婢子。这让他怎么启齿……? 眼珠子一转,刘德满咳了两声,然后镇静地说道:“我审问一个婢子。” 昌平冷笑一声,“在后门处的柴房,三更半夜,审问一个婢子……?” “是!”刘德满不知羞耻的回答。 “审问些什么?” “两天前,我儿和侄子来府中暂住,那个婢子偷窃了我儿的一块玉佩,还有两个侄子的银钱。今晚,那个婢子准备再行偷窃之事时,被我逮个正着,便唤来我儿等三人一起审问。”刘德满面色平静,似乎所说句句属实。 昌平鄙夷地望了刘德满,然后朝一旁的一个小厮说道:“去将那个婢子叫来!” 小厮领命,跑了下去。 不一会,娟儿被何方凌扶了上来。 见到昌平,娟儿立马跪了下来,“昌平大管家!” “你说说刚才发生了什么?”昌平开门见山地问道。 娟儿小心地望了刘仁一眼,只见他凶神恶煞地瞪回来,娟儿身子微微颤抖,“奴婢……奴婢……” “你这不知好歹的丫头,行偷窃之事,被本管家逮到,如今竟然还敢在昌平大管家面前丢人现眼。”刘德满看着颤抖的婢子,大声斥责。 昌平不满地瞪了刘德满一眼,“我让你说话了吗?” “是贱婢偷窃了东西!还请昌平大管家责罚!……”娟儿哭泣着,一个劲地磕头。 “娟儿,”一旁的何方凌皱眉,关切地叫了声娟儿。 “就是贱婢偷了东西,刘管家只是照列行事。请昌平大管家责罚……”娟儿似乎什么也听不到,只是一个劲地磕头请罚。 昌平看了眼娟儿,她额头上已有血迹,身体摇摇欲坠,已经虚弱得不行了。 谁都能看出,这其中必有隐情。但是刘德满是皇上的人,他不能动。 转过身,昌平闭上眼,无奈地叹息了声,然后说道:“这婢子将偷窃的东西尽数归还,罚俸一年。” “贱婢谢过昌平大管家,谢过昌平大管家……”说完,娟儿晕了过去,何方凌一个箭步上前扶住了她。 “昌平大管家,我带娟儿先走了!”何方凌抱起娟儿,朝昌平行了个礼,然后快速跑出了伦桑堂。 “至于刘德满,你的儿子和侄儿今晚就出府吧!以后不许再踏进王府!”昌平说完这话,便离开伦桑堂。 刘仁几人甩了甩胳膊,站起身,对堂内的护卫小厮骂了几声,大摇大摆地走出了伦桑堂。 而刘德满脸上浮起一抹奸笑。 他就知道,许昌平不敢动自己! …… “爹,我们不能放过那两个贱娘们!”刘仁看着对面坐着的刘德满,愤愤地说。 马车内有一颗夜明珠,比陆长翊马车内的还要大,能够照亮整个马车厢,刘德满能够清楚地看到儿子脸上的不甘与愤怒。 “对,舅舅!不能放过那两个臭娘们……”蓄着胡子的那个侄子亦是不甘地附和。 话刚说完,马车便停了下来。 刘仁掀开车帘,骂咧了声,“马夫,怎么回事?” 突然,眼前一黑,刘仁倒了下去 “儿子……” …… 第70章 审问(一) 翌日一早,天还完全亮,城东却异常地热闹。 许多人围堵在城门口,对着城楼指指点点。大多数妇女低着头亦或偏着头,不敢看城楼处,但议论之声却是不断。 城楼上挂着四个人,四人皆是披头散发,赤身裸体。最让人害怕是,四人都没有手臂,下体处血淋淋的一片。面对众人的围观,四人瞪大眼睛,却什么话也说不来。 至于昨夜守城门的两个官兵,此时也不见踪影。 不多时,官差便赶到了,散开拥挤的人群,将四人快速放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放在担架之上,用白布遮住身体,快速地抬离了现场。 …… “陛下,御前公公刘德全的弟弟侄子等四人,”李理小心地看了眼安帝旁边的刘德全,见他神色正常,便又继续说道:“被人阉割,砍去两只手臂,剪去舌头,挂在了城东的城楼之上……” “何人,竟敢如此大胆?”安帝愤怒地拍桌,“罔视国法!” 安帝身旁的刘德全也立马匍匐在地上,哭诉道,“陛下,要为老奴和老奴的弟弟做主啊!” 安帝瞥了眼跪在地上的老太监,然后眼神凌厉地扫过朝堂上的众朝臣,“何人愿意调查此事?” “父皇,儿臣愿意调查此事。”成王陆弋池站了出来,拱手请命。 “父皇,儿臣愿意调查此事!”燕王陆弋昂站了出来,拱手请命。 “陛下,臣愿意调查此事!”刑部尚书萧天站了出来,拱手请命。 …… 刘德全虽为一介阉人,但是在安帝面前的地位不可小觑。如若借此事,讨好了刘德全,自然也就是讨好了安帝。 望着这些人的殷勤模样,安帝嘴角扬起一抹笑,阴冷,让人害怕。 “那就由成王陆弋池和大理寺卿谢尽风共同调查此事。” 谢尽风属于燕王陆弋昂的势力。 很明显,安帝故意冷落萧家,属于陆弋轩的势力。但又不想让大皇子或四皇子任意一方得逞。 …… 昨晚被扇得脑袋发胀,又是半夜才睡,宋露未时一刻才悠悠转醒。 打开房门,却见彩莲在院中来回踱步。 “你终于醒了!”彩莲见房门打开,快步迎了上来。 “怎么了?”宋露揉了揉仍有些发胀的脑袋。 “刘管家出事了!” “与我何干?”宋露抬头,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我也不清楚!你先跟我走吧!”说着,彩莲拉着宋露就要走。 宋露轻轻扳开了彩莲的手,从容地说:“我跟你走就是。” 跟着彩莲,宋露来到了王府正门处。 此时,这倒是比平常热闹许多。 谢尽风带着一队人马在府门外站着,倒是安静,也不着急。而在正门前的空地上,黄芩坐在一把竹椅上,静静地看着书。而黄芩的身旁,一个身着淡绿色襦裙的女子,低着头,双手交叉在腰前,定定地站着,那便是娟儿。 “王妃,人来了!” “宋露来了!”将书合上,黄芩缓缓站了起来。 “走吧!”黄芩向府外走去,“大理寺卿谢大人请我们去大理寺喝茶!” 宋露闻言,对事情大概知道了一二,然后跟了上去。 “战昭王妃!”谢尽风弯腰拱手行了一礼。 “这两个婢子……”谢尽风看向黄芩身后的娟儿和宋露,面露为难。 “她们是王府的丫鬟,自然是跟着本王妃了。”黄芩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本王妃跟着去。谢大人,没有问题吧?”黄芩挑眉瞥了谢尽风一眼。 “自然自然……”谢尽风汗颜。 巳时一刻他便来到战昭王府,想要带走昨晚与刘德满四人接触过的人。结果战昭王出面,只允许将有关人员带出,在府前的街道审问。 巳时三刻,战昭王有事离开,但战昭王妃却来了。 审完后,他想要带走两个婢子。结果,一个婢子倒是在,可另一个婢子却还在睡觉。 他还好奇,战昭王府下人的待遇有如此之好? 但更奇怪的是,战昭王妃不允许他人将那婢子叫醒,说那婢子昨晚睡得太晚,要等她自然醒。 为了防止他造次,战昭王妃还专门叫人搬来椅子,拿来书,坐在府门前的空地上。 好不容易等那婢子睡醒,结果战昭王妃却要一同前去大理寺。 这世上,还有如此护短的主子?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 大理寺 除了娟儿和宋露两人外,此时堂上还跪着由成王陆弋池的人抓来的八个人。 “肃静!”谢尽风用响木敲了下身前的案几。 堂下立马安静了下来。 “战昭王妃,成王殿下,可否开始?”谢尽风看向黄芩,又看向陆弋池。 “自然是要看十皇婶的意思了!”陆弋池眉眼弯的恰到好处,一副温顺无害模样,嗓音低哑悦耳,像从大提琴琴弦上流出的一般。 “成王是想要本妃替谢大人审案……?” 谢尽风面上一僵,堂上跪着的除了宋露以外的九人皆面露诧异。 “皇婶说笑了!”陆弋池嘴角扬起一抹笑容,很是温润如玉,和陆弋轩有些相似,但却少了陆弋轩玩世不恭的气质。 黄芩垂眸浅浅一笑,调談,“不过,本妃一介妇人,又怎么能断案呢!如成王所说,的确是说笑罢了!” 不过呢!黄芩说的是一套,做的却是另一套。 “开始吧!”黄芩朝谢尽风扬手,示意开始。 谢尽风看着堂上跪着的两排嫌疑犯,一个头两个大。他还从来没有一次性审问如此的人。 原本,他和成王分别去战昭王府、刘德满府上。 未曾想,成王能在如此短的时间,查完刘德满府,并查出如此多的与刘德满四人有过节,且有能力做到这件事的人。 反观他,同样的时间,只抓来了两个婢子。不,是请来了两个下人,还附带战昭王妃。 这开局,是他输了,是燕王殿下输了。但,接下来,断不会再落他一等! 眨了眨眼,让自己清醒些后,谢尽风又咳了两声,然后才开始审问。 “第一排从左往右,依次说出与刘德满四人有何关系,亦或有何矛盾。”谢尽风并不清楚每一个人究竟与案情有何关系,只能依次过一遍案情。 “刘仁曾在满香庭抢了我的看中的美人,而且不只一次!两日前,刘仁第四次抢我美人,我实在受不了这窝囊气,便和他打了起来。”说话的是平陵侯的第二个庶子,莫斐全,说这话时语气颇横。 “但是这次的事情与本公子无关!本公子还不至于因为此事得罪刘公公!”说着,莫斐全站了起来,随意整理了下暗红色的锦衣,看向谢尽风,“本公子可以走了吧!” 莫斐全完全不将谢尽风、陆弋池、黄芩等人放在眼里,也根本不当这里是大理寺,恣意妄为。 谢尽风面上露出不喜,用响木狠狠敲了案几,声音响亮,“莫斐全,放肆!” “成王殿下,本公子可以离开了吗?”莫斐全没有理会谢尽风的愤怒,而是看向陆弋池,吊儿郎当地问道。 陆弋池不喜不怒,语气温和,“莫二公子,自然可以!” “哼!还是成王殿下明公理!”说这话时,莫斐全挑衅地看了眼谢尽风,然后转身离开。 第71章 审问(二) 看着莫斐全潇洒离开的背影,黄芩嗤笑一声。 这些皇亲贵胄,大家子弟果然是惹不起!这嚣张程度还真是…… 还有那个成王,显然是故意给谢尽风使绊子! 脸已变得铁青,但是谢尽风却不敢,也不能反击回去,只能忍住怒气。 “下一个!”谢尽风尽量装出应有的威严。 “刘仁……” “下一个!” …… 有了莫斐全的“前车之鉴”,接下来的七个人皆是草草说完,便毫不给这个大理寺卿面子,起身潇洒离开。 “下一个!”谢尽风压抑着怒气,嘴唇微微颤抖,说出来的话似乎也在颤抖! 第九个是娟儿。娟儿不像其他人昂首挺胸地跪着,她一直低着头。 到了她回答案情,娟儿先是颤颤巍巍地磕了一个头,然后结结巴巴地说:“贱婢……贱婢在四人……出事的那天晚上,因行……了行了……偷窃之事,被刘管家抓住。然后……然后……他们叫我去……接受审问……。之后……之后……的事情,贱婢便不知了。”说着,娟儿又俯下身子,重重地磕了个头。 许是拉动了昨日的伤,娟儿痛得眼泪流下来,头伏在地面低低抽泣着。 看着那在地上抖如簸箕上的糠麦的身体,黄芩心里泛起怜悯。但转念一想,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便也就释怀。 宋露不知为何娟儿要隐瞒一切,污蔑自身,为刘德满等人的无耻行径开罪。她是受到了威胁,还是有把柄被刘德满等人抓住了……? 娟儿的害怕与恭敬让谢尽风怒气消了些许,出气也顺畅了许多。 这才是民面对官时,应有的模样! 可是谢尽风忘了,刚才那八个人,根本不能把他们归到普通百姓之中来! “偷窃了何物?”谢尽风终于拿出大理寺卿应有的作派,响木一敲,与刚才的窝囊受气不同,此时很有当官的威严。 “偷……了……偷了……”娟儿匍匐在地上,说话结结巴巴。而且,哭泣不止,她头下的地面已经湿了一片。 “本官问你偷了何物?”随着响木重重地敲下,谢尽风的声音响亮,带着怒气,似要将刚才所受的气全部释放出来。 “贱婢……贱婢……”娟儿伏在地上,似乎随时会晕过去。 “本官让你回话!” “谢大人,”黄芩的声音适时响起,“不妨卖本妃一个面子?先审下一个吧!” 谢尽风尴尬地点了点头,好不容易拾起的当官的威严再次掉在地上,只待人来狠狠地踩踏! 捂嘴轻轻咳了两声,谢尽风正了正神色。看向跪得不像娟儿一般卑微,又没有之前八个人嚣张之色的最后一个女子,谢尽风说话也正常了许多,“你又是怎么回事?” 伏手朝高堂之上坐着的谢尽风恭敬拜了一下,宋露直起身子,正视前方,十分从容地回答:“回禀大人,民女宋露与刘德满等人没有过多的交集!不过,昨天半夜睡不着,便起身在王府闲逛。当到了西院后门处,看到柴房亮着,且有声音传出。民女便进去一看。结果发现,刘德满四人……” 话还没说完,旁边的娟儿却突然起身,拉住了宋露,然后不断地磕头,“求求你,求求你别说……” 众人对这一变故皆是没有反应过来。 “干什么?”谢尽风最先反应过来,然后大吼一声。 双手轻轻爬上娟儿的肩膀,阻止她继续磕头,宋露看着她血污染满的额头,心下不忍,小声地说了句,“我不说。” 娟儿呆呆地望着宋露,豆大的泪珠沿着眼角仍不断滚落。 宋露再次伏手一拜,“望大人息怒!刚才娟儿哭泣太久,精神有些恍惚。而且她身体有伤,现在很是虚弱。” 说着,宋露叩头一拜,“大人能否让她先下去休息?” “这丫鬟说得有理!”未等黄芩开口施压,陆弋池低哑悦耳的声音抢先响起。 “来人,将她带下去,候审!”谢尽风不情愿地朝堂下站着的官兵招了招手。 “谢大人,”看着官兵架着虚弱的娟儿下去,黄芩关切地问了句,“敢问是去哪候着?” “自然是大理寺监狱中了。”陆弋池疑惑地看向黄芩,“难道皇婶不知……?” “可否带回王府……?”黄芩瞥了一眼陆弋池,向谢尽风问道。 “抱歉,王妃!微臣也只是奉公行事,望王妃不要为难微臣!”有了成王陆弋池的开口,谢尽风说话也有了底气。 “那行吧!”黄芩面上并没有过多的遗憾。 皇亲贵族犯罪都会被关进监狱,更何况娟儿一个丫鬟。 “宋露,接着说!” “回禀大人!民女进去柴房后,发现刘管家四人正在审问一个跪在地上的女子,那女子便是娟儿。娟儿哭哭啼啼的。民女以为是四人欲行不轨,便上前说理争执。在争执过程中,民女被一个男子扇了一巴掌,而娟儿在劝阻过程也不小心受了伤。 这时,王府的护卫赶来。见到民女和娟儿受伤,便误以为刘管家等人作歹,便将他们抓去了伦桑堂。之后,民女独自一人回屋,睡了。一觉醒来,大人早已经到了战昭王府。此便为民女所知道的全部。”说完,宋露又伏手磕了个头。 “嗯!”谢尽风低头,略做思索。 她一个丫鬟,不可能有能力将四个男人剪舌、断臂、阉割、挂于城楼之上。 但是之前那个叫娟儿的婢子,肯定有所隐瞒。或许娟儿便是整个案件的突破口。 “那,谢大人,”黄芩站了起来,朝谢尽风颔首,“本妃可以带着我的丫鬟走了吗?” “自是可以。不过,之后可能还需要她的协助!”谢尽风亦站了起来,朝黄芩弯腰拱手,“战昭王妃慢走!” “皇婶慢走!”陆弋池谦谦有礼地朝离去的黄芩拱手,然后又转身对谢尽风拱手,“本王告辞!” 谢尽风咬牙切齿,面上却是官场上虚伪不已的标准式微笑,嘴角微勾,低眉顺眼,“成王慢走!” …… 第72章 凌迟 随着案件调查的深入,不但没有查出是何人策划的城东城楼惨案,反倒是刘德满四人欺压百姓,强占土地,奸污民女等一桩桩丑事被曝了出来。 三天之内,仅是到京兆尹府告发刘德满四人恶行,申诉冤情的就有数百人。更别提,去其他衙门告状的人! 之前,众多受了刘德满等人迫害的百姓之所以不敢报官,是因为他们是当今皇上面前的大红人刘德全的亲亲的亲戚。况且,就算是云城中的贵族子弟也得让着刘仁等人,更不用说,他们这些小小的无权无势的百姓! 如今,刘德满等人失去了双臂、舌头,还有……身为男人的象征。对百姓而言,这样的四人已经不会让他们有多害怕了! 若仅是如此,百姓们还会有所顾及,顾及刘德全,这个安国第一太监!但是,战昭王府传出消息,揭发刘德满等人一个罪行,赏银一两! 战昭王,那可是安国的黑衣战神,连皇帝都要给五分面子的人,权势地位自然是比那个太监要高得多! 而且,既能讨回公道,又能得到白花花的银子。一举两得,谁又不愿意做?正是因为这样,京畿地区各大衙门门庭若市,百姓们争相击鼓鸣冤。 至于刘德满几人,则是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听到这些消息,只能气得两眼怒瞪,呜呜乱叫,却什么都做不了!不过,身为刘德满哥哥的刘德全就没有这么好运了! 墙倒众人推! 在成王和谢尽风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朝堂上,一众大臣纷纷上奏弹劾御前公公刘德全,安帝脸黑得几欲滴墨! 他是知道刘德全仗着自己的宠爱,干了许多龌龊事。也对刘德满等人的行为有所耳闻。但没有想到,竟然如此嚣张!也是多亏了他那个“好弟弟”的一掷千金,才让龙椅之上的他清清楚楚地认识到宠信宦官的危害! 但是,刘德全终究是跟了他三十多年的老人了!安帝并不舍得刘德全的八面玲珑,体贴入微。于是乎,让刘德全依旧呆在自己身边。 为了安抚民心,在城楼事件后的第四日,安帝下令于正月十日,于城北将刘德满四人凌迟处死,刘氏三族其他人充为官奴,流放南疆的不毛之地! 刘德全失势,自然没有讨好巴结的必要了! 谢尽风和陆弋池用江湖侠盗为民除害的幌子草草结案,上报安帝,然后受命监斩了曾经要巴结的四人! 除了胆小之人,望着台上刽子手一刀一刀地将四人同时割成无皮,血淋淋的人,一众百姓竟是欢呼雀跃。而刘德满四人因被剪了舌头,痛不欲生但却叫不出声。残忍的行刑场没有惨叫,有的是喜悦的呼喊,倒更像是过节的集会。 黄芩也去了刑场,纵使她是一个军医,但说实话,当时她想要吐!凌迟真的是太没有人性了,即使被凌迟的对象是刘德满等干尽伤天害理之事的人!这真得是完完全全不把人当作人来看,不对,是根本不把人当作活物来看! 终究是宋露忍不下去了!在快要吐出来之前,率先提出了离开!而黄芩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强忍着这血腥带来的不适,一起回了王府。 之后的事,黄芩没有见到!只是听下人说,刘德满等人直到躯体只剩下骨头和心脏的时候,还睁着眼睛!最后,将四人眼珠挖了以后,卖不出去的人肉全部拿去喂狗了! 刘德满的事再调查下去,也没有意义!黄芩随便一开口,谢尽风便将娟儿放了出来,期望能够卖个人情! …… 是夜,许久不曾下过的雪再次降临云城,散着蓝色幽光的精灵儿无乐而舞,沉浸在过节氛围中的帝都,披上了跳跃神秘的外衣。 洵王府,夜露轩 “幻跃,” “王爷,何事?”一个黑色的身影弯着腰,在亮如白昼的房间中,仔细地做着什么,指上闪烁着银色的光。 “明天,本王便可以下榻了吧?” 幻跃手上的动作一滞,比女子还要动听的声音响了起来,“王爷,自是可以!”然后,又继续拔插在床上男子脚掌上的银针。 自从奕凤宫回到洵王府后,陆弋轩已经将近七天天没有下过床了。 他本就有腿疾。那是十八岁那年寒冬时,他初去战场,也是安国最寒冷的地方维北,而落下的病根。 他重生于十九岁,十八岁的他还只是个心高气傲,一心争夺皇权的嫡长皇子,除了一肚子的计谋,并没有什么真才实学。那次维北之战,本就不是当时的陆弋轩自愿去的,而是安帝想要削弱萧家的实力,强行遣派他去的。满腹不甘的他轻敌,中计与大部队分开,在哈气都能结冰的野外待了一个晚上,差点死掉。然而,天不亡他,最终在一处乱葬岗,他寻到了一株血莲。在血莲的作用下,他活了下来,却落下了腿疾。 这件事,除了他,还有最先找到他的幻跃幻腾,便没有人知晓。 家宴那天晚上后,他毅然决绝地跪在冰冷的地上,跪了一天一夜。终是跪到母后心软,最后忍着疼痛,面上带着标志性的微笑,从容不迫地出了皇宫,回了王府。 “幻跃,”陆弋轩脸上露出一抹无奈地笑容,“她又将东西送回来了……?” 银针拔完,幻跃收起东西,嘴中说出让人难辨男女的声音,“启禀王爷,今日下午将东西放在王府大门处,宋露姑娘便离开了。” “她……”陆弋轩眯上眼睛,脑袋中浮现宋露的音容,然后宠溺一笑,“还是……那么……” 倔! “王爷……王爷……”看到自家主子痴痴的模样,幻跃小心地叫唤着。 那女子貌不美,又不见得有何才何能,怎么就能让他们云城第一美男的王爷动心,甚至变成这副…… 地主家的傻儿子的既视感! “幻跃,”陆弋轩突然睁开凤眼,眼神打量地看着床旁边的幻跃。 幻跃很想快速逃离现场。 王爷不会是知道他内心的……悄悄话了……吧! “走的时候,将所有灯熄了,省得麻烦!” 完全出乎意料的结果,幻跃颇为狗腿地点了点头。 不多时,夜露轩重新归于黑暗之中,被洒洒洋洋的白雪覆盖。屋内,一人独坐床上,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偶尔叹气。声音带有沧桑的感觉,仿佛跨越了数千年。 …… 第73章 云深行宫 日子如流水般逝去,元宵节即将到来。而在元宵节的前一天,正月十四,按例有一场迎春会。虽然名为迎春会,实际上不过是皇亲贵族女子于云城郊外的行宫的一次聚会罢了! 这场宴会说重要算不上,因为与政治斗争无关,只是贵女们对新的一年祝福祈求。但是也并非普通的随随便便的宴会,因为皇后和宫中的所有公主都必须参加,对于贵女们来说,可是一个亲近国母,巴结公主们好机会。 黄芩自然收到了请帖。 本想拒绝这种无聊而且勾心斗角的聚会,不过,身为王妃的她根本躲不掉。装病无用,病着也必须去,因为宴会美其名曰关乎战昭王府一年的运势。若是此次不去,那么以后战昭王府发生任何不好的事情,都可能会“莫须有”地与自己挂上钩。 宴会设在城外的云深行宫,离安山寺不远。从安山寺到云深行宫,也就半个时辰的脚程,若是骑马,快点的话,无需一炷香。 行宫位于云山半山腰处。云山是云岭山系的一脉,海拔不高,但是从山脚向山上望去,有一道似云似雾的白色的绸带绕着半山腰,故得云山之名。因为马车无法上山,也为了表现祈福的诚意。无论是皇后,还是公主等,到了山脚都必须下马车,沿着通向云雾缭绕处,更像是通向天国的长长山梯,缓缓爬到半山腰处的云深行宫。 “这个……”走下马车,黄芩自动忽略掉山脚的“车水马龙”,看着那若隐若现的行宫,倒吸口气。 不是说在半山腰吗?这看起来,怎么如此的……高! 虽然前世是军医,可是不受爹待见的原主可是实打实的大家闺秀,基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又何谈锻炼! 好吧!她穿越过来的这些日子,的确也没怎么锻炼,倒是一整天坐着,闲着,看看书。 以这副娇躯,只怕是还没到行宫,她就累趴在半路了! 听了黄芩的为难之音,宋露循着目光看去,神色颇为淡然,耐心地为黄芩解释,“只是假象罢了,云深行宫离山脚不远。以一个闺秀平常的速度,也就一炷香时间,便能到达行宫。” “王妃,阿露说的没错!爬云山,的确一点都不困难!”彩莲甜甜地笑了起来,露出两个可爱的小酒窝。虽然是安慰自家的王妃,但是声音中难免有喜悦。 云深行宫可是闻名整个大陆的宫殿。行宫内四季都有花盛开,春天时,更是繁花似锦云。而且,行宫终年被云雾缭绕,仿佛人间仙境。安国皇家也颇为重视行宫。这行宫方圆二里,不许有百姓居住,而百姓甚至是贵胄也不能没有皇帝的吩咐,私自靠近云深行宫。 如今,云深行宫由洵王负责管理。几年来,倒也没有出什么事。 漆黑的眼珠子咕噜转了一圈,黄芩低头,伸手轻轻蒙上眼睛,然后咧开一个微笑,“浮云遮望眼啊……!” 若真的是高,那这些养尊处优的女子们又怎会年年上山祈福?这些女人都能轻松上山,她自然不成问题。 “走吧!”快速整理好情绪,黄芩向人群聚集处走去。 因为宫中的皇后公主妃子们在昨日已经到达了行宫,所以此时登山的都是京中贵妇贵女等人,并不讲究登山次序,只需在规定时间前到达行宫方可。 长长的山梯上,众多贵女及他们的丫鬟侍从稀稀疏疏,看他们的模样,并不吃力,反而有种赏景的悠闲。 “战昭王妃请留步!” 黄芩正提裙准备跨上台阶,一条手臂横在了她的面前。 然后,四个穿着官兵服装,却又不同于普通官兵模样的人利落地轻掀衣摆,然后单膝跪了下来。跪在最前面的人,也就是刚才伸手拦住黄芩的人,此刻低着头,用嘶哑的声音毫无感情的陈述事实:“皇后娘娘下令,战昭王妃需最后上山。请战昭王妃见谅!” “皇后……?”黄芩面露疑惑,“可知为什么?” “卑职不知!” “你们起来吧!”黄芩摆了摆手,然后潇洒地转过身,走向自己的马车。 想来,皇后是想故意给她难堪!而且认为以她火爆的脾气,又会大闹一场。然后皇后便能寻到理由治她的罪! 不过呢!黄芩又不是一个没脑子的人,不会轻易去做鸡蛋碰石头的蠢事!更何况,身为一个军医,又怎么会缺少必要的冷静理智。 “王妃,这摆明是故意的嘛!”与走向黛青色马车,步伐稳健却随意至极的黄芩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彩莲气得皱在一起的小脸,以及愤怒的跺脚声。 “彩莲,慎言!”旁边的宋露伸手抚上了彩莲的肩膀,“一国之母所做的事情必然是道理的,你我不可言谈!”“一国之母”四字说得极重。 “我正好也累了,”黄芩此时一只脚已经登上了马车,听到彩莲的不满,她转过头,“想必你们也累了,休息会吧!” “王妃……”彩莲不满地撇了撇嘴,然后无可奈何地甩甩手,跺脚走向不远处的一棵青松。 看着远去的鹅黄色身影,黄芩低下头,轻轻叹了口气,然后掀开车帘,走了进去。 纵使生在男尊女卑的封建王朝,终究还只是十四岁的小女孩,心性不够成熟,阅历也不够丰富。 周围女子们谈笑的声音依旧,根本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只以为是战昭王妃耍脾性,为难云深行宫守卫。但是,心中都不免对这个之前解决了恶寒问题的宁国女子走了意见,之前的好感也一扫而光。 而且女子中的皇亲们参加过除夕的家宴,见识过这个宁国来的女人的凶悍。虽然安帝禁止泄露家宴的细节,但是妇人们闲谈时,总会“不经意”泄露。而且,家宴上,陆长翊的护短,黄芩的放肆,让人除了羡慕更是横生了嫉妒之心。所以,在言及黄芩时,那些嫉妒贵妇不免添油加醋 走到马车前,静静地望了车帘一会,不知在想些什么,宋露眉头微微皱了起来。随后,眉头舒展,宋露轻轻敲了敲马车壁,“王妃,我可以上来吗?” “可以!”黄芩慵懒的声音传来。 “现在没有其它人,你坐我对面!”看着掀帘而进的宋露,黄芩伸手指了指对面的软榻。 坐下后,宋露抬起头,认真地看着对面长相温婉的女子,“王妃可有主意了……?” 黄芩微微昂起头,看着棕色的车顶,又伸手理了理额前的碎发,然后才挑起眼角看向宋露,“尚不知可行否……?” 宫里这些人,最擅长的便是工心计,耍手段。一不小心,自己就可能会落进他们织好的网中,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第74章 不吉利 “战昭王妃的面子可真大?”黄芩刚跨入行宫,一道凌厉的声音便传来,嘲讽责怪之意不言而喻。 原本恭敬地站在红绸毯铺成的道路两旁的骚动起来,纷纷转过身,一脸诧异地看着台阶上的三个女子。 这可是迎春会,连皇后都不敢怠慢的大事,她一个亲王妃竟然敢姗姗来迟……! 一时间,各种声音彼此起伏,但却不大。 红毯上的女子缓缓转过身,一身绣凤金色宫装和头上的做工繁杂却不失华贵的凤冠,在冬日阳光熠熠生辉。萧云此时身上是她加冕皇后时的着装,可见迎春会的重要性。 “迎春会都敢怠慢,可真是我朝第一人!”萧云目光如禀,射向黄芩,话说得极为客气。 “皇后娘娘恕罪!”扑通一声,宋露和彩莲跪了下来。 没有了宋露和彩莲的搀扶,黄芩身子微微摇晃着,似乎风一吹就会倒下。看起来像强撑着!黄芩扶了扶额头,硬生生扯出一个标准的笑容,“皇后……娘娘恕罪!”微微弯腿,准备福身行礼,却不料身子一软,竟顺势倒了下去。 “啊!……”有些女眷呼出了声。 “王妃……!”宋露快速起身,扶住了即将在摔倒的女子。 “皇后娘娘千岁!”扶着黄芩,宋露微微福身向萧云行了一礼,然后恭敬地说道:“皇后娘娘,我家王妃原本染有风寒,而且刚才在上山的过程中还不小心狠狠摔了一跤,如今虚弱地厉害。还请皇后娘娘见谅,容许贱婢先带王妃先前去休息……” “阿露闭嘴!”一道虚弱的声音传来,“本妃的身体算个什么?迎春……迎春会才是最重要……的……咳咳。”说着,黄芩微微沿着腰,手捂着嘴,咳得十分厉害。 “这可真是不吉利!”人群中响起一道听起来颇为尖酸的妇人声音。紧接着,其他人也开始小声议论起来,场面有些混乱,完全没有迎春会应有的严肃。 萧云见状,好看的柳眉蹙起,樱唇也抿起,模样显然不悦。朝黄芩的方向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萧云美目凌厉地扫向人群,人群瞬间噤声。 “你扶着战昭王妃去寒荼宫休息。”萧云收回目光,用手指着宋露,“还有,祈福就不用参加了。酉时,本宫会让丫鬟去叫你们。” “玉禾给她们带路!” 玉禾是奕凤宫新的大宫女,不似玉衡那般见风使舵,仗势欺人,而是截然相反。看起来,玉禾约莫十九岁的模样,可是那股子沉稳的模样,硬是像极了四五十岁,饱经风霜的老妇人。 玉禾面无表情地朝黄芩他们走过来,然后嘴角微弯,露出标准的微笑,作了个请的手势,说不上恭敬,但却绝对没有不尊重。 “彩莲,你先留在这里,就当代我了。咳咳咳……”黄芩艰难地向仍然跪在地上的彩莲伸出手,将她拉起,“在这里,咳咳,和行宫的其他丫鬟一样……” “知道了,王妃!”彩莲快速地反转手,换成扶着黄芩,然后挺直身子,信誓旦旦地回答。 “我们先走了……咳咳……”话刚说完,黄芩朝由宋露扶着,跟着不卑不亢走在前面引路的玉禾离开。 这一场主仆情深,其他人权当看一场戏罢了。奴是奴,主子是主子,这其中的尊卑永远不可能逾越,所以不会有什么真的主仆情意。 …… “谢谢玉禾姑娘!咳咳”到了寒荼宫,黄芩朝行礼准备辞去的玉禾回以微笑。 “奴婢分内之事,王妃不必介怀!奴婢就先行离开了。”玉禾即使笑着,也丝毫没有温度,拒人于千里之外。 说是寒荼宫,其实只是宫中的一个厢房,摆设颇为简单,一桌二椅一床罢了。 将黄芩扶到朴素极了的床上躺着后,宋露走去将门关了起来。然后又走到圆桌旁,用双手轻轻抱了抱桌上的茶壶。水竟然还有温度! 宋露手离开茶壶,直起身子望向床上的人,“王妃,我去外面给你取水来。” “你知去哪取水?”黄芩看宋露地模样,也知道了水不对劲。但是云深行宫并不是战昭王府。在这里,她们不能随意走动,而且出去也只会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 “我先在这寒荼殿找找。”宋露提起桌上的水壶,朝门口处走出,“王妃的病情不可耽误。” …… 说来也奇怪,偌大的寒荼宫竟然没有一口水井或者是一间膳房,而且人影也是寥寥无几,空旷得厉害。宋露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小丫鬟,可还没有说什么,那小丫鬟便匆匆忙忙的跑离。无奈之下,宋露真成了无头的苍蝇,到处乱撞。 此时,不知是出了寒荼殿还是没有,宋露的前方是一片青松,而青松中有一条石子小路,颇有曲径通幽处的韵味。没有多想什么,宋露不由自主地抬脚走向青松林深处。 这段路算不得长,没有多久,宋露的眼前豁然开朗。面前是一个广场,地面由洁白的汉白玉铺成,没有一点污物甚至是灰尘,顿生神圣庄严之感。 腿不受控制地,宋露走上了白色的地面,缓缓向前移动。突然,宋露停了下来,心也不由地一阵阵绞痛。 那不是梦中的祭坛吗……?唯一不同的是此时祭坛上没有熊熊烈火。 “啊……!”绞痛感越来越严重,宋露捂着胸口,痛苦地蹲坐了下。 快离开!这是宋露此时唯一的想法。 宋露想要逃离,可是除了疼痛,全身竟然没有一丝力气。她的手脚也不听使唤,似乎被禁锢住了。 “啊……”感觉心脏被人握住,然后撕裂。宋露紧紧捂着胸口,慢慢蹲下,然后翻倒在地上。 纵使广场上的女子如何不堪,如何痛苦,不远处的祭坛依旧神圣不可侵犯。两相对比下,女子显得越发卑微,比蝼蚁还要卑微。 “露儿……”陆弋轩原本非常愤怒,但当看到蜷缩在地上,痛苦极了的人儿时,愤怒瞬间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心疼。 这地方,除了十年一次的祭神外,其他时候别人不可踏足。这是他管理云深行宫后下的的命令,不可违抗的命令。可是刚才还未到广场,便听到女子的声音,这怎能不让他愤怒。 但是,千万种设想中,唯独漏了她,宋露…… 第75章 见谅 快速地跑上前,陆弋轩将地上的女子拦腰抱起。 宋露已经痛晕了过去,但是眉蹙得很深,清秀的脸紧皱在一起,而且额头上有着一颗又一颗豆大的汗珠。 望着怀中人儿的模样,陆弋轩心一阵纠痛。然后他剑眉皱起,薄唇紧抿,望向不远方的祭坛,眸子中迸发处不属于风流潇洒的洵王的狠戾。 …… 扶着额头,宋露缓缓起身。 刚才发生了什么?她似乎去到了梦中的地方…… “啊……”想到刚才的祭坛,宋露的心再次绞痛,只是没有之前那般严重。 “你醒了!”陆弋轩走来,眉宇间俊朗极了,嘴角挂着温柔却略微玩世不恭的笑容。 “喝口水!”陆弋轩递过来一个白色的瓷杯。 水……对了,王妃的水! 没有去接陆弋轩递过来的水,宋露快速地下床,穿好靴子。等整理好,宋露方才抬头看陆弋轩。 陆弋轩早已将水放在了一旁的案几上,此时正双手环胸,直挺地站着,嘴角噙着玩味的笑容盯着她看。 果真是云城乃至天平大陆出了名的浪荡哥,而且男女通吃!宋露如是想。 但若换成其他女子,怕是早已被洵王此时英俊痞气而不失男子阳刚之气的模样,迷得七荤八素。 “这位姑娘不考虑喝口水?”陆弋轩装作完全不认识宋露的样子,摆的是他在外人面前温柔体贴,潇洒风流的模样。 “婢子谢过洵王!”宋露恭敬地行了一礼,“只是婢子还有事,还望洵王见谅!” “什么事?” 陆弋轩走到不远处的软塌上坐下,靠躺着,看着已经走到门口的女子,缓缓开口,“给战昭王妃送水?” 门口的人一愣,然后转过身来,疑惑地看着陆弋轩,“洵王殿下怎么知道?” “刚才你呓语,说得便是给战昭王妃送水。”陆弋轩这话倒没有说谎。 听到呓语,宋露想起了什么,然后开口问道:“敢问洵王,婢子怎么会在这儿?” “先喝口水!”陆弋轩没有回答宋露的问题,而是抬起下巴,示意宋露案几上的水。 宋露犹豫了会,然后走向案几,抬起杯子,一口气将水喝完。不轻不重地将杯子放下后,宋露转身看向软塌上一副纨绔公子哥的陆弋轩,“洵王殿下现在可以告诉婢子了吧?” “坐过来!”陆弋轩拍了拍身旁的位置。 宋露皱眉,警戒地望着陆弋轩。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呵呵……本王向来怜香惜玉。”陆弋轩轻笑了两声,然后一副惋惜的模样,“不过,你不坐也罢!本王不勉强” 宋露依旧一副警戒的模样。 洵王这人向来古怪!从前,她还是男子装扮时,他都多次对她行不轨之事。如今,她恢复了女子装扮,洵王好像并不认识她。一切都未可知,她不敢冒险。 “谢过洵王殿下。”宋露朝陆弋轩弯腰行了一礼,神色冷淡地说道:“不过,婢子身份卑微,不敢与王爷同坐。还望王爷见谅!” “若是本王不见谅,那将如何?”陆弋轩玩味地看向宋露。 “那……”宋露没有想到陆弋轩不按套路出牌,有些慌,但很快就恢复淡然模样,弯腰请身,“那婢子先行告辞!” “那本王见谅了。”陆弋轩噙着笑,不咸不淡地蹦出一句话。 宋露咬唇,眼睛盯着暗红色的地面。洵王果然是个不好对付的,轻轻松松便能让她陷入尴尬境地。 “那请洵王殿下如实告诉婢子,刚才发生了什么?”宋露掩去眸中神色,抬起头,尽量显得不卑不亢。 陆弋轩看着宋露的模样,眸中闪过一抹复杂,快得不可察觉。 只见陆弋轩回忆了一小会,磁性的声音响起,不知是不是故意的,还有一丝魅惑的感觉。 “半个时辰前,本王来到燕林院,也就是这,本王在云深行宫处理事情,暂歇的地方。然而,在门口,本王发现了一个人,晕倒在地上,那人就是你。” 宋露露出怀疑的表情。她明明记得,她到了梦中的地方,然后看到了祭坛,心痛得厉害。难道那一切,都是梦? “姑娘不信本王……?”虽然是问,但陆弋轩言话的口气分明笃定极了。 “婢子不敢!”宋露再次低头弯腰拱手,“不过,婢子敢问云深行宫可有长满青松的地方?” “长满青松的地方?哈哈……”陆弋轩笑了起来,笑得欢脱,“这云山青松甚多,而云深行宫青松随处可见,云深行宫都可以改名为青松行宫了……” 陆弋轩说得并没有错,云深行宫除了四季盛开的鲜花外,最出名的便是行宫中随处可见的青松了。 可能真的只是一个梦吧!宋露虽然心里这样想,但眉头仍凝聚着化不开的愁丝。 “那婢子先行回去了。”宋露请身准备离开。 “别告诉本王你识得路?”陆弋轩起身,向门口走去。 以为洵王要送自己回寒荼殿,宋露有些慌。若是让黄芩知道了,这可还了得。于是,宋露脱口而出,“婢子不敢麻烦洵王殿下!” 陆弋轩转过身来,上下打量站着的女子,眼神玩味,“本王有说要亲自为你领路……?” 宋露脸上一红,呆呆地愣在原地。原来是她自作多情了! 宋露的窘态让陆弋轩想笑,不过,他快速地忍住,转过身,对着院中喊道:“幻跃!” “王爷!”很快冒出一个黑色男子,男子高大英挺,只是那声音实在是……太过动听,如黄鹂叫声般婉转。 “扑……”听到这声音,宋露想要笑,但很快忍住了。这巨大的反差还真是…… 在岭阳的时候,陆弋轩和她说过她的声音比幻跃差劲多了,当时她还不信。如今看来,只怕是整个天平大陆的女子们听了这般婉转的声音,都会自愧不如吧! 幻跃的听力极好,自然听到了宋露很乱忍住的笑声,脸色一黑,但没有说什么。 若是别人,他定要冲上去理论一番。可她是王爷的女人,也是自己未来的女主子。 “送这位姑娘回寒荼殿!”陆弋轩听到宋露的笑声,心里愉悦许多,话语中也是止不住的柔情。 “是!”幻跃身体微微晃动,恍惚了神,似乎身上还起了鸡皮疙瘩…… …… 第76章 斐颜,帮我 申时刚到,皇后便派人到寒荼宫叫黄芩宋露两人。跟着带路的丫鬟到了祭云园,黄芩瞬间眉头狠狠地皱起,愤怒让她快喘不过气。 偌大的地方,摆满了各种盛开的花,人们也是欢声笑语,好不喜庆。可是,在人群不远处,一个身着桃色夹襦裙,梳着双环髻的女孩被两个婆子按着,跪在地上,与这春色满园的地方格格不入。 无需凑近,远远地便能看到丫鬟的脸肿得像猪头一样,已看不清五官。原本整齐可爱的双丫髻也早已凌乱得不成样子。 “谁干的?”黄芩怒吼一声,打破了人们其乐融融的氛围。而宋露也快速地跑向彩莲,使劲推开两个婆子,将颤颤发抖的娇躯扶起。 众人纷纷转过头来,或事不关己,或鄙夷地看着怒吼的黄芩。 “本宫难道还不能处置一个以下犯上的贱人的贱婢?”一道好听的声音传来的同时,陆婕瑶也在莫斐颜等人的簇拥下,迈着莲步朝黄芩走来。 看着那张靠近的娇美的脸,黄芩冷笑一声,三步作两步跨上前。 “啪!” “那本妃也能教导一个以下犯上的侄女吧?”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之际,黄芩给了陆婕瑶狠狠的一巴掌,然后后退离开。 “你……”陆婕瑶不可思议地捂着脸。上次的仇还没有报,她竟然又扇了自己一巴掌。 “公主……” “公主……” …… “婕瑶……”莫斐颜担忧地走上前,看到脸已经扭曲的陆婕瑶,她识趣地转过头,眼神狠毒地看向已经跑到桃色衣裳丫鬟的身边的黄芩,恶狠狠地开口,“你这下贱的庶女竟然敢冒犯公主?来人,给本郡主把那贱人抓起来!” “公主……” 陆婕瑶眼睛发红,眼眶处挂着豆大的泪珠,却迟迟不肯落下。甩开扶着自己的手,陆婕瑶气得身体发颤,指着那边的主仆三人,竭斯底里地喊道:“来人,给本宫杀了他们!” 园中只有云城中的贵妇小姐和他们的丫鬟,而侍从护卫等则在园外。一众人面面相觑,低头议论着,谁也没有动作。 “你们找死!”见没有一个人动作,陆婕瑶抓住身旁一个丫鬟的头发,狠狠将人甩在地上。 丫鬟头发被陆婕瑶扯落了一大把,可她顾不得头上和身体的疼痛,而是快速地爬起身,匍匐在地上,呜咽着请求原谅。 在场,除了黄芩等人,还有莫斐颜以外的人通通跪了下来,“公主息怒!” “婕瑶……”莫斐颜在一旁轻轻唤着,却不敢上前,生怕下一个被甩在地上的人便是自己。 “斐颜,帮我!”出人意料地是,陆婕瑶没有发火,而是转过身,红着眼睛,乞求地看着莫斐颜,可怜委屈极了。 平时飞扬跋扈的人突然变得如此低声下气,可见陆婕瑶有多委屈难受。 莫斐颜木讷地应了一声,然后走向陆婕瑶,轻轻地扶着她的背。两人似乎有感应,脸上同时换成狠毒的表情,红着眸子同仇敌忾地看向黄芩。 两人都与黄芩有仇,而且仇都可谓很深刻。因为除了黄芩,没有人敢对她们那样! “你、你、你……”莫斐颜点了几个丫鬟婆子,“去把那三人给本郡主像拖畜牲一样拖过来!” “郡主……”十人中有一个胆小的丫鬟切切诺诺地唤了一声。 然而没等莫斐颜动手,陆婕瑶已经一把抓住小丫鬟的头发,像不久前一样,狠狠地甩在地上,甚至还踢了两脚,仿佛地上的人只是一块烂布。 “你们还不快点动手。”收拾完丫鬟,陆婕瑶转过头,绝色的脸蛋上是扭曲的表情,冷声开口,完全没有温度。 “快点给本郡主动手将那几个贱人拖过来!”莫斐颜红着眸子,推了一把面前的丫鬟。 看着向她们扑过来的一群人,黄芩和宋露面色从容不迫,而彩莲则被安放在两人身后,抱着膝盖抽泣。 黄芩前世作为军医,学了一些必要的防身和格斗术,面对这几个手无寸铁之力的女子,并不成问题。 至于宋露,之前虽然之前名义上是宋府的小姐,可是除了宋青阳是真心对她好的外,其他人并不把她看在眼里。而宋青阳显然也知道这点,可是无力阻止,只好请人教习了宋露一年的武术。但宋露学艺不精,只会些三脚猫功夫,甚至连街头的小混混都打不过。可是,终究是有些底子的,要不怎能够从青楼里逃出来。 两人刚才已经讨论过对策了,因而并不慌张。 一个婆子冲上前,准备抓住黄芩的头发,撕扯。可是,她的手还没有碰到黄芩的头发,便被黄芩一把抓住肩膀。黄芩脚下一钩,手上也狠狠用力,婆子算不得特别肥胖的身躯便被甩在地上。 黄芩是学的是现代的格斗术,采取的是正面迎击。而宋露习的是古代的武术,而且因为学艺不精,她对付人时更多的是绕到对方身后,或者是侧面,出其不意地给出一击。 因为两人用力很重,往往丫鬟婆子们被摔在地上一次,便难以爬起来了。因而,一个又一个丫鬟倒下,黄芩和宋露渐渐占了上风。 随着最后一个丫鬟被黄芩摔倒在地上,皇后萧云也“恰好”赶来了。 “发生了什么?”萧云表情很难看,声音凌厉却有些颤抖。 好好的迎春会成了这个样子,她要如何和皇帝解释?今年安国要是没有风调雨顺,那她岂不是成了最大的罪人……? 园中一片的人跪着,而黄芩那边一片狼藉。许多黑陶花盆已经成了碎片,花和泥土混杂在一起。而且还有有许多丫鬟倒在地上,挣扎着起身。 “母后……!”陆婕瑶见到萧云,刚才好不容易憋下去的泪水瞬间涌了出来。 “怎么回事?”萧云脸已经变得铁青,没有理会陆婕瑶的委屈,而是冷冷地看向陆婕瑶身边的莫斐颜。 皇后的模样让莫斐颜有些害怕,也让她恢复了理智。她似乎才想起来,这是安国一年中最重要的迎春会。 “姑母……”莫斐颜咽了口口水,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 “皇后娘娘,”在莫斐颜哑言的时候,黄芩突然冒出声来,问了一个似乎毫无关系的问题,“小辈有错,长辈教训小辈,没问题吧?” 陆婕瑶和莫斐颜脸色一沉。 萧云不知道黄芩想要干什么,虽然疑惑,但耐着性子如实回答,“没有错!即使小辈没有错,长辈的教训小辈小辈也只能听着。这是祖训,祖宗流下来的规矩!” “那敢问皇后娘娘,本妃身为陆婕瑶的皇婶,教训她这个侄女,没有问题吧?”黄芩柳眉扬起,冷笑一声,“可是,每次陆婕瑶冒犯了本妃,本妃行使长辈的权利,依着长辈的职责,于情于理,给她略施惩罚,却招来杀身之祸,这又是什么规矩?” 第77章 何时能为自己 “你这贱人怎算得本宫的长辈!”黄芩话音刚落,陆婕瑶便沉不住气,不顾形象大声吼出声。 “陆婕瑶!”萧云向陆婕瑶投去一个警告的眼神。 如今,迎春会即将结束,却出了这样的岔子!她正愁于如何挽救。可是,她素来疼爱的女儿却偏偏不闲着,如此没有眼力,非要来火上浇一油。 “弟妹应该宽容些。”萧云对黄芩的称呼不再是战昭王妃,变得亲近了许多,“婕瑶毕竟是一个小辈,不懂事。作为长辈的,本来就不应与小辈多做计较!” 听了萧云这番是非不分,将罪名扣到她头上的话,黄芩翻了个白眼,肆意地冷笑起来。然后不顾众人的惊讶,猛地将宽袖拉上去,露出了细长白皙的左臂,那有一道不算淡,不算短,看上去极为不协调的疤痕。 “宽容?”黄芩举起左臂,忽视众女诧异鄙夷的眼神,缓缓走向萧云,故意拉长声线,语气嘲讽,“敢问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 在离萧云三步的地方停下,黄芩放下手臂,继续说道:“若是有人想要置您于死地,您可会宽容?”话说得十分恭敬,却带着震慑力。 萧云脸色一僵,随及大喝一声,“放肆!” “怎么放肆?”黄芩故作疑惑。 “身为战昭王妃,在光天化日之下袒胸露臂……” “慢着!”黄芩看向说话的莫斐颜,眼神如冰,“本妃何时袒胸……了?斐羽郡主莫不是眼瞎了!” “你……”莫斐颜脸气得扭成一团,可是却无力辩解。刚才是她太急了,想要让黄芩落得个**不知羞耻的名头。 “贱人,**!“不甘落于下风,也不愿就此失了面子,莫斐颜不怕死地骂着淫秽的词语。 “我……”黄芩指着自己,然后快步向莫斐颜走去,在她来不及反应之时,“啪”的一巴掌招呼在莫斐颜白皙的脸上。 “黄氏!本宫还在此,休得放肆!”萧云脸彻底变青,气得头上的凤羽微微颤抖。 “你……”反应过来的莫斐颜,想也没想,便扑向已退去的黄芩,如泼妇一般张牙舞爪。从小到大,她何时被人扇过?新仇旧仇一齐涌上,莫斐颜红了眸子。 许是因为场景过于相似,陆婕瑶瞬间也再次红了眸子,完全忘了如今是什么场合,猛地抽下头上的金簪,紧紧握着,素白的手上暴露出骇人的青筋,朝黄芩了乱刺过去。 见状不妙,宋露立即冲上去,“王妃!” 黄芩侧过身子,躲过莫斐颜,却没想到,陆婕瑶的簪子凶狠无章法地朝她这边刺了过来,近在咫尺。 “啊……”众人惊呼! “瑶儿!”萧云开口想要阻止,却已来不及。 “咻!”突然一支羽箭射来,簪子被击落在地,而陆婕瑶也猛地朝后一退,不可置信地瞪大杏眼,身子却不稳。 “瑶儿!”已冲上前的萧云快速扶住即将倒地的陆婕瑶,美眸中有愤恨有心疼。 “王妃!”跑过来的宋露扶住黄芩,关切地看着她。 黄芩似乎还没有回过神,呆呆地抬手摸向自己的脸颊。刚才,这里差点被陆婕瑶的金簪插中,那只箭的箭羽擦着脸过的感觉依然记忆犹新。若是被刺中,那自己这张如花的脸上可能会有永世都去不除的窟窿了……吧! “母后!”一道如涓涓流水的男声唤回黄芩的思绪,也让众人朝同一汇去目光。 花坛簇拥的地方,一袭白衣的陆弋轩走在最少年,手上持着一把弓,身旁的小厮拿着羽箭,而身后跟着夏掌史、殇寂、李归等十多个身着灰色锦衣的男子。陆弋轩脸上温柔不羁的笑容不复,取而代之地是认真严肃的模样,有了战神应有的气度。 “轩儿……”萧云有些迟疑,显然万是没有想到射箭的人是自己的儿子,瑶儿的一母同胞哥哥。 “哥哥……”看到是陆弋轩,陆婕瑶樱唇委屈地瘪起,眼眶也忍不住红了,滚滚热泪落下。 哥哥怎么会忍心……伤她? “参见皇后娘娘,公主殿下!”陆弋轩身后的一群人颇为不识趣地问候。 没有去理会旁人,下意识地寻找记忆中的女子,只见那向来淡然,此刻却似乎撕裂了,露出焦急又似乎松了口气的复杂神色的浅蓝色衣衫女子,陆弋轩不禁眉微微皱起。 转过身,陆弋轩对一众认说道:““夏掌史,殇寂,可否先行带人离开?终祭时间到时,本王会派人请各位过来。”虽是吩咐,但却没我丝毫的居高临下的感觉, “谨遵王爷吩咐!”夏掌史等人恭敬地拱手,退下。不过,在一群人中,一个长相还算上乘的男子眯着眼睛,龇牙咧嘴,因为低头的原因,倒是没有人注意到。 “你们也退下吧!”陆弋轩扫了一圈跪着的女眷,还有刚才地上爬起来不久的一些丫鬟婆子,声音虽然仍然如水潺潺,但带了不言而喻的威胁,“今日之事,望各位莫要多舌。” “是。”早已跪得腿脚发酸,听到这话,一众人像是得到大赦一般,快速起身,有许多人甚至丢了身为贵妇贵女的优雅。 “你留下!”陆弋轩头也不回,叫住了即将从身边跑过的蓝衫女子。 蓝衫女子顿住,脸上焦急与不安减少了许多。然后转过身,朝黄芩跑去,越过了缓缓踱步而去的高大男子。 陆弋轩没走计较,只是嘴角微微扬起,幅度很小,近乎可以忽略。同时他凤眼微抬,看向女子飘然的身影,眸中闪过一抹复杂情绪。 今世,露儿何时能为自己这样……着急!他甚至有些嫉妒那被露儿关心的女子。 “母后、皇婶!”走到萧云面前,陆弋轩不失礼节地问候两位长辈。然后从萧云的怀中轻轻挽过梨花带雨的陆婕瑶,带着安慰喊道:“婕瑶……” “哥哥……!”听到自己同胞哥哥的关心,陆婕瑶哭得越发凶猛,不再有令人怜惜的柔弱感,甚至如泼妇般怒吼:“怎么能这样对婕瑶?” 听着陆婕瑶撕心裂肺的怒吼声,萧云柳眉皱得更深,不悦地看向她那表面叛逆玩世不恭叛逆的,实则内心通透的的男子。 “婕瑶……”一双温暖的大手覆上陆婕瑶发髻有些凌乱的头,声音温柔,带着哥哥对妹妹的宠溺,“莫闹!” 第78章 轮不到你做主 “哥哥……”再次听到熟悉的宠溺话语,陆婕瑶声音软了下来,与之前的疯子泼妇判若两人。 看着这温情场面,黄芩有些动容,但是这出闹剧总该结束,否则谁也讨不了好。朝陆弋轩拱手,黄芩真心带着感激说道:“多谢洵王搭救!”不过,“搭救”二字说得极重。 陆弋轩朝黄芩身边沉默的蓝衫女子快速望了一眼,然后微微颔首,“皇婶言重了!” “哥哥……”陆弋轩怀里的女子挣扎着站直,眼神愤恨地看向黄芩,语气不善,“只是如此,未免也太不真诚!“ 黄芩冷哼一声,然后嘴角扬起,很温婉的笑容,却莫名地让陆婕瑶打寒颤,“本妃记得刚才是公主动的手吧?也罢也罢!反正明日一过,本妃便也见不到亲爱的侄女了。看在洵王殿下的面子上,本妃就如皇后娘娘所说的不与小辈多做计较!” “你……”萧云美目怒瞪,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来。 “皇后娘娘,难道本妃不与小辈计较也有了问题?”黄芩无畏地瞪回去,语气嘲讽。 “皇婶,”陆弋轩嘴角再次扬起笑容,让人如沐三月春风,“皇婶自然没有问题!过了元宵,本王会亲自将婕瑶送去安山寺。” 低下头,陆弋轩嘴角仍然挂着温柔的笑容,但说出的话却让陆婕瑶心如沉寒潭,“婕瑶,你也是时候去修身养性,收敛你的脾气了。毕竟已经十八了!本王会为你择一户好人家,等中秋一过,本王便向父皇请旨赐婚于你!” “哥哥!”陆婕瑶猛地推开陆弋轩。 “陆弋轩!”随着萧云的话,“啪”的一声响起,陆弋轩白皙的脸上顿时多了一个红色掌印,可见萧云用了多大的劲。 “本宫与你父皇尚健在,瑶儿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了?”萧云的手掌仍在发麻,而且盛怒之下,整个身体都在微微颤抖,显然被气得不轻。 陆弋轩没有说话,脸上的微笑没有受到那一巴掌的影响,似乎仍然温暖极了,但是莫名地让人一阵寒气。 在这低气压环境下,黄芩和宋露不约而同,识趣地不说话,低着头,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一来这是人家的家事,二来她两都不想再惹上什么祸事。 周围鲜花环绕,空气中也弥漫着多种喜人的花香,偶尔有鸟儿不识趣地啼叫,使环境更加的喜庆。然而,除了陆婕瑶的抽泣外,所有人都不说话,流动的空气似乎也凝住了,实在让人喘不过气来。 许久,萧云开口说话,一如既往地威严,“婕瑶的事稍后再议。终祭不可耽误!” “洵王负责准备终祭。本宫和婕瑶先行去休息。”萧云没有叫陆弋轩而是洵王,好好的母子,似乎是两个互不相干的人。 “谨遵母后吩咐!”陆弋轩收起脸上早已僵硬的笑容,颔首恭送萧云拉着陆婕瑶离开。 听到母后两字,萧云离去的身影停顿了一下,但很快又继续迈着不失六宫之主风范的步伐离开。 “让战昭王妃看笑话了!”说话的对象虽是黄芩,但陆弋轩看的却是黄芩身边的蓝衫女子。 “还好!”除了这两个字,刚从低气压中解放出来的黄芩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 因为刚刚平复心情,黄芩没有察觉到陆弋轩的目光所在,可是宋露却被看得不自在。拉了拉黄芩的衣袖,宋露头也没抬,低声说道:“王妃,我们先离开吧!洵王殿下还要准备终祭。” 听了这话,黄芩悄悄瞄了眼不远处的满地花盆碎片和残花,尴尬地咳了一声,然后说:“的确。那我们先行离开了。”说完,黄芩和宋露两人看似缓缓,实则脚步颇快地离开。说是两人,其实是宋露虽以平常速度,但步子迈得极大,黄芩不得已加快。 盯着远去的蓝色身影,陆弋轩凤眼挑起,嘴角扬起玩味地笑容。露儿竟如此怕他? 摸了摸刚才被扇的地方,陆弋轩神色一冷,然后以近乎没有温度的声音喊道:“血衣卫!” 不多时,多了五个穿着黑衣,脸上围着黑色帕子的男人单膝跪在地上,齐齐低声恭敬问道:“主上有何吩咐? …… 再次在祭云园相聚,众人虽然更加拘谨,但却仍然其乐融融,似乎刚才的事情根本没有发生过。 “安静!”凤袍加身的萧云,端庄地站在花团紧簇的一个弯道,发出比之前更加威严的声音,众人立即不再说话。 “进祭园。”萧云身边的玉禾说完,便弯腰,伸出一只手。萧云头也没低,自然地将手放在玉禾的手上,由她扶着缓缓绕进弯道。 一众女眷自觉地跟上,脸上没有了嬉笑,也不再发出声音。黄芩和宋露跟在人群的最后面。至于彩莲,则被黄芩简单地处理了下伤口,上了些暂时可获得的药,安置在寒荼宫黄芩之前休息的厢房。 绕过弯道,众人进入了一个犹如和尚们祷告的地方,却比寺院中的大了许多,而且大殿两边还有许多桌子一字排开,上面整齐地放着兽性的青铜酒杯。整个大殿地板上铺着红线毯,踩上去很是柔软,若在上面赤脚起舞,应是仿若踩在云朵上罢! 大殿的尽头有一座纯白色的雕像,不是佛家的佛祖或者菩萨也不是道家的太白金星太上老君之类的。说不出来时什么东西,似人又似兽,准确来说应该是人面龙身像。 雕像前面站着夏掌史,殇寂等人。陆弋轩则是在雕像侧面不起眼的地方站着,身旁有两个小厮,一个端着一把纯白色的弓,另一个端着几只羽箭。 见皇后和众女眷进来,夏掌史人并没有问候,而是喊了声“跪地”,然后众人除了陆弋轩和夏掌史以外通通跪了下来,除了摆弄衣服的声音外,再无它声。 夏掌史转过身,对着雕像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嘴中祈念一些听不懂的话。许久,转过身,面向人群,大喊一声,“终祭正式开始。” “龙神在上,祝我安国风调雨顺,万民安居。一拜!”说着,夏掌史抬起手,示意众人磕头。 “龙神在上,保我安国风调雨顺,万民安居。二拜!”夏掌史再次扬起手。 “龙神在上,护我安国风调雨顺,万民安居。三拜!”三拜完后,夏掌史转过身,又嘀咕了些听不懂的话,然后转过来面向众人,说道:“起身,入座!” 众女眷从皇后开始依次入座,十分有秩序。黄芩坐在了离大殿门口最近的地方的位置,而宋露站着。所有的丫鬟都站着,因为她们没有坐的资格。 众人落座后,夏掌史朝陆弋轩望去,说道:“落箭!”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只听“刷刷”几声,陆弋轩已不知何事单手提着弓,站在了殿中央。而之前的两个小厮然依站在原地,只是手上空空如也。 第79章 敬酒 而殿外,四根羽箭直直地插在一个不被人注意到的青松的树干上,一字排开,入木三分。而那棵青松不仅高,高的让人抬头见不到顶,也足够粗,约莫两个成年男子才能环抱得过来。而且树干上有许多孔,有明显的,也有已看不出痕迹的。 “洵王殿下入座。”夏掌史看了殿外的老松一样,嘴角扬起满意的微笑,眼中也难得带上了赞赏。 往年落箭这事都是由睿司中善射者来做,但今年洵王突然毛遂自荐,皇上也应允。本以为洵王殿下虽以箭术闻名天平大陆,但此次最多是他突发奇想的儿戏罢了!却未曾想,洵王竟如此认真对待。那射入青松的深度,和箭的排布,从来没有人做到如此完美的地步。果然,白衣战神箭术精妙世无双,名不虚传。 陆弋轩没有坐到皇后身边特意空出来的位置,而是在一众人的诧异中,走向殿中离龙神像最远的地方,黄芩所坐的地方的空位坐了下来。 刚坐下来,陆弋轩朝黄芩颔首,微笑,“皇婶不介意本王坐这吧?”然后意味深长地看了站着的宋露一眼,又快速离开,若无其事。 黄芩能拒绝吗?自然不能。这地方又不是翠竹居,又不是战昭王府,她没有资格说不,也不可能将已经坐下的人驱走。 在众人的注视中,黄芩假装自然地回以微笑,语气平和地说道:“自然可以。” “祭酒!” 夏掌史从李归手中接过一个兽性酒器,双手举着,向上抬起,然后缓缓将器中红色的液体倒下,落在身前的仍然插着两根香的香灰盆中,惹得一阵灰尘激荡。倒完,夏掌史将酒器递还给李归,转过身,向着萧云鞠了一躬,说道:“皇后娘娘,劳请让各位公主起身敬酒。” 听到这话,黄芩简直要掉了下巴!竟然让千金之躯的公主给京中贵妇贵女敬酒?恐怕是位置反了吧? “王妃,这是开国皇帝陆尚立下的规矩,说是民为贵,臣次之,而君最次之。”宋露看出黄芩的疑惑,适时提醒。 “想不到皇婶身边竟然有如此博古的妙人儿。”陆弋轩突然开口,眼神玩味地看向宋露。 宋露脸色一沉,恭敬地向身旁坐着的白衣王爷行礼,“王爷见笑了!” “倒是你自己过谦了!你本来就是一个博古的妙人儿!”听了宋露谦逊之词,黄芩忍不住侧过头来吐槽。 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而陆弋轩也玩味地看着她,宋露浑身不自在。 宫中有十个公主,最小的也到了豆蔻年华。然而纵使只允许三品以上官员,皇亲的妻子和嫡女参加,但人也不少,目测至少有两百人,相当于每个公主要敬二十个以上人的酒。而黄芩等人又坐在座位的末端,轮到她们时两柱香时间已过去。 出乎意料的是给黄芩敬酒的竟然是陆婕瑶。她脸上挂着人畜无害,谦逊有礼的笑容,根本看不出与黄芩有过节,甚至深仇大恨。 在陆婕瑶玉手端起黄芩身前桌上的酒杯后,她身旁边的丫鬟拿起青铜兽性酒壶,缓缓地朝酒杯中注入红色液体。 陆婕瑶双手端着酒,朝后退一步,恭敬地弯腰,声音甜美,“祝战昭王及战昭王妃此年事事通达,好运接踵而至。”但人看不到陆婕瑶眼中的恶毒与嘴角的阴险,也听不到陆婕瑶心中的诅咒,“愿战昭王被抽筋剥皮,死无全尸,这贱人被万人轮……” “抱歉!我不能喝!”黄芩突然站起身来,引得众人朝她看去。 陆婕瑶抬起盈盈水眸,一副委屈模样,声音颤抖着,“战昭王妃是嫌弃婕瑶?还是……莫非害怕婕瑶下毒……?” “抱歉,公主!我家王妃感了风寒,不久前服下的药忌酒。”宋露连忙从黄芩身后走出来,跪在地上,解释道。 若非宋露提醒,众人只怕已经忘了黄芩刚到行宫的那副病怏怏,弱不禁风的样子。毕竟在半个时辰前,她不仅扇了婕瑶公主和斐羽郡主,还和现在跪着的这个侍女将十个较为强壮的丫鬟婆子打倒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听了这话,陆婕瑶忍住将手中的杯子砸向跪着的这个贱婢身上的冲动,莞尔一笑,“不如,你替战昭王妃喝吧?总不能不给本宫一个面子吧?” “贱婢怎么配喝公主敬的酒?”宋露低着头,故作唯唯诺诺。 “今天这酒,战昭王府总要有一个人喝了。否则,战昭王府这一年的运势怕是……”萧云突然站出来,声音威严,带着威胁。 “娘娘说得对!这终祭酒怎么能不喝?”一个身着莲青色袄裙的中年妇女突然开口。 “对呀!这酒不能不喝?” “这可是关乎全府的酒……” …… 其他人附和之声不断。 “安静!”萧云昂起头,像只胜利的凤凰,耐心地维持着殿中的秩序。 “那贱婢就斗胆越上……喝下这杯……酒。”宋露低着头,伸手准备去接陆婕瑶手中的酒。 “诶……!”陆婕瑶在宋露手快要碰到酒杯的时候,突然举高酒杯,杯中红色的液体摇晃着,差点晃出酒杯。 “既然是贱婢的话,”陆婕瑶摇晃着酒杯,得意地笑着,“自然要与众不同。” “陆婕瑶,你想要干什么?”黄芩双手猛地按住身前的桌子,愤声质问。 “敬战昭王妃丫鬟酒啊!” “王妃若是觉得有问题的话,王妃来喝!”说着,陆婕瑶将手中的杯子递向黄芩。 黄芩愤愤地咬着牙齿。 她之前的确服了忌酒的药,不过不是治风寒用,而是装病。而宋露一碰酒,头发就会恢复微卷,更何况,她尚有头发披散在背上。 “请公主赐酒!”宋露大声喊道,声音有些决绝。 她存在侥幸心理。这头发由直变卷,应该需要一些时间。她不奢求太多,只要一点点,一点点时间,就够了。 “抬头!”陆婕瑶像只骄傲的孔雀,将酒高高举起。 宋露应命抬起头,眼中平静无澜,等待着高傲孔雀的侮辱。 “张嘴”说着,陆婕瑶将酒杯缓缓倾斜,有少许酒已经被倾倒出,滴落在宋露白皙的脸上。 “够了!” 第80章 魅王与幻情 听到声音,陆婕瑶一脸不可置信,呆呆地说了“哥”,愣在原地,如同木刻的美人。忽然,她感到手上一空。朝着酒杯被夺的方向看去,只见自己的哥哥仰头将酒一饮而尽,然后将杯子重重地放在身前的桌上。 “陆弋轩!”萧云脸抽搐了下,再次失了形象地大喊。 那酒中可是有…… “本王作为战昭王的嫡亲侄子,这杯酒,本王替皇叔喝了,应该没有问题吧?”说着,陆弋轩用手指轻轻擦拭了嘴角的救渍,妖孽魅惑。美中不足的是,陆弋轩的手指虽然很白皙,也很修长,但上面有许多淡而细小的疤痕。 “哥哥!”陆婕瑶一甩衣袖,哭泣着跑了出去。 “玉禾,跟着公主。”萧云看到身边的侍女跟着陆婕瑶跑了出去后,看了眼陆弋轩,有责怪,有担忧,然后深深叹了口气。 弋轩何时变得如此不顾亲情了?难道是因为那个宁国来的女子,那个已为人妇的女人。 “洵王尚未有正妻,倒也不碍事。”终究是自己的儿子,萧云纵使再怎么埋怨陆弋轩,还是出来为他打圆场。 因为刚才的“落箭”,夏掌史对这个有着风流名声的年轻的王爷颇有改观,更多的是赞赏,所以也站出来为他说话,“终祭酒并没有强制性要求必须是女家眷才可以喝。洵王此举并没有问题,不会影响到战昭王府此年的运势。” 此时,陆弋轩身体渐渐有异样的感觉升起,头也有些昏。他强整笑颜,对萧云和夏掌史拜了一礼,然后转头看着黄芩,说道:“本王有些不适,可否借用战昭王妃的丫鬟一用,送本王回燕林院?” 黄芩打量着笑着的陆弋轩。再宋露还是书童身份时,陆弋轩对她就有所不同。如今,他多次出手帮忙,怕也是看在宋露的面子上。只是,宋露似乎并不愿意。 “阿露……”黄芩想要询问宋露的意见。 “王妃,奴婢无妨!” “就去吧!”说着,黄芩过去将跪着的宋露扶起。 宋露看着很平静,然后走上前扶着陆弋轩。 “轩儿……”萧云担忧地看向陆弋轩。 “母后、夏掌史,本王先行告辞!”陆弋轩身体的燥热感越来越强,额头上已有少许细密的汗珠渗出。 感受着身边女子熟悉的气息,陆弋轩强忍着不适,由宋露搀扶着出了大殿,出了祭云园。刚出祭云园,陆弋轩强有力的手臂便抱住宋露的腰,然后脚下一点,朝燕林院飞去。 “殿下!”宋露挣扎着,却无济于事。 陆弋轩手上的力道加重,呼吸有些急促而沉重,威胁的声音嘶哑,像是突然断了的琴弦发出的声音,“别乱动!” 感受到他异样的变化,宋露身体立即挺直僵硬,乖乖噤声。 到了燕林园,不顾宋露的反抗,陆弋轩强行将她抱着进了自己的卧房,丢在床上,然后欺身而上。 “露儿……”陆弋轩声音比刚才更加嘶哑,几乎与两张砂纸互磨的声音差不多。头上的汗珠也变得豆大,不断地滴下。 “殿下……唔……” 陆弋轩此时如同一匹野狼,极具侵略性地吻住了身下人的嘴唇,然后以不可抗拒的力量撬开了她的贝齿,灵活的舌头扫荡着她口中的一切,与她的小舌交缠。 腹部仿佛有一团烈火熊熊燃烧,陆弋轩不再满足于嘴上交缠,大手开始在宋露瘦削的身上游走。 身体传来异样的感觉,不知为何,宋露的心里似乎并不抗拒与陆弋轩的如此交缠。但是她仍然扭动着身躯,想要躲开那只不安分的大手。然而,这对陆弋轩来说,却更像是无声的邀请,挑战着他的底线。 大手突然停顿,宋露放松了口气。然而,下一秒,大手却突然袭向她身体最柔软的地方,让她来不及反应。 胸前的柔软被男人的大手轻轻揉搓着,宋露顾不得其他,猛地咬了下去,陆弋轩吃痛,舌头退出了她的领地。而宋露不知哪来的力气,腿向上狠狠一顶,然后翻滚,快速站了起来,朝门口处跑去。 疼痛感让陆弋轩理智渐渐回笼,他单手扶着床,重重地喘息着,声音嘶哑,带着愧疚,“对不起……” 宋露想要打开门,发现门被锁了起来。刚想一脚踹开,却听到这句声音沙哑至极的话,心也没有预兆的一痛,和在广场上时无二,一样钻心。 魅王是闻名天下的媚药,与幻情并称“一王一后”。药劲极强,一旦中了这两种毒其中一种,非鱼水之欢不可解。男子中毒,若在半时辰内不与女子交合,则终生不举;一时辰内不与女子交合,则爆体而亡。 而陆弋轩中的便是魅王,此时他没有完全丧失理智,仅是靠他极强的自制力。 强撑着站起身来,陆弋轩缓缓朝门口处走去。每走一步,都伴随着重重的喘息声,与豆大的汗珠落地。而红了眼的陆弋轩丝毫没有平常的风流倜傥,玩世不恭,此刻像极了妖孽至尊,又或者是魔尊重楼。 看着妖孽逐步靠近,宋露想起了什么,如同快要在水中窒息的人突然抓住了救命稻草,大声喊道:“奴婢现在就去给你找男人来!” 听了这话,陆弋轩邪魅一笑,魅惑众生,却没有说话,反而像得到了什么力量,脚步变快。 看着那逐步靠近如饿狼扑食的男人,宋露抓狂,“我都说了,我不是男人!” 男人潮红的俊脸上尽是无奈,“可是,本王这毒……只有女人才能解!” “你!”宋露咬牙切齿,刚才差点就被他给……难道自己今天真的要被迫献身给这风流浪荡子。卯足力气,转过身,宋露对着门狠狠一踹,但是门没有如预期地打开,而腰上却多了一双大手,身边传来熟悉的喘息声与味道。 “放开我!”宋露用手去顶男人的腰部,男人躲开,也放开了抱住她腰的手。 “别如此蛮力,会痛!”男人沙哑却宠溺的声音传来,然后门被打开。但是宋露却愣在了原地,呆呆地望着喘息着扶着门的男人。 “你不是要……走吗?”呼吸但了新鲜的空气,陆弋轩眸子已渐渐退去红色,说出的话也少了情欲的味道。 “我……” 燥热的感觉再次袭来,陆弋轩来不及理会宋露,朝院中喊了一声,“幻跃。” “王爷”,幻跃心中虽然恨铁不成钢,但是却快速地跑到陆弋轩面前,然后从怀中捞出一个白色瓷瓶,倒出一颗红色的药丸,递给陆弋轩,“这是幻情,以毒攻毒!” “不行!”宋露冲了过去,想要将药抢走。 她虽不是大夫,可是对幻情还是有所耳闻的,那可是春药中的“王后”,一旦服下非男女交合不可解。 “难不成姑娘要为王爷解毒?”幻跃的声音仍然如黄鹂啼叫,但表情很是严肃。若再拖延下去,恐怕王爷就要终生不举了。 “你是大夫,自然会有解药。为何要给洵王下幻情这种……春药?”宋露说着,原本潮红的脸更加红了。 “王爷中的是魅王?难道姑娘有解药?”看在是他未来女主子的份上,幻跃耐心地解释。然后,调談问道:“难不成姑娘要做我家王爷的解药?” “你……”宋露气极。她没想到陆弋轩中的竟然是魅王,怪不得他会如此失控。 第81章 不想回府 “幻跃,把药给我!”陆弋轩靠着门,手握成拳,青筋明显,声音沙哑得厉害,显然已是在极力忍耐着。 宋露静静地望着陆弋轩将幻情服下,然而心中万般味道。 若不是他将那杯酒喝下,那此时中魅王的人便是自己了。那她又会怎么样,会向这个男人一样有如此强的自制力,这么久了还尚有理智,还是成了**荡妇……? “王爷,属下现在去找幻腾他们来,为你准备冰水,等属下会要为你施针……” “不用了!”幻跃话还未说完,陆弋轩便两手一扯,将身上厚厚的衣物撕裂,只剩下亵裤,然后飞身跃进了院中的一个大大的水缸中。 宋露根本来不及捂眼睛,男子精壮的身躯让她看了个光。虽然只是背影,但是足矣让宋露脸红得几欲滴血,不停地眨着眼睛。她惊慌失措地转过身去,捂着眼睛,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喊着,“我什么都没我看到,我什么都没有看到……” 听到这声音,躺在尚有冰渣的冰水中的陆弋轩哈哈笑了起来,笑得十分快意,爽朗,根本不像是一个中原王爷的笑声。 而幻跃则是小心地凑近蒙着眼睛,嘴里念念有词的宋露,不怀好意地说道:“姑娘,你看光了我们王爷,要对王爷负…责……?” 脑袋轰地炸开,宋露竟无所畏惧地转过身来,双手插着腰,一副地主婆模样,振振有词,“那你家王爷还亲了本姑娘的嘴,摸了本姑娘的胸,那这笔账又该怎么算?” 幻跃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原来王爷并非自制力很强啊! 陆弋轩脸一黑,然后捡起一颗冰渣,弹向笑得花枝乱颤的男人。 “啊呦,王爷!”幻跃抱头,埋怨一声,狼狈地快速跑出院子,生怕再次弹他。毕竟白衣战神“箭”无虚发。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宋露恨恨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刚才她说了什么?她似乎当着外人的面说,陆弋轩亲她的嘴,摸她的…… 宋露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算不得小的柔软,顿时捂住脸朝院门外跑去,留下一句话,“奴婢的意思是,王爷与奴婢两清,望王爷不要误会!” 想着宋露刚才的一番动作,陆弋轩黑沉的脸顿时恢复了淡淡的青紫。对,是青紫,被冻得青紫。 望向卧房的门,陆弋轩嘴角扬起一抹邪魅又宠溺的笑容。 这辈子,露儿你都不可能与我两清了…… …… 迎春会在冬天奢侈的太阳尚未落山前结束了,云深行宫沐浴在余晖中,仿佛度上了层金光,更加神圣飘渺。 最后一个上山,黄芩亦是最后一个下山。刚下山,黄芩便看到了那辆熟悉的黑色奢华马车。人们都走光了,山野除了鸟儿归林的啼叫,还有一些不知名的虫叫声,马车静静地停在散乱铺着白草的土地上,仿若隐了身。 黄芩激动地跑向马车,快速跳了上去。 这辆马车出现,陆长翊必定出现! 掀开帘子,看到马车内端坐着,闭目修神的黑衣男子,黄芩嘴角扬起抹笑,有些得意。果然,她的男人就是天底下最帅,最好的! 帘子还未完全归位,黄芩便一屁股坐上了陆长翊身旁的软塌,不是像以前一样坐在对面。而陆长翊睁开凤眼,侧过头,看了黄芩一眼,没有拒绝。 “夫君!”黄芩主动伸手搂住了陆长翊精实的腰身,头靠在他的胸前,微微蹭着,“你真是天底下最好的夫君……!” 经过这十几天的相处,陆长翊对粘人,小女人的黄芩已经熟悉透了,也懂得如何应对,多了些情趣。他一只揽过黄芩的腰,让她离自己更近。另一只手轻轻摸着黄芩发饰不多的头,如同在给猫儿顺毛。 “许杰,驾车回府!”陆长翊搂着黄芩,没有放手,朝车外喊了一声。 许杰的动作很快,没有多久马车便平稳地行驶了起来。而黄芩主动脱离了陆长翊温暖安心的怀抱,坐正了起来。 感受到怀中的软玉离去,陆长翊有些不舍,伸出手想要将人儿再次搂回。但犹豫再三,终究克制住了自己,收回了手。 “夫君,你可知道……”黄芩开始聒噪模式,讲述自己今天的“传奇经历“,绘声绘色,偶尔还手舞足蹈。 “陆婕瑶差点刺到我的脸……” “什么?”听到这话,陆长翊脸色沉了下来,声音变得冰冷,“她竟然又敢伤你?” “她和那个莫斐颜倒是不知天高地厚得狠!”想起这两人,黄芩就恨得咬牙。 明明是一个是公主,一个是郡主,但是两人出奇地没有教养,张嘴就是“贱人”。自己没想招惹这两尊“大佛”,但这两人却自己上门找麻烦。可她黄芩从来不是软柿子,任人来捏。“君子动口不动手!”但自己不是君子,而莫斐颜两人也不是。 “可有伤到哪里?”陆长翊说这话时,眉眼间罕见地带了温柔,向来冰冷的语气变得有了温度,细细听来,还有丝丝担忧,还有细微不可察觉的宠溺。 见惯了如冰山般高冷的王爷,如猎豹般嗜血的战神,如白水般懵懂的呆子的陆长翊,第一次真实清晰地看到温柔的他,黄芩不禁被迷住了,定定地盯着陆长翊俊美的容颜。 “咳咳……”见黄芩露出云城女子见到陆弋轩时的表情,陆长翊心里种异样的感觉,不知是欣喜还是烦躁,只好尴尬地咳两声。 “哼!王爷,我自然不会受了欺负,称了她们的意!”黄芩假装自己没有犯花痴,但头悄悄地侧了过去,陆长翊只能看到她的半张侧脸。 陆长翊刚想说什么话,马车突然一抖,他连忙伸手朝黄芩抱去,想要将女子护在胸前。 “王爷,属下有罪!”马车再次平稳跑起,许杰愧疚恭敬的声音传来。 “无……妨……!”黄芩再次呆住,不过眼神看向的是黑黑的车帘。刚才马车的颠簸让车帘撩起,那一瞬的时间,她看到了余晖笼罩着的森林,说是镀上了金光,丝毫也不为过。 “王爷,”愣了许久,黄芩转过头来,认真地望着陆长翊,“我想要今晚不想回府了。” 第82章 夕阳无限好 “怎么了?”陆长翊剑眉微微皱起,凤眸打量着黄芩,但仍然有耐心地问道。 “夕阳无限好!”黄芩咧嘴一笑,露出了大白牙。 虽然是一介武夫,但是陆长翊并非粗人,也不是完全不懂诗词歌赋。他自然听得出黄芩的言下之意:想要下马车赏景。 “嗯……!”陆长翊尾音微微延长,更显得他声音醇厚。 以为陆长翊没有听懂,黄芩还未来得及解释清楚,腰上突然多了一只铁臂,然后眨眼间,已经下了马车,稳稳地靠在陆长翊怀里。 黄芩头靠着陆长翊结实的胸膛,深深地吸了口气。也许是不熏香的缘故,陆长翊身上没有什么香味。但是也没有臭味,甚至是轻微的汗臭。然而,陆长翊有一种独特的气息,说不清楚,但是黄芩很依恋,也很熟悉。 “许杰,你们自行回王府!本王与王妃今日不回府!”说完,陆长翊手霸道地环住黄芩的腰,向着与回京相反的方向走去。 “王妃和王爷可真配啊!”在黑色马车后面的一辆马车上,一个妙龄少女头靠在车窗上,望着一对璧人远去的背影,啧啧感概! “彩莲,你的脸还肿着!”坐在对面的宋露忍不住提醒道。 “呼!”马车颠簸了一下,彩莲的脸碰到车窗,顿时让这活泼的少女大叫起来,连忙将头收回马车中。 “你也真是……”望着少女娇憨的模样,宋露摇了摇头,嘴角扬起笑容,目光开始涣散。 曾经的自己,何尝不是这样…… …… “夫君,” 原本目视前方的陆长翊侧过头来,俯视着笑得惬意的女子,然后一本正经地说道:“换个称呼,本王不喜这称呼。” 那你还忍受了那么久!黄芩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笑得更加明媚,以掩饰住自己的吐槽,“那叫你……嗯……” “就叫阿翊吧!”黄芩突然抬起多汁的眸子,语气欢脱极了? “也行!”说不上喜欢,但比“夫君”这样肉麻得让他忍不住起鸡皮疙瘩的词好太多,因而陆长翊有些敷衍地回答。 见陆长翊反应平平,黄芩识趣地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谁让她喜欢上了这样一个情商极低的战神王爷呢?不过,路漫漫兮而修远,上下求索陆长翊兮不可缺也! 因为是皇家圣地,云山被保护得极好,除了那座行宫外,漫山遍野都是树。放眼望去,满目绿色,人的心情都不由好了许多。 站在树林阴翳下,享受着透过层层树叶遮挡而泄下的阳光,黄芩靠着粗壮的树干,慢慢闭上了眼睛,有节奏地吸入,吐纳清新的空气。 站在一旁的陆长翊静静看着黄芩,不知道她为什么会露出如此享受的感觉。但也学着黄芩,慢慢闭上了眼睛,却站得直挺,与周围挺且直的青松不相上下,甚至更胜一筹。 吐完最后一口气,黄芩睁开眼睛,便看到陆长翊站着军姿,闭目养神的模样。暖光色的残光落在陆长翊刚毅的脸上,棱角分明的下巴也模糊了,为他添几许柔和。不过,那挺立的身姿时时刻刻提醒着别人他的阳刚。鲜明的对比,强烈的视觉冲击,黄芩不忍心移开视线。 “王妃看够了?”陆长翊突然睁开眼睛,声音依旧有些冷。 “没有!”黄芩竟也不尴尬,微微侧着头,回以微笑,然后颇为“恬不知耻”地说道:“不妨再让我多看一会吧?” “日将全落西山!”陆长翊不知如何应付,只好转移话题。他突兀指着太阳的方向,神色认真地说道:“需要在太阳完全落山之前,寻到歇脚的地。否则夜晚野兽出没,不安全!” “有老虎吗?”黄芩问道。 “云山附近没有老虎,但却多狼,夜间喜欢下山活动!” 似是为了回应陆长翊,一声低沉的狼吼传来,若近却又若远,应是从半山腰以上地区传来,但不是行宫所在处。 黄芩打了个寒颤。在现代时,未入伍时,长年居住在城市之中,只在电视和手机上见过狼,却已为其折服。入伍后一年,做了随行军医,她终于有幸见到一次狼,不过,却差点丧于狼口。“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句话虽在黄芩身上没有表现的淋漓尽致,却也是真理。黄芩对狼有心理阴影。 “那夫……不不不!是阿翊,那我们快走吧,回绝命崖下师父的院子里!”绝命崖在云山附近,虽说之前黄芩没听说过云深行宫,但是绝命崖距此处应是不远。 “你怕……狼?”陆长翊虽是向黄芩询问,但是那笃定的表情和肯定的语气却是毫不掩饰。 “对!”黄芩坦荡荡回答。然后,快速伸手牵住了陆长翊有些粗糙的大手,拉着,不对,是拖着他往前走。 陆长翊纹丝不动,像看傻子一样看黄芩,嘴角扬起一抹邪笑。不过,表情虽然欠揍,但是耐不住那张黄芩已经在心里“亵玩”了几十次的俊脸。多次用力无果的黄芩终于转过来头来,却硬是呆呆地愣在了原地。 这样有些痞气傲娇,却有着军人的刚正不阿,两种截然相反的气质被陆长翊很好的融合在一起,当真是让人沉沦。特别是那一抹笑,好像它才是陆长翊的本质,其他的军人气质都是他的蝉衣。 “咳咳……”见黄芩呆愣的模样,陆长翊收起邪笑,恢复正经,轻轻地将黄芩的柔软的手扳开,然后转过身,向前走去,步子虽大,但步伐很难。 “要去绝命崖,是这个方向。你刚才走错了。”走了两步,见后面的女人还没有反应,陆长翊转过头来,好心提醒。 黄芩摇摇头,回过神来,桃花眸中闪烁着万点星辰,笑着跑上去,准备拉住陆长翊的手。 即使前世呆在军中,见过了各色军人,算是阅历丰富。但是黄芩仍然被陆长翊迷倒了。 从外在上来说,陆长翊容颜不绝世也至少是罕见,身材高大但不壮硕,而是挺拔。从内修来说,他武功高强,是战神,威名在外;而且他虽已二十四岁,但却不像这个时代的其他同身份等级男人,妻妾成群。 据黄芩如今所知,如今安国只有三位亲王,分别是战昭亲王陆长翊,洵亲王陆弋轩,广亲王陆合。陆弋轩就不用说了,风流韵事早已传遍天下。而陆合已迈入耄耋之年,有三十房小妾,更别提其他通房丫头,但仍广招少女入府。据说,最近刚入府的第三十个妾才有十三岁。因为当初安帝能成功登基,少不了他的一份大功,而他又是把玩女人放在第一位的男人,所以安帝便许了他可无限制纳妾,以防止他有二心。 陆长翊低头看了黄芩一眼,意味深长,不动声色地快速躲开黄芩的触碰,接着向前走去。 他害怕他会沉沦于眼前与其他贵女完全不同的女子。她活泼主动,像一团烈火,滚滚而来,点燃了他尘封已久的心。虽然他是嗜血战神,无所畏惧,但是他其实充满了畏惧,畏惧一切会成为他弱点的人或事物。不知从何开始,他对这女子的感觉悄悄改变,大概是绝命崖下一吻之后,又或者是其他……?但无疑,自己对她的确很特殊。正因为这样,他不允许自己将烈焰般的女子拉入寒潭,与自己共同承受刺骨的冰冷。 …… 第83章 萧云珋是刺客 见陆长翊对自己冷淡起来,她怎么做都不愿意搭理她,黄芩索性也不说话了,静静地跟着陆长翊。大概是因为陆长翊腿比较长的原因,走路极快,黄芩只能小跑才能勉强跟得上他的步伐。 “嗷呜……嗷呜……嗷呜……”一声又一声狼叫传来,引得黄芩有些害怕,也不由跑的更快,甚至超过了陆长翊。虽然是冬天,但黄芩额头上已沁满了薄汗。 看着前方穿着复杂繁琐的宫装,仍然提着裙摆奔跑的女子,陆长翊剑眉微蹙。又看了眼天色,已经快要完全黑了。他叹息一声,快速冲上前去,一手揽住女子纤细的腰肢,然后脚下一点,腾跃而起,抱着佳人在林中快速穿梭。 狼叫声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大声。黄芩听得心惊胆战,于是将头埋入陆长翊的胸膛,吮吸着他令人安心的气味,双手紧紧抱住陆长翊的腰,寻求着安全。 腰上人抱得过分紧,陆长翊有些难受,施展轻功也变得有些困难。但是陆长翊仅仅是看了眼罪魁祸首,眉头蹙起,然后又继续向前穿梭飞行,速度也丝毫不受影响。 两人到达绝命崖下的院子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曾经住过的院子没有一丝光亮,像是蛰伏在夜色中的巨兽,只能看出隐隐约约的轮廓。 正准备进去,院子里却突然传出响声,是东西掉落的声音。陆长翊剑眉紧蹙,薄唇抿起,下意识地拉住身前人儿的手,做出一副警戒的模样。 小心地推开院门,陆长翊和黄芩走了进去。院门年份久远,发出吱呀的声音,惊动了屋子里有的人。一声“是谁”从齐煜曾经住的屋子里传来,隐隐透露出狠戾。 陆长翊没有回答,而是小心地走向院子的角落,弯腰捡起一根有黄芩手臂粗的木棍,然后拉着黄芩,站在原地,等着屋内的人出来。 屋内的人应该是一个急性子,很快便不耐烦地从屋子中走了出来。他一身黑色劲装,束着黑色的高冠,没有刻意将脸遮起来,但在夜色下,连他脸部的轮廓都不太清晰。 “萧云珋。”陆长翊冷声念出一个名字。 陆长翊常年在军中,在野外,在黑暗中与敌人交手。只要不是完全黑暗,他便能做到视力与白天无二。而黑衣人未曾蒙面,认出他是萧云珋并非难事。 萧云珋握紧手上的剑,眼神淬毒地望了一眼陆长翊身旁的女子,然后看向陆长翊,同样冷冷地说:“陆长翊,别来无恙!” “废话别多!”陆长翊冷喝一声,“你来这里干什么?” “路过,借宿!”萧云珋很平静。 “院子里没有人,你是私闯民宅!”黄芩虽然看不清对面的人,但听到他谎言,忍不住反驳。 “那你们又何尝不是?”萧云珋冷笑一声,手上翻转,剑在黑夜中反射出寒光。 陆长翊拉紧黄芩的手,同时握紧了手中的木棍,冷静地与人对峙:“萧云珋,劝你快速给本王离开,否则别怪本王不客气!” 萧云珋冷笑一声,然后以雷霆速度刺了过来,剑直指黄芩的心脏部位。 黄芩呼了一声,“你就是上次那个刺客!”然后就被陆长翊拉进他的怀中,转了一圈。 萧云珋的攻击很凌厉,招招指向黄芩的命害处。而陆长翊抱着黄芩灵活地躲开一次又一次的攻击,手中的木棒并不与萧云珋的剑直接接触,而是迂回地朝萧云珋的头打去,心脏处戳去,显然也是下了杀手。 那次刺杀,看到暗红色的宝马,他便猜想是萧家的人,只是没有头绪,也查不出是谁。这次,黄芩率先认出了萧云珋便是上次的刺客,他也从对方的剑法中也判断出是萧云珋无二。然而,两次见面,萧云珋无不是想要了黄芩的命。他的心中很烦躁,莫名地不允许别人伤害黄芩一根汗毛,想要杀光所有欲伤害黄芩的人。 十多次攻击,却没有一次得手,反而他被陆长翊的木棍多次敲中,萧云珋恼羞成怒,出剑毫无章法,像是发狂的野兽。 面对萧云珋的疯狂,陆长翊显得从容不迫,躲开每一次攻击,手中木棒竟如软蛇一样,游向萧云珋,却狠辣有力,棍棍带着劲风,优势越发明显。 “啪”陆长翊一棍敲中了萧云珋的后脖,萧云珋后退一步,右手用剑插在地上,支撑着身体,“噗”的一声吐出了口血。他眼神像一把把淬毒的刀子,看向仍然站着的两人,想要将他们的肉,一刀又一刀地割下来,让他们生不如死。然而怨毒眼神没有持续多久,他再次吐一口血,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 陆长翊裹着薄汗的手拉住黄芩,另一只手提着木棍,缓缓走上前,指向萧云珋。 黄芩虽然不喜欢杀人,但是面对多次想要杀自己的人,也并没有多少同情心。毕竟,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少主!”突然从其他屋子跃出了五个同样穿着黑色劲装的,未蒙面的男子。其中两个人快速地拉起萧云珋,拔出地上的剑,朝院外跃去。剩下的三个人则是握剑同时朝陆长翊两人刺了过来,痕迹,却没有萧云珋的快如游龙。 “本王不想与你们交手!”陆长翊侧身一步,后退躲过他们的攻击,冷冷说道:“识趣地就给本王快速离开院子。” 三人愣了一下。 少主已经离开了,他们三人与战昭王交手毫无胜算,无非是多送几条命罢了。 想清楚后,三人齐齐向陆长翊拱了拱手,然后飞身出了院子,院中恢复平静。 丢下手中的木棍,陆长翊拉着黄芩走向柴房。 黄芩不明所以,但没有问出来,而是乖乖地跟了上去。 进了柴房,陆长翊放开了黄芩的手,径直走向床,火折子一打,房间瞬间亮了起来。 “你今晚要住这……?”黄芩疑惑地看向陆长翊。 虽然入了正月份后,云城到现在都没有下过雪了,但是天气依旧寒冷。特别是到了晚上,冷意更是入骨。那次入住柴房,她可是深切地体会到了这间屋子的毫不挡风避冷。 “不只是我,还有你。”说着,陆长翊开始整理床铺。 “这里只有一张床!”黄芩咽了咽口水。 难道陆长翊想要和自己那个那个……?可是她还没有准备好,而且这间屋子怕是不适合。 第84章 本是天意 陆长翊停下手上的动作,侧过头看了黄芩一眼,淡淡地说道:“你睡床,我等下去拿其他被褥来打地铺。”然后,又开始整理床。 他睡……地铺……? 黄芩尴尬地用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蛋,让自己清醒些,别老整天想着那些少儿不宜的事情。 “阿翊,“黄芩叫了一声陆长翊,但当人转过来时,她又一溜烟地跑了出去,“我去拿被褥!” 她还真是…… 陆长翊嘴角扬起宠溺的笑,摇了摇头。当意识到时,他瞬间变了脸色,周围的温度下降了几度。 这是第几次他因为黄芩而控制不住自己了?想来,自己对黄芩恐怕是生了情愫? “情愫……情愫……”陆长翊低声重复念了几遍这个词,然后突然发笑,带走悲凉和自嘲。 他怎么会生情愫呢?他可是一个杀人不眨眼,没有感情的人啊?不对,在别人眼里,他只是一个魔鬼。魔鬼怎么配有情愫这种美好的东西呢? “阿翊”随着声音传来,一个巨大的物体走进了柴房。 陆长翊转过头,只见黄芩娇小的身躯抱着一大床被子,正笨拙地跨进屋子,莫名地搞笑。他站起来,迈开腿走向黄芩,不容拒绝地接过了床褥,然后走向床,把它们放在床上。 黄芩再次被征服,陆长翊果然是男友力爆棚。唯一的缺点就是情商有点低,可自己也是一个为负的人。不过,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两个情商低的人凑在一起,本是天意啊! “阿翊,你不用打地铺了。你和我一起睡床!”看着陆长翊忙活,黄芩将蕴酿已久的话说了出来。 陆长翊停下手中的动作,疑惑地看向她。 黄芩尴尬地咳了咳,撩拨自己的头发丝,痞气十足,一副女流氓的样子说道:“你早就是本姑娘的男人了,有什么害羞的!” 陆长翊显然没有想到黄芩会这样,当场愣在原地,成了真正的冰块。 “咳咳……我是说,阿翊你和我是夫妻,我不在意的。”黄芩也意识到刚才有所不妥,忙改口,挽回僵局。 “这不妥……!”陆长翊凤眼不自在地眨了眨,然后继续手上的动作。 “反正你不能睡地铺!”深知这里的寒冷,黄芩可不想让心上人受苦,干脆耍起了流氓,“要不然,我就去另一间屋子睡。” “这样不安全……” “我不管,你必须睡床!” 陆长翊沉默了,黄芩也不再说话。 许久,陆长翊妥协似地开口,“也罢……” 黄芩紧紧地盯着陆长翊,期待着他接下来的话。 “就依你所愿。” “什么意思?” “咳咳咳……”陆长翊俊朗的脸有些泛红,“同床。” “行!”黄芩的声音干脆,显得很冷静。但其实,她的内心早就百花绽放,春水涌动。 “你睡里铺,我睡外面,各自单盖一张被子。”陆长翊已经理好床铺,声音淡而不冷地吩咐道。 “没问题,阿翊,你先在这等着,我去弄些饭菜,顺便烧洗漱的水。”听了陆长翊的话,黄芩有些小失望,不过,总得来说,还是很开心。 看着跳脱的身影出了房间,陆长翊有些无力地坐了下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 四更 许久不曾降临云城的雪片纷纷扬扬飘落了下来,寒风亦凛冽着,呼啸着,吹得鹅毛雪片偏离了轨道,亦吹得云山上的青松乱了头发。 感受到寒冷,黄芩嘟囔了一声,越过被子,移向了热源,伸手抱住了散发着热气的物体,腿也搭了上去,不安分地蹭着。 至于被抱住的热源,陆长翊身体僵直,不敢动。 黄芩嘟囔的时候,他就已经醒了。本想下床为她多寻一床被子,但未曾料到,女人率先抱住了他,不对,是贴住了他这个热源。她柔软的身躯贴附着他的身体,时不时不安分地乱动。脑袋里叫嚣着某种声音,小腹处又传来异样的燥热感,他想要将女人移开,但是女人却抱得更紧。 强压住不该有的想法,陆长翊尽量温柔地将贴在身上的娇躯移开,把属于自己的被褥给黄芩盖上,然后下了床。 穿上衣服,陆长翊轻轻推开年久的木门,走了出去,又将木门悄无声息地合上。 漫天的大雪飞舞着,雪花落在陆长翊的头上,脸上,衣服上。许是脸上太热,脸上的雪花化为了水,冰冰凉凉,有些入骨,也让陆长翊的燥热消失了几分,脑袋清醒了几分。 抬起手,陆长翊轻轻拭去脸上的雪水。然后用指腹接住一片雪,慢慢地将它放在有些干涸的薄唇上,看向齐煜住的房间,眼神失了凌厉,眸中开始迷离起来。 四年前,亦是这样的鹅毛大雪的日子,但是同卢的冬天,风向来不会像云城这般凌洌。那是他离开师父的第二年,虽在战场上初露锋芒,但尚未有黑衣战神之名。不过,南蛮却发了疯似地针对他,想要将他杀死,杀死他一个副将。 他轻敌,落入了圈套。不过半柱香的时间,他带的二十人全部死去,但是南蛮的人却源源不断地涌来。寒冷刺骨,他们的笑声喊声更加刺骨。从他们的喊声中,他得知是主将想要除了他。 那时,他痛彻心扉,差点哭了出来。没有想到多年忠诚竟换得被自己人与异族勾结想要除了自己。嘲讽冷笑完后,他执起师父送他的游龙剑,脑中眼中只有一个字,杀!南蛮的人海似乎没有尽头,他杀了两天两夜,斩了不知多少个人头,挨了多少利刃后,终于停了下来。 雪在空中飞扬着,血在地上流躺着,他轰然倒地,落入三千多具尸体中,没有了意识。 当醒来时,他仍然在成堆的尸体中,身上仍然穿着已经破烂不堪的铠甲。雪虽冷,但却救了他一命。那时,他亦是如此喝下雪水,滋润了他早已干的不成样子的嘴唇。 游龙剑不在了。他以为是落入了尸体中,但却没有寻到踪影,后来又以为时被南蛮拿走了。却未曾想,游龙剑在师父那。想来,当初是师父救了自己,救了这个让他失望的徒儿…… …… 云深行宫,燕林园 幻腾幻跃心疼地看着仍然在水中的陆弋轩,幻跃身子开始止不住的发抖。 大雪毫不留情地下着,陆弋轩所在的水缸中已经结了浮冰,他的脸也冻成了紫色,隐隐约约有苍白色。他脸紧紧蹭着,唇也紧紧抿着,忍得厉害。 “时间够了!”幻跃叫了一声,然后和幻腾奔向陆弋轩所在的水缸,将半身赤裸的陆弋轩拉了出来。 陆弋轩身体已经没了知觉,身体如冰块一样,僵硬而寒冷。他睁开眼睛,呼了一口气,嘴角扬起笑容,与他的境状十分不协调。 将陆弋轩扶进屋,将他放在床上,幻跃嘀咕起来,“王爷,你当时要是把宋露姑娘给上了,如今又何必遭这种罪?” 陆弋轩眼神如刀子一样,狠狠瞪了幻跃一眼,语气轻飘飘地,“看来之前的醉红味道不够,要不换成魅王?” “呃……”幻跃脸上一垮,然后瞬间换成了讨好的笑容,“王爷最是英明了,”用手戳了戳旁边的幻腾,幻跃笑嘻嘻地说:“是不是,幻腾?” 幻腾看白痴似地看了幻跃一眼,然后朝陆弋轩单膝跪了下来,“启禀王爷,刘德全以前的党羽都已处理干净!” “起来吧!” “谢王爷!” “幻跃,过来为本王针灸!”陆弋轩朝幻跃看去,神色正经。 “是。”幻跃也不再贫,开始认真严肃起来。 …… 第85章 农家日子最幸福 这一觉睡得十分暖和,到了日上三竿,黄芩才懒懒散散地转醒。当看到身旁没有人时,黄芩顿生疑惑。但朝敞开的门处看去,阳光散出七彩光芒,照得院中亮堂堂的,意识到时候已经不早了,疑惑也消了下去。 整理好衣服,穿好靴子,又理理床铺,黄芩方才走出去。刚跨出门,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才微微眯着眼睛看向院子中。 陆长翊没在?那又会去哪? 她抬头朝远处望去,入目皆是白茫茫一片。 昨夜下雪了,而且还挺大?她怎么没有感觉? 低头,环视一圈,她发现院中根本没有雪的痕迹。地面干干净净,没有一点垃圾,甚至是明显的灰尘,显然是刚打扫过不久的。 陆长翊竟然会干粗活? 靠着门栏,黄芩黑溜溜的眼眸转了起来,配上本就有些撩人的桃花眼微微上扬,一副狡黠模样,似乎在想什么坏主意。可是,黄芩纯粹是在感概,在想陆长翊是不是有些万能,这样的夫君莫不是太好了些? 想着想着,黄芩露出了傻呵呵的笑容。不过,在这一张温婉动人的脸上,并不像傻子,只是有一种强烈的反差感。 陆长翊拎着一只处理过的野鸡走进来,恰好看到了靠着门傻笑的女人,禁不住一愣,手上的野鸡差点滑落,幸亏他手快地握紧草绳。这动静并不小,黄芩从傻笑中回过神来,盯着院门处站着的陆长翊。 他去打猎了? 黄芩想着,直起了身子,向陆长翊走去。而陆长翊走向伙房。她大步跑上去,在陆长翊之前到达了伙房,从陆长翊手中拿过野鸡。 “昨夜,伙房里没有好的东西,只有一些粟米,我只好做了一些清粥。”黄芩举起野鸡,脸上露出得意,“今日就要你好好尝尝我的手艺。我做的炸鸡,可是一绝!” 陆长翊淡淡地看着黄芩,并没有多大的波澜,然而还是说了一句,“我期待。”然后离开伙房,走向他天亮不久,砍来的木柴,弯腰,熟稔地拿起地上的斧头。两刀下去,原本有成人大腿粗的木头,在“咔咔”两声中,变得宜入火大小。 在伙房内大力砍着鸡肉的黄芩,听到劈柴的声音,向那边看去,不自觉地露出幸福的微笑。 也许,这样的农家日子才是最幸福的吧……! …… “阿露,”彩莲轻声唤正在给她脸上药的宋露,“今天是元宵,你要和谁一起过?” 宋露愣了一下,而彩莲立马呼气叫痛。 “抱歉,抱歉……”宋露连忙移开停在女孩仍然红肿得不成样子的脸上的白色丝帕,不停地说着道歉的话。 “阿露,你也真是……”彩莲声音娇软,并没有责备怪罪的意思。 “我接着给你上药。”宋露恢复了淡然,执起帕子,打开了一个盒子,沾了点泛着雪花白的药膏,给彩莲的脸抹上,动作分外轻柔,小心翼翼。 “哇……”当帕子接触到脸时,彩莲立马大叫了起来。 宋露以为出了问题,手上一顿,正准备询问,却看到彩莲用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自己,声音乞求地说:“别停,给我多抹点行吗……?” 宋露不自在地咳了两声,然后继续给彩莲上药。“其实你不必这样。” “我知道这东西珍贵,但是真得很舒服。”彩莲误会了宋露的意思,以为她舍不得。 “想用多少,都行!”宋露抹着药,脑中浮现出男子俊朗如谪仙的脸,还有那精壮的……身躯。 她连忙晃了晃头。 洵王陆弋轩,何许人也?闻名天平的风流浪子,处处留情。他对自己这种容貌平平的女子,怕是出于什么目的,亦或者是图个新鲜?不过,…… 想到与陆弋轩之间的事情,红云悄悄爬上了宋露白皙的脸蛋。 “阿露,你干嘛呢?”见宋露摇头晃脑,脸又突然羞红,彩莲不明所以。 “啊……”宋露尚未完全回过神,呆呆地喊了一句。 “哦……”见这副思春的模样,彩莲瞬间明白了一切,然后抛出一连串问题,“不会有心上人了吧?那又是是谁?多久了?” “瞎说!”回过神来的宋露装出冷静地模样,低低斥责了彩莲一句,又继续给女孩上药。 “据说,今夜,城东饮春楼专为有情人而设了一个活动……”彩莲小声嘀咕,似是无意提起。 …… 华灯初上,街上早已热闹非凡。街道两旁,各种各样的铺子,小贩吃力叫卖着,邀揽着来来往往的人。大人牵着小孩,丫鬟陪着年轻的小姐,小厮伴着风流的少爷,男子握住心悦的情人…… 自十二岁以后,陆长翊从来不过除了除夕以外的节日。然而,今日却破天荒地逛起了街,其实是被黄芩强行拉来的。今日中午,还在绝命崖下的院子里时,黄芩便不住地唠叨了起来,十八般武艺齐上阵,撒娇卖萌耍赖,今晚要和他逛元宵,看灯……陆长翊怎么可能抵挡得住黄芩的攻势,那种并非战场上强硬的攻势?因而,嗜血的黑衣战神奇迹般地出现在了元宵的街上。 “那个面具好看!”黄芩一直拉着陆长翊的手,谨防他逃跑。而陆长翊全程低着头,无奈地跟着黄芩走了一路。 “老板,这个多少钱?”黄芩取下一个狼脸面具,翻来覆去地打量着。 “不多,十文钱!”中年的小贩脸上溢满喜悦,与佳节很是相称。 “你的!”趁陆长翊不注意,黄芩踮起脚给他戴上了面具。 黑色的狼叫面具与陆长翊的脸完美贴合,面具下端刚好遮住他高挺的鼻子,露出抿着的薄唇,越发衬托出他脸部线条的冷硬流畅。暖光色的光从各种形状的花灯中飘出,轻柔地抚着全身黑的男人,男人仿佛是刚出黑暗的王者。 黄芩想要啧啧称赞陆长翊的帅气。然而,陆长翊却抬起手想要将面具拿来。她赶忙抓住他的手,然后踮起脚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方便!我可不想今晚,所有人都盯着我的相公看。” 同样是安国威名在外的战神,黑白两者待遇却完全不同。白衣战神陆弋轩有多受安国女子欢迎,黑衣战神陆长翊就有多让人畏惧。若是让人看到战昭王在街头游药,今晚的元宵佳节恐难成佳节。 热热痒痒的气息扑向耳朵,陆长翊不禁红了耳根。幽潭般的凤眸中闪过不可名状的东西,他轻轻叹了口气,缓缓抽出被女子握住的手,负手而立。 黄芩望着陆长翊,多情的桃花眸中春水涌动,温婉的脸上浮现得意神情。 陆长翊果然禁不住她勾引! 转身,黄芩又拿了一个全脸的兔头面具,戴在了自己的脸上。 狼吃兔子,所以她这辈子注定被陆长翊这只大灰狼吃定了!不过其实,嘻嘻,是她这只狡兔吃定了陆长翊这只狼! 黄芩将钱递给小贩,准备离开。小贩却突然拉住她的衣袖,然后凑了过来,悄悄指向那个周身散发着危险气息的男人,小声说道:“你相公长得真俊!” 听了这话,黄芩骄傲地昂起头,像只孔雀,“我也这样觉得!”然后跑向陆长翊,不容抗拒地拉住他的胳膊,大步向前走去。 陆长翊微微低头看了眼像只孔雀的小女人,嘴角不自觉地扬起,脸部线条柔和了许多。 第86章 被绣球砸中 王府中除了少数值守的仆人外,其他人都被昌平放回去过元宵了。至于彩莲,早早地便拉着娟儿出门游玩。因为性子冷淡,且单独住一间屋子的待遇,府中的人大多不与宋露熟络,有些人甚至故意疏远她,所以宋露一个呆在王府,而且是几乎没有人的东院,显得很是落寞。 但是,宋露本不是一个喜静的人。在岭阳,她以前的养父宋远寻未离世之前,她是一个特别喜欢凑热闹,活泼好动的女子。 犹记得,上一年元宵,还在岭阳的时候,她缠着宋远寻陪她游玩。在赏花灯时,她调皮,与宋远寻走散。当她看到了一个女子被两三个男子欺负时,女扮男装的她不自量力,挺身而出,以为她三脚猫功夫能够救姑娘于水火之中。但,结果是,她被打得鼻青脸肿,幸亏宋远寻及时赶到,才未丢了半条命。 她在换上第一次进府时穿的月白色长衫,束起了高冠。相较书童打扮时,更易看出女子痕迹,但少了书童打扮的木讷守矩感,多了风流公子的不羁。 天未黑,她便出了府。一路漫步,约莫半个时辰,她到了城东,彩莲口中的饮春楼。其实,听彩莲提到是,她便有些蠢蠢欲动,但是奈何自己沉着的形象不能轻易打破。 饮春楼这,热闹非凡,人山人海,水泄不通。 宋露理了理未梳上去的额前碎发,夸张地摇头晃脑,仿佛回到了从前。看样子活动尚未开始,她便徐徐挤开人群,挤去最前面。当有人出声埋怨时,她便如从前一样,回以一个不羁却不失礼貌的笑容。人们也难得破坏了心情,便不再计较。 终于挤到了最前面,宋露大大地喘了一口气,引得周围的人疑惑地看向她。 饮春楼前搭建了一个舞台,比瑞雪会的擂台还要大上一倍的舞台。红色的地毯铺在台子上,四周高高地挂着许多花灯,还有彩色的绸带随风飘扬,一派喜庆。舞台正中央有一个大架子,被红色的布裹着,喜庆的同时又格外神秘,引得人们不住猜测。 约莫一炷香时间后,几个穿着艳丽的舞姬登上了舞台。饮春楼是给达官贵人提供酒水和茶水的地方,不供姑娘,因而姑娘应是来自不远处清水苑。舞姬的舞跳得不错,几曲下来,台下便一片欢呼。 舞姬能跳完舞后,台上便跃上了几头狮子,不过是假狮子。技人们舞狮舞得精妙绝伦,让人啧啧称赞! 舞狮完后,活动便正式开始。 随着喜庆却又带着悠远意境的丝竹声流淌,一个中年女子登上了舞台,她身后还跟着两个妙龄少女。 “诸位可否卖个莫梅一个面子,安静一下?” 人们很配合地安静了下来。 饮春楼虽是供达官贵人娱乐消遣的地方,但是饮春楼的东家乐善好施,经常接济穷人。前不久闹恶寒时,饮春楼还出了一大笔钱购买药材,免费发放。因而,饮春楼在云城颇有好评,人们对饮春楼的人也多了敬重。 见状,莫梅笑了一声,然后说道:“奉东家要求,饮春楼今年元宵举办活动。至于是什么,等会揭晓!” 停顿了一下,莫梅环视了一圈。当看到一张清俊的脸时,她又轻笑了一声,然后继续说道:“此次,由我丟绣球决定上台参加活动的人,总共十人。谁被我的绣球砸中,谁便可上台。望大家莫要哄抢,砸中谁便是谁!至于此次的奖品,全部用作捐献!同时,上台取得胜利的人能获得饮春楼新获得的百年的佳酿,也图个快乐!” 台下一片欢呼,显然对此很满意。 趁着众人还在欢呼,莫梅从旁边侍女手中接过一个彩色绣球,快速地朝人群中扔了下去。人群沸腾,但没有哄抢现象发生。 人海中,黄芩拉住陆长翊的胳膊,带着撒娇意味说道:“阿翊,我想要上台!” 陆长翊脸色一黑,但却点了点头。脚下一点,陆长翊腾起,飞身接住了仍做落体运动的绣球。然而,在他拿到绣球后不久,一个绣球好巧不巧地砸在了黄芩的头上,她兴奋地将它举起,便陆长翊招手。 当看到陆长翊手上的绣球时,黄芩更加开心,“正好,咱俩一起上台。” 陆长翊脸色一僵,低头看着手中的绣球,不知该丟还是继续拿着。 出乎意料,一个绣球抛向了离舞台近的的地方,砸在了宋露的背上。惊呼着转过身,宋露高兴地捡起绣球,期待着接下来要参与的活动。 当到了扔最后一个绣球,莫梅停顿了会,引得众人脸上浮现疑惑神色。 浅笑一下,莫梅脚下轻点,转飞上了半空,然后将唯一的红色绣球朝人群中抛去。 人们仰头,循着绣球的踪迹。突然,人们的视线中多了一道白色身影。白色身影快速抓住人们还未来得及够到的绣球,然后携着绣球如闪电般消失在人们眼中。 众人反应过来,望向舞台。只见穿着艳丽的莫梅身边多了一个白衣男子。此时,男子转着手中的红色绣球,不羁放纵极了。男子戴着堪堪能遮住鼻子以上部位额头以下部位的无雕饰纯银面具,墨发也由银冠高高束起,没有一丝落发,整齐干练,当真称得上仙人之姿。那嘴角噙着的笑,魅惑人心,更衬得他不似凡人。 莫梅朝身后的侍女招了招手,侍女便走上前接过男子手中的绣球。男子轻挑眉毛,朝台下的一道月白色身影看了一眼,然后旁若无人的走到舞台两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他坐姿十分随意,斜躺着,不羁却又流露出优雅。 莫梅朝台下鞠了一躬,然后说道:“我们东家也要参加这次活动。那就莫要东家久等了,被我绣球砸中的人,都快上来吧!”说着,她侧身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台下依旧沸腾。被砸中的人在喧闹中揣着期待,脸上洋溢着喜悦从两侧的台阶走了上来,自觉地站成了一排。有四女五男,其中一男一女戴着面具。 “哎呀!”莫梅打量了这九人,然后遗憾地说:“真是不巧!怎么多了一个男人,少了一个女子!” 台上除了陆长翊和宋露以外的几人面面相觑,很快便明白了过来。之前的传言是真的! 黄芩立马抱住陆长翊的胳膊,宣誓主权。走了黄芩的开头,其他三个妙龄女子收起了矜持,左顾右看一番,含羞走到了自己中意的男子身旁。唯有一身着月白色长衫的男子身旁没有女子。这也怪不得那三个女子。谁让宋露在五个男子中最矮,身材最清瘦,外表也不出众。 向男子看去,黄芩眼中闪过光芒。 宋露? 只见挑剩下的男子举起手中的绣球,惋惜地叹了一声,然后露出与他清俊外表不符的痞气神情,调笑道:“看来本公子与这活动无缘?” 带着银质面具的男子眼中闪光,笑容更深,嘴中吐出魅惑人心的话语,“我与你组队!”然后,他起身,缓缓走向宋露,白色衣摆如流云。 宋露看着男子,痞气地挑起眉毛,“这位俊公子,我可是男人!” 第87章 摘下面具 台下开启起哄,“对呀,他可是男人!” 银面男子仰头大笑,然后眨眼间到了宋露跟前,用手扬起她的下巴,“这位俏公子,游戏罢了!” 被迫仰视男子的眼眸,宋露脸上泛起潮红,心跳也不由加快。她抬手狠狠地打开男子的手,转过身去,微微喘着气。 这双眼睛怎么如此熟悉? “这位俏公子害羞了?”男子调笑,重复了一遍宋露之前的话,“我可是男人!” 台下再次哄笑开来,而台上除了陆长翊面色不改以外,其他人都在掩面偷笑。 宋露脸不由涨红,在暖光的照耀下,倒也不过分明显。她猛吸了一口气,然后气鼓鼓地跨步上前,想要想男子调戏她一样,捏住男子的下巴。 男子轻挑眉,侧步移开。 宋露来不及反应,同时脚上一滑,竟要朝地面扑去。 黄芩想要上前,奈何距离有些远。她张大嘴巴,险些如台下其他女子一般叫出声来。当看见宋露被男子拉住手臂,然后落入男人怀中时,她的嘴张得更大,几乎可以塞下一个鸡蛋。 陆长翊眼中闪过疑惑,微微启唇,却终是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这位俏公子莫要逞强!”见宋露挣扎着要离开他的怀抱,男子轻轻扶着她,让她好好站起身来。 宋露站起身来后,脸涨得更红,想要找一个地缝钻进去。然而,只能站在舞台上,被众人看笑话。 她强行使自己冷静下来,负手站着,打量着银面男子。脑中浮现出另一个白衣男子,与眼前的男子重合。 陆弋轩?她猛然想起。 “这位俏公子一直盯着本少看,莫非是看上了本少?”说着,银面男子抬手抚摸着自己的脸,又叹息了一声,“不过,本少可不似洵王一般有龙阳之好!毕竟,家族还指望着本少传宗接代!” 不顾众人的哄笑吵闹声,银面男子自顾自地理了理微有褶皱的白衣。只见他鼻子微微耸动,后轻轻地拍起了衣服,是刚才抱过宋露的地方。 宋露脸黑得快要滴墨。 这男子虽然身形像极了陆弋轩,同样也穿着白衣,还有熟悉的气味,但是这行事风格却是大相庭径。 陆弋轩虽然在她面前浪荡风流,但是在众人面前向来有度,不会随意失了皇子应有的风度。然而,如今面前的这个面具男,似乎根本不怕丢脸!是因为他不是陆弋轩?还是因为戴着面具,不用怕别人认出他来? 不动声色地深吸了一口气,宋露开始学男子拍被他碰过的地方,表情格外认真,还有一抹嫌弃。 见到此,银面男子并不感到难堪,而是眸子微眯,邪魅一笑,然后说道:“莫梅,活动可以开始了吧?” “自是可以!请诸位姑娘坐左边的椅子,而男子对应自己的搭档坐右边的椅子。” 女子们婷婷走过去,坐了下来。但是还空着一个位置。 “这位俏公子生得眉清目秀,最是像女人,不如你坐去女眷区吧?”说着,银面男子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宋露紧紧地盯着男子,随后释然说道:“俊公子如此委婉地夸我比我生得俊俏,比得女子?但是,公子怕是长得比女子还美?不如,将面具摘下,让大伙瞧瞧,谁更适合做女眷区?” “对啊!摘下……” “摘下……” …… 人群开始起哄!他们也想看看这乐善好施的饮春楼东家究竟是谁?长得如何? 银面男子面上一僵,不过瞬间,变为爽朗一笑,“本少容貌堪比得女子,倒是不假!摘下面具,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说着,男子眉毛一挑,看向宋露。 宋露被他看得后背发毛,不自在地回了一句,“说!” “只是公子要用条件来交换!譬如……”男子的目光开始在宋露胸前游移。 莫非他看出自己是个女子了? 宋露强压下想要抱住胸的冲动,抬手一挥,“罢了!本公子谦让习惯了!这次,就勉为其难吧!”然后,她快速地走向女眷区的最后一个位置上坐了下来,生怕银面男子会反悔。 银面男子扬起一个满意的笑容,然后和其他男子依次坐到了对面对应的位置。 “东家今日兴致较高!”一直笑看一切的莫梅出言,“特意活跃气氛,看来效果不错!” 听到这话,宋露坐在位置上,咬牙切齿地看向对面。 活跃气氛,干嘛要拉上她? 对面的男子回以一个邪魅而不失优雅地笑,衬得宋露有些小心眼。 低低哼了一声,宋露撇过头,想着如何报复回去。 “阿露……” 听到声音,宋露转过头去,却没有看到任何人,于是疑惑地四处张望。 “阿露,”黄芩无奈地再次叫了一声,轻轻拉了拉宋露的衣袖。 “你是……”宋露疑惑地看向带着兔子面具的人,仔细回味女子的声音,差点喊出来,“王……” “嘘!”黄芩扯了扯宋露的袖子。 “王妃,你们怎么在这?”会意,宋露假装咳嗽,掩住口鼻,小声询问。 面具下的黄芩嘴角扬起,“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认识饮春楼的东家?他的身份可是云城十大未解之谜呢!” “我一个小小的丫鬟,怎么会认识这种人?”宋露话说得并不心虚。因为她的确不认识这个人。只是,莫名地,她脑海中,浮现了某一个人赤裸的身体,然后脸瞬间红了起来,神色闪忽。 “拜托,你都心虚了!”黄芩有些无奈地说道,明明不会撒谎,却还要撒。 “我有……?”宋露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心虚……?” “好吧!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呆萌了?”望着有些傻气的宋露,黄芩忍住了嗤笑。 “呆萌……”宋露眉头微蹙,“是什么意思?” “呃……”黄芩呃了半天,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 她竟然忘记她面对着的是一个古人了! “就是你好看的意思!”眼珠一转,黄芩轻轻咳了一声,有些尴尬地说道:“就是你好看的意思。” 我……好看?宋露惑上眉梢。 王妃是第一个说她好看的人,这是王妃第二次说她好看。似乎也没有什么问题。 突然,感觉到对面有一道目光看向自己。宋露抬眼看了过去,只见银面男子挂着玩味邪魅的笑容,正在打量着她。 “姑娘,该你了!” 第88章 灯谜花灯 听到声音,黄芩转过头,一脸迷茫。 看着带着兔子面具的女子四处张望,莫梅笑了笑,朝黄芩招了招手,“该你了!过来这,把你的答案写下就是了。” 面具下,黄芩的神色颇为尴尬。 原来她和宋露聊天的时候,活动已经正式开始了。只是她们聊得可能太入迷,什么也没有听到。 黄芩悻悻地起身,走向莫梅。 莫梅旁边有一张桌子,上面摆有两张不透的卡片,上面有相同的酒坛花纹。还有毛笔,盛满黑墨的砚台。 看着这些东西,黄芩有些无从下手。 这是想要做什么? 莫梅看出了黄芩的疑惑,扬起明媚的笑容,没有丝毫怨言地解释道:“姑娘,挑一张卡片,看过后,将答案写上去,即可!” 说了句“谢谢”,黄芩便挑了处在左边的卡片,将它翻过面来。卡片上有一个灯谜:曲终青衫湿。 一看到这个,黄芩脑海中便跳出一句诗:座中泣下谁最多?江州司马青衫湿。诗句跳出后,她顿时有些慌,更多的是疑惑。 这个灯谜难道与白居易有关?可是她查阅天平的历史,根本没有唐朝。难道说,这里还有其他穿越的人? “姑娘犹豫些什么?”莫梅看出了黄芩的失措,依旧微笑询问,“难道我出的灯谜有问题?” “没有。是我愚钝,暂时没有想出答案。”黄芩看向莫梅,摇了摇头。既是回答了莫梅的问题,也是否认自己的刚才的想法。 这个灯谜,还真是?黄芩开始毫无头绪。 看着“曲”字,黄芩脑海中响起一首歌::“曲终人散,发华鬓白红颜漠……” 莫非是乐极生悲? 黄芩拿起毛笔,认真地写下了自己的答案。 看着黄芩坐了下来,宋露起身,端正地迈着步子,走去台中央,与之前不羁痞气地形象判若两人。她翻开最后一张卡片,上面写着的灯谜是:称名忆旧容。 这不难! 宋露快速地执起毛笔,写下四个娟秀而端庄的字。 所有女子写的卡片都被挂在了之前用红布罩着的架子上,整整齐齐,照着女子们的座位从左到右。众人心中皆已了然接下来的事。却不曾想,莫梅突然走向架子,取下所有的卡片,然后将它们折叠了起来,交给身后的侍女。 “这是干什么?” “怎么回事?” …… 众人面面相觑,脸上尽是疑惑。 “诸位公子一起上来吧!”莫梅朝男眷区作出请的姿势。 陆长翊面无表情地起身,看了眼理着衣服的银面男子,然后步伐沉稳地向莫梅走去。银面男子笑意不减,似乎是没我看到狼面男人的眼神,跟了上去。 “莫梅,你又想出什么花样了?”走到莫梅旁边,银面男子出言道,“本少还真是有些好奇呢!” “东家,静待就是了!”莫梅笑意盈盈,看不出来已是步入不惑之年的女人。 “那本少期待!” 莫梅走到靠人群较近的地方,扫视了一圈,说道:“想必刚才各位都见证了四位女子和一位公子将自己的答案写在了卡片上,并由我收集,折叠,打乱。” 一个个人头点了点,如同涌动的海水,伴随着呼喊声。 “现在,我要将这些卡片再次挂在中央的架子上。不过……”说着,莫梅转身,拍了两下手掌。只见,舞台后方走上来了五个男子,每个男子手上都提着一只花灯。 “挂上去!”莫梅指挥道。 待五盏花灯挂上了架子,莫梅走向架子,将折叠过的卡片分别放在了花灯里面,然后说道:“各位公子要在舞台上寻得与你们队友写着相同问题的卡片,并回答出答案,这名为心有灵犀。” “就如此?那还不简单!”银面男子不屑地说了出来。 “东家可别太得意!”莫梅挑眉,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待会,姑娘们会被放到我身后的十个隔间内,每个人一间,不能说话,也只能坐在软塌之上。公子们只有一次机会,进入隔间。若是人对了,则两人同时念出答案,答案相同,公子们需要将姑娘们抱到架子这,在花灯中的蜡烛熄灭前,让姑娘们取出一张卡片,若是自己之前的那张,便算成功。”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这考验的不仅仅是实力,更加是运气啊! 陆长翊声音冷冽,“可否开始了?” “自是可以!”莫梅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然后对着一众女子,不对,还有一个假公子说道:“姑娘们跟我来吧!” 莫梅只说在舞台上找,可是舞台如此大,找一张卡片又谈何容易?眼见着花灯中的蜡烛越来越短,除了陆长翊和银面男以外的三个男子都有些紧张。不同于陆长翊站在原地,各处观察,银面男子迈着轻松的步伐,四处闲荡,他们步伐有些慌乱地到处翻找,失形象得很。 他们三人只是云城中的普通富商或者四品一下官员的儿子罢了!平常根本来不起饮春楼这种来一次就能耗掉他们一月银钱的地方,更是连闻都不曾闻过这里的琼浆玉液的味道。这里普通的一坛酒,可值最少二十两,更别提那价值百两甚至千两的好酒。而那百年佳酿,更是京中迖贵们甚至皇帝求而不得的东西。 一阵冷风吹来,众人倒吸一口凉气,抱紧了身上的衣服。然而,一直站在原地的陆长翊和悠哉闲逛的银面男子突然同时跃起,袭向舞台四周高高挂着的同一个牡丹花形花灯。 风越来越大,吹得花灯止不住的晃,绸带飘飞。然而,最瞩目的却是半空中交打在一起的两道身形,白衣者速度极快,比风速还要快上几分,而黑衣者稍逊一筹,但也不逞多让。一黑一白两道身影交织在一起,俨然构成了一副水墨画。 众人瞠目结舌,呆呆地看着半空中的两个打斗的人。而另外三个寻找卡片的男子也停了下来,一动不动,忘记了得奖的事。 突然,白衣男子似一道幻影,快得让人来不及眨眼,袭向了花灯,然后稳稳地落在了地上,嘴角带着邪气得意的笑,手上还拿着一张卡片。 黑衣男子也落了下来,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也没有理会笑得张扬的银面男子,而是似先前那般凤眸凌厉地扫视舞台四周。 银面男子手夹着卡片,像踩着风一样,走向一排隔间。然而,一道黑色身影突然向银面男子袭来。 第89章 命中良人 众人一惊,以为黑衣男子想要偷袭银面男子。却不曾想,黑衣男子未至银面男子跟前,突然一跃而起,飞向一条飘飞着的红色绸带,取下东西,稳稳降于地面。 众人唏嘘间,银面男子已经来到了隔间前方,莫梅正站在那,鼓着掌,“东家,身手不错嘛!” “自然!”银面男子毫不谦虚。 “请吧!” 银面男子缓缓走着,每到一个隔间,都会驻足一会。 陆长翊随后而至,不像银面男子那般有耐心,直接冲向最后一个隔间。但到了隔间,他却犹豫了起来。 黄芩崇尚中庸之道,可是做事却喜欢极端。所以他猜测,黄芩要么是在第一个,要么是在最后一个隔间。但是…… “蜡烛快熄灭了……”人群中靠近舞台的一个眼尖的男子突然叫了出来。 陆长翊凤眸一眯,推开了隔间的门,念道:“乐极生悲。” 与此同时,隔间内冲出一个戴着兔子面具的女子,几乎与陆长翊同步念道:“乐极生悲”。话音刚落,陆长翊身上就挂上了一个树袋熊,不对,是女人。 陆长翊无奈地叹息了一口气,然后用手抱住女子,换成了公主抱的姿势。 另一边,银面男子满面信心的推开了第六个隔间的门,魅惑的声音响起,“别开生面。“ 门后的声音不知为何,慢了一拍,然后慌忙念出,“别开生……”话未说完,里面的人就被拦腰抱起,快速飞向架子,超过了抱着黄芩大步向前走的陆长翊。 台下人群沸腾,呼喊声,鼓掌声一波比一波高。 花灯里的蜡烛火光越来越暗,不时摇曳。 黄芩用手指戳了戳陆长翊硬实的胸膛,提醒道:“阿翊,快点!蜡烛要灭了!” 陆长翊低头看了一眼着急的小女人,然后长腿一跨,瞬间移到了架子前,几乎与银面男子同时到达。 黄芩有些晕,于是扶了扶额头。 原来,这就是快速的代价!那宋露得有多晕。 的确,宋露此时感觉头在转。睁开眼睛,则是世界在转。 两人皆有些晕乎乎的,但看到蜡烛即将熄灭,便同时伸手,随便选了一个花灯,取出里面的卡片。黄芩选了第一个,离她最近。宋露选了最后一个,也是离她最近。 在两人将折叠的卡片打开时,架子上所有花灯内的蜡烛熄灭。然后,叹息声传来,是另外三个参加活动的男子的声音。有欢呼声,庆幸声,来自于台下的人群。 “曲终青衫湿……”黄芩缓缓念出卡片上的字,然后兴奋地从陆长翊怀中跳了下来。 陆长翊眉头一皱,下意识地扶住兴奋的女人。 看了一眼卡片上的字,宋露晕乎乎的脑袋终于清醒了。心里踊跃出喜悦,但是念及王妃王爷在场,她嘴唇立马紧紧闭起,关住了即将脱口而出的欢呼。 “公子,可以把我放下来了吗?”挣脱不开男子的怀抱,宋露抬头,冷冷地询问道。 “当然可以……”男子眼里闪过玩味,邪魅一笑。 “啊……”宋露惊呼一声。 他竟然想把她摔在地上……? “要小心哦!”男子快速地搂住宋露的腰,防止她摔倒。 “你……”宋露恶狠狠地盯着男子。 “盯着本少做甚?” 宋露推开男子,转过身,说道:“只是觉得公子好看得不像人样!” “哈哈……”一旁的黄芩失声笑了出来。 银面男子脸色一黑,看向黄芩,语气幽默地说道:“那位俏公子明显是在夸本少,俊得不似人间拥有,而只属于天上。不知这位姑娘笑些什么?” “对对对!”黄芩扶了扶她脸上的面具,朝宋露的方向大喊,“那位公子,请问你是不是这个意思呢?” “凡是见过东家的人,都会感叹东家容颜俊美,美如谪仙。”莫梅适时走了上来,依旧带着喜庆的笑容。 “难道那位公子见过?”黄芩走向宋露,有些不甘心地询问。 “他自是见过!”银面男子伸手拦住了黄芩的去陆,然后看向莫梅,“莫梅,奖品呢?” 莫梅豪气却不失优雅地朝后一招手,“反正都是东家的钱,莫梅又岂会吝啬?” 宋露低着头,仿若世界只剩下她一个人。 那银面男子说,她见过他的真容?那会是何时?他与那人如此相似,莫非…… 宋露转过身看向手里提着一壶佳酿的银面男人。那身形,那嘴角邪魅的笑容,越看越熟悉。 他就是陆弋轩! 宋露不再怀疑,银面男子就是陆弋轩,这饮春楼的主人。可是,他为何要冒着暴露身份的危险,来参加自己举行的活动? 莫梅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一个端着一个上面放着一壶佳酿的木案的侍女。她一招手,身后的侍女便走上去,微微弯腰,将木案举起。 “公子,你的奖品!”莫梅看着久久不动手的宋露,说道。 “抱歉!掌柜,小人不会喝酒!”宋露退后一步。 台下欢呼起来。 “不要的话,给我吧!” “我要!” …… “公子,你看这……”莫梅有些为难地看向台下,又看向宋露。 朝旁边的陆弋轩看了一眼,宋露一咬牙,上前领了案上的酒。 莫梅欣慰一笑,拉住了宋露的手,然后又拉起陆弋轩的手,“可惜了!我左边的这位是位公子!若不是,那真是东家的命中良人了……唉!” “也许呢……!”陆弋轩缓缓抽出被拉住的手,意味深长地看向宋露。 “对啊!也许呢!”黄芩很不识趣地开口附和。 台下哄笑,人们倒也没有觉得惊世骇俗。毕竟不久前,才发生过男子喜欢男子,而且其中一人还是洵王的事。 “莫要胡说!”宋露脸上有些羞红,第一次以下犯上地剜了一眼黄芩,然后恶狠狠地看向陆弋轩。 “本公子正常得很!”宋露抽开被拉住的手,准备走下台。然而,突如其来的一只手拉住了她,她来不及反应。随着酒壶落地的声音,还有众人的唏嘘可惜声,宋露头撞上了一道结实的肉墙。 她抬起头,语气不善,“陆……”意识到什么,宋露立马改口,“公子,这是做什么?” 陆弋轩放开宋露,摊开手,一副无赖模样,“活动尚未完,公子怎么能这么快离开呢?” “你……”宋露咬牙切齿,然后重重地吸了一口气,来疏缓自己的怒气。 “砰砰砰……”天空中出现了五色的烟花,将黑夜照亮,天空成了一片花海。 “哇……” “快看!那是烟花!” “真美啊!” …… 第90章 李锦 元宵已过,陆婕瑶自然也就要遵守之前的约定,到安山寺去修身养性一年。可是,之前便在安山寺待过的陆婕瑶知道那里生活的无趣,而且还要受到一群尼姑的管束,自然不愿意去。于是,她元宵夜向自己的母后哭诉,梨花带雨,好不可怜。 萧云本来就不愿意屈于黄芩,更不愿意让陆婕瑶受苦。索性,直接让陆婕瑶好好待在奕凤宫,看谁敢触她皇后的威严,敢让她的女儿去安山寺。 辰时,陆弋轩便入了皇宫,去了陆婕瑶的瑶池阁,却未见到陆婕瑶人。于是,他直奔奕凤宫而去。 萧云本以为自己的儿子是来向自己请罪道歉,刚要喜笑颜开,却不曾想陆弋轩一开口便是询问陆婕瑶的下落。知道陆弋轩所为何事,萧云脸色立马沉了下来,“本宫不同意。” “母后,本王会亲自送瑶儿去,确保她的安全。” 陆婕瑶听到了自己亲哥哥的声音,本不想出来。但是,听到陆弋轩说要亲自送她去安山寺,她委屈涌上心头,从帘子后,愤怒地走了出来,大声吼道:“你还是我的皇兄吗?” “瑶儿……”看到愤怒委屈交加的陆婕瑶,萧云柳眉皱了起来,然后心疼地走向陆婕瑶,将颤抖的人儿抱进自己的怀中,轻声安慰。 “瑶儿……”看到自己妹妹崩溃的样子,陆弋轩心微微抽痛,生了不忍。她终究还是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啊! “你不是我皇兄!”陆婕瑶竭斯底里。 “瑶儿……”萧云美目中已微微泛有泪光,但目光凌厉寒冷。 何曾想到,自己的亲儿子与亲女儿竟然反目成仇!她的儿子竟然会来逼迫自己和他的亲妹妹!他的儿子会与她到了这种局面! “陆弋轩,给本宫跪下!”萧云指着自己的儿子,厉声命令。 “砰!”陆弋轩眉头也没有皱一下,毫不犹豫地跪了下来,昂着头,没有丝毫的狼狈,依旧优雅贵气。 “本宫今日定不会让婕瑶顺了战昭王和他王妃的意。你若仍执迷不悟,那就跪到你清醒为止!”萧云拿出了六宫之主的作派,说出来的话没有一丝温度。然后,转身,准备搂着陆婕瑶离开。 “皇后娘娘!” 萧云顿足。偌大的殿堂中只剩下陆婕瑶低低地抽泣声。空气似乎凝结,让人喘不过气来。 许久,萧云放开陆婕瑶,转过身来,一动不动,像是看陌生人一样,看着自己的亲生儿子。像是从心头割下了一片肉,她痛得几乎不能呼吸。 他竟然称她为皇后娘娘……?自己怀胎十月,生出来的儿子,此刻竟如此疏远地……称她为皇后娘娘……? “陆弋轩!”陆婕瑶吼了出来,“呜呜……你不是人!” “君子以信而立足于天下!”陆弋轩一字一字地说道。 心,痛得厉害!但是陆弋轩却忍住锥心之痛,面无表情地陈述着一切,说着诛心的话。 然而,他不会后悔,永远不会后悔今日所为。 上一世,瑶儿便是在明日在京城内遇到了那个人,那个毁了她一生的人!她如飞蛾扑火般爱上了虽风度翩翩,卓尔不凡,但却无情无欲,一心为家族的世家大公子。为了那个男子,在万千宠爱中长大的瑶儿,算计他人,算计家人,算计她自己,甚至差点搭上了安国的江山社稷。但是,最终换来的却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与三尺白绫。 “既然,家宴之时,本王应了战昭王要求,就必须做到。”陆弋轩看向愣住的萧云,语气坚决地说道:“所以,今天本王必须带陆婕瑶离开,送她去安山寺!” 恍然隔世,萧云缓缓合上眼睛,冷声一笑,笑得凄凉,“既然,洵王殿下执意如此,那本宫岂不是没有选择的余地?” “瑶儿,过来!”萧云再次凄凉一笑,朝陆婕瑶招了招手。 “母后……”陆婕瑶委屈地呼唤着,缓缓靠进了萧云的怀抱。 “瑶儿,就听洵王的话吧!”萧云理了理陆婕瑶柔顺的黑发,带着不忍轻声说道:“母后会常去看望瑶儿……” “母后……”陆婕瑶抬起头,一脸的不可置信。 “瑶儿,听话吧!”萧云冷厉地看了地上跪得直挺的男子一眼,柔声安慰怀中的女子,“瑶儿……” “母后!”陆婕瑶再次失声痛哭。 陆弋轩终于低下了头,缓缓闭上了眼睛。 …… 在离元宵还有四天时,李锦便从席州动身,前往云城。本来计划在元宵前一天到达,却未曾想,在青阳遭遇了暴雪,延迟了日子,直到元宵后的第二天才到达云城。 一路风尘仆仆,但是李锦却没有丧失一点世家公子地贵气优雅。到了李家在云城的府院后不久,他便急急赶去睿司,见自己许久未见的弟弟。 当下人进来通知李归,有人寻他时,李归不明所以。与他合作的人,从来不会到睿司来寻他。而他所谓的知己好友,没有他的话,更是不敢主动寻他。 到了睿司的待客厅,看到人时,李归先是眉头一皱,然后立马换上了喜悦的表情。 厅堂内,一个身着月白色锦衣的男人坐在檀木椅子上,坐姿优雅从容,贵气天成。此时,男子修长的手指半握住素白的瓷杯,另一只手用茶盖轻轻地散着杯中冒出的热气,茶香亦溢满了厅堂。这世间,怕是只有此男子真真当得起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这句话。 “哥!” 李锦将茶杯放下,抬起头,看向自己的弟弟。 掉入尘俗的谪仙,俊美得不食人间烟火,都难以形容李锦的天人之姿。他皮肤白而不透,如同上好的美玉。如星辰的眸子上,是曲度完美的眉毛,更加衬得他气宇轩昂,却不失儒雅。他鼻梁不过分高,却异常挺拔。嘴角扬着若有若无的笑容,让人不由地想要与他拉近距离。 与他给人的感觉相较,陆弋轩更多的是放荡不羁,风流倜傥,却微有疏离之感;而陆长翊则是嗜血冷酷,拒人于千里之外。 李归心里泛酸。 他虽与李锦仅相差一岁,而且一母同胞,但是李锦才是李家的嫡出大公子,未来的家主。从小到大,李锦处处压他一头,无论是容貌,还是才学,甚至是武艺。别人只看得见李锦的光彩,与作为哥哥对他照顾至极,却未曾想过,他处在李锦的阴影下,痛苦挣扎。 “柏回,”李锦站起身来,走向李归。 “大哥!”李归快速走上前去,脸上洋溢着喜悦,“你怎么来了?” “都成为睿员的人了,怎么还如此冒冒失失?” “大哥,咱们李家有你就行了,哪还用管我?”李归嬉笑着说。 “也罢!”李锦儒雅一笑,语气中带有稍稍的无奈,“反正柏回早已弱冠之年了。” “大哥,我们去我的院子谈吧!”李归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 第91章 柳斯寒 正月刚过,云城便发生了一件大事。四大家族之一的李家的大公子成功收购饮春楼,云城最负盛名的酒楼。 街头巷尾都在讨论这个话题。 对于平民和穷人而言,他们最关心的莫过于饮春楼被收购后,李家是否会延续新春楼的传统,接济穷人。 对于达官贵人而言,倒是无关紧要,亦或者乐善其成。毕竟李家是天平大陆上存在了上百年的世家大族,根基深厚。而且李家的产业虽不及柳家,但也是遍布天平,财力雄厚,自然是比原来的东家有钱。所以没准,饮春楼会开设除了喝酒与茶以外的其他娱乐活动,装修得更加富丽堂皇,却又不失优雅格调。 如达官贵人们所料,李家接手饮春楼后的十天内,在寸土寸金的云城最繁华的城东地段扩大了饮春楼的规模。并且,引入了歌舞。除了中原的歌舞外,还有南蛮,西域等地的异域舞蹈。 食物相比以前单调的精致茶点,变得花样繁多。原有的茶点依然提供,但还提供其他特色食物,如北戎之地的奶茶,烤羊肉。 一时间,饮春楼达官贵人备受青睐。然而,饮春楼却限制每天的客人数量。物以稀为贵!凡是有钱之人,都争抢着进入饮春楼,以能入饮春楼为耀。 而对于那些想要巴结贵人的人,请贵人在饮春楼一宴,无疑成了最好的方式。 李大公子要么就是见不着人影,要么就是闭门谢客。所以,众人寻求帮助的对象成了李归。李归成了一个炙手可热的人物! 原本就有李家嫡出公子这样高贵的身份,再加上如今的局势,李归在睿司、墨客圈中越发受人尊敬。而李归也享受着被巴结的感觉,似乎一扫多年不被重视的阴影。 “殇寂兄!”看见正准备出睿司的身着墨蓝色锦衣的男子,李归破天荒地主动叫了一声。 李归向来见不惯殇寂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人。更何况,那次在瑞雪会上,他不仅驳了自己的面子,还帮着黄芩羞辱了自己。仇不报,非君子! 殇寂停下脚步,转过来,冷冷地看着李归,“有何事?”仿佛在跟陌生人说话。 “你……”李归强忍住愤怒,依旧君子风度地说道:“听说殇寂兄要去城南,不知在下可否一同前往?” 殇寂面无表情,抬眼看了李归一眼,冷冷说道:“不可!”然后转过身,准备离开。 注意到周围其他人奇怪的眼神,李归深吸口气,尽量声平气和地,有命令的语气,“麻烦兄台站住!” 殇寂充耳不闻,继续向前走。 周围有了窃窃私语声。 李归沉不住气了,冲上前去,扯住殇寂的衣领,“你什么意思?” 殇寂弦月眉狠狠地皱成一团,桃花眸中泛起阴戾,嘴中吐出似乎遇到空气就会结冰的话,“放手!” “你一个小小的殇家之人,竟然敢侮辱威胁本公子,也不知何处来的的底气?柳斯寒给你的吗?哼!”李归没有放手,反而手中的力气加重。 “柳斯寒!”突然传来一道如环佩相碰般动听而熟悉的声音,李归顿时愣住,表情错然。 李归手尚未离开墨蓝锦衣的衣领,李锦便走了进来。 眼前的一幕,亦是让李锦错然。但那错然只是一闪而过,他立马反应过来,冷声斥责道:“李归,还不放开柳公子?” 同时,在众人对于殇寂身份的惊诧中,李归姿态优雅自然地拱手作揖,问候道:“柳兄,还望谅解家弟的无礼之举。” 对于李锦,殇寂并不反感。李锦光明磊落,行事张弛有度,对人和善有礼,在四大家族的年轻一辈中可以说是最为优秀的世家公子。反观李归,整天带着一副假面具,内心阴暗,趋炎附势,完全没有世家公子的风范,更像是市井中伪君子。 他理了理自己的衣襟,然后对着李回以作揖,“无妨!不过,令弟的确该学学礼数了。”说着,他意味深长地看向李归。 李归恨得牙痒痒,却不敢造次。他收起之前嫉妒怨恨的丑恶模样,换上平日里谦谦公子作派,拱手说道:“抱歉,在下不知柳兄身份,还望柳兄海涵!” “难道是殇寂就可以随意冒犯了吗?“柳斯寒难得地露出笑容,温度却是低得可怕。 “今日之事,全因李某管弟不严,才让家弟冲撞了柳公子。希望柳公子卖给李某一个薄面。在下定会给柳公子一个满意的答复。”虽然在请求别人,但是李锦谦卑有礼,完全没有屈附于人的样子。他的声音也如四月的春风夹杂着阳光,吹走了柳斯寒带来的低气压。 “望如此!“柳斯寒说了这句话,便转身出了睿司。 这之后,李锦的脸色阴沉了下来,对李归说了一句,“跟我去你的院子,我们需要好好谈谈!” 李归脸色更为阴沉,像是乌云密布于脸上。他还算好看的眸子中隐隐有阴狠与不甘,只是垂下眼帘,没有人看到。 其他睿司中的人三人皆走了之后,少数人像是发现了惊天的秘密一样,开始肆无忌惮地讨论起来。这些人便是李归在睿司中的好友,其实只能算是跟班。 而多数的人鄙夷地看了他们一眼,然后各自忙活自己的事情。 …… 城南洵王府 “斯寒,你怎么来了?”陆弋轩刚从内堂出来,白色的衣衫有些凌乱。 “怎么,不欢迎我?”柳斯寒声音听来冷冷的,但少了疏离感。 “自己领会!”说完,陆弋轩朝下人挥了挥手。下人们领命,很快退了下去。 “原来我来的不是时候!”柳斯寒桃花眼上下打量陆弋轩,“又和哪个美人在光天化日下,嬉戏纵情了?” 听到美人二字,陆弋轩剑眉皱起,理了理衣衫,无奈地自嘲,“自作孽不可活,这句话当真是对的。” “天下以风流出名的洵王殿下竟然也会厌烦美人?呵呵……”即使是调笑的话,柳斯寒也说得冷冰冰的。 “坐下吧!”陆弋轩走向一把铺着白色貂毛垫子的椅子,坐下,不对,应该是躺下。 柳斯寒也走去坐在了陆弋轩的对面。这个厅堂只是私人会客厅,算不得大,因而柳斯寒离陆弋轩也就五步左右的距离。 “你应该知道,我不喜欢这些美人。纳她们,无非是为掩人耳目罢了!”陆弋轩揉了揉太阳穴,浑身透露着疲惫。 在未寻到宋露之前,那一群莺莺燕燕与宋露相似的地方,勉强可以让他忆起宋露。同时,他也需要风流好色这样的名声来作掩盖。所以,他应付她们,也就不显得过分难受。 可是,如今宋露已然出现。而他也不再需要伪装。这群莺莺燕燕自然也就失去了价值。他应付起他们也就显得力不从心,疲惫不堪。 更何况,前几日,他陪两个美姬出去逛成衣店时,竟然碰到了宋露。 虽然宋露礼貌地向他打了招呼,但是眼里有掩饰不住的鄙夷,还有一丝……恶心。 而且她身边的黄芩更是毫不掩饰,直接走上前来,嘲讽他,“洵王身边的美人长得不错!当真是绝代佳人!怪不得洵王如此舍不得,多年尚未有子嗣。毕竟嘛,女人一旦有了孩子,也就开始人老珠黄了!” 第92章 和我一样的人 陆弋轩与两个美姬脸色一黑。 然而宋露却像是与黄芩串通好的,冷不丁冒出一句话,“洵王殿下不举之事,云城皆知,所……” 陆弋轩打断了宋露的话,放开怀中的两个美姬,以迅雷之势,靠近宋露,轻佻地挑起宋露的下巴,声音低沉沙哑,魅惑迷离,“本王不举……?要不姑娘来试试……?” 陆弋轩故意放大声音,整个店内的人都能清楚地听到这露骨的话。但是见怪不怪!洵王殿下风流的名声可不是白来的。 宋露脸突得涨红。 她没想到陆弋轩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调戏她……! 一时间,宋露忘了尊卑,忘了脸面,忘了她的伪装,大叫一声,“小爷现在就让你不举!”然后抬起脚,狠狠地朝陆弋轩的胯下踢去。 陆弋轩的两个美姬大叫一声,晕了过去。其他人也是叫了起来。 黄芩瞠目结舌。她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彪悍,女汉子气质的……宋露? 陆弋轩脸色一黑,随及嘴角勾笑,旋身飞到了半空。然后在快落地时,脚尖一点,跃至了宋露身后。在众人未反应过来之时,将她拦腰抱起。 “放开我,登徒子!”宋露扑蹬着腿,又用手肘狠狠袭向陆弋轩的胸膛。 这可是在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之下。若是传出去,她岂不是非这登徒子不嫁了吗?虽然已经与陆弋轩有了多次的亲密接触,但是她绝对不会嫁入洵王府为妾! 陆弋轩轻轻靠近她的耳朵,小声地说:“露儿,吃醋了……” “洵王殿下,还望放开本妃的侍女!”黄芩自知不是陆弋轩对手,因而不打算以鸡蛋碰石头。 陆弋轩眯眼,然后哈哈一笑,还算绅士地放下了宋露。然后又快速地一个侧转身,躲过宋露的袭击。 “今日之事,本王会对战昭王妃的侍女负责。”陆弋轩理了理衣衫,然后走向两个美姬,一手抱起一个,快速地出了成衣店。 …… 想起那日的事,陆弋轩狠狠地揉了揉太阳穴。 他还记得,他走的时候,成衣店传来一句怒吼,“本姑娘不需要登徒子负责!” 在露儿眼中,他倒是真成了一个不举的登徒子了。 “弋轩,”柳斯寒冰冷的声音打断陆弋轩的思绪。 陆弋轩抬起头,额头上一片抬头纹,“什么事?” “正事。”柳斯寒直接切入正题。 “说吧!我听着。” “最近萧家动作频频,可知所为何事?” “萧家……”陆弋轩立起身子,开始认真起来,“自我从岭阳回来以后,萧家的是还真是一无所知!” 似乎是自嘲,陆弋轩又补了一句,“看来他们已经快要放弃我,这一个他们眼中吃里扒外,不知进取的皇子呢?” “萧家的野心的确挺大!不过,萧家终究是你的母族!”柳斯寒带着探究看向陆弋轩。 陆弋轩嘴角上扬,语气有些冰冷地说道:“我是陆家人,安国的皇子。乱臣贼子,这类人,向来与我不对付。” “那陆长翊呢?他最近也是动作频频,并且出动了某股尚不为我们所知的力量”柳斯寒谈起陆长翊,语气中不由地有了敬仰。 一人独战三千勇士,并且活了下来。不谈其他,光这一点就足够让他佩服敬仰这个与弋轩齐名的黑衣战神。 “陆长翊,果然是深藏不露。”陆弋轩叹了一声,“终究是和我一样的人……” 自然是知道陆弋轩的叹息从何而来。柳斯寒并不喜欢这种悲伤的氛围中。于是,他立马转移了话题,“为何转手饮春楼?不会是为了李锦……?” 陆弋轩点了点头。 “他向来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 “斯寒,你今日的问题真多!”陆弋轩打断了柳斯寒的问题。 柳斯寒不以为然,继续说道:“你以为李锦四大世家公子之首的称呼是白来的?李锦看来温润无害,实则深不可测。虽然武艺上,他的确不如你!但是,论智谋,天下他李锦称第二,何人敢称第一?” 陆弋轩垂下眸子,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 李锦,确是是一个传奇人物。这一点,他不得不承认。 上一世,婕瑶用尽心机,倾尽一切。面对安国皇族和萧家的齐齐压迫,李锦未曾退让,让萧家和皇族吃了许多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亏他也多次在李锦那栽了跟头。虽说李锦无情无欲,权谋天下。但终究是死在了自己的亲弟弟李归手上,那个他倾力保护的弟弟。 许久,陆弋轩抬起头,看着对面仍然冷冰冰的柳斯寒,“谁说我要杀了李锦?” “那……” “这件事,你就先不用管了!时候到了,我自会告诉你。”说完,陆弋轩偏过头,看向堂外,重重地喘了一口气。 …… 两日后,城东,李家在云城的最大的府邸。 “李公子,不知今日请柳某来贵府,有何要事?”柳斯寒坐在姿态悠闲地坐在上好的梨花木椅上,语气却没有不敬。 虽然堂上有高位,但是李锦却坐在柳斯寒。他温润一笑,“自是有事!……不过算不算得要事,还需看柳公子的意思。” “柏回,”李锦看了眼旁边的李归。 端坐着的李归闻言,眼里闪过阴狠。然后起身,端起身旁木桌上,尚冒着热气的茶,走向柳斯寒。 “柳公子,前几日之事,李归自知对不住,一直心怀愧疚。今日,在下特地请柳公子来寒舍一聚,希望我们能够冰释前嫌。这杯茶,就当是李归的赔礼了。”说着,李归将双手捧着茶还算恭敬地递给了柳斯寒。 “家弟,小时候多莽撞。李某却不听家父教诲,一直惯纵他,方才造成前几日的囧事。还望柳公子接下家弟的薄茶,也当是给李某一个悔罪的机会。”见柳斯寒久久不肯接过茶,李锦出言,希望化解这尴尬。 世家弟子中,柳斯寒最为神秘。多年来,不轻易露面。而他也是在一次意外中见过柳斯寒,方才能认出这柳家的少主。但是,脾气,还是有些难度…… 柳斯寒抬眼望向微笑着的李锦,然后轻轻点了下头,接过茶,但却将它放在身旁的桌子上。 李归额头隐隐约约有青筋跳着,他脸色阴沉,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柏回,回来坐着吧!”说完,李锦站起身来,走向柳斯寒。 第93章 往事 在柳斯寒面前站定,距离不远,也不过分近,不会遮住坐着的人的视线。李锦优雅地撩起衣袖,端起桌上的热气,然后单手递给柳斯寒。 李锦身体站得挺直,没有陆长翊那般刚硬气质,有的是世家公子的傲骨。他嘴角勾起恰到好处的笑容,说道:“柳公子不妨品一口茶?这茶可非凡品……莫不要凉了,才好?” 许是碰巧,李锦话音刚落,一阵幽香便飘过柳斯寒鼻下。他翕动了下鼻翼,微微眯上眼睛,想要抓住那已逃去的幽香,但却徒劳无功。 睁开眼睛,柳斯寒看着李锦手上仍然冒着热气的茶,嘴里轻喃,“莫非是绿美人……” “柳公子果然是懂茶之人,”李锦笑意未达眼底,将茶再次递了过去。 柳斯寒接住茶,动作小心,似乎手中的那一杯茶是稀释珍宝一般。然后,他用茶盖扫了扫热气,一阵幽香再次传来。 说是不激动,那是假的。绿美人茶,产自南蛮,百年方可采最新鲜的芽叶,又由南蛮最好的制茶人,花数月功夫,用极为复杂繁琐的工艺制成。绿美人茶虽未居天下名茶之列,但是却是天下好茶者愿意倾家荡产而品一口的茶。 李锦转过身,负手而立,潺潺的话语流出,“李锦去年腊月有幸与南蛮的一位商人结识,从他手上购得了一些绿美人。李锦向来喜爱六安茶行独有的莺啼,不知可否换取一些,品尝一番?” 柳斯寒几乎不可察地一笑,如同寒冰融化。 莺啼虽然珍贵,六安独有,可是却每年都有产出。量虽不多,但如果李锦想要,那完全不需与自己作交换。 绿美人,可是莺啼能比得的……? 李锦果然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自然可以!”柳斯寒抬起茶,一口下去。 绿美人与其他的茶不同,需要快速一口饮下,方能品得它独特的韵味。 “今日,李锦便派人将茶送去睿司。而柳公子只需回送同样分量的莺啼,李锦便得欢喜。”李锦转过身,一贯的温文尔雅,气质极佳。 …… “宋露侍子,王府大门外……”何方凌面色有些不好看,说话也颇为犹豫。 那些人衣服破烂,浑身酸臭。而且在王府门前骂骂咧咧,说是要找一个叫宋露的人。若不是看在这位王妃侍女曾经救过娟儿,他早就让人将他们轰走了。 “何护卫长,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宋露停下手中的活计,看向何方凌。 “王府外有人找你!”何方凌粗黑的眉毛一挤,说了出来。 “哦!”看着何方凌的表情,宋露也知道那些人不简单,但是面色没有多少变化。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宋露何曾怕过? “宋露侍子……”看着宋露离去的背影,何方凌忍不住叫了一声。 “什么事?”宋露停下脚步,转过头来,看着他,但却不感到疑惑。同时,心里涌起一股暖潮。 原来王府中除了黄芩和彩莲以外,还有关心她的人。 “没什么事?只是侍子万事要有些准备的好!” “知道了,谢谢!”宋露微微一笑。这不是客套话,而是来自心底的感激。 到了地方,看见门外那些熟悉的人,宋露脚凝在原地,眉头皱成一团,眼中也溢满了冷意。 “死丫头!还不过来接我们进去!”门外的一个身形肥胖,脸上堆着横肉,但能看出年轻时应该是美人的一位妇人突然大叫,然后从地上爬起身来。 宋露看向妇人,眼中充满愤恨。 那是宋远寻的妻子,宋府的唯一的夫人,关春水。 想六岁的她初到宋家的时候,关春水还是一个颇具大家风范,长相动人,做事有礼,知书达礼的妇人。事实上,关春水出嫁前也的确是一个大家闺秀。只不过,关家在她嫁与宋远寻之前便落没了。 但是,多年的宅院生活与宋远寻的冷漠,终究把关春水一步一步地塑成了满身肥肉,尖酸刻薄,泼辣无礼的乡妇。 关春水旁边是她的儿子,宋知文,还有她的女儿,宋知书。 虽然名字起的文艺,但是宋知文却是一个不学无术,整日吃喝嫖赌的懒汉。而宋知书,更是…… 宋远寻便是被宋知书给活活气死的! 一个父亲目睹自己十五岁,刚刚及笈的女儿在自家庭院中与男人苟合,怎么会不气?而且被自己的父亲发现后,宋知文还不知羞耻地继续与男人苟合,边大声放荡**,边骂宋远寻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这一切皆是他造成的。 女儿如此行为,岂是不知羞耻,更是大逆不道。宋远寻当场气得口吐白沫,耳中流血。 她原本在这个院子的一棵长青树上睡觉。当她被宋知书的**声给吵醒时,怕被发现,便一直躲在树上,等着不知羞,不知冷的两人完事离开后,她再悄悄离开。 可是,没过多久,宋远寻就出现了,他发现了她亲生女儿的丑事,听到女儿的大逆不道。 看到宋远寻倒下,她不顾一切地跳下了树。但是,宋远寻还没跟她说完一句话,便含恨死去。而宋知书两人也不知何时到了她的身后,敲晕了她。 等她再次醒来,便在岭阳的大牢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那处理此事的官员被收买,根本不听他的冤情,判了她极刑。 然而,这时,她五岁那年遇到的道士再次出现。向岭阳县令说了五岁那年同样的话。不过,还加上了需要将她送到云城,让男子的阳气来压制住她的煞气之类的话。 县令害怕被京城的人知道岭阳有天煞孤星,便悄悄将她送去了云城的下等勾栏院…… “贱人,还不接我们进去。”宋知书蛮横粗俗的声音打断了宋露的思绪。 宋露冷冷一笑,走向门口。在即将出府门的时候,停了下来,在宋知书张嘴欲在骂时,声音清冷,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凭什么?” “你这贱货!白眼狼!”宋知书爬起身来,想要扑向宋露。 门口的护卫看出了这三人显然是来找茬的,当即不客气,抽出佩刀,拦住了宋知书。 宋知书吓了一跳,惶恐地后退,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一脸不可置信地指着宋露。 “这里是战昭王府!”宋露冷冷地说道,想要提醒她们,现在她们闹的是谁的府邸。 果然,听到战昭王,宋知书等人面上皆露出惊,身体微微颤抖。在反应过来后,关春水甚至抬脚,想要逃离。 “何人在本王府前闹事?” 第94章 第九十四:无需脏了你的手 看到来人,两个护卫恭敬地行了一礼,“王爷!” 鼻翼翕动,陆长翊不悦地皱起了剑眉,声音冰冷,隐隐有愤怒,“什么味道?” 护卫们也吸了吸鼻子,竟然是一股尿骚味! 寻着味道,发现宋知文竟然瘫软在地上,尿了裤子。 “离风,把他丟出陵禅巷!” 身后的离风捏着鼻子,甚是嫌弃,像提破布一样提起宋知文,然后飞身离开。 “儿子!”见儿子被带走,关春水大叫一声,然后想要爬去抓住陆长翊的衣摆。 陆长翊后退了一步。 看到站着的高大男人有了动作,关春水才想起那是战昭王,活着的阎王。然后立马停了下来,一脸惊恐地朝后退去。 她刚才干了什么……?竟然想要向阎王求情? “娘……”宋知书已经哭了出来。 关春水鼻子一酸,立马爬向自己的女儿,把她抱在怀里,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她抬头,突然看到宋露,关春水一脸地愤恨。 若不是这小贱人,自己会冒险来这里?还碰到了战昭王这个阎王?看到知文被拎走,这小贱人竟然一句话也不说?竟然站在那看她们的好戏? “贱丫头,还不向战昭王殿下赔礼?”关春水自以为找到了脱身的方法。 一直未说话的宋露,冷笑了一声,朝陆长翊行了一礼,“王爷!”然后,看向坐在地上的母女俩,“的确该赔礼!竟然让你们这样的人,污了战昭王府!” “王爷,抱歉!奴婢这就将她们处理好!”宋露朝陆长翊再次行了一礼。 “你这白眼狼,瞎说些什么呢?”关春水见宋露没有顺着她的意思,而是骂她们,一时间气得指着宋露。 “脏了本王的耳朵。”陆长翊连看得不看一眼那两人,朝宋露点了点头,径直走进了王府。而他身后的离云,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面无表情地走向关春水两人。 不用想,也知道那黑衣男子想要干什么。关春水和宋知书吓得也失了禁,站起身想要跑,却腿软地摔在了地上。 离云眉梢紧皱,嫌弃地扇了扇鼻子下方。 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离云大人,无需脏了你的手,我来处理便好!”宋露也闻到了那股尿骚味,眉头皱得更加厉害,然后走向离云。 “宋露,宋露,娘知道你最好了……救救……我们……”关春水鼻涕和泪水混杂在一起,声音颤抖着讨好宋露。 “对,宋露姐姐最好……”宋知书抽噎得更加厉害,但没有忘了自己的小命。 离云捏着鼻子,为难地看向已到了他面前的人。 “大人放心!”说着,宋露不由分说地拿过离云手里的匕首,“我绝对不会让她们再出现在王府和王爷面前。” 看着自己已经空了的手,离云有些失神。他不再多说什么,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见危险离开,关春水又开始放肆撒泼。 “贱人!还不快带我们离开这个破……”突然感觉到一股冷气,关春水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悄悄瞄了两眼两个站得挺直,表情冰冷的护卫,然后改口说道:“离开战昭王府。” “自然!免得你们脏了战昭王府!”宋露冷冷一笑,走了出去。 “小……”宋知书话还没说完,便见宋露转过身,拿着匕首晃着,在阳光下散射出银白色骇人的光。于是,她嘴唇抖了抖,当即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跟上!否则后果自负!”冷声威胁完后,宋露不等两人,直接朝街道的一头走去。 “娘……”宋知书委屈地叫了一声。 关春水再次看了眼两个护卫,缩了缩脖子,向宋知书比了一个“嘘”的手势,然后拉起她,跟上宋露。 宋露领着两个人,不时有人对她们指指点点。 陵禅巷中生活的人都是云城极贵的人,即使是下人,也大多穿着体面。所以看到乞丐模样的人出现在这,自然是会感到奇怪。更何况,两人身上还有一股浓烈的尿骚味,想让人不注意都难! 宋露侧头,瞥见母女俩低着头,唯唯诺诺的窘态。她不禁冷笑一声。 她们进陵禅巷,在战昭王府门口闹事时,怎么不害怕,不害臊?看来此事有问题…… 出了陵禅巷,便见众人围在一起,对着一个地方指指点点。 宋露首先挤了进去,看到一个穿着破破烂烂,体型微胖的男子躺在地上。男子周围的空气中,还有一股奇怪的臭味!宋露嫌弃地扇了扇鼻子,然后往后退去。 “知文……”只见众人主动让出一条道,然后一个肥胖的身影冲了进来,然后趴在男子身上。 大半的人,都被这熏天的尿骚味臭得不再围观,快速跑离现场。而好事者或捏着鼻子,或捂着口鼻,一脸津津有味地等待着接下来的好戏。 “娘……“宋知文终于有了反应。 “起来,起来!”关春水眼角流下混浊的泪水,然后费力将宋知文拉起来,“我们先走,别让别人看了笑话去……” 但是,她们俨然已经成了笑话。 人群中爆发出嘲笑声。 “走吧!”宋露看了眼落魄的母子俩,然后又朝离人群不远处的宋知书招了招手。 人们自知没有热闹可看,遗憾堆在脸上,然后识趣地散开,各自忙各自的事去了。 为了防止一路伤都被人盯着看,宋露租了一辆马车和一,让那三人坐了进去。而她负责驾马。 看到这样”懂事”的宋露,关春水得意地扬起了眉毛,拿出了宋府夫人,不对,宋府泼妇的作派,开口说道:“我就知道你这贱丫头……” 话还未完,宋露转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亮起手上的匕首,威胁道:“快点给本姑娘滚进去!要不就在马车后面跟着!” “你怎么跟……”宋知书不满地想要指责宋露,但被靠近的匕首吓得僵住了嘴。 “若是再让我听到你们一句话,就立马给我滚下去!让战昭王割了你们的舌头!” 三人脸色立马黑了下来,有明显的怒色,但是嘴唇却像是被胶水封住了一般,说不出话来。 第95章 阴谋 宋露将三人带到了城北价格较为低廉的客栈。 看着客栈不大,而且有些老旧,与城南的客栈完全是天壤之别,还不如他们以前在岭阳自家的客栈一半好。关春水和宋知书,宋知文三人站在客栈门前,迟迟不肯进去。 宋露转过身来,冷冷地看着他们,然后扬起一抹嘲讽。 都成这样了,还挑三拣四?难不成他们以为自己会把他们安排在云城好的地方?那还真是抱歉!不仅是因为她没钱,更是因为他们不配! “若是不想,大可露宿街头!本姑娘还不愿意花钱呢!” “贱货!白眼狼!”关春水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吐了一口唾沫,然后说道:“也不知道那个死老头当初怎么收养了你这个克星!” “对!我呸!就是这个贱货克死了爹!如今还敢在我们面前嚣张!爹爹在九泉下也不得安息!”宋知书的话看似在为宋远寻感到不值,但语气更像是在诅咒宋远寻一样。 宋知文嫌弃地看了宋露一眼,也想插进一句话! 但是,宋露突然眸子发红,大叫了一声:“闭嘴!” “你……”关春水颤颤巍巍地指着宋露,却说不出话来。 “若是再提到老爷或是说让我不悦的话,后果自负!”宋露眼神如刀,狠狠地剜着三人的脸。 三人被这样的宋露吓到了,缩着身子走了进去。 宋露面无表情地将三把钥匙递给了他们,然后走了出去,跨上了马。 “我只付了五天的费用。五天后,你们要么在客栈等着被割舌头,要么给我滚出京畿地区,或者滚出安国,最好别让战昭王看到你们!”说完,宋露毫不留情地扬鞭而去。 “贱货!”宋知文大叫一声,然后推开上来的小二,走了楼。 关春水再次吐了一口唾沫,然后朝着宋露离开的方向,冷冷一笑,“自然会离开,不过,你可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娘亲,那天煞孤星死了,我们可会受到牵连?”宋知书拉上关春水的袖子,走上了楼梯。 “又不是我们动手的,与我们何干?我们要做的便是,明天拿着钱离开安国。” …… 宋露没有直接驾车回王府,因为从城北到城南,以她的驾车速度,约莫要半个时辰。但是天已经快黑了。 因为对那母女俩的怀疑,所以刚才她并没有直接离开客栈。而是到了客栈的后院。在三人上楼后,买通的小二将关春水等人的话一一告诉她。 如她所料,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关春水虽然是个泼妇,不在乎形象。 可是,宋知书虽然淫荡肮脏,可却是一个好面子虚荣至极的人。她不可能容忍自己像个乞丐一样出现在人前! 而且,她们穿成这样,进了陵禅巷,到了战昭王府,还没有引起轰动,这又该如何做到? 另外一方面,安国人皆惧怕战昭王!他们之前的表现也并非是假的!既然知道战昭王的可怕,又为何有勇气到战昭王府门口闹事! 这一切的一切,定有人在后面操纵! 但是,她似乎没有惹到什么人或事吧?谁又会煞费心神地来解决她一个小小的丫鬟…… 泡在木桶中,宋露的眉头不但没有被热气抚摸而得以舒展,反而更加紧皱。 “谁?”宋露立马将赤裸着的身子埋入水中。 窗子处突然传出声音。窗子被开到一半,便没了动静。 宋露警惕地盯着窗子,见没有其它动作,便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来,拿起屏风上的衣服,快速地穿上。 她狠狠地吸了一口气,拿起匕首,然后蹑手蹑脚地走向窗子。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声,但是她不能逃避。没有其它余地,她只能选择面对。 轻轻地拉开窗子,宋露率先将匕首刺了出去。然而,却什么都没有刺到。她往外看去,除了如钩的月亮,还有城北稀少的灯火外,什么都没有。 宋露顿时面露疑惑。 窗子确定是被推开的,而不是风吹!既然想要杀她的人已经出动,那么怎么窗户这一点动静都没有?他们又去了哪里?…… 正当宋露陷入思考时,“飒!”一支箭擦着她微卷的发丝插在了地上。 宋露凝眉,走了过去。 箭射穿的程度刚刚好,宋露很轻松地便将箭拔起。箭上有一张纸条,上面的字狂放却不潦草:已安全 …… “王爷!” “谁干的?”一个堆有干草的院子中,男子白色衣袂随风飞舞。但是男子玉面表情严肃,墨发由高冠束起,一丝不乱。 “是皇后娘娘!” “萧家的人?”陆弋轩看着幻腾,等着他的回答。 母后的势力除了萧家的人外,便是宫中的那群人。他不能动母后,但却能动萧家,给他们一些教训,给母后一个警告。若是宫中势力,那还真是有些麻烦。 “启禀王爷,是宫中的人!” 陆弋轩剑眉一皱,思考了一会,然后说道:“将这三人的令牌送去奕凤宫。至于他们的尸体,丢去乱葬岗!” “是!”幻腾拱手,飞身离开,在黑夜中悄无声息。 陆弋轩抬头,看向不远处楼上仍然亮着灯的地方,眸中由痕迹决绝变为了温柔怜惜…… “陆弋轩!”萧云拿起案上桌上的三块令牌,狠狠地砸在地上。铜制令牌落在地板上,发出闷闷的声音。 怒吼之后,萧云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猛然倒坐在地上。但是,美目中有着上位者的痕迹与决绝,她声音低低地下着决心,“本宫定要杀了这迷了你心窍的妖精!” “娘娘,地上寒!”玉禾连忙走过来,将萧云搀扶起来。 萧云没有顺势起来,而是推开玉禾的手,冷冷说道:“本宫心已经寒了,寒得彻骨!” 玉禾没有继续劝说,而是退后一步,恭敬地站着。 许久,许是想通了,萧云朝玉禾招了招手。玉禾快速地将她搀扶起来,然后轻巧地为她理了理华美的衣服。 “玉禾,去把高挺找来。”萧云扶了扶云鬓,缓缓坐下,冷意横生。 “是,娘娘!” 玉禾走后,空荡的房间只剩下萧云一个人。她缓缓从袖子中拿出一块通体祖母绿的玉佩,定定地看着玉佩,用如葱根的手指来回抚摸它。 …… 第96章 三成把握 黄芩盯着床上趴着的男人,面色凝重。 再次跟着陆长翊来到殇魂楼,一切却截然不同。上次去的是一间寒气逼人的房间,做的是法医的活。这次来的是一间暖和而宽敞的房间,做她的本行工作,救人。 但是,这次的活……显然比上次难得多!上次验尸,查不查得出死因,并没有多大关系。可是,这次是活人,看陆长翊的表现,还是一个很重要的人。 不过,这个人伤得实在是严重! 他全身都有数不清新鲜的刀伤和箭伤,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这些伤,对于普通的,医术不算差的医者费一番功夫处理好,并不是问题。诚如此,这些伤都已被处理过,上了金疮药,包扎好了。 最让黄芩犯愁的是,他脖子上的那根断箭。羽箭射穿了他的脖子,却未射出,卡在了他的脖子上。不过,也正是因为未射出,他才能活到现在。据黄芩判断,那根箭在大动脉附近,或者说,已经碰到了大动脉。 “怎么样?”看到黄芩久久不说话,陆长翊走了上来,开门见山地问道。 黄芩深深吸了一口气,直起身子,转过身来,点了点头,但很快又摇了摇头。 “几成把握?”陆长翊明白黄芩的意思。 “三成!”黄芩面色沉重。 如果是在现代的话,她有七成把握。但是,现在是在古代,医疗卫生条件达不到要求,而且缺乏药品和仪器。她能有三成把握,还需要陆长翊满足许多条件。 “三……成……”陆长翊极慢地重复了黄芩的话,脸上有了犹豫。 他请了许多大夫,都给出无救的回答。而眼前他的王妃,竟然有三成的把握……据他所知,面对这种伤,师父都只有一成还不到的把握。那…… “在半柱香时间内准备至少两坛好高纯度的烧酒,干净的四个个盆,两个装清水,两个装烧酒。还有一个瓷碗,一个瓷盘,金疮药,纱布。”不容陆长翊多想,黄芩直接说出了要求,然后走出房间。刚出门时,她转过身又说道:“对了,还需准备一个懂得一点医术的人。同时,房间要足够亮,特别是床附近。” 看着黄芩离去的背影,陆长翊凤眸微眯,然后又转头看了一眼床上的男人,冷声吩咐道:“温景温荒,依王妃的话,速去将东西准备来。” 黄芩去了隔壁的房间,陆长翊为她准备的房间。她打开衣柜,里面衣服不多,但却有一件夜行衣。她快速地取出夜行衣,换上了这件虽然有些薄,但是贴身,利于她做手术的衣服。她又将一向垂在背上的头发,高高挽起,用宽布裹起,不让哪怕一丝碎发落下。 当黄芩洗好手,再次回到陆长翊所在的房间时,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而且比她想象中的要好很多。她眸中闪过赞赏之意。 她走向床,将她的小箱子打开,取出布包,把银针整齐地排列在一起。她快速取出银针,不缓也不急地刺入男人的一些重要穴位,防止手术时流血过快,她来不及控制。因为做手术的医者,只有她一人。 “把酒倒入这个盆内。”说着,黄芩取出她找人打造的医用剪刀,还有一把刀口有些像手术刀其实更像匕首的细长的刀。 陆长翊亲自走了上来,将酒倒入盆中,说道:“我是你的助手。” 听到陆长翊的话,黄芩烧刀的动作停了一下,侧过头疑惑地看着陆长翊,手上又开始不断地转着刀,使刀受热均匀。 “最基本的包扎,上药,我没有问题。”陆长翊语气平淡地回答。 “那行!”黄芩将通体变红的刀从火上收回,然后将它递给陆长翊,“先拿着。”然后,开始在盛满高浓度烧酒的盆中,认真地清洗自己的手。 手洗好后,黄芩接过已经不再通红的刀,说道:“温景,按住他,不要让他乱动。” 温景没有犹豫,快速走了上来,避开伤的太重的地方,按住床上早已昏迷不醒的男人。 拿着刀,黄芩的手开始微微颤抖。 她似乎还没有做过这样的手术。更何况,是在这种情况下。 她深吸了口气,强压住心神,弯下腰,用刀对准横插着一根箭的脖子,缓缓切了下去。 “滋滋……”烫极的铁片与肉相碰,奏出令人害怕的音乐。床上的男人也被痛醒,虚弱地喊了声“啊”然后又继续昏了过去。 听到男人的声音,黄芩手上的动作也没有停下来,而是继续冷静地切着。很快,没入肉中的箭露出了它的面目。 “将那把剪刀递给我。”黄芩伸手,快速地接过一把被陆长翊消过毒的剪刀。 剪刀和刀配合着使用,黄芩小心翼翼地检查着箭是否伤及了大动脉。当发现箭离大动脉还有三分之一个手指甲的距离时,黄芩松了口气。 她用刀将断箭剜出,放在瓷盘中。 “给他的伤口处洒上金疮药。”说这话时,黄芩的头上密布薄汗。 她在另一个装有清水的盆中洗了洗手,然后用干净的纱布擦干手。她从箱子里取出三银针还有早已消过毒晾干的棉线,认真地将棉线穿过针孔。 穿完针,黄芩将它们放在瓷盘上,然后再次在盛有酒精的盆中洗手。用纱布擦干手,黄芩拿起针,开始为男人缝合伤口。 手术缝线并不像别人想得那般简单。根据伤口不同,伤处不同,有不同的缝法。而且,这还需要医生有精湛的技术,才能将伤口缝得利于后续病人的恢复。 陆长翊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黄芩缝线,但眼中溢满了赞赏与连他都不曾察觉的心疼。他时不时地拿起手帕为擦去脸上的汗珠,轻柔得不像话。 等最后一针缝完,打好结,已过去一个多时辰。在这一个多时辰内,黄芩一直盯着伤口,弯着腰,连换针的事情都是通过陆长翊递给她。 想要用手扶腰,站直身子,却想起手上全是血。黄芩看着满手的血,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办? 突然,一双强有力的手臂搂住了她的腰。黄芩侧过头,定定地看着面带关心,高大俊朗的男人,嘴角慢慢上扬,桃花眼中柔情泛滥。 随着他的节奏,黄芩缓缓直起了身子,腰上的不适也减少了些许。 “还好吧?”陆长翊关心道。 “全身酸痛。”黄芩毫不掩饰。 “那你先去休息,剩下的包扎工作,我可以处理。”陆长翊放开黄芩的腰,在清水中洗出一块白色帕子,仔细地为面前的女人擦拭着手。 这种事情,一般男子都不会做,更何况时沙场上威风凛凛的战神。但是陆长翊不仅做了,而且做的极为认真。 黄芩失了神,定定地任由陆长翊摆弄她的手。许久,她口中慢慢吐出自己的疑惑,“你怎么会做这些事情?” 第97章 动心 听到黄芩的话,陆长翊并没我停下手中的动作,简单做了回答,“经常受伤,为了方便。” 经常……受伤……? 听到这四个字,黄芩的心猛然一痛,是心疼陆长翊。 的确,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并不比床上这个人少,甚至有过之无不及。原来,那些伤口都是他自己处理的。那背部呢?难道这他难以够到的地方就不用处理了…… “阿翊……”黄芩抽出自己擦拭得差不多干净的手,抬起头,看向陆长翊。 察觉到了她眸中的同情还有心疼,陆长翊微微皱眉。 他不需要别人的同情!即使是她,也不行。 在陆长翊还未发作之前,突然,黄芩踮起脚尖,抱住了他的脖子,吻了上去,完全忽视掉了温景温荒的存在。 黄芩费力地吻着他的薄唇。虽然,她已经吻得微微喘息,但是陆长翊始终没有反应。 脚上没有了力气,黄芩松开陆长翊的脖子,刚想要离开他凉薄的唇,腰上却突然被禁锢住。她双眸猛地睁大,不可思议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脸。 陆长翊竟然回应她的……吻了? 刚想闭上眼睛享受,却发现陆长翊的吻技……唉,实在是生涩。他哪是亲自己,根本是在啃她的嘴唇。 黄芩无奈地看了眼闭着眼睛,微微蹙着眉的男人,心里一阵叹息。 看来这个夫君,还需要教啊! 腿上传来酸痛,黄芩再也忍不住了。她用手推搡着陆长翊的胸膛,退出了缠绵。 陆长翊一愣,松了手。 “啊!”失去了支撑,黄芩脚下一软,倒了下去。 陆长翊眸色一凛,立马伸手搂住了黄芩的腰,将她拉进自己的怀里。 “呼!”黄芩喘了口气,然后愤愤地看向陆长翊,想要骂他一句呆子,但是看到他那张有些冷的脸,又立马住嘴。 “你先回去休息吧!”陆长翊放开黄芩,转过身,开始摆弄药品与纱布。 “这人怎么阴晴不定的……”黄芩嘀咕了一声,低着头,揉着酸痛的腰,有些一瘸一拐地走出房间。 而门外站着两人,温景温荒。黄芩抬头看了一眼他们,想起刚才自己情不自禁做的事,对他们尴尬地笑了一下,然后快速地悻悻走进旁边的房间。 “应该可以进去了吧?”温荒小声对温景说道。 “应该,”温景迟疑了一下。看向房间内,他莫名地感受到一股寒气,于是他又说道:“还是……算了吧!” “为什……”话还没有说完,温荒也感受到了一股来自房间内的寒气与压抑,当即往后退了一步。咽了口口水,温荒说道:“温景,你先呆在这。我有事先走了。”说完,不等温景回答,立马飞身离开。 温景给了那飞影一记白眼,继续默默地站在原地。 房间内,陆长翊眸中一片幽潭,似乎泛不起波澜,从容冷静地处理着床上男人的上,但是周身的温度低得可怕。 他手上动作如行云流水,很快便完成了上药包扎。 烛光微微摇曳,照亮了陆长翊冷硬的侧脸。暖光色的光,与男人的冷格格不入,无端生出落寞孤寂之感。 微微叹息了一声,陆长翊利落地清洗整理好所有东西,将黄芩的东西放入她的药箱中。又吩咐道:“温景,找人收拾好这里,同时照顾好秦安!”然后,提着黄芩的药箱走出了房间。 陆长翊没有就近去黄芩的房间,而是朝远离黄芩房间的方向走去。绕过了两三个回廊,他推开一个灯火通明的房间的门,走了进去。 将药箱放在桌上,陆长翊抬起头,居高临下地望着坐在凳上喝茶的人。 “看你的模样,秦安应是没有生命危险了?”男人缓缓放下手中的茶杯,微微垂着头,并没有因为别人的俯视而显得卑微,反而让人难以忽略那周身不凡的气度。 “萧家终是,不简单!”陆长翊没有回答男人的话。 顿了下,陆长翊又继续说道:“陆弋轩也不简单!” “云城的水如此深,简单之人又怎能活下来?又如李家,就算远在席州,又有几个人是简单的?”没错,坐着的人正是李锦。他此次前来云城目的并非外界传闻的那般简单,收购饮春楼只是一个幌子罢了。 “那你那弟弟,如何?” 李锦嘴角僵住,嘴唇蠕动半天,只是无奈地叹息了声,“李归,他终究……与我一母同胞。” “世间人皆知李大公子虽平易近人,但无情无欲。”陆长翊嗤笑一声,“果然,世人之言向来不可信!” “你,又何尝不是?”李锦反唇相问。 陆长翊愣住,脑海浮现出一张娇颜,嘴唇处似乎还有她的余温,他的心……不住砰砰跳了起来。 对啊!呵!他又何尝不是? 世人皆当他是活阎王,说他嗜血残忍,冷酷无情?可谁知?他亦会动凡心,有想要呵护,想要占有,想要缠绵的女人。 “你动了…心,是那个宁国来的女子……?”聪明如李锦,虽是询问,却更像是肯定。 “你不是,已经确定了吗?何须问我?”陆长翊神色微冷地看向李锦,“更何况,这,与你无关!你只需要管好你那不安分的弟弟,便好!” “自会。”李锦并非一无所知,反而知道的比谁都清楚。李归背地里的阴险手段,他一清二楚。不过,他虽阻止,却不屑追究!可,有些人,即使是自己的弟弟,也不能冒犯。 “陆弋轩可知萧家的事?” “萧家虽为他的母族,但如今,他似乎与萧家、萧云并不对付。”李锦浅笑,“我倒有些看不懂他了。” 陆长翊凤眼微微眯起,眸色渐暗。 这个从小好大喜功,沉醉于朝堂尔虞我诈,明枪暗箭的天之骄子,在四年前突然请命投身于战场。然而,当时的人们忆起一年前的维北之战,认为这只是三皇子一时兴起,又或者是另一种夺权的方式罢了! 安帝亦迟疑。但终究许了,给了这嫡长子一个校尉的军职。这在当时,一度成为笑柄,众人皆以为三皇子回知难而退,而刚一战成名不久的他也这样认为。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在陆弋轩入军一月后,便在与云祁的一场战争中,杀了对方一万人,而未伤一兵一卒。这就如他独自杀死三千南蛮壮士一般,在各国掀起千层浪。 在之后,陆弋轩又不断立下赫赫战功,短短一年之内,成了军中的副将,实际掌权者。然而,真正成就陆弋轩战神之名的还是与夜国的启河之战,那一场他都自愧不如的成功战役。 再次出乎意料,因功被封了骠骑将军,赐了亲王的陆弋轩不再回归战场,而是开始在云城中处处留情,成为云城中女子的梦中情人…… 陆弋轩,的确让人看不懂……! 第98章 收尸 “他不远千里,派人送信给李家,妄图将我引入云城。可是,这棋局,谁才是执棋人呢?”李锦缓缓道来,“他又是为了什么?” 李锦的话让陆长翊收回了思绪,他看了那如玉公子一眼,声音冷清,“不知!”然后,终是坐了下来,与李锦平目而视。 李锦眉眼一弯,嘴角扬起了浅浅的笑,语气中罕见地带了调侃,“看来,战昭王今日心情不太好……” 陆长翊抬起给了李锦一眼,然后很快看向其他地方,算是默认。 “那今日便由我来说罢!你只管认真听!”李锦也不恼,神色一凝,说起了正事。 “那次,你中了冥语,却活了下来,这让他们很是忌惮。天下人不知,可是南宫家却知,冥语之毒有解,解法在白翊族手中。 南宫家的确不像外人所见那般,安于江城。南宫锦烨,确实违了祖训,不仅与萧家有染,更是与多方有联系。 你的王妃,还有白翊医录,让他们很是忌惮……” …… 宋露回王府,不过三日,城北便发生了件大事。 有人死了!死人原本在贫穷的城北算不得什么新鲜的事,可那些人的死法太过恐怖!而且,那几人,宋露认识,是关春水和宋知书,宋知文! 官府找上了她。不过,却不是抓她,而是让她去收尸。因为这次杀人的人,已经被抓住了。是岭阳那边最大的地下赌场的打手。 大约午时,宋露去到城北,是关春水她们住的客栈。 三人的尸体被丢了出来,横躺在街上。所幸是在冬天,才不至于有浓烈的恶臭味。 三人皆被砍去了双手双脚,挖去了眼珠,割去了鼻子、舌头、耳朵。血流满面,却仍能看出些许青紫颜色。头发也被剃光,准确来说,应该是被拔光的,因为他们的头皮上全是血,还有些皮肉外翻。 想来,他们死的时候应该很痛苦! 宋露看着这三个人彘,胃水翻滚,别过头,捂着嘴,快速地跑向人群开外,吐了出来。 “姑娘,你还好吧?”随着关心的声音,一张素色的手帕递了过来。 宋露想要取接手帕,然而,又突然一呕,吐出了一滩夹杂着胃水的半消化掉的食物。顿时,周围酸臭味加重。 男子犹豫了会,终是抬起手,轻轻地拍着宋露的背。 宋露再次呕吐。 看着女子差不多吐干净了,男子将手帕递给她,同时贴心地扶着女子。 “谢谢!”宋露擦净嘴角的污物后,一只手捂着胸口,抬起头来,感激地看着男子。 男人穿着深蓝色的粗布衣服,墨发只用一根发带束在身后,额前的龙须随风微微飞扬,却没有张扬的感觉。如白瓷的肌肤上,镶嵌着不错的五官。斜飞入鬓的眉毛下,一双柳叶眼柔情似水,忍不住让人陷进去。他的鼻梁异常高挺,嘴唇微厚,不似安国人。 “举手之劳,无需挂齿!”男子浅浅一笑。 “公子不是安国人吧?”宋露问道。 “的确,我是泽国人。” 怪不得!泽国靠近西域,国人与西域人多有通婚,鼻梁嘴唇有西域人的特征倒也不奇怪。 “公子为何出现在云城呢?”宋露带着打究询问道,“可知,最近,安国与泽国的关系可是有些敏感呢?” “我是这家客栈的掌柜,姑娘可以叫在下墨珏。”墨珏没有回答宋露的问题,而是自报家门。 宋露挑眉,知道这人可能不简单,当即也不打算问下去。她转身指了指人群,说道:“我是来为那三人收尸的。我现在就去将他们的尸体收走,免得他们污了掌柜的地盘。” “已经污了,早晚皆一样。”墨珏向前走去,“不过,姑娘带人了吗?” 宋露自是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说道:“花钱请了几人。” “掌柜,你终于回来了。”三天前的那个伙计跑了过来。 看到宋露,伙计犹豫了下,然后站定,向她深深地鞠了一躬,“抱歉,姑娘。我并非故意向官差说出你的!只是,只是……” “无需道歉!为他们收尸,本来就是我该做的事情。反倒是我要感谢你!”说着,宋露朝着伙计鞠了一躬。 “感谢……我?”伙计不知所然。 “大然,我们先过去吧!”墨珏看了眼宋露,敲了敲大然的背。 “的确,掌柜的说的对!”宋露直起身子微笑着看了过去,然后向前走去。 “宋露侍子,”李捕头走了过来,有些为难地说:“那群打手要见你。” “那让我先把尸体收走,可行?”宋露望向那三具残尸,虽然依然恶心,但是没有了呕吐的感觉。 “姑娘,你可不能去。那群人凶残得很,简直不把人当人看!”大然立马出声。 “大然!”墨珏呵斥了一声。 “他们不是已经被抓了起来吗?”宋露对大然露出安慰的笑,说道:“况且,我又跟他们无冤无仇,也不欠他们钱!” “大妹子,”一个人高马大,红黑脸上胡子拉碴的男人走了过来,“可以开始干活了吗?” 宋露点了点头,说道:“麻烦刘大哥将尸体送到乱葬岗,埋好就行。” “没问题!”被称为刘大哥的人虽然长得煞气,但是一看就是性情中人。 高个男人招了招手,几个同样壮实的人推着三辆板车同他朝尸体走去。他们许是见惯了死人,根本不害怕,而是说笑着将骇人的尸体搬上板车,盖上草席。然后沿着官兵清出的路,推着板车跑了起来。 尸体没了,地上还有污黑的血水,和一些皮发,破布。看着这,宋露烦躁地揉了揉头发,高高束紧的头发立马有些凌乱。 亏她之前该有些同情这三人!他们死了,本就活该!活着的时候,他们欺辱陷害自己,死了,还给她留下一堆麻烦! “姑娘不必担心,这些在下会处理好。毕竟这是我的客栈。”墨珏走了过来,帮宋露顺了顺她微黄的毛发。 许是意识到什么,在墨珏碰到她头发时,宋露突然跳开,连忙自己理了理头发。差不多了,宋露抬起头,抱歉地说道:“谢谢公子。不过,我不喜欢别人碰我的头发,所以,还请掌柜见谅!” “是我冒犯了。”墨珏收回自己留在半空的手,尴尬地往后退了一步。 “刘捕头,我们走吧!”宋露喊了一声,然后朝刘捕头的方向走去。 “对了,公子的帕子,我会洗净,送回来!”走到一半,宋露转过头来,摇了摇手中的帕子,然后又尴尬地将沾有呕吐物的帕子收进口袋中。 墨珏长而窄的眼尾上扬,然后浅浅一笑。 不远处的楼上,一白衣男子剑眉紧皱,凤眸中微有愠怒,随及薄唇扬起阴冷邪魅的笑…… 第99章 欠债还钱 出人意料的是,那群打手并没有被关进大牢,而是跪在衙门中,由京兆尹李理来审理他们。要是平常,这些杀人犯都会先直接关进大牢,等候其他京兆少尹、参军等人来审理。但是,这群人的杀人手法实在太过凶残,而且还是在天子脚下犯的事。 宋露刚进衙门,那群人便认出了她。然后,其中一个最为壮实的中年男人大喊道:“姓宋的,你哥哥已经死了,他没还的钱由你来还!” “放肆!”李理狠狠地拍下了响木。 宋露没有理会他们,而是走到离他们稍微远一些的地方跪下来,“拜见李大人!” 这群人在岭阳可是出了名的凶残!很多赌徒甚至他们的家人都受过他们迫害。还不上钱的赌徒,都会与他们签下契约。契约内容因人而定,但是到了期限还没还钱,都不会有好下场。通常女的被强奸后卖到勾栏院或青楼,男的直接杀死。虽然他们无恶不作,但是他们偏偏有契约,美名其曰: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你起身吧!”李理摆了摆手,还算和颜悦色。 “凭什么?” “凭什么……?” 那几个打手嚷嚷着要站起身。 “来人!”李理再次拍下响木,大声喊道。 纵使在怎么嚣张,民终究是怕官的!听到李理叫人,五个打手立马乖乖地跪着,安静了下来。 “你们杀了人,犯了事,跪着接受审理,并不过分。宋露侍子,并没有犯事,只是应了你们的要求来到这里而已,自然不需要跪着回话。”李理理了理纱帽,耐心地解释道。 “我们这也算不得犯事!”跪着的一个大汉大声喊道:“我们与宋知文签了契约,大人不是已经看过了吗?” 李理脸色一沉。 的确,宋知文在契约上承诺正月一过,便将一千两白银的赌债还上。若到期不还钱,则全家被做成人彘。 “你这丫头也是宋家的人。若是你不还钱,那就照契约上的办,也将你做成人彘!”之前说话的那个大汉恶狠狠地瞪大了牛眼,语气不善地威胁道。 宋露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咽了口口水,她强迫自己镇定说道:“天子脚下,岂容尔等草芥人命!” “老子这是照契约办事!” “放肆!”李理黑沉着脸呵斥。 “官老爷,你不是看过契约了吗?”大汉缩了缩脖子,“如今宋家只剩下这个丫头了,若是她不还钱,我们岂不是白白赔了这一千两银子!” 一千两……银子?听到这个数字,宋露咋舌。 她如今的俸银不过一个月二两,这在王府中还是所有丫鬟中最多的了。而且,她到王府方才三个月不到。况且,五两多的银子早已在关春水这些人人身上用完。 她去哪找一千两银子。跟王妃借?可是,王妃的钱在那次岭阳赈灾过程中已经用完。如今,王妃用的也都是战昭王府的钱。若她开口,王妃定会答应,想办法凑齐一千两银子。但是,她怎么好意思再麻烦王妃…… “官老爷,要为我们做主啊!”说完,几个凶神恶煞的大汉竟然哭泣着开始使劲不停地磕头。 李理头痛,狠狠地拍了下响木,却什么话都说不来。 欠债还钱,本就天经地义。而且这契约在安国的律法中是合法的,上面还盖有岭阳县丞的官印作为见证。 宋露咬紧了嘴唇,捏紧了拳头说道:“可否延缓期限?” “这一千两都已经拖了二十多天,东家已经很不满了。”大汉抬起头,抹了抹脸上的鼻涕与泪水说道,“我们都已经宽限了这么多天,你这贱丫头既然还想拖?真当我们是吃素的!”最后一句,大汉突然一改委屈,恶狠狠地说。 “那我先告辞了!你们爱找谁还钱找谁去。反正本姑娘还不起!”宋露干脆耍起了无赖,说完,脚底抹油,快速朝衙门外跑去。 对付无赖,只有更无赖,才有用!况且,她还不信这群人敢在公堂上罔顾律法,直接动她。一旦她回到战昭王府,他们就休想再看到自己,更别提讨债。 但宋露想错了。这群人横行霸道习惯了。仗着契约,他们还真敢在衙门动手。 几个大汉慌忙站起身来,抽出腰间的刀,朝宋露追去,同时,大骂道:“妈的,臭娘们……” 李理乌纱帽气得都掉了下来,他大喊道:“给本官抓住这些人,竟然敢大闹公堂!” 捕快官兵们也很快拿出兵器,朝几人追去。公堂顿时乱做一团。 宋露开始后悔自己的做法了!她是傻了吗?怎么会以为这群人是遵纪守法的好百姓呢? 她不顾一切地往跑,但是又怎么会是这些常年追债的人的对手。很快,一只黑壮的大手抓住了她的肩膀。 “跑啊!臭娘们!”大汉狠狠一抓,将她扔在地上。 宋露感觉她的肩膀快要脱臼了,痛得她直冒冷汗。措不及防,又被重重地撞在地上,她的身体就像散架了般。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她已经被包围了。后面是官差,前面是几个大汉。双方举着兵器对峙着,而她躺在地上,头顶是亮晃晃的兵器。 “官爷,可不要让小人为难!”虽然是讨好的话,但是那大汉眼中分明冒着杀气。 “放肆!衙门岂是你们这些人能够造次的地方!”说话的是之前请宋露来衙门的刘捕头。 “称你们一句官爷,真当自己是个人了!”说着,其中一个大汉挥刀砍了下去。而刘捕头立马用刀接住那一刀,但是有些费力。 宋露痛得直呼气,却又不敢乱动,只怕刀剑无眼,她被那宋知文这个人渣给拖下黄泉。 “哈哈哈……”几个大汉看刘捕头有些费力地接着这一刀,纷纷大笑起来,“不自量力的狗!” “你等狂徒!”李理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李理虽然瘦削,但是多年不曾运动,身体虚得厉害。 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又理正了乌纱帽,李理义正言辞,拿出了大官的气派,“别说什么契约之事。就光凭您们大闹公堂,挑衅官差这件事,本官就足矣让你们下大牢!” 大汉们没有了之前的“乖巧”,一脸不屑地看着李理。 “真他娘的好大的官,我们好怕哦!”说着,大汉手上用力,刀更加向下。 刘捕头握刀的手已经微微开始发抖,嘴唇紧紧咬着牙,脸上沁出了薄汗。 “你可知,我们东家是谁?淑贵妃的亲弟弟苏宁老爷!”最矮的那个大汉得意洋洋地说道。 李理布满虚汗的脸一黑,嗫嚅着嘴唇说不来话。 淑贵妃是最近几年最得圣宠的妃子,而她的父亲是当今左丞相,为大皇子一派。虽然他是京官,但官阶也就四品,怎么敢惹一品大员,更何况时家族势力极大的苏家…… “大人!”看出了李理的犹豫,刘捕头艰难地喊了一声。 “撤下!给本官通通撤下!让他们把人带走。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本官也管不了。”说完,李理甩着袖子离开。 官差们犹豫地撤出了刀,跟着李理走开。刘捕头看着官差们离开,愤恨地喊了一声:“对不起,姑娘!”然后撤出刀,但没有离开,而是跪在地上,狠狠地锤着地板,大骂自己的无能。 大汉们哈哈大笑!最为壮实的那个大汉弯下腰,想要提起宋露。 宋露浑身疼痛,而且长时间的不动,腿脚已经麻了,根本没有逃的机会。她深吸了一口,慢慢闭上了眼睛。 终究还是要被宋知文害死……吗? 第100章 露儿,你在害怕 “啊啊啊……”一阵惨叫声响起,紧接着是东西滚落的声音,一阵阵重物倒地的声音。 宋露来不及睁眼,便被人捞起。 一道熟悉却带着冷意的声音响起,“李府尹这官是坐的太久了吗?” “洵王殿下恕罪!”听到声音,李理连忙转过身,“扑通”跪了下来,不住地磕着头。 他身后的官差们也很快跪了下来,“参见洵王殿下!” 扫了一眼地上五具无头的尸体,还有来不及闭眼的五个尚在滚着的人头,陆弋轩冷哼一声,“此事,本王自会算账!你现在需要做的便是把这五具尸体碎了喂狗!” “一定一定!”李理不住地磕头。 “本王说的是由……你,李大人,亲自把这五具尸体剁了!”陆弋轩嘴角扬起嗜血的笑容,说出来的话也毫无温度。 他手上尚握着一把长剑,剑锋不断地有血滴落。他一向一尘不染地白衣上此时绽放着红色诡异的花朵,为他增了妖冶气息。此时的陆弋轩才是白衣战神真正的模样。 李理脸色瞬间惨败,身体一僵,倒在了地上。可是,却没有人敢去扶。 “幻跃,看着李大人完成!幻腾,将这五个人头送去左丞相府。今日之事,谁若说出去,当心自己的舌头!”毫无温度地吩咐完,丢下剑,陆弋轩拦腰抱起脸上毫无血色的宋露,飞身离开。 陆弋轩抱着宋露从窗户进入了一个房间。刚进房间,他便将僵住的人放在床上,欺身而上。 感觉到男性的重量,宋露回过了神,用没有受伤的手想要推开身上的男人,大声喊道:“放……” 陆弋轩眸中不悦,快速抓住女子不听话的手,别在她脑后,然后狠狠吻上了他思念已久的娇唇,带着强烈的占有欲和侵略性。 抬腿想要踢男子,却被男子有力的双腿禁锢住。宋露只能瞪大眼睛,愤怒地“唔唔唔”低叫着。 这次陆弋轩只有霸道,像只发狂的野兽,毫无温柔。他强行撬开宋露的贝齿,不容抗拒地让女子的小舌与他的舌头缠绵,扫荡着女子口中的一切。 不仅是因为疼,还因为委屈与不甘,宋露眼角流出了晶莹的泪珠,缓缓在涨红的脸上滑动。泪水滑落至嘴角,入了口中。 尝到了咸味,陆弋轩睁开眼睛,便见到女子涨红的脸上布满汗水与泪珠。他心下一疼,退出了宋露的领地,放开了她的手。但没有离开女子,而是将头埋在宋露的颈窝间,贪婪地吸着她的味道。好像这样做,他才能清清楚楚地知道这个女子是属于他的,他是她专属的男人。 “陆弋轩,你这个魔鬼!登徒子!快给我离开!……”宋露忘记了手上的疼痛,狠狠地敲打着男人的背。 许久,终是敲累了,叫累了,宋露两只手无力地落在床榻上,微微喘息。 陆弋轩抬起头,眸中是复杂的神色。他翻身坐起,又快速将床榻上躺着的人儿,捞入他的怀中。 “陆弋轩……你……”宋露是真的没了力气,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露儿,”陆弋轩温柔地抱紧宋露的腰,将他弧线完美的下巴枕在她的肩上,嗓音低沉地叫唤着。 许是太累,又或许是认命。宋露闭上眼睛,微微喘息,任由他抱住自己。 就这样,两人皆不言语。俊美的男人抱着清秀的女子,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露儿,你只能是我陆弋轩一个人的。”突然,陆弋轩开口道。 宋露终于有了力气,她反驳道:“凭什么?我宋露向来只属于我自己,谁都不能占有!” 听了这话,陆弋轩竟吃吃笑了起来,带着宠溺,但却傻气,与他形象实在不符。 听着这笑声,宋露有一瞬的失神,不禁想笑。但想起刚才陆弋轩的所作所为,她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 她知道有些人真的可以杀人不眨眼,弹指之间杀人于无形。但今日见到了,她才真正意识到可怕。前一秒还嚣张着,生龙活虎的人,下一秒便鲜血四溅,头与身体分家。那些人头上,眼珠还在转着,嘴唇还在蠕动,像极了无头恶鬼。 更可怕的是,她如今惹上了这个魔鬼,这个她无力抵抗的魔鬼…… “露儿,你在害怕……”陆弋轩胸口处猛然一痛,说出来的话都带了些沙哑。 是他太冲动了,太紧张了。是刚才的他,吓到了露儿…… “洵王殿下,放过奴婢,好吗?”宋露的声音中带了乞求。 胸口闷闷的,像是被一块大石堵住,让他喘不过气来。他眸色一冷,将女子转过来身,挑起她的下巴,逼迫她直视自己,低低地问道:“为什么?” 宋露的胸口亦是莫名地疼痛,她强压住不适,咬了咬微肿的唇瓣,说道:“正如殿下所说,奴婢害怕。” “害怕什么?”陆弋轩忍住想要吻住那快要滴血的唇的冲动,耐心而温柔。 “害怕……害怕……”宋露不知道说些什么,结巴着,最终说了一句,“殿下,殿下能放开奴婢的下巴吗?” 她的声音娇软,像羽毛一样轻轻地挠在心上,陆弋轩再也忍不住,低头吻住了本就充血的娇唇。只因为喜欢,而不是向刚才那样是为了惩罚,所以吻得分外轻柔,也更能品尝到这唇的甜美。 措不及防的吻,很温柔,宋露逐渐由抗拒变为了沉沦,享受,忘记了一切。 许久,陆弋轩放开了女子,看着自己的杰作,他挑眉,嘴角扬起得意的笑,配上绝美的面容,邪魅狂狷,诱人犯罪。 “舒服……吗?”他故意靠近女子的耳朵,声音低哑,轻轻吹气。 满脸潮红,微微喘着气的宋露不自禁地“嗯”了一声。 “还想……再来……吗?” 宋露点了点头。 “那满足你!”陆弋轩满意地看着意乱情迷的女子,翻身将她压倒在了身下。 “啊啊啊……!”与床铺的碰撞让宋露从迷糊中清醒了过来,想起自己刚才的行为,她连忙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大叫起来。 她刚才都干了些什么?这登徒子不会以为自己在上演一出欲擒故纵的好戏吧……? 陆弋轩见她这模样,只觉可爱的紧。只是…… 他宠溺一笑,扳开女子的手,低头堵住了那张烦人的小嘴。 宋露抬起手来,想要推开陆弋轩。 “嘶……” 第101章 夫君 “露儿,”听到声音,陆弋轩神色一慌,立马直起身子,关切地望着白皙的脸皱成一团的人儿。 “手……”宋露抱着刚才被大汉抓的地方,右手臂僵在半空中。 “露儿,对不起……”陆弋轩凤眸中溢满心疼,愧疚溢于言表。 “洵王殿下,拜托帮奴婢一个忙!”宋露眉毛紧皱,生怕自己的手出什么事,成了一个残废。 “露儿,唤我一句,夫君,”看到宋露紧张的模样,陆弋轩虽然心疼,却计上眉梢,邪笑道:“本王便帮你……” 宋露瞪了陆弋轩一眼,却别无他法。 她默默地在内心安慰自己。 亲的被他亲过了,摸也被他摸过了!她不也没什么事嘛!况且,这风流王爷,魔鬼战神长了如此好的一副皮囊,就当是省了她去倌倌院的银子。她不吃亏! 陆弋轩微笑着,期待着宋露的叫声。那满怀期待的眼神,竟有些像登楼眺望丈夫归来的少妇,喜悦中夹杂着淡淡的悲伤。 宋露闭上眼睛,别过头,低低地叫了句:“夫君……” 这一声夫君叫得陆弋轩心里痒痒的。嘴角抑制不住欢喜,他轻轻将宋露扶起,“娘子,莫要羞!为夫自然要为娘子服……务!”最后一字,陆弋轩咬地极重。 听着陆弋轩别有深意的话,宋露再次脸涨红。 这世间怕是没有比他诱人犯罪的小倌了…… “啊啊啊啊……”也许是上天不满宋露将如此丰神俊朗的战神想成小倌,下一秒她便发出杀猪般的叫声。 “露儿,好了!”陆弋轩好听的声音响起。 宋露尝试着动了动右臂,结果发现能动了,而且也没有之前那般痛了,她轻松地笑了起来。 “露儿,以后本王便是你的夫君了,你唯一的男人!”陆弋轩再次将宋露扑倒。 经过刚才的一番胡思乱想,宋露心中已经完全将陆弋轩当成了小倌,她一抬脚,猛地踢向陆弋轩的下身。 陆弋轩猝不及防,被踢中了命根,他连忙翻过身来,抱住下体,直呼着气,完全失了风流王爷的模样。 “美人,要听话!”宋露快速从床上起身,抱着手看向蜷缩着的陆弋轩,“若是再招惹我,不仅没有钱,还会断子绝孙哦!” 陆弋轩脸色一黑,眸色阴沉。 敢情露儿将自己当成了面首……? “我先走了哦!”宋露得意地招了招手,朝门走去,“洵王殿下,咱们再也不见!” “你确定你走得出去?”话音刚落,宋露便被陆弋轩抵在了墙上。 宋露咽了口口水,赔笑道:“那殿下可否帮忙?” 陆弋轩不领情地冷哼一声,修长的手指挑起宋露的下巴,“当然可以!” 宋露面上一喜。 这魔鬼决定放过自己了?那就意味着自己不用不自量力地去抵抗他了?这还真是个不错的喜讯。 “请先付钱!”陆弋轩的话将宋露从幻想中拉回现实。 “你……”宋露指着陆弋轩,说不出话来。 陆弋轩很“识趣”地放开宋露的下巴,往后退了一步,气死人不偿命的声音响起:“以本王的身份地位。一吻至少也得五千两白银。而姑娘得到了本王的香吻共计七次,所以姑娘需付本王共计三万五千两。” “你……”宋露瞪大杏眼,一脸的不可置信。 自己只是想想而已。难道陆弋轩真把他自己当作出来卖的小倌了…… “怎么,姑娘付不起钱?”说完,陆弋轩又走了上来,用修长的手指摩挲着宋露红肿的唇瓣。 “放开我!“宋露打开陆弋轩的手,推开他,脚底抹油跑向另一边。 脱离了男人的包围圈,宋露说话也有了底气,理智也得以回笼。她弯腰行了一礼,语气恭敬地说:“洵王殿下,你就大人不计小人过,如何?” “本王小气,心胸没有你想得那么大。”陆弋轩斜靠在墙上,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胸膛,“不信,你来摸摸?” 宋露简直要被这人的无耻给打败了!她低下头,悄悄地给了那人一记白眼,然后义正言辞地说道:“奴婢不敢!有哪次亲吻,不是殿下强迫奴婢的?奴婢又怎敢反抗?” “你不敢反抗……?”陆弋轩笑了一声,直起身子,缓缓朝宋露靠近,”要不你替本王瞧一下刚才被你踢到的地方,如何?” 宋露目光下意识地往下移,盯着陆弋轩的下体看。然后,她一下子瘫坐在地上,脸像熟透的苹果一般,娇艳欲滴。 陆弋轩走到她跟前,慢慢蹲下,似笑非笑地看着愣住的人儿。他执起她的手,缓缓向他的下体靠近…… “登徒子,放开我!”在即将碰到的那一刻,宋露回过神来,使劲挣扎着想将自己的手抽离。 “本王以为,姑娘是想要呢!”陆弋轩没有放开女子的手,反而靠近女子的耳朵,轻轻咬了一口。 “啊啊啊啊……”宋露简直要被陆弋轩逼疯了。 她乞求地望向男人,“殿下,奴婢认了,我还钱,行吗?” 看着她那可怜的小模样,陆弋轩只想将她压在身下狠狠疼爱。他快速地按住宋露的手,压了上去,吻住了早已肿得不像话的红唇。 “你……”所有话都被陆弋轩堵住,宋露抬眼看向屋顶,然后下定决心,狠狠咬了下去。 “嘶……”是女子的痛叫声。 陆弋轩直起身子,舔了舔唇上的鲜血,那是两人的鲜血。他挑起女子的下巴,声音魅惑迷离,“露儿,不乖哦!竟然敢咬为夫……?” “你……王八蛋!”宋露红肿的唇上仍然冒着鲜血,她愤怒地骂道。 “四万两白银!”陆弋轩笑着举起了四根手指,“本王会记下这笔账!” “你……”宋露双手撑在地上,杏眸怒瞪,“那你也要给我钱!” “本王可没把露儿当妓子使用呢!”陆弋轩软软的一一句话打败了宋露。 “我……我……”宋露不知该说些什么。 的确是自己先把他当作小倌的。但是,但是…… “殿下,你就放过奴婢吧!”突然,宋露两手一拜,匍匐在地上,“奴婢上有老,下有小……”话说到一半,突然感觉不对劲,宋露舌头顿住。 “小从何而来?”陆弋轩眼中的笑意瞬间变作了阴鸷,周围的温度瞬间低了下来。 第102章 她的男人 “小……”宋露结结巴巴。这样的陆弋轩实在让她害怕,她匍匐在地上微微颤抖。 “抬起头来,回答本王!”陆弋轩声音异常的寒冷,同时命令的语气又有着无形的压力。 宋露咬唇,缓缓将头抬了起来,一脸恐惧,“我……我……” “你的男人是谁?”陆弋轩阴冷地抬起女子的下巴,低下头,鼻尖碰上了女子的鼻头。彼此的呼吸交织在一起,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的气息。 看着近在眼前阴沉可怕的俊脸,宋露颤颤巍巍,嘴唇蠕动,“是……是……” 陆弋轩眼里燃烧着火苗。 她何时来的男人?那该死的男人又是谁? 他放下女子的下巴,抓起她的身子,扛在肩上,快速地朝床走去。然后重重地将女子扔在床上,扯了扯领口,欺身而上。 他猛地撕开女子胸前碍事的衣服,白皙的皮肤和红色的肚兜形成强烈的视觉冲击。他低头粗鲁地亲了上去,狠狠地留下一个又一个他的标记。 宋露虽然见过房事,但终究不过是一个未经人事的少女。男人的疯狂与身体处传来异样的感觉让她缰住,不知所措,眼泪止不住地流下。 她只想快速逃离,于是木讷地,结结巴巴,终是说出了“是……殿……下!” 正欲进行下一步动作的男人,听到这话,立刻停了下来,眼中的阴鸷瞬间变成了惊喜。他抬起头来,望向女子,发现她一脸惊恐,泪流满面,他心猛地一痛。 低头,大片的青紫落入他的眼中,他眸中立马溢满了心疼与自责。连忙脱下自己的衣服,盖住了女子露出的肌肤。 “对不起,露儿!对不起……”陆弋轩轻柔地将颤抖着的女子搂入怀中。 是他太过冲动了! “殿下,”宋露望向男子,眼神竟有些空洞,卑微地乞求,“可以放过奴婢吗?” “我会对你负责!”陆弋轩温柔的声音响起。 “求你了!”宋露闭上眼睛,泪珠从眼角落下。 陆弋轩实在太过可怕!她虽然对他有情愫,但是她害怕。害怕疯狂的他,害怕成为后院可以随意任意丢弃的女子,害怕他的皇权斗争…… “为什么?”陆弋轩眼神中有受伤,他温柔地将女子转过来,让她面对着自己。 “我……”宋露睁开眼睛,直视着陆弋轩好看的凤眼,一字一顿地说道:“害怕……” 听到这话,陆弋轩突然笑了,是魅惑众生的笑。 “露儿,若为夫不让别人害怕,怎么能护娘子无忧呢。”他轻啄了一下女子的额头,用手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水。 “什么……意思?” “露儿,我爱你。”陆弋轩启唇,缓缓说出心里的话。 “那求殿下不要爱奴婢!”宋露卑微的语气带着冷意,“洵王殿下的爱太过廉价。只怕奴婢承受不起!” 整片大陆皆知洵王风流,整个云城有几个女子不爱慕洵王,而洵王又不爱哪个女子? 面对宋露的嘲讽,陆弋轩非但没有生气甚至尴尬,反而啄了一下女子红肿的娇唇,然后爽朗笑了起来,“露儿在吃为夫的醋!” 面对周身不再泛着冷气,眼神可怕的陆弋轩,宋露并不害怕,只有对这流氓王爷的怨气和愤怒。“你……”她看着那张欠揍的俊脸,抬手招呼了过去。 “露儿……”陆弋轩抓住了她的手,眼睛痴痴地望向女子再次露出的大片春光。 “啊……登徒子!”宋露来不及拾起衣服,连忙单手护住了胸前。 “为夫早已看完亲完,娘子有何害羞的?”陆弋轩拿开了宋露护在胸前的手。 “放开我!” 陆弋轩听话地放开了她的手,拾起衣服重新帮她盖住春光,“天冷,不宜露,会着凉!” “王爷,奴婢该回府了!”宋露隐下了因他关心而产生的欣喜,别过头,声音平静地说道。 “换好衣服,本王送你回去!”说完,陆弋轩起身。 “我……”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她原本的衣服早已被那魔鬼扯烂,而如今身上披着的也是那男人的衣服。 看到她那囧样,陆弋轩挑了挑眉,走向不远处的屏风,拿下两件白衣。 “这是本王的衣服,你暂且穿着。”他将衣服递了过去。 “可是……”宋露迟迟不接衣服。他的衣服怎么可能合自己的身?他身形可是比自己高大出许多。 “总比穿着这一身的好!”说着,陆弋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走了披在宋露身上的衣服,然后快速穿在自己身上,系好腰带。 “你……”宋露连忙接着丢过来的衣服,护着自己的胸前,说道:“转过身去!” 陆弋轩邪气一笑,不置可否,转过了身。 …… “阿露,”宋露刚回到自己的屋子,便有人敲门。她看了眼陆弋轩,指着床底,嘴唇一张一合。 陆弋轩脸色一黑。他堂堂一国王爷,名扬天下的战神竟要躲在床底? 见他迟迟不动作,宋露有些生气。是他强行要把她送到她的房间,如今,他竟然…… “阿露,”门外的人再次喊道。 陆弋轩脚下一点,飞上了房梁。不过,那一抹白色在暗色的房梁之上,着实显眼。 宋露叹息了一声,走过去,打开了门。 “王妃,”宋露叫了一声来人。 宋露红肿的唇一下子就吸引了黄芩的目光,黄芩大惊,指着宋露的嘴,“你的嘴……” 宋露连忙抬手捂住嘴,眼中闪过羞涩,脸瞬间变红。她尴尬地咳了一声,说道:“等会解释,等会解释……”然后拉着黄芩走进了房间,不过,却没有关门。 房梁之上的人得意一笑,眼神宠溺地望向那羞赧的女子。 黄芩还未坐下,一道白影就从她身后掠过,转眼,没了动静。 宋露暗自松了一口气。 “阿露,你是不是去偷腥了?”黄芩用八卦的眼神看着对面的女子,语气调侃。 “只是吃了太辣的东西,王妃不要乱说……”见陆弋轩已经走了,宋露没有那么紧张了。她平了平心绪,开始面不改色地说谎。 …… “洵王殿下造访本王府邸,有何贵干?”陆长翊飞身而上,拦住了正欲飞过翠竹居的白衣男人。 “皇叔,不欢迎?”陆弋轩扬起标志性温文尔雅却带着邪气的笑容。 “洵王多次不请自来,闯入本王府中。”陆长翊冷冷陈述事实。 “拜访故人!”陆弋轩回道。 陆长翊冷笑一声,说道:“若是下次洵王再擅自闯入,本王可不敢保证侄儿的安全。” “如此甚好!战昭王府的确该加强防卫了!免得什么其他不轨之辈闯入,伤了皇婶与本王故人!”陆弋轩说完,快速离开,留下一阵冷风。 陆长翊望着消失不见的身影,若有所思。然后,快速落下,走出翠竹居。 …… 第103章 几世忠良 “皇上,臣苏申致有本参奏!”苏申致缓步殿堂中间,掀起绣仙鹤官服,跪下,义愤填膺地道:“臣要弹劾洵亲王乱杀无辜,威胁朝廷命官!” 朝堂之中众臣交头接耳,似是不敢相信。 身为萧家家长,右相的萧余快步走出,恭敬地行了一礼,眉头是化不开的阴沉,“左相有何证据?岂能在朝堂之上信口雌黄?” 安帝瞥了一眼萧余,然后又看向身着白衣,依旧一派悠闲的陆弋轩,他神色变得更加难看,冷声说道:“左相,接着说!” “启禀皇上,”才五十岁,脸上便已布满褶子的苏申致,有些混浊的眼睛却异常明亮,但是对上安帝时变得泛着悲悯,“昨日震惊城北的人彘事件的杀人者并非罪犯,而是受害者。” 此话一出,安帝眸中带了惊讶。众臣也是议论纷纷。 刑部侍郎贾捕仁站了出来,“左相此言差矣!那五人手法异常残忍,在天子脚下将三个活人做成了人彘,实乃穷凶极恶之徒!” “贾大人的话,谢某不敢苟同!这其中有隐情也难说!”说话之人是谢尽风,他向看向贾捕仁后,向安帝拱了拱手,继续说道:“审理此案之人是李理,陛下不妨让李大人将审理所得,告知一二?” “准!” 李理虽然身着整齐地官服,但是整个人自上朝以来就心不在焉,脸色甚是苍白。听到有人说道自己,他先是一愣,听到后面的话,他本不大的眼睛一下子瞪大,配上苍白的脸色,仿若死人一般。 李理颤颤巍巍地走了上来,中途一直在悄悄地观察朝堂之上唯一的白衣男子。 安帝自是注意到了李理的反常,他大喝了一声,“李理!” 李理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匍匐于地,“陛下……陛下恕罪!” 苏申致看了一眼李理,心中暗叹,不成器的家伙。然后,他再次一拜,叩头的声音响彻因龙威而暂得安静的大殿,“陛下,那五人已被洵王殿下杀死了。且洵王殿下将人头送到了臣府上,还残忍要求李理亲手将五具尸体给剁了。请陛下做主!”说最后一句话时,苏申致哀痛万分。 安帝的脸色阴沉,如同乌云罩在了他的头上一般。他重重地拍响身前的矮桌,怒喝道:“放肆!” 陆弋轩掀起衣摆,缓缓跪了下来,褪去了温柔不羁的笑容,“父皇息怒!” “左相所言,可是真?”安帝怒目而视。 这个嫡长子一次又一次违他的意,越来越不安分,越来越不让他满意?与那战昭王越来越相似…… “启禀父皇,”陆弋轩抬起头,直视安帝,徐徐说道:“左相所言,字字属实!” “洵王殿下不要任奸人随意诬陷啊!”萧余大声劝告。 “孽障!”安帝大拍桌子,将最近积累的不满在此刻通通发泄了出来。 “陛下息怒!”众臣慌忙跪了下来。 苏申致嘴角扬起一抹得逞的笑容。 陆弋轩,这可是你自己找死! “不过,儿臣还有话没有说完!”陆弋轩不屑地望了眼苏申致,剑眉微挑,说道:“左相,莫不是太嚣张了些?” 苏申致一惊,捏紧了隐藏在袖子下的手,“洵王殿下,什么意思?” “在岭阳设赌场,私自放出死刑犯,雇为打手,肆意妄为,屠杀我大安百姓。强占土地,圈养荫户,私吞国税。同时,左相的儿子欺男霸女,强暴杀死,数位妙龄女子……”陆弋轩眼神凌厉地看向苏申致,声音掷地有声,“这只是我去岭阳赈灾时所见……” “一派胡言,一派胡言!”苏申致气得嘴唇发抖。 “既是本王一派胡言,那左相为何如此生气?”陆弋轩挑眉,质问道。 “陛下,老臣冤枉啊!”苏申致没有回答陆弋轩的问题,而是连忙哀声喊冤,朝安帝重重地磕了一头。 岭阳那边的官员皆是自己的党羽,除了赌场和苏宁欺男霸女这两件事,其他都做得极为隐蔽,陆弋轩怎么知道的?私吞国税,可是诛九族的大罪!自己决不能流弊认输。 “洵王,可有证据?”安帝发虚的脸上怒色稍减,渐渐恢复平静。 “证据,去岭阳便可知!”说着,陆弋轩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苏申致,“不过,只怕,还未到岭阳,证据便被销毁了。” “陛下,老臣身为左丞相,万事皆为陛下,为江山,为百姓考虑。况且,苏家几世忠良,臣怎会做下这些大逆不道之事,污了祖宗名声?”苏申致再次磕头,声音苍老悲痛。 听了苏申致的话,安帝陷入沉思。 几世忠良……几世忠良……如今朝堂之上,唯一能与萧氏一族对抗的便是苏家。若是这苏家倒下,萧家岂不是可以左右朝堂,回到十二年前吗? “先皇曾评价苏家,称:“忠良之辈代代出!”朕相信左相断不会做出圈养荫户之事。”安帝睁大眼睛,扫视殿中跪着的官员,缓缓说道。 “父皇所言甚是!苏家断不会做大逆不道之事!”身着深紫色绣蟒锦袍的陆弋昂连忙接话。 “陛下英明!”苏氏一党人,纷纷喊道。 “陛下,此事需要彻查!”萧余不甘地磕下头,语重地说道:“圈养荫户,私吞国税,这可是关乎国家大计的事啊!” “陛下,右相所言有理!” “陛下,要彻查啊……” …… “给朕闭嘴!”安帝恼怒。 这萧氏党派人倒真是不少! “父皇,”陆弋轩好听却少了魅惑的声音响起,“父皇若不信儿臣,自然可以。但是,苏宁私放死刑犯,欺男霸女之事却属实。儿臣已将证人带至殿外,父皇大可询问!” “洵王殿下所言有理!”贾捕仁附和道。 安帝蹙眉。察言观色,刘德全连忙低头认真细心地为安帝揉起太阳穴。 苏申致脸色一变。 难道陆弋轩从岭阳回来之后,便一直筹谋这件事?而那五个人的死只是陆弋轩的激将法,想要借自己之口引出岭阳的事?他想要弹劾陆弋轩,但却反被将了一军。自己竟然被一个黄毛小子耍得团团转? 苏申致悄悄地看了一眼陆弋轩,只见他神色从容,好似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看来是他小看了这个白衣战神王爷…… 第104章 断尾求生 “啪!”一个响亮的巴掌声响起,大殿瞬间安静得可怕。一双双眼睛朝着声音的来源处看去,然后一个个官员瞪大了眼睛,甚至张大了嘴巴。 一向目空一切的左相苏申致竟然当堂自己给了自己重重的一巴掌。他如黄色橘皮的脸上,一个红色的巴掌印清晰可见。 “陛下,微臣认罪,请陛下责罚!”苏申致一下子匍匐在地上,声音悲痛,“微臣相信洵王殿下定不会拿老臣那孽子开如此大的玩笑。微臣教子无方,请陛下重处!” 陆弋轩冷笑。人都还未带上来,这老狐狸就开始断尾求生了…… 安帝探究的目光飘忽不定。 如今朝堂之上,萧家占了半壁江山,对皇权的威胁丝毫不亚于掌握了全国四分之一兵力的陆长翊。除了陆长翊外,萧家最为忌惮的便是苏家。苏家虽说不及萧家,但是势力也不容小觑。除此之外,还有秦家,也是一股不小的势力。 如果,今日他如萧家的意,大挫苏家,岂不是让萧家一家独大,动了他陆家的江山?虽说,欺上瞒下,私吞国税,兹事体大。但是,这又怎么能与国体相提并论…… “老臣愿意亲自砍下孽障人头,将他踢出苏家宗祠,给百姓一个交代,给陛下一个交代!”苏申致一副大义灭亲模样,“同时,老臣自愿免去一年俸禄,并亲自到岭阳布施善行,以减轻孽障罪孽。请陛下成全!”说着,苏申致又是重重地一个磕头。 “父皇,苏相多年来为百姓做事,为父皇分忧,没有功劳,亦有苦劳。如今,却因不成器的儿子,落到此地步,实在让人……唉!”陆弋昂声情并茂,“父皇,儿臣斗胆请求父皇饶了苏相吧?” “是啊,陛下,苏相没有功劳亦有苦劳啊!”吏部尚书走了出来。 他虽是陆弋池一派的人,但若今日让苏家受到重挫,那秦家将会成为下一个萧家对付的家族。但是,单以秦家,绝不可能敌得过萧家…… “请陛下饶了苏相吧!” …… 萧余脸色阴沉地看着半数臣子为苏申致求情。他又偷瞄了安帝一眼,顿时明白今日,要推倒苏家,绝是不可能!这一切,操之过急了! 陆弋轩在一旁,没有说话,只是挺直跪着,微笑着。 “罢了罢了!苏相乃安国重臣,朕怎会糊涂,让他为他的儿子背了罪责?”安帝满意地推开刘德全按摩的手,站起身来,语重心长说道:“就依左相所言。还望苏相不要辜负朕的期望!” 殿上一片寂静,几派人都不说话。 “陛下圣明,罪臣叩谢陛下……”苏申致颇有些感激涕零的感觉。 “那李理大人呢?”陆弋轩不咸不淡的声音响起,似是无意提到。 原本以为朝堂再次陷入萧苏两家的争锋中,没有自己事的李理,尽可能地压低身子,以此来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正当他好不容易从惊慌恐惧中寻到一丝微乎其微的放松,一道令他害怕至极的声音却响起。 “陛下……王爷……”李理全身颤抖得厉害,近乎是爬到朝堂中间。 “李大人,左相刚才已经承认了那五人为穷凶极恶之徒,对吧?”陆弋轩收起笑容,眼神凌厉,魅惑的声音彻骨干冷,压迫感十足。 “是是是……”李理想也没想,便赶忙回答。 昨日,洵王让他剁五具尸体。然而,他醒来后,看到尸体便再次晕了过去。他趁洵王留下的人不注意时,悄悄派人去找了左丞相。 至于尸体,仍然在府尹院中,纹丝未动! “大人答应本王剁的尸体呢?本王可是为此,一夜未眠。”陆弋轩时以玩世不恭的语气说道:“左相不是要去岭阳谢罪吗?正好李大人剁的碎尸可以作为礼物!就当本王好心帮苏相一把,让苏相尽早减轻罪孽……” 李理脸色煞白,嘴唇翕翕合合,话哽咽在喉间,发不出声音来。 洵王摆明了不会放过自己…… 突然,李理两眼一翻,口吐白沫,“砰”的一声倒下,抽搐不止。 “李理……”安帝不可置信地看着瘦成柴的人倒下。 苏申致原本涕泪交加的脸瞬间青白交替,他狠狠地咬着牙齿,发出了“呲呲”的声音。 “李大人……” “这可如何是好?” “李理……” “快传太医,快传太医……”一阵慌乱中,刘德全比公鸭稍微逊色的声音最先响起,让假意关心的众臣寻到了方向。 …… 左丞相的儿子苏宁死了,苏相亲自杀死的。不仅如此,苏宁的人头还由苏相亲自挂上了岭阳的城门之上,以示百姓。 此事大快人心! 在岭阳街头,就连终日靠乞讨求生的乞丐脸上都展露笑颜。更别提,那些摆脱了苏宁魔爪,大仇得报的人们。 不过,人们感谢的不是大义灭亲,又大施善行的苏相,而是以风流闻名的洵王陆弋轩。一时间,想要嫁与洵王的女子又增了许多。 宋露再次回到了岭阳,同时,黄芩也跟着来了。 宁福赌庄被关了,之前的不义之财也被一一退了回去或者充入国库。宋府的地契以及财产亦被还回,退给了宋远寻的弟弟宋远云。 走在岭阳街头,看着不似恶寒爆发时的颓败,而是岭阳本色的繁华,呼吸着熟悉的空气,有着淡淡茶香味的空气,宋露心里却涌出悲伤。 繁华未变,乡音未改,只是人已非昔时。 “宋露,”突然,一个穿着嫩绿色衣服的少女大喊了一声,然后跳过来抱住了宋露,“宋露,你竟然还活着……”说着,女子竟哭泣了起来。 黄芩疑惑地看着突然蹦过来的少女。 “严歌俞,再哭,我的衣服就要被你弄脏了……”虽然嘴上责怪着,可是宋露没有将严歌俞推开,而是拥住了少女,轻轻地为她拍着背。 “阿芩,这是我以前的好友。”安慰着怀中的人的同时,宋露转过头,介绍着。 宋露怀中的少女显然激动过头,根本没有注意到还有其他人的存在, “露哥儿,”严歌俞抬起头,哽咽着喊出了以前对宋露的称呼,“露哥儿……” 宋露以前总是喜欢穿男装,性格比较跳脱,又会些三脚猫功夫。所以,她们几人把宋露当大哥,叫她露哥儿。 不过,三个月前,宋露被宋府的主母指认杀死了宋远寻,寒荼山庄的管事,然后被送去了官府,便了无音信…… “别丢脸了,我们先回宋府。”宋露说不上来是悲伤,还是喜悦。她用头示意了怀中的人,周围的人都看着她们,然后又看了眼黄芩。 看了眼宋露怀中哭得正欢的少女,黄芩笑了笑,点了点头。 这个少女,还真是可爱! 拉着严歌俞的手,宋露和黄芩三人朝宋府的方向走去。 宋府门前,宋远云正和一群人争执着。 “远云,我们都是远寻的亲戚,为什么远寻的财产要算给你一个人?远寻的财产应该平分!”一个挺着油肚,围着围腰的粗壮男人正唾沫星子横飞。 “二叔,我再说一遍,这些财产不是我们的。”长相文弱的宋远云淡得近乎可以忽略的眉毛紧紧皱在一起,无奈地重复着这两天已经说了几十遍的话。 “春水,知书,知文被大莽等人做成人彘的事情,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粗壮男人旁边短小精悍,肤色偏黑的妇人嗓门颇大,“他们已经死了。远寻的财产自然由我们平分。” “二婶,小露可能还尚在人间。”说这话时,宋远云显得没有底气。 宋露被发卖到云城的事,他是知道的。可是,他没有办法…… “那赔钱货不过是远寻收养的,那有资格来分财产?”说着,被称为二叔的人“呸”一声,吐了口口水。 “宋土江!”随着一道清冷毫不客气的声音而来的是,三个风格各异的女子。 第105章 执棋者亦为他者棋 “小露,”宋远云转过身,见到梳着熟悉的高髻的女子,他有些发虚的脸上蹦出惊喜。 “二叔,”宋露放开严歌俞,跑向宋远云。 “我呸!赔钱货!杀死父亲的白眼狼!”宋土江眼中有些惧色,但是却插着腰,一副泼妇才该有的模样。 “滚!”宋露转过头,狠狠地瞪着宋土江,“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宋远寻对这个势利,比妇人还要烦的长辈向来不喜,从来不给他长辈应有的尊重。所以,宋露也从不给宋土江好脸色,完全不把他当长辈。 曾经,宋远寻不在府上,而宋土江找上门来时,关春水不敢跟这个倚老卖老的屠夫二叔作对,隐忍着。但是宋露却从来不忍。她多次带着府上的家丁,举着扫把将这个讨人厌的才不惑之年,与宋远寻差不多年纪的老无赖赶出府。 所以,宋土江嫉恨宋露的同时,有对她存着些害怕。 “你个不懂尊卑的贱脾子,怎么跟你二爷说话的?”宋土江的妻子牛氏昂起头,猪腰子脸上恶狠狠,威胁道:“小心现在我们就把你送去衙门!” “是吗?”宋露冷笑,“那我在死之前,是不是该拉两个人作陪啊?” “你……你敢?”宋土江是个欺软怕硬的货。 “阿婆,不妨试试?”黄芩走了上来,柳眉挑起,嘲讽意味不言而喻。 宋土江和牛氏不明所以,欺善怕恶的模样立马改成了疑惑。严歌俞和宋远云亦是不明所以,一副云里雾里模样。 宋露听出黄芩话中的意思,不过,她强忍住笑意,冷声说道:“阿芩可是血衣阁出身,不留痕迹地灭了两个人简直是……”说着,宋露翻转了手掌。 听到血衣阁,在场除了黄芩以外的人,脸色都瞬间煞白,嘴唇微微发抖。而宋土江和牛氏更是直接跌坐在地上,颤抖着看向黄芩,仿佛见到了索命的女鬼, 血衣阁,那可是江湖上最有名的杀手组织,神龙见首不见尾。各国的达官贵人们对这组织可是害怕至极,但却对这组织没有任何办法。对于平常百姓,那也是阎罗殿般的存在。 和宋露对视了一眼,黄芩一笑,从怀间抽出镇国候夫妇送她的匕首,匕首反射出冷光。然后,她缓缓抚摸着刀身,倒真像一个冷血的杀手。 “姑娘,不,姑奶奶,求你放过我们,”宋土江和牛氏完全被黄芩给唬住了,深信不疑,只顾着一个劲地磕头求饶,“我们再也不出现在宋府了!不不不,我们今天就离开岭阳。求求奶奶放过我们……” 黄芩手上动作一凝,鹅蛋脸一黑。这两个大自己一轮不止的人,叫她奶奶……? “滚!”黄芩大吼一声。 两人立马爬起身,跑得叫一个屁滚尿流。 “小露,”宋远云小心地朝宋露招了招手。 宋露知道这个有些懦弱的秀才二叔想要说什么,她有些调皮地笑了起来,“二叔,刚才那些都是我瞎编的!” “什么?”最先响起的是严歌俞的声音。 “瞎编的?”宋远云不太敢相信。随及,他又意识到什么,声音颤颤巍巍,“不对,冒充血……衣阁,这这……” “二叔,没关系的,”宋露走过去,拍了拍宋远云的背,“血衣阁又不知道!” “对呀!宋叔,血衣阁怎么会知道有人冒充他们?”黄芩看着男人切切诺诺的模样,有些无奈,也走上前来安慰。 “露哥儿,我我……”严歌俞没有走上来,而是站在原地。 “严歌俞,你平常的胆子被你家大狼吃了?”宋露越过黄芩,把严歌俞拉了过来。 “我们先进府,先进府!”黄芩腿已经有些酸了,于是看向宋露。 在岭阳,在宋府,宋露才是主人。自己作为客人,不能一点礼数都不讲,这会使主人感到不被尊重。 “对,我们先进去!”宋露看着仍然有些呆的严歌俞和宋远云,无奈地撇撇嘴,推着两人走了进去。 …… “王爷,王妃去了岭阳。李公子也刚好去了岭阳,要不……”离风擦去脸上的血迹,看向执着长剑准备离开的黑衣男人。 “不用!”陆长翊莫名地一阵烦躁,语气也颇为不耐烦。 那女人竟然都不通知他一声,就悄无声息地只带着一个侍女去了岭阳。她把他置于何地,自己在她心中又是怎样的存在……? “王爷,天气已经够冷了!”周围温度顿时降了几分,离风打个寒颤,出声提醒。 男人站在数具尸体中间,除了露出的线条冷硬异常的俊脸外,全身是没有温度的黑色。如同从地狱来的修罗,他如幽潭的眼中有着红色,血的颜色。他紧紧地握着手上的长剑,鲜血依依不舍地在上面滑动。 “处理好这些尸体!”许久的沉默之后,陆长翊冷冷地说出这一句话来,然后提起长剑,飞身离开。 离风猛吸了口气,然后缓缓呼出。 王爷真是越来越阴晴不定了! “将这些尸体丢去乱葬岗!”转过身,离风看着同样脸上染血的其他暗卫,吩咐道。 …… “皇叔,本王好像没有邀请你来洵王府吧?”陆弋轩放下毛笔,抬起头,看向出现在门口的黑衣男人。 寒风吹过,黑色的衣摆缓缓飘动,挺直的男人走了进来,坐在了陆弋轩对面的椅子上。 “皇叔之前说本王不请自去战昭王府。而如今皇叔倒是更加过分?”陆弋轩剑眉微挑,嘴角扬起顽劣的笑。 “洵王早就料到本王会来?”陆长翊依旧冰块脸,说出来的话也冷得不像话。 “何以得出?”陆弋轩再次执起毛笔,一笔一画地在淡黄色的宣纸上写着。 “洵王何时有如此闲情逸致,练起书法了?” 那摊开的宣纸上,深黑色的浓墨落下,一个一个苍劲有力,却工整讲究的大字缓缓显形:执棋者亦为他者棋。 “执棋者亦为他者棋,不是吗?”陆弋轩落下最后一笔,难得地认真问道。 陆长翊眉头微微皱起,“本王不喜欢做别人的棋子。” “本王也是!”陆弋轩抬起头,嘴角扬起微带邪魅的笑容。 “皇叔若是想要对付苏家,请自己动手!”陆弋轩双手扶着桌子,缓缓站起身,从桌子后面走了出来。 “让皇后知道本王是对战昭王妃的侍女有兴趣,而不是战昭王妃。又故意将关春水等人引到云城,让母后出手,再引得本王出手,将了苏申致一军。皇叔真是好算计!”陆弋轩声音一冷,亦是冷得彻骨。 第106章 无情之人终是用情至深者 “你只说对了一半,”陆长翊也站了起来,与陆弋轩平视,“本王对付的不仅仅是苏家,更是萧家!” 话一落,书房顿时安静下来。两个同是战神的人物,身上散发着不相上下的冷气,互不畏惧地对视着,屋子仿佛成了冰窟。 许久,陆弋轩侧过头,缓缓闭上眼睛,“对付萧家,可以!”话锋一转,他的话如同利剑一般刺中了陆长翊的内心,“若是你再敢利用宋露,本王也不会放过黄芩!” “你敢?”下意识地,陆长翊咬牙切齿,说出了这句话。 两人皆是惊讶! 陆长翊眉头狠狠皱在一起,薄唇抿得似乎两片唇瓣粘在了一起。 不得不承认,黄芩似乎已经成了自己的软肋…… “呵呵……”陆弋轩突然睁开魅人的凤眼,笑了起来,“本王只是试探。没想到,本王猜对了!皇叔动心了!” 陆长翊阴沉着脸,不说话。 陆弋轩是第二个说他动心了的人…… “宋露对于我,是一生的挚爱,容不得别人伤她,乃至一根汗毛!若是有人不识趣动了我心上的人儿,本王倾力也要加倍还回!”这话与其说是对陆长翊言,其实更像是陆弋轩在对自己说,许下一生的承诺。 “你的话,”陆长翊不算短的睫毛低下,掩住他眼中复杂的情绪,“本王记住了!但同样的话,本王奉还!但愿洵王记住!” “自然!”陆弋轩恢复略显温润却玩世不恭的模样,“男人之间的战争本就不该牵扯到女人!” “告辞!” “不送!” …… “阿露,”黄芩突然停下,抬眼望向不远处山上的一片绿色,“岭阳是不是种了许多茶?” “阿芩,你也闻到了空气中的茶香!” “没有!咦……!”黄芩刚想回答没有,一阵淡淡的茶香传来,是她从来没有闻过的茶香,悠远绵长,若即若离。她眯着眼睛,小巧的鼻子耸动,寻着味道缓缓移步。 “阿芩,”宋露嘴角微抽,大声提醒道。可是,已经晚了。 “哎呀!”寻到茶香的来源时,黄芩的头也撞上了什么东西。 当捂着额头,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的胸膛的时候,黄芩连忙跳开,嘴里不停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 身着月白色锦衣长衫的男人曲度完美的眉毛微微一挑,嘴角扬起淡淡却不疏离的笑容,打量着眼前冒失的女子。 宋露快速走上前扶住黄芩,向儒雅贵气的男子微微点头,“公子,抱歉!我家小姐不是故意的!” 拍了拍胸口,黄芩从惊吓中回过神来,赶忙道歉:“抱歉,公子!小女子不是故意的,还望谅解!” “我有那么害怕?”一道如同春风般温暖的声音响起,打破尴尬。 “呃……”黄芩一时呆住。他从哪里看出来,自己害怕他了? “说笑而已!姑娘不必在意!”男人淡淡地笑着,低头,优雅地理了理被胸前被撞乱的布料。 “你这公子,倒是奇怪!” 男人理衣服的手一顿,抬起头来看向说话的女子。 女子一副大家闺秀的长相,可是,脸上的表情却跟闺秀完全沾不上边。 长长的睫毛一动,温润的笑容上了嘴角,男人退后一步,拱手问道:“奇怪在何处?望姑娘指教!” “现在就很奇怪!”黄芩指了指男人,侧过头向宋露问道:“对吧,阿露?” 宋露尴尬地笑了笑,不知到该说些什么? 她并不觉得这位公子奇怪。世家公子大多都像这样。 “姑娘好生有趣!”男人见状,直起身子,说笑道。 “这话没错!”黄芩颇有些得意,“俗话说,好看的皮囊千遍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我也觉得自己是那万里挑一的人。” 男人嘴角抽了抽,竟然无言以对。 “你这姑娘好生自恋!”男人身后,一个穿着灰色长衫的人似乎是看不下去了,出声埋汰道。 “还行吧!”黄芩抬起头,作思考状,“的确有些自恋!” “小姐,”宋露拉了拉黄芩的衣袖,“周围的人都看着我们了。” 黄芩立马朝周围扫了一圈。 的确,刚才还人影稀少的这条青石街上,现在有许多人,不时朝她们这边望来。 看了眼长相极佳,贵气儒雅的男人,黄芩颇带怨气越过他,甩着衣袖离开。 肯定是这个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人引来的。不过,不得不说,虽然她没有动心,但是还是被惊到了,不仅是长相,更是被他的气质惊到了。 贵气的男人转过身,目送着女子离去。 他还真是没有见过这般无赖的女子!不过,与知书达礼,温柔羞涩的世家女子相较,这女子倒是平生了许多趣味…… “大公子,我们该走了!”见自家公子罕见地久久不能回神,身着灰色长衫的男子忍不住出声提醒。 “咳咳……”尴尬地咳了两声,如玉的男人转过身,径直向前走去,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走吧!” 灰衣男人眸中带着思考,眉头微皱,然后快步跟了上去。 …… “王爷,”李锦走进门,还未坐下,就问道:“你怎么来岭阳了?” 岭阳的事,他一人足矣!他实在不明白陆长翊来岭阳有何目的。 陆长翊抬眸看了身着月白色长衫,儒雅贵气依旧的李锦一眼,简洁明了回道:“有事。” “正事?”李锦好看的眉毛微微一挑。 他还真不知道,岭阳有什么事情需要他战昭王快马赶来。 “私事!”陆长翊冷冷回答,“所以,李公子就不必插手!” “为了你的王妃?”李锦大概已经猜测到了。 陆长翊没有打算隐瞒,声音掷地有声,“是!” 见黑衣男人坚定冷毅的模样,李锦没有说话。他朝后摆了摆手,示意身后的人出去。然后,他缓缓走到陆长翊对面,慢却如行云流水地撩起衣摆,坐了下去,直视着坐得异常端正的男人。 “你,不怕?”此时的李锦少了平日里的温润如阳,语气中有些许冷意,隐隐还有担忧。 陆长翊犹豫了会,然后凤眸中是坚定,他冷声开口:“我只知道,既然认定了她是我心上的女子,那倾力护她无伤、无忧便是我一生的责任!” 李锦认真打量着表面冷酷无情的男子,嘴角扬起淡淡的笑容,不作反对,只有祝福,“愿君成!” 果然无情之人动情之后,终是用情至深者! …… 第107章 逃不过命运 “就是在这,我一千多两的银子被花了出去?”黄芩指着一座颇为苍凉破败的寺庙,问道。 寺庙其实不小。但是,寺庙的围墙房顶上爬满了枯黄的杂草,掉漆的大门已经坏得不能够关起。铺向寺庙的几层青石台阶缺了几块,大概是被周围人家撬走,用作他用。想来,普苍寺是一个曾经香火繁盛过的破落寺庙。 “嗯!”宋露望着面前与两个多月前一样苍凉的景象,忆起了普苍寺因布粥施肉而难得喧闹场景。她点了点头,“上次岭阳雪崩受灾的主要是城北,因而我选择在普苍寺来发放粥与肉。” “飒飒……”无风,寺庙内却传来扫落叶的声音。 “寺庙内有人?”黄芩若有所思,然后踏上残缺的青石板台阶,走进寺庙里。 破庙,很多时候会成为乞丐或者一些落难者的庇护所。而暂居破庙,还有心情打扫院子的人,可绝非一般,甚至可能是什么高人…… 黄芩快步走了进去。 宋露跟上,刚走了两步,却隐隐瞥见那院中有白色衣角,正熟悉贴地飘飞。她垂眸,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 不会……是他……? 脚像是被粘在了地上一般,宋露紧咬着牙,握紧拳头,腿上的肌肉也是崩得紧紧的,但迟迟迈不开甚至半步。 许久,寺庙内传出了一道苍老悠远的声音,“姑娘,可好?” 是在问王妃,还是问她?他猜到了自己在寺庙内外…… 如是想,宋露全身便像是被抽空了力气一般,软软倒下。看着一碧如洗的天空,宋露疲惫地眨了眨杏眼,然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遇见他,定不会有好事发生。十二年前,他说她是天煞孤星,她被亲生父母丢弃在原野中自生自灭……三个月前,他出现前不久,待她如亲生父亲的宋远寻离世…… 那现在呢?这个该死的道士又想要干什么?让王妃消失……?不!不可以! 她终究还是逃不过命运!“我命由我,人定胜天!”只是自己的妄想罢了…… “老道人,你呢?”黄芩温婉一笑,如同初春桃花绽放。 面前的道人,约莫五十岁,正是知天命之年。他穿着白色道袍,瘦得只剩骨架的脸上两搓白色胡须微微晃动,附和着有些凸出的额头前被风吹得摇动的白色龙须,倒有些仙风道骨的感觉。 “姑娘,好生有趣!”老道人杵着长长的竹扫帚,微微笑道。 “今日,已经两人说我有趣了。”黄芩挑起秀气的柳叶眉,嘴角扬起得意的笑容。 “话说,老道人,你为何要帮这破庙清扫?”黄芩瞄了眼那尚有些新的竹扫帚,一派狐疑,“你不是道家中人吗?” 老道人脸上一尴尬,然后吕了吕胡须,“同道者相爱。老道在此歇息,为寺庙清扫,本是应该。” “哦……”黄芩装出恍然大悟的模样。 “咦!”她转身,“老道人,我的同行者不在了。”还未等老道人有下文,黄芩便转身跑了出去,“我先出去寻她。” “姑娘……”老道人伸出手,想要挽留。 然而那身影连头都没有回一下,如一阵红色的暖风快速出了寺庙。 快速跑出寺庙,黄芩便看到躺在地上的宋露。她皱了皱眉,神色不太好,快速地走到宋露旁边,将一动不动的人拉了起来。 “宋露,我们得点走。”黄芩拉着宋露,贴在她的耳边小声说道。 然而,宋露没有反应。她的身体也丝毫没有力气,黄芩拉着她有些费力。 见宋露的模样,黄芩警惕地眯了眯眼睛,仔细观察周围。她假装无意手略过宋露的鼻下,然后低下头细细地嗅着空气中的气味。 空气中有一股梅花的幽香,很淡。 黄芩心下暗叹不好。 她们刚才一路上过来,根本没有见到一株梅花。而普苍寺中除了一棵长青树仍然生长,其他植物都已凋谢。况且,普苍寺周围生活的都是贫苦百姓,谁会有闲情逸致去种梅花。 她神色一凛,扫视了周围一圈。然后用最大的力气,拖着宋露登上青石台阶,却没有从大门进入寺庙,而是往普苍寺侧边快速走过去。 “站住!” 普苍寺中,及其周围的冬日尚青翠林林中突然跃出大批身穿黑衣的男人,快速包围住了黄芩和宋露。 见他们毫不犹豫用刀指着自己和宋露,逐步逼近,黄芩明白,幕后之人下了杀手,若自己反抗,怕是会当场毙命。 她不禁有些害怕。但终究是军队随行军医,见过不少真枪实战,生死离别的人,她面对这些场面,尚能保持淡定与清醒。 “目标是我,或者我怀中的女人,还是两个人?”黄芩被宋露身体挡住的手,悄悄摸住了腰间的冰冷的金属。 一群人寂静无声,定定地看着黄芩。 许久,黑衣人最中间的高大男子不屑地看了一眼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略显粗犷的声音响起:“战昭王妃,这话有意义吗?” “有!”黄芩声音掷地有声,“知道谁因为谁死,到了阎王殿还可以在阎王面前说说情。” “哈哈……”一群黑衣人笑了起来。刚才说话的男人大喝一声“闭嘴!”,所有人都乖乖收起了声音,再次冷漠地看着被包围的两个女子。 经过一番试探,黄芩大概明白了最中间得到男人是领头的。于是,她小心问道:“这位大哥,小女子有一事不解。” “你想拖延时间?”领头男人眸子一眯,举着的刀向前伸了一下。 “有意义吗?”将宋露放下,让她靠在墙上,然后,黄芩说道:“我是一个有觉悟的人。既然早死晚死都是死,本姑娘也懒得拖延时间活受罪!不过,我实在好奇,你们既然将宋露迷晕了,干嘛不直接将她杀死,还要等我出来?” 一众黑衣人沉默,也不动作。除了领头的男人外,其他人面上皆微微露出了疑惑之色。 “不会是害怕吧?”黄芩轻飘飘地问了一句。 “你……休想蛊惑人心!”被说中了心事,领头的黑衣人神色一紧张,说出来的话也略微慌乱。 “刚才寺庙中那老道人呢?”黄芩说着朝庙门的方向探了探头,“明明他说,宋露是天煞孤星,杀不得的啊……” “不知皇后娘娘知道……吗?” 第108章 种马却不举 黄芩的话,一字一字敲打在一众黑衣人的心头,对于长期接收忠心思想灌输的他们,很轻很轻,却已足够。他们虽不敢言,却终对自己的首领有了怀疑,开始动摇。 不愧是历经数不胜数厮杀,暗杀,坐上领头的冷血杀手,领头的黑衣人很快意识到了黄芩的意图。他手中的刀快速地架在黄芩的脖子处,刀锋刚好碰到女子脖上细腻的皮肤,渗出了点点鲜血。 他冷笑道:“战昭王妃,想要挑拨离间?” 刀架在脖子上,说是害怕,对于黄芩来说,是不可能的。她虽上过战场,但不是与人厮杀,而是救治伤病。她能临危不乱,却无法做到完全的临危不惧。她缓缓闭上眼睛,似乎是认命了。 黑衣头领眼中闪过不屑,黑色面巾下的嘴角也扬起得意的笑容。 那个敢与太后,甚至是皇上作对,大闹皇家家宴的人,也不过如此!终究是一个泛泛女辈而矣。 “萧云不敢杀了本妃,对吧?”黄芩的声音没有玩笑的意味,清冷,笃定。 黑衣头领前一秒还是嘲笑的眸子中换上了惊讶,但依旧用粗犷冰冷的声音说道:“如何见得?” 黄芩没有回答黑衣头领的问题,而是缓缓抬起手,摸向架在自己脖上的寒刀。 黑衣头领一惊,赶忙将刀移开。 “如此见得!”黄芩嘴角微扬,睁开了眼睛,桃花眸中是清冷兼有自信。 “萧云想要借本妃的手,杀了宋露,也真是好算计!”黄芩不吝夸赞,却又更像是讽刺,“不愧是在宫中呆了数十年仍稳坐皇后之位的女人!” 黑衣头领面色一黑,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的确,萧家还不敢明面上跟战昭王作对!皇后娘娘最是忌惮战昭王!但是,战昭王妃身边的这个贱婢却断断留不得!不仅是因为天煞孤星的称号,更是因为她不该惹上洵王殿下,萧家走向权利巅峰的关键人物! “宋露,应是没有得罪过皇后吧?”既然确认了这些人不敢动自己,黄芩的胆子也大了许多,开口缓缓说出自己的疑问,“就算是有,也是因为本妃的原因!为何要杀了她?” 一众黑衣人沉默,手中的刀依旧指向黄芩两人。 “洵王殿下!”黄芩突然挑眉,嗔笑道:“我们宋露看不上!” 一众黑衣人眼中皆有惊讶,有的甚至咬牙切齿,忍住反驳的话。 虽然他们是皇后的人,但是洵王殿下也算得上他们的少主子。如今,他们风流倜傥,战神之名威震四海的少主子,竟然被一个丫鬟嫌弃,他们又怎么能坐视不管,不恨呢? 黑衣头领再次举起刀,指向黄芩,“战昭王妃慎言!” “的确看不上!“黄芩昂起头,直视寒刀,眼中没有丝毫畏惧,“一个种马却不举的王爷,试问,除了攀权附贵之辈,谁又能看得上?” “你……”黑衣头领咬牙,眉头紧皱,却显得无可奈何。 一众黑衣人暗自不平,手中的刀微微颤抖着,显然气得不轻。 “请众位回!免得在佛祖之下……丧命!”黄芩退后一步,手中似变戏法般撒出白色粉末。 “你这女人,好大口气……”话还没说完,他便同一众下属一样快速地捏住鼻子,跳开。 多年的杀手训练让他们很是警觉灵活! “感觉如何?”黄芩有些狂傲的声音响起。 “噬魂散,一刻钟之内若是寻不到梅花花粉吞食,便会疯癫,七窍流血而死!”黄芩的话说得很有耐心,严肃,响亮。 “你……”黑衣头领声音微颤,但随及冷声命令:“莫要上了她的当!” “上当?”黄芩嗤笑一声,“你们大可试试?反正方圆十里没有梅花!” 一众黑衣人脸色阴沉,开始犹豫。 任务没有完成,还中了对方的毒药!回到宫中,不是自刎谢罪,也至少要脱两层皮!但是噬魂散一旦毒发,定会死相惨烈,毫无生存的希望。 “王妃!”突然,黄芩面前跳出了一个暗红色锦衣的男子,执着一把长剑,指向一众黑衣人,“属下温荒!” “温荒,其他人可曾伏好?”黄芩问道,“本妃想要将这伙贼人一网打尽,活擒送入皇上宫中!” 温荒嘴角微微一抽,面色认真地说道:“启禀王妃,定能将这些早已中毒的人抓起。” 一众黑衣人警觉地朝周围望去。 风未起,竹林中响起沙沙声,仿佛暗处有伺机而动的毒蛇,随时会倾巢而出。与此同时,一片苍绿中不时现出黑色身影,不止一处地方。 在中毒和被活捉的双重压力下,对生死麻木的黑衣人心里生了害怕。 黑衣首领脸色阴沉,如同墨砚。 “飒”,一只暗箭从竹林中飞出,直直飞向黑衣首领的心脏处。电光火石间,他快速醒神,悬空飞起,躲过暗箭。其他黑衣人也快速将刀举起,以作防备。 “撤退!”黑衣首领留下一句话后,转眼不见了身影。 其他人领命,收起武器,撤退。 普苍寺再次恢复安静,偶尔传来鸟啼声,婉转动听,像是在庆贺。 “呼……”黄芩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王妃……”温荒将剑入鞘,连忙扶住了女子。 “让我坐会吧……”黄芩拒绝了温荒的好意,缓缓坐在了地上,靠着墙,胸口一起一伏,却了些节奏。 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她内心其实慌乱,有些不知所措。虽然表面平静,淡然处之,甚至有些狂傲。但那是她承受着巨大的压力,用命在赌,走一步算一步。 如果刚才温荒没有出现,她可能现在还在跟那群人周旋,甚至可能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王妃,属下并非故意迟迟出现!而是属下实在不是……”温荒愧疚解释道。说到最后一句,他面上显露尴尬神色,半天没有说出丢自己面子的话。 “我没有怪你。”平复好心情,黄芩整个人状态好了许多。 她侧眼,看到旁边的宋露,突然想起什么,“温荒,去寺中看一下,刚才那个老道人尚在否?” 温荒领命,快速进入寺庙。 “还有一个壮士,现身吧?”待温荒身影不见后,黄芩对着竹林中大声喊道。 几棵竹子微微摇动,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人拨开翠绿的竹竿,步伐沉稳有力地走了出来。 “战昭王妃!” 第109章 女主子 黄芩瞬间瞪大桃花眼。惊讶之余,她白皙的脸涨得通红,嘴角的弧度极大,只差咧开嘴,彻底释放笑意。 谁能想到如此婉啭,若黄鹂啼叫的声音的主人会是一个高大威猛的男人? 这无疑是黄芩听过的最为天籁的声音了!好听到她怀疑自己倒地是不是一个女人。 看着不远处靠坐在的女子,对面的男子原本健康小麦色的脸瞬间漆黑如墨,他不满地开口:“战昭王妃,在下认为,这没有什么好笑的!” 黑沉着脸的男人,以极动听的声音,认真一字一顿地说着瞎话。纵是如此,这番辩解也显得分外无力。 “哈哈……”黄芩一扫之前的阴霾,捧着肚子,大笑起来,毫无形象。 风起,竹树摇曳,发出“哗哗哗……”声音,似乎也在嘲笑。 男人的脸已经黑得能够滴墨。他别过头,不想再看见那个之前还一本正经,冷如寒梅的女子,“既然我家女主子安然无恙,那幻跃先行告退!” “呃……”黄芩强行止住笑意,连忙说道:“等等!谁是你家女主子?” 幻跃不想看到那张温婉却欠揍的脸,不善地说了句“自然不会是战昭王妃!”,然后眨眼便没入竹林之中,不见了踪影。 悻悻地摸了摸鼻子,黄芩哼了一声,“一个大男人怎得如此小气?”然后便侧过身去看宋露。 宋露静静地靠在墙上,清秀的眉眼间有绝望,夹杂着不甘。眼睛虽是轻轻阖着,可是嘴唇却抿得很紧,很紧,让人心生怜意。 看着这副除了清秀以外,并不出彩的容颜,黄芩却忍不住面露欣赏之色。 安静睡着的宋露有种莫名的吸引力,清冷如同寒梅,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怪不得那阅花无数,风流成性的洵王会看上这丫头!大概大鱼大肉吃多了,偶尔想要吃些清粥小菜,淡淡口味。 熟稔地掐了掐宋露的人中,女子悠悠转醒。 “王……妃……”宋露不确定地开口,眼神也颇为迷离。 “是!”黄芩伸手在宋露面前晃了晃,示意是真的。 “王妃,人带来了!”温荒的声音响起。 他手上拎着一件东西。那东西用灰色的布包裹着,算是一个大物件。 温荒走到黄芩面前不远处,将东西丢在了地上。黄芩这才看清,那是个老道人。 老道人应该是被温荒打晕了,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像只死去的老山羊。他头发衣衫凌乱,没了之前的仙风道骨感,用换上干净衣服的老乞丐来形容他,可能更加贴切。 宋露面露恐惧,指着地上灰色的一团,颤颤巍巍地说:“这老道……” “你果然认识。”黄芩之前纯粹是瞎编乱扯,想要用天煞孤星来吓一下那群黑衣人。但是,没有想到却说中了。 “他就是言你是天煞孤星,害苦了你的那个招摇撞骗,满嘴胡话的臭老道?”黄芩走了过去,嫌弃地踢了一脚,有报复的意味。 “天煞孤星?”温荒疑惑问道。他还未曾听说过天煞孤星! 宋露紧咬着唇,侧过头去,不愿直面事实。她还是害怕。毕竟这么多年了,毕竟这老道人实在诡异! 气氛陷入尴尬。寒风不识趣地刮着,越刮越大,直让竹树哗哗作响个不停。 瞪了温荒一眼,黄芩转过身,将处于失落之中,尚坐在地上的女子扶起,“我们先回宋府吧!我还有……事情要跟你说。”说着,她意味深长地看了宋露。 宋露并非不识趣之人。她谢了一声,不敢太过借力,于是自己费力站直了身子。 “温荒,将这臭老道拎回宋府。”路过地上灰色东西的时候,黄芩微微低头,鄙夷地望了臭老道,再次不满地抬脚踢了一下,“我要问一些事情!” 温荒领命,一把将老道人拎起,毫不怜惜,甚至有些粗暴。 …… “统领,我们上当了!”岭阳的梅花不多,城北这一块就更少了。他们寻了许久,才堪堪寻到一棵衰败的梅花树。可是,一炷香时间早已过去,他们却什么事情都没有。 被称为统领的人早已扯掉了黑色的蒙巾,露出了他那张略显狰狞的脸。其实他长得并非丑陋,但下巴下的那一道长而宽的伤疤,暗红色,如同毒蛇,延伸到脖颈处,实在让人害怕。 “这女人……”统领眼神阴鸷,嘴角却扬起笑容,像毒蛇吐信子一般,很是渗人,“聪明!但是注定活不太久……” “统领,皇后娘娘那边……” “本统领自会去谢罪!不过,那姓宋的婢子,可能暂时动不得……”突然,统领短粗的眉毛一皱,“谁?出来!” “高统领,”如莺啼的声音传来,转瞬,一个黑衣男子走了出来。 这婉啭的男声,极具特色,让人听过就不会忘记。高挺自然识得,这是洵王身边雪月军右统领,幻跃。 “幻跃统领跟着本统领,可是有事?”高挺粗黑却不长的眉毛不可见的皱了皱,话虽说得客气,但是语气中毫不掩饰不耐烦。 “身为御林军右统领,跑到岭阳来,怕是不合适吧?”因为刚才黄芩的嘲笑,幻跃心情极为不佳,说话也少了平常的幽默,此刻纯粹为冷嘲。 “难道身为雪月军右统领,跑到岭阳来,又合适?”高挺不吝反讥。 “奉洵王之命,暗中保护女主子,有何不合适?”幻跃冷笑,“倒是高统领,竟然想要杀了殿下的女人,又是何居心?” 高挺面色惊讶。一向不可一世的雪月军右统领,竟然被派来保护那婢子,甚至称那个贱婢为女主子…… 他眼神闪烁,反问道:“幻跃统领怕是也想让那个贱婢死吧?要不刚才我们要杀了她的时候,你迟迟不出现?” “敢问,在下一个人是统领和这么多御林军的对手吗?”幻跃调笑着,但婉啭的声音多了许多冷漠,“既然不是,那何必多此一举?” “想不到,幻跃统领竟然也有叛主的时候?”高挺大笑,其他黑衣人也大笑。 “本统领向来忠心,只不过不像诸位那般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罢了!”幻跃用同情,看傻子的眼神扫视了一圈,最终落在了高挺身上。 “你……”高挺气得眉毛一抖,抓起刀就向幻跃袭去。 幻跃执起剑迎上。 二人武功不相上下,谁也站不了上风。但是,突然一道寒光凌厉,打斗停了下来,婉啭的声音再度响起,“高统领未免……太过急躁了些……”一阵感叹。 第110章 包围宋府 低头看了一眼架在自己脖颈上的寒剑,高挺脸色较之前更加难看。他紧紧抿着微厚,泛着黑光的嘴唇,衬得下巴处的疤痕万分可怕。 他功夫不在幻跃之下,然而此刻却被幻跃的剑架在了脖子上。他不服气,不相信,但是事实就是这般!如幻跃所说,他的确急躁了。 一旁的几个黑衣人一脸焦急地望着对峙的两个人,见幻跃迟迟不肯将剑移开,心里顿生不满,想要上前帮忙。 洵王是他们的少主子,而幻跃是雪月军的右统领。按理说,他们本是一派人,有共同的目标,不应该自相残杀。但是,最近洵王动作越来越多,似乎快要脱离皇后的掌控,惹得她不得不对向来引以为傲的儿子出手。 就在其他几个黑衣人拔刀,刚准备冲上前去时,幻跃放下了剑,如风般转瞬退到几尺之外。 “高统领,本统领好心劝一句。”幻跃已将剑插入鞘,此时正抱着胸,斜立着,颇有不可一世之感,“莫要再打我家殿下女人的主意,否则殿下会做些什么……我可不知道!”话尾是赤裸裸的威胁。 “幻跃统领竟如此笃定洵王殿下会为了一个贱婢而与皇后娘娘作对?”高挺一阵冷笑。 “不信,高统领去问我家殿下?”幻跃挑眉,挑衅问道。 “你……”高挺语塞,瞪着圆目。 先不说洵王会不会回答他,最重要的是,他怎么可能拿这种事去问殿下!虽然殿下风流,但是却不是能够随意亵渎和招惹的。 “本统领还要保护女主子,就不与你一等人浪费时间了!”幻跃嘴角扬起得意的笑容,然后飞身离开。 “统领,我们先回云城吧!”一个黑衣人走上来,对发愣的高挺问了一句。 高挺收回目光,将刀插入鞘,转过身,恢复了一贯冷漠凶残的模样,“现在就走!” …… 距离宋土江闹事不过四天,官兵便包围了宋府。 一个中等身高的领头身后,躲着挺着油肚,身材粗壮的宋土江。此时的他与以往嚣张的模样不同,畏畏缩缩,仿若一只将要钻出洞的胖耗子。 “官老爷,那两个妖女就躲在宋府,想要霸占我可怜的,早逝的侄子的钱财与家产……”说着,宋土江强行挤出了一颗小得可以忽略不计的眼泪。 而所谓的官老爷,岭阳的新任县丞,陶满坛,并没有理会宋土江,而是叉着腰,打量着眼前的府邸。 表面上他是因为妖女才亲自带兵来 虽然苏相此刻在岭阳,但是他老人家出了事情,自顾不暇,哪有时间管其他事情!倒是宋远寻之前为寒荼山庄的总管事,而寒荼山庄又是柳斯寒的私宅,宋远寻的府中定然有许多好东西…… 想着,陶满坛眯着牛眼,舔了舔嘴角,极其猥琐。 “官老爷,咱们进去吧!”宋土江讨好地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但是他的身体却有些后退。 宋露那贱丫头,他虽然有些害怕,但是并不畏惧。因为,她背着弑父的大罪,让官爷将她抓去,车裂掉便解决了。只是,那个红衣女子,着实让他畏惧得狠。 因为之前关春水等人已经将宋府所有家产败光,宋府中并没有下人,所以宋土江等人在府外干等了许久。最后,陶满坛实在不耐烦,带兵冲了进去。 宋远云正在主厅查着账本,眉上已有疲色。他合上一本查好的账本,刚揉了揉太阳穴,抬起头,便见一群人冲了进来。看到是官兵,他吓了一跳。那熟悉的粗短的身影映入眼帘,他面上一皱,讷讷地喊道:“二叔……” 见没有那个红衣女子,宋土江胆子大了起来,他跳出来,端起长辈架子,“远云,还不快些拜见县丞大人!” 宋远云性子虽然软懦,但是脑子却不木,他朝陶满坛拱手作揖,说道:“县丞大人,在下是宋远云,这宅子以前的主人宋远寻的弟弟。” 陶满坛脸上露出不满。 宋土江立马意会,指着宋远云说道,“远云,还不快些跪下?怎能如此不知礼数,丢尽我宋家的脸面!” 看到宋土江谄媚巴结的模样,宋远云心下鄙视了一番,但是却仍旧恭恭敬敬,耐心地解释:“二叔,我有秀才身份。按照本朝,见到四品以下的官员,不用行跪拜礼。而这位县丞大人的官位不过正八品,所以我行揖礼并没有什么不妥。” 陶满坛脸色更黑,终于开口,不过却是尖酸刻薄得厉害,“既然宋远云如此嫌弃本官?那宋远云,,为何你将至不惑之年,还未中举,仍是一个靠兄长接济的穷秀才?” 宋远云脸上闪过痛苦之色,不作回答。他木讷地朝旁边一站,作请的姿势,“县丞大人先做休息,府中没有下人,在下先去为大人泡杯热茶。” “不用了,本官很快便办完事!”虽然这样说着,但是陶满坛却毫不客气,甩着袖子坐去了主位。 “敢问大人亲临陋舍,有何请教?”宋远云站在厅堂中央,语气恭敬却有些心不在焉。 “这何时成了你的府邸?”还未等宋土江撕开嗓子,陶满坛便不满地说道,“宋远寻的妻子儿子女儿都被宁福赌庄的人做成人彘死了,他剩下的血亲除了你,还有宋土江,应该两人共分他的财产。身为秀才却连这点都不知道,也不知是哪门子的读书人?”陶满坛仍然耿耿于怀。 “你……”对于陶满坛的贬低,宋远云怒睁着眸子,却不作反驳。 “远云,你怎么能对县丞大人这么没有礼貌,还不快点道歉?”宋土江在旁边刻薄谄媚道。 “二叔……”宋远云无奈地看了眼大自己不过七岁的二叔,却被宋土江瞪了回来。 “行了行了!”见宋远云如此模样,陶满坛心情大好,“你们家里的事,私下里去吵!你现在快点将那个弑父的女犯人宋露交出来,本官定会重重处罚,好慰籍你亲兄的在天之灵!”他的话似乎处处为宋远云一家着想,俨然一副好官模样。 “二叔……原来你……”听了陶满坛的话,宋远云惊讶指向宋土江,手微微颤抖,“小露好歹是宋家的一份子啊……” 第111章 来者不善 “指什么指,你怎么敢对二叔如此不敬。”宋土江上前打开了宋远云指着他的手,宋远云一时不稳,倒了下去。 陶满坛笑着,准备看戏,然后坐收渔翁之利。 宋远云对此倒没有许多震惊,这的确是他那势力贪财的二叔做得出来的事情。他头面朝着地面,暗自思怔了一番,才用手撑着地,缓缓站了起来。 他理了理衣襟,相比之前多了许多从容淡定,“县丞大人,先不说宋露是否杀了我大哥,而且就算是杀了,扶风大人早已对此作出了判决。所以,现在县丞大人用此为由来我宋府搜人,应是不妥。” 本以为能看场叔侄相争的好戏,却未曾想到宋远云不是一个省油的灯。陶满坛肥瘦还算均匀的黑脸上露出不喜,“宋远云,你这是什么意思?” “启禀大人,在下私以为以大人的才学,应该能够领会一个穷酸秀才的话。”宋远云朝后退了一步,拱手颔首。 他虽然软弱,但对于在乎的人,从来都是拼力维护。小露不仅是大哥的心头宠,对他,亦然。 “你……”陶满坛咬牙切齿。 见县丞大人已然动怒,宋土江意识到不妙,立马冲上去,跪了下来,“大人息怒息怒,远云不是故意的……”边说,他边扯着宋远云的袖子,想要让宋远云也一起跪下来。 宋远云看了眼宋土江,扳开衣袖上肥腻的手,往侧边移了一步,说道:“二叔,你难道还不明白吗?这县丞来者不善,并非完全如你所想那般!” “远云,县丞大人是来逮捕那小贱人,为远寻报仇的,你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还不快向县丞大人道歉!”宋土江执迷不悟,大声斥责。 “二叔,小露不是你口中所谓的贱人,还请你积些口德!”宋远云显然动了怒,“我现在便去找扶风大人过来,看看这县丞究竟要干些什么?”说着,他转身准备离开。 陶满坛有些害怕,他大声喊道:“给本官抓住这个不知好歹的贱民!” 两旁的官兵立马冲了上去。但他们不是拦住宋远云,而是用长矛朝宋远云的胸口、后背、小腿处打去。宋远云只是一个文弱的读书人,自然不是这些拿着武器,常年习武的官兵的对手,更何况这么多人。他猛地吐了一口血,然后倒了下来,被官兵用长矛按在地上。 陶满坛哈哈大笑,心情大好。 看见自己的侄子被打得吐血,宋土江眼睛猛地瞪大,立刻使劲地不断磕头,“远云不是故意的,大人饶了他吧!饶了远云吧……” “二……叔……别向……这卑鄙……小人……求……”宋远云依然不肯屈服,磕磕绊绊地说道。 “给本官打,打死这个贱民!”听到卑鄙小人四字,陶满坛牛眼怒瞪,站了起来。 “狗……官……”宋远云恨恨地瞪着陶满坛,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 “你……”陶满坛怒火直线上升,将旁边木桌上的茶杯拿起,直接丢向了被迫趴在地上的男人。 “砰!”出乎意料,茶杯没有砸在奄奄一息的宋远云身上。 原来,宋土江冲过来,拦住了飞向宋远云的茶杯。茶杯中没有水,砸在他的身上虽然痛,但是却没我弄湿衣裳。忍住疼痛,他快速跪了下来,不停磕头,“大人,饶过远云吧……” 在他周围所有人中,这个侄子对自己最为好。即使今天宋远云对自己的态度不算好,但是毋庸置疑,宋远云是这个世界上最尊敬关心他的人。看到侄子受罪,快要死去,他自然忍不下心。 “宋土江!”陶满坛高声怒喊:“是你上衙门告状,想要分了这家产!可你,现在,又是何意思?戏弄本官?” “大人……大人……小人……小人不是那个意思!”宋土江急得眼泪都出来了,更加狠命地磕头。 远云说得是对的,这县丞大人来者不善! “既然如此,那就给本官打死那贱民,宋土江,你亲自来打!”陶满坛大笑,先指向宋土江,然后又指向宋远云。 让宋土江把宋远云打死,然后他再以杀人之罪将宋土江逮捕斩首。这宋家的财产便全是自己的了…… “大人……”宋土江抬起染血的额头,一脸惊诧,不可置信。 他竟然让自己将亲侄子打死……? “有问题吗?”陶满坛凶样毕露,冷冷质问。 “大人……不可啊!”宋土江又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匍匐在地上。 厅堂顿时寂静。 陶满坛一言不语,看着跪伏在地上的人,嘴角挂着饶有趣味的笑容。 看来这个宋土江没有想象中的愚蠢嘛!但是…… “若你不将你这亲爱的侄子打死,那家产怕是一分都轮不到你!你这么护着你的侄子,他却为了那个弑父的贱女人跟你对抗,甚至不惜一切。本官也是为了你好啊!”突然,陶满坛看似语重心长地劝说道。 听到陶满坛的话,宋土江缓缓抬起头,眼神中带着疑惑与犹豫。他又看了眼已经虚弱得说不出话,只能嘴唇翕动的宋远云,嘴唇蠕动,却终是什么话也没有说出。 看见宋土江的模样,陶满坛冷笑了一声,大概已经明白了,宋土江无论如何,都不会对宋远云下死手。 “宋土江!本官真是高看你了!呵呵……”陶满坛走了下来,抬脚踢了宋土江两脚,说道:“宋土江为了争夺家产,将亲侄子杀死。给本官把这泯灭人性、穷凶极恶的宋土江拉下去,关进大牢,择日处斩!” “大人……”宋土江连忙抱住陶满坛的腿,大声哭嚎:“大人,你不能这样啊!小人什么都没有干啊……” 官兵走了上来,抓住宋土江的肩膀,想要将他拉走。然而宋土江紧紧抓着陶满坛的衣摆,死死不肯放手,“大人,大人,你要财产,小人全部给你!不要杀了小人啊……” 陶满坛脸色一黑,抢过一旁一个官兵手中的长矛,狠狠地插向宋土江抓着自己衣服的手。宋土江惨叫一声,放开了手,另一只手抱住满是鲜血的手,在地上不断翻滚。 “二……”宋远云眼中充满恨意,终是叫出了一句。 “给本官打死这个贱民!他死得越惨,本官给的奖赏越多!”陶满坛不理会宋土江,丢下长矛,走向宋远云,抬起脚,狠狠地踩向宋远云的手,碾压着。 “啊……”宋远云痛苦地叫了一声,便昏了过去。 第112章 狗官应有的样子 “二叔!” 当跑进厅堂,看到堂上的一幕,宋露眼睛一酸,泪珠打转。在官兵还没反应过来时,她如同急兔,快速地跑到宋远云身边,猛地将陶满坛推倒在地上,抢过一个仍处于呆愣状态的官兵手中的长矛,打开压着宋远云的官兵。 “二叔……”宋露眼神发狠,紧紧握住长矛,手上来回转动,指着想要靠近的官兵,“我会保护好你的!” “把这妖女给本官抓起来,不,应该是杀死她!”陶满坛一只手揉着摔痛的屁股,一只手颤颤巍巍地指着宋露。 “你们敢?”宋露挤出凶相,胡乱挥舞着长矛,倒挺像一个穷途末路的恶徒。 见官兵们果真没有上前,陶满坛气得鲤鱼打挺站了起来,“反了反了!你们是听本官的还是听这个贱女人的?” “狗官!”宋露突然将长矛指向陶满坛,“如今,苏左相在岭阳,你都如此嚣张不要脸。可想而知,岭阳有多少无辜百姓死于你手!” 听到苏相,陶满坛有些慌张,急忙向门口张望,生怕左相来了!然而张望了许久,却没有见到一个人影,他大笑起来,冷声说道:“贱人,敢唬弄本官!” “本姑娘陈述的是事实,只是你做贼心虚罢了!”宋露再次将长矛对准陶满坛。 “给本官杀了她!”陶满坛的确心虚,虽然大吼,但是身体却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若不是前任县丞李鹤雨在雪崩中受灾死去,那身为主簿的他还不可能那么快就当上县丞!县丞之位来之不易,他自然珍惜,不过,他更加贪财! 宋露眼睛一眯,迅速往前跨了一步,手中的长矛也往前一顶。随及,一声惨叫响起,堪比杀猪声。 “县丞大人,敢问还要本姑娘的命……吗?”看着陶满坛脖子上鲜血渗出,宋露满意地笑了。 “你……”陶满坛说话都带了颤抖,可是身体却不敢颤抖,生怕一个不小心,那长矛刺穿了他的脖子,要了他的小命。 “想要那狗官死的话,就尽管靠近!”察觉到缓缓靠近的冰冷,宋露左右扫视了一眼,威胁道。 “你们快住手!”感觉到脖子上的锋利更深了点,陶满坛顾不得其他,大声喊道。 “对嘛!”宋露戏谑一笑,“这才是狗官应有的样子嘛!”说完,她快速将长矛收了回来。 脖子的威胁已去,陶满坛来不及多想,立马朝后退去,大声吼道:“给本官杀了这三个贱民!” 然而,宋露并不着急,而是立马丢掉长矛,倒了下去,趴在宋远云身上,开始哭泣,“二叔……” 陶满坛不明所以。一群官兵亦然,手中刺出去的长矛,滞留在空中。 “陶满坛,你真是好大的狗胆!“随着声音,一个官服的人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红衣女子和一个黑衣男子。 男子身材颀长,面无表情,周身散发着冷气。而红衣女子大家闺秀的温婉中又透露出热烈如火,她挽住男子的手,脸上带着喜悦的笑容。 见到来人,陶满坛立马倒了下去,神色呆滞,“扶风……大人……” 官兵们也立马握住长矛,跪了下去,齐齐行礼,“参见扶风大人!” 扶风周建农理了理有些歪的官帽,衣服,正了正神色,厉声说道:“还不快见过战昭王和战昭王妃!” 他本在自己院中的书房内处理着事,突然来了一个人,二话不说,就将他拎到了宋府门外。原本他想呵斥几句,却突然发现了一袭黑衣,冒着冷气的战昭王,把他吓得都来不及整理仪表,就直接被战昭王妃“请”进了宋府。 听到战昭王三字,官兵们瞬间不淡定了,甚者连长矛都几欲握不住。他们颤颤巍巍地将头伏在地上,尽量齐声喊道:“参……见战昭王……和王妃!” 若说在场所有人最为惊讶着,莫过于仍在地上跪着的宋土江。那个令他害怕的红衣女子出现,不过,不是以血衣阁杀手的身份,而是以一个更让他畏惧的身份:战昭王妃!宋土江使劲将头埋在地上,几欲成一个球的身体微微颤抖。 陶满坛亦是将头深深埋,身体伏在地上,像只死去的狗,只是会动。不过,尽管他再怎么降低存在感,也无法逃脱被提起针对的命运。 “岭阳县丞,”黄芩放开陆长翊的手,一步一步。缓缓走向宋露,然后蹲了下来,“是吧?” “……”陶满坛紧张得连半个字都说出来。 见陶满坛怂成草包的模样,周建农心中鄙夷,他连忙点头哈腰道:“王妃说得没有错!他是现任岭阳县丞陶满坛!” 黄芩正为宋远云诊脉,检查着伤口。当确认宋远云几乎掉了半条命时,她冷笑一声,“这名字起得不错啊!呵呵……的确满坛,不过,贪污得何止一坛?” 她站起身来,扫了一圈,最后停留在周建农身上,“从这小小的县丞身上,岭阳吏治腐败便可见一斑!如今苏相和王爷都在岭阳,肃清岭阳的贪官污吏,也该是时候了……”她转过头去,看向陆长翊,“对吧,王爷?” 陆长翊微微扬唇,心情似乎不错。她的王妃张扬放肆,聪明鬼机灵,但对自己,却时刻为他着想,甘做一个以夫为天的女子。 “不错!”陆长翊回答,”岭阳,的确该整理了。” “那王爷,我先带宋叔去治疗了。” “温荒!”陆长翊喊道,“陪王妃将宋远云送去治疗。” 话音刚落,一个男人出现在门外。领了命,温荒便走向黄芩,在宋露的帮忙下,将宋远云小心背上背。 “王爷,我们先走了。”说实话,黄芩有点不舍,毕竟才见到陆长翊没有多久。 陆长翊点了点头,看不出悲喜。 周建农见状,连忙哈腰,声音颤抖却带着讨好之意,“不如下官派人去将岭阳最好的大夫请来?” 听了这话,黄芩倒也不生气,只是疑惑,这么没有眼水的人是怎么当上扶风的。她歪了歪脑袋,扯出一个笑容,“扶风大人觉得本妃的医术,不行?” 第113章 害怕猪脑 周建农双眼猛瞪,微厚的嘴唇微张着,到口的话咽在了喉咙处,说不出来。 他一时讨好心切,忘记了这位王妃正是解决了恶寒,被称为医圣的人。恶寒是侵扰天平大陆几百年的瘟疫,这位王妃都能解决,可想而知,她的医术定然超乎世俗。他怎么会说出刚才那般蠢话? “王妃……下官下官……”周建农半天说不出话来。 见本应左右逢源的官员此时半天说不出话来,而宋远云的伤情又不可待。黄芩收起笑容,摆了摆手,说道:“罢了!本妃也没有时间和你闹!走吧,温荒,宋露!” 看着红衣女子离开,周建农暗自吸了一口气,朝她的方向弯腰,“恭送王妃离开。”然而抬起头的瞬间,他便由不淡定了。这位杀神王爷似乎在看着自己,周建农不由地打了一个冷颤。 “现在开始审案!”陆长翊淡淡地移开目光,迈开长腿,走向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命令道。 周建农似乎被吓傻了,久久不能移动。 陆长翊凤眸中闪过不耐烦,指着厅中的高位,也是陶满坛之前坐的位置,不容拒绝地说道:“去那,审案!” 厅堂之中气氛压抑沉闷,除了陆长翊以外的人要么跪伏在地上,要么低着头弯着腰,一言不发。 陆长翊话一出,原本还等着这位杀神王爷亲自审案的周建农立马打了个机灵,意识到自己意会错了,便乖乖小跑走上陆长翊所指的地方。不过,到了地方后,周建农没有坐下来,而是直直地站着,目光时不时地瞄向那个黑衣贵气的男人。 “像平常一般即可!”见这扶风实在呆愣得厉害,陆长翊轻轻抚了抚剑眉,耐心地出声提醒。 原本他到岭阳只是为了寻那女人,没想管这些官场上的事。但是,这些呆官污吏却触了黄芩的霉头,那他们也只好自认倒霉! “是是……”周建农再次点头哈腰,但是却没有完全领会陆长翊的意思,依然站着,开始审起案来。 …… “王妃,我二叔怎么样了?”宋露的眼睛微微红肿,并不是装的,而是真心为宋远云感到难过。 宋远云躺在床上,嘴角处有血渍,但是嘴唇却是苍白异常,本来有些枯黄的脸完全失去了血色,更加没有生气。 “那些官兵下手可真地是毫不留情,几乎将宋叔打掉了半条命!”黄芩弯着腰,为宋远云处理着伤,没有转头。 “给我金疮药!”黄芩已将宋远云身上被打烂的衣服轻轻划开完,露出了中年男枯黄人瘦弱的背,有的地方血肉模糊,没有出血的地方,也是一片青肿。 看到宋远云的背,宋露没有不好意思,而是为她的二叔感到心疼,然后连忙将金疮药递给了黄芩。 二叔宋远云虽然半生穷酸,但因为秀才身份和宋远寻的庇护,并未受过什么皮肉之苦。今天这次,怕是他自出生以来,受伤最重的一次吧…… 尽管黄芩撒药的动作很是轻柔,但是非常迅速,丝毫不拖泥带水。金疮药倒上去的瞬间,文弱的宋远云疼得叫出了声,不过,他还未叫完,黄芩已经完成了动作。身为随军军医,处理这些外伤,自然不能慢,必须做到快而准。 药撒上的刺激一过,宋远云又再次晕了过去。 黄芩眼皮跳了跳,但是瞬间即逝,拿起木盘中干净的纱布在宋远云身上缠绕着。 以前,她医治的对象大多都是铁骨铮铮的军人,为他们包扎伤口时,从不轻易哼出一声。如今宋远云这般娇弱的求生,倒真的是让她一时没适应过来。 想到这,黄芩忆起了一个人,是之前陆长翊让她帮忙医治的人。记得当时,除了开始下刀的那一刻,那男人叫了一声外,之后切肉取箭,缝合上药,都没曾叫过一声。虽然那男人没有太大动作,也没有发出声音,但她确定那男人是醒着,因为手术时,他的身体微微颤抖,床单也被抓得紧紧皱在一起。 那般男子,也是值得她尊敬的。只是,不知,他如今恢复得怎么样了,拆线的事,也需要她去做。毕竟,这时代,恐怕没有一个医士练过给伤口缝线拆线…… “王妃……”见黄芩手上动作突然停滞了下来,宋露上前提醒,目光关切地看着宋远云。 “哦……”黄芩收回神来,尴尬笑道:“抱歉抱歉……” 很快,黄芩便利落地打了一个结,标志着包扎完成。看了眼仍然昏睡的宋远云,寒冬的上午,他的额头已沁出了滴滴汗珠,黄芩抬手把了把他的脉,然后为他盖上被子。 “温荒!”黄芩叫了一声,“我和宋露去抓药。你在这守着,别让外人进来。” “那王爷呢?”温荒不怀好意,冷不丁冒出一句。 黄芩剜了门外的男子一眼,嘲讽道:“王爷是我男人,你家主子,怎么会算得外人?等会,我给你带些猪脑来,给你好好补补!” “王妃……”温荒瞠目结舌,立马求饶,“属下自己就是猪脑袋、猪脑袋,求王妃不要为了属下花费,不值得,不值得……” 黄芩挑了挑眉,上下打量着正双手成合,弱弱求饶的男人,若有所思。 未等黄芩开口,宋露便噗嗤一声,沉重着许久的脸上终于展露笑颜,“温荒,你不是害怕猪脑吧?不对,应该是所有脑袋?” 温荒冷汗淋淋,有些不自然,“属下身为玄军的一员,杀人不眨眼,见过不知多少脑袋落地,怎么会……害怕脑袋这种东西呢?” “你说的……倒……挺有道理的!”黄芩也不打算继续打趣温荒,抬步朝外走去,“走吧,阿露!” 路过温荒时,宋露脚下微微停顿,“原来,温荒侍卫脖子上顶着颗猪脑袋啊?哈哈……”说完,她快步跑开。 温荒没有生气,反倒是暗暗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他跨步走进房间,寻了个位置坐下,眼神飘忽不定。过了会,似乎是坐不住,他又站起身来,在房间内来回踱步,不过脚步声很小,根本吵不到人。 …… 第114章 终究不会是我的良人 府外的看热闹人都已散去了,不为别的,就为扶风大人看那黑衣男人的眼神,恭敬而畏惧,一众百姓就知道宋府遇到了一个大人物,纷纷四散开去,生怕惹火上身。 出了宋府,宋露仍然跟在黄芩后面。黄芩突然停了下来,转过身看着宋露,“跟我并行走吧!我们之间算不得主仆,而且我有事要跟你说。” 看黄芩的神色凝重,不像是开玩笑,宋露走了上去,神色也变得认真起来。 “你可记得昨日之事?”黄芩边走边问道。 宋露脸上露出惑色,“怎么了,我们不就是在普苍寺遇到那个曾经预言我是天煞孤星的老道吗?” “在你昏过去的期间发生的事情,你并不知道!” “那发生了什么?如果没猜错,怕是与我有关吧?”宋露问道。 “我们遇到了刺杀!不过,对方的目标却是你!”黄芩突然看向宋露,语气严肃。 “我……?”宋露指了指自己,一脸不可思议,“就算我有仇人,可是也没有到要杀了我的地步?” “幕后主使是……”黄芩紧紧地盯着宋露的眸子,缓缓吐出二字,“萧后!” 本来有些疑惑,但转瞬宋露便明白了怎么回事。她不敢对上黄芩的眸子,眼神闪躲不定。 二人仍然并肩走着,但是气氛颇为怪异。时不时,路过的百姓都悄悄地看她俩人一眼,又快速离开。 到了完济馆,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黄芩准备踏上青石台阶,走进医馆,然而,宋露却拉住了她的袖子。 黄芩转过头来,看着宋露,只是淡淡问了句,“你打算怎么办?” 她知道宋露一定明白她的意思,所以刚才一直沉默,留时间给宋露思考。这是宋露的私事,她不愿意去过分干涉,但又不想让宋露受到伤害。 “我宋露高攀不起他,也从未想过要高攀。他,终究不会是我的良人!”宋露脸上一片豁然,仿佛想得很明白。 “我尊重你的选择!我也会尽我所能护你周全!”说完黄芩拉住宋露的手,往医馆内走去。 完济馆是岭阳最大的医馆兼药馆,是离宋府最近的医馆,隶属柳家旗下。宋远寻以前是柳斯寒私人山庄的总管事,跟完济馆的掌柜也算相识。而宋露又经常跟在宋远寻身后,馆中的伙计、大夫认识大多喜欢这个活泼开朗,喜欢女扮男装的姑娘。 “露哥儿!”刚入馆中,一个伙计打扮,约莫十八九岁的男子便迎了上来。 “路鱼!”宋露笑了一声,展开怀抱。 虽然冲了过去,但是路鱼并没有投入宋露的怀抱,而是拉住她的手,将她快速拖进了医馆。宋露连忙叫停,想要挣脱,可是却挣脱不开她曾经轻松打趴下的路鱼,只好连连喊道:“慢点慢点……” 黄芩挑了挑眉,大概知道这个少年为何如此,于是笑了笑,慢慢走进馆中。 医馆内很大,光是诊病的地方就有至少三个凌宇殿大。馆中四通八达,有许多出口入口,或用布帘遮住,或用木门关上,或是直接没有门。 坐诊大夫约莫有十人,每个大夫身旁又有四五个药童忙活着。似乎是分好的隔间,桌椅,床,凳子以一个大夫为中心,散开而来。 馆中内人真的很多,但是人们应是不约而同,偌大的完济馆几乎没有大声喧哗。和馆外的街道相比,完济馆内实在算得上一个安静的地方。 黄芩目光四处寻找,却寻不到宋露。不过,她倒也释然,嘴角扬起一抹浅浅的笑,便朝药馆方向走去。 …… 路鱼一路不停地将宋露带到了完济馆中的一个内堂。而完济馆中其他熟识宋露的人,见到宋露,也是很激动。忙着的人没有办法,继续干活,手上活少的人便迅速解决完活计,想要快点和宋露见面。 内堂,两旁的紫金麒麟香炉中缓缓飘出令人安心的夹杂着丝丝药香的兰花香。堂上最高处,一副华佗悬壶济世的画像垂下,增添了几分肃穆之感。堂中此时没有其他人,很安静。 路鱼终于停了下来。他将宋露按坐在一个红棕色的木椅上,说道:“露哥儿,你先在这好好坐着。我去找师父来,他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说完,路鱼气喘吁吁地又跑了出去。 只不过,很快他便回来了,跟在一个苍颜白发的老人身后。老人便是岭阳最著名的大夫,完济馆的首席医官,毛义。 “爷爷!”见到毛义,宋露立马冲了上去。 “露丫头,你怎么还是这么毛毛躁躁?”虽然斥责,但是毛义脸上是真心的笑容,敞开怀抱拥住女子。 宋露抬起头,笑嘻嘻地说:“爷爷难道不喜欢我这毛毛躁躁的丫头?” “露哥儿,先让师父坐下吧!师父年纪大了,可经不起你折腾!”毛义身后的路鱼上前扶住老人。 “那……爷爷,我扶你过去!”宋露侧个身,挽住了老人的胳膊。 “老夫才刚踏入耳顺之年!”毛义没有拒绝,但还是出声埋汰。 “嗯!爷爷一直很年轻!烈士暮年,壮心不已!”宋露话刚说完,头上便传来痛感,她连忙抱住头,假意大叫,“痛痛痛……” 毛义拍拍手,坐了下去,看着面前如猴子乱跳的姑娘,似是感概颇深,“老夫果然宝刀未老啊……!” “好好!师父宝刀未老,力量无穷!”路鱼被这一老一小逗笑了,在旁边附和着。 “没想到你这木鱼脑袋竟然变机灵了!”宋露不再装佯抱头跳脚,走了过来。在经过路鱼时,往比她高不了多少的男子头上敲了一下,然后跳开,“会响!果然还是木鱼脑袋!” “露哥儿,你……”路鱼摸着被敲的地方,直呼气。宋露在欺负路鱼时,向来不会手下留情,因而路鱼此时的模样并非作假。 “好了好了……”毛义摆了摆手,示意两人停下大闹,“你两个先别闹了!老夫有正事要说路鱼,你先出去!!露丫头,你坐下!”毛义神色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 第115章 遗愿 路鱼乖乖退了出去,同时将堂外准备进来的人遣走。很快,堂外见不到一个人影,一片寂静。 “露丫头!”毛义缓缓从怀中抽出一个黑色的东西,是一个信封,递了过去,“你先看吧!” “爷爷……”接过信封,宋露有些犹豫,手指按在开封处,却迟迟没有打开。 “露丫头,别害怕!”毛义充满褶子的脸上露出一抹淡淡却慈爱无比的笑容,安慰道:“打开吧!有些事情总是要知道,才好……” “爷爷……”宋露抬眼望了老人一眼,“是父亲的信…吗?”普天之下,会用黑色的纸作信封的人,大概只会有宋远寻……一个人! 毛义点了点头。 手指虽然颤抖着,宋露还是打开了信封,拿出了里面的信。缓缓打开折叠的信,一个一个熟悉的字呈现在眼前,让宋露呼吸一滞。 “小露,望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不要怨爹。 你知道吗?你和我的初恋情人长得真的很像。当年在瀚州,第一眼看到才六岁的你,我竟然想到了秋水。那时,秋水刚死没多久,而我也应了她的遗愿娶了她的姐姐春水为妻。无疑,当时,我是悲痛的,所以新婚的我自请到瀚州办事,想要逃离。 大概是上天眷顾,我遇到了你,瘦得只剩下骨头的小女孩。兴奋之下,我的悲痛竟然一扫而光。于是,我义无反顾地买了被称为天煞孤星的你,把你当作我的养女。 纵然我收养你,是因为秋水的缘故。不过,虽然你与秋水有三分相似,但是性子大相庭径。秋水是个安静的姑娘,而你却十分跳脱,像个男孩。到了后面,我看到你,竟然完全想不起秋水,只是纯粹把你当作女儿。你要相信,我对你只有父亲对女儿的宠爱之情,没有丝毫男女之情。 别了,我的女儿!爹爹会在天上保佑你,保佑我的女儿寻到你的良人,寻到属于你的幸福,一生平安,一世无忧,开开心心!” 缓缓将信放下,宋露抬起头,眸子中泛有水光。 毛义不知宋远寻在信中写了什么,但看到悲伤的露丫头,他便知道不会是好事。他站起身来,轻轻拍了拍宋露的背,语气慈爱,“丫头……别伤心……” “爷爷,”宋露将眸中的晶莹逼了回去,有些哽咽地说道:“爹爹的坟墓……在哪里?我想……去祭拜……” 上一次来岭阳时,她因为害怕,不敢来宋府附近,也不没有去祭拜宋远寻,可谓不孝。如今,关春水这些人已经死了。苏相和战昭王都在岭阳,就凭她天煞孤星的名头,那所谓的扶风也无胆来动自己。她,也该祭拜她的爹爹了…… 毛义为宋露顺气的手突然停了下来,叹了一声“唉”,然后坐回自己的位置上,“老夫终归是老了……” “爷爷……”宋露不明白毛义为何突然这般说道。 “远寻没有立墓!”毛义闭上眼睛,声音瞬间苍老了数分,“他的尸体被关春水一把火烧了,说是火葬。但是,关春水不仅没有给远寻立碑,还将……还将……远寻的骨灰盒……丟进了护城河!说……这是远寻的遗愿!”断断续续地,毛义终是说完了话。 “那女人胡说八道!”宋露猛地站起身来,“爹爹以前说过,他死后想要在云山长眠!” “露丫头……”相比对面女子的冲动,毛义很是冷静,声音苍老带着淡淡的忧伤,“你可知……”他抬起头,望向宋露,“远寻为什么想要死后被葬在云山?” “我……”宋露哑言。她的确不知道,只是记住了宋远寻的话。 “那是因为关秋水。”毛义缓缓叙来,“十八年前,远寻去云城办事,回岭阳时,在云山脚下遇到才二八年华,青涩尚未完全褪去的关秋水。只是一眼,远寻便爱上了那个喜花,喜静的女子。不过,不过一年时间,关秋水患上一种病,我不知道,也无法医治的病。远寻疯了似地寻找医士来为她治病,但却没有一个人能够医治,甚至说出那是什么病。 关秋水终究是死了。临死前,她许下两个愿望,一是让远寻娶了她的姐姐关春水,二是让远寻把她葬在云山,离云深行宫越近越好。因为她爱花,而云深行宫四季繁花盛开。” “原来是……这样……”宋露有些失神。 看来爹爹爱极了那个叫关秋水的女子。生前不能好好相守,死后便要长相厮守。 “爷爷,我知道该怎么办了!”突然,宋露说道。 “丫头……” “爷爷,我先告辞!日后再来找你们!”宋露拿起信,跑了出去。 被隔离在内堂外不远的人们看到宋露跑了出来,纷纷迎了上去。但是宋露只是说了一句“改日再来聚!”便快速跑开。 黄芩刚刚买好药,正准备离开完济馆。一阵风突然袭了过来。定睛一看,竟然是宋露。于是,黄芩喊了一句,“阿露……” 然而,宋露并没有因此停下来,而是留下了一句,“阿芩,你先回宋府吧!我有事情!”便匆匆跑离。 …… 宋露一口气跑出了岭阳。岭阳并没有云城那般大,而且完济馆并不在城中心,而是在城东。她一路快跑,一炷香时间终于出了城,到了护城河。 如果她没有记错,今天是岭阳清理护城河的日子,午时将会有官兵捞护城河中的泥沙,防止泥沙堆积过多,造成水变浅。 现在距离午时只有半个时辰了,她要快速下水,寻找宋远寻的骨灰盒。 她之所以跑到这,也是在赌。她在赌宋远寻的骨灰盒在水中这么久依然完好,在赌关春水足够爱钱,足够懒惰,在赌骨灰盒没有被埋在深深的淤泥之下…… 看着还算清澈却冒着冷气的河水,宋露咽了咽口水。但想到宋远寻的遗愿,她便鼓足了勇气,脱下厚重的外套,只剩下了中衣,然后犹如鲤鱼一般跃入水中。 这一块地方离城门不算远,却也算不得近,因而没有人。护城河中不被允许乱丢东西进去,关春水自然不傻,不会在城门口干这种蠢事。跑到这段巡卫极少,基本没有人的地方,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虽然不知道关春水为什么要将宋远寻的骨灰盒丢进护城河,但是宋露不想深究,她只想找到自己父亲的骨灰盒,完成他的遗愿。 不出所料,河水很冷,几乎刺骨,宋露牙齿直打颤。她吸足一口气,快速潜了下去。到了河底,她仔细寻找着。看到可疑的地方,她甚至用手轻轻扒开淤泥。 憋不住气,她便游上来,深吸一口气,又潜下去。如此往往复复,像是不知道累一般。 在宋露游上来又潜下去的同时,时间也在悄然流逝着。很快,便有人的脚步声,还有说话声传来。但是,宋露依旧没有找到宋远寻的骨灰盒。 当再次游上来换气时,宋露已然可以瞧见拿着长长竹竿的一群人。她犹豫了一会,但不久又闭上眼睛,潜了下去。 苍天不负有心人,宋露终于看到了一个一半以上已经埋入淤泥之中的罐子。她不确定是不是骨灰盒,因为罐子是倒插在淤泥之中的。就算是骨灰盒,她也无法不确定那是不是宋远寻的骨灰盒,因为她根本没有见过宋远寻的骨灰盒长什么样子。但是,就算会徒劳无功,她也义无反顾。 将罐子轻轻拔出后,她快速游上去,爬上了岸。然而,她才刚上岸,还没来得及穿上衣服,准备捞河泥的官兵就看到了她,喊了一声后,他们便朝她这边跑来。 第116章 实在值得 “干什么的?”领头的一个矮个子问道。 因为来不及穿衣服,宋露只是将外套披在了身上,双手抱着罐子护在胸前。不仅仅是因为天气冷,更因为她下水后,衣服全部浸湿,很透! “官爷,”宋露哈了哈腰,态度极其讨好“小女子正在练习冬泳。” 对于地位不算高,常年被人压在头上的人来说,有人敬畏他们,向他们献媚,便让他们难得地有高人一等的感觉,心情也自然会好很多。 果不其然,几人咧开了嘴,态度也友善了许多,“大冬天,还练习游泳?” 宋露叹了一口气,“唉……各位官爷有所不知啊?我那师父是出了名的奇怪,刁钻,小女子都在他手下吃了许多苦头,但却毫无办法。谁让他是我师父呢?” 盯着自己手中的罐子,突然宋露做出要砸烂它的动作,但很快手又收了回来。她一屁股坐在地上,“正如官爷们所见。我很想将这个罐子砸了!几个月前,师父让我把它放入护城河中,我还不明所以。没有想到,今天他竟然叫我把罐子带回去给他?唉……你说……唉……小人能怎么办呢?” 官兵中有一个猴头猴脑的男人突然问道:“那你为什么说你在练习冬泳?” “唉……官爷……小女子是怕呀!实在是怕呀!护城河中不给丟东西进去,小女子,这不是怕被发现嘛!所以所以……才想要蒙混过关!只是只是……小女子觉得众位官爷定是通情达理之人,才不自禁说了真话!”宋露一番恭维虽然语无伦次,但是恰到好处。 好久没有享受到被恭维的感觉,突如其来的夸赞让他们很是受用。领头的矮个子摆了摆手,“那你快点走吧!大爷们还要干活,误了时辰可就不好了!” “是是是……谢谢官爷,那小女子先走了!”宋露也不客气,抱着罐子,站起身,便向城门处跑去。 还未到城门处,她便快速地将衣服穿好。虽然里面是湿的,但是衣衫不整进入城,引起的麻烦更大! “姑娘,咱们又见面了!” 刚系好腰带,一道似水般温柔,含着笑意的声音传来。这声有些熟悉,但是却想不起来,是在何处听过。宋露抬起头,一不小心陷入了含情的眸子中,她不禁一愣。 “你……是……”宋露额头紧皱,认真回想。 墨珏噙着笑,看着她,“宋露姑娘这么快便忘了在下……” “墨珏!对吧?你叫墨珏,是静泽客栈的掌柜。”宋露一拍脑袋,想了起来。 “姑娘脑袋痛吗?”看着女子狠敲自己的脑袋,墨珏出言关心。 “呃……”宋露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突然一想出事情,便会下意识地敲一下自己的脑袋,都习以为常了。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问她,她真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女子发丝处滴着水,一滴一滴地落下,颇有节奏。同时,女子的眉毛高高扬起,杏眼猛瞪,张嘴却一句语未曾出来。这滴水的发丝配上女子窘迫的神色,令人忍俊不禁。墨珏忍不住想要笑,他强忍住冲动,转过头去,掩住嘴,咳了几声。 “嗯?”宋露不解,眉毛挑得更高,“公子还好吧?” “只是……染了……轻微的风寒罢了!”墨珏转过身,柳叶眼微眯,眼睛显得更加细长,“难道宋露姑娘也想要像在下一般?” 知道墨珏所说的意思,宋露当即否决,“公子勿要误会!我刚才下水,寻找东西,方才落得个如今狼狈模样。让公子见笑了!”说完,宋露微微颔首。 “原来如此。那姑娘可需要帮忙?”说完,墨珏伸手想要解开自己的毛领披风。 “不用了!”宋露扬起笑,真心地感谢这个才见面不过两次,就想着帮自己忙的男人,“公子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现在居住的地方离这并不算远。公子不介意的话,不妨前来陋室一住?”最后,宋露反客为主,询问道。 然而,墨珏已经披风解下,拿在手中,有些为难地说:“宋露姑娘的好意,在在下领了。不过,这披风已经解下……” 宋露知道墨珏的意思,看来这人是下定决心要让自己披上他的披风了。她略微思考一下,又抬起眸子,望了墨珏一眼。终于,从墨珏手上接过他厚实的披风,披在自己身上,“还请公子莫要怪我将你的披风弄脏了。” “姑娘见外了!”看到女子披上了自己的披风,墨珏浅笑。 “既然公子都说不要见外了。那从现在开始,我们两人就是朋友了。我称呼你墨珏,你称呼我宋露,即刻。”宋露系好披风,一股暖意传来,她也认定了墨珏这个朋友。 “一件披风换一个朋友,实在值得!”墨珏理了理额前被风吹乱的龙须,笑意昂然。 “那,墨珏,我们先回府吧!”宋露弯腰,抱起地上已经洗去淤泥,露出黑色罐身的陶罐。然后向排着长队的城门口走去。 墨珏没有思索,跟了上去。 …… 回到宋府,宋露给墨珏安排了一间客房。然而,打开门的时候,宋露不禁尴尬。房间内除了一张空空的木床外,就是灰尘零碎的垃圾,想来之前这一定被洗劫一空过。 然而墨珏虽然惊讶,却不介意,在宋露说话之前率先走了进去。他绕屋子走了一圈,说道:“我整理好这里,大概需要一炷香时间。宋露,你不用担心。” 宋露连忙拒绝,“墨珏,你是客人!让你看到这样的场景,我已经很抱歉。怎么能让你整理?” “宋露,我们是朋友。”墨珏语重心长地说了一句。 “我……”宋露有些窘迫,但终究说了句,“好吧!被子家具之类的东西,我等下给你送来。” “行!那我先在宋府逛逛。宋露,你不介意吧?”墨珏走出房间,轻轻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自然。可需要我领路?”刚才的事情,宋露本就心生愧疚,如今便想要补偿。 “不用。”墨珏回道,“我想你还有许多事情要忙。身为你的朋友,宋露,我不想让你因为我变得更忙。” 听到“忙”,宋露低头看了眼手中的陶罐。的确,自己配他逛宋府,定会心不在焉,反而扰了他的兴致。于是,她点了点头,“谢谢你的理解,墨珏。那我先走了!” 墨珏微笑着,点点头,君子风范尽显无疑。 …… 第117章 撩人的夫君 将陶罐放回自己的房间后,宋露便赶向了宋远云所在的房间。一进门,她便看到了正坐在床前为宋远寻施针的黄芩,旁边还站着一个黑衣男子。她赶忙行礼,“参见王爷!” 陆长翊淡淡回了一句“嗯”,然后不再说话。 见黄芩还在认真施针,宋露便也不打扰,轻轻地走到离床不远的地方,像陆长翊一样安静地站着。 过了一会,黄芩将所有银针收进布包内,站了起来,疲惫地揉了揉眼睛。针灸的确是个细致活,她第一次为他人施如此多针,眼睛就干涩得厉害。 原本挺直站着的陆长翊见到黄芩疲惫模样,长腿一跨,到了黄芩面前。他轻轻搂住黄芩的腰身,磁性的声音中带有温柔,“我先扶你去休息。” 感觉到陆长翊的关心,黄芩立马一扫疲惫,抬头看着陆长翊,“阿翊,我要你抱我去休息。”说完,她踮起脚,勾住了男人的脖子。 陆长翊凤眸中闪过不可名状的东西,似乎是幸福。他假意叹了一声,然后轻轻将女子抱起,朝门外走去。 “阿露,宋叔已经没有大碍了。你不用担心。”在陆长翊跨出门的时候,黄芩从他的怀中露出头来,对着宋露高兴地笑着。 “谢谢王妃!”千言万语,都执化成了一句感谢。 看着远去的人,宋露站在原地,低着头,神色复杂。 王爷在外的风评并不好,残忍嗜血,冷酷暴戾,意图谋反都是外人给他贴上的标签。可是,自她进府后,她并没有见过王爷发怒的模样。王爷虽然冷,但是待人不刻薄,处事极有原则,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至于王爷对王妃,更是让她赞叹。王爷虽然冷着一张脸,但是面对王妃的时候,柔情连外人都能感觉到。王妃闯祸,王爷任由王妃,为王妃撑起一片天。王妃任性,王爷也随着王妃,满足王妃的要求。 而与黑衣战神相对的白衣战神,陆弋轩,风评就好上了不止一点点。虽然陆弋轩风流多情,但是不仅没有让他名声变坏,还让众女趋之若鹜,想要成为洵王的女人。 陆弋轩一袭白衣,似乎真的是超尘脱凡,是掉入人间得谪仙。可是,她见过他杀人,见过他的残忍,可真谓杀人不眨眼。她也见过他的邪魅,阴鸷,爽朗……这一切的一切,让她对陆弋轩生了不知名的情愫,同时伴随着害怕…… 她也不知道事情究竟会如何发展。但是,她知道再跟陆弋轩纠缠下去,她注定难以善终…… …… “阿翊,我不累了。”刚出宋府,黄芩连忙说道。她可不想让陆长翊抱着自己,让两人成为焦点。倒不是她害羞,而是她不想让别人盯着陆长翊看。夫君这么帅的脸,这么挺拔的身姿,只能留给自己一个人欣赏。 如果陆长翊不抱着她,就他那一身的生人勿近的冷气来说,怕是没有几个人敢看他。为此,带着陆长翊上街,黄芩很放心。 “真……的……?”陆长翊怀疑地问道。 “真的真的,比珍珠还真。”黄芩扑腾着,准备跳下来。 陆长翊立马制止住她,然后小心地将她稳稳放在了地方。 “走吧,阿翊,我带你去好玩的地方!”刚落地,黄芩便挽住陆长翊的手臂,朝前走去。 好……玩……的地方?听到这几个字,陆长翊嘴角抽了抽。这女人确定吗?确定……他是喜欢玩的人? “阿翊,我拉不动你!”见陆长翊仍然愣在原地,黄芩不禁想起在云山脚下那次,她向傻子一样拉了陆长翊许久。于是,她变聪明了,直接转过身来对着陆长翊埋怨道。 听到女子的埋怨,陆长翊禁不住笑了一下。这一笑就像是雪域高原上的雪莲盛开,摄人心魄。 黄芩愣住了,然后傻傻笑了起来。阿翊笑起来,真得是很美,不对,是很帅。 抬手轻轻敲了下女子的脑袋,陆长翊握住她的手,宠溺说道:“小傻瓜……” 手掌处传来属于陆长翊的温热,耳畔回荡着陆长翊宠溺的声音,黄芩完全忽略掉了头上轻微的疼痛。她一激动,直接环住了陆长翊的腰身, 阿翊何时变得如此撩人了?她的冷面夫君竟然也会撩人……啊啊啊,她快忍不住将陆长翊扑倒的冲动了! 女子突如其来的一抱,让陆长翊再次一愣。 刚才那一招是温荒教给他的,难道有问题?可是,温荒混迹风月场所这么多年,应该不会出问题?不过,他怀中的这个小女人,又怎能跟那些胭脂俗粉相提并论! 突然,黄芩放开环住陆长翊腰的手,快速勾上了他的脖子,踮起脚,在他的薄唇上轻轻一琢,这才彻底放开陆长翊。 如果不是还有事情要完成,而且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她一定会狠狠亲吻陆长翊。让他知道什么叫住亲吻,并不是他所认为地那样互相啃嘴巴。 陆长翊再次一愣。如此出其不意,他的王妃果然并非俗人。 “走吧!”这次是陆长翊主动黄芩的手,牵着她朝门外走去。 “你知道去哪?”黄芩跟上陆长翊的步伐,询问道。 “不是你带路吗?”陆长翊低下头,疑惑地看了黄芩一眼,竟有些呆萌的感觉。 陆长翊这模样让黄芩有些难以招架。她不自然地偏过头去,磕绊说道,“自……然……” 一路上,果不其然,没有人敢看向陆长翊。于是乎,黄芩大摇大摆地拉着陆长翊,中途还买了两根糖葫芦。原本想要陆长翊和她每人一根,但是陆长翊坚决不吃,她便一个人得了两根糖葫芦。 很快,两人到了一个茶馆。刚进茶馆,老板便迎了过来,“姑娘!”但看到陆长翊时,他又犹豫了几分,不敢再靠近。 “老板你先离开吧!麻烦帮我把门关上,谢谢!”知道茶馆老板的害怕,黄芩出声,快速将老板遣走。 老板似是得了大赦一般,说了句“应该做的”,便匆匆逃离现场。 黄芩满意地勾了勾唇角。很好,现在这里只剩下她和阿翊两个人了,她的戏,马上就要开始了。 第118章 假的陆长翊 这是一家茶馆,同时也是看戏的地方。今天买药回来时,经过这里,她听到里面唱戏的声音,她便有了想法,将这里给包了下来。 她猜想陆长翊应该是喜欢歌舞的。这从那次家宴上便可以看出来。 虽说她不会跳舞,但至少会唱歌。她唱不来这个时代的曲子,即使学了,也定不如那些专业的歌姬。不过,她还是要露一手,给陆长翊一个惊喜。 黄芩将困惑的的陆长翊拉着过去,按坐在了椅子上。陆长翊想要询问,黄芩却比了一个“嘘”的手势,便快速向戏台上跑去。 看着女子已经跑入戏台后面,陆长翊嘴角微微上扬,心情不错。他很是期待他这个古灵精怪的王妃,想要干些什么。 不过一会,戏台的帘子后面便传来动静。率先露出来的是一只红色牡丹绣鞋,缓缓地,又有橙红色的裙摆飘了出来。很快,一只橙色水袖甩了出来,同时,帘子后面的人儿也现出了庐山真面目。 只见扑了淡粉,描了黛青色柳眉,微弯的眼角处勾着金粉,略点了朱唇的女子移着莲步到了舞台中央。她甩起水袖,开始旋转,口中轻唱:“丽宇芳林对高阁,新装艳质本倾城……” 停下旋转,黄芩用水袖掩面,“映户凝娇乍不进……”缓缓将娇面从橙色的衣袖下露出,她妩媚一笑,“出帷含态笑相迎……” 水袖忽地往身前不停地甩,犹如游蛇,“妖姬脸似花含露……”她展开双臂,快速旋转,飘逸的橙色裙摆旋成了一个花圈,“玉树流光照后庭……” 旋转着,她缓缓倒下,像从树上落下的橙色的花朵,“花开花落不长久,落红满地……” “落红满地归寂中……”唱完最后一句,黄芩看向陆长翊,想要得到一个赞赏的眼神。只是陆长翊眼睛正在不停地眨着,嘴角也微抽,似乎是想确认些什么。 黄芩脸色一黑,猛地站起身来,“陆长翊!”但是这件舞裙的裙摆太长,她猝不及防,大叫一声,“啊!”即将华丽地再次“落地”! 收起脸上怪异的表情,陆长翊脚下一点,飞到了戏台上,快速地抱住了女子的柳腰。 黄芩拍了拍胸口,缓解自己的惊慌。第一次跳舞,都跳完了,还差点扭着脚,这世上怕只有她会蠢成这样。 感觉熟悉的气息,黄芩突然炸毛,气不打一出来。她好不容易,下定决心,给他唱了一曲玉树后庭花,还配上自己创的舞蹈。结果呢,他不但不叫好,还一脸的惊恐状,真是不会领情。 她转过身狠狠地锤向陆长翊的胸口。 陆长翊一脸担心地望着气愤的小女人,想说些什么,但是已经晚了。 “啊……”一声惨叫响起。黄芩快速地收回了自己的拳头,狠命地用另一只手揉着。 “姓陆的,你的胸口是铁做的吗?”拳头上的疼痛减少了许多,黄芩抬头看向陆长翊,埋怨道。 但是,此时陆长翊正努力地忍着即将溢出的笑意。听到黄芩的话,他再也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哈哈……” “你……”黄芩气得五官都扭在了一起。她冲过去,扑向高大的男人,左脚朝他的右脚狠狠一勾。 陆长翊一时没反应过来,被暗算成功,倒了下去。但在倒下的瞬间,他拉住了罪魁祸首的袖子。于是,两人一起倒了下去,陆长翊压着地,而黄芩压着陆长翊。 好巧不巧,黄芩的唇吻在了陆长翊的唇上。黄芩瞪大眼睛,脸色黑沉。怎么弄得好像她在强奸良家妇男一样。 陆长翊耳朵处瞬间红得快要滴血,脸上也没好到哪里去,也是红得厉害。温荒和离风说过,这种事情应该是男人在上,怎么到了他这,成了他一个大男人被压在了下面? 看到想要离开的女人,陆长翊心里莫名地不爽。他一只手快速按住她的脑袋,一只手按住地,身体一翻,女子被他压在了身下。 这时候,换作黄芩脸红了。看着压住她的男人,她眼神躲闪,脸像熟透了的苹果一般,嘴唇处也似乎鲜艳欲滴,完全是一副诱人犯罪的模样。 这是第一次真正将一个女人压在自己身下,而且是自己心悦的女人,陆长翊身体里像是有一团火在熊熊燃烧,这种感觉很奇怪。但是,也很美妙。 看着身下娇俏羞涩的女人,陆长翊喉结一动,吻了下去。这一次,他不再像上一次亲吻那样,啃黄芩的嘴唇,而是有了突破性的进展。 惊讶于陆长翊的改变,黄芩脸上羞红更添几分。她闭上眼睛,迎合着陆长翊,交缠着。不愿意只是陆长翊一味索取,她退出纠缠,想要控制主动权。但是第一次尝到美味的陆长翊岂能让她如愿,他霸道地缠住她,继续在她口中扫荡着。 黄芩气愤地咬了陆长翊一口,然后睁开眼睛,快速地推开他,爬起身来。她拍了拍红透的脸蛋,使劲呼吸了几口新鲜的空气,这才大声吼道:“陆长翊,你这个霸道鬼!” 陆长翊也早已站起身来了。听着黄芩的控诉,他竟然无辜地摊了摊手,“王妃不正喜欢本王这个霸道鬼吗?” 黄芩抽了抽嘴角,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那个虽然冷面却老实的夫君跑哪去了?这不会是个假的陆长翊吧? 想着想着,黄芩走向陆长翊,踮起脚,用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眼睛,又捏了捏他的鼻子,嘴巴。最后还沿着陆长翊的发际线绕了一圈。 陆长翊虽然困惑,但却任由黄芩在自己脸上为非作歹。 待检查完了,黄芩低着头,小声嘀咕着:“没有人皮面具,鼻子眼睛嘴巴都是真的……那是哪里出了问题?” 陆长翊听力比一般人要好上许多。黄芩的嘀咕,他自然听得清清楚楚。他脸色一黑,黑得快要滴墨。 敢请这女人怀疑自己是假的陆长翊?温荒不是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吗?那现在又是怎么回事?与他朝夕相处的王妃竟然怀疑他是假的了? “是不是陆弋轩那个风流子教你的?”想了半天,黄芩突然问道。 第119章 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陆弋轩……风流子?难道陆弋轩像他今天这样对待过黄芩?想到这,陆长翊脸色阴沉。 这个风流的洵王,连他的女人都敢染指? 突然之间,周围环境温度下降了几分,黄芩忍不住抱紧了身子。带着疑惑抬起头,她便看到一张冰山冷脸,还有那泛着丝丝杀气的凤眸。她不禁心下一咯噔。 难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思怔了一会,她猜想到一种可能,于是试探着说道:“阿翊,你生气了?是因为……陆弋轩?” 听到黄芩的话,陆长翊收起眼中的杀气,偏过头去,冷冷回了一句,“莫要多想!” 这酸溜溜的语气让黄芩更加确定了,陆长翊在吃醋!她哑然一笑,上前一步,抱住了陆长翊的腰,“阿翊,吃醋了!不过,我喜欢!” 陆长翊心里一阵烦躁,刚想说话,黄芩的声音便率先响起。 “阿翊,你不要误会!我和陆弋轩没有什么!有你这么好的夫君,我心里又岂能装得下其他人?跟陆弋轩有关系的是宋露。我刚才之所以问你那样的问题,是因为我见过陆弋轩对付宋露的手段。”解释完,黄芩将陆长翊的头扳过来,认真地问道:“是不是有人跟你说过‘男人不坏女人不爱’这句话。” 陆长翊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竟然一丝犹豫都没有就报出了那人的名字,“温荒!” 见陆长翊乖乖地回答了自己的问题,黄芩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踮起脚,轻轻地在陆长翊的唇上啄了一下,撒娇道:“阿翊,你最好了!” 陆长翊一愣,脸部线条更加冷硬。他凤眸中幽潭不平静,似有风雨飘摇,扰乱了一切。 他刚才都做了些什么……怎么像一个……傻子?难道坠入情网的男人,都像这样……深陷其中,丧失理智? 周围一度沉寂,但是黄芩沉浸于喜悦中,难以察觉。她拉住陆长翊的手,说道:“阿翊,我们回去吧!” 男人没有拒绝,反手握住女子柔荑,跟了上去。陆长翊微微昂起头,闭上眼睛。一会,薄唇紧抿,他缓缓低下头,瞧了女子一眼。只见,黄芩桃花眼中便亮起狡黠的光,洋溢着笑容,有幸福,有坏意…… 黄芩没有注意到陆长翊,而是心里盘算着,有是该早些回去收拾那敢教坏她男人的猪脑袋了…… …… 陆长翊并不住在宋府,而是住在其他地方。陆长翊提议让黄芩跟着他一起住,可是黄芩拒绝了。一是她还要医治宋远云,二是她在宋府住习惯了。 陆长翊并不强求。将黄芩送到宋府,他嘱咐了一句“注意身体”,便离开,去忙自己的事情。 残阳斜照,撒下快要殆尽的余晖。岭阳各家各户房顶上升起了缭缭炊烟,融入了那西天的火红之中,缓缓磨着。 “温荒!”刚回到自己的房间,黄芩便喊道。 她知道温荒一定在! “王妃!”果不其然,门外跳出了一个黑衣男人单膝跪在地上。 黄芩没有回话,而是自顾自地走到圆桌旁边,拉出椅子,坐了下来。 温荒只觉得很怪,但却说不出怪在哪里。似是有预感,他额头青筋突突地跳着,更让他心慌。 翘起二郎腿,黄芩终于开口说话了,“温荒,本王妃穿橙色,好看吗?” 这个问题实在是……难以回答。温荒不敢抬头,绞尽脑汁,想出了几个夸赞美貌的词,”王妃天生丽质,花容月貌,穿什么都好看!” “巧言令色,花言巧语,当真是你温荒!”黄芩突然语调一转,冷声训斥。 “王妃息怒!”温荒眸中尽是惑色。他实在是不知道,他又怎么惹着王妃这尊大佛了? “男人不坏女人不爱……”黄芩终于将想要说的话说了出来,“是真……的吗?” 温荒冷汗淋淋,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令他心痛的是,王爷竟然将他的名字报给了王妃。王妃喜欢王爷,非常喜欢,这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所以,王妃自然不会动王爷,而是来揉捏他这个软柿子。 “王妃,这等诳语,不可信。”温荒避开黄芩打量的眼神,信誓旦旦地说,“究竟是哪个王八蛋,猪脑袋,竟然会说出这种蠢话?” “我觉得那个王八蛋,猪脑袋就在我房间外。你说,是吧?”黄芩拿起一个瓷瓶,站起身来,走向门外。 “王妃,属下错了,属下不应该胡言乱语……”见黄芩逐步逼近,温荒开始求饶。 黄芩并没有因此动容。她知道,温荒是陆长翊身边四个护卫中最滑头的一个。她猜想,温荒可能认为自己是一个心软的妇人,于是想要借求饶来博取她的同情心。可是,温荒算错了! “给!”黄芩将手中的瓷瓶丢了过去,温荒慌忙接住。 “吃下里面的药,本王妃便一概不究!”黄芩桃眼弯弯,嘴角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如同七月骄阳般温暖而又热烈。 可是,温荒却觉得异常地冷。他内心打鼓打得厉害,黝黑的眸子不停地转着,想要找出合适的理由来拒绝这瓶东西,极有可能是毒药的东西。 “温荒……”见这滑头迟迟没有动作,黄芩眉毛一挑,出声提醒:“吃了这瓶药,你就可以变得坏透了。到时候,不知会有多少女人爱……死你!”最后三个字,她说得极重。 坏……透了?王妃是想要他全身腐烂,死无……全尸?想到这,温荒大惊失色,是真得慌了,“王妃,小的才刚加冠没有多久,连媳妇都没有娶!不孝之中,无后为大!我们家一脉单传,只有小的一个儿子。小的不能死啊……” 黄芩咋舌。猪脑袋这番话倒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毫无破绽。不过,自己有说过,要置他于死地吗? “放心!”黄芩拍了拍温荒的肩,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吃了这药,你不但会有子孙,而且会有很多很多……” 听了这话,温荒抬起头,一脸惊喜,但是眼中充满疑惑。难道是壮阳药?不过,王妃会这么好…… “不信本王妃?”黄芩质问道。 温荒咽了咽口水,带着壮士一去兮不复反的精神,打开布塞,一鼓作气,将瓷瓶中的药全部倒入了嘴里。药的味道有些奇怪,有股淡淡的的花香又夹杂着像牛粪的臭味。温荒忍不住吐出舌头,干呕起来,样子狼狈滑稽。 突然,一阵鼓掌声响起,“温荒,牛粪味道如何?”黄芩温柔的声音传来,却让温荒猛地瞪大眼睛,干呕得更加厉害。 “王……妃……”呕了许久,温荒身体深处突然传来一阵燥热感,同时四肢软绵绵的,完全没有力气。他意识到,王妃所谓的让他多子多孙的药是什么了…… “睡吧!”黄芩再次拍了拍手,两个身形彪悍的男人从温荒后面走了出来。 “将这个猪脑袋带去岭阳最差的窑子,让他爽……够了,再回来!”黄芩看着尚未完全晕倒的温荒,阴恻恻地笑,像一阵来自地狱的阴风。 …… 第120章 对峙 不过三日,岭阳的一批贪官污吏纷纷落马。其中,不乏苏家的势力下的官员。可是,苏申致高举着大义灭亲的旗来到岭阳,亲自解决了自己的亲儿子。如今,面对腐败无能的官员,他自然不能徇私!因为,作戏要做全套,要在百姓中树立好他贤相的形象,这一步,必不可少! 黄芩有幸见到了这几天百姓疯传的贤相。因为,宋露弑父案被扯了出来。官兵再次来到了宋府,不过不是陶满坛,而是苏申致。 陶满坛因为滥用私刑,制造冤假错案,下了狱。因受不了狱中他曾经对付别人的残忍刑罚,他在狱中撞墙自尽了。 堂堂左相,亲临宋府审理一个小小的犯人。百姓对这件事莫衷一是。有人称赞,称苏申致不愧为贤相,事事躬亲。而有的人认为这是大材小用,不够明智。 然而,只有苏申致知道怎么回事。 这几日,虽然百姓夸赞他大公无私。可是,他何曾想过要大公无私?这一切,都是被逼无奈! 先是洵王,设下套,让他不得不杀了自己的亲儿子。现在又是战昭王,搜集各种证据,想要将苏家在岭阳的势力一网打尽。 本来对付萧家就不易。现在,这该死的两大杀神,竟然也来插一脚,逼得他快要穷途末路。 而这个被自己的小叔公控诉弑父的小侍女,背景却是足够强大。她身为黄芩的侍女,黄芩自然会护着她。而以陆长翊护短的态度来看,陆长翊定会依着他的王妃护着这个侍女。而且,据可靠消息称,陆弋轩似乎看上了这个姿色平平的婢女。 如果他将这个侍女控在手中,运用得好的话,其作用,定不可估量…… 苏申致坐在高位上,周围泛着青色的眼睛散射出精明的光,打量堂中的所有人。过了一会,他皱得几乎可以夹死苍蝇的脸皮一扯,高声喊道:“宋氏女子,你可知罪?” 宋露恭敬地跪在地上,力道适中地磕了一个头,“草民不知罪。” 听了这番悖逆的话,苏申致不但没有生气,反而耐心地说道:“宋土江像本官报案,称你杀死了他的大侄子宋远寻,即你的养父。但是你不但不知罪,反而越狱,逍遥法外。” 黄芩看了一眼苏申致,心中想:这苏相怕是没有表面上那般简单…… 宋露自然也明白。 苏相一个一品大员亲自到宋府来审问自己,无论出于什么原因,内心定会有所不满。然而他面对她的不认罪,反而和颜悦色,极为耐心地解释。不过,这般良善模样与他充满算计的脸实在是不相称,甚至显得虚伪不已。 宋露再次磕了一个头,“草民感谢大人的公正。不过,有些事情,草民一个人解释不清。草民恳请,让宋土江、扶风周建农上堂,草民与他们对峙。还请苏相恩准!”说完,宋露又重重磕了一个头。 令众人惊讶的是,苏申致竟大手一挥,极为配合地命令道:“去将宋土江和周建农带上来。” 宋土江和周建农本来就在堂外候着,因而两人很快就被带了上来。 虽然这几天过得并不轻松,整个人身体发虚,但是周建农应有的当官的风范尚存。身着整齐的官服,头戴正正的乌纱帽,挺着了背脊,走上来,周建农精神气质都好了许多。 到了宋露身旁时,周建农先看了一眼安安静静跪着的女子,内心颇有感概。何曾想到,他的害怕让这丫头活了一命,还因祸得福,碰上了战昭王妃这个好主子…… “见过苏左相!”周建农恭恭敬敬地拱手问候。 与他一起上来的宋土江就显得狼狈不堪了许多。虽然换上了一身长衫,但这非但没有显得他有些文雅气息,反而让他更加猥琐。再加上,他走路左顾右盼,步伐不稳,脸上还带着夹杂着恐惧的得意,更显市井小人气息。 “小人拜见官老爷!”周建农刚刚说完,宋土江便迫不及待地跪了下来,谄媚地说道。 苏申致没有理会二人,而是看向宋露,“宋氏女子,请吧!” “谢谢大人!”宋露再次磕了个头,“不过,草民有个不情之请。大人可否允许草民站起身来,再开始与他们对峙?” 堂上一片静默。 一个罪人竟然要求在审问的时候站起身来,而且请求的人还只是一个普通老百姓,这在天平,可是从未有过…… 众人惊讶,然而黄芩嘴角扬起不可觉察的笑容。她知道,宋露想要想要干些什么?正好,她也想要确认。 再次出乎众人意料,苏申致在沉默了一会后,竟沉声说道:“允了!” “谢谢大人!”宋露磕了一个头后,缓缓站了起来。 宋土江抬头,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站起身的素衣女子,眼中愤恨。他想要破口大骂,但话到嘴边又强行咽了回去。 他还是有些脑子的。如今战昭王妃,苏左相都在堂上,且不说这两人是否向着那个小贱人。如果他公然骂咧,被判了一个大闹公堂的罪名,那他可就真得完了…… “宋土江,”宋露首先问地上跪着的男人,“你说我杀了我的养父,那你可曾见到,或者又有什么证据?” 宋土江咬碎一口黄牙,不甘示弱地吼道:“远寻养育了你这么多年,不说功劳也有苦劳!可你倒好,不但杀了远寻,还抵死不承认。远寻死了,可是死了之后在九泉之下还不得安息,真是好苦啊……”说到最后一句,宋土江大拍了一下地面,声泪俱下。 宋露眯了眯眼。 这宋土江直接忽略她的问题,一来就将这个罪名给她稳稳扣上,而且还额外给她加了一个大不孝之罪。他何时脑袋变得如此灵光了? “宋土江,请回答我的问题。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杀了养父?”宋露耐心地再次询问。 宋土江停止哭泣,抬起头来,义愤填膺地指着宋露,“你还好意思说?春水和整个宋府都可以证明你杀了远寻。他们将你送进衙门,可你却公然罔视王法,逃出监狱。后来又将春水等三人骗去云城,雇凶残忍地杀死了他们,企图杀人灭口。你这等蛇蝎心肠之女,世间罕见!” 第121章 冤情 宋土江话刚说完,堂上气氛便变得极其压抑。 周建农发虚的眼睛缓缓闭上,嘴角下弯,似在隐忍着即将喷薄而出的愤怒。一会,他眼睛皮又抽搐不已,一副懊悔不已模样。 堂上神色最不好的大概是苏申致。他表情没有明显的变化,不喜不悲不怒,像一个老旧的布偶。只是,他脸色阴沉,似乎被人泼了浓墨一般。 黄芩仔细观察神色各异的众人,嘴角扬起嘲讽的笑容,与这压抑环境格格不入。 “宋土江,你可高看我了。”许久宋露清冷的声音响起,“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婢女,月俸不过二两,何来钱雇佣杀手?” 宋土江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说错了话,一直低着头,没有动作。听到宋露的话,他犹豫着终是抬起了头,眼神有些木讷混浊,失了嚣张气息,竟莫名地有些可怜。 宋露不自然地撇过头,不去看宋土江。一个老赖皮突然变成这般样子,实在是让人不适应,一时难以招架。 “宋氏女子此言差矣!”见宋土江神情呆滞,久久不说话,周建农面上还过得去,但是袖子下的手指甲刺破了手掌。他睁开眼睛,朝苏申致先拱手行了一礼,然后说道,“并不是没有钱就不可以杀人灭口!宋氏女子,本官想你应该明白。” 听了周建农冠冕堂皇的一番话,宋露反笑道,“还望大人不吝赐教!” 习惯性地,周建农开口回道:“权!”说完,周建农还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坐着的黄芩。 “周扶风看本妃,”黄芩不怒反笑,挑了挑眉,桃花眸中中微含震慑力,“作何?难道怀疑本王妃雇凶杀人?” “臣不敢!”周建农退后一步,面朝黄芩拱了拱手。 “想不到扶风大人也如此高看草民!”宋露清冷却嘲讽的声音响起,给这肃杀的气氛又添了一笔浓墨,“扶风大人和宋土江该不是……” “我们当然不是一伙的!”宋露话音还未落,呆愣了许久的宋土江突然大声喊道。 很明显的此地无银三百两,不打自招。 堂上再次安静下来,非常地静,众人的呼吸声皆能听得清清楚楚。 周建农再也按耐不住。他眉头紧皱,咬牙切齿地瞪了宋土江一眼,然后跪了下来,“相爷,王妃,臣好歹也是朝廷命官,断不会与这等市井小人同流合污!” “周扶风,我和苏相还什么都没有说呢?”黄芩轻飘飘地来了一句。 苏申致深陷下去的眼窝中的眼睛闪着精光。在官场沉沉浮浮这么多年,他怎会看不出刚才这猫腻。周建农和宋土江设了一局,结果被那宋氏女子与黄芩识破,反被将了一军。 “战昭王妃,”苏申致缓缓说道:“还请稍安勿躁!且等周扶风说完。” “抱歉!”黄芩欠了欠首,语气不显真诚,“是本妃唐突了!” “周扶风,站起来,接着说!”苏申致扬手示意。 “谢谢相爷!”周建农理理衣摆,站起身来,说话多了些底气。 “上年十一月,宋远寻的妻子宋关氏带着一个昏迷的人上衙门报案,称她家老爷被人害死。下官细细审问,方知是宋关氏带来的那个女子,也就是现在现在下官旁边的宋氏女子,杀死了她的养父。 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天理难容!下官将该蛇蝎女子关入大牢,派人去宋府取证。结果人证物证具在,该女子也伏法认罪,签字画押。下官便计划于十二月对她处斩。 不过,突然有一天,县丞跑来禀报称,大牢中有人越狱逃走,正是弑父的那个蛇蝎女子。下官派出许多官兵,但是搜寻无果。 直到三天前,下官再次见到了该女子。不过,碍于战昭王与战昭王妃在场,恐污了他们的眼与耳朵,于是就此不了了之。 至于之后的事情,下官并不清楚。而且下官近日忙于协同左相处理贪官污吏,忙得团团转。怎会有时间和精力与宋土江合谋陷害一个女罪人?” “宋氏女子,可有疑问?”听完周建农的话,苏申致没有立刻作出定论,而是看向宋露,问道。 “大人,”宋露拜跪了下来,高声喊道:“草民实在是冤枉!还请大人为草民做主!” “何冤之有?速速道来!” “谢大人!”宋露抬起头,“我的养父,宋远寻根本不是被杀死的,而是被活活气死的。”一席话惊讶众人。 “父亲是因为看到宋知书在院中与男人苟合而气急攻心而死。关春水素来嫉恨草民。当得知草民目睹了她的女儿将父亲气死后,便心生一计,将被宋知书打晕的草民送到了官府,栽赃陷害。 可是周扶风不仅没有派仵作去查验尸体,还允许关春水将父亲尸体火化。虽然没有足够的证据,但是他让人趁草民昏迷的时候,强行进行了签字画押。 可是不知为何,在一次草民痛昏过去后,再次醒来便呆在了云城一家下等女院的柴房之中。草民拼尽全力逃了出来,并被王妃所救,成为了府中的一个婢子。之后,因为王妃的器重,又成为了王妃的侍女。 至于宋土江所说,草民雇凶杀死关春水等人企图灭口……京兆尹李大人早就查清楚了此事,她们的死与草民无关。” 说到关春水等人的死的时候,宋露特意不提宁福赌庄。也只字不提关春水等人究竟是如何死的,只是说此案已有定论,与自己扯开关系。 果不其然,苏申致的脸色也好了许多。他说道:“宋氏女子,可有证据证明你所说的是实话!” “岭阳大牢中看守草民的狱卒以及宋府曾经的下人皆可作证!”宋露字字铿锵有力。 明摆着的,苏申致偏向宋露。周建农顿时有些慌乱,“左相,看守此女的狱卒在该女越狱后,因看守不力,皆被革职遣放去瀚州了,如今不知所踪。” 宋土江也慌了,他连忙爬起身,口中喊道:“官老爷,宋府的下人都被关春水母子卖掉了,如今也是不知所向。” 第122章 押入大牢 “那宋氏女子,你可还有能够证明你清白的证据?”对于证人全部不知所踪的情况,苏申致显得从容不迫。 宋露咬了咬嘴唇,皱眉思考了一会。然后又抬起头看向周建农,宋土江。 面对宋露的打量,周建农身子挺得更直,倒真像是问心无愧。而宋土江则完全相反,他躲躲闪闪,极尽想要避开宋露的目光,因为他始终还是对这个目无尊长的女子有所畏惧。 “苏大人,草民……”宋露收回目光,淡淡回答道:“还有证人,不过,只能证明草民并非越狱,而不能证明草民没有杀死父亲。而且,这几个证人在云城。” 周建农身子一颤,顿时不淡定了。他怎么忘了云城的那个勾栏院的人?这些人的确如宋露所说,不可以证明弑父之事,但是足矣证明他在说谎,而且会牵扯出宋露是天煞孤的事情。这几个微不足道的人确是可以让他不仅丟了官,甚至会丢了命…… 宋土江不知道其中缘由,竟是无畏地说道:“那去将他们请来啊!” 反正如今他和扶风大人是一伙的。他相信扶风大人有足够的能力收买那几个人,彻底置这几个贱丫头于死地! 听到宋土江的话,周建农连忙瞪了他一眼,然后向苏申致拱手,恭恭敬敬地说道:“下官认为此事有待商榷。宋氏女子的案件颇为复杂,时间已久,且牵扯极多。不如,先将该女子押入大牢。等云城那边的证人来了,再审。不知,苏左相意下……如何?”话末,周建农特别小心,生怕惹到这个朝堂之上叱咤风云的人物。 苏申致没有立即回答周建农的话,而是目光探究地扫视了一圈众人。看到宋露时,他眼中射出算计的光芒,一闪而逝,很快移开。 “那就如周扶风所说!来人,将宋氏女子押走,送入大牢。”苏申致说完,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慢着!”一道女子的声音响起。 只见黄芩缓缓站起身,走向宋露,“苏左相,宋露现在是本妃的侍女。在未完全确定她犯了罪的情况下,若要带走她,恐怕还得征询本王妃的意见吧?” 苏申致愣了一愣,显然没有想到黄芩会如此。不过,他官场沉浮了这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这点事自然算不上问题! “战昭王妃此言差矣!宋氏女子的罪是在成为你的侍女前就已经确定的,照周扶风与宋土江所言,她是越狱才得以活下一命。所以,本相有权在没有征得王妃同意的情况下,带走宋氏女子。还请战昭王妃谅解!”虽然说谅解,可是苏申致一点也没有抱歉的意思。 “王妃……”宋露突然抓住黄芩的袖子,乞求道:“奴婢不想让王妃为难,也不想让苏左相为难!” “宋露……”黄芩犹豫了。 古代的大牢有多可怕,她并不知道。但是毋庸置疑的是,进去之后,绝对不会好过。况且宋露是一个女子,所要面临的东西就更加多了…… “王妃……”看出了黄芩的忧虑,宋露失笑道:“奴婢又不是第一次进大牢了!上一次进去,该见过的东西奴婢都见过了,所以王妃不用为奴婢担心。” “宋露!”见在这个时候,宋露还笑,黄芩有些微怒,但是又无可奈何。 “苏大人,走吧!”宋露站起身来,展开双臂,配合上来押解她的官兵。 “战昭王妃,本官告辞!” 看着着一行人离开,黄芩低下头,桃花眼中闪过不明神色…… 不知是巧合还是其他,宋露被安排到了曾经住过的牢房。这件牢房位于岭阳监狱的最深处,阴暗潮湿,老鼠蟑螂是这里的常客。除了低矮破桌子上的一盏昏暗的油灯,还有地上不知放了多少年的草席外,没有其它值得提起的东西。 宋露不知道进来了多久。她就静静地坐在草席之上,无视周围的环境。老鼠的叫声,蟑螂的移动对她来说,好似根本不存在一样。 这般环境下,一般人根本睡不着,或者是闭上眼睛。然而宋露却靠着墙打起了瞌睡。 她不怕黑,也不怕老鼠蟑螂。所以,对她来说,这间牢房除了更脏以外,与其他牢房没有什么区别,甚至更好。因为这间牢房只有她一个人住,且三面都是墙壁,又离上刑审问犯人的地方很远,根本没有人能打扰到她,倒是为她提供了一个安静的地方。 头刚刚歪倒,宋露便听见开锁的声音。她摇了摇头,瞬间清醒。 饭在很久之前已经送过了。如今,又是什么人,想要干什么事……呢? “姑娘姑娘……”随着开锁的声音停止,一道小心翼翼地呼唤声响起。 宋露靠着墙,假装仍然睡着的模样。 那人探进了一个头,带着黑色面罩。见宋露没有反应,他推开狱门走了进来。这是一个男人,狱卒打扮,中等身高,体型不胖也算不得瘦。 宋露仍然毫无反应,像是深深地沉睡了过去。 男人叹了一声,然后走向牢房中唯一的桌子。他从从怀中抽出一个黄色的信封,将它放在桌子上。应是害怕油灯的火使信封烧着一般,男人将信封摆得离油灯较远的地方。 “你这女人,也真是幸运!”在出牢房之后,男人感概道,然后关门再次上了锁。 听着脚步声逐渐消失,宋露也缓缓睁开了眼睛,眸中的光在这昏黑的空间中格外明亮。她咬了咬唇瓣,艰难支起身子,扶着墙,站起来。 以这种姿势坐了这么久,要说身体不麻,那是假的。 待腿上的麻痛感差不多消失后,宋露缓缓走向牢房中唯一的明亮处。 拿起桌上的信,她不优雅地撕开信封,取出里面的信纸抖了抖。因为环境过于昏暗,看不清楚信上的字。于是,她缓缓蹲下,将信靠近油灯。 看完信上的内容后,宋露突然哈哈大笑,笑得讽刺,笑得悲戚。许久,她终于停了下来,眸中多了些坚决,口中轻喃:”不……可能……” 第123章 贱婢没有资格反抗 身为国都的辅城,岭阳离云城并不远,若是快马加鞭,也就一个时辰便可到达云城。然而,三天已过,云城那边的证人还丝毫没有消息。 宋远云身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刚能下床自由活动,他便火急火燎地去找宋土江,想要让他这个二叔放过宋露。不过,刚到府门口,他就被拦住了。 门口这两个侍卫是战昭王派来保护黄芩的,直接听命于黄芩。 宋远云自知道宋露被抓进大牢后,整日焦虑不安。本来可以早些好的病,硬是现在还没有恢复好。而且,因为焦虑,他严重上火,嘴中生了许多泡,短短两天成了口腔溃疡。 在黄芩的调理下,宋远云身子勉强恢复。因着宋露的嘱托,黄芩便下了死令:没有她的同意,宋远寻不得出府。 知道黄芩的身份尊贵,他惹不起,也拿她无可奈何。于是被严词拒绝后,宋远云叹了一声,转过身垂着头,行尸走肉般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王妃!”门口的侍卫恭敬喊道。 宋远云了无生气的眸子突然一亮,快速转过身,朝门口望去。他一时激动,喊道:“战昭……啊……嘶……”一不小心碰到了嘴中的火泡,疼得他直呼气。 “宋叔!”黄芩跑了过来。 “小……嘶……”宋远云刚想行礼,却又碰到了嘴中的火泡。 “宋叔,我再说一遍。你不用向我行礼,叫我小芩就好!”黄芩手扶上了干瘦男人的手臂,想要领着他进入厅房休息。 “那好!”宋远云强忍住嘴中的疼痛,额头上青筋隐隐跳动,“小芩,你告诉我小露现在怎么样?” 听了宋远云的话,黄芩神色暗淡下来。她低垂着眸子,侧过头,不敢面对宋远云,“宋叔,我会处理的。你就别担心了。” 宋露的这件事,她并不是很清楚。如今,知道真相的人除了宋露,便是周建农。周建农摆明了想要置宋露于死地,用身份压他也没我用。而之前有意维护宋露的苏申致竟也下了死令,不允许任何人,包括她甚至是陆长翊,见宋露。 至于云城那边的证人,她根本不知道是谁。她怀疑是救下宋露那天遇到的那个打扮的花花绿绿的妇人和几个大汉,也让陆长翊派人去调查了一番,但是毫无结果。 如今这件事,很是麻烦!而且,也不知道宋露在狱中究竟怎么样…… “我怎么能不担心?嘶……”许是碰的力度过重,宋远云没忍住,再次叫出声来。 “宋叔,你就算不信我?难道还不信战昭王,安国的黑衣战神吗?”黄芩实在无法,将陆长翊搬了出来。 宋远云沉默了。而黄芩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两人默契地不打扰对方,都低着头,沉思着。 许久,宋远云缓缓扒开黄芩扶着他的手,深深叹了口气,然后缓缓说道:“小芩,正如你所说的,战昭王是黑衣战神,不是尔虞我诈的官员,狡猾算计的谋士。他的在战场上固然所向披靡,但是人并非全能,战昭王亦有难以做到,甚至不能做到的事……” 这次换作黄芩沉默了。 她确实没有想到这一点。她也确实在心中将陆长翊当作一个无所不能,近乎完美的男人了。毕竟,他虽是一个亲王,但是连安帝都要让他几分,甚至拿他无可奈何…… 陆长翊的确不擅长算计与勾心斗角,要不然怎么会直接与安帝杠上?而不是像历史上的其他权臣一般人,即使司马昭之心人人皆知,也要做一番掩饰。更何况,陆长翊根本没有造反之心,!若是他有,恐怕安国这天下早就是他的了吧? 这几日,真是为难他了! 想着想着,黄芩的脑海中浮现出陆长翊俊朗若却隐藏着倦色的脸,她睫毛颤动,若桃花的脸上染上了愧色。 “宋叔,谢谢!”黄芩退后一步,鞠躬说道。 “我也谢谢你和战昭王!”出乎意料的是,宋远云没有推辞,而是淡然地拱手向黄芩回了一礼。 “宋叔,”待两人都直起身子后,看着即将离开的瘦削,带着无尽落寞感的中年男人,黄芩叫了一声,“你跟我一起去试试吧!尽力过,总是比没有的好!” …… 大牢之中,宋露已然奄奄一息。 虽然没有对她用刑,每日每顿的饭和水也按时送来。但是,那饭根本不能称其为饭。不仅是因为不好,更是因为送来的尽是一些烂肉,肉上还能明显地看到乳白色的小虫在肉上蠕动。 她本来就不喜食肉,过分点,可以称为恶心肉。如今不但给她送来的全是肉,而且还是令人作呕的腐肉。无论如何,即便饿到肚子疼得打滚,她也不可能吃下这饭。 又有人的脚步声了,接着是开锁的声音。 走进来一个人,一个老而瘦的人。看到贴着墙奄奄一息的女子,他竟然笑了起来,声音比牢房里的老鼠叫声还要难听。 “可决定好了?” 宋露用尽全身力气,扯出一无奈的笑,“苏相,终于肯露出真面目了?” “你早就认出我了?”苏申致有些惊讶。 前两日,他一直是蒙面而来,站在牢房之外,而且根本没有说话。 “难……吗?”连续三天一粒米都未进,现在宋露虚弱得厉害。似乎刚才的第一句话已经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导致她现在说话气若游丝。 “明明每天好吃好喝地奉养着你,为何还未成如今这模样?”苏申致扯起得意的笑容,在昏暗的光下,像一个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那……苏相……不……妨……尝一……尝?”宋露抬起手想要指桌上的那碗腐肉,但是刚抬起一点,便无力地垂下。 “哈哈……”苏申致阴笑道:“还真是一只极其不听话的小野猫呢!怪不得陆弋轩会对你感兴趣!” “不过,”苏申致话锋一转,阴险得意更是猖狂,“这么不听话的野猫,既然不能收为己用,那不如就除了吧?省得以后给自己惹来麻烦,也正好给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小子一个教训!” “你……” “如何?”苏申致走过去,俯下身,瘦得像极了白骨爪的手抬起宋露的下巴,“本相难道还收拾不了一个贱婢?”说完,他狠狠地一甩,宋露的脸也重重地撞在墙上。 “呵!”看着已经晕过去的女子,苏申致冷笑一声,站起身来,“既然生了一条贱命,就不要想反抗!” 他转过身,走出牢房,“就算要反抗,你一个贱婢也没有资格!”说完,他吩咐道:“上锁!” …… 第124章 亮剑 “王爷,”李锦取下信鸽脚上的纸条,然后动作优雅轻柔地将信鸽放飞后,转身看向端正坐在椅子上的人,不禁摇了摇头,“你不会累吗?” “这是废话。”陆长翊冷冷回答。 “行!”李锦回得干脆,却也略带无奈。但这轻微的情绪波动根本影响不了这闻名遐迩的世家大公子。他缓缓展开纸条,目光紧紧盯着纸上的内容,侧脸有些清冷孤傲。突然,他笑了起来,说不上温柔和煦,“看来,陆弋轩已经知道你我关系了。” “那又如何?”陆长翊脑海中突然浮出那日陆弋轩的话:执棋者亦为他者棋。 “他想要跟我们合作。”说着李锦迈开步子,从容不迫地走向陆长翊,将纸条递了过去。 陆长翊抬眸看了一眼垂下的纸条,没有伸手去接,“看完了,拿开吧!” “嗯。”李锦淡淡收回,走向一边,将纸条轻轻放入了麒麟香炉之中。香炉之中冒出几缕青烟,纸条就此悄无声息地消失,与炉中的香灰混为一体。 “你王妃的婢女倒是……不错。”李锦低头,抬手拍了拍锦衣上青烟略过的地方,语气漫不经心。 “不要动她!” “怎么,你有意?”李锦微微抬头,似乎有些惊讶。 “自是无意。”陆长翊语气冷却认真,给人一种置身雪平风挺的寒冬之感。 “知道了。”李锦声音仍如夹杂着春风,但根本听不出情绪。 “有了陆弋轩的加入,事情简单多了。”李锦似是自言自语,“也该真正亮剑了……” …… 知道宋远寻嘴中有火泡,不宜多说话。于是,一路上,黄芩与宋远云只是静静地走着,但是也颇为和谐,并不引人注意。 跟着宋远云,黄芩来到了宋土江的家。 宋土江的家在城北,是用朝廷的赈灾款建起的三间茅屋,外带一个竹栏围成的茅屋。他原本的房子是砖房,不过在上年腊月的雪崩中已经被摧毁。幸好的是一家五口人当时外出,都没有受伤。 话说,当时宋土江最小的儿子感了恶寒,生命垂危。如果不是黄芩及时研发出治疗恶寒的药,宋露及时把它带到岭阳,交给洵王,恐怕他的儿子早已不在人世。而且,那时普苍寺赈发的粮食,他们一家人也受了不少。 因此算来,黄芩还是宋土江一家的恩人。 刚到简陋的院子外,宋远云眉头不可见地皱了一下。他刚准备朝院内呼喊,让宋土江开门。然而,一只玉手却横在了他的身前,“嘘!” “宋叔,你溃疡尚严重,就不要说话了!”黄芩突然说话,以一个医士对病人的认真负责态度,“你只要负责在一旁看着,一切交给我处理就好。” “……”欲言又止。显然尝到了苦头,宋远云张着嘴巴,看着这个与宋露年纪差不多大小的女子,信任地点了点头。 黄芩亦点了点头,然后走上前去不重不快地敲击着柴门,很有节奏,像是在曼妙轻盈的舞女在莲花铜台上跃起,落下。 茅草屋中有人走了出来,骂骂咧咧地叫道,“哪臭贱蹄子?”这人说话毫不掩饰地尖酸刻薄,开口就是脏话。 当看到院外熟悉的红衣时,那张猪腰子脸立马僵住。她大扯一声嗓门,“当家的,快出来!” “臭婆娘,是什么大人物还劳烦老子出来?”随着粗俗的声音而出茅屋的是一只手拿着焦黄的鸡腿啃着的矮胖男人。 男子亦是僵住了,连手上的鸡腿落在地上,都不自知。 与这夫妻俩截然不同,黄芩神色没有多大起伏,只是眸子微微眯了眯。这不过短短三天,宋土江便胖了整整一圈。看来,这宋土江收获很多啊…… “宋土江,我想与你谈谈!”黄芩语气平和,没有攻击性。见宋土江害怕的模样,她又补充了一句,“放心,我不会伤害你和你的家人。” “当……家的……”牛氏愣在原地,完全没有主意。 她害怕这个女子,之前因为这女子是血衣阁的人,现在是因为这女子是战昭王妃,那“名”扬云城,仗着黑衣战神嚣张无比的女人。同时,她也对这个女子心存一丝感激,因为是这女子救了自己的小儿子。 宋土江回过神来,眸子闪躲,肥腻的手在身上的长衫上胡乱擦了几下,然后假装冷静地走到门口。他咽了口口水,略显结巴地说道:“战昭王妃……一言千金……” “自是!” 得到了承诺,宋土江犹犹豫终是打开了柴门。 “请进!”不知从哪里学的礼数,宋土江弯腰伸手,欢迎道。 黄芩点了点头,走进了最大的那间茅草屋。 宋远云跟着走了进去。自从他见到宋土江后,一直沉默着,神色复杂。 宋土江跟在后面。到了门口,他朝短小精悍的牛氏吼道:“臭婆娘,愣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去准备一些水,招待战昭王妃?” 应是被吼惯了,牛氏一点也不恼,反而连忙点点头,跑向一个简陋的棚子,忙活起来。 一进门,黄芩便看到了一个男孩,约莫十三岁,应该是宋土江的小儿子。虽然住得是茅草屋,但是男孩穿着的却是丝绸布料,云纹绕身的高领束腰的华服。虽然宋土江和牛氏其貌不扬,但是他们的这个儿子,相貌却端正儒雅。配上这一身华服,倒是有几分有钱人家少爷的感觉。 “见过战昭王妃!见过老师!”小男孩站起身来,用普通儒生行礼的方式恭敬道。 宋远云点了点头,隐去那复杂的神色。 黄芩惊讶。原来宋远寻是宋土江小儿子的老师,怪不得宋土江对宋远寻的态度还算不错。 “请坐!” 黄芩与宋远云也是不客气,坐在了整个屋子唯有的两条椅子上。 宋土江看到自家儿子,下巴不禁昂了昂。他走过去,介绍道:“这是我的小儿子,宋远致。下一月就要参加府试了。” 宋远致秀气的眉毛皱了皱,看了自己的老爹一眼,想让他停下。 他这个爹逢人便炫耀,从来不分场合与人。这京畿地区,权贵、有学识的人多如牛毛。而他只是一个连童生都尚未考取的贫寒学子…… 宋土江敛了敛得意的神色,看向黄芩,假装文雅问道:“不知,战昭王妃登门拜访,有什么事?” 宋远致瞪了自己的父亲一眼,然后连忙说道:“王妃,家父识字不多。还望海涵!” 黄芩点了点头,“你们也坐下吧!今天我来到这,不是以战昭王妃的身份,而是跟着宋叔来拜访你们。不过,宋叔得了口腔溃疡,不方便说话,所以就由我来说了。” 宋远致愕然,不敢相信堂堂战昭王妃竟然称自己的老师为宋叔。然而,宋远寻特意朝他点了点头,示意他不要失礼。 “好!”宋土江虽然仍对此女心存畏惧,但是她都说了不是以战昭王妃的身份,那他也不必太过紧张,免得露馅。 第125章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我和宋叔此次前来,就是为了令郎府试之事。” 黄芩话刚说完,宋土江神情一怪,牛眼猛地瞪大,几乎是脱口而出:“扶风大人不是……”意识到不对劲,他连忙闭嘴。 宋土江声音不大,黄芩也假装没有听到,继续说道:“首先,我代替宋叔想要给令郎和你道一个歉!下个月的府试,宋叔可能不能够为令郎保举了……” “为什么?”刚才还暗自庆幸黄芩没有听到他的话的宋土江瞬间恼火,站起身来,朝宋远云质问道。 “爹,先坐下。且听王妃说明事情是怎么回事。”宋远致走上前,不顾宋土江身上油污,扶着他,轻轻地将他重新按坐下来。 虽然坐了下来,但是宋土江的眼睛却一直瞪着宋远云,想要让宋远云给出个所以然来。但是,宋远云只是无畏地回迎他,嘴唇紧紧闭着。 “宋叔也不愿意这样,只是……”说着,黄芩重重地叹了口气。 “怎么回事?”宋土江十分紧张儿子的府试之事。 “我朝律法规定,亲族之中有犯了杀人放火的大罪的秀才不能为考生作保,严重者甚至会被革除功名。”黄芩盯着宋土江,观察着他的神情,“同时,亲族之中有犯了大罪的读书人三年内也不得参加任何考试。恐怕,不光宋叔,令郎的考试也……”说完,黄芩小声嘀咕:“这么优秀的儒生,真是可惜了……” 宋土江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眉头紧皱在一起,像黑色的虫聚会,“那小贱人又不是远寻亲生的女儿!凭什么不允许我儿子参加考试?” “爹……”听到自己的父亲又爆了粗口,宋远致眉头亦是皱得厉害,“王妃还在呢!” “怕什么?她现在又不是以战昭王妃的身份来到我们家?”宋土江抬起头,朝自己引以为傲的儿子嚷嚷道。 “的确。宋土江说得对!我又不是以战昭王妃的身份来这,我只是以一个替宋叔传话的人的身份来贵府。”黄芩不恼,反而笑着再次强调自己此时的身份。 “听见没有,小崽子。你先回你房间去,我和他们有话要说。”宋土江瞪宋远致一眼,让他出去。 宋远致悄悄地望了宋远云一眼,见他微微点头。这才告辞,走了出去。 “儿子……”门外传来牛氏的声音。随后,又迅速消失。 “战昭王妃,可有破解之法?”宋土江殷勤道。 黄芩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宋土江,你觉得宋露死了以后,周建农会放过你吗?”她站起身来,绕着宋土江,缓缓说道:“你觉得身为一个扶风,周建农会不知道刚才那些规矩吗?他明知道你有一个即将参加府试的儿子,还怂恿你污蔑宋露。这么明显地将你当作一枚随时可以牺牲的棋子,也就你够蠢,才没有发现。” 宋土江双眼无神,想要反驳,却完全说不出话来。 在宋土江面前站定,黄芩居高临下地望着他,毫不掩饰地嘲讽:“为了一个你口中的贱人,葬送你儿子的前途,甚至一家人的性命,也就你这种蠢人做得出来?” “若我是宋露,有你这种随时会蠢到无可救药,又势力粗俗,贪图小利的小叔公,早就把你解决了。怎么会留至今日来祸害自己?”黄芩字字诛心,说得冷酷无情,倒是挺配之前所冒称的血衣阁的女杀手身份。 “我……”宋土江低下头,半天才说出一个字来。 这战昭王妃说得虽然难听,但是却没有一句假话。因为,私底下里人们也是这样说他的,甚至更加难听。直起,他假装没有听到罢了…… “二叔……”宋远云不敢大声说话,声音很轻,“小露虽然不喜欢你,与你作对,倒是她从未想过害你,也从未想过要独吞哥的财产。她甚至根本没有想过要哥的一分钱。” 宋土江抬起头,“可是……” “宋露跟着本妃,难道还会缺你宋家这一点钱?”黄芩冷笑,“身为本妃的侍子,她自然不会稀罕这些!” 宋土江真得是应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句话。 “二叔,难道你真得想要用我们宋家人的尸体去为那姓周的贪官铺路吗?”见宋土江还在犹豫,宋远云一时没有忍住,大声吼了出来。 这是宋土江第一次被这个侄子吼,也是他第一次见这个一向温文儒雅的侄子吼人。他顿时愣住了,竟然只是张张嘴,发不出一点声音。 “宋叔……”黄芩无奈地看了看脸痛得快要皱成一团的男人,语气埋怨。 “嘶……嘶……我……知道……了。”宋远云呵着气,磕磕绊绊地回应黄芩的埋怨。 看着这温馨的一幕,宋土江胸口猛地一阵抽痛。 何曾想到过,自己的侄子会与战昭王妃如此……如此……。这时候,仿佛自己才像是那个外人,彻彻底底的外人!难道他真得做错了吗?难道他真得被周建农给糊弄得团团转吗? “宋土江,若你还执迷不悟,那我也没有办法。”黄芩眸子一眯,眼神凌厉,“不过,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是你继续被周建农利用,然后全家死于非命。我自会找其他办法扳倒周建农,救出宋露。二是你与我们合作,揭发周建农的谎言,救出宋露。而作为回报,在府试以后,我会请王爷将宋远致安排进入云城最好的书院就读。同时,宋露只会拿走属于她的东西,其他的一毫都不取。” 黄芩一番话,剖析利弊,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宋土江抬头又望了宋远云一眼,只见宋远云安慰地点了头。他不知谁是真谁是假,于是,他纠结地抱着头,陷入沉思。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宋土江仍在抓耳挠腮,痛苦思考着。黄芩和宋远云耐心地等在一旁,不说话,也不做出大动作,让宋土江好好想。 许久,宋土江终于抬起了头。原本用布带简单扎着的头发已经乱得不像话,只能用鸡窝形容。他眼珠发红,神色颓败,呢喃了句,“你说得是真的吗……” 黄芩挑眉,郑重地点头。 …… 第126章 救出 “相爷……”一个黑衣男子突然跳出,单膝跪在地上,“周建农出事了。” “与本相何干?”苏申致漫不经心地在书帛上写着东西。 周建农被抓是迟早的事情。唯一的区别便是:陆长翊抓办还是他去抓办。 “但是……”黑衣人有些犹豫。 “说!” “是!宋氏女子被放了出来。” “什么?本相不是吩咐过,除了本相以外,谁也不能去见那贱婢吗?”苏申致狠狠地甩下手中的毛笔,猛地站了起来。 “相……爷……”黑衣人将头压得更低,“战昭王现身牢房,敢拦他的人,都……都……血溅当场了!而……而且……我们的人全部……死了。” “放肆!陆长翊还真以为他是个杀神,想杀谁就杀了,是吧?”苏申致脸都气青了。这陆长翊简直是没把他放在眼里! “相爷……”黑衣人又继续唤道。 “说!” “我们在岭阳的一些地下钱庄和曾经用来荫户的庄子全部被查了出来。战昭王已经派玄军把它们围了起来,让相爷……相爷……”说到这,黑衣人犹豫万分,生怕彻底惹怒了左相。 “说!”苏申致气得嘴都在抽动。 岭阳的这些产业可是他苏家三分之一的财产……如今不仅被那杀神给查了…… “让相爷亲自去查封,上交国库。”果不其然,黑衣人话一说完,一个砚台便飞到了他的头上,砸出一个血窟窿,本该红色的液体混着黑色的墨汁,看不出血的颜色。 “陆长翊!”苏申致眼睛发红,龇牙,嘴中流出令人胆颤的声音。 …… 半夜时分,人未眠。房中点起了许多蜡烛,灯火通明,犹如白昼。 “水……水……”宋露悠悠转醒,已经裂开的嘴唇微微张合着,吐出含糊不清的字。 “宋露,”正在旁边忙活的黄芩听到声音,惊喜地喊了一声,然后将早已准备好的温水端到宋露面前,小心地喂入虚弱的人嘴里。 温水缓缓流入嘴中,干得发痛的喉咙得到了滋润,宋露说话也变得不那么沙哑了。她说了一句:“王妃……”便再也没有力气说话。 黄芩端走水,端来一碗一直温着的清粥。缓缓坐在床上,黄芩舀起少量浓稠的液体放入宋露口中,一口又一口。 “阿露,”喂完碗中所有的粥后,黄芩将碗放下,叹了口气,“你这几天都没有吃东西,是吧?” 宋露没有隐瞒,点了点头。 沉默了几秒后,黄芩站起身来,走向门外,“我去端药,你先休息会。” “王……”见黄芩转过身来,看着自己,宋露又立马改口,“阿芩,你也累了,休息会吧!” “不用,你的药差不多好了。我得去端来,否则温荒那个猪脑袋定不知道端过来。”黄芩调笑道,然后转身离开。 宋露望着门处,久久不曾回神。 她知道,黄芩是真心将她当作朋友。可是,自己除了给黄芩带来麻烦,还带来了什么呢?什么都没有!她究竟何德何能,能够有这样一个朋友? “小露……” 一声轻轻的叫唤刚刚传来,门口便出现了两个人。一个高但瘦,一股文弱中年书生气息。而另一个矮了些,身形与旁边的男子相较,丰腴了些许,但算不得胖,是一个少年。 因为食了清粥,宋露不再十分虚弱,至少有了正常说话的力气。她惊喜喊道:“远致!” 宋远云眉头微皱,低声斥责道:“小露,不是跟你说过了吗?远致是你的小表叔。”因为服了药,宋远云嘴中的泡消了许多,说话也利索了。 “露哥儿!”宋露还未开口反驳,宋远致抢先叫了一句,然后朝床冲来。 宋远云脸色一黑。这两人实在太不分长幼秩序了。小露比远致小了一辈,但是远致却称小露为哥,实在是有些不像话。 但是宋露刚刚出狱,逃过一劫,身体尚未完全恢复,宋远云不忍心再继续斥责。于是,假装没有听见,跟了上去。 “我爹对不起你,我代他向你道歉!”刚到床前,少年立马站直身子,深深地鞠了一躬。 “远致,这不怪你!”看着少年做着以前做的动作,宋露没有像以前一样,给宋远致脑袋一个爆栗,骂道:“木头脑袋!”而是叹了口气,轻轻抚了少年的头发。 意想之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宋远致疑惑地抬起头,呐呐地来了一句:“露哥儿,你怎么变温……啊!”柔字还未出口,脑袋上传来一阵熟悉的疼痛,宋远致连忙捂着脑袋跳开。 “我说,你这小子就是犯贱,不被打不高兴!” “那露哥儿别生我爹的气了嘛?”见宋露嘴角扬起笑,少年突然恢复正经,语气软软地求情。 “小露!你才刚刚醒来,身体还虚弱,怎么就跟远致闹上了?”宋远云走到床边,虽在责怪,但是关切地打量着宋露全身上下。 宋露莞尔一笑,拉住宋远云的手,“二叔,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我的身体我心里有数。像我这样精明的人,怎么会干损己的事情呢?怎么得也是损宋远致那个臭小子吧?” “露哥儿……”宋远致幽怨地望了宋露一眼,委屈地开口,像极一个受了气的小媳妇。 “你这丫头……唉!”宋远云被两人逗乐了。 “宋远致,你再看我,我就把我从你老爹身上受的罪全部发作到你身上!”对着宋远致那小媳妇的眼神,宋露狠狠瞪回去,恶声威胁。 “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宋远致侧开头,低低地说了句。 “宋远致,你找死是不是?竟然敢说我坏话?”宋露其实没有听到宋远致在说些什么,但是看他的那个表情,就知道他一定在嘀咕自己的坏话。 两个人之间你一句我一句,气氛顿时活跃了起来。 “好了好了!小露,小芩嘱咐过,你要三天多没有进食了,需要好好休息!”宋远云将宋露轻轻按下身去,让她躺下,又为她盖上被子, 表面上,宋露乖乖地顺从着宋远云的动作。其实上时因为她的二叔竟然称黄芩为小芩。记得入狱前,宋远云一直尽量躲着与黄芩碰面,即使见到了,也是恭敬地称黄芩为战昭王妃…… “你先好好睡,我和远致在外面守着,有什么事叫我门。”对于侄女的听话,宋远云很是满意。他又轻轻地为宋露理齐了被子,然后才站起身,向屋外走去。 “远致,走吧!” 师父已经发话,宋远致只好依依不舍地望了眼宋露,然后转过身,闷闷地跟了上去。 …… 第127章 莫要太过分 正是十五,如银盘的圆月高挂于中天,银辉洒落,黑夜亮如白昼。岭阳城外,通往云城的方向,成片的青松布满云山。云山轮廓在皎洁的月光下越发清晰,像一只蛰伏的巨兽。 青松林立之中,隐藏着一座山庄。山庄的排布狭长,如同巨蟒欲贯穿巍峨的云山一端。此时,点点黄光散布于山庄之中,灿若星河,亮如银带。 然而,处于长带山庄中间的一处地方,尤其明亮。 “战昭王,此为何意?”苏申致脸已经僵硬得不像话,干薄的嘴唇一张一合,沉声质问。 之前一番奔波,陆长翊已经领着他将岭阳城内的许多苏家暗地里的产业给封了。本以为到此为止,却未曾想到,天虽早已黑下,但陆长翊仍执意“请”他出城。 他预料到不好,知道这山庄保不住了。但是,却没有想到,玄军的动作如此之快,山庄中的所有人所有东西没有一样来得及离开。这次,他可谓一败涂地! “苏相,这是一个在安国各地走私盐铁,贩卖良家女子儿童的黑色家族的大本营。此庄园深藏不露,不仅赃钱高达五百万两白银与五十万两黄金,里面甚至有私造的兵器!”火光之下,陆长翊面无表情地陈述着事情,脸部轮廓清晰冷硬,让人如置冰窟。 听了陆长翊的话,苏申致下意识地望向不远处跪成一片的人,眼神阴鸷,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人或东西。 “遗憾的是,在玄军包围这山庄后,管事的人全部咬舌自尽!目前根本没有关于这个黑色家族的任何信息。”陆长翊察觉到苏申致的慌张,唇角不禁微微勾起一抹嘲讽。 管事全部死了,没有任何信息…… 听到这些话,苏申致心下松了大大一口气,连忙收回自己四处张望的眼神,假装冷静公正,“可查到蛛丝马迹?” “苏相见谅,本王心有余而力不足,未曾寻到蛛丝马迹。”虽说着见谅,但是陆长翊没有等苏申致恢复一句,便朝身旁的黑衣男人说道:“温景,这些人如何?” “回禀王爷,未曾从他们口中得到有用信息!” “放了吧!”陆长翊一声令下,整齐排在外围的玄军便开始动了起来。 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等待着被宣布死亡的人们听到陆长翊的话,纷纷抬起头,不敢相信。 黑衣战神不是残酷暴戾,冷血无情,以杀人为乐吗?如今,竟然放了他们,这可谓…… “战昭王,不可!”苏申致连忙出声阻止,“这些人都为该山庄做过坏事。若王爷一意孤行,放这些罪大恶极的人,以后出了什么大事,战昭王敢负责吗?” 苏申致的话刚落,山庄的一众下人脸上的希冀消失。有的人激动,想要反驳,却不敢开口。有的人脸上死灰一片,垂下头,默默等待宣判。 出乎意料地,陆长翊掷地有声地说了句,“本王敢……负责。苏相做好自己的事,方……可!” 山庄众人如获大赦,纷纷磕头,“谢战昭王恩典!谢战昭王恩典!……” 苏申致脸色一变,嘴角抽搐着,深陷下去的眼窝中的双目怒瞪,整个人像只发怒的耗子。他声音颤抖,就差指着陆长翊的鼻子骂了,“战昭王,莫要太过分!” 园中温度瞬间下至冰点,空气似乎也冻住,不再流动。可是,却又有一阵又一阵的寒风刮过,刺人,冷入骨髓深处。 玄军们仍然笔直地站着,可脸上的微表情却不断。跪着的其他人更是战战兢兢得不像话,有胆小如鼠者甚至失了禁,空气中顿时有一股骚臭味在流窜。 真是天大的笑话,自家王爷连那高高在上的皇帝都未曾怕过,甚至给过面子。苏申致小小一个左相,竟然给王爷甩面子。温景在一旁,小心地观察着陆长翊的神情,心里如是想。 苏申致也意识到了不妥,刚想开口挽回局面。便听到一道冷冷的声音响起,“把失禁的人全部丟出去。寒冬已久,云山的野狼的确很久未曾饱腹过了……” 陆长翊的话并不刻意隐晦,轻飘飘的,却让人胆战心惊。 苏申致欲启的嘴连忙闭得紧紧的,畏惧地瞄着立于火光之中,一身冰冷黑衣,来自地狱的修罗。刚才他被气昏了头,才忘记了这杀神的名号,如今想来,只剩下恐惧。 失禁的几人被吓得直接叫了出来,而没有失禁的人也快速让开,生怕玄军抓错了人,场面一度混乱。玄军中走出几个男人,快速地抓走失禁之人,飞身离开。人群自动地恢复整齐,跪到原来的地方。没有人敢发出声音。胆小的人吓得眼泪掉了出来,但紧紧捂着嘴。 庄园很快安静了下来。 “王爷!”气氛最是压抑的时候,温景突然开口,“玄军是否可以调回?” “回!将园中所有下人带走。剩下的事情就交给苏相管,本王无权过问!”陆长翊凤眸中如蕴寒潭,定定地看着苏申致。 苏申致被看得身体发软,几欲倒下。但好歹也当了十多年的左相,他强行撑住,没有倒下。紧咬着牙齿,苏申致迎上陆长翊的目光,嘴中挤出,“战昭王慢走!本相就不送了!” 陆长翊没有说话,转身,脚下一点,飞身离开了庄园,转瞬之间,连黑影都未曾留下。 温景见状,向苏申致行了一礼,然后转过身,对跪在地上地下人们说道:“奉王爷之命,由玄军护送诸位离开云山,送入岭阳城中,由当地官府安置。”说完,他朝玄军一挥手。 跪着的人之前惧于黑衣战神的威压,不敢站起身来。陆长翊已走,听了温景的话后,有大胆者率先站了起来。其余人见没有出事,便陆陆续续站了起来。 见人已全部准备好,温景朝前走去,“离开!” 浩浩荡荡的人群离开山庄后,山庄顿时黑了下来,也冷清了许多,再次隐藏在青松之中。不过,虽仍隐于青松,但却暴露在了世人面前,朝廷面前,再也不可能真正地“隐藏”起来了! 山中传来一阵阵狼的嚎叫,凄厉骇人。月下,一群黑影振翅飞过,发出怪异的叫声。 苏申致终于倒了下来,瘫在地上,双眼无神。 …… 第128章 诛杀 阳春三月刚过,春天才真地来到了云城。冰雪在三月已消融得差不多,百川水涨,四月的阎河碧波荡漾,如练半绕云城,然后不急不缓,弯弯曲曲地流向远方。宽广的阎河两岸,树梢染绿,刚抽条不久的柳柔情地摇曳着身姿,与和风共舞。 岭阳百姓刚依依不舍地送走了三月扬名的苏左贤相,听闻贤相回京的云城百姓便迫不及待地准备迎接。 苏相大义灭亲,整治岭阳,破获大案,充实国库的故事在京畿地区坊间传颂。上至士大夫公卿,下至平头小百姓,孜孜不倦地谈论着苏申致,一片盛赞。 安帝带领众臣亲自迎接苏申致。 这对一个臣子来说,特别是文臣,可谓极大的荣誉。以往只有打了胜战,立了特别大的军功的武官才能受到这样高的待遇。而现任安帝自即位以来,带领百官到城门人的事仅有三皇子陆弋轩启河之战凯旋归来的那一次。可见一斑,这次苏相在岭阳的功高至何地步! 萧氏一族并不高兴! 洵王将了那姓苏的老狐狸一把,苏申致自请去岭阳,本来是谢罪的,了如今却成就了贤相名声,甚至赢得百官迎接。这让同身为宰相的萧余怎能不气,这让萧氏一族怎么能高兴? 不过,在外人面前强颜欢笑的苏家人,背地里却是愁云惨淡!他们在岭阳的所有势力被连根拔起,云山处笛云山庄中的钱财兵器全部充入国库,换来了苏申致一个贤相名声与皇帝的赞赏。这值得吗?当然不值得! “爱卿,可算归来了!”安帝握住苏申致干皱得手,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老臣叩见陛下!”苏申致老泪纵横,大行一礼。在外人看来,这是苏相因为受到陛下的特殊对待而感动得一塌糊涂,又不凭功自视甚高。可是,这一切的一切的真相,只有苏申致和苏家人清楚。 “迎苏左相回京!”除了萧余以外的百官在安帝后面齐齐跪下行礼,声音响亮。 “爱卿!”安帝微微弯腰,将苏申致拉起,“进城吧!坐上朕特地命洪州能工巧匠制作的轿辇上吧!” 本欲借势起身的苏申致又准备跪下,“谢陛下!” “爱卿立了如此大功,本是应该!”安帝拉住苏申致,脸上挂着安慰的笑容,可嘴角处却隐有不明的意味。 “来人!将轿辇抬过来!”见苏申致已直起身子,安帝放开手,转过身,命令道。 竟是连走几步都不让苏相走了?陛下可真得是……众人一阵唏嘘,却也只是低着头,在心中想着。 “谢陛下!”苏申致又是一阵感恩戴德。 “战昭王,战昭王妃到!”正在轿辇抬到了苏申致的面前,苏申致准备登轿的时候,一阵不和谐的声音传来,打破了其乐融融,和谐无比的场面。 安帝与一众人脸色一黑,明显不待见来人。 “参见陛下!”可来者似是不自知,竟下马缓缓走了过来。 “战昭王……?”看着走到自己面前,只是微微颔首的一男一女,安帝咬牙切齿,眼中早已退去了喜悦。 之前,安帝还会在外人面前,客套称陆长翊为十弟,如今却是直接叫陆长翊的封号。可见,他已不准备演兄弟情深的戏码了! “是!”陆长翊冷冷回视着安帝,一个字也算是回答了安帝的问题。 这次,黄芩没有穿张扬的红色衣服,而是换了一身淡紫色的广袖长裙,与这春很是相称,并不显眼。她低着头,教给自己的存在感。因为她清楚,安帝忌惮陆长翊,不敢对自己的夫君过分,甚至要给他一些面子。可是安帝却不会给她面子,甚至是一点点!不仅仅是因为她是战昭王妃,还更因为她早已是安帝的眼中钉。 经过上几次的交锋,她实在是不想与这个心胸狭窄,虚荣多疑的皇帝再次对上了。 不过,安帝向来心胸狭窄!他冷笑一声,便不管陆长翊,而是用那锐利的审视人心的眼神打量着黄芩,“黄氏?” “臣妇在!”黄芩硬着头皮,向前一步,微微福身。 “朕允许你动了吗?”安帝昂起头,怒喝一声。 “陛下息怒!”众臣与百姓立马齐刷刷跪下。 和风仍然柔柔吹着,不过,却吹不掉一点沉重与压抑的气息。天子之怒,非同一般! 自知终究要对上,黄芩也不再恭敬了。她在安帝阴沉的目光中,缓缓抬起头,冷笑道:“陛下如对战昭王有意见,有不满,请直接与言!不必将怒火转移到本妃一个小小妇人身上,这实在有违圣人之道!” 黄芩竟是直接将那一层窗纸捅破,丝毫不给安帝,堂堂的一个九五之尊面子! 众人将头埋得更低,几乎与地齐平。生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安帝的本就枯黄的脸成了铁青颜色。他怒瞪着眸子,眼珠处血红,衣袖一甩,一巴掌直直朝黄芩脸上而去。 黄芩想要躲开,但却有一只手更快地出现在他面前,抓住了来自所谓真龙天子的手,那想要惩治嚣张妇人的手。 “陛下,”陆长翊无惧安帝将要喷火的眼睛,冷冷说道:“本王的女人,轮不到他人收拾!” “来人!”安帝狠狠将自己的手抽出来,已经扭曲的脸上干枯的嘴唇张合,“将这两个乱臣贼子给朕当场诛杀!” 说完,他甩着袖子,快步离开。 而其他跪着的官员也快速起身,跟上安帝的步伐。他们知道,如果不快点离开,将在这场腥风血雨中,死于非命。 官兵全部站起,快速地冲到陆长翊与黄芩等人旁边,整齐有序地形成了包围圈。城门处的所有兵力出动,整整有五千人不止,包围着四个人,长枪指着他们,只等安帝一声令下,将他们当场诛杀。 黄芩有些害怕了。她不是不知道天子之怒,可使一个地方血流成河。但是,她想着陆长翊在,安帝便不敢动真格,就会没事的!可事实狠狠打了她的脸!老虎屁股摸不得,这句话是真的! 她抬起头,愧疚地看了眼陆长翊。她想,正如宋叔所说的,陆长翊并非全能之人,因为他虽被称为战神,却实实在在地是一个人,由血肉构成的人。 “害怕了?”陆长翊低沉的声音传来,根本让人听不出一点害怕,甚至是太大的起伏。与此同时,他握住了黄芩的手,紧紧地,有无尽的力量与温暖。 黄芩咬了咬唇,摇头,“不怕!有阿翊在,我还有什么怕的?”她的声音中有不尝出现的悲伤。 “逞强……”陆长翊轻轻叹了句,然后笑了,如同彼岸花开,霎那间,天地间失去了颜色。 第129章 自危 一众官兵诧异地盯着陆长翊,手不自觉地抖了几下。在这种时刻,战昭王竟然笑了。这个纵横沙场,独自杀死三千南蛮壮士的黑衣战神,地狱修罗不会是想要大开杀戒吧? “陆长赫,二皇兄,你真地动得了本王?”还没等黄芩有所反应,陆长翊冷却响彻四方的声音响起,如同平地惊雷。 所有人都将这话听得清清楚楚,包括早已经登上城楼的安帝。陆长翊的话让他忍不住一抖,虽被气得嘴唇处微微抽动着,但他眼睛一眯,发出如洪钟的声音,“陆长翊,你真当朕不敢吗?”他的声音虽然没有陆长翊的半分大,却足矣让陆长翊和黄芩等人听清楚。 “动手!”他广袖一挥,竟有些潇洒与解放。 是的,身为皇帝,他的确压抑了这么多年。先皇的一道命令,让他不得不放过陆长翊,这个先皇最宠爱的儿子。不过,他放过了没?当然没有。他每天除了处理政事,谋一个国泰民安,便是苦心算计,使朝堂稳定,更是为了除去那个不断挑战他天子权威,随时威胁着他皇位的战昭王。 陆长翊凤眸一眯,冷声嘱咐了句,“温景,保护好宋露!”然后便右手抽出长剑,左手揽住黄芩的腰。 冲上来的官兵虽然长枪向前进,可是脚上却不曾向前动多少。的确,安国人畏惧这个黑衣战神,非常畏惧。 “给朕动手!”见一众官兵犹豫,安帝怒吼道。 官兵们不再犹豫,举着长枪从四面八方,刺向中间。 见状,本犹豫着的温景伸出手拉住了宋露的手,不过,也仅仅停留“拉”上。他身为玄军负责情报的统领,自然是知道洵王对这个王妃侍女不同。他不想,也不敢成为洵王的一根刺! “谢谢!”宋露紧紧拉住温景的手,配合着温景的动作,闪躲着刺来的刀枪。 温景微微愣了会,恰时,一阵寒光朝他的胸口处刺来。 “温景!”一道女子清冷的声音响起,然后,温景被朝后一拉,身体向下倾斜,避开了那锋利的白刃。 温景立马反应过来,长剑撑着地,反弹间,直起身体,迎上无数刀剑。 “谢谢!”躲闪间,宋露听到温景的声音。但是,随及便只剩下刀剑碰撞声与嘶喊声,那罕见的带着些许情感的声音如同石沉大海,或者说只是宋露的幻觉。 一炷香已过,本就处于下风的四人更加不占优势。陆长翊武功,特别是剑术出神入化,在天平大陆是极为出名的。所以,即使是抱着黄芩一个女子,面对数千精兵,他也不见狼狈。但是,温景就不一样了。他的功夫虽高,但跟陆长翊的相比,完全没有可比性。况且,他是玄军的负责情报的统领,武功在玄军四大统领中便是最弱的。如今,面对如多人,还要护着一个女子,自然是吃力得厉害。 温景身上逐渐有了伤痕,流着囧囧鲜血。然而,宋露虽然狼狈,但是身上却不见疤痕。 前面刺来一长枪,身后也有一把长戟过来,温景顾不得前后,快速解决掉了前面,但是右后臂处被重重地刺了进去。他闷哼一声,脚下一点,旋转过身,杀死对方。 看到温景浑身的伤痕,宋露心里不是滋味。脚下快速移动间,她突然扯开被温景握住的手,弯腰拾起刚才死掉的官兵落下的一把长戟,说了句:“抱歉!你不用管我!” 四面都是敌人,温景根本来不及阻止宋露。他咬牙,看了眼挥着长戟,离开的女子,然后投入战斗,明显轻松了许多。 在打斗中,陆长翊、黄芩与温景、宋露被迫分隔开,在人山人海中,难以看到对方。离开温景后,意味着宋露孤身无援。不过,她虽然武功习得很差,但终究是强过手无缚鸡之力的闺阁女子。面对着这些官兵轻视与不屑,她灵活躲过一次又一次白刃。 官兵看出了这侍女有一定的功夫底子,不再随意对待,开始认真起来。 周旋间,宋露已习到些许使用长戟的方法。她照葫芦画瓢,开始还能用长戟堪堪阻挡几次进攻。一小会后,她虽然奋力挥着手中的长戟,但被刺中一次后,她便不敌,数把白刃快速地插向她的要害部位,她狼狈躲避,白刃刮烂衣服,划破皮肤,流出鲜血,染红了素衣。 刚从地上爬起,宋露身体还未站稳,一长枪已对准她的心脏刺来。她想躲,可是根本没有机会。她不甘地瞪大眼睛,脑中却浮现出一个男子邪笑着的俊颜。她苦笑,果然是喜欢上了,那个天神一般的男人…… 锋利无比,冒着寒光的白刃近了,近了,离宋露的胸口只剩下了那一个手掌宽的距离…… “飒……砰!” 只见随着羽箭的折断,长戟也被打歪。那执戟的官兵大骂一声,又向宋露刺过来。 命得以保,宋露心里一阵庆幸,只当是城楼上的人想要射杀她,结果射歪了。不知哪来的力气,她身体站稳,脚上生风。见手中的武器麻烦,干脆扔下手中的长戟,专心躲避起来。 “陛下!有人闯进去了!”苏申致指着一个带着青面獠牙面具,穿着红色衣服,执剑闯入阵中的男人,小心翼翼地说道。 “无妨!”安帝嘴角竟扬起一抹笑容,在他黑沉得如同布满了乌云的脸上,分外不和谐,“增加兵力!” “是!”苏申致心里暗自高兴。 红衣男人并不恋战,运起轻功,凌于众官兵头上。众官兵猜想是援军,也积极对付红衣男人。不能轻功者举枪上刺,能轻功者则飞上与之对抗。 但是,红衣男人手起刀落,便是一个人头。他一路飞向最中央,鲜血四溅,开出了一条由鲜血和人头铺成的道。 陆长翊、黄芩、温景、宋露忙于对付敌人,根本没有注意到红衣男子。 看着在地上翻滚,躲着白刃的女子,红衣男人眸中闪过不明神色,然后脚下动作更加快,直飞向女子。他未落地,一手捞起浑身脏污的女人,紧紧抱住。 男人动作在刹那间完成,宋露反应过来时,已被男人紧紧抱在怀中。男人的气息有些熟悉但又陌生。宋露想要抬起头,一探究竟。 “想活命的话,就乖乖地抱紧我,将头埋入我怀里,什么都不要看!”男人威胁的声音响起,虽不吝啬,却冰冷得刺骨。 一阵呐喊声传来,紧接着是重物落地的声音,有温热的红色液体溅到宋露嘴唇处。宋露抿了下唇,准备说话。 红衣男人久久听不到女人的回答,便低下头,但见到的却是鲜血随着宋露抿唇的动作,进入她口中。他眸子一凛,竟是强硬地将宋露的头按在自己胸前,抱着她的腰的手也更加用力。 宋露想要反抗,但耳边悠悠传来一句令她心神一寒的话,“若是想死的话,我现在就成全你!” 第130章 撤兵 男子声音刚落下,又是一阵重物落地的声音。宋露脑海中竟出现了自己脑袋落地的画面,她顿时身体僵直,紧紧地抱住男子的精壮的腰身,被强行按进男人怀里的头一动不动。 女人的动作取悦了红衣男人,他青面獠牙面具下的薄唇微微扬起,手起刀落,又是一个脑袋落地。 “陛下……”一个头发已半数变白的臣子躬着身子急急忙忙走到安帝旁边,“老臣有话要说……” 安帝眼睛一直盯着陆长翊,脸上神色并不好看。他不耐烦地说了句:“说吧!” “老臣猜测那红衣男人是……是……”自称老臣的老头是了许久都没有是出个什么,而安帝的脸色已经黑成了墨。 “快点说!”是苏申致的声音。 那老头被吓了颤颤巍巍地“扑通”跪地,“是血衣阁阁主!” “什么?”安帝终于转过头来。 “是血衣阁……阁主启殇!”老头已经不敢抬头。 “陛下……”苏申致望了安帝一眼,然后弯腰拱手,“何不趁此机会灭了这个纵横各国的杀人魔王?” 安帝没有回答,只是微微低头沉思。不过,那脸色却是黑沉如墨,几欲滴下。 自己竟然从来不知道,陆长翊竟然与这血衣阁阁主有勾结…… 他又抬头看向城下,手指在城楼的护栏之上轻轻叩击着,看似随意,却让在场的所有人胆战心惊。 时间已过去这么久,陆长翊却只是后背上受了轻伤,而那黄氏更是一点伤都没有!如今,又加入一个血衣阁阁主……恐怕将所有的城下守军调来,都不可能在今天杀了陆长翊…… “来人!准备火箭!”安帝停止叩击,命令道。 “陛下陛下……”一个军士突然跑了过来,单膝跪在地上,“玄军出现了,离此不过一里。” “什么?”安帝不可置信地盯着军士。 “陛下陛下,陆长老来了!”一个太监打扮的人急急忙忙赶了过来。 “什么?”安帝脸上闪过一丝惊慌。 “陆长赫!”转眼,一个满头白发,高大威猛的老者出现在城楼上。 “长老!”安帝掩下自己的不安,“找朕何事?” 陆长老冷哼一声,快步走到城楼边上,步伐稳健,根本不像是一个已经七十岁的老人。他看向城楼之下,忽然重重地一拍,周围的几块砖块瞬间裂开。 安帝站在一旁,心里紧张,但却直挺挺地站着,拿出属于天子的威严。 “陆长赫!先帝的遗旨,你可还记得?” “自然记得!” “陆家的祖训,你可还记得?” “熟记于心!” “本长老,可还认得?” “朕不敢有忘!” “那就好!”陆长老冷哼一声,说道:“撤兵!” 看了眼城下,安帝咬牙,“朕……” “敢请皇上是不打算承认本长老陆氏宗族的长老身份了吧?还是说先帝的话被皇上遗弃,本长老没有存在的意义了?”说完,陆长老又是狠狠一拍,这次,砖块直接粉碎。 “朕不是这个意思!”安帝闭上眼睛,声音中透着浓浓的无奈吩咐道:“撤兵!” 苏申致和萧余早在这个陆长老来的时候就已经脸色大变,当安帝说出撤军二字时,两人竟是第一次有默契地做了同一件事,他们几乎同时喊道:“陛下,不可!” 顿时周围沉默下来。 陆长老苍老却明亮锐利的眸子盯着当今安国两位宰相,仿佛是一把经时光淬炼过的利刃,让两人心慌起来,两人胸口上下起伏,幅度挺大。 心跳的砰砰声在静得几乎能够听得见人的呼吸的环境中分外清晰,增添了这诡异的压抑感。 “尔等鼠辈,也敢如此?真是不自量力。”陆长老毫不掩饰地讽刺。 然而,苏申致与萧余却不敢反驳,只是心跳地更加快,声音也越发大。 “撤兵!”安帝转过身,甩袖离去。 一阵鸣金声过后,城门下官兵退去。尸体人头横满地面,血水浸入黄土,甚至缓缓流淌。刚冒芽的野草被压烂,细小已烂的叶上红色的露珠反射着阳光,一种诡异感顿生。 玄军已经赶到,身着黑色盔甲,整齐地立在堆满尸体的场地之外,甲光向日,说不来的威严压抑。 终于看到了那个红衣男人,陆长翊凤眸微眯。 红衣男人抱着宋露,任由宋露反抗,不曾松开。他踩着尸体,一步一步朝陆长翊走来,染了鲜血的红衣任风劲吹,飘动不起。 红衣男人到了跟前,陆长翊面无表情,淡淡开口:“启殇。” “陆长翊。”启殇亦是淡淡开口,“这女人,本尊要了!”是命令,没有商量的余地。 “放开我!”宋露仍在挣扎,不过,对男人来说,连挠痒都提不上。 “不可以!”黄芩走上去,拒绝道。 “砰!”一阵兵器相撞的声音。而黄芩已被陆长翊拉入了怀中。她呆呆地看着那青面獠牙的男人,生了畏惧。 “本王的女人,你动不得!”陆长翊声音冷意横生,周身压迫感顿起。然后,他手上剑一挑,一扫,朝红衣男人袭去。 启殇哼笑一声,收回剑,脚下一点,快速向后退去。然而,腰处的衣服还是被划破一块,懒懒地挂在腰上。 “阿翊,别伤了宋露。”黄芩担心地出声。 陆长翊没有回话,不过,却将剑收入了鞘中。 “阿翊,先放下我。”黄芩看着不远处的红衣男人,桃花眸眯起,将陆长翊的手从自己腰间轻轻拿开。 陆长翊低头看了女子一眼,又重新抱住黄芩,“不可。启殇是血衣阁阁主,杀人向来没有顾忌。” 血衣阁……不会是刚到岭阳的时候,宋露说的那个吧?怪不得宋土江等人一听她是血衣阁的杀手,立马脸色大变…… 想到这,黄芩脸色沉重。她抬起头,看着陆长翊,寻求帮助,“阿翊,我和宋露曾经冒充过血衣阁的女杀手。” 陆长翊仿佛早就知道了一般,他抬手想要抚摸黄芩的头,但注意到手上的血渍,又停下。他从容淡然地一笑,安慰道:“无妨!我会解决。” “阿翊,有夫如此,妇复何求?”黄芩真心一笑,双手抱住了陆长翊的腰,也不管他的衣服脏不脏,将头靠在了他的胸膛上。 “有夫如此,妇复何求?”陆长翊低声重复着黄芩的话,嘴角上扬。 第131章 本尊可舍不得 “启殇,”陆长翊抬起头,恢复面若冰霜,“你放了她。本王可以不计较你血衣阁刺杀本王与王妃的事情。” 见胸前的女人仍奋力捶打着他,不管不顾,不知疲惫,启殇不悦地皱眉,有些粗暴地将宋露的脑袋狠狠按进自己的胸膛,冷声威胁道:“安分些!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你……”因为脑袋紧紧地贴着男人的衣服,宋露呼吸都有些困难,说出来的话自然是闷闷的不像话。 感受到女子的异样,启殇松开了按住宋露脑袋的手,任女子大口呼吸新鲜空气。不过,他手上更加用力,紧紧禁锢住宋露的腰,仿佛要将女子揉入自己的身体。 “陆长翊,你觉得本尊会怕吗?”启殇冷声笑道。 “你可以试试?”陆长翊凤眸紧紧盯着对面的红衣男人,迸发出渗人的寒光。 “难不成战昭王喜欢上了这个婢女?”说这话时,启殇没有看陆长翊,而是抬手挑起了怀中女子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 “你不要胡言乱语!”宋露狠狠瞪回去,“王爷只喜欢王妃一个人!” “这双眼睛生得不错,本尊突然想……”无视女子已经变了的神色,启殇低下头,在宋露耳边轻轻吹气,“挖了珍藏起来!” “你……”宋露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声音颤抖。 “真乖!”启殇放下宋露的下巴,摸了摸女子头发凌乱的脑袋。 “本尊……”启殇看向不远处整齐威严的玄军,语气轻佻,“倒是想尝一下玄军的味道呢!” 听到“尝”字,在场的两个女子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像是知道黄芩为何会寒颤,陆长翊轻轻拍了拍黄芩的肩,安抚道:“不必害怕。启殇没有食人的嗜好。” “这个死变态!”黄芩担忧地望了眼在对面红衣男人怀中一动不动的宋露,在心中暗骂。然后,她抬起头,语气从容,“我不害怕,只是被惊到了而已。” 陆长翊诧异。她一个闺阁女子,竟然不害怕?转而,他又想到,他这个王妃本来就与众不同。 “男人之间的事扯到女子身上,怕是不是大丈夫所为吧?”黄芩突然对启殇喊话。 “哈哈哈……”启殇大笑,笑意中有七分冷,“本尊不计较你等女子借用我血衣阁名头,反而救了怀中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竟然被战昭王妃称不大丈夫?哈哈哈……真是可笑!” 他突然盯向黄芩,“那敢问王妃,怎样才能被叫做大丈夫呢?” “我夫君陆长翊就是真正的大丈夫!”黄芩不畏惧地望回去,声音得意。似是不满意,她又补充了一句,“像你这样斤斤计较,小肚鸡肠的男人连丈夫都算不上!” 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被黄芩这突如其来的话给打破,顿时有些怪异。 陆长翊挑眉,心情不错。 启殇嘴角微微抽了抽,竟说不出话来反驳。 而宋露趁着启殇发愣的这一时间,抬脚狠狠向上一顶。这猝不及防的一踢让启殇闷哼一声,放开了宋露。宋露快速推开男人,脚底抹油跑向黄芩与陆长翊。 本来距离隔得就不远,在启殇还站起身来前,宋露便跑到了陆长翊和黄芩身边。 宋露这一脚踢得狠,过了好久,启殇才缓过来。他用剑撑着身体,慢慢站起身来,看向宋露,面具下的俊脸上神色复杂。 “姓宋的女人,本尊这……要是出了问题……”启殇咬牙切齿,“你以后就……死定了!” 宋露咽了口口水,避开男人的眼神,说道:“最多就是死罢了!我贱命一条,不怕!” “可不是死……那么简单!让你死……本尊可……舍不得……”最后几个字,竟有几分暧昧。 “你……”宋露转过头,不小心迎上了男人意味不明的眼神,她急忙转过身。 “姓宋的女人!我们后会有期!”女子的慌乱似乎取悦了他,启殇嘴角一扬,将剑插入鞘,脚下一点,飞身离开,竟是完全不把玄军和陆长翊看在眼中。不过几个跳跃,红衣男人便消失在所有人的视野中。 “阿翊,你为什放过他?”见陆长翊看着红衣男人离开,却不动作,黄芩疑惑地问道。 宋露已经不在启殇手里,而且陆长翊和这么多的玄军在场,抓一个启殇应该不在话下…… “王妃,启殇的武功并不在王爷之下。而且,血衣阁的人遍布天平大陆,随时可能出现。”未等陆长翊说话,宋露便解释道。 “启殇的轻功高深莫测,除了陆弋轩以外,天下没有人能够与他相比,本王亦然。”陆长翊补充道。 “那意思是,阿翊你抓不住他喽?”黄芩抬头,疑惑看着陆长翊。 陆长翊竟是没有犹豫地点了点头。 “好吧!”黄芩再次抱住陆长翊,“不过,我不嫌弃你,阿翊!” 听了这话,陆长翊脸色一黑。 敢情她还想嫌弃他了……? “阿翊,世上没有完人!”感受到陆长翊的不悦,黄芩用脸蹭了蹭他的胸膛,“我也不是。你莫要嫌弃我,才好……” “行!”陆长翊高冷地回了一声,然后抱起黄芩朝不远处的马飞去。 “温景,清理好这!同时,处理好这些尸体。”马儿快速跑过,扬起一地激尘,唯独留下陆长翊的这句话。 即使受了伤,温景还是恭敬领命,声音响亮,“是!” “温景!”玄军中走出一个男人,是温荒。 “先为宋露姑娘疗伤!”温景看向提着医药箱走过来的男人,淡淡开口,带有浅浅不可察的关心。 宋露摇了摇手,“不必管我!温景统领受的伤更言重,先给他疗伤。我自己会去城中的医馆找大夫。” 温荒意味深长地望了温景一眼,然后调笑道:“宋露姑娘,我这次带来的军医不少,不过呢,都是男人。” “温荒!”温景呵了一声,然后向宋露拱手致歉,“温荒这个家伙向来如此,望宋露姑娘不要介意。” 宋露看了眼温荒,叹了一声,说道:“这个猪脑袋说得没错!不过,还真是一个猪脑袋,不知道把药交给我,我自己上药便行了吗?” “你……”温荒脸色一黑,“说谁是猪脑袋呢?” “你,温荒侍卫!”宋露同情地望了温荒一眼,然后转身朝城门处走去。 “你……”温荒想要追上去,理论一番,但是却被人拉住。 “温荒!”温景按住温荒的肩膀,低声喝道:“你什么时候也跟一个女子计较了?” “她可是洵王看上的人,温景,你确定?”温荒转过头,神色突然认真起来。 “你想多了!”温景不自然地撇过头,朝不远处的玄军走去。 温荒看了眼温景,又低下头看了眼自己手中拎着的药箱,说了一句,“但愿是这样!” 温景的脚步一愣,然后又继续向前走去。 …… 第132章 裹胸 东城门处的那场混乱很快传遍云城,意味着战昭王与安帝的矛盾再次升级。百姓们是害怕的,害怕战昭王与皇帝彻底闹翻,不顾安国江山与黎民百姓,兵戎相见,将安国陷入水火之中。 安帝与战昭王闹翻的那一天晚上,云城降霜了,本属于秋天的霜。四月,云城的桃花刚刚发芽,未绽放娇艳花朵,就被打上了寒霜。百姓们的心亦是如此,迎来贤相的喜悦未来得及溢满心头,便陷入了恐惧之中。 战昭王与安帝的矛盾非一日之寒。早在先帝立下非谋逆罪不可杀十皇子陆长翊的那一刻便已经开始。不过,因为十皇子陆长翊在先帝死的那一年投身军营后不见踪影,所以两人的矛盾开断便推迟了八年,并于四年前陆长翊在同卢孤身手刃南蛮三千壮士,九死一生后真正开始。 虽然在去年十月之前,战昭王未曾回过云城。但是,身为威远大将军的战昭王征战时,对安帝派去的大臣视若无睹,对安帝的命令置若罔闻,随心所欲,根本没有将安帝这个皇帝放在眼中。 回到云城后,开始时,两人还能假装和气。但后面,战昭王屡次挑战安帝身为天子的威严,而安帝强行忍住。这些百姓们皆知道,但是禁口不谈,只为不惹祸上身。 至于城东的混乱,即使全城皆知,但是有谁敢谈,敢论? 在那场混乱的当天,皇帝回宫的路上,有三五个大胆的儒生谈论此事,安帝二话不说,便让人将他们当场诛杀。尸体虽然被拖走,但是两天已过,却没有人敢去清理血迹。那大片地方的暗红色污迹,深深地警告着人们。 翠竹居内,红梅已谢完,连落英都不曾剩下。禿顶的树有少许新芽冒出,但与翠竹相比,真是不值一提。加之春意料峭,院中显得有些清冷。 梅树下,正坐着一个红衣女子,她如烈焰的红装为这清冷添了分暖意。石桌上有许多小个的瓶瓶罐罐,这些白色瓷器整整齐齐地排开,排成了三排,一只玉手在它们之间穿梭。 “王妃,”宋露抱着几本书,从小书房内走了出来。她将所有书放在黄芩身前的书桌上,说道:“我刚大致翻阅了一下,上面记载的都是毒药。王妃,你制要制毒?” 黄芩抬头看了宋露一眼,然后拿起一本书,一页一页地翻阅,“医毒本就是一家。我身为医者,制些毒药来防身,不害人,便是救人。” 宋露若有所思,点了点头,便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黄芩一边翻书一边摆弄药瓶。 不多时,黄芩抬起头来,递给宋露一个药瓶,“这是我弄的软骨散,只需要一点点,半柱香内便能让人浑身无力。你拿着防身用。” “软骨散……”宋露没有客气,接过了瓶子,打开,鼻子凑近瓶口。 “哎……哎……你是想试试药的威力吗?”见宋露傻傻地凑近了去闻,黄芩立马站起身,眼疾手快地抢过了瓶子,“毒药是给敌人用的,不是自己!” 宋露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去抢。没有抢到药,她却抱住了手臂,眉头蹙起,“嘶……” 见宋露右手臂上素色的布料有红色渗出,黄芩立马明白了。她快速地将软骨散放下,走到宋露身旁,将宋露扶坐在了她刚才所坐的竹椅上,“都说了让我给你处理伤口,你还偏不让。现在可是自己受罪了。” 宋露无话可反驳。 她那天去的那家医馆中,没有医女。她便买了一些药与绷带,自己回府简单清理伤口后,草草包扎。而黄芩提出要给她处理伤口,她不想麻烦王妃,便说在医馆医女已经给她包扎过了。如今,也算是自作自受。 “走,去我的房间,我给你重新处理伤口。”黄芩的态度坚决。 “还是去我的房间吧!”宋露说完,倔犟起身。 “你的也不远,”黄芩想了下,然后走向自己的房间,“也行吧!你先回你的房间等着我,我去拿药箱和一些东西。” “是。”宋露抱着手臂,朝翠竹居外走去。 黄芩提着药箱到宋露房间时,宋露已经脱好衣服,坐在床上等着了。不过,宋露只是露出了右臂,里衣却未脱掉。 黄芩走过去,不满地皱了皱眉,“把衣服全部脱掉,连肚兜都最好脱掉。这样,我好给你检查处理伤口。” 宋露脸上一红,连忙摇手,“不用了不用了!我只是手臂伤着了……” “你我皆是女子,况且我还是医者,怕些什么?”黄芩看了眼宋露,无奈地撇了撇嘴,然后打开药箱,取出药与绷带。 “我……我……”宋露磕磕绊绊,找不到理由。 这就是古代女子所谓的羞涩啊!黄芩在心中暗叹了一句,然后说道:“我帮你脱吧!”话闭,她手竟是已迅雷之势攀上宋露将肩上,“哗”地一下将衣服扯了下来。 然而,在看到眼前的一幕时,黄芩却愣住了,呆呆地问:“你裹……胸?” 宋露脸色羞红,撇过头,点了点头。 “你不扮男装,裹胸,干嘛?”黄芩柳眉挑起,盯着宋露的胸前的白布看。 感受到黄芩的目光,宋露连忙抱住胸,窘迫说道:“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习惯……了……!王妃,你快些帮我处理伤口吧!天冷!” 黄芩也不揭穿宋露,看了眼宋露满身的绷带,吸了口气,开始自己的工作。她把那些包扎得十分不专业的绷带轻轻拆开,用酒精简单对伤口做了清洗,然后上药,包扎,动作很是快速。 “好了,你可以穿衣服了!不用受寒了!”黄芩收拾着药箱,也不忘埋汰宋露。 “真不知道你以后的夫君要怎么与你相处?”黄芩收好药箱,小声嘀咕着。 “啊?什么意思?”正系着腰带,听到黄芩的话,宋露云里雾里。 黄芩抬头,眯着眼睛,一副不怀好意地模样,看向宋露的胸前,“自己……领会……” 即使黄芩没有说出来,但是暗示得如此明显,宋露又怎么会不懂?她脸上一红,脑中浮现出一个人邪笑着让她叫他夫君的场景。意识到不对,她慌忙摇头,羞红尚未褪去的脸上带有责备。 “你在想陆弋轩?” 第133章 矫揉造作 黄芩微冷的声音让宋露一惊。她转过头,有些慌乱地看向黄芩,“我……” “宋露,你明白的,你和陆弋轩之间是不可能的!”黄芩神色分外认真,“况且,陆弋轩风流成性,对你,可能只是一时兴起。就算他顶住压力,许与你名分,也最多是妾位。妾,意味着什么,我想,你和我都明白。我不想我的朋友成为一个处处被人压一头的妾。 而且世事无常,等他兴致过了之后,你便成了后院中可有可无的一个女人。《诗经》有云: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 “我知道,陆弋轩终究不会是我的良人。”宋露强装淡漠,将腰带系紧,站起身来,走向窗子处。她抬起头,看着如碧洗的天空中的一朵白云,黯然神伤,“我只是尘世间一颗随处可见的尘泥,而陆弋轩如九天之上的白云,他于我而言,飘渺虚无,不切实际。我会处理好这件事的!谢谢你,阿芩!你先出去吧!我想静静。” “那……行……”望着周身弥漫着凄婉迷茫的宋露,黄芩犹豫了会,提着药箱走了出去,顺便将门关了起来。 “心动了……”宋露闭上眼睛,嘴角扬起一抹笑,显得无助,“你心动了……该怎么办呢……怎么办呢?” 呢喃间,她突然倒下,坐在地上,“枉你自认潇洒,为何……为何……” …… 四月五日,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宋露来到了云山,在可靠近范围内,离云深行宫最近的地方。普通老百姓为了避免惹祸,都会尽量选择离云深行宫远的地方立坟,踏青。因而,宋露选的地方虽然青松林立,桃花盛开,但是不见其他人影。 她找用铲子在一棵桃花树下挖了一个三尺深的洞,然后将黑色的陶罐缓缓放下去,“爹爹,安息吧!女儿愿你与秋水姨在天上双宿双飞!”说完,她对着洞磕了一个头。 “爹,你莫要怪女儿不孝!我只能送你到这了!”想起往事,宋露泪水簌簌落下,滴落在湿润的土地上。 她双手捧起刚才挖出来的泥土,一把又一把地洒向洞中,直到洞变成了一个小土包模样,她才停下,又磕了一个头。 “爹,你素来喜静。一定不希望有人打扰你!但是,女儿……”她转身,抱起地上的小块石碑,轻轻抚摸着上面的字,“爹莫要怪我!” 宋露将石碑插入土中,加以固定。 “爹,你不喜欢喝酒!女儿就以茶代酒,敬你一杯!”她抬起手中的杯子,倾下,淡绿色已无热气的液体缓缓落下,落在碑前的土地中,不见踪影。 “何人在此?”突然,一声大呵响起。 眼波流转间,宋露擦去眼泪,站起身,快速朝声音的来源处跑去。她不想让云深行宫的守兵发现这,发现宋远寻的墓,将它摧毁。 很快,宋露便与守兵遇上了。守兵有四个人,腰间都挂着刀。 一看到他们,宋露装出如见到救星的模样,兴奋地冲了过去,声音带有哭腔,“官爷,官爷,小女子可算见到人了!” 刚见到面,这个素衣女子便冲过来,拉着他的袖子,哭哭啼啼,这让带头的官兵一脸懵。其他人亦如此。原本气势汹汹的四人立马丢了气势。 带头的官兵咳了两声,扯开宋露拉着他袖子的手,质问:“你是何人?来此作何?” “小女子是岭阳人。是第一次出闺房,与朋友踏青。只是,走着走着,我和朋友们走散。小女子四处寻找,便到了这,迷了路。”说完,宋露掩面而泣,装出梨花带雨,好不可怜的模样。 虽然面前的女子并非美得倾国倾城,但也还算清丽动人。这娇滴滴的哭声让四个守兵忍不下心来斥责女子。 “头儿,我送这个女子离开这,回到大道上吧?”一个身材高大,约莫二十五六的男人提议道。 “官爷,真得可以吗?”未等领头的官兵说话,宋露便抬起头,一脸惊喜与期待地看着四人。那晶莹的泪珠还在女子白皙的脸上缓缓流淌着,让人一阵心疼,难以拒绝女子要求。 领头的官兵不自在地咳了两声,朝那年轻的守兵摆了摆手,“带着这位姑娘离开吧!” “遵命,莫头!”年轻的守兵脸上带有难以掩饰的喜悦。 “谢谢官爷!小女子真是感激不尽!”临走前,宋露娇柔地向三个守兵欠了欠头,好一副小家碧玉模样。 一路上,虽然年轻男人与宋露并排而走,但是还算守规矩。除了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宋露聊天,便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当问道宋露是否有意中人时,男人难得地脸上浮起了羞红。 然而,等到的却是女子娇羞的一句,“已经定亲,正待嫁!”宋露的话一落,他眼底尽是失落,打着圆场,开口便是一连串的恭喜。 终于到了大道上,宋露羞羞地朝年轻守兵道完谢,便快速移着莲步走开。等回头已见不到男人身影,宋露才大呼一口气,卸下一身的矫揉造作。 她的确不善于装柔弱娇羞的女子,装得不但恶心人,还累得厉害。 边走,宋露边祈祷:宋远寻的墓不会被人发现。 这时,突然,一匹马车冲来。低着头的宋露听到声音,慌忙朝一侧躲开。然而,脚下一滑,她翻在地上,滚了几圈,全身沾满湿泥,好不狼狈。 然而,马车没有就此而过,而是停了下来。 一道好听的女声从马车中传来,让宋露一阵寒颤,“哪个不长眼的狗东西敢挡本公主的马车。” 穿着不算差的马夫看了眼在正挣扎着从草丛中起来的女子,恭敬说了句:“一个不知好歹的无知农妇!公主不要因为这种下等人而影响了心情。” 爬起来的宋露低着头,保持沉默,不想让马车中的人认出自己。 “这贱妇已经扰了本公主的好心情!杀了!”不过,马车中的人显然有些兴奋。 “公主这般做,未免违了安国尚‘仁’的祖训?”一道如鸣佩环的男声自不远处传来,在这宁静的林间大道,显得格外清灵动耳。 第134章 初见李锦 “何人竟敢……”马车内的人脾气急躁,她略显粗鲁地掀开车帘,大声怒喝。但刚露出她绝美的脸蛋,还未来得及让人欣赏一番,女子便快速地退回了马车之中。 那是一个怎样的男子啊?一身无饰的月白色长衫在他身上,仿佛银辉所织而成。落下的几缕墨发轻轻飘动,如黑夜中静静流淌的阎河水,有纹有理却笼着一层飘渺的纱。用清风朗月形容他,都显得俗气。恐怕世间没有可以形容他气度的语句词语了…… 陆婕瑶娇俏的脸上染上几许桃色,美丽极了的杏眸中春水涌动,怀春少女美成此种颜色,可谓倾国之姿。 她理了理刚才因为突然停车而略微凌乱的发髻,又顺手理了理身上的桃粉华服。拿出车上的铜镜,觉得自己足够美丽,陆婕瑶才重新掀开车帘,缓缓走了出来。 在马夫的搀扶下,陆婕瑶下了马车。莲步步步生姿,走向月白色衣衫的男人。 “公子,刚才是小女子失礼了!还请公子见谅!”陆婕瑶半低下头,微微屈身,说话娇柔而不失优雅。 “在下李锦见过婕瑶公主。”李锦温润如玉的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只是挂着一贯不算疏离的微笑,不卑不亢。 “公子识得我?”陆婕瑶惊喜地抬起头,美目含春看了俊朗如月的男子一眼,又快速地低下头,一派娇羞。 难道是席州李家的闻名天平的大公子李锦?这般风姿恐怕她那个绝情的哥哥都难以相比。 “公主姿色乃安国第一,容易识得。” 听了这话,陆婕瑶嘴角不自觉地扬起大大的笑,不知是得意,还是因为眼前的人夸赞自己而欣喜。 “不过,李锦有一点不解。” “公子,请说。” 李锦缓缓走向浑身染了污泥的宋露,在距她五六尺的地方停下,“公主的车驾并未冲撞着李锦。公主向李锦请求见谅,恐于情于理皆……不合适。” 眼神跟着那抹修长的月白色身影而去,当看到浑身脏泥的女人,陆婕瑶脸色一变,不过转瞬间,她又恢复娇羞模样,带着一丝歉意,她娇嗔一声:“谭松,你撞了那位姑娘,还快不向人家道歉?” 陆婕瑶脸色的转变,宋露看得清清楚楚。她没想到陆婕瑶竟然记得她这个卑微的婢女。更没想到,一向嚣张跋扈的陆婕瑶竟然喜欢上了这个温润如玉世家公子,为了他,强装温柔如水,贤淑有礼。 谭松犹犹豫豫不肯向这个下等的农女道歉时,宋露却先有动作。不卑不亢的向李锦弯腰拱手,道了一声谢谢后,宋露朝回云城的方向径自走去,高声说道:“是草民不长眼,冲撞了公主车驾。既然公主不计较,那草民就先行离开了。” 被一个下等的婢女给驳了面子,陆婕瑶气得想要跺脚。但当注意到那如玉公子看着自己时,她便强行忍住怒气,美目中眼泪汪汪,手中绞着精美的帕子,似是十分委屈,“姑娘怎么能这么说呢?谭松,你还快道歉!” “婕瑶公主如此不较尊卑,通情达理,真乃我安国之福。不过,那位姑娘性子直爽,负气已经走远。李锦认为,公主大可不必为了伤了主仆情谊……”看到浑身脏污的女子理也不理便快速离开,李理心中不禁觉得好笑:她和她的主子还真是一个性子!同时,他知道陆婕瑶的性子,骄横无礼,善妒记仇,于是出言解围。 “公子所说……”对于李锦的话,陆婕瑶不但不恼,反而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有理。谭松,还不谢过这位公子?” 这位姓李的公子气度非凡,极有可能是那誉满天下的李家大公子。谭松很是服气像李锦这样的人物。他不像对待宋露一般犹豫,而是迫不及待地走上前去,恭敬行了一礼,“小人谭松谢谢公子!” “不必多谢!”李锦扬了扬手,然后看向陆婕瑶,致礼,“公主,李锦尚有俗事忙碌,就先行离开了。” “公子,可否告知寻你地址?”见心上人将要离开,陆婕瑶一慌,竟忘了矜持。 “若问吾居,春意盎然处。”说完,李锦扬起一个温柔如水的笑容,然后缓缓踏步离去。 颀长的男人行走在泥泞的道路上,月白色的长衫不染一尘,衣摆如流云而动。如来时一般,他落下的墨发再湿润的空气中微微飘动,若即若离。 陆婕瑶一时看呆了,静静地盯着男人的背影久久不曾回神。待回过神来,男人已不见踪影。她懊恼一声,愤愤地登上华丽的马车。 车夫领命,一声“驾”后,马车再次飞奔起来。马蹄猛蹬在软泥之中,溅落道路两旁的青草一滩滩泥水。 …… 阎河畔杨柳依依,青草遍地,行百十步便能见到迎风开放的桃杏。细雨绵绵,如针脚却又不断,打落在碧波上,激起一圈又一圈涟漪。 纵使春雨不断,清明踏青之人仍然不少,随处可见撑着各色花样的纸伞在河畔散步之人。 碧波之上,一页轻舟在微风细雨中,随波而动。舟上掩了青色的布帘,让人无法一探其中风景,便由它而去。 突然,舟上布帘被掀开,一张温婉动人的脸露了出来,接着一只玉手伸出,接住雨水,“阿翊啊……春色撩人,闷在小舟中干嘛呢?” 舟中传来一声轻叹,然后只见一只手臂伸出,将女子拉了回去,顺便放下布帘。 一盏青灯照亮了端坐着的男人俊朗的脸,如梦如幻。黄芩嘴角扬起,然后倾身向前,抱住男人的脑袋,动情亲了上去。 陆长翊真是让她欲罢不能! 突如其来的一吻并没有让陆长翊有多惊讶。他凤眸中染上情绪颜色,铁臂一伸,搂住女子的腰,将她彻底拉入自己怀里。然后未等黄芩从惊讶中反应过来,他一翻身,将女子压在了身下。 “陆长……”黄芩瞪大眸子,想要说话,却被男人扣住脑袋,用柔软微凉的薄唇堵住了嘴。 两人动情吻了许久,陆长翊终于放开了黄芩。同样在黄芩猝不及防间,他翻身,将软成春泥的黄芩抱入怀中,声音低沉略带嘶哑,“这种事情应该男人在上,女人在下,懂吗?” 听了这话,黄芩想要大声反驳,无奈实在没有力气,只能低低说了句:“谁规定的……” “为夫!”说着,陆长翊轻吻了一下黄芩光滑洁白的额头。 为夫……为夫…… 黄芩被陆长翊突如其来的霸道的温柔捕获了,她乖乖地靠在陆长翊坚硬的胸膛上,嘟了嘟嘴,“陆长翊,你可真霸道!” “娘子喜欢就行!” 黄芩转过身,抱住陆长翊的脖子,让他凤眸与自己对视,声音毫无力气,像是羽毛挠心般质问:“你怎么变得如此巧言令色?” 陆长翊笑了笑,没有说话,低头轻啄了一下黄芩的嘴唇,“懂了没?” “嗯?”黄芩柳眉挑起,表示不解。 “为夫只对心悦的人这样!” “你的柔情霸道只属于我?” 陆长翊点了点头,然后将黄芩转过身,温柔搂着她,“知道我为什么带来你来泛舟阎河吗?” 第135章 见父母 未等黄芩回答,陆长翊便喃喃自语起来:“母妃出身不高,父皇从阎河救起母妃后,便对母妃一见钟情。母妃生下我,才被封为曼妃。 母妃或许不像那些大家闺秀一般,通晓四书五经,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是母妃却教会了从夫子那永远习不到的东西:男人恩怨牵扯女人,非大丈夫所为;即使贱如蝼蚁,也不可随意践踏他人…… 可是,我才及七岁不久,母妃便离我而去。父皇说,母妃入了阎河,成了阎河水神。我当时不明白,后来无意间听到宫人言语,方才知道母妃投河自尽……” 将瘦削如斧削的下巴靠在黄芩的肩上,陆长翊缓缓闭上眼睛,“我想让母妃见见你,我心上的人,我的娘子。” “阿翊,原来你是带我来见父母啊!”黄芩甜蜜地笑了,是发自内心的笑。她反手抱住陆长翊,柔荑轻轻地在他脸上移动着,细细感受着他的每一点肌肤,感受着他冷硬的轮廓,“阿翊,我可真喜欢你!怎么会有你这么好的夫君呢……?” 忽然,陆长翊抓住在他脸上乱动的手,将它放到自己的胸膛之上,“王妃可感受到了?” “阿翊,我要让你叫我娘子!”黄芩不满地叫道。 但是,陆长翊不依不挠,拿着黄芩的手紧紧放在自己的胸膛上,“感受到没?” “好好!”面对突然像孩子一样的陆长翊,黄芩有些无奈,只好连连哄道:“我男人喜欢我,一颗心只为我而跳。满意不?” “那你的心呢?”陆长翊突然伸手,摸向黄芩的心口。 “你……”黄芩一惊,连忙抓住陆长翊的手,“我的心自然也是为阿翊而跳。” 意识到不对,陆长翊快速将手收回。他放开黄芩,撇过头去,凤眸不自在地眨了一下,耳尖及两颊微红,在青灯光下并不明显。 黄芩脸上亦是染上了桃色,不自在地咳了两声,她缓缓起身,坐回原来的位置。 两人皆低着头,不看对方,气氛一阵尴尬。 许久,微风吹开布帘,有细雨飘了进来,灯火摇曳。 见有雨水飞落到黄芩白皙的脸上,陆长翊剑眉微蹙,忘了刚才的尴尬。他弯腰,拿起身旁的披风,倾身过去,给黄芩披上。 黄芩却拉住了他的手,抬眼认真看着他,两颊红透,“阿翊,你是我的男人。我……我……不介意的!”说完,她撇过头去,不敢看陆长翊。 陆长翊手上的动作顿了下,想起了之前黄芩看春宫图册的事。于是,他再次神色复杂地望向黄芩。 将披风给黄芩系好后,陆长翊握住黄芩的手,一字一顿,极为认真地说道:“圆房之事,娘子莫急!为夫经验不足,怕伤了娘子。” 如此无耻下流的话被陆长翊以说正事的口吻说出来,完全让人提不起怒火来。黄芩窘迫得无以复加,却狠不下心打陆长翊。 他这话说得她好像很着急一样?他到底从哪里看出来她……她迫不及待了……? 黄芩气鼓鼓地看着陆长翊,嘴角抽动,“我……我……” “你个流氓!”最终,黄芩捂上了自己的眼睛,转过头去,不理会陆长翊。 “难道我说错了?”陆长翊剑眉皱在一起,“还是说娘子不愿意?可是之前娘子不是明里暗里地提示着本王吗?” 陆长翊一语惊醒梦中人。她过去做过的那些撩拨陆长翊的事情如同电影片段一样快速地在黄芩脑中闪过,这让黄芩顿时羞哧,她干脆将两只手齐上阵,将自己的脸完全遮住。 啊……没脸见人了!陆长翊不会一直以为她寂寞空虚难耐吧……?啊啊啊……她的脸都被丢光了! 看到黄芩的模样,陆长翊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伸手揽过黄芩,紧紧抱住女子,宠溺说道:“你是本王的王妃,想要与我交颈为鸳鸯,这很正常。” “你……”黄芩这次吸取了教训,没有往陆长翊胸膛上锤去,而是轻轻地锤了他冷硬的下巴一下,“我怎么从来不知道,陆长翊你这么流氓的?” 陆长翊笑容止住,抬起黄芩的下巴,与她对视,认真说道:“娘子是想让本王当流氓吗?” 黄芩倒吸了气,连忙摇头,生怕陆长翊做出什么出乎意料地事情,“不是不是!夫君现在就最好,现在就最好……” “母妃见到我们这样,一定会开心的吧?”黄芩话刚说完,陆长翊便一脸感伤,轻轻吟道。 “一定会的,一定会的!”陆长翊的悲伤感染了黄芩,她和道:“母妃在天国一定很活得很开心,对吧,阿翊?” “自是如此!“ …… “王爷,属下无能,寻不到李锦踪迹。”幻腾单膝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看上位的人同时,冰冷的声音中夹杂着自责。 陆弋轩手指有节奏地叩击着书桌,俊朗勾人的脸上不见一丝笑容,与平常总是笑着的风流王爷截然是两个人。 原本他是不想杀李锦的,只是想让李锦处于自己的控制之下。但是,李锦实非池中之物。他手下的人费了大半力气,居然只查到李锦与陆长翊有关系。而且,婕瑶今日还见到了李锦……这事情真是越来越麻烦…… “无妨!”陆弋轩不喜不怒,淡淡说道:“传出消息,十万两黄金悬赏李锦一条命。” “王爷……”幻腾抬头,“属下觉得……” “李锦值得这十万两黄金!” “是!属下这就下去办!”说完,幻腾快速退去书房,隐入黑暗之中。 “幻跃,出来吧!”陆弋轩两手一摊,靠在椅子上,看向窗外。 “王爷……”一声如黄鹂婉啭的声音刚落下,一个黑色的人影便单膝跪在了刚才幻腾所在的地方,“属下带来的消息可能有些不好。还请王爷做好准备,免得误伤了属下。” “可是宋露出了什么事?”陆弋轩立马坐正,白皙的俊脸上毫不掩饰关心。 “女主子倒是没出什么事……”见自家王爷那一副担心的样子,幻跃否有些不忍心将今天的所见所闻说出来。 “没事那就快说!”陆弋轩瞪了一眼幻跃,眼神如催命的刀。 突如其来的一吼让幻跃打了一个寒颤,他恢复正经,将暗中跟随宋露的所见所闻一字不漏地说了出来。 只见,陆弋轩脸色越来越黑。等幻跃说完最后一句话,他用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敲了下桌面,似笑非笑地说了句,“很好很好……本王还真不知道你宋露能耐这般大,刚送走一个墨珏,又来了几个男人!” 虽然房中有火炉,但是幻跃只觉得一阵阵阴冷的风刮过,牙齿不自觉地颤抖。 “回去,好好盯着这个女人!”和以往说的“保护”不同,这次陆弋轩说得是盯着。 幻跃悄悄看了眼醋坛子打翻了的王爷,心里暗自偷着乐。他清咳一声,然后恭敬领命,“属下这就回去,好好盯着女主子,”防止她红杏出墙! …… 第136章 索香楼 云城唯一的男院索香楼 “姑娘,欢迎欢迎!”索香楼的管事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此刻正谄媚地招呼来人。 与索香楼中大部分客人不同,来人是一个年轻女子,身材纤细,容貌素净。 女管事虽然奇怪,但是看来人穿着像是一个有钱的,便也十分殷勤,“姑娘,先进来坐着。小林子,备茶。” “不用了。来人神色清冷,出手制止了女管事,顺便丢出一个钱袋,“里面有五十两白银。给我把你们楼里最好的房间腾出来,最好的几个小倌带过来。” “几……个?”女管事忙不跌地接住钱袋,但是听到却犹豫了一番。她狭长的眼睛上下打量女子,心里啧啧叹道:这般清冷的模样,还真看不出是一个欲望旺盛的姑娘! “怎么,钱不够?”宋露不知女管事心里所想,只以为是女管事想要敲自己一笔,“我来之前,已经查过了。你们索香楼的小倌平均价格五两一次。如今,本姑娘给了五十两还不够?” 女管事面上惊讶,很快掩过。这姑娘看上去虽然清冷,但是文文静静,却没想到是个咄咄逼人,不好惹的角色。 “姑娘误会了,婆子我只是没有想到姑娘身体会如此的好!”说完,她不看宋露黑了的脸色,赶忙朝一旁喊道:“小林子,把这位姑娘带去三楼的索字一号房。小许,去把执冷,执火叫过来。小贺,去把艳鱼,玉林叫过来。” 听到女管事的事,迎上宋露的小林子淡得不像话的眉毛抖了抖,目光奇怪地看着宋露,然后说道:“姑娘请跟小的来!” 宋露垂眸掩去不自在的神色,步伐潇洒风流地跟上了小林子。 一打开房间,一股香风扑面而来,宋露被熏得皱了皱眉,想要掩住口鼻。但是念及旁边有人,她装出享受的模样,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这香不错啊!有调情的作用吧?” 小林子没有想到这位女客人会如此直接,当即一愣。 “出去吧!”宋露瞥了小林子一眼,然后径直走了进去。 “是是是,小人先离开了,客官玩得开心玩得开心!”小林子反应过来,连忙谄媚说道,然后快速离开。 一进房间,宋露便寻了软塌,斜躺了上去,素色的衣衫所营造的素雅感觉褪去,只余一派妖娆。 很快,小倌们便到了。首先进门的是一个穿着骚粉色的纱衣的男人,他美过女子的脸上妖艳无比,声音勾人,“官人,奴家来了!” 听到那娇软酥骨的声音,宋露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强忍住恶心,昂起头,邪魅一笑,“过来,坐我右边。” 后面依次走进来三个男人,穿得还算正常,依次穿着白色,红色,墨蓝色衣服。他们当中白衣服的男人招呼都不打,高冷地走到宋露对面就坐下。而红衣服的则未等宋露开口,就热情的坐到宋露左边。至于墨蓝色衣服的男人就显得温润多了,他先谦谦有礼地向宋露施了一个礼,介绍了自己,然后转身轻轻将门关上,站在一旁,等着宋露开口。 “玉林,合本姑娘胃口,过来!”宋露眉毛微挑,朝墨蓝色衣服的男人勾了勾手。 这时,一只白皙的手攀上了宋露脖子,声音娇软魅人,“官人,人家也很不错的嘛!” 宋露忍住恶心,侧过头,男子的手从自己的脖子上拿开,然后伸手勾起男人白皙的下巴,“你叫艳鱼吧?果然,人如其名!” 艳鱼一笑,反手抓住了宋露的手,拿着它在自己的脸上抚摸,“官人好生聪慧!奴家的确叫艳鱼!” “嗯嗯!”宋露点了点头,从钱袋中甩出一锭白银,“接着!先安份些!等会本姑娘再宠幸你,懂?” 艳鱼假装嗔怒:“官人坏!”不过,手却是诚实地接住了银子,往自己的怀中揣去。 “玉林,过来,坐我对面!”艳鱼总算安分下来,宋露松了一口气,看了眼玉林,又指了指桌子对面的位置。 “谢姑娘!”玉林温润一笑,走过去,掀起衣袍缓缓坐下。 “你旁边的叫执冷吧?”见白衣男人一直不说话,宋露朝玉林问道,“怎么如此冷漠?本姑娘都有些伤心了?”说着,她刻意捂了捂自己的心口。 “姑娘错了!”玉林看向宋露左边的红衣男人,“红衣服的才是执冷。我旁边这个是执火。虽然叫执火,却是冷漠得很,向来不喜欢与别人说话。” “对!执火也真是无趣的紧!姑娘不必理会他。我们兄弟三人陪姑娘共度良辰,就够了!对吧,姑娘?”说着,执冷端起桌上的一杯酒,缓缓移到宋露嘴旁。 “执冷说得对!干嘛理执火那个无趣的家伙?”艳鱼附和道。 面对到嘴的美酒,宋露眉头不可见地微皱了一下,然后抓住执冷的手,轻佻命令道:“喂本姑娘。” “姑娘是想要我用嘴度给你吗?”未等宋露作出回答,执冷便将酒一口吞下,嘴朝宋露靠来。 没有想到这个执冷如此地霸道热情,宋露被吓了一跳,猛地瞪大杏眼,然后想要逃离。但想到自己来的目的,她又立马来了勇气。 “这么着急的吗?”宋露轻佻一笑,用手指按住了凑过来的红唇,摇了摇头,“等会,本姑娘再好好调教……你!” 执冷被女子轻佻中带着高冷的神情给愣到了,他恍惚间,将嘴中的美酒尽数吞下。 他这招以前屡试不爽!如今,竟然败在了一个年轻姑娘身上? 他垂下长长的睫毛,掩住不自在地情绪。然后,伸出手,将宋露按住自己嘴的手轻轻推开,撩起墨发,一笑,“期待官人!我会好好陪官人的……”尾音故意拉长,极其暧昧。 玉林没有感情的眸子微微一弯,笑道:“不妨现在就开始吧?” “对嘛,奴家都等不及见一见官人魅人的娇躯,好好爱抚一番呢?”说着,艳鱼的手再次攀上宋露的脖子,慢慢下移,抓住了衣领。 第137章 水性杨花 “咔吱!” 除了执火以外,房间内的几个人通通朝门口看去。 “执火,执冷,艳鱼,玉林,你们全部出来,让本公子来好好陪一下这位客……”房门轻掩,一道低沉略带邪魅的男声顺着狭缝闯入。 玉林朝宋露看了一眼,“姑娘有福了!”然后,在宋露尚云里雾里时,四人起身离开房间。 “别走啊!”宋露跑到门口,想要挽留四人。 但是房间突然大开,刚才说话的男人缓缓走了进来。他身材颀长,身着一尘不染的白衣,带着纱帽。虽看不清楚模样,但从气场和气质上来看,绝对比同样穿白衣的执火要好上数倍不止。 “姑娘,本公子与他们相比,可谓极品中的极品。姑娘不想……试试?”他低下头,声音魅惑迷离。 宋露下意识地觉得害怕,后退两步,才堪堪稳住。 见到女子的反应,男人“呵呵”一笑,伸手将门关了起来。然后,于静默中,他一步一步地朝宋露靠近,连脚步声都未曾有,寂静得让人可怕。 宋露想要后退,但是脚像是被胶水黏住了一般,根本动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男人走到她的面前,伸出修长的手,捏住她的下巴。 她低下眸子,看到了男人白皙手指上多而细小的疤痕,假持冷静喊道:“洵王殿下!” “竟然记得本王啊?”陆弋轩闲着的手抬起,摘下了纱帽,露出他人神共愤的俊脸。 “可否放开婢子?”宋露尝试着挣扎,却挣脱不开。 “本王都说过了,要让露儿试一试本王的滋味。又怎么会言而无信呢?”陆弋轩邪笑,靠近宋露,嘴唇擦着宋露脸颊而过。 “我……”宋露先是闭上了眼睛,然后又想起什么,快速地睁开眼睛,说道:“本姑娘用不起洵王殿下这么贵的男人!” 陆弋轩凤眸一紧,捏住宋露下巴的手,力道加重,声音隐隐藏着愤怒,“本王此次对你免……费!” 宋露抬腿,却被陆弋轩先发制人给用有力的小腿缠住。他轻笑一声,靠近宋露的耳朵,咬住她的耳垂,“露儿难道不怕本王不举,你下半辈子无……“幸”福……可言吗?”说到“幸”字时,他还特地轻咬了一番柔软的耳垂。 “你……”腿被男人紧紧缠住,宋露无计可施,只能任男人宰割。 突然,她腰上一紧,然后眼前便出现一张放大的俊颜,“唔……” 陆弋轩的吻明显带着惩罚意味,缠绵许久,离开时,他还特地咬破了女子娇嫩的唇瓣。 舔了舔嘴唇上的血,陆弋轩放开了宋露的下巴,声音低沉魅惑,“露儿,可还满意?” “满意满意!满意无比!”宋露顾不得责怪陆弋轩咬破自己的嘴唇,使劲点头,“那殿下放过我,可好?” “可惜,本王不满意!”陆弋轩很是遗憾地摇了摇头,“不妨,露儿主动来服侍本王一番。没准,本王满意了,便会放过露儿?” “你……”宋露摆过头,冷冷说道:“洵王殿下府中姬妾众多,千娇百媚,各具风韵。我一个低贱的婢子来侍奉王爷,实在是折煞殿下!还请王爷放过我!你玩你的女人,我玩我的男人,互不干扰!” 房中扑鼻的香味越发浓郁,而男人凤眸中也是阴沉一片,风雨欲来。宋露感到害怕,但是倔犟地不肯表现出哪怕一点屈服。 “好,很好!”许久,陆弋轩沉重压抑的声音终于响起,裹挟着滔天的愤怒。 “那本王不介意先玩弄你一番!”他狠狠抱紧宋露的腰,让女子紧紧贴住自己的身体。 “你……敢?”宋露瞪住男人,声音颤抖。 “难道世人会认为一个来男院玩乐的女人是一个良家女子?”陆弋轩盯着女子的黑白分明的杏眸,冷冷开口讽刺。 “我……”宋露想要反驳,但是遇到陆弋轩带着怒火与探究的眸子,立马低下头,轻声说道:“我本来就不是良家女子!” “露儿意思是本王可尽情享用你?” “胡说八道!”宋露终于炸毛,怒吼道:“本姑娘何时说过这样的话!望殿下尊重婢子!” “本王尊重如何,不尊重又如何?左右不过是一个婢子,罢了!” 他的意思是自己可有可无吗?阿芩说的果然是对的。而且听到陆弋轩绝情的话,她心里竟然一阵抽痛? 宋露暗自苦笑了一声,声音平静,“那殿下可以放开我这个可有可无的下等人吗?若是王爷欲火难平,婢子愿意去为王爷寻几个女人来降降火!” “你……”陆弋轩眼睛几欲喷火。他猛地扳起怀中女人的下巴,低头狠狠亲了下去。 然而,女子却像是一块木头一样,怔怔地睁着眼睛,连反抗都不屑于做。 陆弋轩了无生趣,莫名地觉得嘴中苦涩,结束了这个并不长的吻。他放开宋露,转过身,不愿看到女子,“本王在你眼中真得不值一提吗?你宁愿跟一个小小的掌柜,守兵,甚至跑到男院,也不愿意跟本王吗?“ “你闭嘴!”听到这般侮辱的话,宋露牙齿一咬,大声吼了出来。然而,看着男人高大却显得落寞悲伤的背影,宋露心里没由来地又是一阵抽痛,想要解释,但是话到嘴边,却是化成了一句,“本姑娘便是如此水性杨花的女人!洵王殿下,终于看清楚了?” 听了宋露的话,陆弋轩不怒反笑,一语惊人,“水性杨花的女人最有味道!” 论甩嘴皮子的能力,宋露的确比不过陆弋轩! 她嘴角抽了抽,抬头有些绝望的看着绕着绸带的屋顶,冷冷说道:“水性杨花的女子于高高在上的洵王殿下实在不合适,唯恐污了殿下的身子。” 宋露等待着陆弋轩的后文,但陆弋轩却不说话了。 屋内香气萦绕,宋露感觉身体也越来越热。她暗叹一声:不好!果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洵王殿下,如若没有其它事,贱婢就先离开了!同时,还望王爷将暗中监视着贱婢的人撤走。贱婢不胜感激!”说着,宋露用袖子擦了一把额头上细密的汗珠,越过陆弋轩向门口走去。 突然,陆弋轩拉住了宋露。宋露下意识地转身,却被男人拉入怀中,扑面而来一阵清冽味道,紧接着便被吻住了唇。 …… 第138章 迎亲宁国 安帝近来很是心烦,每天至少有一个时辰头痛欲裂。可是,太医院那群庸医除了给他开些毫无作用的药,跪地求饶外,就是束手无策。 心病还须心药医。所以太医们自然无法。谁都知道皇帝陛下为何头痛,可又有谁敢冒着灭族的危险去戳破这层窗户纸呢? 如果说陆长翊是先帝钉在陆长赫心头上的一根铁钉,那么陆长老便是保护这跟铁钉不被拔去的人。虽然陆长赫是安国的九五至尊,但是陆长老才是陆氏宗族中最有威望之人,有权将陆氏子弟踢出陆家。 况且先帝遗旨中也写着若陆长赫违背旨意,则将其踢出陆家族谱。此事虽然只有陆长老知道,但却也足够了,足够让陆长赫不敢动手。因为这安国的天下终究是陆家的,一个被踢出陆家的人是没有资格当安国的天子的! 然而,安帝头痛的是宁国那边,可真是愁煞人! 安帝提出求亲宁国的事情如一快巨石砸入盛满了战战兢兢的臣子的朝堂之池中,掀起巨浪。大臣们一改沉默,纷纷竭力反对。 因为安国实在没有与宁国和亲的必要。宁国在是五国之中实力最为弱小的国家,安国一直有吞并它的野心。用和亲牵制住安国侵略的步伐,这是主战的臣子们不愿看到的。可是如今,和亲之事竟由安帝提出。这实在让人费解! 但是安帝的霹雳手段立马让群臣闭上了嘴巴。因为没管住嘴巴的人已经首身分离了…… 最终,安帝一口敲定,由洵王前去宁国求亲,将绾瑜公主迎入安国,让其在王公贵族中择一良人。 洵王只是笑笑,让人看不出情绪,语气轻佻,“本王也正想提前瞧瞧中原第一美人的倾国之姿。” 不过半月,洵王便率着浩浩荡荡的求亲队伍出发了。 躲在人群之中,宋露一袭男装,神情淡然地看着这几里红妆。 突然,高头大马上的俊美男人侧头。宋露立马慌了,快速地低下头,朝人群后面挤去。 可是,陆弋轩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便看向前方,依旧恣意风流。 百姓们对求亲宁国这件事大多持反对意见,但是碍于君威,不敢表现出来。因而人群中有的仅仅是少女们的惋惜与不甘,有情到深处者甚至哭得梨花带雨。 洵王终于出城了,街道上的人也大都散去了。 靠近东城门的一家酒楼,房檐下的灯笼随风晃动。二楼的一扇窗户被缓缓推开,探出一个束着冠的头。头的主人望向城门处,久久不能回神。 随着一声叹息落下,头退回了房间,窗户也关了起来。 夕阳西下,西天被染成了血红色,炫目而刺眼。 “咔吱”一声,门被推开了。可是房间内的人却一点反应都不曾有。 一白衣男人走了进来,走向趴在酒瓶凌乱的桌子上的人,轻轻地摸了摸醉酒之人酡红的脸蛋,叹了一声,“你真是……” …… 宋露再次醒来时已是黄昏,她以为自己只是睡了一个下午。当揉着太阳穴走出房间,遇到店里的伙计,才知道自己睡了整整一天不止。 跟店家讨了一杯水喝了后,宋露走出了酒楼,走在街道之上。她低着头,像是在思考,却未曾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撞到哪怕一人。 “八百里加急!八百里加急!……”一只黑色的马儿像一只离弦之箭,飞驰在街道上,行人慌忙让路。 “小心!”看着骏马即将撞到低头的灰衫男子,人群中有人好心提醒。 而骑马的官兵也没有勒住马的意思,依然飞快费力地甩着马鞭。 宋露终于抬头了,可是映入眼帘的已是铁蹄。她下意识地快速偏过头,身子重心下移,向下滚翻。然而马蹄却即将落在宋露背上。 突然,马儿嘶鸣一声,两只前蹄猛地抬起,跃过了宋露。同时,马上的官兵惊叫一声,从马背上翻了下来,重重一甩。马儿在街道上随意冲撞,撞翻了许多小贩的摊位,甚至是来不及躲闪的人。 骑马的官兵来不及管身上的疼痛,咒骂一声,便快速从怀中掏出一个口哨,狠力一吹。哨子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马儿也渐渐安分下来,在街道中央停下。 宋露并未受很重的伤。她急忙爬起,跑向官兵,想要扶起她。官兵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你死定了!”便甩开宋露的手,三步做一步跑向已稳定下来的马儿,翻身上马,甩鞭离去。 一众百姓望向离去的马儿,又望向直直站着的宋露,纷纷哎了一声。民哪能很跟官比呢?何况这小伙子碰上的是“八百里加急“的事情! …… 泽国开始攻打安国,并已夺取瀚州的三座城池。消息刚传入朝堂,众臣不淡定。 安国重文轻武,武将并不多。且能够领兵出征,震慑五国的人,无非两位战神。 如今白衣战神洵王远赴宁国求亲,两天时间,洵王离京城的距离虽不算远,但安帝坚持让陆弋轩去求亲,不让白衣战神出征。众人疑惑,却不敢多言,只为保住项上人头。 至于黑衣战神……陆长翊与安帝关系闹僵,已是全国皆知的事情!虽说陆长翊不至于置百姓生死,国家安危而不顾,但是安帝不会拉下脸面去求陆长翊,只能等陆长翊请命出征。 瀚州之事,陆长翊自然也在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 翠竹居中,莺鸟婉转,偶有风略过竹林而起的飒飒声。楼阁之上,一玄衣男人身材颀长,面容冷峻,负手而立,看向远方。 泽国多年未曾发动大的战争,而身为玄衣战神的他大部分都是在南方作战,未曾与泽国人有过接触。按理说,此次去迎战的最佳人选是陆弋轩,常年在北方抗敌,打败过泽国人的白衣战神。但是,安帝竟然对和亲此事如此固执,一定要让陆弋轩前去宁国迎亲。这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陆长翊却能猜出些事情来。想来,安帝应是被人抓住了把柄,一个关乎皇权的把柄。否则以安帝的性子是绝不会置百姓安危于不顾的。 思考许久,眉梢未得舒展,陆长翊便转过身,快速走向书桌,拿起蘸墨的毛笔极速写下一列又一列苍劲有力的字…… …… 第139章 斩首 “陛下,此贱婢便是有意阻拦通信官兵,使瀚州遭犯之事推迟送至圣前的宋氏女子。”陈猛单膝跪地,拱手禀告完后,他身后两个御林军提着的浑身伤痕的女子被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抬起头来!”安帝眼神凌厉,审视着下方奄奄一息的女人,不悦开口。 穿着染血囚服的女人闻言,慢慢扶着地,跪下,艰难地磕了一个头,“贱婢参见……陛下……“然后,缓缓抬起头,直到龙座之上的人能够看清她的容貌。面对所谓天子的怒视,她眉眼低垂,卑微得像极了蝼蚁。 “陛下,此贱婢亦是战昭王妃的侍女。臣怀疑阻拦八百里加急一事与战昭王有关……”陈猛的声音响起。 虽然全身无力,但是在听到陈猛的话,宋露立马鼓足了力气,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陛下,此事乃贱婢一人所为,与战昭王完全无关。若贱婢所说有假,定遭天打雷劈,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望陛下明鉴!” 在场的所有人听了这毒誓后,无一不皱起眉头。这誓言未免也太狠毒了些! “你……”本想污蔑陆长翊,让陆长翊不得不出征的安帝听了这番话,被气得嘴唇颤抖,直指着下方的女子,“贱婢!拉出去,当场斩杀,以儆效尤!” 既已是无用之人,留着也只会徒添自己的愤怒,还不如杀了来立威。 “贱婢谢陛下明察秋毫!”又是重重的一个磕头后,宋露被拉了出去,全程没有一点反抗。 群臣悄悄望着被拖出去的女子,一句话也不敢说,同时默默观察着陛下的表情,心中暗暗揣摩他的心思。 大殿外很快便有了举着大刀的刽子手,站在汉白玉铺成的主路旁边。他的前面站着两个御林军,正按着一个女子。 宋露缓缓闭上眼睛,等待着大刀落下,死亡的到来。 白衣男人温柔邪笑,“本王刚好喜欢男人!” 白衣男人嫌弃说道:“但比起幻跃那男人,可是差劲多了!” 白衣男人魅惑一笑,“如此不听话,该罚!” …… 白衣男人落寞转身,“也不愿意跟本王吗?” 闭上眼睛,脑海里快速闪过一幕又一幕,全是那不可得之人,陆弋轩。即使高攀不起,也还是会痴心妄想,真是可笑!想到这,宋露眼角滑落一滴泪水。 刽子手高高举起大刀,准备一次性砍下人头,免得让惨叫声污了圣上的耳朵,扰了这圣殿的清静。 再见,阿芩!不见,陆弋轩!刽子手喷出的烈酒落在身上那刻,宋露嘴唇翕动,却没有声音。 “飒!砰……铛!” 何曾遇到过这样一只箭,竟将自己手中的大刀射飞!刽子手一时愣住。 但是周围的御林军却很快反应了过来,训练有素地执起长戟,抽出长剑,朝大殿退去,“有刺客!保护陛下!” 红衣男人手持弓,如一阵疾风飞向大殿。在宋露身旁的两个御林军意识到不妙,丢下即将被斩首的女子,朝红色疾风冲去。 启殇轻蔑一笑,丢下弓,转变方向,如一阵旋风,袭向了跪在地上的女人,一把捞起,扛在肩上。他几个跳跃,跃至高墙之上,狂狷大笑,“御林军,不过如此!” 一群人终于发现自己被耍了,面色难堪。 “启殇,皇宫重地,岂容尔等蛮人放肆!”安帝一脸不悦地走了出来,看着高墙之上衣玦飘飞的男子,怒声呵斥。 “呵!”启殇冷吭,“本尊今日不是在此地放肆了吗?不知陛下又能怎么样?” “你……”安帝气得瞪大眼睛。 “本尊的女人,除了本尊以外,谁都碰不得。今日,陛下之人将她伤至如此地步,本尊实在是想要计较一番!”启殇连正眼都未曾给安帝,“丢下去,让陛下好好看看这些人的下场!” 话音刚落,跳出了一个又一个黑衣人,紧接着,一个又一个带血的东西被丢向了御林军。 御林军连忙围住安帝,“保护陛下,保护陛下!” 待场面安静下来,启殇等人早已不见踪影。而安帝看着地上血淋淋的头,脸色铁青。其他出来的臣子则是战战兢兢地立在一旁,有些甚至想吐,却强行忍住。 …… “陛下……”刘德全小心翼翼地唤道,“有人在宫外求见。” 安帝抬头,瞪了刘德全一眼,“谁?” 刘德全被安帝想要杀人的眼神给吓住了,连忙低下头,悄无声息地往后退了两步,“是席州李锦。李公子言,有办法让战昭王出征!” “说!” “陛下……”刘德全扑通跪下,“老奴不知是何法子!需让……让李公子……自行向陛下言……言明……” “狗奴才,还不快去!”安帝一把甩开桌上的纸笔,怒吼道。 “是是……”刘德全颤颤巍巍爬起,连站都没有站稳便快速跑了出去。 …… “在下席州李锦拜见陛下!”李锦身着一袭竹青色长衫,修长的身体笔直站着,拱手浅笑,丝毫没有要跪下的意思。 安帝只是冷笑一声,没有责怪。他看了眼刘德全,“你们全部退下!” “谢陛下!”待偌大的殿内只剩下两人后,李锦开口道。 “不愧是世家公子之首,谈吐不凡。也不愧是启殇愿意用十万两黄金悬赏的人。”安帝语气略带嘲讽。 李锦倒也不恼,笑笑,“陛下过奖了!” “李公子自谦!”安帝仍是嘲讽语气。 “自牵自是要的。既然陛下让李锦自牵,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没给安帝反应过来的机会,李锦便讨论起自己的目的,“如今泽国虎狼之师已攻打我国,且将有势如破竹之势。安国向来重文轻武,两百多年来,名震四海的将军仅有黑白战神。白衣战神被派去求亲,且没有扭转的余地。可用之人只剩下一向放肆的黑衣战神……”说到这,李锦停了下来,看向安帝的手。 安帝听到“放肆”一词时,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注意到李锦的目光,安帝不自然地将手收进衣袖之中,咳了两声,“接着讲下去。长话短说,告知朕你所谓的计策!” “自是会。”李锦收回目光,行了一礼,然后继续侃侃而谈,“想要让战昭王自愿请求出征,当是不易。但,战昭王有一世人皆不知的弱点……” …… 第140章 陆长翊出征 “陆长翊,我要跟你一起去!”黄芩紧紧拽住陆长翊的衣袖,倔强喊道:“我可以当你的军医。” 黑衣男子没有转过身,只是淡淡说了一句,“王妃,军中自有军医。” “阿翊,军中多我一个并不碍事。”黄芩绕到陆长翊前方,抬起头,眼神坚定地望着他冷峻的脸。 “军中少王妃一个亦不碍事。” “阿翊,我知道你担心我的危险。但是我有自保能力,绝不会给你添麻烦。”黄芩放开陆长翊的衣袖,以军姿站定。 沉默许久,陆长翊终于低下头。他认真地看着面前瘦小却不容忽视的女人,语气变软了许多,“战争没有你想的那般简单。” “我知道!”黄芩无比认真,“我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手无缚鸡之力,什么都不知道。相反地,我经历过很多,常人未曾经历过之事。” 据调查,面前的女人不就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名扬涂和的第一贵女吗?怎么如今说出这番话?陆长翊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疑惑地皱起眉头,看向黄芩,想看看接下来她会说些什么。 然而,黄芩亦察觉到了不对。她转过身,躲开陆长翊探究的目光,黯然神伤,“自母亲去世,我一人活到如今。你知,在父亲不爱,继母打压的情况下,我是如何艰难吗?” “于陋室生存,忍欺辱,受苛待,顺其意。逆境催强者,适者生存。我不努力,我不变强,我不隐忍,岂能活至如今?” “虽与你之艰辛难以相提并论,但是我只是想说:阿翊,我没有你想的那般弱小。或许我不能与你并肩面对所有大风大雨,但是我起码有这个心。现在的我只能站在你身后,但是怎么能保证将来的我不能于你携手并肩?” “阿翊,我们虽然还没有圆房……” “咳咳咳……”听到圆房二字,陆长翊一本正经的脸上浮现不自然,“不用说了,战场之危险,非你经历多就能明白。” “好!”黄芩暗自松了一口气。虽然没有达成目的,但总算是蒙混过关。 “你是我的夫,听你的,我不去,行吧?”转过身,黄芩抓住陆长翊的两只手,“但是你要答应我,一定不能出事!我可不想还未真正成人妇,便先成了寡妇!” “咳咳咳……”陆长翊依然不自然极了。他反手握住女人柔软的双手,“我陆长翊,定然会与黄芩携手共白头。” 情话很僵硬,但是不油嘴滑舌的陆长翊更加像是真正的他。黄芩娇嗔地看了陆长翊一眼,快速踮起脚尖,在他冰凉的薄唇上碰了一下。 …… 战昭王出征那一天,京城的街道异常冷清,似乎是为了给陆长翊及他的军队彻底让出道路。殊不知,大多数百姓高兴极了,甚至举办宴会庆贺。 战昭王出征,瀚州的战事便不用担心。战昭王出征,京城的动乱便会少很多。战昭王出征,天子的怒火便得以平息…… 总之,战昭王出征的好处实在太多。 但是,百姓终究是害怕这个冷酷无情,嗜血残暴的黑衣战神的。因而,他们不敢出门送行,甚至不敢在战昭王未出京之前公然大肆庆贺。 送行的人只有战昭王府的人。 时间似乎流逝得格外快。不过一会,陆长翊便出了西城门,消失在黄芩的视线中了。 直到彻底看不到玄军了,黄芩才终于蹲了下来,抱头痛哭。这是她第一次哭,竟然是为了一个男人而哭。哭得不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但能让人真切地感受到悲伤。 她爱陆长翊!即使知道陆长翊武功高强,谋略深远,是安国的战神,永不会败的传奇。但是,战争残忍,战场诡谲,她担心陆长翊,害怕陆长翊出事,恐惧没有他的日子。 爱一个人,全身心便交给了他。曾经天真地以为会看淡爱情,也鄙视过城南欲断肠的少妇。但如今身处其境,方成了曾经最为不耻之人。 “王妃,陈猛来了!”虽然不忍破坏氛围,但是介于情势特殊,温荒还是出声了。 温荒并没有立即得到黄芩的回复。沉默了许久,黄芩才站起身来,随意用袖子擦拭了一番眼泪,看向城内的,“知道了!” 黄芩并不意外。将士在外,可帝王绝不会允许将的亲人离开自己能够控制的范围。 她一直知道!之所以去缠陆长翊,只是为了能够有更多与他单独相处的时间,记住他的眉,眼,甚至一切,好让自己想起他时,不会模糊。 “呵!”冷笑一声,黄芩便向城内走去,“不需要他们来护送。我们自己回去!走!” “是!”一干人没有犹豫,跟了上去。 远处赶到的陈猛看到此景,不由地停顿了一会。 “战昭王妃,果然……”陈猛叹息了一声,然后才说道:“跟上,保护战昭王妃安全!” …… “王妃,王府周围潜藏了许多御林军。” 黄芩抬眼,冷笑。自己都在京城了,安帝还不放心,竟然派人了监视王府。这皇帝的疑心也真是够重了。 “无妨,你继续查找宋露的下落。已经多日未曾有她音讯,很是让人担心。” “是!王妃!”温荒闪身离开。 杯中的茶已冷,但是黄芩抬起头就一饮而尽。 这几日,她一心投在陆长翊身上,完全没有关注其他事与人。陆长翊走了,她才意识到宋露不见了。这让她懊悔,担心。 她害怕宋露放不下,跟着陆弋轩前去宁国。同时,她又害怕宋露如果没跟着陆弋轩…… “王妃,李公子登门拜访。”彩莲的话打断了黄芩的思绪。她起身,理了理自己的仪容,说道:“先带他去凌宇殿,我随后就到。” …… 当黄芩踏入殿中时,入眼的便是一个谦谦公子端正坐在椅子上的场景。 “李公子……” 听到动静,李锦转过头。顿时,两人皆愣住了。 不过不到一秒时间,李锦站起身,浅笑,“原来李锦竟见过王妃。” 对于此,黄芩小小地翻了个白眼,不说话。 自是注意到了黄芩的神情,李锦笑意更甚,却仍温润如玉,“王妃是在怪李锦不请自来?” 这男人怪会乱想的?黄芩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不过,表面样子还是要装装的。她假意抬手揉了揉眼睛,“刚才是有灰入眼。李公子勿要多想!快请坐!” 女子的古灵精怪,自然随意,李锦似乎早已料到。他抬手,指向主位,“主人未曾入座。李锦岂敢先坐?” 第141章 失落 “看来李家真不愧是百年世家?”突然与李锦对视一眼,黄芩不禁想起了李归,语气略有讽刺。李锦的眼睛与李归的很像,都是略长的瑞凤眼。不过,李锦眉眼温和,给人一种清风明月之感,而李归眸中则尽是虚伪之色,隐隐约约地表现出一种市井小人的油滑。 李锦是何等地聪明。他早就知道自家弟弟与战昭王妃有矛盾,甚至背地里做了许多上不得台面的事情。收起笑容,李锦拱手作揖,态度谦逊有礼,“吾弟不识礼数,鲁莽冲动,之前冒犯了王妃。在下在此替李归向王妃致歉。”说完,他又深深地鞠了一个躬。 大概没有料到此番情景,黄芩有些不自在。她实在没有想到,一个世家公子会如此直率。再说,李锦给她的感觉不差,她也不想为难李锦。 “嗯……本王妃也不是什么心胸狭窄的人,此事就先划过吧!”寻了一个位置坐下,黄芩示意李锦也坐。 “不知李公子登门王府有何事情?” 李锦没有说话,而是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身旁的小厮,示意小厮将信递给黄芩,“王妃可否先看过这封信?” 接过信,黄芩狐疑地瞥了一眼对面的人,然后缓缓打开信,仔细阅读起来。 看信过程中,黄芩拿信的双手隐隐发颤,但纸张却被拉得紧紧的,似乎随时要裂成两半。 这封信似乎格外地长,黄芩看了许久才看完。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将信叠好,放进怀中。 将所有下人遣出堂后,黄芩这才看向李锦,半信半疑地问,“信中所说全部都是真的?” “王妃自有判断。李锦多说无益。” “那宋露现在可有消息?”这封信毫无疑问是真的,刚才不过是想试探李锦。 “据查,她现在在启殇手中。” “启殇?那个血衣阁的魔头!”黄芩近乎要崩溃,又是他。她和宋露只不过借用一番血衣阁名头,至于如此龇牙必报? 看着黄芩失控抱住头,李锦伸出手想要安慰,却顿时觉得不妥。虽然快速收回了手,但终究有些不自然。 “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李锦看向外面,徐徐说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而且是启殇救了你的侍女。” “什么意思?”黄芩抬起头,瞪大隐有泪光的桃花眸,“启殇,救了宋露?” “安帝欲借宋露之事威胁长翊,但未成,被宋露激怒,起了杀心。启殇及时出现,从屠刀下救了宋露。” “启殇有何目的?”黄芩质问道。 一种带有上下级感觉的语气让李锦眉忍不住微皱,心里没由来地一阵失落。他一改常态,淡淡开腔,“王妃认为李锦会知道?” “抱歉,我……”接下来的话,黄芩不知道说什么,卡在那里,没有下文。谁都没有读心术,是她想多,高估李锦了。 黄芩略带懊悔的声音瞬间把李锦拉回了神。意识到刚才自己的行为,李锦有些愣住,眼中有什么不确定闪过,像是逝去的流星。 “王妃言重了。”转过身,李锦已是坦然自若,仿佛一切尽在手中,“是李锦冒犯了。” “额……”黄芩一脸黑线。看来不仅女人,男人亦是心海底针。 “那王爷出征这事,你们可有把握?”黄芩想要转移话题。 “安帝猜忌重,重名声,因而私下里的腌臜事情做得不少。王爷之前不知安帝所为,在外一心为国。就算是在因南蛮九死一生后,也不曾疑过安帝,只疑朝臣。 可王爷一战成名,封王,手中掌握了玄军,但大大小小的战役皆被克扣军饷。因为这样,王爷的战略不走常路。将在外有所不受,王爷多次违背安帝的命令。可是,未曾让人料到的是,安帝勾结外邦,暗算王爷。“ “什么?”黄芩大吃一惊。她一直以为安帝不满陆长翊,甚至想要杀陆长翊,这一切情有可原。毕竟有如此位高权重,又被授予特权的弟弟,是个皇帝都不会不担心自己的位置,不想将其除之而后快。但万万没想到,安帝竟会干出此等事情? 很快,黄芩联想到一件事,“你说的是王爷双腿差点残废这件事?” 李锦不假思索,点了点头。 …… “阁主,那女子醒了。” “知道了,下去吧。”启殇把玩着手中的瓷瓶,淡淡开口,“这身体,还真是差……” 说完,他抚额又叹道:“让人操碎了心……” 他将瓷瓶拿在手上,走出屋子,走进旁边的一间房间。 任谁也不会想到,血衣阁所在地是在云山之上。血衣阁的建筑并不聚集在一起,而是散落分布在云山深处。一个又一个院子清雅质朴,完全不似舔血而生的杀手所居,更像是归隐之人所在之处。 启殇所居的院子比普通杀手大得多,也更清雅,但也比不上云城中普通富户的宅子,也只是比有钱农户所居好一些罢了。 宋露怀疑地探究着周围。难道她被丢到乱葬岗,大难不死被附近的农家给救了?但是好像她是被砍头吧?只记得当时刀落下来那一刻,自己便昏了过去。 正当她准备下床时,木门被推开了。宋露伸手挡住射进来的强光,隐隐约约看到一个红色身影向自己走过来。没有多想,宋露脱口而出,“谢谢!” 听到这话,红衣男子笑了一声,“不用。本尊救了可不是无偿的。” 声音有些耳熟,再看红衣,宋露在心中给出了自己答案,但又力图挣扎一番。她缓缓拿开手,当看到那青面獠牙时,彻底愣住了。怎么会是这个魔头救了自己?他想对自己干什么? 呆愣片刻,宋露立马作出警戒模样,“你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你觉得你现在有资格质问本尊?”话落,启殇已经到了宋露跟前,挑住了她的下巴。 “麻烦阁主放开贵手。”宋露没有底气,语气识趣地软了很多。 “本尊不放又如何?”启殇低头,靠近宋露,暧昧呵气。 面对近在咫尺的青面獠牙,宋露终是胆怯地闭上了眼睛,“任凭阁主决定。”她知道她现在说什么都没有意义,因为决定权完全不在自己手上。 “是吗?”启殇靠得更近,面具已经碰到宋露鼻子,“本尊让你成为本尊的女……” 宋露身体立马僵住。 第142章 到达落河 “呵呵……”启殇突然冷笑起来,毫不吝啬地嘲讽道:“姑娘还真是自信呢?想来,之前的一切皆是欲擒故纵的把戏。城府真不是一般深!” 男人温热的气息不断扑向自己的脸,隐约觉得有些熟悉,这让宋露很是不自在。她身体快速往后缩,与启殇拉开了一段距离,这才开口道:“阁主因何救我?” “转移话题?”面对女子后退的行为,启殇面具下既挑眉又微微皱眉,然后站起身来,调笑道:“城府果然不低!” “阁主说笑了!”宋露已经无意继续与启殇打“太极”,直接挑明了说:“阁主因何救我?我对阁主有何用处?阁主又将怎样处置我?” “呵呵!”启殇没有回答宋露的问题,而是问道:”若我不回答,你又能奈我何?” “不能!”在启殇提到之前时,宋露已经冷静了下来。没有一个人会无缘无故地去救他人。启殇总共救了自己两次,救了对他而言似乎完全没有作用的一个女人。 “看来你倒挺识时务的。”启殇的赞赏实在让人听不出表扬的意味。 宋露盯着启殇,不说话。 “其实告诉你也无妨。”面对宋露的沉默,启殇摊了摊手,表示无奈,“拿人钱财,替人办事。我血衣阁不做亏本生意!” 宋露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替人办事都能那么嚣张?记得那天,这个人还想挖了她的眼睛?这个血衣阁阁主还真是张扬,令人不敢恭维。 “怎么想知道谁请得动本尊出山?”见女子沉思,启殇眼睛中有种不可名状的情绪一闪而过,但表现出来的却为甚是自大,不可一世的模样。 “我问,你答吗?若不答,我问了又如何?自讨没趣?”宋露抬头,眼中无甚情绪。然而,她心中却早已了然。能有能力和钱财请向来只杀人不救人的血衣阁,甚至是阁主来救她这样一个无名小卒,除了那个人,还能有谁? “呵呵……”启殇不置可否。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缓缓倒出一粒红色的药丸,“吃了它。” 宋露没有去接,而是警惕地盯着启殇,“什么东西?” “难不成本尊还会害你不成?” “未可知!” 启殇大笑起来,配合着青面獠牙的面具,令人渗得慌。况且此时的他又一身暗红色衣裳,实在是让人不由想到来自地狱的索命恶鬼,仿佛随时会死于非命。 “惑玫!” “参见主上!”不多时,一个穿着水蓝色襦裙的女子走了上来,正是刚才通知启殇的那名女子。 “吃了它!”启殇将药丸递给惑玫,命令道。 惑玫二话不说,接过药丸便直接吞了下去。 “下去吧!” “是!” 坐在床上的宋露一直冷眼旁观着,心里却暗暗有了算计。既然启殇是收人钱财,替人办事,那么自己要离开,他应该不会拒绝。 “吃了它!”在宋露正在想如何开口时,启殇已经到了跟前,重新倒出了一颗药丸。 看着近在咫尺的红色药丸,宋露顿时有了主意。她接过药,抬头望着那渗人的面具,犹豫了一会,终于说话,“如果我吃了这药,你就能让我离开这里吗?” “你在跟本尊谈条件?” “算不得!”宋露眼睛直直地盯着启殇,手却不自主地握紧,“你已经完成了雇主的任务。接下来的我的是不就与你无关了?” 听了这话,面具下的人显然有些恼怒。他猛地捏住女子的下巴,靠近了过去,“是吗?” 男人的面具几乎快要碰到自己的脸了,察觉到不对的宋露不由害怕,吞了一口口水,最后索性闭上眼睛,“难……道不是吗?”声音明显有些颤抖。 “你怕是忘了本尊说过的话了?”启殇威胁着靠近,冰冷的金属直接抵在了宋露的脸上,“你这女人,本尊要了!” 顿时如五雷轰顶,宋露脸色一僵,挣扎着想要推开他。可是她岂会是威名大陆的启殇的对手。不仅没有推开启殇,反而被他压倒在了身下。 “女人,想要做什?”启殇用手摩挲着身下女子的娇颜,“难道就这么迫不及待?” 宋露撇开头,闭上眼睛说道:“你就不怕你的雇主找你麻烦?”语气虽然很平静,但是宋露的急乱的心跳却隐藏不了她的慌张。 “呵呵……”启殇强行扳过女子的头,让她正面自己,”你觉得本尊会怕?” 对呀!启殇会怕谁?杀遍五国大官贵族,甚至皇亲,他惧过谁?宋露想了许久,终于下定决心,“我告诉你,我是洵王陆弋轩的女人。若是你敢动我,王爷绝对不会放过你!”她眼睛直直地盯着启殇,似乎丝毫不害怕。 启殇不说话了,屋子突然安静下来,气氛有些怪异。 “哈哈……”又突然,启殇站起身,大笑起来,“这是补药,放心吃下。到了时机,本尊自然会放你离开。”说完,他便走出门去,顺便关上了门。 然而,宋露却愣住。刚才那笑声快意,爽朗,好像在哪听过,但却想不起来。 忽然,她抬起手,看了眼红得像毒药的药丸,竟缓缓放入口中,吞了下去。大概她也没想到,心里似乎没由来地信任那男人,就连身体也不受控制。 …… 不过十日,陆长翊与玄军便到达了瀚州的落河,即此次的战争的最前线。瀚州的总兵即几乎所有兵力也集中在了落河。 当看到陆长翊,安国的黑衣战神到达落河时,粗狂憨厚的总兵鲁师像是迎来了希望的曙光,一个高大的西北汉子竟差点热泪盈眶。这其实也不怪他,实在是泽国虎狼之师过于强悍,而瀚州又亦非易守难攻之地,他和他的军队被打得全军士气低迷。 ”战昭王爷,”鲁师压抑住自己激动的情绪,努力清晰地表达如今的战况,“泽军已攻占了欧涂,下古,沙启三座城。如今他们的主要大军在沙启驻扎,离落河十五公里远,约莫一个时辰能够到这。” 这些情况温景皆已告诉过他,可陆长翊仍耐心听下去,只为了让眼前的汉子尽量安静下来。 “泽军最近几天可有攻打落河?”陆长翊边说边向西城门方向走去。 “前天有进攻,但是被温景统领所带领的先锋队用火箭击退了,至今还没有再次发动进攻。”当看到陆长翊往西走,而不是忘东边,即县令府方向走的时候,鲁师有一瞬间的不解,想要提醒。但却发现陆长翊目的地的确是西城门是,便连忙跟上,心中更加多了对战昭王的佩服。 “离风,去粮食调来一千石,赈济灾民。”一路上流民遍地,惨不忍睹,陆长翊面上似乎无动于衷,但却说出了令鲁师惊喜的话。 都说战昭王是地狱来的修罗战神,冷酷无情,嗜血残暴,与安帝作对,乱了朝纲。但如今看来,黑衣战神并非如传言中那么不堪。 “是!”离风领命,没问一句话,快速离开。 “王爷,请降罪!”离风离开后,鲁师大喊一声,便欲跪下。 “站好!”似乎后面长了眼睛,鲁师刚弯膝盖,陆长翊便呵斥道,声音冷而带有绝对的不可抗拒力。不仅鲁师,原本睡躺在地上的流民都基本直直地站了起来。 “本王知道!”陆长翊眼睛扫了一圈,缓缓说了一句话。 第143章 是朕失礼了 “本王知道你们受了天灾,紧接而至人祸。不过,安国不会把你们抛弃。所以皇上派本王前来诛伐犯我安国者,同时带来粮食,救济各位。此次带来粮食有一部分并非军粮,各位请安心食之。” 说完,被人们以为高高在上的亲王、战神低头向所有百姓鞠了一个躬,“朝廷没有及时赈灾,没有及时派兵前来增援。本王在此代表朝廷向你们所有人道歉。” 众人竟一时愣住,待反应过来他们眼中的大人物,安国的黑衣战神,地狱修罗竟然向自己道歉时,纷纷连忙跪下来,“小人不敢……” “全部站起来!”陆长翊吼了一声,声音响亮却没有一丝煞气,甚至愤怒。 见众人颤颤巍巍跪着就是不肯站起来,陆长翊转而盯住鲁师,这个瀚州的总兵,瀚州人的父母官。 “鲁师,给本王站起来!是朝廷对不起你们,不是你们对不起朝廷!是个男人,就别扭扭捏捏。本王赤诚相待,不是让你们来下跪求饶,来衬托本王的威风!” 鲁师犹豫着,终是慢慢站了起来。“所有人听从王爷的话,站起来。不要损了王爷的面子!” 鲁师的话比陆长翊的管用多了,慢慢地大部分人都站了起来或者虚弱坐着,齐声喊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王爷千岁千千岁……”喊声中有抑制不住的激动。 “走吧!”陆长翊意味深长地看了鲁师一眼,迈步超前走去。 看不透陆长翊眼神的鲁师被吓得一个激灵,连忙点头,喊着:“是是是……”跟了上去。 因为黑衣战神的到来与刚才的动静,落河有了许多生气。人们不再垂头丧气,不再病恹恹地等待着渺不可知的未来。仿佛一个被黑雾笼罩的地方,突然窜入了一束光,而且是耀眼的光,这光有驱散黑雾,重新散落希望的能力。 陆长翊走得极快,不过些许时间,便登上了西门城楼。他眺望远方,表情没有波动。他早已见怪不怪了,这种本应草长莺飞亦或绿草茵茵的季节却因战争而变得寸土皆尘,甚至是血流成河。 从这看不到沙启,看不到泽军,只能看到被橙色或红色晕染得模糊的地平线。瀚州虽在安国西北方,却非春风不度之地,此时应茂盛生长的碧草绿树不见,只有不尽的尘土被风卷起又落下。格外荒凉,另有壮阔之美,不过,没有人会有心情去欣赏,去赞叹。 “今晚,玄军值守。”陆长翊沉默了一会后,留下一句话,便纵身从城楼上飞了下去。 落河的城楼并不向云城那般高大雄伟,壮观不已,而是有些破败,在今世的城楼之中算得上低矮的了。所以,陆长翊的轻功征服这座城楼绰绰有余。 鲁师看到陆长翊直接飞下城楼,再次被惊得说不出话来。而旁边的其他士兵更是忘了纪律,直接大呼起来。 “军律!”城楼上过于热闹的气氛让鲁师意识到了不妥,他当即大喝一声,周围立马安静下来。 “玄军来轮班时,你们记得交接。交接完了之后,回营休整。今晚有粮食了!”话音刚落,一些士兵又欲欢呼,鲁师立马凶神恶煞地瞪了那几人一眼,士兵们便识趣地乖乖站岗。 …… 听说大名鼎鼎的白衣战神到涂和来求亲,宁国的百姓们无一不想见识一下这位年轻王爷的风采。虽然宁国是几国之中民风最为保守的一个国家,但是仍难以抑制宁国百姓的好奇与激动。求亲队伍一进涂和,周围的街道上便涌动着去潮水的人群。 街道两旁的人们并不大声起哄,皆是小声地交头接耳,对着行走在街道的队伍指指点点。 在队伍最前方,骑着白色骏马的,戴着银色面具的白衣男子并不理会周遭的一切,而是微笑着正看前方。 大约是领队的人,其风采太过惊世绝俗,犹如天人。向来保守的宁国女子竟有尖叫起来的。不过,大多数女子皆是望了一眼戴着面具的男子,然后娇羞地低头,绞着手帕,想看又不敢看。 在一路的“欢迎”之中,求亲队伍终于到了宁国皇宫。宁国皇宫并非红墙碧瓦,金碧辉煌,它整体以白色为主,金色装饰于飞檐斗拱,看似朴素无华,其实奢华而不张扬,别有一番韵味。 面对宁帝,陆弋轩摘下面具,缓缓鞠了一躬,说道:“参见宁国陛下!我乃安国皇帝的三子,洵王,陆弋轩。此次前来贵国,是特代表我父皇来传达欲与贵国友好和平之意。” “善哉!”当殿中的人摘下面具,露出不凡的容颜时,宁帝已经在心里暗暗满意。 他年轻时亦是一个闻名诸国的美男子,即便现在已是不惑之年,可依旧丰神俊朗,依稀能窥见其年轻时的盛世之颜。但是他自认不敌殿中之人。殿中之人的那份如谪仙般的气质,是容貌所不能匹敌的。 这个洵王长相绝佳,文采不凡,武功盖世。当世,只有这样的男人才配得上他女儿的下嫁。 “洵王请入座!” “谢陛下。” 陆弋轩入座后,端正而不失优雅地坐着,给人一种温润如玉,但有些许疏离的感觉。面对来自各方的打量,他没有在意,只是低头,看了一眼案几上的翠绿色翡翠杯。稍许,他抬头,站起身,看向宁帝,“素闻涂和的仙人醉入口柔和却甘洌,人饮后飘然,似将羽化登仙。饮时不醉,饮过后劲极大,仙人亦醉。不知本王今日可有幸品尝一番?” “是朕失礼了,是朕失礼了!”宁帝大笑着,没有君王的高高在上,“当然可以。洵王敬请随意,别客气见外……” 在场臣子的笑容一僵。陛下竟然直接将这个敌国的战神当成自己人了?难道陛下想要的绾瑜公主和亲之人是洵王? 陆弋轩一饮而尽,轻轻擦拭了一下嘴角,“陛下所言极是!长安公主嫁给了十皇叔,那陛下也算是本王的长辈。客气见外实在是本王的错!” 听到长安公主,宁帝脸色一僵。陆弋轩对面的黄宇忠脸色更是恐怖,僵的同时更是泛青。 第144章 宠溺小公主 “仙人醉,果然名副其实!”陆弋轩放下酒杯,似乎丝毫不曾察觉到怪异。又继续说道:“宁国,物博民安,男善女美。实在诸国少有的极乐之国!陛下,觉得呢?” 宁帝得以释然。这个洵王果然不是有意提起那个女子,只是没有明白他的意思罢了! 他立马笑着接过话头,似乎刚才的变脸不曾走过,“洵王客气了!朕以为,安国亦然。”他没有否认陆弋轩的赞美。 …… 朝堂之上,陆弋轩与宁帝所言甚欢,像是未曾谋过面的知己。而陆弋轩也被安排到了离皇宫最近,等级最高的外使接待馆,吴公馆。 至于黄宇忠,整个宴会,他一直沉默,却不露出自己真实情绪,只是微笑,虚伪微笑着。其实他的内心在陆弋轩提到长安公主时,早已乱如麻。 仙瑜宫,一个约莫十七岁的少女正杵着下巴,眼巴巴地看向殿外。少女光是坐在那,就足以让人心动,让人移不开目光。 明明还是中午,阳光洒在她身上,给人一种瞬间到了夕阳西下的感觉。原是少女身上所穿流仙裙红橙黄交织,俨然就是一晚霞画境。身着“画境”之人梳着双平髻,浅褐色的头发上饰有浅粉色的海棠花,应是粉色的玉所雕琢,明明朴素的头饰却在少女衬托之下,分外华丽。 大概看到少女容颜的人都会感慨一句,这世上怎会有这么漂亮的人儿? 少女皮肤很白,肤若凝脂,但两颊有淡淡的粉色,让像是非凡人的她有了点人间气息。不算很弯的柳叶眉下,一双略带魅意的桃花眼中仿若星辰散落。不知为何,少女眨了眨眼,长而卷翘的睫毛扑朔,像是小扇子,魅意荡然无存,娇俏可爱极了。 “父皇,你终于来了!”看到门外笑着踱步而来的宁帝,少女小跑了过去。 虽然宁国民风保守,且对女子要求严格。但是宁帝格外宠这个唯一的女儿,也是天下第一美人的小公主。 小公主也很争气,虽然性格跟其他宁国女子相比,活泼了一些。但是琴棋书画样样不曾落下,虽不敢称第一,但也非寻常人能与之相较。 宁帝笑着扶住他跑过来的小公主,“琦儿,都十七了,怎么还这么没大没小?”虽是责怪,却给人一种宠溺的感觉。 江韵琦微微嘟了嘟樱花色的小嘴,“父皇莫非是嫌弃琦儿老了?” “不敢不敢。”宁帝此时分明是一个慈父模样,身上哪有帝王的威严,“是父皇老了,父皇的琦儿永远不会老。” “父皇口是心非。”说完,江韵琦便放开宁帝的手,假装生气,朝自己的殿中走去。 “琦儿,不要闹了!”宁帝没有生气,只是摇了摇头,慢慢跟了上去。 江韵琦并非恃宠而骄的人,在宁帝跨进房中的时候,她递上一杯温茶,桃花眼大大地睁着,看着宁帝,可爱却不失乖巧,“父皇,请喝!” “琦儿,唉!”宁帝接过茶,无可奈何地摸了摸江韵琦的发髻,“你真是让父皇没有办法!” 在宁帝喝完茶后,江韵琦取过茶杯,递给婢女。便拉着宁帝坐了下来。她挨在宁帝的身旁,“父皇真的觉得琦儿长大了?” “怎么会?”宁帝侧过头,宠溺看向自己的女儿,“琦儿永远是父皇的小公主。” “哼!”江韵琦撇过头,“父皇都要把琦儿嫁出去了。而且还是别的国家。” 听到这话,宁帝沉默了一下。的确,她的女儿向来呆在自己身边,如果她一个人去了安国,又会怎样? “琦儿知道此次求亲的人是谁吗?”突然,宁帝开口,主动打破了沉默。 “不想知道!反正父皇就是嫌弃琦儿了!”江韵琦仍然不看宁帝。 “安国的三皇子,白衣战神,陆弋轩。”即使江韵琦拒绝了,宁帝仍是缓缓说出答案。 “白衣战神?”江韵琦呆呆地转过身,看向宁帝的眼睛,似是不敢相信,“父皇没有骗琦儿?” …… 江韵琦悄悄溜出了皇宫。不为别的,只为见那传说中如九天之上的战神般的洵王。 安国两大战神,江韵琦对黑衣战神没有好感,甚至厌恶。因为陆长翊带兵攻打过宁国,而且传说中那男人虽然相貌甚佳,但是嗜血残暴,冷血无情,而且被认为是乱臣贼子。 而对白衣战神,江韵琦非但不厌恶,且极想见上那男子一面。虽然看过画像,但那画中之人实在不真切。 传闻,在战场上,洵王是玉面修罗,所向披靡,武功高强。褪下戎装,他又是那温润如玉,风流潇洒,让人如沐春风的翩翩公子,不对,应该是谪仙。 然而,碍于两国的关系,她一直没有机会见到白衣战神真人。如今,终于有机会,她怎能不激动? 吴公馆位于南安巷,巷子繁华却不乱。巷子中没有小摊贩,有的只是酒楼客栈,或者大官的府邸。 江韵琦没有带任何人,只身打扮成了男子模样,并且故意将自己画丑画黑,贴上了胡子。不过,仍掩不住她身上的贵气。 宁帝宠溺这个女儿,皇后亦是。每次江韵琦悄悄出宫,夫妻两人皆装做不知,但派了许多御内高手跟着小公主暗中保护。所以江韵琦每次出宫,都未曾遇到过什么事情。就算是偶尔贪玩,惹了事情,也有人在其身后处理后事。 不过,这次南安巷难得发生了事情,一件不大也不小的事情。江韵琦正好撞上了,便好奇地朝人群中走去。 只见人群围着三个人,一个在坐在地上哭泣的女子与两个男子。 女子抽泣着,哭得梨花带雨,断断续续地控诉着:“怎么……能……这样……明明答应过……人家,要给名分的……不过……奴家……不怪你……毕竟……奴家身份低……微,配不上……王爷……” 人们大概听了个明白,这小官家的千金被这个王爷夺了清白,王爷却不履行承诺,想要始乱终弃。 不过,在民风保守的宁国,人们更看重的是女子的清白。知道事情的大概经过后,虽然有可怜女子,但大多数人都指指点点,责骂女子不知廉耻。 “奴家……没有办法……奴家一个……小女子……怎么敢……拒绝……王爷……”周围人的责骂让女子哭得更加委屈。 女子长相清丽动人,声音又娇软可怜,而且似乎是这个王爷强迫女子的,众人的天平不由地向女子倾斜。况且,安国本来就与宁国不对付,人们自然而然地认为这个异国王爷人面兽心。 白衣男人微笑着,未言。他身边的黑衣男子一直未曾说话,面无表情地观着一切。似乎一切与他们两人无关。待女子不再讲话,众人暗暗将矛头从女子指向他们,两人才终于有了动作。 第145章 异国王爷 出乎意料地,白衣男人没有解释。而是弯下腰,伸出手,温柔地说道:“地上凉,先起来吧!” 男人的关怀备至让众人一惊,也让女子受宠若惊。当女子看到男人绝尘的容颜时,一瞬间呆住,手不自禁地搭在男人的手上,缓缓站了起来。 待女子站定,白衣男人放开女子的手,退后一步,“本王不知姑娘是不是认错了人了?本王虽然风流,不过断然不会枉顾女子意愿,强迫别人。” 竟是直接承认自己风流了?不过也是,世人皆知洵王性情风流,府中美姬数不胜数。但是,那府中无论身份高贵还是稍低的女子,皆是自愿入府。若不是安国皇后不允许他的儿子纳太多的妾,没准洵王府中的女人更多。 男人声音低沉,却如缓缓流水,抚人心弦。女子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 在爹爹答应那人,让她来纠缠洵王时,自己百分不愿。自己虽听过白衣战神美名,但宁国女子内心的保守让自己始终迈不出那一步。然而,爹爹却被人威胁,如若自己不成功,全家将别想活。 她终于做了这事,但是如今洵王的态度却让自己羞愧难当。洵王的确如谪仙,但定是落去人间的谪仙,要不然怎会如此温柔?这样一个男子,她实在是不愿意去污了他的声名,让他讨厌自己。 突然,女子跪了下来! “洵王爷,小女子也是无可奈何!”她准备重重地磕头,却被白衣男人身后的男人阻止了。 幻腾想要将女子拉起,女子却说什么也不肯。 女子哭得更凶了,不过话却讲得很清楚,“有人拿小女子全府的性命相要挟,小女子不得不从,才犯下大错,来辱王爷声名。小女子可以死,但求王爷千万不要牵扯到我家中。” “怎么会有如此不讲王法之人?”人群一个穿着普通,其貌不扬的男子站了出来,“朝廷应该将其重重治罪!” 人们纷纷看向说话之人。虽然此人其貌不扬,但是身上却有常人没有的贵气,引得人们猜测其身份。 陆弋轩亦是看了眼来人,眉毛微微扬起,却是没有说话。然后,他转过身,迈步欲离开。 “你怎么走了?”那个男子没有想到陆弋轩会走,当即喊道,但是声音却没有了刻意地压低,瞬间暴露了其女子身份。 “竟然是女子?”众人惊讶! 陆弋轩停了下来,却没有转身,“请问姑娘觉得有何不妥吗?”语气毫无波澜,没有夹杂任何情绪。 “我……”江韵琦哑言。她并不知有何不妥,只是单纯地觉得这个异国王爷应该要找到幕后之人,为他自己捍卫名声。 “看来,本王应是可以走了?” “等等……”江韵琦又连忙叫住陆弋轩,“你难道不应该追查到底吗?怎么就这么走了?” “查到了凶手有什么用?”陆弋轩转过头看了她一眼,不失礼貌地微笑,“本王并不认为此人犯了足以治罪的事?也不想把事情闹大。谢谢谅解!”说完,竟是转头,径直走开了。 看着远去之人,江韵琦不由皱了皱好看的眉毛,“这个异国王爷真是……不过,来宁国的异国王爷最近只有安国的……” 白衣男子的容颜与记忆中画像上的人慢慢重合…… “莫非他就是白衣战神,陆弋轩!”江韵琦突然大悟,想要追上去。然而,暗中保护江韵琦的御内高手们却突然现身,“小姐!” 看着前面跪着的一排人,江韵琦无奈地撇了撇嘴,“知道了!” 忽然,她指着刚才的闹事的那个女子,“这位姑娘被威胁,欲毁洵王清誉。但是她已悔改,你们记得保护好她和她的家人。我会将这件事告知父亲。” 那姑娘一听,立马感激涕零,“多谢姑娘!” 一看这阵势,是个人都知道这个女扮男装的姑娘不是一个好惹的主,于是围观的人纷纷散去。不时还有人小声嘀咕着些什么。 …… 黄宇忠很是不安!自三日前陆弋轩面见宁帝,提起黄芩后,他日夜难眠。 之前这个逆女去安国和亲,半路逃婚已是给他带来极大的麻烦。因为镇国侯夫妇的原因,之前与他交好的许多官员开始疏离他,倒向左相林业宏。这些也许他不稀罕!毕竟有圣宠在身即可。 可是,那逆女偏偏要与他作对。不好好待着,竟然突然会了医术,解了安国的瘟疫。宁帝虽然表面上不动声色,但却慢慢疏远了他。 如今,他在朝中的地位远远不如从前。表面上还是一个右相,实际上却无实权,连三品小官都敢在暗中给他使绊子。 他犹记得,陆弋轩提起黄琴时宁帝阴测测地看了他一眼,似是警告。 “爹,”门外传来婉转的女声,“娘让我给你送粥来了。” 黄宇忠停下步子,看向门,若有所思,然后走向书桌后面坐了下来,“进来吧!” 女子小心翼翼地推开门,缓缓走了进来。将粥放在桌上后,黄琉月弯腰行礼,“若父亲无事的话,那女儿先走了。” 虽然黄琉月性子骄纵,但是也不是个傻子。近几日,父亲心情甚是不好,已经撕了好几幅曾经视为珍宝的名画。她自是得“知书达礼”,生怕一不小心惹到她的父亲。 “慢着!”黄宇忠叫住了黄琉月,“把门关上,父亲有话对你说!” 黄琉月心里一惊,诚惶诚恐,“父亲……” “作甚?”看着她惊恐的模样,黄宇忠不由地有些恼火,“我是你父亲!害怕些什么?” “女儿知错,女儿知错!”黄琉月连忙转过身,快步走去将门关上,然后战战兢兢地站到了黄宇忠面前,低垂着头,不敢说话。 “坐下!”黄宇忠揉了揉眉心,不是很耐烦地说道。 “是……”娇蛮的大小姐甚是唯唯诺诺。 “你和太子间的进展如何?” 听到太子二字,黄琉月明显地颤抖了一下。然后依旧低垂着头,“女儿……女儿……”支支吾吾半天硬是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 知女莫若父。看黄琉月的表现,黄宇忠心下预料到不好,怒火瞬间涌上心头,大喝道:“说话!” 第146章 圆房之事 “爹……”黄琉月突然失声痛哭了起来,“太子他……他……不要女儿了……” “怎么回事?”黄宇忠猛地站起身。 黄琉月抽泣着,欲言又止。 “为父叫你说话。”黄宇忠忍住打人的冲动,语气尽量平静地问道。 许是因为黄宇忠的语气中不再是充满怒火,仿佛又是平时的那个父亲,黄琉月没有了那么多的忌惮,又是那个任性的小女儿,“太子哄骗女儿,与他有了鱼水之欢。再之后,太子竟然嫌弃女儿,抛弃了女儿!” 看着黄琉月昂着头,仍像平时那般傲气,黄宇忠怒瞪着黄琉月。但是黄琉月不自知,说完话后,脸上突然火辣辣的一阵疼。她这才注意到自己父亲早已怒火冲天。 她不顾疼痛,捂着脸,立马跪了下来,“女儿知错了!女儿知错了!” “错在哪了?” 黄宇忠气得已经失去了理智,还未等黄琉月回答,他便俯下身,重重地又给了黄琉月一巴掌,直接把她打了趴在地上,嘴角流血。 黄琉月被打懵了,在地上久久回不了神,只是呆呆地喃喃自语,“父……亲……” “滚出去!”黄宇忠掀落了桌上的东西,“给我滚出去!” 黄琉月流着泪,困难地站了起来,磕磕绊绊地跑向门。刚打开门,便听到身后传来冷冷的声音,“果然有其母必有其女,都是只会爬床的贱人!” 泪水大滴大滴地落,黄琉月连嘴角的月都不擦,疯疯癫癫地跑了出去,表情惊恐,像是书房中有鬼一般。 …… 沙启城戒备森严,饶是陆长翊,也花了不少功夫,才得以进入。城中到处是身穿黑甲的泽军,宁国的百姓则是少得可怜。 陆长翊未曾与泽军交过战,但是作为名扬天下的黑衣战神,各国手中或多或少都有他的画像。所以,他难以伪装,只能隐藏,避开所有人。 身上的干粮已不多了,然而陆长翊还未曾见过此次泽军的主将泽修烨和泽修珏,泽国的大皇子和五皇子。 黑夜中,陆长翊食掉了最后一块干粮。然后提气一跃,上了房顶,俯身以极轻的步子飞奔着。 终于,在一个仍有光的屋子的房顶上,他停了下来,缓缓趴下,掀开一片瓦。 屋内灯火通明,然而屋中场景实在不堪入目。 摇动的木床之上,男女赤诚相待,交合在一起。让人脸红的声音不断响起,在黑夜中格外醒耳。 陆长翊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场活春宫,目光紧紧盯着在床上运动着的男人。 “殿下,王妃都未圆房……”娇喘之中,女子口中冒出一句突兀的话。 听到圆房,陆长翊耳中突然响起“阿翊,我们虽然还没有圆房……”顿时,他俊脸一红,眼睛不自然地眨了起来。 “别提那个丑女!”泽修烨突然停下来,“本殿下看着她就倒胃口!” “殿下,奴家错了嘛……”女人无辜而委屈的声音响起,泽修烨立马又动起来。 看着屋中,陆长翊脑中浮现出一幕幕难以描述的画面,心中懊恼,干脆撇过头不去看那屋中。 起身,陆长翊接着向下一个目的地去。 …… 自陆长翊出征以后,黄芩麻烦事情不断。 陆弋轩和陆长翊皆离开了云城,陆捷瑶没了顾忌,尚未在安山寺待满一年,便回了皇宫。 至于莫斐颜,向来仗着陆捷瑶为非作歹。之前虽然被陆长翊警告过,但是她怕的是陆长翊,而不是黄芩。陆长翊不在,她自然也没了顾忌,而且还有一群同盟。 只要黄芩出府,必有事情找上来。有了教训,黄芩干脆直接不出府。但是陆捷瑶等人又岂会就此罢休。黄芩不出府,但战昭王府的人需要出门采办东西。明里暗里总是有人在给战昭王府使绊子,甚至有府中之人被当街殴打。 没有了陆长翊的依靠,黄芩亦是没有办法。对于这些事,她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是像以前一般回击,她难以保全自身和战昭王府。 好在,府中之人不曾有退缩,忍辱负重,共同面对一切。 可是,这一次黄芩却不打算忍下去了。因为她再忍下去,彩莲就可能没命了。 她不愿意出门,彩莲便替她出门办事!身为她的近身侍女,况且在云深行宫那次出过事,陆捷瑶等人自然特殊“对待”彩莲。 据传,彩莲想要行刺陆捷瑶,然后才被抓,关进了御监局,那个安国最为恐怖的,专门审问犯了大罪之人的地方。进了那个地方,想要活着出来基本不可能。就算有幸活着出来,也是半死不活之人。 黄芩让温荒去请李锦了,求他帮忙。她将镇国侯夫妇给她的匕首藏好,又装上了三瓶迷药和两瓶毒药,乔装打扮成男子,在侍卫的掩护下,方才得以从一个侧门出府。 她要去云深行宫,去寻找陆氏宗族的大长老。那个会陆家当中唯一会维护陆长翊且权利不在安帝之下的人。 好容易到了城门处,黄芩却停了下来,等待着。 不多时,远处驶来了一辆马车,轿帘被掀起,露出里面光风霁月的男子。李锦先看向黄芩,点了点头然后又朝一个巷子的方向看去。待李锦伸回头时,马车已缓缓向巷子驶去。 街上小贩依旧叫喝着,官兵仍然检查着,行人自顾自地走着。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一幕。黄芩警惕地朝周围看了一圈,这才朝马车行驶的方向走去。 待黄芩到了的时候,李锦已经从马车上下来了。 “见过王妃。” “不必。多谢李公子肯帮忙!”黄芩作揖。 “王妃客气了!”李锦温柔说道,然后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冒犯了!” 黄芩实在接不上这句话,于是直接登上马车。随后,李锦亦进了车厢。 “走吧!”李锦神色自然,一派坦荡,好似旁边坐着之人就是一个普通朋友。 黄芩安心了许多。别人都没有不自然,你一个有夫之妇矫情些什么。 马车行至城门,官兵欲查,李锦却是先一步掀开帘子,露出面貌,“席州李家李锦,欲出城见友人。还望通行!” 李锦待人温和有礼,何况又是安帝面前的大红人。官兵没有多想,回了一句,“大人多礼了!”便是直接给通了行。 出了城门,黄芩终于敢说话了。她看向李锦,再次感谢,然后说着些有一搭没一搭的话。。 有李锦在,车厢中气氛算不得尴尬。看出了黄芩的隐藏的意图,李锦浅笑,“在下刚好路过云深行宫。顺路,王妃一起?” “谢谢!”黄芩真地被李锦的高情商给感动到了,不断地谢谢。 “客气了。举手之劳,无足挂齿。” …… 第147章 再见宋露 出京不易,入云深行宫更是难上加难。云深行宫守备严密,一般百姓不得靠近,而且就算是皇亲国戚,想要进入,也必须是被邀请参加祭祀活动或者得到云深行宫宫主陆弋轩的同意。 如今,她不仅两样都没有而且身份还不能暴露。这让本就困难的事情更加困难。 李锦已经离开,黄芩独自一人通往云深行宫的大道上慢悠悠地走着。路上来往行人并不多,绿树成荫之下,娇小的身影格外孤独落寞。 就算黄芩走得再慢,路也终归会有尽头。看着不远处的云深行宫守卫,黄芩顿住了步子,然后退后躲到一棵树后面。 原本她是想从云山其他地方上去,然后悄悄翻墙进入行宫。但是刚才在马车上李锦给她讲了云深行宫和那位大长老,黄芩才知道她的方法根本行不通,见到那位大长老有多难。 可是,事到如今,她有什么办法?李锦虽然是世家公子,又是安帝面前的大红人,但是终究他无权,也不能违背安帝意愿。陆捷瑶等人如此明目张胆地找战昭王府麻烦,安帝定是知道且默许甚至是乐见其成的。 因果轮回,自己种下的因,就算结出再苦的果,她也必须吃下。自己惹的祸,终究要自己来还。 蹲下身子,靠着树,黄芩闭上了眼睛,回忆着自己穿越过来发生的一切又一切。 “王妃!” 一句熟悉的女声打破了黄芩的思绪,她猛地睁开眼,“宋露!” “是我。”与以往不同,宋露一身黑衣,男子打扮,相较以前女扮男装的书童模样,淡然之中多了冷漠与神秘。 “对不起!”突然,黄芩说出了这句话。 “没有,王妃没有对不起我。”宋露已经走到了黄芩跟前,“相反,王妃对我恩重如山。宋露一辈子都难以报答呢!” “别叫我王妃了,直唤我名字即可。之前不是说过了吗?”黄芩站起身来,亦是笑着回答。 宋露安然无恙,算是这些日子以来最让她高兴的一件事情了。 “好,阿芩!” 两人相视一笑,然后默契地朝远离云深行宫的方向走去。 “阿芩,云深行宫你不必去了。” “为何?彩莲……” “彩莲已经被救出来了!”宋露垂下睫毛,不缓不急地说道:“血衣阁救的。我在城外训练的同时,时刻关注着云城中的情况。当昨日得知彩莲被抓进御监局,我便求惑玫救彩莲。没想到的是,她竟然答应了。而且还救出了彩莲。” “彩莲现在在哪?” “血衣阁中。”宋露握住黄芩的手,“阿芩,你放心,彩莲如今没有大碍。” “我明白了。”黄芩知道宋露的意思,她不能见彩莲,因为她不能进血衣阁。 “阿芩,你现在准备怎么办?”宋露也不解释,抛出一个问题。 “离开云城,去瀚州。”既然彩莲已无恙,那她也就没有必要去找大长老。至于云城,她并不想回去。而且她在云城一日,陆捷瑶等人就不会停止找战昭王府的麻烦。她们恨的从来都是她,她们没有有心也无胆去恨战昭王。 “王爷怎么说?” “他出征之前,不愿我前去瀚州。”黄芩如实回答。 宋露沉思了一会,回道:“阿芩如果真的要去瀚州的话,我陪你一起。我出生之地便是瀚州漠南,虽然六岁便离开了。但我对瀚州始终是有一些记忆的。” “血衣阁允许?” “血衣阁本来就是收钱办事。启殇如今不在。而惑玫,她并不限制我的自由。” “谁出的钱?”黄芩疑惑问道。 “不知。”宋露眼中闪过不可名状的情绪。 …… 宁国朝野最近有些动荡不安。 素来与右相黄宇忠交好的太子江严竟被右相弹劾,太子自然也不是吃素的,两方吵得不可开交。宁帝自然偏向自己的儿子。 约莫是无可奈何了,黄宇忠一气之下,竟然太子已与其嫡女黄琉月有了夫妻之实的事情当堂说了出来。宁国民风保守,对于未婚而先交欢之事向来忌讳。这种事发生在普通人家,已是十分羞耻之事,更何况是皇家。 自然而然的,宁帝在朝堂之上头一次怒发冲冠。鉴于皇家名声,宁帝将黄琉月配给了太子,不过却是侧妃。黄宇忠想要反驳,但宁帝说一不二,于是就此罢休。 作为惩罚,太子亦是被禁足一月。 大家心知肚明,有了这一桩事,黄琉月嫁到东宫,怕是不会有好日子过。而右相,不用想都知道,彻底废了…… 而左相林业宏这边也出了事。他的大儿子被被查到威胁左功曹,让其女儿去诋毁来宁国求亲的洵王的名声。但是当事人之一安国洵王未曾表态。 或许是有太子那一件事,宁帝对于此事,虽然有生气,但相较于之前,却也算是心平气和。只是罚了林业宏半年俸禄,要求其管教好儿子。同时对左功曹抚慰了一番,赐婚给他的大女儿和兵部侍郎之子。 出人意料的是,一向与政事无关绾瑜公主却插手了林业宏这件事,而且似乎还不肯善休。不过,宁帝没有更改决定,也没有责罚她的小女儿。 江韵琦有些不满,竟然破天荒地闹起了小脾气,不肯理宁帝。宁帝也真的是宠爱这个小女儿,不仅没有生气,还放低姿态去求和。最后竟然还向陆弋轩求助。 陆弋轩并不想去。 虽然世人皆知安国洵王风流多情,精于哄女子,最得女子心,不过那只是陆弋轩的伪装。自从找到了宋露,他对于这种事已是很不上心。当面对向自己撒娇献媚的女子,他总是会不自觉地想起那个别人看来姿容平平的女子,心中便更加抵触其他女子。 然而他不得不去。因为世人眼中洵王的形象,不能毁。他需要这个伪装,否则一切将毁于一旦。 仙瑜宫中,江韵琦闷闷不乐地弹着古琴。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登斯堂。” “本公主不是说过不准任何人……”当江韵琦抬起头时,话音戛然而止。白衣男子逆着霞光而来,嘴角挂着温柔却不失风流的笑,仿佛来自天上的谪仙却又像戏本子中风流的才子。 “原来是洵王殿下。”心下竟然有些小激动,江韵琦表面却克制冷静,手中动作停下,站起身来,““不知来我这仙瑜殿有何事?” “本王进宫与公主父皇商讨一些事情。事情结束便准备出宫,无料路过这的时候听到琴声,竟不知不觉中入了宫殿。本王并非有意闯入,还望公主谅解。”陆弋轩低头表达歉意,然后转身准备离开。 “慢着!”好容易见到了相见之人,没想到他竟然想要离开,江韵琦一慌,连忙叫住了陆弋轩。 “公主可有事情?”陆弋轩顿住脚步,微笑着看向江韵琦,“莫非公主想要追究本王擅闯之罪?” 第148章 逍遥 江韵琦自己也不知为何,一慌,竟脱口而出:“不是不是……”说完话,她方才意识到不妥,连忙坐回琴桌后,假装平静地抚了几下琴,“本公主是说洵王不必多想。” 陆弋轩一直等在原地,待江韵琦抚琴停止后,这才似乎很有兴趣地问了一句:“哦?不知公主不必多想是何意思?本王近日似乎有些愚钝了?” “咳咳……”第一次听到一个位高权重的人说自己愚钝,江韵琦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她又抚琴,依旧是之前的凤求凰,想要缓解尴尬,却不知适得其反。 “不知绾瑜公主此曲奏与何人听?”陆弋轩似乎很识趣,没有深究之前的问题,却又似乎很没有眼力,问了一个女儿家羞于回答的问题。不因其他,只因江韵琦所弹为凤求凰。 悠扬的琴声突然停下,做着美妙的爱情故事梦的少女突然也被叫醒。江韵琦低着头,手指依然按在琴弦之上,却不言语,也不弹奏。 人就在我眼前啊!江韵琦心里突然冒出这个大胆的想法,把自己给吓了一跳。她何时这般不知羞了? “凤求凰虽然源于爱情,但是曲音悠扬,动人心弦,其妙至今少有。弹此曲并不能说明些什么?爱音律的人不会特意去差别对待佳曲。”江韵琦快速找出一套说辞。 “本王浅薄了。哈哈……”陆弋轩点了点头,表示十分赞同。 洵王似乎特别……妄自菲薄?江韵琦心里如是想,然后暗暗地打量起男子。 “本公主没有贬低洵王殿下的意思。” “本王知道。只是自知才学不足,或者说没有文人境界,可能习惯了当一个粗俗武夫吧?”陆弋轩浅笑,一派文质彬彬。 粗俗武夫?江韵琦嘴角微微抽了抽。他这个谪仙模样的人怎么说也跟武夫沾不上边吧?更何况是粗俗? “殿下征伐四方,称得上是精彩决绝的将帅。武夫一词实在是有辱殿下将才与身份。”江韵琦赞扬道。 “将才尚可尚可!与皇叔比起来,谈不上,谈不上!” 这洵王还真是与自己想象中的身有淡漠疏离却风流倜傥的谪仙形象大相庭径!江韵琦实在找不到话接下去了,索性又弹起琴来。 “夕阳已西下而去,本王亦该出宫了。今日真是抱歉,叨扰了公主。本王改日定带礼谢罪!”陆弋轩识趣离开。 …… 回到吴公馆,陆弋轩一直挂着的笑容消失了。 “王爷,据幻跃的消息,宋小姐和战昭王妃已经出了云城,按她们前进的方向,推测应是要去瀚州。” “瀚州?”陆弋轩挑眉,略带嘲讽道:“本王的这个皇嫂还真是深爱皇叔?深爱到跑去瀚州送死……呵呵!” 宋露因为陆长翊差点丢了命的事?宋露不会计较,可不代表他不会!他早已警告过陆长翊不要动自己心尖上的人。虽然陆长翊没有直接对宋露下手,但也间接导致了那件事情。 “让幻跃保护好宋露。至于黄芩,则无需去管!陆长翊的女人,本王没兴趣!”他不对黄芩动手,已经足够仁慈! “是!”幻腾领命,正准备离开。然,陆弋轩却突然问道:“李锦的事如何了?” 幻腾面色一僵,却依旧是恭敬道来:“李锦察觉到了暗杀,所居之处变换不定,周围时刻有不少于十人的暗卫,全是玄军中的高手。而且,他经常出入皇宫。” “实在不易下手!”说到这,幻腾跪了下来。 陆弋轩沉思一会,又问道:“他和婕瑶见过了几次?” 幻腾大约是没有想到会问这个问题,迟钝了下方才回道:“约莫三次!” “公主主动寻的?” “是!” 陆弋轩缓缓闭上眼睛,轻轻叹息了一声,“终是如此……” ”“下去吧!” “斯寒,出来吧!”幻腾离开后,陆弋轩朝屏风处看了一眼,然后坐了下来,倒了两杯冷茶。 果不其然,屏风后一个身着青衫的男子走了出来,“你今天见到了江韵琦。”语气冷冰冰的,正是柳斯寒。 “我对天下第一美人没兴趣!不是所有人都是见色起意之人。”陆弋轩递过一杯冷茶给对面坐下来的人。 “哼!”柳斯寒虽接过了茶杯,却立马放了下来,“本公子对此等粗茶没兴趣。” “上好的龙井竟被你说的如此不堪?斯寒你也真是暴遣天物!”陆弋轩抿了两口茶,缓缓品着茶韵。 “彼此彼此!”柳斯寒桃花眼一挑,意味深长地看了对面之人一眼,“放着极品美人不爱,专挑爱惹事的!” “怎的,还有意见?” “不敢。” “绾瑜公主可还好?”犹豫了许久,柳斯寒终是问了出来。 陆弋轩也倒没有表现出惊讶,上下打量了一番对面之人他,神色不冷不热,只反问了句,“一个宁国公主在宁国能出什么事?” 柳斯寒不语,许久才问道,“绾瑜当真要去安国和亲?”这句话说得极其缓慢,似乎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我知道你喜欢江韵琦。但你觉得你如今能改变什么?”陆弋轩放下手中的所有东西,端坐着,看向窗外,“身为柳家少主,你的确能改变很多。但是只要是人,就必有约束,必有己不能为之事。” 柳斯寒沉默。 陆弋轩亦沉默,定定地看向窗外。他也有许多不得不为,难以改变之事。这天下间,又有谁真正得了逍遥?但试问,有有谁不想得到逍遥? 不知何时,柳斯寒已经离开。竟是连招呼都没有打?陆弋轩无奈摇了摇头。待认真去看窗外时,圆月已高高挂于夜空。 “天涯共此时……” 月光入户,不知勾起了谁的思念…… 正是盛夏,草木欣欣向荣,绿树成荫,茵草遍地。夜晚,多了丝难得凉意,却也多了份虫叫的聒噪。 “嘘!”听到声音,宋露还未来得及转身,便被人拉入了高高的草丛之中,蹲了下去。 宋露很配合,蹲下后只是静静地看着扒开一点草悄悄朝外看去的黄芩。心里虽有疑惑,但却不问。 没多久,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过来了,到了黄芩她们藏身的草垛不远处的客栈,马背上之人便都翻身下了马。 在昏暗的灯光的照射下,才得以看清了那些人。总共是三个男人,腰间皆有别有剑,看上去并不是善类。 “小二!”男人中领头之人喊了一声。 “来喽来喽!”小二热络跑出来。 听到那男人声音,黄芩可见地抖了一下。 宋露在一旁默默看着一切,轻轻地拍了拍黄芩的背,却不说话,害怕惊动不远处之人。 待那群人和小二皆走进了客栈好久,两人才轻轻拨开草丛,从中慢慢走了出来。 恋恋不舍地看了眼凉着灯的地方,黄芩拉着宋露快速超远离客栈的方向前进。待已看不见灯光,普天只余月光照亮,两人这才停了下来。 “阿芩,那群人你认识?” 第149章 野狼危机 “认识!说话的那个是萧云珋,其他两人应是他的属下。” 待气喘得通顺了些,黄芩才毫不隐藏地讲了起来,“萧云珋是萧家也就是当今皇后的母族的嫡长子。他曾刺杀过我和陆长翊,未遂。然后又在我师父的地方寻找东西,被我和陆长翊撞到,他再次地想要杀了我。“ “明了!”宋露点了点头,便不再多关心,而是低头认真地看了圈周围,淡淡说道:“附近没有其他客栈。” “害怕?” 宋露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说了一句,“今晚月亮挺亮。” 她们两人从云城一路靠双脚走到了这,所经之地皆是荒山野岭。她们不敢进入城池,没有通行证,难以证明身份,也不敢证明身份。 黄芩身为随军军医,野外生存的经历不少,所以对于跋山涉水,野炊十分熟练,令宋露惊讶的同时又怀疑。一个丞相之女,按理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哪里学得这些技能。 宋露虽然没问,可黄芩还是解答了她的疑惑。竟是直接说出了她逃婚到了绝命崖的事情。宋露信以为真,不曾追问过其他。 而且,虽然宋露小时候跳脱,上山入林,但未曾真正有过野外生存经历,这几天应对这些显得吃力许多。自然而然地,黄芩总会更多地照顾宋露一些,而宋露负责引路。 “的确!”黄芩抬头看了一眼月亮,“趁着月亮尚明亮,我们多拾些柴火。一起走。” “别往那边走!”宋露拉住了黄芩。 黄芩转过头来看着宋露,带着不解的神情。 “我们如今应是在允凉地带。而允凉以狼多而凶残著名,特别是晚上,山上的野狼下山觅食。月圆之夜,野狼更是兽性大发,肆无忌惮,有时会成群闯入农户家中。” 黄芩身体颤抖了一下。她本就怕狼,更何况是这种异常凶猛的野狼! “走走走!我们回刚才的客栈!管他什么萧云珋!”黄芩拉住宋露的手,快速地朝客栈的方向走去。 “快跑!”宋露突然大喊一声。 “什么?” 黄芩还来不及反应过来,宋露已经拉着她的手快速超前跑了起来。 “嗷呜……” 听到这渗人的声音,黄芩明白了一切。两人速度更加快地跑了起来。 没有多久,黄芩她们刚才所在的地方周围的草丛里冒出一双双幽绿色的眼睛,在月光下,泛着光,异常地让人胆寒。一只只狼跃出草丛,“嗷呜”叫了一声,循着气味向前奔去。 然而,狼群向前跑了没多久,小路两侧突然跃出两个高大皆着黑衣的男人,拦住了道路。两个男人互相看了一眼,然后拿出手中未出鞘的剑,向狼群奔去。 终于跑到了客栈前,宋露黄芩两人气喘吁吁。 “进入还是不进去?”宋露问道。 黄芩看了眼身后,又看了眼客栈,犹豫一会,说道:“我两人皆作男人打扮,萧云珋等人不一定认得出我。况且,客房相互隔开,也不一定能够遇到。总比在外面被狼生吃了好!” 说真地,黄芩是真的怕狼,从心底害怕! “你不觉得奇怪吗?”黄芩正准备推开柴门走进客栈,宋露却突然问道。 “什么?” “狼!当时那群野狼离我们这么近,按道理来说,不可能追不上我们。”宋露朝刚才两人跑来的方向看去,“这有问题!” 黄芩皱眉,也朝宋露看的方向看去。的确,她们两个女子,不会轻功,和常年在野外猎食的狼相比,速度绝对比不过。 “难道说有人一直在保护我们?”黄芩突然开口道。 宋露想了想,内心颇有些不平静,“难怪我们两人一路走野路,却未曾遇到什么危险!” “我要回去看看!”宋露突然朝来时的方向走去。 黄芩连忙拉住了宋露,“你想回去送死吗?” “允凉的狼凶狠异常,且非常团结。就算是武林中数一数二的高手也未必能打得过这些畜牲!”宋露转过头来,冷冷地看着黄芩。 “既然武林高手都打不过,那你想去送死吗?”黄芩紧紧拉住宋露的手,不肯放开,小声吼了出来。 “我不想有人因为我而死!”宋露眼神坚定,声音有些颤抖。她内心终究是觉得自己是天煞孤星,宁愿自己去死,也不愿给予她帮助之人出事。 “好,我陪你!”黄芩放开了她的手,“不过,不是去送死!”说完,她从自己的包袱中拿出了许多瓶子,蹲在地上,开始捣腾起来。 “对不起!我……”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态,宋露愧疚地低下了头。 “我也不想有人因为我而死。我虽然自私,却也非薄情寡义。”黄芩将瓶子装进包袱中,站起身来,看向宋露。 “我不是那个意思。” 黄芩向前走去,“我也不是你心里想的那个意思。走吧!” 宋露抽出身旁的惑玫给她的鹰爪刀,拿在手上,赶了上去,与黄芩并肩而行,“阿芩,你准备怎样用毒?” 黄芩看了眼宋露,抿了抿嘴唇,才道:“还没想好。” 宋露沉默。 两人默默地向前走去,不缓不急。黄芩在想怎样用毒,而宋露在想怎样将狼引走。 不知走了多久,突然,一阵阵狼叫的声音传来,黄芩打了个寒战,停下了步子。 宋露亦停了下来,看向黄芩,“我们想得没有错,的确有人在保护着我们。你想出用毒的法子了吗?” 不远处狼的叫声连续不断,惹得黄芩身体不断地轻颤,内心也更加害怕。她强行装作镇定,“你爬到一棵树上,我和那人将狼集中朝引过来,你撒下药,即可。” “不能,你太危险!”宋露当即拒绝,“而且我不会用毒。撒药不如你来,我去引狼。” 黄芩犹豫了一会,点了点头。 “我们再超前走一些,这样也能更……安全一些”黄芩说得犹豫,自己也明白无非是在自欺欺人罢了。无论远近,都不可能安全。 狼的叫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转了一个弯,狼出现在视野中,同时还有……两个人在狼群中间。 “温荒!”月光很亮,照得如同白昼般,黄芩一眼就看出了狼群之中人的模样。 宋露沉默着,眼中情绪复杂。 第150章 杀狼 宋露拿起手中的鹰爪刀,准备小步跑过去。黄芩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她,“不用你去引狼了。你跟我一起上树。” 宋露转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你去那棵树上,”说着,黄芩递给了宋露三瓶药,“这样成功率会高些。引狼之事交给温荒即可。” 宋露点了点头。两人各自利落地爬上了一棵树。 “温荒,将狼引过来。”黄芩大声喊道。 正在与狼群搏斗的两人皆听到了声音,但未曾停下。温荒与另外一人同时跃起,对视一眼,点了点头,默契地拔出了各自的剑。剑在月光下折射出寒光,引得狼群嚎叫更甚。 两人俯冲而下,剑皆朝着狼群中最为高大的一头狼的脖子刺去。那狼也不傻,感受到了人的杀意,当即朝旁边跳跃而去,同时嚎叫一声,众多的狼朝头狼集中,然后向两人扑去。 突袭未成功,两人并未显得灰心。面对周围扑来的一头头狼,两人不谋而合,当即背靠背,手中利剑毫不犹豫地朝着狼,刺下,拔出,狼血溅起。 似是同伴的血刺激到了它们,一只只狼狠命地嚎叫,不顾一切地朝两人扑去,越来越快。而温荒两人也不弱,剑起剑落,空气中顿时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分不清是人的还是狼的。 “走!”狼群中有人发出了如黄鹂婉转的男声,但却不显得娇柔,更多的是阳刚之气。 两人同时跃起,向黄芩宋露所在的方向奔去。被激起恨意的狼自然不肯放过两人,纷纷朝两人腾跃着追去。 当温荒两人一过,黄芩便喊道:“撒药!” 药粉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然而狼却没有感觉,依然快速地朝前方奔去。狼的速度很快,当黄芩两人手中的所有毒药刚撒完,最末尾的狼也刚好跑过去。 “成了!”黄芩拍了拍手,然后跳下了树。宋露亦跳下了树,朝黄芩走去。 在接近客栈,温荒和幻跃停了下来,看着一头又一头的狼慢慢倒下。在后面的狼意识到了不对劲,转身想要逃跑,但很快便倒下,“嗷呜”两声便没了动静。 当然还有一些落网之鱼,侥幸没有被毒药毒倒,但刚跑了几步,便被从后面追上来的幻跃与温荒杀死。 黄芩与宋露很快跑了过来,看到的便是一地的狼尸。宋露想要过去,但黄芩立马拉住了她,“这些狼并没有完全死掉,只是中了毒,晕了过去。所以需要小心点。” “王妃!”温荒走到了黄芩跟前,拱手行礼。 幻跃亦走了过来,但却不知该说些什么。王爷吩咐他不要让女主子发现他,但是刚才之事实在是意料之外。 “幻跃大人,”宋露问道,“你怎么会在这?” “王爷吩咐我办些事情,刚好路过,便碰到了狼,顺手解决一下这群不知好歹的畜牲。”幻跃眼珠子一转,扯出了一个理由。 “确定?哼!我可觉得不像。”温荒适时拆台。 “你……”幻跃瞪了眼幸灾乐祸的温荒,然后说道:“虽然战昭王与我们王爷向来关系算不得好,但温荒统领如此诋毁我,怕也不妥。” 宋露没有说话,倒是一旁的黄芩却开口了,“又是你这个小气的男人。” 幻跃脸上布满黑线,语气敷衍地说了一句,“见过战昭王妃。” “幻跃大人何时见过王妃?”宋露突然插进来一句。 额……幻跃此刻非常想要逃离现场,但他不能。他暗暗向黄芩投去求救的眼神。 黄芩挑了挑眉,不言语。 急中生智,幻跃表面一本正经,内心冷汗泠泠地编着谎言,“我曾经在云城的一个铺子买东西,与掌柜计较着价格。战昭王妃大概是没见过我这般斤斤计较的男人,便上前劝说我和掌柜各退一步。” “幻跃大人缺钱?难道洵王很穷?” 额……幻跃大概没想到宋露会问出这样的问题。说是肯定不行,不能破坏主子在女主子心中的形象,否则主子一定会好好“招待”他。说不是,那就是承认自己是个小气的男人了。 思虑之下,幻跃选择了后者。他回道:“不缺钱不缺钱。至于王爷,绝对不穷,不但不穷,而且还非常地有钱。那件事实在是我太过爱财的原因。” “的确。这位大人锱铢必较,爱财得很!”黄芩也不想让宋露知道岭阳发生的事,当即附和幻跃。 温荒在一旁看着,只是笑笑,颇有深意地看着幻跃。 “好吧!”宋露耸了耸肩。心里清楚就行,不一定非得放到明面上来说。 幻跃虽不明白,但也不暗自庆幸。 “这些狼该怎么处理?”宋露转了话头,看向黄芩。 “若现在将它们全部杀了,血腥味过于浓重,会引来其他的野兽。不如,我们住进客栈,问问掌柜。他们常年住在这一带,想来会更有经验些。” “也好!”虽然知道萧云珋也在那家客栈,但是温荒并没有什么顾忌。萧云珋虽是萧家小辈中的翘楚,但是和他们这些上过战场之人相比,还嫩了些。更何况,如今在这的雪月军右统领也算是萧家之人。 “走吧!” 黄芩和宋露绕开狼,朝客栈走去。 温荒与幻跃两人互瞧了一眼,跟了上去。 …… 将狼的事情告诉掌柜,掌柜非但没有害怕,反而非常高兴,将黄芩等人视为大英雄,让黄芩等人免费住下,硬是一分钱不肯收。至于狼,掌柜让全部伙计到附近的村子农户通知,叫他们来领狼的尸体。 不过多时,堆满狼尸体的地方火光冲天,人声鼎沸。人们拿着自家的菜刀或猎刀朝看重的狼走去,白刀进红刀子出,狠狠地刺了好几刀。 这些狼曾经为祸这里。这些人,或多或少都与这些恶狼仇。有些人的孩子被叼走,找到时只剩下骨头和狼毛。有些人则是亲人上山或者下地遇到狼,被狼杀死,尸骨无存。又或者是自家牲畜被狼吃了…… 不多时,一百多只狼的尸体消失无踪,只剩下一滩滩狼血与许多狼毛。 动静很大,住客栈的萧云珋等人自然醒了。 看到黄芩,萧云珋一时间没有认出来。直到注意到她身边的温荒,他方才猜出了女子的身份,当即眼神像淬了毒一般。 “萧公子!”黄芩先开口了。 “战昭王妃!”萧云珋语气不善地说道:“私自出京可是重罪!” “不劳萧公子操心!”黄芩冷冷回应。 “幻跃统领怎么在这?”萧云珋冷哼一声,侧过头看到了幻跃。 “萧公子好。有事路过,被狼所扰,顺手处理了一下。没想到扰了公子休息,真是抱歉。”幻跃话里话外时刻不忘自己刚才编的理由。 “无碍!”萧云珋虽对自己堂兄的所作所为不是很看得上,但始终是自家人。 两人一番寒暄,其他人却早已去休息。 …… 第151章 溃不成军 陆长翊到达落河一个多月,泽国与宁国并未发生战争。这期间,大量的粮食被送入落河,但却不是以朝廷的名义,而是战昭王的名义。因为朝廷提供的粮草有限,而且陆长翊打战从来不是靠朝廷的粮草,玄军的供给来自战昭王府。 许是黑衣战神让泽军闻风丧胆,泽军久久没有动静。落河这边,百姓有了粮食,也有了士气。 别人不知道泽军不主动发兵的原因,但陆长翊知道。泽军两大主帅泽修烨,泽修珏表面和和气气,但实际上暗潮涌动,矛盾不断。泽修珏畏惧黑衣战神,不肯主动进攻,而泽修烨恰恰相反。而且泽军中因为五皇子泽修珏的出身原因,非常看不起这个皇子,大多拥护大皇子。 时机已到,陆长翊终于主动出击。 沙启城外,陆长翊领着黑云般的玄军兵临城下。城楼之上,泽修珏身着银甲,身后一个个弓箭手箭在弦上,蓄势待发。 “久仰黑衣战神战昭王!”泽修珏没有笑,却依旧温润,让人如沐春风。额前的龙须发随风轻轻飘起,添了几分潇洒。 “不必!”陆长翊冷冷回答:“汝等犯我边土,杀我国民,已为对敌。本王前来征讨,收回我疆。” “废话多说无益!”陆长翊举起长剑,从马背上飞身而起,竟是直直向泽修珏飞来。 城楼上的泽修珏不慌不乱,只是发令,“放箭!” 利箭成雨,密密麻麻,连续不断。陆长翊在半空中翻转,挡箭,最终落到了奔跑的马的背上。 “进攻!” 黑压压的玄军不断向城门涌去,从城楼上落下的箭雨也未曾停止。 “玄军不过如此!”泽修珏旁边的一名副将看着城下情景,轻蔑说道:“陆长翊之所以能得黑衣战神之名,不过是因为没碰上我泽国大军。要是之前与他交战的不是南蛮那群野夫,而是我大泽,陆长翊早就成了刀下之魂。” “陈将军,慎言!”泽修珏侧头看了旁边之人一眼。 被成为陈将军的人不仅没有停止说话,而且还更加放肆,“我呸!就只有你这种贱婢之子会怕三怕四!迟迟不敢出兵,延误了战机!要是没有你的阻拦,依大皇子的命令行事,陆长翊的脑袋早就挂在城楼之上示众了!” 听到贱婢之子,泽修珏眉头微皱,却是没有反驳。等陈将军说完了以后,他才淡淡说道:“大哥如今在欧涂,要是不服气本殿下,可以去欧涂。” “贱婢之子果真沉不住气!”陈困己,一个大男人竟是翻起了白眼,“若是本将军走了。就凭你一个贱婢之子,怕是不用陆长翊攻打,这城就自己破了!” “陈将军怀疑本殿下通敌卖国?”泽修珏语气冰冷极了。 “谁知道呢?”陈困己上下打量了一番年轻的主将,“在安国待了这么多年?倒是有几分安国人的模样,就是不知道心是不是也是安国的?” 泽修珏没有明显的动怒,反而附和道:“将军所说有理。” 陈困己疑惑地看着泽修珏,只见他嘴唇微张:“不过,通敌叛国这罪还是不要随意议论的好。泽国律法规定,污蔑他人者,皆断舌。” 陈困己神情有些不自然,最终只是说了句,“贱婢之子!”便不再理会泽修珏,而是认真地去观察战况。 战况不算激烈,可是玄军中已经有大量的人被箭刺中,受了伤。然而,靠近城门的人寥寥无几,连撞门的木头也未曾移出。在远处,坐在马背上的陆长翊表情并不好看,剑眉紧皱,薄唇亦是紧紧抿着。 “撤!”他发令,收兵的锣声亦紧密有序地响起。原本气势汹汹的玄军听到金声,如获大赦,竟是溃不成军,慌乱散去。 “快!快!出兵!”看到大名鼎鼎的玄军竟成了这番模样,陈困己有些兴奋,证明自己的时刻终于到来了。 “开城门,出兵!趁胜追击!”他不断招手,唤来传令兵,“快点!别让他们逃了!” “不可!”泽修珏眼神凌厉地看着城楼之下,表情瞬间凝重,“这明显是阴谋!” “贱婢之子!”陈困己唾了一口唾沫,“胆小如鼠!登不上台面的东西!怪不得陛下如此嫌弃你!” “不能出兵!”泽修珏没有理会陈将军的辱骂,态度坚决。 “你们是愿意服从大皇子的命令还是这个贱婢之子的?”陈困己横眉竖眼,怒声喊道:“要是误了战机,你们谁能担责?嗯?” “你……”泽修珏怒瞪着陈将军。瞥见传令兵已下去传令,他猛地甩了甩衣袖,大步离开,只留下话,“若我军损伤,本殿下必定不会饶了你!” “哼!”陈困己根本不将这话听进耳里,冷笑着目送白袍主将离开,最后“呸”了一声,“贱婢之子!还真把自己当成主将了?” 不多时,沙启城门缓缓打开,马蹄声阵阵,一匹匹战马冲了出来,尘土飞扬,叫人看不清脚下,一些东西得以隐藏。 立功的心急切,陈困己调出了城中半数的兵,其中包括全部的骑兵。他提着大刀,驾着汗血宝马,冲在最前方,一骑绝尘。玄军中的人除了陆长翊以外,其余人皆没有战马。况且刚才攻城过程中,许多人受了伤,行动虽不慢,但跟泽军的骑兵比起来,简直是乌龟与兔子的区别。 不出意料,很快,陈困己便追了上来。他轻蔑一声,大刀一挥,玄军中的人反应虽快,但有人手臂确实落了下来,鲜血直流。人倒下,马蹄亦从其身上踏了过去。 “哈哈……”陈困己兴奋极了,“无用的安国人!” 他身后的骑兵赶了上来,两军顿时混战。 玄军并不占优势,不断有人倒下。而泽军亦是不缺从战马下落下的士兵。 陈困己大刀挥舞得极快,同时笑声亦是不断。沉浸在胜利之中的他,眼中只看得到溅起的鲜血,倒下的玄军士兵。 突然,一道身影破空而来,袭向陈困己的后背。 “啊!”突如其来的疼痛让陈困己反射性地大叫,转身,大刀朝后砍来。结果他胯下的马未曾反应过来,马儿一个跃起,陈困己重心不稳,从马上滚落下来。 “将军!” 陈困己没顾得上后背的伤,一个翻滚,撑着大刀站了起来,看向袭击他的人,“卑鄙的安国人!” 第152章 五皇子英明 一身黑衣的陆长翊面无表情,没有理会陈困己的话,直接提剑刺了过去。 对面之人气场强大,根本不似之前城楼之下的人。想到这,陈困己心下一沉。他快速举起刀,迎击上去, 当寒剑与大刀撞到一起时,只听得陆长翊幽幽一句“列阵!”之前看似弱小的玄军一个个立马跃起,外围的人形成一个圈,内围之人袭击马儿,一刀刀看向马儿的腿。 “将军,中计了!”不断有人喊着。 “奸诈之徒!”被陆长翊寒剑逼得不断后退,但陈困己仍旧嘴不饶人,“堂堂战昭王,竟然使用此等小人奸计,英名何在?还真是小看了你等愚蠢的安国人!” 陆长翊不为所动,只是淡漠说了一句“话太多了。”,便抽离长剑,旋一个身,伏低身体,极快地从陈困己身旁滑去。 “唔!”的一声,随之“砰!”一把大刀重重地落下。 陆长翊手中剑往地上一点,腾跃而起,右手往左后推剑,同时脚下一旋,动作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陈困己手尚未来得及碰到不断流血的嘴,一把闪着寒光的剑已架到了他的脖颈上。 周围的战斗仍未停止,不断地有人倒下。泽国的骑兵本与玄军势均力敌,但泽军看到将领被擒,顿时失了军心,开始慌乱起来。 陈困己眼睛发红,想要说话,但是舌头已被割掉,只有源源不断的血从口中流出。他想反抗,但或是身后之人的气场却压得他难以动作,又或是他内心还尚存一丝希望。 陆长翊静静地看着周围的厮杀,没有加入的打算。他举剑的手像是被冻在了空气中般,竟是长时间没有动。 “陈将军!”不远处一声嘶喊,一个壮实的汉子举着刀杀出一条血路,朝陆长翊这边冲了过来。 陆长翊仍然没有动作。陈困己心存侥幸,认为陆长翊举剑的手已经麻了,于是腿动作幅度极小地弯起,想要袭击身后之人的下体。 他刚准备后踢,脖上的寒剑猛然割到了肉,一条血线顿生,虽不致命,但却不浅。陈困己立马停下动作。他严重真是低估了安国的这个黑衣战神。 与此同时,那冲过来的汉子被一个高大精瘦的黑衣男人拦住了去路。正是离风。 汉子的武功虽然不差,但是与离风相比,尚不够格。况且,他还厮杀了许久,体力自然比不过刚出现不久的离风。很快,离风的剑到了汉子棕黑的脖颈上。 “将军,属下来生再报恩!”话音刚落,离风还未来得及反应。汉子已主动地冲向离风的剑,连一声哼都没有,血溅当场,重重倒了下去。 他眼睛睁得极大,看向陈困己的方向,似乎死不瞑目,但却分明眼怀愧意。 “王爷……”离风愣了一下,看向手中染血的剑,又看向路长翊,“我没想……” “好好埋了!”路长翊打断了离风的话,冷冰冰的,似乎对这一切毫无触动。 “是!” “王爷,被埋伏的步兵已全部被击杀。”离云骑马领兵赶了过来。 陈困己脸色越发惨白…… …… “斩了!”泽修珏神色分外冰冷,“怎么,本将的话不管用?” 全军沉默,亦不动作。 “好,你们不来,本殿下亲自来!”泽修珏扫视了一圈周围,冷笑,从护着陈困己的人身上抽出刀,直直朝躺在地上了的陈困己砍去。 “殿下,不可!”一把刀挡住了泽修珏的刀。 “怎么?本殿下还不能斩了这个让我军骑兵,半数战士身死他乡的罪人?”泽修珏眼神如刀地看着挡住他刀的人,下一秒他手中的刀到了那人脖上。 那人沉默,缓缓丢下了手中的刀。 的确,陈困己这次罪不可恕。沙启城中半数的将士因他而死。 “殿下,他是大殿下的表兄。”突然有人跪了下来,高声喊道。 “泽国法至上。就算天子犯法,亦与庶民同罪。”泽修珏瞪向跪着的那人,“就算大皇兄犯了国法,父皇亦不会轻饶!”他掷地有声,说完手中刀便再次朝陈困己脖颈砍去。 然而,当刀下至一半,刀下之人却突然跃起,朝后退去。泽修珏紧跟而上,步步紧逼。 陈困己想要骂人,但奈何连嘴都不能轻易张开,他的舌头不久前被挑了。经过一个士兵时,他旋身,将其刀夺了过来,似有了自信,不再后退,转而反守为攻,两人厮打起来。 周围的兵将不敢上前,后退着不愿牵及自身,很快,一块空旷的场地腾了出来。 虽皆是泽国人,但两人都想要了对方的命,一招一式无不充满杀意。 两人的功夫说不上不相上下,明显地,泽修珏的稍逊一筹。渐渐地,泽修珏处于了下风。陈困己的刀每劈过来,泽修珏险险躲过。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刚躲过一刀,泽修珏柳叶眼一眯,没有去躲新的一刀。陈困己用尽了力气,刀重重地落到了泽修珏的左臂上,瞬间血液喷出,隐约可见森森白骨。 泽修珏倒吸一口凉气,竟是在众人惊讶之时,顾不得疼痛,朝地面借力,快速地腾起,转身,手中刀向陈困己脖颈处精准而狠厉甩去。 “唔……”一声后,陈困己头颅竟是重重地落地,“砰!”“砰”染血的两把刀依次落下,最后陈困己的身体终于倒下。 “将军!”一群人惊愕地瞪大眼睛,甚至有陈困己的心腹冲了上来,然而无人关心亦是落到地面上,此刻正单膝跪地,大口呼吸着的泽修珏。 他们之中没有人会想到泽修珏能够打败陈困己这个泽国第一猛士,更别提杀死。他们本以为泽修珏,一个被流放至安国多年的贱人之子,手无实权的废物会被陈困己杀死。结果,出乎意料…… 在众人为陈困己伤心,错愕的时候,泽修珏脸色发白,冷汗泠泠。紧咬着牙关,他右手扶着已见骨的左臂,艰难地,缓缓站了起来。 “负了我大泽的罪人已被本殿下亲自斩杀,可有谁不服?”虽然左臂血流不止,但是泽修珏说出的话掷地有声。 虽然为陈困己惋惜,但是泽修珏所说并没有错。况且泽修珏打败并杀死了昔日的泽国第一猛士,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泽国向来已强者为尊,强大便为至高无上的真理。刚才尚在惋惜陈困己的人收起了不值钱的怜悯,高声喊道:“五殿下英明!五殿下英明!……” 泽修珏嘴角勉强扯出一丝笑容,左臂的伤总算没有白费…… …… 第153章 让天下陪葬 和亲之事终于被提上了议程。 安国向宁国求娶绾瑜公主,却并未确定何人求娶。如宁帝所愿,江韵琦可先去云城生活一段时间,从安国皇族贵胄中择一良人,来年再选吉日从宁国嫁去。 这极不合规矩,但宁帝提出,陆弋轩竟是答应了。安帝未曾确定为谁求娶绾瑜公主,言下之意不言而喻,不也算作提前默许了陆弋轩嘛! 双方商议,最终得了决定。江韵琦随陆弋轩带领的求亲队伍去安国,同时从宁国带男女侍从一百,护卫一百一同前去。这般待遇,从前不曾有过,宁帝也当真是十分宠这个女儿。 世间总是缺不了比较。因绾瑜公主和亲安国一事,人们终是想起之前亦是去安国和亲的长安公主。人们心知肚明,那昔日的涂和第一贵女不过是一个代罪品,哪能和真正的公主相提并论。 不过,这也阻止不了好事的人嚼起舌根。破窗效应般的事情越来越大。黄芩的被可怜,被嘲笑,这本不算什么,但是偏有人敢讨论起绾瑜公主,甚至是带了侮辱之意。 宁帝动怒,他天家的公主怎能被人侮辱,欲下旨惩罚那些长舌之人,然而却被众臣劝谏,阻拦。宁帝的父皇便是行文字狱,差点颠覆了江山的先例。鉴于前人之例,宁帝只是下令阻止了人们讨论有关和亲的事情。 然而,皇家未行惩罚,但那些长舌之人却通通出了事,或是家中遭了强盗,或是妻子与人厮乱,或是丈夫抬小妾进门…… 人们纷纷闭上了嘴,与和亲有关的事情听到便远远避开。 …… “柳斯寒,你怎么这般冲动?”陆弋轩眉头紧锁,目光寒冷地看着身前之人。 “并非大事。”柳斯寒眼中并无波澜,语气亦是淡得不行。 柳斯寒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让陆弋轩很是生气,他胸腔中有怒气,却未曾失控,让怒气逃出。 “仅因其口舌之快便让其家破人亡,”陆弋轩嘲讽一笑,“本王今日算是见识到了柳大公子的心胸……” “弋轩,凡犯必责,人固负其事,不论言或行。”柳斯寒优雅的弦月眉蹙起,本应多情的桃花眼中却如寒潭,隐隐透露出偏执,“君子心胸本纳海川。我未曾取了他们性命,便已为仁慈。” “呵……”陆弋轩猛地移上前,手抓住了柳斯寒的脖子,但却未曾用力,“柳斯寒,你喜欢江韵琦,没问题。你倾尽全力去讨她欢心,去争取她,这也没关系。但是,”他手掌缩紧,“别让天下人去为你们陪葬!”说完,他重重地甩开手。 柳斯寒会武,但是与名满天下的陆弋轩相比,简直看不上眼。陆弋轩这次真地动怒了,手上也用了真力气。柳斯寒被甩开,捂着脖子,往后退了好几步,直到后背碰到了木窗。 “我知晓,做到。”柳斯寒抬眼看着陆弋轩,眼神看不出愤怒情绪,只有不甘,“那你呢?如是天下弃了宋露,你会让天下人为这个女人陪葬吗?” 陆弋轩一愣,薄唇蠕动,却说不出话来。 他会吗?上一世,他为了江山,弃了她。这一世,他又会怎样呢?不,他绝不会重蹈上一世的覆辙! 见陆弋轩沉默,柳斯寒嘴角扯出一抹道不清意味的笑,扶着胸口缓缓走了出去。 …… “李公子,好巧!”陆捷瑶身着霞云般颜色的流仙裙出现在李锦面前,其身后的仆从离她远远的。 李锦浅笑,颔首,“婕瑶公主。” 陆捷瑶微微嘟嘴。这都多少次了,李锦始终对自己不冷不淡,虽然态度温和有礼,让人挑不出毛病,但是陆捷瑶就是觉得有些不舒服。 “李公子,可有空?”陆捷瑶漂亮的眼睛中闪着异样的光彩,见李锦张嘴想要说话,又是熟悉的情景,她眼中闪过一抹失望,立马娇嗔地说道:“李公子这已经是第十次拒绝我!这一次不能再拒绝。事不过三,这已经过十了……”说着,竟有些委屈。 陆捷瑶本来就漂亮,嚣张跋扈时明艳动人,委屈落泪时又楚楚可怜。李锦顿了顿,收回了原本想要推托的说辞,笑着说了一句,“午时过后,方才有空。实在抱歉!” 终于有空了!陆捷瑶内心欢呼,面上却不动声色,竭力掩藏内心的开兴,不想在喜欢的人面前露出自己的毛躁,“好,我下午去饮春楼等你!” “不敢劳公主大驾。”李锦的话似乎带了点玩笑意味,却又极其认真,“未时两刻,城外阎河旁观云亭,李锦在那候公主,可好?” “好……”陆捷瑶长长的睫毛垂下,显得分外乖巧。“那你先去忙,我走了……”说完,她依依不舍地离开,朝着与李锦截然不同的方向走去。 李锦长身而立,笑意温和地目送陆捷瑶离开,直到看不见了曼妙女子的身影,他才缓缓转过身,朝宫门处走去。 甫一出宜芸门,一个身着蓝色长袍的人便向看见了李锦,并朝他走过来,“大哥。” 这人正是李归。 “柏回,”李锦停下脚步,示意李归一眼后,又继续往前走,“何事?急着见我。” 李归跟了上去,“今日睿司祭祀活动,本应全员参与。可是殇寂,不对,是柳斯寒却没有出现。” “这算什么急事?”李锦淡淡瞥了眼有些急躁的李归。 面对自己大哥审视的目光,李归有些心虚,将慌张悄悄隐藏了起来一些。他咳了两声,这才说道:“我已经近两个月没有见到柳公子了。我打探了一番,竟然发现其他人这两个月也未见到柳公子。” “所以呢?”李锦停下了脚步,声音中隐有了些责备,“你怀疑柳斯寒被派去做什么大事,害怕睿司掌史器重柳斯寒。这样发展下去,三年多后的瑞雪会未曾有头名者,柳斯寒即会成为新一任的掌史?“ 李归低下头,不言。他所想的,从来不用自己说,大哥便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李归,你是我李家的嫡公子,当有世家风范,怎能贪图这些虚名!”李锦拍了拍李归的肩膀,“你也放心,柳斯寒不可能成为下一任掌史。但是,你好自为之。” …… 第154章 泽军偷袭 陆长翊首战大捷的消息传到了京城,京中朝臣非但少有赞誉,反而大多戳之以鼻,认为堂堂一个战神近两个月才首战告捷,有损安国颜面。然而,他们却只会在陆长翊远离京城的时候耍耍嘴皮子,陆长翊在云城时,一个个却向孙子一样。同时,他们也忘了,曾经泽国铁骑差点踏平安国。 黄芩也得知了陆长翊胜利的消息。她们一行人如今离落河不远,再行半天的路,便能进城。但是天色已黑,温荒前去报信,告知陆长翊她们的消息,而黄芩和宋露在一个简陋的乡间客栈住了下来。 “刚好路过”的幻跃为了圆谎,无奈离开后,又悄悄跟在她们后面,离她们约莫半里路。黄芩宋露自然发现不了,真以为幻跃离开了。至于温荒,他自是知道幻跃未曾离开,所以他才能放心地离开,前去落河。 夜幕落下,月黑风高,屋中原本就不算明亮的烛火摇曳得厉害。宋露走过去,往外看了眼,停顿了一下,慢慢将窗子关上,吱吱声响起,在寂静中显得有些渗人。 “明日,便能进到城中,”黄芩打了个哈欠,“我们早点睡吧,争取明日早点起来赶路。”说完,她走向了床,脱去靴子便直接上床,拉起了被子。“ “你先睡吧!”宋露走到桌子前坐了下来,“我再坐一会。” “行。”黄芩又打了一个哈欠,这才闭上了眼睛。 轻微的呼吸声响起,宋露起身,打开门走了出去。 柜台前的掌柜困意绵绵,正打着哈欠,见到客人,立马打起了精神,“客官,有啥事?” “掌柜的,”宋露用的是瀚州地方的方言,“这里这几年是多了人该?我刚才咋个见着林林中有火。” 掌柜听着亲切,“伙子出去多久没回来喽?” “十年多……” “没得的事!这些个地方不好住,人本来就少。近些日子又打战,人都跑完了!你怕是瞧错喽!”掌柜瞧了瞧外面,“伙子,去睡了。我看没啥子人,我也要关门喽!”说完。高瘦的中年人走了出去。 宋露看了眼掌柜,心想都快到落河了,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她转身,上楼,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啊……”声音来得快,消失得亦快,像是没有出现过一般。然而,宋露却是眼睛一眯,她猛地推开门,朝床跑去,“黄芩,快点起床,可能出事了。” 黄芩的睡眠一向不深,当宋露推开门的时候,她已经睁开了眼睛。她没有问宋露问题,只是拿起靴子,快速地套了上去。 “先下楼。”站了起来,黄芩拉着宋露快速地跑下楼。 院中已经有了明显地响动。不少人脚步的声音,东西被推倒的声音。黄芩和宋露才刚走到楼梯中央,不算大的大厅中已经有人闯了进来。他们穿着暗红色的甲衣,手执染血的刀。 不妙!宋露与黄芩两人放开手,不约而同地转身,朝楼上跑去。厅中的泽军已经注意到了他们,有两人提着刀走了上去。 客栈中的人陆续醒来,打开门嚷嚷着,但是下一秒却大喊道:“泽军……!”“泽军……快跑!”……原本客栈中住的人不多,但是如今却是显得人声鼎沸。 黄芩和宋露两人回到自己的房间。黄芩冲向窗户,打开,窗子下面正对着院子,院子中的火光冲天,泽军像是红色的甲虫一般密密麻麻地聚集着。 “现在还有一个办法可以活命。”黄芩扶着墙蹲了下来,“不过,仅限于活下来。” “恢复女儿身。”宋露不带疑问地说了出来。 “是!”黄芩闭上了眼睛,伸手将头上的发带扯了下来,长发顿时倾泻而下。 宋露闭上了眼睛,挣扎着。军中缺女人,自己国家的女人没有多少愿意成为军妓,除非是家族中有人犯了大罪被牵连的女人们。军妓的来源主要是敌国的女俘虏。军妓之惨,非常人能够想象。但是,男俘虏一般直接被杀死。 “啊……”惨叫声不断叫起,门被撞开的声音也越来越近。宋露看了眼站起身来的黄芩,心一横,扯下了发带,用袖子粗鲁地擦了几把脸。 “记住,装作风尘女子,不要去管其他。”黄芩走了过去,打开了门,正好一个泽国士兵准备踢门。 看到女人,男人眼神发热,正欲将女子抓过去,却没想到女子主动投入了他的怀抱,“大爷,”黄芩用手指轻轻地戳了一下士兵的胸膛,“奴家好久没有见过爷这般雄伟的男人了……” 男人的虚荣心得到了莫大的满足,搂住了黄芩的腰,“安国的女人都这么放得开?” “爷……”黄芩娇羞一笑。 另外几个士兵走了过来,看到那个士兵搂着女人,眼神也渐渐得狂热起来。大约其中一个军职高一点,直接命令:“把你怀里的女人丢过来。” 那人看了眼怀中的娇软女子,“是,校尉。”舍不得地放开了手,将女人朝发话的男人推过去。女人惊呼一声,投入了发话的男人怀里。 被称为校尉的人用手粗鲁地坂住怀中女人的下巴,低头,沾满胡渣的嘴顿时逸出臭气。怀中的女子依然娇媚笑着,似乎丝毫没有感觉到什么。 这时,房中又冲出来的一个女人,直直便那校尉怀中冲去,推开了黄芩,“你个下贱的女人怎么配得上这般英明神武的长官?” 黄芩顿时倒在了地上,嘤嘤哭了起来,却是不甘示弱地指着推开她的女子,“你难道又不下贱?你又配得上长官?” “官人……”扑在校尉怀中的女子,头靠在大汉胸口,“这贱人骂奴家……”说得分外委屈。 校尉本来有些不满,但看到如今怀中的女子容颜清丽,虽比不得地上的女子,倒也不差。他哈哈大笑,“难道她说错了?你难道不贱?” “官人……”宋露轻轻锤了锤校尉的胸口。 校尉却是一把将怀中的女子推到地上,“打一架,谁赢了,谁就不贱。本长官便宠幸她。” 趴在地上的黄芩眼中闪过一丝狠意,爬起来便朝宋露扑去。宋露亦是不甘示弱,两人扭打在了一块。 围着两人的士兵哈哈大笑,围观人也越来越多。 “再凶点!”“扯啊!”“臭娘们!”笑看着女人厮打,士兵们的起哄声亦是不小。 第155章 攻下沙启 厮打的两个女人一直没有分出胜负,反倒两人头发衣服皆乱糟糟的,狼狈不堪。突然,一声吼叫响起,“干什么呢?”一个比校尉还大的长官走了过来,他看了眼地上厮打的两个女人,神情不虞,“停下来。将这两个女人系起来,回欧涂。” 刚才还嬉笑的士兵顿时变得严肃。最靠近地上女子的两个士兵蹲下去,分别将两个女子扯了起来,拖着走开。 全程黄芩与宋露都没有说话,也没有反抗。两人被绑起了手,长出来的绳子系在了一根长而粗的麻绳上。这时,两人发现,泽军抓了许多女子。一根粗长的麻绳将所有女子系在一起,女子们被赶着往前走去,身子娇弱的一直跌跌撞撞。 许多女子都在低低地哭泣着。黄芩与宋露两人既没有哭,亦没有说话,分外安静。 …… 天微微亮的时候,黄芩她们到了欧涂。一百多个女子被关在了两间屋子里,样貌较好的被关在一间,样貌普通的被关在另一间。黄芩和宋露被关在了不同的房间。宋露容颜虽然清冷,但是配那一头乱糟糟的蓬发,算不上好看。而且泽国的男人大多生得高大威猛,但是却喜欢娇小可人的女子,宋露长得高,自然不可能娇小。 两人分开了,互相照顾已是不可能。分开时,黄芩往宋露袖子里塞了东西。相顾无言,顺从地走向泽国人给自己安排的牢房。 她们被关的地方原本是欧涂的牢房,如今变成了关压俘虏的地方。三面都是密不透风的高墙,唯有一面是栅栏铁门。两拨女子被关的地方面对面,女子们可以看到对方。 …… 当黄芩等人被关了起来的时候,陆长翊终于知道了泽军半夜偷袭的事情,偷袭的地方包括黄芩她们所在的客栈。他脸上并无太大的情绪,但却是立马起身,走出房间,召集兵马,攻打沙启。 “今日必须拿下沙启!”他的命令不容置疑。 这次不似上次那般刻意伪装,而是直接来势汹汹。 沙启的兵马本就损失了一半,而且精锐部队也已阵亡,兵力自然大大不如从前。 太阳悬于中天的时候,玄军破城而入。不过半天时间,一座城便被攻克下来。进入城中的时候,陆长翊并未让人乘胜追击,而是命人将城中所有的女子带过来。 众人不解。但是温荒明白。他愧疚,希望王爷狠狠惩罚他,但是王爷没有。刚才攻城时,他格外地尽力,希望减轻自己的愧疚。但是即便他如今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好的,愧疚却仍未减轻。 城中所有的女子被带了过来,她们怯怯地站着。没有人直接冲上来喊他“陆长翊”。陆长翊却不甘心,他走向女子们,一个一个地看她们,直到看到最后一个都没有发现自己想要看见的人。 他落寞地离开,“放了她们吧。” 没有见到就是最好的。没准他那聪明的王妃没有被抓。陆长翊在心中安慰自己。但是他却彻夜未眠。 …… 当看到一个又一个的女子被带走,回来时一个又一个浑身是伤,走不了路,没有了人样,甚至是精神失常。没有被带离过牢房的女子们已经如惊弓之鸟,惶惶不可终日。 这一次,又来人了,不过却是气派很多。那领头的人一身华服,身后跟着殷勤的将士。 “就是这些货色?”那高傲的人扫了一圈宋露所在的牢房,嫌弃地问道。 身后的一个将领立马凑上前,“大殿下,这些都是不入流的货色。好的都在这边呢!”他指了指黄芩她们所在的那间牢房。 泽修烨偏过头,又扫视一圈,当即啧啧赞叹:“安国的女人果然是娇小玲珑,惹人怜爱啊……”最后一个字,他刻意扬长了尾音,显得下流无比。 “那个女人,给本殿下爬过来。”泽修烨突然指向一个女子。 那女子犹豫,不曾动作。泽修烨身后的将领立马吼道:“殿下叫你爬过来。是不是聋了?” 黄芩扯了扯嘴角,没有爬过去,而是站起来,走了过去。她娇媚道:“殿下,刚才奴家耳朵不好,未听清殿下的话。方才迟了些。” 看到面前虽然脏兮兮却千娇百媚的女子,泽修烨内心大动,却是斥责道:“本殿下叫你爬过来,而不是走过来!” “殿下……”黄芩又唤了一声,似是有些委屈。然后顺从地慢慢蹲了下去,趴在地上。 “不错!美人真听话!”泽修烨赞赏道。 “就她了。把她带去洗干净,送到本殿下屋里来。”对后面的将领吩咐完了,泽修烨慢慢弯下腰,看着趴着的女子,“本殿下今夜定会好好疼爱……你!” 女子娇笑一声,“奴家等着呢!” 泽修烨笑着离开。 …… 黄芩被抓出去,让丫鬟洗干净,送到了泽修烨的屋中。看着自己身上的红色薄纱,黄芩只觉得羞耻。她刻意忽略心中的羞耻感,低下头,缓缓打开手掌,一个极小的白色瓷瓶在灯光下泛着光。 “美人……”屋外响起声音,黄芩立马轻轻握住了手掌。 泽修烨推门而入,看着薄纱美人,他眼睛里泛着光。他关上门,冲了过去,将美人扑倒,开始亲了起来。 黄芩心中恶寒,但却刻意迎合着,“殿下……”说着,她伸手勾住了泽修烨的脖子,缓缓打开瓷瓶。 泽修烨感到脖上一阵冰凉,却听美人说道:“殿下好热呢……烫着奴家的手了……”随即脖子上是冰凉而柔软的触感。 “等下会更热,美人!”泽修烨猥琐一笑,继续亲着,手也开始有了动作。然而,手还没动作多久,身下的美人却将他推倒了地上。 他立马愤怒了,喊了一声:“贱人!”想要站起身来,却意外地发现全身没有力气。他连手都抬不起来,艰难地说了一句,“你下药……”便昏了过去。 黄芩从床上起身,用薄被擦了擦手,又擦了擦被泽修烨摸过的,亲过的地方。然后走向泽修烨,狠狠地踹了男人几脚,又抬脚在他脸上狠狠踩了几下,“纵欲过度的种马!” 她走向不远处的屏风,扯下一件勉强看的过去的衣服,将羞耻的薄纱脱了下来,换上了男子的衣服。男子的衣服较大,她便将一些地方卷了起来,勉强能够穿上。 做好一切之后,黄芩取来一盏明灯,往床上一扔,里面的蜡烛翻倒,碰到棉被立马烧了起来。她又依次将所有的蜡烛打翻,顿时房间中火光明亮。 第156章 平安王的到来 泽修烨与美人欢好时,不喜有人打扰,因而院子中没有人。黄芩打开门,淡淡看了眼身后,火隐有烧毁房间之势。至于泽修烨,他本来就是敌国之人,她没有直接下杀手,已是仁慈。 她走了出去,在假山后面的草丛里躲了起来,静待其他人发现走水,进来救火时,她趁乱溜出去。 约莫半柱香后,房间的屋顶已经烧了起来,浓烟滚滚,熊熊烈火似乎要吞噬华屋。终于有人喊了起来,“走水了!走水了……” 原本安静得只剩下燃烧声音的院子顿时热闹了起来。大批的人提着桶或者直接冲了进来,在院中的大水缸里舀水,想要灭火。 屋里传来咳嗽声,急切却又透着虚弱。 有人不顾一切,冲了进去,“殿下!” 黄芩趁人进进出出时,从假山跑出来,跑出了院子。出了院子,也没有多少人,大概是因为泽修烨身份重要,守夜的人都跑去救火救人了。 正门处有士兵把守,黄芩悄悄绕到后门处,却发现后门亦有士兵把守。她颓败了一下,沿着墙移动着,想要寻一处矮墙翻出去,但是墙都比她高太多,即使跃起,手依然碰不到。 火引起的慌乱一旦结束,她就没有逃出去的机会了,甚至可能被抓到,然后生不如死。她向墙壁踢了一脚,预料中的痛感没有,反而传来稻草的声音。她蹲了下来,拨开稻草,惊喜地看见了外面的街道。 这是一个很小的狗洞,但是黄芩别无选择。她叹了一声,钻了进入。即使她娇小,狗洞仍然有些狭窄,费了大劲,黄芩终于钻了出去。 …… 回安国的路上,陆弋轩同来时一样,戴上了银色面具。甚至因染病,一直在轿中,不曾出来。 众人未曾怀疑,因为去宁国的时候,洵王便就是戴了面具。如今再这般做,倒不显得奇怪。而江韵琦心里虽然担心洵王的病情,却因为三番两次陆弋轩的婉拒弄得有些心灰意冷,公主脾气上身,直接不愿与安国的人有接触。 通往瀚州的大道上,白马速度比风,几是呼啸而过。马上的人一袭红衣,随风猎猎飞舞,好一个鲜衣怒马的男儿郎,但是往上一看,他戴着的面具好不渗人。 …… 自攻下沙启后,陆长翊便着手收复欧涂之事,日夜不曾停歇。筹备几日后,不断地对欧涂进行进攻,却迟迟未曾有大的进展。 欧涂城中,泽军两大主将终于聚在了一起,共商迎敌对策。 因为在沙启斩杀陈困己一事,泽修珏从被人瞧不起的贱婢之子变成了被军中少数将士认可的新泽国第一猛士,收得了些许名望。但是沙启被攻陷,他身为主将,责任自然不可推卸,军中有不少将士对他心怀不满。 然而,泽修烨因为前些天宠信敌国美人,差点被烧死一事,让他有些抬不起头。甚至原先依附于他的一些将领都暗里悄悄地向泽修珏靠近。 这些事情自然是传回了稷下,帝王泽夜大怒。曾经征战四方,所向披靡的帝王,其儿子们却是如此不堪重用,在战场上一败涂地。这简直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圣旨从稷下传了下来,强硬命令道:若是再失一座城,两位皇子提头来见。伴随着圣旨而来的,还有两万兵马,由平安王率领而来。 曾经地位天差地别的两位主将如今却是站在同一高度,同样面对着他们也曾驰骋疆场的表皇叔。两人微低着头,俱是一言不发地承受了近两个时辰的训斥。 他们两人出门时,天已经黑了。 泽修珏面无表情,准备离开。泽修烨却是脸色黑沉,看了泽修珏一眼,戳骂道:“贱婢之子!都是你们这些贱人害得本殿下至此!” “皇叔尚在,大殿下最好收敛点。”泽修珏没有动怒,只是平静地说了一句,便离开,留下泽修烨在原地暗自生气。 …… 牢房之中,大多女子本是妙龄,青春最好时,但呈现出的却是残花败柳之像。在角落里,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与两个牢房之中的女子虽说不上格格不入,但却是更有精神些许。这女子就是宋露,她怀里抱着一个娇小正在哭泣的女子,而她正在轻轻地不断拍着女子的背。 她们两人是这里面仅剩的两个没有被抓出去,受到凌辱的女子。宋露因为容貌不算上乘,头发像蓬草一般,且身材高瘦,不是泽国人所喜欢的弱柳扶风,娇小可怜的女子,侥幸留到了现在。而她怀中的女子,其实只是一个不过十二岁的女孩子,士兵们嫌女孩太小,未曾发育,女孩也侥幸逃过一劫。 宋露抚慰女孩的同时,思绪亦是万千。她听说了,黄芩逃了,并且还差点将泽国大皇子给烧死了。她自然是开心的。但是不免担忧,城中守备森严,想要出城几乎不可能,可是她又能去哪呢?大皇子受了这般侮辱,怎么可能会放过黄芩…… 正想得入神的时候,怀中的女孩拉了拉她的袖子,“姐姐……” 宋露抬头,看到了正在开锁的士兵。她低头,安慰怀中颤抖的女孩,“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把她们两个带走。” 宋露拉着女孩站了起来,主动地走了出去。因为平安王的到来,军中纪律明显严格了许多,曾经会对女子动手动脚的士兵如今安安分分地押解着两个女子。 两人被送去洗了澡,然后换上了薄纱,绑住手脚,蒙上眼睛,塞住嘴巴,被送上了一辆马车。 马车颠簸着,向城外驶去。 马车厢中,宋露已经解开了手上的束缚。她从小跳脱,被称为露哥儿,并不是虚名。她会武功,虽然不好,但总喜欢行侠仗义,因而受到的报复自然不少。光是被人绑起来,丢到荒山野岭的次数就已数十次。反反复复,为了活命。她早就练就解开绳子的功夫。 她没有说话,动静也非常小。躺在她身边的女孩也未曾发现。她轻轻掀开轿帘,掀开一点点,旁人也只是以为是马车颠簸导致的。 突然,她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男子。那男子也看到了她,两人对视一眼,又很快闪开。男子未作停留,转身便离开…… 第157章 中箭 那不是别人,正是黄芩,装扮成男装的黄芩。这对无论黄芩还是宋露,都算是意外的收获。 前面响起查人的声音,应是快到了城门。宋露拿起布条,快速蒙上眼睛,又将自己绑了起来,躺回地上。 “大殿下要的美姬。”车厢外响起声音。随后有人掀开了轿帘,大概是车厢中场景太过香艳刺激,轿帘很多便落下了。 “通行!” 马车又缓缓行驶了起来。宋露没有再次解开身上的束缚。 过了许久,马车终于停了下来。有两人上了马车,将车厢中躺着的两个女子像扛货物一样,粗鲁地扛下了马车。然后走进一个帐篷,将两个女子扔在了地上,便转身离开。 宋露旁边的女孩终于哭出了声音,“唔唔唔……”娇滴滴却透露出悲凉。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有人走了进来。 “这两个货色怎么配得上本殿下?”有人怒吼。 “扑通”跪地的声音响起,“回殿下,只剩下这两个没有士兵碰过,不可能染病的女人了!” “行行……”泽修烨满面的不耐烦,“滚出去!快点滚出去!” “是是……” 泽修烨打量着地上的两个女子,迟迟没有说话。 平安王到了以后,虽然局势有所逆转,泽军从被攻城的一方变作了攻城的一方,士气大涨。但是,平安王素来严厉,最见不得便是沉溺女色之人。因为之前的丑事,平安王将泽修烨带来的美姬全部当着他的面杀了,也不允许他打战期间府中出现任何美女。 好色成瘾的泽修烨不过几日未曾碰过女子,便浑身难受,连作战也是无甚心思。一番训斥之后,平安王终是允了他可以碰军妓,但仅此一次。 泽修烨自然是珍惜。平安王允了他一个军妓,可是泽修烨擅自多要了一个。虽然面前的两个女子,一个太小,一个又太过高大,不趁他的心意。但是,好歹是女人。况且,他眼睛发光的盯向了娇小无助,浑身颤抖的女孩。听说,幼女别有一番滋味…… 他走过去,蹲了下来了,扯下了女孩嘴中的布团,“可知道本殿下是谁?” “姐姐……”女孩没有回答,而是带着哭腔喊了一声宋露。 宋露扭了扭身躯。 泽修烨看得眼睛一热,扯下了宋露眼睛上的布条,拿出了她嘴中的布团,顺便在女人身上摸了两把。 “你说!”他命令道。 “大殿下英明神武,奴家……”说着,宋露娇羞地低下了头,然而她眼中却闪过寒意。 “贱!是不是在窑子里呆过?”泽修烨捏住宋露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 “哪有?殿下说笑了!奴家可是良家子呢……”宋露仍然笑着。 然而,下一秒,泽修烨却猛地甩开宋露的下巴,然后一个巴掌往女子脸上重重地打去。女子被打得躺在了地方,嘴角微微流出血。 “那贱人便是如此!”泽修烨想起那晚上差点杀死他的女子,怒从心头起,“贱人果然都是一个德行!” 说完,他便向颤抖哭泣着的女孩子扑去。女孩尖叫了起来,抗拒着,“求求……你放过我……” 娇小的女孩自然不是高大男人的对手,薄纱撕裂的声音响起,格外刺耳。 宋露躺在地上,顾不得其他了,趁着泽修烨没有注意到她,快速地解开了全身的束缚。然后,站起身,往周围看了一圈,竟是没有硬物。眼看着泽修烨就要侵犯那泣不成声的女孩了,她顾不得其他,直接跑过去,抱住了泽修烨,“殿下,她还太小了……” 泽修烨显然没有想到女子会挣脱束缚,甚至抱住他。他压下欲火,愤怒地转过身,站起来,想要一脚踢开女子。 然而,女子却抱住了他的脚,“殿下……”女子匍匐在地上,用头磨蹭着他的大腿,媚眼如丝,赤裸裸地勾引起来,“一个孩子有什么好玩的?不如我们玩点新奇。”说着,她舔了舔舌头。 泽修烨嘴角勾起,喉结滚动,竟是对身后哭泣的女孩没有了兴趣,“本殿下等着……”说出来的话,都有些沙哑了。 “容奴家准备准备……”宋露娇笑一声,缓缓站起了身来,欲超帐篷中的床走过去。 “爬过去!”泽修烨命令道。 宋露眼中溢满了愤恨,紧紧咬着嘴唇,蹲了下去,然后缓缓趴下,爬了起来。 泽修烨颇有性质地观看着美人爬行,不时舔舔嘴唇。 “咻!”突然一只箭射开了帐篷的帘子,超泽修烨袭来。泽修烨惊险躲开,“何人?” 然而,回答他的是另外一只利箭。他一个翻滚,又是惊险地躲开。正单膝跪在地上,微微喘息的时候,他只见帐篷的帘子被风吹开,瞬间他的眼中一只箭头快速放大,根本让人来不及反应。 “啊……”惨绝人寰的声音顿时响彻整个帐篷,甚至是营帐。 泽修烨痛得晕了过去。然而,头刚碰到地,下身的疼痛便被放大,他立马僵直了身子,再次尖叫起来。 宋露没有去理会泽修烨,而是站起身,快速地跑到女孩身旁,搂着女孩想要离开。然而,她们还没准备走,帐篷外便传来了密密麻麻的脚步声。 她小声对女孩说了一句,“躺下,装晕!”女孩聪慧,知道事情的严重,立马躺下,一动不动。 “殿下!”刚进来便看到这幅场景,饶是武夫,一群人也被吓到了。只见一只羽箭直直地立在地上,立在泽修烨胯间,鲜血染红了他下身的衣服。他表情痛苦,叫声不断,然而却只能直直地立着上半身。 “快去叫军医!”领头的人喊道。 他们刚才发现有箭从军营上方掠去,更是看到立于军营不远处山坡上的红衣男人。平安王便带着人马去抓那个红衣男人。但是没有想到,大皇子这边却出了事情。 没有人注意到躺着的两个衣着暴露的女子,将领困难地安慰着泽修烨,却引开泽修烨的怒吼。每次怒吼后,都会伴随着痛彻心扉的叫声。 随着军医一同到达的,还有泽修珏。 第158章 你已经废了 军医看到此番场景,也是被下了一跳。他当即提着药箱跑了过去,蹲下身,想要检查伤口,但看了许久,却是无从下手。 泽修烨又开始怒吼痛叫。 泽修珏面无表情地看着这番闹剧。突然间,他注意到了被人忽视掉的两个女子,他提步走了过去。 当看到地上躺着的女子的容颜时,泽修珏一惊,面上有了波澜。他张了张嘴,却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最后,他脱下外套,弯下腰,用衣服裹住女子,然后抱了起来。 怀中的女子动了动。抬脚欲走的泽修珏停了下来。 宋露睁开眼,对上泽修珏的目光,亦是一惊,她小声说了一句,“墨玨……”却是有些不确定。 泽修珏不知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然后,想要抱宋露离开这间吵闹的帐篷。 “等等……”宋露轻轻拉了泽修珏的袖子,“那个女孩……” 泽修珏看了一眼衣衫不整的女孩,轻声说道:“我会救她,放她离开,回到安国地界。“ “你当我下来吧……” 泽修珏低头看了眼宋露,女子表情颇有些尴尬。他道歉,“是在下冒犯了。”说罢,弯腰,轻轻地将女子放了下来。。 “哪里?”宋露说完,然后指了指身上的衣服,“我可以把衣服给那个女孩吗?” 泽修珏愣了下,又转头看向女孩,喊道:“晋铿,把你的衣服给那个女孩,送她离开。” 一个中等个子,身材壮实的男人从帐篷入口处走了过来,路过宋露的时候,停了下来,神色有些不自然,“宋露姑娘……” “你……”宋露一时没想起来。 “他亦是大然。”泽修珏提醒。 “大然……”宋露想了起来,“客栈的伙计。” “是……”晋铿尴尬摸了摸头,越过宋露,脱下外衣,递给了地上的女孩,“先穿上吧!” 听到这声音,女孩身体颤抖。只听到熟悉的姐姐声音,“穿上吧!他是姐姐的朋友,是好人。他会送你回安国。” 朋友……听到这话,晋铿不可思议地看向宋露,但见泽修珏看着他,他立马收回了目光。 女孩睁开了眼,接过衣服,将自己裹了起来,方才站起身来。突然,她身体一抖,竟是站不稳,要倒了下去。晋铿伸臂接住了女孩,“我背你吧……” 敦实的汉子声音不温柔,但小心翼翼。女孩对泽国人的胆怯又少了几分,她轻轻点了点头。 晋铿放开女孩,蹲了下去。女孩爬上了男子的背,搂住了他的脖子。 泽修珏陪宋露静静地看着一切,见晋铿往前走了,他轻声说道:“我们走吧!” 然而,他们刚走到帐篷门口,一直被他们忽略,亦是将他们忽略的泽修烨却突然注意他了他们。他不怕痛地怒吼道:“贱婢之子!你想干什么?本殿下要把她们全部杀了!啊……” 泽修珏淡淡地看了眼生不如死的泽修烨,眼神中似乎流露出一丝悲悯。他向看向他的晋铿摆了摆手,示意晋铿离开,然后走近泽修烨,居高临下地看着泽修烨,波澜不惊地说了句,“你已经废了。” 泽修烨的眼睛蓦然瞪大,嘴唇颤抖着,欲指向泽修珏的手却怎么都抬不起来。之前没有人说,他还能够欺骗自己,可如今…… “殿下……”军医看着自己染血的手,不知如何是好。 “殿下,别听那个贱婢之子胡说。”他的心腹惊恐,连忙说道,手欲抚泽修烨。 “滚开!”泽修烨打开了心腹的手,低下头,“我废了……本殿下废了……不不不……本殿下怎么可能废了……”他似是失了心神,竟是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啊啊啊……”起身的动作让他的的伤痛到极致。他猛然倒下,甚至有血喷了出来。他晕了过去,徒留一众心腹和军医恍然无措。 …… 墨玨送她到了自己的帐篷后,两人还没来及说话,便有士兵通报,平安王召他。泽修珏看了女子一眼,表示歉意,转身离开了帐篷。 宋露找到位置坐了下来,打量着周围。 怪不得之前墨玨要绕开她的问题,原来他是泽国去安国的卧底。如今对墨玨的感觉,该怎么说呢?身为安国人,墨玨是在她敌对方。但是他又救了她,他算是她的恩人,加上朋友。 或许,谁都没有错。只是立场不同了罢了…… 欧涂城中警戒又加强了。听说泽国大皇子泽修烨中箭了,卧病在床,命悬一线。泽修烨中箭的当天,城中便布满了告示,广招天下名医。 听到消息时,黄芩甚至抑制不住笑容。一个好色成瘾的男人成了太监,真是可悲又可笑。广招天下名医?呵呵……恐怕没有哪个名医能够让太监重振男风吧?而且身为一个皇子,泽修烨无疑是废了! 如今,她扮成男装,混入一个医馆做了伙计,负责打杂。医馆的老板晋锵是一个泽国人,年纪约莫而立,但医术不差。至于人品,更是值得人夸赞,完全应了医者仁心这句话。 晋锵待她很好,不仅不怀疑她的来路,甚至还在医馆后院腾出了一间房间给她居住。但是,如今晋锵被召去给泽修烨医治。 若是单纯地医治,那就还好,但据说许多大夫一去不返。这其中缘由,是个人都能看出来。 晋锵在医馆中来来回回走动,好不容易坐下一会,提笔欲写,却突然站起,又开始焦急地踱步。 “掌柜,先坐下吧!”黄芩已经看不下去了,毕竟晋锵已经一上午都这样了。 “清云,”黄芩借用了清云的名字。 晋锵走向黄芩,抬手想要解释什么,却又突然放下,“你不懂。” “我怎么不懂?”黄芩抬眼看了眼晋锵,然后低下头接着捣自己的药,“没有医治好泽修烨的大夫都死了,不是吗?要不然那一具具从泽修烨府邸后门运出来的尸体是谁的?难道是他的?” “清云,小心说话!”晋锵警告道,“隔墙有耳。在我面前这样我就不追究了。如果是其他人,你可就遭殃了。” 黄芩颇为认真地点了点头,然后放下药杵,“掌柜,我有办法。我替你去医治泽修烨。” …… 第159章 启殇或者陆弋轩 “王爷,”温荒跪在地上,手捧着鞭子,“打属下吧!如果打死属下,王爷能够不再这般颓废,属下心甘情愿。” “与你无关。”陆长翊抬起头,他下巴上已有明显的胡渣,青黑色,只比他的脸色淡了些。 “是属下的错!”温荒捧着鞭子,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属下不应该让王妃她们单独留在客栈。求王爷责罚!” “温景,离云,”陆长翊超外面喊了一声,“将温荒拉下去,绑起来,他清醒前,别让本王看见他。” 温景和离云走了进来,复杂地看了眼温荒,然后将他拉起。温荒不肯起,“王爷……” 离云温景两人对视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 离云一记手刀对准温荒的脖子砍了下去,温景扶住了温荒。两人扶住温荒,看向上位的男人,“王爷,请注意身体。” “知晓。”陆长翊甚至没有抬头。 屋子中只剩下陆长翊一个人了,他盯着桌上的地图上,突然,将它抓起,扔了出去。 他该怎么办?这么多天了,黄芩一直没有消息。她究竟怎么样了,是好是坏?她这么古灵精怪的一个女子,肯定不会出事。不对,她只是一个弱女子,乱世中她又怎么能安然无恙?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他不该离京,不该让她独自一人在京城,不该让陆捷瑶有机会欺负她,不该没把泽国人击退…… 他闭上了眼。全是她笑魇如花的模样,嗔怒娇羞的模样,假笑卖的模样…… “王爷,泽军又进攻了!”屋外传来声音。 “让离风带兵迎敌。”他没有睁开眼,轻启薄唇,淡淡地回道。 “是!“ 许久,他终于睁开了眼睛。他低头,从怀中掏出一本书,轻轻地抚摸着,突然笑了起来,却带有苦意。 她一直想要与他圆了新婚之夜未曾做的事。她是多么大胆啊!三番两次地提醒着自己,这么直白这么露骨。 可是他虽然已二十五岁,寻常男人都有孩子可以上学堂了,但他却对这方面一窍不通。温荒说,男人在这方面,向来无师自通,可他怎么就不这般觉得? 缓缓打开书本,书页上是一幕一幕令人脸红心跳的场景,陆长翊却面无表情,只是僵硬地一页又一页地翻着,极慢极慢。 “没想到战昭王殿下有如此闲情雅致……”话还未说完,他脖上便架上了冰凉的物体。 陆长翊冷冷地看着启殇,一只手举着剑,一只手将书小心放入怀中。他站起身,直到寒潭般的凤眸与青面獠牙之中的另一双隐着冰凉的凤眸对视着,“启殇,或者应该称你为……洵王!” “皇叔果然智慧。”启殇竟是无所谓脖上的寒剑,抬起头,掀开了面具。 “天下箭术能做到五十丈开外精准射中的人仅洵王一人而已。而身着红衣,张扬至此之人,无非启殇。再联想到之前启殇对宋露的行为,猜到两人为同一人,不难。”陆长翊抽回剑,收回鞘中。 “如此。本尊不是暴露了?呵呵……”陆弋轩冷笑。 “放下求亲之事,来欧涂作何?”陆长翊未理会陆弋轩,直接开门见山。 “皇叔如此坦率,本王也就不瞒了。”陆弋轩绕过陆长翊,坐到了陆长翊之前做的位置上,“心上人出了事,自然着急。不像皇叔这般,能够完全为国事着想。”虽是夸陆长翊忠心,但一字一句无不带刺。 “你知道她们的下落。”是肯定句。 “皇叔不是确定了吗?”陆弋轩无所事事地翻着桌上的文件,“战事果然紧张。平安王倒是烈士暮年,不仅壮心不已,连手段也未曾有减。” “她们在欧涂。”陆长翊盯着陆弋轩良久,终于说道。 陆弋轩点了点头。 “可有事?”问这句话时,陆长翊的语气不自觉地软了下来。 “不知。” ”合作?” “本尊孑然一身。皇叔确定?”陆弋轩终于停下手中动作。 “若不是确定本王会合作,你怎会来?”陆长翊反问。 …… 一众医师颤颤巍巍地站在泽修烨的屋外等候。黄芩藏在其中,豪不显眼。 泽修烨的心腹终于打开了门,但却飞出了一个人。那人被重重地砸在地上,抱着流血的肚子,哀嚎着,“老夫……老夫真的无能为力……”说完这句话,年迈的大夫便咽气倒在了地上,再也没有动。他眼睛瞪得大大的,死不瞑目。 “这就是没用的下场!”心腹冷冷看了眼那死去的大夫,“抬出院子,丢到后门处,候着,等人够了,丢出城!” “下一个!” “你,你,你,……还是你?”心腹用手指着这个大夫,又指向其他大夫,带着威胁地问道。 “大人饶命啊!”大夫们齐刷刷地跪了下来,伏在地上。但是,却有一个人直直挺挺地站在原地,低着头。 “我可以去。”男子抬头,平淡地回答。 “好!”心腹点了点头,又好像不太相信。走过去,绕着矮小的大夫打量了一圈,突然笑道:“本将暂且信你!若是没有办法医好殿下,你就把自己阉了!” “若是能医好呢?”听着嘲讽的话,黄芩仍是表情平淡如水,径直走进了屋子,“你让我把你阉了,如何?” “哈哈……”心腹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要是真有这个本事,本将为殿下自宫就如何?” “殿下醒了。”黄芩转头看向心腹,歪了歪头,“殿下可都听见了。到时候莫要食言!” “你……”心腹突然顿住。 “若是你医好本殿下,本殿下绝对会让他自宫。”床上的泽修烨脸色虽然苍白,但是说出来的话却带了力气。说完后,他重重地吸气,似是刚才的话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殿下说到做到。”黄芩走进屋,关上了门。门关上之前,还看了眼心腹,眼神意味悠长。 她走到床边,泽修烨正在喘气。放下药箱,她看向泽修烨的下身,下身还插着断箭,伤口已经化脓。黄芩摇了摇头,“在下可以救活殿下,也可以让殿下和常人无异,不至于残疾。” 这是第一个说可以不让他残疾的大夫,泽修烨激动过度,重重地咳了几声。 “但是,接下来的十年内不可行房事。” 第160章 手术送结扎 什么?不可行房事? 泽修烨不敢相信,猛然瞪大眼睛,身体轻微颤抖了起来。这对于好欲的自己,无疑跟残疾,死亡无疑。 “殿下情绪起伏切勿过大。否则在下也不知道会出什么意外。”黄芩看着泽修烨浑身发抖的模样,柳眉轻扬,说出来的话却并不带情绪。 “你已经废了。” “你已经废了。”…… 耳旁泽修珏的声音响起。 想起泽修珏居高临下的模样,泽修烨眼睛缓缓闭上,轻吸了一口气,身体不再发抖,似乎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但是,他的手掌却紧紧握成了拳,隐隐可见青筋。 “可……以。”泽修烨终于艰难地吐出了这两个字。 “好。那我们立下契据。我医好了你,你不会伤我分毫。” “你……” “难道有问题?若是殿下那天控制不住自己,在下的安全岂不是令人担忧?”黄芩弯下腰,看着泽修烨的眼睛,“还是殿下不愿?” “本殿下……依你!” “在下这就去准备。”说完,黄芩走出屋子,“将军,麻烦你去请一下平安王。”见心腹怀疑的看着自己,她补充了一句,“这是殿下的命令。不信,你可以问?” “殿下?”心腹仍是不信,超屋内轻声询问一句。 “去……” “是!”心腹又看了黄芩一眼,方才快步离开。 一群大夫疑惑地旁观一切,但却不敢多嘴,离黄芩远远的,生怕惹祸上身。 黄芩也不理会这群大夫,走进屋子,开始准备立契约的纸笔和待会做手术需要的东西。 平安王很快就到了。他走进屋的时候,身上尚还穿着黑色的战袍,浑身透露着一股冷气,让人退辟三舍。 黄芩刚放下手中的刀,抬起头,便与平安王的目光对上了。平安王的目光冷得渗人,又仿佛能看透一切,黄芩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见过平安王。”黄芩弯腰行了一礼。 “泽修烨,有何事?”平安王收回目光,走向泽修烨,在床前站定,“寻本王来,何事?” 泽修烨看向黄芩。 “让平安王百忙之中,” “屁话别说,说重点。”黄芩话还未完,平安王便冷冷打断。 “寻平安王来做个见证。”黄芩悻悻地扯了扯嘴角,然后立正站定,字正腔圆地说道:“在下以大殿下护在下周全作为条件医治大殿下。字据已经写好。” 平安王看向黄芩的目光略带打量,“就这么点破事?” “是!抱歉!”黄芩弯腰鞠躬。 “速度点!“ 黄芩果然快速拿着字据砚台走到泽修烨身旁,拿起他的食指在墨汁中蘸了一下,按上字据。她起身,立定站好,面对着平安王,“好了。感谢王爷!” 平安王没有回她,扭头便离开。 平安王离开后,黄芩腿瞬间软了下来,深吸了一口气。平安王果然是久经沙场的老将,虽然大半头发已经白了,但是那气场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弄得她好像回到前世,面对着自己的首长。 她回了回心神,转过头看向泽修烨心腹,“送几盆干净的热水,还有几坛烈酒过来。我要医治殿下了。” “你……”见一个大夫竟然敢命令自己,心腹顿时冷脸。 “去……”泽修烨喊道。 “是!”心腹闷闷地离开。 …… 待做完手术,已是深夜。吩咐完注意事项,安置好一切,黄芩被留在泽修烨府中歇息。主要还是因为泽修烨的伤还未痊愈,她不能离开。 黄芩坐在自己房间的桌子旁边。下人进来送了宵夜,放下后正准备走,黄芩却拉住了他,顺手往下人手中塞了一小锭银子,“慢着!” 下人停了下来,悄悄将手中的银子塞进了袖子,“清云大夫,有何事尽管问?” “你可知那天大殿下中箭时宠幸的女人如今在哪?”黄芩神色认真,“我想要知道一些那天事情的具体情况,更好地医治殿下,警防一个不小心,我这颗脑袋……”说着,黄芩做了一个划脖子的动作。 下人见黄芩神色严肃,不像作假,以为她真的只是想保住自己的小命。他当即凑了过来,小声地说:“我也是无意间在一个将军跟另一个将军谈话时听到的。好像是那帐篷中的女人被五皇子带走了,可能是将那两个女人占为已有了。” “可还有其他确切消息?” “没了!这件事没几个人知道。”说完,下人想起了什么,立马小声地威胁道:“你可千万别说出去。弄不好是掉电脑袋的!” “自然自然……” “我走了!”下人说完便美滋滋地摸着袖子离开,在跨出门时,又转头警告道:“千万不要说出去!” 黄芩使劲地点头。 待屋中只剩自己一个人后,黄芩去将门窗皆关上了。吃了几口点心,便熄灯上床睡觉,渐渐响起了打呼声。 这时,屋外一阵风声,一个人影在黑暗中贴墙而过。顿时,房间多了几缕青烟。 黄芩猛地睁开眼,捂住了口鼻。她下床,蹑手蹑脚地走向窗户,将窗户轻轻打开了点,以便呼吸屋外新鲜的空气。 又过了一会,她方才走向门,缓缓打开,走了出去。 她到了泽修烨新的院子附近,院子外仍有士兵守着。躲在树丛中,能够看到院内主屋。 等了没多久,只见一个浑身黑色的人从屋子中出来,然后跃起,离开。 果然是泽修烨!伤还未全好,他便打算卸磨杀驴了!竟然想用毒烟毒死她。不过……黄芩嘴角微微弯起。她亦留了一手。在做手术的时候,她顺手给泽修烨结了扎,免得他祸害其他女子。 悄悄溜回屋子,黄芩躺上了床,但却睡不着。 宋露去了泽修珏那里。那泽修珏又是什么人?他有什么目的? …… 宋露呆在泽修珏的帐篷四天了。自从那天一别之后,她便再也没有见过泽修珏。不过,每天都有下人送来食物,热水,衣物。 她不清楚泽修珏对她持什么态度。她亦不知道她该对泽修珏持什么态度,是朋友,还是敌人? 正思考得认真,宋露没有注意到有人走了进来,慢慢到了她的背后。 第161章 脆弱的一面 “宋露姑娘,书拿反了。” “哦……”宋露一时未反应过来,呆呆回了一声。下一刻却突然反应过来,转过头去,正好对上了一双含笑的眸子。 两人这就样凝视着对方。 “宋露姑娘,”泽修珏先开口,打破了尴尬,“在下又冒犯了。真是抱歉!”他站直身子,低头致歉。 “咳咳……”宋露颇为尴尬地转过头,放下手中的书,站了起来,“如果你真把我当朋友的话,就别整天冒犯抱歉的了。” 泽修珏笑了笑,柳叶眼微微弯起,“好。不过,”他顿住,微微低头看着宋露,“既然是朋友,就别称呼像以前一般生分。我真名泽修珏,你以后称我修珏,我称你小露,可好?” 宋露皱起眉毛,“不行。” “为何?”泽修珏突然略向前倾身。 “我叫你修珏没问题。但是,你不能叫我小露。听着小露,总觉得自己成了山间的野鹿。”她抬手摸了摸眉毛。“要不你跟阿芩一样叫我阿露吧?” “阿露……阿露……”泽修珏细细咀嚼这两个字一番,方才说道:“阿露,如此甚好。” 两人坐了下来。 “阿露,我想你也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了。我之前并非刻意欺瞒。” “何来欺瞒一说?之前尚为陌生人,我不问,你不说。就算是我问了,你不答,亦没有错。” 泽修珏微微低头,笑了,很温柔的笑容。如同夏夜繁星布满天空,清风袭来,荷花影动,自然而舒服。 宋露看痴了,“你母亲一定是很温柔的一个人吧?” 泽修珏的笑容顿住,但下一刻他又抬起头来,看着对面的女子,再次笑了起来,笑容却带有苦涩,“我的母亲或许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吧?她身份不高,是父皇醉酒后宠幸的一名宫女,却有幸怀上了我。” 他转过头,看向其他方向,不想让宋露看到他脆弱的一面。故事依是娓娓道来,似乎真的是一个没有发生过的故事,“母亲怀孕后,父皇见了母亲一面,却从此厌恶母亲,未给任何名分。母亲十月怀胎生下我,原以为可以母凭子贵。但是未曾想到,生下我一个月后,母亲得到了一份赐死的圣旨,被三尺白绫勒死。” “阿露,你觉得我母亲温柔与否?”泽修珏转过头,认真地看着她的眸子。 “我……”宋露不知道会牵扯出这么悲伤的一段经历。虽然有听到泽修烨等人说“贱婢之子”,但是未曾想到是如此。她不敢看泽修珏,低着头,愧疚说道:“修珏,对不起。” “无碍。我早已接受了这一切。不必自责。”他伸出手,想要安慰对面的女子,但是却在女子抬头的那一刻立马收了回去。 “修珏……” “阿露,我带你出去走走吧!”说着,他站起身,伸出手作出邀请。 看着面前的手,宋露悻悻地笑了笑,站起身来,“那走吧!正好我好多天没有出去过了。” 泽修珏笑了笑,收回了手,似乎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阿露,你想去哪?” “去欧涂城中,行吗?”宋露侧头,目光中带着希冀,“我想去逛逛街。” “当然可以。”泽修珏走到宋露旁边,与她隔了点,刚刚好,既不显得生疏,亦不亲密。 士兵领来了两匹马。 “阿露,你会骑马吗?”泽修珏一踩,一跃,上了马背,“如果不会的话,我俩暂且共乘一马。” “我会骑。”宋露走向泽修珏旁边的马,扶住马身,一踩,跃上马背,拉住缰绳,颇有英姿飒爽感觉。 “阿露厉害。”泽修珏毫不吝啬地夸赞。“走吧,阿露优先。” 宋露不拒绝,马鞭一甩,率先飞了出去。泽修珏笑了笑,骑马跟了上去。 …… 泽修珏最先带她去了一家医馆,医馆未开门。泽修珏上前敲了敲门,许久,才有一个约莫而立之年的人打开了门。他一见到泽修珏,一改颓丧模样,惊讶问道:“殿下,你怎么来了?” “晋锵,出什么事了吗?”泽修珏跨步欲走进医馆,刚跨进一步,他便转过头,“阿露,先进来休息会吧!” 宋露跟着走了进去。 几人到了医馆的后院。让一个伙计去泡茶,方才坐了下来。 “殿下,大皇子受了伤,广招医士。”晋锵闷闷地道来,“我一个新来的伙计代替我去了大皇子府中,两日多了都还未曾回来。我担心他……” “未能医治大皇子的医士是不是都出了事?”泽修珏问道。这几天,他一直在城外,带兵打仗,并不知道城中之事。 “全部杀了!每天都有许多的尸体从大皇子所住的府后门抬出来。”说着,晋锵头趴了下去,“都怪我。我怎么会相信一个刚来不久的打杂活的伙计有办法医治大殿下……” “罢了!”泽修珏拍了拍晋锵的背,“你随我去一趟大皇子府上,看一看情况如何?” “谢殿下!”晋锵猛然抬起头,“我先去准备准备!”说完,晋锵便激动地跑开。 “对不起,我食言了。”泽修珏道歉。 “我们先去大皇子府上一趟,然后再逛街,行吗?”泽修珏带有歉意,还略有试探地问道。 “人命关天。”宋露看向泽修珏,突然笑了起来,“不过你真有趣,不许你说抱歉,你便说对不起。在下佩服!”她故作拱手。 “哈哈哈……”泽修珏开怀地笑了,额前的龙须微微飘动,潇洒而温柔。 …… 虽然是大皇子府,但是泽修珏还是得以轻松进入。如今泽修珏在军中的声望越来越高,丝毫不亚于大皇子,或者可以说已经高于了大皇子,大多人隐有向泽修珏靠拢的趋势。 在下人的带领下,三人来到了泽修烨居住的院子。 “麻烦通报一声,五皇子泽修珏前来探望大皇兄。” 心腹拦住了通报之人,“那贱婢之子来干什么?莫非是猫哭耗子,假慈悲?哼,告诉他,大殿下在疗伤,不便见客。” 士兵刚准备下去,屋内却传来了声音,“慢着。”士兵停住,门打开了,“今日的疗伤已经结束。” “你……” “若没有事,我先下去了。”黄芩说完,朝院外走去。 五皇子……宋露便在五皇子那里。她得找机会会一会五皇子。 黄芩刚走到院门处,便有人拉住了她。她方才在想事情,一直低着头,未曾看到院门处找着人。待抬头一看,她顿时顿住了。 第162章 萧云乏了 “清云,”晋锵紧紧握住了黄芩的手,“你没事,你没事,真好,真好……” 黄芩看的却不是晋锵,而是泽修珏旁边的一个女子。那女子也看着她。 “清云……”意识到清云在看别人,晋锵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那是……”他想介绍人,却发现根本不认识宋露。 “宋露!是我的朋友。”泽修珏接过了话,“敢问清云大夫,你和阿露认识?” 阿露?他们有这么熟吗?黄芩疑惑地看向宋露。 宋露给了黄芩一个眼神暗示后,便说道:“修珏,我尚为被泽军所虏时,清云大夫曾给我免费医过病。” “的确。不过宋露姑娘只是轻微的风寒,不算大病,小小恩惠,不足挂齿,不足挂齿。”黄芩收回目光,立马接上了宋露的话。 “哦,原来如此!”晋锵恍然大悟,“清云,济世救人,你果真胸怀天下。” 额……黄芩一头黑线,不过是免费给一个人治治风寒,便能算作济世救人,这未免也太草率了些吧? “掌柜,你谬赞了,谬赞了……”黄芩尴尬谦虚道。 “修珏,我有一些事情想要单独向清云大夫询问询问,可以吗?”那边黄芩与晋锵尚在互相夸赞,这边宋露向泽修珏请求,语气略有卑微乞求之意。 “你我是朋友,你不必这样。”泽修珏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 “知道了!”宋露突然调皮地眨了眨眼睛,然后看向黄芩,打断了另外两人的对话,“清云大夫,我有些事情想要单独请教你,不知可有时间?” “时间……”黄芩装模作样地摸了摸下巴,“大殿下今日治疗已完,应有。嗯,是有。” “那去我屋子里吧?”黄芩说道。 “男女授受不亲,清云大夫,在下认为怕是不妥。”刚才因为宋露的调皮而心里涌上莫名甜意的泽修珏此时听到这番话,心里冒出一股酸意,酸甜交加,个中滋味,只有自己才懂。 “殿下,在大夫眼里没有男女之分。”未等黄芩说话,晋锵抢先答了,“大夫在看待病人时,是不存在七情六欲的。” 呃……前一句没问题,但是后一句,黄芩实在无法完全赞同。至少面对仇人,她是不能完全放下情感。毕竟泽修烨的先例不就是吗? 但她还是附和道:“的确如此。在下对宋露姑娘绝对无一丝非分之想。”说完,她郑重其事地说道:”我以我医士的清誉作保。” “阿露,我在这里等你。”泽修珏观察宋露的表情,见其并无畏惧之色,敛下心神,淡然说道。 “嗯。”宋露点头,头也不回地跟着黄芩离开。 两人行至屋内,方才双双放松懈下来。相对而坐,她们互相说起了自己这些日子的经历与所见所闻。 “王爷如今在沙启。泽军与安军势均力敌,许多日子了,两方未分出高下。”宋露盯着黄芩的眼睛,认真说道:“或许,我们能够助王爷一臂之力。” “宋露,你觉得陆长翊需要我们的帮助吗?”黄芩摇了摇头,并不同意宋露的话,“我们两人如今自身难保,细作此事难为。” “当前,确保我们的安全才是首位。别说我们两人窃听机密困难,就算能够做到,我想陆长翊也不会愿意我等冒着生命危险如做。所以,”黄芩扶住宋露肩膀,“此事勿提。” 宋露垂下眸子,沉默。 “就算是为了所爱之人,别去冒险,行吗?” “依你所言。”说完,宋露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望着离去之人落寞的背影,黄芩微微低头,沉思。 严格意义上,她不算安国人,她没有这么深的家国情怀。她重生一回,自私到只想好好活着。况且,她相信陆长翊,黑衣战神之名,绝不是虚名。 …… 绾瑜公主入云城了,队伍浩浩荡荡,丝毫不亚于骄奢皇帝出行。街道上围观的百姓异世如水如潮。抛开国家不谈,绾瑜公主的美貌天下共认,无论男女,皆想要见识一番其倾国之姿。 可惜,绾瑜公主待在香车中,始终不肯露面,甚至不言一语。而骑着白马,戴着面具的洵王,也未曾理会百姓的声音,全程沉默。 求亲队伍入皇宫了,然而宁国的一百侍卫却被留在了宫外。侍卫们虽有不满,但奈何自家公主开口让他们留下。 安帝和萧云亲自接见了江韵琦和宁国使团。客套一番,江韵琦和使团被安排入住城南的一座新宅。 那新宅原本是为陆婕瑶成亲准备的,但是安帝连商量都没有直接用作了宁国使团的住处。萧云有所不满,但却没有发作。只是,脸色颇为阴沉。 接见的全程,未曾见过陆弋轩。 江韵琦等人走了后,萧云阴沉着脸,离开了殿。刚出殿,玉禾走了上来,”洵王殿下回露华院了。” “本宫该去见见他。” 到了露华院,玉禾让人去通报一声,皇后驾到。然而,等了许久,出来的人却是说洵王不便见客。 萧云脸色当时就黑了下来。难道她和这个儿子竟是如此生疏,没有丝毫的母子情分? “皇后是六宫之主,洵王母亲,何时成了客人?”萧云未言,玉禾先冷声斥责。 宫人立即跪了下来,“奴婢知罪!但王爷坚决不见人,望皇后娘娘谅解。” “为何?”萧云语气中透露出一丝疲惫,“洵王怎么了?” “回皇后娘娘,奴婢不知。” “呵呵……”萧云微微仰起头,看着湛蓝不染一尘的天空,双目渐渐闭上,“如此。本宫知了。” 她低下头,睁开眼,一向走着凌厉目光的美眸中竟有未曾溢出的水光,“本宫乏了。”她转身,走开,“玉禾,我们回宫。” 玉禾跟了上去,一言不发。 彻底见不到你皇后一行人,刚才通报的宫人连忙站起身来,走进院中,“回王爷,皇后娘娘回弈凤宫了。” “知道。下去吧!”屋内传来冷冰冰的声音。 屋外没了动静,屋内的人抬起手,轻轻抚摸着脸上的银色面具,嘴角扬起,笑容冷而带有嘲讽。 “宋露……还真是……呵呵呵……”他骨节分明,修长白皙且没有瑕疵的手指轻轻敲着桌面,一下又一下。 …… 第163章 高估了我陆长翊 泽修珏并没有食言。和黄芩分别后,宋露便跟着泽修珏在欧涂的街上闲逛。 但是,因为战争,街道上除了身着红甲的泽国士兵巡逻外和来自泽国的商人开的商铺开着外,摆摊开门做生意的百姓少之又少。 泽修珏面上略显尬色。说逛街,但萧条的街道有何游玩的感觉? “阿露,”他轻声喊道身旁的人。 宋露侧头看向他。 “战争非我所愿,此景非我所想。” “我知道,有谁会渴望战争?不过是立场和形势所迫罢了。”宋露淡淡回道。 “谢谢。”泽修珏嘴角扯出一抹略带苦涩而无奈地笑,“谢谢你能理解我。” 宋露微笑,“此事何需言谢。战争之事本就不是你能决定的。” “阿露,你想不想回到安国境内?”突然,泽修珏抬眼望着宋露,是认真却参杂着复杂的眼神。 “这不就是安国吗?”宋露开始有些茫然,然而很快便笑道:“我说,修珏,让你将你们攻下的城池归还,让后回到泽国,你会答应吗?” “你知道的,非我能决定。” “我开玩笑罢了。”宋露歪头,娇俏一笑,“有机会的话,带我入泽国看看,可好?” “战争结束,我便带你去,如何?” “好!”说着,宋露豪爽地拍了下泽修珏的肩膀,“男子汉大丈夫,不许反悔!” 泽修珏僵了一下,然后扯出一个微笑,“自然。” “五殿下!”突然,不远处一匹马冲了过来。泽修珏下意识地就搂住身旁的女子,侧身闪开。 马在离泽修珏三步距离处停了下来,马上之人越下马,拱手正准备汇报时,却听得面前的男子冷声说道:“放肆!你想要谋杀本殿下?” 士兵一听,立马跪了下来,“小人不敢。”低着头,心里却在纳闷,以前马在五皇子跟前急刹住,五皇子皆是一笑了知。如今,怎么脾气如此大?不过,想来也是,五皇子以一己之力杀了陈困己,已是今非昔比。 另一边,宋露低头看了眼搂住自己腰的手,神色颇为不自然,缓缓地移出身体,站在一旁。 泽修珏注意到宋露的反应,柳叶眼中暗了些许,快速地收回手,背在身后。然后盯着面前的士兵,“有什么事?说!” 有了刚才的教训,士兵不敢不再恭敬,“启禀五殿下,鲁师昨夜率领两万兵马突袭下古。而城中只有五千人,贺舟将军连夜派人突出重围,请求支援。平安王下令让殿下领一万兵马从西门出城,速速支援。” “知道了,回去告诉表皇叔,本殿下即刻出发。” “是!”说完,士兵起身,上马,迅速离去。 “你去吧,我自己可以回去。”迎着泽修珏的目光,宋露微笑说道。 “好,我会让晋铿来护着你。”说完,泽修珏快速走向不远处的角落,骑上一匹马,奔驰离开。 宋露站在原地,全然见不到泽修珏后,她环顾了一圈周围,然后不疾不徐地朝与泽修珏相反的方向走去,然后走入了一个胡同。 “出来吧,我知道你在。”宋露冷静说道。 “幻跃。”见没有动静,宋露又喊了一声。 终于,一个浑身黑衣的男子从上面悄悄在宋露身后落下,“女主子,你怎么知道?”黄鹂般比女人还好听的声音,是幻跃无疑。 听到声音,宋露转过身,看着除了一双眼睛露出,全身皆黑的男人,缓缓开口,“当你出现在允凉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一直跟着我。这是洵王殿下的意思?” “不愧是王爷喜欢的女人。不过,女主子,你这般称呼殿下,未免太过生疏了些。” “我一个贱民,与洵王殿下无关。还有,”宋露瞪着幻跃,别叫我女主子。你爱叫谁女主子都与我无关,但是别这样称呼我。” “女……” “嗯……?”宋露盯着幻跃,硬是让他硬着头皮改了口,“宋露姑娘。” “泽修珏即将率一万兵马从欧涂西门出,增援下古。话完了,你可以离开了。” “宋露姑娘……”幻跃的声音原本就好听,如今更是带了撒娇的味道,宋露当即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我……”幻跃话还未说出来,宋露便喊了一声,“滚!”然后撒腿快速跑出了胡同。 幻跃看着远去的身影,抬起带着手套的手摸了摸眉头,低低嘀咕了几句:“我的声音有这般……难听?”说完,脚下一点,再次轻轻跃上了屋顶,不见踪影。 …… “王爷,据血衣阁提供的线索,属下虽没有寻到王妃,但是泽修烨府上的一位年轻医师有疑点。他的名字为清云。” 听了这话,陆长翊眸中似有所波动。然而,他却是用毫无情绪的语气说道:“本王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把温景唤来。” 温荒站起身来,充满血丝的眸子静静地看了前方的背影,终是声音沙哑地道了一句:“属下知道了”便转身离开。 身后没了动静,陆长翊才缓缓转过身。他原本就线条分明的脸部轮廓此时更如刀削出来般,胡子已经有些长了,密密地且杂乱,紧闭着的双眼缓缓睁开,亦是布满血丝,比之温荒的更加严重。然而,他的头发,衣服整整齐齐,削弱了颓败感,不曾减少修罗将军的气势。 许久,屋中有人走了进来。大约是不想让人看到他这般模样,陆长翊转过身去,依然负手而立。 “温景,云城可有消息?” “启禀王爷,绾瑜公主入住的府邸与战昭王府只有一巷之隔,暂难查出陛下此番动作的意思。” “洵王作何反应?” “洵王从宫中回来后便又……”温景停顿了一下,抬头看前方的人没有反应,便继续说道:“纳了两门小妾入府,但是未曾像大皇子陆弋昂等人登门拜访绾瑜公主。” “看来本王的这个皇侄动了真心。不过,宋露呆在泽国新秀泽修珏身边,他竟也不担心。”说着,陆长翊轻笑了几声,语气有些嘲讽,“不过,他一向这般自信。” 听到宋露,温景身体僵了一下。 “王爷,京中陛下催促你快速结束这场战争。朝中多数文臣已对您颇有意见。其中,以萧家势力和苏家势力为主。” 听了这话,陆长翊沉默了一下。随后嘲讽一笑,“朝堂唇枪舌剑,的确了得。可是,这群人真当泽国人是废物吗?哈哈哈,还是说他们高估了我陆长翊。真是可惜,本王让他们失望了!” “前线将士舍命冲锋陷阵,然而家中的妻儿们得到了什么,自己又得到了什么?哈哈哈,真是可笑,对吧,温景?”陆长翊抬起头,仰天大笑起来,竟是有些悲凉。 第164章 王爷体贴入微 陆长翊现在这般模样,温景不是没有见过。 三年前,安帝派刚成名一年不到的陆长翊带兵前去扫平南蛮,但是眼看胜利将得,但是军中粮食却不足,朝廷又迟迟不肯送来,一众将士饿着肚子上阵杀敌,死伤无数。望着遍地的安国将士尸体,身上亦是伤痕布满的陆长翊亦是这般癫狂笑了起来,魔怔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陆长翊便领头带着全军吃起了树叶,青草,这才勉强撑过。一战之后,剩下的人便是最初的玄军。 “王爷!”温景慌乱大叫了一声,然后快速站起身,奔向陆长翊,竟是不顾尊卑,扶住了前方人的肩膀,“王爷,王爷,醒醒!醒醒!” 突然,陆长翊转过了头,“温景,我是不是特别没用?竟然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好!” “王爷,别这样想!在我们,还有王妃心里,你都是伟大且无可替代的人。王妃回来,肯定不会想看见王爷变成这番模样!”温景大声说道,生怕陆长翊听不清楚。 陆长翊忽然一动不动。 对啊,她说她相信他!那他也该相信她,她绝非俗世女子。对,他的王妃不一般,那自己必须很强,这样才配得上她,这个非一般的女子。 “温景,放开我吧!先出去,我想静一静。”冷静下来的陆长翊扒开温景的手,走向椅子,缓缓坐了下来。 温景反复看向陆长翊,犹豫一番,终是走了出去,独留陆长翊一人端正坐在椅子上,双眼无神。 …… “湘湘,雨梅,你两人可愿过来一下?”凉亭中,陆弋轩搂着一个红衣女子,向路过的两人招手。 湘湘,雨梅是新进府的小妾。 “王爷,妾身自然愿意!” “妾身愿意!” 两个女子脸上皆浮上红晕,娇俏地莲步走向亭中。 与两位女子的娇俏截然相反,陆弋轩温和略带轻佻地一笑,目光柔情似水,“两位美人坐下吧!” 听了这话,陆弋轩怀中的红衣女人却是不乐意了,哭哭凄凄了起来,“王爷,奴家不美吗?” “美,烟儿自然美。只是世上美这么多种,有沉鱼之美,亦有羞花之美,这么多,本王怎举得过来呢?” “那奴家……” “那妾身……” “王爷……” 三个美人齐齐开口。 “若用花来形容你们的话,那烟儿就是……”在三个女人的期待中,陆弋轩突然神色认真,“嘘!有客人来了。” 陆弋轩见客时,女人不能在其身侧。三人皆是懂规矩之人,乖乖地起身,恋恋不舍地望向陆弋轩,朝自己院子走去。 陆弋轩温柔地笑着,送别三个美人,迎来一个身着锦霞衣裳的女子,容貌极美的女子,正是江韵琦。 他站起身来,“公主,许久不见。不介意的话,不妨过来坐坐。”依然是之前江韵琦所见到的儒雅王爷,仿佛刚刚那多情风流的人不是他。 江韵琦微微颔首,带着侍女走了过去,却未坐下。而是看向对面的人,轻启红唇,“主人未坐,客怎敢冒犯?” 听罢,陆弋轩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然后缓缓坐下。对面的江韵琦亦坐下,两人几乎同步。 “不知王爷的病可好了?” 陆弋轩执起桌上的玉壶,缓缓倒了酒,递了过去,“本王可不敢将病惹给他人?” 江韵琦盯着那递过来的酒,犹豫一番,未曾去接,而是唤了一声,“琉儿。”身旁的侍女会意,立马俯身接过酒杯,然后递给江韵琦。 “王爷莫怪!”江韵琦说完,修长的手指拿起酒杯,缓缓喝了一口酒,“本公主并非……” “公主不必在意。各国人文风俗各异,正常。”陆弋轩礼貌一笑,又倒了一杯酒,自己喝了下去。 “这酒是本王自己酿的桃花酒,公主可还习惯?” “微甜微醺,有一股淡淡的桃花味,倒是适合女子饮用。”江韵琦回道。 “公主聪慧。”陆弋轩毫不吝啬地夸道。然后端起刚刚喝过的酒杯,置于鼻前,闭上凤眼,轻轻嗅了嗅,说道:“此酒有养颜功效。府中美人颇多,此酒便是本王专为美人而酿。” 江韵琦微微张嘴,却说不出话。最后只是微微垂下头,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好听的声音中伴有不经意流出的失落,“王爷可谓体贴入微。” 对面的陆弋轩似乎没有注意到江韵琦的异样,只是放下酒杯,笑着回答:“谬赞谬赞。” “既然王爷病已经好了,那本公主便不再打扰了。”江韵琦起身,微微颔首,欲离开。 “公主何不多留一会?本王都未曾好好招待公主,尽主人之意。”陆弋轩亦是站起身,挽留道。 “辜负王爷美意了。本公主有事,不好多留。登门拜访,只是想看看王爷病情如何,欲尽绵薄之力。既然王爷病好了,那本公主也该离开了。”江韵琦背对着陆弋轩,神色有些不自然。 “那本王送送公主。” “谢谢,不过不用劳烦王爷了。”江韵琦抬脚便走,婷婷离去。 陆弋轩望着离去之人,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然后缓缓坐了下来,拿起石桌上的另外的纯银酒壶,直接将酒灌入口中。 …… 而宋露,自那日回到泽修珏让她住的帐篷后,便有两个嬷嬷走了进来,紧接着两个嬷嬷身后又进来了四个士兵。她被“请”去了泽修烨府上,住进了一间屋子。 泽修烨已经勉强能够下床了。宋露被“请”去的第二天,他便来看过宋露一次,让两位嬷嬷好好教教宋露规矩。 泽修烨其实是想杀了宋露的。但是如今军中泽修珏势力远远大于他,而且他又受了伤。泽修珏曾经杀了泽国第一猛士陈困己,他们的父皇都未曾追究。如今自己,在父皇眼里可能只是一个废物皇子。他不敢想象,如果他杀了这个贱婢,泽修珏会不会杀了他? 两个嬷嬷中,有一个黄氏,是一个被丈夫休弃的女人,三十多岁,但是脸上布满了褶皱,头发也已经白了许多。她是安国人瀚州漠南人,在被丈夫休弃后来到了欧涂,并在泽军未攻下欧涂时,她便投靠了泽修烨,提供了少量的情报。 宋露注意到了这个嬷嬷。因为这个嬷嬷不仅姓黄,而且是漠南人。而且另外一个嬷嬷埋汰黄氏时,说过黄氏曾经生下过一个卷发的天煞孤星。宋露便更加确定了这个女人的身份。 第165章 所谓教导 宋露面对黄氏的时候,百感交集。五岁时便离开了下古,对这里的一切都尽量不去回忆,因而亲生母亲在她的记忆里只隐隐剩下了一个轮廓。但是一切的一切让她确定这个姓黄的嬷嬷就是她的亲生母亲,那个她既怨恨害怕又可怜可悲的母亲。 自被抓到现在已有四天,每天送来的馊饭馊菜让人难以下咽,而且两个嬷嬷以教导之名用鞭子抽她,然而她却难以反抗。黄芩周旋几番来过两次,为宋露偷送来少干粮,并为她疗伤。至于泽修珏,则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姑娘,吃饭了。”门外的人假模假样敲了几下门,直接推门而入,一股馊水味直接溢满整个房间。 宋露眉头微蹙,看向两个嬷嬷。 黄氏直接将手中的饭菜砸向宋露,恶声道:“什么眼神,真当自己是贵人了?四天的教导,竟是一点作用都没有?” 宋露站起身来,直接用手擦去衣服上的剩菜剩饭。这种事情,她已经习惯了。无论她怎么样,黄氏总会将馊饭馊菜砸到她的身上。紧接着,是另一个嬷嬷林氏鞭子的抽打。 果不其然,宋露刚站起身来没多久,林氏的鞭子便袭了过来。宋露没有躲,站在原地,闭上眼睛任林氏抽打。她第一天的时候反抗过,结果却是士兵进来将她按在地上,然后林氏和黄氏狠狠地抽打她。与其更惨,还不如乖乖受着。 过了半柱香时间,林氏终于气喘吁吁地放下了鞭子,“调教贱人果然麻烦。” “嬷嬷教训的是!”宋露脸色苍白,缓缓睁开了眼,不卑不亢道。 “现在去干活!”黄氏颐指气使道。 “知道,嬷嬷。”宋露乖乖走出门,往后院走去。两个嬷嬷,两个士兵跟在她的身后。 宋露的活是清洗恭桶,最令人作呕,也是最低贱的活。然而宋露刷洗起来,却是神色如常,但是她胃里却是波涛汹涌。 宋露知道泽修烨就是想要看她难受,但她偏不表现出来。她要让那群人知道,这些法子对她没用。 宋露刷洗着恭桶,一旁的两个嬷嬷嫌弃地捂住口鼻,却无聊地又聊起了天。至于两个士兵,则是直挺挺地站着,盯着宋露,生怕宋露逃跑。 三只恭桶终于洗完了,宋露用洁净的井水洗完手,洗完脸,两个嬷嬷才用手扇着鼻子走了过来,眼神如以往一样甚是嫌弃。 “走吧,姑娘!”黄氏踢了一脚宋露,“还有许多活未曾干呢!” 宋露微微低头看着被黄氏踢过的地方,眼神蕴怒,下一秒却是抬起头恭敬道:“知道,嬷嬷。感谢嬷嬷教导。” “感谢嬷嬷教导”这句话是两个嬷嬷共同要求宋露在干完每一项活后需要说的话。她们想借此来打压宋露的自尊心,同时满足自己变态的虚荣心。长期处于底层,受人压迫,她们心中黑暗面深深地隐藏着,一但爆发,却是不可收拾。 被两个嬷嬷驱赶着去往了马厩,泽修烨私马全部养在这里,约莫有三匹毛色光亮的汗血宝马。每一个马有单独的一个空间,且比宋露如今所住的屋子还要宽敞。 清扫马厩远远比清洗恭桶累多了。泽修烨的三匹马像是知道主人的心思一般,对宋露充满了敌意。每次进入马厩,宋露既要打扫,又要小心马儿发狂作乱,实在劳费心神。 今日与以往并无甚区别,三匹马儿依旧发狂作乱,在宋露清扫时,狂踢不止,在宋露好不容易清扫干净,又狂蹬脚乱踢,将她的成果一溃。 “清云大夫,” 听到声音,正在重新清扫的宋露抬起头,手撑着扫帚,朝来人看去。路过的“清云”亦朝宋露看来。两人目光交汇,静静地凝视着对方良久。 “清云大夫,”一旁的两个嬷嬷意识到了不对劲,黄氏便出声提醒,“这可是大殿下特意叫咱几个教导这位姑娘的,免得她一个安国人整日迷惑五皇子,意图不轨。”黄氏还特地强调了安国人这三个字。 “难道黄嬷嬷和林嬷嬷不是安国人吗?”黄芩移开目光,看向黄氏,声音微微有冷意。 两个嬷嬷顿时被吓了一下,生怕这个大殿下面前的大红人说她两的坏话,连忙解释:“我们可与她不一样,我们对大殿下,绝对忠心耿耿。”黄氏甚至举起了手,“天地良心啊!” “你们忠心不忠心,与我无关。”黄芩声音毫无波澜,又看向宋露,“只是我以前救过这位姑娘,还与她聊过几句。刚才路过,眼熟,便停下了看了一下。我还有事,你们继续。”说完,便直接走开。 “清云大夫,慢走慢走。”黄氏两人殷勤送别。 黄芩走开,宋露便弯下腰继续清扫。另外两个清扫过的人马房现在又被踢乱了,等弄完这个马房,她还要去弄另外两个。 宋露在清扫着,两个嬷嬷又再次聊起了闲话。两个士兵依旧面无表情地盯着宋露。 清扫马厩花费的时间很长。等三匹马全部安静下来,开始休息。不再捣乱,宋露将所有马粪清理出来,装上了板车,太阳已经落下西山,只余点点余光。 “手脚慢腾腾的,是不是故意的?”说着,黄氏打了一个哈欠。 “快点将马粪送走!你命贱不想休息,我们还要休息。”林氏走过来,踢了踢板车的轮子,催促道。 宋露的脸隐藏着昏暗的暮色中,让人看不到她嘴角的冷笑。她轻声回应了一声,便推起板车缓缓走了起来。 板车推到了后门,宋露将板车停顿在指定的地方,安置好后,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后门处没有安灯,黑黑的一片,互相只能看到对方的轮廓。 “你这贱婢,慢成这样,是想要累死老娘?”黑暗中,黄氏手插着腰,扭了扭干瘦的身躯。 听了这话,宋露嘴角扬起一抹冷笑。没有错,你倒真是我的老娘。 “走了走了!”林氏过来拉了拉黄氏的衣服。 两个嬷嬷转过身,向两个士兵行了一礼,林氏开口道:“还麻烦两位官爷送她回去了。” 两个士兵齐齐点了一下头,“两位嬷嬷早点回去休息。” 两位嬷嬷离开后,宋露亦朝着软禁自己的房间走去。两个士兵跟在身后。 到了自己的房间,宋露慢慢走进去,将门合上。门外,一个士兵准备上锁,一个士兵观察着周围。 “换班。”另外两个士兵走了过来。 一切交接完后,之前的两个士兵离开,新来的两个士兵守着屋子。 第166章 准备离开 黑暗之中,只有微弱的烛光在远处的灯箱轻轻摇曳着。这间破旧屋子附近的一切看起来朦朦胧胧,分外不真切。忽然,一股极淡的幽香在空气中,随着风,若有若无,虚无缥缈。 守门的一位士兵突然扶住额头,努力地睁开即将闭上的眼睛,却终究是抵不过强烈的困意,身体软绵绵地滑了下去。 “醒醒,你醒醒!”另外一位士兵蹲下来喊了几声,倒下的士兵都没有回应。他站起身,同时手上多了一把在黑暗中隐隐泛着银色的东西。然后,将手中的东西插入锁,打开了门。 屋里没有任何一点光亮,且隐隐有一股臭味充斥整个空间。突然,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然后是脚步声,宋露从走了出来。 “阿芩,”她轻声叫了一声站在门口的士兵。 “先跟我去把另一个士兵拖过来吧!”说完,黄芩用手扇了扇鼻子,“然后,我带你去洗澡,吃饭。” “四天的屎臭味,人粪混着马粪,我也快受不了。”宋露赞同地点头。 “走。”黄芩带着宋露走向不远处的灌木从中,扒开,一双腿率先露了出来。 黄芩往里走了进去,弯腰抬起士兵的头。另一边,宋露亦抬起了士兵的双腿。两人合作着,竟是稳稳地将这个短小精悍的士兵抬到破屋门口,轻轻地放了下来。 “走吧!”黄芩拍了拍手,然后拉住宋露。 宋露低头看了一眼拉住自己的手,眸中含着感动,然后微微笑了起来。阿芩嫌弃臭味,但是却不会嫌弃她,和第一次遇见时一样。 黄芩带着宋露去了自己的屋子。好在黄芩所在的屋子还算偏僻,离宋露所在的破屋亦没有很远。两人一路躲开了两波哨兵,便到了黄芩的屋子。 “没有条件准备热水。站在是夏天,你先将就着吧!”黄芩指向一个屏风,“你洗澡,我去厨房弄点吃的。你大概一天都没吃了,早已饿了。” “好!阿芩你真好!”宋露神色复杂地看了黄芩一眼,走向屏风后面。 “记得洗澡的时候别弄出太大声音。”黄芩边换衣服边说道:“我等会以食夜宵的名义取吃的,屋内有动静肯定会引来人。” 屏风后,宋露已经进入了浴桶中。她点了点头,舀水的动作倒真地小极了,黄芩这边都未曾听到动静。 “我走了。” 出了房间,黄芩并不像之前那般小心翼翼,一路明目张胆。她边走边揉着肚子,倒真像是饿了的模样。见到哨兵,她更是热情地打招呼,生怕人不知道清云医士大半夜饿了去伙房寻吃的。 到了伙房,在黑漆漆的空间里,黄芩轻车熟路地点烛,洗菜,切菜,点火,炒菜。深更半夜,人人熟睡,府中静悄悄的,只有伙房中热火朝天。 “哈!谁啊?”菜差不多做好,已经装盘的时候,突然传来一道中年女人有些困倦的声音。黄芩将菜摆好,这才抬头,朝声源处看去。 “黄嬷嬷,”依是清冷无波的声音。 “清云大夫?”黄氏有些惊讶。她朝黄芩走来,循着味道朝食盒里看去,“原来清云大夫还会做饭?” 她抬手揉了揉眼睛,才看向黄芩,问道:“不过,清云大夫若是饿了,叫下人们做饭就可以了。何必亲自动手啊?”说完,黄氏又打了一个哈欠。 “黄嬷嬷认为大半夜还会有下人来做饭?”黄芩上下扫视了一番黄氏,问道。 “倒是倒是……”黄氏自然知道黄芩的意思。不可能只有自己需要睡觉,别人也需要休息。 “若没有别的事,那我先告辞了。”说完,黄芩提着食盒,便离开伙房。 刚走出去,黄芩却突然停下来,转过身,“对了,还劳烦嬷嬷走时熄一下火和蜡烛。谢谢!” “不麻烦不麻烦。清云大夫慢走!” 提着食盒回房间途中,黄芩看似随意轻松,实则时刻注意着周围的动静,生怕有人跟踪自己。终于到了房间,黄芩特意朝门外看了一番,确认没有人以后,才放心关上门。 “只有些素菜,你将就着些吧!”黄芩将食盒放在桌上,将菜一一取出,摆在桌上。突然想起什么,她停下动作,转头说道:“屏风上有干净的衣服,你换上吧,等吃完菜,我们两个就离开这个鬼地方。” “嗯!”说完,屏风后,宋露从浴桶中起身。 黄芩杵着脑袋,思考着,逐渐微微撇嘴。 “你也吃点吧!”黄芩正思考着,宋露已经披着湿漉漉的头发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你的头发又变卷了哎!”看着卷卷的黑发,黄芩忍不住站起身,伸手摸了摸。 宋露微微笑,没有排斥,亦没有像第一次时透露出悲伤。相反,她很淡然。 放下头发,黄芩重新坐下,杵着脑袋,“你一个人吃吧,我挺饱的。” 宋露拿起筷子,低头快速地吃起了东西。 “刚才我在伙房遇到了黄嬷嬷。”听到这话,宋露停顿了一下,但转瞬又继续低头吃东西。 “她怪是圆滑,让我很是不安心。下古那边的战事不会很快结束,所以我觉得等泽修珏回来救你,不太现实。而且,我长期呆在泽修烨府上,身份迟早会暴露。我想我们今夜便离开这里。” “那晋掌柜呢?”宋露抬头问道。然而,刚问完,她便自嘲一笑,“我都忘了,晋铿是晋锵的哥哥,自然也是修玨的人。” “你和泽修珏之间的关系……”黄芩意味深长地看着宋露,“倒是有些亲密……” “阿芩!”宋露放下筷子,幽怨地看着黄芩,“我和他在云城的时候就认识了,而且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他救了我,我与他只是朋友关系!” “都行都行,只要你喜欢的不是陆弋轩那个种马都好。”黄芩抬手在头前摇了摇,“真的,信我,也许泽修珏不错的……” “行了……”宋露看着面前乱凑鸳鸯的黄芩,无奈地扶了扶额头,“不是等会要离开吗?你去收拾一下你要带的东西。我吃东西,差不多就可以离开了。” 八卦属性上身的黄芩撇了撇嘴,站了起来,“行行行!我去收拾东西……” 第167章 半夜包围 其实也并没有什么要收拾的东西,黄芩三两下就将所要的东西全部带在了身上。收拾行李前是什么样,收拾行李后便为什么样。 “走吧!”黄芩走过来,却看宋露神色凝重。她问道:“怎么了?” “阿芩,我刚才听到门外有动静。”宋露搂住黄芩的腰,在其耳边小声说道:“我怀疑我们被发现了!” 黄芩抬头往木质的门看去,神色亦变得颇为凝重。低下头来,她亦是小声说道:“你先去我床底躲着,我去外面看看。” “好!”当即,宋露蹲下,匍匐着往黄芩的床移去。 见宋露已经躲好,黄芩方才直起身体,走向门。手搭上门,她迟疑了,但终究缓缓打开门。 “自己做的饭果然不宜多食。”刚开门,黄芩便哈了一口气,埋怨道:“竟然嘴都变臭了!”说完,她又朝各个方向哈了哈气,边哈边用手在嘴边轻轻扇着。 “哈……”突然,她打一个哈欠,然后转身,走进屋内,“吃饱喝足,竟是困了!果然这几天照顾殿下,真的累了……” 进屋后,她关上门。屋外只见一个身影摇摇晃晃。很快,屋内光亮一点皆无。 “阿露,的确有人。”黄芩在床边俯下腰,声音极小地说着:“在暗处,蹲着许多人。如你所说,我们被发现了。” “你上床来,躲在被中。先静观其变。” 宋露上了床,睡在里边,将头捂入被中。两人背对而睡,却都难眠。 约莫一炷香时间,门外响起了敲门声。两人身体皆是一震。宋露更是将自己紧紧地捂于被中。 “清云大夫,清云大夫,殿下不舒服,唤你过去瞧一瞧。”是黄嬷嬷的声音。 屋内传来几声不满,却不清晰的声音。紧接着,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后,脚步声响起,门被打开了。 “哈……”黄芩打着哈欠,不耐烦地看着黄嬷嬷,“请问黄嬷嬷有什么事吗?在下方睡没多久,哈……”说着,又是一个哈欠。 然而黄嬷嬷一改往日谄媚模样,声音中竟是有些怒气,“刚才我不是说过了吗?殿下不舒服,唤你过去!” “嬷嬷何须动怒?”黄芩脸色直接垮了下来,“在下尚与周公同游时,嬷嬷说的话,我怎能记得住?嬷嬷是太高估我了!” “清云大夫息怒。”黄嬷嬷敷衍道:“我错了,还不行?”她话锋一转,“不过,你还是快点过去的好。惹怒了殿下,你我皆不会有好果子吃。” “敢问嬷嬷,这是在威胁我?”黄芩冷笑。 “不敢,不敢!” “那请先回去告知殿下一声,我先收拾一下,劳烦他稍等片刻。”说完,黄芩直接转身,欲将门关上。 “陈将军!”黄氏突然大喝一声。瞬间,从黑暗中跳出数十个士兵,包围着黄芩所在的屋子。 黄芩的动作停住。敢情泽修珏是卸磨杀驴? “请问陈将军是何意思?”黄芩直面持剑上来的陈宗明,即泽修烨的心腹,冷冷问道。 “还望清云大夫将犯人交出来,殿下大人大量,会既往不咎。”陈宗明说得客气,动作却丝毫不客气,又上前了几步。 “我这怎么就有犯人了,还望陈将军讲清楚。” “黄嬷嬷起夜,却发现看守犯人宋露的士兵晕倒,宋露失踪。恰巧清云大夫半夜不睡觉,行为甚是可疑。”陈宗明偏头,朝屋内看去,“有没有犯人,进去搜搜便知。”说完,直接招手,一群士兵涌了上来。 “搜!” “陈将军这是直接用强了?”黄芩站在门口,双手扶着门,丝毫不让步。 “清云大夫这是心虚了不成?”黄氏的声音插进来。 陈宗明露出一抹得逞的笑,不置可否。 “敢问一句,大皇子殿下以教导名义将宋露姑娘‘请’来,她何时成了犯人?”黄芩并没有理会黄嬷嬷,而是直接又问陈宗明。 “就算以前不是,自她毒晕士兵,出逃以后就是了。”陈宗明挑衅地看着黄芩,“清云大夫,你说是吗?” “哈哈哈哈哈……”黄芩突然笑了起来,她喊道:“宋露,出来吧!” 陈宗明等人以为黄芩要耍什么花招,吓得往后退了一步,纷纷拿出武器,对着黄芩。然而黄芩并没有什么动作,反倒是一个人从漆黑的屋子里缓缓走了出来。 “果然是你私藏了这个犯人!”陈宗明大喝道。 “犯人之说,从何而来?”黄芩歪头,咧嘴,嘲讽一笑,“那两个士兵是我毒晕的,出逃亦是我安排的。宋露罪从何来?嗯?” “你!”陈宗明顿时语塞。 “陈将军,就算不是宋露毒晕士兵,她两人也是共犯。还请快些将这两人抓起来,以免她下毒!”黄嬷嬷又往后退了一步,用手指着黄芩。 “就算下毒,也要先毒哑话多的那个,得个清静。”黄芩看向黄嬷嬷,“嬷嬷,你说是吗?” “你……”黄嬷嬷立马躲到了士兵们后面,“陈将军快将这个毒人抓起来啊!” “闭嘴!”陈宗明对黄嬷嬷也生出了不满。她一个叛国,只会耍些嘴皮子的下等嬷嬷竟然也敢命令她? “黄嬷嬷,请先回去!剩下的事,本将自己能够处理。”他连一个眼神都没给黄嬷嬷。仿佛黄嬷嬷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黄氏自然也不满。是她发现了这一切,如今,陈宗明竟然想将她甩开,独占功劳。 “陈将军……”她不想离开。 “滚!”陈宗明直接不耐烦地吼道。 “是是……”黄氏显然吓了一跳。眼中闪过一丝恶毒后,慢悠悠地离开了。 “看来黄嬷嬷与将军关系不过如此!”黄芩嘲讽道。 “哼!那又如何?”陈宗明毫不在意,“她不过是一个安国来的弃妇罢了!本将为何要将她看在眼里?” “弃妇不可欺!”一直沉默着的宋露开口了,“合朝不就是由一个弃妇覆灭的吗?说不定,哪一天将军就落到弃妇手里了……” 黄氏终究是她的亲生母亲。她虽然恨黄氏,但是也见不得黄氏被人欺负。 陈宗明挑眉上下打量了宋露一番,假装惊奇,“真的吗?“然而,很快话锋一转,“不过本将可不会和合朝那个废物皇帝一样!”顺便还嘲讽道:“你死到临头,竟然还担心本将的安危。还真是有……心……了! 第168章 险里逃生 “谬赞。”宋露毫不客气地回击。 “多说终是无益。”陈宗明讥笑道。随后,他突然持剑上前袭去。 黄芩眼睛一眯,侧身避开。而宋露下意识地则是后滚翻躲开。 “将军这是何意?”站稳之后,黄芩冷声质问。 “试探!”陈宗明将剑收回,眉毛扬起,歪嘴露牙,自大得意,“本将猜测你们是安国来的奸细。如今证据确凿!” “将他们两人抓起来!” “你敢!”黄芩冷冷盯着陈宗明,看不出慌张,“且不说我们是否真的是安国的奸细。但是,大殿下尚未痊愈,而且他的病,全天下只有我能医治好。” “哦!我想起来了。那日我与大殿下立了一个约定,医好殿下,将军便自宫。”她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惊讶道:“原来将军是怕殿下病好后,你需自宫!所以想要提前杀我杜绝可能!” “原来陈将军对大皇子是这般忠心!”宋露附和道:“这种忠心,真是闻所未闻!” “你等休要胡言挑拨!”陈宗明气得脸色发黑,粗黑的眉毛不停地动,“我对大殿下,绝对忠心无二!别说是当太监,就算是为殿下豁出命,我也毫不犹豫…” “如何信得?我还说我对殿下忠心无二呢?这种话谁不会说?”黄芩嗤笑道。 陈宗明张嘴欲反击,却突然冷静下来,仔细打量着站在门前的两人。忽然,一声冷笑响起,打破了安静。 “本将还真是糊涂了!竟然没看出你们在拖延时间。”他直接挥手一呼:“将这两人抓起来!反抗者格杀勿论!” “不必!”黄芩制止住了士兵们的行动,自己往前走去,“我们自己走!” “看好他们!”看着从身边走过的一男一女,陈宗明笑意更甚,跟了上去,“押去殿下院中。” 一路上,哨兵增加了许多,各院中都亮了起来。 到了泽修烨院中,士兵更是多,是以往的两倍。进入了黄芩以前经常进入的屋子,押送她们的士兵便下去了大多数,只留下了两个士兵和陈宗明。 “还不跪下?”见两人仍然直直地站着,陈宗明脸上挂不住,连忙出声呵斥。 “凭什要跪?”宋露率先出声:“贵殿下是我敌国之皇子,若我此时跪他,辱我安国。” “此时,倒是有了气节?嗯?”床上的泽修烨坐起,眼睛直直地盯着宋露,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一副回味无穷的模样,语调一转,“想当初你祈求承欢时,别说多勾人了,活像青楼里出来的贱人!” 宋露杏眼微微瞪大,紧忍住泪水,恨恨地盯着泽修烨,紧咬着嘴唇,说不出话来。他可以这样说她,她不在意,但她在意的是他在众人面前,特别是自己亲近的人面前,羞辱她。 “到了泽修珏那贱婢之子那,倒装起了良家子。”泽修烨嘲讽道:“贱婢之子,果然好骗!” “那殿下呢?”看到泽修烨如此嘲讽宋露,黄芩忍不住了,“殿下阅女无数,还没来得及****,就被女人暗算,险些葬生火海。如今,更是连男人都算不上!哼!” “你……”原本正得意的泽修烨突然身体颤抖起来。这两件事是他一生的耻辱,如今被同时提起,对他的刺激不言而喻。 “贱人闭嘴!”护主心切的陈宗明跨步上前,一巴掌朝黄芩扇去。但是陈宗明高出黄芩太多,黄芩向后一折腰,便轻松躲过。而陈宗明因为是气愤之下的举动,被躲过后,重心不稳,险些摔倒。 “住手!”陈宗明想要再次袭击,冷静下来的泽修烨却开口阻止了。 “殿下!”陈宗明愣着看向泽修烨。 “去旁边呆着!”泽修烨说一不二。 陈宗明气愤得鼻孔直冒气,却终究闷闷地走到一边站着,瞪大眼睛紧紧地盯着黄芩。 “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能是什么人?这几日一直呆在殿下身边,殿下不知道?”黄芩反问。 “一个普通大夫不可能有如此功夫!”泽修烨笃定道。 “我自然不是普通大夫!殿下你觉得呢?”说完,黄芩朝泽修烨被被子盖住的下体看去。 泽修烨下意识地伸手去捂,但反应过来,他大骂一声:“贱人,敢戏弄本殿下?” 黄芩倒是不慌,反而双手环胸,“原来在殿下看来,在下为了不让殿下不举所作出的一切都是戏弄殿下?” “你你……”泽修烨被怼得不知道说什么。 “若我是想要害殿下,那殿下绝对活不到现在!”黄芩侧头对宋露嫣然一笑,“阿露,你说对吗?” 宋露早已恢复如常,亦是一笑,其中蕴含感动,“嗯!” “你两人究竟是什么关系?” “阿露,乃我爱之人!”黄芩握住宋露的手,“若她出了什么事?殿下会怎么样,在下就不确定了。” 虽然知道是缓兵之计,但是宋露还是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在威胁本殿下?”泽修烨气愤问道。 这个身材矮小的大夫挑战了太多次他的底线! “你真当我大泽无人了?” “殿下可以试试?”黄芩毫不示弱。 泽修烨久久不言。他知道这个该死的大夫没有骗他!他不敢试。若他真成了一个阉人,那他就彻底远离权利中心了。 “若殿下无事,我们先回去了。”黄芩拱手道:“告辞!”便直接拉着宋露,转身欲离开。 突然,泽修烨声音响起,“一个朝秦暮楚,水性杨花,还比清云你高的女人,你当真喜欢?” “喜欢!”黄芩的话掷地有声。 “哼!真不知清云大夫头上戴了多少顶绿帽!” “无妨!我爱阿露即可!”黄芩拉着宋露直接离开。 出了院子,宋露一直低着头,身体微微颤抖。 “你笑什么?”黄芩用手肘戳了一下宋露,“刚刚险里逃生,你还笑?” “没想到阿芩这么深情?说起情话,这般有模有样。不知王爷知道吗?” 原本调笑的话,黄芩却只听进去最后一句。她突然情绪低落下来,“阿露,我想他了。” 听了这话,宋露似乎被黄芩感染了,嘴角的笑意消失。低着头,沉默不言。那个人,应该快与天下第一美人共结连理了吧? …… 第169章 献礼太后 云城中,百姓们依如原先模样,仿佛战争未存在过,甚至因为喜事而热闹起来。的确,瀚州天高水远,战火难以波及京都。且战昭王已去瀚州,实在没有必要操心。 太后萧颂兰六十寿辰到了,宫中喜气洋洋,云城百姓亦是同庆。除了泽国以外的各国各城都悭派使者前来祝贺。 云祁国来的是镇国侯齐翰,宁国来的是右相黄宇忠,夜国来的是太子林凉文,江城来的是城主南宫锦烨胞弟南宫锦霖。 寿辰当天,不光使臣们献礼祝贺,大臣和各宫娘娘亦是花血本讨好太后。因为太后虽然已老,但其威严地位却从未变过。安帝很多时候都愿意听太后一句。 身为备受太后宠爱的公主,陆捷瑶不仅送了太后一尊玉佛,更是身着霓裳羽衣在舞池献舞一支,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若说平时的陆捷瑶是倾国美人,那舞蹈时的她便是九天仙女。 一舞毕,宴席上真心的假意的人皆在称赞。 陆捷瑶明媚一笑,水袖一甩,双手交叉于胸前,娇声道:“祝皇祖母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婷婷之姿,不愧为天之骄女。 “瑶儿,有心了。”萧颂兰的皱纹看起来都带有笑意。 陆捷瑶笑意更加浓烈,“皇祖母开心,瑶儿便开心。” “对了,”陆捷瑶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转头超一位粉红衣裙,坐着的女子望去,“素闻宁国绾瑜公主姿色一绝,才艺无双。公主不妨为我皇祖母表演一番,为宴会锦上添花?” “瑶儿,不可无礼。”陆捷瑶话音刚落,高座上便传来安帝威严的呵斥声。 “皇帝,这是哀家的寿辰,让绾瑜公主为哀家送些祝福,有何不妥?“向来维护陆捷瑶的萧颂兰轻瞟一眼安帝后,便身子微微前倾,看向宁国使者所在的地方,“不知绾瑜公主意下如何?若公主愿祝福哀家,哀家定会非常高兴。” 言下之意,便是江韵琦必须要在寿宴上表演才艺。众人心知肚明,表面上仍是一片和睦融融。 “宁国右相黄宇忠见过安国太后殿下!”黄宇忠走出来,恭敬地行了一礼,“外臣有话,望太后准予。” 萧颂兰细长的眉毛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方才笑道:“允!” “我宁国自来民风保守,女子不可在外人面前表演。未出阁女子更是忌讳此事。而绾瑜公主贵为我宁国公主,当众表演乃我朝大忌。外臣从宁国带来了一只孔雀,其开屏时乃世间罕见之景。外臣代表我朝陛下与公主献上此鸟,望太后体谅我朝习俗。”说着,黄宇忠朝侍从招手,不多时,一个关着一只纯白色鸟金色笼子被抬了上来。 这时,江韵琦也缓缓走了出来,“松龄长岁月,皤桃捧日三千岁。愿安国太后与日月同存,后福无疆。” “今日,韵琦不便为太后表演,甚是遗憾。”她优雅移步到金色笼子旁边,缓声细语,动听的声音如清茶般舒缓人的消极情绪,“孔雀开屏不易。但,韵琦从小与孔雀相处甚多,愿尽心尽力为太后试试,让孔雀开屏,以博太后笑颜。希望太后允许。” 江韵琦的话毫无可挑剔之处,对于她的乖巧,萧颂兰心喜,对这有极致美貌的公主少了排斥,且不愿刁难。她不吝啬地一笑,“绾瑜公主,请。哀家甚是期待。” 回到座位的陆捷瑶一直观察着太后,见到自己的皇祖母对自己向来不对付的绾瑜公主展露笑颜,她贝齿切切,咬住了樱唇。然而,下一秒,一道目光朝她看来,她立马收敛,换做嫣然一笑。 目光的主人亦是对她温柔一笑,顿时天地间其他人仿佛黯然失色,只余那如明月般的男子。陆捷瑶脸上浮上红晕,心跳加速,忘记了一切不如意。 正是陆捷瑶痴痴望着李锦之时,突然众人惊呼,唤回了思春少女的思绪。她不满嘟了嘟樱唇,望去,只见白色孔雀开了屏。那一幕,仿若万千蒲公英聚集,欲飘往远方。她第一次见,虽没有叫出来,却也被震撼到了。 “太后,”江韵琦手拿鲜红的帕子,双手置于胸前,“虽然孔雀开屏了,但是孔雀性情不稳定,不能让太后多加欣赏。韵琦致以诚挚歉意,望谅解!” “绾瑜公主不必多……”太后话还未说完,便有一道清脆的女声插话进来,“看来绾瑜公主也没多大本事!” “婕瑶,不可无礼!”萧云怒斥道。 “母后,她在敷衍皇祖母!”陆捷瑶反驳,并满面不屑地走出自己座位,“让孔雀开屏,这有何难?” “对,公主说得……”莫斐颜下意识地去附和,然而话还未说完,便被自己的母亲捂住了嘴。 “别多嘴!我们惹不起!”陆落萱小声提醒。 “婕瑶公主,麻烦不要乱动。”见陆捷瑶在孔雀面前走来走去,江韵琦连忙出声提醒。 “凭什么?本公主偏要动!”说完,陆捷瑶示威般地动作幅度更大。 “小心!”江韵琦话音刚落,只见刚才还展示自己魅力,温驯的孔雀快速奔向陆捷瑶,使劲地朝她啄去。 “啊啊……来人啊!”陆捷瑶被吓得当场跑了起来。 “来人啊!” “救驾!” …… “瑶儿!”陆弋轩起身,飞向陆捷瑶,快速揽腰抱住了自己惊慌失措的妹妹,转了一圈,将她安放在自己座位上。 “听话,听话!”江韵琦动作幅度极大地甩着手中的红布,吸引孔雀的注意力。果然,孔雀见之前的目标不见了,便奔向新的目标。 “公主!”宁国使团的人喊道,并有人冲了上去。 在孔雀即将啄到江韵琦的时候,一道白色的身影袭了过来。在众人未反应过来时,那白衣男子已抱住蓝衣女子,如同一道旋风,朝后退了很远。而宁国使团的人已经上去,抓住孔雀,放入了笼子之中。 “冒犯了。”陆弋轩收回手,脸上没有标志性的笑容,只是礼貌问道:“绾瑜公主可还好?” “我……无碍!”江韵琦快速低下头,漂亮的眼睛一眨一眨,耳根处泛着粉色,小声道:“其实……”没必要来救我,我不怕孔雀的。心脏处如同小鹿乱撞,江韵琦说话也不太利索了,后面的话也没有说出口。 “什么?”身边的男子柔声道,不想吓到女子。他以为娇贵的公主被刚才的孔雀吓到了。若是江韵琦出了什么事,柳斯寒那人绝对不会罢休! 第170章 少主快走 “公主,”黄宇忠冲了上来,“可有受伤?” “无碍。”江韵琦调整好情绪,抬起娇美的脸蛋,不失礼貌地看着陆弋轩,“洵王殿下帮了我。”声音中隐隐藏着爱意。 “皇祖母,江韵琦定是故意的!”那边,见啄人的孔雀被关了起来而不再害怕的陆捷瑶开始告状,“瑶儿差点受伤了。” “宁国使者,”安帝眼神凌厉看向黄宇忠,“作何解释?” “安国陛下,此事纯属意外,并非我国恶意引起。红色对孔雀来说是挑衅的意思。贵国公主一身红色走向孔雀的时候,我国公主已经善意提醒过了……” “这么说,还是本公主的错了?”陆婕瑶插话打断了黄宇忠的话,态度依旧傲慢,“明明是江韵琦想要害我!” “婕瑶公主……”面对陆婕瑶的血口喷人,江韵琦面色一冷,态度并不咄咄逼人,“难道在太后的寿辰上,如此一出闹剧还不够吗?” “瑶儿,别闹了。”萧云坐在位置上,不怒自威,眼神凌厉地看着陆婕瑶,警告的意味不言而喻。 陆婕瑶心下一咯噔,小幅度的瑟缩了一下脖子,乖乖地答了一声“是”,然后走回自己的位置。期间,她还不忘朝江韵琦瞪了一眼。 “刚才纯属意外,就当做是寿诞上的一个小插曲。诸位不要在意。”见到陆捷瑶安分坐了下来,萧云脸上的神色舒缓了许多,开口缓解气氛。 “宁国的心意,哀家感受到了。”萧颂兰微笑着,仿佛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过,“孔雀,哀家就收下了。” 江韵琦一行人礼貌行礼,回到座位上。宴会如常进行,但是有的人心中某种情感已在不知不觉暗暗生长。 …… “王爷,萧云珋在欧涂附近出现。” “可查到他所为何事?”陆长翊依旧看着手上的泛黄地图。 相较前几日,陆长翊如今再次恢复成了令人害怕的修罗战神。头发高高用冠束起,一身黑衣整整齐齐,冒芽的青须也已剃得干干净净,整个人周身气场十足。 “他和他的随从鬼鬼祟祟。根据血衣阁提供的情报,之前他和王妃就见过。属下担心他会对王妃不利。” 听到王妃二字,陆长翊停顿了下来。他缓缓放下地图,凤眼微眯,迸发出杀气,声音也冷得似乎随时会掉冰渣,“萧家几番与本王作对,真当本王无用!哼……” 他嘴角扬起微微的幅度,明明是笑,却让人感到害怕,“温景,他入城否?” “尚未。” “如今在何方?” “欧涂城东边,具体位置不知。” “下去吧!”陆长翊收起笑容,手慢慢朝下移去,快速而狠劲地握住了剑柄。 …… “少主,欧涂城如今戒卫森严,我等根本没有办法进入。” 明黄的篝火照亮了萧云珋的脸,也照清楚了他脸上丝毫不掩藏的鄙夷。他戳骂一声,“蠢货,等待时机。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是,少主训斥得是!”随从不敢反驳。 “飒飒……”风突然吹了起来,火苗随风舞动,朝萧云珋的方向烧去。他赶忙跳了起来,退后几步,“什么妖风?” 他抬手不耐烦地拍了拍刚才差点被烧着的衣服,“本公子这运气也真是……” “少主,身后!”两名随从忽然跃起,拔剑朝萧云珋这边刺来。 意识到不对,萧云珋迅速往后下腰,同时伸手拔剑,支撑在地面上。还未稳住身形,一股凌厉的剑气便几乎贴他鼻子而过,霎那间,一道黑风也飞了过去。 萧云珋快速起身,只见两名随从已经和那黑衣人打了起来,但明显处于下风。黑衣人速度极快,剑更快,只能看到剑影。 “少主,快走!” 黑衣人明显不愿与两名随从多加纠缠,向上跃起,持剑欲往萧云珋飞来。两名随从跟上,拼尽全力想要缠住黑衣人。 “战昭王!”萧云珋识出了来人,阴柔的脸上瞬间聚集了怨恨和恐惧两种情绪。 “少主……” “废话多!”话音刚落,一股液体飞溅而出,在火光的照耀下格外红而妖冶,紧接着,一个人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萧云珋眼角止不住地颤抖,转身,直接跑向自己的宝马,一跃而上,狠狠扬鞭,马儿嘶鸣,疾驰而去。 看着扬起的尘土,陆长翊眼睛一眯,无视身后刺来的长剑,反手一刺。身后的人剑还未碰到陆长翊,人却突然眼睛瞪大,剑落了下去。 陆长翊没有感情地拔出剑,又是一人倒了下去,热血沿着银色剑身缓缓流动。他没有在意,拿着剑,缓缓走向还在燃烧的篝火,蹲了下去。 他扯下黑色面巾,火光照亮了他的脸。如黄芩初见时那般,棱角分明的脸上溅有不少红色液体,禁欲却多有刚毅冷漠。 其实,他没有想杀萧云珋,只是想给他一个教训。不看僧面看佛面,现在与陆弋轩合作,不便对萧家下狠手。 越过火光,陆长翊看向萧云珋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那是欧涂城的方向!如今,黄芩以医士身份生活,尚安然无恙。但是萧云珋…… 他眼神突然凌厉,周身空气都冷了下来。 …… 萧云珋一路骑马狂逃,连往后看一眼都未曾。 “何人?” 突然一阵呵斥声传来,惊魂未定的萧云珋下意识地勒住马,却始料不及摔了下来。他脸直接朝地上狠狠地落下,“嘶……”他痛叫一声,艰难地爬起,抬手捂住鼻子,一股温热的液体止不住地流出。 “放箭!” “别!”萧云珋慌忙喊道,“萧云珋,我是萧云珋。你们大皇子与我认识!” “萧云珋……”上方的陈宗明念道,努力回想。 “本将身为大殿下心腹,并不听过此人!”陈宗明冷笑一声,“竟然敢乱攀大殿下的关系,真是找死!放箭!” “别,别……”萧云珋一手捂住鼻子,一手摸向胸口,慌乱中掏出了一封信,“此为信物!”他朝后看了一眼,着急的说道:“可否先让我进去!” “哼!”陈宗明讥笑道:“放你进来?你当本将是傻子?” 第171章 身份暴露 “你……”萧云珋猛然捏紧了手中的信,手指关节泛白。身为萧家的少主,他从未被如此羞辱过。 “你什么你?” 抬头,萧云珋恨恨地看了一眼城楼上趾高气昂的男人,心里暗暗记住了他的模样。深吸一口气,他放低身段,哀求道:“大人,求你放我进城吧!看了信,大人自然知道真假。我如今只身一人,还能在欧涂掀起一点波澜?” “将军,想来他也不会有什么威胁。”陈宗明身边的一个人出声道:“若他真与大殿下有关,我们岂不是坏了大事?” 陈宗明若有所思,又低头看了眼下方的人,眉头微皱,竟是同意了,“放他进来!“ …… “待会见到殿下,别想耍花招!” 被绑住双手,萧云珋垂着头,眼神阴毒地左右看了押着自己的两双手,轻轻点头,却是咬牙,声音微小,“自……然……” 昨天进入城中,他便被人绑住,丢进了柴房。此生,他不会忘记这一切,也不会放过这些狗眼不识泰山的人! “大殿下,有人拿着信物来求见殿下!” “何人?”屋内传来泽修烨懒散的声音,“本殿下正在治疗,待会再说!” “是!”陈宗明应了一声,突然,看向萧云珋,恶狠狠说道:“你若是敢骗本将,本将定将你碎尸万段!” “你……”萧云珋怒火中烧,却是强行忍住了,软弱无力附和道:“将军说的是。” 等了约莫一刻钟时间,屋内终于又有了声音,“带进来!” “大殿下,”将人带进去后,陈宗明将信呈了过去,“这人自称萧云珋,说是与你认识。” 正在收拾药的黄芩听到“萧云珋”,手突然一顿。 “萧少主,”泽修烨甚至连信都没有看,急忙怒斥道:“蠢货,还不快给萧少主松绑?“ 竟然真的认识殿下?惹到大人物了! 陈宗明虎躯一震,连忙冲了过去,“松绑松绑!” 押着萧云珋的两人亦是害怕地手忙脚乱,弄了半天,终于将解开了绳子。 萧云珋恶狠狠地盯了三人几眼。才抬起头,甩了几下差点失去知觉的双臂,没好气地说道:“大殿下的待……客……之礼,萧某算是见……识……到了!” 泽修烨面色亦是不好看,瞪了陈宗明几眼,讨好道:“这群蠢货,本殿下定会好好收拾他们,给萧少主一个交代。” “不过,萧少主脸上怎么有血?”还未等萧云珋说话,泽修烨便招手道:“清云大夫,过来给萧少主处理一下伤。” 黄芩低着头,愣在了原地,迟迟没有动作。在允凉的时候,萧云珋见过她的男装,他绝对认得出她!更何况他们两人有过过节。真是冤家路窄! 萧云珋原本想要说无需麻烦!但见那大夫久久不动作,心里便来了怒火,“莫非殿下这里一个小小的大夫都如此轻视本公子?” “清云大夫!”泽修烨急了。原本他就不占理,如今这大夫是想要火上浇油? 无可奈何下,黄芩气恼地抬手蒙住眼睛,慢吞吞地转过身来,“萧少主多想了!” “干嘛遮住眼睛?难道本公子竟是不堪直视?”此刻无论什么动作,在萧云珋眼中,都是对自己的羞辱。 “清云大夫,不可无礼!” 咬了咬泛白的唇瓣,黄芩放下了手,头却是垂地更低了,“萧少主……” 话还未说完,萧云珋便打断了的话,“你与本公子认识?否则干嘛遮遮掩掩?抬起头来…” 黄芩僵直地立于原地。 “呵!”见人没有动作,萧云珋直接大步走了过去,伸手往黄芩的下巴处去。 然而,他的手未碰到人,就被另一只手打开了,“别碰我!” “黄芩?”萧云珋吓得连忙退后一步。他的确恨黄芩,但是在她们夫妻两人手下吃了多次亏,他心有余悸,生怕这女人突然拿出匕首刺向自己。 “黄芩?怎么回事?”泽修烨不明所以。 “呵!”萧云珋不怀好意盯着黄芩,一边嘴角慢慢上扬,“我安国的战昭王妃如今在大殿下屋中,对殿下来说,不知是喜是悲呢?” “什么,他是女的?”泽修烨脸色发黑,声音突然颤抖,“那那那……” “萧云珋,通敌叛国,真是小瞧你了!”在萧云珋出现的那一刻,黄芩早预料到身份会败露了,如今倒显得分外平静。 “何来通敌叛国之说?”萧云珋竟是摊手,一脸无辜,“谁能证明?” “呵……”黄芩上下打量着萧云珋,慢悠悠地靠近他,“话说人要脸树要皮。萧公子表面一副正人君子,实际上,杀人越货,偷鸡摸狗,通敌叛国。还真是无所不能!” “来人,将她抓起来!”泽修烨突然想起更重要的事情,便不再纠结于她一女子为他疗伤这件事。 原本犯了错的陈宗明见此时有立功机会,立即冲了上去。黄芩桃花眼一眯,快速侧过身,抽出了匕首,对准向她袭来的高大男人。 原本对准的是黄芩,如今变成了明晃晃的匕首,陈宗明反应极快,一个后空翻,退了回去。 “大殿下,可别忘了?”黄芩持着匕首,转向盯着床上的泽修烨,“你答应过我,护我周全!难道堂堂一国皇子,能食言了不成?” “……”泽修烨哑口无言。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真是…… “黄芩,莫要巧言善变!”萧云珋阴测测地笑着,“大殿下是对清云大夫许下的承诺,而不是安国的战昭王妃!殿下,你说对吗?” “正是正是!”仿佛找到了突破口,泽修烨连忙附和。 “哈哈……真是可笑!”黄芩瞪向泽修烨,“早知道现在,我当初就应该将你烧死。何至于如今埋下祸根?” “你……” “殿下,属下认出了,认出了!”陈宗明激动地指着黄芩,“她就是曾经勾引殿下,又逃掉了的那个贱人!” “别贱人的叫着!谁更像贱人,自己心知肚明!”自知无路可退,黄芩干脆破罐子破摔,直接回怼回去。 “将那贱人抓起来!抓起来!”泽修烨忆起了曾经,瞳孔猛然放大,张牙舞爪地喊着。 第172章 已为人妇 “且慢。” “何人?敢管本殿下!”正处在暴怒中的泽修烨习惯性地吼道,却在看到来人时语气焉了下来,“表……表皇叔……” “大皇子,做事毛毛躁躁,不计后果!本王说过多少回了?欠教训?”平安王泽明鹰眸锐利地盯着泽修烨,看得后者心虚地低下了头。 “现在陆长翊率领玄军猛烈地攻打欧涂,兵力倾巢而出,大有拿下欧涂的气势。你倒好,堂堂主将之一,既然还在为小事大动干戈。成何体统?”最后一句,泽明声如洪钟。 “见过平安王。”萧云珋突然插了进来,“您了知大殿下为何如此?” “你是何人?”泽明侧头不善地打量着萧云珋。 “那王爷可知那大夫是战昭王妃?”萧云珋将话题引到持匕首的女人。 “什么?”泽明浓黑的眉毛皱在一起,不可置信。 “战昭王妃黄芩女扮男装混入大殿下府上,之前还差点杀了……”萧云珋得逞地挑起眉头。 “萧少主,住嘴!”泽修烨脸色黑得几欲滴墨,强行打断。 “平安王,有礼了。”黄芩微微颔首。对于平安王,她不由地敬畏。 “你是战昭王妃?”泽明锐利地眸子上下打量男装的黄芩,随后轻笑,不明意味,“倒也配得上陆长翊!” “平安王打算如何处置我呢?” “我泽国向来重诚信!你与大皇子有过约定。” “打算放了我?”黄芩挑眉,表示不相信。 “本王不会伤害你,但是利用你,并不违背约定!” “呵呵……”黄芩收回手中泛着寒光的匕首,慢慢地走向高大威严的中年男人,在离他只有三步的地方停了下来。她抬头盯着男人,强压住男人气场给她带来的压迫感,冷静问道:“平安王觉得用敌之妻来威胁对手,此法如何?” “小姑娘莫要得寸进尺!”泽明脸上颇有些挂不住,索性仰头不与矮他许多,但气场不差的女子对视。他的确不屑于此作为。但是援兵未到,他不认为凭欧涂城中如今三万兵力能够抵挡住两万玄军加上地方兵力。 “我已为人妇,夫为陆长翊!你们不都知道吗?” 泽修烨看不下去了,想要翻身下床,却突然“咚”地一声摔倒在地,打破了僵持的氛围。 所有人转过来看着他,陈宗明率先跑了过去,欲扶起他。他却甩开心腹的手,怒冲冲地指着黄芩,发下命令,“陈宗明,快把那贱女人抓起来!” “谁敢?”陈宗明还未动作,一道浑厚的声音便呵住了他。 “泽修烨,枉为我泽国男儿!”泽明怒斥瘫坐地上的男子,“滚回稷下去,别到处丢我泽国的脸!” “表皇叔……”泽修烨咬住嘴唇,忿忿不平地说道:“我好歹是一国大皇子。你平日里骂骂我,我没有意见!但是当着外人的面,你……” 萧云珋嫌弃地看了眼泽修烨,然后尽量地退到角落里,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这个大皇子简直没有脑子,他实在怕火烧城池殃及池鱼。 “大殿下,别冲动!”陈宗明想要劝住泽修烨,防止他犯下大错。 泽明脸上看不出情绪,“说下去!” “殿下……” “滚开!”泽修烨再次甩开陈宗明,独自扶着床沿缓缓站起,坐了下来。他不敢去看泽明,却是不依不挠地说着:“我母妃是贵妃,舅父好歹也是泽国百官之首。表皇叔你羞辱我,就是在羞辱他们。” “所以呢?”话音刚落,泽明大步走向泽修烨,直接提起后者衣领,“你是在威胁本王?” “表……表皇叔……”面对着“凶神恶煞”的皇叔,泽修烨瞬间怂了,“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拿出你刚才的气势来!”泽明撺紧了手上的衣领,凌厉地盯着微微战栗的男子,语气不容置疑,“不是不想丢脸吗?现在就去给本王迎战陆长翊!” “皇叔……”泽修烨欲哀求。 泽明鄙夷地看了他一眼,直接将人甩在地上,“本王随陛下征战多年,有何惧?我泽国男儿凭的应是真本事而不是其他腌臜手段!别让本王再看到你这幅样子,简直与泽修珏不可比较!” 泽修烨瘫坐在地上,一句话也没说,不停地点着头。 “战昭王妃,请!”泽明走到黄芩旁边。 “不是不屑腌臜手段吗?”黄芩没有动。她不敢确定陆长翊见到她后,会为了她,寒了将士们的心,放弃攻城,还是不管她死活,坚持攻城?无论是哪种,她都不想看到。 “这……”泽明扭过头,“不算!” “本妃不去,如何?” “由不得你!” “由不得我?”黄芩反笑,“我不想去,有很多种方法。” “现在只有一种,可你不会!”泽明语气笃定。 “哦?” “自裁。”泽明转过头,盯着她的眼睛,“你不会去死!若是普通安国女子,落入敌军手中,不会弄出如此出事端。而你,有强烈的生存欲。” “平安王过奖。”黄芩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 “不过,你别忘了,本妃还有一条路。” “哼………”泽明看向泽修烨,挑眉,似乎是觉得好笑。 “陛下子嗣众多,废了一个皇子无伤大雅,无非是动摇陈家地位。本王与陈家并无利息相关。”陈述完,泽明低下头靠近黄芩,“你说呢?” “滚开!”黄芩话音刚落,一记手刀便袭向她的后颈。她缓缓倒下,“无……” “无意冒犯!”泽明伸手接住黄芩,然后微微按住她的肩膀,防止人倒下。 “去把宋露接过来!”他看向陈宗明,命令道。泽修珏对宋露过于上心,他询问并让人调查一番,方才记住了此女。 “是!“陈宗明望了一眼仍在地上的泽修烨,取得同意后,跑了出去。 “萧少主?”安静下来,泽明注意到角落里的人,“你是安国萧家,萧相的嫡长子。竟然在此,与我泽国皇子同谋,真是高手段!” 萧云珋眼眸中闪过戾色。他慢慢走出来,恭敬说道:“正是在下。” “哼……”泽明上下打量一番萧云珋,“简单二字,狼狈!不过,倒是远胜于你那个窝囊废爹。” 萧云珋撺紧手指,面色却是不改,“过奖了。” “哼……”泽明收回目光,常年冷若冰霜,凶神恶煞的脸上有了笑容,却不知在嘲讽何人。 …… 第173章 绝望 当再次有了意识的时候,黄芩发现她已经被绑住双手双脚,挂在了城墙之上。她一惊,忙朝下方看去。 果然,黑压压的士兵中,那个朝思暮想的男人正坐在黑色战马上,举着长剑,蓄势待发。距离太远,她看不清他的神情,却能明显得看出陆长翊瘦了,瘦了很多。 “陆长翊!”她大声喊道。 “阿芩……”宋露的声音近在耳旁。 黄芩转头,才发现宋露也被绑住,挂在了城墙上。刚开始不可置信,随后她苦涩一笑,“也是,你怎么可能安然无恙?” “不会死,不用担心。” “我知道,平安王承诺过的。”黄芩神色复杂,“但是有些时候活着比死还可怕。” “王爷会救你的。” “他没回我……”朝男人的方向又看了一眼,黄芩竟是失落地摇头,“他有自己的责任,不可能为了我而置家国将士不顾。” 看着失落的女子,宋露心里不是很舒服。她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看向下方的陆长翊,后者正准备举起剑,她顿时慌了,连忙出声:“阿芩,平安王要王爷自断一腿!” “什么?”黄芩抬头,果然陆长翊正准备动作。她大吼,“陆长翊,你敢自断一腿,我当场咬舌自尽!” 陆长翊的握住剑的手停在半空。他看向黄芩,凤眸中不再是幽潭般深不可测,而是溢满情感。他视力很好,能看清黄芩故意画黑画粗的眉毛紧紧皱成一团,好看的桃花眼大大地睁着,朝他这边瞪过来。 “战昭王不愿意?”平安王的声音传来。 “泽国男儿还真是凭真本事!”听到泽明的声音,黄芩怒从中来,“竟会这种手段?” “战场无情!”泽明虽不自在,但说出的话却钪锵有力。 “王妃。”陆长翊低沉却带了嘶哑的声音响起,“请闭嘴。” 什么? 黄芩不可置信地朝声源处看去。 “战场上是男人的较量,你不必插手。”陆长翊声音平静无波,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你……”心上好像被巨石堵住一般,窒息般的疼痛,黄芩说不出话来。陆长翊这是什么意思?是在嫌弃她?怪她多事? 睿智如黄芩,冲动也如她。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宋露知道黄芩冲动了,失去了理智。她使劲挪了挪身体,争取与黄芩靠的更近,“阿芩,王爷是在保护你,不愿你与平安王多争执,害怕平安王一怒之下对你不利。” 真的吗? 黄芩转头,微微泛红的眼睛看着宋露,寻求答案。 宋露郑重点头。她想要伸手抱住身旁的人,却突然发现自己还被绑着。她抿唇,说道:“对不起,我……” 被提醒过,黄芩不再执着于自己之前狭隘的想法,顿时对陆长翊有了自信。自己也冷静了许多。 “你很好!阿露。我们两人一定会好好的。我相信陆长翊。”说着,黄芩的目光已移向陆长翊。 只见,陆长翊跳下了马。单手握住剑,剑直指向城楼之上的平安王,声音冰冷而有震慑力,“若是本王执意攻城,平安王会怎样做?” “你觉得呢?”泽明意有所指地低头看了挂着的两个女子一眼。 “一个宁国来的和亲公主,一个王府的婢女。平安王高估了她们对本王的价值。” “那好!”泽明无奈地叹了口气。果然,黑衣战神冷酷无情之名不是凭空而来,他失算了。他答应过,不会动战昭王妃,可不代表不可以动那个地位低贱的宋露。就算泽修珏对她有意思,也不可能因为她与自己对抗。 “剪了!”泽明指着绳子。 除了绑住身体,挂着人的绳子,两人脖子上还系上了粗麻绳,不过这绳子松松垂垂。但是一旦剪断绑住身体的绳子,脖子上的麻绳能够将人活活勒死。 宋露身体一僵,随后自嘲一笑。不该早就料到了吗?她不过是一个身份低微,无足轻重的婢女罢了,更何况…… “阿露!”肉眼可见宋露的身体快速往下落,黄芩慌了,使劲扭动身体想要靠近,却是做无用功。 宋露身体下落终于停止了,她的头刚好在黄芩双脚下方一点。然而,脖子上的绳子也开始分外的紧,她呼吸开始困难,挣扎着,却只是身体不断地摆动,使绳子勒得更紧。她放弃了只是,留恋地看了一眼,便缓缓闭上眼睛…… “陆长翊,救救阿露!” “求你救她!” 陆长翊抿嘴不语,握紧手中的剑,毅然道:“攻城!” 玄军听命,开始向城门涌去。 “陆长翊,你……”泽明显然不敢相信,“放箭!” 黄芩怒吼:“陆长翊!陆长翊!阿露要死了!” 只见,挺拔的黑衣男人跃起跳到马上,再次跃起,剑锋直指濒临死亡的宋露。箭雨落下,黑色身影在其中敏捷穿梭,却是难以靠近宋露。 眼看宋露已经不再动弹,黄芩眼睛一酸,泪水难得涌出,“阿露,阿露,你怎么会死?”她崩溃喊道:“救救阿露啊,救救她!” 听见黄芩悲痛无力的声音,陆长翊心脏处像是被重重一击,闷痛至极。他不再一味躲避箭雨,而是目标明确地是宋露。 “兹!”一支箭刺入了防守不当的陆长翊的右臂上,他没有吭声,径直冲向宋露。他绝不会让她的女人痛苦伤心,后悔一辈子。 “陆长翊……”黄芩看到了一切,“你别……” “宋露是你密友,我必须救她!”陆长翊回回了一句,继续朝目标靠近。 然而,重了一箭后,空中没有支撑,且受了伤,他的身体竟是有些力不从心。 一支两支,不断地有箭擦他身体而过。终于,他接近到了宋露,一剑利落挑断挂着女子脖颈的绳子。他接住女子,想要向上营救自己的王妃。 不料,一支箭狠狠地刺入了他的右腿,接连的,一支两支三支。他想要借墙使力,腿上却丧失了力气,身体竟是直接往下落。 “陆长翊!”撕心裂肺的女声响起。 “王爷!”听到声音,底下指挥玄军的温荒抬头一望,两个人快速地落了下来。行动快于思想,他毫不迟疑地跳起,同时喊道:“离云!” …… 第174章 崩溃 黄宇忠微垂着头,不时抬头瞄一眼抚琴之人,却又甚是快速地低下头,欲言又止。 “右相有话,大可直接说罢。”悠扬的琴声从葱白的指尖流出,与动听的女声相映成趣。 因黄琉月与太子一事,黄宇忠做事相交以前更是小心翼翼,生怕出了哪怕一点乱子。他恭敬拱手行了一礼,方才道:“陛下昨日来信,关切公主可有中意的和亲人选?书信中亦道:陛下心中早已有中意之人,不知公主何时能让陛下一解其忧?” 江韵琦娇美的脸蛋上浮现红晕,嘴唇微微嘟起。父皇心中的人选,还能是谁?还解忧愁?哼…… “本公主知晓了。”江韵琦表面看上去似乎依然沉浸在弹琴此事上,声音略有漫不经心之感,“右相先下去吧!” 黄宇忠慢慢退下的同时,江韵琦的脸却火速地变得粉红。 突然,她弃下未弹完的曲,站起来,在屋中徘徊。陆弋轩……对她是有好感的吧?但是,却总觉得又不是那般…… “公主,成王前来拜访。” 江韵琦眉头微皱。 之前燕王就多次前来,虽说容貌有三分与陆弋轩相似,但那周身的气质是完全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况且那陆弋昂极为自恋,也甚是聒噪。奈何身在异国,不好明确拒绝陆弋昂,这让她甚是烦恼。 至于成王陆弋池,她远远见过他几面。此人嘴角总是挂着笑容,看来温润无害。但是以她的经验,看起来越是无害的人,其是城府越是深。 “可说前来何事?” “启禀公主,并未。” “去通报一声,本宫稍后便去。先领成王去客厅小憩,好好招待。”江韵琦素手扶额,像是颇为为此头痛。 刚入客厅,一青衣男子便进入视线,男子本在从容喝茶,但看到来人之后,便起身,礼貌道:“绾瑜公主。” “成王殿下大可不必拘礼。”江韵琦一反在书房时的态度,温柔笑着,“安心坐着便是。” “公主有礼了。”陆弋池并未推脱,见江韵琦坐下后,便从容坐下。 “成王前来,可有何事?” “无事便不能前来?”似是故意一般,陆弋池反问。 “自是可以。然,我宁国民风较为保守,女子出嫁前,与男子多见面,难免有闲语。”江韵琦不恼,耐心解释。 “那大皇兄……”他话留一半。 “本公主琴艺有幸得燕王殿下赏识,燕王殿下多登门向本公主求教。好学者,岂有拒之门外的道理?” ”公主有理。”陆弋池语气十分平淡,但让人听来却是江韵琦仗势一般。 “成王大可不必话里有话。”江韵琦笑着,以极为温柔的语气说着,虽是挑明了说,但却似是在安慰他人。 “三皇兄即将出京奔赴瀚州,”边说,陆弋池边观察着女子神情,“公主,可知?” 虽然内心惊讶万分,但多年的皇室礼仪教养使江韵琦表面上仍显得波澜不惊,“自是不知。” 细微的眼神变化终是被陆弋池捕捉到了,他浅笑,暗含城府,“三日前,战昭王中毒箭,生命垂危。而泽国趁此机会,将大批屯于夜国边境的兵力调至瀚州,瀚州岌岌可危……” 江韵琦美眸中闪过惊讶。她垂下眼睫,小扇般的睫毛微微颤动,却仍是谦恭有礼的语气,“本公主乃是宁国之人。安国内事,本宫不宜对安国内事加以评论甚至干涉。” “自是,不过三皇兄此去……”他似乎是有意停顿,微笑着,表面无异,却似乎在细细观察着女子,“应是艰难!” 气氛不由地有些奇怪,厅中的几个仆人都低垂着头,大气不敢出。然而,两位主角却丝毫不被这怪异气氛影响。 缓缓眨眼,江韵琦依是不失礼貌的微笑。她开口:“成王前来究竟有何事?” “呵呵……”陆弋池原本如细水的嗓音在这般笑声中像极了阴沟里的死水突然发出声音,颇为阴森骇人。 “本王自知入不了公主贵眼,但有一事,想要向公主寻求帮助。” 江韵琦意味深长地望了一眼陆弋池,随后挥手遣散厅中下人。 她盯着陆弋池,眼神变得警惕,又带有威胁意味。 陆弋池笑了一下,“放心,虽与三皇兄有关,但本王保证不会对三皇兄有一点伤害。” 江韵琦身体放松了一些,但依然警惕着。 …… 灯光暗淡,虽隔着铁栏,黄芩仍然能感受到萧云珋的嚣张得意,她紧紧抓住铁栏,眼神死死盯着男人。若眼神能化作利刃,那铁栏外的男人绝对已经被剥皮抽筋。 “你和那战昭王之前不是很嚣张吗?呵呵……”萧云珋扭了扭脖子,阴毒地盯着黄芩,“你是不是想要杀死我?哈哈哈哈……没用了,陆长翊已经死了。中了冥语之毒,一个时辰后必会冻死,如今三天都过去了……” 他更靠近了些,“你说呢?战……昭……王……妃……”一字一字地,是实实在在地嘲讽,亦是得意。 “阴险小人!”骂完,黄芩毫不犹豫地转头,但眼眶已经泛红,泪珠泛光。 陆长翊被箭射落后,她被关到了这间牢房。她不在意自己的处境,但无法不在意陆长翊。她一刻也忘不了当时的场景,心上像是被插上了一把刀,狠狠地剜着自己的心。 日夜的担忧,让她憔悴不堪。如今萧云珋的话,更是让黄芩的心掉入了冰窟。 冥语之毒的解法,只有那本医录有所记载。而除了师父和她,还有谁会知道方法?师父早已远走,而自己被困铁牢,究竟能…… 黄芩崩溃了。即使仇恨之人在场,她也无法抑制住情绪。她瞬间瘫坐在地上,抽泣起来,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不断掉落。 与之相反的是萧云珋的得意狂笑,“哈哈哈……” 无心去管萧云珋,黄芩沉浸在悲伤中,失声痛哭,抓乱了头发。她前世未曾爱过人,见惯生离死别,从未有大的情绪波动。如今,她终于知道,失去所爱之人,是多么令人绝望,多么让人痛苦! …… 第175章 劝说泽明 “表皇叔,”泽修珏脸色颇冷,“你承诺与我的,如今宋露呢?” 在泽修珏出发去下古之前,泽明承诺过,不会动宋露,并且会护她无忧。 “你有何底气质问本王?”泽明鹰眸冷冷地盯着泽修珏,空气瞬间变得凝重,让人喘不过气来。 经过这几次战役,泽修珏已经成功摆脱了废物皇子的身份,备受泽夜重视,自然有了底气。他亦是盯着泽明,细长的柳叶眼中亦如有寒潭,说出来的话像刀子一般,一刀一刀地划在平安王身上。 “皇叔一向教导我们泽国男儿光明磊落,任何情况都不能用腌臜手段。那三天前落楼的战昭王,狱中的战昭王妃呢?平安王,本殿下从来不知道你是如此的光明磊落!” “……”泽明哑口无言。虽然那一毒箭是萧云珋所射,但他的确用了腌臜手段,用黄芩威胁陆长翊。他无话可说。 “该有,皇叔不止一次说,泽国人最是重信用。那如今,下落不明的宋露,牢中的黄芩,平安王又该如何解释?” “啪!” “混账!”泽明气得脸色发红,狠狠一巴掌甩向了比他矮上一小截的泽修珏。后者被打得嘴角流血,虽然没倒地,却控制不住地退了两步,极其狼狈。 泽修珏擦了擦嘴角的血,没有过多惊讶,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巴掌。他没有愤怒也没有委屈,而是平静地打量着高大威猛,煞气外露却半头白发的男人,许久,才说出一句,“表皇叔,你老了。” “你……混账东西!”泽明正在气头上,听到这一句轻飘飘的话,又是一巴掌甩了过去。泽修珏没有躲,硬生生地挨着,却不像第一次那般狼狈,这次除了嘴角流的血更多以外,他稳如泰山。 “您与父皇都曾是驰骋疆场的杀神,几乎战无不胜,但在战场上却从未靠过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甚至连兵法都不屑于。而如今,皇叔更多愿意的是取巧,而非曾经的硬碰,也很少与人真枪实干。” 泽修珏这次任着嘴角的血流着,“这一切的改变不是因为皇叔想法变了,而是因为皇叔老了,纵使壮心不已,但也难与曾经相提并论。” 泽明僵住了。 他已迈入耳顺之年,早些年征战四方,身体更是落下了不少毛病。但是,平安王这一脉自他以后再没有出现过能干之人,包括他的儿子,没有能守护属于他们的荣誉与权利的人。虽然他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并不乐观,但是却必须得隐瞒。他必须守护属于平安王一脉的荣耀。 接到皇帝的命令,他甚至没有勇气拒绝。在用兵上,泽国一向是讲究猛狠,然而他的身体条件不允许他过度操劳。到了瀚州,不像曾经一样冲上战场,而是在帐篷里指挥安排,仅此而已。但是,这场战,必须是泽国赢! “表皇叔,你眼光太高,又一心只认武,平安王一脉其实能干的人有很多,只是你从未将他们放在眼里。您的二儿子,泽洛,年纪轻轻,在文学上造诣极高,已是泽国文坛领袖,与李锦并称文坛双杰。泽佐,你的侄子,去年的文状元。皇叔,这些你都知道吗?” “我……”泽明一向凶神恶煞的脸上竟出现了疑惑的神情,锐利的鹰眸也开始出现混浊,仿佛此刻他才是一个真正的老人。 “表皇叔,今天侄儿无意顶撞你,只是……”泽修珏心有些刺痛,说话的语气与刚才千差万别,一点冷意都无,甚至带有愧疚。在其他人称他为贱婢之子,瞧不起他的时候,只有表皇叔将他与其他皇子一视同仁,从未说过一句贱婢之子。 “本王知道。”泽明打断了泽修珏的话,抬手捂住眼睛,重重地呼了一口气,仿佛从肩上卸下了一座大山。 “表皇叔,谢谢!”泽修珏笑了起来,真心实意地感激。 泽明抬眼打量着泽修珏,意外地平静。许久,他抬手抚向年轻男子的头,语重心长道:“本王没有看错你。” “本王会像陛下请旨。努力,年轻人!”泽明说完,转身大步离开,较以往背影显得苍老却轻松了许多! …… 不过两日,陆弋轩便抵达了瀚州,但没有去落河的用兵府,而是先去了离欧涂最近的沙启。 他两天两夜未曾休息,骑马骑死了就轻功跃行,找到新马了就接着骑马,骑死了就接着轻功跃行,两天便骑死了两匹马。 “幻跃,开门!”然而,话音未落,他便抬脚踹开了木门,直冲屋内的床而去。 “露儿……”看到床上女子略显苍白的脸色,陆弋轩眉头紧皱。他低下头,在女子额头落下一吻,如同羽毛触碰一般轻柔。 幻跃熬药回来,便见有女主子的门大开着,他吓了一跳,连手上的药都来不及顾及就以极快的速度跑向屋子。 “何……”刚大喊一声,便见风尘仆仆的红衣男子转头警告地比了一个嘘的手势。幻跃当即顿住,生怕弄出一点动静。也就是此时,手上传来疼痛,他方意识到药泼了,连忙小心翼翼地转身回伙房重新取药。 陆弋轩静静地看着床上的女子,时不时叹息一声,又时不时地忍不住抬手轻轻抚摸女子的苍白的脸。 “什么人?”突然传来女子声音,随即陆弋轩抚摸女子脸的手被无情打开。 “陆弋轩!”刚睁开眼,一张俊美却略显疲劳的脸映入眼帘,宋露下意识地喊出了声。随即意识到不对,立马恭敬喊道:“洵王殿下。”然后想要撑起身体,却是有些艰难。 陆弋轩笑了笑,如春风化雨。他手划入被子,快速搂住宋露纤细的腰。宋露觉得甚是不自在,扭扭捏捏,不肯配合。然而,怎会敌得过白衣战神?终究,陆弋轩动作霸道却温柔地将宋露扶起坐好。 “洵王殿下,为何来此?”宋露扭过头,不愿直视陆弋轩。 陆弋轩眼神凌厉,霸道地捏住宋露的下巴,倾身靠近,两人鼻尖相碰,清晰地感知到对方的气息。 陆弋轩清楚宋露黑白分明的杏眸传达出的拒绝,但他却不由着女人,紧紧地盯着女人的杏眸,“你说呢?” 宋露清楚地看到男人眼中布满的红血丝该有眼睛周围的青黑,心微微有些痛却奇怪地有一丝甜蜜。她不想回答陆弋轩,而是问道:“你也是启殇,对吧?” 第176章 前世今生 “何时知晓的?”陆弋轩放开女子的下巴,微微侧头,直勾勾地看着宋露。 “云山血衣阁。” “你不害怕本尊?” “你会杀了我吗?” 陆弋轩突然一笑,竟有些无奈与苦涩。他搂过宋露,轻轻抚摸着她的脸,“我在你眼里,已经是杀人狂魔了?” 宋露没有回答。 “放心,就算我将天下人杀尽,也绝不会动你分毫。” “为何?” “你早该知道,我也早就说过,我爱你。”陆弋轩搂紧了宋露,“别说为何。从上上辈子开始,我一直爱的都是你。” “姬妾成群,无非是掩人耳目之举。” “至于露儿怎样,我不会多管。爱你就足够了。” 宋露心微微一颤。她必须得承认,她爱陆弋轩,要不然陆弋轩的话怎会让她心动?但她必须认清现实。 “洵王说笑了。”她轻轻挣脱开陆弋轩,往床里面靠,“洵王多次的救命之恩,我会报答。但……” “拿什么报答?”陆弋轩打断她的话。 “我……”宋露哑言。论权势财富地位,她什么都比不上身旁的这个男人,她能拿什么报答? “从始至终,我想要不过你一个罢了!”陆弋轩剑眉紧皱,声音略显低哑,“你怎么还不明白?” “王爷,你我地位天差地别。”宋露看着陆弋轩,神情悲伤,“你高高在上,永远不会明白比尘埃还卑贱的人的处境。” “呵……”陆弋轩嘲讽一笑,凤眸中异样的情感闪过,“我不懂?” “我的确不懂!本王出生即是嫡皇子,才貌,文武,样样不缺,任何东西张口就有,伸手即来。你是这样认为的吧?”陆弋轩站起身来,看向屋外。 “你可知道本王曾于冰天雪地,在尸体堆里濒临死亡?那种绝望却不甘,你所谓的比尘埃还卑贱的人有多少人体会过?” “我……”宋露一怔,胸口处传来微微的窒息感。 “露儿,你相信前世今生吗?”陆弋轩突然转头看着宋露,像是魔怔了一般,未等宋露回答,便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你知道两百年前的盛哀帝吗?我有他的记忆,他与我长得一模一样,而他的爱人唐何……”他凑近宋露,缓缓蹲了下来,“与你一模一样。” 宋露一惊,瞳孔猛然放大,似是不敢相信。但她又不得不信,因为她梦里曾出现过她完全没有见过的地方,与唐何所经历有所相似。 “你是有映象的吧?”陆弋轩眼睛猛然睁大,起身抱住宋露的头,癫魔似地盯着她,执着地想问出结果,“你是记得我们的第一世吧?” 宋露突然感到恐惧。她从未见过如此的陆弋轩,像是中了邪,失了心神。 “放开我!”她挣扎着摆脱陆弋轩的控制。 “啪!”响亮的巴掌声响起。 陆弋轩愣了一会,脸上的疼痛使他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他懊悔地抱住了头。 他抬头,看到宋露惊恐得像是见到了怪物的模样,他快速转身,背对着宋露,声音嘶哑地不像话,“对不起,我我……” 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平生第一次感到慌乱。他只能选择逃避。 “幻跃会照顾好你的。”留下一句话,红衣男子便急急忙忙地离开屋子。 宋露看着离去之人慌乱的背影,心口莫名地疼痛,仿若有针在扎。 “啊……”她捂住心口,却是晕了过去。 …… “师父……”陆长翊躺在床上,刚睁开眼便见到了久违的人。 齐煜放下手中的汤药,慢慢走向陆长翊。 时隔将近一年,齐煜脸上的皱纹增加不少,皮肤也黑了,整个人变得沧桑了许多,也少了曾经的那份的恣意风范。 “师父,你再次救了我。”陆长翊仍是有些虚弱无力。 “是啊!”齐煜走到床边,隔着被子不轻不重地按压着陆长翊的腿,“长翊,细细算下来,这已经是我第三次救你了。” “你怎么总是受伤呢?都娶了我的丫头,怎么还是不让人省心。你出事了,我的丫头怎么办?”齐煜虽是埋怨的话,却是让人听着悲伤。 “对了,阿芩怎样了?”听到丫头,陆长翊激动得想要起身。然而,不但没坐起身,反而动了气,不断地咳嗽。 “丫头如今在欧涂,具体情况未知。”说着,齐煜狠狠地压了一下陆长翊的腿,后者闷哼了一声,又停不住地咳嗽。 “你这小子怎么没保护好我的丫头?”齐煜怒瞪着陆长翊,额头上的皱纹挤在一起像是老树皮一般,又狠狠地敲了一下后者的腿。 “我错了……”陆长翊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当日的情景,悲伤的情绪似乎溢了出来,“我对不起她……” “对不起有何用?” “是没用!” 陆长翊突然挣扎着想要起身,然而腿处传来阵阵疼痛,几乎使不上力来。仿若晴天霹雳,他意识到了什么,转头看向老者,迫切地想要得到肯定的答案,“我的腿有救,对吧?” “有救!”虽说的是肯定的答案,但齐煜却是神色复杂,欲言又止。 “师父,说吧!”陆长翊黯然道。 “一年前你的腿就受过重伤,你的确是能站起来了,然而未完全痊愈。六天前,我到的时候,你重的冥语的毒已经使你的腿完全僵住,要是我晚来半柱香,你就真的死了,连大罗神仙都无力回天。你的腿伤很重,至少半年时间,才有可能站得起来。” 半年时间……陆长翊不由地有些绝望。那黄芩怎么办?瀚州怎么办? “师父……”门外传来极为小声的声音。 “进来。” 轻轻推门进来后,灰衣少年谨慎地朝屋外看了看,方才转身,轻关上门。 “战昭王醒……”话还没说完,清云便看到了床上睁着眼睛的陆长翊,他神情有些惊讶。 “陆长翊非一般人能比。”齐煜看了眼陆长翊,然后说道。虽是夸人的话,却让人觉得怪怪的。 清云摸了摸自己的头,有些尴尬。 “什么事?” 清云站直,悄悄看了眼陆长翊,神情有些不自然。 见清云还在磨蹭,齐煜瞪了少年一眼,纵使老了,威严依旧不减,清云立马开口说话,“洵王到了,已经着手开始接替……”他眼睛不自在地眨了眨,“接替战昭王,负责这次战事。” …… 第177章 手足相残并非他所愿 “泽修珏,你个贱婢之子,凭什么这样对本殿下?”泽修烨被人押着跪在地下,却是使劲挣扎。他神情狰狞,愤怒与不甘的情绪在眼中格外明显。 “就凭本殿下如今是兵马大元帅,就凭你通敌叛国!”泽修珏柳叶眼眯着,高高在上地看着跪在地上挣扎的人。 “贱婢之子,一定是你耍了阴谋。本殿下不信,父皇怎么可能让你个贱婢之子当元帅?”泽修烨愤恨地盯着泽修珏,扑腾着想要上前。 泽修珏冷笑不语。 “陈宗明!陈宗明……”想来高高在上的泽国大皇子,此刻狼狈成这般,纵是不相信,却也是慌了神,只能找自己的心腹求助,“快救本殿下!” “陈宗明已死!” “什么?”猛然听到如今自己唯一可以依靠的人死去,泽修烨顿时六神无主,只是痴痴地看着说话之人,“你胡说……”话却是没有底气。 两天前,他就未曾见到过陈宗明了,任他叫唤,就是没有人影。他以为陈宗明只是去应战,忘记告诉他了…… “我的大哥,你知道陈宗明是怎么死的吗?”泽修珏走近泽修烨,缓缓蹲了下来,神情嘲讽,“他是被你手下的黄嬷嬷和萧云珋一起……杀死的……” “你胡说!”泽修烨不可置信,挣扎着,像一只想要逃出牢笼咬人的恶犬,“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泽修珏无所谓地笑了笑,薄情至极。 “四天前,萧云珋就知道本殿下即将成为兵马大元帅了,黄嬷嬷通风报信的……”泽修珏抬手,拍了拍泽修烨发青的脸,“没想到吧,敌国的狗终究不认主。不过,你那陈将军倒是忠心得狠,却是被敌国的狗给暗算了……呵呵,可笑至极!” “你……”泽修烨瞪大了发红的双眼,“我要杀了他们!我要杀了你!” “对了,大哥……”泽修珏像是决心要让泽修烨彻底崩溃,一字一句,咬字清晰地说道:“你……成……太监了。你觉得陈家人还会有要你这个无缘皇位的……废……物?”最后两个字刻意加重了语气。 “你……”泽修烨突然浑身颤抖。 “五殿下,”见大皇子不正常了,压着泽修烨的两个士兵为难地看着泽修珏。 “放开大哥!”他站起身来,俯视着因为没有支撑而躺在地上不断发抖的男子,神情冰冷,却是若有所思。 “五殿下……” 地上发抖的人开始口吐白沫,抖得更加厉害。 “去叫军医来。”泽修珏蹲下身将泽修烨扶起,将其放到床上。看着发抖的人,他眸中闪过复杂的情绪。 手足相残并非他所愿! …… “泽修珏。” “战昭王妃安好。”泽修珏语气极为客气。 “你觉得呢?”黄芩冷笑,瘦削的鹅蛋脸上除了嘲讽,更多的是颓败。 “节哀。” 黄芩沉默,但眼眶却发红,原本已是红得像兔子的眼睛中闪着泪光。她咬紧发白的嘴唇,像是极力克制哭声。 望着女子的模样,泽修珏没有动容,却是轻飘飘地说道:“齐老在瀚州出现了……” 齐老…… 黄芩猛然看向泽修珏。 “是齐煜,医仙齐煜!” 是师父!那阿翊可能……还活着! 像枯草逢甘霖,黄芩眸子中恍然有了生气,只是泪珠仍不断地涌出。她抬手欲擦泪,一块手帕却出现在视线中。 她抬头,神情不解。 “你是宋露想要守护的人。” 黄芩愣了一下,接过白净的手帕,轻轻擦拭着眼泪,神色却是复杂。那日与陆长翊一起落下城楼的还有宋露,这几日沉浸在陆长翊死亡的悲伤中,她从未想到过宋露怎样。如今,却是因为宋露,被泽修珏善待,想想也是可笑。 “我不值得她如此。”黄芩紧紧握着手帕,内心自责感侵袭而来,快要淹没她。如果她没有自私地出逃云城,她和宋露是不是就不会被抓,这一切的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值不值得,在下不知道。不过,我知道阿露她愿意。我自然也会顺应她的心意。”泽修珏似是想起了宋露,神情有些恍惚,夹杂着不易被察觉的悲伤。 “你了知宋露如何了?” 泽修珏回过神来,却是无奈的自嘲一笑。 看泽修珏的神情,不用说黄芩也知道答案了。她亦是自嘲一笑,然后缓慢闭上眼睛,想要回忆起当日发生的事情。 然而,终究是除了陆长翊中箭落下时的情景外,什么也想不起来。她心想:黄芩你可真是自私又冷酷的人!不过,她一定会没事的吧!对,宋露一定不会有事! “战昭王妃,陆弋轩已接手了玄军。” “那又如何?” “陆弋轩攻势很猛,又善用计谋,且雪月军已到达瀚州。”泽修珏盯着黄芩,观察着她的神情。 “我能做什么?” “我国兵力不断向瀚州增加,然而几个月了依旧毫无进展,还停留在瀚州。如今,雪月军到达,败退可能极大。而南边的夜国趁我国压境的兵力都向瀚州支援,正联合三城想要进攻我京都堰都,堰都兵力只剩下三分之一,且近南。” “所以瀚州的战事必须停下。”黄芩歪头看着泽修珏,嘴角扬起,“你们想找一个契机,休战?” 泽修珏不置可否。 “我有何好处?” “父皇希望战昭王妃与战昭王到堰都为质一年,确保休战后,泽国与夜国交战之时,安国不会支援夜国。” “你的意思是,陆长翊活着!”黄芩猛地站起身,眼中充满了希冀。 “昨天从落河传来的消息。” “那你刚才……”黄芩神色显然有些愠怒。 “我没说过战昭王死了。”泽修珏神色依然从容,“若战昭王妃同意,你国陛下同意并签订下协议,在下会放王妃回到战昭王身边,同时我军会退出安国,归还侵占的土地。” “安帝想来与战昭王不合,我如何能劝得动安帝?如今我在这,又如何能去劝说安帝?”黄芩语气难免有些冲。 “劝说你国陛下此事,自无需王妃操心。在下自会筹谋。”他颔首,“还请王妃认真考虑,好好休息。在下离开了。” …… 第178章 泽国求和 “洵王殿下,泽修珏派使者前来。”温景如同面对陆长翊时一般,拱手单膝跪在地上,对新来的主将恭恭敬敬,“正在沙启城外,请求见殿下。” 陆弋轩放下了手中的地图,却是定定地看着桌面,似乎在聚精会神,可凤眼中却是黯淡无光,犹如一滩死水,“可说有何事?” “使者坚决要求必须见到殿下方才可以告知。” 陆弋轩嘴角微微勾起,目光移开桌面,笑了笑,“那本王去会会他。” 他扶着桌子站了起来,依旧是那一身白衣的白衣战神,可他所着衣服的布料却肉眼可见地有微微发黄。他脸上挂着标志性的温和笑容,但似乎出现了裂痕,笑容虚伪得真真像是贴上了他俊美无俦的脸,分外违和。 “洵王殿下,请!”温景对陆弋轩终究是客气了几分。 陆弋轩甚是无所谓,快步出门。 像是知道他要亲自会见使者似的,府门外站得挺直的离风牵着两匹温顺异常的马,静静地候着。 陆弋轩一出府,离风便将马牵了过来,恭敬道:“洵王殿下。” 陆弋轩接过鞍绳,利落上马,驾马而去,整个过程没有一丝犹豫。 城门口,黑压压的一片玄军整齐有序,随时准备战斗的模样。虽然军队气势不减,但却能明显地感觉到玄军之中的一丝违和的死气。 对这一切,陆弋轩仿佛未曾见到,自顾自的上了城楼。从城楼之上往下看去,一名使者打扮的老年男人立于黄土之上,成为众箭之矢,却从容淡定。 “洵王殿下,在下泽国林文英,奉五殿下之命,前来向贵国求和。”林文英虽然上了年纪,可声音却是响亮如钟。 “你们凭什么觉得本王会接受求和?”陆弋轩手扶城墙,迎上林文英自下而上投来的目光,勾唇冷笑,“目前局势有利于我安国,你泽国想要退缩,可以理解。可如今求和举动,莫非是将我安国人当傻子?” “洵王稍安勿躁!”林文英不慌不忙,“息战此事不仅有利于泽国,亦有益于安国。若安国同意息战,我国不仅会归还侵占的土地,彻底撤出安国,而且会将战昭王妃安全送回安国。更重要的是,洵王难道不想知道安国……通敌叛国之人?” “通敌叛国之人多了去,一些蝼蚁值得成为条件?” “蝼蚁自然难上大雅之堂。”林文英捋了捋胡须,“若是与洵王息息相关之人呢?” 林文英的话让陆弋轩不由想起了一个值得怀疑的人,他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却是很快恢复正常,温和笑了起来,“与我息息相关之人?想来是说笑了。不过,本王想问一句,本王像是一个三岁顽童?” 林文英扬眉,半是混浊的眸子透出精明的光,笑而不语。 风卷起漫漫黄沙,扑向立于城墙之下的孤独老人,老人缓缓闭上眸子,静待狂风过境。 陆弋轩背过身,负手而立,微微垂着头,半闭的凤眸中神色复杂。 风沙蒙蔽了人的双眼,如同迷失在黑暗中,寻不到方向,挣扎乱扑或静待无为,终究却无济于事。 风渐渐停了下来,老人原本整齐干净的灰白色衣服褶皱横生,夹满与夕阳同色的黄沙。林文英喘着气,撑着木杖,缓缓直起身体,“洵王殿下,望考虑。老夫明日这时还会来。同时,老夫传递五殿下的话,这期间,泽国不会作出任何侵犯举动,请放心。” “两国交战不斩来使。老夫离开了。”林文英吃力地作揖后,转身缓缓离开,刚铺满黄沙的地面留下一个个深浅不一的脚印。 陆弋轩突然冷笑起来。 …… 清晨的阳光越过半开的窗子照亮床上的女子的脸,苍白毫无血色,如同半死的人。 宋露悠悠睁开眼睛,与陆弋轩有关的记忆如潮水涌来,脑袋胀痛,可她的心更痛。 必须承认,她爱陆弋轩! 即便两人隔着天与地的距离,可她仍是动了非分之想,心里妄想着陆弋轩,那谪仙般的人却愿为自己放低姿态。可这一切,究竟是为自己还是她口中那所谓前世的唐何? 期望过,放弃过,在这段自作多情的感情里,她终究还是低贱到了尘埃。不过,也是,命中早已注定自己是天煞孤星…… 宋露坐起身,凄然笑了起来,尽是自嘲,一派癫狂。不知何时,眼泪早已打湿了苍白的脸,浸湿了微微卷起枯黄的头发。 突然,她爬下了床,看到床头桌上的叠得异常整齐的水蓝色,却是自嘲笑了起来,眼泪滑落在嘴中,咸苦非常。 这,她不配…… 不远处随意放着的浅褐色粗衣入了视线,她跌跌撞撞跑了过去,抱起衣服,紧紧搂在怀中。 这才是她该拥有的,该有的归宿! …… 幻跃神色慌张,在不大的府邸中冲撞着,四处张望。 “幻……跃?” 听到声音,幻跃猛然转身,见是温荒,他立即冲了上去,抓住温荒的肩膀,“王爷去哪了?王爷去哪了?” “你家王爷还是……” “当然是洵王!”幻跃怒吼一声,打断温荒的话,“快告诉我!” 温荒神色一凝,知道发生了大事,当即反拉住幻跃,快步走向后院,“在玄军中,我带你去!” 幻跃嘴唇紧抿,跟了上去。 没多久,两匹马一前一后飞驰在没有市井小民的街道上,马蹄如疾风般扬起一波接一波的灰尘。 看到那虽站在黑压压的军队面前却异常熟悉的白色身影,幻跃快速跳下马,奔了过去,在众军瞩目下,扑通跪了下来,“殿下,出事了!” 看到来人,陆弋轩神色突然暗下来,“离风统领,本王有事,先行离开,接下来的事你来负责!” “是,殿下!” “走!”陆弋轩低头看了眼幻跃,便朝马快步走去。 温荒看到即便走得匆忙依旧优雅的男子,自觉让出了身旁的马匹。 陆弋轩无暇顾及其他,快速翻身上马,扬尘而去。 而迟到一步的幻跃亦是上马而去,跟上陆弋轩。 “殿下,属下办事不利,宋姑娘在欧涂城附近消失了。属下虽已让阁中寻找,但……”身旁的寒气不由让幻跃打了一个寒颤,身下奔跑着的马儿亦是双腿一软,幻跃猛地被摔了下去。 “王爷……” 然而陆弋轩没有理睬幻跃,在后者视线中快速消失。 …… 第179章 游龙剑 “殿下,寻到宋露姑娘了。” 宋露! 泽修珏猛地站起身来,“她在哪?” 晋铿神色有些为难,“宋露姑娘强硬地冲进城中,士兵们不认识她。所以……宋露姑娘受了些伤,正在我弟弟的医馆中。” 泽修珏没有说话,但是脸色阴沉得很。 他大步急匆匆地走出府,刚好遇到一个骑马来汇报军情的将军。未等将军有所动作,泽修珏直接冷冷一声,“马给我。” 将军不明所以,挠着后脑勺,“殿下……” 泽修珏柳叶眼一眯,透出寒光与不耐烦。 再憨厚的人也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将军手忙脚乱地跳下马,再抬头,泽修珏已经驾马而去。 “殿下!”正在配药的晋锵望着大步跨进门的男子,连忙放下手中尚未配好的药,走了上去。 “宋露呢?”泽修珏一开口便是宋露。 “殿下,”晋锵抬手拦住了想要掀帘走去后院的泽修珏,“宋露姑娘如今身体虚弱,且情绪不太稳定。所以最好不要打扰她,尽量给她安静的环境。” 泽修珏收回停在半空的手,眉宇间却是化不开的愁色。犹豫一番,他终是缓缓开口问道:“除了我以外,可还有其他人会打扰到她?” “医馆中只有我与一个药童。” “医馆关了罢……”意识到自己刚才造成的宣扰,为了避免发生和自己一样的事情,泽修珏直接给人下了命令。 “殿下,其实没有必要关……”晋锵为难道。 “说关就关。”泽修珏语气不送拒绝,但声音却降低了不止一个度,“至于损失,本殿下会补给你。” “……” 晋锵低声叹了一声,摇了摇头,颇为无奈地越过泽修珏走到了门口,扶着一侧门,“殿下,你要出去吗?不出去的话,我将门关上了……” 泽修珏摇了摇头,走到一旁的木椅,刚准备坐下,却突然站直身体,快步走到门口,拉住了关到一半的门,“慢着,本殿下有急事需要出去。” 看着临时变卦的五皇子,晋锵默默收回了推门的双手,恭敬道:“殿下请。” 泽修珏匆匆忙忙上马,又是一次疾驰而去。 晋锵跨出门半步,朝泽修珏离去的方向看去,确定那人走远了,不会变卦返回,方才进馆,安心地将大门关上。 …… “战昭王妃可还好?” 黄芩掀被,慢悠悠从床上起身,却已是穿戴整齐,只是头发有些许凌乱,与几日前判若两人。 被软禁在一屋之中,整日无所事事,她便只能在床上打发时间,同时思考一些问题。 穿好鞋子,黄芩挺直地在床边站着,依旧瘦削的脸蛋有了些许精气神,“五殿下大驾光临,可是求和之事已谈妥?” “没有。”泽修珏垂下眸子,“只是有事想要战昭王妃帮忙。” “呵……”黄芩轻声嘲笑,“本妃被软禁在一屋之中,自身难保,怎会帮得上忙?更何况,息战是两国之事,如你们所愿,我一介妇人又能插什么手?” “不是息战之事,而是与宋露有关。” “阿露……阿露怎么了?” “阿露……”泽修珏抬眼望了眼紧张的女人,犹豫道:“出了点事,需要战昭王妃相助。” “那快带我去!”黄芩快步走到泽修珏跟前,伸出手欲拉人却在伸到一半时快速撤回,“泽修珏,带我去。” 泽修珏却突然待住不动。 “泽修珏,你怎么回事?”着急去救宋露,黄芩吼道,“你在玩我?” “战昭王妃不会趁此逃走吧?”泽修珏突然眼神直直地审视着黄芩。 “当然……”黄芩咬紧牙齿,仰头假笑,“当然不会!” 她本想趁此机会救出宋露,逃出欧涂,去寻陆长翊,确定她的男人还活着。但是,奈何泽修珏心思过于缜密,难以对付。 “战昭王妃的游龙剑尚在我手中。” “游龙剑?”黄芩一脸疑惑。她何时有了一把剑? 泽修珏细细打量黄芩,确定她不是再装傻后方才呢喃道:“看来战昭王妃还不知道自己的匕首是闻名天下的游龙剑……” 黄芩内心颇为震惊。原来祖父祖母送给自己的竟是天下闻名的宝物?不过,以镇国侯的身份,得到此宝物也不算难……而且,黄芩还是他们疼爱的外孙女…… “战昭王妃,请!” 泽修珏的声音打断了黄芩的思路,她猛一抬头,便见泽修珏已经到了门外,正回头看着自己。虽然男子脸上没有过多的情绪,但也能看出一丝着急。 对,当前最紧要的是宋露! 黄芩快步跟了上去。 府外,晋铿已牵着两匹马候着。 泽修珏一出府,便利落上马。驾马而去,跑了几步,却发现身后根本没有马蹄声,便勒马回头一看,却见女子站在马匹旁,迟迟没有动作。 “五殿下,本妃不会骑马。”见泽修珏终于回望过来,黄芩大声喊道:“可否提供马车?” 泽修珏眉毛微皱。 “战昭王妃不介意与陌生男子同乘一匹马吧?”虽然知道黄芩是宁国人,但是欧涂如今马车难寻,寻马车的时间已经完全足够漫步走到医馆,他不想为此浪费时间。 “与五殿下?” “自然不是。” 那就只能是身边这个高大壮实的汉子…… 黄芩侧头看去,汉子长得粗糙,但是却憨厚地笑着,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麻烦了!”黄芩向汉子点头,然后扶着马匹,却难以上马,她侧头看向在原地不知所措的男人,“劳请帮忙。 “啊……是是……”晋铿慌忙过来帮忙,平时稳重的汉子此刻手足无措,生怕碰到什么不该碰的地方,花了不长时间,黄芩方才成功上马。 “晋铿,快些。”泽修珏催促道。 晋铿连忙上马,坐在黄芩身后,却离得远远的,一点都不敢碰到女子的身体,连拉住缰绳的手都显得分外僵硬。 前面的马跑了起来,速度很快。 晋铿因为顾忌很多,驾马极不利索,虽被落下一大截,却勉强能够跟上泽修珏。 黄芩不由地对这个看着粗糙却分外绅士的男人有了好感。晋铿,晋锵,似乎是两兄弟……晋氏兄弟虽是泽国人,但却品行端正且善良…… 第180章 事不过三 黄芩轻轻地,慢慢地推开了门。 泽修珏再三叮嘱过,宋露情绪不稳定,不能刺激到她。 眼尖地,她看到床上的人再颤抖,即使那女子裹着厚厚的被褥。她下意识地激动起来,想要冲过去,但是理智战胜了一切。她极缓极轻地靠近床榻,似乎是踩着空气行走,却一步又一步都脚踏实地,在如此寂静的环境下也没有一丝声音。 到了床沿,她终于看到了迫切想要见到的人,却发现女子脸下的褥子早已被润湿,连凌乱的卷发亦是染满了泪水。 “阿露……”她小心翼翼地呼唤。 听到声音,宋露一愣,下意识地转过头,“阿……芩……” 苍白的肤色,哭红的眼睛,满脸的泪水无一不再昭示女子的悲伤与虚弱。 “阿露,你受伤了……”不是问句,而是肯定。 宋露立马侧过头,执起湿漉的被角往脸上擦去,却被一只纤细的手轻轻抓住了手腕,“阿露,别躲我。” 在宋露失神时,白净柔软的手帕已经在她脸上缓缓擦拭起来,轻柔温暖得不像是手帕,更像是和煦的春风温柔拂面。 “阿露,是受了什么伤?怎么成这般模样?” “小伤……不碍事……” “我说的是……心伤。” 心伤……阿芩是知道了什么…… 宋露不由紧张了起来,杏眼不自觉地眨着,“没有。”她已经表现地尽量平淡,不露破绽,“只是腰上的伤太痛了,所以……” 她鼓起勇气转过来,微垂着眼睛看着黄芩,“我是不是很懦弱?” 黄芩刚好擦干宋露脸上的泪水。她苦笑着举起手中的帕子,“是,你很懦弱。以前受了再重的伤,再大的委屈也未曾见你哭过,而如今哭成此般泪人,却仍在骗我。” “阿芩,我……” “不强求你告诉我真相,但阿露……”黄芩俯下身,捧住苍白的脸蛋,“别骗我,好吗?有什么事,让我与你一起承担,好吗?” 宋露不自在地别过脸,“阿芩……” 她并不想骗她。可是,自己与陆弋轩的一切太过荒唐。而且阿芩已经不止一次地提醒过她,她与陆弋轩不合适…… 是她,太过贪心,内心始终奢望着那天之骄子,一直剪不断理还乱!她的确逃离过陆弋轩,可她内心也是这样吗?不是,绝对不是! 可笑的是,自始至终,在陆弋轩眼中,她不过是一个替身罢……了!一切的一切皆是她自作多情! “阿琹啊……”宋露眼中噙着泪水,却是看破红尘的模样,缓缓摇头,“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我……”黄芩看着宋露看穿一切的样子,心不由地阵痛,“再也不会弃你……” 可前路漫漫,未来谁又可知呢? …… “李锦,你给本公主站住!” 陆婕瑶双手插腰,一身嫩黄流仙裙娇艳美丽,如同早秋盛开的金菊。可是皱成一团的柳眉下面杏眼怒瞪如同铜铃,迸发出焦躁愤怒,却仍是高昂着头,俏鼻朝天,盛气凌人,破坏了整体美感。 清风霁月般男子眉毛微皱,面露无奈,跨出宫门的一只脚终是收了回来。他转过身,神色平淡,嘴角的笑容早已消失殆尽,“公主,在下有事。今日,当真难以……” “本宫不管!”陆婕瑶怒吼着打断他的话,“本宫不允许你出尔反尔!这已经是第三次了,第三次了!第三次了!” “虽事不过三,但此次关乎战昭王与洵王,在下无法置之不顾。”李锦耐心劝慰:“公主也不愿看到洵王殿下出事,对吧?” “本官不管!”陆婕瑶使劲摇着脑袋,加之头上随着晃动的金色流苏,像一只昂贵的拨浪鼓,“今天你一定要跟本宫去阎河,去阳街!” “公主,别闹。”李锦无奈走上前去,轻轻扶住陆捷媱的肩膀,“花灯是晚上放。在下保证,一定在太阳落山前来宜芸门处等候公主,好吗?” “你不会再骗我?”陆婕瑶鼓起嘴,昂头怀疑地看着男人。 “若在下有违承诺,天打……” 陆婕瑶连忙抬手捂住了李锦的嘴巴,“本公主不想的事情连说也不允许!” “婕瑶,成何体统?” 威严的呵斥声突然传来,陆婕瑶却是不以为然,嘟了嘟嘴,慢慢放开了自己的手,“母后,你怎么来了?” 萧云恨铁不成钢地剜了一眼陆婕瑶,“怎么?本宫难道还失去了自由?不能随意行动?” “母后,哪有?”见情况不对,陆婕瑶连忙小跑到萧云身边,拉住她的袖子,撒娇起来,“瑶儿不是那个意思……母后……” 萧云柳眉皱着,抬手点了下陆婕瑶的脑袋,“你和你哥,没一个让本宫省心?” “见过皇后娘娘。” “本宫受不起李公子大礼……”面对李锦的行礼,萧云闭上了眼睛,竟是侧过头去,摆手道:“快些离开,便是最好的礼节!” “母后……”陆婕瑶不满地嘟嘴,“你怎么能这么……” 虽然知道母后不喜李锦已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了,但母后每次都这样对李锦,不仅让李锦受委屈,她更是受委屈,甚至难受…… “皇后娘娘,公主,李某有事,先行退下。”说完,李锦转身,朝宫外缓缓走去。 陆婕瑶立马慌了起来,想要追出去,却被萧云紧紧拉住胳膊,任她怎样都甩不开。 “李锦,不准走!”陆婕瑶慌乱大喊,“我不准!” 李锦回眸望了一眼,见萧云朝他使眼色,便转身从容而潇洒地离开。 “陆婕瑶!”萧云厉声呵斥。 然而,陆婕瑶任性惯了,一心想着李锦,对萧云置之不理。 萧云无奈摇头。终究是将这女儿惯坏了…… “皇后娘娘……” 萧云侧头看去,优雅美丽,贵气天成的少女款款带人朝她们走来。萧云眸光一暗,将陆婕瑶拉到身边,小声耳语:“江韵琦来了……” 陆婕瑶神色一惊,当即端正了姿态,昂头挺胸,如同宫中一只金丝孔雀,“江韵琦……” “婕瑶公主,见过皇后娘娘。”江韵琦已走到她们面前,朝萧云微微福身,礼貌而不失尊贵。 “绾瑜公主多礼了。”萧云微笑着颔首。 而她身旁的陆婕瑶却是没有好脸色,俏丽的鼻子朝天哼着气,”绾瑜公主进宫做甚?难不成有正事?呵……” 江韵琦浅笑安然,“自然有。韵琦不久将起身回国。今日前来,便是向贵国陛下请辞。” 萧云感到些许惊讶,“公主何故如此匆忙?” “还能有什么?”陆婕瑶杏眸斜看着江韵琦,嘲讽道:“在我安国待不下去了呗……果然是娇生惯养!” “婕瑶,不可无礼。”萧云轻声呵斥道。 “皇后娘娘,无碍。”江韵琦柔和道:“婕瑶公主所说也有道理。韵琦自小被父皇母后宠着,算得上娇生惯养。” “你……”陆婕瑶怒瞪,却穷词。 “婕瑶,不可胡闹!” “母后……”陆婕瑶瘪着嘴巴,委屈撒娇。 萧云最是受不了陆婕瑶这一套,无奈蹙眉,“若绾瑜公主无事,本宫与婕瑶先行离开了。” 江韵琦微笑应答,“没有。” 萧云带人优雅离开,而暗地里被萧云拉着离开的陆婕瑶始终不服气,不时回头瞪着江韵琦。 “公主,这婕……” “少言慎行。”江韵琦打断黄宇忠的话,从容微笑着面对陆婕瑶,直到再也看不到那两人。 …… 第181章 第一百八十一:饮春议事 “秦安,可有王爷消息?” 被唤做秦安的男人神色沉重,摇了摇头,隐约能够看到后脖颈上有一条明显的伤疤。他将成一小卷的纸条递过去,“瀚州只传来王妃的消息,王妃目前暂时安全。” “不过,血衣阁那边,自王爷出事后,便一直没有消息。对了……”秦安上下打量着李锦,“一直追杀你的人查出来了,是血衣阁!你李家大公子惹到谁了,值得如此重金找血衣阁悬赏人头?” “血……衣……阁……”李锦逐字品味着这三字,缓缓念出一个名字来,“启殇……” “如今王爷消息未明,你李大公子可不能再出事!”秦安皱着眉头,突然音调一转,低低说道:“迷雾中挣扎……可真是让人难受。” 李锦看了一眼秦安,微微垂着眼,并不像秦安那般丧气,却也让人猜不透情绪,“绾瑜公主心悦洵王,欲与陆弋轩和亲。如今皇帝急于让远在瀚州的洵王回京商量相关事宜,正准备用苏俞代替陆弋轩,应战泽国。” “苏俞?”秦安勾唇讥笑道:“苏相这草包侄子,人尽皆知。可皇帝竟然派这种人前往战场。莫非老糊涂了?” “秦安,谨言慎语。” “我非官场人,亦非安国人,何来如此多忌讳?”秦安不屑道:“倒是你李大公子,安国驸马指日可待?” 李锦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似是轻叹了口气,“莫要打趣了。我与婕瑶公主断是无果。” “坐怀不乱……呵……当真是李大公子!”眸子中 “秦安,你还是老样子……”李锦眉间愁绪未曾化开,摇了摇头,“别闹了!谈正事。” 秦安挑眉,神色转而变得正经起来。他举起右手,说道:五个人!王爷,你,王妃,陆弋轩,泽修珏,先说谁?选一个。” “王……妃吧!”李锦眼底罕见地闪过一抹慌张神色,犹豫了下,他补充道:“刚才你也说了,既然没有王爷的消息,那就说说王妃的吧。” 长年收集情报,秦安察言观色的本领远远强于普通人。至于李锦刚才的异常,他自是捕捉到了。不过,他神色依常,看破却不道破。 “如今,王妃被泽修珏软禁在欧涂,不过据情报,除了自由受到限制外,王妃并没有受到虐待。至于王爷出事之前的事,你应该也知道,王妃假扮男人的事吧?” 李锦低垂着眼,似在沉思。听到秦安的问题,他轻轻点头,然而下一秒却突然抬起眸子,原本蕴有星辰大海的眸子中,突然,犹如从天而降巨舟打破了汪洋所有的宁静般,即便不明显,却能看出眸子中的深藏的“波澜起伏”。 “那王……”意识到自己的不妥,李锦微微皱眉,便继续问到:“洵王如何?” “泽国求和,陆弋轩连那殿里的陛下也没通报一声,便直接拒绝。”秦安不住地嘴角勾起嘲讽笑容,“都说陆弋轩是安帝的乖儿子?我就说嘛,这根本就是天大的笑话!” “秦安……好好说。”李锦一向温和清亮的声音中带了些许无奈。 虽然秦安办事能力很强,但一向没个正形,不像世家公子,更像是江湖中人,活得更为逍遥自在。 “知道了,就你李家规矩多!”秦安瘪嘴,“陆弋轩那伪君子还不让人说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被那陆婕瑶灌了迷魂汤?” 几乎是下意识地,李锦微微蹙眉,眉头似乎飘散着若有若无的忧愁。 秦安默契地未看李锦,而是转过身,自顾自说了起来。 “陆弋轩掌控不了玄军,而雪卫军已经到达瀚咒,即将取代玄军成为主要兵力。对了,说到陆弋轩,还不得不说道说道那宁国的公主!江韵琦今天进宫,想必你有所了解。” “和亲洵王?” “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江韵琦此次进宫便是说明此事,但皇帝那边态度不明!” “是安国还是宁国?”李锦问道。 “当然是……” “扣扣扣……” 秦安侧头看向李锦,用眼神询问。 “公子,人来了。” “知道了。请他们稍等,让伙计备上茶点好生招待。” “是,公子!”话音落下,脚步声渐行渐远,直到消失。 “看来李大公子有事要忙?” 李锦不置可否。 “那我废话便不多说了。”说着,秦安朝李锦靠来,在他耳边小声说道:“小心萧家!具体的,在信里。” “走了!李大公子,再见!” 出门的时候,秦安顺便拉上了门。 从怀中拿出信,李锦从容不迫地打开信封。信上的字不过几行,可李锦的眉头却缓缓皱了起来,眸子中隐约可见忧愁却藏有常人不及的决绝。 香炉中逸出一缕又一缕青烟,勾回浑身散发着清冷气息的男人。他低头,超香炉看来,白而不透的脸上浮现温润如玉般的笑容,依旧是那世人所熟悉的第一世家公子,优雅贵气却亲和近人。 纤白,骨节分明的手指执起炉盖,轻轻放于桌上。 “嘶……嘶……” 信纸慢慢地在手中变为碎片,碎纸缓慢地献祭香炉,化作一缕缕不一样的青烟与炉中的依稀可辨生前一切的灰烬。 …… “扣扣扣……” 正在纵饮的人们听到敲门声,显得格外不耐烦。 “谁啊?” “席州李锦。”门外的人声音倒是让人察觉不出一丝怒气。 “咳咳咳……”围着圆桌喝酒的三个人不约而同地猛咳起来。 穿着华贵的年轻男子脸色酡红,眼神却突然变得清明起来,“是李公子!” 李锦如今可是皇上面前的红人! 对于瀚州主将之事,虽然他苏家胜券在握,但皇上仍有所犹豫!不过,只要将李锦此人纳入苏家阵营,那还有萧家,吴家的事? 年轻男子给其他两人使了个眼色,年纪明显更大的二人连忙受意,整理起衣冠与桌子。年轻男子亦是简单整理了衣冠,然后起身去开门。 “实在抱歉,让李公子久等了!”一打开门,男子便是连连道歉。 “无碍!”李锦微笑,虽不带敌意却也不算刻意与人亲近。 “李公子,快进来坐。”年轻男子讨好地拉开椅子。 李锦颔首,没有直接坐下去,而是轻扶着椅子,拉开另一把椅子,“苏公子,请。” 饮春楼是李锦的产业,而苏俞一心忙着讨好李锦,却忘了这事,喧宾夺主之味让年纪稍长的两个人心里急得团团转,却又不好说些什么,只能不断朝苏俞使眼色,可苏俞却始终没有看到。 苏俞受宠若惊,“谢过李公子。” “二位也请坐。”李锦突然看向另外两人,温声道。 “啊……”二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猛然被唤,自然有些猝不及防。反应过来,二人连忙道谢着坐了下来。 等人全部坐了下来,李锦连寒暄也没有,直接开门见山道:“苏公子可知,苏相何意?” 第182章 急切的公主 苏俞愣了一下,显然没有意料到李锦会如此直白。直到旁边绪着络腮胡的男人轻轻碰了一下他,他才尴尬笑道:“李公子何意?” 李锦微笑,“自然字面上的意思。” “哦哦……”苏俞连忙应到:“在下自小……愚钝……” 自从苏申致亲手杀死了唯一的儿子苏宁后,他这个苏申致血脉最亲的侄子一跃而上成为了苏家青年一辈的重点人物,但自小深埋在心底的自卑却是一朝一夕难以消除的。所以,虽然当着同龄人骂自己自然有所不耻,但苏俞却未觉得过分不适。 “所以……” 李锦抬手打住了苏俞接下来的话,“苏公子何苦妄自菲薄?公子既是云城青年中的翘楚,苏家未来的掌舵者,岂有愚钝一说?更何况,此次瀚州之事,陛下对公子抱有厚望!” 李锦一番话,行云流水,如涛涛河水瞬间灌进了苏俞自卑到极致的心田,苏俞湿润的眼中却隐藏着火花。 终于有人认可自己了!而且此人还是席州李锦,天下闻名,众人敬重的世家第一公子! “李公子!”苏俞探手过去,险些握住李锦,激动道:“公子当真如此想法?” 另外两个人脸色瞬间变黑,想要阻止苏俞失礼而掉价的行为,但奈于对方是李锦,只能不停地轻声咳嗽。但是,若良马遇伯乐般,苏俞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对二人的提醒置若罔闻。 李锦神色认真地点头,然后轻声提醒:“苏公子小心些,莫将这酒翻湿了你的衣服。” “啊……是!”苏俞终于意识到自己的不妥,将手悻悻收了回去,“李公子有心了!” 方才一直咳嗽着的二人暗暗松了口气,趁着苏俞倒酒的时间,插话说了起来。 “正如李公子所言,苏俞少爷蛰伏多年,终于有幸得到皇上的赏识。可是,苏俞少爷如今空有赏识却无用武之地……”说着,中年男人轻轻叹息。 留着络腮胡的男人快速接上了话,“正值边关不安之际,苏丞相认为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苏家有责任为安国献力!苏家世代从文,留朝堂献策多年!如今,终于有了善武与兵的苏俞少爷,能够替苏家奔赴援疆,为国出力…… 未等人说完,苏俞便振奋而坚定道:“我愿意去瀚州为国战斗!” 二人给苏俞使了眼色,此次后者终于看到并明白。执起酒 正当李锦准备开口时,那三人突然齐齐站起,抱拳道:“望公子谅我苏家拳拳爱国之心,助苏家一臂之力!” 李锦淡淡笑着,并不拆穿,“苏家之心可谓感人,李锦定会传与陛下。至于成否,则看陛下意思,李锦区区一介草民,无法左右。” “多谢公子!” “多谢公子!” “不必言谢!李锦不过做份内之事。”说着,李锦挑眉优雅笑道:“三位还准备站着,如此看在下?其实挺累。” “啊……”三人连忙坐下,椅子发出磕噔声。 “三位,多饮些。”李锦缓慢执起酒壶,往三人杯里倒入清酒,“此桃花酿过了这段日子可要等下一年冬天了……” 苏俞眼神突然明亮,执起酒杯,细细斟酌。其他二人亦是如同珍宝般捧着桃花酿,浅尝着酒,不时脸上露出享受的神情。 李锦端着酒,静静看着三人,淡淡笑了起来,意味不明。 …… 夕阳西下,身形修长,气质矜贵的男子独自负手立在宜芸门不远处,夕阳将他的影子拉长,略显孤寂。 听到门口的动静,男子轻叹了口气,转过身,朝宜芸门内望去,却终是摇了摇头,没有失望却透露着深深的无奈感。 李锦如约赶到了宜芸门,可是一向缠着他的陆婕瑶却没了音讯。 李锦微微抬起头,看着西方的夕阳,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了一个女子的音容。他瞳孔猛然放大,似乎是不可置信,随即却立马垂下眸子,轻轻叹息。 他怎么能……能对她,有非分之想?可最近总是忍不住地去想,是担心王爷的缘故,还是……自己真的对她……动了心? 几乎是下意识的,李锦摇头。 不可能,他不可能如此轻易地对一个女人动心。不过几次接触,他怎么可能会对一个人就此动心? “李锦!李锦!” 这兴奋跳跃的声音,李锦自然熟悉。他寻声望去,陆婕瑶正在宜芸门口叫唤着他的名字,但,皇后正站在陆婕瑶身边,拉住了热情似火的公主,朝他这边望来。 李锦礼貌笑着,算不上疏远,同时,抬脚优雅走了过去。 “李锦哥哥,李锦哥哥!”陆婕瑶一见到李锦,立马放低了声音,撒娇喊着,俨然一个娇俏可爱的小姑娘。 “陆婕瑶,注意你的形象!”萧云低声呵斥。 “哼!”陆婕瑶扭过头去,美目瞪得大大的,如铜铃一般,生气道:“皇后你少管我!” 萧云气得眉毛翘起,一颤一颤的,“陆婕瑶,说的什么话?我是你母后!” “知道了,知道了!”陆婕瑶微微憋着嘴,无辜般地睁着眸子,娇嗔道:“我错了,母后……母后是世界上最好的母后!” 萧云微微扬起下巴,“真的?” “当然是真的。母后本来就是最好的母后。” “皇后娘娘安好。”李锦到了他们跟前。 “李锦哥哥!”陆婕瑶立马挣脱萧云的牵制,跳到李锦面前,拉住了他的袖子,“咱们走吧!我要去放花灯,吃糖葫芦!” “女大不中留……”萧云无奈叹息。 陆婕瑶迫不及待地拉着李锦准备离开。 见此,萧云抬手挽留却又收了回去,“罢了……” “你们跟上去,保护好公主!”她转身,眼神瞬间变得凌厉,“若公主伤了毫毛,提头来见!” 侍卫们领命,快速跟上李锦与陆婕瑶。 萧云站在原地,直到陆婕瑶消失在视线中,方才看向身旁的玉禾,问道:“萧丞相可来了消息?” 不假思索地,玉禾恭敬答道:“启禀娘娘,暂时没有。” “回宫吧……”萧云似乎有些疲惫。 近来的麻烦事情的确不少…… 第183章 奋身救李锦 虽说已近年关,但却不是放花灯的日子,阎河上不见一盏花灯,阳街也没有花灯售卖。可陆婕瑶执意要放花灯,李锦也不拒绝,微笑陪着陆婕瑶,随其任性。 阎河旁,阳街很是热闹,灯火辉煌,人们熙熙攘攘。陆婕瑶拿着花灯,快乐地转起了圈,即使有人不小心挤着她也不甚在意。 “李锦哥哥,我好开心!”陆婕瑶脸上的喜悦不言而喻。 阳街没有花灯,李锦哥哥便让提前请来侯着的人为她现做属于她的,独一无二的花灯。李锦哥哥肯定是爱她的! “公主,慢些,小心受伤了……”李锦手里拿着一串只剩下一半的糖葫芦,姿态从容地跟在陆婕瑶身后。即使手拿糖葫芦穿行在大街上,李锦仍然是风度翩翩的贵气公子,在人群中颇有鹤立鸡群之感。 “不会!”陆婕瑶毫不犹豫地摇头,“有李锦哥哥在,不会受伤!” “那边人少,我要去那边!”陆婕瑶兴奋地指向一处灯火阑珊的地方。那处河水静静流淌,河面上有一小船坊灯火忽明忽暗,河畔不见有人影。 李锦看着奔向暗处的女子,笑着摇了摇头,加快步伐跟了上去。 婕瑶公主终究还是顽童心性……自己只能由着她罢了…… 李锦走到那暗处时,陆婕瑶快速站了起来,抱着花灯,笑意直达眼底,却又显得神秘兮兮,“李锦哥哥,你来晚了……愿望,我已经写完了!” 李锦不以为意,温柔笑道:“愿望被人知晓便不灵验了。” ”好像是!”陆婕瑶恍然大悟。 她从未与人一起放过花灯。就算以前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她也不会屈尊去放花灯,往往是随便写个愿望,就交给婢女们放入河中。对这些习俗,她也从未去深入了解。 河水流淌得很慢,犹如深蓝色的丝绸微微飘动。忽然,一阵晚风吹来,河水荡开了波纹,一圈又一圈。陆婕瑶忍不住瑟缩了一下,手中的花灯没抱稳,险些落到河中。 “公主,小心。”李锦生怕陆婕瑶掉入河中。 想到李锦担心自己,陆婕瑶脸在夜色中悄悄地红了起来,甜蜜地侧头看向李锦,然而却在看向李锦的时候,神色忽然一变,“李锦哥哥,小心!” 话音刚落,陆婕瑶便奋不顾身地朝李锦冲了过去,然而,河边极其滑脚,“扑通”一声,猝不及防地,她猛地滑入河水中。河水冰冷刺骨,可陆婕瑶一心在李锦身上,顾不得自己,只一个劲喊道:“小心后面,小心!” 见陆婕瑶落水,李锦正准备冲过去,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阵寒意,回头一看,便见三五个黑衣人持剑像自己刺来。李锦眉头微微一皱,又朝陆婕瑶看去,见已有许多侍卫跳入河中,公主已无危险。没了后顾之忧,李锦转身,眼睛微眯,快速从腰间取出一把黑色却泛着银光的短刃,朝前跃去。 “你们别管我!快去救李锦哥哥!”陆婕瑶急得在水中胡乱扑腾,推开救她的侍卫,“去救李锦哥哥!快去啊!” “公主!您先上岸。”相比陆婕瑶的慌乱,侍卫们只顾着让陆婕瑶脱离危险,而不愿意多管李锦。 他们是皇后手下的人,直接受命于皇后。皇后只要求保护好公主。如今公主落水已是大事,他们怎么可能放着公主不管,去管无关紧要的男人? 更何况,皇后本就下了命令,不让公主与李锦有过多接触。如今,若李锦遇刺而死,不正是皇后所愿? 陆婕瑶一个娇生惯养的公主自然敌不过几个常年习武的侍卫,很快便被从水中救了出来。一上岸,陆婕瑶便是各种推搡,甚至抬脚踹侍卫,“本宫没事了!快去救李锦哥哥啊!你们去啊!” 可是侍卫们任凭打骂,就是不为所动。 陆婕瑶气得大吼大叫,甚至哭了出来,“你们这群狗东西!没用的狗东西!” 她朝李锦望去,李锦被人包围住,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不准伤害他!”没有多做犹豫,陆婕瑶猛地推开侍卫们朝李锦冲了过去。 “公主!” 正在猛烈进攻的刺客们见陆婕瑶冲了过来,皆是愣了一瞬,然后快速抽回剑。可是,陆婕瑶的出现太过突然,他们连剑都未来得及收回,浑身湿漉的女子便已经扑到了李锦怀中。 “啊……” 她预料到会受伤,甚至可能会死,但是没想到会如此痛! 侍卫们再也无法置身事外,立刻冲上前与刺客们交战。 “公主!”李锦不可思议地看着女子,手上也不由地抱紧了她。 他从未想过,陆婕瑶会为了他,做到如此地步,甚至是不顾生命! “锦哥哥,我痛……”陆婕瑶难得委屈地哭出了声,豆大的眼泪吧嗒吧嗒地落下,打湿李锦的衣服。 李锦眉眼都带了心疼,轻轻抱起陆婕瑶,站了起来,“乖,稍微忍着点,我马上带你去看大夫。” “嗯……”陆婕瑶乖巧地应答着,可背上灼辣辣的痛感让她止不住地大口呼吸,止不住地落下眼泪。 …… “长翊,这些日子腿感觉如何?” 陆长翊仰头望着床顶,凤眸中寂淡无光,“与之前一样,有知觉却无力,自己仿佛成了废人。” “你这小子,叫你不要这么消极,开心点!”齐煜把药递了过去,假装重重地拍了两下陆长翊的腿,“心态很重要!懂不懂?要知道至少你的腿还不至于完全残疾!” “妻子远在敌营,生死未知!我一大丈夫,却只能于床榻,无能为力。”陆长翊悲戚看向头发花白的老人,“师父,若换作你,能开心吗?” “臭小子!别扯这些有的没的,快把药喝了!”齐煜不自然地别过头。 陆长翊盯着手中乌黑的汤药,嘴角扯出苦笑,端起碗,将浓苦的药一饮而尽。 他尚且自危,若不能早日康复,何谈去救阿芩? “师父,师父!” 齐煜寻声看去,顿时横眉瞪眼,“清云,怎么又是如此毛毛躁躁?” 清云将门轻轻合上,微微喘着气道:“师父,徒儿知错。但是,但是,真的有急事!” “怎么了?”陆长翊眼神淡淡地询问清云。 ”就是,就是洵王答应泽国求和了。” 第184章 同意求和 “同意求和!”陆长翊突然激动起来,“那黄芩……” “师姐能够平安回来。不过,”清云突然显得特别为难,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说。 齐煜瞄了眼陆长翊激动急切的模样,又见清云左右为难,犹豫不决的样子,不由说道:“有话就说,别整天搞得像个小媳妇似的!” “据说,两国停战,泽国退出并归还侵占的土地,送师姐安全回国。但是,作为条件,师姐和师……王爷需得在年后前往稷下,当质子。” “什么?”这次换作齐煜激动起来,“让丫头和长翊去堰都当质子?泽夜有何目的?” “师父,别激动,别激动!”清云连忙上前安抚激动的老头子,“只是洵王答应了,皇帝那边还没有消息,这事成不成还不知道!” “必须成。”陆长翊突然说话。 “陆长翊,你说什么?” “只要阿芩能够平安归来,当质子又如何?赴汤蹈火,我也愿意。”陆长翊眸子中突然有了星点光芒,整个人异常冷静。 “不行!你坚决不能去泽国!”齐煜突然态度异常坚定。 “师父,阿芩不仅是我的妻子,也算您的徒弟。”陆长翊不畏地看着齐煜,眼神格外坚定,“您不同意,但只要安帝同意,事成了。您知道的,就算是爬,我也会去寻阿芩,也会爬到泽国。” “你……”齐煜气得吹胡子瞪眼,“不孝徒孙!” 五年前,陆长翊也是这样说!就算他以与陆长翊断绝关系为条件,陆长翊还是去了军营!只要这小子下了决心,便一定会去做,而且倾尽一切去做。 “师父,王爷只是去泽国为质一年,也不会出什么事的。”清云劝说道。 师兄武功高强,而且贵为安国战昭王,名扬天下,就算到了泽国为质,泽国人也不敢慢待师兄。况且,师姐也并不弱。 “你小子知道什么?”齐煜瞪着清云。 清云自然不敢忤逆师父,乖乖闭嘴,低着头,不时小心地看向陆长翊。 “师父,若有什么不可去的理由,您可以说出来。有什么怒气也可以朝我撒,不必如此对待清云。” “臭小子,翅膀硬了!不对,是战昭王!我老头子说话不顶用,连自己徒弟也管教不了了!”齐煜着实被气着了,身体一颤一颤的。 “师父,我错了!你消消气……”清云连忙上前去扶住齐煜,不停地为他顺气,“王爷,师父也是为我们好,你别跟师父置气了。” “清云,我们走,让他自生自灭!我看战昭王一个人怎么活,怎么到泽国?”说着,齐煜拉着清云就走。 陆长翊静静地看着两人离开,连挽留的话也不说,就这样坐在床上,一动不动。许久,齐煜骂骂嚷嚷的声音与清云劝阻的声音全部消失,整个屋子陷入寂静之中。 “……” 陆长翊缓缓低下头,不知道是该欣喜还是悲伤。欣喜自然是有,黄芩可以安全回到安国,百姓可以免受战乱之苦;悲伤也有,他又一次和师父闹僵了,黄芩目前情况未知。 …… 夜色降临,北漠天空飘起了零零点点的雪花,随着北风飞舞。黑色夜幕下,衣着单薄的女子来回踱步,不时看向屋内,而屋内灯火通明,似在炫耀着暖意。 “战昭王妃,下雪了,你先回屋吧!”晋铿走了过来,“我在这等着,殿下和洵王谈完的话,我立马去通知你。” “不,我必须在这等着。”黄芩盯着门,态度坚决。 她已经快两天未见到宋露了!虽然宋露说有事需要处理,但何事至于两天都未曾回府一次?她被软禁在这府中,晋铿在暗中随时监视着她,她根本出不去府去寻找宋露。 现在,她唯一能够信任并求助的人只有泽修珏! 晋铿叹息了一声。 战昭王妃的性子较真得很!他拿她真的真的没有办法呀! “我去给你寻件披风吧!你稍等一会,我很快就回来。”晋铿最终只能想到这个办法。 晋铿刚离开,门就缓缓被拉开了。黄芩瞬间来了精神,立马冲了上去,“五皇子!” 先出来的却是一身白衣的陆弋轩。他见到黄芩,先是有些惊讶,然后礼貌颔首道:“见过十皇嫂,不知皇嫂近来可好?” 黄芩抬头看了眼陆弋轩,觉得此人熟悉却又陌生。她此刻只想寻找宋露,不愿与陆弋轩多说废话,客套道:“勉强说得过去。不过,”她语调一转,“现在我有急事找五皇子,还劳洵王殿下避开一下。” 可陆弋轩却突然不依不挠起来,“敢问皇嫂何事需让自家人避开,而与异国之人相商?” 泽修珏插了进来,“洵王殿下此言差矣!远亲不如近邻,亲兄弟间尚不可信!谁能保证自家人就一定是站在自己这边,一定就是安全的呢?” 陆弋轩笑而不语。 黄芩暗暗打量了番陆弋轩,心里隐隐觉得不对劲。 陆弋轩是昨日早晨进的城,而宋露是昨日中午出的府,莫非…… “战昭王妃,不是有事寻我吗?可方便进屋相商?”泽修珏的话打断了黄芩的思绪。 “啊……好的!” 回过神来,黄芩揣着疑惑走进屋内。可刚跨进屋内两步,她便立马转过身,大声喊道:“陆弋轩,站住!” 陆弋轩如黄芩所愿立马停住步子,缓缓转过身来。冷风吹起白衣,猎猎飞舞,夜色中的陆弋轩疏离淡漠,仿佛与这世界格格不入。 “皇嫂,何事?”他冷冷问道。 瞬间,黄芩噤若寒蝉。而泽修珏亦是冷着脸色不出声,柳叶眼微微眯着,仿佛如临大敌。 “既然无事,那本王先行离开。”陆弋轩突然一笑,打破这奇怪的氛围。 “宋露去哪了?” “宋露?”泽修珏疑惑不解。 宋露难道与陆弋轩有何关联? “皇嫂此话何意?”陆弋轩波澜不惊,微微挑眉道:“本王入欧涂是与泽国相商求和之事,以便皇嫂能够平安回国。至于宋露,自从本王到了瀚州,便未曾见过此女子。” 黄芩冷着脸,却紧咬着唇,衣袖下的手指紧握成拳。 陆弋轩绝对在撒谎!几日前,宋露憔悴哭泣成那模样,只可能是因为陆弋轩!除了他,她不能想到其他人能够让宋露心碎成那般模样! “阿露不见了!”泽修珏紧缩眉头,“战昭王妃,怎么回事?” 听到泽修珏如此自然地喊出阿露,陆弋轩凤眸突然一眯,眼神凌厉地向泽修珏看去,周身冷风阵阵。 第185章 混蛋的女人 感受到寒意,泽修珏却不以为意,一心投在宋露不见了这事上。 “都怪我!这两天只顾着求和之事,都未曾关心过阿露!我这就派人全城寻找阿露!“泽修珏脸上罕见地出现了着急的神情。 “若无事,本王先行离开。”陆弋轩声音冷得让人害怕。 “你……”黄芩欲拦住陆弋轩,但回头一想,她岂会是陆弋轩的对手,不论是智力还是武力。想到这,她忍不住自嘲一笑,带着满满的苦涩。 “皇嫂还有何事?” “洵王殿下好自为之!祝你一路顺风”最后四个字,黄芩几乎是咬牙切齿说的。 “多谢皇嫂!本王亦祝皇嫂平安归来!” 泽修珏自然感受到了两人之间硝烟弥漫的氛围,不失礼貌道:“本殿下有急事,洵王慢走不送,还望谅解!” 陆弋轩不置可否,慢步消失在两人视野中。 确认陆弋轩已经彻底离开,黄芩方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她拉住正准备离开去寻找宋露的泽修珏,神情冷静而严肃,“不知五皇子殿下可否派一些人监视陆弋轩?” 泽修珏眼神疑惑地询问:“可否告知原因。” 黄芩显得很犹豫,不停地看泽修珏,却又不停地低头, “若不方便,那便作罢。”泽修珏倒也很释然,“不过,恐怕不能实现。” “为什么?” 泽修珏耐心解释道:“求和停战之事已商议完毕,洵王今晚便出欧涂,回到洛河。” “什么?”黄芩眸子瞬间放大,“糟糕,坏事了!” “快派人追回来。” 泽修珏神色显得为难,冷冷说道:“战昭王妃,目前正处于两国关键时刻,在下不能做出此等行为。” 黄芩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不妥,低着头,隐藏住眸子中浓浓的苦涩,“抱歉,是我逾越了。” 她不过是一个被软禁的活筹码,因为宋露的缘故被善待几天,便忘了自己的处境,真是可笑…… “无妨!在下理解!”泽修珏神色淡漠,“在下先去寻宋露了!战昭王妃在府内静待消息即可。” “嗯……” 她怎么会有说不的权利呢? …… 天蒙蒙亮,鸟啼声清脆却又夹杂着低沉的悲鸣声。昨夜零星的雪已变成小雪,小朵小朵的雪花在半空中飞舞,落到地上铺成了薄薄的雪毯。 炉火燃烧的滋滋声吵醒了床上睡着的女子,嘟囔两声,睁开眼,迷糊中看到的便是似曾相识的环境。宋露猛地从床上惊坐起来,依旧是那曾经的小屋。 不住地,泪水缓缓从眼眶中掉落,脑海中的记忆也逐渐浮现。 两日前,她出府买药,却不曾想遇到了幻跃。幻跃向她道歉,哀声求她去酒楼吃饭,以示赔罪。她半信半疑,却禁不住幻跃一个大男人用娇俏可怜的声音向她“撒娇”,最终跟去了酒楼。 可到了酒楼,上了二楼,进了屋子,门却突然关了起来,而那个她曾经又爱又怕,噩梦般的男人正坐在桌子旁冷冷看着她,却又用似乎最温柔的语气喊着,“露儿,过来。” 她怕他!她不是别人的替身!她不想再与这个男人有任何交集。她想逃!不断地敲打着门,想要逃出那狭小的空间! 可随着男人一句“露儿,真是不听话!”,后颈一痛,她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陆弋轩,骗了她!而她像是笼中的鸟,纵使出了鸟笼,也飞不出恶魔织造的巨大的网! “露儿,你醒了!” 陆弋轩披着染雪的乌黑长发,依旧白衣,端着热粥,从屋外走了进来,笑意温柔,似有万般柔情。 “你……”宋露面露惊恐,扯着被子朝角落里靠去,“别过来!别过来!” 陆弋轩神色有一刻冷了下来,转瞬又温柔笑了起来。他端着热粥,走了过去,自言自语道:“露儿,怎么会害怕我呢?” 他将热粥放到床头的桌子上,不顾宋露的反应,坐到了床上,看着宋露,似乎在哀求,“露儿,别怕我,好吗?” 宋露抱着被子,身体微微颤抖,可声音却是冷得令人害怕,“我……我不是你的露儿!陆弋轩,我与你毫无关系!” 她已经想通了,大不了就是鱼死网破,不对,就是死了而已。她一条烂命,早在一年前就该没了,活到现在已是上天垂怜。 陆弋轩突然嘴角上扬,高兴笑了起来。 她不叫他洵王殿下,而叫他陆弋轩!她终于肯叫自己的名字了!她在他面前,终于不再以低他一等的姿态面对他了! “露儿,怎么会毫无关系!”陆弋轩突然看向宋露的领口,目光缓缓往下,“你这身衣服是由我帮你换的。” 宋露神色慌张,扯紧被子捂住胸口,破口大骂起来:“陆弋轩,你混蛋!” “我的确混蛋!”陆弋轩邪笑着,“你我虽无夫妻之实,可我早已熟悉你的全身上下,算得上你名无实存的夫君吧?如此说来,你不就是混蛋的女人吗?” “你……”宋露泪水再次流了下来,夹杂着愤怒,委屈等种种情绪,“混蛋!混蛋!混蛋!……” 陆弋轩内心隐隐作痛。他收起邪气的流氓模样,温柔说道:“我的确是混蛋!世间最该死的混蛋!” 宋露哭得满脸泪水,哭声都带了嘶哑。 陆弋轩凤眸中溢满心疼。他从怀中拿出干净的手帕,朝宋露靠去,想帮她擦拭眼泪,却被宋露一把拍开。他再次尝试,却被宋露抓起枕头,一把砸到他脑袋上。 枕头从陆弋轩脸上滑落,而宋露的手也被陆弋轩一把抓住,动作不重,很轻柔,可宋露却害怕地愣住,眼神中掩不住地害怕。 陆弋轩垂眸,自嘲一笑,拿起帕子,轻轻地擦拭着难得乖巧的女子脸上的泪水,温柔而细心。 见陆弋轩没有动怒,宋露当即又来了胆子,狠狠扭头过去,不愿理会陆弋轩。 陆弋轩手上动作一愣,轻轻说道:“露儿,就这么讨厌我吗?” “哼!”宋露冷哼一声,“陆弋轩,我不是你的唐何!你也不必对一个替身如此费尽心机,温柔相待!替身终究是替身,成不了真的!” 陆弋轩噗嗤一笑,笑容发自内心。 原来露儿是在吃醋! 他放下手帕,突然倾身向前,轻轻扭过宋露的脑袋,快速啄了上去,很轻很浅。还没等宋露反应过来,陆弋轩已经离开了她的嘴唇。 “露儿,你从来不是替身!至始至终,我要的无非一个宋露你罢了!” …… 第186章 出屋 “王爷,喝药吧!”清云将陶碗递了过去,“你也知道,师父他老人家总是刀子嘴豆腐心!你也别放在心上。” 陆长翊接过药一饮而尽。 “谢谢你,清云。” “师……王爷不用谢!”清云连忙摆手,“要谢就谢师父吧!如果师父不同意,我也出不来。” 陆长翊沉默了下,许久方才说道:“我知道。” “吃点饭吧!”清云把碗与筷递了过去,“饭菜简陋,但多体谅吧!” 陆长翊没有说话,接过碗筷,低头慢慢吃了起来。 “云城那边还没来消息。不过,洵王这边已经确定了停战事宜。还有师姐……” 听到“师姐”,闷头食饭的人眼神瞬间有了光,停下手中机械的动作,抬眼询问。 “听温景说,师姐被软禁在欧涂的一个府邸中,目前应该是安全的。” “安全就好。”陆长翊继续吃饭,凤眸中却早已思绪万千。 很快,他便能与阿芩相聚了!纵使去别国为质,可远离了安国朝堂纷争,那也是好的。 “对了,王爷。”清云看了一圈屋子,说道:“外面已经开始下雪了,天气越发寒冷。而这间屋子破漏不堪……” “告诉温景我的消息,把我接出去吧。”陆长翊放下碗筷,突然说道:“如今我尚活着,也该让外面的谣言停下来,让停战之事彻底完成了。” “啊……”清云显然没有想到陆长翊会这样说。他神色为难,犹豫道:“这不用跟师父先商量吗?” “不用。我自有主张。” “那……好。”清云表面应承着,可心里却在打鼓。究竟该不该跟师父提前说一下呢? …… 看完桌上这封信,安帝面上虽不动声色,可内心却是极为喜悦。他手指不停地敲打着桌面,爬上皱纹的眼角止不住的上扬,暴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泽国主动求和,即能免了久战择将的苦恼,又能在各国中提高安国的地位。而且泽国的要求不仅不过分,而且实在令他满意。让生死未知的陆长翊夫妇去当质子,而陆长翊完全没有拒绝的权利,可谓无形中大大帮了他。陆长翊为质的一年间,足矣让他整顿玄军,掌握在自己手中,也能给安国足够的时间准备,在泽国与夜国两败俱伤时,一举打败二国。 此计是在妙哉! 安帝嘴角不禁上扬,扯动了脸上的褶子,给人一种精明中暗藏阴险的感觉。 “陛下,李锦公子到了。”殿外传来太监的声音。 “允他进来。” 李锦身着素色长袍,不急不缓地走到了安帝面前,颔首道:“见过陛下!” “可知朕寻你何事?” 李锦不假思索说道:“婕瑶公主之事错在李锦。陛下作出任何决定,李锦都欣然接受,无任何怨言!” 安帝笑了笑,说道:“瑶儿愿如此,难道李公子还不明白瑶儿的心思?” 李锦当即深深弯腰拱手道:“草民惶恐,不敢高攀公主!” “李锦你贵为李家嫡长子,世家公子之首,怎么会配不上瑶儿?”安帝反问道。 “世家终究只是民间小小势力,怎敢与皇族相提并论?陛下说笑了。” 安帝本就为虚荣之人,听到李锦这班恭维,原本心情就不错的他,此刻更是嘴角挂着止不住的消息,“罢了罢了!金条先不谈瑶儿的事情了!朕找你有其他事。” 安帝话音刚落,一封信便被塞到了太监手中,传给了李锦。 接过信,李锦手捧信纸,快速浏览。看完信,他将信还送给太监,神色却是淡然,让人猜不透心思。 “李公子有什么想法?” “泽国主动求和停战,对于安国是有百利而少害的!这些李锦就不再赘述,想必陛下都知道。” 安帝点头,“接着。” 李锦低下头,眸子中微光流转,“不过,为何让战昭王夫妇前往堰都为质?其一,战昭王生死未明,让一个可能已逝的人与早已被抓的人前往都城为质,这种注定不利于己的事情,不符合泽国皇帝的风格;其二,陛下与战昭王间的矛盾众所周知,与其让一个不足以成为筹码的人为质,为何不选择陛下重视,江山不可缺的人为质?” “这些……朕也有想过,”安帝极为好面子,“不过,泽国求和停战之事利远远大于弊。停战无论是对两国百姓还是朝廷,都皆是有利无弊。” “陛下所言甚是。看来陛下心里已有主意了。” 安帝不置可否。 李锦垂眸,一副温顺模样,“那敢问陛下,李锦可能为陛下效力?” 扣扣的敲桌声不断传来,安帝笑了笑,没有说话。 …… 刚踏出宫殿外门没几步,一个清瘦年轻,却周身散发着沉稳气质的宫女便迎了上来,恭敬说道:“李公子,皇后娘娘有事请您到凤奕宫中一趟。” “玉禾姑娘,可方便告知有何事?”李锦停了步伐,微笑问道。 玉禾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恕难从命。” 李锦并不打算追问。事实上,能让皇后与他相谈的事情只会是陆婕瑶的事情。 “那麻烦玉禾姑娘带路。” ”多谢李公子体谅。”玉禾微微鞠躬完后,走到前面,不急不缓地带路。 李锦跟了上去,离玉禾有些距离,但无非是李锦跨三四步的路程。 此次陆婕瑶为李锦受伤的事情传遍皇宫,宫人们难免有所非议。前往凤奕宫的路上,不断有人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李锦,但碍于在后宫颇有一定地位的玉禾在李锦前面不远处带路,宫人们只能暗地里指指点点。 玉禾与李锦皆是何其聪明的人,怎会不知暗地里的非议?可两人不约而同地选择以沉默无视来应对这一切。或许,对于两人,这是最好的办法。 凤奕宫,萧云正坐在软榻上,静静地抱着暖炉,陷入沉思。听到屋外的动静,她知晓自己唤的那人来了。 “全部都退下去。”萧云挥手道。 屋内的宫人们悉数离开,而玉禾也领着李锦到了,“皇后娘娘,李锦公子到了。” “你也下去吧,玉禾。” 玉禾应了一声,顺从离开屋内,偌大的房间当即只剩下站着的李锦与坐着的萧云。萧云将暖炉放到一旁,眼神朝对面的软榻示意,“李公子请坐。” 李锦礼貌谢过后,端正坐在了萧云的对面,直接开门见山问道:“请问皇后娘娘寻李锦前来可是为了婕瑶公主之事?” 第187章 陪伴陆婕瑶 “李公子坦然得很!那本宫也不遮遮掩掩了!“ “瑶儿是本宫唯一的公主,也是这安国唯一的嫡公主!”萧云突然紧盯着李锦,一字一句道:”她与李公子不可能有结果!” “在下知道。”李锦泰然自若,根本看不透他的想法。 “呵呵呵……”看到这般冷静的李锦,萧云黯然闭眼,忍不住自嘲了起来,“本宫知道,你对瑶儿没有感情。呵……要怪就怪本宫生了这么一个缺心眼的女儿……” 李锦垂眸不语。 他对陆婕瑶的确没有儿女之情。陆婕瑶灿若烟火,迷人却危险,而他却是不爱烟火的人。他难以拒绝陆婕瑶,但也难以对其动情。更何况…… “李家世代不为官,不染官场皇权。本宫说得没错吧?” “是。”李锦应声,“在下染指官场已是触了家族大忌,所以……” “不能攀附瑶儿成为皇亲。”萧云接过李锦的话,毫不客气道:“瑶儿不能下嫁李家,你们李家也绝不可能高攀皇家。今时,瑶儿肯为了你而奋不顾身,日后,瑶儿还不知道会做些什么!就算不为了本宫,但为了瑶儿,为了李家,慧如李公子,想必知道该怎么做的吧?” “在下……明白。” “不过,瑶儿对你执念太深……”萧云突然微微皱起了眉头,却是用凌厉的目光盯着李锦。 李锦并没有被萧云震慑到,只是微微垂头,以表达顺从之意。他不卑不亢道:“如皇后娘娘所言,在下无缘,也不能与婕瑶公主修成正果。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是由在下无意间在公主心上上锁,那解锁之事,于情于理皆该由李锦来完成。” 李锦主动揽下活,萧云美目中闪过不快。李锦的意思是她的小公主被他吸引,而不是瑶儿吸引的他?但是,萧云不可能说出来,只能换种方式表达自己的不满。 萧云重新抱起暖炉,直接下了逐客令,“既然事已相商完成,那本宫便不留李锦公子了!” 李锦起身,俯首作揖,“多谢娘娘今日教诲,那在下便先行退下。” 看着李锦慢慢离开,萧云手逐渐抱紧暖炉,像是在思索什么般,眉眼间散布着忧愁。就在李锦跨出门槛时,暖炉从萧云手中落下,落到红木桌上,发出重重的声音,李锦吓得回头,“皇后娘娘!” 萧云若无其事,没有看李锦,而是盯着暖炉,轻轻拍了拍其周围根本不存在的灰,但嘴中说出的却是分在刺人的话语,“瑶儿此次受伤很重,希望李公子好自为之。” 李锦应了声,给人很轻松的感觉,但当转过头,眉宇间却是化不开的愁绪。方才表现似乎皆是错觉。 …… “李锦哥哥……”一看到那始终光风霁月般的男人,陆婕瑶忍不住委屈哭了起来,娇嗔怪道:“你……怎么才来?” 望着只能趴在床上,正扭头梨花带雨的陆婕瑶,李锦心还是忍不住触动了一下。他快步走了过去,半蹲在床边,眼神温柔,像是看着生病了的妹妹一般,溢满心疼,“公主,是在下错了。我……” 但没想到,陆婕瑶哭得更厉害了,“锦哥哥,我痛痛……痛痛……” 饶是李锦见多识广,也不免对此种情况慌了神。慌神之下,他想拉住陆婕瑶的手安慰,却在快要碰到时快速收回。眼见陆婕瑶哭得满脸都是泪水,他眉毛也忍不住皱在一起,“公主,我这……就去叫人唤太医来……” 正当李锦准备站起身,手上却传来柔软温热的触感。他侧头一看,是陆婕瑶正拉住他的手,半是撒娇半是命令道:“你不能走!” 很快,陆婕瑶语气又软了下来,睁大美丽的杏仁眼,哭得楚楚动人,”李锦哥哥,你不要走嘛……人家痛痛!” 李锦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声,没有拿开陆婕瑶的手,而是顺势又蹲回床前,温柔问道:“公主,你不是痛吗?痛需要先找太医……” “不不不!李锦哥哥陪着我就不痛了!真的!”为了证明自己话的真实性,陆婕瑶甚至还倔强地尝试着翻了翻身,但很快被李锦温柔阻止。 李锦低下头,在陆婕瑶看不见的方向,眸子中闪过复杂的情绪。他任由陆婕瑶握住他的右手,稍稍起身为陆婕瑶轻轻牵好轻薄的被褥,温声道:“好,我不走。下午不忙,正好可以抽出时间来陪公主。” “真的吗?”陆婕瑶激动地咧嘴笑了起来,可下一秒又因为扯动到了伤口,不由流下泪水,可嘴上依然笑得开心,让人难以判断她是在哭还是在笑。 李锦看着陆婕瑶的表情,心里不由滋生出愧意,心情如同打翻了的调味罐一般,五味杂陈。望着陆婕瑶紧紧握住他的手,他犹豫了一会,终究左手配合右手,双手反握住了陆婕瑶的手,动作温柔却显得有些生疏。 他从未欠过他人,也从未对他人有过愧意。可陆婕瑶……这般飞蛾扑火般地爱着他,而在他心里所谓爱情的地方却从未给过陆婕瑶一片,哪怕一点地方…… 陆婕瑶不可思议地瞪大了杏眸,心里顿时小鹿乱撞。 李锦哥哥终于被她给感动了! “公主,可知我们席州李家?” 陆婕瑶睫毛扑闪着,表情不解,可却不愿问出来,只是说道:“当然知道。席州李家可是四大世家之一。” 她好不容易取得了李锦哥哥的好感,两人关系有了实质性的进展。她不可能说她不了解李锦哥哥的家族,败坏好感! “公主聪慧。”李锦笑着夸道:“席州李家如公主所说,的确是四大世家之一。李家根基很厚,自大盛时期便已是众多世家之一。中庸之道是家族奉行的至理真言,每一个李家子弟皆牢记于心。” 陆婕瑶内心突然一片茫然,可却蹩脚地装着了然于心的模样,即使趴着也在艰难地点头应和着。 “李家子不入仕。家弟柏回虽为睿员,可睿司不算官场。如今,我虽未入职官场,可却实实在在入了官场染缸,触犯了家规。”李锦慢慢握紧陆婕瑶的手,说道:“所以……” “难道李锦哥哥你要受罚?”陆婕瑶总算听懂了李锦的话,瞬间变得情绪激动,“谁也不许欺负李锦哥哥!本公主不允许!” “公主息怒。”李锦连忙放开陆婕瑶的手,为她轻轻顺气,安慰道:“我是嫡长子,不受罚,只是需要回席州一趟,解决一番。” “真的?”陆婕瑶瞬间乖巧地像只小白兔。 “嗯。”李锦点头。 …… 作者的话:今年会将小说完结。 第188章 苦果由他食下 宋露算是彻底被软禁了。白天幻跃随时在她身边,装作若无其事,而晚上陆弋轩则与她形影不离,就算她对陆弋轩没什么好脸色,可任她反抗,陆弋轩还是执着地将两人的手绑在一起,直到天亮,幻跃到来才肯放开。 “宋姑娘,主子怕你无聊,特意寻了些书来给你。”幻跃此刻倒是恭敬了起来,双手捧着书呈上去。 “我的确无聊……”她接过书,笑得有些悲凉,“可若笼中之鸟能够快乐的话,那岂不是成了笑话。” 幻跃眼神闪乎,连忙为陆弋轩辩解道:“姑娘,主子没想这样……只是太害怕了……” 宋露不由地想笑,“他堂堂洵王,害怕什么?” 被囚禁的是她,难道不应该是她害怕吗? “主子只是太爱姑娘你!” “爱我?除了洵王,世人说爱皆可信。” 幻跃顿时哑口无言。 在外人看来,王爷的确风流成性,不会去爱任何一个人。可世人不知道的是,府中成群的姬妾,自她们入府至如今,从未被宠幸过。可自从宋露出现以后,王爷做出的破格事情接踵而来,让他们应接不暇。 宋露与外人可能看不出王爷对宋露的爱,可身为王爷的近侍他们却是一清二楚。王爷在宋露面前从来不掩饰自己的爱意,可在宋露看来却是满满的占有欲。 “果然,连他的属下都承认了。”宋露冷冷说完,终于仔细看起了书。 书名《盛史》,宋露脑海中浮现出陆弋轩的话“你知道两百年前的盛哀帝吗?”,曾经梦中出现的场景仿佛历历在目。她一惊,被吓得书从手中滑落,砸在地上。 “女……宋姑娘……”幻跃不解。 “把书拿走!”宋露突然变得很烦躁,从床上站起身,直接跑出门外。 “宋姑娘!”原本准备去捡书,但看到宋露跑了出去,幻跃脸色一变,顾不得书,立马跟了上去。 宋露闷头跑出屋没多远,没看脚下,不小心被石头一绊,扑进了一个男人的怀里。男人眼疾手快的搂住宋露,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她立马知道是谁,便毫不犹豫直接将男人推开。 男人显然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猝不及防被猛地一推,不由地往后退了一步。他凤眼中闪过一丝失落,她竟然如此厌恶他了?下一秒,他立马嘴角挂笑,温柔问道:“露儿,你没事吧?” “有事又如何?”宋露说着甚至嫌弃地拍了拍身上,冷冷说道:“一个替身死了还有下一个替身,不必如此惺惺作态!” “露儿,你不是替身!”陆弋轩耐心解释,试图安慰宋露,“我从始至终爱的只是你一个人,宋露!” 面对陆弋轩不厌其烦的解释,宋露似乎已经条件反射般地自嘲一笑,“认真就输了!” “宋……”幻跃跑出来,见到又是往复不变的场景,还未完全喊出宋字,他便紧缩住嘴,选择悄然无息地离开。 “对……”陆弋轩黯然闭眼,苦笑着说道:“露儿说得对,认真就输了……所以……”我早已输的彻底…… 他十八岁那年重生,不仅拥有身为陆弋轩的记忆,而且在梦中总能梦到与自己长相相同的盛哀帝,与宋露长相相同的唐何,随着时间迁移,竟然拥有了盛哀帝几乎完整的记忆。 他幻想着宋露会与他一样,也能梦到盛朝时光,拥有盛朝的记忆。城楼之战以后,宋露失而复得后的他变得突然害怕起来,急切地想确认宋露是否记得,迫切的想让宋露留在他身边。可聪明两世,糊涂一时,未曾想竟弄巧成拙,让宋露彻底误会他…… 一切的一切皆是他所种的因,苦果自然必须由他来食下。 “所以什么?” “所以我想输。” 宋露没想到陆弋轩会是这种回答,一下子陷入了沉默之中。陆弋轩又想玩什么把戏? 见宋露无声地打量着自己,眼神警惕,陆弋轩容易猜得她的想法,“露儿,我无它意,仅是字面上所表达的意思……” 宋露冷笑一声,“随你”,说完,转身又走回屋子。 陆弋轩看着宋露显得决绝的背影,缓缓拎紧了手中的食盒。他绝不会放弃,露儿也不能离开他! …… 泽修珏走进院子,一脸疲惫。 黄芩见着人,立马冲了过来,想要询问宋露的消息。可泽修珏连头都未曾抬,只是揉着太阳穴,淡淡说道:“陆长翊还活着。” 黄芩眼中立马有了光,“他怎么样?” 感受到黄芩激动的情绪,泽修珏神色颇为复杂地看了眼黄芩,说了句:“晋铿,你与战昭王妃说吧!本殿下累了,先回屋休息了。望战昭王妃谅解。” 他不想临头浇人头顶一盆寒水……而且,他实在是有些累了。多天亲自寻宋露的同时,还要忙于军务与堰都来的任务,已经不眠不休快三日。 “五殿下辛苦了。”黄芩颔首,送离泽修珏。 看他的模样,宋露应该还是未能寻到。看来,果真是被陆弋轩劫走了…… 晋铿走了过来,打断黄芩思绪,温柔道:“战昭王妃,近日天寒,咱们去屋内,我与你细细说来,可好?” 黄芩奇怪地看向晋铿。向来粗犷的汉子怎么突然变得如此斯文? “不是不是……”晋铿连忙摆手,眼神慌乱无措,胡乱解释一通,“战昭王妃,你别多想!我只是想着,天气不是寒冷嘛,就是单纯的怕你受寒着凉!真的真的,我没有别的意思!” 黄芩掩嘴轻笑一声,“我尚未说什么。不过,我懂你意思。咱们走吧。”说完,黄芩率先朝着自己的屋子走了过去。 就算她怀疑有人对她有非分之想,但断断不会是憨厚善良的晋氏兄弟。不过,她目前的确有些着急,想要知道陆长翊的情况。 晋铿跟了上去,走进了两个壮实的婢女守着的房间。他看向桌子,桌子上虽整齐放着陶瓷杯子,可杯子上却有肉眼可见的灰尘。他立即转过身,喊道:“你们两个,怎么伺候战昭王妃的,茶具上都染灰了!还不快去换一套干净的,热和的茶水!” 他原本想要让战昭王妃先喝点水,缓一缓。可谁想到这些丫头如此怠慢人家! “无妨的。我平常也不怎么喝茶水。”黄芩很淡然,无所谓的很。她的确不太敢喝别人准备的茶水,身在敌营,本就该步步为营。 第189章 大材小用 偷偷瞄了一眼黄芩,晋铿神色颇为不自在。见两个丫鬟依旧直愣愣地立在原地,他当即来了脾气,“我也叫不动你们了!还不快去!” 两个丫鬟对视一些,悻悻跑出房间。 “其实不必如此苛责她们的……”黄芩圆场的同时,也直接问出了自己的问题,“那个,晋侍卫,可否说一下陆长翊的情况。” 晋铿挠了挠脑袋,神色犹豫,藏不住任何一点心思。 无需多说,黄芩自然懂了一切。她神色暗淡下来,轻声叹了口气,方才拉出板凳坐下,“他能活着,便是最好。晋侍卫,你也先坐下吧。” 晋铿小心观察着黄芩,却见后者突然抬头,对他笑着道:“你放心吧。经历了这么多,我比你想象得更加坚强。” 那笑容很是苦涩,晋铿想要安慰,奈何想不出任何词语。他只能坐下,看着黄芩许久,方才憋出一句话,“战昭王目前没有生命危险,所以……你不必,不必太过担心。” “嗯。”黄芩淡淡地应了一声。 看黄芩不再说任何话,晋铿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铺垫,犹豫着不知道说什么,“那个……那个……” “直接说吧!我承受得住。” 晋铿像是被噎着一般,盯着黄芩好久,方才说出一句话,却让黄芩彻底愣住,“战昭王……腿……残了。” 残……了?黄芩放在两腿上的手微微发抖,不敢相信这个事实。陆长翊不是中的是冥语之毒?为什么腿会残了?不对,第一次见面陆长翊不也是腿残了,之前不也好好的。对!对!肯定还有希望的!只要她回去,陆长翊肯定会好好的…… 晋铿在一边看着黄芩像是走火入魔了一般,一下双眼无神地摇着头,一下子又突然笑了起来。只见笑着笑着,黄芩突然站了起来,便门外跑去。晋铿一慌,连忙拉住黄芩,“战昭王妃!” “晋侍卫,放开我!我要去找泽修珏!我要去找他!” “战昭王妃,请你冷静些!” “我现在很冷静!”黄芩眼神异常坚定而认真。 “扑通!”晋铿突然跪了下来,爱神恳求,“战昭王妃,拜托你冷静些!殿下已经三天三夜未曾好好入眠,我拜托你暂时先不要打扰殿下!求你了!” 晋铿的猛然一跪了,让黄芩瞬间清醒了过来。她恍然无措地后退,说话无与伦比,“我……对不起!晋侍卫,你先站起来!!我刚才太过着急了……那个,你先离开,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晋铿站起身,朝黄芩深深鞠了一躬,便离开屋子,顺便拉上门。 …… 落河城街道上来往行人稀稀松松,只有持刀的士兵们来来回回巡逻,兵甲相撞的声音时刻提醒着人们战争尚未结束。一个身着粗布衣裳,牵着一匹老马的人走在街上,分在显眼。一列士兵将他拦了下来,“你是干什么的?” 被拦住的人抬起头,仪容非市井小民所有,即使穿着粗布衣裳,风尘仆仆,也容易看出此人气度非凡,不是一般人。他向所有士兵们微微颔首,然后问道:“请问你们中何人是领队的?” 士兵们怀疑地打量着他。站在中间的士兵刚站出来,所有人便已经抽出了刀,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的危险。 “何事?” 那人从容淡定,“可否近些说?” 领队的士兵犹豫了一下,走了上去。那人靠了过来,在领队的士兵耳旁小声说了几句,士兵神色渐渐变得严肃凝重,将信将疑,直到看到一张令牌,士兵彻底消除怀疑。士兵转过身,让所有人将武器收了起来,然后恭恭敬敬地领着那人去了总兵府。 陆弋轩看到来人,凤眸中闪过诧异,随即走过去,微笑着道:“原来是李大公子,本王有失远迎。” 李锦颔首,“见过洵王殿下。” “来人,上座,上茶。” “王爷,不必麻烦。”李锦出声阻止,“在下仅是奉陛下旨意,将密令传给殿下,即完成任务。” 陆弋轩笑了笑,话似无意说出,却句里带刺,“原来如此。不过,父皇此次可真算得大材小用。” 李锦状似未曾听到,从怀中取出信封,呈递给陆弋轩,举止优雅从容,“这是陛下密信,望殿下收好。” 陆弋轩拿过密信,左右翻看,笑容颇为玩味,“本王怎么相信这便是父皇的密令,而不是他者所冒?” 李锦倒也未曾退缩,只是温和笑道:“在下已完成送信任务。至于密令的真实性,陛下向来考虑周全,自然有法取信殿下。而且殿下是否相信李某,李某浅薄,未曾考虑。” 话虽如此说,可在接密令之前,李锦便提议安帝将信物置于信封之中,以取信于人。 “那便罢!”陆弋轩随意拿着信封,转过身,走向案几,“若无他事,李公子便可离开。本王尚有事需忙,就不多送李公子了。” “殿下忙着,李某先行离开。”李锦说完,稳步走出房间。 在枯木繁生的院子里,仆人不多,而巡逻的士兵也多在外围。李锦垂头行走在院子中的小路上,身姿优雅,步伐从容,可实际上却时时刻刻在小心观察着周围。 在来到瀚州之前,他便已经得到消息,王爷已无生命安全,目前在落河总兵府修养。但是,他并未得到王爷暂住居所的具体位置,只大致知道在总兵府东部。 他着粗布衣服,一是防止土匪山贼拦路,而是为了不引起注意。瀚州这一块地方,除了战昭王,洵王以及他们的近侍外,无人识得他是李锦。所以,行事也可简单些。 行到离一小院不远的地方,突然见一熟悉的身影匆匆从院子门口走出,李锦欲唤,却想到有所不妥,当即闭上了嘴,未发出一点动静,直到人离开,他方才缓步走向院子。 李锦刚进院子,刷的一下,面前突然出现一个人,剑指着他的额头。看清来人,离风将剑快速收回,惊讶道:“李锦公子……” 李锦微微颔首,“许久不见,离风统领。” 第190章 相见情切 离风将李锦带进了院子里的主屋,屋子宽敞整齐,暖和得很。而陆长翊正躺在热炕床上,拿着一张羊皮纸仔细看着。 “长翊……” 听到熟悉的声音,陆长翊转头看去,李锦正快步朝他这边走来。李锦到了床前,便开始认真打量起陆长翊全身上下。面前的人胡子拉碴,头发散披,在瀚州这战争之地反倒没有在安逸的云城之时的战神风范,人也沧桑许多,硬是显老了十岁不止。 陆长翊一动不动,任由李锦盯着自己看了许久,方才说道:“看完了没?” “方看完。”李锦发自内心地感慨,“短短几个月,王爷的年华却已逝十岁。” “这些都是无用之言,就不必再说。”虽然话这样说,可陆长翊竟是想要抬手摸自己的脸,亏得手抬到一半,立马停了下来。 “情变淡,言成废。” “你李大公子不必如此伤春悲秋。”陆长翊拆台,“说点正事。” “你难道不算正事?”李锦看着陆长翊,意味明显。 “我如今安然无恙。” “也罢。”李锦轻摇了一下头,略显无奈道:“那便说所谓的正事吧。皇帝允了停战求和之事,派我前来送密令。” 陆长翊身体猛然坐直。 “但是,我未曾想明白为何皇帝不与众臣相商,而是单独派我一人送密令?” “事成了,便可。”陆长翊淡淡的一句话,却让李锦更加疑惑,李锦不禁皱眉望着陆长翊,寻求答案。 “停战求和,于国,于民,于我都是最好的选择。” 李锦无法反驳。停战之事,唯一的不利便是陆长翊与黄芩前往堰都为质一年,但为质一年,其实无伤大雅。在此次停战的事情中,他不仅看不懂安帝,更看不懂泽国。 陆长翊低眸,突然想起一件事,便开口问道:“你此次到瀚州除了送信,可有它事?” “送完信,我便要回到席州本家。” “受训?” “姑且能算。” “我对不住你。”陆长翊垂眸间,却突然转了话题,“你要小心陆弋轩。” 李锦不解,“可有原因?” “暂不可告。” 李锦不是咄咄逼人,刨根问底的人。陆长翊不愿说,他便也不问,“知道了。今日天色尚早,我今天便要驱车前往席州。小叙一番,便该作辞了。” 陆长翊像是早已习惯了,只淡淡问了一句,“可有需要的?” “尚无。不过,你倒是需要好好养伤,照顾好自己。”说完,李锦作揖表别离,“我离开了,再见。” “再见。” 望着李锦离开,陆长翊脸上多少有所动容。 李大公子本与他并无交集,只不过因为两年前的一件事,从此李锦便已朋友名义为他鞍前马后,毫无怨言。可是,朋友行走在死亡的边缘之上,他却连保护李锦都不能完全做到。纵使自己知道启殇就是陆弋轩,但自己与启殇仅为合作关系,无权去问出资刺杀李锦之人。更何况,他与李锦的关系不能被人发现。 …… 两方达成一致意见,安国,泽国双方代表签订完停战条约。两方撤兵,年后战昭王夫妇前往堰都为质时,泽国也归还欧涂等地。 黄芩最终未去求泽修珏。泽修珏一直很忙,她根本没有去见泽修珏的机会。不过,未过几日,条约签订的消息传来,很快她便由泽修珏亲自送出了欧涂。 站在城门外,黄芩看到了坐在马车上静静等待她的陆长翊,她心里不禁一痛,却也更加急切。她朝泽修珏鞠躬作别,“多谢这些日子的照顾。” “战昭王妃客气。”泽修珏回礼,“祝战昭王妃平安。” 温景到了跟前,“王妃,王爷在等您。” “嗯。” 黄芩表面上淡定从容,可没有人知道她内心有多么急切。在两国人的面前,她不得不维持战昭王妃的形象。她端直身体,微微昂起下巴,一步一步,稳如泰山却不失优雅,径直朝着陆长翊的马车走去。离陆长翊越近,她的步伐却不由地沉重起来,切却也怯。 终于到了马车前,陆长翊向她伸手,最初相见之时冷若寒潭的凤眸中此刻蕴满情感。陆长翊脸虽比掉落城楼那日更加瘦削,但此刻银冠束发,面目白净许多的他却多了分从前未有的清俊。 在搭上陆长翊手的那一刻,黄芩眼睛顿时一酸,眼泪竟不住地流了下来,呆呆地立在原地,竟是不动。 陆长翊心不由一颤,握住黄芩的手,用力一拉,将娇小的人儿拉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背,无声地安慰着。在黄芩埋入他的怀中抽泣之时,他将车帘拉上,吩咐道:“温景,走吧。” 马车缓缓行驶起来,平稳前进。 陆长翊静静抱着黄芩,任由她哭泣。突然,怀中的人儿动了动,陆长翊温柔将人抱起,让黄芩坐在陆长翊腿上。然而,在碰到陆长翊腿的那一刻,黄芩吓得立马跳起,陆长翊也赶忙抬手护住前者的脑袋。陆长翊宽厚的手掌挡住了车顶,黄芩脑袋并不是很痛,可却委屈地又哭了起来,“你干什么?你的腿不是还没好嘛?” 黄芩原本是不爱哭的。但自从到了瀚州以后,她流的泪水简直远远超过了前世流过的所有泪水。爱一个人,原来真的会变得脆弱敏感。 “我错了。”陆长翊乖乖认错,转而又将黄芩宠溺地抱入怀中,将人轻轻地放在腿上,为了防止黄芩又跳起来,他手上加了许多气力。 “你……” “信我,我的腿没事。”陆长翊抬手轻抚微微炸毛却又满脸泪水的黄芩。 瞧着满脸温柔的陆长翊,黄芩突然环住他的腰,倾身上前,快速吻了上去。泪水浸入嘴中,味道咸而苦涩,可陆长翊却觉得分外甜美。犹豫了一下,他终是抱紧黄芩,回应她的亲吻。 一吻作罢,黄芩离开了陆长翊的唇,却双手搂住他的脑袋,定定地看着俊脸变得通红的男人,“阿翊,我俩再也别分开了。” 陆长翊搂紧黄芩的腰,认真点头,“阿芩,一定。” 他一定不会再放开阿芩!不会让阿芩置身险境! …… 第191章 陆长老死了 泽国将黄芩送回之后,确实将大部分兵力撤出安国,只留一小部分兵力留守欧涂等地。而安国这边,玄军随着战昭王撤回云城,而留后到的一部分雪卫军与瀚州守兵一起留守瀚州。而洵王本应留在瀚州,直至年后泽国归还侵占的城池,可安帝却急于将陆弋轩召回云城。 战昭王和洵王一前一后回到云城,而云城中的官员们也终于知道皇帝瞒着他们与泽国停战,可无人敢有异议,停战之事本就利国利民,而且陛下所行乃为天命。但始终有一个跳出来反对此事,那便是曾经阻止安帝诛杀陆长翊的陆家长老。 陆长老虽居于云城之内,却在皇宫以外。 到了宫门,壮心不已的老人想要进宫,却被“不知好歹”的守卫拦了下来。守卫以无传召,无令牌为由坚决不肯放行。 “萧余,站住!”终于看到一个将要入宫的人,陆长老威声将人喊住。 萧余也的确停了下来,向陆长老行礼,“见过陆长老。” “劳你将老夫带入宫内!”这是命令,而非请求。陆长老的确有此实力!虽然别人尊称他为陆长老,可他实际上是先帝的胞弟,有先帝所给予的特权和督察皇帝的权利。 萧余眼睛中闪过慌色,但却像只精明的狐狸一般,对陆长老揺尾怜乞,“不是在下不愿意帮陆长老,实在是在下也没有这个能力。在下只是皇帝陛下的一个臣子,哪有权力宫门的出入啊?陆长老此举这实在是为难在下!” 表面上看是守卫恪守规矩,不让陆长老进宫。可实际上,从宫内人那打听消息便可得知,是皇帝下令坚决不让陆长老进宫。一朝天子一朝臣,若今日他让陆长老进了宫,非凡讨不到好,没准乌纱帽难保。 “你!”陆长老气得吹胡子,“窝囊鼠辈!” 一族之主的萧余心里虽然不块,可表面上也只能畏畏缩缩地试探道:“长老说的是。那在下…先走了……” “给老夫滚得越远越好!” 从萧余的态度,陆长老多少也能看出些猫腻。他便宫内望了眼,气得不停地喘着粗气。看来今日这皇宫他是进不去了!陆长赫这小子真是长本事了! 进不去皇宫,陆长老索性去了战昭王府。 老人怒气冲冲地走在大街上,那摄人的冷气让大街上不少人通通不自觉地远离老人。陆长老今天被气得不轻,一股脑只注意着前面的路,却没发现有所不对劲。 他走到一转角口,却突然横冲直撞过来一辆马车。幸亏老人有些武功底子,虽然年纪大了,但筋骨却依旧很好。他朝右方快速躲开,但头仍被马车狠狠擦到,瞬间布满皱纹的额头献血直流,老人也重重倒在地上,滚翻了两圈不止。 正当陆长老气喘吁吁地趴在拐角口,准备爬起身时,斜后方却突然陆续冲出两匹马,马蹄不偏不倚狠狠踏着老人的身体而过。老人霎那间,鲜血喷出,染红了地面。 肇事的马车和马却在众目睽睽之下狂奔而去,行人纷纷避让开横冲乱撞的马车和马,无人敢上前拦住凶手。待到安全,行人才纷纷上来查看老人,围成了水泄不通的圈子。有大胆心善的人上前欲将老人扶起,却见老人僵直趴着,圆目怒瞪,似是死不瞑目。他小心去探老人鼻息,却瞬间吓得瘫坐在地上。 …… 陆长老死了!死在了云城最为繁华的街道上。 举朝震惊,皇帝悲痛万分,下令彻查凶手,全国为陆长老哀悼一天。在陆长老死了的第二天,他的尸体终于能堂堂正正,不受任何阻碍进皇宫了。宫内所有人披上了素衣,全员食斋饭,为皇家最年长的老人哀悼。 官员的行动力很强!仅陆长老进入皇宫的当天,便将肇事之人抓到了,得到的结论却是陆长老的死是一场意外。没有人敢质疑这个结论,因为皇帝没有质疑,直接下令处死了肇事的三人,连坐其家人流放南疆。 陆长老下葬的当天,所有陆家人皆到场送别。在场的所有人神情悲伤,甚至有哭泣流泪的人。可陆长老一生没有子嗣,性情怪异,皇家之中与陆长老交好之人除了先帝,便是陆长翊已经去世的母亲曼妃。 陆长翊虽在最前排,却坐在轮椅之上,看不到棺材里的老人。他看向安帝,“陛下,臣请求能望长老最后一眼。” 安帝状似悲伤,允了陆长翊的请求。 “阿芩,将我扶起。” 陆长翊扶着黄芩的肩,艰难地移动到了棺材面前。望着生前易凶易怒,脾气暴躁的老人此刻安静地躺在棺材里,状似安详的模样,陆长翊心里五味杂陈。他虽然与陆长老不算亲近,可这个老人却尽力处处护着他。陆长老的死可能不是简单的意外,但此时的他却无能为力。 在黄芩的搀扶下,他对着棺中之人深深鞠了一躬,“谢谢。皇叔一路走好。” “皇叔一路走好。”黄芩也朝棺中之人行了一礼。 两人回到位置,在场的人静静地站在原地,低垂着头。很快,宫人上前,上盖钉棺,将木棺抬上礼车。 …… 洵王府 陆弋轩参加完葬礼回到王府,已是夜晚。与以往一回府,莺莺燕燕簇拥上来不同,整个王府除了在忙的仆人,异常安静。 管家安置好一切,见王爷回府,立马迎了过来,“王爷,各位夫人皆安生呆在自己院中,奴才已遵从王爷命令,派人守着各个院子。” “嗯。”陆弋轩淡淡应了一声,然后问道:“本王院中的那位怎么样了?” “女主子任奴才怎么劝说,也不肯吃东西。从王爷你出府到现在滴水未沾。” 陆弋轩剑眉微皱,吩咐道:“你去唤人快速做一份热食,送到本王院子来。”说完,他便大步赶往夜露轩。 进入屋子,正如管家所说,桌子上放满了早已凉透了的食物,而宋露正拥着被褥睡在床上。陆弋轩不禁放慢放轻脚步,走到床边,轻轻坐下。他抬起手,抚摸背对着他的人儿的脸颊,手指刚碰到她的脸的一刻,本以为睡着的人身体却突然绷紧。 第192章 床榻劝食 陆弋轩浅笑一声,带有些宠溺地将手收回,“露儿,醒了……” 宋露无声地动了动,将身体朝床里面慢慢挪了进去,腾出足够陆弋轩躺下的空间。然后猛地一扯被褥,用厚厚的棉被将自己裹了起来,不理会陆弋轩。 自从陆弋轩软禁宋露,非要与她同床而眠之后,一直都是这样。每到睡觉时间,宋露主动腾出位置,睡在床里面,卷走所有被子,而陆弋轩着衣不盖被褥睡在床外边。在瀚州时,虽然天气寒冷,但床为热炕,即使仅仅合衣而眠也不会太冷。但在怡鹭居中,入眠之后屋内炭火被人移走,床非热炕,而且云城天气转冷,不盖被子一般人还真是吃不消。 在受寒却与宋露同眠和暖和却不见宋露这两个选择中,陆弋轩毅然是选择前者。与宋露同床,冷了,他尚可以脸皮厚点往她身边靠,隔着被子抱住她,确保她始终没有离开自己。 “露儿,今日你整日未曾进食,定是饿了,我让人准备了些饭菜……” “不饿!没胃口!”宋露冷冷回声。 “露儿,你可以跟我闹,打我骂我,但千万别折磨自己的身体。”陆弋轩不恼,反倒温柔劝说道:“除了让我离开以外,露儿,你说怎么样你才愿意吃饭?” “哼!猫哭耗子假慈悲!”宋露拉紧被子,冷声嘲讽,却不肯回答陆弋轩的问题。 “露儿,听话。错的是我,不是你。干嘛要折腾你自己?”陆弋轩耐心地轻声哄着:“乖……” “扣扣…” “进来。” 两个仆人拎着饭菜走了进来。在陆弋轩的示意下,他们先将冷菜收走,然后把桌子靠近卧床移,移到陆弋轩面前,方才停下将三五碟热菜与米饭摆好,退出房间。 饭菜的香气很快溢满了整个房间,连室内温度也似乎变得高了些。只见裹着被子的人动作开始多了起来,不停地扭动。陆弋轩望着那像极一条动着的毛毛虫,宠溺地浅笑,“露儿,真不饿?” “不饿!” “咕咕咕……” 宋露刚说完话,不时宜的声音却响了起来。她的嘴很硬,可她的肚子却很不识趣。宋露又怒又羞,索性将整个人,包括脑袋也裹入被褥之中,不停地蜷缩着脚趾。 “露儿……”见不管他怎么劝,宋露就是不肯吃饭。陆弋轩望着那厚厚的一团,思考了一番,然后躺在床上,朝那团靠去。厚厚的一团也不甘示弱地朝里面滚去,直到碰到墙壁,不能再滚。 陆弋轩笑了笑,突然坐起身,将鞋子脱去,然后躺回床上,对着那团被褥轻声道:“露儿,你不出来,我便进去了。” 被褥里的人哼了一声,将被子扯得更紧。见状,陆弋轩沿着床单拉住被褥一角,轻轻一扯,不但纹丝不动,反而里面的人拉得更紧。可宋露一个女子怎么可能敌得过长年习武的男子,只见陆弋轩稍微一用力,原本被裹得紧紧的一团瞬间露出一个大洞,借着灯光可以看出里面之人惊讶的神情,而陆弋轩趁势钻了进去。 “陆弋轩!”宋露大叫一声,掀开被子坐了起来,顺便一脚朝被子踢了过去。 虽然她与陆弋轩有了肌肤之亲,但是自从知道她仅是被当做替身的事实后,陆弋轩再碰到她,她只觉得恶心。她也的确能屈能伸,但是对陆弋轩,她实在难以屈从! 宋露的一脚来得过于突然,陆弋轩虽然也没有想去躲开,只想让宋露解气,但是奈何那一脚竟是有些过分精准,踢到了下身的关键部位。陆弋轩在被子里闷哼一声,一时只顾抱着那处以稍微缓解疼痛,根本无暇去想其他。 宋露显然也看出了不对劲。她悻悻地将罪魁祸脚快速抽离被褥,杏眸无措地转着,嘴唇动了几下,最后只化作几声略显尴尬的咳嗽。她虽然生气,但是没想去踢他那。 过了一会,陆弋轩终于从被褥中探出头来,微喘息着问道:“露儿,解了些气没?” “哼!”宋露转过头,冷冷道:“早知道我就用力点,彻底断了你的根才好!” 陆弋轩不由也有了些薄怒,“断了根,我也是你男人!” “你才不是!”宋露怒瞪着眼反驳,但耳根却悄悄红了。 “你亲自说过,你不记得,我还记得!况且你全身上下,我哪里没有看过,又有多少没有摸过?”陆弋轩冷着脸坐起,朝宋露倾身靠去,将女人压制在墙与自己之间,“就这样我还不是你男人,还能有谁是?” “混蛋!”宋露的脸变得通红,扭过头去,却不知是被气的还是羞的。 “露儿,混蛋是你夫君。” “滚!”宋露想要一把推开男子,奈何怎样用力都只是将手低在男子的胸膛之上,“我未嫁!尚是良家女子!” 陆弋轩却神色一喜,抓住宋露抵在他胸前的双手,“露儿想让我娶你。” “你胡说什么!”宋露用力想要甩开陆弋轩,然而后者却紧紧地抓着,连一根手指都难以抽离。 宋露气急所说的一句话,却让陆弋轩上了心。他紧紧盯着宋露,神色异常认真,开始做起了承诺,“露儿,你放心,我只会有你一个女人!等时机成熟,我便将府中那些女人遣散,明媒正娶你为我的王妃!” 陆弋轩的这一番话让宋露本该是如死灰般的心竟然有了一丝悸动的感觉,她竟然觉得自己有所期待。她害怕,实在害怕!她不应该早就对陆弋轩没有一丝想法了吗?如今怎么会…… 她不禁捂双耳,闭着双眼,大声喊着:“你出去!” “露儿,你……”陆弋轩想要安慰,却又怕吓着宋露,只能试探着靠近。 感受到陆弋轩气息的靠近,宋露猛然睁开双眼,一字一句,分外认真道:“你不是说只要我吃饭,你做什么都行,对吧?那你现在离开这间屋子,我便吃饭。求你!求你!” 陆弋轩神色复杂,“好。露儿不要饿着自己。” 说完,陆弋轩默默翻身下床,提着自己的靴子,就着单薄的白袜大步走出房间。当关门那一刻,他停顿了一会,看着有些失神的女子凤眸中闪过心疼,在女子朝他看来那一刻,他却快速地将门关上。 …… 第193章 洵王囚女子在府 夜露轩里的房间不多,仅有五间屋子,而卧房也仅只有宋露所在的那独独一间。出了卧房,陆弋轩提着鞋子走到了紧挨着卧房的书房,方才穿上鞋子。 此刻的他无心看书,处理政务。他走到墙边,是与卧房同一堵的墙,靠着墙就坐在了地上。将近年关,温度本就降得快,到了夜里更是寒冷,更何况是没有任何毛毯的地面。 卧房里动静很小,几乎没有。陆弋轩也无声地就这样靠坐着,偶尔冷风从门口吹了进来,足矣让人瑟瑟发抖,而男人却像木偶一般无动于衷。凑近一看,却发现人已然闭上眼睛,似乎已然睡着。 自从寻到了宋露,他强迫宋露与他共床而眠,但有谁又知道,他从未睡着一个好觉。即使宋露的手与他相连,共睡一张床,他却还是时刻害怕宋露会突然离他而去,时时刻刻保持高度警惕。更何况,白天,他无暇去想其他,必须处理政务与军务,更是不得休息。 隔壁卧房,宋露盯着饭菜走神发呆,亦是像极了木偶人。 她不懂自己,很不懂自己为什么会放不下陆弋轩这种人?云泥之别的两人本就不该有所交集,但或许他对她不同于别人的待遇让她有了妄想,直到替身事明,直到现在,都未放弃过那痴念与妄想。 她不得不承认,当陆弋轩说出明媒正娶她为王妃时,她很心动,无比心动到幻想陆弋轩爱她!但事实上,陆弋轩怎么可能娶她这种女人?而她又怎么敢嫁与囚禁伤害她的人? 肚子又咕咕叫了起来,在安静的卧房内格外响亮。宋露望着饭菜,摸着肚子,犹豫着,终是咬唇走到床边,动筷小口吃了起来,却食如嚼蜡,毫无滋味。 …… 泽修珏完全寻不到宋露,连蛛丝马迹都未曾有。堰都皇帝催得急,他突然想起黄芩曾经与陆弋轩的对峙,倒是寻出些线索。他必须回堰都,而他也不想宋露就此了无音讯地离开他。 晋铿没有随着泽修珏回泽国,而是被派到了安国云城。在城北被翻修的云吉客栈,曾经的伙计大然归来成为了新的掌柜。 自从来到云城之后,晋铿除了表面在经营客栈,背地里一直利用多年来积累的人脉打探陆弋轩的消息。自回到云城,陆弋轩在外人眼中没有什么变化,就连带一个女子入府也是极为正常的事。可晋铿却注意到了那新入府的女子从未再洵王府中露过面,或者说洵王府中的下人基本没有见过那女子,这便十分可疑。 战昭王的人也在暗中调查洵王。晋铿虽然憨厚老实,但人从来不傻。他知道战昭王妃亦在寻找宋露姑娘。 …… 彩莲得了吩咐,买药回来,却被一小孩在战昭王府门口拦了下来。小孩七八岁年纪,大大的眼睛使他笑得可爱极了。彩莲正想揉揉小孩,小孩却快速地递给她一封信,让她交给战昭王妃,便撒腿跑开。 彩莲年纪虽有长,可心智却依是天真。她不做多想,收了信,嘟囔两声,便带着进了府,连同药材一起交给了黄芩。 回来以后,在黄芩的强烈要求下,黄芩搬进了陆长翊的房间,两人同屋同床,而且就连陆长翊的沐浴食饭吃药都是黄芩亲自操劳。 彩莲将信交给黄芩的时候,陆长翊正着白色里衣在偌大的屏风后面泡着药浴,屏息着气不发出一点动静。 彩莲这小丫头不太记事,忘了每天的这个时候是陆长翊药浴的时候。黄芩不忍教训,只能忙着将彩莲打发走。 信的内容不多,只有一句话:洵王新囚一女子在府。 黄芩若有所思,将信塞在袖中,走回了浴桶旁。 “阿芩,发生了何事?” “有人送信来,说陆弋轩囚了一女子在府中。“黄芩寻宋露此事陆长翊本就知道,她也不做隐瞒。 陆长翊沉眸。陆弋轩向来谨慎,不会顶着洵王的名头做不利于名声的事,向来是用启殇的身份为非作歹。可这次却明目张胆地在府中私囚女人,而那女人,不用多想,便能猜到是他们寻了许久的宋露! “阿芩,你的想法尽管说来听听。”陆长翊低沉的嗓音平稳却暗藏温柔。 “定是陆弋轩劫走了宋露!我想救阿露出来。” 陆长翊无言点头,可心里却隐隐有些打鼓。 自瀚州回来以后,他终是变了,尤其变得畏手畏脚。可他不敢再想以前一般,他怕黄芩会再次离开他,害怕他们天人相隔,总不能相见。 “洵王府守卫森严,若要进去却也头疼得很。可若去找陆弋轩对峙,我也不是他的对手。”黄芩想起了在欧涂时陆弋轩的态度,顿生许多挫败感,无力感。 “可能先缓一缓?”陆长翊淡淡说着,仿佛没有夹杂着一丝私心,“刚得到的往往会让人分外珍惜警惕,况且陆弋轩多次搭救宋露,对宋露应是没有加害之意。所以,等再过一些日子,我们再行搭救,会更容易些。” 陆弋轩曾说过,不容他人伤宋露一根汗毛,包括陆弋轩自己。但若擅自插手宋露之事,惹怒陆弋轩,难保陆弋轩不会对黄芩下手。 他现在双腿不能行动,全然靠阿芩照顾,不仅不能保护阿芩,还要阿芩保护他。纵使宋露是阿芩的挚友,可他宁愿让他冒险,也绝不愿再让阿芩受伤一分! 黄芩搀着下巴,桃花眸转了转,神情却不由显出一丝悲戚,“阿翊,你说得对,的确不能贸然行动。” 突然,她扶着浴桶,弯下腰来。感受到女子紧贴他湿漉的背,一股暧昧感不由充斥在两人之间,陆长翊身体不由一僵。下一刻,黄芩探出头来,重重地吻在了男人沾着水雾的薄唇上。 陆长翊与宋露之间,她总要选择一个。保护不了宋露,便定要护阿翊完好! 牵一发而动全身!陆长翊在这缠绵的吻下,轻易动了情。他侧过头,搂住黄芩,方便二人缠绵。两人染情欲的眸子对视一眼,便双双闭上眼睛,陷入无边温柔世界。 …… 第194章 洵王妃 直到年底,云城中没有什么大事发生。整个都城热闹祥和,百姓们喜气洋洋地准备着过年,而皇室中也基本一派融睦。 除夕家宴,与以往并无太多不同,歌舞照旧,美食照常,唯一不同洵王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黄芩双手扶着陆长翊的轮椅,眼神紧紧地盯着陆弋轩身旁轻纱遮面,身着华服的女子。众人识不得,她却一定会认得。那绝对是宋露!可却有一丝怪异,宋露自出现后一直被陆弋轩牵着手,也从未开口说过一句话。 黄芩的心情,陆长翊自是知晓。他轻抚着黄芩的手,温声安慰几句,便将人拉到自己身边的位置坐了下来。 太后的精神气极好,一直慈眉善目笑着。可同样坐于高座之上的安帝与皇后虽一直笑着,可也容易窥得那两张笑脸后的不悦与隐隐一丝愤怒。 黄芩能够确定是宋露,曾经为了儿子针对过宋露的萧云自然也能识得。自己的儿子多次忤逆她这个母后,可如今不仅忤逆,竟是堂而皇之地将那女人带上了家宴,亲昵得不像话!这实在是当着众人的面狠狠打她的脸。 安帝对一个贱婢自然不会上心。可宁国和亲之事,那心高气傲的江韵琦瞧不上其他皇子,唯独瞧上了陆弋轩,只需坐等年后敲定和亲之事。陆弋轩有多少姬妾,他不想管,可如今将一女子带入家宴,明摆着是将那祸水留在了心上。 几场歌舞落幕,众人没了兴致,要么低头食饭,要么闲谈,却都统一地不时望向陆弋轩那。 “轩儿……”倒是太后先开口了。 纵使上了年纪,太后依是精明得很。大家总是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放在洵王那,她很难不注意道。 “皇祖母。”陆弋轩站起身来,手却不忘拉着身旁的女子。 太后不由有些愠怒,却碰端着仪态,“你可知家宴上不能带那些不三不四,上不得厅堂的姬妾?” 见太后开了口,一众人默契地停止了闲谈,凝神细听对话,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皇祖母,她不是不三不四的女人,而是孙儿认定的王妃。” 陆弋轩话说得温顺平和,可却惊雷平地起,顿时启明殿热议声如同炸开了锅。 “安静!”皇后拍桌而起,吓得众人立即噤声。 萧云越了界,安帝不住地皱了原本就皱纹横生的眉头,却是什么也没有说,静静地握着酒杯。 “陆弋轩,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知?” “禀母后,儿臣自然知晓。”陆弋轩平静地回答,可手却将人握得更紧。 终归是虎毒不食子,萧云叹了一声,给陆弋轩寻了个台阶下,“你二人尚未行三书六礼,就如此唐突地带到家宴,太过失礼数。玉禾,将那姑娘带去本宫宫中,先行歇着。” “母后,所言极是。”陆弋轩应了,可下一秒的行为却让人大跌眼镜。 只见正在众人叹息之时,陆弋轩领着身边的女子走到殿前,两人一齐行了简单的拱手礼,便听得陆弋轩说道:“母后,不用麻烦玉禾。儿臣寒疾未愈,还望父皇体恤,允了儿臣带着王妃先行离开休息。” 安帝脸色并不好,挥了挥手让人离开。 陆弋轩带着人退了下去,宴会继续进行,可众人却心思各异。 出了启明殿,被陆弋轩牵着的华服女子却肉眼可见的颤抖起来。陆弋轩感受到了女子的情绪,却装作不知道,一路平静地将人带到了自己宫中的居所,华露院。 一进房间,陆弋轩便被女子狠狠甩开手臂。陆弋轩没有生气,反倒默默转身将门关上。 宋露扯下轻纱,丢在桌子上,看着转过来的陆弋轩,神情冰冷,“洵王殿下,我现在可以离开了,请让开些。” 陆弋轩与她承诺,只要她与他共赴家宴,装作他的未婚王妃,让安帝退了宁国公主的和亲,便放她离开。她虽然有所怀疑,但却死马当作活马医,应了陆弋轩。 “露儿,高墙之内,你一人独自出去,”陆弋轩苦笑,“怕是不太容易……” “你想反悔?”宋露急了。 宋露的反应像是一根尖刺狠狠地扎在陆弋轩心口,痛得无法呼吸。他就如此不相信她? 男人摇了摇头,慢步走到软榻旁,坐了下来。他朝宋露展开双臂,温柔笑着,让人瞬感冰雪消融,春风化雨,“让我抱抱你。” 宋露侧过头去,紧抿着唇,不说话。陆弋轩总能蛊惑人心!她这样想。 “就连抱抱你,都变得这么艰难了嘛?”陆弋轩突然嗤笑一声,本来好听的声音中掺了苦涩,“露儿若是此去一别经年,便是断人心肠。如今,何不怜惜怜惜我,给些最后的温存,让以后总归能有些念想。” 宋露的心突然抽痛。她侧头来,看向陆弋轩,缓步走了过去,进入了温暖的怀抱中。这怀抱温柔暖和得不像陆弋轩的,让人如置身梦境,如梦如幻。 她终究是爱着陆弋轩。无论是认清身份云泥之别时,还是知道陆弋轩将她当做替身时,亦或是现在,她都难以否认内心深处总是留给了陆弋轩太多地方,甚至……以后可能都容不下他人…… 陆弋轩就这样轻柔地抱着宋露,珍惜片刻的温暖,没有其他动作。去年的这个时候,同一个地方,他还正挑逗勾引着宋露,不过短短一年,竟是要在此彻底作别。当真是物是人非! 宋露难得地温顺呆在陆弋轩怀中,陆弋轩却欣喜不起。 他从未想过放开过宋露。盛朝时,身为皇帝强娶唐何为后,囚禁在自己的身边,结果唐何与腹中胎儿双双死在他怀中。前世,谋划得到帝位的他不愿放走助他功成名就的露儿,最终害得露儿赤身死在祭坛。 兜兜转转,今世亦执着地囚禁着露儿。可露儿不快乐,抗拒他给的一切。纵使自己的心终将缺了一块,他也不愿重蹈前两世的覆辙。 但,他陆弋轩此生只会有一个妻,便是宋露! …… 第195章 呼唤还是作别 即使陆婕瑶,莫斐颜等人依然在场,但今年的家宴,她们却是默契地避着陆长翊与黄芩,即使碰见了,身份一些的就将人当成空气,身份低一些的则是不情不愿地行礼。 莫斐颜依旧是恨着黄芩的。因着之前跟着公主闹事的事情在京中权贵圈子里传开,她的闺誉受到了严重影响,随着疯传,她不仅成了泼辣无礼的女人,更有甚者说她行为不检点。 她快疯了,但她那软弱的父亲不仅不帮她,反而草草给自己定了门亲事。一向宠她的母亲,安国长公主竟也默许了父亲的行为,仅因为她的名声在外已经烂了。 每每看到黄芩,她皆是投去淬毒的眼神,恨不得将黄芩千刀万剐,食之入腹。可每当被她的母亲看见,总是制止她的行为,甚至批评教育一番。莫斐颜心里苦,却只能打碎牙齿咽下去。 而陆婕瑶早已陷入爱情的网,有意无意地收敛自己的行为,只因不想坏了在李锦心里的形象。即使面对曾经恨得牙痒的战昭王夫妇,她也勉强能做到从容甚至有礼。 夜已深,参加家宴的人陆陆续续离开了皇宫。 昏暗却时刻有禁卫军巡查的道上,黄芩推着陆长翊慢慢走着,却流露出忧心忡忡,整个人心不在焉。 “阿芩,夜深路黑,放心些。” 黄芩叹了一声,“阿翊,你说宋露现在怎么样了?” “不知。”陆长翊如实回答,“但应是安全的。” “好吧……”黄芩语气颇为无奈。 陆长翊始终跟她在一起,而且还不能自由行动,的确不能知道什么。可宋露不是被陆弋轩伤透了心吗?刚才在家宴上怎么会如此安静? “十皇叔,十皇婶。” 听到这潺潺如流水的声音,黄芩握拳转过身去,正想怒怼陆弋轩,却见华服女子跟在陆弋轩身后,正朝她望来。 “阿露!”黄芩一激动,竟是丢下陆长翊,朝着宋露跑了过去。 “皇婶,慢着。”陆弋轩抬手拦住了黄芩。 黄芩抬头怒视陆弋轩,“你什么意思?” “本王无意冒犯皇婶。”陆弋轩像是在阐述一个事实,“但本王的王妃名唤宋萱,这里没有什么阿露。” “你……”黄芩不懂陆弋轩究竟想干什么。 “宋萱见过战昭王妃。” 黄芩突然有些不知所措。这里昏暗,隔着很远,方才有几点火光照路,她看不真切华服女子的神情,竟是心生错觉:她认错人了!宋露不在陆弋轩手里,她一直都错了! “我……本妃……”黄芩被自己的猜想惊到,止不住地往后退,却不小心踩到石子往后倒入。 陆长翊早已自己推着轮椅过来了。见黄芩往后倒来,他下意识地想要起身接住自己的王妃,但腿却使不上哪怕一点劲,最后只能推着轮椅让黄芩倒入自己怀中。 皇宫的砖路本来就有些滑,黄芩这么一倒,轮椅便快速向后滑去。 “阿芩!”那华服女子叫了一声,便见一道白色的身影像风一般朝前冲去。 轮椅停了下来,陆弋轩站在轮椅后面,轻松扶住。陆长翊却有些狼狈,一只手紧紧抱住黄芩的腰,另一只手卡在木制的轮子缝隙间,甚至破了皮。 “阿翊,没事吧?”轮椅一停,黄芩顾不得其他,快速转过身,各种摸来摸去,上下检查,生怕陆长翊出了什么事。 陆长翊默默地将受伤的手藏在袍子下,抬起另一只手抚摸黄芩的脸,轻声安慰:“没事,别担心。” “阿芩!”宋露冲了过来,“没事吧?” 陆弋轩却突然插话进来,“皇婶定是没事,不过皇叔可就……不定了。” “陆……洵王殿下!”宋露怒瞪陆弋轩一眼。 黄芩突然意识到自己坐在陆长翊的腿上,慌忙跳了起来。 “阿芩,我没事。”感受到黄芩的窘迫,陆长翊连忙宽声劝慰。 “阿翊……”黄芩低下身,在陆长翊腿上各种检查,确定没事后方才站起来,深深吸了口气。 “你是阿露!”黄芩拉住身旁女子,“你这些天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宋露瞄了眼陆弋轩,淡淡道:“还好。” 昏暗中,陆弋轩嘴角微微扬起,却没有人发现。 “让我瞧瞧。”说着,黄芩开始上下检查宋露,而宋露也非常配合,任何黄芩“上下其手”。 在外人看来正常的行为,却让陆弋轩莫名有些不舒服。他放开轮椅,快步走到了宋露身边,眼神随着黄芩的手而移动。黄芩被盯得不自在,结束了简单的检查。 见黄芩终于停了下来,陆弋轩不满地神情终于收了起来,“本王不会伤害自己的王妃,所以请皇婶放心,不用劳烦你亲自检查。其次,目前尚在宫内,皇婶的行为实在有些不妥。” “我不是你的王妃!”宋露的话一出,氛围着实变得有些尴尬。 陆弋轩沉默着,心有些刺痛。她就这么抗拒自己?呵,好像本来就是这样…… “都先出宫,宫禁时间快到了。”陆长翊淡漠的声音打破了人为的寂静。 黄芩走过去,推着轮椅,“阿露,先走吧。” “好。”宋露跟了上去。 无人在意陆弋轩留在了原地,像一个笔直立着的木头人,在寒风中目光死寂,悲凉得令人可怜。 听不见身后早已习惯了的脚步声,宋露下意识地顿足,朝后看去,便见原本谪仙般的人物此时却像是被人丢弃的布偶,孤独饮着寒风。她的心突然咯噔一下,似乎停止了跳动。 见心心念念的人回头寻他,陆弋轩死寂的眼神顿时有了光。他温柔一笑,朝宋露招手,动作很慢,不知是在呼唤还是作别。 “阿露?” 宋露衣袖下的手缓缓握成拳,仿佛在下定决心。她回过身来,答道:“没事,我们走吧。” 黄芩转过头,却只能见到陆弋轩的背影,异常的落寞孤寂。她望了眼宋露,后者对她淡淡一笑。 “嗯。”黄芩紧紧抓着陆长翊的轮椅,似乎在紧紧抓住轮椅上那人。她心里难受的同时,亦在庆幸。 庆幸自己穿越成为了长安公主,一开始便是陆长翊的妻。她爱陆长翊,陆长翊爱她,护她,惜她。庆幸二人没有如山一般难以跨越的障碍,二人不用相爱相伤。 正当黄芩庆幸的时候,一只温暖的手突然抚住了她的手。她低头一看,陆长翊正仰头看着她。两人默契地相视一笑,手也握住了对方。 …… 第196章 圣旨催离 宋露随着黄芩回到了战昭王府,回到了她曾经的房间,可却不是以侍女的身份,而是以客人的身份悄无声息地入住。府中与她熟络的人包括彩莲,娟儿通通被派到了其他地方,以防她被认出。 战昭王妃的侍女在战昭王出阵前,早已被斩首。这是昌平见到宋露后告诉黄芩的,她也突然明白为什么陆弋轩不肯让她在宫内叫宋露。 黄芩心里五味杂陈,但事到如今,能做的只有这些。 距离家宴仅仅三天,宫中便来了圣旨,催促战昭王夫妇前往堰都。 黄芩有怨气,实实在在的怨气,当刘德全传圣旨的时候,她甚至不愿出来接。之前约定的是年后前往堰都为质,可如今年都尚未过完,便被人像赶鸭子上架一样赶去他国。 相较黄芩,陆长翊实在是心平气和了不少。自从瀚州回来了以后,陆长翊对安帝顺从了许多,不似从前那般胆大包天,与安帝剑拔弩张。 “我不去接!让昌平叔去!”黄芩抱着暖炉,一脸不满地坐在软榻上。 陆长翊无奈地摇头,“阿芩,陆长赫是皇,我是臣。这的确委屈你了,但没有办法。” “我都怀疑你是不是陆长翊了。”黄芩放下暖炉,走到陆长翊旁边,突然捏住后者削瘦的脸,陆长翊眉头微微一皱,却很快舒展开来。 黄芩盯着陆长翊,“不过短短半年不到,曾经云城最强者的战昭王怎么就变了……“说着,黄芩撇了撇嘴,似是有些不满。 陆长翊叹了一声,正想解释,却见黄芩眼睛一眯,突然后退,“会不会是……穿越?” 穿越?陆长翊不解地看着黄芩,“那是什么?” “……” 好吧,她多想了。不过,幸好他的夫君还是原来的陆长翊,没有被别的灵魂取而代之。想到这,黄芩忍不住冲上前,在陆长翊额头印下一吻,“不过,不管怎么变,只要还是爱我的陆长翊,我都喜欢。” 红色悄悄爬上了陆长翊的耳朵,他抱住黄芩,“无论我怎么变,阿芩都是我的妻子。身为夫君,断不能让阿芩受委屈。” 黄芩又是轻轻一吻印在陆长翊额头,桃花眼中笑意满满,“从始至终,你都没让我受过委屈。我真是爱死了你!”说完,黄芩又吻了上去。 殊不知,陆长翊脸早已红成熟透的大虾,内心砰砰砰直跳。 “我出去接了那圣旨。”陆长翊垂着头,却可看见耳根红红的。 黄芩放开陆长翊,点了点头,“我推你出去。” 陆长翊慌忙一个人推着轮椅出了屋子,“屋外冷,阿芩就别出去了。昌平叔会推我过去。” 黄芩盯着陆长翊红红的耳朵,觉得分外可爱。她想,以后可要多逗逗他,她可真是爱极了这男人害羞的模样。 陆长翊刚出屋,昌平便走过来将人推到了前厅。 刘德全早早再那候着,见陆长翊一来,便立刻站了起来,“见过战昭王。” 自那次风波后,刘家只剩下了他一个太监,而在那次风波中推波助澜之人便是战昭王。虽然好不容易活了下来,保住了自己的位置,但刘德全却是被敲打得收敛了不止一点点,就连面对战昭王,也不由多了许多害怕。 “刘公公。”陆长翊虽然抬着头看刘德全,淡淡说着,,却是气势一点,“如刘公公所见,本王双腿有疾,不便跪下接旨。” “王爷实在客气,老奴怎敢让王爷跪着?”刘德全说得实在谨慎,“陛下让老奴来传圣旨……” 刘德全拿出圣旨,摊开准备念,陆长翊却突然说道:“不劳刘公公麻烦了,直接将圣旨交给本王便是。” 刘德全愣了一下,见陆长翊正冷冷盯着自己,便是二话不说,忙不迭双手捧着圣旨递了过去。 “有劳刘公公了。”陆长翊打开圣旨,仔细看了起来,同时吩咐道:“昌平叔,送刘公公离开。” “刘公公请!”不等刘德全说话,昌平便已开口送刘德全。 刘德全应着,不敢多说话,跟着昌平走了出去。 陆长翊看完,便将圣旨随意丢在一张桌上。他叫来两个丫鬟,让一个丫鬟将圣旨放去杂物间,又让一个丫鬟帮自己推轮椅,出了前厅。 陆长翊没有回翠竹居,而是去了离翠竹院最近,闲置了许久的院子。现在心仍然砰砰跳个不停,他怕见黄芩,又会忍不住脸红,出丑。他急需时间来平复,冷静下来。 …… 直到夜幕降临,天空中开始飘下洁白的雪花,陆长翊才披着雪,自己推着轮椅回到了翠竹居。 黄芩拿着书,正看着。听到动静,她走出门看,便见陆长翊在大雪中一个人推着轮椅,看不出那男人有多艰难,倒有几分像小说里双腿不便的谋士,悠然自得,与自然融为一体。 黄芩嗤笑一声。回屋拿了件斗篷,跑到陆长翊身边给他披上,“你不冷啊?” “还好。”陆长翊如实回答。 黄芩顿感无语。 “怎么了?”陆长翊有些懵,抬眼微微歪头看着黄芩。 陆长翊长得很俊美,阳刚中又隐隐有些禁欲感。黄芩从第一眼见到陆长翊便如此觉得。此刻这张脸俊得让人嫉妒的脸做出这种表情,实在是太让人心动了! “你在勾引我。”她道。 听到勾引两个字,陆长翊耳根瞬间羞红得快要滴血,但却一脸无辜茫然地盯着黄芩,不明白黄芩的意思。 啊啊啊啊……如果她是男人,她一定会打横抱将陆长翊抱回床上!黄芩这样想着,魅惑的桃花眼也不由露出色咪咪的眼神。 饶是陆长翊再怎么迟钝,如此露骨的眼神也瞬间读懂了。他羞得低下脑袋,脸早已红透,却装模作样地冷冷说道:“阿芩,你是女子。” “若我是男子,你早已被我拆吃入腹了!”黄芩得意笑着。 “王妃,别胡说。”陆长翊冷声训斥,却不敢看黄芩。 “好啦好啦,我不开玩笑了。”黄芩蹲下来,捧住陆长翊冬日里却格外烫手的俊脸,轻轻亲了一口,“不准在别人面前露出刚才那种表情!” 陆长翊刚想说话,却听黄芩快速补充了一句,“男人也不行。”他顿时又羞又怒,“黄芩!” 黄芩却捧着他的脸哈哈大笑,“我错了!阿翊别生气!” “不过,不许在别人面前那样,你得做到哦!”说着,黄芩笑着,又吻了吻陆长翊。 …… 第197章 重回岭阳 圣旨下来三天后,陆长翊与黄芩便已经准备好了一切,即将去往人生地不熟的堰都。 临走前,宋露却跑来找黄芩。黄芩自然而然地认为宋露想要跟随他们一起前往堰都。却未曾想到宋露突然拿出一本书,“阿芩,这本书可以给我吗?” 是曾经那本奇怪的书。 黄芩点头,“当然可以。不过这本书倒是挺玄乎的。” 宋露欣喜地将书放入怀中,“谢谢阿芩。” “对了,阿露,你有什么打算?”黄芩问道。 她和陆长翊要去堰都一年,而王府中除了管家和下人也没有其他人了。如果宋露一直以客人的身份住在主人不在的王府,难免会让人感到奇怪。 宋露笑了笑,很是释然,“我打算回岭阳。那里是我从小生长的地方,有我熟悉的人,朋友。” 而且,那离云城近。这话,宋露没有说出来。 不可否认,她爱陆弋轩,但她害怕!门不当户不对的爱情,不被人祝福的感情,难得善终!陆弋轩是皇子,安国最优秀的皇子,但她普普通通的一个人,而且是被视为孤星的人,自是不能与陆弋轩在一起。 光明正大的爱,前路不知有多少阻碍,又会有多少人受伤?所以,她宁愿装作不爱,远离纷争,默默地关注着心底的人,大家都能相安无事。 “那明年再见!”黄芩很豁然,上前抱住了宋露,“大家都要好好的!” “对!都要好好的!”宋露笑着笑着,突然流出了泪水。 “王妃,王爷已经在府外候着了。”昌平的声音传来。 黄芩放开宋露,摆手道:“我走了!阿露,明年一定要见!” “我送你。”宋露上前挽留。 “不用了!”黄芩对着宋露展露一个大大的笑容,“越送越不舍得。长痛不如短痛,就在此别了吧。” “那好……”宋露摆手道,“一路平安! “嗯!” 宋露抱着书,定定站在原地,看着远去的背影,心里仿佛缺了一块,泪水又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 黄芩他们走的当天,宋露也收拾东西,回了岭阳。 时隔将近一年,重新回到岭阳。一切和之前似乎一样,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茶香,繁华的街道,熟悉的乡音。一路走走看看,不知不觉中,走到了宋府。 宋府还是老样子,略微有些破旧的模样。可里面不时传来的人声提醒着她,宋府已经不是父亲去世后的那个清冷,寂涼的宋府了。 她尝试着走了进去,却有小厮拦住了她,“何人?” “宋远江在吗?” “大胆,竟敢直呼我家县丞大人的名讳!”小厮生了气,想要将人赶走,“还不快些滚开!” 宋露不但没有生气,反而笑了起来。原来二叔已经当上了县丞,可真好。 “劳烦通报一声,门外有叫宋露的女子求见。” “凭什么?”小厮吼道:“随随便便一个人都能见县丞大人?” 宋露显得很平静,“他是我的二叔。” “二……二叔?”小厮有些不相信,上下打量起面前的人来。穿着打扮也不像是个穷的,而且好像……还姓宋! 小厮眼睛一眯,感觉到了不对劲,连忙点头哈腰,“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该死!这就去通报县丞,姑娘稍等些。” 宋露站在大门口,望着那瘦精精的小厮急急忙忙的样子,不禁失笑。人果然抵不过现实,身份不过高了点,便是截然不同的态度。 “小露!”没过多久,便见宋远江急急忙忙走来。 宋远江依旧是穿着长衫,不过却肉眼可见地胖了一些,整个人看起来少了之前那股书生的文弱气息,倒有了些当官的威风劲。 宋露走了过去,甜甜喊道:“二叔,好久不见。” “我家小露怎么瘦了?”宋远江拉着宋露,上下打量,心疼道:“是不是受苦受累了?” 宋露摇了摇头,心里泛起苦涩,“二叔,没有。”说着,她抱住了宋远江。 面对女子突如其来的拥抱,宋远江惊讶了一下,转而抱住女子轻轻拍着她的背,“小露在外受委屈了……不过,以后再也不会了,二叔会护着你,好好护着我的小露。” 宋露鼻子一酸,眼泪竟是忍不住流了下来,“二叔最好了。” “露哥儿!”正当宋露感动得一塌糊涂的时候,一个少年突然冲到了她面前,笑得灿烂如阳,“露哥儿,我好想你!” “远致?”宋露放开了宋远江,惊喜地看着已经抽条,快要与她一般高的少年,习惯性地抬手敲了敲少年的脑袋。 少年嘟囔着,却不反抗,“再敲就长不高了!” “走,我们先进去。”宋远江温和笑着,拉着宋露的手走进府内。 相别近一年,宋远江有许多话想要问宋露。但却抵不住宋露旁边缠人的少年,霸道地拉着宋露,喊着露哥儿,叽叽喳喳得不停,根本不给他插话的机会。 走到一处新种了绿竹的地方,迎面而来两个人,男人矮矮胖胖,女人短小精悍。 宋土江没了以前的嚣张气焰,变得有些扭扭捏捏,在宋露三人面前站了许久,颇为不自在,但就是不说话。他旁边的牛氏也是有些不自在,一直用手指戳着旁边的男人,示意他开口。 “二叔,二婶。”宋远江打破尴尬,微笑着说:“小露回来了。” “啊……”宋土江抬起头来,避开宋露的视线,尬笑起来,脸上的肥肉堆在一起,颇有喜感,“小……小露回来了呀……” 身为长辈,他曾经对宋露一口一个贱人,赔钱货,甚至愚蠢地伙着外人想要独吞宋远寻的财产,甚至害得宋露下了牢房。如今面对宋露,自然是无颜面对。 宋露面对宋土江夫妇亦是五味杂陈。这两口子差点害得她身死狱中,那时她不仅讨厌他们,甚至还恨过他们。可如今,看着宋土江花白的头发与窘迫的样子,她笑不起来。 既然重新回到了岭阳,那便让不好的往事随风吧!岭阳即将是她开始生活的地方,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人何必一直记恨着。 “二爷爷,二奶奶,好久不见。”宋露礼貌地朝二人唤道。 宋土江与牛氏却是被吓到,以为宋露吃错药了,连忙跑到宋远江一侧,小心翼翼地看着宋露。这是第一次宋露尊称他二人,难免让人心存怀疑。 “二叔。”宋远江叹了一声,“小露与你们打招呼,你们怎么倒害怕起来了?” “我……我……”二人窘迫得不知道说什么。 宋露温柔笑了起来,如同春风融化冰雪,“以前的不愉快都忘了吧。大家都是一家人,还要一起好好生活嘞。” “就是!就是!”宋远致拉着宋露的胳膊应声道。 “真的?”牛氏不敢相信。 “真的!”宋远江与宋露同时出声,说完,二人默契相视一笑,“哈哈……” …… 第198章 落河年味 宋露在宋府安置了下来,住在以前住的房间里,但实际上宋府扩建。她从小居住的那间靠外墙屋子也被扩建成了不大的院子。 与宋府内的人打好关系后,宋露出去走了一遍岭阳,从小一起嬉闹的好伙伴大多已经结婚甚至生子。包括去年相见尚能与她简单嬉闹的严歌俞也已成了他人妻,腹中也有孩子。 宋远江身为县丞,事情不少,同时也有了结婚对象,是一户富户人家的姑娘,二十好几尚未成婚。自回宋府那天以后,宋远江就开始忙里忙外,与宋露闲聊的时间不多。 宋远致依然没有考上童生,被宋土江夫妇盯着彻夜苦读。 岭阳,她长大的地方,本以为朋友很多,可早已物是人非,如今大家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就她一个人整日无所事事。 她寻了一份差事,在茶园工作。 采茶的差事她做不了,因为别人嫌她年纪太大。的确,在岭阳,十九岁的女子膝下都不知有多少活蹦乱跳的孩子了。最后碍于她是县丞的侄女,茶园给了她一份守茶园的闲差。差事的确轻松,却也充实,偶尔还可以看看书,看看风景,虽然是靠着关系,可宋露却也乐在其中。 茶园不远处的寒荼山庄里,一身白衣的男人跨坐在凉亭的横栏之上,寒风吹着衣摆,他举壶饮酒,一番恣意风流。 “你真是不可理喻。”柳斯寒端坐在石凳上,看着饮酒的男子,骨节分明的手指敲打着纯白色的石桌,冷声道:“无用之举。” 陆弋轩嗤笑一声,提着透绿色的玉壶晃来晃去,“我觉得有用。” 陆弋轩看着远处几乎看不清身形的人,神色痴迷,“就这样远远看着,我能够知道她好不好,也就足矣。” “陆弋轩,你真是爱得成疯成魔!”柳斯寒冷声嘲讽。 “比你好,一个柳家公子,爱得卑微成这样!”陆弋轩又饮一口酒,冷声反击道。 柳斯寒瓷白的脸黑了下来,手指敲打石桌的频率越来越快,声音越来越大,似乎有些烦躁。 “斯寒,别敲了,扰人耳朵得很。”陆弋轩两颊微微有酡红,似是有了点醉意。 柳斯寒停止了敲动,突然问道:“你不会娶江韵琦,对吧?”说着,他眯着桃花眼盯着陆弋轩,像极了一个警惕的狐狸。 “我说过多少遍了。”陆弋轩从横栏上跳下,将酒壶随意放在桌上,“不会娶便是不会娶,我的王妃只能是宋露。” “宁国那边来了消息,正月一过,公主就要来安国,准备和……亲……”柳斯寒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最后两个字。 他爱慕江韵琦,默默爱了四年,期盼有朝一日能有机会再与江韵琦相见,能与他的公主相识相知想爱。可谁曾想,和亲从天而降,宁帝竟然舍得将自己最爱的公主送入他国。 “和亲对象仅在私底下确定了是我陆弋轩,可明面上不是尚未宣布吗?”陆弋轩微微迷离的凤眼中露出狡黠,“只要未定,一切都好说。” 柳斯寒冷哼一声,“不许伤害江韵琦!” “本王可不敢……”他举起柳斯寒面前的酒壶,一饮而尽,“保证……” “你!”柳斯寒周身不禁冷气迸发。 “淡定些!”陆弋轩拍了下柳斯寒,“本王可不怕你……” …… 一路走走停停,陆长翊二人像是游山玩水一般,花了足足八日才到达瀚州。出了瀚州的漠边城,便要正式进入泽国境内。 黄芩提了在落河停留两天的想法,陆长翊同意了,护送的官兵也不敢反对。 他们在落河总兵府入住,鲁师自然欢迎,好酒好肉招待着他们。 夜晚,停战后勉强恢复了一些生机的落河街道上,商贩行人虽然不多,但尚有些年味。虽然灯火没有云城亮,吆喝声也没有云城响亮,不过却有着边塞小城独有的韵味。 黄芩推着陆长翊走在街道上,街道上人不多,因而也能畅通无阻。这里的商贩不算精明,看着一个姑娘推着一个残疾的男人逛街,总能大发善心,送些吃的,还有小礼物。 有商贩经营着的街道很短,两刻钟时间不到,两人便走到了尽头。 “阿翊,突然想起快到元宵了。”黄芩从轮椅中拿起一个刚才小贩送的狼脸面具,浅笑着蹲在陆长翊面前,“还记得吗?” 陆长翊先是一懵,随后宠溺笑着,从黄芩手中拿过面具,“当然。我记得那时小贩还说,你相公真俊。” 这狼脸面具虽然与去年云城买的相似,可做工粗糙了许多,狼脸也显得更加凶悍,像是西北的孤狼。 “我相公本来就俊,不用别人夸。”黄芩抱住陆长翊,“不过,夸了更好。” “要我戴上这面具吗?”陆长翊抬手轻轻揉了揉黄芩细软的头发,宠溺问道。 “算了,不戴!”黄芩抬头,圆圆地睁着桃花眼,在光线下眼中光彩流转,“这狼脸哪有阿翊好看!我的相公真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人。” 陆长翊耳根红了起来,凤眼不自在地闪着,“我不是,你才是。” “是什么?”从黄芩这个角度,可以清晰地看见陆长翊扑闪的长长睫毛,让她又忍不住想要逗陆长翊。 “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人。” 看到陆长翊异常认真地说出这句话,黄芩也微微红了脸,但却笑得非常开心,露出了洁白的牙齿。她长得其实也就比普通人好看一点,气质好一些,而陆长翊是真的俊美,是她最喜欢的那种长相。不过,情人眼里出西施,喜欢的人说自己好看,她自然开心得很。 “阿翊!我爱死你了!”说着,黄芩又忍不住直起身在陆长翊额头亲了一下。 陆长翊脸瞬间通红,将黄芩轻轻推开,“阿芩,在大街上,这么多人……看着,成……何体统?” “哪有?而且又不是没有做过!”黄芩爱极了陆长翊羞涩的模样,本来铁血冷面的大男人羞得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娇滴滴小姑娘,那反差萌真是让人欲罢不能。 不远处传来喧闹的人声,陆长翊看了过去,见有人朝二人走来,脸瞬间红得不像话。他快速抬手捂住俊脸,装作冷静道:“你以后……可不能这样了……” 第199章 陆长翊往事 “丫头!” 黄芩寻着声音看去,只见两人逆光而来,虽看不清长相,但声音却是如此熟悉。她激动喊道:“师父!” 齐煜走到黄芩跟前,皱着眉头,二话不说,就给黄芩脑袋一记暴栗,“你这丫头,懂不懂矜持?” 齐煜下手毫不留情,黄芩痛得直抱着脑袋,“师父,干什么?” 好久没有见面,原本想叙叙旧情,顺便感谢师父对陆长翊的救命之恩,却没想到这老头上来就是一记暴打,真当她的脑袋是铁做的! 陆长翊心疼地看了眼黄芩,将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刚才是我的错,是我求着阿芩吻我。” 齐煜似是有些无语。他是老了,但不是瞎了。灯光昏暗,却仍然清楚看到陆长翊脸上的红晕,他眉头狠狠一抽,连带着眼睛处的皱纹都堆在一起。 至于清云,则是躲在齐煜身后,微垂着头,两颊有着散不去的红晕。 “阿翊……”黄芩委屈巴巴地看着陆长翊,后者虽然知道黄芩是装的,也还是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安慰着。 齐煜老了,见不得这般腻歪,嫌弃地扭过头去,不再看二人,“老夫此次来,是讲正事的,不是来看你们腻歪的!” “师父,你知道我肯定会去泽国的。”陆长翊气死人不偿命的声音响起。 齐煜气得额头青筋跳动,转过头来想要给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顿收拾,可黄芩却先他一步张开手拦在了陆长翊前面,“师父,不许打我的阿翊!” “你……”齐煜停在半空的手不住地颤抖,“臭丫头!” “师父,不要动气……”清云将齐煜的手放下,不停地为他顺气,“师姐,快给师父道歉。” 见老人实在气得不轻,黄芩有些心虚。她走了上去,跟着清云一起给齐煜顺气,“师父,我错了。你打我吧,我保证一定会挨着,绝不还手。” 齐煜瞪了黄芩一眼,“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两个迟早得把我气死!” 陆长翊似是无动于衷,但却默默低下了头。 “肯定不会气死师父!”黄芩认真地做保证。 “你……”齐煜龇牙,抬手又给了黄芩一记暴栗,但这次却轻了很多。 “师姐,别气师父了。”清云在一旁有些无奈。 “不跟你们闹了,说完正事我便离开。”齐煜将挂在自己身上的手全部推开,便见陆长翊抬头望着自己,眼神有些冰冷。他不禁有些生气,“不是你想的那样!你这小子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师父,不可以说阿翊是白眼狼!” “你也是白眼狼!”齐煜侧过头狠狠剜了一眼护犊子的黄芩。 “………” 师父当真是瞧她夫妇二人不顺眼了!哎…… “老夫知道阻止不了你,所以也不打算阻止你。此次前来,只是尽一些师徒情谊,提醒你一句,千万别去泽国后宫。“说完,齐煜揉乱花白的头发,转身就要离开,“清云,走了。” “等一下,怎么说?”黄芩却拉住了齐煜,“师父,什么叫师徒情谊?” 齐煜没有转身,拉开黄芩的手就继续往前走,“让那个臭小子给你解释!” 清云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陆长翊,叹了口气,然后跟上了齐煜,“师姐,师兄再见!” 黄芩想要跟上去,可齐煜苍厚的声音却传来,“别跟来!”她当即停住步子,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大声喊道:“师父,谢谢你!谢谢你!” 只见远去的背影停留了不到一秒,又继续朝前走,连转身都未曾有。 待两人彻底消失在灯火与人群中,黄芩方才转过来,挑眉静静看着轮椅上的人,意思非常明显。 “事情有些复杂,我慢慢与你皆解释。”陆长翊看起来很冷静,可衣袖下乱动的手指却暴露了他的紧张。 “好好解释,最好让我满意。”黄芩走到轮椅后面,扶住轮椅,轮椅慢慢动了起来。她威胁道:“否则,我让你好看!”说着,抬手狠狠对准陆长翊的肩膀拍了下去。 在回总兵府的路上,黄芩憋着气,一路不说话。而陆长翊看似淡定地解释着一切,实际上心里紧张得不行,生怕一个不小心用错了词,惹怒了黄芩。 陆长翊是齐煜的第一个弟子。 十二岁的时候,先帝去世,他由陆长老护着,逃出皇宫,去了边境的军营。可先帝在世时,过于宠溺他,只让他饱读诗书,从未让他习武,甚至碰过重的东西。 在军营里,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份。羸弱年纪小的他自然受人欺负,不过短短一年,便伤痕累累,瘦得不像话。十三岁,他被人扔出了军营,差点饿死,横尸荒野。 那时齐煜一个人尚是一个潇洒侠客,在荒野上救下了羸弱可怜的少年。少年虽然瘦得不堪一击,可那如狼一般的眼神却神似一个故人。齐煜心软,将少年留了下来,教习他武功。 陆长翊十八岁时,南蛮入侵,来势汹汹,而安国军队节节后退。在同卢的陆长翊见识到了南蛮人的凶残,少年热血,心里怀着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想法,不顾一切地入了军营。齐煜一气之下,与他断了师徒关系! 十九岁那年,南蛮的战争尚未结束,朝廷中的人却与南蛮勾结,要置他一个副将于死地。他创下了两天两夜独自杀死三千人的传奇,立下黑衣战神的名声。可实际上却濒临死亡,他被人救了,但他不知道是齐煜。 二十四岁,即黄芩来安国和亲那年,他受到暗算,双腿残疾。虽然两国交战,以安国胜利为终,派了黄芩和亲,但陆长翊却已无法站起,玄军濒临解散。 和亲公主在绝命崖失踪,陆长翊派人去查,发现了师父曾经给他,却在南蛮战争中丢失的游龙剑。他猜测师父在绝命崖,于是假装失忆落下绝命崖,赌清云会救他,未曾想到是黄芩最终让他留了下来。 他用偶然间得到的白翊族的秘密为交换,让师父救好了他的双腿,同时答应师父以后不再打扰黄芩与他们。 可未曾想,在路过瑞雪会时,他见到正被安帝为难的黄芩,上前顺手救下她。虽然黄芩是宁国塞来的,可名义上还是自己的王妃,而且还无形中帮助过自己多次,所以他便将人留在自己身边。 虽然当时对这个敢对安帝叫板的女子感到有些奇怪,但却强行将黄芩留在了战昭王府。他本来想通知齐煜,将人带走,再以长安公主暴毙为掩饰,以此解决问题。 可他的师父齐煜知道后,反而让他将黄芩以战昭王妃的名义留下来,并且要求他不能让黄芩受到欺负。然后自己带着清云离开了云城。 …… 第200章 春闺怨妇 黄芩有些生气,不是气陆长翊骗她,而是气自己。 世上哪有无缘无故的好? 之前陆长翊护着她,为她受伤,她感动得不行。二十几年的老处女开窍一般,稀里糊涂得爱上了他。现在发现,原来不是自己开窍了,而是自作多情了。自然郁闷得很! 她索性不理陆长翊。而陆长翊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况,内心恍然无措,可依旧是那张冷冷的俊脸,也不去主动与黄芩搭话。 二人之间毫无交流,互相冷着脸。总兵府中的人都以为二人吵架了,但迫于二人的压力,只好远远躲着。护送的官兵最为苦不堪言。他们不能离开,只能被迫忍着压力,感受着那比天气还冷的气氛。 两人整整一天没有对话,夜晚虽然共睡一床,但都默契地背对背不理对方。 蜡烛早已熄了,可黄芩却睡不着,郁闷地动来动去,就是不肯转过身。 另一边,陆长翊睁着眼睛,无比清醒地听着旁边的动静,一动不动。 听到身边传来平稳的呼吸声,黄芩炸毛了!她爬起身,看着陆长翊,一脸愤懑不平。她刚想给陆长翊一拳,却见有了动静。皎洁清冷的月光入户,照亮二人,只见陆长翊转过身来,丹凤眼平静地看着她。 “陆长翊!”她道。 “怎么了?”陆长翊内心其实上下忐忑。 “你个傻子!”黄芩埋怨道:“我不跟你说话,你就不会主动搭理我?” “我以为你突然讨厌我了。” 陆长翊说得很无辜,也很真诚,搞得她黄芩好像成了负心汉。面对这个不解风情,二傻二傻的相公,黄芩气得差点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突然,黄芩弯下腰来,陆长翊期待地以为要吻自己,却没成想黄芩突然弹了一下他的鼻子,说道:“当做你今天不理我的惩罚!” 陆长翊闷闷的,牵强地扯出一个笑容,“你原谅我了?” “嗯。”说着,黄芩躺下身去,背对着陆长翊说:“今天就这样吧。睡了,明早还要赶路。” “嗯。” 背对着黄芩,陆长翊突然心绪万千。 温荒说过女人心海底针!自己似乎过于不解风情?可……像今天这般情况,当真是完全猜不透阿芩的心思。若以后再这样,那究竟该怎么办? 想着想着,陆长翊皱起了眉头,全然没了睡意。 …… 说是早起,但日上三竿,两人才悠悠转醒。而门外的官兵们卯时不到,早已通通在院外候着,却不敢打扰二人,在门外焦头烂额许久。 黄芩被缕缕阳光照醒,眯着眼,打着哈欠,看见正对着自己的男人尚在沉睡中,她不禁笑了起来,“阿翊,什么时候变懒了?” 陆长翊向来是天色未亮,便起床,早早洗漱好。未同床时,陆长翊是这样,同床后,亦是未变。无论寒冬酷暑,陆长翊起床的时间从未变过。 听到动静,陆长翊猛然睁眼,却见黄芩睡眼惺忪,带着笑意看着自己,他耳根一红,立马坐了起来。昨天晚上思考了许久,直到鸡鸣声响起,他方才睡着,没想到却睡过了头。 “羞什么?”黄芩凑过来,打趣道:“咱们是名正言顺的夫妻。” “咳咳咳……”陆长翊不禁又红了脸,“阿芩,正经些!” 他知道,黄芩又想歪了。 这几天,黄芩总是动不动就打趣,调戏自己,弄得他随时脸红,不像是男人,倒像是一个新婚的小媳妇,而黄芩便是那风流的相公。想到这,陆长翊不知不觉中露出了幽怨的情绪。 “干什么?你干什么呀?”望着这怨妇氛围笼罩的男人,黄芩惊讶却又好笑,“春闺怨妇?” 听到春闺怨妇四字,陆长翊脑袋中顿时像炸开了一样。他回过神来,冷着脸,眉头禁皱,抿着薄唇看了黄芩一眼,又很快转过身去,“我先起床了。” 倒是像极了被欺凌却又不甘屈从的良家女子,那她不就是那好色的登徒子? “阿翊……”黄芩抱住男人精瘦的腰身,“我错了!” 陆长翊侧过头来,凤眸中神色复杂,更多的是无奈。 “阿翊,原谅我嘛!”黄芩嘴唇一瘪,桃花眸扑棱扑棱,撒娇道:“人家不该叫你怨妇的……” 嗲声嗲气的声音不禁让陆长翊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他叹了口气,妥协道:“我哪敢生气?以后别这样了。” “好的!” 说完,黄芩放开陆长翊,矫兔一般灵活地跳下床,快速给自己穿戴好。然后抱着陆长翊的衣服,快步走了过来,殷勤地给陆长翊穿好衣服。 “好了!”帮扶着将陆长翊安稳放到了轮椅上,黄芩推开门,对外面喊道:“拿些洗漱的来。” 院外的官兵很激动,一听到话,积极地动了起来,效率不知比平时高了多少倍。 洗漱完,二人上了陆长翊那辆豪华精致的马车,告别总兵府,驶向城外。 马车一路行驶,终于在天色刚刚暗下来的时候出了漠边城,进入了泽国境内。 在与泽国官兵进行简单的交涉之后,陆长翊,黄芩以及驾车的许杰等人进入了泽国的第一个边境小城南漠,而护送的官兵留在了漠边。 接待他们的泽国官员相较安国官员,态度可以说是怠慢了许多。不过,也说得过去,安国人大多惧怕黑衣战神,自然不敢怠慢。而对于泽国人,任他们在安国身份地位如何,进了泽国,不过是质子而已。 舟车劳顿了一天,可泽国官员迟迟不来,让陆长翊等人在城门口,刺骨寒风中等了将近一个时辰。而那小小的县官在见到陆长翊等人时,第一反应不是问礼,给人安排住宿,而是忙着派人去给堰都传信。 直到墨色的天空中开始落下雪花,陆长翊在马车内已经给黄芩披上了四件斗篷时,那抱着暖炉,穿着皮毛制成的衣服的县官才带着人姗姗来问礼。 黄芩何时受过这种委屈,气得心肝肺疼,而陆长翊则是淡定得多,一直在安慰自己受气的王妃。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黄芩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在见到县官的时候倒也勉强算是心平气和,谦谦有礼。 雪越下越大,那县官大约觉得下马威也够了,不愿过分得罪那冷面罗刹,很快就将几人安排入住了简陋的驿站。 殊不知,他早已将那冷面罗刹给得罪透了。 …… 第201章 不可娶外女为妻 “阿芩,别生气了,伤身体。”陆长翊将娇小的女子抱在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背。 “阿翊,我冷!”黄芩将头埋入陆长翊温暖的胸膛中,不停地蹦着。 不是她矫情,是天气真的冷!而且这驿站年久失修,不仅没有暖炉,连取暖的炭也没有,房间内冷得像是在冰窟窿里一般。 而且被子还是非常薄的小小一张,甚至有异味。搞得黄芩都要以为泽国很穷,或是那县官刻意为难他们。 他们将马车里备着的所有毯子拿了出来,分了一些给随行的几个人,大部分都被陆长翊拿到自己的屋内。倒也不是陆长翊怕冷,问题在于黄芩很怕冷。随行的那几个人都是随陆长翊行过军的大老爷们,抗寒能力一点不亚于陆长翊。 缩着缩着,黄芩突然嘟囔起来,“虎落平阳被犬欺!我们还有落呢!这个狗官有眼不识泰山,竟敢欺负我们!等以后有机会,我一定要收拾他!” 陆长翊宠溺笑了笑,将厚实的棉被将黄芩裹紧,几乎只露出一个头来,“现在还很冷吗?” 黄芩摇了摇头,“不过,今晚我要阿翊你抱着我睡。” “好。”没有丝毫犹豫,陆长翊答应得很爽快。 两人躺下,蜡烛任其燃烧,暖黄色的光线给人一种温暖的错觉。可窗外呜呜刮着,不时敲打着门窗的寒风却在时刻提醒着今夜的寒冷。 许是累了,黄芩很快便在陆长翊怀中睡着,双手却仍然不肯放开温暖的男人。 陆长翊睁开眼睛,望着眼前人儿安睡的模样,凤眸中逐渐幽如刺骨寒潭。伤他可以,不过让他的阿芩委屈成这样,那便是不可饶恕! …… 今年的迎春会,少了许多许多波澜。 去年祭园落箭只是由洵王完成,而今年众人却在祭园根本见不到洵王。落箭之事由睿司中善射者完成,此善射着便为李归。 李归拿着弓箭,内心忐忑不定。这是他在皇后,夏掌史面前表现的机会,决定着他能不能顺利当上下一任睿司掌史!假名殇寂,被他视为最大竞争对手的柳斯寒早已申请退出睿司,如今掌史之位对于他来说,基本上是十拿九稳。但始终欠一道东风,便是此次落箭! “落箭!” “刷刷刷刷!”李归一气呵成,射完四只箭。虽然那老松上的羽箭未入木三分,却也一字排开,整齐得很。 夏掌史赞赏地看着李归,“不愧是席州李家的公子!” “掌史过奖了。”李归表面谦虚应承,可内心却是得意极了。 夏掌史很少夸他。他想,肯定是自己快要接任掌史之位,这姓夏的趁机巴结他。 “席州李家?”陆婕瑶不禁念出了声。 众人不禁朝陆婕瑶看去。 “瑶儿!”萧云呵斥一声。 陆婕瑶顿时回过神,睁着美目,显得有些恍然无措。她无意扰乱终祭,只是听到听到李家情不自禁。 “夏掌史,继续。”说着,萧云美目看了一眼垂着头的陆婕瑶,眼神凌厉得很。 终祭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到了敬酒环节。陆婕瑶一反常态,主动得很。她端着酒,亭亭走到李归面前,美目倩兮,娇俏却不失贵气道:“李公子,给。” 李归抬头,便迎上了迎迎美目。他接过酒,掩面一饮而尽,嘴上的笑意拦都拦不住,“谢过公主。” 陆婕瑶福身,“不用谢。” 李归瞬间心猿意马。不愧是安国第一美人,举手投足间都是万种风情。公主定是被自己刚才落箭的英姿给吸引了! 陆婕瑶娇美的身姿已经远去,可李归的眼神却时不时地落在她身上,平凡的脸上露出不一样的光辉。 成为睿司掌史的同时,成为嫡公主的驸马,好像也不赖! 可他不知道的是,在他在睿司中埋头奋干,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时候,婕瑶公主与李家大公子的事情早已传遍云城。 迎春会结束后,陆婕瑶趁萧云不注意,拉住了李归。 李归面上平静,可内心却有些不齿。一国公主竟也如此猴急,不过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自己不妨吊吊她? 陆婕瑶在侍女的跟护下,领着李归到了云深行宫的一处休息的地方。这处小院子植被繁茂,干净整齐,清幽淡雅极了,的确是休息的好地方。 陆婕瑶轻车熟路地将李归带到了一间装饰华美的屋子。 她道:“公子,请坐。” “公主,也坐。”李归也道。 陆婕瑶倩然一笑,坐了下来。 公主莫不是要在此表达对自己的爱意?李归内心很激动,坐下来的同时甚至在想如何拒绝,才能让公主不失面子的同时,坦然接受。 “你是席州李家的公子?”陆婕瑶试探问道。 “是,本家嫡二公子。”李归不卑不亢,可内心却早已洋洋自得。 “那太好了!”陆婕瑶激动地拍起了手。 李归内心雀跃。公主定是十分满意自己的身份! 可下一秒,一盆是实实在在的冰水轰然将他浇个措不及防,身心具冷! “那李锦是你亲哥哥?” “是。”李归语气异常落寞,连眼神也不禁变得怨毒起来。只要旁人提到李锦,准没他这二公子好事! 陆婕瑶沉浸在喜悦中,叽叽喳喳,一通问题砸向李锦。 李锦心不在焉地回答着,内心却在冷笑。喜欢他那好哥哥,又如何?反正都不可能在一起! 陆婕瑶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终于累得停了下来,微微喘着气。侍女适时地递过来一杯温水给陆婕瑶,陆婕瑶快速喝下,眼神放光地看着李归,正准备继续问李锦如今的情况,却见对面坐着的人突然变得有些神秘兮兮。 李归慢慢道:“公主,你可知李家的规矩?” 陆婕瑶皱眉,预感到有不好的事情发生,摇了摇头。 李归冷笑,站了起来,慢步走到门口,“公主可想知道?” “本公主命令你说出来!”陆婕瑶见李归想要离开,公主脾气顿时上来。 “好吧。公主可别怪李某心狠,是公主自己想听的。”李归看上去恭敬得很。 “别废话!快说!” “李家嫡长公子不可娶外女为妻。” “什么?” 这简直就是晴天霹雳!刚才还沉浸在喜悦中的陆婕瑶瞬间没了力气,瘫软在榻上,面如死灰地看着李归,“你再说一遍……” “意思是公主不可能与我哥成婚。”李归淡然说着,可眼神中却夹了一些恶毒情绪。 李家嫡长公子什么都好,但就是婚姻不可自主! “你骗人!”陆婕瑶哭了出来,“李锦哥哥是我的!” “骗没骗你,公主一查便知。”李归说完,转身便走,“睿司还有事,李某先行告辞。” “不可能!”陆婕瑶疯魔了一般,拿起东西便往地上砸,“不可能!不可能!” …… 第202章 苦口婆心的老妈子 从南漠城出来以后,每到一座城池,陆长翊等人与当地官员见面后,便直接带着人去住当地最好的客栈。 征战多年,又当了三年的亲王,陆长翊的钱不算特别多,但自然也不少。入住客栈后,他从来不吝啬,给黄芩的吃穿用度基本都是当地最高的水平。 而黄芩自然不会拒绝陆长翊给她的爱。更何况,她从来也不是一个勤俭持家的女子。重生前不是,重生后成为王妃,陆长翊也从来没有克扣过她的用度。 从南漠出来,一路平安,顺顺利利地到达泽国南边最为繁华的城池垒禾,才花了四天。 黄芩坐在马车里,掀开窗帘,好奇地看着窗外。 即使是寒冬,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亦是不少,服侍各异。城内的建筑相较云城有些逊色,但是与这几日见过的其他城池,简直繁华了不止一点点。 见黄芩好奇得很,陆长翊笑了笑,缓缓道来:“垒禾靠近江城,这里有五国最大的药品交易市场,各国的药材商人都会来这采买药材。” “那这里药品很多喽!”黄芩眼睛开始放光。 “嗯,基本五国所有的药材都能在这里寻到。” “这么好的地方,我怎么才知道。”黄芩眼巴巴地看着陆长翊,直接表示自己的目的,“阿翊,我动心了!我想在这里看看!” 黄芩是一个大夫,听到药品自然感兴趣。陆长翊当然不会阻止黄芩,不过,他看了眼自己的双腿,叹了一声,“我双腿不便,就不陪你去了。不过这个地方鱼龙混杂,我让许杰陪着你去,你自己也小心些。” “还有,我们先去锦和客栈住下。准备好一切,你再去。” 黄芩疯狂点头。 垒禾作为最大的药品交易地,来往商人旅客居多,客栈的需求量也大。四大世家自然不会放弃这个赚钱的机会,在垒禾皆有开办客栈。而锦和客栈也是李家旗下的连锁客栈之一。 锦和客栈是垒禾规模最大,最为豪华的客栈之一,几乎相当于一个小型的宫殿,上至配套完整的院子,下至供人暂住的单间客房,应有尽有。 几人刚到锦和客栈门口,伙计们便迎了上来。 尚在马车里,陆长翊便自报名号,“安国战昭王与王妃。” 伙计们简单作揖,便听人说道:“劳烦战昭王容小的去请掌柜出来。” “嗯。” “没想到,你面子这么大!”黄芩开心地靠在陆长翊身上,仰头看着马车顶,“没想到,当质子的生活也能这么好!嘻嘻……” “说来说去,都是阿翊真好!” 陆长翊眼眸带笑。 “见过战昭王!”马车外传来极为年轻的声音,“在下李沧,是垒禾锦和客栈的掌柜。” 陆长翊掀帘看去,声音冷淡:“劳你给我们安排一间院子。” “战昭王客气!”说完,换作李沧的年轻掌柜安排起伙计,伙计们也快速行动起来。 在许杰的帮助下,陆长翊下了马车,坐上了轮椅。黄芩跟着掌柜的引导,推着陆长翊走进了偌大的客栈,转过一处回廊,在走廊的尽头便看见了一间小却整洁的院子。 推着陆长翊走进了院子,黄芩对李沧礼貌道谢。 李沧自然熟稔地回玩礼,便托辞离开了院子。 院内虽然尽是枯木,但胜在整洁,连冬日败景都有了一番别样的味道。 没有多做欣赏,黄芩将陆长翊推进了主屋,问道:“阿翊,你要这样坐着,还是上床躺着?” 陆长翊转头看了眼黄芩,似是有些无奈,“上床躺着,舒服些。” 黄芩读懂了陆长翊的失落,转了转眸子,解释道:“这不是忙着去给你找好药嘛!你就理解理解。” “嗯,我理解。不过……” 令黄芩没有想到的是,陆长翊一个“不过”竟引出滔滔不绝的话来,本来话不多的男人瞬间成了苦口婆心的老妈子。 “垒禾药品市场云龙混杂,暗藏危险,你千万要小心。“ “嗯。” “待会你走之前,我虽会派人暗中保护好你,但你一刻都不允许离开许杰。” “嗯嗯。” “银钱方面你不用担心,想买什么便买什么,许杰会帮你付钱。” “嗯嗯嗯。” …… ”嗯嗯嗯……” “扶我上床吧……”说完,陆长翊似是有些疲惫。不过,这也正常,毕竟他几乎快十二年没有一次性说这么多的话了! 黄芩开心地搀扶陆长翊,后者轻轻地躺在了舒软的床上,侧过头来,若有所思。 “我先去收拾一些东西,准备一下。”黄芩雀跃地跳出了房间。 门外,客栈的伙计们将东西收拾摆放好,又进屋点燃了暖炉,屋内寒意顿时被驱赶而走,也驱赶走了人一身的疲惫。 “王爷。”话音未落,许杰已经走进了屋子。 “待会,你带王妃去药材市场,记得保护好王妃!”陆长翊沉声吩咐道,“还有,你去告知离云,温荒,让他们跟着暗中保护王妃。” “王爷,遵命!” “她来了。”陆长翊悠悠说道。 许杰转头,便见王妃快步走了进来,朝他打招呼,听得出心情很奇怪愉快,“许杰好。” 许杰有些尴尬,“王妃好。” “我们可以走了吧?” 黄芩突然凑过来,虽然不近,可许杰还是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些,“听王爷吩咐。” 黄芩方才没注意到陆长翊,再看去时,便见那男人冷冷地盯着许杰,是足以让人寒颤的眼神。她瞬间懂了,陆长翊在吃醋。 “阿翊,”她凑到床边,突然变得柔声细语,甚至有些浓情蜜意的感觉,“我可以去了嘛?” 陆长翊眉头不禁一皱,不自在地眨了眨眼,别开头,“去吧。注意安全,早些回来。” “好!”说完,黄芩还特意补充一句,“最爱阿翊了。” 陆长翊嘴角微微扬起,紧绷着的整张脸变得柔和起来,似是得了糖窃喜的小孩。 “许杰,我们走吧!” “遵命!”许杰恭敬道,跟着黄芩离开了屋子,可两人之间的距离却耐人寻味。 第203章 垒禾怪像 垒禾最大的药品交易点离锦和客栈很近,乘坐马车不过一刻钟时间。 还未真正进入市场,浓郁的药香味扑面而来,一阵又一阵,将人彻底笼罩。路两旁,一个又一个的小贩吆喝着自己的药材,声音起伏不断。 “王妃,这些都是小打小闹,药材不见得多名贵。”许杰小声提醒。 “那进去吧。”黄芩充满期待,甚至兴奋地搓起了手。 走进市场深处,路两旁的药材小贩变得稀少起来,更多的是各种药材铺。大部分店铺了分类,只卖一种类型的药材,甚至有胆大的店铺直接标明为毒药店。 黄芩挑了一家最大的毒药店,走了进去。与其他店不同,客人进去,看不到任何药材与药品,只有坐着聊天的伙计们。 见有人走了进来,伙计方才抬头问:“要什么药?” 黄芩挑眉,内心暗暗道:真直接! “冥语有吗?”她问。 听到冥语,伙计们纷纷向她看来,好奇地上下打量。许杰立马冲到黄芩面前,手扶着剑,随时准备战斗。 黄芩有些错愕。一个冥语值得如此大惊小怪? “哈哈……”伙计们笑了起来,有人问道:“这小郎君是你丈夫?” 许杰顿时脸黑了下来,怒斥道:“胡说八道!” 黄芩神色亦不太好,“他不是!” “啧啧啧……”有一个伙计一脸不相信,“就冲护着你这股劲,不是你郎君才有鬼?” 忍住爆粗口的冲动,黄芩冷冷看向那群伙计,语气不善,“问您们有没有冥语?别瞎扯些有的没的!” “城主的手令拿来!”最开始那搭话那伙计站起来,走向二人。 “没有。”黄芩淡然答道。她本来也就没有想要冥语,只是随口一问,但没想到真问出了东西。没有城主手令,就不可能有冥语,那陆长翊受伤多次,都与这所谓的江城有关。 “那你们走吧。”伙计摆摆手,走回自己的位置。 黄芩无所谓地走了出去。许杰小心翼翼地跟在黄芩身后,不时往后看去。 “冥语是江城独有的,对吧?” “是,没有江城的关系,一般难以拿到这毒药。”出了药铺,许杰显然放松了许多。 “呵……”黄芩嘴角微微扬起。江城是吧……迟早要让你们栽倒我手上! “走,我们再去看看其他药!” 像是不知疲倦一般,黄芩逛了一个下午,将偌大的市场所有的店铺全走了一遍,买了许药材与药品,将马车塞了个半满。 二人准备离开时,天已经微微暗了下来,市场里已经没有多少人,路两边的小贩也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奇怪的是,大部分药铺似乎并不准备打烊,而是换一批掌柜与伙计,守在店铺门口。 黄芩自然注意到了这个现象。她歪头疑惑地看着许杰,希望许杰能给她一个答案。 许杰摇了摇头。他也是第一次来垒禾,至于之前的给王妃讲的事情,也都是听别人说的。 “不过,有人知道。”说着,许杰突然向一个拐角口看去,小声喊道:“离云,温荒!” 温荒?黄芩觉得不可思议,不由睁大眼睛,顺着许杰的方向,仔细望去。一路走来,她虽不会单纯地认为陆长翊只会带明面上那几人,可却没想过温荒等人竟也跟来了泽国,而且一路没有蛛丝马迹可查。 拐角处,两个身形健壮的男子突然从黑暗中窜出,悄无声息。趁着无人注意,快速到了黄芩跟前,拱手道:“参见王妃。” “温荒……”黄芩挑眉看着面前垂头,显得恭敬万分的男子,“好久不见!” 仿佛一只活蹦乱跳的猴子突然丧失了生气,温荒低着头,沉默不语,而双手却微微颤抖起来。他怕!若不是他的失误,王妃不可能迫入敌营,与王爷差点天人相隔…… 旁边的离云注意到温荒的反应,连忙将人拉到一边,“王妃失礼了!属下先将人拉过去缓一缓!” 温荒看似洒脱不羁,其实最是心思细腻,将所有事情深埋在心底。当王爷准备启程前往泽国时,温荒主动请求暗中保护王妃与王爷,本以为温荒已经放下那件事,可未曾想却只是被他深埋于心,无人能知罢了! “温荒,不要苛责自己!” 温荒、离云突然愣住。温荒转头看向黄芩,只见后者神情认真,释然一笑。似乎从枷锁中得到解脱一般,温荒身体瞬间软了下来,扑通一声半跪在地,抱着脸低声抽泣起来。 原本想扶住温荒,却是晚了一步。离云听着男人的抽泣,心里五味杂陈,虽有悲伤,却更多地是嫌弃。他甚是粗鲁地提起身旁温荒的衣领,低声在男人耳边吼道:“温荒,你发什么疯!” 温荒泪眼婆娑,俊秀的脸上铺满不知鼻涕还是泪水,邋遢得不行。离云眉毛一皱,像是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一般,快速将人丢下,啧啧后退。 这还是玄军大名鼎鼎的温荒统领?怎么感觉更像男相的女人哭得疯狂! “温荒……”黄芩已然到了抽泣的男人跟前。她递过去一条白色的丝巾,温声劝慰:“哪有什么值得自责的?谁也不知道那晚泽军会偷袭,不是?你又有什么错?” 温荒避开黄芩的视线,努力将泪水收起来。却突然不轻不重的一记突然降临他的脑袋,瞬间他悲伤却我懵圈,只听温柔的女声突然发狠道:”男儿有泪不轻弹!你一个大男人当街哭哭啼啼,想干什么?” “我……”温荒下意识地转过头过,想要反驳,却见黄芩抱着双手,一脸得逞道,“你果然还是那个猪脑!” “……”温荒虽无言,眉头却不知不觉间舒展开来。 他朝黄芩笑着,黄芩亦朝他笑着,仿佛多年未见的亦敌亦友的两人突然相见,默契交锋间,双双落败,释怀笑着。 “王妃……”离云小声提醒,却不见黄芩有所动静。他叹了口气,狠狠朝温荒肩膀上一敲,“可以了!” 温荒狠狠瞪了一眼离云,对方无所谓耸耸肩,像是快完漏气的最后一拳,击在棉花上,毫无感觉。 “谈正事!时间马上到了!”离云朝市场内部看去,神色突然变得凝重起来,“那些人已然在准备着了!” 第204章 颠覆三观的市场 温荒神色也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但暮光下涕泪泛着光,整张脸变得有些怪异却极富喜剧感。 许杰轻咳两声,提醒道:“温荒,你的脸。” 温荒不以为意,“王妃,这边市场……” 然而话还没说完,却被离云无情地打断,“擦你的脸去!!说着,离云将人推开,快速问道:“王妃,进不进市场?” “要关了?”黄芩猜道。 “是!”离云答道:“垒禾药材市场,白天与晚上不是一批人,入口自然也不是同一个入口。” “那走,进去!”黄芩当机立断,“许杰,你和另两个人看着下马车!” “王妃……”许杰犹豫道。 黄芩疑看过去,只见许杰摇摇头,道:“没事。不过,温荒离云你们可千万要保护好王妃!” 两人不约而同点头,“自然!” “有那么恐怖嘛?”黄芩虽心生退缩,却终究是好奇心占了上风。她率先迈步朝市场门走过去,“正好,可以玩一玩!” 温荒快速跟了上去,离云看了眼许杰,点了点头,快速跟了上去。 恰逢在市场关门的最后一刻,离云温荒两人拉着黄芩快速跨了进去。 市场里面,暗红色的灯笼被伙计拿着干子逐渐取代了喜庆的大红灯笼,虽有光亮,但市场却很像是阴森的地狱,行走的人似乎都成了地狱的恶鬼。 黄芩冷得抱住双臂,小声问道:“这地方怎么说?” 温荒没了大嗓子,小心翼翼道,:“这地方应该是人间的地狱!白天,正经药商在这买药,可一到晚上,江湖上的三教九流之人便聚集在这……买卖奴隶。” “奴隶市场?”黄芩正说着,便听到前面传来巨大的响动,正准备望去,却被离云和温荒一起拉到了路边。待她反应过来,已是刀光剑影在身前不远处闪过。 “你这厮找死!”身材壮硕,看来凶神恶煞的男人举着大刀乱无章法地砍着,将他身前的男子逼得节节后退。 不停后退的那男人在阑珊的灯火中依能看出白白净净,羸弱得像是一个书生。他持剑看似吃力地挡住了每一次凶猛的进攻,可嘴角却始终挂着微笑。直被逼到那闭得紧紧的市场大门处,退无可退,闪着寒光的大刀朝他脑袋直直劈下来。 那举刀跃起的男人大汗淋漓,可嘴角却是止不住地笑容。那围观的人们也喊得起劲,不停叫嚣着”砍死他!砍死他!”,俨然已经将人脑袋当成了可随意劈砍的柴火。 虽然黄芩前世是军医,见过许多血淋淋的场面。可那终究是热兵器时代,很少存在这种直接将人劈成两半的可怕事情。她忍不住侧过头去,闭上双眼,心随着闹耳的喧嚣上下跳动。 人群突然安静下来,黄芩以为是那羸弱得男子被劈成了两半,寂静中却突然传来“当!”的一声,紧接着是重物滚落的声音。 人群瞬间又沸腾了起来,唏嘘声,嘲讽声不绝于耳。 “夫人,结束了。”温荒的声音传来。 黄芩睁眼转过头,温荒和离云高大的身躯挡住了那血腥的场面。她轻轻拍着自己的胸口,小声询问:“那书生死了?” “没有。”温荒神情平淡,仿佛早已料到结局。 倒是离云满脸鄙夷,“那小人在关键时刻趁那莽夫不注意,朝那莽夫眼睛扬了一把石灰,一跃砍下了莽夫的脑袋。卑鄙也后卑鄙,残忍也够残忍。” “你这人!这市场本来就是卖药卖人的地方,能有什么江湖道义可言?你来的次数也不少了,见过这么多次,还是这个鬼样子!”说着,温荒翻了个白眼。 离云亦是白眼回之,“话多!” “你不是?”温荒反驳。 “要你管!”离云双手环胸,扬起下巴挑衅。 看着像两个小屁孩一样吵架的大男人,黄芩无语到扶额叹息,“停!你两个停下来!” 两人齐刷刷地侧过头来,异口同声道:“是,夫人。” 结果下一秒又不甘心地直直瞪着对方,“你学我做甚?” “闭嘴!”黄芩冲到二人中间,两人迅速躲开,腾出宽敞的空间给黄芩。直挺挺站好的黄芩,双手叉腰,左右各瞪了温荒离云一眼,俨然像是管教顽童的母亲。她厉声道:“都不是小孩子了!今天晚上不是给你们吵架的,而是让我买药的!” “是,夫人。”依旧是异口同声的答应。 黄芩警觉地左右转头,确定二不再像刚才那般再吵起来后,方才朝前走去,“走吧,去看有什么好东西!” 其实是,这刚死了一个人,血腥味冲鼻,还有刚才只是不经意一眼,那血淋淋的脑袋便让视觉大受冲击。她想快速离开这个地方! 温荒和离云两人瞬间冷脸,像是两个罗刹一般,紧紧跟在黄芩身后。刚才的冲突不算吵架,顶多算是朋友间的斗嘴。他们冷脸的真正原因却是因为市场,夜晚来市场的人虽鱼龙混杂,但大多都是恃强凌弱的江湖小角色罢了! 这药材市场和黄芩想象的不太一样! 虽说有了心理准备,但见到的一切却是彻底颠覆她的三观! 白天尚是在屋内正常营业的店铺,此时门口却是爬满了一群“动物”,具体来说是人!老老少少,男男女女,各色的人像狗一样被铁链拴住脖子,链子一端则紧紧拴在店门口的木柱之上。 来来往往的人像挑选货物一般,对那些被栓住的男女挑挑拣拣,时不时踹上一脚,甚至往嘴里塞进药丸,灌进药汤!命运被锁在链子上的人们大多像是提线木偶一般,不作任何反抗。好不容易见到有些生气,挣扎反抗的奴隶,却是在瞬间血溅当场! 除了卖人,的确有药卖着,药贩子夹杂在人贩子间,倒也协调得很。药贩子身边大多躺着几个人,要么痛苦地在地上打滚,要么就是奄奄一息躺在地上。 “这地方……”莫名的情绪压得黄芩喘不过气来,她深吸一口气,却是满嘴的血腥味与一丝丝药味,搞得她立马呼了出来,“真人间炼狱!” “夫人,慎言!”温荒小声提醒。 离云警惕地环视四周。 看两人反应,黄芩知晓危险,立马噤声。 “求你们放过我儿……”突然,身旁传来一声哀嚎,话没说完,却立马只有刺鼻的血腥味萦绕在身边。 黄芩侧头看去,心瞬间像是被巨石砸中,痛得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第205章 杀人太多,积点福德 只见一个不过三四岁大小的孩子被丢在冰凉的地上,小小的身体上溅满了血液,短小的四肢不住扑腾,一只粗大的手掌掐住细嫩几乎将断的脖子,另一只手正准备往小脸上倒热腾腾的药汤。 这哪是杀人?说是杀畜牲都有人信! “住手!”不假思索地,黄芩大声叫住了那人的恶行。 这一声异常突兀,不仅倒药的人停住动作朝她看来,周围许多形形色色的人也好奇朝这边打探。这些人见是一个娇俏的小娘子,不禁嘴上开始吐起下流话来,不堪入耳。 黄芩无视所有人的眼光与下流的声音,眼睛紧紧盯着那幼小的孩子,双手微微抖了起来,不知是惊的还是气的。她冷声道:“这孩子我要了!” 那药贩子打量了黄芩与身旁的侍卫,啧啧叹了两声,“你这婆娘身份不低啊!” “与你何干?我要孩子,你要钱,仅仅如此!” “臭婆娘脾气不小,你那爷们也不知管教一下!”药贩子放下药碗,将孩子像提鱼一般提起,“江湖人讲规矩!不多收你的,五两银子!” 生命在这个地方廉价得不像话! 黄芩随手拔下一根簪子,冷脸走过去,将簪子放在地上,挺直站着,“把孩子给我!” 药贩子随手一丢,弯腰去拿簪子,细细打量。黄芩快速稳稳接住哭个不停的幼孩,轻轻将脆弱的生命抱在怀中,然后走离了店门。 “有钱的娘们,就是败家!”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药贩子拿着簪子,不停嘟囔。 “夫人,这孩子……”温荒迟疑地看着黄芩怀中哭得厉害的幼孩,“您是……” “我看他可怜。”黄芩说出实话。她虽算铁石心肠,可也不会见着幼小的生命在自己面前以如此残忍的方式消失殆尽,而坐视不管。 “这市场里的人大多是各国的流民,或者犯了罪的人,五国朝廷不想管,也管不着。”离云一脸淡漠解释道:“夫人你能救了一个幼儿,却不能救市场里所有的幼儿。不信,你看!” “夫人,别看!”温荒瞪了离云一眼,连忙跳到离云所指的方向,挡住黄芩的视线,“别看!” 虽然温荒挡住,可黄芩却隐约见到了又是一个幼童被按在地上,像是砧板上的鱼肉一般,被人宰割! 心似是被人狠狠揪住,黄芩盯着怀中不停哭啼地幼儿,下定了决心,“我能!” 离云诧异地看着黄芩,说不出话来。他知道王妃特立独行,却没想到王妃竟想颠覆这个数十年的市场,打破江湖规矩。 “夫人,你认真的?”离云皱眉,“你一个弱女子……” “停!”温荒打断离云的话,“夫人从来不是弱女子,既然说了,自然是认真的!” “夫人,我信你!”温荒目光坚定地看着黄芩,“无论夫人做什么,温荒都誓死跟随!” 离云无奈地望着热血上头的男人,扶额摇了摇头。 “誓死跟随倒也不用。”黄芩将孩子递了过去,“你先抱着这孩子。” 温荒小心将孩子接过手,不甚熟稔地抱着。幼小的孩子用尽吃奶的力气在男人怀中扑腾,哭叫中隐约能听出是在喊爹娘。 从未带过孩子的男人眉毛几乎皱成麻花,竟是拿怀中的孩子毫无办法。他求救地看向一旁环胸看着他的离云,后者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然后手指向刚才那药贩子方向,“这幼儿他爹没死。他一直朝那个方向扑腾,喊爹喊娘,你莫不是傻?” “你……”温荒虽气,却也朝那方向望去。 一个浑身是血的年轻男人正趴在地上,吃力地朝这边看来,嘴唇不断地蠕动着,却说不出一句话,只有黑色的液体不断流出。男人旁边的女人,脖子上鲜血不断涌出,却倔强地睁大眼睛朝这边望来,一副将死难瞑的模样。 温荒下意识地后退,手中抱着的孩子瞬间万斤沉重。他不是见不得杀生,也从不是良善之人,但今天就是不忍心这孩子彻底失去父母。可能杀人太多,也想积点福德吧,他这样想。 “温荒?”离云迟疑道:“你怜悯他们?” “是又如何?”说着,温荒苦笑起来,“这孩子被我抱过,也算是一种缘分。冲着这缘分,我顺手救下他全家,也不过分。” 离云扬眉,不说话,静静地看着温荒走过去。 “这两人是孩子的父母吧?” 那药贩子正窃喜坐在地上把玩着金簪,听到声音,不耐烦地抬头看了眼,却见高大的男人冷若冰霜,他不由抖了抖。连忙将簪子踹入怀中,媚声道:“麻烦再说一遍。” “这两人是孩子父母?” 药贩子踮起脚看了眼孩子,又低头瞧了眼地上激动的男女,终于想起这冷脸男人是刚才那财主的侍卫。他变得殷勤起来,“爷,应该是的。咱这些人心善,一般不会选择让他们骨肉分离。” 温荒瞪了药贩子一眼,眼神如冰,“别用咱!五两银子,这两人我要了!” 本以为这侍卫会像刚才那女人一样大方,却没想到是个抠门的主。药贩子眼神顿时变得哀怨,刚想开口拒绝,却瞟见这侍卫同伙的腰间闪着寒光,他向上一看,便见那侍卫正挑眉看着自己,威胁意味不言而喻。 “你们……”药贩子呲牙,露出黄黑的牙齿,显得面目可憎。“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温荒挑眉冷笑,“狗急跳墙罢了!别给爷说得这么好听!这两人值多少钱,爷心里有数!别把爷当傻子!原本五两银子都算是便宜你了,没想到你还不知足!若屁话再多,这黑市里多死一个人也正常得很!” 药贩子当即吓得腿软。心知这两人不是好惹的,便也不打算多事。大不了少赚二两银子,自己的小命总归是更值钱的。 惹不起面前的人,他将怒气全部发泄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人身上。他抬脚狠狠踹了几脚地上的夫妇,”“呸!两条贱命,算你们走了狗屎运!”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药贩子说道。 温荒叫了声离云,离云不耐烦地走了过来,随手掏出一些碎银丢在地上,“自己捡。”说罢,便弯腰将一男一女提了起来,左右各一个,顺便吐槽道:“多事!” 正当时,黄芩从不远处走过来,冷着脸,身后还跟着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那瘦得像骷髅的女人哭哭啼啼,步履蹒跚,她浑身忙乱不堪,看不清面容。 第206章 良善 黄芩是有些疲惫,“我们回去吧……” 还未等温荒离云出声,黄芩身后的女子却突然叫了起来,“王妃王妃……奴才错了!奴才错了!别把我扔在这个地方!求你了求你了!” 黄芩无心理身后像疯婆子一样的女人,而是看向离云右手提着的女人。女人脖颈像血如流水,可仍大口呼吸着,拼命地想要抬手捂住脖子脖子,在却久久未成。 好一个在地狱门口挣扎的女子! 黄芩走到离云身边,小心探查女人伤口,见还有活下去的希望,便用力扯下内里干净白色的裙摆,耐心地一圈又一圈给女人血涌如注的脖子快速包扎了起来。 见女人终于安心垂下手臂,却仍大口呼吸着这地方肮脏的空气。身为大夫,黄芩温声提醒,“小口些,别扯到伤口,我便能确保你不死。” 女人听了这话,呆滞了几秒,便顺从地缓慢呼吸,同时艰难向黄芩投来感激的眼神。黄芩点了点头,回以令人安心的笑容。 走到离云另一边,黄芩给男人简单检查了一番,眸色一暗,转而走向刚才的药贩子,冷声问道:“药呢?” “姑娘,解药自然是有。”药贩子准备从这看来富裕好欺的女人身上再捞一笔,“不过,我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不是?” “刚才那人给过钱了!更何况,那支金簪怎么说也值不少钱!”黄芩突然弯腰,凑了过去,吓得小贩躺坐在地。她低声道:“人心不足蛇吞象,会撑死……的呀!” 药贩子吞了一口口水,“你这娘们瞎说什么?” “你可以不给解药,不过……”黄芩直起身来,从怀中掏出一个白净瓷瓶,把玩着说道:“我有毒药,刚才那人说会让人七窍流血而死!但本人良善,不忍心当场拿人试药……” “我给我给……”药贩子慌忙爬远,大声喊道:“虎子,去拿纹毒,昆落的解药来!” 在黑市当了这么多年掌柜,他自然晓得有这种毒药,而且卖药的那几人还在自己附近!所以,他不得不信,信这婆娘有这能力将自己毒死! 伙计应声,跑进店铺,没有多时,便拿着两个瓷瓶跑了出来。伙计刚才在附近见到并听清了一切,面前看来温柔良善的女子生了许多怕意,递药过去之时甚是小心翼翼。虽然是混黑市的人,但谁不是欺软怕硬,在夹缝中艰难求生? 黄芩接过药,打开闻了一下,“喂多少?” 伙计私咽口水,看向那早已站了起来的药贩子。药贩子虽然怕死,但也有脾气,他吼道:“虎子,你他娘的傻啊!三粒三粒,老子说了多少遍!”不用 唤作虎子的伙计憋屈地低下头,唯唯诺诺,什么话也不敢说。 面对药贩子的指桑骂槐,黄芩选择无视,直接走开。到了离云身边,她各倒出三粒药,给那奄奄一息的男人喂了下去。见男人成功吞下药,黄芩叹了一声,将药塞进怀中,“温荒,孩子给我,你带路吧!” “夫人,我抱着吧,不影响。”温荒抱着孩子,难得的温柔。 “王妃王妃……”之前那疯女人抱着孩子跑了过来,“求你救我!救救我!” 黄芩看了眼疯女人,神色复杂。她从女人手中抱过脏兮兮的婴儿,说道:“你跟在我身边,跟紧些,走丢了,我可管不了你……” 疯癫的女子使劲点头,走到一旁,掐住了黄芩的袖子,紧紧得,将布料弄出许多褶皱。 温荒抱着孩子,离云左右各提着一个人,而黄芩抱着婴儿,带着一个女人,从另一个方向的密道走出了黑暗的市场。 密道外是一片漆黑的丛林,四方八方隐约可见一些昏暗的光,给人一种被恶狼包围的感觉。 枯木折断的声音,夹杂着马蹄声与车轮声打破了可怕的寂静,一辆豪华的马车从枯木丛生的侧边驶了出来。 马车停了下来,许杰喊道:“夫人。” 黄芩应了一声,抱着孩子正准备上车。车帘却突然从里面被掀开来,亮如白昼的车厢内,正端坐在马车里,静静地正视着她,面无表情,让人看不出情绪。 “阿翊……” “啊啊啊!”跟着黄芩的女人突然惊慌失措,瘫坐地上,双手捂住耳朵,大喊大叫,“放过我!放过我!王爷饶命!啊啊啊……王爷饶命……” 黄芩挑眉看着陆长翊。 “许杰,把这个孩子和玉衡带去另一辆马车。”陆长翊语气平淡无波,可凤眸垂下,细长的睫毛在光线下微微颤动。 黄芩将孩子交给许杰后,便快速钻进车厢,抬手拉下车帘。她主动坐到陆长翊身边,淡然问道:“能说一说吗?” 马车内瞬间陷入安静之中。丛林外寒风略过,枯木折枝的声音不断穿过车厢,扰乱寂静,凝重空气。 “本王不是良善之人。” “很巧,我也不是。” 陆长翊侧头,却见自己的王妃正嫣然笑着,目光相撞,女子便调皮地向他歪头。他故作冷静的神情瞬间崩坏,凤眸不自在地眨着,薄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选择扭回头去。 撇了撇嘴,黄芩凑过去,靠在陆长翊宽厚的肩膀上,“玉衡呢,是个仗势欺人,欺软怕硬的主,心思确实有些歹毒。不过,我觉得她罪不至此。她欺我,阿翊惩她,我救她一命,应能算是抵过了……” 如月光般皎洁清冷的珠光下,陆长翊的轮廓分明的俊脸却显得异常柔和。他微微低头,女子仰头狡黠笑着,像是一只得逞的小狐狸。 “阿翊,我没追责你!嘻嘻……!”她道。 应是终于看透女子的心思,陆长翊无奈叹息一声,抬手轻轻地抚摸了女子嬉笑着的脸蛋,只道出一声:“调皮……” “夫妻情趣嘛!”说着,黄芩抱住男人的脖子,嘟着嘴朝薄唇凑去。 岂料,陆长翊却扬起头,敏捷地躲开黄芩的亲吻。 黄芩嘟嘴,幽怨地朝男人望去,却见男人轻笑着,心情愉悦。 “你变坏了……”她埋怨。 “阿芩教的好……”陆长翊罕见地挑眉轻笑。 “……” …… 第207章 太子江严 正当陆长翊等人前往堰都为质时,宁国绾瑜公主的队伍浩浩荡荡又回到了云城。 然而,一向温婉的江韵琦却在进入云城不过两日,却罕见地在府上发了火。 娇俏美丽,柔柔弱弱的姑娘坐在榻上,紧抿樱唇,一言不发,空气虽然凝重,但若不仔细看,仍是美成了一幅时间不可多得的画。 “六儿……” 随着声音落下,一身材修长,却略显瘦弱的男人走了进来。男人生得美貌,瓷白的瓜子脸上镶着极好的桃花眼,高鼻梁却略圆钝的鼻子,水润的红唇微张,似是要将人的魂勾去。 江韵琦闻声不动。 男人走了过去,修身的竹青锦衣摆随着走动,渐渐染上不少的墨迹。他抬手,轻轻抚摸女子乌黑的发顶,声音如月光般温柔,“六儿,怎么生气了?” 江韵琦紧咬贝齿,美而不媚的桃花眼中逐渐浮现晶莹的泪花,“严哥哥,洵王有王妃了!六儿就回家一会,他就有王妃……王妃了……” 男子正是陪江韵琦来安国的宁国太子,江严。 江严魅惑的桃花眼中浮现阴霾,“走之前,不是与那安国皇帝说过了!怎地,安国老儿出尔反尔?” “我……我不知道……”美人睫毛上早已染满泪水,“我今早……听他人说……安国家宴上,洵王……带了女子,说是未来王妃……严哥哥,六儿……六儿该怎么办?” 江严抬手轻轻拍着江韵琦,怒声道:“安国老儿真当我宁国无人?非得将六儿嫁到这破地方?六儿,本殿下这就向父皇请旨,带你回宁国!” “不要……”江韵琦突然止住眼泪,拉住江严,“我不回国,我就要嫁给洵王!” 江严不解地看着自己的妹妹,甚至有些不敢相信。 自己这一母同胞的妹妹从出生便因为美貌深得父皇喜爱,自小被捧在手心里长大,才华性情样样不差。虽然温柔近人,但骨子却是高傲得很。他知道六儿执着,可不曾料到会为了一个异国男人放低自己的身份! “普天之下,配得上我江韵琦的只能是陆弋轩。”江韵琦执着道。 从少女时候便爱慕着的男人,怎么可能轻易放弃?多年等待,无非是爱化老酒,香醇诱人,滋味绵长,或情成朽木,百虫滋生,不可雕也。 江严皱起秀眉,却点头道:“天家的女子,本就该如此!无论六儿想做什么,本殿下都全力助你。” “那……哥哥帮我查出那女子……” …… 洵王府,陆弋轩抱病不出已有些许日子。然而,仍有好事者找上门来。 来人表面看来谦恭有礼,可实际上端着太子的架子,咄咄逼人得很。 洵王府的管家虽然是个年轻的,可处事却颇为老练。他圆滑地给了一套说辞,终是将堵在洵王府正门外的马车给遣走,却也将那尊大佛给“请”进了洵王府。 自进入府后,江严便毫不掩饰自己的兴趣,堂而皇之地四处打量,肆意指挥府中的下人,俨然时把这安国洵王府当做了他宁国的东宫。 管家面露不虞,却仍是规规矩矩地在前面带路,将人引进了正厅,沏了一壶年前的龙井招待不请自来的异国太子。在做好一切后,管家以去通报洵王的名义快速离开了正厅。 王爷早已不在府中,他只知道王爷去了岭阳,哪能知到正归期?刚才,他以去查探病情,询问王爷的说辞勉强稳住了那宁国太子。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宁国太子一副今天不见到洵王便不罢休的模样,让他着实难办! 正当管家离开正厅不久,洵王府外又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府兵与下人们见了来人,不仅不敢阻拦,甚至不敢多说一句,任由人大摇大摆地走进府来。 “哥哥,瑶儿给你带了些人参!”少女声音清脆动听,打破王府异常的安静。 久久不得回应,陆婕瑶丧气地瘪嘴,很快又打起精神来,提着裙子在庭院中小跑,直到了一处积雪的凉亭,方才小喘着气,停了下来。 无论春夏秋冬,那处凉亭总不例外地常常有一白衣男子,高举玉杯,与春风,夏阳,秋雨,冬雪共饮佳酿,半为枕风宿雪。可如今,哪有白衣,只余白雪罢了! 陆婕瑶突然哭了起来,玉珠般的泪水哗哗落下,染湿颈上火红的毛领,“怎么办?怎么办?……” “哥哥……哥哥……” 娇美的女子猛地蹲下来,抱头哭起来,如同泄气的气球,但说来也不恰当,因为悲伤中尚夹杂着愤怒,幽怨情绪,让人心生怜悯,却不敢靠近。 “姑娘……” “滚开!”陆婕瑶头也没抬,只怒吼一声,声音听得出哭腔。 江严唯一硬气的剑眉皱在一起,美媚的桃花眼中蕴着丝丝怒气。刚才听到动静,猜出是与洵王有关的人物,他便走出厅堂,一路远远尾随而来,想要得些消息,却万万没想到只关切喊了一句,便被人甩脸吼了一句。 身为一国太子,除了父皇嫌他长相过于阴柔,曾醉酒吼过他以外,尚未有人敢如此放肆!面对这看来尊贵的安国女子的行为,他实在不想丢了面子,也不愿缩头容忍。 他大声道:“不知姑娘宫中哪位?竟如此乏礼数?” 女子抬头,红着杏眼,怒瞪回去,“哪里来的狗眼不识泰山的东西,竟敢教训本宫?” “你……”他抬手指着女子,结巴说不出话来。宁国最是重礼数,男女大多温柔知礼,他从未遇过如此骄横无理的女子,更别提反驳回去。 甫一看清那人长相,陆婕瑶瞬间想到了某个令人讨厌的人。顿时,她怒气蹭蹭上涨,似要将满腔委屈寻一出口宣泄出去。 她突得站起身来,也不管裙摆上沾了灰,而是瞪圆杏眼,咄咄逼人地朝男子靠近,带着明显的怒气,与讨厌。 “你以为自己很好看!本宫告诉你,你丑死了!丑死了!” “丑女人!没见本宫心情不好,你找死!” “丑鬼!本宫打死你这张丑脸!” 说着,便是娇弱的一拳慢腾腾地朝江严的脸挥来。江严黑着脸,使劲握住女子手腕,语气阴冷道:“有本事,你给本殿下再说一遍!” 他平身最恨别人说他像女人!而眼前这素不相识的女女人一而再再而三挑战自己的底线,不仅句句不离丑字,更是直接将他当做女人! “丑女人!你找死!快放开我!”明明不服输的脸上还挂着泪水,可女子却与刚才委屈可怜的陆婕瑶判若两人。 “你!”江严猛地将人拉到跟前,掐住女子白净的脖颈。 第208章 不做追究 “你……”陆婕瑶脸涨得通红,强烈的窒息感也让她得以清醒过来,认清面前的人不是那厌人的江韵琦。她抬手乱舞,“放开我!臭男人!” 江严眸子中的阴霾少了几分,缓慢放开了女子。 像只濒死的鱼儿,陆婕瑶抚着胸口,近乎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你辱本殿下在先,本殿下伤你其后。本殿下宽宏大量,此事便两两相抵,不做追究。” “啪!” 突如其来的一巴掌,瞬间让江严愣在原地。他瞪大眼睛,木偶般机械地向女子看去,目光中除了不可思议,更是熊熊怒火! 娇美的脸上挂着斑驳泪痕,楚楚可怜的女子嘴角扬起的冷笑,如同带刺的玫瑰,高贵娇艳却危险四伏。她昂起头,挑衅道:“本宫现在同意。” 江严紧握拳头,强忍住杀人的滔天盛怒。从来没有人敢扇他耳光,父皇都未曾!这小小女子,竟敢……他要这她不得好死! 感受到浓烈的杀意,陆婕瑶忍不住寒颤,怯懦地向后退去,却仍不肯低头,冷冷地瞪回去,叫嚣道:“你再敢动本公主,试试?” “呵……”江严眯着眸子,阴戾冷笑:“死一个公主罢了,本殿下不信安帝能寻我宁国麻烦……” “你……”陆婕瑶终于意识到了危险。这个人是真的想杀了自己! “来人!来人!”她突然大声喊道。 她还没有嫁给锦哥哥,她不想死!就算死,也不可能死在哥哥府上,死在这人手上! “公主!” 不远处,管家带着人正大步跑来。 陆婕瑶顿时又红了眼睛,带着哭腔怒斥道:“你们怎么才来?” 看着杀气腾腾的男子,与委屈害怕的陆婕瑶,管家等人瞬间警惕,向陆婕瑶冲了过去。两个侍卫拔出刀来,马步站在陆婕瑶前面,随时准备出手。 “公主,你没事吧?”管家关切道。 “蠢货!没看到吗?给本宫杀了他!”陆婕瑶竭斯底里吼道。 管家这才发现陆婕瑶脖子上有明显的红痕。 “江太子……”管家尊敬喊道。 “怎么?”江严眯着眸子,冷声道:“想质问本太子?” 管家顿时沉默。 “你不配!”江严的话掷地有声。 “那本王呢?” 话音刚落,江严身后的转角处的小路缓缓走出一个男子,身着白衣,神色冷峻,谪仙一般的存在。 “参见王爷。” “哥哥!” 江严转过身去,陆弋轩已然走到他跟前。 “江太子的作为未免喧宾夺主了些。” 江严冷冷笑了起来,“本太子倒不知安国待客之道竟是如此粗蛮?以礼待之,以秽回之!” “本王尚未知全貌,不敢妄论。不过,”陆弋轩的眼神分外凌厉,似要看穿面前的人,“本王休病在府,不迎外客。不请自来,所以江太子……” 后面的话陆弋轩虽然没有说出,但众人心里都清楚,不把话挑明,无非是给江严一个台阶下。一个是安国亲王,一个是宁国太子,公然撕开脸面,于两国都不好看。 江严也不是个憨的,脸色虽有所青黑,但说出来的话却圆润得很,“本太子听闻洵王不适,特来探望,同时带来宁国的补药,希望洵王能够早日康复。” 陆弋轩温微笑不语,却能感觉到明显的冷意, “哥哥……”陆婕瑶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 “瑶儿,”陆弋轩越过江严,走到陆婕瑶身边,轻轻抱住陆婕瑶,动作温柔异常,“是哥哥不对,让瑶儿受了委屈!” 陆婕瑶哗得大哭起来,丝毫不在意公主形象,埋在陆弋轩胸口不断抽泣,似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陆弋轩轻轻拍了拍妹妹的背,平静的表面下是早已是波澜起伏!他没能在瑶儿遇到李锦之前,成功杀了李锦!而如今瑶儿对李锦情根深种,根本下不了手!瑶儿为情所困如今的情况,都是他一手酿成! 看着面前兄妹情深的场景,江严有些不自在!虽然这陆婕瑶辱骂他,但第一次见面,对一个娇生惯养,娇纵跋扈习惯了的公主来说,终究还是过分了些! “洵王,本太子送来的补药已经派人随你府中之人好好收藏。如今,既已无事,那本殿下就不作叨扰。”江严不适时地打破了感人至深的氛围。 听到声音,陆婕瑶探出头来,看向江严。她瞪着湿漉漉的眸子,撅着红润樱桃嘴,眼神狠戾,却莫名带了些娇俏与可爱。至少,江严这般觉得。 “江太子慢走,管家送一下。”陆弋轩客气道。 江严意味深长地望了一眼陆婕瑶,方才提步跟着管家离开。 “他伤你了?”陆弋轩早已看到陆婕瑶脖子上的红痕。 “哥哥,那狗太子刚才想杀我!” “瑶儿,不得无理!”陆弋轩眉头微皱,轻声呵斥道。 江严好歹是一国太子,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在他人府上发火闹事。而且,之前他在宁国见到江严时,江严虽端着架子,但却是谦卑有礼,进退有度的。 “哥哥,我没有……”陆婕瑶昂起头,红着眼睛,委屈巴巴。 陆弋轩抬手抚摸女子脑袋,轻叹口气,“瑶儿,你做了什么?” “我……”陆婕瑶心虚地垂下眸子,“我什么也没做……” “哥哥信你。不过,下次别去招惹他了……”陆弋轩温声劝道。 “嗯……”陆婕瑶异常乖巧。 “天气冷,我们先进屋吧。” “不冷不冷……”陆婕瑶猛地摇头,“哥哥,我们就在这凉亭里吧,我给你带了百年人参!” 陆弋轩知道自己妹妹的目的,却看破不说破。他道:“好,听瑶儿的。” 陆婕瑶激动地拉着陆弋轩往亭子里走,“哥哥,这人参可好了,太医说是大补之物呢!” 凉亭里,洁白的石凳冰凉渗骨,陆婕瑶却毫不在意,随意地坐了上去,正激动着想说话,陆弋轩却先说了起来,“下次注意些,别着凉了……” “嗯。”陆婕瑶乖巧点头,“哥哥,那个……” 突然,一块洁白的帕子递到了她的眼前,只听到陆弋轩温柔道:“把眼泪擦了。” 陆婕瑶微微愣了一下,很快接过帕子,随意在脸上乱抹一通。她放下帕子,嫣然笑道:“哥哥,擦好了!” 第209章 到达堰都 陆弋轩温柔笑了笑,可那笑却让人觉得藏有深意。 陆婕瑶心不由一慌,连忙抓住陆弋轩的衣袖,“哥哥……” “瑶儿,怎么了?” “没……没什么……”陆婕瑶失神地放开了陆弋轩的衣袖。 “瑶儿,有什么事尽管和哥哥说,哥哥会帮你的。” 陆婕瑶望着面前的男子,突然觉得面前的人被一层淡淡的金光笼罩,让她备感心安。犹豫了一会,她终于鼓起勇气,“哥哥,我想去席州!” “席州?”陆弋轩剑眉微挑,但并不惊讶,似乎早已料到。 “母后怎么都不肯让我去!”说着,陆婕瑶突然激愤起来,“她甚至下了命令,不让我出云城!” 陆弋轩眸子动了动,问道:“你去席州做甚?” 陆婕瑶却突然沉默,美目不自在地眨着,脸上悄悄爬上红晕,活脱脱一个春心萌动的少女。她快速而无节奏地扳着自己的手指,不时抬眼望向陆弋轩,眼神中是不屑掩藏的期许。 “席州远在南疆,天高水远……” “我不怕!”陆婕瑶喊道。 “那李家大公子究竟有何本事,竟让我的妹妹迷了心窍?”陆弋轩眼神突然变得凌厉,如这冬日寒风般分外割人。 陆婕瑶沉迷在自己的爱恋中,没有注意到陆弋轩的变化,权当自己的哥哥在打趣。她杵着下巴,红色的毛领显得人分外娇俏,“锦哥哥玉树临风,才华横溢,温柔体贴……” “够了!”陆弋轩的声音突然拔高。 陆婕瑶疑惑抬头,却见自己的哥哥冷着脸,令人害怕。 ”哥……哥哥,怎么……了?” “瑶儿……”陆弋轩神情格外认真,“皇兄不想伤你!但事到如今,只能告诉你……” 一阵强烈的不安感携着排山倒海之势,疯狂袭来,陆婕瑶猛地闭上眼睛,疯了似地捂住耳朵,使劲摇头,“我不听我不听……” 陆弋轩望着过分激动的陆婕瑶,眼神透露出无奈与心疼。他下意识地伸过手去,却突地停在半空中,又很快收回去。最终,他微微摇头,似是妥协,“皇兄不逼你。瑶儿不听,皇兄便不说了罢……” 之前他便伤了瑶儿多次,可瑶儿心里始终有他这个哥哥。这次,他不想瑶儿受伤,无论是身体,还是情感…… “那哥哥……”陆婕瑶抬头,眼睛红红却没有泪光,而是满满的乞求,“帮瑶儿去席州……” “我可以帮你。”陆弋轩出乎意料地爽快。 “瑶儿就知道哥哥最好了!”陆婕瑶撒娇似地笑着,“瑶儿爱哥哥!” “不过,有条件!” 陆婕瑶笑容猛然凝固。 “我可以派人送你去席州,但你必须听话,不能随你心意胡作非为。最重要的一点是,去了席州,不得进入李家!”最后一句话,陆弋轩说得格外重,格外慢。 “我……好!”陆婕瑶没有多做犹豫。为了锦哥哥,她必须去席州!至于哥哥的要求,到了席州再说!天高皇帝远,她不信哥哥,母后他们能管得到她! …… 玉衡没有彻底疯,碍于黄芩的情面,陆长翊派人给其寻了一份绣娘的工作。对于玉衡来说,虽算不上极好的结局,却也不差。她颇为感恩戴德,倒是不知真心与否。 至于那被救出的一家三口与另一个孩子,在黄芩的医治下,全部活了下来。他们被留在了垒禾,由陆长翊出钱,暂时让李家帮忙照顾。 离开垒禾出来后不过两日,陆长翊等人便到抵达了泽国都城堰都。 堰都与云城截然不同。云城有阎河流过,城中建筑大多以浅色为主,虽不抵江南水乡柔美,却多少有几分文人气质。而堰都更多给人一种沉闷感,从远处看去,是一片黑压压的建筑,多少让人感觉不适。 安国战昭王一行人即将抵达堰都的消息在陆长翊等人到达堰都之前,早已传到泽国宫中。庄重肃穆的城门处,一排黑甲士兵正整齐列队候着,迎接他们的到来。 随着马车停下,士兵们也站得更加挺直,那为首的人马车缓步走来。与黑压压的甲兵相反,他穿着大有所不同,身着浅蓝色锦袍,高大颀长,一派温润。 黄芩掀开帘子,扣好,优雅走下了马车。她朝对面而来的人颔首,“五皇子,好久不见。” 迎接他们的正是五皇子泽修珏。与去年想比,年轻的男子削瘦了许多,眉目是肉眼可查的憔悴,像是患了久疾的病人,可他硬装出精神,温润的模样,浑身上下便透露出一种怪异感。 “的确好久不见,战昭王妃。”他走到了黄芩跟前,脸上难以掩饰的憔悴更加明显。 “五皇子近来可好?”她故意寒暄道。 “有劳战昭王妃关心,在下很好。”泽修珏此刻温润如水,与在瀚州时判若两人。 在瀚州战争之前,泽修珏本就是堰都有名的温润有礼的谦谦皇子。他不争不抢,待人接物皆是彬彬有礼,但奈何母亲却是个身份卑微的宫女,便就此不受宫中与官场之人待见,刚加冠就被派去云城当了细作。 然而,自从瀚州之战后,泽国人终于对这个温吞的废物皇子有了改观。泽修珏不仅亲手打败泽国第一勇士陈困己,让同行的大皇子彻底疯了,还与安国两大战神在瀚州拉扯了这么多时间。这样的人物,岂会是泛泛之辈? 所以,虽然回到堰都的五皇子仍然温润如玉,可再也没有人敢轻易瞧不起泽修珏! 黄芩笑了笑,却不戳破泽修珏,“那便是极好的。” 泽修珏微微颔首,话题一转,“此次,我皇派在下前来迎接贵宾入京。如今,宫中陛下正在等着,在下便不多做寒暄,先迎战昭王与王妃入宫见与陛下一。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有劳五皇子殿下带路。” 陆长翊低沉威严的声音传来,黄芩回头看去,见马车中的人正在向自己温柔招手。她内心心里像呗抹了蜜一般,甜滋滋的,心情很是愉悦。忍住冲过去抱住陆长翊的冲动,她保持优雅从容姿态,缓缓上了马车。 第210章 怎敢轻视天子? 泽国人尚武,对于名扬天下的黑衣战神自然免不了好奇。自进入堰都后,即便有外表凶悍的官兵护送,街道两旁仍是少不了不停探出头来,对着马车指指点点,想要一睹黑衣战神风姿的人。 马车里,黄芩听着外面吵闹的声音,不由吃味,“陆长翊,没想到你到泽国反而受欢迎了?” 陆长翊对马车外的吵闹并不在意,淡定回复黄芩,“不知。我乃安国人,更何况有了夫人你,所以,在泽国受欢迎那又如何?” 这情话也不算撩人,可黄芩还是很开心地笑了起来,好看的桃花眼几乎眯成了一条缝,溢出心底的欣喜。 受到笑容的感染,陆长翊一向没什么表情的俊脸上也不由有了浅却宠溺的笑容。他搂过那娇小的女子,轻轻抱住,耳鬓厮磨,“阿芩……” 然而,黄芩却是无趣地打破了这暧昧而温情的氛围。她轻轻推开陆长翊,搓了搓肩,挑眉嫌弃道:“陆长翊,大街上干嘛呢?” 陆长翊一脸黑线,嘴角不由抽了抽。他不过是一时情不由己,想抱抱阿芩而已……阿芩不会是想歪了…… 见黄芩已从他身上起去,正坐在旁边一脸嫌弃而幽怨地瞪着自己,陆长翊头一回有了被冤枉的感觉。他叹口气,指着自己的腿,摇了摇头,问道:“阿芩,你觉得我现在能干什么?” 黄芩顺着看过去,以为陆长翊是在指那个东西,瞬间涨红了脸,血色欲滴。她扭过头去,大声骂道:“陆长翊,你个道貌岸然的登徒子!” “………” 许久,一声深深的叹气终于响起,随后一道低沉磁性的男声略显无奈,“阿芩,我错了。不过,我指的是腿。” “你……”黄芩下意识想反驳,却在意识到后瞬间哑口无言。 “咳咳……”黄芩干咳几声缓解尴尬,依然死鸭子嘴硬道:“我知道是腿!” “二位,到宫门了。”随着马车停下,泽修珏的声音传了进来,打破两人之间的尴尬,“宫中有规定,除非陛下允许,否则皇宫中不得有车马。所以,还请二位下车,与在下一同步行入宫觐见我皇。” “怎么这么着急?我们车马劳顿这么多天,都不安排地方给我们休息几天,就直接来皇宫了……”黄芩看着陆长翊,低声吐槽起来。 这和她以前看过的电视剧不同!不都是先休息,然后在群臣上朝时,异国来使方才觐见皇帝的吗? “隔墙有耳……”陆长翊轻声提醒。 看到陆长翊一副过分淡定的模样,黄芩微微撇嘴,轻声叹了口气。她这个夫君有时候真的是木头,风雨雷打不动,看淡一切……罢了罢了,谁叫自己先喜欢上他! 好不容易勾引到手的男人,怎么的,自己也得宠着。 她皮笑肉不笑,对着陆长翊如捣药般疯狂点头。 “有劳五皇子了。”随后,她掀开车帘,将其扣了起来。 泽修珏微微颔首。在他旁边,许杰早已推来轮椅,静候着。 在许杰的帮助下,黄芩将陆长翊放上轮椅,推着轮椅,跟着泽修珏进入了泽国的皇宫。 泽国的皇宫让人很压抑!宫殿群以黑色为主基调,整体暗色,两面高墙夹道,昏暗的光线下,宮道变得异常长,看不到尽头。随时可见森严的守兵,持刀巡逻的卫军,兵甲撞击之声微弱却不绝于耳。 泽修珏早已习惯此种压抑,而陆长翊则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 黄芩愁着眉,苦着脸,岂止一个愁云惨淡万里云。她想,一个皇宫这般沉重,那长期住在这种压抑地方的皇帝大概率是多多少少有点问题。如今,她和陆长翊孤身前来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为质,这泽国的皇帝想要拿捏她俩,简直轻而易举。 很快,黄芩便见到了那多多少少有点问题的皇帝。 泽修珏将两人领入一间庄严肃穆的玄色宫殿,宫殿内灯火通明,却格外空旷,除了人的脚步声和书页翻动的声音外,安静得令人害怕。 “儿臣参见父皇。”泽修珏在台阶下跪了下来。 黄芩抬头望去,却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正朝她们这边望来,眼神非凡没有老人应有的和蔼,反而异常凌厉,带着上位者的威压,不怒而威。她心里不由一颤,立马低下头,拱手行礼道:“参见泽国陛下!” “修珏,你退下。”泽夜命令一下,泽修珏便一句话也不多说,缓步退出了大殿。 “安国战昭王……陆长翊?”等泽修珏退下,泽夜便将视线转移到了陆长翊身上,与外貌年纪不符的声音低沉有力,在空荡的宫殿回响。 “安国战昭王见过泽国陛下。”陆长翊端坐在轮椅上,拱手以表敬意,“外臣双腿不便,失礼了。” 却听那皇帝道:“朕听闻战昭王根本不把皇帝放在眼里,怎么,难道到了我泽国,怕了?” 黄芩默默咽了口口水。这老人的威压不是安帝能比的! 陆长翊垂下眸子,神色冰冷,“既是到了泽国,便该遵守泽国的规矩。更何况,外臣不过一介臣子,怎敢轻视天子?外臣遵我国陛下旨意,前来泽国为质,还望泽国陛下能够宽待外臣与内子。” “战昭王这意思是担心朕会对你们不利?”隐约可以听见泽夜低低的冷笑声。 “陛下误会!”陆长翊抬眸,迎着那凌厉的目光看回去。虽然在台阶之下,坐在轮椅之上,可陆长翊的气场丝毫不逊于泽夜,他道:“外臣是恐日后会在贵国国土上生事端,所以提前向陛下请一个保命符。” “朕为何要答应你?” “外臣难道不是前来为质?”陆长翊反问。 “用安国威胁朕?”泽夜冷笑,嘲讽道:“据朕所知,陆长赫与战昭王你关系不善。若你死在泽国,陆长赫说不定会感激朕,促成泽安两国友好……” 听着这话,黄芩虽然害怕,但更是生了怒气。她垂着头,恨恨咬牙,只想快速离开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方,远离这令人窒息的威压! “这是断了朕儿子前途的那位战昭王妃?” 正当黄芩烦躁不安的时候,泽帝的目光突然转移到了她这边,她顿时僵住,全身上下像是被蚂蚁咬食一般,动弹不得却是锥心的痛! 第211章 为难外臣妻子 “陛下何出此言?”陆长翊抢了话,想要转移泽夜的注意力,“断了大殿下子孙根的人是启殇,寻外臣妻子麻烦,陛下恐缺了些肚量。” “堂堂战昭王竟是护妻一把好手。”泽夜的话听不出赞扬,更像是在嘲讽陆长翊惧内,“竟然愿意为了一个女人冒犯朕!” “泽国陛下,臣妇与王爷并无得罪陛下的意思。”黄芩抬起头,想要正视泽夜,但却被那骇人的气场震慑,终是有些唯唯诺诺,“我一个妇道人家,就是那个……怎么可能断了大殿下的前途……” “王妃……”陆长翊抬手握住黄芩,后者手心的汗濡湿他的手,他不禁心疼起来。他这个王妃在安国不知天高地厚,潇洒惯了,到了泽国倒平白受了不少委屈。 陆长翊紧紧握住女子的手,给予她稍许力量,便对着泽夜咄咄逼人道:“泽国陛下若有怨气,冲外臣便是!泽国地大物广,想来泽国陛下也不是心胸狭窄之人,还望陛下莫要再为难外臣王妃。” “再说下去,朕岂不就成了小人?”泽夜蹙眉,眼神寒冷。天家的威严岂有轻易挑战之理? 却没想到陆长翊直接来了一句,“陛下英明。”顿时,将泽夜气得脸色发青,显然怒气不低。 听着陆长翊为自己出气,黄芩心里虽然开心,可不免有些担心。她悄悄瞄了一眼泽夜,见后者冷眼瞪她,便立马收回目光,紧紧握住陆长翊,像是钻进了窟的兔子,虽害怕却多了安心。 “红颜祸水!” 生了许久闷气,泽夜冷不丁冒出了一句,但这话瞬间刺激到了黄芩,她不假思索,几乎是下意识地反驳道:“我怎么红颜祸水了?” 但说完,她立马后悔得想要扇自己一百个大耳刮子!她打小接受现代教育,从心里便是反对男尊女卑,红颜祸水之类的东西,即使穿越到了古代,但根深蒂固的思想却从未变过。 泽夜眯着眼,冷飕飕地朝她看来,黄芩吓得立马躲到陆长翊身后,“阿翊……” 陆长翊轻叹口气,温柔拍了拍黄芩,淡然承受着来自泽夜的威压,说道,“陛下出言不逊在先,请别在为难外臣妻子。” “呵……”泽夜冷笑,那眉眼间的皱纹也透露出凌厉,“朕活了五十多年,没想到竟被敌国来的两个黄毛小儿给戏耍了!” 陆长翊眨了眨眼,抿着薄唇,倒是没有反驳。黄芩躲在陆长翊身后,像只鸵鸟,深埋着头,此刻温顺得很。 大殿瞬间安静下来,泽夜急促的喘气声、陆长翊平稳的呼吸声等瞬间变得无比清楚。 “哈哈哈……”泽夜突然大笑起来,随后盯着陆长翊,略有混浊的眼中意味不明。 “下去吧!府邸什么的,都准备好了!”狂笑过后的皇帝变得突然异常沉稳,拿起笔便开始批阅奏折,化身勤政深沉的老年君王。 “外臣告退!” “告退!”说着,黄芩急匆匆地推着陆长翊的轮椅往殿下走去。她实在忍受不了这泽国皇帝的威压了,简直让人喘不过气来。 待两人彻底走出大殿,泽夜却放下了毛笔,看着出殿的方向,目光悠远,甚至低声嘟囔,“现世报吧……” 可能真的是现世报吧! …… 出了皇宫,泽修珏将陆长翊一行人带去了离皇宫不算远的一座府邸,那是泽夜尚是皇子时的居处。府邸历经三四十年风雨,饱经风霜,从外面看去虽有底蕴,但难免有些老旧。 泽修珏将二人送到府邸门口,便有老人出来迎接。 “这是父皇曾经的管家。”泽修珏向二人介绍。 老人白发苍苍,面容和蔼,略微打量了一番陆长翊二人,便向泽修珏说道:“五殿下,好久不见。这是安国来的战昭王夫妇吧?” “嗯,聆叔,今后有劳你老人家多多关照他们了。”泽修珏举止皆是恭敬之意。 “聆叔,以后还要麻烦你了。”黄芩自来熟地套近乎。 “战昭王妃客气了。”聆叔意外地好说话。 “我尚有事,便先行离开了。” “五殿下慢走。”聆叔微笑着送离泽修珏,眼角的饱含岁月的褶子也藏不住笑意。 “战昭王,战昭王妃,老夫带你们进去熟悉一下吧。”说着,聆叔想要接过陆长翊的轮椅,黄芩连忙扶住轮椅,“我来就行,不用麻烦聆叔。” 聆叔也不推辞,倒是突然开始打量起陆长翊来,神情颇为认真。陆长翊冷着脸看回去,但未出声打断老人的行为。 “聆叔……”黄芩试探性地询问,“怎么啦?” 老人直起身子,眼神有些恍惚,似是在追忆往昔岁月。过了一会,他抱歉道:“可能是人老了,刚才看着王爷,竟然想起了故人。还望王爷和王妃不要怪罪我这老糊涂……” “哦……原来如此,聆叔说笑了,哪有什么怪罪不怪罪的?”说着,黄芩悄悄碰了一下陆长翊,“是吧,王爷?” 陆长翊面无表情,冷冷说了一句,”嗯。” “走吧,我带你们进去看看。”聆叔抬手擦拭了一番眼睛,便率先走进了门。 黄芩推着陆长翊跟了上去。 她悄悄打量着微微佝偻的老人,总觉得有些奇怪。泽国皇帝怎么会将敌国王爷放到自己曾经的居处,让自己曾经的管家来照顾他们?陆长翊基本上一直在安国,和聆叔根本没有任何交集,又怎会像他的故人?可聆叔的表现,却又不像是假的。 前方,聆叔停了下来,指着一处茂盛的紫竹高出墙的院子,为两人介绍起来,“这是陛下曾经的居住的院子。陛下自幼便喜欢竹,可堰都这个地方本不适合竹子生长。 先皇后疼爱陛下,特意派人去南方带回了许多种竹子,请来全国的能工巧匠栽种,最后只有这一片的紫竹活了下来,存活了几十年。” 说完,聆叔神伤起来,叹了口气方才继续说道:“但自从先皇后去世,陛下便再也没来过这院子。” “据陛下安排,今后一年,这紫竹院便是战昭王和王妃的了。”聆叔说着,竟是又一次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陆长翊。 …… 第212章 寻一户好人家嫁了 “柳少主有何事?” “听闻公主好茶,正好前些日子,在下得了些绿美人。”柳斯寒眼中掩不住希冀,“不知,可否有幸邀公主前去一品?” 绿美人难得!柳斯寒本领再怎么通天,也不过只是有少量绿美人,还是去年春天李锦赔罪赠送的茶叶。 他爱慕江韵琦,从很久以前便开始爱慕,从未变心。为了她,平常冷冰冰的一个人甚至不惜放下面子,热脸相对,只为能够与心上之人多相处哪怕一点时间! 江韵琦虽然不好茶,但却不好驳了柳斯寒的面子。她长长的睫毛闪了闪,假装无意躲开了柳斯寒的目光,微笑道:“绿美人难得,本公主虽有意品茶,可实在抱歉,下午本公主需要入宫觐见安国陛下。” 江韵琦的话明显客套,柳斯寒嘴角浅浅的笑意也越发充满苦涩。她既然能有时间来寻陆弋轩,又怎会缺喝一杯茶的时间呢?在绾瑜公主眼中,自己不过是见过面的“陌生人”罢了,连微少的时间都不愿施舍,连靠近的机会都不愿给予…… “不过,明天应该有空,不知柳少主是否方便?” 听到这话,柳斯寒眼睛瞬间放光,那嘴角的苦涩已是微不足道。他礼貌笑着,可常年冷若寒潭的内心早已雀跃,“当然方便。到时候公主派人到在下府上知会一声便可,在下随时恭候公主大驾。” “柳少主客气了。”江韵琦微微笑着,两颊浅浅的粉色衬得她娇俏可爱却又不失高贵优雅,“那本公主便先行离开了。” “公主慢走。” 柳斯寒目送江韵琦离开,嘴角挂着笑意。可当美丽的少女彻底消失在他视线中后,他脸上的笑意与温柔也彻底消失,再次变回了那个冷漠无情的柳家少主。 江韵琦出了洵王府,富丽堂皇的马车也正好赶了过来。在婢子的搀扶下,她准备上马车,可婢子的话却让她停下了动作。 “公主,容婢子多说一句。婢子觉得那柳少主好像有些问题,那个他的眼神似乎太过……” “闭嘴。”江韵琦立马打断了婢女的话,声音难得地寒冷,“谨言慎行,本公主的话是忘了吗?” “公主恕罪!” “下次注意些便是。”训斥完婢女,江韵琦回头瞧了眼那乌金的洵王府三个大字,若有所思,不过一会,便是转头,掀帘进了马车。 坐在马车内,江韵琦轻闭着眼,靠在粘有羊毛,分外柔软的马车壁上,可好看的柳叶眉却微微皱着,如烟笼寒水,若有若无的忧愁飘荡在她周围。 柳斯寒容貌俊美,相较陆弋轩也毫不逊色,甚至可以说略胜一筹。可她偏偏觉得那谪仙般的洵王更加俊美,而且对于柳斯寒不加掩饰的爱慕之情生了些厌烦之意。 本不应该是这般的! 身为天下第一美人,爱慕她的人众多,她早已习惯。就算是对于那些姿色平凡,毫无亮点的人,她也不会无端生出厌恶烦躁情绪。可方才,面对只见过两次面,姿容艳绝且有礼有节的柳斯寒,她却莫名地烦躁。 但是,柳斯寒与陆弋轩交好,与他处理好关系,倒也不算坏事。 …… 宋远江万万没想到能够在岭阳,再次见到洵王! “宋露去哪了?”那白袍男子冷着脸,让人生畏。 “扑通!”宋远江二话不说跪了下来,“求洵王殿下救救小露!” 自从那晚宋露没有回来,第二天他便派人去茶园找人,结果得到的消息却是她已经回宋府了。 他一开始想,那丫头定是听到他们的对话了,离家出走了。可他派人寻遍岭阳,三天了,却是没有一点宋露的消息,连蛛丝马迹都没有! 他方才意识到自己大错特错了!宋露一定是出事了! 看着面前不停喊着求救的男人,陆弋轩紧抿薄唇,忍住杀人的冲动,“她何时不见的?” “三天前晚上!求殿下救救小露!”宋远江不停磕着头,只希望洵王能够帮他。 但,陆弋轩却顿时杀意四泄,气压冷得让人喘不过气,宋远江吓得伏在地上,一动不动,像是初春僵化的尸体。 “远江!”女人的声音从屋外传来,宋远江立即身体不住颤抖。 陆弋轩冷冷瞧了一眼来人,沉默不言,那妇人吓得立马跪了下来。幸运的是,陆弋轩很快便收回目光,转身快步走出了屋子。 直到彻底看不见白袍男人,听不见脚步声,女人才颤颤巍巍地爬起身,走过去宋远江,语无伦次道:“远江,那……那男人…是谁?怎么怎么这么恐怖……” “那是洵王!”在女人的搀扶下,宋远江缓缓站起身,可双腿却仍不住地微微颤抖,“他突然出现在衙门,开口就问我小露的下落。” “你……你确定那是洵王?”女人不相信。 传闻中的洵王,一身白衣,温文尔雅,风流倜傥,哪能是今天这个冷面罗刹? 宋远江紧皱着眉头,神情无比严肃,“前年岭阳雪崩的时候,我见过洵王。” “我的娘咦……宋露那丫头怎么招惹了洵王这种人物?”女人神色惊恐,“刚才洵王那眼神像是要把我吃了一样,宋露不会是犯了什么事吧?” “我……”宋远江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猛然朝门外跑去。 妇人拉不住宋远江,被甩得跌倒在地上。她看着慌张的背影,猛然间意识到大事不妙,刷的一下,大声哭了起来,“我的命好苦啊!” 宋远江跑出衙门时,除了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哪里见得到那一袭白衣?他赶忙又跑回衙门,拉着守门的官兵问了起来。 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 官兵们根本没见到过穿白衣的男人,更何况是那大名鼎鼎的洵王! 宋远江不禁认为自己生了幻觉,又再次跑回了办事的屋子。还未进屋子,女人嚎啕大哭的声音便传了出来。 他瞬间清醒,刚才那不是幻觉,洵王真的来找过他! 然而下一秒,无力感却铺天盖地向他袭来。 他方才向洵王求救,恐怕是将小露推入虎口……可如今有能力帮小露的人,能有谁? …… 第213章 向洵王求救 “柳少主有何事?” “听闻公主好茶,正好前些日子,在下得了些绿美人。”柳斯寒眼中掩不住希冀,“不知,可否有幸邀公主前去一品?” 绿美人难得!柳斯寒本领再怎么通天,也不过只是有少量绿美人,还是去年春天李锦赔罪赠送的茶叶。 他爱慕江韵琦,从很久以前便开始爱慕,从未变心。为了她,平常冷冰冰的一个人甚至不惜放下面子,热脸相对,只为能够与心上之人多相处哪怕一点时间! 江韵琦虽然不好茶,但却不好驳了柳斯寒的面子。她长长的睫毛闪了闪,假装无意躲开了柳斯寒的目光,微笑道:“绿美人难得,本公主虽有意品茶,可实在抱歉,下午本公主需要入宫觐见安国陛下。” 江韵琦的话明显客套,柳斯寒嘴角浅浅的笑意也越发充满苦涩。她既然能有时间来寻陆弋轩,又怎会缺喝一杯茶的时间呢?在绾瑜公主眼中,自己不过是见过面的“陌生人”罢了,连微少的时间都不愿施舍,连靠近的机会都不愿给予…… “不过,明天应该有空,不知柳少主是否方便?” 听到这话,柳斯寒眼睛瞬间放光,那嘴角的苦涩已是微不足道。他礼貌笑着,可常年冷若寒潭的内心早已雀跃,“当然方便。到时候公主派人到在下府上知会一声便可,在下随时恭候公主大驾。” “柳少主客气了。”江韵琦微微笑着,两颊浅浅的粉色衬得她娇俏可爱却又不失高贵优雅,“那本公主便先行离开了。” “公主慢走。” 柳斯寒目送江韵琦离开,嘴角挂着笑意。可当美丽的少女彻底消失在他视线中后,他脸上的笑意与温柔也彻底消失,再次变回了那个冷漠无情的柳家少主。 江韵琦出了洵王府,富丽堂皇的马车也正好赶了过来。在婢子的搀扶下,她准备上马车,可婢子的话却让她停下了动作。 “公主,容婢子多说一句。婢子觉得那柳少主好像有些问题,那个他的眼神似乎太过……” “闭嘴。”江韵琦立马打断了婢女的话,声音难得地寒冷,“谨言慎行,本公主的话是忘了吗?” “公主恕罪!” “下次注意些便是。”训斥完婢女,江韵琦回头瞧了眼那乌金的洵王府三个大字,若有所思,不过一会,便是转头,掀帘进了马车。 坐在马车内,江韵琦轻闭着眼,靠在粘有羊毛,分外柔软的马车壁上,可好看的柳叶眉却微微皱着,如烟笼寒水,若有若无的忧愁飘荡在她周围。 柳斯寒容貌俊美,相较陆弋轩也毫不逊色,甚至可以说略胜一筹。可她偏偏觉得那谪仙般的洵王更加俊美,而且对于柳斯寒不加掩饰的爱慕之情生了些厌烦之意。 本不应该是这般的! 身为天下第一美人,爱慕她的人众多,她早已习惯。就算是对于那些姿色平凡,毫无亮点的人,她也不会无端生出厌恶烦躁情绪。可方才,面对只见过两次面,姿容艳绝且有礼有节的柳斯寒,她却莫名地烦躁。 但是,柳斯寒与陆弋轩交好,与他处理好关系,倒也不算坏事。 …… 宋远江万万没想到能够在岭阳,再次见到洵王! “宋露去哪了?”那白袍男子冷着脸,让人生畏。 “扑通!”宋远江二话不说跪了下来,“求洵王殿下救救小露!” 自从那晚宋露没有回来,第二天他便派人去茶园找人,结果得到的消息却是她已经回宋府了。 他一开始想,那丫头定是听到他们的对话了,离家出走了。可他派人寻遍岭阳,三天了,却是没有一点宋露的消息,连蛛丝马迹都没有! 他方才意识到自己大错特错了!宋露一定是出事了! 看着面前不停喊着求救的男人,陆弋轩紧抿薄唇,忍住杀人的冲动,“她何时不见的?” “三天前晚上!求殿下救救小露!”宋远江不停磕着头,只希望洵王能够帮他。 但,陆弋轩却顿时杀意四泄,气压冷得让人喘不过气,宋远江吓得伏在地上,一动不动,像是初春僵化的尸体。 “远江!”女人的声音从屋外传来,宋远江立即身体不住颤抖。 陆弋轩冷冷瞧了一眼来人,沉默不言,那妇人吓得立马跪了下来。幸运的是,陆弋轩很快便收回目光,转身快步走出了屋子。 直到彻底看不见白袍男人,听不见脚步声,女人才颤颤巍巍地爬起身,走过去宋远江,语无伦次道:“远江,那……那男人…是谁?怎么怎么这么恐怖……” “那是洵王!”在女人的搀扶下,宋远江缓缓站起身,可双腿却仍不住地微微颤抖,“他突然出现在衙门,开口就问我小露的下落。” “你……你确定那是洵王?”女人不相信。 传闻中的洵王,一身白衣,温文尔雅,风流倜傥,哪能是今天这个冷面罗刹? 宋远江紧皱着眉头,神情无比严肃,“前年岭阳雪崩的时候,我见过洵王。” “我的娘咦……宋露那丫头怎么招惹了洵王这种人物?”女人神色惊恐,“刚才洵王那眼神像是要把我吃了一样,宋露不会是犯了什么事吧?” “我……”宋远江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猛然朝门外跑去。 妇人拉不住宋远江,被甩得跌倒在地上。她看着慌张的背影,猛然间意识到大事不妙,刷的一下,大声哭了起来,“我的命好苦啊!” 宋远江跑出衙门时,除了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哪里见得到那一袭白衣?他赶忙又跑回衙门,拉着守门的官兵问了起来。 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 官兵们根本没见到过穿白衣的男人,更何况是那大名鼎鼎的洵王! 宋远江不禁认为自己生了幻觉,又再次跑回了办事的屋子。还未进屋子,女人嚎啕大哭的声音便传了出来。 他瞬间清醒,刚才那不是幻觉,洵王真的来找过他! 然而下一秒,无力感却铺天盖地向他袭来。 他方才向洵王求救,恐怕是将小露推入虎口……可如今有能力帮小露的人,能有谁? …... 第214章 救我 陆弋轩轻功高强,来无影去无踪,不过短短一柱香时间,便已化身为青面红衣的血衣阁阁主启殇。 他肆无忌惮地红了眼,命令血卫在岭阳搜索,不放过任何一处角落。血卫如同白昼的幽灵,游走在千家万户,竟是无人察觉。 “阁主,岭阳所有地方都搜索过了。”惑玫站在红衣男人身旁,望着山下,无奈摇头,“宋姑娘应是已不在岭阳了。” 红衣男人转过身,晚风凌厉,吹起三千墨发,红衣猎猎飞舞。可怖的青面獠牙下,启殇凤眸如幽潭般,深不可测,令人捉摸不透。他勾起嘴角,邪笑着,笑声魅惑却令人不寒而栗。 “继续查!本尊还不信天下有血衣阁寻不到的地方,有血衣阁寻不到的人!” 空气中充斥着戾气,惑玫被迫垂下头,眉头微蹙。她沉声应答道:“是!” 她知道,阁主这次真的生气了!还记得上一次阁主动怒,是因为那宋姑娘差点被斩首。这一次,又是因为这个宋姑娘。 她难以理解阁主为何会对这样平平无奇的女子如此上心?三番两次为这女子破例,甚至不惜在战昭王面前暴露了身份。 “惑玫……”他声音低沉有力。 “是。”惑玫没由来地心慌。 “本尊的事情容不得他人多议。” “扑通!”惑玫吓得立马跪了下来,“属下知罪!” 启殇回头,冷冷看了惑玫一眼,“你注意着岭阳,本尊需得回云城。” “是!属下一定尽心尽力!”惑玫被强大的气场压得抬不起头,甚至喘不过气。 一瞬间,冷风突兀袭来,耳边静得只剩下林海涌动的声音。惑玫抬起头,方才的红衣男人早已无影无踪,仿佛从来没有来过此地。 惑玫不由苦笑。在这天地间,阁主便是超脱万物的存在,表面是谪仙般的洵王,可实际上是嗜血无情的战神,亦正亦邪。 她从未想过会有人能左右阁主?可如今,不正有一人吗? …… 救我……救我! 潭水冰冷刺骨,身体却不受控制,不停下沉。她很害怕,她不想死! 抬头,她看到了那人,那高高在上的人,似乎很近,但又很远,熟悉却又陌生。 她触碰不到! 救我,陆弋轩! 她却突然发现自己叫不出声,无论怎样都发出不了声音。 她看见男人笑了起来,可潭水却已没过头顶,她无法呼吸,眼中只剩下黑暗。 …… “救我!” “醒了?” 宋露躺在地上,不停地喘着粗气,额头已是布满冷汗。 “给!” 话音刚落,一个冷馒头丢了过来,砸在宋露头上,最后落在随意铺着枯草的地面。 宋看了眼来人,女子身着华服,长得精致可爱,人畜无害。 她确定,自己从未见过这个女子。 “看什么看?”女子神情高傲嚣张,“快点吃!你这贱骨头死了没事,可别连累了本太子妃!” 宋露爬起身,捡起地上的硬梆梆的馒头,默默啃了起来。 面前这女子自称太子妃,安国没有太子,她只可能是宁国太子妃。既然这太子妃无忌身份暴露,看来自己的归宿终是要死在她们手上…… 可她并不想死! 馒头吃到一半,宋露却突然抬头,恭敬道:“太子妃……” 听到太子妃三字,黄琉月心情不由好了起来,她嘴角上扬,“什么事?” 宋露暗暗观察女子神情,猜测女子不是真的太子妃。她知道,现在她需要做的便是尽可能地讨好面前的女子。 悉悉索索间,宋露跪了下来,“恳请太子妃赏赐婢子一口水。” “贱皮子……”黄琉月戳骂一声,虽满面鄙夷,不过嘴角挂着笑容,看得出她心情不错。 “来人,去给她倒一杯水来!”说完,黄琉月便摇曳着身姿,像一只胜利的公鸡一般,昂首挺胸走出了柴房, “婢子叩谢太子妃!”宋露故意加大了音量。 柴房外,一阵笑声响起,随着脚步声逐渐消失。 等到门上了锁,柴房中只剩下宋露一个人,她终于软了身体,趴在地上,轻喘着气,奄奄一息。 她被软禁在这守卫严密的柴房,已然五天了。她不知道二叔有没有察觉到她的消失,有没有派人寻她……但如今这般,每天一个馒头加一杯水,被囚禁在一地,即使不会饿死,她的身体迟早也会殆尽。 她不能坐以待毙! 可她被饿得浑身无力,连站起来都艰难,更何况,屋外有严密的守卫,想要单纯靠自己逃出去,完全没有可能! 或许,她唯一的希望便是方才自称太子妃的女人…… “哒哒哒……”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她知道送水的人来了。门外的人动作慢悠悠的,不时嘟囔埋怨两两句,似乎还夹杂着咒骂。 柴门的打开那刻,宋露已经爬起,靠在角落,有气无力地坐着。 “给!”丫鬟将一个水袋丢了过去,“这水够你喝三天了!” 宋露接过水,小口喝了起来,有些急促。从前一日晚上到现在,她都没有喝过水,早春干燥,她的嘴唇早已皲裂出血。 “提醒你一句,别想着巴结我家主子!”年纪不大的丫鬟却神色狠毒,稚嫩的脸透露出精明狡猾。她走向宋露,一脚踹了过去,宋露不防,连忙护住水袋,硬生生挨了一脚。 “我家主子心善,但也不是好惹好骗的!”丫鬟昂起头,明显狗仗人势。 与之相反,宋露抱住水袋,低垂着头,沉默不语。 “你回答呀?”说着,丫鬟又是一脚踹了过来。 宋露再次挨了一脚,沉默着点了点头。她不是不想反抗,是她连反抗的资格都没有。 丫鬟缺仍是不解气,抬脚又在缩成一团的宋露背上踹了几脚,已然是将面前的人当做了出气筒,发泄自己憋了许久的怨气。 在这弱肉强食世界上,像这样欺软怕硬的人并不少。有些人啊,从出生开始,便低人一等,受着所谓人上人的怒气,长年累月积成怨气,只待有朝,寻一个比他更低一等的人,让怨气喷薄而出。 宋露紧咬着唇,默默忍受着一切,直到丫鬟踢累了,离开了房间,她才倒了下来。珍惜的水袋随着她的倒落,不知趣地滚到另一边。 她伸出手,想要去捡,可手上力气全无。她使劲,手颤颤巍巍着,想要去够,却突然眼前一黑,彻底没了动作。 …… 第215章 漫漫岁月,长夜终明 月明星稀,时有寒风掠过,甚至吹动了朱红色的大门,门上的拉环铛铛作响。还算宽敞的宮道上,宫人提着灯笼引路,后方另一些宫人抬着轿撵,朝冷宫的方向的缓缓行来。 “陛下,到了。”轿撵在朱红色的大门前停了下来。 寒风袭来,刮起轿撵布帘,一头苍苍白发在夜色中甚是明显。由宫人搀扶着下来,泽夜望着凄凉萧瑟的冷宫,苍老的眼中神色复杂。 “皇上驾到!”大门早已打开,太监尖利的声音响彻冷宫。 然而,冷宫内除了枯树荒草随风摇摆的声音,别无其他动静,像是宫中的无人之境。 “你们在宫外候着。”泽夜拿过灯笼,朝冷宫偏屋走了过去。 偏屋的门锁早已坏了,泽夜轻轻一推,感受到一股阻力,他稍微加大了点劲,门便轻而易举地打开了。他提起灯笼,朝屋内照去,便见一头发半白的妇人正穿着整齐,坐在床上静静朝他这边看来。 “陛下深夜造访冷宫,敢问有何事?” 妇人声音清冷,令泽夜心猛然一惊。将近二十年未曾再见,他以为她早已死在冷宫之中,尸骨难寻,未曾想,她已不二十年前唯唯诺诺,凄风苦雨的女人! “朕没有想过会再次见到你。” “尚未见到我儿长大的模样,陛下觉得婢子会甘心去死?”她仍是以婢子自称,可语气却不是婢子面对天子该有的语气。 泽夜冷笑一声,见妇人无所动容,笑容便是瞬间成了苦涩,“墨漫,让朕的儿子冠以他姓,反过来与朕为敌,你可真是下得一手好棋!” “你别动长翊!”墨漫几乎是吼了出来。 “他也是朕的儿子!”泽夜缓步朝墨漫走去,锐利的眼神紧紧盯着妇人,“朕护得,也动得!” 墨漫紧紧咬着牙齿,亦是恨恨盯着泽夜,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泽夜走到墨漫身边,捏起她的下巴,“你不过是仇人的女儿,国灭的公主罢了!没有资格跟朕说不,也没有资格命令朕!” 墨漫牙齿磨得滋滋响,倔强扭过头去,却很快被泽夜扳了回来。墨漫狠狠瞪着苍老的男人,而泽夜一反常态轻柔抚摸起妇人布有皱纹,不算光滑的脸颊,“墨漫……” 墨漫感到恶寒,想要躲开,却一如当年,根本没有躲开的能力,只能强忍着不适承受这突如其来的抚摸。她缓缓闭上了双眼,大有视死如归的架势。 “朕恨你,可朕知道,朕当年不过是年轻气盛,将对芦瑜的恨转移到了你身上。” “呵……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墨漫冷笑,可笑容却溢出苦涩。 她一生都没有自由。前十七年困于夭国皇宫,孤苦伶仃,备受欺辱。夭国灭亡后,她逃出了夭国皇宫,却落到仇人手上,凌辱之后,跳入阎河。 当到了安国时,她曾以为上天终于可怜了他一次。可终究还是逃不脱囚笼,被迫与亲生骨肉分离,在冷宫中独自度过漫漫长夜。 “事情已然发生,的确没用。”泽夜放开妇人下巴,在她身旁坐了下来,正准备说话,却见墨漫起身站了起来,与他拉开距离。 他苦笑一声,脸上皱纹挤在一起,如同盘根错节的树根,昭示着岁月的流逝,“朕老了,你也老了,过去的恩恩怨怨久到朕差点记不清了。朕累了,也想放下了。” 墨漫抬眼望着漆黑的屋顶,强忍住泪水,微张着嘴,想要平复自己的心情,可她做不到。她背过身去,泪水已然流了下来,“求你放我离开吧……” “当然。” 这两个字,平平无奇,可对墨漫来说,却如同打开囚笼的钥匙,宣告她拥有了自由。二十年漫长时光,平静得犹如死潭的心终于再次雀跃起来,她激动得大口呼吸起来,炽热的泪水大颗大颗落下。 “以前的事,朕……”泽夜突然停了下来,神色复杂。 昏暗中,那妇人的身影娇小瘦弱,隐隐绰绰,转眼间,记忆中倔强卑微的少女已经老了。他的心突然钝痛起来,面前的一切变得虚无缥缈,过去的记忆一幕又一幕浮现在眼前。 他啊,年少登基,一生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杀了太多人,害了太多人,曾经亭亭玉立的少女也因他成了佝偻衰老的妇人。 如今,他的报应也终于来了。 他终是要向面前的妇人,他曾经的仇人,他骨肉的生母低头了…… “朕对不起你。” 墨漫震惊回头,眼泪婆娑地望着泽夜。她不敢相信,杀伐果断,蔑视一切的皇帝,恨她入骨的仇人,竟然向她道歉? “朕对不起你。”泽夜认真望着墨漫,“今后,你若有所愿,朕便尽力而为,权是当做朕的补偿。” “送我去见长翊!”墨漫几乎是脱口而出的。 她此生唯一对不起的人便是长翊,她的孩子。她从未想让她的儿子经历无母的痛苦,可当初终是为了大义,不得不抛下了年幼的陆长翊。 泽夜微微一愣,“好。” 墨漫眼里终于有了光,得到解脱的她突然没有了力气,双腿一软,瘫倒在地。可她却笑了起来,眼泪混着笑容,疯了一般…… 泽夜知道妇人没有疯,他坐着原地,静静看着妇人。 漫漫岁月,长夜终明。 …… 这几日,黄芩总觉得有人在盯着自己和陆长翊!可每当她回头去寻,却是连人影都未曾有。 敌方身手敏捷,来无影去无踪,她猜测是泽国派来监视她和陆长翊的人,索性也就不再多做在意。反正,她又不是安国的细作,也没有什么可值得监督的地方。 距离他们来到泽国,已经将近一个月,堰都虽尚有残雪,可已有春暖花开的趋势。两人生活得还算惬意,陆长翊的双腿恢复得也比想象中得要好。 可能是见她夫妻二人不常出门,也不招惹是非,便有不速之客找上门来。 早春的太阳暖洋洋的,黄芩刚给陆长翊的双腿做完药浴,便将人推了出来,晒晒太阳,暖暖身子,顺便伴着春意,调调情。 “阿翊,等你腿恢复了,我们就出去玩吧。”黄芩蹲了下来,将脑袋枕在陆长翊腿上,瘪嘴嘟囔道:“待在这府里这么久,我都快发霉了。” “嗯。”陆长翊轻声应了一声,但明显有些心不在焉,眼睛不时看向其他方向。 第216章 挑衅滋事 “阿翊,你也发现有人监督我们了?” 陆长翊点了点头,脱口而出,“应是无敌意。” “嗯,阿翊说得对,那便不去在意便是。”下一秒,黄芩抬眸,桃花眼却含着春水,娇滴滴道:“阿翊,多在乎在乎你娘子嘛?” “阿芩,别闹。”陆长翊语气正经却藏不住温柔。 黄芩轻声叹了口气,颇为无奈。谁让她自己寻了这个相公?同时还爱得深沉! “战昭王,”苍老的声音伴随着轻轻的叩门声传来,“陈国公携夫人来访。” 陈国公?难不成与陈宗明,不对,是与泽修烨有关? 黄芩看向陆长翊,眼神疑惑,只见后者摇了摇头。 “聆叔,我们能不见客吗?”黄芩站起身来,大声问道。 她话音刚落,老人已然走了进来,“恐怕不可,陈国公不是我们惹得起的人物。” “聆叔,来人可有说来访所为何事?”陆长翊神色淡然,然而下一秒声音骤冷,“人已经来了。” 聆叔微微皱了皱眉头,一向和蔼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他转过身去,却见一贵气的老人带着妇人与仆从已经走了进来。 “老夫老了,等不得太长时间,还望战昭王不要介意。”陈国公轻笑着,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颇有蔑视院中所有的人的意味。 陆长翊冷冷看回去,“如果本王说,介意呢?” “肚量小了。”陈国公摇了摇手指,“年轻人,尊老不说,肚量还是要有一些。” 刚说完,陈国公便盯着聆叔,命令道:“羿聆,还不给老夫与夫人上座?” 聆叔紧皱眉头,正准备动作,却正好被人拉住,他回头去看,却见年轻的女人对他摇了摇头,“聆叔,不必理会。” “战昭王妃……”他犹豫地看着黄芩。 黄芩已然看向对面气势汹汹的一群人,“陈国公好大的威风!不请自来,喧宾夺主,这就是所谓陈家的礼仪?” “愚昧妇人,有何资格插嘴?”陈国公冷着脸,厉声呵斥,“来人,去掌嘴!” 他身后的悍妇立马上前,朝黄芩冲来,捋起袖子,气势汹汹。 “你敢?”陆长翊紧紧握住扶手,眼神溢出杀意,周身的气压让人喘不过气。 可没等悍妇冲上来,黄芩已经捋起袖子,朝悍妇疾步冲了过去,像一只敏捷地矫兔。悍妇怒瞪着眼,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啪啪啪……”扇得眼冒金星,头晕眼花。 “你!”陈国公怒瞪着眼,显然没有想到。 黄芩不予理会,轻笑一声,一个勾腿,将悍妇扳翻在地,痛得嗷嗷直叫。 “你这为老不尊的垃圾,有什么资格动本王妃?”黄芩踹了一脚悍妇,可眼镜却直勾勾地盯着陈国公,明摆着指桑骂槐。 “你!”陈国公气得扶着脑袋,他身边的夫人看不下去了,提起拐杖就向黄芩打去,“悍妇!” 黄芩冷笑一声,朝后轻松躲开,不吝嘲讽,“都快入黄土的年纪了,也真是闲得无聊,还出来惹事?” “来人!来人!”妇人气得靠在陈国公身上,没成想,陈国公一把将人推开,老妇人身体不稳,差点摔倒在地,亏得身后的婢女及时扶住。 “你们给本王妃滚出去!”黄芩看着怒气冲冲的一群人,亦是怒气冲天。她黄芩,从来不是任人欺负的主! “以下犯上,”陈国公站定微微摇晃的身体,怒声吼道,“给我拿下他们!” “本王看谁敢?”陆长翊声音掷地有声,两侧的握拳的手早已青筋突出。 “不过一个残废罢了!给本国公拿下他们!” 陈国公身后的侍从犹豫着上前,缓步前进,随时准备拔刀。 “哼!当我们好欺负?”黄芩冷呵一声,快步走回陆长翊身边,紧紧扶着他的轮椅。 “陈国公,不可放肆。”聆叔走到陆长翊面前,双手展开,企图拦住侍从,“战昭王是安国来的客人,是陛下亲自接待安置在旧宅的贵宾。” “羿聆,你再怎么与陛下亲近,也不过是一介奴才!”陈国公怒喝道:“还不快滚开!” “离风!” “王爷!”随着声音,六个黑衣人从院墙跃了进来,提剑立在陈国公侍从前方。瞬间,侍从们战战兢兢,拔出刀来,却气势全无。 局势已然扭转。 黄芩笑了起来,“离风,把陈国公和他的夫人请过来下。” 陆长翊早就告诉过她,时刻有暗卫守在他们身边,所以,刚才,她才有底气,如此放肆。 “你们,竟敢私藏暗卫!”陈国公气得快要晕厥过去。 “怎么地,有意见?”黄芩扬起脑袋,似是故意要气死陈国公一般,用轻飘飘的语气道:“不过,有意见也憋着,你管不着呢……” “把他们请过来。”黄芩拉开藤椅,靠着陆长翊坐了下来,静静地看着好戏。 “我看谁敢?”陈国公气得胡子一蹬一蹬的,冷着老脸,眼神似要杀人。 侍从们快速围成了圈,护住陈国公与其妇人。 “呵呵呵……”黄芩挑眉,嚣张笑着,“阿翊,你说我们敢不敢?” 陆长翊眼神宠溺,伸手握住了黄芩的手,颇有些无奈道,“阿芩,得饶人处且饶人。一把年纪的人,如果被气死在了我们府邸,也有些晦气。” 陆长翊的话简直气死人不偿命! 陈国公气得连忙扶住身旁的侍卫,而那他的夫人已经气得晕了过去,与来时想比,真可谓狼狈得狠。 “你们等着!”陈国公声音阴冷,临走之前特意狠狠瞪了眼黄芩,眼神阴戾,似要杀人。 黄芩当然不怕,不仅瞪了回去,甚至还像市井泼妇般“呸”了一声,大声吼道:“老糊涂,我看你奈我何?” 陈国公顿时气得浑身颤抖,和他夫人一般,晕了过去,就差口吐白沫来应景了。 “阿芩,别闹了。”陆长翊轻叹一声,“他好歹也是泽国的国公,真把人气死了,大概率也不会善终。” “好吧……”黄芩假装无奈地摊了摊手,“那你怕吗?” 陆长翊盯着黄芩,凤眸中意味不明,“怕你受伤。” 黄芩开心笑了起来,凑过去,在陆长翊脸上轻轻一吻,“我也怕你受伤。” 第217章 思母 “喵……” “小艺!” 寻声望去,只见一个妇人从院门处冲了进来,或许是因为太过着急,妇人一不小心被绊倒在地。 见到来人,聆叔望了眼陆长翊,便快速冲了过去,将妇人扶起,精瘦的身躯正好挡住陆长翊的视线。 “猫儿……”黄芩疑惑喊道。 在陆长翊脚下,一只脱了半数毛的白猫正伏趴着,安静乖巧,像一个懂事的孩子。 而陆长翊早已僵直了身子,双眼无神,定定望向妇人的方向,像是木偶一般,任黄芩说了多少话,都无动于衷。 “阿翊!”黄芩走到陆长翊身前,晃了晃了他的身体,“阿翊,你醒醒!” 陆长翊终于回过神来,却是低下头,长长的睫毛扑闪着,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沉默不言,让人深切感到悲伤。 “阿翊?”黄芩心情不由复杂起来,抱住面前的男人,轻轻拍着他的后背,“阿翊,有我在。” 她不知陆长翊为何突然悲伤,她所能做的也只是安慰。 “我想娘亲了。”虽是低沉的声音,却是无力得像一个丢了东西的孩子,恍然无措。 “阿翊……阿翊乖……”黄芩垂着眸子,轻轻拍着陆长翊,力图营造母亲的感觉,让她的相公好受一些。 她从未见过如此脆弱的陆长翊! 院门处,正忙着逃离的妇人却突然停了下来,目光复杂的朝陆长翊望去,泪水也不吝落下。陆长翊缓缓抬头,眸子中泛着泪光,“我想你,娘亲。” 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对妇人说。 “阿翊……”黄芩不明所以,以为陆长翊太过思念母亲。 聆叔快速挡在妇人前面,小声提醒,“你快些离开,猫儿待会会给你送回去。” 妇人擦了眼泪,转身决绝跑了出去,很快没了踪影。 聆叔终于如释重负,“王爷,这是府里新来的,不懂规矩。” 陆长翊冷冷看着聆叔,尚有水光的眸子眼神锐利,他不语,冷静地像是旁观者,静静等待好戏上演。 “哦,原来如此。那这老猫也是刚才那婶子的?”说着,黄芩弯腰小心试探了一下,见猫儿不伤人,方才将猫抱起,“聆叔你给那婶子送去吧。” 聆叔正要接过猫儿,猫儿却一下子跳到了陆长翊身上,轻声叫唤着,似是在哀求。 “你这猫……”说着,聆叔伸手去捞猫儿,可陆长翊却先他一步将猫儿搂在怀中,温柔地为猫儿顺毛。 “聆叔,猫儿由本王送去便是。”陆长翊一反刚才的脆弱模样,眨眼间已是平常的冷面王爷,“麻烦聆叔了。” “可是……”聆叔伸出去的手仍不打算收回,“这不太好……” “有何不可?”陆长翊挑眉,神色淡然得可怕,隐有一种强大的压迫感。 “聆叔,这猫与王爷有缘分。”见陆长翊如此执着,黄芩拉住聆叔,细声劝了起来,“再说,既是府里新来的,总该让我们认一认的。” 聆叔面色沉重,终是叹了口气,“罢了,如王爷所愿吧。” 并非他不愿让陆长翊见到那人,而是那人不敢面对陆长翊。解铃还须系铃人,他年纪一把,又何必多做掺和? …… 柳斯寒手执折扇,微笑看着身前的人,多情的桃花眸中尽是柔情。 初春,如纱的河水缓缓流淌,两岸柳树抽芽,河畔的碧绿罗裙少女身姿芊芊,墨发随风轻柔飞舞,美成一幅动人的画卷,而画中的少女似是误落凡尘的仙女。 “柳公子,如何?”少女转过头来,美目盼兮。 柳斯寒一愣,下意识拿起扇子遮住脸,只露出眼睛,以掩饰自己的尴尬。他轻咳两声,柔声说道:“对不住公主,风景甚美,方才在下不小心失了神。” 江韵琦不作责怪,望着柳斯寒,浅笑一声,又吟诵起来,“画桥烟里渔歌早,天际云中旭日迟。如何?” “渔歌之早,早于旭日,甚美。”柳斯寒轻摇扇子,走到江韵琦身旁,“读来脑海之中已是缓缓勾勒出一副早出捕鱼图。公主好才华!” “柳公子过誉。” “公主不必自谦。”说着,柳斯寒抬头看向远方的风景,可实际低眸悄悄看着江韵琦。无论何时看到公主,她都美得动人心魄! 微风袭来,冷意拂面,江韵琦下意识抱住身子,刚想言说春意料峭,面前已是多了一件青色锦衣外套。她抬头,只见柳斯寒俯下身,双手端着外套,温柔笑着,“还望公主不嫌弃。” 江韵琦微微一愣,撩了一下遮眼的发丝,含蓄笑着,将衣服推了回去,不失优雅,“柳公子好意,我心领了。可宁国有规矩,女子不可轻易接受男子物品。” 柳斯寒手停在半空中,久久没有收回,江韵琦微微蹙眉,神情略微尴尬。 “也是。”终于,柳斯寒收回衣服,重新穿上,可嘴角的笑容却已是溢满苦涩。 身为宁国人,他怎会不知,宁国女子受条条框框约束?可关注江韵琦经年,他又怎么不知,宁国所有女子,唯独公主是例外? 望着柳斯寒落寞的模样,江韵琦心里莫名有些不适。她约身旁的男子,与他交好,大约算得上是利用。可柳斯寒这番掏心掏肺,真心以待的模样,不禁让她生了自己是小人的错觉…… “六儿!” 一道熟悉的温柔声音打破了她的思绪,江韵琦寻声望去,一个身材修长的紫衣男子,正带着一个粉衣女子,朝自己大步走来。 “严哥哥。” “六儿,春意料峭,天气尚寒,你怎么来河边了?”江严轻抚着江韵琦的脑袋,假意苛责。 “见过江太子。”柳斯寒默默退到一旁。 江严斜眼看了眼柳斯寒,像是看虫子一般,眼神中渐渐带了敌意与鄙夷,“这是何人?” 四大世家的柳家公子最为神秘,江严不识得柳斯寒,极为正常,只当面前容貌俊朗的男人是不知天高地厚,前来勾搭自家妹妹的登徒子。 不知是不是刚才的内疚作祟,江韵琦见状,连忙将柳斯寒拉近自己,向江严介绍起来,“哥哥,这是柳家大公子,柳斯寒少主。今天是我邀柳公子出来游玩,品诗。” “原来是柳公子,失敬失敬。”江严神色一转,客气恭维。 “江太子多礼了。”柳斯寒冷着脸,不卑不亢。 除了面对江韵琦,否则无论是谁,柳斯寒都不屑于笑脸相迎。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柳家少主啊!”正当江严与柳斯寒客套时,一道动听的女声却突然响起,异常突兀。 听到声音,江严瞬间冷了脸,侧头看着身旁的粉衣女子,警告之意不言而喻。 第218章 千古哀帝盛荆 黄琉月身体立马寒战,缩着脖子,扑通跪了下来,“殿下恕罪!” 江严睨视着女子,端的是高高在上的姿态,“妇在外,行有矩!你虽是妾,也不可越矩。” 黄琉月紧咬樱唇,眼中愤恨交加,因垂着脑袋,让人看不真切,站着的人见她乖巧点头,只当她唯唯诺诺,性子软弱可欺。 可黄琉月怨恨,她本来是相府的嫡出小姐,若不是急功近利,走错一步,又怎会只成了东宫的妾?她也愤怒,本来她立了功劳,好不容易让太子愿意陪她游玩,却遇到了江韵琦,太子竟然当众搏了她的面子? “严哥哥,她应并非无心之举。这不是在宁国,便宽容些吧。”江韵琦看了眼卑微跪着的女子,于心不忍。 虽说她瞧不上黄琉月的小家子气,但同为女子,她终是更忍不住怜惜…… “起来吧。”江严语气冷冰冰的,却给人一种施舍了莫大的恩赐的感觉。 黄琉月忿忿站起身来,可抬起头的瞬间,脸上已换上了温柔懂事的笑容,“多谢殿下。臣妾下次定不再犯!” 柳斯寒心里不禁恶寒,想要远离这假惺惺的场面,可江韵琦似乎忘记了放开他的衣袖,这又忍不住让他雀跃,不愿离开。两相争斗之下,终是后者占了上风,柳斯寒站在江韵琦身旁,冷着脸,听着他们的对话,周身却少了常年摄人的寒气。 “对了,听闻柳少主向来与洵王交好?”江严话头一转,看向一直沉默着的柳斯寒,“听说洵王染了寒疾,柳少主可知?” 柳斯寒不愿多费口舌,正准备摇头时,却见江韵琦看了过来,满目希冀。他心里眼里都是她,而她满目皆是另一人!如同一块巨石狠狠砸在心上,柳斯寒心钝痛得无法呼吸。 人生,本就是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不是吗? 他垂下眼睑,俊脸如同染霜,语气冷冰冰的,像是老年仵作在陈述死人的情况,精确而不带一丝情感,“的确染了疾病,很严重。” 而且陆弋轩得的疾病,药石无医! “原来如此,怪不得本太子多次求见,都被拒之门外。”江严嘴角勾起,看着柳斯寒,眼神意味不明。 江韵琦虽未出声,可却她鲜红的唇瓣已被咬得发白,娇容上是藏不住的担心。柳斯寒说完,朝江韵琦望去,只觉得异常刺眼。 他心里暗暗自嘲一笑,面上波澜不惊,依是冷如冰霜的俊脸,“在下突然想起府中有事,若无它事,便先行告辞。” 纵使现实灼目,可他仍然想欺骗自己,他想逃,逃得远远的。下次再见,至少他的公主会以关注他的模样出现在他面前。 只要他相信终有一日他会赢得公主芳心,一时欺骗自己,一世拥有公主,那又如何? 江韵琦点了点头,竟是不作挽留,“柳公子慢走。” 柳斯寒点头回礼,转过身,不急不缓地走远。春风不解人意,吹落发带,墨发散落,随风飘扬,背影格外孤寂。 江韵琦没有注意,她不曾目视那人远去。可江严却注意到了那孤寂的身影,他低眸沉思,桃花眸中逐渐浮现狡黠。 “严哥哥,”江韵琦拉住江严的衣袖,正欲说话,却突然停了下来,看了眼粉衣女子,眼中虽未有提防之意,可意思却是明明白白。 “你回马车里去。”男子会意,冷声命令道。 黄琉月垂着头,贝齿将唇咬得发白,几乎是从牙间一字一句地发出声音,“妾遵命。”说完,她转过身,移着莲步,摇曳身姿,优雅离开。 身为相府嫡女,她至少得有尊严,哪怕尊严被人打落在地,狠狠碾压。 若当初来安国和亲的不是黄芩,而是她,她是不是也会是得黑衣战神庇佑的王妃?若当初她不急功近利,下药爬上了太子妃床,如今是不是会有所不同? 可一切,早已回不去了。 …… 云山深处,夜幕之下,漆黑的院子里跪满了黑衣人,唯独有光的屋子紧闭着门,渗出幽幽寒气。 红衣男子坐在床边,紧紧盯着床上脸色苍白,沉睡不醒的女子,眸中心疼与阴郁之色交加。他抬手,轻轻抚摸那容颜,一点一点地,如同抚摸绝世珍宝,谨慎而又温柔。 “露儿……”他轻轻呼唤。 “露儿,我是不是又错了……” 前一世,他唯一一次放开了她,却是害了她,害了他们未出世的孩子。这一世,难道他又错了?提前放开她的手,原来也会…… “哈哈哈……”他突然大笑起来,有几分走火入魔的意味。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仰天大声问道,眼角清泪重重砸落在地,如他的心一般,破碎分离。 “何儿,露儿……”他歪着脑袋,扬唇笑着,眸中泪水溢满,不尽滴落,“无论我是盛荆,还是陆弋轩,终是会害了你吗?原来,我才是你命中的劫。” “哈哈哈……可笑呀,陆弋轩!”他突然站起身来,踩过染血的寒剑,疯痴笑着,“可笑你陆弋轩以为重生两次,便能挽回一切!你终究不过是那千古哀帝盛荆罢了!哈哈哈……” “阁主,寻到千魂草了。”屋外,女人的声音响起,显得格外小心翼翼,“但……但是……” “说!”陆弋轩的声音冰冷刺骨。 “在绝命崖下的齐老手中。” 陆弋轩抬眸,泪水的痕迹早已一干二净,眸中只剩下阴戾狠决,“将齐老请来阁中,本尊有事与他相谈。” “遵命。” “还有,屋外的所有人离开,去查幕后主使。”说完,陆弋轩捡起地上的血剑,修长的手指在剑上轻轻抚摸,看似温柔,却让人不寒而栗。 “明天晚上之前,齐老,幕后主使,你们的人头,选一样来见我。”他阴戾笑起,补充了一句。 屋外悉悉索索几秒,随后响起惊鸟从书中振翅飞出的声音,便再无任何动静。院中原本跪成一片的黑衣人,也在转眼间如烟消云散,无影无踪。 …… 第219章 施暴 “本尊冒犯,齐老见谅。” 齐煜坐在椅子上,嘴角的鲜血顺着皱纹流下,虚弱地喘着气。暖黄的烛光下,红衣男人脸上的青面獠牙阴冷可怖,周身的气压也低得可怕。 “启殇……”齐煜猛咳了两声,嘴角渗出更多的鲜血,“敢问不知老朽何时惹到了血衣阁?” 启殇邪笑一声,“齐老确实未曾惹到血衣阁……”说着,他声音突然停顿,朝齐煜凑了过去,“不过,本尊的血衣阁了没有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这条规矩。” “呵呵呵……”齐煜冷笑,微微混浊的眸子瞬间明亮起来,“你想要什么?” 启殇也不啰嗦,直接挑明道:“千魂草。” “本尊不喜欢滥杀无辜,只好暂时委屈齐老,等到你那徒儿交来千魂草,自然会安全送齐老回绝命崖。” “千魂草,恐怕难……”齐煜垂眸,苦笑道:“十年一棵千魂草,这稀世宝药,招魂还命,老朽不过种活一棵,早已在一年前用了……” “你说什么?”启殇声音微微颤抖。 “老夫手中早已没有千魂草。” “胡说!”启殇呕吼一声,猛推椅子,齐煜体力不支,跌落在地上,不断咳嗽,鲜血溅落在地。 “咳咳……千魂草早已用在了……战昭王……咳咳咳,否则陆长翊怎么可能再次站起来?”说完,齐煜单手撑着冰冷的地板,缓缓坐起身来,“启殇,你应知道。” 面具之下的眸子瞬间充血,似乎化身成为了嗜血的恶魔,启殇拔出寒剑,一步一步朝齐煜走去,剑尖抵在皱着的脖颈之上,鲜血缓缓滴落。 “纵使杀了老夫,老夫也无法给你千魂草。”齐煜昂着头,目光凌厉地盯着那青面獠牙,“不过……” 纵使已然多活了四十多年,也已了了四十多年的心愿,可他还是不想就此死去。他还未与孙女相认,他不甘…… “说。” “取食用千魂草之人五斗鲜血服下,效果相同。” “未有欺诈?” “未有欺诈。” 寒剑逐渐放下,齐煜身体也逐渐软了下来,双手扶着地板,剧烈咳嗽,嘴中鲜血不断咳出,脖颈鲜血不断流下。 启殇拿出洁白的手帕,将剑上鲜血仔细擦净,方才放回剑鞘。他转身走出屋子,留下一句命令“给齐老疗伤。”便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齐煜望着漆黑的屋外,眉头渐渐皱了起来,眸中情绪万千,最后化作一句叹息。 希望长翊不会受伤…… …… 装饰奢华的房间内,粉衣女子匍匐在华服男子脚下,不停磕头,“殿下,殿下,妾身错了,妾身错了,原谅妾身吧……” 江严柔美的面容上表情狰狞,美丽与丑陋交织在同一张脸上,分外奇怪。他一脚踹在女人肚子上,惹得后者捂着肚子嗷嗷直叫。 “贱女人!你还敢求原谅?”他低下身,掐住女人纤细的脖颈,将人一把拎起来,“本殿下一半的暗卫都死了,都死了!那女人跑了,跑了!” “殿下……殿……”黄琉月哭得梨花带雨,却脸色涨红,逐渐喘不过气来,“妾……身……妾……” 江严眼神厌恶,一把将人甩在地上,毫不怜香惜玉,“除了哭,你这贱人还会干什么?” 黄琉月趴在地上,手抱住脖子,像是久旱逢甘露的鱼一般,贪婪地呼吸着空气。 “贱女人!贱女人!贱女人!”江严浑身的怒气无处可撒,神情狰狞,胡乱甩袖,毫无皇族风范。 看到疯癫的太子,黄琉月心生恐惧,默默收起眼泪,蜷缩在地,悄无声息地朝角落移动,生怕下一刻那高贵的太子注意到自己。 那天,她求了许久,江严方才大发慈悲,同意让她陪他出游踏春,可那天的所谓奖赏,除了羞辱便再无其他。晚上,她郁郁不乐回到囚禁那贱人的庄子时,庄子却早已化作熊熊大火,隐约可见满地的尸体。 她怎知发生了什么?若不是当天与江严出游,她恐怕也早已化作那大火中的一具死尸!她庆幸自己躲过了一劫! 江严却与之相反,他异常愤怒,丝毫不关心她的死活,只在乎他的暗卫与那贱人!他也无能,除了满腔的愤怒,他无法做其他事情。 “贱女人!” 正当黄琉月缩到角落的时候,江严却转了过来,眼神阴霾,周身如同笼罩上了一层黑雾一般,如同索命的厉鬼,令人害怕。 “殿……下……”黄琉月身体不由自主地战栗,咽了口口水,强行扯出一个比哭更难看的笑容,“妾……” “你竟然敢笑?”江严声音阴冷,提步朝黄琉月一步一步走过去,“你竟敢笑?” “殿下……妾身错了!”黄琉月鹿眸中蕴满恐惧,双手抱着身体,抖如筛糠,“妾身……” 江严携着满身戾气,逐渐逼近。 黄琉月瞬间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惧,令她窒息。她吓得立马爬起身,沿着墙,朝门跌跌撞撞地跑去。 这哪是她的夫君?这分明是地狱来的恶魔! 看到黄琉月的动作,江严眯着眼睛,龇着牙齿,大步上前,一把抓住了女人的头发,眼神阴狠地盯着女人,“你这贱人,竟然敢跑?” 黄琉月痛哭出声,抱住自己的头发,想要缓解那头皮撕裂的痛苦,“殿下……殿下……妾身不敢了妾身不敢了!” 望着女人哭哭啼啼的模样,江严揪着她的头发,一巴掌朝她脸上甩去,异常狠戾,娇美白皙的脸上瞬间留下血色的掌印。 “啊……”黄琉月痛叫,强烈挣扎起来,“救命救命!” “贱人!”江严紧紧揪着她的头发,再次狠狠一巴掌朝脸甩了过去,“贱人!贱人!” “救命!救命!” “贱人!闭嘴!” “啪!” 黄琉月顾不得形象,狠命挣扎,鬼哭狼嚎起来。本来就是满腔愤怒,黄琉月的反抗让江严怒火上升到了极点,他狠狠揪住女人的头发,将人拎了起来,按着脑袋,使劲往墙上撞。 “啊……啊……” “救命!救命……” 鲜血沿着墙逐渐流下,哭叫声逐渐虚弱,可男人的动作却丝毫未有停下来的趋势,伴随着咒骂,不断将女人的脑袋往墙上撞。 直到最后,屋外逐渐有了光亮与动静,侍卫破门而入。美丽的女子踏入房门,瞬间惊恐大叫出声,上前抱住男子,”严哥哥!” 一切终于停息。 …… 第220章 猫死人伤 早春,阳光明媚,春风和煦,府里新绿萌发。 妇人抬来凳子,坐在阳光下,神情专注,一针一线地缝着衣服。 黄芩脚步很轻,靠近妇人。看妇人年纪,她本是想唤妇人“婶子”,可那妇人神情举止却让她颇有几分熟悉,她下意识脱口而出,“婆婆……” 妇人吓得针线掉地。 黄芩连忙过去,帮忙将针线捡起,“对不住,婆婆,我不是故意要吓你的。” 墨漫垂着脑袋,将针线收在怀中,抿唇不语。她记得,这小姑娘凶悍异常,她也不知长翊为何会娶了如此悍妇? 见妇人不理睬自己,黄芩也不恼,以为妇人内向,害怕与陌生人交谈。于是,她主动退后了几步,与妇人拉开了距离。 妇人却疑惑地抬头看她,冷着脸,那幽潭般的凤眸令人熟悉。她突然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 “婆婆,我此次突然来访,是因为猫儿生了病,不吃不喝,王爷担心猫儿,所以让我前来寻你,看你有没有法子。” “小艺!它生病了?”墨漫站起身来拉住黄芩,针线滚落一地,“它……” 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墨漫声音突然停住,放开黄芩,眼睛不停眨着,陷入了抉择的泥潭之中,进退两难。 “婆婆,猫儿似乎是上了年纪,听府里养猫的老人说,怕是活不久了……”说着,黄芩叹了口气,“说来也是奇怪,那猫儿生人勿近,唯独亲近王爷。” 妇人抬眸望了眼黄芩,目光探究,又很快收了回去。她弯腰捡起针线,似是淡然说着,可黄芩却听得出声音隐隐约约在颤抖,“它陪伴了我十八年时光,也对,也该是去享极乐之福了……” 十八年……对于猫来说,的确能算做不短的一生。 “婆婆,你不想去见一下小艺吗?它现在黏着王爷,也无法带出来。”为了不刺激到妇人,黄芩尽量用着温柔的语气。 妇人动作突然顿住,正当黄芩想出声的时候,妇人的热泪已然滑下脸庞。 “婆婆……”黄芩轻轻扶住妇人。 “它呀,一生都在为我着想……它不就是一只猫儿,不就是一只猫儿……” 她被囚禁入冷宫的第一年,寒冬是她将死之时,可猫儿突然出现。小小的白猫体态瘦弱,可嘴里却咬着一块熟肉,步态优雅高贵,走到她面前,将嘴中的肉放下,奶声奶气地喵着。 素不相识的猫儿如同天神降临,救下了濒临死亡的她,成为她冷宫生活里唯一的光。猫儿幼小高贵,她便将猫儿看作了她的翊儿,在冷宫中相依为命,度过十几载孤寂时光。 在她心中,小艺又怎会只是猫儿?那是她过去十几年的光,她的孩子呀…… “婆婆,小艺的确不只是一只猫儿,我相信,它爱着你,你肯定也爱着它。”黄芩不会安慰人,想破脑袋才想到这些说辞。 “小艺小艺……”墨漫苦笑,望着手中未成的衣服,心里难受得厉害。 你知道了翊儿是我的骨肉吗?你是想让我们母子相认吗? “喵……”虚弱的猫叫声在春日里是惊喜,亦是悲凉。 两人闻声望去,只见一个老人抱着白猫走了进来,叹气但:“它约莫是活不过今天了……” “小艺!”墨漫将手中东西放下,大步跑了过去,接过聆叔手中的猫儿,轻柔抱着。 “喵……” 有气无力的叫声微不可闻,勾起人心底的悲伤,泪水泉涌般流出。墨漫温柔地抚摸着猫儿的脑袋,如同在冷宫之时,可滚烫的泪水打落在猫儿身上,引得猫儿又虚弱地唤了几声。 “小艺啊……”墨漫的声音很轻,生怕惊到了猫儿,“你忍心离我而去……” “喵……”猫儿声音已是不成调,宣告着死亡的逼近。 怀中的猫渐渐没了动静,墨漫目光呆滞地盯着猫儿,泪水无声地流着。在她心里,小艺早已是她的孩子。 它在寒冬降临,却在暖春离去。 “婆……”黄芩犹豫了一下,终是上前安慰道:“婆,节哀顺变。” …… 猫儿被埋在了堰都城外的黄土下,那是一块人烟罕至的地方,不会有人去打扰它。墨漫给猫儿立了墓碑,便是坐在墓前,自言自语。 直到夜幕降临,黄芩与聆叔方才无可奈何,强行将人带回了府中。然而,回到府中,墨漫便将自己关入房间,不吃不喝,在黑暗中独自饮泣。 刚开始,黄芩以为那婆婆悲伤过度,需要时间独自去冷静,便不去打扰,只是派人将饭菜用食盒装好,放在墨漫的房门前。 可过了两天,墨漫门前的食物仍然丝毫没有被动过,也就是说房中的人已经不吃不喝,整整将近了三天。 黄芩顿时急了,拍打房门,呼喊屋内的人,可屋内却没有动静。她去找聆叔,可聆叔也没有钥匙,只能与她一起站在门前,无奈叹气。 “婆婆,您出来吃点东西吧!” “婆婆,小艺泉下有知,也不愿看到您这样。您出来吧!” 看着黄芩不知疲惫地朝屋内喊着,聆叔眸中情绪复杂。墨漫对于她,基本上是素不相识的人罢了,可她为何如此? 他摇了摇头,拉住女子,小声说道:“你再怎么劝,基本也无用。” “可……”黄芩回头,眉头紧蹙道:“婆婆已经……” “去寻你家王爷来吧。” “我家王爷?”黄芩面露疑惑,探究望着面前的老人,可聆叔显然没有告诉她原因的打算。 又犹豫地看了几下老人,老人始终一副冷淡模样,说不上严肃,也谈不上严肃,黄芩叹口气,终于放弃了刨根问底的打算。她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小院。 赶往自己的院子的路上,黄芩垂眸深思,脑海中慢慢浮现了陆长翊最近的异常表现。突然间,她猛地一激灵,仿佛明白了什么,便加紧了步伐,想要快些见到陆长翊。 一切的一切,只能由陆长翊亲自与她说来。她相信她的夫君,她的夫君也值得她信任! 第221章 你是我的光 到了紫竹院,黄芩便放轻了脚步,生怕打扰到院中的人。 近日以来,陆长翊突然变得异常嗜睡,每日基本到了午时左右方才转醒。她曾以为是加大了药量的缘故,便每日醒来后,蹑手蹑脚离开房间,去研究新的药方。 二人的卧房门仍是她早上离开时,微微扣上的模样,连风都未有吹动过门锁。 黄芩垂着眸子,神色复杂,轻轻推开了门。 明亮的光线入屋,照亮了床前的地毯,那久睡的人也适时翻了个身,紧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嘴里呓语着。 应是做了噩梦吧?黄芩如是猜想,便缓步上前,坐在了床边,温柔地拍着陆长翊肩膀,“阿翊……我在。” “娘……” 刚喊出一声,陆长翊闭着的眼睛却突然睁开,眸中一片清明,可额角的冷汗却已经暴露了一切。 “阿翊……” “阿芩何时来的?”他坐起身,低沉的声音却带了些虚弱。 “阿翊,我早来了,是你没察觉到而已。”黄芩笑着,从怀中抽出洁白的手帕,一点一点地为陆长翊擦拭着额头的冷汗。 她不是一个温柔的人,可阿翊如今的模样让她很心疼。爱情,果然是一种神奇的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却真实地存在着。 “阿翊,那婆婆三天三夜未喝水进食了……”黄芩叹了口气,抬眸便见陆长翊神色突然凝重起来,她又继续说道:“聆叔让我来寻你。” “阿翊,你能告诉我原因吗?” “她……很像我母妃。” 说话时,陆长翊神色平静,可手却微微颤抖,目光避开黄芩,“不过如今,可以确定,她是娘亲。” 在他六岁时,泽国军队直逼云城,母妃突然暴毙而亡。虽一直未曾见过母妃遗体,可他从未想过母妃还活着! 这么多年了,母妃明明活着,在泽国受苦,可他却无能为力,甚至不知情! 是他无能!是他不孝! “阿翊……”黄芩抱住了男人,温声细语道:“一切都过去了,现在都好好的,都好好的……我们去见母妃,见见母妃吧…她肯定很想见你。” 她知道他的夫君此刻定是心绪不宁。 陆长翊手颤抖着搂住了黄芩,将脑袋枕在女子肩上,眼眶发红,可眸中却无泪光,脆弱得像个孩子,可坚强如战昭王,又怎可落泪? “阿翊,我在。”她轻拍着他的背,简单的四个字让人安心。 “黄芩,”他突然叫她名字,后面的话却微弱得细不可闻,“你是我的光……” 他的光?原来自己是陆长翊的光! “嗯……”她仅回复了一个字,可内心却已是波涛汹涌。 “别离开我……”陆长翊突然像一个委屈的孩子,卑微乞求别人留下。 “不会,阿翊,我黄芩,永远不会离阿翊而去!”她举起手来,欲发毒誓,“若我所言有假,天……” “别!”话音刚落,他头已探过来,吻住了黄芩,温柔缠绵。 她也安心闭上双眼,抱紧陆长翊,回应他的温柔。 …… 聆叔刚交代完一个侍卫事情,黄芩便推着轮椅走了进来。 “战昭王。”他故意喊得大声,苍老的声音掷地有声。 “砰!”屋内顿时传来物体掉落的声音。 “墨漫!”聆叔立即敲门,朝里面喊着,“战昭王来了,我知道你不忍心。” 听到动静,黄芩快速将陆长翊推了过来,停在结实的门前。 陆长翊目光如炬,紧紧盯着门,似要将门看穿。门后便是将近二十年未见的娘亲,他期待,却又害怕,喜悦与悲伤交织成网,将他束缚,喘不过气。 聆叔与黄芩默契地待在一旁,不发出任何动静,院子里静悄悄的,屋子内渐渐传来低低的哭泣声,悲戚的旋律中又隐约听得出欣喜。 “娘……” “娘……” “娘,我想你了。” 屋内的哭泣声音渐渐大了起来,甚至能判断出妇人在捂嘴哭泣,极力掩饰自己,可却无济于事。 “翊儿长大了,能保护娘亲了。”陆长翊低垂着眸,眼眶发红得厉害,可生生没有一点泪水,眼神无光,几乎是在喃喃自语,“我以为终于能有娘亲了,原来原来……是一场梦……” “奢求什么呢?本来就是无父无母的孤儿……” “翊儿,不是……” 紧接着,屋内传来跌跌撞撞的声音,门被拉开,削瘦苍白的脸映入眼帘,陆长翊突然僵住,嘴唇微微动,可所有话皆被咽在喉中,卡得令人窒息。 “翊儿!”凌乱的女人扑在陆长翊身上,双手捧着与自己六分相似的脸,泪水止不住涌下,“翊儿,我没想抛弃你……” 陆长翊身体僵直,望着亲生母亲哭泣,他想动,想要说话,诉说他的思念,诉说他的委屈,可身体却不由他控制,仿佛成了木头,只能定定地听着周围的动静,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说不了! 曾执着认为天人永别的亲人,却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鲜活得表达自己的情感,这是一份意外的惊喜,亦是一份巨大的冲击。 “翊儿,娘亲有苦衷……” “娘亲很爱翊儿!” 妇人泪水越来越多,打湿衣襟,可声音越来越小,脸色逐渐发青。 “翊儿……” 灼热的泪水烫伤了陆长翊的内心,终是唤回了他的思绪。他抬手,动作急切而小心,在即将触碰到妇人身体的那一刻,竟是像中风一般,使劲颤抖起来,似有巨大的阻力在阻止他。 可他实在想感受母亲的温度,是否还是十九年前那遥远到能让人遗忘的温度。他是铁血将军,是顶天丈夫,可在母亲面前,他只是孩子,渴望母爱的少年而已。 他冲破禁锢,终于从牙缝间挤出一个“娘……”来,可脸上的肌肉却也不停颤抖起来,他甚至说不出哪怕一个亲字! “翊……”墨漫早已泪水浸润的脸上撕裂开来,露出笑容,惊喜而温柔,如同暴雨后尤存的杏花。 “砰!” “墨漫!” “阿翊!” …… 第222章 萧云珋想造反 损失了一半的暗卫,江严气得元气大伤,在床上足足躺了三天有余。 此次计划,岂止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身为宁国太子,他来安国,除了保护六儿,自然还有其他目的。 陆弋轩是最有可能登上安国帝位的皇子,六儿的和亲对象自然也只能是陆弋轩,六儿必须是安国未来的皇后。只有六儿成为皇后,安国和宁国才能联手,互相牵制,共同阻止泽国的统一计划! 在此路上,佛挡杀佛,神挡杀神,更何况螳臂当车的小小蝼蚁? 自以为计划天衣无缝,何曾想中途竟然出现了意外?山庄被进攻,被一把大火烧成了一片灰烬,暗卫半数死绝,那女人也不知所踪! 而且,泽国对夜国的攻势异常猛烈,颇有将其灭国的趋势。宁国与夜国紧紧相邻,夜国被灭,下一个进攻的国家只会是宁国! 唇亡齿寒的道理谁都懂! 面对夜国的求助,父皇帮也不是,不帮也不是!宁国重文轻武,朝中并无大将,此时若帮了夜国,只会惹来泽国的仇恨。可若不帮夜国,宁国的下场便是下一个夜国! 此时唯一的解决方法便在于安国! 安国朝中武将并不少,特别是有陆弋轩与陆长翊两大杀神坐镇,从瀚州一战便足矣看出泽国不一定能敌安国!只要与安国结盟,无论进退,宁国都有足够的选择余地! 江严从床上起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前往洵王府。不出乎意料的是,洵王果然还是卧病在床,拒不见客。 心高气傲的太子在异国吃了两次大亏,也不免长了记性。 正准备踏上马车,可江严还是不甘,又回头看了两眼洵王府,眸中隐忍着愤怒。 侍从小心翼翼地待在一旁,一句话也不敢提醒,生怕惹到了太子。毕竟那府上卧床不起,昏迷至今的太子侧妃便是前车之鉴! “晦气!”江严恨恨道了一句,转身走进马车。 “殿下!” 一道灰色的身影突然从夹巷中冲了出来,如同一只巨大的耗子,灵活敏捷,侍从们还没来得及拦住,“耗子”已经扑通一声跪在了江严身后。 “洵王殿下,老奴有事要报!” “洵……王?”转身看着地下气喘吁吁的妇人,江严挑眉,眼底除了不解,还藏有一丝嫉恨。 今天他穿了一身白衣,玉冠半束墨发,身形与陆弋轩相似的他,从某些角度看,误认倒也似乎情有可原。 侍从们当即吓得想要上前呵斥拖走妇人,可太子却在他们想要动作的瞬间,抬手制止住了他们,甚至嘴角勾起,颇有兴趣地模仿陆弋轩声音问道:“何事?” “殿下殿下,”老妇人不敢抬头,说话很急,声音不大却足矣让江严听清,“萧云珋想要造反!” “哦……” 这声音飘忽不定,妇人以为洵王不信自己,连忙解释:“老奴待在那贼子身边将近半年,那贼子通敌叛国,意图造反!老奴无意听到贼子的计划,决定弃暗投明,结果如今被人追杀。” “还望殿下救老奴,杀了贼子,护住安国江山啊!”说着,老妇人在江严脚下狠狠磕了一个响头,颇有以死明鉴,忠心耿耿的模样。 听到这惊天阴谋,侍从们吓得战战兢兢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生怕惹来杀生之祸。 想比侍卫们的反应,江严倒是显得颇为有趣。只听他轻笑了一声,抬脚踹起老妇人积肉的下巴,冷声问道:“抬起头,看看本殿下是谁?” 老妇人沉默一会,觉得声音不对劲,便微微抬起头来看,然而却被吓得当即瞪大了眼睛,抓地欲逃。 这不是洵王! “抓住她!” 江严轻描淡写地命令着,然而未等侍卫动作,他已一脚踩在起身欲逃的妇人身上,残忍地将人碾压在地。 “啊!救……” 然而命字还未喊出,江严便又是一脚狠狠踩在妇人脖颈之上,妇人翻了个白眼,脑袋便打落在地,彻底晕了过去! 居高临下看了眼一眼脚下肮脏丑陋的身体,江严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容,桃花眼眯着,明明是含情的双目,好看的笑容,让却人觉得阴森可怕。 侍从们忍住颤抖的冲动,像是木偶人一般定定立着,等待太子的吩咐。 抬起脚,江严敛起笑容,认真打量着鞋子,神情逐渐嫌弃起来,他放下脚,在地上慢斯条理地摩擦了一番鞋底,可似是还觉得不干净,眉头紧皱。 于是,他从怀中掏出一块帕子,丢给一旁的侍从,意思不言而喻。接过帕子的侍从连忙过来,跪在地上,认真地为太子擦拭鞋子。 江严无所事事地打量着周围,却突然发现不远处似乎藏匿着许多暗暗着急的老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食物在面前而不敢上前。 他心情瞬间变得不错,嘴角再次勾起笑容。 看来,他似乎无意间揪住了有人的小辫子…… 呵呵,近期应该会有人主动找上门来! …… 月黑风高,赤衣夜行,快如幻影,神出鬼没。 寒风吹动林海飒飒,只见一道残影闪入深林,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藏匿在山谷中的一处小屋,门前不远处溪水静静流淌的,从纸糊的窗户中透出点点暖黄色的烛光,纸上孤影穿梭,孤凉落寞。 “露儿……”陆弋轩坐在床前,看着安静躺着的女子,脸上没有表情,可眸子里却是抑制不住爱意与怜惜。 他端起微微冒着热气的茶水,轻掇两口,俯下身去,吻住女子苍白的嘴唇,茶水顺着女子嘴角缓缓流下。细心如陆弋轩,早已备好洁净的白帕,轻轻擦拭那嘴角的茶水。 第一次结束,他又端起茶水,轻掇两口,重复着刚才的行为,不仅不厌其烦,反而格外细心温柔。 就这般,男子重复了六七遍,杯中的茶水早已见底。 “扣扣扣……”门外响起轻轻的敲门声,“主子。” 陆弋轩放下茶杯,为女子轻轻拉了拉被褥,漫不经心道:“进来。” 幻腾轻推木门进来,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白米粥,无需陆弋轩多说,便将粥放在了床头的桌上。 “主子,允凉这山中多狼,早春时节大多下山觅食,可需属下派人守……” “无需。”陆弋轩抬手拒绝,转而问道:“堰都可有消息?” “回主子,战昭王入住泽皇尚是皇子时的府邸,守卫森严,属下们……”幻腾越说声音越小,俨然是愧疚作祟。 第223章 爱意难得 陆弋轩沉着脸,不说话,让人猜不透心思。 幻腾站在一旁,垂着眉眼,不敢再多说一句。 自从女主子昏迷以来,王爷便直接草率地称抱病不出,封锁了王府,整日身着红衣,以血衣阁阁主身份示人,心情变幻莫测,不时癫笑,又不时发狂,或是望着女主子沉思半天。 他们理解王爷,女主子多次受伤,主子好不容易失而复得,却又主动放走女主子,而女主子却再次遇到危险,陷入了长时间的昏迷之中,沉睡不醒。 主子将宋露姑娘视若珍宝,而宋露姑娘却在主子心尖上起舞,主子情绪起伏不定,本是意料之中。 “出去吧。”许久,陆弋轩终于打破了寂静。 幻腾领命,快而敏捷地出了屋子,拉上了门。 烛光摇曳,热气氤氲中,陆弋轩微微昂头,轻闭上眼,绝世容颜中透露着穿越百年的孤寂与悲凉,仿佛回到了盛朝那高墙林立的深宫中,深夜里涌起无数次的深深的无力感。 “露儿……” 幽谷中溪水缓缓流着,寂静得如同一潭死水,而床上的人也静静躺着,安静得如同一个死人。 别说这偌大的天地,就连这小小的幽谷中,任凭他呼唤,堂堂洵王,竟也无人应他。 或许吧,或许会有人应他,甚至恭维他,可不是他想要的那个人,又有何用,又有何意? 终于,他低下头,双手抱住头,哑声自言自语起来,似有些崩溃,“露儿,我究竟该怎么办?” “我……我……害怕……” 害怕重蹈百年前的覆辙,不仅葬送了江山,还失了妻儿,在迎春时刻,一家三口最后落入无尽深渊…… 他俯下身,轻轻伏在她胸口,剑眉深深蹙着,忧愁着,是皇帝,嘴唇轻轻颤抖,脆弱着,是孩童…… …… 堰都紫竹院 烛光摇曳中,黄芩守在床前,单手杵着脑袋,安静沉睡。 寂静中,床上的男子缓缓睁开双眼,望着床顶,眸中情绪复杂。听着床边人小声的呼吸声,安稳,也让人感到幸福,恍惚间,甚至以为过往种种皆是场梦。 陆长翊动作极为轻柔地坐起身来,仔细打量着女子略显疲惫的容颜,脸上逐渐浮现笑容,少有的甜蜜。他凑过去,轻轻在黄芩额头留下一吻。 正欲离开,却见眼前的人睁开了双眼,猛然抱住了自己,“阿翊,你终于醒了。” 陆长翊伸手同样抱住黄芩,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轻声安慰:“我没事,阿芩,辛苦了。” 黄芩下意识摇脑袋,声音哽咽,“不辛苦,不辛苦……” “阿芩,下次再也不会了。”陆长翊将人抱到身旁,轻轻吻住她的唇,味道咸而苦涩,这才发现原来她已落泪。 “阿芩,对不起。”陆长翊双手捧住她小巧的脸,将额头抵住她的额头。 黄芩低垂着眼,本不想让陆长翊看到她脆弱的模样,可转念一想,他是她的夫君,是她可以依靠的男人,她便抬起头来,肆无忌惮地落泪。 两人视线交汇,陆长翊盯着她的眸子,那是一双盈着泪光却仍紧紧盯着自己的桃花眸,多情却也让人心疼。他心里突然钝痛,如同一把木锤轻轻敲击在心间,不痛却真实。 “阿芩……”他抬手,用指腹轻轻擦去黄芩脸上的眼泪,温柔而认真,“我爱你。” 常年握剑的指腹粗砺颇为粗砺,虽然男人动作轻柔,可那感觉亦不逊于用砂纸在肌肤上打磨,黄芩痛得瘪嘴,皱眉,打破了这温情的氛围。 陆长翊疑惑不解,正欲询问,黄芩却已将他的手从自己脸上拿开,握在她的手上,只听她道:“阿翊,记住,你媳妇娇嫩。” 这话,陆长翊实在接不上来。 只见他无措地眨着眼睛,微启薄唇,却又什么也说不出来。 可爱得紧! “噗……”黄芩破涕而笑,抓起陆长翊刚才擦拭她眼泪的那根手指,轻轻地在他指腹上摩擦,“阿翊,我想说的是,我其实是一朵娇花,受不得风吹雨打。” 这话,其实让陆长翊更加懵了,心里不停地去猜,却也猜不透。他动了动唇,最终选择闭嘴,静静地看着黄芩。 “……”看着陆长翊那一副老实巴交,又有些憨憨的模样,黄芩无奈摇了摇头。 说陆长翊傻,但他一点也不傻,精通兵法,玩转权谋,说他不傻吧,可每次跟他说一些调情的话,他又傻乎乎的,像一个二愣子。 哎……不过,谁让他是自己的夫君呢!或许,傻一点也挺可爱! 见黄芩摇头,陆长翊垂眸,心里打鼓的同时,也颇为愧疚。 “干嘛呢?”黄芩一把抱住陆长翊,将脸凑到男人脸下面,直勾勾地看着那凤眸,“怎么突然又伤感起来了?” “我……”陆长翊叹息一声。 “乖,我的阿翊!”黄芩灵机一动,快速吻住了陆长翊的唇。 陆长翊先是不可思议,转而接受地闭上双眼,抱紧女子,回应她突如其来的娇吻,辗转缠绵。 “皇上驾到!” 这声音如同一道惊天雷声,二人吓得赶紧分开。 “咳咳咳……”聆叔有意咳了两声,想要缓解尴尬的氛围。 方才他们以为战昭王尚在昏迷之中,泽夜不想打扰了陆长翊,便下令免了通报,轻手轻脚推门走了进来。然而,未曾想到,一进来便见到两个年轻人拥抱缠绵,顿时羞红了他们的老脸。 “战昭王,病情有所好转了吗?”想比聆叔,泽夜显得倒是冷静很多,可白发之下藏着的耳朵也微微有些泛红。 “多谢陛下关心。”陆长翊虽微红着脸,可却异常冷静,“外臣苏醒没有多久。” “嗯。”泽夜点头,坐在聆叔为他搬来的椅子上,“朕本无意深夜叨扰,此次前来,一是看望战昭王。如今战昭王苏醒恢复,可喜。二是……” 泽夜突然看向黄芩,后者缩了缩脖子。自从上次宫中一见,泽夜在黄芩这,早已被拉入了恐怖分子的黑名单了! 虽然黄芩下意识的害怕,可明显这次的泽夜没有刻意给人施加威压,目光也似乎柔和了许多,整个人和善了不止一点点。 泽夜无奈苦笑,收回目光,继续说道:“二是来寻战昭王妃。” 第224章 朕以父亲的身份 寻我?寻我干啥? 黄芩挑眉,神情不解,但也不敢直直看着泽夜。 她自从来到堰都,一直安安分分,规矩守纪,基本上能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能惹什么事? 咳咳……除了那次陈国公上门找事,她将两人气晕了过去。不过,规矩向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她也不算惹事。 “敢问陛下寻外臣妻子作何?”陆长翊知道,他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王妃唯独害怕面前的老人,于是他将黄芩拉近自己,冷面迎上了泽夜。 “战昭王不必如此紧张。”看到此景,聆叔忍不住轻声提醒,“陛下前来未有恶意。” “羿聆。” 突如其来的威压让聆叔微微一愣,他垂下眼,微微叹息,便默默退到了泽夜身后。 “朕无恶意,只是为了大皇子的事前来。”泽夜声音缓和,竟有中迟暮老人的感觉,“想请战昭王妃帮忙。” 大皇子?……泽修烨? 黄芩垂下眉眼,眼珠子不停转着,心脏突然跳得厉害。 不会吧不会吧?难道被人发现大皇子绝育的事情是她搞的鬼了?但是这古代……有谁?究竟是谁?完了完了,自己是不是…… 察觉到身旁人的紧张,陆长翊伸手握住她的手,温热厚实的手掌包裹住娇嫩白皙的手。黄芩抬眸,陆长翊安心的目光投来,似是在说有他在。 虽说还是紧张,可却安心了不少。她笑了笑了,反手握住大手,十指相扣。 望着二人温情流露,泽夜微微笑了一下,目光涣散,道不清是心理什么滋味。 他贵为皇帝,是闻名几国的铁血皇帝。他的一生在外人看来,充满传奇,可那又如何?他征服了土地,征服了人心…… 但,试问有人真心待他? 他不禁自嘲一笑,恐怕没有。 “陛下,何事?” 男子的声音打断泽夜的思绪,他抬眸望去,那眉眼与他三分相似的年轻男子正冷冰冰地看着自己,比陌生人还要疏离冷淡,约莫还带着警惕。 是啊……那人是陆长翊,姓陆,乃安国人,仅仅和他有血缘关系罢了…… “战昭王不必如此警惕。”他尝试着用和蔼的声音去说话。可威严了一辈子的人,无论怎么样,都摆脱不了从内向外散发的凌厉。 他依旧抱着奢望,奢望陆长翊愿意认祖归宗,愿意接纳他这个父亲。 泽夜子嗣不多,却也不少,有七个皇子,五个公主。但他们都怕他,在他们眼里,他只是泽国的皇帝,不是他们的父亲。他们畏惧泽夜,恭维泽夜,但唯独不亲近泽夜。 活了一辈子,半截身体入了黄土,回首往昔,泽夜突然后悔起来。原来,自他八岁以后,便再也没感受过亲情的滋味,再也没有尝过爱与被爱的滋味…… 原来,他的人生始终只有他一个人,光辉璀璨的人生实际失败得彻底…… 他知道陆长翊与其他子女不同,因为陆长不翊会畏惧自己。他便期望着,期望能在陆长翊身上看到寻常人家儿子的模样,也期望着感受到久违的亲情。 “那陛下,请讲。”虽察觉到泽夜的奇怪,陆长翊却也是神色冷淡。 泽夜回神,微垂半白的眉毛,尽量温声道:“朕想以父亲的身份,恳求战昭王妃救一救我儿泽修烨。” “……” 黄芩撇了撇嘴,颇为无语。 她与泽修烨如此多的恩怨,身为泽国皇帝,泽夜不可能不知晓。此次前来,假惺惺地说以父亲的身份恳求她救人,可那语气,那态度,哪有半分恳求人的模样?分明是以为她是软柿子,好拿捏,想用皇帝的身份来压她! “条件。”陆长翊挑明问。 “朕……”泽夜微微一愣。 原本他想借势,让黄芩无条件为泽修烨治疗,因为这女子处于质子身份,又对他心怀畏惧。至于,陆长翊的醒来是意料之外的事情,他并没有想过多的对策。 “陛下,应不会不懂礼尚往来。”陆长翊静静看着对面的老人,眼神微冷,看穿一切。 他虽是武人,不像商人般重利,斤斤计较,可也不是什么大公无私的圣人。想借用他的王妃,空手套白狼,在他这,是不可能的。 “自然。”泽夜心里苦笑一声,这计较的模样颇像年轻的自己。 他微微思怔,便回道:“既然麻烦战昭王妃救治我儿,自然也不会亏待了你们夫妇。朕可以许你们一个承诺,但提前离开泽国除外。” 真的?什么都可以?黄芩表示不信。想着想着,她便不由自主耸肩摇头。 黄芩的动作幅度不大,但行为可谓明显,泽夜脸瞬间黑了下来,“天子一言九鼎。战昭王妃摇头是什么意思?” “……那个……”黄芩知道自己又不小心闯了祸,避开泽夜锐利的眼神,咬唇不决。 就算再怎么不信,她也不可能在这老皇帝面前说出来吧?刚才自己是傻了吧,都干了些什么蠢事? “外臣妻子别无他意。”陆长翊悄悄抓住黄芩的手,适时出来解围,“只是坐久了,脖子与肩酸痛,随便活动活动罢了。陛下会错意,多想了。” “朕……多想了?”泽夜冷着脸,脸上的褶皱几乎能够挤出冰渣子。 他虽然对陆长翊这个流落在外的骨肉有所期望,可如此随意冒犯天子威严,是大罪! “是,陛下多想了。”陆长翊用冷静至极的语气,说出打死人不偿命的话。 屡次被同一人冒犯天子之威,泽夜气得微微颤抖,心里开始怀疑陆长翊莫不是替墨漫,来寻自己的报仇的? “陛下。”聆叔小声说道:“切莫……” “朕有分寸。”泽夜闭上眼,深吸了口气,抬手示意聆叔停下。 “外臣妇刚才的行为让陛下误会,是外臣妇的错,外臣妇下次一定注意。”黄芩理了理心境,假装淡定,顺着陆长翊铺的楼梯顺利说了下去。 “不必道歉。”泽夜有些疲惫,扶额说道:“刚才医治大皇子的事情,战昭王妃考虑得如何了?” “请容外臣妇问一句。” “允了。” “敢问陛下大皇子的母家是否为陈国公府?” “是。”泽夜抬眸打量,目光凌厉,似要将黄芩的心思彻底看穿。 “陈国公前不久刚登门闹事。”黄芩淡淡说道,敢问陛下知否?” 第225章 阿芩,我也会嫉妒 “朕……知道。” 一语落下,四下无言,房外飒飒风声顿时清晰起来,掩盖了有人的加快的心跳声与沉重的呼吸声。 像是被拦腰斩了半截,泽夜眼神中的凌厉逐渐消失。他瞧了眼黄芩身旁的陆长翊,只见后者面若冰霜,正放肆地冷冷盯着他,仿佛一个审问者。 先是脸色不虞,可似乎很快想通了,他沉沉叹了口气,藏着无尽的悲伤与无奈。虽为帝王家,可手心手背皆是肉,一切皆是孽缘。 “朕的府邸不容他人擅闯,远客亦不容他人欺辱。” 所以呢?黄芩静静听着泽夜的话。 “陈国公护侄心切,虽情有可原,但朕已罚陈国公夫妇禁足一月,且罚俸一年。如此,战昭王妃可满意否?” “回陛下,满意。”黄芩恭敬回答。 人在屋檐下,哪有不低头?她哪有资格说不满意? “那医治大皇子的事情……”泽夜很快就回到了最初的话题。 “大皇子不举已是必然之事。”黄芩神色严肃认真,颇有说服力。 听到不举,陆长翊剑眉蹙起,脸色微微有些黑。 “在瀚州时,外臣妇的确承诺过能医治好他。可在之后,令郎出尔反尔,不遵医嘱,延误了治疗时间,所以现如今,外臣妇无能为力。”黄芩摊了摊手,似是真的无可奈何,“如今情况,怕是请大罗神仙下凡,都不行。” “外臣妻子既然说了不行,那陛下便请别再为难。”说着,陆长翊冷着脸,一把将黄芩搂入怀中。 陆长翊的霸道令人猝不及防,黄芩还未反应过来,便已坐在陆长翊腿上,靠着他的胸膛,听到的是紊乱的心跳声。她正欲出声询问,却听陆长翊已然冷声下了逐客令,“天色不早,陛下既已无事,可否离开?” “……” 这么直接的?陆长翊是怎么了?黄芩不解,刚准备动作提醒他,后者却用臂紧紧禁锢住她的腰,少了些温柔,多了些蛮横。 “王爷……”聆叔在一旁早已看不下去,冷冷出声。 “羿聆!”泽夜周身散发着冷气,强大的气场令人寒战。 聆叔噤声,垂眸静静站着。 陆长翊此刻心思全然在黄芩身上,强烈的占有欲逼得他快要发疯。他周身的冷气不比泽夜少,见另外两人还不离开,便又出声:“陛下还有他事?” “无。”泽夜声音平静得可怕。 “那恭送陛下。” “走,羿聆。”泽夜动作僵硬起身,一步一步走了出去。 那女人果真红颜祸水! 他一直暗中观察着陆长翊,虽不知陆长翊为何突然发作,但隐隐也知道与那女人有关。 等到聆叔与泽夜彻底离开,陆长翊周身的冷气也瞬间消失殆尽,但仍紧紧搂着黄芩,不肯松手。 “阿翊,怎么了?”黄芩也知道陆长翊生气了,小心翼翼地询问。 陆长翊扭过头去,面无表情,却将人楼得更紧。 “……” 黄芩动了动嘴唇,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陆长翊现在的行为迷惑而幼稚,她真不知道自己刚才咋惹到这尊大佛了? 索性,让他先冷静冷静,让他抱着自己也不赖。 于是乎,黄芩主动钻进陆长翊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安安心心地靠着,闭眼小憩,颇为没心没肺。 没过一会,终是陆长翊率先败下阵来。他叹了口气,放松了手上的力量,轻轻环着黄芩,让她躺得更舒服些。 “阿芩,我也会嫉妒。”陆长翊这话说得哀怨,却又有几分撒娇意味。 “我知道也理解医者仁心,但是我希望,你可不可不要……不要给其他男人看病……”说到这,他突然紧张起来,意识到说得过分了,便连忙改口,“不是说所有,而是别为他们看那个……那里……” “好好好……”黄芩连声应答了几句,便像条泥鳅般上来,搂住陆长翊的脖子,在他脸上轻轻咬了一口,“吃醋的阿翊也很可爱。” 陆长翊身体一愣,脸刷刷红了起来,像个别扭的小媳妇。 “转过来,阿翊。”未等陆长翊反应,黄芩已先一步将他脑袋扳了过来,正对着自己,让陆长翊无处可躲。 “阿芩……”陆长翊垂眸,难为情道。 他二十好几的大男人了,竟然还像那些十几岁的年轻小伙子般冲动…… “叭……”黄芩凑过去,在陆长翊薄唇上轻琢一口。 她低下脑袋,陆长翊正好看来,两人视线交汇。黄芩桃花眸中饱含欢喜,也隐藏着情欲,而陆长翊凤眸中情绪复杂,夹杂着一抹娇羞。 “吃醋是正常的。”黄芩盯着男人的眸子,一字一句认真道:“虽然在医者眼中,那些只是物品。但是,我想,如果阿翊去看了别的女人的身体,那我也一定会嫉妒得发疯的。” “所以……”黄芩捧住陆长翊的脸,凑过去,小巧的鼻子抵住他微钝的鼻尖,两人炙热的呼吸顿时缠绕在一起,朦胧暧昧。她望着陆长翊长长的睫毛,声音轻柔却又极具引诱性,“阿翊,你吃醋,我很开心,那说明你爱我。” “我……”陆长翊浅笑起来,如同万年冰山在春日融化,心顿时清明,暖意融融。他缓缓闭上眼睛,吻住女子,“我爱你。” 早春料峭,何抵人心温暖? …… 安国太徽宫中,烛光明亮,宫人安安静静地站立在两侧,像一具具巧夺天工的人形石雕。 寂静的宫殿中,翻书声缓慢而有节奏,催人困意。但案几前的中年君王,手持奏折,专心致志地看着,像一个不知疲惫的机械。 刘德全侯在一旁,垂着头,不敢打扰,但却一直眼尖地盯着案几上的奏折,看着如小山堆的奏折逐渐减少。 见最后一份奏折被批改结束,刘德全立马迎上去,贴心地为安帝揉着肩膀,“陛下,今日回宫吗?” “不必,在太徽宫休息即可。”安帝眉目间染上了岁月的痕迹,细细的皱纹爬满了眼角。明明只是四十多岁的男人,却隐隐有奔赴花甲之年的势头。 “来人,为陛下准备就寝。”刘德全虽扯着公鸭嗓,却也细心地放小了音量。 近日来,陛下忙于政务,几乎每日都到三更方才结束,不得已留宿太徽宫。陛下年纪虽然没有他大,可如今这整日疲惫,衰老的趋势竟然胜过了自己。 当然,这些话,刘德全自然不敢说出来。 陛下猜疑心重,又特立独行,能有几个人左右得了陛下?皇后,洵王,淑贵妃……无一人敢出言劝谏,又何谈他一个犯了事的小小太太监? 第226章 悲凉的太监 “对了,太医院那边可有消息?”安帝揉了揉太阳穴,瘦黄的脸上是藏不住的疲惫。 刘德全认真地给安帝揉着肩膀,声音缓和道:“回陛下,太医院那边来言,洵王府那边,依然不让他们进去。洵王殿下的状况,依是不得而知。” 安帝静静听着,深陷的眼窝间眼神深沉,令人猜不透。 “不过,陛下,请容老奴多嘴。”刘德全突然神色一沉,谨慎道:“近日来,萧家公子入职兵部,听说掀起了……” “住嘴!”安帝冷声呵斥,打断刘德全的话,“身为内侍,做好自己份内之事便可!朝堂之事,何事轮到你一个太监置喙?” 顿时,刘德全扑通跪下,抬手狠狠扇自己巴掌,“陛下恕罪。” 安帝扭了扭肩膀,起身离开座位,居高临下看着匍匐在地的老太监,眼神阴冷,“朕身为君主,任何决断关乎天下,必然正确。” “老奴知罪,陛下……息怒。”刘德全被似是压得喘不过气来,说话急切,声音时大时小。 “在这跪倒明天日出吧。”安帝冷冷判决完心腹今夜的命运,便转身朝内室走去,“自己好好反省!” 刘德全狠狠磕头,“多谢陛下。” 待脚步声消失在空荡荡的大殿,刘德全方才敢抬起头来,缝隙间的眼睛蕴满担忧,甚至藏有几滴泪水。 自洵王生病后,萧家似乎转变了策略,把萧家大公子插入了兵部,而皇上竟然也同意了。萧家如此顺风顺水,无非是因为那萧公子请来仙师,给陛下炼制了长生不老药。 他一介阉人,哪能知道那长生不老药的真假,但陛下深信不疑。的确,服用了那药丸,陛下每日睡眠时间减少了,一日能处理的政务也越来越多,白天神采奕奕,似乎真有效用。 可别人不知道的是,陛下一到夜晚,便疲惫得可怕,人也苍老了许多。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陛下不自知,可其他人知道。甚至,那萧家出的皇后也派人前来,让他劝导皇上别再服用金丸。 此事很可疑,异常可疑! 可他不过一介阉人,而且还是犯过重罪的阉人,又能有何法呢? 想到这些,刘德全不禁自嘲一笑,透着悲凉。 一朝河东,一朝河西,命运无常…… 大殿里,宫人逐渐散去,泣泪的蜡烛也逐渐被吹灭,最后只剩下寥寥可数的几只红烛。宫殿暗了下来,刘德全下半身藏于黑暗,阴白的脸被暖黄的烛光赋予温暖色彩,昔日的奸臣似乎不再是奸臣…… …… 黎明静谧,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随着城门的打开照射进来,一辆华贵的马车缓缓驶入云城。马蹄声很轻,所有人都默契地不语,马车便悄无声息消失在通往皇宫的路上。 皇宫后门,太监小心翼翼地打开门,将马车迎了进来。 娇俏的少女在婢子的搀扶下,走下马车,隐约带着胜利的姿态。 “将人送去我宫里。”陆婕瑶声音很轻,却是语气严肃,“小心些,别让人发现了!还有,不许伤到他!” “遵命。”侍卫们领命,走上马车将一月白长衫的男子背了下来。 “锦哥哥,对不住了……”陆婕瑶走上前,抱住男人,在他瓷白的脸上轻轻啄了一下,“我先去找母后,你好好等我。” “走吧,你们。”陆婕瑶放开男子,美目中依依不舍,蕴满偏执。 “玉禾。”看到不远处树干后藏着的女子,陆婕瑶喊了一声,那人便朝她快步走过来。 “参见公主殿下,皇后娘娘等候多时了。”玉禾神色无波无澜恭敬得令人挑不出毛病。 “走。”陆婕瑶略显紧张的神色下依然藏着喜悦。 李家有规矩,不可入仕。虽然李锦未曾入仕,却也踏入了官场,犯了族规。在回到席州后,李锦被罚跪祠堂两天两夜,不眠不休,不吃不喝。 直到陆婕瑶到了席州,她才知道李锦口中的不用受罚,只是免受皮肉之苦。而且,在她到了席州,李锦仍然被软禁在李府别院之中,甚至还和同族女子订了婚事。 得知这一切的时候,陆婕瑶彻底疯了。李锦只能是她的,谁也不能抢走! 于是,她派心腹买了药,下入水中,让陆弋轩派来的随从昏迷,并将他们关了起来,防止他们通风报信,阻止自己。同时,她又联系上了李归在李府中的人脉,摸清了李府的信息。 本来娇蛮,单纯的公主不过几日便化身成为了细作般的人物。在李家举行族长寿宴的时候,她与李归的人里应外合,李归的人放火,而她让人趁乱去将李锦救了出来。 可没想到的是,派去的暗卫下手太重,直接将李锦弄晕了。她都舍不得伤她的李锦哥哥,他们怎么敢?于是,她以赏赐之名,下毒杀死了她的两个暗卫,狠狠惩罚了他们。 在救出人以后,未等李锦醒来,陆婕瑶便马不停蹄地带着人出了席州,奔赴云城。 在途中,李锦是有醒来过的,可却是在批评她的作为,让她放他回去。李锦的话固然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可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锦哥哥啊……他怎么能这样说她呢? 陆婕瑶被蒙蔽了双眼,不想从李锦的嘴里听到任何一句不利于她的话。于是,她在水中给李锦下了药,让人晕过去,又将人锁在自己身旁。 这样,她的锦哥哥便不会再说她任何一句坏话,也不会拒绝她的所有行为,便是永远离不开她了…… 奕凤宫中,红烛亮着,萧云坐在榻上,神色沉重,眉眼间尽是疲惫与担忧。 “皇后娘娘,婕瑶公主到了。” 听到声音,萧云立马站了起来,冲向门外。只见门外的少女,嫣然笑着,风尘仆仆也挡不住她的贵气与美丽。 那正是她是萧云的女儿! “瑶儿,过得可好?”一个多月没见,萧云第一句话便是关心陆婕瑶。 可怜天下父母心。 “没事,母后,我这不是好好的。”似是为了证明,陆婕瑶提着裙摆,便自如地在门前转起圈来。 第227章 江山与妹 看着面前无忧无虑,洋溢着喜悦的少女,萧云既感到开心,又甚是觉得悲从中来,连笑容都浸了苦涩。 瑶儿什么都不知道,也好,可若以后自己……她的女儿又该如何呢?母族背弃了她这个皇后,而她的轩儿早已不是她的轩儿,她的瑶儿以后…… “瑶儿……”萧云走过去抱住了陆婕瑶,声音微微哽咽,“母后只有你了。” 陆婕瑶虽觉得奇怪,但沉浸在占有李锦的喜悦中,什么也没感觉出来。她如贴心小棉袄般,轻轻搂住了萧云,甜甜说道:“母后放心,瑶儿永远不会离开母后。” 萧云手微微颤抖,仰面强行抑住即将喷涌而出的眼泪,搂紧陆婕瑶,不愿脱手。 陆婕瑶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只当萧云许久没有见到她,太过思念。她像是一个长辈,轻轻拍了拍萧云的背,然后放开她,拉着她的手走进屋子,“母后,天气冷,我们进去吧。” 在转身的那刻,萧云瞬间变脸,温柔笑了起来,藏住自己所有的悲伤与弱点。在陆婕瑶面前,自己永远只能是安国的皇后,是她强大的母后,她坚强的后盾。 …… 云城四方馆内,守卫森严,每一个角落站着的士兵却尽是宁国兵卫打扮。 “六儿,”江严轻轻敲了敲门,“哥哥给你送吃食来了。” 在江严身后,两个侍女端着食物,垂下的脑袋掩盖住了两人害怕的神色。 见屋内没有任何反应,江严冷着脸,又耐心地敲了几下,仍是没有任何动静。他终于彻底冷了神色,吩咐守门的侍卫道:“开门。” 侍卫面无表情,顺从地打开了门。 江严走了进去,侍女们小心跟上。绕过一个莲花屏风,进入眼帘的便是一个女子卧躺在床上,背对着他们。 “六儿……”自知理亏,江严便是难得地有耐心,温声哄着女子,“听话,起来吃点东西。” 江韵琦睁开眼,美眸中已是蕴满泪水,将落不落。听到江严走过来的脚步声,她紧咬着牙,往床最里面挪了挪,不愿见到男子。 江严步伐微微愣住,苦涩笑道:“六儿,竟是连话也不肯和哥哥说了……” 江韵琦绷紧身子,委屈地忍住泪水。 她贵为宁国公主,来安国本是和亲洵王,而他竟然想让她嫁给籍籍无名的萧云珋,一个萧家少主?她怎会愿,父皇又怎会肯? “算了。”江严叹一口气,“哥哥知道六儿不想见到我,那我走。但可六儿不能不吃饭,哥哥走了以后,记得要好好吃饭。” 听到话,端着食物的两个侍女手止不住抖了起来,连带着食盘也跟着微微颤抖。 “够了。”即使饱含怒气与委屈,江韵琦的声音依是温柔动听,“你别动她们。” “六儿……” “我都听说了,昨天那两个婢女因我而死。”江韵琦坐起身来,端正坐在床上,红着眼眶。 “你们先出去吧。”江韵琦道。 两个侍女激动得几乎快要打翻食盘,却不敢有所动作,而是静静地等着男子吩咐。 “你们出去吧。” 终于等到太子的命令,侍女两人激动地谢了殿下后,便踩着小碎步,几乎是跑出了房间。 等到房间只剩下两人的时候,江严正想好好与江韵琦谈一谈的时候,后者却面若冰霜,毫不留情面地扭过头去,仿佛他是她厌恶到极点的人。 “六儿,”江严微微握紧拳,妄图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劝动江韵琦,“你也知道洵王已经有了正妃吧?况且,他如今抱病在府,病情严重,何知何时归西?” 在听到归西二字时,江韵琦瞬间忍不住了,冷声道,”太子殿下,请放尊重些。洵王殿下如今正是壮年,何来归西之说?” 竟是连哥哥都不肯唤他了?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如此疏离的称呼,他曾经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的胞妹会如此唤他…… 江严心顿时微微钝痛。 他知道六儿喜欢陆弋轩,甚至可以说近乎偏执。的确他也曾尝试过帮助六儿,可结果呢,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是六儿的哥哥,也是宁国的太子。身为皇家人,他身上有责任,关乎宁国百姓的责任,他不可能为了六儿去抛弃国家。 同样,六儿也是皇家人,肩上也有责任。“和平”时期,她可以随心所欲,任她喜好来行事。可当宁国面临危险,身为公主,她必须为了大业,抛却儿女私情。 虽然与萧云珋的合谋未曾告诉父皇,但父皇肯定也能看清形势,心爱的女儿与祖辈的江山,孰轻孰重,他知道父皇一定明白。 “六儿,哥哥没想逼你,可大局如此。身为宁国公主,你必须放下儿女私情。” 听到这话,江韵琦不禁冷笑一声,“大局?大局是什么?父皇知道吗?反正我不知道。” “安……”国即将姓萧,江严差点将整句话脱口而出,幸运的是,他及时打住了自己的话。 他可以残忍对待任何人,但唯独做不到对江韵琦残忍。 江严紧皱眉头,却只化作一声叹气,“六儿,你相信哥,好吗?” 江韵琦没有回话,却是转过头来,静静盯着他,与他无二的眸子中毫无波澜,平静得可怕。顿时,江严生了种错觉,她的妹妹仿佛化虚成神,正在九天之上,看一个凡间的陌生人。 “六……”他想开口,却突然像被人割了舌头一般,挣扎着,却只有痛苦,说不出一句话来。 “太子殿下,我虽是女子,却也贵为公主。普天之下的女子是可以轻贱自己,但唯独我不可以。”江韵琦微微昂着脑袋,娇美的脸上露出从未有过的执着,声音坚定道:“我绾瑜公主,怎可下嫁与他人?” 看着面前陌生的妹妹,江严失了神,看着女子,连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已经缓缓笑了起来。这似乎才是符合他江严妹妹的模样,不甘弯腰,落入凡尘。 “六儿……我知道了。”他声音顿时变得温柔起来,真情切意般的,“哥哥不会再逼你。” 说完,江严转身,缓缓走了出去,不敢回头,他不敢看到妹妹此时的神情,他害怕自己会突然反悔。 其实,他本来想道歉的,可骄傲如他,又怎说得出口? 原来,在他心里,妹妹比江山重要…… …… 第228章 团聚为伤? 抵达堰都后,陆弋轩将宋露安置在京郊外的宅子,派了不下于十个血衣卫把守。 他不愿让宋露离开自己的身边,哪怕一分一秒?可堰都局势不允许!泽国如今正在攻打夜国,堰都防守比以往森严百倍纵使他伪装了得,轻功了得,也难保他的阿露的安全! “露儿……”陆弋轩弯下腰,在女子苍白的脸轻吻一下,蕴尽悲凉道,“等我回来。” 陆弋轩只身前往堰都,以启殇的身份,在黑夜中游行,如同红衣鬼魅。 如幻腾所言,陆长翊所在的府邸表面守卫正常,可暗中藏了不知多少暗卫,守卫岂止森严?想要潜入王府,只可用难如登天来形容。 王府内,墨漫半夜惊醒,四处寻找陆长翊,不断喊着“翊儿……” 黄芩一边安抚着墨漫的情绪,一边派人去将陆长翊寻来。 “翊儿……翊儿……我的小翊去哪了?”墨漫如同失明的人,伸手四处摸索,“我的小翊……” “娘亲,别担心……阿翊马上就来了,马上就来了……”黄芩轻抚着墨漫的背,不停安抚道:“你的小翊好好的……别担心……” “我没想抛弃你,我没想,我没想……你也不是孤儿……”墨漫呜咽着,望着床,喃喃自语。 “我知道,阿翊也知道。娘亲是个好娘亲!” “王妃,王爷来了。”随着声音落下,婢女推着陆长翊走了进来。 “阿翊,娘醒了,一直在寻你。”黄芩神色复杂道。 “翊儿……翊儿……”看见来人,墨漫像疯了一般,往前扑去,吓得黄芩连忙将人抱住,生怕出了什么事。 “推我过去。” 婢女将陆长翊推到床前,墨漫立马又扑过来,双手捧住陆长翊的脸,摸来摸去,似乎是在确认这一切都是真的,而不是梦。 “娘。”陆长翊抬眸看着墨漫,轻声唤道。 “你真的是翊儿?”墨漫还是不太敢相信。 “嗯。”陆长翊虽面无波澜,但眸子中藏不住波涛汹涌的情绪。 “翊儿,娘娘当初没想扔下你……”墨漫掩面痛哭起来,“娘有苦衷,娘真地身不由己……” “母亲,你好好的,便足矣。”陆长翊苦笑。 他哪能究责母妃呢?母妃已经够苦了…… “翊儿……” “娘,你饿了吧?我喂你吃东西。” “我不……” “娘亲,你已经很多天没有进食了。”黄芩将桌上的白粥递给陆长翊,“多少吃点,阿翊才会放心。” 墨漫犹豫着,抬手去擦眼泪,黄芩将白帕子递了过去,墨漫接过,细细擦拭起眼泪。 “我先出去了。” 陆长翊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走出屋外,黄芩仰头,夜空月明星稀,掩不住浩瀚星辰,她的思绪也逐渐游离。 她不明白为何师父要阻止他们来泽国?明明陆长翊的亲生母亲正在泽国受苦!又为何去不得泽国后宫?难不成泽国后宫中藏有见不得光的秘辛,与陆长翊有关? 一切的一切似乎扑朔迷离! 呵……不过,说来也可笑! 看到阿翊母子团聚,她心竟然会痛。是因为占有欲?阿翊从此不再属于她一个人。还是说,是因为羡慕,羡慕他们母子团聚?对啊,自己的父母亲人远在另一个时空,连团聚的奢望都不可能有。 可如今,悲伤这些又有何用?与伤春悲秋有何区别? 想通便是,阿翊圆满,她周围的活着人圆满了便是最好的。原来,终有一日,她黄芩也变得如此大爱无私了…… 看到站在院子中呆愣愣仰天的黄芩,出门的婢女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声喊了一句,“王妃……” 被打断思绪,黄芩垂眸苦涩一笑,活在当下,活在当下便是最好的。她回头来看,婢女便恭敬道:“王爷为了老夫人守夜,让奴婢知会王妃一句,早些回去休息。” “嗯。”黄芩淡淡说了一句,“你帮忙看着点王爷。” “王妃言重了!”婢子受宠若惊道。 黄芩轻轻一笑,提步便缓缓走出了院子,晃悠中,不知不觉竟要走出府邸。 守卫拦住她,恭敬劝回。深更半夜,王妃一个年轻貌美的弱女子在街上游荡,后果自然难以想象。 “无碍,我就在这附近走走。”黄芩推开守卫的手,守卫不敢伤人,只能任由着她走出府邸。 ”堰都的治安,我信得过。”她走下台阶,回眸莞尔一笑,“我乃安国人,都放心,你们是泽国人,又为何对自己国家不自信呢?” “可是……”守卫们犹豫万分。 “出了事,不用你们担责。”黄芩一顿,冷静中透着自信,“更何况,本妃不会出事。” “……”守卫们无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女子慢悠悠地走在空荡漆黑的街道上,最后唤了一声暗卫,让黑夜中无形的人暗中保护战昭王妃。 就算再怎么自信治安,黄芩也不会蠢到往伸手不见五指的胡同和巷子里走。她没想干什么,单纯地只是想要走走,随便走走,沿着有光的大道上走。 “战昭王妃……”在一处拐弯,黄芩正失神,突然一道陌生的男子声音在耳边响起,很快,一个活生生的人便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黑暗中。 暗卫立即现身,于黑夜中如夜猫一般快速行动。 另一边,男人拎着娇小的黄芩,从窗子飞进了一家客栈。 “战昭王妃,请坐。”男人一边将窗关上,一边说道。 “启殇,何事?”那青面獠牙配与红衣,她自然知道是启殇,便开门见山问道:“竟需半夜掳走本妃?” “千魂草。”启殇声音淡得听不出情绪。 “我没有千魂草。” “陆长翊血液中有。”启殇走到桌子前坐下,面具下的眸子紧紧盯着黄芩,“我需要他的血液救人。” “呵……” 突然被人掳走,任谁都会不爽,黄芩冷哼一声,不给启殇好脸色,“这就是血衣阁阁主求人的方式?罕见罕见!更何况,我凭什么要答应你,取我丈夫的血去救人!” “是王妃故人。” 听到故人,黄芩眉头一皱,什么意思?她的故人?不对,故人似乎只有……难道是宋露! “宋露出事了?”黄芩一急,拍桌盯着启殇,仿佛要将人看穿。 “嗯。”启殇急于救人,本就不愿多做隐瞒。 第229章 不眠之人何其多 不对! “我凭什么信你?”黄芩疑心看着对面的人。 他们虽算不上彻头彻尾的敌人,但至少不算朋友!她为何要去信一个半是敌人,杀人如麻的启殇。 ”呵呵呵……”启殇冷笑一声,眸底毫不掩藏冷意,“挚友?虚情假意罢了!” “你……启殇,你莫要挑拨离间!”黄芩切齿道:“我承认,身为朋友,我对宋露有所歉疚。可启殇阁主一个外人,何来资格指指点点,污蔑我虚情假意?” “呵……外人?”启殇冷笑着摘下面具,露出略显苍白的俊容,“她是我的妻!” “陆弋轩!”黄芩震惊道:“你怎么会是陆弋轩?” 杀人如麻的启殇怎么会是民间传闻中温柔近人的洵王?这不可能,这太过匪夷所思! “本王即本尊,本尊即本王!” 白日下洵王,黑夜上启殇。 “本王只问一句,宋露你是救与不救?”陆弋轩冷着脸,向黄芩逼近,“无论如何,本王定是要救我妻!” “当然就!”黄芩站起身,远离陆弋轩,“如何救?” “取陆长翊一瓶鲜血与我。”说着,陆弋轩从怀中掏出一个白色瓷瓶,递过去,“明日晚上,我在此等你。” “宋露在哪?” “城外。”陆弋轩淡淡道:“战昭王妃无需挂心,本尊自会照顾好我的妻。” “你……”黄芩盯着陆弋轩,突然咬唇犹豫不决。 “何事?” “你对阿露是真心的吗?”这个疑问埋在黄芩心里已经很久,早到黄芩已然记不清。 她素来不信皇家有真情,更不信风流皇子会爱上地位不高的侍女。所有,面对宋露对陆弋轩的犹豫,她虽不明说,却也在劝离不劝和。 可如今迷雾散去,陆弋轩的种种行为却不得不让她动摇自己的想法。于宋露,陆弋轩似乎尤为特别照顾,甚至一口一个妻的唤着。 难道是真心? “自然。”陆弋轩毫不犹豫道:“她永远只能是我的妻!” 面前的陆弋轩目光偏执,偏执得可怕,与之前所见风流倜傥的模样俨然是两个人,黄芩不禁害怕得后退。 “呵,既有求于你,本王自然不会伤害你。”注意到黄芩的反应,陆弋轩冷笑道。 “我知道。”黄芩埋下心中的疑惑,淡然道:“若无它事,我便先回府中了。” 突然被人掳走,凭空消失,想必暗卫已然四处寻她,没准还让府中炸开了锅。 “对了,替我照顾好宋露,等我有时间,劳你带我去看她。” “不必。”陆弋轩冷冷回绝。 “我也是……” 陆弋轩打断她的话,“她不需要。” 黄芩盯着陆弋轩,脸色冰冷,这男人太偏执,疯了一般,他是想要将宋露占为己有一样! 冷风飒飒从窗口灌进屋子,可陆弋轩却朝门口看去,道:“你的暗卫来了。”说完,便是一个飞身跃出窗,消失在茫茫夜色中,去魅影般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王妃!”果不其然,陆弋轩刚走,客房的门便被推开,两名黑衣暗卫冲了进来,单膝跪地,“属下失职,请王妃降罪。” “无事。回去吧,今晚的事不要乱传,我自会和王爷说。”说着,黄芩缓步走出客房。 因着这突如其来的“绑架”,黄芩也丧失了散步的心情,在暗卫的引领下,直接回了王府。可刚到王府,她便停住脚步,定定地望着大门处的轮椅,眼睛不由湿润起来。 “王爷……”她轻声喊道。 “我担心你。”陆长翊语气很淡,可蕴含的岂止是万千情意? “我很好。”黄芩吸了吸鼻子,将眼泪忍住,走到陆长翊身边。 “阿芩,母妃刚与我相认……”他以为黄芩因为冷落生他的气, “你多想了……”黄芩低下腰,轻吻男人的额头,“我只是想起一些事情,有些伤感……” “你想你的父母了?”他目光真挚询问。 “嗯。”黄芩点头,“我不知他们是否安好?” 陆长翊伸手,握住黄芩的手,暖和的温度包裹住微微冰凉的小手。根据他所知,宁国的黄宇忠不是阿芩的亲生父亲,而她的亲生母亲也逝去了,他不知该开口说什么安慰,唯一能做的便只有此。 “哎,是我太多愁善感了……”黄芩假装释怀一笑,“阿翊,回屋吧,天气寒,可别着凉了。” 陆长翊低头,若有所思,紧紧握住黄芩的手,任她将自己推回府中。 “推我去母妃屋中吧……”到了转角,陆长翊突然说道:“明早母妃见不到我,怕是会伤心。” “嗯。” 将陆长翊推入墨漫所在屋子后,黄芩又抱了一会陆长翊,抱得很紧,才转身离开。她虽自私地想让陆长翊陪她,可她不能,不能占有陆长翊对墨漫的爱,她只能尽可能感受他的温度,呼入他的气息。 月色入户,照亮床前,黄芩一半脸藏在黑暗中,看不真切,可月光下的另一张脸,却是忧愁。她想睡,可心中烦闷,胸口像堵了大石一般,喘不过气来。 夜色深深,明日事情不少,她必须要睡,以至于最后她紧紧闭着眼睛,在床上翻来覆去。翻滚到了后半夜,月亮西下,夜空只剩黯淡的星光,滚滚袭来的困意压制住了烦闷,她才悄然入睡。 另一边,陆长翊坐在轮椅上,一夜未眠。 一个晚上不睡觉,对他来说,仅是家常便饭。不过,在遇到他的阿芩后,他不眠的次数倒是屈指可数了。嗜血的战狼终究败于温柔的花下,得到从不敢奢想的安稳与幸福。 守在母妃身旁,望着母妃连睡觉都有的不安,陆长翊心里充斥着愧疚。可今晚的阿芩……他脑海中始终散不去黄芩伤感的模样,他知道她需要他这个丈夫,可母妃也需要他这个儿子…… 原谅我…… 他望着他与黄芩房间的方向,心里一直默念着。 今夜,不眠之人何其多? 堰都城外,陆弋轩亦是守着长眠的女子,望着那苍白的容颜,看了整整一夜。 曾经,他以为放开,对他的爱人是最好的结果。可一次又一次,满身伤痕的她出现在他的面前,他才知道,原来放手……不一定是最好的方式。 等宋露醒来,他绝对绝对不会再放开她的手!即使她怨他,打他,他也绝不放手,绝不放手! 第230章 你重生,我亦是 云城表面上安静祥和,可暗地里已是波涛汹涌。 安国两大战神远在泽国,云城中的安帝身体日渐虚弱,一场蓄谋已久的风暴便是悄无声息地在京城席卷而来。 江严以养病的理由将江韵琦送出了云城,并将江韵琦托付给了柳家少主。他知道,柳斯寒喜欢自己的妹妹,是爱到骨子里的那种喜欢。 柳家身为四大世家中最为富有的家族,金钱自然少不了。江严若有若无地暗示着柳斯寒,江韵琦需要他,色令智昏,柳斯寒竟轻易上钩,成为了江严在萧云珋面前最大的筹码。 官场上,萧云珋春风得意,步步高升,以前牵制萧家的苏家,大皇子等也形如虚设,甚至苏家有朝萧家靠近的趋势。如老狐狸般猜忌心重的安帝,如今脑中混沌,虽整日忙于朝事,但忙了什么,又有谁清楚呢? 虽禁于深宫之中,可萧云却是比皇帝更为看得通透的人。苏绾罕见地来亲近她,话里话外透露出巴结之意,以及萧苏两家结好的意愿,朝堂局势如何,大概便也能清楚得七八分。 她知道皇宫很快便不安全了。 萧云急切地想要将陆婕瑶送离云城,可陆婕瑶却刨根问底,只愿在宫中死守那形如玉人的李锦,只因宫外李家在四处搜寻失踪的大公子。 萧云不可能说出来,手心手背都是肉,无论哪一方,她都动不得,也护不得。如今唯一的出路便是她的儿子,可陆弋轩如今身在何方,她无从知晓,只能派人竭力寻找。 …… 堰都的夜晚降临,黄芩孤寂地坐在客栈中,靠着窗,望着窗外明月。低下头,那不远处,在简陋的棚子下面,昏暗摇曳的灯光中,有人坐着轮椅,捧着汤面,细细品尝。 她微微一笑,那吃面的人也抬头望来,光明中的两人相视一笑,驱散了料峭春寒。 “咚咚咚。”有节奏的三声敲门声响起,门外人随后说道:“启殇。” 黄芩抬手示意,见陆长翊微微点头,便起身开门,将一身刺眼的红衣男子放了进来。 “血液呢?”陆弋轩开门见山,毫不啰嗦。 “那宋露在何地?”黄芩问。 “你无需知道。” “既是鲜血,即为新鲜血液,你怎知非新鲜血液效用如何?”黄芩抬头盯着那青面獠牙下的双眼,冷声说道:“我是大夫,于宋露,用处比你大得多。” “你!”陆弋轩略显愠怒,“废话莫多,血呢?” “哼……这模样倒真让我怀疑,你是真的为了宋露?”黄芩尾音略提,嘲讽之意明显。 陆弋轩刚开口,便立马闭上了唇,缄默不言。他不屑与妇人多做口舌之争,如果黄芩不愿意主动配合,他有的是办法获得想要的东西。 黄芩态度亦然强硬,耐心地等待陆弋轩想要说的话。 突然的沉默,令气氛在寂静之中突然怪异,甚至有些剑拔弩张。 他的确能等,可露儿…… 脑海中突然浮现女子苍白的脸,陆弋轩心一阵又一阵地抽痛起来,那百年前的窒息感恍然重现。他无措地看向双手,那怀中明明空空无也,可他却看到了那冰冷的身体若隐若现。 不不不!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终究陆弋轩选择了妥协,他揭下面具,随着面具的落地,原本居高临下的男人却噗通跪下,“皇婶,请信我一次。” “你干什么?”面对陆弋轩突如其来的软弱,黄芩吓得连连后退,“你先起来!” 男儿膝下有黄金,更别说陆弋轩此等高高在上的王爷! “我是无用的丈夫,可却不能再一次看着她在我眼前死去。”陆弋轩双膝跪地,怔怔望着双手,似乎陷入魔怔中。 再一次?黄芩的心猛然一跳,有什么答案似乎快要跳脱出来。 昔日九天之上的神祗,如今也只是碾落尘埃的凡人,卑微得可怕? “你……”黄芩突然想起那本怪异的书,试探性地问着:“盛哀帝……” “哈哈哈……哀帝……哀其一生,国破家亡……”陆弋轩趴在地上,失神笑着,眼泪竟也落下。他抬头,红眼望着黄芩,“很可笑吧?战昭王妃……” “并不可笑。”黄芩语气平淡,可声音明显微微颤抖。不是圣母,可此刻她却悲悯起面前的人来。 “呵……” “宋露是唐何?”她声音小到微不可闻,不知是在问陆弋轩,还是在问自己。 陆弋轩趴在地上,不语,身体却微微颤抖。 “你重生,我亦是。” 望着陆弋轩,黄芩不由惺惺相惜起来,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那话竟脱口而出。 她顿时愣在原地,而陆弋轩也不可置信地朝她望来。 “砰!” “阿翊?” 陆长翊看着眼前的场面,昔竟是愣在当场。 云城众女的梦中情人陆弋轩,此刻竟伏跪在地,眼角含泪,与黄芩相视无言。 陆弋轩扭过头去,缓缓站起身来,走到窗前,“可好笑?” 陆长翊沉默,走向黄芩,“没事吧?” “我没事,你能站起来了?” “嗯。” 黄芩从袖中取出瓷瓶与匕首,神色有些过分冷静道:“阿翊,我取你些血吧。” 白天的时候,黄芩便也说明一切,陆长翊抿唇不语,配合地拿过匕首,在自己手心划了一道口子,鲜红血液即可囧囧流下。 “瓶子给我吧。”他道。 黄芩接过匕首,将瓷瓶递了过去。 陆长翊神色自若地接着鲜血,黄芩也娴熟地用刀划下衣角,静候在侧,随时准备为陆长翊包扎。 面前,明月圆满如盘,清辉洒落在地,一切祥静美好。身后,夫妻琴瑟和谐,相互信任扶持,未来光明美满。可,这都与他无关…… 陆弋轩双手扶窗,昂头盯着明月,凤眸中思绪万千,随明月而去。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 可他今生怎还是如此? 他的妻又做错了什么? 每一次,他认为自己已经足够强大,强大到不会重蹈覆辙,强大到甘于放手。可每一次,现实又给他重重的打击,妄图让他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人终究也会累…… 第231章 苏醒忆前世 “可以了。” 陆弋轩敛起情绪,走过去接过瓷瓶,捡起面具戴上,径直走出房间,只留下一句“谢谢。” 黄芩瞧了那孤寂地背影一眼,眼中情绪复杂,却很快低头细心给陆长翊包扎伤口。 何必在意呢?陆弋轩是重生者又如何?她与他的交集无非宋露罢了! “我很幸运。”包扎完伤口,黄芩突然抱住陆长翊,轻声说道。 陆长翊不知发生了什么,但也云里雾里地抱住了黄芩,给予她最大的温暖。 …… 陆弋轩第一次觉得堰都外的宅子有这么远! 他悄无声息地穿梭在堰都的黑暗中,用尽了平生最大的力气,没有丝毫停留,却也觉得那安置爱人的宅子如此遥远。 如风般地疾驰,如风般地轻快,红衣在夜色下也不过一道幻影。 当幻腾等人看到那红衣时,正欲行礼,那红衣却先他们一步,闪身进入了宅子,奔向了女主子的房间。 他在床边停下,轻抚着那灯光下苍白的脸,轻声呼唤:“露儿……” 床上的人毫无反应,连呼吸也微弱得可怕,似已在忘川游走。 他拿出瓷瓶,拔了木塞,仰头喝下猩红的血液。看着宋露,他微微一笑,俯身吻住了苍白的唇,将尚有余热的鲜血渡入另一人的口中。 自宋露昏迷以来,吃喝皆是陆弋轩用嘴渡去她嘴中,陆弋轩已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他紧紧吻住她的唇,近乎是咬,害怕那救命的鲜血少了一滴,那忘川游走的人便少了一丝回归的希望。 渡了许久,直到陆弋轩脸色发红,宋露脸色微微有了一丝血色,漫长的喂药方才结束。陆弋轩抬头,白皙的手指去擦嘴角的鲜红,眼神迷离,似魔似仙。 他坐了下来,坐在她身边,用指腹去将她嘴角的红色擦入嘴中。随后,他便探入被中,握住她的手,定定望着她的双眼,静静等待。 他内心很急,迫切地想要爱人苏醒,可如今他唯一能做的只有等待。 晚风吹拂,从缝隙中吹入屋中,烛光摇曳,烛泪落至天明,蜡炬成灰。可,那床边,除了床帘微微拂动,人早已静如雕塑。 宋露做了一个梦里。 梦里,她名字不是宋露,而是唐何。她遇见了一个男人,和陆弋轩一模一样,可他是太子,也是皇帝。 她濒临死亡,他救了她。 她成了他的暗箭,也成了他的妻。 他爱她,她也爱他,春风一度,他们有了孩子。 一切都很好,那是她不敢奢望的美好。 一场迎春宴,她不安地去,却被扒光了丢在祭坛下,被道士指为天煞孤星,被陌生男子污了身子。她想要陛下来救她,救孩子,可陛下没来! 陛下或许来了,最后一眼,她分明看到陛下狠命叫唤着。可她不确定,那是她的盛荆,她的陛下,她多么想要看他最后一眼啊…… “陛下……” 远处的忘川静静流淌,她不由自主地走上奈何桥。可她舍不得,摸着肚子,嘴里喃喃自语,眼角的清泪滑落一滴又一滴。 “露儿……” “露儿!” 她听见有人唤她,那声音很熟悉,却空灵得像是来自天际。 “露儿!” 她寻着声音去望,却什么也没有,但奇怪得是,她的手感到很温暖,很温暖…… 她猛然睁眼,白日的光线却意外灼灼,刺得她眯起了眼。极快的,一个身体挡住了窗外的光线,宽大的手掌也轻轻捂住了她的眼睛。 “露儿,慢慢睁开。” 她听得真切,男人的声音分明在颤抖。 她抬手,抓住了他的手掌,轻声唤道:“陛下……” 男人的手掌也微微颤抖起来,睁着眼,连泪水都在打转。 “我害了你……”他在自责。 他宁愿露儿恨他,也不愿露儿有前世两段悲惨的记忆,哪怕只有一段,他也不愿! “对不起。”宋露揭开他的手掌,定定望着他,“王爷,我爱你,但我一直在逃避。对不起……” “露儿,我不想再害了你!”陆弋轩扭过头去,不敢面对此刻的宋露。 曾经,宋露想要逃,他却想要她知道那前世纠缠。可如今,真正面对有了前世记忆的宋露,他才突然意识到他会害怕。 “陆弋轩。”宋露爬起身,抱住男人宽厚的腰,哭泣求着:“求你让我看看你,让我看看你!” 她之前有多想远离陆弋轩,此刻便多想靠近他。管它身份云泥之别,管它世人接不接受,管它会不会非议,她只想听从自己的内心,紧紧抱着这个男人。 女人的哀求的声音如同木锤砸在心上,陆弋轩心钝痛得厉害,连呼吸都变得急促。他终究忍不下心,转过头去,宋露毛茸茸的脑袋却突然凑过来,温软的唇贴了上来。 “……”他有话想说,却被宋露紧紧堵在唇中。 宋露吻得很认真,温柔缠绵,表尽相思。 陆弋轩双眼缓缓闭上,两行清泪落下,曾经主动霸道的他此时此刻却温顺地迎合女子的吻,不做任何深入。 “王爷……”宋露搂紧男人,脑袋枕在他颈窝间,贪恋他的味道与温暖,“我们不要分开,再也不要分开,好不好?” “好。”陆弋轩抬手轻轻抚摸她的脑袋,极尽温柔,“你不弃我不离,若你弃我也不离。” …… 宋露昏迷了许久,身子骨也弱了许多。 陆弋轩不让她独自下床,她若要下床,必须得有陆弋轩的搀扶才可以。每日饮食,皆有大补之物,可宋露不喜欢,她不愿意吃,陆弋轩便每次都像哄孩童般,劝她吃。 宋露性子里本是不羁的,可面对陆弋轩的温柔,她心甘情愿地,无可救药地软了下来。 堰都的春不像云城的春那般温暖,反而是夹着一丝丝寒意的。春寒料峭,可人心却早已温暖。 自女主子醒来以后,幻腾他们发现主子变了,变得爱笑了,不是在云城中那假意温润的笑容,而是那种发自内心,沁人心脾的笑容,很温柔,仿佛给堰都送来了久违的春风。 爱,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 第232章 安帝驾崩,新帝登基 安国皇宫内,前些日子突然神采奕奕,精神焕发的安帝突发病重,一病不起。 那安帝宠信的道士则以有皇宫中有邪祟,导致安帝病情的理由,在宫中四处做法,甚至让萧云珋带兵入了皇宫,夺取了禁卫军统领的位置,四处抓人。 皇帝病倒,太后与皇后趁机共同出面要捕杀妖道,清君侧。可妖道却以太后、皇后被邪物上身为由,让萧家家住大义灭亲,将太后与皇后关禁在自己宫中。 皇宫中如同笼罩了一层厚厚的乌云,人人自危。 昔日辉煌的公主宫殿人也变得格外清净,仆人与侍卫们大部分都已被清理带走。 偏殿内室,李锦身着白色亵衣,盘腿坐着,一只脚被金色的细链锁住,链子另一端牢牢钉入墙中。 “锦哥哥,你理理我。”陆婕瑶端着粥食,讨好上前,“求你吃点东西!你已经好久没有吃了。” 李锦紧闭着双眼,面露隐忍,曾经光风霁月的世家大公子如今面色苍白,憔悴不堪,早已没有了往日的风采。 “锦哥哥……”陆婕瑶放下粥,爬上床去抱住身形消瘦的男子,委屈哭泣,“你怎么不理瑶儿?锦哥哥,瑶儿好难受……” 李锦没有反应,了无生气,像一个精致无神的木偶。 “舅舅和堂哥想篡位……那妖道害了父皇,又想害母后。母后被关起来来,皇兄也不在,瑶儿好害怕,瑶儿好害怕!” 如今,陆婕瑶唯一能够依靠的人便是面前的男人,可面前的男人却被她自私地缩在宫中,禁锢于一张床上。 “公主,放我走吧。”李锦终于说话,声音虚弱无力。 听到那熟悉的声音,陆婕瑶像是得了糖的孩子,破涕而笑,“锦哥哥,你终于理我了。” “公主……我累了……” 陆婕瑶美丽的脸上尽是偏执,她将李锦的脸轻轻扭过来,贪恋地看着这当初一眼误她终生的男人,仿佛看不到男人的憔悴与虚弱。她将娇唇凑了上去,吻在男人冰凉的唇,男人却无动于衷。 “锦哥哥,你不要离开我。”她又哭了起来,仿佛受尽委屈的是她自己。 “公主,萧将军带人过来了!”门外,婢女慌慌张张的声音传来。 萧将军自然是前不久入职兵部的萧云珋,在皇帝病了后,被萧余以维护京城治安为由,封为了临时将军。如今这局势,面对这种逆臣行为,即使曾经和萧家对着干的苏家和大皇子也不敢有议。 “堂哥?”陆婕瑶说这话时,声音有些颤抖。 虽然萧家是皇后的母家,可她与萧家并不熟络,对于这个时刻阴森森的堂哥,更是与陌生人相当。如今,母后被他们关禁,皇宫被他们掌控,自己的下场不得而知! 她害怕,害怕地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下,打湿李锦的亵衣。 “锦哥哥……”她抱紧李锦,害怕地像是一个小孩。 “婕瑶公主,别来无恙。”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陆婕瑶下意识地放开李锦,冲到李锦身前,警惕地望着来人。 来人穿着灰色长衫,披着斗篷,透着一股书生气息,便是新任睿司掌史李归。 “柏回……”李锦瞬间有了生气,先是惊喜,但看着李归的模样,他很快明白了一切,不可思议中透着愤怒,“你在做什么?” “我惊艳决绝的哥哥,”李归温润一笑,却令人感到阴森,“你说呢?” “李归,本宫告诉你,你别想欺负锦哥哥!”陆婕瑶大吼,企图用气势压迫李归。 可惜,李归是何等人?城府极深,仗势欺人的宵小之辈。 “公主,你可别忘了当初是谁帮你将李锦带出席州的?”李归勾唇一笑,“才过去多久,如今竟翻脸不认人了?” “你!”陆婕瑶咬着嘴唇,咬出血色。 “你利用本宫!”她大吼。 “何谈利用?各取所需罢了!”说着,李归看向如同木雕的李锦,挑衅问道:“哥哥,你说我做得对吗?” “柏回,迷途知返,及时止损。”李锦紧咬牙齿,仍沉声说道。 “哥哥,哪能知返呢?”李归自嘲一笑,“李大公子一出生,未来便是光明大道,而我不过晚生了几年,却要在你的阴影下生活,在迷途中寻找属于自己的光明。” 他眼睛猛然瞪大,“凭什么?这不公平!” “别胡说八道,你自己心里阴暗,关锦哥哥什么事?”陆婕瑶护着李锦,大声反驳。 “对了,在下呢,今天来并不是为了李锦,而是为了公主呀。”李归脸突然朝前,阴险一笑,“多亏公主上蹦下跳,否则差点误了大事呢……” “你,你敢动本宫?”陆婕瑶气势软了下来,颤抖着躲去李锦身后。 “来人,将公主带走!”李归神色一凌,大手一挥,便有四名军卫冲了进来。 “柏回,以上犯上,这是大逆不道,杀头之罪!”看着如今混乱的一切,李锦气得浑身发抖。 “天都要变了,地位也差不多变了!”李归冷笑,看着李锦的眼神蕴满嘲讽,“你李大公子,再怎么厉害,也阻止不了这一切。” “你……你什么意思?”陆婕瑶恍然意识到什么,但她不敢去相信。 “皇帝驾崩,新帝登基!” “什么?”像是突然的晴天霹雳,陆婕瑶瞬间无力地瘫倒在地上。她无神地摇着脑袋,喃喃自语,“不可能,不可能,父皇身体好好的,皇兄还没回来呢……” “公主……”望着如今的陆婕瑶,李锦的怨气一瞬间烟消云散,心里某处似乎疼痛起来。他温柔地将人搂入怀中,轻声安抚,“公主别怕,他在骗你。” “呵呵……”李归冷笑一声,便突然冲上前来,一把推开陆婕瑶,拎住李锦的衣领,恨声大吼:“装模作样给谁看呢?你若爱她,犯得着一个公主千里迢迢,跑去席州,将你拐来,囚禁在这?” “伪君子!恶心!”说完,他一把甩开李锦,而李锦多日未食,身体虚弱不堪,一下便被摔到墙上。 另一边,本来失神的陆婕瑶意识到李锦受了欺负,立马冲上前来,扯着李归的衣服,疯了般胡乱抓咬, “你敢欺负锦哥哥,本宫杀了你!” “疯女人!”李归一把将人甩开,毫不怜香惜玉。 “你们过来,将她带走!”李归正说着,陆婕瑶又冲了上来,一口咬住李归的胳膊,用尽了她最大的力气。李归顿时痛得面目狰狞,想甩却甩不开,便用胳膊肘去狠狠敲击陆婕瑶的脑袋。 第233章 临死方知我爱你 陆婕瑶死死咬着,被李归敲得脑袋发懵也不肯松口,反倒是呜呜哭起来,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下。 听到陆婕瑶哭得破碎的声音,被撞得脑袋流血的李锦立马爬了起来,冲过来,一边胳膊去挡住李归的敲击,一边狠狠扇了李归一巴掌。 感受到李锦的气息,陆婕瑶感到心安,立马松了口。她刚想要说话,脑袋便是一阵又一阵的钝痛,痛得她只能呜呜哭着,说不出来。 李锦不顾自己的伤口,温柔地搂住颤抖的女子,听着她的哭声,心里像是被一刀又一刀割着般难受。 原来,他爱上的是骄横的公主,从不是另一个奇怪的王妃。 “你在干什么?”他直面李归,自己的亲弟弟,保持自己最后的冷静。 “我在干什么?”李归突然愤怒,指着自己的胳膊,愤声道:“我的肉都快被这疯女人咬下来了!我能干什么?” “她是公主。”李锦一边冷冷看着李归,正义凛然道,一边轻轻揉着陆婕瑶的脑袋,为她减轻疼痛。 “我是你弟弟!” 听到这话,李锦微微一愣,不一会便又自嘲笑了起来,“原来,你还知道你是我弟弟。” “你什么意思?”李归再次拎住李锦的衣领,恶狠狠问道。 缩在李锦怀中哭泣的陆婕瑶感受到李锦再次受欺负,又立马蹦了出来,想要咬住李归。她不会其他的招式,唯一狠的便是用嘴去咬。 “你!”看到陆婕瑶张嘴又要咬,李归气急败坏,一个拳头朝凑过来的脑袋打了下去。 “嘭!” 看到停留在男子后脑勺上的拳头,李归猛然睁大眼睛,不敢相信地后退,“你怎么你怎么……” “锦哥哥!” 李锦感觉脑袋嗡嗡的,看着陆婕瑶嘴唇动着,却什么也听不见。他尝试着摇了摇脑袋,却只觉得脑袋越发沉重,眼皮也沉重得如同灌铅一般。 隐隐约约看到陆婕瑶撕心裂肺地哭喊,他下意识抬手,想要去安慰她,手却毫无力气,连搂住女子都难以维持。 聪明如他,一瞬间竟意识到了生命在流逝。 他突然好后悔! 临死才知道自己爱她,最后连一句简单的我爱你都说不出口。 人生最大的遗憾莫过于此,可他却再也没有机会。 最后的最后,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闭眼露出温柔的笑来。 确是死不瞑目,可他只想在生命的最后,为他亲爱的小公主留下最后的温柔。 对不起…… 额头的鲜血未干,李锦脑袋便重重靠在陆婕瑶肩上,双手无力垂下,呼吸顿停。 “锦哥哥!” 陆婕瑶抱着李锦,感受不到任何生命的气息,他的体温也在逐渐变低。陆婕瑶无神地睁着美目,愣愣摇头,将人抱得紧紧,想要将他捂热。 “锦哥哥,你不会离开我的……不会的……不会的……” “我不信!我不信!” “你休想离开我!” 陆婕瑶眼睛发红,盯着李锦的笑颜,眼神蕴满执念。她缓缓抽下头上唯一的发簪,对准脖子,狠狠进了进去,鲜血顿时涌出,溅落在白色的亵衣之上,开出诡异的花朵。 “别想逃离我。” 仿佛感受不到锥心的疼痛,陆婕瑶看着李锦,缓缓笑了起来,幸福而可怕。 “拦住她!”从惊吓中回神,李归双目便被鲜红染尽,他连忙出声冲了过去。 陆婕瑶笑着笑着,用尽最后的力气,吻上爱人冰凉的唇。 一见误终生,终也不悔! …… 萧云虽被封禁在凤奕宫中,可暗卫势力尚有。 当夜幕降临,禁军到了换班时刻,监视有所松懈,一道黑影便从后墙悄无声息地跃入凤奕宫,进入了萧云所在的房间。 “皇后。” 高挺不像往常一样,进来便快速汇报消息,在禁军换班结束前离开凤奕宫。此刻,他很犹豫,骇人的脸上也难得见了悲伤。 “怎么了?”萧云不解,放下手下的佛经,疑惑地看着高挺。 近日来,心里烦躁,她的母家萧家大逆不道,意图篡位之意昭然若揭。然而,偌大的云城中,竟然没有人能够阻止,包括她。她唯一能做的便是每日祈福,祈求她的轩儿能够得知云城状况,早日回来。 “皇后娘娘,请……请节哀顺变。”高挺低下头,不敢看萧云。 “什……什么?” “陛下驾崩了。” “可有遗旨?谁登上了皇位?”萧云不关心安帝的死,更在意的是皇位。 皇家无亲情,萧云与陆长赫夫妻几十年,不过也是逢场作戏。而且在那道士入宫,陆长赫整日磕药,沉溺长生不老时,她便早已料到安帝的死。 “回皇后娘娘,没有遗旨,萧云珋拥护四皇子陆弋池登上了皇位。”高挺面无表情地陈述着,可心里还在犹豫是否要将她的死讯告诉皇后。 “陆弋池这庶子,原来早和萧云珋勾搭上!”萧云美目怒瞪,气得表情几乎扭曲,“本宫不允许!” 她的母家怎么可以拥护其他皇子上位?怎么可以? 高挺神色复杂,默默地站在一旁,等待皇后宣泄完情绪。 萧云很快就恢复了理智,扶额便问:“洵王那边可有消息?” “回皇后,属下的人寻到了幻跃统领,听说,幻跃正在前往堰都,告诉洵王云城的情况。” “好好好!”只有她的儿子回来,所有事情便能尘埃落定。 “那婕瑶那边呢?” 听到婕瑶,高挺身体瞬间一僵。 “怎么了?”看着高挺的神情,萧云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皇后……” “怎么了?婕瑶出事了?”心里那种压抑感越发沉重,萧云情绪激动起来,迫切想要知道女儿的消息。 高挺高大的身躯“扑通”跪下,缓缓说道:“娘娘,节……哀顺变!” “瑶儿怎么了。高挺!你告诉我!”萧云瞳孔瞬间放大,抓着高挺肩膀使劲摇动,“你告诉我!” “娘娘,公主薨落了……” 原来,最开始说的节哀顺变不是因为陆长赫,而是因为她的婕瑶! “啊!” 像是天塌了一般,萧云申请瞬间僵住,瘫坐在地,机械地摇着脑袋,“我不信……我不信……瑶儿还年轻……瑶儿……” “噗!” 气急攻心,鲜血喷出的那一刻,萧云也重重倒了下去。 “娘娘!”高挺连忙去将人扶住,也不管身份暴露与否,大声呼喊,“快去叫太医!太医!” 第234章 云城出事了 五月的暖风过境,吹散寒意,院中老树抽了绿芽,新草染了碧尖。 宋露是被窗外清脆的鸟鸣唤醒的,她睁眼一看,果然身旁的人又是空无一人。 陆弋轩习惯早起,通常黎明的第一缕阳光还没照亮,他便已在院中习武。早起练武是他的一个习惯,只要前一晚上未曾通宵,第二天早上必定会练武耍剑。 宋露懒懒得打了一个哈欠,下床穿好衣服,便准备出门去寻找他的夫君。 她还没有到门口,门便被推开,陆弋轩穿着一身素白锦衣,冠发整齐,端着盆走了进来,“你醒了?” “嗯。” “来洗漱吧。”陆弋轩温柔笑着,将盆放在桌上,“等会丫鬟送一些清粥,饿了的话,你填填肚子。” 宋露抱住陆弋轩的腰,撒娇道:“我要你帮我洗。” 陆弋轩无奈地笑了笑,露儿真的是不擅长撒娇!他抓住她的手,将人拉到跟前来,宠溺说道:“好,依你,小懒虫。” 陆弋轩从盆中取出洁白的帕子,拧干水,转过头身去,便看着身旁的人儿早已仰着脑袋,像一个小孩一样。他轻轻一笑,用帕子温柔而细心地擦拭着她白净的脸蛋。 “好了。”他说着,将帕子放入盆中。 宋露凑过去,用温热的水洁净完手,然后捧着自己的脸,温声问道:“王爷,我好看吗?” “当然好看。”男人低头啄了一下她的额头,“在我心里,露儿最好看。” “王爷,你为什么要长得那么好看?”宋露低头郁闷道:“让那么多女子喜欢你,我又不如她们优秀,也不如她们漂亮……” “你脑瓜里想什么呢?”陆弋轩将人揽入怀中,轻轻敲了敲她的脑袋,低沉的声音温柔而宠溺,“别的女子再优秀,我心中,眼里也只有你。从始至终,勾引你的始终是我,你在担心什么呢?” “你勾引我?” “难道不是?”陆弋轩虽然笑着,可神情再认真不过。 以前是,现在也是! 宋露陷入沉默,眸子中情绪突然复杂起来。她抱住男人,紧紧的,很用力,陆弋轩调笑道:“你是想勒死为夫?” 宋露将脑袋捂进他结实的胸膛,闷闷说道:“别说死!” “好,不说死!我们要一起长生不老。” “别胡说!” “没胡说。”陆弋轩笑着道。 “油嘴滑舌,怪不得能勾引这么多女人!”宋露假装不满,却用脑袋蹭了蹭男人的胸膛,低声自语,“勾引我一个就够了……” 陆知道宋露吃醋了,陆弋轩心里却很开心,他半是认真,半是调侃道:“我的心很小,有你就满了,哪里容得下其他人?” “嗯……那就好。” “王爷……幻跃来了。” 幻腾来的时候,两人正在腻歪,他不忍心打扰,便在门外站了一会,见二人差不多腻歪完了,才出声喊道。 “怎么了?”陆弋轩回头问道。 宋露有些害羞,趁此机会,脱离男人的怀抱,脸色微微发红地站在陆弋轩身边。 “云城出事了。” …… “属下参见王爷!” “你连夜也累了,坐下吧。”陆弋轩拉着宋露径直走过去,坐了下来。 宋露说她也想听,陆弋轩没有犹豫,便将人带了过来。 “见过宋露姑娘。”幻跃不知道发生的事情,仍然以为宋露在恨着他和王爷。 “露儿是本王妃王妃。”陆弋轩不满地看了眼幻跃,后者感受目光,立马改口,“参见王妃。” “嗯。”宋露应声,朝着幻跃温柔一笑,然而幻跃只感到瘆人,因为女主子身边的男人正冷冰冰地盯着自己。 “坐下!说事!” “是!”幻跃吓得立马坐下,快速而简要地讲述了近来云城发生的事情。 前睿司掌史莫名坠崖身亡,李家二公子李归成为了新的睿司掌史。 二月底,洵王称病之时,萧家夫人病亡,萧家家住痛不欲生。因私下里与萧家二公子交好,时任睿司掌史的李归便将一个自称天师的道士介绍给了萧家。令人惊奇的是,经过道士一番施法,服下所谓神丹的萧家夫人竟然起死回生了? 此事传到安帝耳中,萧家便主动将天师进献给了皇帝。 天师手上有所谓神丹,每日吞食便可长生不老。疑心中的安帝本来不信,但将神丹给了后宫一个妃子食用了以后,妃子整日神采焕发,看上去年轻不少岁。 长生不老的诱惑终究战胜了重重疑心,安帝开始每日吞食神丹。同时在道士的暗示下,大肆宠信萧家之辈,让萧云珋入职兵部。 入职兵部后的萧云珋,首先便是暗地里悄悄整顿了留在云城的一部分玄军,以渎职为由,撤离了离风与温景的统领职位。同时,他请来宁国江严太子,告诉了安帝勾结宁国谋害陆长翊的事情。 玄军上下义愤填膺,暗地里便悄悄投靠了萧家,为了有朝一日推翻安帝,为他们和王爷报仇。 另一边,陆弋轩因为受伤昏迷不醒,整日郁郁沉沉,无心他事。虽然萧家动作频频,但因为萧家是陆弋轩的母族,所以幻跃便自作主张,不将此事告知陆弋轩。 谁知,皇帝突然病重,萧家派兵快速掌控皇宫,甚至将云城围得密不透风。不过一个星期,凌晨时分,皇帝驾崩,成王陆弋池登基,幻跃才终于得以趁乱逃出云城。 “对了,王爷,皇后娘娘在四处寻您。” “那母后和婕瑶公主情况如何?”陆弋轩不关心安帝的死,只在意他的母后和妹妹。 “公主不久前悄然回宫,与皇后被困在宫中。皇后娘娘与太后被关禁在各自的宫殿,至于公主,尚自由之身。在属下离开云城之时,她们一切安好。” 陆弋轩深呼了一口气,幸好,母后与瑶儿无事。 他看向一边站着幻腾,吩咐道:“幻腾,你即刻前往瀚州,召集雪卫军回京。” “属下遵命。”说完,幻腾便起身拜离。 “幻跃,你负责潜入堰都,给战昭王传信。既是萧云珋勾结玄军引起的祸乱,自然该有他来解决。” 陆弋轩说完,沉思了一下,又说道:“他们在泽夜的前皇子府,如今那守卫森严,你……切忌小心。” “属下遵命!” “你先休息一会,待会再去。” “多谢王爷关心。” 静静听完一切,宋露的心情也不禁低落下来,改朝换代,岂会是件小事。百年前,她和盛荆的下场,还有腹中未出世的孩子…… 陆弋轩起身准备离开,却突然发现宋露仍呆坐着,周身笼罩着忧伤。他凑过去,轻声询问:“露儿,怎么了?” “没事……”宋露抬头,轻轻笑着,可分明溢满苦涩。 陆弋轩眸子一沉,大约明白了什么,他又坐下去,搂住宋露,轻轻拍打她瘦削的肩膀,温声安慰:“放心,有我在,一切都会好的。 “明日,我们便出发。” …… 第235章 别把媳妇气跑了 当陆长翊和黄芩得知云城发生的事情的时候,已是幻跃到达堰都三日后。 两人在堰都为质,除了少数陆长翊的暗卫,其他人基本上都被监视了。温荒,离云本是玄军的四大统领中的两个,却也因为在垒禾时露面,到达堰都没两日,便被泽夜以训练军队的理由“请”走。 表面上,泽夜对战昭王夫妇极为客气,安排他们住自己曾经的府邸,未对二人行侮辱举动。甚至,在陈国公上门挑衅战昭王后,第一次对年纪大又有威望的陈国公进行了处罚。 可事实上,两人所住的府邸除了表面上很多的侍卫,更有暗地里说不清数量的暗卫在进行监视。而且陈国公倚老卖老并不是头一回了,略施小惩,也算是一种对陈家的警告。 墨漫心理脆弱,醒着的时候几乎时时刻刻都需要陆长翊陪伴,陆长翊即使腿能够站起来了,也不能轻易出府。陆长翊不出府,黄芩便也不出府,和陆长翊一起陪着墨漫。 幻跃在王府外足足等了三日,才等到一个黄芩出门,去采买药材的机会。然而,即使这样,黄芩周围仍然有很多暗卫。 直到黄芩进了药材铺,去后院看药材,幻跃打晕一个伙计,扮做伙计,才有机会接触到人。 黄芩认得幻跃,更熟悉他比女子还要美妙的声音。回想起那日卑微的陆弋轩,黄芩以为宋露出事了,没有多想便跟着幻跃进了一间屋子。 幻跃似乎很急!一进屋,关上门,他便挑重点快速给黄芩讲了云城发生的事情,话里话外的意思便是需要陆长翊重新夺回玄军的的掌控权,配合洵王稳定云城局势。 “那宋露怎么样了?”听完一切,黄芩突如其来地问了一句。 “嗯?”幻跃愣了一会,才浅笑道:“王妃很好,对王爷也很好。” “那……就好!”黄芩低头笑着,她好,便好。 她从不认为自己不是自私自利的人,可那天陆弋轩那番话,总让她觉得自己对不住宋露。宋露与她的关系,是朋友,可有时似乎又未超脱最初的救与被救的关系…… “若无他事,那在下便告辞了。” “嗯。”黄芩点了点头,随手拿上一盒药材跟着幻跃走了出去。 被打晕的伙计醒来的时候,黄芩已然挑好药材,准备离开。他连忙跑过来,想要说话,可黄芩却用眼神制止了他。 “今天的药材不错,这是一些赏钱。”黄芩温柔笑着,将一块碎银子递了过去,意思再明显不过。 “那个……” “嗯?你是嫌少?” “不敢不敢!”伙计连忙接过银子,哈药点头感谢。 “那就好。”说完,黄芩提着药材走出了铺子,直接回了王府。 回到府中的时候,陆长翊正在凉亭中陪着母妃。 墨漫身体不太好,回暖的天气仍然穿着棉袄,披着斗篷。她在冷宫中待了二十年,那段孤寂漫长,饥寒交迫的时光早已摧垮了她的身子,更何况,小艺的离开,也给她造成了重重的打击。 才四十出头的女人,布有皱纹的脸上毫无血色,连头发也白了大半,苍老虚弱得像是六十多岁的老媪。 “翊儿,我还记得你很小的时候,个子还不到母妃大腿,小小的一个人,就整天冷着脸,不苟言笑。”墨漫回忆过去的时光,轻声笑了笑,“朝堂里外,都知道你个冷冰冰的小皇子。” 她又叹了口气,“你呀,怎么现在还是这样?” “娘亲,我哪有?”陆长翊笑着反驳,可墨漫看来,哪哪都变扭。 “算了,这也不是你能决定的。” 陆长翊长相有几分像自己,可也很像年轻的泽夜,连性子也一模一样,对人对事冷冰冰的。她不喜欢泽夜,甚至谈得上恨,可对于和泽夜相似这个孩子,她却是爱到骨子里。 宁愿她万劫不复,也不愿她的孩子受到一点伤害。 “对了,翊儿,那孩子去哪了?今天怎么没见到她?” “娘亲,阿芩看书,出门买药了。”陆长翊温声道。 “哦……怪不得。”墨漫浅笑,连皱纹都显得温柔和蔼,“那孩子挺好的。长得好看,性子也温温柔柔,对你也好,有这种媳妇,也算是上天弥补了娘亲对你的不足。” “嗯,阿芩的确很好。”陆长翊垂眸,笑意直达眼底,看起来冷冰冰的脸也柔和了许多。 “翊儿,你可要好好对那孩子!”墨漫缓缓拉住陆长翊的手,嘱咐道:“可别整天冷着脸,哪天把媳妇气跑了?” “娘亲,我哪会跑呀?” 黄芩端着热乎的糕点和茶水过来的时候,正好听到墨漫对陆长翊说的话,感动的同时,心里也甜丝丝的。 “孩子,我不是那意思?”墨漫以为黄芩误会了她的意思,连忙解释。 “娘亲,我知道。”黄芩将食盘放下,坐在了陆长翊身旁,说道:“您的儿子那么好,儿媳才不舍得离开呢。” 悄悄的,陆长翊红了耳根。 “翊儿这孩子从小性子冷,一时半会也还不回来,你多担待些。” “都是一家人,哪讲究这些呀?更何况,阿翊就算脸成了冰块,也好看,也温柔,也是我夫君,娘亲您儿子。” “你这孩子……” …… 黄芩和墨漫你一言我一语,交谈甚欢。而坐在两人中间的陆长翊插不上话,只好机械地笑着,端正坐好,听两人聊天。偶尔,他眼尖地看人渴了,便添茶倒水。 婆媳两人聊天,聊到了陆长翊小时候,墨漫讲着,黄芩便感兴趣听着,偶尔插上两句。而作为当事人的陆长翊,却只能尴尬地坐在中间,看着黄芩听到自己小时候的丑事发笑。 直到天色暗了下来,墨漫累了,需要休息,两人的聊天才终于停了下来。最后,黄芩将墨漫送回屋休息,而陆长翊回自己屋。 黄芩帮墨漫脱了外衣,扶上床,盖好被子后,说了句“娘亲好好休息。”便准备离开。然而,墨漫却突然拉住了她的手。 “娘亲,怎么了?”黄芩轻声询问。 “小芩呀,我时日不多了,以后翊儿,还需要你多多照顾啊……” “娘亲,胡说什么呢?”黄芩轻轻怕了拍墨漫褶皱横生的手背,温声说道:“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小芩,你不用安慰我,我的身子,我知道……”墨漫眯眼笑着,慈祥和蔼得突然不像凡人。 “娘亲……” “回去休息吧,翊儿在等你呢。” “那娘亲……我回去了?”黄芩心里突然感觉莫名地低落,犹豫着不想离开。 “去吧去吧,好好休息,争取早日让我抱上大胖孙子。”墨漫依然和蔼笑着。 听到大胖孙子,黄芩顿时羞红了脸,又道了句别,方才踩着小碎步离开。 墨漫看着那年轻美丽的背影,笑着笑着,眼里逐渐有了泪花。 多少年前……她也曾年轻过,可命运却截然不同…… 她的一生很坎坷,可幸好,她的孩子是幸运的! 第236章 墨漫离世 黄芩回院子的时候,烛光下,陆长翊正坐在餐桌前静静地看着书。她走过去,贴脸一看,正是她早上读的那本医术。 “你怎么突然看起医书来了?”她问。 陆长翊放下书,侧头看她,两人的嘴唇便正好碰在一起。他愣愣地看着女子,俊脸很快红了起来,凤眸不自在地眨着,便准备别开脸去。 “干嘛?”黄芩抱住他的脸,吻了吻他的唇,微凉却很舒服。 陆长翊羞红着脸,假装冷静地看着面前的人。 而黄芩则是坐下来,淡淡说道:“害羞什么?结婚都快两年了!还像一个纯情小处男一样。” “纯情小处男?” “额……你别管了!”黄芩抬手揉了揉陆长翊的脸,让他别多想,“像你这样的就是了!” “还有,刚才娘亲说,她想抱大胖孙子啦!” “那个……”黄芩突然认真盯着陆长翊的眼睛,后者被盯得不自然,头又扭不开,只能眨巴着眼睛。她道:“我没问题,就是不知道你行不行?” “……”陆长翊顿时满头黑线,竟然说自己的男人不行! 他想要不苟言笑地批评黄芩!可这话从自己妻子嘴中说出,实在是巨大的冲击,他做不到冷静,脸上神情丰富得很,张嘴闭嘴,闭嘴又张,最后憋着气,红了脸,什么也说不出来。 “傻子!”看他这副模样,黄芩便知道陆长翊误会了!她给了他额头一个暴栗,方才说道:“我是问你这边愿不愿意!” 陆长翊涨红着脸,怀疑地看着她。 “哎……”黄芩叹了口气,视线下移,“阿翊,你不会真的……” 陆长翊立马捂住了黄芩的嘴,阻止了她的流氓行为,厉声道:“你相公当然行,而且很行!” “唔……真……” “不要再乱说话,我便放开你。” “嗯嗯……”黄芩忙不迭点头,陆长翊无奈叹口气,便放开了手。 “吃饭吧,菜快凉了。”陆长翊急于转移话题,便将饭送到黄芩手中,又夹了几块肉给她。 “嗯。”黄芩接过碗,嘴仍喋喋不休,“那个云城……” “食不言……”陆长翊提醒。 “寝要语,”黄芩打断陆长翊的话,“那等会床上再说吧!” 听到床上,陆长翊端着碗的手微微一颤,神色便又不自然起来,显然又想歪了。 …… 陆长翊和黄芩两人早就开始同床共枕了,可每次都是黄芩手脚不安分,陆长翊绷直身体,啥也不做。所以,两人在床上,一直没有什么实质性进展。 当然,今晚也没有。 黄芩跟陆长翊说了云城发生的事情,又说了墨漫的身体状况。说完这两件事,已是大半夜,两人都困了,便熄灯入睡。 第二天早上一醒来,黄芩便去拿昨日买的药,去厨房煎煮药汤。而陆长翊则是照常去母妃那,照顾她的起居。 陆长翊到了墨漫房间,先是如往常一样轻轻敲了几下门,然而,今天,房间里面没有人回应。往常,只要他一敲门,屋里的母妃便会出声让他进来。 他又尝试着敲了几下门,但仍然没有响应。 今天格外不同! 陆长翊心里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连忙推门而入,冲到床边。 墨漫安详地躺在床上,温柔和蔼地笑着。 “娘……亲……”陆长翊强忍着大叫的冲动,小声呼唤,生怕吵到墨漫睡觉。 墨漫没有反应。 “娘亲……”他的声音逐渐提高。 墨漫仍然没有反应。 “娘亲……” 墨漫依旧没有反应。 突然想起昨天黄芩说娘亲身体很虚弱,面对面前的状况,他隐约想到了一种可能,一种令他近乎绝望的可能。他不敢去验证!也不想去验证! 像是心里某处突然崩塌一般,高大的男人瞬间倒下,跌坐在地。陆长翊望着床上一动不动的妇人,失神地摇着脑袋,低声喃语。 当黄芩端着药汤走进屋时,看到的便是陆长翊坐在地上,灵魂像脱了窍一般喃喃自语着。 “砰!”手中的东西掉落在地,黄芩连忙冲过去,越过陆长翊,去探墨漫的鼻息,没有!她一惊,又赶忙探向墨漫的脖子,依旧……没有脉搏…… 黄芩也瞬间如灵魂出窍般,跌坐在地。 昨晚娘亲与她交谈的情景还历历在目,怎么一觉醒来,便天人永隔了…… 原来,母妃早已知道自己油尽灯枯,昨天说的时日不多是真的。昨晚,她在交代遗嘱…… 小小的屋子中,逝去的妇人安详地躺在床上,活着的一男一女,跌坐在地,一个无神地望着床上的人,一个无神地看着地面,皆是不语。 气氛陷入一片死寂! “阿翊……”终是黄芩先开口,“母妃去天上了……” 陆长翊身体一颤,眸中渐渐有了泪光。他选择闭上眼,想要逃避,可哪能逃避? “听说,她们会化作星星,在天上看着我们。”黄芩说着,声音已经哽咽,哭了出来。 明明她与墨漫相识不久,墨漫也不是她真正的亲人,前些日子和她甚至不算亲近。可一想到陆长翊好不容易发现母妃仍在人世,结果没多久,就又离他而去,她便很伤心,仿佛能和陆长翊感同身受。 想起昨天还活生生,与自己欢快交谈阿翊的人,今天却变成了一具冰凉的尸体,黄芩便忍不住低声抽泣起来,泪水止不住地流,抬手去擦也无济于事。 “阿芩……”陆长翊终于侧过头来,虽面无表情,可那眸中无以复加的悲伤却骗不了人。 “阿翊,我要是早些给娘亲……” 他将哭得心碎自责的人搂入怀中,“与你无关。” “阿翊……我我……” “阿芩很好,娘亲也说阿芩很好。” 陆长翊心里如同缺了一块一样,空空的,说不出的难受。可身为男人,他不仅是母妃的儿子,也是阿芩的丈夫,他必须得坚强。 “阿翊,对不起!对不起!”黄芩埋入陆长翊怀中,放声大哭,“我该早些的……” “阿芩,与你无关。”陆长翊努力克制着悲伤的情绪,可眼泪还是忍不住在眼眶中打转,“娘亲是笑着走的……娘亲应是没有遗憾了……” 娘亲定是化作夜空最亮的星,在看着他。 …… 第237章 为陆婕瑶报仇 墨漫去世的消息,当天下午便传到了宫中。 当时,泽夜正在与几位大臣商榷去安国使臣的人员,太监匆匆进来报信。 听到墨漫离世的消息的时候,泽夜一愣,随后失神苦笑,竟是在众人面前失了态。他以为这个女人死了的时候,她坚强活了下来,他认为这个女人即将好好活下去的时候,她却突然死去。 身为一国的公主,前生卑微苟活,国破家亡后,却被身为仇人的他发现,从希望中陷入绝望,从绝望中又陷入希望,最后被囚禁在无人的深宫之中。 她是他的“仇人”,他是她的仇人! 可如今,“仇人”死去,他心里竟然是五味杂陈。 也许,是因为年纪大了,都决定放下来了吧?可看似放下一切的她,却从未放下,至死都未告诉陆长翊真相!而看似放下的他,却仅仅是归还了那女人自由,其他的……未曾! “你们先下去吧,让朕独自静静。”泽夜冷冷道。 “陛下?” 泽夜抬眼,静静看着说话的大臣,不怒自威,后者连忙跪下,“陛下恕罪!” “出去。”他道。 臣子仆人连忙退下,偌大的书房中只剩下半入老年的男人,独自扶桌叹息。 …… 陆弋轩带着宋露到了云城,将人安置在云山的陆弋轩的院子中,让惑玫等人守护,而他自己则是扮做启殇,潜入了云城。 新帝刚刚登基,朝堂便进行了一次大换血,京城中尚是动荡不安,即使在白天,满城也皆是披着甲衣巡逻的军队。 陆弋轩从密道潜入了皇宫,这是盛朝时修建的密道,只有历代盛朝皇帝才知道。在盛朝灭国后,安国便继承了盛朝的皇宫,自然密道也保存了下来。 密道的尽头是华露院中的一处密林中的假山,华露院在盛朝时是曾是皇帝的寝宫所在。 陆弋轩从假山中出来的时候,是凌晨时分,华露院中空无一人,连灯光也未曾有,乌云闭月的夜晚,漆黑得不像宫殿。 趁着夜色,在巡逻的禁卫军中,陆弋轩如鬼魅游行般,穿梭在皇城,从后墙跃入了凤奕宫萧云常在的屋子。然而,萧云却不在,陆弋轩顿时慌了。 明明血衣卫的消息便是皇后被困在凤奕宫! 他小心翼翼地走遍凤奕宫的每一处,每一个房间,然而都没有萧云的身影。只剩最后一个房间了,有灯光,却没有声音,那是凤奕宫中拜佛的房间,常年亮着。 陆弋轩望着屋子,心情忐忑,惴惴不安,他害怕见不到母后的身影。最终,他还是走了进去,步子格外沉重。 “你来了。” 身影消瘦的女人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没看来人,依然面向那座金光闪闪的佛祖。 “母后……”陆弋轩内心复杂,迟疑道:“我来晚了。” “嗯,你来晚了。”萧云声音平静得可怕,这陆弋轩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母后,发生什么了?”他心脏砰砰狂跳,安静的佛堂只剩下他的心跳声,与不安的呼吸声。 “没什么。”说着,萧云却突然磕头,普通的磕头声却意外有种难以言喻的悲哀,“求佛祖保佑我的瑶儿泉下安息。” 泉下安……息?脑海中轰隆一声,陆弋轩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笔直的身体摇晃了一下,“瑶儿……” “瑶儿薨落了。”萧云平静说完,站起身来,面向陆弋轩。昔日高贵美丽的皇后此刻憔悴不堪,眼睛发红,眼眶发黑,嘴唇发白,甚至有了许多白发。 “母后,我……”陆弋轩的声音在颤抖。 “洵王,去杀了他们,为瑶儿报仇,把萧家全杀了!”萧云神情平静地念着,可眼神分明已经发狂。 “母后,我先带你出去。”陆弋轩阴沉着脸,走过去过去拉萧云。 “我不走!”萧云一把甩开陆弋轩,大声吼道:“本宫让你去把萧家全杀了!把乱臣贼子全杀了!” “母后!” “在你为瑶儿报仇前,别唤本宫母后。”萧云看似冷静,实则已陷入半疯状态,理智混乱。她望着陆弋轩,猩红着美目,再次怒吼道:“把所有人都杀了了!” “母后……”陆弋轩神色很冷,可声音却听出哀求意味,“你先跟我离开皇宫。” “这是本宫的地方,本宫不离开!”说完,萧云扭过身去,再次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本宫要为瑶儿祈福,洵王请离开,不要打扰本宫!” “母后……”陆弋轩低声轻唤,“瑶儿若……” “别跟本宫提她,你不配!”萧云闭着双眼,吐出来的字句却如冰刃,狠狠戳进陆弋轩的心脏,“若你尽到兄长职责,瑶儿便不会出事。若你还对瑶儿心怀一丝愧疚,那请为她报仇!” 陆弋轩僵直着身体,立在原地,双目无神,沉默着,烛光中,佛祖金光下的他犹如可悲的蝼蚁,令人叹息。 “母后,等我!”最终,他留下一句话,便提着沉重的步子离开了佛堂。 萧云麻木地为九泉下的女儿祈福,对于陆弋轩的离去无动于衷。 几日前,还时时刻刻期盼着归来的儿子,此刻看到他,萧云只会想起英年惨逝的女儿,以及曾经陆弋轩的淡漠。她不再对这个儿子抱有期待,唯一能要求的便是让他替妹妹报仇! …… 陆弋轩潜出了凤奕宫,周身笼罩着一股戾人的冷气。轻功夜行的他,所过之处皆有一阵骇人的寒风,杀气毕露,然而士兵们却无法察觉到他的存在。 他跃入了陆婕瑶的宫殿,宫殿同样是寂寥无人,漆黑得瘆人。 他走遍了宫殿所有的地方,没有发现任何人,连尸体都未有。陆婕瑶的寝床上,床褥杂乱推着,长长的金链嵌入墙中,血液虽已干涸,可血的味道却似乎如此清晰地萦绕在偌大的寝屋。 难道…… 想到陆婕瑶生前可能被人欺辱,陆弋轩愤怒得额头顿时青筋凸起,脸色格外阴沉,连眼神似乎也在漆黑中冒着寒光。 他杀人的冲动越发……强烈! …… 第238章 绾绾已去,仍以命换她平安 太徽宫中,夜色寂寥,烛光忽明忽暗。 “陛下,该入寝了。”素色衣衫的女子跪在地上,她容颜姣好,素雅清淡,正是曾经的淑贵妃苏绾。 陆弋池身着天蓝色的袍子,似乎仍是曾经温润的四皇子,可那眼神早已变了,眸子中是执着,是怨毒,是不甘。 他走过来,低下身子,勾起苏绾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他仔细打量这副美丽素雅的容颜,细细抚摸,想从中寻找过去的痕迹。 苏绾配合扬着下巴,恭敬喊了一声,“陛下。” “你不是她!婠婠不是这样!”陆弋池狠狠皱眉,将人甩开。 苏绾趴在地上,嘲讽似地笑了一声,失神道:“陛下,我是婠婠,只是变了。人都会变的。” “我不允许!” “那又能如何?”苏绾垂眸,轻声道:“伊允,你也变了。” 陆弋池愣住,呆呆看着地上的苏绾。好久没有人唤他伊允了,这个名字几乎陌生到他快忘记,他曾经也是伊允。 “你爱过我吗?”他问。 “伊允,除了你,我还爱过谁?你那虚弱多疑的父皇?”苏绾美眸中黯淡无光,“若非家族使命,我怎会抛弃爱人,入宫受辱,屈居人下多年?” “我承认我贪恋权势,爱慕虚荣。”苏绾突然抬头,定定看着陆弋池,嘶声大喊:“你竟然不信我爱你,伊允!我只爱过你!” “婠婠……”陆弋池低声念着苏绾小名,目光神游,似乎在追忆过去时光。 “起来吧。”他突然一笑,伸手去扶地上的女子。 让人捉摸不透! 苏绾迟疑了一下,也是一笑,搭着陆弋池的手站了起来。 “我们走吧,离开皇宫,离开云城,离开安国。”陆弋池紧紧握住女子柔荑,温声说道:“我们去哪都行,当一对鸳鸯夫妻。” “不行!我父亲母亲还在云城!”苏绾突然神色一冷,“你放了他们!” “婠婠……”陆弋池愣神了一会,望着自己握住的手,随即嘲讽笑起,冷声说道:“苏绾,你高估我了!” “什么意思?你不是皇上吗?”苏绾警惕道。 “傀儡皇帝罢了!我猜,我再不离开,不出十日便会病发身亡,成为有史以来在位最短的皇帝吧。” “你……怎么会?”苏绾甩开陆弋池的手,不相信地摇着头,“不可能,这江山姓陆。难不成难不成……萧家要造反?” “走吧。”陆弋池轻唤道,伸手想要去拉苏绾。 “我不走!我不走!本宫还没有成为皇后,本宫绝不离开!”苏绾后退,躲开陆弋池,近乎癫狂道。 她从小便被教育要成为皇后,荣耀苏家!所有人都认为她会击败萧云,成为皇后,除了伊允!她年轻不懂事的时候,爱上了伊允,但仅仅是爱过,从未想过要嫁他为妇,因为伊允只是个无权无势的皇子。 “苏绾,皇后之位重要还是性命……重要?”陆弋池苦笑,眼神里藏不住苦涩与绝望。 她终究不是婠婠,而是苏绾。 她可知,为了救她一命,他已服下了萧家的毒药,只待毒发身亡,萧家顺利篡位!他想带她离开,无非是想保她一命! 可笑,一切都是他自作多情! “我两个都要!我苏绾天之骄子,有什么得不到!”苏绾竭斯底里地喊:“没有什么事我苏绾得不到的!” “苏绾,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他低声喃喃,似在自语。 他曾想过,登上皇位,夺回婠婠,立她为后。如今看来,不过是一场梦罢了…… “伊允。你帮我,你帮我!好不好?”苏绾突然又冲过来,握住陆弋池的手,低声哀求,“我一定会是你最好的皇后。” “婠婠,醒醒……”这样说着,陆弋池却是手掌悄悄蓄力,一掌击在苏绾后颈。 “你……”苏绾还没反应过来,白眼一翻,晕了过去。陆弋池连忙将人接住,轻轻抱在怀中。 “婠婠,你要好好的。”陆弋池轻轻在苏绾额头落下一吻,似乎又回到了曾经少年少女情窦初开的时候。 “阿其叔。”他突然沉声一喊。 从话音刚落,一个黑衣人便从帘后走了过来,“殿下。” “带贵妃离开安国,去江城,那有令人失忆的药。”他说着,依依不舍地又抱紧了苏绾,想要最后感受一遍爱人的气息。 “殿下,江城易主,南宫锦烨已经……” “我知道。”陆弋池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块金色令牌,令牌没有多余的花纹装饰,牌面上刻了一道深深的痕,除此便无其他。 “这是南宫嫡系证明。”他将令牌递给黑衣人,说道:“无论掌权者是表哥还是表弟,或者是他人,都会认这块令牌。” “到了江城,贵妃吃下忘川丹后,你便告诉她,她叫南宫忆允,是南宫菱的女儿。” 陆弋池母亲表面是普通官家女,可实际身份却是江城城主唯一的嫡女。南宫菱十八岁出逃,到了安国,被李家误认为失散多年的幼女,送进宫中,成为了普通嫔妃。 “殿下,那您呢?”阿其轻声询问。 “我服下毒药,命不久矣。”陆弋池苦笑。 本来,萧云珋是让他用冥语的配方来换苏绾的命的。可冥语是南宫家机密,江城的立根之本之一,他怎么可能告诉萧云珋?最终,他选择服下不知名毒药,静静等死,让出皇位,以换苏绾一命。 “你快走吧。”陆弋池将苏绾让给阿其,“萧云珋如今在城外,我已服下毒药,他早已对我放松警惕。” “殿下,保重!”阿其沉重说道。 他是南宫菱的贴身护卫,然而,他不仅没有护住小姐,最后。竟是连小姐的儿子也保不住。 公子本……不用死的! “阿其叔,走吧,保护好她。”陆弋池说完,转过身去。他怕,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去将苏绾抢回来,陪她一起死。他爱着苏绾,却也恨,恨她薄情寡义。 爱恨交织,他最终选择了爱! “殿下……” “阿其叔,快走吧。” 脚步声响起,逐渐消失,直到再也听不见,陆弋池终于倒下,瘫坐在柔软的地毯上。 偌大的宫殿寂静无声,再微小的动静在此刻也无限放大。本是太徽宫深处的寝殿,此刻却烛光摇曳,纱帘拂动。 一阵很轻很轻的脚步声响起,轻得不似人的脚步。 忽的,寝殿中的烛光熄灭,屋子暗下来,只有屋外微弱的烛光照亮陆弋池的脸。 寒光一闪,一把剑架在了他的脖颈上。 “陆弋池!”身后的人声音很冷,陆弋池却很熟悉。 “三皇兄,你终于来了。” 第239章 安国是陆家的江山 “瑶儿在哪?” “景仪宫的冰窖。”脑袋悬在剑上,陆弋池却丝毫不怕,甚至有些羡慕道:“皇妹至少可以和爱人死在一起。” 陆弋轩握紧了手上的剑,锋利的剑刃在陆弋池脖颈上划出血痕。 陆弋池却笑了起来,缓缓闭上眼睛道:“皇兄,我命不久矣,你要杀便杀吧。” “瑶儿……怎么死的?”陆弋轩咬牙,终于问了出来。 “自杀的,你信吗?” “李锦被李归不小心杀死,皇妹心灰意冷,持簪殉情了。”陆弋池不疾不徐地陈述着事实,说完却突然自嘲起来,“我不配!” 他死了以后,苏绾怕是连一滴眼泪都不会为他而流吧?说来可笑,分明是他自己做的选择。 陆弋轩一愣,神色逐渐痛苦起来。上一世,瑶儿也是因李锦而死!他明明知道,但为什么就是没有在瑶儿遇上李锦前,杀了李锦?为什么? “萧云珋在哪?” “城外,其余不知。” “皇兄,你定要杀了萧云珋。萧家狼子野心,篡夺陆家江山。短短两个月,皇室宗亲死了半数不止!”陆弋池低头轻声笑了起来,任由利剑划破自己的皮肉,“亏我自诩聪明,到头来赔了夫人又折兵,为他人做了嫁衣。” 他陆家的江山,怎么也轮不到姓萧的来坐! “陆弋池,这一切你咎由自取,怪不得他人!”陆弋轩不作同情,冷声嘲讽。 陆弋池沉默,苦笑不止。 陆弋轩抽回剑,抬脚便从陆弋池身后离开,“看在你是我弟弟的份上,我不杀你!你好自为之!” 等微弱的脚步声消失,皇帝的宫殿终于只剩下陆弋池一人,一个将死的傀儡皇帝。 “哈哈哈……” 凄凉的笑声回荡在宫殿中,久久未停。 …… 宋露觉得陆弋轩很奇怪,自从那日从云城回来,他便一直郁郁寡欢,但每当她喊他的时候,他又是笑着,那般温柔,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 他不说,她便也不问。 刚食完午饭,陆弋轩便换上白衣,准备出门。 “你又要出去了?” “嗯。”陆弋轩声音很温柔,“幻腾幻跃到了,差不多该准备一战了。” “你小心。”宋露垂下眸子,低声道。 “好。”陆弋轩走过来,低头在宋露额头轻轻落下一吻,“外面危险,露儿你别出去,等我归来。” “嗯。”宋露点头。 即使陆弋轩不说,她也知道云城少不了一场战争。战乱时期,危险四伏。她呀,这一世,再也不想和他生离死别了! 陆弋轩一走,宋露便去床头,取出针线盒以及一只半成品的虎头鞋。她捧着东西,走到了院子中的另一间屋子,敲了敲门,轻声道:“惑玫姐姐。” 门很快打开,惑玫笑着走了出来,“女主子,阁主走了?” “嗯。”宋露点了点头,走了进去。 在桌子前坐下,宋露拿着虎头鞋,认真问道:“惑玫姐姐,这里该怎么绣呢?” “拿红线穿过去,绕一个弯,打了一个结。你看,像这样……”说着,惑玫手把手地教起宋露,而宋露也格外认真,时不时地询问。 自从宋露醒来以后,她心里总是忘不了前世那未出世的孩子。她没跟陆弋轩提,深埋在心底,总想着早些和陆弋轩洞房,再怀上一个孩子。 她想,既然她和陆弋轩能够百年后相遇,再续前缘。那么,他们前世的孩子肯定也在等一个重回她肚子里,出生的机会吧? 然而,云城的动乱来得突然,打断了她的计划。 所以,在陆弋轩外出的日子里,她白日光阴难以打发,便想为未出世的孩子做一件虎头鞋。这样,无论男孩还是女孩,总是能穿上娘亲亲手做的东西。 然而,她不太会女红,无论前世还是今世。她寻求惑玫的帮助,想要惑玫帮她寻一个女红师傅来。结果,惑玫的女红就很好,根本无需他人。 在成为女杀手以前,惑玫是一家普通富裕人家的姑娘,从小便学习女红,不到十八岁便给自己绣好了嫁衣。然而,突如其来的天灾,使惑玫父母皆亡,幼小的弟弟也失去联系。 她艰难到青州寻找姜家,然而青梅竹马的未婚夫夺了她清白后,却悔婚了,甚至将她与家人视为乞丐,把她扫到大街上。一怒之下,趁着半夜,她掀了伙房,放火烧了姜家,想要同归于尽。 然而,就在她快死的时候,启殇将她救了下来,带到云城。在她强烈的请求下,启殇将她留了下来,并丢在杀手堆里训练,成为了血衣阁少有的女杀手。 听完讲解,宋露接过针,自己操作起来。然而,她手笨拙,没弄几下,便又将手戳了几个小洞。 惑玫心疼,劝她别做了。然而宋露却不甚在意,反而看着逐渐成型的虎头鞋,笑得很开心。 …… 五月的堰都温度不高,墨漫死了五天,陆长翊和黄芩也守了五天,直到尸体开始发臭,皮屑掉落,黄芩终于提议让墨漫下葬。 陆长翊同意了,当天便去皇宫中向泽夜请示,回国葬母。 泽夜神色复杂,道:“你母亲是夭国人,夭国用的是火葬,死后将骨灰撒入江河湖海,意为洗涤灵魂。” 夭国人?那个在二十多年就被灭国的夭国?母妃从未提过她是夭国人! 陆长翊敛下眸色,恭敬问道:“敢问陛下可有欺骗?” 泽夜轻笑一声,苦涩道:“朕乃九五至尊,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更何况,当初是朕亲自出征灭了夭国,拾回了墨漫,岂会有假?” “谢过陛下。”陆长翊拱手谢过,又说道:“不过,安国动乱,逆臣谋反,外臣需要回国助力平定动乱。” 泽夜眼神突然凌厉,“你要回国争皇位?” “不是。”陆长翊回道:“外臣对皇位无甚兴趣,只是身为陆家人,心系安国子民。” “陆家人?呵呵……”听到陆家人,泽夜没由来地心堵,冷笑一声道:“你怎能确定你是陆家人?” “陛下所言不妥,外臣是前安帝的十皇子,岂会有假?” “罢了!”泽夜蹙眉,眸色一沉道:“夜国形势混乱,宁国和云祁已出兵援救,我军久攻不下。若此时安国插手,我军形势必将更加困难。” “陛下意思是外臣不能回国?”陆长翊神色凝重道。 “战昭王,你说呢?”泽夜抬眸,目光灼人。 …… 第240章 国号为萧,双后自缢 终究,陆长翊得了泽夜的允许,出了宫,将墨漫的遗体带到城外火化。 堰都的阎河两岸的不似云城杨柳依依,没有南方风情,而是颇具北方韵味。黄土大道,青草遍布,顺着奔流的大河蜿蜒而下。宽广的大河途径曾经的夭国,流向安国,汇入南蛮水域。 “你真的要这样吗?”黄芩拉住陆长翊的袖子,认真问道。 故人最是重视孝与思,然而此时的陆长翊却要将母亲的骨灰撒入阎河。她不解,也怕陆长翊后悔。 “娘亲是夭国公主,夭国的习俗便是骨灰撒入江河湖海。”陆长翊紧紧抱着骨灰盒,手指关节泛青,望着奔流的大河,神色恍惚:“娘亲曾说,自由可贵。” 那时年少,他不懂!如今母亲已去,他方知年少的母亲被锁在深宫,彼时,应也是一个向往自由的少女。 但,他不知,母亲离他而去后的遭遇。遭遇定是不幸的,否则又怎么如此年纪,便油尽灯枯而逝。可母亲不愿告知与他,总是避开话题。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听到黄芩的喃喃声,陆长翊回头,笑容苦涩道:“自由,何其可贵?可若没有爱的人相伴,自由又有何用?” “是啊。”黄芩感概,“没有阿翊,我就算逍遥又如何?” “阿芩,幸好还有你。” “嗯。”黄芩垂眸浅笑,抬手握住了陆长翊的手,“幸好也有你。” 远处桃花林,桃花盛开,香味袭来,飘荡在大河上方,一如二十多年前,十七岁的墨漫义无反顾跳入波涛汹涌的大河,骨灰飘扬落下,被江水席卷,奔向远方,流过伤心地,途径故土,奔向杨柳依依的短暂“故乡”。 …… 战火纷飞,受苦受难的终是百姓。 掌权者沉迷声色,大搞佛教信仰,荒谬的统治下,百姓贪欢于表面浮华,崇信佛渡众生。然而,外敌入侵,打破所有泡沫,夜国空虚腐烂的真实面目便暴露出来。 在泽国猛烈的攻势下,被誉为繁华水乡的夜国毫无抵抗力,短短半年多时间,已失了大半疆土,王国危在旦夕。 宁国与夜国相毗邻,在太子江严的建议下,宁国终于出兵援救只剩下不到十座城池的夜国。宁国兵力自然不够,其中夹杂着少量安国士兵。 然而,安国尚处在一片混乱之中,云城更是血流成河。新帝颁布圣旨,昭告天下,立其三哥洵王陆弋轩为新皇,其后,便在大殿上,众目睽睽下毒发身亡。 诸位大臣纷纷接旨,然而与皇帝为谋的官员顷刻间禁卫军被包围,被割脖于大殿之上。辉煌庒穆的大殿血流遍地,抬脚便是尸体,血光照人。 右相萧余走上皇位,拿起染血的圣旨,一字一句大声念道:“朕念陆家无有才继位者,故效古制,禅位于能相,萧余也。” 众臣不敢吱声,萧余堂而皇之地成为了安国新帝,此时距离陆弋池登基不过十天时间。 宁国太子江严率先贺喜新帝登基,其后玄军首领武纥叛变,拥护萧氏称帝。在陆弋池死后不过五天,云城外雪卫军仍在围城的情况下,萧余改国号为萧,自称始皇。 同日,前朝太后萧颂兰,皇后萧云当晚自缢于宫中。 当萧云死讯传到陆弋轩那时,已是第二日清晨。 昨天,雪卫军中潜入了内鬼,在井水中投毒,致使许多将士中毒,甚至身亡。雪卫军查了许久,方才查出井水有毒,让幻跃配制解药,可幻跃能力有限,最后还是将齐煜“请”了过来。 至于那个内鬼,听说了萧余改国号的事,激动难耐,在后半夜露出了马脚,被幻腾抓住。内鬼是萧家一个偏支的年轻人,名叫萧岂,有点真本事,是军中的一个小将领。在萧家造反前,很是务实能干。 毒是萧家给的,萧岂只是奉命办事。 黎明的第一缕阳光落下,叛徒的脑袋“咔擦”落地,双后自缢的消息也伴之而来。 听到消息的时候,陆弋轩微微愣了一下,随后出乎意料,没有太多情绪,竟是继续面无表情地安排接下来的计划,条理有序。 也许,战神没有心。 可洵王的薄唇在无声地颤抖。 国灭了,可以复,人死了,便是彻底没了。 陆弋轩离开了,换上红衣,戴上面具,轻功飘然,成了启殇,丢下军中将士,越过山间草木,跨过崇山峻石,终于到了云山深处的山谷,看到了他的宅子。 推开门,女子却不在,他慌了神,四处呼喊“露儿”。 “怎么了?”宋露从惑玫房间冲了出来,手里还拿着针线。 男人冲了过去,抱住了她,很紧很紧,几乎让人窒息。 “咳咳咳……王爷……”宋露没有去推。 陆弋轩放开了她,捧着她的脸,轻轻吻了起来,却又显得如此着急慌乱,“别离开我……” 宋露神色一凝,勾住男人的脖子,亮晶晶的杏眸盯着他的眸子,一字一句,郑重道:“陆弋轩,我宋露,一生一世都不会离开你,除非我死了。” “不,你不可以死!” “好,你不死,我怎么可以死呢?”宋露轻笑,缓和气氛,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道。 陆弋轩却认真起来,“露儿,就算我死了,你也不能死!” 男人一身红衣,妖冶瘆人,可宋露却不得不像孩子一样哄着他。宋露微微垫脚,点了一下男人微凉的薄唇,巧笑倩兮道:“好,正巧我也没有殉葬的习惯。” 陆弋轩终于笑了起来,虽伴有一些苦涩。 他可以为宋露殉葬,但宋露不可以为他殉葬。万事可以妥协,唯独这不可以。是,他自私,可他只想爱的人活着罢了。 宋露放开陆弋轩,问道:“王爷,你饿了吗?正好我煮了些白粥。” “露儿,以后唤我千盛吧……”陆弋轩突然道。 “嗯?” “千盛是我的小名。”他解释道。 宋露垂眸,似是认真思考。没过多久,她终于抬起头,变扭喊了一声:“千盛。” 说实话,她不习惯。无论前世还是今生,面对面前的男人,她皆是尊称,偶尔直呼其名。 “嗯。”陆弋轩微笑点头,和煦如阳,“露儿,我们去吃早饭吧。” …… 第241章 世间只有嗟来之食 泽国之师攻破夜国重镇南关,直逼夜国京都玉临的同时,统军的将领泽修珏也身重剧毒,危在旦夕。 消息传到堰都的时候,泽修珏已昏迷不醒两日,缺了主将,泽军攻城的脚步也就此停滞不前。 泽夜望着信纸上的内容,神色凝重。 军医对泽修珏中的毒一无所知,毫无对策,而宁夜联军也趁此机会,反扑夺回了南关和另外一座城池。 这个儿子是他醉酒宠幸的贱婢所出,平常丝毫不起眼,在十六岁时更是主动请缨,前往安国为间谍。直到去年回国,随军参战,一人独自斩了陈猛,他才开始注意到这个儿子。 他以前低估了这个儿子的能力! 他并不希望这个儿子死!皇位可以有很多人继承,可泽国征战各国,统一大陆的目标,只泽修珏能去实现! 陆长翊是名扬天下的黑衣战神,也是他的亲生儿子,但陆长翊长于安国,且其母墨漫间接被自己害死。将希望寄予陆长翊,无非是痴人说梦。 “起驾,去旧睿王府。” …… “陛下驾到!” 随着太监的叫声落下,豪华的马车在王府停了下来,年老的皇帝被人搀扶着下轿,走进了年少时的王府。 墨漫死后,陆长翊虽没有将悲伤表于面上,可话却变得更少了,原本就冷漠的脸也更加拒人于千里之外。 但唯独对黄芩不同。 自将墨漫骨灰撒入河中以后,陆长翊在黄芩面前不仅从来不表现出悲伤难过,而且还会温柔地笑了起来,仿佛本来就是一个温润如玉,笑容和煦的公子。 昔人已去,今人尚存。他能做的,就是好好待自己所爱之人,珍惜与她相处的每一段时光,不论时光尽头。 泽夜来的时候,陆长翊正独自一人坐在凉亭中,双目无神地望着远方,那曾是墨漫位置所在的方向。凉亭依旧,故人不在。 泽夜闯入了他的视野。 “陛下?“ 泽夜走进凉亭,坐了下来,正是曾经墨漫所坐的位置。 陆长翊定定地看着泽夜,神色渐冷,心里属于故人的位置似乎被人突然闯入,强势占据,如此地令难受。 “陛下可否不坐此位?”他直接赶人,如此直白,此刻丝毫没有想过对方的身份是皇帝。 “为什么?”泽夜不恼,轻声反问。 “此位曾有故人。” “墨漫?” 陆长翊不语,眼神突然黯淡,留不住一点光辉,已是表明一切。 泽夜没有深究,缓缓站起身来,坐到了陆长翊身旁的位置。其实,总共四个位置,也只剩下陆长翊身旁的位置。 他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这个年轻人,年轻人与他几分相似,眉眼间的冷冽凌厉与年轻时的自己如出一辙,连性子都一模一样,直白而冷淡。 这是他七个儿子中,与他最为相似的一位,可却注定不是泽国的皇子,也不会是他名义上的儿子。他突然后悔起来,当初轻信了墨漫的谎言,用仅存的善良放过了孩子,未将此子带回泽国。 冷冷的目光令人发凉,泽夜回过神来,发现陆长翊正盯着自己,眼神寒冷,透露出不善。 “战昭王似朕一个故人。” 哪有故人,分明是年轻的他,那个年少登基,冷酷残忍的铁血帝王。 “外臣……”陆长翊盯着泽夜,似要将他看穿,看出些什么来,“从前未曾到过泽国。” 泽夜低眉,避开陆长翊目光,自嘲一笑,“或是朕年纪渐老,忘性渐大,忘了故人模样了。” “陛下此来何事?”陆长翊收回目光,冷冷问。 他不关心,也不想知道泽夜的往事。 “朕无事便不可来此?” “既是陛下地盘,自是陛下随意。” 泽夜又是自嘲一笑,说道:“朕有事求助你的王妃。” “大皇子之事,陛下无需多说,外臣与内子无能为力。”陆长翊下意识地想到泽修烨的事情,当即拒绝。 “不是大皇子,是泽修珏。”泽夜道:“他在夜国中了剧毒,朕想请战昭王妃前往夜国,搭救他一命。” 听了这话,陆长翊冷冷一笑,道:“第一,陛下凭什?第二,黄芩是我的,但她也不是我的。陛下若有求于外臣妻子,去寻她即可,何必寻我?” “她既是汝妇,自然应由你来决定。”泽夜说得理所当然。 “见过陛下。” 突然地响起一道女人声音,泽夜回头,便见黄芩提着糕点,款款走过来。 方才的对话约莫听了一半,黄芩打心底地生气,对这个曾经畏惧的帝王也懒得给好脸色。谁说女子嫁了人,就必须从夫?封建老古板,还想求她帮忙,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态度? “敢问陛下所来何事?外臣妇刚才未曾听清。”说着,黄芩在陆长翊旁边坐下,微冷的神色中带着一丝挑衅。 “你……”泽夜愠怒,这女子再一次在他面前放肆! “阿芩,应是无事。”陆长翊浅笑着,接过桌上的糕点,“这玉糕坊又出新糕点了。” “嗯。”黄芩也笑着,凑到陆长翊身旁,“应季的桃花酥,阿翊应该会喜欢。” “咳咳咳!”泽夜故意猛咳几声,额头的皱纹深深挤在一起。这两人是故意将自己视为空气? “陛下何事?是想品尝玉糕坊的糕点?”黄芩假装不知,琢起一块糕点,认真打量,语气淡淡道:“但这民间的东西恐怕难以入陛下龙口。” “够了!”泽夜低声怒吼,“朕寻你有事!” “有事……”黄芩不惧,语气冷淡道:“那陛下请说。” “朕……”泽夜不悦中带着些窘迫,冷冷道:“朕希望你能够去夜国搭救朕第五子——泽修珏。” “凭什么?”黄芩问。 又是凭什么,泽夜答不上来。他来这的时候,根本没有多想。身为帝王的他,理所应当地认为陆长翊作为他的亲生儿子,必须得接受他的命令。 “陛下,这世间只有嗟来之食。”看着泽夜噎住的模样,黄芩嗤笑一声,悠悠说道:“小女的确医术高超,被传了美名,但谁说我必须悬壶济世,来者不拒呢?你虽是陛下,可小女也有可以拒绝的理由,不是吗?” “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泽夜冷哼一声。 黄芩心里冷哼了一声,皮笑肉不笑道:“陛下所言即是,小女不作反驳。” “你……” 相较泽夜的生气,黄芩显得极为无所谓。她站起身来,收拾糕点,说道:“阿翊,天气凉,我们回屋吧。” “好。”陆长翊温柔笑着,站起身,拉住黄芩的手。 这两人完全不将自己放在眼里,泽夜深深感受到了尊严被人冒犯到,心里气无处发泄。但眼见两人要走,他又着急,下意识地站了起来,“慢着!” 第242章 奸细身份 “陛下,何事?”陆长翊冷冷问。 “朕……”泽夜垂着眸子,有些狼狈道:“答应你们一个请求。” “哦……”黄芩轻笑一声道:“那允我们回国呢?” “你……”泽夜气得牙齿发颤,“你这小女子莫要得寸进尺!” 暖风吹来,气氛却有些尴尬僵硬,黄芩摸了摸鼻子,没有反驳,什么也没说。陆长翊握住黄芩的手,面无表情地盯着泽夜。而头发半白的泽夜气势汹汹,却只能站在原地,独自被气得颤抖。 “这个不行,换一个!”泽夜理了理气息,终于冷静道。 “这个不行,那陛下那个也不行。”黄芩语气轻飘飘的,却足矣让人气得吐血,“阿翊,我们走吧,别在这废话了。” “你……”泽夜知道这女子难应付,却没想到她如此刁难人,可谓一分亏也不肯吃。 “罢了!”泽夜闭眼深吸一口气,再睁眼时,又是那睿智铁血的君王,他道:“朕同意!但若泽修珏未能活下来,你们夫妻二人都必须回到堰都,直到泽国拿下夜国。” “那泽国拿不下夜国呢?”黄芩问。 “一辈子待在泽国。” …… 黄芩终是答应了泽夜。 时间紧迫,当天便从堰都出发,赶往夜国。陆长翊被留了下来,当做人质,而被软禁的温荒和离云则作为侍卫,跟着黄芩一起去了夜国。 其实,黄芩没有把握能够救活泽修珏。但凡事都必须搏一搏,赌一场未必不可。另外,黄芩还存了些私心,泽修珏也算帮过她,而且他应是宋露的朋友,爱屋及乌,若要眼睁睁看着他死去,她可能还没有如此铁石心肠。 夜国远在泽国的东南边,虽与泽国相邻,但离堰都很远,因为曾经两国之间隔着一个夭国,虽此国早已沦为泽国领土。 当黄芩等人快马加鞭赶到夜国江镇时,已是五日以后,这期间,宁夜联军反扑,夺回了多座城池,泽军逐渐西移后撤。 黄芩一来到江镇,副将便赶忙将人接去了临时府邸。她还没来得及喘两口气,便见到了床上脸色乌黑,嘴唇发白,奄奄一息的男人。 所剩无几!一看到泽修珏,黄芩脑海里瞬间蹦出这个词。她连忙上去把脉,脉象无力,探鼻息,呼吸微弱,这情况,若是晚来一天,怕是直接死得透彻。 对泽修珏身体简单检查了一遍,黄芩脸色沉重,让人唤来了军医。几个军医支支吾吾答了一通,无非是不知泽修珏。中了什么毒,一直在按表征下药,用人参吊命。 黄芩听得烦躁,将人赶了下去,只留下一个资历最老的军医,让其去准备人参接着吊命。同时,她又从老军医那要来了银针,仔细针灸,先稳住了泽修珏的脉搏。 这毒很奇怪,让人通体发青,瞳孔涣散,呼吸渐微,符合一切剧毒的表征,本应当场发作死亡,但是泽修珏又硬生生地撑了这么多天。她没见过此毒,也从未听过此毒,更难以配制出解药。 她突然感到束手无策。 “可知怎样中的毒?”她问。 正在忙着的老军医停下手中捣药的动作,认真思考了一下,然后答道:“军中出了奸细,殿下被奸细匕首划伤手臂,本以为没有大碍,结果两日后殿下突然昏倒,我们才知道殿下中毒了。” “奸细在哪?” “自杀了。”老军医叹息道:“所以无人得知此毒为何,又是从何而来!” 黄芩陷入沉思,许久,她看了眼床上将死之人,然后站起身来,“我去见见那奸细尸体吧。” …… 奸细死了有几天了,春日里温暖潮湿,尸体已经开始发臭,发青的皮肤上长了霉菌,只有脸上隐约能够看出原来的五官与模样。 “启禀王妃,这人不知道从何而来,是半路混进来的。”陪行的士兵捂着鼻子,介绍道:“我们发现他不是军中之人的时候,殿下已经被他刺伤了。” 黄芩神色不明,皱着眉头从身上撕下了一块布料,围住口鼻,然后从地上捡了根木棍,拿着走向尸体。 “王妃不可!”刚才说话的士兵连忙冲过来拦住了黄芩,“这尸体不知是否染了毒,有危险!” “我是大夫,我懂。”黄芩停下来,看着士兵,认真解释道:“我不碰尸体,我只是随便查看一下。而且,五皇子危在旦夕,目前唯一的突破口便是这尸体。你们大概也不想你们的将军就这样被毒死了吧?” 士兵瞬间沉默,神色复杂。面前的人是安国的王妃,在他们眼里,与领军的皇子想比,自然不可相提并论。 “战昭王妃请!”士兵主动让出路,低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面罩下,黄芩轻笑一声,什么也没说。人性也许善良,但触及利益时,大多都会偏向利于自己的选择,她理解。因为她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 走到尸体前,黄芩半蹲下来,用木棍拨弄尸体。尸体被剥了衣服,只剩下脏污的白色亵衣,挑开亵衣,露出大面积发青腐烂的皮肤,看不出什么。那隐约可猜生前模样的面容也一般般,并无什么特点。 黄芩停下手中动作,望着尸体的脸,陷入了沉思。 这人模样其实看着像泽国人,但其实那薄唇与发白的皮肤和她见过的大多数泽国人稍有出入,不对应该是堰都人有出入。这人的模样特征,她好像有所印象,好像是在…… 对,垒禾!垒禾药材市场里的那个反杀了大汉的书生! “垒禾以前是夭国的吧?”她站起身来,丢下木棍,突然问道。 几个士兵突然一愣,面面相觑,神色有些为难。 “启禀王妃,是的。”几个士兵互相看了许久,终于有一人站了出来,支支吾吾道:“它以前是夭国的京都,如今是泽国南边最大的城池。” “这奸细是从垒禾过来的?”黄芩望了眼尸体,问道。 “启禀王妃,我们不知道。”士兵如实回答。 “垒禾已经是泽国的地盘很多年了,夭国余孽应该不多。但垒禾紧挨着江城,江城也曾是夭国的地方,而且城中之人又以擅长制毒出名。” 黄芩顿了一下,眼神忽的清明起来,得出结论道:“江城的毒吧。” “王妃,你的意思是,殿下的毒是江城……” “没错,几乎可以确定是江城!”黄芩扭头看了眼尸体,说道:“你们将他埋了吧,尸体就这样放在愿意里也不是事。” “可王妃……” “你们将军那边,我会说的。”说完,黄芩扯下脸上的布料,大步走出了院子。 …… 第243章 李沧态度之变 即使泽修珏虚弱不堪,黄芩仍想要带着泽修珏去江城,因为随身带着泽修珏,她至少能保证泽修珏不死,尚有一口气留着。 军中几位将军其实是不信任黄芩的,但考虑到泽修珏的性命,最终还是打成了了一致意见,同意黄芩带着泽修珏去江城,不过随行还加上了一个将军极其队伍,保护两人的安全。 可问题也来了,江镇虽离江城不过一天一夜的路程,可江城独立于五国之外,没有江城特制的令牌根本进不去。 好不容易柳暗花明见一村,此刻再次陷入了困境。 然而,为了不耽误时间,黄芩还是先带着泽修珏出发了,目的是离江城最近的垒禾。随后,由军中一位将军修书将事情告知远在堰都的泽夜。 因为有重病患者的缘故,马车驾驶得不快,即使到了晚上,队伍依然在马不停蹄地前进。泽修珏随时可能出事,黄芩不敢睡,即使困了,也会用针将自己扎醒,认真盯着身旁的泽修珏。 队伍于第二天凌晨到达垒禾,城门刚好打开。在黄芩的吩咐下,进城后,队伍便直奔锦和客栈,中途,军队中的一部分人分开去了垒禾城外的军营。 锦和客栈的掌柜还是那个年轻人,谦恭有礼,世家风范中隐约透露出一点商人独有的精明。 “战昭王妃,好久不见。”李沧拱手笑道。 “李掌柜风范依旧。”黄芩随意客套了一下,然后直接开门见山,“敢问掌柜,客栈可容得下我们这群人?” “王妃哪里的话,就算容量有限,看在王妃的面上,李某也需得腾出不是?”说完,李沧笑了笑,又解释道:“笑话笑话!生意人最讲究的便是诚信,岂有赶人之理?房间尚富余,王妃随意入住便是。” “仍是之前那院子吧。”说完,李沧向不远处的伙计招呼,“过来些人!” 黄芩温柔笑了笑,颔首道谢:“麻烦李掌柜了。” “不必客气。若无他事,在下先去忙了。”见伙计过来了,李沧便准备离开。 “嗯,掌柜先去忙。” 李沧恭敬拱手,简单道别后,便大步离开,一身青衣随风拂动,朝街道上走去。 黄芩静静地看着李沧的背影,这人明明与几月前一模一样,神态举止没有丝毫区别,但她总感觉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似乎是…… 对!态度明显疏离了许多…… 可黄芩来不及多想,伙计们已经忙了起来。 “王妃,这马车……”一个伙计上前来询问。 “拉去你们掌柜说的院子吧,马车里有病人。”黄芩语气平常随意,不会引人猜测马车里的人物。她又看了眼不远处的小道,依稀回忆起了小院的位置,回头望了眼道:“你们跟上我吧。” 黄芩朝前走去,一行人便也跟着缓缓动了起来。 …… 李锦去世的消息是黄芩偶然间听到的。 客栈中的伙计们提及李大公子,无一不是惋惜,只叹公子时运不济,早逝于那吃人的皇宫。 刚听到这消息的时候,黄芩一瞬间愣住神,僵成木头,也是不敢相信这消息。可随着她悄然穿梭于客栈间,听到的窃窃私语越来越多,无论是客人还是客栈的佣工,都在说明一个事实:李锦死了! 李锦确是死了!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虽与李锦交集不多,但一提到李锦,她必能想到这句话。作为世家大公子,李锦身姿仪容,谈吐气质,无一不彰显着世家风范。 公子耀眼如璀璨的明星,却散发出月华的温润雅致,最后如陨落于凡尘,消泯在世间。 怪不得,李沧的态度如此!本家最优秀的公子,闻名于世的第一公子被拐到云城,最后死于安国肮脏的皇宫之中,谁能不惋惜,谁能不恨? 据说,李锦和陆婕瑶死在一起,两人相拥共赴黄泉。黄芩不懂,那般温雅的世家公子竟会和娇蛮的天之骄子在一起!可缘分这种事,又有谁能说清? 终究只能是惋惜! 夜色下,黄芩踱步于如府邸一般的客栈中,于黑夜中发出无尽的叹息。 “珝幸……” 不知何时走到了何处?一处小院亮着光,里面传来熟悉的声音,很温柔,带着丝宠溺。 “咯咯咯……”小孩的笑声纯真可爱。 “珝幸,真厉害。” 黄芩下意识走了过去,院门紧紧关着,只有门缝中透出一丝光亮,凑近去,隐约可窥见三个大人,还有一个正在奔跑的小孩。 “谁?”院里传来的声音突然警惕起来。 黄芩一愣,竟如此警觉?她端正了身子,自报家门,“黄芩。” “战昭王妃?” “战昭王妃来了?” 院里的人反应天差地别,一个人声音微冷,另一个人却透着万分惊喜。 “阿织,快些去将王妃请进来。”男人的声音惊喜中带有一丝颤抖。 极快的,院门打开了,女人微微有些喘,可即使背光,黄芩也能看清她脸上的喜悦与激动。院子中间,灯笼照亮石桌藤椅,年轻的男人抱着“咯咯”笑着的小孩,坐在藤椅上,另外一边,另一个男人目光炯炯地看着院门的方向。 “王妃,多亏王妃救了我们一家三口!”换作阿织的女人拉着黄芩的手,便要跪下来,感恩戴德。 黄芩连忙拦住了她,“不要这样,我承受不起。” “大半夜的,战昭王妃还未休息,难不成是在下这客栈招待不周?”李沧将孩子放下,站起身来,温和说道:“若真是此,在下……” “李掌柜,对不住。我听说了李大公子的事。”黄芩拉起阿织,望向李沧,抿唇犹豫了下,终是开门见山,歉意道:“安国之事,是陆家的不对。我在此,仅代表战昭王向你表示歉意。” “对不起!”说着,她鞠躬道歉,格外郑重。 李沧面对黄芩的道歉,没有拒绝也没有接受,而是沉默不语。 阿织与丈夫也看出了情况的不对劲,如此尴尬沉重的局面下,两人只能插不进去话,只能抿唇静静地做旁观者。而三岁的小孩哪里懂大人之间的事情,仍拿着拨浪鼓摇来摇去,“叔叔……叔叔……” 孩子不识趣,可大人哪能不识趣?男人见状立马将孩子拉过来,“珝幸……莫闹……” “王妃哪里的话?大公子之死与王妃、王爷皆无关联。”李沧终于说话了,褪去李家人那无时无刻不端着的温雅皮面后,男人面对黄芩,面无表情,看不出情绪。 “陆家不等于陆长翊一人,李锦一人也不等于李家全部。孰是孰非,李沧懂得。”说完,李沧蹲下身,看了眼委屈憋着嘴的小孩,态度如翻书一般,温柔笑道:“叔叔今天有事,就不陪珝幸了,我先离开了。” 男孩挣脱父亲,颠着小步过来,笑嘻嘻地抱了一下李沧,“叔叔慢走。” “嗯,珝幸要乖乖的。” “嗯!”小孩笑得天真可爱。 站起身来,李沧立马又换了神色,瞬间面无表情,走向院门口。路过黄芩身旁的时候,他将一直鞠躬的人扶起,望了眼,只道了句“此事王妃无错。”便大步离开。 第244章 江城无音 “王妃……”看着愣在原地的黄芩,阿织试探喊了一声。 “没事。”黄芩微微一笑,然后提步走到小孩的身边,蹲了下来,“这是你们的孩子?” 小孩不见生,小脑袋转了转,看父亲点了头,便用稚嫩的童音怯生生喊了句“姐姐。” “珝幸,是吧?”黄芩温柔笑道:“真乖。” “嗯。”珝幸双手抱着拨浪鼓,乖巧点头。 “可真好。”黄芩望着小孩,渐渐失神,“你们过得好吧?” “嗯,托王妃的福,过得很好。”阿织说话时,眼里藏不住的幸福。 “那就好。” “对了,王妃你不是在堰都为……”男人突然提起,但后面的“质”字却及时止住,没有问出来。 “五皇子中毒,泽皇有求于我,此毒与江城有关。”黄芩没打算隐瞒,简单说了事情。 江城? 男人和阿织神色突然一沉,眼神闪乎起来。阿织想要说什么,男人却快速拉住了她。 “王妃辛苦。”男人道。 “还行。”黄芩微微笑起,有些疲惫道:“夜深了,若无它事,我先回去休息了。” “王妃好好休息。”阿织温声提醒。 “嗯。”黄芩止住打哈欠的冲动,转身离开院子。 “王妃慢走。” 黄芩离开没有多久,男人便上前将院门锁上,神色复杂地看着那面露不安的阿织,“阿织,我们已经与江城无关。” “夫君,你是南宫家主,怎么可能与江城无关?”阿织眉深深交织在一起,哪还有刚才贤淑温柔的模样? “若江城因此事就此消失,你又如何向南宫列祖列宗交代?更何况,战昭王妃救了我们一家。”阿织尽量压低了声音,可仍听得出,她分明在嘶吼。 “阿织,事情没你想得那么简单。”说完,南宫锦烨叹了口气,走了过来,将孩子抱回屋内。 阿织站在原地,望着门口,不停叹气。 …… 新登基的皇帝死了,登基不到一个月,便在皇宫中被一箭穿心而亡。 所有人都知道这肯定是陆弋轩做的!箭法炉火纯青至此,世上除了启殇,便只有陆弋轩!启殇不问世事,这事只可能是攻城的陆弋轩做的。 可知道了又能如何,又能奈何? 身为嫡长子和大功臣,萧云珋顺理成章地登上了皇位,可萧余的死却已让他变得杯弓蛇影!他害怕被一箭穿心,之前所有努力都付之东流,所以无论何时都穿着精铁制造的铠甲,连睡觉也不肯脱下,即使寝宫内外都围满了侍卫。 “你到这来!” 萧云珋将侍卫喊到床前,见侍卫紧紧看着自己,他方才放心躺下来。他闭上眼,烛光下,他面色青白,眼眶发黑,足矣窥见近日来他的精神状态。 之前渴望拥有皇位,可真正坐上了皇位,他却不如之前那般轻松了。皇权在握,可心却早已丢了! 萧云珋翻来覆去,身上的铠甲也跟着发出声音,在寂静的寝室里引人心慌。他不停地看向门口,看门口侍卫正常守着,他安心下来,可下一秒他又慌了,连忙坐起身来。 萧余便是在回太徽宫的路上死的,夜色中,随着一阵风吹过,悄无声息地死在了轿撵中。 他以前最怕的人是陆长翊,所以无时无刻不想两此人铲除。他从未想过,陆弋轩会成为他皇权路上最大的阻碍,毕竟这个表兄虽有白衣战神之名,但平日温润轻浮,无心皇位。 世事难料,如今城外之人不是陆长翊,而是幽灵一般的陆弋轩。 “陛下!”侍卫连忙询问。 “无事!”他摆手,又再次躺下,可还是睡不着。 长夜漫漫,可如今的萧云珋夙夜难眠! …… 泽修珏目前病情很不稳定,第二日天亮的时候,黄芩给他把脉,脉象异常微弱,像是昨夜又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黄芩给他施了针,用人参吊着一口气,让老军医好生看着,这才放心出了门。 昨夜温荒和离云去了那奴隶市场,但寻了一夜,不仅没有找到江城的人,更是连相似毒药的消息都没有寻到。 她不得不亲自去! 泽国和夜国交战时期,夜晚的奴隶市场人流激增,不仅仅是鱼龙混杂的问题,处处充满了隐患,她不能去!所以她那只能去白天的药材市场。 白天的药材市场和年初来时并无太大区别,来来往往的商贩披着人样,空气中弥漫着药材独特的味道。可藏不住,再浓的中药味也藏不住一股子血腥味,轻轻一嗅,血腥味便钻入鼻腔。 昨夜死了多少人?黄芩不知,也无能为力。 生在这乱世,她若不是有幸成为陆长翊的王妃,恐怕也自身难保!她想灭了这个泯灭人性的奴隶市场,可强者如陆长翊都无能为力,如今仅有医术傍身的她又能如何? 只叹难! 她去了之前提过江城的毒药店,店铺虽然没变,但伙计早已换了。提到江城,几个伙计一无所知,倒也不像是装的。 市场很大,黄芩几乎是徒步走完了市场,从早上日出到傍晚日落,双脚未曾停下来过,但终究是……一无所获。 黄芩疲惫地回到客栈住的院子,一回来却不顾疲倦给泽修珏检查身体。见和早上情况一样,黄芩便终于卸下单子,回到自己的屋子,躺了下来。 她很困,躺下去没多久便睡了过去。 “咚咚咚……” 敲门声很轻,黄芩近日来睡得不深,很容易便被吵醒了。她揉了揉眼睛,害怕是泽修珏出了问题,鞋都未穿,连忙下床去开门。 “王妃。”屋外是阿织,见到黄芩,她轻声说了一句话,直接挑明来意,“我有事寻你,与江城有关。” “江城?”黄芩惊喜之余,更多的是疑惑。但她没有多做询问,而是邀请阿织进门坐下,然后挑亮了油灯。 黄芩在穿鞋子,阿织看着黄芩,柔美的面上神色复杂,动了动唇,却又什么都没说。 她还在犹豫!此次,她是背着南宫锦烨来的!她想报恩,可相公那边却…… 哎! “怎么了?”黄芩穿好鞋子,在阿织对面坐了下来,轻声问道。 “我在犹豫。”阿织没有隐瞒,她们家族最不擅长的事便是撒谎。 “为何?” “相公尚不知。” 黄芩垂下眸子,心里突然一沉,可面上假装淡然道:“不说也没关系,我能理解你。” 这世道的女子,以夫为天,夫为妻纲,她能理解。 第245章 倾诉 谁知,阿织突然激动起来道:“王妃,我很感激您救了我们一家三口。我无以为报,下辈子当牛做马……” “不必当牛做马。”黄芩打断阿织的话,沉思了一会,苦笑道:“当人比当畜生好太多。尝试过做人的滋味,哪会愿意去做畜生,任人宰割呢?” “王妃……”阿织不解。 “无事。只是今日去那药材市场,见了许多,你又恰好说到当牛做马,便有感而发了。” “你喝水不?”说着,黄芩突然起身倒水。今日忙了一天,睡醒了,她才突然觉得口渴异常。 “不用,谢谢王妃。”阿织眉眼低垂,紧咬唇瓣。其实,她以为王妃在暗示她。 黄芩给自己倒了几杯水,全部站着喝下去后,方才又坐下来。她双手杵着脑袋,平静看着阿织道:“我们聊聊天吧。我好久没有和别人聊过天了。” “嗯。”阿织垂眸,点了点脑袋。 “我本来不是公主,只是一个为了和亲临时封的公主。我原本以为战昭王残暴嗜血,可实际上他不是呀。” 黄芩突然一笑,仿佛在嘲笑什么,“人啊,总是自以为是,擅长听流言蜚语。” “陆长翊的确残暴嗜血,可那是在战场上,平时……” 烛光下,黄芩双手杵着脑袋,回忆往事,话说得很慢,却滔滔不绝。不知怎么的,可能压力太大,她总想找人倾诉一下,可宋露不在,陆长翊也不在。 阿织是很温柔的女子,静静听着黄芩讲话,偶尔点头,也不插话,不失为一个合格的倾听者。其实黄芩愿意讲,阿织也愿意听,她也想了解这个救命恩人。 讲了一大堆,黄芩忽的瘫在桌子上,叹气道:“人好难啊!” 这是阿织没有见过的王妃,像个受挫的孩子。 下意识的,阿织伸手过去,轻轻地拍了拍着黄芩的肩膀,温柔说道:“凡事放宽心就好了,人啊,没有过不去的坎。” 阿织没比黄芩大几岁,可却显得老成许多。从小家族教育要求她知书达理,温柔懂事,她便也一直这样,从未觉得有所不妥。 “是啊……”黄芩有些失神,嘟嘴道:“哪有过不去的坎呢?” 乱世本就如此…… 黄芩正失神的时候,阿织突然浅笑起来,温声道:“王妃,我想了想,应是无事的。” 她本来下定了决心帮助王妃的,可刚才又临阵脱逃,改了主意。但面前这人警戒心是真的低,无论怎样看都是一个成熟的大人,可实际上心性又像一个孩子,面对她这样一个尚且算是陌生的人,竟能倾诉心事! 她过意不去! “怎么了?”黄芩歪头,疑惑道。 “我和夫君正是江城人。” “你们是江城人?”黄芩一惊,虽然刚开始阿织说事情与江城有关,但她完全没有想过阿织会是江城人! “嗯。”阿织点了点头,缓缓道来:“夫君原本是江城城主,可南宫锦贺蓄意篡位,诬陷我们勾结安国,意图向安国投诚,然后将我们一家三口赶出了江城。后来,我们身无分文,成为流民,不小心遇到了黑店,被卖到了奴隶市场。” 说到奴隶市场,阿织神色一沉,眼中隐有泪水,呜咽道:“其实我和相公不怕死的,但珝幸还太小……幸亏王妃您救了我们!” “王妃的救命之恩,我们没齿难忘。但江城这个是非之地,我和夫君一直想要忘却,一直在逃避所有跟江城有关的事物和人。” “若解了五皇子之毒,能还得王妃和王爷自由,阿织自然会肝脑涂地,在所不辞。然而,我只是一介妇人,根本不懂毒药。所以……” 她一直在犹豫,而且… 阿织停了下来,垂头叹气,“夫君性子固执,我劝不动他。” “谢谢。”黄芩发自内心地道谢。 对黄芩来说,有此心意,已是极好的。南宫锦烨是江城城主,若能说动他,一切事情便迎刃而解了。 两人又简单聊了一会,夜深了,怕珝幸半夜哭闹,阿织便匆匆赶了回去。 送别阿织,黄芩回屋,熄了油灯,再次躺在床上,思索起劝说南宫锦烨的法子。她不擅长劝说,也不可能道德绑架,想了许久,月亮升了中天,她还是没有想出法子。最后,困了,便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她想,梦里有陆长翊,便应是好梦。 …… “千盛,起了。” 清晨的露水打湿了窗台,鸟儿在树上叽叽喳喳地叫着,宋露穿戴好了衣裳,贴在陆弋轩耳边轻轻叫唤:“该吃早饭了。” 陆弋轩睁开眼睛,目光瞬间清亮,像是早已醒了一般,可实际上他的确刚刚醒来。他坐起身子,搂住宋露,索了一个吻! 宋露脾气温柔许多,也抱住陆弋轩,乖顺迎上清晨的一吻。 萧余被刺杀死了以后,新登基的萧云珋草木皆兵,搞得城中人心惶惶,云城的局势便自然而然地倾向于陆弋轩。同时,雪卫军围城已久,云城中补寄不足,萧云珋等勾结的援兵也被派出去的雪卫军拦下,城中开始闹了饥荒。 不过半月,陆弋轩已从萧云逝去的悲痛中走了出来,宋露不知真假,不过表面上如此。宋露刻意地变得温柔解意,陆弋轩也随着变得慵懒,像一只在山中沉睡的老虎。 “露儿,不必如此,做自己就好”正吃着早餐,陆弋轩突然来了一句。 宋露微微一愣,不解地看着陆弋轩,“怎么了吗?” “没事。”陆弋轩温柔一笑,如沐春风,“露儿不必刻意去做所谓的贤妻良母,其实……” 他弯眸一笑,万物黯然失色,“我不太适应。” “那好吧……”望着陆弋轩的俊颜,宋露红了脸,低声问道:“不过,你真的走出来了吗?” “只有露儿离我去了,我才可能走不出来。”陆弋轩盯着宋露,笑容未减,可语气却认真得过分。 他可以失去所有人,失去天下,但唯独不能失去宋露! 宋露心跳一滞,定定地回望对面的男人,想开口却说不出任何话。她怕……怕她离去,陆弋轩便彻底不在了。 “露儿……”陆弋轩轻唤。 “我不会离你而去。”宋露神色亦然认真。 以前她有多想靠近陆弋轩,便有多害怕靠近洵王!但如今的陆弋轩,不再九五之尊的是陛下,也不是不可亵焉的洵王,仅仅是她的千盛,她的爱人! 她愿锁在他爱织就的牢笼中,永远永远! …… 第246章 保证 泽修珏的情况不容乐观,连药汤也喂不进去了,脸色青白,气息逐渐微弱,甚至身体也开始变凉。 黄芩望着眼前的人,心情复杂。救泽修珏不仅仅是因为与泽夜的约定,同时还因为泽修珏算是宋露的朋友,曾经帮过自己。 但现在能怎么办?去求南宫锦烨,去威胁南宫锦烨,她想过,但很无奈,她实在做不到! 老军医忙昏了头,不愿看着皇子的生命逐渐流失,拿着参汤,死马当作活马医不停地给泽修珏灌药。或许是老人心思敏感,老军医一边灌药,一边哭泣,已是毫不掩饰悲伤情绪了。 黄芩拿出银针,对准穴位细细插下去,没多时,泽修珏脑袋与胸口插满了银针。针灸暂时稳住了泽修珏的状况,黄芩走到一边,放好东西,深深叹气,“老伯,我如今……也是别无他法了。” “王妃……”老军医抹了把眼泪,眼角皱纹似乎都被泪水泡软了。他放下汤碗,无力坐了下来,“我知道,王妃也不是神仙,哪能有仙术啊?” 黄芩看了眼老军医,什么也没说,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食指静静摩挲着中指。这的确是件很无聊的事情,可她现在能做什么呢? 她又一次感受到了深深的无力感。 “拜见王妃。” 一道微冷的声音将黄芩惊醒,心里一惊,她猛然抬头,往门口看去。果不其然,南宫锦烨正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这边,而阿织跟在他身后,有些局促。 看两人的表现,南宫锦烨应是知晓了所有,黄芩索性也不再隐瞒,淡然喊道:“南宫公子。” “请问王妃,我可以进来吗?”南宫锦烨也不惊讶,淡淡问道。 “当然可以,请坐。” 两人面对面坐了下来,阿织站在南宫锦烨身后,双手交叉在胸前,唯唯诺诺,连抬头都不敢。 “内子不懂事,叨扰了王妃。”南宫锦烨端坐着,看起来温润,可神色却始终带着冷意,“江城之事,已是过往云烟。如今,我已不再是南宫锦烨,而是江烨。” “你是江城的?”那边老军医听到了谈话,失声喊道。 “老伯,你先冷静些。”黄芩瞧了眼老军医,提醒一声,后者立马噤声,定定地看着他们,身体微微颤抖。 见老军医安静下来,黄芩再次看向南宫锦烨,苦笑一声,说道:“我知道,所以这三天我未曾去寻你。对了,你也不用怪阿织,阿织心善,这件事是我下套故意让她说的。” “王妃?”阿织终于出声。 “阿织,你不用管。”南宫锦烨冷声提醒。 面对这种家庭私事,黄芩不好插手,所以也没有说话,只是心情有些复杂。 “王妃救了我们一家三口,是天大的恩情,我们无以为报。”南宫锦烨又说了起来,语气稍稍没那么冷了,“王妃既有求于我,于情于理,在下都该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倒是不必赴汤蹈火。我救你们,并不是因为你们于我有用。若真是怀着心思去救你们的话……”黄芩突然嗤笑,“如今怕也不会如此和平地坐在这里了。” “江公子既来寻我,定是有事,对吧?”黄芩也懒得弯弯绕绕一大堆,直接问了出来。 “王妃既如此爽快,那在下便也不啰嗦了。”说着,南宫锦烨看向那老军医守着的床,突的握紧了手道:“我此次前来便是为泽修珏解毒,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解毒?黄芩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立马问道:“什么条件?” “在下与妻儿虽已被江城所弃,但江城乃我族人世世代代栖息之地,我不可能坐视不管江城死活。”说到这,南宫锦烨目光突然格外凌厉认真,郑重道:“让在下救泽修珏的前提是:王妃您保证江城不会受到报复与牵连!” 黄芩突然为难起来,这分明又是另一个难题。她嘴唇动了动,不知该说什么,最后说了句:“我是安国人。” “在下知道,这的确为难王妃,但在下亦是无可奈何!”南宫锦烨态度坚决。 “王妃,可以!可以的!”安静了一会的老军医又突然喊了起来,“五皇子是陛下的亲儿子,陛下肯定会同意的。” 这话从一个与泽修珏关系不大的老军医嘴里说出来,不禁让黄芩觉得好笑,同时也有些心酸。亲儿子又如何,泽夜将近十个儿子,岂会差泽修珏一个? “老伯,你又怎能确定陛下心思?”黄芩问道。 “我……”老军医支支吾吾,说不出来,挠着脑袋,惶然无措。 对呀,他怎敢揣度陛下心意?他不过是一个军队中可有可无的老军医罢了! “算了。”黄芩轻叹一声,终于道:“我答应你。我倾尽全力,也定能保住江城。” “敢问……”南宫锦烨忽的神色怪异,停顿了下,方才又道:“王妃用什么来保证?” 黄芩神色一僵。说实话,她的确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气氛顿时变得凝重起来,压得人喘不过气,老军医那边不停开始咳嗽。阿织抓紧了身前的交织的手指,不安地咬着唇,眼看着南宫锦烨和黄芩两个人对峙着,却无能无力。 “战昭王。”终是黄芩打破了僵局,冷冷出声:“我用陆长翊担保。” “好。”说完,南宫锦烨站起身来,朝黄芩鞠了一躬,“多谢王妃包容。” “不必。”黄芩淡淡回应,然后看了眼那床,又问道:“什么时候开始?” 既是交易,那她便也不用客气。 “现在即可。”说完,南宫锦烨突然又停了下来,看向阿织,眼神示意,没有说话。 “王妃,我们都出去吧。”阿织手足无措,语气柔柔道:“这是江城的秘密,只有南宫家的人才……” “我明白。”黄芩点了点头,又叫了声老军医,然后才跟着阿织走了出去。 到了外面,阿织得了示意,将门紧紧关上后,才转过身来,歉意地看着黄芩,“王妃,对不住……” “没事。”黄芩握住阿织的手,温柔笑道:“我反倒应该感谢你。” “王妃……”阿织柳眉轻蹙,显然还是过意不去。 “没事。”黄芩再次安慰,然后拉着阿织的手,走到石桌处,“我们坐下来慢慢等吧。” “老伯,你也过来休息吧。” …… 第247章 生死有命 在安国动乱发生之前,江严早已安排好一切。 他伪造了江韵琦生病的事情,暗地里给人喂了药,利用柳斯寒,安全地将妹妹送回了宁国。在萧余称帝后,他很快得到了安国出兵共同抵抗泽国的承诺,同时也快速逃离了安国。 他只知道,陆长翊和陆弋轩未死,即使萧家称帝,也难以守住江山。一句话,安国很危险! 宁国涂和东宫内,江严看着信纸上的内容,轻蔑笑出了声。他与萧云珋不过互相利用的关系,这人竟妄图让他宁国远赴千里之外解救他? “痴心妄想!” 他将信纸放下,抬眼看了眼不远处跪着的女人,“过来。” 女子穿着繁重的宫衣,妆容精致,唯唯诺诺地跪在地上。听到江严的声音,她吓得身体颤抖,连忙朝人爬过去,匍匐在江严脚下。 “殿下……”女子声音娇柔动听,行为温顺乖巧。 “知错没?”江严挑起女子的下巴,勾唇冷笑。 “知错。贱婢错了。” “黄琉月啊,记住本殿下是对你最好的人!狗都知道知恩图报,更何况人呢?”说完,江严甩开黄琉月的下巴,抬脚轻轻一踹,女子瞬间趴在地上,又赶忙爬起来,“贱婢愿意当牛做马。” “去吧……”江严笑道:“左将军锦音阁等着你。” 黄琉月呼吸一滞,圆圆的鹿眸里泪水快要藏不住。她以为只有一次,她以为那样可以挽回殿下的心。终究是她愚蠢了,哪个男人会不介意自己的女人脏了此事,更何况她的夫君是宁国的太子? 她输了,输得彻底!从勾搭上江严的那一刻起,错误便已经开始,无法回头了。 她重重磕了一头,说了句“遵命”,然后站起身来,缓慢地走出书房,一步一步,很慢很慢。她还存有一丝希望,只要只要殿下让她停下来。 “黄琉月!” “殿下?”她心怦怦狂跳起来,转头一脸希冀地看着江严。 “动作快些!”江严一脸不爽,不耐烦地催促道:“左将军在等!” 犹如突如其来的一团火,照亮了黄琉月的心,可瓢泼的冰水从未停止落下,冷冷浇灭火焰,本……就是意料之中! “好,殿下。”黄琉月强忍泪水,加快步子走了出去,直到走出书房,江严都没有再喊一声。 希望落空…… 望着不远处的锦音阁,黄琉月缓缓闭上了眸子,可爱温顺的脸上渐渐有了凶光,再次睁眼时,眸中已尽是狠厉与决绝! 别怪我,是你逼我的! …… 虽是江城之毒,不过泽修珏所重之毒对曾经的江城之主来说,却也是挑战。三天时间内,南宫锦烨来来回回了十几趟,每次露面都是脸色沉重。 夜色很深,星光暗淡,夏虫初鸣。 门缓缓被推开,烛光明亮的房间走出来一个男人,他叹了口气,语气很是无奈,“毒只是南宫家一种普通的毒,不过拖得时间太长,人已在鬼门关游走了。” “你应也知道……”南宫锦烨看向黄芩,神色复杂,“基本上看造化。明天若没有醒,我也没有办法。” “明白。”黄芩出乎意料地冷静,“多谢。“ 说完,站起身来,她走进屋里,说了一句,“我今夜守着。” “王妃!”呆愣了一会的老军医反应过来,也连忙跟了进去。 南宫锦烨转过身,看了眼屋内,轻笑一声,什么都没说。低下头,收好怀中的瓷瓶,他转过身,大步离开院子。 他已经尽力了! …… 门一夜未关,黄芩也一夜未睡。老军医本也想守着,可身体老了,熬不住,在天快亮的时候,终于昏昏沉沉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过去。 黄芩看了眼门外,黑夜逐渐散去,晨光初现。她轻叹口气,站起身来,再次给泽修珏把了一次脉,脉象依然微弱,但总是以前强了些。 那说明,是不是还有希望? 她不知,谁也不知,但她还是必须寄予希望。 鸡鸣声响起,太阳升了起来,暖人的光线照入房间,照亮了泽修珏苍白的脸,但人毫无反应。 日照三竿,老军医也醒了过来,可泽修珏还是像死人一样毫无反应。 中午,老军医去准备午饭的时候,南宫锦烨来了一趟,给泽修珏塞入了一颗药丸,说了句“生死有命”,便走了。泽修珏还是没有反应。 黄芩几乎是要放弃希望了,但脉象有增强,哪怕变化很小很小,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她知道,泽修珏在挣扎,为了活着而挣扎,那她身为大夫,又怎能放弃呢? 天渐渐又黑了下来,温荒和离云来了一趟,报了些江城的消息。黄芩有些困了,将近两天没有睡觉,脑子开始发蒙,只记得温荒他们的话在她耳朵里嗡嗡的响。 老军医再次去准备晚饭了。明亮的烛光下,黄芩单手撑着脑袋,眼睛半闭,摇摇晃晃间盯着床上的人,似是很认真,但也不认真。 “咳咳咳……” 猛烈的咳嗽声突然响起,黄芩顿时睡意全无,几乎是扑到床边,“泽修珏?” “水……”床上的人眯着眼睛,不适应明亮的光线,声音沙哑,低低叫着。 黄芩眼睛发亮,动作利索地倒了一小杯温水,然后将泽修珏扶起,将水慢慢喂进他嘴里。 泽修珏很虚弱,虚弱到眼皮都难以撑开。黄芩一放开他,他便立马靠在床头,歪着脖子,像是要断气的模样。 好在床头的桌子上随时备着给泽修珏的米汤,黄芩喂完水,又小心翼翼地给人喂了些米汤。喂完米汤,她轻轻扶着人再次躺下,给泽修珏把了一次脉。脉象正常,只是比平常人虚弱许多! 泽修珏躺在床上,眯着眼,费力地喘着大气。 过了一会,老军医提着饭菜回来了。 “他醒了。”黄芩淡淡说了一句,可激动的神色却藏不住。 “什……么?”老军医惊讶出声,意识到声音太大,又立马压低声音。 他提着食盒,小步跑了过去,来不及放下食盒,便去看床上的泽修珏。 “澜叔……”泽修珏终于睁开了眼,有气无力道。 “殿下……” “咣当”一声,食盒砸落,米饭汤食洒落一地。老军医泪水“刷”地流下,声音哽咽,“殿下,你终于醒了!” “澜叔,无事……”泽修珏费力扯出一个笑容。 在军队经常受伤,每一次都是由澜叔来为他治疗,澜叔尽心尽力,面上虽然严肃,可对待他却是用尽最好的一切。撇开上下级关系不谈,他活着这么大,还没有谁对他如此之好? “殿下……” 望着两人,黄芩心情复杂,说不出来得奇怪。她揉揉了太阳穴,向门外有去,“我去准备些流食,老伯你先看着!” “嗯嗯……麻烦王妃!”老军医激动得涕泪横流。 “澜叔,扶我起来……” …… 第248章 回到安国 泽修珏虽从鬼门关逃了回来,但是有代价的。 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他落下了病根,身体弱不禁风,从此不能碰任何重活。当然,也不能舞刀弄枪,行军打仗了。 消息传到堰都的时候,朝廷一片哗然。目前十个皇子中,有五个未加冠,而成年的五个皇子中,大皇子成了太监,五皇子成了半个废人,其它三个皇子无德无能,恐惧上战场。 从垒禾一番颠簸回到堰都时,已是三日后。 泽修珏进了皇宫,去见皇帝,而黄芩选择去找陆长翊。好久未见的两人,一见面便是浓情蜜意藏不住,黄芩抱着陆长翊亲了又亲,弄了一脸口水。 陆长翊眸色微暗,但并没有嫌弃,而是温柔地将人抱入怀中,声音低沉道:“阿芩,辛苦了。” 天子一言九鼎,即便计划落空,泽夜也遵守了诺言,在泽修珏回堰都的三日后,同意放陆长翊等人回安国。 没了主帅,加上宁夜两国的反扑,夜国的灭国计划只能暂时告一段落。而曾经的主帅泽修珏,在堰都彻底失去了地位,不过好在泽夜念其战功,将他封了他了一品亲王,赐了漠南那一块的封地。 算是彻底与皇位无缘! 泽修珏屈居人下,蛰伏了半生,终是失了皇位,成了漠南王。他这一辈子,太苦了,出生被嘲低贱,年少赴他乡成长,青年征战却成了废物。他从未真正得到过什么东西,也无权说失去! 离开堰都的时候,他坐在马车上,看着越来越模糊的城墙,仿佛回到了多年前。尚是黄毛小儿的少年深藏着卑微的骄傲,坐在远离皇都的马车上,望着皇都,直到再也见不到城墙! “王爷……”老军医唤了一声。 “王爷!”晋锵叹了口气。 泽修珏咳了两声,拉上车帘,却是笑了起来。不过,至少现在他身边有人,再也不是孤立无援! …… 安国现在处于动乱中,隶属陆长翊的玄军有将近一半受了蛊惑,被利用成为了叛军。而陆弋轩难以平定谋反,有一半的原因便是玄军。 从泽国返回安国,与从安国到泽国时的慢悠悠不同,这一次他们快马加鞭,几乎昼夜不停地在赶路。三日后,他们到达落河。 瀚洲仍是由鲁师来守。这一次的谋反,有一部分地方军队与萧家串通一气,参与了叛乱,但鲁师没有,并且在瀚洲的部分玄军也没有参与叛乱。 陆长翊一行人到达落河前,鲁师早早得了消息,准备好一切,为他们接风洗尘。然而,陆长翊他们并没有在落河多做停留,只休息了一天,第二天便又开始赶路。 本来鲁师提出带兵救云城的想法,但被陆长翊严词拒绝了! “瀚洲是边境,不可无兵!” 鲁师只好作罢,安安分分地当他的瀚洲总兵。 萧云珋被困在云城中,消息闭塞,根本不知道陆长翊回国的消息。两人赶路的途中,除了偶尔出现些微不足道的叛军和土匪外,便算是畅通无阻。 温景和离风虽是玄军统领,但目前带着少量玄军与雪卫军一起在云城外。两人得了陆长翊的消息,自然第一时间传给了陆弋轩。 听了陆长翊回来的消息,陆弋轩看着不远处高大结实的城墙上黑压压的士兵,唇角逐渐勾起,轻笑一声,讥讽道:“欺骗得来的东西,最是容易失去。” 幻腾附和道:“王爷言之有理,萧云珋败局已定。” 陆弋轩却冷哼一声。 宵小之辈,何能与他相提并论? 晚风拂来,红日渐暮,轻轻地脚步声响起。屋子里,陆弋轩放下纸卷,抬眼望向门外,看着来人,他温柔笑了起来,“露儿,你怎么来了?” 宋露提高手上的食盒,浅笑道:“我学做了些吃食,猜你今日不回去,便给你送来了。” “佳人在宅,岂有不归之理?” “算不上佳人,别抬举我。”宋露走过去,将食盒放下,坐在了陆弋轩身旁,问道:“这战争怎么说?” 陆弋轩却将人抱起,放在腿上,然后将脑袋伸到前面去,语气里露着撒娇意味,“露儿,你先喂我吃东西。” 宋露皱眉,回头看他,“小郎君今年芳龄几何?” “我……八岁小儿。” 宋露嫌弃地翻了一个白眼,拍了拍陆弋轩俊美的脸蛋,“我还在地上爬呢。” 换做以前,她是绝不敢如此放肆的。前世,陆弋轩是高高在上的陛下,而她只是无名无分的庶女,她虽有逆骨,可哪敢在明面上放肆呢? 陆弋轩微微一愣,很快却宠溺笑了起来,抱紧宋露,粘人地蹭着,“不管,露儿,你喂我吃。” 宋露瞧了眼陆弋轩,后者眉眼显着笑意,微微张着嘴巴,嗷嗷待哺。心里不由涌起一阵蜜意,她扭过头去,打开食盒,取出来尚还热着的糕点,放在桌上,用手夹了一块,喂给陆弋轩。 陆弋轩咬着糕点,却不吞下去,而是意有所指地瞧着宋露的唇。宋露哪能不懂,顿时羞红了脸,“自己吃。” 陆弋轩笑了笑,将糕点吃进去,优雅地细嚼慢咽,慢慢品尝爱人做的吃食味道。 “好吃。”陆弋轩不吝赞美。 “真的?”宋露有些怀疑。没有人教过她厨艺,她也基本没下过厨,这一次的糕点还是惑玫手把手教着她做的。 “真的。”陆弋轩修长的手指捻起一块糕点,放到宋露嘴边,“不信,露儿你尝?” 宋露犹豫着咬下去,而陆弋轩却趁着机会,咬住了剩下的糕点,吻住了宋露的唇。宋露一惊,瞪大了眼,下一秒却通红着脸,闭上眼睛,选择与陆弋轩缠绵。 当勇敢去爱的时候,才发现那人一直在等着自己。就他算是好色之徒,可只好她一人的色,她又怎能再将人推拒于外呢? 陆弋轩温柔贴心了许多,没等宋露喘不过气来,便将人给放开了。宋露红着脸,娇嗔怪道:“门还开着,被人看去了,该……” “没有本王的命令,他们谁敢进来?”话虽这样说着,可他却诚实地看向门外,忽的眼神一冷。 “王……王爷。”那人站在门外,有些鬼鬼祟祟,声音是如黄鹂鸣叫般动人的声音。 第249章 叛军拦路 听到声音,宋露赶忙从陆弋轩腿上跳了下来,低着脑袋,羞成了大红脸。 “幻跃,滚进来。”自己和露儿亲密的场景被人看了去,陆弋轩心情不格外不爽,冷冷的语气中隐约藏着一丝杀气。 幻跃咽了咽口水,胆颤着从门后走了出来,单膝跪下道:“主子……属下有事禀报。” “说” “战昭王本来明日就能到达云城,但是如今半路出了岔子,有大批叛军拦住了他们的路。”幻跃言简意赅道。 “哪里的叛军?” “听说是……”幻跃声音突然低下来,“洪州那边来的。” “洪州?”陆弋轩音调突然拔高,似是不敢相信。 洪州是殇家所在,而殇家是宁国柳家的一个分支。虽说世家无权干涉朝廷,但洪州的军队中一半以上的人多多少少都跟殇家沾亲带故。若是洪州叛军……那柳斯寒是叛了他? “属下不确定。但据离云统领的消息,十七八九是确定了。” “柳斯寒在安国?”陆弋轩又问。 自从他去了泽国以后,直到现在,都没有问过柳斯寒的消息。 “柳公子……回了宁国。”幻跃如实回答:“一个多月前,柳公子留下消息,和绾瑜公主一起回了涂和。” “呵呵呵……”听到绾瑜公主,陆弋轩不禁垂眸冷笑起来,“终究还是她!” “你带人去支援吧。” “属下遵命!” …… 太徽宫内,布满了侍卫,守卫森严,安静得令人害怕。 李归皱着眉头,缓步走了进去,“陛下。” 正在批阅奏折的男人抬头,只见他眼眶青黑,两颊凹了进去,形容憔悴,可怕得像鬼。萧云珋放下毛笔,随着动作,身上的铠甲发出声音,他开口问:“何事?” “陆长翊归来了。”李归声音很小。 “什么?”萧云珋没听清。 李归心里冷笑一声,走到萧云珋身旁,贴耳道:“陆长翊从泽国回来了,微臣派兵暂时拦截住了。” “什么?”萧云珋顿时瞳孔地震,说话的时候,连嘴唇都在颤抖。 打江山易,守江山难!老天……是要绝他?不,他不能认输! “你……你再派兵拦住他!一定不能让他回来!”冷静下来,萧云珋立马催促道:“这事成了,朕给你加爵!” “微臣遵旨!”李归俯首,恭敬行礼,“微臣先谢过陛下!” 看着李归这幅乖顺如狗的模样,萧云珋心里冷笑,功高震主,岂能留你?可他没见到,李归低下的脸上分明也在冷笑。 一个更比一个精,算盘打得叮当响! …… 石云城境内多山,地势险峻,连城镇也是卡在两山之间。陆长翊他们在快要进入石云城的时候,遭到了埋伏,叛军躲在山林中,人数众多,纵使陆长翊武功高强,双拳也难敌四手,最后一行人乖乖被俘虏。 然而,奇怪的是,叛军不仅不伤他们,还将他们奉为座上宾,好吃好喝招待着,格外殷勤。 但很快便有了答案。 献上一桌山珍海味,色香俱全的饭菜后,带头的将军殇誊峪却突然在陆长翊脚下跪了下来,沉声道:“李归公子潜伏在萧氏贼子那,为了李归公子的安全,属下等人此举实在是迫不得已,望战昭王谅解!” “本王不解。”陆长翊看了眼殇誊峪,语气冷冷道:“直接说吧,为什么埋伏本王?” “禀告王爷,萧氏贼子叛国乱朝,李归公子不愿同流合污,便表面上假装从了萧氏贼子,可实际上暗中一直在为了平定叛乱而努力。至于埋伏王爷此举……”说到这,殇誊峪停了下来,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陆长翊,“这是李归公子的信。” 陆长翊接过信,面露怀疑,没有将信直接打开,而是问了句:“本王为何信你?” 殇誊峪微微一愣,面露难色道:“属下未伤害王爷,难道还不能证明忠心吗?” “哈哈哈……”一旁沉默着的黄芩突然大笑起来,“你这逻辑甚是搞笑,不伤害等于忠心?滑天下之大稽也!” 陆长翊将书信放下,语气寒冷,气势逼人道:“洪州在安国北,殇将军应该也不是安国南席州李家之人吧?李家世代不允许沾染官场,李二公子何德何能竟能支配洪州的军队!” “属下……属下……”殇誊峪语无伦次起来。 他只是一介武夫,现在这场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也是他完全不能自由应对的! “说实话吧。”黄芩冷笑道:“李归给了你们什么好处?” 陆长翊静静盯着殇誊峪,虽不说话,可周身的威压却让人喘不过气来。 殇誊峪咽了咽口水,嘴唇动了又动,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他只是被派了任务,仅此而已!他又怎会知道多少? “启禀王爷!”哪曾想,身后的后生跪了下来,大声说出来了实情,“我们只是族长之命行事,其余不知。” “族长何人?” “殇寂!” …… 夜黑的时候,黄芩他们正准备休息,云城的援军却赶了过来。领头的正是黄芩熟悉的幻跃,那动人的声音一出,谁能不知是幻跃? “你们来晚了。”黄芩倚在门框上,笑看着破门而入的幻跃,“已然无你事了,休息吧。” “战昭王妃……”幻跃赶得急,此刻气喘吁吁,说话也是上气不接下气,“发生……哈……哈……什么了?” “叛军走了,他们不过奉命行事而已。”黄芩打量了幻跃一眼,挑眉讽刺道:“至于这事嘛……问你主子,可能更好些!” 洵王与柳斯寒交好并不是一件隐秘的事情。 幻跃站在原地,突然沉默不语,连急促的呼吸都故意缓了下来。其实,当初听到洪州,他便有猜到此事与柳斯寒有关。如今看来,果不其然,柳斯寒背叛了王爷。 “阿芩……”屋内传来陆长翊的声音。 “好的!”黄芩扒着门,将脑袋探进屋里,朝着陆长翊调皮眨了下眼睛,后者顿时红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 “打扰了,战昭王爷王妃好好休息,我们先离开了。”幻跃自然识趣,立马拱手辞别道:“明日再见!” “再见。”说完,黄芩像只仓鼠一样,钻进屋里,将门锁上。 幻跃看了眼锁着的门,低头长长舒了口气,然后带着人离开。走之前,他还顺便将院子的门给扶正,关好了,方才放心离开。 第250章 两对夫妻 第二天一早,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出发了,一路很顺利,当天晚上便到了云城外的军营中。 提前得了消息,陆弋轩没有像往常一样回到云山深处的院子中,而是应了宋露要求,两人一起在军营中等着。月明星稀,军营中,陆弋轩的专属院子内,仍然灯火通明。 宋露站在屋外,静静地看着门口。 虽然已经快到夏天,天气渐渐转热,但陆弋轩还是害怕宋露着凉,拿了件薄披风给宋露穿上,温柔说道:“露儿,你回屋坐着等吧,人来了,我自会叫你。” “我等着吧。”宋露温声拒绝了陆弋轩的想法,垂眸浅笑道:“好久未见了,怪是想念的。” “好吧。”陆弋轩叹了口气,轻轻搂住宋露,陪她一起等,算是妥协。 其实,他心里是不愿意见到黄芩和陆长翊的!自己懦弱的一面曾毫无保留地展示在他们面前,即使并非仇人,但若谈坦荡面对“故人”,又岂会是容易之事? 微风渐起,吹动衣袂,昏暗的灯光中,谪仙般的男人搂着女子,静静地站在门口,既是岁月静好,又是曾经的遥不可及。 “主子!” 那黄鹂般动人的男声响起,宋露瞬间眼睛一亮,她们来了!她推开陆弋轩,快步向门口走去,喊道:“王妃!” “宋露,好久不见!”黄芩从昏暗中走了出来,笑着抱住宋露,“你过得还好吗?” “嗯,挺不错的。”宋露亦然抱住黄芩,难以掩饰心中的喜悦。 陆弋轩望着相拥的两姐妹,不悦地皱了眉头,剑眉几乎扭在一起。他大步走过去,将宋露霸道地拉入怀中,宋露不悦,抬头看他,“你干嘛?” “你是我的王妃,不用尊称她。”陆弋轩气势逼人。 宋露皱了皱眉,去推陆弋轩,“别像小孩一样。” 陆弋轩却不肯放开,但声音突然软下来,毫无气势,“还有……我我……吃醋了!” 瞧了眼陆弋轩的神色,是明显的警惕和不满,黄芩心里叹息一声,挑了挑眉,温柔笑道:“阿露,的确不用叫我王妃,你我从来不算主仆。” “阿芩,过来。”陆长翊突然出声。 “阿翊?”黄芩回头,不解地看着陆长翊,“怎么了?” “没什么。”陆长翊只说了这三个字,然后走上前,将黄芩护在身后。 他相信陆弋轩,说到定会做到,正因为此,他才害怕。 “千盛,你真是!”宋露显得有些不高兴,用力从陆弋轩怀中挣脱了出来,“我不喜欢你这样。” 她和黄芩才刚见面不久,陆弋轩就把气氛弄得这么僵,说她不生气,定是假的! “露儿,我错了。”识趣如他,陆弋轩立马认错,“你原谅我,好不好?” “阿露,没必要为了我如此。”见状,黄芩意识到了事情的重要性,连忙劝说,“男人都这样,占有欲重些很正常。” “我不是。”陆长翊面无表情,否认得很决绝。 “嗯……真的?”黄芩怀疑地打量着陆长翊,“我不信,男人都一个样。” 顿时,在场的两个男人都红了脸,是被气红的。 “战昭王妃,请别胡诌”陆弋轩红着脸,可眼神却凌厉,如刀子一样,“本王怎会与其他世间男子一样?” “阿芩,在你心里,我与别的男人无二?”陆长翊满脸黑线,一向没有多少情绪的眼神里突然有了一种叫委屈的东西。 “阿翊,我错了。”黄芩连忙去哄自家相公,搂住人,踮起脚主动献上香吻,“我的阿翊举世无双,在我心里独一无二。” “你干嘛老是对阿芩释放敌意?”而宋露那边则是在责怪,“阿芩是我好友,你对她充满敌意,是不是对我有了意见?有了就直接说,你不喜欢的话,我自然会主动离开。” “露儿,我不是那个意思!”陆弋轩突得慌了神,连忙解释,“我爱你,生生世世只爱你一个。我对黄芩,只是……只是……” 陆弋轩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难道要说在他心里,除了露儿,其他女人都被视为草芥?这肯定不行! 宋露哪愿意故意为难陆弋轩,只是他此次行为太过分了些,她想给他一次教训罢了!见陆弋轩难得涨红了脖子,俊郎无双的脸红红的,莫名有些可爱,她心里立马笑了起来,可面上依然严肃道:“好了,这次就算了,下次注意!不对,没有下次!” “嗯。”陆弋轩连忙点头,如同捣蒜。他浅笑一声,低头亲吻了一下宋露的额头,宠溺温柔道:“谢谢露儿。” 一场莫名其妙的风波结束后,两夫妻凑在一起,突然和谐起来。宋露和黄芩坐在一起,互相说着悄悄话,而陆长翊和陆弋轩这对叔侄则是默默地坐在一旁,端坐着,也不偷听,也不说话。 陆长翊面无表情,周身虽不冷,却也感受不到热,而陆弋轩虽温柔笑着,可却是僵着脸,一种强行经营的模样。突然,两人一起抬头,目光交汇,同样冷冽,却夹藏惺惺相惜,同病相怜的感觉。 女人之间总是有很多话要说,宋露和黄芩聊到了深夜,而陆弋轩和陆长翊亦然像木雕一般,坐在一旁,守着自家女人到了深夜! 黄芩困了,便结束了聊天。而陆弋轩早早给人准备了睡处,由幻跃带着两人去了远一些的小院,休息去了。 相比黄芩的困倦,宋露倒是意犹未尽,心情有些亢奋。看着宋露扒着门框,送别那两人,陆弋轩有些生气,走上前,一把将人抱了起来,“露儿,我有些冷。” “多穿些。” “别冷落我。”陆弋轩闷闷道。 “我没有呀。”宋露脸上笑容灿烂。 “……”陆弋轩顿时有一种有理说不通的感觉。他索性不再废话,抱着宋露,大步走向寝室,“夜深了,该睡觉了。” “那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不。”仅仅一个字,言简意赅,就陆弋轩的霸道展现得淋漓尽致。 …… 第251章 投降献诚 准备了两日,陆长翊加入了战争。 即使萧云珋刻意隐瞒,战昭王归来的消息还是传到了玄军中,带头投靠萧家的凌季,虽然头脑简单,但也看清了萧云珋的真面目。 欺骗的最终结果注定是背叛。 玄军兵力多,在萧云珋挑唆怂恿的时候,云城附近将近一半的玄军加入了萧家阵营。此刻,得知自己被利用的士兵们,义愤填膺奔向了皇宫,皇宫顿时水泄不通。 在巨大的精神压力之下,萧云珋本就状态不佳。看着不断冲进来的玄军,黑压压的一片,紧紧围住他和所剩无几的侍卫,他凄凉笑了起来,“你们来了。” “萧云珋,你欺骗我们!” “各位将士……”李归站在萧云珋身后,似是处变不惊道:“你们与陛下之间,何谈欺骗?陆长赫针对战昭王,众所周知,陛下只是与你们合作,打成一个共同的目的——推翻陆长赫罢了。” “莫要诡辩!”凌季横眉冷对,“能够杀了自己亲哥哥李锦,你李归也不是个好东西!” “我李归的确不是好东西。”听到李锦,李归眸光突然沉下来,冷笑道:“背主叛国,敢问你们又岂是好东西?” “爱卿……”萧云珋黑着眼圈,回头看着李归,欣慰笑了起来,“朕有你这样的忠臣,死而无憾了!” 没想到算计了这么久,最终忠于他的竟然是李归。 “真的吗?”李归突然勾唇,眼神阴戾。 萧云珋背后一凉,察觉到了不对,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啊!” 只见李归匕首狠狠插入萧云珋后颈,锋芒的匕首从喉咙穿插而出,顿时鲜血迸出,将李归的青衫染得通红,刺目耀眼。没给萧云珋喘气,李归快而狠地将匕首抽出,抬手将萧云珋的双目闭上,笑道:“陛下一路走好!” 真狠!看着眼前的一切,凌季倒吸了一口凉气,默默往后撤了一些。 “在下蛰伏乱贼近旁,只为今日亲手诛杀逆贼。”李归抬眸,似是一个温良的文臣,可那嘴角温润的笑容,却让人感到阴恻恻的,有不详的预感。 凌季突然背后一凉,猛地回头看去。 “啊!” “将军!” “嘭!”高大的身体轰然倒地,凌季瞪大眼睛,不敢相信。 左卢将短刃从凌季身后抽出,面无表情,“将军虽待我不薄,但左卢仍愿将军一路走好。” “我……一直……信……你……”说完,凌季吐出最后一口鲜血,死不瞑目。 左卢眼神微微一凝,然后挺直身体,越过凌季的尸体,走到李归面前。他双膝跪了下来,双手捧着短刃,“主上。” “很好。”李归轻笑一声。 ……… 天色渐晚,西边的山峦连着天空,被夕阳染成了血红色。云城大街小巷静悄悄的一片,城门口却格外闹哄。 城门大开,一片残籍,些许火星燃起。高墙之下,李归双手捧着血淋淋的头颅,越过头顶,在白衣男子身前跪了下来,“罪臣特取萧氏贼子首级,只待今日殿下归来。” 陆弋轩静静看着李归,不屑冷笑起来。 李归心里打鼓,却仍装作冷静自持。 “李锦……谁杀的?”一旁的陆长翊突然出声,低沉的声音冷得可怕。 “砰。”李归双手一抖,捧着的头颅掉落下来,轱辘轱辘滚了一圈,落在陆弋轩脚下。 “兄……”李归垂着脑袋,声音发颤,“兄长……兄长……自己……自己死的。” 他心虚! 李锦清风朗月般的模样浮现在眼前,李归瞬间眼睛发红,失控喊道:“李锦你自己死的!你活该!为了个女人,你活该!” “李归,李锦是你兄长。”陆长翊凤眸一沉,冷冷提醒。 这话一出,李归立马像炸弹一样,积累了多年的怨意也全部爆发出来。 “他不配!你们永远只看得到李锦,永远看不到我!我做错了什么,不就是比他晚生了一些!凭什么?凭什么?” 李归抬头,面目狰狞,肆意怒喊:“在权势面前,兄弟血亲又算得了什么?算得了……什么?” “又不是我杀了他!我没想杀他!他咎由自取!他咎由自取……” 咆哮着咆哮着,李归的声音却渐渐变低,抱头哭了起来,“他活该……他活该……” 陆长翊叹了口气,神情复杂。李锦从来都知道,知道李归的恨,知道李归的狠,可他却从来不多说,只因为李归是他骨肉血亲。 所有的一切终是因果。 望着这一出突如其来的闹剧,陆弋轩却挑眉冷笑,淡淡道:“你害死了瑶儿。” 这是不可磨灭的事实。 李归身体一僵,抬眸愣愣地望着陆弋轩。他怎忘了此事?原来,无论进退,皆为死路! “哈哈哈哈……”李归又突然狂笑起来,趴在地上,可悲却可恨。原来,苦心算计了一切,终究还是徒然。 “刷!”银光一闪,陆弋轩抽出了剑,将剑抵在李归颈上,杀意不掩。 “放了他。”陆长翊突然抓住陆弋轩的手。 陆弋轩回头,眼神很冷,“为什么?” 陆长翊面无表情,看了眼李归,道:“他不配死。” “呵呵……”陆弋轩沉思了一会,终于将剑收回,说道:“念在你杀了萧云珋的分上,饶你不死,贬为贱藉,入教坊司吧。” 陆弋轩说得冠冕堂皇,似是给了天大的恩赐。可所有人都清楚,入了贱籍,成了小倌的男子又有几人能的善终?更何况,李归是养尊处优,心高气傲的二公子,又怎么可能受得了那种屈辱? “你休想!”李归跳起来,扑向陆弋轩,后者轻松躲开,李归连衣脚都未曾碰到。 “噗!” 李归一口鲜血喷出,陆弋轩脚踩在他的后背上,面无表情地狠狠碾压,“本王可没有耐心!” 李归咳了几声,鲜血洒出,晕了过去。 “够了,别让他死了。”说着,陆长翊低下身,探了探李归的气息。 “呵,皇叔大可放心,本王岂能让他如此死了?” 陆弋轩将脚抬起,冷笑一声,又补充道:“那不是正如了他的意?” …… 第252章 本王嫌你肮脏 陆弋轩顺理成章登基,成为了新的皇帝,年号为盛安,并尊先帝为安弈帝。 曾经的朝堂早已不是曾经模样。 不尊萧云珋的人早已被血洗,而向萧云珋称臣的人,呵呵,多多少少与萧家有些关系。有的人在李归投降前逃出了云城,有的人想要赌一把,毕竟陆弋轩身上也有萧家的血脉,总不至于将萧家赶尽杀绝。 他们终究低估了陆弋轩的无情!萧云、萧颂兰、陆婕瑶皆因萧家谋反而死,而除了他们,陆弋轩便与萧家再无干连,萧家其他人,与他陆弋轩何干? 新帝一旨令下,萧家九族除了十岁以下的孩童以外,无一幸免。孩童流放南疆,其余数百人被扔入监狱,等待秋后问斩。 没有人能想到陆弋轩会做得如此绝情! 宋露坐在中宫中,听到此事,也仅仅是微微一笑。谋反之罪,的确,萧家之人可能有没有参与谋反的人,但萧云珋称帝后,好处他们却确实有享受到的,诛九族可能残忍,但并不无辜。 “露儿……” 宋露闻声看去,陆弋轩身着白衣走了进来,很好看,不像一个凡事的皇帝,更像一个九天的谪仙。她知道他为何执着于穿白衣,不过是因为前世她的一句话罢了。 “你白衣若雪,状似仙人……” “陛下……”宋露笑了起来,眼中隐有泪水。 “露儿,膳房新做了些糕点,我正好路过,给你带了些。”陆弋轩亲自提着糕点,走到宋露身边坐了下来,语气温柔,“三日后便是封帝封后大典,你可要好好养好身子。” “我无事,你才是该养好身体的那个人。”宋露垂眸,埋汰道:“你每天忙到三更半夜,天不亮又匆匆起床……” “露儿……”陆弋轩凑过来,轻轻吻了吻宋露的额头,“我还以为没有打扰到你,我错了,我向你道歉。” “陆弋轩!”宋露扭过头去,有些愠怒道:“我现在在说你的身体,不是我的。我知道国家百废待兴,身为皇帝,你必须处理它们,可你也是我的夫君,我不希望你过劳,我害怕……害怕你……唔……” 陆弋轩及时封住了宋露的唇,不让她说出那一个不吉利的字,温柔缠绵。 “我的命是露儿的,露儿既是不愿,那夫君又岂能一意孤行?”陆弋轩挑眉,勾唇浅笑道:“我以后会注意,一切马上就要结束了,夫人可否能容夫君几日,夫君定不辱使命,给夫人献上大好河山。” “噗嗤……”宋露摸了摸唇,娇羞着脸,“你真是油嘴滑舌……一贯如此……” “哈哈……夫人不正就爱夫君这模样?”说着,陆弋轩不知羞地又凑了过去,拍了拍自己的脸,“夫人给个奖励?” “贫嘴!”宋露笑着扭过头去。 …… 不过半年多时间,再次回来,战昭王府已物是人非。 安奕帝在时,陆长翊几乎与朝中所有人不对付。但萧云珋格外记仇,一边假装是为陆长翊而谋反,欺骗玄军,一边瞒着玄军,悄悄报复陆长翊,将战昭王府清空,成为了空荡无人的府邸。 身为管家,昌平首当其冲被报复,如今不知所踪。而其他下人幸运的,回了家中,却成了哑巴,不幸的,跟着昌平一起不知所踪。 彩莲跟着黄芩去了泽国,免遭一劫,可回来以后,却寻不到了当初的小姐妹。年纪尚轻的小丫头最是重感情,害怕小姐妹已遭遇不测,每天以泪洗面。 黄芩亦是心情复杂,可她岂能像彩莲那般痛哭流涕?看着小丫头痛哭,她也悲伤从中来,忍不住地心情低落。 反观陆长翊,依旧面无表情,瞧不出一点情绪。有时候,枕边人太会隐藏自己的情绪,反而令人无措。黄芩想要将陆长翊这冰块敲碎,可她又实在舍不得。 晨光熹微,天尚未全亮,陆长翊已然起床出门。 温景查了很久,依然没有,完全没有昌平他们的消息。他岂真是无心之人?隐藏自己的情绪,不过是从小便掌握的生存技能罢了。 晨风很舒服,微微凉却是刚好的温度。 “王爷!” 陆长翊静静看着角落里拐出来的男人,不矮,但瘦弱得像是风一吹便能吹走的模样,面容亦是清俊,藏有风骨。 男人在他面前跪了下来,瘦削的身板似是再也挺不直一样,伏在地上,微微拱起。 “罪人左卢参见王爷。”他声音很轻,似要随时消失一样,可又吐字清晰,字字有力。 看着面前的人,陆长翊隐约瞧出些问题来,直接问道:“何事?何故?” “凌季将军并没有背叛王爷,一切皆因罪人欺骗利用他,罪人死不足惜,但拜请王爷周知。罪人欺骗利用,亲手杀了凌季将军,黄泉之下,已是无颜相见。但凌季将军忠心耿耿,从无背叛王爷的想法。” 说着,左卢狠狠磕头,额头瞬间溢血,悄悄滑落在脸上,但他依旧无动于衷,又继续说了起来,“凌季将军不知罪人私下腌臜之事,战昭王府之人皆因罪人而陷入绝境。罪人罄竹难书,不求王爷原谅,今日前来,为了拜请王爷知道凌季将军没有背叛您,昌平管家在云城外景仪山庄,李归少爷的私人山庄。” “既然你和盘托出,那应知晓,我不会放过你。”陆长翊神色冰冷,抽出寒剑。 左卢苦笑一声,抬起头来,额头抵着剑尖,眼中无神,“恭请王爷不嫌弃罪人肮脏,赐罪人一死。” “呵呵……”陆长翊却突然笑起,很奇怪。他抽回剑,插入剑鞘中,冷冷道:“本王嫌你肮脏!” 说完,陆长翊转身,走上回王府的路。 “本王今日放过你,选择苟活,还是寻死,本王不做干涉!” 苟活?左卢双目无神,嘴角扬起诡异的微笑,缓缓站了起来,走向城外。 怎么可能? 李归少爷是他的主人,他是李归少爷的棋子,是刺向凌季将军的暗箭!可于凌季将军,他却是那独一无二,唯一可以信任的人! 哈哈,不过是长了一张相同的脸,又何必如此…… 如此痴傻,搭了自己的一生,最后什么也没得到! 愿黄泉之下,他再无他! 火光刺目,熊熊烈火终将一切化为灰烬,随风逝去。 …… 第253章 帝后大典 这是本朝第一次新皇登基与封后大典同时举行。 陆弋轩破了前例,开创了同封帝后的先河。 大典当天,晨光初破晓,宫中便缓缓行出了一支队伍,浩浩荡荡地驶出云城,前往云山。睿司的官员提前在云深行宫举行了祭祀天地的仪式,陆弋轩到了行宫,便直接去了太庙,祭祀列祖列宗与各路神灵。 云深行宫在百年前本来只是行宫,可朝代更替后,早已变了味,成为了皇家祭祀,祈福的地方。 陆弋轩望着眼前陆家先人的灵牌,微微一笑,神色不明。他身上的确流着陆家的血脉,可他的灵魂早已是盛家之人。 盛家的太庙在云山最高的地方,也是云山深处。可朝代更替后,盛家太庙早已被曾经的六大家族烧成灰烬,那处也成为了草树淹没,豺狼虎豹出墨的禁忌之地。 陆弋轩接过香火,慢慢跪下,行了大礼。 “陆氏第十三代子孙陆弋轩见过先祖,今奉天命,承九五之尊,望列祖列宗周知。” 从太庙出来后,陆弋轩换上了明黄色的礼服,前往奉天门。响亮的钟鼓声格外肃穆,仔细听有回音,陆弋轩面无表情,缓步走上奉天门的最高处。他抬头,往下看去,那整齐列队,安静跪着的官员,朝气蓬勃,那是他辛苦了许久的成果。 登基流程百年未曾有多大变化,陆弋轩经历过一次,算是熟悉。负责司礼的官员和太监尽忠尽职地忙活着,陆弋轩静静地看着一切,仿佛穿越回了百年之前。 “吾皇万岁万万岁!” 这是熟悉的声音!陆弋轩勾唇一笑,“众卿平身!” 有什么区别呢?无非是时过境迁,换了一批人罢了! 登基大典结束已是午时,身为新帝,陆弋轩匆匆赶回了皇宫。于他而言,登基大典并不重要,无非是走个形式,更为重要的是封后大典,他的露儿,即将成为他的皇后,他唯一的妻! 岭阳离京城其实并不远,但宋远江已死,宋府算不得气派。索性,听了黄芩的建议,封了宋露公主的名分,归于战昭王府,从战昭王府嫁出。 陆弋轩将全国最好的绣娘请来,为宋露缝制了独一无二,华美异常的云锦嫁衣;又找了最好的工匠,打造了最华美贵气的凤冠与轿撵,一切的一切,都举了全国之力,只为给他的皇后最好的婚礼。 战昭王府内,手巧的宫女将宋露打扮好,遍默默退下。黄芩坐在一旁,看着美丽动人,笑语嫣然的宋露,眸中的失落一闪而过。 他还没给她一场真正的婚礼…… “阿露,你真美。”她由衷赞叹。 “你也很美。”现在的宋露浑身透露着贵气,可说话却温柔了许多,添了好几分时光蹉跎的味道。 “嗯,你马上要成为皇后了。”说到这,黄芩突然笑了起来,“我以前一直不看好你和洵王,不对,是皇上,谁能想到……” “哎,是我狭隘了。” 宋露神色一凝,沉默了一下说道:“无妨。我曾经也不信他,更不信自己。但是经历了一些事情后,方才明白他有多难……” 黄芩看着宋露,突然发觉宋露身上的沧桑与那一抹悲伤来,她刚想说什么,门却敲响了,是宫女的声音,“公主,时辰到了,恭请上轿。” “嗯,知了。”说完,宋露简单理了理发髻,站起身来,望向黄芩,柔声问道:“阿芩,你刚想说什么?” “没什么。”黄芩也连忙笑着站起来,为宋露整理衣服,“祝你和皇上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宋露娇羞笑了起来,“会的,一定会的。” 没人注意到她笑不达眼底,眼底藏着一抹不易察觉的悲伤。 黄芩扶着宋露走了出去,和宫女一同将人搀扶上了花轿。花轿极其华丽,贵气而不失喜庆,由八个宫中侍卫抬着,花轿之后长长的迎亲队伍,看不到尽头。 今天是帝后同封的日子,普天同庆,各国都派来了使臣祝福。但是装饰喜庆的街道两侧空无一人,因为皇帝下旨清了从战昭王府到皇宫的,缘由自然是未曾言说。 “阿芩,再见。”轿撵上,宋露端正坐着,向黄芩摆了摆手。 “嗯,再见。” 离战昭王府远了,宋露却突然不笑了,看着前方空荡却喜庆的街道,思绪万千,眼底的悲伤喜悦再也不掩藏。 这一日怎么会等这么久呢? 不过,幸好他没放弃!她也终是忆了起来。 到了敬阳门,宋露在宫女的搀扶下,缓步下了花轿。 敬阳门,是只有新帝登基或新后入住中宫时方才开启的宫门。 一眼望去,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红毯与禁军。她看不到尽头,但她知道陆弋轩一定在尽头等她。挺直背脊,双手端平于胸前,扬起端庄的笑容,抬脚踏入了宫门。 皇宫向来是庄严的,可陆弋轩再次为她破了例,这天的皇宫很是喜庆,犹如寻常娶亲人家,但却不知华丽了多少倍。 渐渐地,她看到了他。他穿着金红交织的喜服,很俊美,但不像谪仙,因为他是她的丈夫,她的陛下。 他微笑着看她,她也微笑着看他。 他伸手过来,她又向前踏了一步,他挽住她的手,轻声说了一句:“我的皇后,真美。” 宋露笑了起来,“是,我的陛下。” 他牵着她,缓步走上了台阶,一步一步,红色的靴子稳稳地踩在洁白的汉白玉台阶上。 他们转身,拜天地,再转身,拜宗族。两人侧转过身,默契地相视一笑,隆重而认真地对拜,像寻常人一样确认了夫妻关系。不过,他是天子,她是皇后。 他握住她的手,转身,挺起脊梁,温柔看了她一眼,又望向台阶下的众臣。 这是我们的江山!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后万岁万岁万万岁!” 宋露不可置信地看着陆弋轩,何来皇后万岁之说? 陆弋轩却淡然一笑,向前踏了一步,说道:“朕与皇后伉俪情深,早已立下同生同死之誓。诸卿谨记,皇后与朕皆为国主,不可犯之。” “臣遵旨!” …… 第254章 军权烫手,功高震主 红烛微微摇曳,喜帐下,美人端坐,金线绣凤的红盖头掩住她的容貌与神情。 门开关的声音很轻,脚步声也不轻不重,却格外清楚,一步一步,渐渐地靠近床帐。男人停了下来,他身着红色喜服,身姿挺拔,容颜俊美,眉目间皆是喜色。 他微笑着,拿起金玉制成的挑杆,郑重地,极其缓慢地将盖头挑起。明明是极为简单的动作,短短的时间却漫长得像是无尽岁月,两人呼吸都变得沉重。 挑起盖头的瞬间,两人呼吸一滞。宋露咬唇,抬头看着面前的男人,嫣然一笑,犹如百花绽放。陆弋轩也粲然一笑,唤了句“娘子”,然后坐了下来。 “千盛。”她侧头看他。 陆弋轩却突然抱住她,凑过来,吻住了她的红唇,动作很温柔,温柔地像是清风与细雨缠绵。宋露闭上眼睛,反手抱住了他。 陆弋轩还是很霸道,不由分说,缠绵间,便将宋露压在了床榻上,甚至悄无声息地摘去了女人头上繁杂的凤冠与发饰。 “哈……哈……”她喘着气,领口微敞,白皙的肌肤透出粉色,若初开的桃花,娇嫩艳丽。 “露儿……”说着,他如雨点的吻又落了下来。 皎月如盘,清辉的月光照亮月中盛开的木兰,清风略过,紫藤花纷纷扬扬落下,屋内红烛也悄然灭了几支。 原是花好月圆夜! …… 昌平被寻了回来,但因伤势太重,难以承受奔波,只能在乡下养伤。黄芩正好手中无事,便每日往返城内外,去照顾昌平。 齐煜带着清云寻上了门,黄芩正在府中,听闻师父前来,自是高兴地前去迎接。 齐煜又苍老了一些,清云也成熟了许多,可两人神色却如出一辙,缠表面无事,实则都藏着忧虑。 齐煜直接让黄芩将他们带去了翠竹居,并屏蔽了所有下人。黄芩再傻,也能看出不对劲来。 齐煜甚至没有寒暄,直接开口。 “陆弋轩是血衣阁阁主启殇,这个疯小子,比陆长翊更疯,你们要小心他!” 原来是这件事,黄芩显得很平静,“我和阿翊都知道。” “你们知道?”齐煜不敢置信。 “在泽国的时候,我便知道了,至于阿翊,他……他知道得更早。” 齐煜叹了口气,“那好!你两个记住,离那疯小子远一些,那疯小子疯起来不是人!” “师父……”黄芩抿了抿嘴,还是决定说出来,“你口中的那个疯小子现在是皇帝,阿翊是亲王。” “臭丫头,我知道!”齐煜瞪了一眼黄芩,后者立马乖巧地悻悻闭嘴。 齐煜喘了口大气,又继续道:“陆弋轩那个疯小子最近动作很大,野心勃勃,怕是想要统一五国!” “统一五国?” “嗯。”齐煜点了点头,“统一五国可不是儿戏。你和臭小子记住,别掺这趟浑水,让臭小子赶紧把玄军交给陆弋轩,军权烫手,功高震主。谁能保证那疯小子会不会卸磨杀驴?” “嗯。我知道,我也不想让阿翊参与战争,他身体已经受了太多摧残。”黄芩点头,非常同意师父的看法, 陆弋轩既是百年前的盛哀帝转世而来,那向五国复仇,统一天平大陆,必然是板上钉钉之事!陆弋轩也的确像个疯子,一人多面,阿翊和她定是斗不过他,更何况,宋露已是他的皇后,所以怎么可能兵戈相向,反目成仇? “还有……”齐煜神色犹豫,沉默了一会,又说道:“我今天来还想告诉你一件事,丫头,你做好准备。” “嗯?” “师姐,是关于你身世的。”清云终于插话进来。 齐煜瞪了清云一眼,清云默默垂下脑袋,闭紧嘴巴。 黄芩看着齐煜,越发好奇,只见老人猛吸了口气,终于说道:“首先你不是黄宇忠亲生的。” 怪不得,黄宇忠对原主这个嫡女百般刁难,任人欺辱,将原主母亲视为仇人,唤为贱人。因为身体里的灵魂早已不是真正的“黄芩”,黄芩情绪并没有多大波动。 齐煜仔细观察着黄芩,见她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太大反应,他立马放了一口气,又继续说道:“我带着清云云游这些日子,打听到了一些消息,你的亲生父亲在宁国,是……是现任柳家家主柳无惑。” “柳无惑,柳家,是柳斯寒的父亲?”黄芩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和柳斯寒扯上关系。 “丫头,我本来不想告诉你的,柳家给萧家谋反提供一定的支持,若那疯小子统一了五国,柳家必然是没有好果子吃的。但是老夫想了想,总不能一直把你蒙在鼓里吧。” 齐煜说到这,清云突然抬起头,看了眼黄芩,又看了眼齐煜,眼神复杂。黄芩注意到了清云的小动作,大概知道了,师父还有事瞒着自己。 “好了,师父言尽于此。”说完,齐煜像是终于松了口气般,神色明显轻松了许多。 他又拍了拍黄芩的肩,说道:“我要赶往云祁,便不在此多待了。” 说完,齐煜拉着清云便准备走。 “等等,师父,我和师弟有些话要单独说。”黄芩匆忙拉住齐煜的衣袖,“师父可否等等?” 齐煜回头,疑惑地打量着黄芩,却也没有多说,只道了一句,“那快些,我们要天黑前到达寄阳。” “好的,师父你最好了!”黄芩乖巧地笑着,却将齐煜缓缓推了出去。 站在门外,齐煜撇了撇嘴,表示自己的不满。 “师父不要偷听哦!”黄芩特意提醒。 “臭丫头,你在质疑老夫的人品。” “嘿嘿,我就知道我的好师父肯定不会偷听的。”说完,黄芩关上了门。 一关门,黄芩便将清云拉到了离门最远的地方,低声问道:“清云,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师姐,我哪会瞒你呢?”清云不自在地摸了摸脑袋,“师父不都告诉你了嘛?” “你不对劲。”黄芩眼神如炬,目光炯炯地打量着清云,“你肯定有事瞒着我。” 清云不自在地避开黄芩的眼神,眼神有些躲闪,“师姐,我真没瞒你什么……” “清云,我不想逼你。”黄芩话里有威胁意味,可清云刚看向她,她却又立马软了下来,“小清云,师姐求求你了,你怎么能忍心师姐被蒙在鼓里呢?” “咳咳咳……”清云不自在地涨红了脸,“那个,师姐,其实真没什么的,就是……就是……” “师父心里一直过不去这个坎,想说又不愿说。我想了想,还是我来说吧,师姐,你不要让师父发现。” “当然。“黄芩点头,肯定道:“你说吧,我肯定不让师父发现。” “就是……就是……师姐你……你其实是师父的外孙女,不是镇国侯夫妇的。” “什……”黄芩惊得差点叫出来,想到齐煜还在外面,又立马压低声音,轻声道:“师父是我的亲外祖父?“ “嗯。”清云咬唇点头,算是承认。 师父不敢,那便由他这个徒儿来吧! …… 第255章 信你夫君 黄芩送别了齐煜师徒,直到最后,她也没有告诉齐煜自己已经知道了关于身世的真相。其实,对现在的黄芩而言,身世无所谓,血缘并不能笼统地代表一切。 无论是师父还是镇国侯,他们都将自己视作手心里的明珠,小心翼翼地呵护着,愿意为她付出一切。这一份爱,并非是简单的亲情能够概括的,她何其幸运,穿越后遇到了他们。 待陆长翊从宫中归来,黄芩方才知道,一切早已成定局! 陆弋轩比想象的更要雷厉风行!帝后大典刚结束不过三天,新人的被子都未曾捂热,新帝便已统筹安排起统一计划。而对于曾经所向披靡的黑衣战神陆长翊,新帝陆弋轩自然不会放过! 紧紧盯着枕边的人,黄芩心情有些复杂,语气有些愤恨,“阿翊,哎……我不想你再参与战争了!可陆弋轩……这这混蛋竟敢威胁你!” “阿芩,祸从口出。”陆长翊轻轻搂过黄芩,温声道:“陆弋轩现在是皇帝,不是洵王,纵使我是他的皇叔,但君臣君臣,他是君,你我始终是臣!” “哼……我还骂不得他了?” “自然。” 陆长翊轻飘飘的一句,却让黄芩想要打人。她一下子跳起,扑向陆长翊的脸,狠狠咬了一口,“陆弋轩我打不得,你陆长翊我还是能打的!咬死你!” “哈哈……阿芩……痒……痒……” 黄芩故作凶狠,可动作却轻柔地像是在暧昧与调情。陆长翊一边笑着,一边将黄芩搂入怀中,咬耳柔声细语,“就算为了我的王妃,我也不会出事。” “战场风云莫测,谁说得准?”黄芩闷闷道。 “我陆长翊说得准!” 陆长翊笑着,自信洋溢的模样,宛若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曾经的他孑然一身,无所畏惧,但如今的他早有了牵挂,于己于妻,他都会格外守护好自己的生命! 为她,在所不惜! …… 飞鸟略过,宋露望着红墙之上的蓝天,不由叹息。 转眼四年已逝,风云变幻间,天平大陆仅剩下三个国家。泽国灭了夜国,安国灭了宁国,而南宫锦烨也在安国的帮助下,重新当上江城城主,并主动归附安国。 曾经的盟友,早已变成如今的敌人,云祁盘踞在寒冷的北方,与泽国以及安国三足鼎立。 云城成了云京,各国细作、宁国复国之人深藏在暗处,伺机而动,随时准备撕裂这个逐渐扩张的国家。 为了她和孩子的安全,陆弋轩用严密的兵力将皇宫布置成为了云京最安全的地方,明里禁卫军,暗里隐卫,连只苍蝇都飞不进皇宫。 皇宫终成了囚笼,爱人为她与孩子亲自建造的巨大囚笼。 “砰!” 果不其然,那只鸟被箭射中,落了下来。 “母后,小鸟怎么掉下来了?” 闻声,宋露转身看去,只见,粉嫩的小团子跌跌撞撞跑过来,身后有宫女跟在后面,慌慌张张追着。 “凤染,小心。”她连忙蹲下身,扶住向她扑来的小男孩。 “母后,小鸟好可怜……”三岁的小孩子脸粉扑扑的,好看的大眼睛委屈地看着宋露,活像那只被射死的鸟儿是自己一样。 宋露动了动唇,不知道还说什么。她转眸,冷冷看了一眼宫女,桃缘肯定和凤染说了什么。 宫女瑟缩了一下,连忙道:“皇后饶命,奴婢奴婢只是跟小皇子说了万物皆有灵。” “母后,你别凶桃缘……”小团子年纪不大,却格外聪明,奶声奶气求饶道:“都是凤染的错。” “好吧,我不凶桃缘,那凤染你要乖乖的。”宋露将陆凤染抱起,亲了一下他粉扑扑的小脸,柔声道:“小鸟没事,小鸟只是飞累,想休息一会,等会母后叫人把小鸟给你送来,给你看。” “好,母后,染儿爱你……”小团子说完,嘟起嘴唇,往宋露脸上咬了一口,弄了宋露一脸的口水。 “露儿……” 陆弋轩身着龙袍,刚下朝便向奕凤宫赶来。看到母子其乐融融的模样,陆弋轩疲惫一扫而光,只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父皇,父皇抱抱……”看到陆弋轩,陆凤染立马激动地求抱抱,他已经好几天没见到父皇了。 “这孩子,还在我怀里,刚才还说爱母后呢……”宋露假装不满,小心翼翼地将怀里的孩子递给陆弋轩,“看到你父皇,就不要母后了……” 陆弋轩接过小团子的同时,将头凑向宋露,快速偷了一个吻,“染儿可不能不要你母后,母后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染儿……染儿都要,母后最好了,父皇……父皇第二。”陆凤染趴在陆弋轩怀里,着急解释,“可染儿……好久好久没见到父皇了。” “你父皇有国家大事要忙,凤染别闹。”宋露连忙提醒。 “染儿染儿没闹,染儿只是……只是太想父皇了。”小团子委屈地将脑袋埋到陆弋轩怀中,闷闷道:“母后难道不想念父皇?” 听到这,陆弋轩笑容逐渐消失,取而代之是愧疚的神色。他抬手,轻轻拍了拍小团子,然后又搂过宋露的腰,轻声道:“对不起,露儿。” “没事,我可记得你说过的万里山河之约呢,你莫要反悔。”宋露靠入陆弋轩怀中,“不过,这宫里太空了,空到有时候我都会怀疑这一切是不是真实的。” “露儿,很快,你信我,最多一年,我定会携你看我为你打下的江山。” “我信你。” 不管陆弋轩说什么,她都信。 “露儿,皇叔他们远在南方,抵御南蛮的趁火打劫,朝中此时无可信的大将。明日,我便要亲自出征,前去征讨云祁,你个和染儿一定要好好待在宫中,有什么事,告诉幻跃即可。” “为何?左冀不是也可以吗?” 左冀曾是宁国的第一大将,宁国的成功覆灭少不了左冀的功劳。至于吹枕边风的黄琉月,也从曾经的太子侧妃变成了将军二夫人。 “左冀,这种两面三刀,轻易叛主之人不可信。他曾经能背叛信任他的江盛,日后也能轻易背叛我。” “原是……如此……”宋露神情有些落寞,又不甘心地问:“难道真的没人了吗?竟然需要陛下亲自出征?” “露儿,哈哈……”陆弋轩轻轻拍了拍宋露的肩,戏谑道:“想曾经你夫君也是征战四方的白衣战神,怎的,如今成了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柔弱公子?” “你别闹,我是认真的。” “知道。”陆弋轩低头,吻了一下宋露的脑袋,邪气道:“你夫君战无不胜,无人能敌。” …… 第256章 你夫君是个混蛋 在安国占领宁国不久,南蛮接收了宁国残留的皇室,并以匡扶正室的名义想趁着动乱,分一杯羹。 陆弋轩自然不允许!南蛮之人隔三差五来骚扰一下,像是苍蝇一样,虽然造成的影响微不足道,但却令人烦躁恶心!南蛮本不在他的计划里,但他这次打算将这躲在南边的苍蝇彻底打死! 他对南方不熟,不擅在水乡作战。所以他宁愿亲自出征云祁,也要让陆长翊去收了南蛮。陆长翊多次与南蛮打交道,拿下南蛮此事对于陆长翊而言,自然是要比他轻松得多。 一个没稳定几年的国家同时向两个国家开战,这是绝无仅有而且艰巨的。但是陆弋轩以参与谋反罪的名义,要求将李、柳两家以功赎罪,两大家族的家产得以上缴过半,大大充盈了国库与粮库。 兵马开战,粮草先行! 有了足够的粮草,加之优秀的领导,自然容易在战争中取得上风。更何况,陆弋轩特意选择在寒冬开战,而寒冬正是云祁最缺粮草与炭火的季节,与云祁相反,这些东西,安国不进不缺,而且充足。 云祁的征讨之路, 比想象中简单得多。云祁自齐煜时期的辉煌过后, 没落了太多,不仅人口大量流失,而且国内文武人才缺乏,如同一个垂垂老矣的巨人, 外强中干。 陆弋轩的军队从曾经的宁国北部, 一路北上,不过半年时间, 已是直逼云祁京都滨安。 当消息传到昭云的时候, 陆长翊与南蛮的战争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黄芩不放心陆长翊,也不放心自己, 于是自四年前便一直跟着陆长翊行军。陆长翊为统帅, 而她隐姓埋名成为了随军军医,为陆长翊疗伤,时不时也是爱埋怨的妻子,随时念叨陆长翊几句。 黄芩望着清云的传信, 神情复杂。师父与外祖父母尚在滨安, 而他们倔强地打算与滨安共生共死! 云祁与安国交战, 不可避免, 她阻止不了陆弋轩的统一计划, 也阻止不了战争的发生。但是, 她必须阻止亲人受伤。 “阿翊……师父们还在滨安, 我要去滨安把他们带出来。” “阿芩, 陛下立了规矩, 投降不杀。” “可师父他们怎么可能投降?”黄芩歇斯底里吼了出来,愤怒中带着委屈。 这是多年来, 她第一次对陆长翊生气,也是第一次吼他! “师父不仅是我的师父, 也是你的师父,而且他们是我的亲人!”黄芩声音微微哽咽, 眼眶通红,却强忍泪水不肯露出懦弱的一面。 “你冷静一些。”陆长翊无奈扶了扶额头, 想要将黄芩揽入怀中, 但却被后者一把推开。 “我怎么冷静?陆长翊,我才知道你如此混蛋,冷酷无情,铁石心肠!”说完, 黄芩扭过头去,“算是我看走了眼!” 陆长翊无可奈何地挑了挑眉头, 什么也没说, 大步上前,将黄芩霸道地拉入怀中,“听我解释。” 他声音听起来平淡无波,没有一点情绪,但动作却格外强势而温柔,将不停挣扎的黄芩禁锢在怀中,暴露了他的紧张。 黄芩挣扎不过, 只好放弃, “混蛋,说!” “就如夫人所说, 你夫君是个混蛋,铁石心肠,冷酷无情。但是, 我半年前已然派人潜入了滨安!” “你……陆长翊,你卑鄙,你怎么可以?”说着,黄芩气得抬脚狠狠踩了陆长翊一脚,“派细作!” “不是这样,你听我说完,离云去滨安不是刺探情报,是去保护师父他们。” “我信你个鬼!你远在南疆,竟然还能抽空派细作去云祁,我真没想到,陆长翊你挺有能耐呀,你不愧是安国的好将军,好王爷!” “哎!”陆长翊叹了口气, 将黄芩一把抱起, 直直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阿芩, 你别无理取闹!” 黄芩撇着嘴, 抬手招呼了陆长翊的俊脸一拳, 然后扭过头去,“我何时无理取闹了?分明是你这混蛋冷酷无情!” “好好好,我冷酷无情。”陆长翊俊脸被揍了一拳,却还好脾气地凑过去,温声解释:“四年前,陛下准备开战之时,我便已与他就云祁之事商讨过。我助陛下统一天平,陛下予我战昭王府自由与世袭,但同时,有朝一日攻打云祁时,先礼后武,如果云祁愿意投降,那便不杀,另外,无论镇国侯府如何,也不允许伤他们性命。” 听了解释,黄芩心里算是消了气,但还是冷哼一声,“谁知道陆弋轩会不会反悔?” “天子一言九鼎,若他毁约,你觉得夫君又岂会是软柿子,任人拿捏?”陆长翊声音突然变冷,威慑力十足,明明低沉好听的声音,但却让人害怕。 “那我呢?” 黄芩突然轻轻地来了一句,陆长翊微皱眉头,不解道:“什么?” “那我可以捏你吗?”说完,黄芩伸手抓住陆长翊的脸,捏了捏,手感硬硬的,并不好捏。 “阿芩,别闹。”陆长翊虽嘴上训斥着,可脸上却尽是无奈,任由黄芩揉捏。 非一般的铁血柔情,不一般的温柔宠溺。 “我就愿意闹你,咋的?”黄芩女流氓上身,捏得更起劲,“我的夫君,我还不能闹了不成?” “……”陆长翊无奈,只好调整姿势,抱紧黄芩,防止她不舒服。他凑过去,轻啄了一下黄芩的脸颊,温柔似水道:“任夫人揉捏。” “哼……算你识趣。” …… 临近夏天,南疆迎来了潮湿多雨的季节。南蛮之地本就沼泽遍布,夏天更是四处藏着毒蛇与毒虫,玄军虽已占领南蛮边境,此刻却开始变得寸步难行。 急需速战速决,必须在酷夏到来之时拿下南蛮。 越往南走,天气越是湿热,黄芩热得睡不着觉,反观陆长翊,依然穿着繁重的黑衣,像一个没有温度感觉的冰块。 黄芩蒲扇不停地扇着,但耳边依然有蚊虫嗡嗡叫着,令人格外烦躁。这南地常年不下雪,她让人找遍了全城,高价求冰,却依然找不到一点冰块。 陆长翊去了战场最前方,黄芩趁着他不在,自己绣娘缝了些清凉的衣物,穿着短袖与裙子,扇着扇子,在屋里纳凉。 穿越过来将近七年了,她身体素质相比穿越前,倒是变得差了太多。穿越前,她可以背着一堆东西,穿着不算薄的衣服,在雨林里自由穿梭,而现在,哎,倒是虚了不少。 “咚咚咚……” “稍等!” 黄芩正准备去拿衣服穿上,门却突然被推开。 遭了,忘记锁门了! 望着门口一脸黑线的陆长翊,黄芩欲哭无泪,站在原地,对着脸色半红半黑的男人,无辜地眨了眨眼睛,“阿翊,听我解释。” 第257章 年前曾轻狂,铁骑踏九州 “嗯,听你解释。” 话刚说完,陆长翊便大步走向衣柜,拿出一件薄衣给黄芩披上,“先把衣服穿上。” “热死了……” 陆长翊披衣服的动作一滞,幽潭般深邃的眸子转了转,但还是想不明白。于是,他问:“为什么?” “唔……”黄芩不满嘟囔一声,然后推开陆长翊,跑上床,背对着男人,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媳妇。 陆长翊皱起眉头,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他不明白自己的妻子为何光天化日之下穿得如此暴露,也不明白她为何生气。 “阿芩……”他尝试着喊了一声。 “陆长翊,我热,这破地方我快被热死了!” “……”陆长翊一时竟无言以对。 他走过去,坐在黄芩旁边,温声道:“或许,我让温荒送你回云城?” 黄芩正想说话,陆长翊却把衣服给她披了上来,温声道:“先把衣服穿上,小心着凉。” 着凉?黄芩不可置信地回头看着陆长翊,这可是酷暑,快要中暑的天气,竟然还能扯上着凉?这个木头! 陆长翊无辜地眨了眨眼睛,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什么。 “你个木头!”黄芩恨铁不成钢,亏自己还调教了这么多年! “好好,我是木头,夫人别动怒伤了身体。” 听到陆长翊这句话,黄芩顿时心情复杂,可谓百味混杂。在陆长翊这,她说一便是一,说二便是二。这很好,但是如今怎么感觉怪怪的呢,陆长翊似乎在敷衍她,但好像又是真的关心她! “这南地确实热,我让下人熬了绿豆汤,给你解解暑。”说着,陆长翊还想将黄芩搂入怀中,结果意想不到的是,黄芩却一把将他推开,大声道:“你太热了,先远离我!” “……”陆长翊又是满头黑线,尴尬得不知该如何动作。他从未想到,自己有一天被夫人嫌弃,竟然是因为热。 趁陆长翊认真反思的时候,黄芩趁机掀了衣服,丢在一边,说道,“好了,我解释一下。” “第一,我这衣服不算暴露,南蛮这像我一样穿得人并不少;第二,我不会着凉;第三,别痴人说梦,我不会离开你的。” 陆长翊陷入沉思,或许他该改变观念?阿芩虽然随军四年多了,但究其根本,她还是一个弱女子。这南地的夏天确实很热,军中也有不少中暑的将士,更何况是自家娇养的夫人呢? “随夫人意,即好。”终是陆长翊服了软,他站起身,取来蒲扇,坐在黄芩旁边,温柔地为她摇起扇子,“我让人去为你寻一些好的麻布,给你做些衣裳,更凉快些。” “你真好。”说着,黄芩抱住陆长翊的脑袋,高兴地亲了一下他的脸颊,“阿翊,我爱你。” “嗯,我也爱你。”陆长翊悄悄红了耳根,笑得温柔。 …… 齐煜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满头华发,披甲上战,与将士们和安国军队拼死相搏的之时,皇宫中的皇帝竟送来了投降的圣旨! “齐煜将军,将军队撤下,打开城门。”三十岁的皇帝看起来虚弱无力,可声音却难得有力一回。 “齐凌,你这是要断送云祁的江山?”齐煜气得吹胡子,双目怒瞪,“老夫不知你今日若投降了,待日后该如何面对齐家的列祖列宗!” 齐凌眨了眨眼,手一时无处安放。但想到自己才是云祁的皇帝,齐煜再强也只是一介臣子,他又立马有了底气,温温吞吞道:“表叔,朕才是皇帝,云祁何去何从,应当由朕说了算。” “呵呵……”齐煜冷笑两声,大步上前,紧紧盯着齐凌,他眼神凌厉得像是冰刀,随时能将齐凌剜了。后者被盯得不自在,扭过头去,假意咳嗽。 “这云祁是齐家祖宗打下的江山,是我齐家人守护了两百多年的江山,你这孬种,随意葬送齐家世世代代的基业,竟还有理了?” “放肆!”太监尖声怒斥。 “对,放……” “啊!” 看着地上捂着流血肚子的太监,齐凌话还没说完,便立马悻悻闭嘴。 “齐凌,你说得对,你是君,我是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表叔,我没说让你死,只是只是……”齐凌吞吞吐吐,疯狂看齐煜眼色。 “说!” “安国皇帝说了,只要朕投降,就……就不动滨安一草一木,同时……”齐凌有些犹豫,看齐煜盯着他,他才立马口舌清晰说出:“同时封朕为齐王。” “傻子!”齐煜将剑“砰”地摔在地上,怒声呵斥:“你可知陆弋轩是什么身份?血衣阁阁主,启殇啊,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启殇!” 随着“扑通”,谁能成想齐凌竟然跪了下来,“朕……朕知道!” “但是……表叔,朕还年轻,朕不想死!就算表叔您不为了朕着想,那你看看宫中年幼的侄子,他们还小呀!你看看滨安的百姓,他们也都不想死!” “你……”齐煜刚想怒斥,却被齐凌大声打断。 “表叔啊!牺牲朕一个人的尊严,换来滨安的平安与我云祁的平安,难道不值吗?朕承认我是个窝囊废,但是朕真的不想看到滨安城中一片狼藉,血流成河!” “求你了求你了,表叔,朕求你了!”泣声说着,齐凌磕起了头,“表叔,求你同意朕求和吧!求你了,表叔!” 齐煜气得握紧了双拳,紧绷着脸,身体微微颤抖,最后将所有的愤怒全都化作一声“废物!” 他朝天大笑两声,一时有些痴狂,“齐家的列祖列宗啊,不是齐煜不愿守护江山。齐煜老了,老了,不配与年轻人博弈了呀,守不住这江山了!” 他脱下战袍,终于露出属于老人的削瘦,似乎仍是那个不问世事,道骨仙风的世外高人。 “年少曾轻狂,铁骑踏九州!” 他轻笑一声,捡起自己的剑,走到齐凌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齐凌吓得瑟瑟发抖,侍卫们也警惕地抽出了刀。 “哗……”一块金黄色的布料缓缓飘到染血的寒剑上,齐煜握住布料,缓缓擦拭心爱的剑,“从此云祁与我再无瓜葛,寒月也不会再染上一滴血!” …… 第258章 未来渺茫 南地山水多风情,令人熟悉又陌生。荡漾的碧波,俊秀的青山,与涂和的分明一样,可又让人觉得不同。 雨纷滴滴答答打落在船蓬上,一只玉手掀开帘幕,探出个容颜绝艳的女子。轻风细雨中,男子回头看她,含情的桃花眸微微一弯,天地黯然失色。 “柳斯寒,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江韵琦望着柳斯寒,轻声询问,神色不掩憔悴。 宁国没了,父皇也疯了,在安军进入皇宫的时候,和母后一起自缢而亡。严哥哥也被左卢和黄琉月算计,在灭国前夕于天牢中毒发身亡。三皇子江宇继承皇位,带着她和残部逃往了南蛮。 他们流落在南蛮,虽有宁国皇室之名,可在南蛮人眼里不过是丧家之犬。陆长翊进攻南蛮,步步相逼,云昭人虽自身难保,但却因云昭王垂涎她的美貌而选择保住他们。 她没想到,江宇,曾经宠爱的她的三哥哥, 竟然想要将她献给花甲之年的云昭王, 以换取云昭王的庇护。她怎会不知道,她已不是那个可以傲视一切的宁国公主, 但江宇怎会如此不顾兄妹之情,纵使她以死相逼,也要逼迫她去给云昭王当妾! 原来,大难临头, 不止夫妻各自飞, 连血亲也不过如此。可柳斯寒,一个与她毫无关系的人,为何会这般,这般待她好? 他为她, 赔上了柳家;他陪她, 流落异国他乡,;他救她,不惜负伤。 可她, 从头到尾,对他不过是利用罢了。 “公主,在下爱慕你。” “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柳斯寒。”江韵琦心里羞愧,不敢再看柳斯寒,说完便再次钻进了船棚中。 她配不上柳斯寒的不离不弃与舍命相随。 “公主,你值得。” 江韵琦娇躯一颤, “为何?” “世间爱情本无原因与公平, 我倾心于公主,为公主赴汤蹈火亦是心甘情愿, 在所不辞。” “对不起。”这番话让江韵琦更是愧疚, 娇颜面露难色,“不过……” 她咬着樱唇, 犹豫不决, 轻舟已越过一山, 话还没说出口。 柳斯寒缓缓划桨, 即使是最低鄙的工作,他也做得极为优雅, 仿佛不是在当船夫,而是在船上看风雨漂泊的贵公子。他本来眸中是有期待, 他期待着公主能说出“给他机会”的话,可直到眸子的火苗被雨水彻底打湿,那人也没在开口。 没关系,他想,等了这么多年,又何妨再等年载?若他的日后时光中没有了江韵琦,那才是最令他痛苦的吧? 不过惊鸿一面,便再也难以忘却。 漂泊在水面的小船刚好能容下两个人,江韵琦避开了棚外的风雨, 却不能无视心中风雨。柳斯寒眺目望向远方没有尽头的悠悠江水,执着于渺茫的未来。 …… 在酷夏到来之前, 玄军以较大的代价终于拿下了云昭的重要关塞津渡关。津渡关易守难攻,是云昭边境的重要城池,拿下津渡关, 便代表玄军正式踏入了云昭的核心区域。 然而,拿下津渡关后,安国却突然选择休战, 不再进攻。而云昭碍于津渡关的特殊地理位置,也不敢贸然反攻。 就这样僵持了三个月,盛夏过去,迎来了稍微凉爽的秋天。此时的安国已处理好了北边的云祁,原本的云祁皇帝齐凌成为了云归王,被安置在云城中,而云祁王则是被册封给了齐凌的二儿子。 这多多少少有些嘲讽,但至少明面上,云祁那块地方还是由齐家领导,这样,被灭国的云祁百姓们虽有民怨,但也会因此消减些许。 休整了三个月,在初秋的凉雨中,陆长翊打开关门, 正式进军云昭。同时, 解决完北边云祁的安国, 此刻便将几乎所有精力放到了南地。 席州本来就是富饶之地,随着秋收的到来,粮草供应也逐渐富足。然而,陆弋轩登基之后,穷兵黩武,经年的打战让军中兵源逐年减少。 云昭的这一战打得颇为吃力! 关乎国家存亡的重要时刻,云昭所有人都站了出来,军民难得地团结。军队打战,百姓有人的出人,有粮的出粮,有钱的出钱。 玄军虽与南蛮之人多次交战,然而却从未进入到关内,对关内算不得熟悉。关内的百姓嘴格外严,而且擅长游击战,他们藏在山林之中,常常下药并不时放暗箭。 面对这样的情况,陆长翊头痛得很!他答应过黄芩,不动百姓,不滥杀无辜。然而,玄军不对百姓动手,不代表百姓不对玄军动手。随着玄军伤亡的日益增加,陆长翊屠城的欲望越发强烈! 他未真正意义上的屠过城,但杀了敌军所有人的事却干得不少,这便是他早些年被视为嗜血修罗,令人惧怕的原因。 陆长翊藏着心思,在军中忙碌,像是什么事也没有一样。但奈何陆长翊心机实在不深,黄芩观察了不过三天,便发觉了他的异常。 黄芩找来了温景,她眼中的情报局局长。事关军事机密,温景本来想要拒绝,但是最后还是在黄芩的威逼利诱下,甘拜下风,还是说出了云昭“刁民”的事迹。 “其余,属下无可奉告,请王妃恕罪!” 黄芩没有刨根问底,继续追问下去,因为这些情报已是足矣。她将温景送走,便借着疗伤的由头,去军中寻找陆长翊。 她找到陆长翊的时候,军医正在给陆长翊的腿进行包扎。她眼底不掩心疼,当即冲到了陆长翊面前,佯装生气,“你怎么又受伤了?” “王妃,王爷这是中了暗箭。”没等陆长翊说话,军医便抢先解释。 “受伤乃常事,无妨。”即使血染红了纱布,陆长翊依然面无表情,淡淡回答。 “臭男人!”听了这话,黄芩气不打一处来,凑上去对着陆长翊的脖子狠狠来了一口,“说了多少遍了,你是有家室的人!” 陆长翊面色微红,有些尴尬地咳了两声,然后假装平静道:“贺军医,你先下去吧。” 见没有外人在了,黄芩便更加放肆了起来,抓着陆长翊各种乱咬,“我咬死你,叫你无妨!叫你无妨!” “夫人,别闹。” “我可不想当寡妇!”黄芩突然冷不丁来一句 “……”陆长翊顿时剑眉一皱,满脸黑线,“阿芩莫要胡说,我怎么可能舍你而去?” “知道还说无妨?”黄芩不满,瘪嘴接着道:“你记住,保护你,便是保护好我!” “听命,夫人。” 第259章 我们出宫吧 纵使陆长翊一再强调军医已经给他检查、处理过伤口了,黄芩还是不放心,非要固执地再检查一遍,确认陆长翊的伤口真的没事,她方才安心地坐了下来。 “阿翊,我来之前听说了,云昭的百姓……哎……”黄芩叹了口气, 方才语气一转,继续道:“但是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他們想要保护自己的国家并没有错。” “战争向来残忍。”陆长翊垂眸,淡淡地说了仅此一句,便再无他话。他并不想让黄芩认为他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残暴之人。 “我知道,战场上不能有妇人之仁。但是啊, 阿翊,你答应过我的,不会滥杀百姓的。” “我是答应过,但是夫人你要知道……” “阿翊,我知道战场无情。”黄芩认真地望着陆长翊,一字一句道:“可我有办法。” “你有办法?”陆长翊剑眉一挑。 “嗯。”黄芩点头,一边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一边说道:“我准备往水里下药……” “不可!”陆长翊想也没想,冷声打断了黄芩的话,“往水里下药毒杀敌人此事在战场上最是忌讳,即使赢了战争,也会被千秋万代戳脊梁骨,遗臭万年。” “不是……”见陆长翊误会自己了,黄芩立马着急解释道:“我不是要毒害全人类,你听我说完!这药只是一种泻药,喝了含有泻药的水,可以让他们腹泻五天。” “你只要派人到云昭各地下药,同时, 在举国上下都患病腹泻的情况下,收买当地的巫师,让他们谎称此乃天意,天要灭绝云昭国。然后趁着云昭皇室失了民心的机会,一举攻下云昭,那时,百姓的腹泻症状也得以缓解,不就可以证明你是南地的天意所愿吗?” 黄芩稀里哗啦一通说完, 自以为计划不错,正准备得到陆长翊的夸奖。然后, 当她抬头去看陆长翊的时候,却见男人皱着眉头,像是在无声地说此计不通。 黄芩顿时丧气, 闷闷问道:“怎么了,阿翊,难道不行吗?” “想法很好, 但很难执行。” 不就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的意思嘛?黄芩无奈地耸肩,失望地坐回了位置上,“果然……” 见黄芩失落的模样,陆长翊拍了拍她的肩膀,话音一转,安慰道:“其实,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那为什么一开始就否决她呢?黄芩表示不解。 “只是如今还不能确定。” “为何?” 陆长翊突然笑了笑,却不语,只是将黄芩搂入怀中,亲亲啄了啄她的脑门,方才温柔道:“夫人既已献计,夫君自义不容辞。” 黄芩满头问号,陆长翊这说的什么话? “放心,我已有对策。” …… 宋露是一国的皇后,可却也是皇宫之中的囚鸟。 自五年前的帝后大典之后,她便再也没有踏足过皇宫之外的土地。她生性本爱自由,是不愿困在宫中的,可宫中有她的爱人,有她的孩子,她又怎能弃他们而去? 宋露坐在榻上,趴在窗上,看向屋外,神情说不出的落寞。这奕凤宫的很大,大得空旷,但宫中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她又那么熟悉。 屋内暖炉烧得很旺,小凤染趴在书桌上,手握着毛笔,悄悄地睡着了。浅浅的呼吸声响起,在偌大的房间里却听得格外清楚。 宋露回头看到,没有出声,温柔笑了笑,拿上自己的披风,蹑手蹑脚地走过去,给小团子披了上去。 凤染长得很好看,小小年纪,凤眼剑眉,几乎是陆弋轩的缩写版。可他的性子却一点都不像陆弋轩,凤染善良机灵,看似乖巧懂事,可实际却调皮活泼得很。说性格像她,的确也像,但她似乎没有凤染这般调皮。 “露儿……” “嘘……” 看着走进来的男人,宋露摸了摸凤染,眼神示意他不要发出动静。陆弋轩宠溺笑了笑,大步走了过来,他轻功很好,即使大步,也几乎没有脚步声。 他抱住宋露,低声在她耳边温柔道:“外面下雪了。” 宋露看向窗外,洁白的雪花在风中飞舞,没有大雪的纷纷扬扬,但却有独属于小雪的美丽与浪漫。 又到了冬天了,她想。 “我们出宫吧。” 什么?宋露回头,不可置信地看着陆弋轩。 陆弋轩吻了吻她的额头,像是要故意勾引宋露一样,他咬住宋露的耳朵,声音低沉而温柔,“露儿,对不起。” “没……没什么对不起的……”宋露耳根通红,虽然他们两人什么都做了,但每每面对这样的陆弋轩,她还是不自禁地害羞和心动。 “这五年来,让你被困在宫中,虽是无奈之举,但却让你受苦了。”陆弋轩剑眉深蹙,眼中流出愧疚之色,“你明明不甘困于皇宫这一隅之地之人,对不起,露儿。” “千盛……”宋露垂眸轻轻笑了起来,“人总会为某些事情而改变的。譬如,我为你和凤染改变,心甘情愿。” “露儿,你不必委屈自己。” “没有,我不委屈。” “我爱你,露儿。”说完,陆弋轩温柔抱起宋露,“我们走吧,就不打扰凤染了。” “什么?”宋露回头去看,小团子分明还趴在书桌上睡着。 “没事,我们就别吵他睡觉了。”说着,陆弋轩便将宋露揽入自己斗篷里,脚尖轻点,飞了出去。 雪夜里,弯月如钩,皎洁的光照亮皇宫。陆弋轩抱着宋露穿梭在高墙之上,当陆弋轩跳下最后一道高墙的时候,皇帝与皇后便一同逃离了皇宫。 马车等候多时,暖和的车厢中备了暖炉,即使车外飞扬着雪花,二人的世界依是暖意融融。 城门悄悄地打开,又悄悄地关上。所有人好像都知道马车里的人物,却又好像不知道,疑惑着尽职尽责。 雪染白了半山,琴声悠扬,凉亭外,梅花悄悄绽开了花苞。 宋露披着男人的斗篷,静静看着素衣弹琴的男人,他如谪仙般俊美,是她的爱人,她也是他的爱人。一切美好得不真实,或许云和泥也能有交集。 宫内,书桌上趴着的小团子悄悄抬头,眼珠转了转,确认没有人后,方才大方抬起头,打了个哈欠。 方才父皇像是发现他醒了,但好像又没有。母后没有出过宫,他也没出去过。父皇果然一向偏心母后!想到这,凤染郁闷地撑着小小的脑袋,不停叹气。 …… 第260章 废除六宫,唯立皇后 一年寒冬,南地千年一遇地下了场雪,可云昭百姓却无暇赏雪。 突如其来的,云昭全国上下大规模地出现了腹泻的人,如同瘟疫一般,搞得百姓人心惶惶。渐渐地, 民间流言四起,巫师们做法问天,最后却一个个都只能无奈摇头。 玄军自六月攻占了津渡关后,便休息整顿,再无行动。云昭王本以为安国知足于占领津渡关,然而没想到的是,正值,当天降异象,“瘟疫”蔓延全国的时候,玄军却大举进攻。 犯病的百姓们无力反抗,病倒的士兵们亦然。面对来势汹汹的进攻,云昭毫无还手之力,玄军势如破竹,不过三天时间便到了云昭皇城平坝。 云昭王自知不敌,为了活命,竟是取了宁国江宇的人头,亲自出城投降。 看着举着宁国皇子头颅献降的云昭王,陆长翊一时竟想到了曾经的李锦,不禁感慨万千。再好的关系,背叛也仅是在一瞬间。世上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 闪电战的最终结果是以玄军占领平坝作为结束。然而, 奇怪的是,在玄军成功攻占云昭后,全国上下,人们的腹泻情况纷纷有所好转。 “原来是天意!” 当巡视在陌生的街头,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黄芩和陆长翊不约而同地相视一笑,却什么也没说。 战争胜利的消息已派人加急送往云京,只待君主安排,胜者凯旋回国。 云昭的冬天很温暖,不冷也不热,黄芩待了半月,竟是有些依恋这天气。云昭的百姓虽信仰巫术,但却淳朴善良,热情好客,和黄芩印象中爱挑衅的南蛮子截然相反。 当返程回安国的时候,黄芩对云昭多多少少有些恋恋不舍,一时间竟产生了一种定居在云昭的想法。当然,这是不可能的,她认为陆长翊并不会同意。 当陆长翊再次踏入云京的时候,他骑着高头大马, 在队伍最前方, 看到的是百姓夹道欢呼的场景。他冷着俊脸,严肃得看不出情绪,而百姓們脸上尽是洋溢着喜悦,属于胜利者的喜悦。 凯旋者本来便该受到欢迎,为国理应受到尊敬! 除了百姓的欢呼,皇宫也为他们准备了接风洗尘的宴席,宴席准备得格外隆重,仅此于祭天和帝后大典的规模。 陆长翊跪在红毯上,接受着帝王的封赏,可看着这盛大的宴席,他却微微蹙起了眉。陆弋轩这是准备捧杀他? “微臣惶恐。”突然,他掷地有声道。 “皇叔此言何意?”陆弋轩挑眉,装作不解。 “微臣只是尽了本职,陛下不必大张旗鼓地为臣接风。” “嗯?”陆弋轩勾唇,晃了晃手中的玉杯,说道:“皇叔立了大功,朕为皇叔设宴接风本是正常之事。至于皇叔所说大张旗鼓,朕并不如此觉得。皇后近日有喜,睿司掌史有言,托皇叔与皇婶的福,朕未来的孩儿定是骁勇善战之子。” “皇叔利国利民,甚至为朕送福,朕为皇叔设大宴,于情于理都是合适的。”陆弋轩温柔笑着,眼神让人猜不透情绪。 理由有些荒谬!但……又能如何? 陆长翊垂眸,恭敬行了礼,“叩谢皇恩。” “皇叔免礼,快请入座。” “谢陛下。”陆长翊起身,走向自己位置,不喝酒不吃菜,只是端正坐着。 随着丝竹之声响起,舞姬缓缓入场,旋转着,跳起了舞蹈。陆长翊无心音乐,也无心舞蹈,像木头一样坐着。 当第一支舞结束,听到皇帝的赞美声,陆长翊终于有了反应。他疑惑看向陆弋轩,只见后者也朝他看过来,两人视线交汇,虽无表情,可眼神却皆是让人捉摸不透。 他不懂陆弋轩!实在看不懂! 宴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陆弋轩突然以醉酒的借口提前了离开了宴会,留下了一众臣子沉溺在欢乐中。 陆长翊并不喜欢热闹的宴会,觉得宴会浪费时间,但他是臣,他没有权利拒绝。而如今,既然君主陆弋轩已然离开,那他自然也不必给其他人面子。然而,当他正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身后突然有太监唤他,小声道:“王爷,陛下有事找您。” “嗯?”陆长翊怀疑地打量太监,太监胆小,立马被这威压吓得双腿直哆嗦。 “王爷,陛下在华露院等您。”太监颤抖着再次说话。 陆长翊再次打量了一番太监,若有所思,确认太监没有说谎后,方才点头,“你带我去。” 太监顿时如获大赦,连忙点头。 当太监带着陆长翊到了华露院的时候,院中灯光暗淡,听不到任何动静,死寂得像是常年无人光顾的地方。 陷阱!陆长翊立马警惕起来,一把掐住太监的脖子,眼神凌厉。陆长翊力气很大,太监不多时便呼吸困难,脸色涨红,“救……命!” “王爷!” 随着声音落下,华露院中突然走出来了一个老太监,“陛下在屋中等您。” 陆长翊怀疑地打量了一番老太监,见老太监神色没有异常,方才终于将原来的太监放了下来。他一边大步走向院内,一边冷声警告,“若敢欺骗本王……” “皇叔火气未免大了些?” 突然主屋内传来了一道熟悉的男声,陆长翊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的声音。他走过去,推门而入,便见到陆弋轩正坐在榻上,低头写着东西。 他关上门,陆弋轩也刚好抬起头,递过来手中的纸,“皇叔,你看一看,感觉如何?” 陆长翊抬眸,疑惑地接过纸,仔细看了起来,可看着看着,神色却逐渐沉重。他抬起头,沉声询问:“陛下是认真的?” 陆弋轩双手一摊,靠在榻上,微微笑了笑,歪头道:“皇叔您觉得呢?” “废除六宫,唯立皇后。” “对,朕需要皇叔的帮忙。”陆弋轩将笑意敛起,认真道:“臣子虽是朕的臣子,但若朕一意孤行,恐会引起不必要的动乱。” “陛下,此事关乎皇室子嗣的绵延,即使深爱皇后,但废除六宫之事也需要郑重考虑。”陆长翊皱眉劝说。 自古以来,设立六宫,帝王雨露均沾,保皇室子嗣绵延不断,本就是帝王的职责。身为帝王,不可随性,即使有难处,但也必须身不由己,以天下为家。 “那朕问问皇叔,你愿意和除了黄芩以外的人行周公之礼,诞育子嗣吗?”陆弋轩玩味地看着陆长翊,很是期待他的回答。 “陛下勿转移话题,陛下是天子,与我不同。”陆长翊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面无表情道。 “朕只问皇叔愿不愿意?” “……” “不愿!” 沉默了许久,清冽冰冷的声音终于响起,是陆弋轩期待的那个答案。 “那即可。” 陆弋轩轻笑,站起身来,与陆长翊对视,好看的眸子微微弯起,“期待皇叔的相助。” …… 第261章 姑姑能不能带我出宫 再次见到宋露,已是在除夕的家宴上。 黄芩跟随陆长翊,常年征战在外,而宋露则因云京危机四伏,被陆弋轩锁在高墙的皇宫之中。五年来,两人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且每次相见, 都是匆匆作别。 宋露身着松绿色华服,端庄地坐在陆弋轩身旁,举手投足尽是优雅,如今她是安国的皇后。黄芩依旧与陆长翊坐在一起,依然是靠近帝后的位置,她依然是战昭王妃。 自萧氏谋反之后,陆家人陆陆续续被以各种罪名杀害,如今家宴相较六年前,人少了许多,虽歌舞美食依旧,可却多多少少有些冷清。 “姑姑……” 听到声音,黄芩抬头去看,只见一个小团子拿着吃食,朝她踩着小碎步跑来,而宫女在小团子身后着急追着。 “哎呦,凤染,小心。”黄芩连忙起身,去抱住冲过来的凤染。 “陆凤染,不可无礼。”陆弋轩轻声呵斥。 “陛下……”宋露拉住陆弋轩的手,微笑道:“既是家宴,便不去讲究这么多了。凤染一年多没见阿芩了, 小孩子激动些, 也是正常。” “哼……” 陆弋轩有些郁闷,凤染明明是他和露儿的儿子,但每次见到黄芩,便激动得像只见到坚果的松鼠一样。而且他才多大的孩子,只见过两三次面,竟就记住了黄芩的模样。 “别孩子气了。”看到陆弋轩生闷气的样子,宋露有些好笑道:“凤染都没你幼稚。” 听到宋露说他幼稚,陆弋轩只觉得委屈,假装生气道:“露儿,我可是一国之主。” “好,我亲爱的陛下,我知道了。”宋露耐心去哄。 陆弋轩偷笑,趁人不注意,悄悄亲了宋露一下,“好的,我亲爱的露儿。” 宋露脸顿时红了起来,在桌底下轻轻拍了一下陆弋轩的腿, 暗示他注意些。陆弋轩却勾唇笑了笑, 俊美的脸魅惑人心, 宋露不禁扶头,心里叹气。 另一边,小团子举着梅花糕,递给黄芩。他笑得眉眼弯弯,肉嘟嘟的脸格外可爱讨喜,“姑姑,给你吃梅花糕。” “好,谢谢凤染。”黄芩接过糕点,然后将凤染抱到了自己腿上,温柔道:“凤染果然长大了,知道心疼姑姑了。” “凤染爱姑姑,那姑姑爱凤染不?”小团子眨巴着好看的眼睛,天真道。 看着这陆弋轩的缩小版卖萌,黄芩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说是膈应却又不是,但就是有些奇怪。她点了点陆凤染的小脸,笑着道:“凤染这么好,姑姑当然也爱凤染。” 听到这句话,旁边的陆长翊突然看向两人,眸底的神色微微有些复杂。也许,有些事情也该提上日程了。 “嗯嗯……”凤染点了点头,然后突然靠近黄芩的耳朵。他看了眼高位上的父皇,见父皇和母后正在谈话,便快速转过头来,小声道:“那姑姑能不能带我出宫?” “……”黄芩顿时有些无语,又觉得有些好笑。原来小团子这么殷勤是有目的的呀? “不可以。“陆长翊代替黄芩拒绝了小团子的请求。他听力极好,况且陆凤染虽然想要悄咪咪地说,但声音却并不是很小,所以听得一清二楚。 陆凤染紧紧抱住黄芩,有些疑惑又有些害怕地看着陆长翊,声音糯糯地说了句,“王爷……你你……你怎么听到了?” “哈哈……”黄芩抱紧小团子,捏了捏他的脸,说道:“王爷的耳朵可好了,是有名的千里耳呢。” 小家伙顿时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打量着陆长翊。“你真的……听得到?那岂不是……都知道了。” 陆长翊面无表情,点了点头。他看了眼黄芩,见后者偷偷在笑,内心一动,便故意逗陆凤染道:“你姑姑和你说的所有话我都能听到。” “啊?那我和姑姑都没小秘密了?”小凤染震惊道。 “嗯嗯,所以姑姑也很怕王爷。”黄芩假装害怕,委屈地眨巴着自己的桃花眼。 “……”陆凤染顿时咽了咽口水,看了眼害怕的姑姑,又看了眼冷面罗刹,然后鼓起勇气,下定了决心。他扒开黄芩的手,跳下去,然后走到陆长翊身前,认真道:“王爷,能不能答应我,不告诉父皇?我有好多吃的,都可以送给王爷。” “嗯?” 小团子立马吓得眼睛闪乎,双脚颤抖,却又强装镇定,“别的,别的也行。” “陆凤染,回来!”陆弋轩突然喊道。 陆凤染当即吓得小短腿一软,差点跌倒在地。陆长翊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小团子,将人捞了起来。 “王……爷?”陆凤染看着近在咫尺的冷脸,立马僵直身子,不敢乱动,生怕惹怒了面前的男人。 “不必怕我,我又不会吃了你。”陆长翊自然看得出小孩子对他的害怕,于是摸了摸陆凤染的脑袋,温声道:“按辈分你应该叫我一句,皇叔公。” “皇叔……公?”陆凤染睁大眼睛,不解地问:“可王爷你看起来和父皇年纪差不多啊?” “嗯。”陆长翊笑了笑,“我比你父皇大一岁。” “嗯?”陆凤染还是不太懂,为什么王爷只比父皇大一岁,他却要叫王爷皇叔公。 “陆凤染!”话音刚落,陆弋轩便到了陆长翊跟前,一把将小团子从陆长翊怀中拎了出来,“别以为我没听到你说什么。” “父皇……父皇……我什么也没说。”陆凤染扑腾着,无力解释。 “那刚才让王妃带他出宫的是谁?” “……”陆凤染心虚地闭嘴,怎么父皇也是千里耳? “父皇,儿臣错了。”陆凤染眸子一转,立马认错。 “回去抄宫规三遍,抄不完不许用膳。” “啊?”小家伙顿时犹如晴天霹雳一样,惊讶之后便是丧着小小的俊脸,委屈道:“儿臣知道了。” “好了好了,他还小,是不是有些过分严厉了?” 听到姑姑为他求饶,陆凤染眼睛立刻放光,给黄芩投去了一个感激的眼神。然而,陆弋轩却是厉声道:“皇婶,不必为这家伙求饶,这家伙从小便不安分,不收拾收拾,怎么行?” “……”黄芩无言以对,难道这就是亲爹? “母后……母后……”被亲爹拎着,小家伙叫唤起了亲娘,乞求亲娘为他求情。 看到自己的儿子被陆弋轩收拾,宋露不仅没有心疼,反而不厚道地笑了。她瞧了眼陆弋轩严厉的模样,又看了眼小家伙可怜巴巴的样子,假意咳了两声,方才道:“陛下,将凤染放下来吧。” “露儿……”陆弋轩皱了皱眉头。 “陛下,就听我一次,饶了凤染一回吧?” 陆弋轩叹了口气,终于将陆凤染放了下来。他低下头,盯着缩小版的他,认真严肃道:“记住,这次看在你母后的面子上,就先饶了你。下次若敢再犯,必当严惩。” “好……好,儿臣知道了。”陆凤染垂着脑袋,似是乖巧。然而,就当陆弋轩要拉着他要走的时候,突然,他想起了什么,于是便停下了步子,捏着衣角,奶声奶气道:“父皇,那……那抄书呢?” 陆弋轩回头看了眼小团子,毫不留情地道:“自然还是三遍。” “……”小家伙顿时生无可恋。 …… 第262章 原来传闻是真的 当废除六宫,唯立皇后的意见一出,朝堂顿时炸开了锅,一群年轻的官员纷纷跪地,请求皇上三思。 “臣附议,陛下圣明!” 一道突兀的声音忽然响起, 令嘈杂的朝堂立刻寂静无声。众臣抬头去看,却见是战昭王正笔直站着,眼神寒冷地打量着他们。 “……” 朝堂更加安静! 谁敢惹战昭王?先帝在时,他便是举国皆惧的黑衣战神,冷面修罗,出了名的不听劝,出了名的不好惹!如今, 他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功臣,是连皇上也需礼让三分的人物, 他们这些初入官场不过几年的臣子哪敢有胆子去招惹呢? 陆弋轩望着鸦雀无声的朝堂,勾唇笑了起来,他要的便是这样的效果!众臣敢向他进谏,因他是天子,明面上不了一意孤行。然,无人敢与陆长翊作对,因他是战昭王,出了名的残忍暴戾。 “那即日起,便废除六宫,唯立皇后。” “众卿,可有异议?” “臣……”有人抬头,想要说话,可陆长翊却立即向他看了过来,眼神如同冰刃。年轻的官员吓得颤颤巍巍,立马低头道: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牵一发而动全身,官员们迫于威压,只能不情不愿, 陆陆续续地同意皇帝“荒谬”的想法。 当下朝的时候, 与官员们唉声叹气的模样相反,陆弋轩脸上止不住的笑意。他看着陆长翊的冷脸,一时间竟然觉得顺眼讨喜得多。 “多谢皇叔相助!” “不必。”陆长翊冷冷道:“陛下好自为之,日后莫要后悔即可。” 陆弋轩并不生气,而是微笑道:“皇叔多心了。” 陆长翊瞧了眼陆弋轩,见后者温润笑着,看不出一丝情绪。他若有所思,而后转身,“愿如此。告辞,陛下。” …… 战昭王府中,翠竹居还是老样子,即使寒冬,翠竹依是绿色盎然,生机勃勃。 外面下着雪,天气寒冷,黄芩便躲在暖和的屋里睡懒觉。她睡得很死,以至于陆长翊晚上归来的时候,推门到了床边坐下,她都没有察觉。 陆长翊低下头,认真看着黄芩的睡颜,渐渐入迷。多年过去了,她容颜未改,依然如当初一般面若桃花,温柔多情。 他情不自禁笑了笑,抬手,用粗砺的指腹温柔摩挲她的唇,很柔软,是吻过他的娇唇。 忽然,女子睁开了眼,笑着看向他,暧昧道:“阿翊……” 他动作一滞,红了耳根。黄芩无奈地叹了口气,爬起身,搂住了陆长翊的脖子,“阿翊,你还犹豫呢……” 纯情老处男,这个词用来形容陆长翊简直再好不过了。他容易脸红,害羞,自他们结婚将近有八年了,同床也有七年了,然而两人除了拥抱,没什么实质性的进展。 每次她暗示陆长翊,他都会害羞地躲开。本来是血气方刚的男人,可面对她这样的美娇娘的诱惑,却能只红脸,不进一步做什么。其实,她也是有怀疑过陆长翊可能那方面有问题,但是碍于他的面子,又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给他用了补药。 在陆长翊碰到嘴唇的时候,她就醒了。她本以为陆长翊终于想通了,然后想趁着暧昧的氛围,进一步下去,结果又是这样。 看着依然陆长翊羞着脸,黄芩深吸了一口气,决定下一剂猛药。 “阿翊,你是不是那方面有问题?” “……” 陆长翊顿时满头黑线,脸青一阵白一阵的。他看着黄芩,无力地动了动嘴,却又不知道说什么。他的夫人竟然在质疑他的能力? 陆长翊的反应正是黄芩所预料。她心里偷笑,可面上却撇着嘴,继续暗讽道:“要不然这么多年了,都不碰我一下。” “阿芩……”陆长翊顿时有些着急,想要解释。 “要么是你有问题,要么是我有问题。”黄芩故意打断陆长翊的话。 “啊!” 话音刚落,黄芩便被陆长翊压在了身下。陆长翊喘息着,眼神不停闪乎,却紧紧盯着黄芩,咬牙切齿道:“阿芩,你相公没有问题。” “我不信!”黄芩扭过头去,故意挑衅。 陆长翊此刻的脸色简直可以用五彩斑斓来形容。他扳过黄芩的脑袋,深吸一口气,霸道地亲了下去。 这是要证明自己了?见达到了想要的效果,黄芩眉眼带笑,兴奋地勾住了陆长翊的脖子,与他缠绵悱恻。 ... 她转头,意外地看到还在熟睡的男人,眼神逐渐幽怨,恨不得将人打醒。 “夫人……” 就在这时,陆长翊突然睁眼,眼神清明认真,问道:“可信了?” “什么?” 内心受到了极大的冲击,陆长翊盯着黄芩,不可置信地一字一顿道:“一……般……般?” “呃……”黄芩决定报复陆长翊昨晚的行为。 “好,为夫这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一般般!”黑着脸说完,陆长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捞住黄芩,翻身扑了过去。 “啊,我错了!” …… 三日后,陆长翊满面红光地从翠竹居走了出来。 昌平和彩莲等在院外,低着头不敢去看陆长翊。王爷三天前吩咐过,没有他的命令,谁也不能进翠竹居。因而,他们换了两批人,在这守了三天三夜。 陆长翊瞧了眼彩莲,面无表情道:“彩莲,你带一些小丫头进去,帮王妃洗漱。” “是,王爷。”彩莲红着脸领命,不用想也知道,这三天王爷和王妃在屋里干了什么。 “对了,记得动作轻一些。”临走之前,陆长翊又回头提醒,脸不红心不跳,与之前的纯情老处男大相庭径。 陆长翊走后,黄芩在丫鬟们的伺候下,终于得以洗干净了身子。然而,她还是在床上躺了两天,才勉强能够下床。 之后,不知道谁走漏了消息,甚至被百姓用来当做茶前饭后的谈资。 王府里,黄芩刚能下床走路,这消息便传到了她的耳朵里。她顿时又羞又愤,像只愤怒的猫儿一样,跳起来抓花了身旁男人的俊脸。 于是乎,陆长翊顶着个被抓花的脸,被迫上朝。众人想笑,却碍于战昭王的威压,只能强行忍住,装作没有看见。 “哈哈……原来是……” 听到笑声,陆长翊闻声看去,冷冷瞪了眼那高位上笑着的陆弋轩,眼神如刀。后者见状不妙,立马咳嗽两声,悻悻收起笑容。 原来传闻是真的! …… 第263章 往事如烟,报应不爽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王妃长安最新章节、王妃长安一水静无澜、王妃长安全文阅读、王妃长安txt下载、王妃长安免费阅读、王妃长安 一水静无澜 、、 第264章 一路长晴(大结局)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王妃长安最新章节、王妃长安一水静无澜、王妃长安全文阅读、王妃长安txt下载、王妃长安免费阅读、王妃长安 一水静无澜 、、 第265章 长夜无明(泽夜与墨漫) 摘星楼下,灯火通明,众人脸上洋溢着喜庆。这是泽国一年一次的祈福节。 翌日,摘星楼上,发丝凌乱,衣不蔽体的墨漫抱着胸前,躲在角落哭泣。 她不知男人是何时离开的, 只知道自己昏死过去时,男人怒骂了一声…… 墨漫艰难地站起身来,走向摘星楼的栏杆处,望着下方独属于泽国的繁华。人群如同蝼蚁,渺小的不能再渺小…… 一阵冷风出来,墨漫凌乱的发丝随风飞舞,脸上早已丧失对生的希望。 欲跳下摘星楼,奈何体无衣避。 生时毫无尊严,死却不能落得众人不耻,将尊严“挫骨扬灰”! 毕竟,她剩下的尊严只有死的尊严了! 她实为夭国的公主,实则却只是一个皇帝乱性时宠幸的丫头所生,所以自然从小被当作丫头使唤。 墨漫是母亲为她起的名字。她不配随父姓林,而她只知她母亲被人称作芦瑜,故而她没有姓。 直到二十天前,泽国攻打夭国,早已亏空成虚壳的夭国毫无还手之力,不过十日,便被灭国。 夭国嫡系皇室早在泽国刚开始攻打夭国的时候,便抛下国家子民,去到皇后的母国夜国躲避。但却留下士兵, 来防止别人逃出皇宫 泽国军队进入夭国皇宫之时,逃不掉的宫女,庶出公主尽成了泽国将士的玩弄之物,而男者,如庶出的皇子,太监侍卫等通通被杀。 墨漫自然是没有资格与能力逃走的。 在泽国军队入侵夭国皇宫之时,十七岁的墨漫躲在宫女太监们上厕所的地方。那里有一个地窖,是墨漫的母亲在被打死之前想办法挖的。 宫女太监上厕所之地,凡有点身份之人皆不会来此。就算是宫女太监,也只会在需要方便的时候才会到此。 所以,只有在这个地窖,墨漫才能不受到别人的欺负。尽管这是宫中最污秽最臭的地方,但对墨漫来说却是最好的地方。 两天后,当泽国军队在皇宫放火,准备离开的时候,墨漫本以为可以躲过一劫,从此过一个正常人的生活。 然而,火烟熏的墨漫实在难受, 忍不住爬出了地窖。 看着远去的泽国军队, 墨漫以为没有事了。忍住饥饿与身体的不适, 拖着瘦小的身子朝着与泽国军队相反的方向低头疯跑。 然而, 墨漫没有想过皇宫的越雨门处亦有泽国军队。 当意识到的时候是墨漫撞到了一个人,墨漫瞬间被弹飞,身子如同枯叶落到地上。抬头,墨漫便看到一身明黄色战袍,脸色阴戾,周身散发着杀伐血腥气息的男人。那便是泽国的皇帝,泽夜。 泽夜嫌弃地拍了拍战袍,厉声问道:“不是说,所有的人都已经死了?” 身后的将军来不及想,便扑通跪了下来,瑟瑟发抖,“属下办事不……不力。还请陛下责罚!” 泽夜看了看身前穿着已经脏成黑色的破烂白衣的女子,悠悠地说:“既然办事不力!回去后,就按军法处置,一百军中大板。” 身后的将军脸色煞白,但还是磕头谢主。 墨漫在地上始终没有动。 泽夜看着墨漫,眼神中有一丝惊讶,“能逃过我军的搜捕,那可不一般。既然已经免于一死,那么朕就让你以后生不如死。” 泽夜脸上带着嗜血的笑,然而墨漫却再次陷入了绝望。“来人,将她带走!” 军士上前,想要将墨漫拉走。 墨漫拼尽全身的力气,扑向泽夜,抽出泽夜腰间的佩剑,朝着自己的脖子处去。 尽然注定是无尽的痛苦,那要此生作何? 然而,剑却只是轻轻划破了墨漫脖子上的皮肤,就被泽夜将剑夺了过去。 因为之前没有想到面前的女子会自杀,才让女子有机可乘。当意识到女子将佩剑抽走。泽夜便很快反应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剑夺了回来。 泽夜看着被军士按住的墨漫,残忍地笑了起来,“现在想死,可惜已经晚了!” 转而,泽夜提高声音,“若是这个女子死了,你们就等着灭了九族……” 听到陛下的话,周围的军士通通跪了下来,“臣等不敢。” 而墨漫则是像失去了生气的布人,任由人拉着她离开。 …… 墨漫是没有资格坐任何代步工具的。从夭国到泽国,整整十千里,墨漫都要带着沉重的锁住双手双脚的铁链行走。 在路上,墨漫不吃东西,想要将自己饿死。然而,泽国的士兵们就算是为了自己的性命与九族,是断不可能成全她的。 墨漫不吃东西,他们便扳开她的嘴,强行喂入,完全不怜香惜玉。不对,墨漫怎么能算作香与玉呢?在泽国人眼中,墨漫连猪狗都不如。 毕竟,猪能让他们填饱肚子,狗能守家看院。而墨漫能做什么呢?大概是让他们被皇帝罚,让他们陷入危险! 天黑了下来,几个男人围住了墨漫,眼神如狼。 “你们在干什么?”这时,传来一声怒吼! 男人们立刻听出了声音的主人是他们的皇帝,立马战战兢兢的跪下,“参见……陛下!” 望着衣服破烂凌乱的墨漫,泽夜冷笑,“果然是夭国皇宫里的人,都是一样的贱。倒是果真不一般,都成为俘虏了,还不忘记勾引男人?” 墨漫没有说话,只是不断地将身上的衣服搂紧,屈辱的泪水无声地流下。 “来人,将这几个人带走,军法处置!” 听到这话,男人们开始不顾形象地开始求饶,“陛下,都是那个贱货勾引我们哥几个,陛下恕罪!” 泽夜没有理会,而上来的士兵将几个人毫不留情地强行拖走。 泽夜走到墨漫身边,粗鲁地捏住墨漫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夭国的贱人,别想耍花招,朕会让你生不如死!” 说完后,泽夜甩开墨漫,站起身,残忍地笑了起来。 墨漫的泪水仍止不住的流,想要趁此时咬舌自尽。 然而泽夜好像预料到墨漫会这样,面色平静地说:“尽管咬,朕有的是上好的药来让你活着。只是在那之后,可能你会没有舌头罢了!” 泽夜说的风轻云淡,墨漫却感觉到一阵一阵的寒冷与恶心,仿佛落入了蛇穴,周身被万千条蛇缠绕。 …… 一日后,到了泽国的京城,百姓们欢呼,为他们的君主,为他们的军队凯旋归来欢呼。 泽夜穿着干净的明黄色战袍,在阳光下,甚是夺目。剑眉下凤眼微眯,嘴角微微上扬,享受着他的臣民对他的膜拜。 而跟在军队后面的墨漫,一身灰色的粗布衣服,比一日前的干净了许多。这是泽夜命人换的,她之前的衣服已被撕的都不能勉强地遮住身子。 墨漫依然戴着沉重地铁链,每走一步,发出刺耳清脆的声音,但都被百姓的欢呼声堙埋。 今日是祈福节,在泽国的百姓眼里,没有比祈福节更神圣的日子。 墨漫当日便被带入了泽国的皇宫。 泽国的皇宫与夭国的甚是不同。夭国以黄色为主,富丽却奢靡,而泽国的以黑色为主,低调却压抑。 到了傍晚,来了几个宫女将墨漫带走。 一个时辰后,墨漫穿着白色的里衣坐在摘星楼的地上。此时的墨漫大概是她十六年以来最干净的一次。 墨漫的长相并不是倾国倾城,但却很是清丽耐看。 精致的鹅蛋脸,不厚不薄的嘴唇,小巧的鼻子。好看的眉毛下,是一双有着长长弯弯睫毛的杏眼。墨漫的眼睛生得很动人心魄,但眼中却没有波光流转,眼神中充满恐惧。 泽夜穿着明黄色锦衣站在墨漫面前,随后转身走向楼栏处,望着空中高高挂着的圆月,“朕在看到你的第一眼,便觉得熟悉。如今看来,你是那女人的女儿无疑。” 身后的女人与芦瑜仿若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一样的让他心生厌恶。 如果不是芦瑜勾引父皇陷害母后,母后就不会死。而在母后死后的一年,芦瑜又下毒杀死了父皇,逃回夭国。 一切都是因为芦瑜,是她害的他失去双亲,被迫八岁便登上这冰冷的皇位。 十年前,他终于将泽国发展成为天平大陆最有实力的国家之一,与云祁国不分伯仲。 年纪轻轻的他亲自帅兵攻打夭国。夭国人知道他的意图,送上了芦瑜的人头,割让了近乎一半的领土的七座城池。 他顾忌与夭国结亲的夜国,暂时收手,但却从未打算过放弃复仇。 十年后,他亦是亲自帅兵,灭了夭国,血洗夭国皇宫。但却没有想到得到了芦瑜的亲生女儿。 父债子偿,母债自然由女儿偿还。 泽夜转过身,如同来自地狱的恶魔! …… 没有多久,便有两个长的凶神恶煞的老婆子上了摘星楼。其中一个婆子手上拿着一件灰色的粗麻衣裳,一件白色的里衣和一个红色的肚兜。 看着抱胸坐在地上的墨漫,两婆子都一脸嫌弃地吐了口水。婆子将衣服扔向墨漫,“贱货,把衣服穿上!我们带你去你们夭国人喜欢的地方……” 墨漫穿好衣服后,两婆子扯着她出了城门,并没有其他人。 这次墨漫没有被戴上铁链,但两条腿却毫无力气。 两婆子边走边骂。 墨漫不理会她们,抬头看着湛蓝的天空,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墨漫闻到了桃花的香味,一切似乎很美好。 然而,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与美好相遇…… 听到身旁大河奔流之声,似在咆哮。 墨漫心中的激起波浪…… 生命为何如此不公?为何如此待她? 墨漫拼尽全身的力气,挣开老婆子,快速地跑向大河,飞跃而下! 两婆子意识到时,墨漫已跳入大河。 在墨漫彻底被波涛汹涌的河水淹没时,两婆子看到墨漫在笑,笑的凄美…… 两婆子看呆,一时愣了神…… 但随及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两婆子对视了一眼,快速朝着进城方向跑去。 …… 两日后,泽国皇宫内 泽夜愤怒地将手中的奏折扔在地上,“什么?你們没有见到那个女人?” 跪在地上的人抖得厉害,“启禀……启禀陛下,确是没有……没有……” 泽夜脸上浮现出戾气,“来人,去将送那女人去泽骑军的人找来!” 跪在地上的将军仍然在发抖…… 两个时辰后,侍卫们带着两个满脸惊恐的婆子走了进来。 “启禀陛下!当属下们找到这两人时,她们正带着家属准备出城门!” 泽夜看着两个跪在地上不断磕头的婆子,瞬间明白了一些。 “那女人呢?” 两婆子仍然在不断地磕头,头上已经开始流血。“陛……陛下恕罪,那女人……女人跳入了……阎河……” 两婆子磕头的声音响彻大殿。 “来人,将她们带下去,凌迟处死!其九族全部充入官奴。” “陛下恕罪!陛下恕罪……”两婆子被上前的侍卫拖出了殿堂。 “死,哪有那么容易!来人,搜查,朕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两日后,一个将军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启禀陛……下,属下无能,没有搜到!” 泽夜一脚踹翻身前的案几,“朕要你们何用?继续搜,否则……” 将军没等泽夜说完,便快速接上话,“陛下息怒!属下一定将人搜到。” …… 安国,皇家狩猎场 “禀告陛下,属下在阎河边发现了一个女子。” “好大的胆子,竟然敢闯入朕的狩猎场。将她带到朕的面前。” 不多时,一个穿着灰色的女子便被带到了帐篷之中。女子容颜清丽,可此时却昏迷不醒。 “芦瑜!”安帝略有皱纹的脸上露出了惊喜。 见地上的女子没有反应,安帝伸出手在女子鼻子探了探。还有气息,“快叫太医!” …… 墨漫醒来的时候,入眼便是一个约莫四十多岁,穿着龙袍的男人。 男人见墨漫苏醒,脸上露出了真诚的笑容,“姑娘,你醒了?” 墨漫好奇地看着男人,“这里是……” 男人笑了笑,“这里是安国!” “安国……”墨漫记忆中大概有过这个地方。 九岁的时候,母亲曾说过安国,但墨漫已记不清。 见墨漫思绪飘忽,安帝连忙问道:“姑娘,你的娘亲是不是叫芦瑜?” 墨漫惊讶,“你怎么会知道我娘的名字?” 男人高兴地站了起来,原来真的是芦瑜的女儿。 “你的娘亲,是朕这辈子最爱的女人……”说到这,安帝脸上带着悲伤。 “只是,”当时朕为了皇位抛弃了她。安帝脸上闪过痛苦之色,“当朕再次听到她的消息,是十年前,她被……” 这一生,最后悔的事便是抛弃了芦瑜。 再次看向墨漫,安帝脸上换上了笑容,“幸亏老天有眼,让朕遇到了芦瑜的女儿……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墨漫。” …… “废物!连个人都搜不到,朕要你们何用?”泽夜看着,跪在殿上的将军怒吼道。 “陛下……恕罪!”将军战战兢兢,但还是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属下……属下怀疑……人怕是随着阎河到了安……安国……” “安国,安国……” …… 一年后,安国,伴随着婴儿“哇哇”哭声,一个男婴落地。这便是墨漫的孩子,亦是泽夜的孩子。 同年墨漫被封为曼妃,男孩被赐名陆长翊。 到安国两个月后,墨漫恶心呕吐。 安帝将太医唤来,知晓墨漫怀了孕,十分惊讶。 面对着对自己有如父亲一般的安帝,墨漫说出了自己的实情。 知道墨漫骗了自己,安帝没有生气,只是为墨漫感到悲伤,同时让墨漫把自己当作父亲,并许诺今后再也不会有人能够伤害她。 墨漫没有打算将孩子打掉,毕竟孩子是无辜的。再者,墨漫的身体禁受不住打胎带来的伤害。 安帝自然不会逼迫墨漫。 在孩子生下来后,墨漫请求让安帝立她为妃,安帝并不同意。 然而在墨漫不断的请求下,安帝终究抵不过,同意了。 在陆长翊六岁那年,泽国进犯安国,依然是泽夜亲自领兵。 和以前一样,泽夜的容貌并没有变。即使没有靠近,亦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戾气,只是现在更加的重了。 面对泽国的虎狼之师,安国节节败退。不到十个月,泽国便已直逼安国京都。 看着安帝为此事,操劳成疾,卧病在床。墨漫心中不忍,执笔写下了一封信,离开了安国,悄悄地去了泽国的军营之中。 她本目不识丁,在安国的这六年,安帝专门派遣人教她与陆长翊一起习字读书。这六年,是墨漫最快乐的时光。 本以为能一直下去,结果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墨漫身穿淡紫色的流仙裙,与七年前相比,少了许多怯懦与卑微。 墨漫神色淡漠地看着依旧露着嗜血笑容的泽夜,“你要报复,就报复我一人足矣!不要牵连其他人!” “朕说过要让你此生生不如死,朕可没有食言。”泽夜邪笑,“倒是你,竟然敢逃!” “做了错事,自然要承受相应的代价!那孩子……” 墨漫知道泽夜想要说的是什么,不复之前的淡定,立马“扑通”跪了下来,“主人恕罪!” “那孩子不是贱婢的,是贱婢为了得到名分和宠幸去抱来的!孩子是无辜的,一切都是因为贱婢的下贱……”墨漫边说边不断地磕头。 泽夜走进,捏住墨漫的下巴,仿佛要将女人的下巴捏碎,强迫女人将头抬起,“你说对了。” 说完,泽夜狠狠地将墨漫甩在地上。 “来人,将她带去朕的帐篷。” 第二日,泽国撤兵,归还了安国被侵占的城池。 安国众人不知何原因,只知道泽国撤兵的同日,安帝最宠幸的曼妃暴毙而亡。 …… 看着昏死的墨漫,泽夜舔了舔嘴角的血,“你休想逃出朕的手掌……” 冷风吹来,烛灭,灯火尽! 第266章 荆藤绕何(陆弋轩和宋露)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王妃长安最新章节、王妃长安一水静无澜、王妃长安全文阅读、王妃长安txt下载、王妃长安免费阅读、王妃长安 一水静无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