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界神倾》 第一章 剑心入意 天光礼,逍遥界中最为隆重的节日。 新旧年交替之夜,天光将会从五行灵源之中喷涌而出,灵光洒播天地,灵气充斥八州,万物依此勃发,生灵凭之成长,界域也因而稳固。 如今已是岁末,天光礼即将来临,今年的天光由木灵源为主引导,是以新年将称为木灵年。 木灵天光从青玄山升起,青玄山上有宗门坐镇,以山为名,号青玄宗,天光礼之时,青玄宗会以主人身份,邀请各大势力齐聚青玄,共庆天光盛典。 青玄峰巍峨雄奇,独有的昼夜各半山绝景,也让它获得“气通阴阳,峰举日月”的美誉,无人不神往之,坐落其上的青玄宗虽然年岁不长,但也是天下间有数的大宗门,三峰三剑各有千秋,都是名震天下的绝顶剑法。 青玄峰向西百里之距,有一名为青松镇的地方,青松镇两边高山围绕,一条连西接东的大道正从其中穿过,是由西来往青玄宗的最佳途径,青松镇凭这条道路接待来往青玄的客人,算得上是一片富裕安康之地。 斜照夕阳即将没入山下,因高山环绕,青松镇的傍晚总是来得早一些。 此时镇外不远的松林之中,长条石板铺成的小路上,传出鞋底踩过路面上散落松针的轻微“嚓嚓”声响。 日已昏黄,倦鸟归尽,松林中万籁俱静,仅剩的脚步声就格外的显耳。 脚步小且净,显得从容不迫,随脚主人前行,稀疏松林之间,旧瓦矮墙围着的庭院被遮掩部分越来越少,终于转角之后,整片幽静小院映入眼前。 来人也走出了遮掩行迹的松林,她穿着与大多数颜色都不对冲的暗黄衣衫,无论闹市还是深山,暗黄都能融入其中不引起注意,但穿着这种衣物的人如果是个单独出现的女子,反让人感觉耳目一新。 女子头上看的出打理痕迹,但主人似乎不擅长打扮,简单扎起的乌黑秀发,用一支木头簪子固定,此外没有任何佩饰,额角几络头发没扎稳,滑到了明润的脸颊上,随着主人步伐轻轻摆动,勾撩着引人心痒。 脸上不见有太多妆饰痕迹,大概就像是用清水洗干净了那种程度的清秀,简单妆容与这身打扮结合在一起,整个人便散发出一股璞玉般的气息,让她不再平凡起来。 “失剑居。”黄衫女子轻声读出门上木匾已经淡去了颜色的字,声音软玉般温圆悦耳。 “看来就是这里了,前辈还没走出当年三辩。”话说完,人已到院门前,抬手叩门三声,脆声道:“凌前辈!中州陈玉拜访!” 能在名字之前冠以州名,说明此人家世名声举州无匹,若是家世显赫,又不该穿着如此简朴,叫门都没有人代劳。 这样明显的疑点,放在她身上却显得和谐,看她和风细雨的雍容态度,也让人理所当然地觉得她出身不凡。 “客人少待。”门内传来高声回应,不是此间主人年纪应有的清朗。 过了数息,木门打开,里头一个青衫青年开门迎出来,拱手行礼之后又道:“先生回家省亲,天光礼之后才能回来,客人若有事情,可以先告诉我,等先生回来我再转告。” 说话之时侧过身子伸手做了个请客入内的姿势。 “你是凌前辈的弟子?” 他称呼先生,来时行走脚步流畅,似乎对庭院情况十分熟悉,但看眼前人年纪已经有二十了,是少年之气未脱,逐渐开始朝着稳重的方向成熟的年纪,正当成家立业之时,身上青衫却是没有功名在身的院生标志,更没有刻苦习武留下的痕迹,一个文不成武不就的年轻人,作为凌白涛的弟子实在有失他的身份。 按照凌白涛在武道的地位,应该不会收这般人物作为弟子,况且还是那种能够陪伴师父入住内宅,本人不在时候可以替他待人接客的亲传弟子。 “我叫萧若佩,以前是青松学院的学生,先生是文教习,与我有师生之谊。”青年边在前头带路边解释。 自称陈玉的女子听得他姓萧,不由一愣,在逍遥界,随地姓的人只有一种,那就是不知父母的弃儿。 “请坐。”那人身上丝毫看不出弃儿的异样,行止举动,都显得自然温和且有教养,恰如其名。 他带陈玉坐下之后,熟练地拿起桌上的茶具泡茶:“请问你找先生有什么事情?” 陈玉虽为女儿身,说话却比不少男人更加直接:“想借《鼎山剑心三辩》抄读,我来自中州陈氏。” 萧若佩好像不在意她的身份,连手中动作也没有半点阻滞:“并非大事,我可以做主,待会我带你去先生书房,里面有我抄写的三辩抄本,若不介意拿走亦可。” 看着他娴熟的沏茶待客,陈玉不禁起了好奇心。 隐居在此的凌前辈给了眼前这人相当大的行事权责,书房是私密之地,其中个人的笔记更是最为隐私的东西,这么重要的东西都由眼前青年处置,不仅可以任他翻阅,甚至还能依他的意愿随意给旁人观看,几乎是凡事任之了。 他却说自己是‘学生’身份,难道不是越庖代俎?这可不是一句‘前辈高人,行事不拘’解释得了的事情。 似乎看出陈玉的疑惑,萧若佩笑答:“先生待我亲切,可惜我资质愚钝,学不来先生的本事。” 陈玉一听就明白过来,眼前的萧若佩因为人品纯良得到前辈赏识,可是没有武学天赋,跟凌前辈虽无师徒名分,情谊上却是半点不差。 “陈姑娘请用茶,我先去书房收拾准备一下,待会便来。”见陈玉没有其他问题之后,萧若佩放下茶杯转身而去,行走间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待清茶入口,陈玉才恍然初醒,把今天入院门至今的细节梳理清楚,这人行事干脆,又不失礼数,面面俱到,天赋不差,若是学剑,也不应该会丢了凌家名声,为什么凌前辈却没有收徒呢? 她开始仔细打量前辈隐居之地,试图通过装饰看出前辈行事方式。 待客的屋内并没有太多家具,除去坐着的茶桌茶椅,就一张方桌,两条长凳,用料也是就地取材的松木,看得出有不少年月了,没有因为用得久出现松动的迹象,制作的手艺很是实在。 方桌正上头挂有一幅松下舞剑图,题有“剑如松”三字,落款是“凌白涛,木灵六百正年”。 其上提诗,名为《醉问松》 笑推身旁老松友,强作手直欲扶我 好酒一壶君饮半,独我醉来君不醉 尔今东倒又西歪,敢笑我脚步虚浮 尔今虬头朝地栽,只我躺卧蓬蒿中 莫非你我挺且直,天在地下地在天 世间有友能共醉,天地倒倾无忧人 似乎是一首写醉后酒趣的诗作,不按韵律,但妙趣横生,与画中人相映成趣。 诗意与凌前辈当年遭遇相近,落得一身伶仃孤苦,世间仅剩友人唯有屋外老松,凌前辈心态豁达,即便只有松友,能共醉一时已是无忧之人。 本来陈玉见萧若佩答应得简单,还怀疑自己没找对地方,如今看到画,算是放下一半心来了。 四处观望之间,茶杯见底,回味悠长,可见萧若佩泡茶的手艺不凡,或许是诗画中犹有余味,只是她时间仓促,不能细品。 她刚把茶杯放回桌上,门口一暗,萧若佩去而复回:“书房已经收拾好了,姑娘请随我来。” 陈玉闻言放下茶杯轻轻颔首跟上。 小院不大,书房虽然与主厅分隔,也仅隔一墙,几步就到。 凌前辈是贪看松林落日,将西侧开窗,当做了书房,那一面窗户已经支起,桌上已经放上笔墨纸砚和她所求的《剑心三辩》,边上烛台点上了新蜡烛,原本客厅的茶壶也被萧若佩带过来了,所需物料一应俱全。 借着余晖,还能看清窗外石桌石椅古松,一片松林之隔,竟看不出这里距离一座繁华小镇近在咫尺。 书房内准备得十分充足,甚至连她夜读的打算也料到了。 要说凌前辈看重的人会因为她来自陈家卑躬屈膝,她是不相信的,但这近乎殷勤的招待,又作何解释? 觉得事有蹊跷,陈玉开口问道:“你知道《剑心三辩》来历吗?” 桌上薄薄的一本,短短三千余字,若传言无误,那是武道之中人人求之不得的珍贵典籍,为何在这里却如同普通书籍一般,随意供人观看? “先生跟我说过。”萧若佩似乎习惯于回答此类问题:“失剑之事,他不愿多说,但三辩没有禁止外传,外面流通各版,与原本也仅是少了诸多名家注解,并无多少不同之处的,姑娘尽管放心。” 陈玉翻开两页粗略一看,果然与外面流传的并无二异。 武道传闻能解出原本其中的剑道精髓,就能和凌前辈一样接触到“意”的奥妙,也是捕风捉影? 还是自己找错地方? 又或者手中的也是假的? “用而广,广而传,传而久,久自成道,先生虽然不想成一家道学,但也不愿自己心血随流消逝。” 萧若佩走到书架边上,另取了一本书退到门外:“再则先生出门时嘱咐我,若有人上门相求,不太过分的事情都尽量答应,外面的人看在他面上多半是不会为难我的,可保他外出期间我的安全无虞,三是在你眼中,那书或是珍贵之物,在先生与我眼中,随时都写得出来,其价值也仅与所费纸墨相同,陈姑娘不必担心我弄虚作假,我就在外边看书,姑娘有疑问的话,唤我一声。” 言毕萧若佩转身而去。 他行走得坦荡,不似有假。 “敏于行,诚于心,凌前辈教得好弟子...可是为什么不教他武技?” “是了,前辈出身凌家,怕是一身所学不能外传。” 心中自问自答间,陈玉坐回桌前,又思忖了一遍萧若佩的行为,与路上所见的人都大不相同,不仅行事大气,也没有因为她的身份改变态度,能指导出这样一个稳重的传人,可见凌白涛并非浪得虚名。 “难怪爷爷总说三辩好话,一辩一层,直达意境,却又没有真的认真寻找过原本,当年爷爷也是鼎山失剑之论的见证者,该是早就知道外面流传的与原本无异了。我还想着借这次到青玄宗观礼的机会找凌前辈讨要真本呢,是我看低了前辈,不出门果然眼界就浅。” 带着看低前辈的羞愧之意,她翻开了手中书籍,只过一会就完全沉浸书中,那点羞愧完全被书中精妙盖了下去。 三辩第一辩是为了避开自己失剑的责任,深解剑招,认为剑是外物,唯有招式才是武道之基,立意浅显,这是大多数武者的层次,这一辩,也被称为‘惜命之辩’。 第二辩是抛去了招式,抛去了剑器,为了表明自身的重要性,整理出个人武学心得,以求保存自身。 凌前辈出身剑道第一的凌家,他天资聪颖,前半生虽然放荡不羁,但见识不短浅,所学甚杂,此时全身技艺融汇于中篇千八字中,得出‘明招无道’之论,招式一旦成为形式就会脱出道,要想求道,须先寻求招式本质,刻意追寻招式的精妙,就会脱离道的本质。 第二辩得到大部分武者推崇,既是凌白涛向凌家发起的‘争命之辩’,也是武人对道的‘争命之辩’。 第三辩“本命之辩”仅有三百字,与他辩论的是曾经随百年前武道第一人凌云学剑的凌家祖宗,凌云是逍遥界首位接触到‘意’的武者。 这一辩凌白涛完败,因为凌家老祖最后向他展示了意!脱离技巧,脱离了自我,凭借对武技理解把握那一刹灵机借天地之力发出的招式,真正的以武寻找到了‘道’的存在证据! 凌白涛虽然借着老祖的压力,瞬间把握住意的奥妙,握住了属于自己的“意”,但是机会稍纵即逝,凌家先辈并不打算取他性命,意也因此仅存在一刹。 凌白涛自此一生都在寻找那一刹所掌握的道,三辩之论,成为凌白涛在武道之路上的顶点,也是他自己都难以跨越的高峰,武道之中卡在这一层的人何止万千,能够入意的,都是万中无一。 鼎山三辩虽然凌白涛败,但是武道辩论也如同高手过招,最后一辩,如果不是他触及到意的边缘,凌家老祖也没有那一刹灵感发动意招,故三辩原本,被武者传说成能让人窥探到意境本质的武道典籍。 第二章 白头匹夫 三辩一出,凌白涛被称作最有希望继承凌家绝学的天才,但凌家依旧决定将他驱逐,因为他弄丢的剑,是凌云曾经的佩剑“白羽”,凌家的白羽剑法也必须配合此剑才能发挥最大威力。 白羽剑是凌家作为武道巅峰的信物,是逍遥界剑道第一世家的脸面,他的努力换来妻儿能生活在凌家庇护之下,不用随他受苦。 之后二十年,凌白涛就一直隐居在青松镇里,武道天才之名,也随时间沉寂。 凌白涛是开始,他的隐居没有让武道变得安静,他入意那一年是武道丰收的大年,天才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接触到意的人还出现了四位。 有二十五岁入意的耀日城主昕言,有举手破浪的云宗少主云天,有凭借一块木板漂流千里云河的云龙,有自北宜州来,剑起令炎州六月飘雪的宁仙心。 宁仙心南下似乎是历练,六月飘雪惊鸿一现后她又回了澜临宗潜心修行,云门天龙双子风头一时无两,后来却被从明州出山的昕言一人压下。 昕言的意与前人不相同,在他之前意招发动条件是对手必须也接触到意,两人精妙的招式互相激发,武者意念与自身武技相融,抓住一瞬间的灵感,连接天地,借天地之力代替自己发动招式,时机,威力,效果都属天成,毫无破绽,融入意的武技,可以称得上完美无瑕。 意招持续时间最长的是昕天圣与凌云青玄峰天下第一之争,两人三天两夜都维持着意,一场大战把青玄峰顶削平,但昕言无时无刻都处在“意”的状态,随时都能激发意招! 耀日城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门派,听闻其门内弟子相争都会出现大量死伤状况,昕家先祖又有“嗜杀”的历史,他的出现,让武道再次如百年前昕天圣横空出世时一样紧张。 昕言没有闹出多大动静,在打败了云门天龙双子,把云龙及其妻女抢回明州后,就没有再次从明州诡异的群山之中走出来过。 直到一年前,耀日城才传出昕言失踪的消息,新的城主是昕言之子昕竹,据传言也是一位入意的高手,去年就有人见过他凭虚御空,傲立苍穹之下,那股天下唯我的气势,就像悬在空中的烈日,令人不敢直视,当时他年纪不过十八岁!第一位二十岁之前入意的武者,也是公认年轻辈武道第一人,甚至有不少人认为,现在这一茬武道苗子,怕终身都要被昕竹压得不能翻身。 书房内烛光早已盖住余晖,陈玉抄写完毕,桌上铺开了一层写满的纸张,墨迹在昏黄烛光中渐渐沉淀。 吹干了最后一张纸,陈玉站起来伸腰,原本松垮着搭在她身上的衣衫被拉直,一条纤细柔和的曲线伴随她收起身躯转瞬即逝,如果有人看见这一幕的话,相信就和那些绝顶武者接触到意一般感觉,惊鸿一瞥却值得让人花一生将之掌握。 烛光照得并不远,屋外的萧若佩在夜色中已经看不见,隐约谈话声夹带着松风传进屋内,似乎有人来了。吹熄蜡烛收起纸张,陈玉循声出门,大门口一盏灯笼,隐约见烛光笼罩着两个人影,新来的人似乎比萧若佩个子小许多,身躯完全被挡住。 他来到的时间不久,还没来得及进门。 听见萧若佩对来人说道:“今天先生来客人了,你们先吃饭吧,我一会就回去。” 来人声音很是清脆,听着年纪不大:“我吃过啦,吃饱才有力气出来叫你。” 原来他是有家人的,并不是寄养在凌前辈家里,看来因为自己的事情耽误回家时间,如今家里来找了。 念及此处,歉意顿生,陈玉急赶几步向前:“我已经收拾好了。” 萧若佩侧过身,门外是个十二三的男孩子,提一个写着“半斤月”的淡黄灯笼。 灯笼的样式有点眼熟,陈玉收起散发的思绪,认真回想一下,自己居住的客栈,门口好像也挂着这灯笼! 眼前灯光一晃,陈玉回神却看见男孩丝毫不怕生地把灯举到她脸上,待看清陈玉容貌之后,男孩不由惊喜大呼:“这不是今天来住店的漂亮姐姐吗?你怎么在这里?认识我哥的?来找他玩吗?” 刚因为抄写《三辩》没有回复精神的陈玉差点被他问懵,左右看看,萧若佩已经不在这里了,她顺势问道:“你哥呢?” 男孩指指她身后:“那个啊,他去关门窗了,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陈玉也被他的活泼性子逗得清醒不少,不由得宠溺笑道:“今天,我来借书看。” 这两人完全不像一个地方养出来的,果然性格的先天形成比后天养成更为主要吗? “凌先生家里很多书呢,哥以前也喜欢到这里来,我就不喜欢看书,我想当个天下闻名的大侠,拿着刻下我刘渊崖大名的金侠令回家,让老爹看看巴掌那么大的金子!看他还敢说我不读书就不会挣钱?”刘渊崖说着就气愤起来:“天下间最不讲理的事情就是将读书和挣钱扯在一块了!” 陈玉觉得他说得有趣,不由得跟他开起玩笑来:“金侠令表面漆金,里面都是黄铜,你想要真金的得自己花钱打一个。” “什么?!”数年幻想一朝被破,刘渊崖语调都变了,连忙虚心问道:“那怎么办?行武之路有能挣钱的方法吗?” 陈玉带着开玩笑的心态跟他一一例举,数着手指道:“开武馆,或者做些护送任务,还有接下监察司的巡狩令,接受武者勋职,镇守一方领取俸禄,你想走哪条?” 刘渊崖连连摇头:“不好不好,武馆和客栈没区别,老爹又说我走他老路,护送也不成,我没哥细心,怕连自个的钱包也弄丢在路上,巡狩令要追着那些逃犯,武功高低不说,还要防止他们来阴的,打不过打不过,当个武官?领的俸禄还没我爹挣得多,不行!有没有又安全,挣钱又多,还不用费心的法子?” 全数否定之后,他觉得陈玉似乎是有见识的,便带着祈求的眼光来向她请教。 陈玉抄写到三辩真本,心愿得偿,心情大好,于是逗他道:“可以努力拿个玉侠令,那个是真的上好美玉做的,抵得上十块金令牌。” 小孩略微思考,似乎觉得可行,于是一拍巴掌,竖起拇指称赞:“姐姐还是你有办法,就这么办!” “刘渊崖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整天想些不着边际的事情,我这里可记下了你不少罪证,你要是调皮捣蛋,我就全告诉叔了!” 萧若佩已经关好门窗回来,见刘渊崖的神情,知晓他又胡思乱想,虽然不是亲生兄弟,他也是亲眼看着渊崖一路长大的,不希望他走了歪路荒废时光。 “哥,我决定要当个玉名侠!”刘渊崖并不怕他,看他那得意模样,应该是在替自己找到目标兴奋不已。 萧若佩装作没看见他满腔抱负要一吐为快的表情,向陈玉道:“陈姑娘,天黑小心,灯笼明早放回失剑居就行。” 说罢把手中灯笼推向陈玉。 刘渊崖见他不理会,偏要插进话来,听他大笑道:“哈哈,哥你不知道吧,姐姐就住我们家酒楼,跟我们顺路。还有你竟然不知道趁机送女孩子回去,天作良机都浪费掉,要我说什么好?这样下去你就真的要娶小穗了!我可不想叫她嫂嫂。” “既然顺路,那便走吧。”萧若佩依旧看不出喜怒,率先踏上了石板小路。 刘渊崖笑嘻嘻的举灯示意陈玉先走,然后他甩着胳膊走在后头,不时吐出“嚯哈”的发力声音,烛光随他摇摆晃来晃去,时暗时明。 “好好走路。”前头萧若佩走的正步很规矩,灯笼在他的手中不摇不晃,话头一转又道:“练武明早起得早些,我带你去。” 刘渊崖立刻稳住身形,走得稳稳当当,表现出来一个客栈长大的孩子应有的素质,烛光不远不近刚好照着陈玉眼光落在的路上。 他走前两步低声问道:“姐姐,您说怎样才能成为玉名侠?像我哥那样的行不?” 一教之尊也不过是金名侠,陈玉原本以为他是开玩笑,想不到这孩子竟然一本正经地向她求教,甚至用上了敬语,她也不好和萧若佩那样死板地用现实打消一个孩子的上进心,想过之后才答道:“举世无双,至少八大宗门里有三个认为你的武力天下无对才能获得玉侠名,你觉得他行吗?” 刘渊崖小脸布满纠结,说不行吧,自己比哥哥还弱,那岂不是否定自己?说行吧,那得超越宗门掌教,似乎又不太可能,于是他忐忑答道:“我打不过他,应该行吧?学院先生也说哥八州拳掌式打得好。” 八州拳掌式是逍遥界基本武技,在童学院就开始学习,根据孩童对八州拳掌式的领悟不同,能够分辨出一个人是否具有武学天赋以及适合哪派武学,又能锻炼身体,为孩童打下良好的练武基础,因此八州拳掌式作为武学启蒙武技再为合适不过。 但是八州拳掌式是粗浅武技,招式浅显,人人都会,几乎随便找个武者都能想到克制的方法,虽然传闻这套武技出自凌云,但也不多人到二十岁还在练习的。 陈玉暗忖:“青松镇地方并不偏远,没有可能他们不知道这么简单的事情,凌前辈也不会花心思指点基本武技,是了,凌前辈出自凌家,八州拳掌式也出自凌家,但是并不算凌家独门绝技,外传无碍,这里面是否有什么外界不清楚的秘密?凌家那套武技又是否有别于外面?” “我练的是普通的八州拳掌式。”萧若佩没有回头,却像看清了她的想法,一句话打消了她的疑问,今天下午他的坦荡几乎让陈玉对他的话语没有办法怀疑。听他又问道:“渊崖你确定要走武道吗?” “我听说耀日城的那个叫什么竹子的能够在天上飞,我就想练到他那程度。”后头传来小孩的清脆响亮回应,似乎信心十足。“为什么他们要起那奇怪的姓氏啊?” “昕,意思是太阳升起时候照亮天地的第一缕光,昕天圣改此姓时候说过,他将是要照亮武道的第一道光芒,先生没教你们吗?”由于耀日城在武道历史上浓墨重彩的留下了印记,这个创自昕天圣的姓氏几乎是绕不过去的,是他课堂上又走神。 “现在记住了!”刘渊崖连忙点头,悄悄走进陈玉身边低语:“教习先生本质。” “你哥做学院的教习吗?”陈玉也配合他细声问。 “不,他是韶风令。” “一页纸上山水尽,半秃笔尖花月藏。出门青衫韶风令,入阁白头老护书。”陈玉对韶风令有映象也从这首诗中来,走遍山野,采集各地地理水文民间风俗加以整理,送到长生阁做记录,要等到老得走不动才能调进长生阁中做个安稳护书,最后老死阁内,是个并不怎么出风头的职业,不像是一个年轻人应该做的。 “错啦,是入阁白头老匹夫!”刘渊崖的年纪体会不到其中的辛酸,心直口快把小孩玩笑间编的歪诗扯了出来。 莫名想到数十年后的萧若佩被刘渊崖称作“老匹夫”,刚还沉浸在诗中沧桑的陈玉就忍不住“噗嗤”地笑了。 第三章 拳画八州 回到客栈后,被吃过晚饭的刘渊崖带着逛了夜市,陈玉也觉得有些疲累,因此见了不少有趣物事,不枉来过青松镇了。 把抄写好的三辩穿上线,包上封皮,算是一件心事已了。忙碌半天,陈玉开窗吐了一口气,夜晚凉风使人轻松不少,眼光落在门口吊着的灯笼上,听刘渊崖说起“半斤月”三个字的来历,她对萧若佩的文才更加可惜了。 那是前年的事情,萧若佩尚是青松学院的学生,也是天光礼前夕,附近几家商铺主人互相不肯认输,都要说自家挂上的花灯最漂亮,这个说他家的篾骨是铜铸鎏金的,那个说他家灯饰挂珠串玉,怕丢了面子,刘渊崖他爹也愁怎么能让自家门口的花灯不落档次,萧若佩提笔在普通灯笼上写下三个字挂出去,附近店家看见,灰溜溜地把自家精心准备的灯笼收起来了,这些年附近攀豪竞奢之风也因此渐消。 “韶风令,倒是亏了你。”太学试就在中州举行,陈玉也见过不少文采出众的学子,但都没有敢把灯笼叫做“半斤月”的胸襟,以他的文采,又与凌先生亲近,何必做一个吃力不讨好的韶风令?难道小小年纪就和那些老学究一般贪山爱水,喜欢听民风俗调?想起萧若佩正经的样子,似乎也挺适合他的形象,不禁莞尔。念头转换,忽然想起还欠着他借书的人情,该想个办法还了才是。 次日清晨,萧若佩带着刘渊崖出门时候,转角却见陈玉已经在门外等候,两人皆是惊讶,刘渊崖脑筋没转过来,脱口问出:“姐姐要逃房钱吗?” 饶是陈玉出身大家,也没忍得住骂:“呸!小鬼头,你这点头脑也就做个客栈掌柜了,还想做大侠?”发觉失态,她急忙收敛心绪,正色道:“昨晚不是说要我指点你么?就你这脾性,我不教你第一厉害的武技,只教你第二的,让你拿不到玉侠令。” 刘渊崖急忙求饶:“别啊!姐姐,我不是没睡醒么?都怪哥把我拖起来,一出门见到那么漂亮的姐姐以为还是在梦中呢!” 女人听到别人说自己漂亮多会高兴,尤其这两个字还是出自一个看起来没有心机的小孩子嘴里,陈玉没有了跟他计较的想法,笑骂一句:“不是个老实的。”然后指使他前头带路:“去人少点的地方。” 刘渊崖还在想应该选哪里,萧若佩开口道:“松林。” 经他提起,陈玉也觉得那里很合适,路途不远,也足够安静,于是一行三人慢步去了失剑居旁的松林里。 “你先打一遍八州拳掌式,我看看你的层次。”到了之后,陈玉衣袖挥动拂净石凳表面后端坐了下来,表情严肃,即使刘渊崖也知晓她已经进入了认真状态,不由得紧张起来。 十二三岁的孩童没有进入门派学习高深武技,测试资质看基础武功路数,大多数在这年岁的小孩如果不是专门习武到学院兼习文艺的话,多半会个拳架子,能够流畅打完一套就不错了,刘渊崖也不是想靠嘴巴功夫当上大侠,明显下了一番苦劲,高出一般孩童的水平,打起拳来虎虎生威,颇有股初生牛犊的冲劲。 童子稚嫩的声线喊招,惊散了松林的晨雾,八州拳掌式就如同写字,从左至右,先上后下,把一个逍遥界八州画开来。 起手是八州左上金铁矿藏丰富的景州,“景州开山式,宝铁生辉”,抬手露势,先声夺人,“身有洪炉铸,强铁生精光。” 接下来趁势追上,借景州其下霆州雷势,犹如笔划那一竖,长空直落,千丈坠石!“霆州追电式,天雷撼木。”“拳出风雷疾,击顶力透根。” 雷霆之势发尽,第三招是蓄力,人退回北国宜州所在,力气也借此一退如宜州落雪积层,一步一积,不激不发,一激就是雪峰崩塌,“宜州大雪式,风卷霜雪。”满积之力三拳打出,拳名风,霜,雪,势有卷,透,封。力厚势足,攻敌必救,料敌必守。“雪拥拦山关,行马欲向前!”收力之积雪,发力之策马,一招之间,转换自如。 第四招,右上云州,“云州怒涛式,大浪吞空。”宜州雪融从云州入海,这招借着春来大河起潮之势,如潮拍山,如浪侵岸,“潮来陆如舟,浪打人当虫!” 第五招,右青州,“青州灵指式,天光透林。”“深山飞尘惊,天光无处避!” 青州灵指式向来都是最难理解的一招,其他州所带的气势,莫不是大气磅礴,势不可挡,唯独青州,八州拳掌式的创造者选了一个不起眼的势融入招中,随处可见的太阳光穿过重重密叶,肉眼可辨的丝丝阳光飞流直下,这样的小势不要说代表一个泱泱大州,就算代表一个偏僻小村都成问题,甚至有人怀疑前辈招式被人篡改,然而从八州拳掌式出现至今百年来,没有人能对这一招做出改变,其运气行力方式,与八州拳掌式完美融合,整套八州拳掌式就像一个浑然无缺的字,改变一笔就全盘皆废。 “中州仁掌式,神山拔地。”中州是人类发源地,最有代表性的,自然是苍山,苍山周围都是平原沃土,唯独它突兀拔起,如柱如炬。传闻苍圣在此开启人类智慧,初代人皇在此立下人族当兴的宏愿,人皇以仁立誓,人类因此被天道选为逍遥界之主。仁掌之势,自身退守中宫,巍然不动,掌势如山由地拔起,守护自身周全,逼迫敌人退避,攻防一体,也是“不杀”之仁。“苍山犹在地,人道不曾枯。”在“不可避”天光之后,是让人一线的“仁”,是敬苍圣教化之德,是持人类立身之道。 接下来的第七式,就是杀招了,“炎州烈拳式,怒拳焚城。”“山裂火冲天,拳怒气焚城。”前六招积累的势,在这一招尽数爆发,赤火过处,不留余地。 收势“明州异爪势,苍鹰裂云。”大多数武功到最后收势都是渐趋平缓,八州拳掌式在拳势尽发之后,异峰突起,原该是风平云静,突如雄鹰撕云,尖牙利爪转瞬即至,余势不竭,要将人神魄也攫去,“神鹰穿幽山,长唳千里云。”。 刘渊崖以爪势收架,一套八州拳掌式“宝铁生辉”“天雷撼木”“风卷霜雪”“大浪吞空”“天光透林”“神山拔地”“怒拳焚城”“苍鹰裂云”八招全部打完,放在他的年纪,应该是值得赞赏的,他并非武道世家出身,练到这种程度,说明他小小年纪已经有相当的自控力,十二三岁力气耐力都不及大人,没有两三年的刻苦,很难把握正确动作顺利打完全套,更不论将力气用到好处,刘渊崖仅是呼吸稍重,已经有了一定根底,拳势因为年轻显得冲劲十足,性格比较适合炎州的修行方式,他的怒拳焚城打得非常好,这招势太猛,不保存精气,很容易损耗根本,陈玉出身大家,知晓后患,如果能解决这个问题,相信足够还上萧若佩人情了。 见刘渊崖驻着收势不动,知道他在等着评语,陈玉点头笑道:“打得不错。”起身走到刘渊崖面前:“我说教你第二的,你说说武者第二重要是什么?” 刘渊崖得到认同,收起拳架,也不敢再胡乱言语,生怕一个不小心第二就变成第三了,认真答道:“第一自然是信念,立身之本,武者执此为武,凭之入意。第二就是性命了,姐姐传我保命法门吗?” 陈玉对他的答案颇为满意,也不管他打小算盘了:“你倒是精明,选了一个完全不会亏的,我就教你内功《元胎功》吧,练到高深益气补元,延年益寿,你说是不是保命法门?” 没有入门的武者,基本与内功无缘,各大宗门的内功心法秘籍很少外传,修炼内功条件很严格,需要安静的环境入定,招式没有练习到一定程度不能学,否则变成用内力砸人的莽夫,武技难以掌握透彻,入意无望。此外修炼内功还需要师门长辈的护持,独自修炼一旦内气走岔,下场最轻的都是损伤经脉,影响武道修为,严重甚至有性命之忧,因此心思杂乱者亦不能学。听到陈玉要传内功,刘渊崖哪里不乐意,像是脖子装上了轮轴一样,连连点头。 萧若佩听见上前提醒:“陈氏弟子修炼的内功,他没有入门,传他不会坏了门规么?” 陈玉一挥手表示不在意:“我家的东西还不许我送人?你让我看了第一的入意剑法,不许我传第二的保命法门了?” “哥你有第一的剑法?”刘渊崖听见就要扑上前来,被萧若佩一手按住,用一句“你看不懂”打发他,刘渊崖心里已经乐开了花,天下第二的就在眼前,天下第一的又在自家哥哥手里,长翅膀都飞不走,玉侠令还不是手到擒来? 要让他知晓那所谓“第一”在后面曾被他嫌弃过的书房里就能看到,不知道他作何感想? “我去准备早饭吧。”见已经没有自己事情了,萧若佩主动避嫌。 “你也听听,练内功不是要人护持么,我哪能天天教你家弟弟?”凌家的心法不比陈家的差,萧若佩得到凌前辈的赏识,眼界高本就是陈玉的预料之内,她一开始就将还人情的主意打在了刘渊崖头上。 既然她都不在意多一个外人,萧若佩也坐下来。 见两人准备就绪,陈玉站到两人当中开口道:“陈家之前,是医道世家,这点你们应该知道吧?” 两人点头,陈家行医由来已久,救人无数,在逍遥界受人敬重,酒楼上不少喝多的武者口出狂言骂各大宗派显示“豪气”的,不遇上被骂的宗门弟子大多能平安无事睡到酒醒,但是骂陈家不行,管他多高武功,不用陈家弟子出手,周围普通人就能抄起板凳砸到他把酒吐出来。 陈玉接着说下去:“你首先要记住,内功的作用,是在于巩固人的根源,蕴养自身精气,不是为了你的拳头打出去更有力,不是为了你与人争斗更有优势,明白吗?”等刘渊崖点头之后,陈玉才继续道:“陈家无数代医道积累,发觉到人体内元的存在,什么是元?人之基为气,气之本为元,元胎功,是养元的内功。” 第四章 元胎功变 “……以把人脉术听地脉,以地脉动导引人脉动。”陈玉屈膝蹲地,五指张开悬于地面,闭上了眼睛不再言语。 俄顷,见她身躯一震,衣衫无风自鼓,地面松针弹跳而起,被她身上爆发的气吹得四散,待身周鼓荡的气势平复后,陈玉睁开眼来:“这就是地脉动,模仿地脉震动,获得地气给养,强健根源。” “树木有千年不死,死后千年不倒,倒后千年不腐的存在,因它根须深入地中,得地气养护。人无深根,达不到千年不死的程度,也能保百年无忧。要模仿地脉震动,须先感觉到它的存在,怎样感觉?就是元胎功第二字的意义,胎儿在母腹时候,耳目口鼻皆闭,本能汲取自身成长所需,人是天地胎,把握到胎儿的状态,地脉动则人脉动,获取地气给养水到渠成。” 陈玉讲述元胎功口诀后,配合着讲解做了亲身示范,刘渊崖一头雾水,觉得好厉害:“什么地脉动…什么把人脉术,要当医师才能感觉得到吧?我想做的是大侠,可不是医师啊!” 萧若佩起身道:“这是一个比喻,不需要你掌握医师把脉的本事,你记住口诀就行,如胎儿一样,无感无闻,遵循本能,把握这种状态元胎功就算练成了。” 把元胎功说得这么笼统,陈家不要面子?还有是看不起做医师吗?陈玉连续被兄弟俩看轻,不由得想要找回面子,赶紧补充指出自家内功的优点:“元胎功教人如何达到胎儿状态,没有引气的秘诀,自然也不可能走岔气,比起其他内功安全很多。” 听过解释后,刘渊崖大概是找到了一些诀窍,点头盘坐在地,闭眼冥思,口诵诀要,加深对功法的理解,寻找入定状态,看起来领悟力不错,陈玉悄悄退后,不再打扰他。 萧若佩已经走回屋内,一会儿失剑居窗门大开,清新的晨风涌入,紧闭了一夜的室内顿时鲜活过来,见陈玉随后走进,他指指书房:“陈姑娘空闲的话,可以去先生书房二排第三格取《说剑》,那里有先生对陈家压山剑法的讲解,相信对你有帮助。” 他说话客气,却一直都有隔阂,是个不容易接近的人,获得这种人承认之后,他应该会真心相待的。 得想个办法打消他的戒备,这等人才,浪费可惜,陈玉就想找些话来把他推上武道:“听你说过凌前辈回家了?” 萧若佩点头:“先生是这么跟我说的。” “你应该知道他是被逐出凌家了吧?他不可能回去。”陈玉靠着门口双臂环抱,摆了一个很不少女的姿势。这个动作重心不在身上,出手之前必须先调整身位,解放双手,不管做什么对方都有反应时间,因此让人感觉到安全,稍微不雅观的姿势,又能拉近双方距离,给接下来说的话增加可信度。 这种谈判肢体语言技巧,陈玉就不信萧若佩看得出门道! 萧若佩果然放开了戒心,停下手里动作:“先生私事,我不能妄议。” 陈玉轻笑:“哼哼,凌家虽是大户,却是出了名的傲气,你先生要是真回去了,肯定受气。凌家人跟他都是血缘至亲,他不能动武,没人帮他的话,不过白走一趟!” “你是要我帮先生?”家务事最难断,萧若佩有心帮助凌先生,也不知从哪里下手。 看他有所意动,陈玉接着激他:“凌前辈年纪大了,想要落叶归根,人之常情,他出来二十年,儿子如今也到了娶妻生子的岁数,他就不想回去含饴弄孙,享受天伦之乐?” 萧若佩仔细一想,在凌先生回去前确实有段时间表现得相当激动,完全失去平时的豪放不羁,那种状态于事无补,反会让事情变得更坏。 陈玉从凌前辈处理房子的态度上,能看出在他心中萧若佩最值得信任,信任的作用都是双方的,现在萧若佩已经有了帮忙的想法,再轻轻抬把手,给他出个点子,便能让萧若佩走上武道之路了:“凌家虽然傲气,但自从他们老祖宗凌传剑逝世后,已经没有入意高手了,凌前辈能回去,对他们也是好事,现在他们需要维护凌家脸面,等着你先生开口认错,以凌前辈的脾性很难低头,事情必然陷入僵局,你以凌前辈弟子的身份,去和凌家说和,有了一个双方都能下的台阶,凌前辈认祖归宗就顺理成章了。” “先生没有收我为徒,恐怕没有资格…” 陈玉见他犹豫,知道鱼儿已经上钩,趁热打铁,便又开口打断他的思路:“凌家不会深究,他们只要要一个理由,凌前辈如今年纪,大概就剩下这一个愿望了,也会顺水推舟,你和他师生一场,又是他最为信任的人,论身份和感情,你才是最适合打破他和凌家僵局的人。” 去了凌家,接下来就由不得他了,白羽弟子的名头,可不是不想要就能躲开的。 凌前辈认祖归宗,有了收徒的资格,凌家需要武道继承者,见到人才定不会放过,何况来的人自己都说了是凌白涛的弟子,早已经生米煮成熟饭,这碗香喷喷的白米饭还主动跑到面前,完全拒绝不了吃干抹净的想法好吗? 凌家的势力,用个小指头就能把整个青松镇摁在地上摩擦,他留在凌家学习白羽剑法,以听一遍就理解元胎功的资质,又学了顶尖武技,将来未必不能成为压制昕竹的武者之一。 陈玉加上最后一击:“鼎山镇离这里不远,事情也不麻烦,你要是快些,后天就能回来。” 这么简单的事情都不愿帮忙,还谈什么对先生敬爱?进了凌家还想回来?陈玉心中不禁暗暗得意,表面上仍然一副替朋友分忧的样子。敢看轻陈家武学?明知道心法又把握到了诀窍练一下试试的兴趣都没有?活该你被骗! “既然这样,我就去吧。”还没等她从幻想中脱离,萧若佩已经下了决定。 见他走进厨房之后,陈玉也握拳用力一划,哼着好听的歌谣扭头回松林看刘渊崖练功去了,她怕留在这里会忍不住笑出来让人看出端倪。 “必有蹊跷!”回到客栈,萧若佩将事情告诉了刘渊崖他爹,掌柜刘进一口断定。“她教渊崖内功有还你借书人情的成分在里面,但是劝你帮凌先生认祖归宗就超出了才认识一晚上的交情范围了。” “我觉得她说的有道理。”萧若佩也不希望凌先生老无所依,又觉得她指出的办法可行,因此才想要去一趟鼎山镇:“我不熟悉武道上的事情,也许她是出于对先生的敬重希望帮助先生的,最起码是没有恶意,她不是坏人。” “有道理你就听她的,做生意最希望的就是双赢局面,做人也一样,如果顺她的意又能达到自己的目的,那就是成为朋友的基础了。”刘进拍拍他的肩膀:“朋友,若佩你不小了啊…” 话题跑偏了,萧若佩急忙转移话题:“刘叔,昨晚渊崖去了逛夜市,花了七十多个铜钱,都是买吃的。” “刘渊崖你个败家子给我过来!一晚上你竟然能吃七十个铜钱?一个铜钱打一下屁股,进一出二,我要正正反反打你一百四十次。”话没说完,掐指一算:“正正反反一百四十次,那就是二百八十,嗯!儿子归儿子,生意归生意!” “记账!”刘渊崖哪有时间计较这种小事,刚送陈玉离开,他一早上好不容易才找来气感,还没认真感受过地气滋养,将来的大侠能为了七十个铜钱耽误修行? “我这就走了啊,刘叔记得别让渊崖太沉迷练功,过犹不及,尤其是他练的那种,能感觉得到就练,感觉不到就休息,强求不来的。”萧若佩见刘进注意力被暂时引开,嘱咐几句赶紧抽身离开。 “知道了,练了内功又怎样?敢不按时吃饭休息我不抽他?别说现在,就算将来成了第一高手,我还是他爹,该怎么打就怎么打。”一边扒拉着算盘一边记账:“该还的债还是得还,再加上这二百八十个铜钱,刘渊崖今欠刘进三两银子又一百六十铜,连带利息共计…” 鼎山镇在青松镇南边七十里左右,这是直线距离,要走大路的话,得绕过群山,约有一百三十里,陈玉所说的后天能回来,是考虑骑上快马的情况,她原本是打算将陈家的马牌借给萧若佩去驿站租借马匹,但听过元胎功之后,萧若佩有个不得不试试的想法萌生出来,刚好这事用得上,于是拒绝了陈玉的好意,她作为一个外人,已经出力颇多了。 路上萧若佩将这件事情牵涉到的人梳理了一遍,除了陈玉,好像所有人都得到了利益,是全赢的局面,难道她真的没有私心? “凌先生回家,凌家得到入意高手,我既然帮了凌家和凌先生大忙,必然会得到凌家的回报,凌家能回报最贵重的礼物有两件,一是金钱,二是武技,加上先生的因素,他们应该不会用钱财作为谢礼,剩下武,学习凌家武技又必须加入凌家…!”好像找到了线索,萧若佩又自己摇头否定:“我加入凌家对陈玉有什么好处?刘叔也觉得她有私心,难道真是我们多心了吗?” 想了一圈,抬头见到已经走出镇外,来到了围绕青松镇的山脚下,凌先生常来这边山顶登高望乡。 青松镇山高林密,往前走上几步,外边就再也见不到里面人影了,十分好隐藏行迹。 刚好他要做的事情不太方便公然示人,萧若佩进入深林确认无人能看见自己后,学着陈玉蹲距,张开五指:“树根在地,地气…。”然后他睁开眼睛,一跃而起,人在半空,眼睛再次闭上:“风之根在天,天光…”再次睁眼的时候,他的身躯已经稳稳地悬在空中,没有半点坠落的迹象! “陈家的元胎功是地气元胎功,经我变化的元胎功,就称作天光元胎功变吧!”他身如轻风,穿林而去,一会儿树林中风平浪静,见识到这绝顶天资的松树们,也仅是摇摆的枝叶渐渐随风平缓。 这才是凌白涛不收徒的原因之一,不是不想,是不敢。天才值得培养,但是超过认知的天才,只会让人恐惧。 第五章 鼎山凌家 凌家的钱财曾经买下了整个逍遥界,这不是故事,而是真实存在过的历史。 祖传天下第一的白羽剑法,连续百年蝉联青州商会上席,凌家有钱又有势,根基深厚。 百多年前凌家有最有眼光的商人凌鼎山,最有权势的姑爷张直,凌鼎山张直死后,又有最能打的凌云。 张直的儿子,天下最聪明的张照玉,是凌家外甥。 在那百年前那个风起云涌的年代,有这样庞大基础的凌家,谁敢小看?界御皇帝也不能! 哪怕张直死后他的评议有许多争论,时褒时贬,但是界御对凌家历代封赏,武道对凌家也推崇备至,如今唯一的一块世袭玉侠令,就在凌家。 持白羽玉侠令的凌家后人,能够让整个武道听从号令。 凌家却对此不屑一顾,将那枚武道中人人渴求的玉侠令束之高阁。 号令武道?用钱砸多爽快,何必拿令牌?有谁见过凌家叫人做事不给报酬的? 逍遥界无数年皇帝一口独断的局面被张直打破,耀日城因张照玉不出明州,武道因昕天圣而起,因凌云而兴,这一切的推动力都是凌鼎山的钱财,凌家,买下逍遥界并非空话。 凌家傲气,傲得理所当然。入意的凌白涛,无论到哪个势力都能被奉为座上宾,凌家说逐就逐,想回凌家?低头认错! 自从凌家有钱之后,前往鼎山镇的路一直都很好走,萧若佩从朝向这边的山麓开始,就遇到可以休息观景的三层亭台不下十座。 山路修得平整宽阔,不说没有正常山路给人崎岖难行的感觉,一路走来脚下都没有一块硌脚的石头。 采自景州的红铁石,将路铺到所有与鼎山镇相交的大道,马踏无痕,轮碾不陷。 萧若佩走上大道之后,立刻就被淹没在来往的人群之中。 人多,路更多,所以走在每一条路上的人都显得不稀奇。 一条连西接东的大道就造就了青松镇的热闹,同样规模的道路鼎山镇有四条,条条行马,路路通车,不远处还有码头水道,虽然鼎山镇河流不深,走不得大船,但是也停满载人小舟。 凭他一个不粗壮的年轻人,走在路上的确不容易被人注意。 百年前凌家是经营染坊布行的青州大商,凌鼎山当初用了太学院考试落榜的张直,在张直的谋划之下,拉拢青州商人,成立了青州商会。 商会在青州各地建立仓库,平衡物价,加快货物流通,在此之前商人不仅需要寻找货源市场,还要花费庞大的精力处理货物运输问题,加入商会之后,拿到易物劵,再到自家商铺所在地区仓库提取货物就行,节省大量精力和金钱。 商人能拿到低价的商品,又能找到合适的市场,青州物价自然渐趋平稳,流进凌家的银钱越来越多,商会的声望如日中天,以致内部流通的易物劵甚至代替了银两,青州商人因此成为一股庞大势力。 后来各州纷纷效仿,但是都缺少了凌鼎山的眼光魄力,少了张直的聪明才智,少了凌家的公正严明,纷纷倒台在商人逐利的贪婪之中。 时过百年,青州商会仍然独树一帜,凌家的财富水涨船高,到如今已是不可计数,完全实现了张直当初商通一州,财倾一界的目标。 因为易物劵的存在,来往凌家的商人都不用带上繁重的行李,两手空空的萧若佩没显得特殊,路上打招呼的人也少,商人都是敏锐的,几句客套话,三言两语就发现他身上无利可图,于是另寻目标,让他省去了不少麻烦。 他的轻松没有维持多长时间,就因为遇上了一个不是来求财的人打断了。 那人很年轻,不单是面容上,看那歪倒的头发,就不是成熟稳重的人能绑得出来的。 哪怕萧若佩穿林过山,也比不过他那鸡窝头一样四横八叉的凌乱,加上要将整条路霸占的螃蟹式步伐,脸上写满了‘欠揍’两字的表情,敢在鼎山镇用这么狂的姿势走路的人,就算不是来闹事的,也不会有求于凌家。 路上的商人只想和气生财,怎么敢上前惹麻烦?见状纷纷远离,但他偏偏缠上了同样没人搭理的萧若佩。 “兄弟,我看你神光内蕴,应该是个高手,你来鼎山镇应该不是为了钱,和我的目的一样吧?咱俩是一路人啊,得亲近亲近。”说着就要挨过来。 萧若佩赶紧往前疾行,就他那横行的姿态,走得近非得被他拱进旁边河里。 “有眼力!”那人大声赞叹,引起旁人侧目,然后他更大声地嚷道:“竟然能看出我神功初成,没能完全掌握,怕我发功震伤了你,凭这眼光,你在武道上就吃不了亏!” 众人心里暗自唾了一口,不再去理会这疯子。 “有的人天生就是欠打!”萧若佩嘴里蹦出了一句能撩起对方火气的话。 这句话出自昕言,然后天龙双子就被他打了,事后还抢了云门双杰之一的云龙一家人回明州,至今都没有还回来。 一向高调的云浪宗因此到现在都有些萎靡不振,这句话也成了武道中人调侃云门的名句。 但是直到今天,除了昕言还没有一个人敢在云宗弟子面前说出过这句话。 高手不屑,普通人则不敢。 萧若佩本身是个严谨的人,对这般放荡行举的人极为不喜,那浪荡子刚开始追上来的时候,他还想着不便多事躲开一些,谁知那人竟然不知好歹,也就不怪萧若佩出言不逊了。 “嘿!我没说错,兄弟你就是有眼力,一眼看出来我是云浪宗的。”那人竟然没有生气,反显得更加熟络,伸手就要前来拍他的肩膀。 这种毫不做作的偷袭手段,除了云浪宗还有哪个门派做得出来?萧若佩见他得寸进尺,也不客气的一指朝他袭来的手掌点了过去。 “诶?你懂武技?那正好试试我的神功绝学!”那人一声叫好,手掌改伸为挡,偷袭变成了明目张胆的攻击招数。 萧若佩攻势异变,使出苍鹰裂云,一把扣住他腕间,一推一扯之间,脚已经跨步撞入那人前行的方向上。 那人反应不及,被突然出现挡在脚下的腿拦住,身形一个不稳往前摔下,追袭急至的掌刀带着烈风落往他的后颈。 天雷撼木! 刹那间他寒毛竖起,这一击要是打下来,他就算想反抗都没力气了。 因为看着萧若佩不像练过武放松了那么一丝,眨眼就被制住,三招明显是最基础的八州拳掌式,他竟然防不住?难道这个不起眼的青年是凌家培养的精英弟子? 萧若佩没有伤人的意思,出手原因只是警告他不要过分,掌刀气势汹涌,最后轻轻落下,还没接触到目标便散去了力道。 此时那人也急忙辩解:“等等等等!我是来办正事的,我听说凌白涛前辈回来了,想请他指点来的。” 难怪昕言出明州一趟只揍了云门双杰,以他们宗门这种怎么看都是闹事的态度,要不是武功过得去,恐怕都走不过三里就得被人打回去。 听到他说起凌白涛,萧若佩也想打听点消息,于是顺手把他拉起来问:“你从哪里听来的?” 那人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形象看起来又邋遢了不少,更像是来闹事的混混了。 他神情丝毫看不出刚刚惨败的沮丧,还得意的自夸云浪宗消息灵通,自己聪明伶俐,通过偶然听到某位凌家高手的动作就猜到凌家有事发生... 看来是个浑人,没有价值。 就在他几乎就要用那些商人对他的态度来对付这个满口胡话的浪荡子的时候,那人终于捉住了重点:“被调回凌家的高手,是凌白涛的父亲,他代表凌家去青玄峰观礼,人都到青玄峰脚下了,又转头回家,我就知道这里面肯定有问题,所以才跟了上来。” 萧若佩听得眉头皱起,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么严峻的地步了? “你不是凌家弟子?”那人终于看出门道,萧若佩明显不知内情,他本来还想拉拉交情借助他的身份进入凌家,想不到找错门头了。 “不是。”萧若佩摇头回答,心中却在想凌先生的确回来了,他的到来让凌家感到了压力,并采取了应对措施,这可不是好的迹象。 那人眼珠子一转,又打起了别的注意,再次凑了上来:“兄弟,我叫云叶,你是哪个门派的?怎么把八州拳掌式用得那么好?” 萧若佩已经不太想和这个人打交道了,他得赶紧找到凌先生,以免他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情来,于是他闭口不言,往前急赶。 云叶也不是没有眼色的,看出了萧若佩真有急事,但难得机会他也不想错过,于是他跟了上去。 “那谁,等等,咱俩不打不相识,你连我名字都知道了,怎么也算半个朋友,你有什么困难跟我说说,指不定我能帮上忙呢。云天你知道吧?意境高手,我爹!” 说话时还仔细地看萧若佩的反应,抬头悄瞥一眼,见对方竟然没有丝毫动容,他心中又是一喜,入意高手都不能让他改变态度,这次看来是找对路了! 这个人是听到凌白涛的消息之后才着急的,必然跟他交情匪浅,以年纪和武功看来,很可能是凌白涛在外面收的弟子! 只要跟着他就能接触到那位二十年前让武道风起云涌的源头人物,如今凌家剑术造诣最高的人,也是百年前击败了昕天圣的白羽剑法传承者,跟那位传说武者学到白羽剑法,就能让他洗清云浪宗十多年前的耻辱。 想到痛处,他更加专心跟着萧若佩,生怕眨一下眼睛就把人给丢了。 第六章 祸因白羽 凌家得到界御皇帝的封赏自然不是没有代价的。 这一百年来,青州商会一直是青州商会,凌家没有出过一个能进入朝堂的学子,鼎山镇的学院都没有推举学子去参加太学试的资格。 凌家似乎也放弃了入仕的念头,一心一意培养武者和商人,凌家弟子的主业在两条路之中选一,如果不学无术,就外放管理杂事,不论身份,就算是长房一脉都不能幸免。 凌白涛在鼎山三辩之前,是一个名副其实的纨绔子弟,借着祖辈余荫虚度时日,成年之后被分配了守卫凌家宗祠的工作。 白羽剑正是供奉在宗祠内,失窃一事发生在他守卫期间,于是罪责算在了他头上。 照理来说,他没有理由推卸责任,更何况是在凌家邀请的众多武道前辈面前力辩自身无辜,这不仅是他自身的品格问题,还会损害到凌家多年积累的声望,因此哪怕三辩出色,他依旧没有逃过惩罚。 在最后一辩的时候,他接触到了凌家老祖发出的意招,因此得到了白羽剑意的精髓,除他之外的凌家后辈,没有一个人可以激发老祖宗发动意招的条件。 现今白羽剑法意境已经面临失传的局面,据传闻凌家老祖宗遗愿就是让凌白涛回来,可惜凌白涛不愿承认失剑过错在己,凌家就不能让他进门。 凌家如果选择包容一个犯错不承认的人存在,自身的公正就会受到质疑,青州商会上席的座位怕就要动摇了,这是凌家得以存在的立身之本,即使白羽剑意也无法撼动。 凌白涛的存在,让凌家陷入了左右为难的局面,长年不回凌家,便是他留给凌家的答复,身为凌家人,他愿意牺牲自己的名分来成全家族的公正,但如今却遇上了不得不回来的事情。 要寻找凌白涛,明问是不行的,凌家势大,这里又是他们族地,想在这里打听一个让凌家尴尬的人物,定然要受到戒备,甚至被认为是危险人物被人轰出去,尤其是身边跟着一个怎么看怎么像捣乱的人的时候。 不过云叶对武道的事情应该比较熟悉,他来凌家的目的同样是寻找凌白涛,不敢大张旗鼓。 既然两人方向一致,那即便是个不学无术的人,也能够帮上忙,再不济将这浪荡子丢出去吸引凌家注意力,也能趁机与凌先生见面,所以萧若佩没有甩开他,还带着他走进了镇里满江楼。 满江楼是鼎山镇最大的茶楼,凌家有喝酒不谈交易的规矩,大多数商业上的来往都在茶楼解决。 在别处仅供解渴听书尝小吃,作为消遣场所的清淡茶楼,在鼎山镇却是最蓬勃兴旺的的地方。 满江楼受欢迎的原因是它是鼎山镇最高的建筑,顶层风格设计特别,窗户开得很大,视线内鼎山镇大气风景一览无遗,让人豪气顿生,加上高风送爽,人也大方几分,谈起生意来就不会为了蝇头小利斤斤计较,成功率大大增加。 因为有这种传言存在,顶楼不是人人都能上去的,萧若佩两人在楼梯被拦住了,并被告知两人没有青州商会的商人名号,不能进入顶层。 满江楼有六层,他们身处的第五层只能看清满江楼所在的西坊,若凌先生不不在此处,就要萧若佩多走几趟往其他方向高楼查看形势。 云叶凑了上来:“你在找凌白涛的住处?” 他似乎说过他对消息很敏感,或许能看见自己没有注意的地方? 萧若佩点头答是,云叶立刻高兴起来:“我们来一路我就猜了差不多了,加上在茶楼听到一些人的谈论话,凌白涛有一大半的可能就在这西市的传剑楼中。” “你怎么确定?”萧若佩摆出了请教的姿态。 云叶见他举动大为高兴,没继续卖关子,十分乐意解释道:“西市的警备程度比其他地方高,刚才在这些茶客的谈论中得知这两天传剑楼附近住进了许多凌家武道弟子,凌家奖励一些贡献突出弟子产业的时候都会用被赠人名作为产业名字,传剑,是那位向凌白涛展示意境的老祖名讳,也是凌白涛很尊敬的老人,他如果回来,一定会住那里。” 看来他并非自大,是真的对自己本领有十足的信心,一些蛛丝马迹很简单就被他整合到了一起,是个有才能的人,做事也没有太出格。 看他打扮就否定了他为人,是自身有错在先,于是萧若佩向他郑重抱拳致歉,并说明来历:“我叫萧若佩,是凌先生的学生。” “哈哈!”云叶爽朗笑着一拍他手臂:“一路上敢跟我当面认错的人你是第一个,现在咱俩互相知道名字了,是朋友了吧?” 既然知道了凌先生的住处,萧若佩也示意云叶下楼之后带头往楼下走去,一边笑问:“你交朋友的条件就这么简单?” 云叶脸上此时已经没有找事的表情了,笑起来是个相当阳光的年轻人,看样子比萧若佩小个两三岁,说话却比他大方得多:“不简单啦,我听父亲说,当年大伯漂流千里云河,认了一江朋友,我算是云家比较含蓄的人啦!” 因为放低了姿态,前往传剑楼路上与云叶攀谈的时候,萧若佩认真了许多,看清云叶身上更多的闪光点,愈发欣赏起这个比自己小两三岁的年轻人。 他没有云叶那么简单承认一个朋友,如今只算是对云叶的为人生出了欣赏。 两人找到传剑楼时候,萧若佩更加佩服云叶的观察力,现在他也感觉到这附近特殊气氛,在门口站了一小会,就受到十来次窥探目光,现在能让凌家如此严密护卫的,里面应该是自己的先生了。 两人走进去,立刻就发现了凌白涛,他太显眼了,独占了中间的桌子,旁边桌上的客人都被刻意清空,有人见他如此独立特行想要上前攀谈,过去的时候都被突然走出的佩剑武者给劝开,没人能靠近那桌子范围。 萧若佩刚进来,凌白涛也见到了他,并招手让他过去。 看到先生安然无恙,他终于放下了心,虽然陈玉已经给他指明了方法,但是他始终觉得要见过凌先生之后再合计才能行事,于是顺着先生的招呼往他所在的桌席走去,有了先生的认可,他俩路上并没有受到阻拦。 云叶经过拦人武者还朝他挑眉挤眼,那人差点就要拔剑,看了一眼凌白涛不见指示后,只能又坐回了自己座位。 看样子凌先生在凌家还是有一定地位,仅仅是被监视,没有受到更多的为难。 “青松镇有事不能解决吗?”见萧若佩靠近,凌先生开口问道。 凌白涛年近五十,仅是鬓角微白,这络白发没有给他增添老态,反让他更添了几分成熟的魅力,好像是岁月特地为了标注他的年龄刻意加上去的一样。 他的面色呈现出年轻人一般的白皙光洁,身上穿的与平时不同,脱下了宽大的教习先生衣袍,换上了白色的束腰剑装,比往日看起来更显年轻高大。 在青松镇时候那种稍有晦暗的气息,如今被浑身凌厉的剑意刺破,不仅是云叶,连萧若佩走前看清都呆了一瞬。 萧若佩正要作答,身边的云叶已经快步上前。 “我还在想怎么跟您打招呼,是叫前辈,还是跟着若佩喊先生?见到您本人之后我就没有这种顾虑了。凌帅师傅!请教我如何才能有你这般风度!”这浪荡子已经没忍住上去纳头便拜! 一旁萧若佩大吃一惊,哪里能及时反应制止他的举动?待听清楚云叶的话之后,他愕然问道:“你就为了这事?” 云叶头也没回:“本来是想学习白羽剑法的,现在不想了。”膝盖渐弯,眼看就要拜下去,凌白涛一手抬起他,抬头问萧若佩:“你从哪里认识这浪荡子?” 萧若佩连忙摆出与云叶不熟的样子,拉开距离走到桌子另外一边才回话:“学生在路上被他缠住,无法脱身。” 凌白涛强行扶起云叶笑道:“云宗的轻功确实有独到之处,你躲不开也正常,坐下吧。” 两人分左右坐下后,萧若佩将来历一一说清,然后静等先生定夺。 凌白涛并没有恼怒他擅自到来,叫人添了碗筷然后才说:“我回来是因为孙儿即将出生,他们也给出了另外一条路,就是让我以剑道教习的身份回去。” 萧若佩不说话,这个方法无名却有实,不失为解决之道。 凌白涛却一笑,端起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凌家还真以为是对我的恩赐呢!我不仅要进去见到孙儿出生,还要死后被他们堂堂正正摆在祠堂里,要凌家后代后代恭恭敬敬拜我!可不是来求着他们让我回去!剑道教习?当我除了剑法之外就是一身臭肉避之不及了?” 萧若佩就是怕他这种心态坏事,当下也不安抚,于是贺道:“先生喜得孙儿,我先以酒为贺。”说完举杯饮尽。 萧若佩打算先提起能让先生高兴的事情,让他的心情平静下来。 凌白涛轻轻一笑,对学生的想法心知肚明:“若佩你不用劝,我明白后果,所以他们如此辱我,我也没打上门去,换成年轻时候的我,早就拔剑了。” 周围的佩剑武者听到这话神情紧张起来,传剑楼中气氛凝重,有山雨欲来之势。 一些客人已经忍不住赶紧吃过饭结账离开,免得等会打起来的时候惹火烧身。 云叶一边小心翼翼提出了自己看法:“凌帅师傅,我听说过你的事情,在小辈看来,白羽剑丢失的确是你的错…”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不承认?”凌白涛转头望着他,被那有若实质剑气的眼光扫了一眼,云叶肩膀一缩,差点以为刚才被刺了一剑,同时对能够和凌先生正常谈话喝酒的萧若佩感到钦佩不已。 就凭凌白涛这种姿容,哪还用白羽剑法,不管怎么看,别人打他都像是偷袭,他打别人就显得正气凛然,发挥的功力都要强盛三分! 凌白涛不理会他,自顾地说了下去:“白羽剑,我说是它自己跑了,你们信吗?” “不信。”萧若佩没有犹豫就开口回答,云叶想了想,觉得凌白涛虽然帅,但不能让这么明显的谎言变成现实,于是跟着摇头。 在听出凌白涛话里有刺之后,凌家弟子已经开始请走周围的客人,没想到凌白涛说话口无遮拦,连凌家秘密都要往外传。 可惜现今传剑楼里面,还真没有人能够堵住凌白涛的嘴,只能从客人身上下手,加快了驱散客人的速度。 但是谁人没有好奇心,客人们听他说起凌家隐秘,都不愿走了。 凌白涛挥手喝道:“凌家怕什么?连一个喝多了的人随口说起的无稽之谈,都能损害凌家名声?百年来凌家行事,何曾这般胆小过?就当我今天做一回说书先生,在这里给诸位讲个新鲜故事,让他们听到又有何妨。” 凌家弟子闻言只能收回即将拔出的利剑,围着凌白涛周围桌子坐下来,既然阻止不了凌白涛,那也得给自己找个方便的位置坐下来听一听入意高手的过往,将听闲话的人隔得越远越好。 周围人见到,纷纷坐在他们围坐的圈外,有些见识广博的人已经猜到凌白涛的身份了,姿态明显变得恭敬。 “二十年前…白羽剑的确是自己化光飞走了,这没有什么好说的。” 见众人都坐好之后,凌白涛似乎真的代入了说书人的身份,将方桌当做讲桌开始了叙述。 “但是这件事情是一个开始,一个令人深思之后就觉得无比可怕的开始。我为了寻找白羽剑做了许多调查,并整理了有准确历史的名剑资料,这些剑在百年里,纷纷销声匿迹,到如今哪家还能拿得出传承百年的名剑?” “这些剑去了哪里?又被什么人拿去了?” 众人听闻,纷纷扪心自问,却真的找不出一把名剑流传至今的证据,情绪不由得跟着凌先生的讲述紧张起来。 “百年前因为有昕天圣,才出了一个不会武功却能悟出白羽剑法的张照玉,出了一个二十五岁之前没有接触过武学却在短短两年入意的凌云,接下来的意境,仅是维持武道不衰存在,二十年前突然出现了多少个意境?” “连我在内五个!天才不是无缘无故出生的,他们都有使命,有对手,这五个意境的对手是谁?没人知道,到现在那个敌人都没有出现,现在,更多了昕竹,还有青松镇一个年轻人,他的天赋,还在昕竹之上,我害怕,究竟什么样的敌人,才能让老天爷如此不拘一格降人才?逍遥界,面临的是什么样的祸事?” “失剑之事,是否与五个入意武者面临的对手有关?” 第七章 剑胎出世 “或许你们看来,这是两件事情,不能混为一谈,我是为了转移失剑之错将它们强说是一件,但是…”凌白涛顿了一下,众人胃口被吊了起来,纷纷侧耳怕听漏了,酒楼中静的落针可闻。 凌白涛话锋一转:“你们是对的,我就是想这么做。”说完夹起了一粒冬笋送入嘴中,边吃边催促:“可以开始清场了,我真是喝多了昏了头才跟你们说这个。” 听众差点就喝倒彩了,话说一半很让人在意的好吧!你这样的说书人根本拿不到一厘赏钱你知道吗? 周围的人不情不愿地被凌家弟子客气地“请”了出去,然后外面就有人花钱买下了他们的“不情愿”,一个个兴高采烈地离开,搞得后面的人等不及凌家人来“请”自己就主动跑出去,留下来有可能被凌家人惦记上,谁来鼎山镇不是求财的?大家互相体谅和气才是生财之道嘛。 一件酒后饭余的闲谈趣事而已,怎么比实实在在的钱来的重要? “若佩你现在明白我为什么不教你武技了吧?”传剑楼里的闲人离开之后,凌白涛又自顾地说下去:“我以为会有转机,这一切不过是我为了推卸责任妄加猜测,如果他不反对我不教你,那说明你不是必须的,将来的祸事也能小一点,一代人可以撑得下来,如今看来是我失算了,做了一年韶风令,你已经足以从青松镇山水中已经完全领悟了‘天光透林’这一招了。” 萧若佩慎重点头,凌先生既然言之凿凿,他做学生的就当认真对待。 两人的郑重把旁边云叶看得一愣,这师生俩到底在说什么?凌帅刚才说资质超过昕竹的不会就是眼前这家伙吧?天光透林不是最基础浅显的招式吗?有什么好领悟的? 凌白涛不管他自嘲道:“可笑我还以为能凭自己的力量把这灾难消免,没想到我不当你师父,他就亲自来教你,真是到了不得不面对现实的地步了!别人姓萧是不知父母姓名,借天生地养随地姓寻求安慰,你就是个真正天生地养的。” 云叶听得越多越糊涂,纵然心中有些明悟,却不敢相信自己的推断,忍不住问道:“他是谁?” 凌白涛倒了一杯酒,这次却没喝,酒杯朝上举起,然后随手一泼:“这酒敬他。” ‘他’是谁已经不言而喻。 云叶惊得不敢说话,今天已经听到了太多无法理解的事情,他那种闻到点风就要就要搞点雨下来的性格成了累赘,将这些信息结合起来得到的结论让他无法接受。 凌白涛可怜他不再说下去,倒了一杯酒塞到他手中:“行了吧,天塌下来有若佩顶着,轮不到你。” 云叶傻乎乎地喝下酒,被酒劲刺激得满脸通红,呛喉的酒气冲上头,让他控制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好半天才缓过劲:“凌帅师傅你的酒…” 凌白涛似乎明白逃无可逃之后选择了坦然面对,放下了一些担忧,找回了往日的洒脱,哈哈大笑道:“凌家剑法烈,酒也烈,你能喝得下这种烈酒,才有可能像我这样,学得凌家剑法,出得凌家风采!” 云叶闻言大喜:“凌帅师傅,您这是答应我了?” 凌白涛带着醉眼斜覷:“从你刚才的表现看,不行!” 看着和云叶打趣的先生,萧若佩终于彻底放心,至于刚才所说的大祸,他并不是很放在心上,既然先生都说了‘他’在教自己武道,那么只要顺其自然就好,计划再精妙也比不过上天的安排。 就在三人正常开始吃饭的时候,又一个人走进酒楼,凌家的人没有拦他。 那人走到桌子附近就不再前行,恭敬站在一旁,凌先生也晾着他,直到吃完放下筷子才叫了一声:“长皓,过来坐吧。” 那人在云叶让出的位置上坐下,有些拘谨地开口:“爹…” 哪怕这个最为亲密的称呼,也只得到一个冷淡的回应“你这次来想怎么说服我?” 来人竟是凌白涛的儿子,两人的关系似乎有些微妙。 云叶终于嗅到了有可以理解的事情出现的气息,登时竖起了耳朵。 “这…”凌长皓看了一眼对面两个陌生人,神色里似乎有些顾虑。 他欲言又止的模样令凌白涛神色更加愤怒几分。 萧若佩觉得既然是凌先生父子交谈,他身为外人在此多有不便,想要走开避嫌。 刚起身却被凌白涛按住,耳边传来是他平时训斥学生的语调:“不用,我就是要人看看凌家把我儿子教成什么样子!” 感觉到放在肩上的手掌有些颤抖,不知道是因为生气还是面对亲生儿子的胆怯,萧若佩觉得这时候还是留下好,便顺从先生坐回正姿。 “说吧,这次准备了怎样的说辞来帮他们对付我?”凌白涛胸口的起伏,连萧若佩都可以感觉到,他却尽量使得自己声音显得镇定,面对亲生儿子,他不能做到平常心。 凌长皓低下头,脸色因为愤怒涨的通红,他还是努力的压制着,放缓语调道:“你二十年来第一次回家,就说这种话教训我吗?” “是,我二十年来第一次回到这里,等了三天你才来见我。”凌白涛同样掩饰自己的愤怒,两人的对话才两句就已经冒出火了,再谈下去非得出事。 凌长皓长长呼气,直视着凌白涛说道:“我爹明明活着,我却过了二十年没有爹的日子,娘她忍受了二十年的冷落,如今小芸也快生孩子了,哪怕不为了我,你也该想想她们啊,二十年了,你就不能吞下这口气吗?” 凌白涛直接堵死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不能。” “你!”凌长皓终于忍不住,拍桌站起身来:“你简直不可理喻!” 凌白涛仰视着他:“你要是坐下来,不用我抬头看着,这话还能谈下去,哪里有做爹的要仰头跟儿子说话!” 云叶悄悄坐到萧若佩旁边,低声说道:“就这气势,他儿子比他就差远了。” 萧若佩既不能阻止自己先生,又不能帮他解决困境,这会已经彻底手足无措了,哪有心情和他开玩笑? 凌长皓哼了一声,扭头不去看他才坐下,哪知凌白涛又接着说一句:“你刚才要是掉头就走,我还觉得你有救。” “这不都是因为你!”凌长皓大概觉得事情已经办砸了,或者是真的没办法继续忍下去,彻底把愤怒展现出来,说话更加大声:“你当年要是忍得一时,哪里来现在这么多事?” “我走之前和你说了什么还记得吗?”看到他真生气了,凌白涛才有点父亲的样子,开始放缓了语气。 “别人欺负我,就忍着,别人欺负娘,就打回去。”凌长皓似乎回忆起小时候,语气里也不全是刺了,“为什么你教我忍,自己又做不到?” 凌白涛摇头道:“你应该问为什么凌家后辈没有人能激发老祖宗的意境?就是他们都把这口气忍下去了,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决不能因为任何理由扭曲自己的决定。我说的忍与我做的不忍,不是一个意思,如果你能体会到,就算是为了你,我也肯低一低头回去,可惜你们都做不到,我回去就没有意义。” “我知道你们这些年受的苦,但是这些你都觉得苦,那在外面那些你们是肯定受不了,你娘是个精明人,能管得大家大业,管不了菜米油盐,跟着还是凌家公子的我,她得心应手,但是跟着一个学院教习,她连饭都做不好,恐怕不要半年,就家不成家了。”凌白涛这时候才漏出一丝颓废的神情,就像他在青松镇登高望乡时候那样。 “娘以前也说想过你,但是想了几年,想多了就不想了。” 凌白涛笑容中带着欣慰:“她还能想我几年,就足够证明我没娶错人了。”然后才舒口气问道:“说吧,怎么这段时间凌家那么着急要我回去?” 凌长皓想起正事,看样子凌白涛情绪也稳定下来,应该有希望说通他:“是关于我妻子小芸肚里的孩子,你的孙儿。” 听闻关于自己后代,凌白涛打起了精神。 “爹你刚才说可以为了能体会忍与不忍的凌家人低头,我或许达不到你的要求,但是那孩子肯定能达到。”凌长皓说话中不仅信心十足,还透露出无法掩饰的自傲,似乎连生出那样的孩子都十分的了不起了。 说起孩子,凌家年轻俊秀就有点滔滔不绝的意思了:“刚怀上孩子的时候,小芸在室内坐上一会,就满屋生香,到六个月大的时候,孩子有动静,屋里的剑都会发出剑鸣,如今快要出生了,小芸靠近,剑会自行出鞘,哪怕握得再紧也止不住…” 没等他说完,凌白涛脸上失色,逍遥界有了那么多意境还不够,还需要一个在腹中就能展现出如此异象的奇人才能应对那未知的大劫,应劫之人还是自己的孙儿,让他如何处理?他还能躲去哪里? 没等他从震惊之中清醒,外头突然传来惊呼,一会之后,他们就明白为什么外面的人会有这种表现了。 凌长皓带进来倚在桌子上的长剑忽然颤颤巍巍地飞起,然后“锵”一声出鞘,朝着鼎山镇中间凌家内宅所在的核心地区飞去。 周围凌家弟子见状急忙看好自己手里佩剑,凌长皓却惊喜叫起来:“不用理会,任剑自去,这是我儿要出生了,爹,赶紧随我回去!” 凌白涛不敢怠慢,众人走出门外,看见犹如群鸟集飞的长剑,不禁为眼前异象感到震惊。 凌家以剑术见长,弟子几乎人手一剑,此刻纷纷脱离主人的掌握,漫天长剑腾空而起,像是活着一般上下翻飞,搅成隐天蔽日的剑龙卷,过程里竟然没有发出一丝碰撞的声音,仅凭着剑刃破风声,就响彻了整个鼎山镇。 前往凌家内宅的路上塞满了闻风而动看热闹的人群,自恃轻功的人已经不顾形象地跳上屋顶观看这从未听闻的异象,就算凌白涛一行人想要赶回去已是无路可走了。 天上一点豆芒光团渐渐落下,炽热的剑意好似日光倾斜,望着那似曾相识的画面,凌白涛喃喃自语:“白羽,白羽,我终于找到你了。” 第八章 林苍送剑 张直为官的手段很不光彩,说到处都是污点都不过分,在为官之初,同流合污贪赃枉法的事情没少做,即使是完成了改革之后,他所做的事情还是留下无法去除的弊端,列如朝堂机构臃肿,效率反不如前。 但是他杜绝了很多错误的出现,也让即将动摇的逍遥界安宁下来。 张直极为看重钱财,又不爱惜钱财,看似贪恋权欲,却能淡泊名利,事后功过任人评说。在他为官期间,几乎没人能看清他到底是怎样的人,对于他的论断,最得人心的,是澜临宗水清先生评价的“白羽”二字。 白鹅行于烂泥污水之中,难免身染污渍,入水则净,片羽不沾,泥溅水覆,难污其肉。 水清先生文武兼修,既是文道巨擘,又是武道宗师,他为张直写了一篇白羽赋,不仅文采斐然,更兼武意纵横。 后来那篇文章送到了张直手里,张直看过之后随手丢给了儿子张照玉,张照玉对这篇文章很是欢喜,日夜不离身,常常翻读。 张直死后,盖在张照玉头上的大树倒下,狂风恶雨直接扑到了他身上,不仅明面上诬陷致使他锒铛入狱,还包括了暗地里无数次危及性命的暗杀及追杀,在许多义士舍身赴死的护卫之下,他逃进了明州。 路上为他而死的武者,兵刃随主人身躯一起残破,被黄土掩盖,白羽赋是他们共用的祭文,也是张照玉保持本心的执念,他在保证了自身安全之后,四处寻回那些残兵,重新熔铸淬炼为剑,剑名白羽。 张照玉从水清先生的文章中悟出白羽剑法,可惜在逃亡路上,他失去了右手食指,无法握剑,于是将白羽剑和剑法传给了凌鼎山的孙子凌云。 凌云凭着白羽剑法,两年入意,成为逍遥界第一个入意的武者。 张照玉终老于明州耀日城,子嗣在他的安排下改名换姓,不再参与到逍遥界任何纠纷之中,白羽剑自此留在了凌家,成为了凌家世代供奉之物,直到那一天白羽化光飞走。 凌白涛的命运,也在那一天打了一个转折。 天空之中一点炽热的白芒闪烁,仅黄豆大小的光团,在与正午的阳光争辉! 剑龙卷以那光团为中心回旋,由于光芒太过强烈,无人能看清里面究竟是什么事物,唯独凌白涛凭感觉认出了它,那一日化光而去的白羽剑留下的气息他至今未忘,他日夜记着那股气息,为的就是当它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候立刻就能认出,不至于让它再次从手中飞走。 他可以确定,天上的光团,就是白羽剑! 为什么二十年前它走了,现在又主动回来?这二十年它经历了什么?难道真是神兵有灵自行择主? 凌白涛不相信,若白羽剑真有灵,早就应该在凌云死去的时候消失,何必在凌家宗祠里躺了几十年?除了凌云和张照玉,逍遥界还没有出现过配得上白羽剑的人。 剑龙卷依旧在继续搅腾,整体高度随着白羽剑的降落慢慢降低,它下落的方向,正是凌家内宅。 “走!”凌长皓反其道而行,别人挤都要挤出去看这奇景,他却回到传剑楼,穿过厅堂,穿过后院,打开后门。 门后是两条街道夹着的一条小巷,被周围店铺完全包裹在内,外头根本无路可进,通过巷道屋宇的巧妙相连,形成了一条直通内宅的捷径,这是凌家有急事的紧急通道,不对外人开放。 此时凌长皓想到自己儿女即将出生,哪里还顾得上遮掩行迹,进入巷道之后连门都不关,还好后面跟来的凌家弟子见机快,才没有让凌家密道被外人发现。 几人在偏僻的街道上疾奔,越来越接近凌家大院,天上的白羽剑也越降越低,终于在它落到屋顶之前,一行人从偏门及时赶回凌家。 凌长皓所在的院子已经被枝繁叶茂的凌家人堵满了。 “小芸!”凌长皓不跟围着自家院子的诸多亲人长辈打招呼,拼了命往里挤,遇上什么叔叔伯伯辈的,直接就用手推,遇上爷爷辈的喊一声“借过得罪”然后仗着年轻力盛挤得更加轻松。 凌白涛就强硬多了,咳了一声,等人回头看到,他才一举手,从空中飞舞的剑龙卷里吸过一把剑来然后持剑前指冷声说道:“让开!” “霸气!”云叶已经彻底成为凌白涛的忠实拥趸,不管他做什么都帮着维护形象,正当他想跟着走进去的时候,那些因为回头看凌白涛的人已经注意到了这一个打扮邋遢的浪荡子。 “你是什么人?怎么进来的?”那些人剑龙卷也不看了,凌长皓宅邸也不堵了,瞬间把云叶围了个水泄不通,“好大的胆子,敢在凌家闹事?再不出去休要怪我们无礼了!把他丢出去!” 云叶连“我不是我没有你们别乱说”的无辜表情都没来得及摆出,就被七手八脚抬起来。 凌家内宅住的都是血亲,传的是本家高深功夫,又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高手都聚到了这里,层出不穷的擒拿手法连续在云叶身上施展,就算是入意高手也挡不住这么多人同时涌上来,他哪里能躲得过? 只能心里默默流泪,“你们已经无礼了…”然后轰地飞起,准确翻滚出了大门,啪叽一声,四肢大张瘫砸在门口。 “哎呀!差点砸到我,凌家人都多到可以随便丢了吗?”屋外刚好有人经过,见到里面突然扔出一个人来,迅速地往旁边跳开,不远不近刚好躲过,时机把握得就像掌握了躲闪的意。 那人躲开之后,非但没有离去,反朝门内走来。 这里已经是凌家内宅,外人没有允许不能进入,今日竟然有人接二连三来捣乱,这还得了? 于是刚才把云叶丢出去的那些人又继续往前,把后面进来的那人堵在了门口。 来人并不惊慌,慢悠悠把手摆到面前显示自己手无寸铁,并无恶意:“各位不要如此紧张,晚辈今日是为了送礼来的,跟刚才那个被丢出去的人不一样,不是来捣乱的。” 两手空空你说送礼?唬谁呢! 见众人不信,那人笑着,也和凌白涛一般朝天举起手,然后…什么也没发生,他双手平举,像是托着有东西一样,抬到前面:“为了祝贺凌家小姐出生,特奉上名剑‘风鞘’。” 明摆着是来捣乱的!凌家众人已经下了结论,上前就要拿下这个狂徒,萧若佩急忙喝止众人:“不要过去!” 那人扭头望着开口的萧若佩,然后眯眼一笑:“原来是你,你当然能看到这把剑了。” 萧若佩精神全汇聚到耳中,怕听错了一个字,他那句短短的“原来是你”在脑中回绕了无数遍之后,才发觉不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震惊脱口而出:“你认识我?” 他在自己的记忆里搜寻,又认真地看着这个相貌打扮极为普通,普通到他随便换身装扮就可以变成任何人的青年…不,连年龄也无法从外表确定的人,直到他把这副相貌深刻进脑中,也没有在记忆中寻找到同样的人。 也许不是没有找到,是太普通了无法确定,街上擦肩而过的路人,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是他。 那人见他沉思,依旧眯眼笑着:“我叫林苍,不是凌家的凌,双木林,苍圣的苍。我认识你,你也应该认识我,不过不是现在。” “这位小兄弟。”旁边的人听他们对话,似乎完全把凌家晾在一边了,这里真是凌家主场?要把主动权抓回来,只能插嘴加入谈话:“他手里真的有把剑?” 萧若佩盯着林苍,缓缓点头,不是寻常之剑,是一把无比锋利,哪怕头上的白羽也不及其万一的绝世利剑,别人看不到,是因为…那里的一切,都被那把剑刺破了!视线,光,影,全部都沾不到那把‘风鞘’上面,所以才没有人能够看见! 这不是武器!不是人能掌握的力量! “好了,你们小姐就要出生了,再不让我进去可就赶不上了。”那人话说的轻巧,可却是不容反对的语气。 哪怕是凌家高手,在这气势压迫下只能让出前面的道路,通往室内的途中,就剩下萧若佩一个人孤零零的站着挡在来人面前。 那人依旧保持着抬手的姿势,路过萧若佩的时候,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一句:“你要赶紧去青玄峰,那里有人等你很久,过了天光礼就赶不上了。” 两人擦肩而过。 萧若佩转身问:“你到底是谁?” 那人停了下来,回身盯了他一会,又带着那标志的眯眼笑容回答他的话:“我告诉过你了。”回头走进房内,留下被震呆了失神落魄的萧若佩。 他进入房门后,天上的剑龙卷终于停滞了下来,横飞的利剑突然静止,翻滚着自由落下,一时间剑刃相击的“铛铛”声不绝于耳。 与此同时,屋内清亮的婴儿啼哭响起,声音如玉脆珠圆,响遏行云,周围剑声顿时失色,黯然掉落,灰扑扑砸进泥土之中。 第九章 苍圣有姓 萧若佩听到林苍说出那句“我告诉过你了”,猜想到他的身份,愣了一会儿神。 就在这一愣神的期间,清醒过来的他发觉情况似乎不对,地上树荫移动的幅度太大了一些。 再看看天色,不是刚过正午,已经是日头偏西午后了!周围凌家诸人也如梦初醒,他们还没有想过出现了什么情况,看着自己的双手大惑不解:“怎么回事?刚才为什么不由自主地给那个狂徒让路?” 萧若佩当然知道,如果那个人真的是他所说的身份,不要说这点小事,哪怕让整个鼎山镇消失都轻而易举,他告诉过萧若佩有关他身份的话:“双木林,苍圣的苍。” 那人,就是苍圣!天道代言人,指引人类走上主宰之位的引路者。 如果是他,拿得出风鞘这种不属于人类可以掌握的武器也就不奇怪了,为什么他要送给凌先生刚出生的孙儿?难道逍遥界将要面对的大祸已经到了连苍圣也不得不出面才可以解决的地步吗? 这时候凌家人也发觉到周围变化了,身为鼎山镇的主人,虽然惊慌,却没有表现出来。 而是一系列的干脆有用的命令下达,在第一时间内掌握住情况。 萧若佩与云叶已经不是当务之急,两人就被晾在了一边。 不一会宅内就少了大半领命行动起来的人,剩下的都是一些老了退居幕后的长辈以及没有培养成熟的小孩少年。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屋里的情况自然受到了关注,不过凌先生先出来报了平安,他们也就耐住性子静候。 等到大门打开的时候,已经是接近黄昏了。 凌长皓抱着一个包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了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的婴儿在跟诸位长辈见面。 凌白涛则一脸讨好地朝他伸手,想把婴儿要过来多抱一会。 大概是恼他中午不给面子,凌长皓故意躲开他伸出的手臂。 两人暗中争夺虽然隐晦,在场的也不是普通人,都在忍着装作看不到,总之凌白涛的形象已经在云叶面前崩塌了。 萧若佩上前去看了一下婴儿,只见她生得可爱,不像一般小孩刚出生皱巴巴的,脸上白皙无暇,晶莹剔透,虽然在沉睡,也透露出一股与众不同的灵气来。 但是要说她值得苍圣亲自来见,又似乎不够,当然很多东西不是从一个婴儿身上能看得出来,也许她以后是掌握整个逍遥界命运走向的人呢? 就算这婴儿将来真的能有如此成就,苍圣也显得太过…近人情了。 逍遥界人类出现以来,除了初代人皇萧遥,谁见过苍圣真身?那还是人皇做出巨大功绩之后的事情,现在一个婴儿居然得到比初代人皇还要厚重的天眷? 萧若佩自然不敢把他的猜测说出来,在这里包括云叶都不能想象到那个人的真正身份,虽说云叶当初被丢了出去没有和林苍有过多接触,但即使他见到那个看起来毫不起眼的普通人,也不会联想到苍圣。 抬头望了一下凌白涛,他也像没有察觉到林苍身份异常。 萧若佩忽然得出一个结论,苍圣是故意将身份暴露给他的,所以才和他说那几句话,才在众目睽睽之下走进来,否则除了婴儿,谁也见不到他,只要进屋后直接夺取众人意识就行了。 苍圣说的话就那几句,应该有重要的事情透露,思来想去,那句“青玄峰有人等你很久了”是唯一可能,但又是谁,能有那么大的面子让苍圣传话? 在场的长辈都见过孩子,外出探听消息的人也已经回来了,好像整个鼎山镇只有凌家内宅出现了突然失去意识的情况。 奇怪的是,他们失去意识的这段时间里,外面竟然没有一个人发觉到凌家的异常,有些进入凌家内宅办事的人,依旧受到正常的接待。 众人终于意识到林苍的来历有蹊跷,但他们还是将眼光放在“人类”的范畴,推测是有某个势力的人用药迷住了所有人,并且在极短时间里大量精通易容的人乔装打扮顶替了凌家原本各部人员,在这期间完成了他们要做的事情。 如此推测看来,这个势力就强大的有些可怕了,刚好与凌白涛说的“大祸”不谋而合,如果真有这样庞大的势力隐藏在逍遥界,的确需要众多意境才能抵抗。 于是刚刚回来还没来得及喝口水的凌家弟子又被派出去做联络工作,如今这个势力已经出手了,凌家必须先做好应对准备,免得下次又被如此轻易的得手。 发生了这种大事,凌家上下对小孩出生异象也就不那么关注,道贺之后纷纷离去统计损失彻查那势力的目的去了。 甚至还有人恶意猜测,他们就是因为忌惮凌家出了一个如此杰出的后代才会对凌家出手,说不定他们的目标就是那婴儿,在众人失去意识的时间段里,已经得手了! 意思就是怀疑那襁褓里的婴儿已经被调包,并非引的剑起龙卷的剑胎! 面对如此难听的言论,凌白涛差点没当场动手,好在萧若佩出现的及时,把他带到旁边问:“先生,你们在房间里和林苍说了什么?” 凌白涛仔细回忆之后答道:“他看了孩子一会,好像在确认没有找错人,然后我们就不知道了。” 苍圣应该把风鞘留下了,萧若佩又问:“虽然有点冒昧,但能带我进去看看么?他应该留下一些东西。” 凌白涛记起旁人描述,林苍确实有说过是来送礼的,虽然除了萧若佩没人见到他带来的礼物。 “你是说风鞘?” 萧若佩点头,如今确认可以看见风鞘的有三人,苍圣,婴儿,还有他本人,三个看起来差别相当巨大的人,三人之中一定有不为人知共同点,他希望能好好的探究那把剑,找出决定认知到风鞘的条件。 事到如今也没有别人能帮得上忙,经过凌长皓传达之后,得到妻子答应他才带萧若佩进入房间,连凌白涛都被拒之门外。 女人刚刚生完孩子大多数脸色都不好看,但是孩子母亲还是坚持坐卧在床榻自己抱着孩子,床边的幔帐已经放下,看不清她的容貌。 萧若佩眼光扫了一圈,没有发现风鞘所在,以苍圣的身份,他既然说送,那肯定不会带走,风鞘不是一般的武器,以其说是武器,更不如说是纯粹到凝形的剑意,人类根本无法将之握在手中,他还耗费了不少时间在房内,唯一可能就是他将风鞘融入婴儿身上了。 天生剑胎,又融入了天道主宰亲自送来剑意,这婴儿将来能成长到的高度无人敢想。 凌先生没有看到风鞘,明显认知风鞘的条件不是入意,萧若佩排除了这种可能之后回到外面,对等的焦急的凌白涛说出自己的猜测,然后说出了林苍的来历:“林苍就是苍圣。” “哦,原来是…”凌白涛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听清楚进入的耳中的话语之后紧盯着萧若佩,他想说话,想表达自己的震惊,但是已经惊吓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我说出来是让先生不要担心,孩子没事。”萧若佩明白先生受到的惊吓有多大,因为他被吓过一次。“孩子得到苍圣护佑,一生定会平安,说不定凌家的将来还要看她呢,先生尽管放心。” 许久才恢复过来的凌先生脸上露出了难见的老态,对此他没有觉得高兴,原本预料的大祸已经出现,尽管还有许多疑点,他也选择了相信。 毕竟从凌家的角度来看,今天的事情并非无法应对,他终日高悬的心也能安定下来,经过萧若佩说穿,他才知道那大祸还没到来,逍遥界现在的力量还不够抵抗。 苍圣就像现在的凌家一样,四处安排人手,以应对各种局面,连苍圣都无法直接对抗,他这些年所有的克制都显得那么可笑。 “孩子取名了吗?”耳边听到自己在乎的字眼,凌白涛才从惊愕的状态中回过神来,点头又摇头:“是该先取名,但我现在…问问长皓吧,我现在需要冷静。” “我的名字是先生取的。”萧若佩尽量用平静的言语让他慢慢缓和下来:“那我也给孩子提个名字?” 被他的沉着感染,凌白涛点头。 “是个女孩子吧?凌武音怎样?”苍圣说过出生的是“凌家小姐”,应该不会出错了。 “武音…”凌白涛念叨几遍,屋内传来凌长皓的笑声:“诶!动了,好乖,知道爹在逗你呢。” 似乎是个巧合,又是福至心灵,凌白涛笑道:“挺好,我去和长皓说说,具体叫什么名字,由孩子爹娘决定吧。” “别和他说苍圣的事。”萧若佩急忙提醒,初为人父,心情本就极为激动,又出了那么大的事情,加上刚才的风言风语,要是再说苍圣来访,凌长皓不一定承受得住。 “我是你先生,这点道理还是懂的。”凌白涛回复了一点精气,说话也有神了:“你倒是敢教起先生来了。” “青出于蓝胜于蓝,先生都不敢教,人道如何兴旺。”萧若佩也高兴起来,等凌白涛进去之后,他才想起了一件事情,“白羽剑呢?” 第十章 青玄三峰 为了探听白羽剑的下落,萧若佩向凌家人要来进出令牌,一个人走出了外面。 白羽剑出场轰轰烈烈,消失悄无声息,现在凌家处于一个敏感的时期,随意开口询问难免惹来怀疑,更不说事情最后凌家内宅就没有一个意识清醒的人,在凌家寻找线索还不如出去向外面看热闹的人打听。 鼎山镇开始亮起灯火,青松镇的灯火零星点点,哪怕是在闹市,也灯灯分明,可辨可数,这里的灯光连成一片,目不暇接,亮得纤毫毕现。 街上游人如织,热闹非凡,城镇的繁荣并没有因为接近晚上进入休憩,当然也是因为凌家的流水大宴,东南西北四条大街,皆铺长席,随坐随吃,街边零食随性即取,席上美酒有量任饮,这一夜鼎山镇将百无忌禁。 鼎山凌家的财富,在此显露冰山一角。 昨天傍晚还在青松镇按照先生的吩咐替他打理屋子,没想到才一天,就发生了这么多事,眼前灯光转换,两个黄昏,恍如隔世。 萧若佩想不到短短的时间里凌家竟然摆出了这么大的阵势,原本因为整个内宅失去意识流出的一丝不自然,也被满满挤入双眼轰天的热闹给冲的无影无踪。 这般盛事讨论闲谈免不了,更方便了萧若佩打听消息。 每当听到在意的对话时候,他就停下,随便拿东西吃着,就像是普通的客人一般,走的路线当然是最好观赏下午剑龙卷的西街。 走了一会,连肚子底都没垫上,他就把想要听到的事情听全了,白色光团是突然消失的,在它消失之后,剑龙卷才停止。 林苍取出风鞘之后,白羽还在,他进入房内,白羽消失,这段时间里他还有意识,处于猜出苍圣身份的惊讶之中没有注意。 当时白羽降落的方向是在婴儿降生的房顶,能拿走白羽不惊动任何人的只有苍圣。 论兵器锋利和珍贵程度,白羽不及风鞘万一,论起对凌家的意义,恐怕以后风鞘也要超过白羽,所以说苍圣是完全白送给了凌家千倍以上的利益,这已经超过正常的需求关系,只有不在乎利益的朋友甚至亲人关系才能做出这种选择。 按照苍圣对他的态度来看,萧若佩还不足以成为让他做出这种选择的原因,唯一令他在乎的是刚出生的婴儿。 萧若佩的表现像是一个普通客人,像他这般行止的满大街都是,在他听到在意的消息之后就走回去了,也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在他本该前往的不远处酒席上,有一个更不引起注意的人也坐在椅上边吃边喝,与周围客人觥筹交错,好不惬意,听到好事的时候一双眼睛都笑得眯着睁不开来。 就在萧若佩回去不久,凌家人出来了宣布孩子名字‘凌武音’。 那个笑着眯起眼睛的人举杯与人共庆,这次笑容显得格外开心。然后他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无踪,周围却没有一人在意。 “你出生我怎么能不在场呢?母亲…”在他消失那一瞬间,时间都凝固了,旁边一人提起酒壶往他杯里倒酒,酒液流出后悬在半空,这句飘荡在空中的话语,没有一个人能听到。 恢复正常之后,所有人都遗忘了他的存在,那一看就是个福态的倒酒人看着旁边的杯子满脸疑惑:“我这是在给谁倒酒呢?” “苍圣还在!”正在走路的萧若佩反应过来,虽然周围看起来什么都没变,但是刚才有一个瞬间让他感觉极其不自然,就像下午苍圣施法夺去众人意识的时候一样。 不过现在应该是真的走了,没道理使出两次大能力还不能解决完所有事情的。 “想不到竟然真的取了武音作为名字啊。”听到宣布婴儿名字之后,他也有种荣幸的感觉,哪怕知道苍圣认识自己,都没有让他觉得这般舒服爽气。 “你们怎么回事?今天下午竟然比平时还多赚了三成!”凌家长房家主骂人的声音传到他耳中,也觉得音调可喜,看来苍圣送给凌家的利益不止千倍。 回去之后他才知晓,并非是凌长皓做出的决定,是婴儿自己选的名字,每当听到人叫她“凌武音”的时候,她就显得很高兴。 萧若佩倍感荣幸。 鼎山镇的事情已经了结,苍圣传话里却还有另外一件事情,既然是苍圣亲自传话,青玄峰就不得不去,萧若佩也极为在意究竟是谁在那里等他。 于是第二天一早,他就向凌先生一家辞别。 因为白羽剑再次出现,虽然后来又被那个不知名的“势力”夺走,但昨天的事情足以证明凌白涛清白了,惩罚也就立即终止,他可以随时回到凌家。 凌先生还是决定天光礼后回青松镇,将武道上的知识传给萧若佩,等凌武音可以习武的年纪才回来,以后就全心全意教导这个天生异象的孙女。 云叶经过投门一摔,已经对凌家有了心理阴影,凌白涛高人形象也在面对孙女的时候宣告破灭,云叶留在凌家已经没有好处,更不敢留下,一早上就堵着萧若佩怕他抛下自己一个人离开。 既然他坚持,萧若佩也不拒绝,何况都是去青玄峰,两人作伴同行不算是什么难为人的事情。 走出鼎山镇,云叶见他竟然不走大道却取朝青玄峰的直线方向闯进了山林,他大惑不解:“你就是这么走路的?” “不。”萧若佩回答,然后腾空而起:“我是用飞的。” 入意!由于云叶没有经受苍圣降临的冲击,心理承受能力锻炼得还不够,因此一个二十岁的入意武者出现,还是让他目瞪口呆。 难怪凌白涛敢断言他的天赋高于昕竹,没有人教他竟然自学入意!这不是人! “不是入意,特殊内功。”见他惊讶,萧若佩解释让云叶放下心来,新的疑问又出现,云浪宗消息灵通,可从来没有听过有哪门内功能让人凭空飞起啊? “他教的。”萧若佩把后半句说出来,让云叶更加震惊了,真是昨天所说的那个‘他’的话,就是另外一个意思,天授自创,难道萧若佩不知道这比入意更加令人羡慕吗? “你学不了,要一天能将云宗内功学成的资质。”萧若佩见他热切的眼神,又多说了一句 “我什么都没说啊!”云叶惨遭来自天才的连番打击,早已起身不能。 虽然受到打击,路还是要赶的,云门轻功出众,走大道上反不好施展,在山林之中正好方便练习,对反应能力,耐力以及速度都有很大提升,走山路有助于锻炼云叶的身手。 当然这些话都是优哉游哉飘在空中的萧若佩对云叶说的。 两人脚程不慢,因为云叶在地上的原因,路途也比上次远,这次到青玄峰下时候也是过了午时,累的爬不起来的云叶被萧若佩提进了饭馆,连吃了五大碗米饭,然后两人开始讨论如何进入青玄峰。 明晚就是天光礼,作为镇守木灵天光的青玄宗必须保证天光礼上秩序,不可能随便一个身份不明的人都能上去。 云叶掏出自己云宗弟子的身份令牌,得意洋洋的看着萧若佩,吃饱了饭的他终于又可以展示云大侠的风采了。 “你能自己解决就好,我是韶风令,山门不阻,路关不拦。”萧若佩看都没看他那令牌一眼。 青玄宗立教不过百年,却是天底下有名的武道宗门之一。 昕天圣凌云青玄峰一战结果是凌云胜出,昕天圣身死,为了防止他人打扰昕天圣死后安宁,凌云余生都在青玄峰渡过,安葬他的就是凌家派来跟随他习武二十年的凌传剑,两座墓碑刻的都是天下第一,除了凌传剑,没人能分清哪座埋葬的是凌云,哪座埋葬的是昕天圣。 昕天圣一生狠辣,杀人无数,最终还是死得其所,武道虽然对凌云的行为不解,但是也不敢贸然去打扰两位长眠,凌传剑死后,天下第一墓的迷就永远都解不开了。 两人大战留下的痕迹引来许多武道人士的观摩,不去打扰昕天圣坟墓所在凌云也没有阻止他们观看,因此渐渐有入迷的武者在山巅结庐修行,聚在山上成立教派,以峰为名,是为青玄。 青玄宗共占三峰,昕凌两人巅峰对决削成平地的中间武绝峰,传承两人大战时候留在石中剑意悟出的武绝剑。 承受两人削断的落崖完好无损的右峰承山峰,传承众多武者从山峰不倒之意悟出的承山剑。 左峰凌云守墓云圣峰,传承从石刻上凌云留下两人大战之后的武学感悟招法云圣剑,八州拳掌式也刻在这座山峰上。 这就是青玄宗的底气,武者魂骨,两位天下第一的武学传承,三峰三剑,天下知名。 第十一章 凌云藏招 到了青玄峰,没有理由不借机好好观赏当年两位巅峰武者留下的遗迹,陈玉也不例外。 既然天光礼还有一天,她便按着青玄弟子介绍的顺序,上午看了武绝峰的战斗痕迹。 剑痕脚印,至今犹存,切口到今天依旧干净利落,看不出风化的迹象。 下午才到云圣峰,按理说来巅峰大战之后的凌云境界应该高于之前,但是武绝峰剩下粗略的痕迹,云圣峰却留下了完整的招式,缥缈的云圣剑看起来反更加易懂。 看完后陈玉觉得武绝峰才是凌云最巅峰的时候,到云圣峰的武技,甚至有种藏掖的感觉,好似凌云不想让人看到武学的真谛一样。 她已经错估了一位前辈的心胸,这次不敢草草下结论,把云圣峰崖刻的招式认真的一遍遍看过去,依然无法从中得到对自己武技有精进的内容,这里的武技仅是云圣剑,无法给其他武技做出补正。 另一幅石刻上的八州拳掌式就更加浅显,最原版竟然与流传在外的毫无差异,不能做出改变,也不能融入其他武技。 除了练习云圣剑的武者,没有人能在崖刻中得到指点! 陈玉虽然不敢说自己的结论绝对正确,但是以她的眼光都找不到的内容,那些普通武者更加看不出来,也就是说这里对普通武者没有任何作用,难怪青玄宗这般大方随意让人观赏。 这一点上看,凌云无疑是自私的,武绝峰能给武者指明入意的大方向,却太过高深,承山峰上已经建成了青玄弟子和来访客人的住所,原本承山不坠之意也难寻踪迹,云圣峰又纯粹到学过武的人转修都练不成,凌云的胸襟,比起他后辈凌白涛差得远了,这样的一个人,能是首位入意的武者? 陈玉带着疑惑看完石刻,抬头望了一眼八州拳掌式,忽然想起了萧若佩。 单纯练习的云圣剑的确是一门绝学,那从小练习的八州拳掌式呢?如今有顶级资质又从小练习基础武学的人只有他一人了吧?是不是应该带他来青玄峰一趟? 转念又想起他已经被自己骗去鼎山镇了,事情顺利现在都是凌家弟子了吧?这里的崖刻难道是凌云特意留下等待有缘人,萧若佩就是那个百年难得一遇专门为了学习八州拳掌式存在的天才?自己是把上天安排打乱的人? “哼!谁叫你看轻我的内功!”陈玉心中虽然在为自己辩解,但还是放不下这件事情。 “等天光礼之后去鼎山镇一趟,看看来不来得及吧,路途也不算远。”下定决心她转身便走,却依旧感觉心神不安。 “明晚才是天光礼,如果连夜赶路,应该能回来…”这种事情书信无法表达清楚,始终还是要真人才能把意思传达,万一没赶上,自己不但让前辈的苦心落空,还毁了萧若佩的未来,这件事紧急程度已经超过代表陈家观天光礼了。 分清轻重,她给自己领路的弟子说有急事,行装都没有收拾就匆忙下山。 却在半山腰看到在山道上舒服坐着观赏风景的萧若佩,边上还跟着一个顶着鸡窝头穿得乱七八糟的混混和一个吃着零食的漂亮少女,少女不时停下咀嚼和萧若佩对话,并不在意在他面前露出不雅形象,显得颇为亲密,她身上穿着青玄宗弟子的服饰,十六七岁,正是任何人都喜欢的青涩年纪。 着急得都想连夜去找的人,竟然这般悠闲的出现自己面前? 好在陈玉并非小气之人,不然非得发怒,正想走上前去,却听到旁边那个混混一样的人在对他说话:“内功不能教,那天光透林没问题吧?凌前辈说过你领悟的那个。” 他已经见过凌白涛了?也学了内功?还在八州拳掌式上有了一定的突破? 三件在意的事情一天之内就都顺了她的愿,堵在陈玉胸口的闷气顿时烟消云散,就算她也觉得有些开心起来,便走上前问:“萧若佩,你怎么来了?” “有人叫我来。”想不到才分别一天又见到这个以为再也不会相遇的人,还是在如此偶然的情况下,萧若佩也觉得似乎冥冥之中有人安排好了一切。 但是陈玉应该不是苍圣口中那个等他很久的人,两人才认识不过两天,倒是在山下遇上的少女,更加有可能。 苏流穗,比他小三岁,与他同为青松学院院生,也是青松镇附近酒楼老板的女儿。 萧若佩性格沉稳,加上人又聪明,文武艺都极为优秀,从小苏父就放心让她跟着玩耍。 后来青玄宗看上她纯粹的剑心,今年初春武选时候把她选入宗门。 苏流穗静心习武,年内仅回去过一次,两人大半年都没见过了,苏流穗因为从小没有近距离观看过天光礼,就留在了青玄宗没有回家,三人在山下相遇,于是一起上来了。 原来有这层关系,难怪两人之间相处态度显得很自然。 “那你呢?”陈玉看向另外一边就差钻进石头里躲着的云叶笑眯眯问道:“怎么跟若佩走一块了,云宗到青玄峰不需要绕青松镇那条路吧?” 萧若佩这才发觉云叶情况有异,平时大大咧咧的他如今竟然在躲避陈玉的目光! “你俩认识?”看起来关系并不简单啊?陈玉没有可怕到这种程度吧? 见逃不过,云叶赶紧撸顺一头乱发抬头装作刚发现陈玉,一脸谄媚假笑道:“玉姐姐,是你啊,我刚才突然有些感悟,没发觉到你在这里,我跟他在鼎山镇认识的,想借他关系向凌前辈请教,可没有做什么坏事。” 这么快就一五一十将事情倒出来了?老实得简直不像云叶,反而像是见了猫的老鼠,就差浑身发抖了! 陈玉没理会他,转头和萧若佩说话:“认识啊,我们两家经常有来往呢,小时候他不懂事,跟我乱开玩笑,我就稍微惩罚了一下他,所以他怕我。” 看云叶的表现,显然不是“稍微”那么简单,不过他也是个不记打的,有陈玉的教训竟然还敢大摇大摆到处寻事。 “好啦,现在你又没惹到我,怕什么?”陈玉拍了一下云叶的肩膀,惹得后者浑身一抖。 “我没在怕啊,怎么有点冷?快上去屋里躲躲风吧,上午出了一身汗,再吹山风就要生病了,嗯!就是这样,若佩兄弟不好意思,我先走了!”似乎找到了他觉得能够让人信服的理由,不等几人答应,他就赶紧跑了。 那速度要是放到上午赶路,怕能早到一个时辰。 “姐姐你对他做了什么啊?能教我吗?”苏流穗好奇的靠上前来问。 陈玉也不去看逃跑的云叶,摇头笑答道:“没什么,小孩子不要学,对你不好。” 以云叶的性格,惹到人生气是再正常不过,只是想不到陈玉内里竟然有这么一面,看来以后不能惹她了。 萧若佩仔细想了一下与陈玉的相处经历,没有发觉自己有令她的生气地方,看来当初答应她的要求是做对了,听凌先生的吩咐果然没错。 可怜云叶同时萧若佩也替自己感到庆幸不已,殊不知他已经惹过并且被她算计一次了。 “吓”跑了云叶,陈玉想起正事,于是问他:“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凌前辈的事情解决了吗?” 既然他去了鼎山镇,没道理凌家不留着他的呀? 陈玉还在思索自己哪里想错了。 萧若佩当然不知道她打的主意,于是把鼎山镇的事情按照凌家猜测的版本告诉了她:“说起来还得谢谢你呢,要不是你提醒,我不可能及时去帮助先生。” “你也没帮上忙嘛!”算盘打空的陈玉有些失落,但是想到萧若佩并没有因此进入凌家,那石壁上的武技还是能学的,那点失望又消失了,然后她又想到一个疑点:“你怎么能一天之内从青松镇赶到鼎山镇然后第二天就到青玄峰了?” 萧若佩不打算隐瞒天光元胎功变的事情,况且云叶已经知道,不算是秘密了,于是回答道:“这是我第二个要感谢你的事情,我从你的元胎功里面悟出了另外的内功。” 配合说话,他再次使用元胎功变,引动天光灵气,整个人浮升而起,看呆了两个尚不知内情的人。 “好厉害好厉害!若佩快教我!”陈玉还没有动作,苏流穗已经扑过来拉着他的衣服,就像小时候闹糖葫芦一样缠住了他。 萧若佩面有难色:“这是陈家的功法,虽然经过我变化,但还是要她同意才能教人,并且不是普通人能学会的。” 陈玉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她可没有想过自己的功法还能让人飞起来,好不容易心情平复下来才道:“你已经从根本上改变了元胎功,我怕是没有权力禁止你外传,陈家没那么厚的脸皮。” “我将诀窍告诉你,有元胎功打底,你试试看能不能学会。”既然功法出自陈家,萧若佩也不打算独占,刚好传给陈玉,就不用自己亲自去中州了。 苏流穗听到元胎功有主,本来打算放弃了,陈玉却说无碍,山石草木飞禽走兽能听,为何人不能听? 于是三人找了一个僻静之处,开始听萧若佩解说。 果不其然,苏流穗不得其门,她连地气都不能感应,何来更加飘渺的天光?陈玉也是盘坐闭目良久才站起来,摇头对萧若佩说道:“我的元胎功修炼不够,得回去问问我爷爷,暂时我学不了,如果你有时间的话,来一趟苍山。” 看来还是免不了要去中州。 第十二章 观迹得意 陈玉本来打算教他内功还借书人情,想不到萧若佩竟然从中领悟出新的天光元胎功变,并且毫无保留传了回来,还人情又变成了欠人情。 但是陈玉却没有想着像昨天那般着急还上,现在两人交流见深,缘分已经结下,以陈家的能力,机会有的是。 再一个是虽然她将萧若佩推上武道的计划没有成功,但是两人之间的隔阂却被打开了,关系更近了一步,不管她还是萧若佩,都没有那般计较得失了。 三人修行完毕,便往青玄山顶而去。 青玄宗山门修得不太气派,因为年代不算久远,看着山门建立的第一代弟子都有不少人还在世,因此看不出岁月积淀。 在这孤峰绝地,材料运输上下不易,虽然有凌家财力支持,还是秉持就简原则没有建造多余装饰。 三门四柱显得朴实无华,仅有山门上“青玄宗”还算大气磅礴,并非名家手笔,应该是建立初期那一批武者的亲手所写,形态不算绝美,但是筋骨强硬,他们在建立青玄宗的时候没有为名利,仅是一群寻求武学之道的同道中人,意境也超凡脱俗。 门口青石上坐着一个灰衣老人,苏流穗见到热情的上去打招呼:“宋爷爷。” 然后向两人介绍:“这位宋山缺长老是青玄宗的开山祖师们的弟子那一辈呢,与我隔了五代,我们也不知道怎么称呼,就都叫老爷爷了,宋爷爷,这是我家萧若佩哥哥,以前和你说过的,陈玉姐姐您认识,我就不用介绍了吧?” 老人须发皆白,脸上虽有皱纹,皮肤却依旧泛光,目光炯炯有神,是位修炼有成的高人,辈分也极高,算得上凌云的徒孙,凌传剑的师侄,比凌白涛还大上一辈。 萧若佩上前行礼欲拜,不料那老人哈哈一笑:“小剑穗你可错了。” 青玄宗凭武技高妙短短几十年跻身八大宗派之一,慕名而来的弟子自然十分多,同苏流穗六代就不低于三千人,想不到辈分极高的宋山缺都能注意到她,还给取了昵称,看来她仅一年就展露了武学天赋,在青玄宗站稳脚跟了,萧若佩不由得放心了不少。 苏流穗不解地问:“我错哪了?” “我曾去见过你们凌先生,他是白羽传人,与我青玄关系莫逆,听他说过萧若佩与他不是师徒胜过师徒,算起来他仅比我小两辈,你却叫不得他哥哥。” 仅凭一句,就拉进了两人距离,可见他待人涵养不下于武道修为。 苏流穗点着手指头:“你是宋爷爷,也只大我两辈啊,我叫若佩哥哥刚好。” 宋山缺宠溺地敲她一个响栗:“这话让你师父听见,她不得还要转头拜你?” 苏流穗摸头吐舌,并不因为宋山缺的地位高敬畏于他。 萧若佩听过还有这层关系,又要拜礼,却被宋山缺伸手拦下了:“这就比不得小剑穗了,要你是青玄弟子这么死板,我都不想理你,你把我们老头当小孩看待就行了,从心所欲,无碍。” “那晚辈…”萧若佩还要坚持。 “哼!”宋山缺打断他说话,“小剑穗看清没有,以后你要想当打抱不平的女侠,可嫁不得这种老实无趣的人。” 这扯哪里去啦?苏流穗倒是脸红红的声音也小了下来:“若佩哥哥人很好啊?” 两人还有这种关系?陈玉眼中顿时放光,盯着萧若佩看,却见他并无动容,颜色整肃地向宋山缺辩解:“前辈多虑了,晚辈视流穗做亲人,没有非分之想。” “以后你就知道循规蹈矩的人多没出息了。”宋山缺也不与他辩解,看起来是生了气,老人果然与小孩般脸色说变就变,脾气也率直,不再理会他,转身摔袖离去。 “若佩哥哥,你惹宋爷爷生气啦!”苏流穗扯他衣袖要他上前道歉。 萧若佩没有跟上去,对她笑笑安慰道:“他是气像我一样的人,我可没有惹前辈生气的资格。” 看出他没有因为这事心怀芥蒂对宋山缺不满,陈玉也对他的稳重评价又上升一层了。 认识了宋山缺老前辈之后,三人又往青玄山内走去。 随着三人逛到八州拳掌式石刻下,萧若佩认真观看过后,摇头否认了陈玉的猜想:“没有秘密。” 他连天光元胎功变都没有隐瞒,自然不是自私的人,陈玉对凌云的胸襟再次怀疑,萧若佩又转看向云圣剑。 “这是天光透林。”看一遍他就认出剑法的出处了。 “真是?”陈玉经他点醒,再看云圣剑的时候,果然深处透着那一基础招式的影子。“刚才我也听到云叶向你请教这招,难道你学的里面还有什么不同之处?” “我学的是和你们一样的,但是八州拳掌式不是普通的武技,除它之外,没有哪派武技敢取尽八州神韵,没有哪个招式,能八州皆习。”萧若佩嘴里说出惊人之语。 陈玉恍然大悟,从技法上看,八州拳掌式的确不算高深,但是如今哪个武者不曾练习? 这是浩荡八州的武者气根! 凌云在巅峰之战后没有追求更加高深的武学境界,花了一辈子的心思留下了这门武技,为武者打下了厚实基础,让整个武道更加稳固,他却没有居功,没在八州拳掌式下面署下自己名。 世人如今有基础武技,却忘记没有基础武技的时候武者走的是一条什么样的道路,她在陈家先人的行医记录中看得清清楚楚,那是损耗自身也要踏步前行的荆棘之道。 凌云凭着一套基础武技就把所有荆棘斩断,作为自身武学传承的仅是从其中一招衍生来的云圣剑,他或许还能从其他招式总结出更高深的武技,但是没时间了,他的精力都耗损在八州拳掌式中。 因为八州拳掌式过于平凡,连她也不曾在意其中深意,现在武道之中,还有几人去深究?这才是前辈胸襟,武者风骨。 “八州拳掌式是引动八州气韵的武技,即使学到高深也用处不大,逍遥界没有能抵抗这些招式的对手,天光是我在领悟天光透林时候感应到的,所以才能改动你的元胎功,你也可以从这一招寻找学习元胎功变的方法,但是没有必要专修,元胎功变仅是效用特殊,对人身体没有补益,特意寻求八州拳掌式的精深之处的人,不能达到引动气韵的境界,这与凌云前辈创立招式的心境不符,强求反让身体承受不住气韵冲击,所以先生不敢对外界传扬这个秘密。” 萧若佩的解说虽然让陈玉耳目一新,但是这些道理对自身完全没有作用啊! 和石刻上的武技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吗? 对修习云圣剑的苏流穗就不一样了,她知晓了云圣剑的出处,体会到凌云创造招式的心境,就能探知到凌白涛所说的“明招无道”境界,她年纪才十七,虽然比不上昕竹保证二十岁之前入意,但是三十岁之前步入意境还是有希望的,成就不会低于宁仙心,一代女侠是跑不了了。 然后三人又去了中间武绝峰,这次却出了问题,萧若佩看着武绝峰两位武者生死决斗留下的痕迹,突然说了一句“等我一会”,然后就在那些痕迹面前认真观看起来,不时还手舞脚划摆弄一些动作,与他说话也不答应。 哪怕后来云叶在他面前挤眉弄眼,他都没有理会, 倒是惊动了宋山缺,他看过之后急忙撤散游客,并把这一片场地空出,不再允许别人随意进入。 “他要入意了!”宋山缺刚开口,云叶就差点跳了起来:“二十岁?入意?我认识一个二十岁就入意的高手?” “别吵!”宋山缺瞪他一眼,他不喜欢平时还克制的人,也不喜欢在严肃场合不克制的人。“他是在模拟两位大战的情景,寻常武者做不到,一百年来没有人能做到,我从没有见过循规蹈矩到像他一样的人。” “循规蹈矩?”云叶不明白这与萧若佩入意有什么关系。 不过这次他算是问出正经的问题,宋山缺没有生气,作了解释道:“不逾越,前辈留下的痕迹是一种道路,他能顺着这条道路不逾越丝毫,我们因为有自我的思想,练了不同的武技,境界高低的原因,所以与前辈想法肯定有很大出入,就像因为人高矮有异,乘坐车马与行走的人甚至走路快慢差异,在道路上看到的风景都不一致,但是他能完全遵循前辈留下的‘规矩’走得和前辈一样,他正在看两位前辈的巅峰之战,可惜我们没有保留全部前辈交战的痕迹,他看到的只有一些片段。” 即使只有片段,但是完全模仿,一样能保证入意!因为他模仿了前人的意境! “真有这种人吗?”云叶对萧若佩的资质再次感到惊讶。“前辈你能看出这么多,一定也是高手吧?” “不高,仅是入意。”宋山缺抚须抬头,话虽然这么说,但是他得意的神色还是出卖了他。 云叶顿时羡慕起这样的风范来,要是自己也入意,也该像这位前辈一样,必须表现得对入意不屑一顾。 等他伸手才发觉自己并没有那飘然出尘的大胡子,只得作罢。 第十三章 武有何用 一直到晚上,萧若佩都处于沉浸的状态,宋山缺差点叫人多点几根蜡烛好方便他观看,直到萧若佩却说了一句“好了”,他才放下心来。 “这就成了?”云叶疑惑发问。 这就入意了?没有惊天动地山崩石裂起码也要忘我耍套精妙绝伦的招式才行啊。 如果这么简单就能成为入意高手,他云叶也能够做到好吗! “成了。”萧若佩点头回答。 “恭喜小兄弟入意!”宋山缺大笑上前,一位在青玄峰入意的年轻武者,还是在诸多势力齐聚的天光礼前,可以预测等这些人回去传扬之后,青玄宗的声势又会大涨。 看一下石刻就能入意的宗门,拜入其中岂不是一飞冲天? “入意?我又没有精研高深武技,哪里来的入意?”萧若佩才明白他们想的好像与自己做的不是一回事。 “我在看这些痕迹,然后想象那场战斗的情景,对了,宋老前辈,等会能借我一间安静房间和纸笔吗?我得画下来,不然久了记不住,我可以将武绝剑那部分给青玄宗做谢礼,白羽剑要送去凌家,没办法给你们全部。” “求之不得!”听闻有这种好事,宋山缺也不理会他是真入意还是假入意了。 武绝剑作为青玄宗开山之作,是众多武者在凌云与昕天圣交战的痕迹中领悟然后互相印证得出的武技,为青玄宗剑法之首。 属于武绝剑的画面,遗迹之中所有剑招除了白羽剑之外都算是,这对于青玄宗可是大好事,外人在青玄宗入意只能带来一些虚名,武绝峰遗迹画像,对青玄宗的好处却是实打实的! 比起萧若佩入意真假,这件事情对青玄宗的意义更加重大。 他急忙叫人去准备,吩咐妥当后又问萧若佩:“你看过他们交战的情景,就没有什么所得吗?列如能察觉到自身与天地的联系?” 萧若佩知道他在怀疑什么,于是认真答道:“晚辈不是入意,不过看到古迹觉得有留下来的必要,等会剔除了武绝剑和白羽剑的画面,要另留一幅送往长生阁。” 末了发现忘记介绍自己了:“哦!我是韶风令,宋老前辈知道韶风令是做什么的吧?” “知道!”宋山缺脸色一沉,整出那么大阵仗,还连累他猜错在小辈面前丢了老脸,结果只是痴迷工作的韶风令? 一个武道上有如此天分的好苗子,沉迷古迹保护? 难怪凌白涛不收这小子,要是凌家的武功到了他手里,难免不会让他用在爬山赶路上!白羽剑法迟早变成雕刻剑法! 宋山缺不知道的是陈家元胎功已经被他改成爬山赶路的元胎功变了。 陈玉回忆起与萧若佩相见至今,才发觉他对武道一途兴趣不大,以前还以为他跟随凌前辈学习所以眼界高,没想到如今两位巅峰武者的武技他依然不曾心动,自始至终他都不是以武道中人的身份来看待武学,于是等到众人离开之后,她单独找上了萧若佩。 “你好像对武道没什么兴趣?” 萧若佩正在铺开纸张,闻言停手抬起头看着她:“陈姑娘,我们现在的关系,说一些不好听的话你应该不会生气吧?” “你想知道云叶为什么怕我吗?”陈玉伸出两个手指在他面前划动,即使能感觉到与他的关系亲近,但是这种古板还是没有变化,令人与他交谈的时候总是难轻松下来。“不想就快说。” 萧若佩打了一个寒颤,哪里敢迟疑:“你们武者追寻的入意,对人类有什么益处?” 武技因为开拓明州出现,称道是因为凌云入意,武者习武为了追寻前辈的足迹,感知天地之道,寻找人类在逍遥界的存在意义,这些理由难道不足够? 就是因为有这些追求,所以武道才更加需要人才进入,萧若佩就不明白里面的道理? “我知道你想说的话,但是花费在武道的人力已经太多了。”萧若佩语气低沉,眼神迷离:“这不是我的意思,是凌云和昕天圣看到的现在。你之前的想法没有错,凌云在隐瞒,他不想太多人入意,但是又不得不留下功法好让后人能应对将来的危险。” “你在他们留下的遗迹里看到的?”不仅仅是战斗状况,甚至连他们的想法也能感应出来? 虽说知道他天资惊人,也不可能到达这种程度吧? “加上云圣峰石刻,差不多是确定了。”萧若佩举起笔一划,“就是这样的招数,他留下来给后人应对那未知的敌人用的。” 在那在那一划的基础上,添上几笔画成剑,然后举剑的手臂,前倾的人影,笔迹潦草,那股浑然一体的剑意却相当完整地保留了下来。 “人与剑合,剑与势合,势与天地合,这就是武绝剑!” 画完之后,他迷离的眼神终于有了光彩,人却颓然坐下,好似花光了力气:“这图拿给宋老前辈吧。” 就在刚才那一划的时候,陈玉感觉到浑身寒意,一瞬间让她差点怀疑萧若佩是真正的入意了,结果那股气势才消散,就见到他瘫坐在椅子上,浑身气势早已荡然无存。 她想要伸手去扶,萧若佩摇头阻止:“没什么事,我坐一下就好,送画的时候让宋老前辈再拿一张桌子来。” 他伸手拿起画,未干的墨水竟像是被禁锢在笔迹中,不能渗出点滴,然后“刹”声清响,木桌分成两块散落,裂开的分界线正是他刚才开始那一划!掉落在地上的木镇纸也一分为二,切口整齐光滑,犹如镜面,陈玉看得一时间忘记了接住他递过来的图画。 “能称为武绝的,应该只有一招。”宋山缺听到陈玉代为传达的话,一拍桌子就想骂萧若佩大言不惭,这话不是明摆着说青玄宗的武绝剑华而不实吗? 看到陈玉送过来的画之后,却不得不把这口气吞回肚子里,并按要求给萧若佩准备了新桌子,听陈玉说他损耗了精神,还把自己珍藏许久的老参炖了亲自送去。 等他们再次回到萧若佩所在的房间时候,却见到他和衣躺在床上,塌下鞋子摆放整齐,被子刚好压在腋下,睡相规矩得就像有人用绳子绑住,呼吸悠长,已经陷入了沉睡之中。 看到身心俱疲的萧若佩竟然还能整理好残局才睡下,宋山缺又生气了:“小家伙睡觉都和老夫作对,参汤省下了!” 萧若佩因为损耗精神睡过了头,没能早起观看青玄峰昼夜半山的景象,为了画出余下的白羽剑和两人交战画面,接下来一整天他都呆在房内。 好在余下的画面并没有灌注凌云留下的意,损耗也不大,送到长生阁的记录需要更加精细的画面详细描述两人争斗的情形,所花费的时间有些多。 陈玉代表陈家,要和诸多宾客来往,今天没有来过,中午苏流穗送了午餐过来,竟然有加了半支老山参炖的鸡汤,似乎放得有点久,效果变弱了不少,不知道另一半被谁偷偷喝掉了… 傍晚时分,萧若佩将画卷起放入绢袋之中,系好袋口。 “青玄武绝峰遗迹封卷,应该没遗漏了。”回忆了一遍看到的画面,他的内心有点沉重,长生阁记录的是真实的历史,如果关于凌云真意那一段记录放到长生阁,不知道会引起多大争论。 但是长生阁内有百年前那场武道盛世的真实历史,应该有独立的判断,不过那些已经是超过了韶风令的职责范围,不该他管了。 敲门声响起打断了他的思考,萧若佩连忙起身开门,见到带着余晖站在门口的苏流穗。 裁剪合适的青色衣裙穿在身上折射出柔和的光线,夕阳画出了她窈窕的身躯,隐隐有了一丝娇媚流露,食盒压着细幼的胳膊,隔着衣裳按下去一条凹痕,竟令人看着替她心疼。 萧若佩终于想起,自己来青玄宗是有正事的! “小穗,你在青玄宗等我很久了吗?”于是他问出了这句话。 “……”刚见到开门还没来得及说话的苏流穗脑中一僵,到嘴边的话已经被打乱,然后“轰”地一股热气冲上头顶,浑身燥热起来,如同浸在六月炎州的骄阳之下,一抹酡红悄然泛起,然后她就在萧若佩诧异的眼神中丢下食盒掩面跑了。 聚精会神一整天不小心说出了一句失礼的话,反应过来的萧若佩见到已经远去的少女,品味了一下刚才那句话对少女表达的意思,登时摇头心惊:“小穗爹不会打死我吧?” 现在追上去解释显得欲盖弥彰,再则大庭广众之下做出暧昧行举更加令人怀疑,到时候就洗不清了,还是等两人独处的时候再说清楚吧。 只不过苏流穗这一跑,也间接表示了她并不知情,线索断了一条,萧若佩无法确定苍圣所说等候他的人究竟是谁,已经没有入手的方向了。 直到天色渐晚,苏流穗再也没有来过,他也不在意,洗濯之后换上青玄宗准备的衣服,前往中峰武绝殿等候天光。 夕阳已经掩入西边远山,青玄峰顶灯火辉煌,宾客分州就位,言笑晏晏,欢庆天光盛事。 等候天光同时,青玄峰没有闲着,酒席之间有人猜拳行令,吟风弄雪,中间的演武台上还有技痒的武道弟子可以上去切磋或表演。 天光大节,普天同庆,大家都不想见血,哪怕往日有怨隙的门派,在今天也显得和气融融,比划时候处处手下留情。 宾客见着妙招齐声喝彩,举杯庆祝,表演者一着失误也能得一杯“辞旧迎新”酒,皆大欢喜。 此时演武台上表演者正是云叶,在天光礼时候他也仔细的穿好了衣服,束紧了头发,头上戴了一个镶玉的雕银发箍,一身锦衣在灯火映照下熠熠生辉,显示其不凡家世。 见到如此年轻俊俏的侠士,众人纷纷喝彩,不少胆大的女弟子都开始打听他的来历。 突然演武台下一个大嗓门喊起来:“好好打!失了我云浪宗名声,回去就给你吃‘年羹头’!” 众人循声望去,见一个满脸胡茬的锦袍大汉没有半点风度的举着一块明显看出撕咬痕迹的烤肉,一手举着酒杯在给台上的人“鼓励”,胡子上沾了油渍酒水就用身上锦袍随手一擦,旁若无人。 所谓的“年羹头”就是俗语里新年父母第一次教训孩子的意思,旁人用不得这个词语,也就是说这个没有半点风度的人是台上那位“俊俏”少侠的长辈! 顿时那些宗门女弟子对云叶刚起的念头又缩了回去。 第十四章 昕言出现 萧若佩仅是以韶风令的身份进来观礼,所以留在外围,属于上来见识天光的普通人,桌椅不能照顾到他们,只能随地而坐,但是胜在任意选择,可以找些高的地方,不踩上青玄宗建筑就不会有人上来阻止,当然酒食自备,最外层也有青玄宗自设的小吃摊点,价格比山下稍贵,摊点上的灯火充当了照明,不会看不清路,也有许多小有资财的富贵子弟围坐在小吃摊前桌椅上大快朵颐,引得旁人羡慕,比起里面更显热闹,人来人往,不少小孩跨坐在长辈肩膀上,抓着零嘴舍不得大口吃掉,实在馋的忍不住就小心翼翼咬一小口,留在嘴里仔细回味,长辈教训是到天光喷发之前口袋里必须有余留,讨个喜庆。 萧若佩看见穿戴整齐的云叶腾起十丈,就在最高点余势将尽,即将下坠的时候,突然脚下疾点,爆出一团云气,整个人又再次上升丈余才缓缓下落,空气托起他衣摆,飘然若仙。如果仅是这般,也不过轻功超绝,算不得有特色,云叶自然不想表现这般平淡,他轻轻一笑,忽然扭腰发力,换成头下脚上,原本托举他上升的云气再次出现在脚下,整个人随着云气爆发的“砰”响,突然加速如同巨石砸向地面,众客惊呼群起,云叶并不打算就此结束,云气再次出现,速度再快三分!萧若佩旁边有个坐在长辈肩上的小孩子尖叫起来,丢下手中零食急忙捂住眼睛。 云叶身影钻入人群遮掩之下,消失在萧若佩视线里,前排的客人一阵短暂的寂静,然后轰然叫好,鼓掌声如雷响起,尤其那锦袍大汉,声音盖住群客,清晰的传到萧若佩耳中:“好样的!不愧是我儿子!”掌声渐消,空中三团云气凝聚不散,犹在空中悠悠荡荡,显示着刚才那惊险无比的坠落。 看样子云叶还来了一个漂亮的落地,并没有受伤,萧若佩放下心,云叶似乎没有下场,还在台上四方炫耀,原本对他的赞赏渐渐变成嘘声,他也不在意。见到客人态度变化,萧若佩脑中已经浮现出场上云叶的得意模样。 就在此时,他身边突然一个黑影窜出,因为灯光不太亮也看不清面容,速度倒是奇快,这里距离场中演武台至少二十丈,那人影在途中竟然没有丝毫停顿,一口气跃入台上! “似乎要挑战云叶呢。”萧若佩并不感到奇怪,以刚才那人的表现看,轻功不在云叶之下,在天光礼时候,大家都不会太过火,让云叶知晓人外有人也好。哪知他的想法刚起,云叶的身影已经被击飞出场外!轰然砸入云天所在的桌席,客骇席倒,一时间整个青玄峰悄无声息。 有谁那么大胆子,在青玄宗闹事?打的人还是云浪宗少主? 最先反应过来的人就是云天,他眼睁睁看着云叶砸在桌上,竟然来不及接住,看过云叶只是昏厥之后,人跳上演武台,朝那人怒喝:“恶贼!你讨打!”话未落,人已经朝那人冲过去了,那人抬起头,容颜出现在众人面前,是一张冷峻的面孔,若刀削成,线条分明,眼神凌厉。前冲的云天突然停下,周围客人也纷纷吸气,原本怒气冲冲的人群竟然没有人能发出一点声音。 “昕言…”台上的云天语气颤抖,旁人听过昕言威名,可是他切身体会过,当年他们两兄弟齐上,浑身招数使尽,合力发动意招,都不是眼前人的对手,虽说已经过去十几年,自己对意境的理解更上一层,但是他明白,哪怕如今的他依然不敌十多年前的昕言,何况在眼前的人并非毫无进步! 云天并非在那次之后就没有与昕言交流过,因为自家兄长的关系,他进入过明州耀日城,但是现在的昕言,与他印象里完全不一样! “昕言!他是昕言!耀日城不是发布了他失踪的消息了吗?难道又在欺骗天下人?他们又要出明州?就不怕天下武者群起共讨吗?”众人终于确认没有看错,惊呼议论声不绝,台上的昕言却没有动容,静静看着云天。 “上次我就说过了,你们的武没有任何用处,过了那么多年,没想到你没有丝毫改变,还把毛病传给了儿子。”昕言缓缓开口,声音响彻峰顶。 “所以你就欺负后辈吗?”云天自知不敌,但是却不敢后退,面对昕言要是生出退意,恐怕立刻就被他杀了。 昕言淡淡一笑:“谁说我要欺负后辈?他们还有救,我今天就是来打你们这些教他们拿武功当杂耍的长辈的,刚才不过是清理场地,接下来才是正式打架!不是喜欢表演吗?你先来?” “你敢把打我儿子说是清理场地!”云天怒气轰然爆发,也不管两人实力差距,脚下云气爆出,那碍事宽大的锦袍留在原地,人已经一闪出现在昕言身前,粗壮的身形竟然灵活得像只泥鳅,夹带着前冲的速度,拳头刺出,这一击聚集了他全身的力道,他要一击奏效才能有一点希望击败昕言。 但是不管怎样的速度和力量,在随时保持入意状态的对手来说,都是徒劳的,云天拳头临近昕言胸口时候,竟是难以寸进!他也没有把希望寄托在一拳之上,头一低狠狠前撞,可见的空气波纹在昕言胸口荡开,如同撞钟的声响传遍广场,和前面那拳同样在距离昕言身体还有一寸就被不可见的气墙挡下,云天没有放弃,收拳抬头,身躯一侧,肩膀往昕言身体贴靠过去。 “咔嚓!”他脚下的石板因为受力已经裂开,可见这一击积蓄了多大的力道,可惜撞在昕言身前,就如泥牛入海。 “砰!”两人撞在一起,昕言屹然不动,云天却被弹飞摔落在地。 整个过程都是云天在攻击,昕言负手在后,连轻微移动都没有就击倒了他!入意之后能引动周围天地之力,境界越高深引动的范围越广阔,从刚才云天撞击产生的震动上看,他的力气被散发到全场,昕言的意已经覆盖了整个青玄峰顶,想凭借力气击倒他,必须拥有摧毁整个青玄峰的巨力才能办到!谁能摧毁青玄峰?凌云昕天圣两人,用了三天两夜。 随时都处于入意状态!真的是昕言!众客纷纷倒吸一口凉气,云天的攻击强大,并且将前冲之势依靠拳,头,肩利用了三次,三次全力的攻击,哪怕一栋楼都能给他撞塌,却连昕言的衣角都没有吹起! 前排的武道大家纷纷站起,不会武技的人开始后撤,离开那是非之地,刚才两人三次碰撞,前排一个体质孱弱的文士已经被震得耳孔渗血! 云天从地上爬起来,看得出来他并不好受,额头一片淤青,刚才撞击的肩膀整条手臂都在颤抖,流出鲜血滴落在地上,拳头却依然紧握。 入意,唯有进入意境状态,才能击倒他。云天再次站在昕言面前:“云宗男儿,当驾轻舟,乘长风,遇浪则破,那时候的我以为人力胜天,所以破浪入意,直到遇上你。”他直视着昕言,“我才知道有些浪并不是凭着力量,技巧,还有普通大风可以冲得过去的。”他后退三步,刚好到演武台的边缘。“必须要恶风,比大浪还凶的恶风!” 脚往地上一蹬,他人已经冲上空中,脚下连点,四团云气把他推上二十丈高空,天上猎猎罡风扯得他衣衫鼓动,他凭着那股风,竟在空中短暂凝滞,居高临下地俯视昕言,“我看到你的浪尖了!”说完整个人俯冲直下,与云叶不同的是他冲落时候并不是一条直线,是渐趋平缓的曲线,就像从浪尖滑落,中途爆出的云气,足有七团! “踏云步,十一踏!竟然超过了云宗最高记录的十踏!” 虽然曲线渐平,但是速度却越来越快,十一踏之后已经快到让人眼睛都捕捉不到,一线残影从视线中一划而过。 “这速度,就算真能撞开昕言的意,他自己也死定了吧?”看到那飞掠人影的人都不由自主地这般念头,时间短得也仅容下一个念头了。 昕言这次没有大意,双脚叉开抓地,双手刚在身前张开,云天的拳头就已经撞到,他的前面也有一层肉眼不可见的气墙保护着他免受冲击,两人力量似乎差不多,一时间僵持在原地,谁都动不了。 “你的恶风也不过如此。”昕言适应之后开口,云天蓄势借力,身体前倾,整个人如同绷紧的弓,他不过是双脚微弓,仓促应对,显然是占尽上风的。 “不只有恶风,你忘记云龙了。”云天手上突然传来新力,整个人又往前一步,这一步,昕言脚下石板断裂,后退! “势在我!”云天左掌拍在昕言防护身前交叉的手臂上,又往前一步!“风在我!”收回的右拳再次击出!再往前一步!“浪在我!”双手齐出,“轰”声如雷,整个青玄峰都因此一抖,前排的桌席上酒水被一扫摔碎在地,昕言后退三步。 云天勉强站稳,昕言仅退六步,胜负已分。 “竟然把云龙和你的意融合了,算是让我有点意外。”昕言拍拍双手,又恢复了刚才那副云淡风轻的神态。“勉强合格,这次就不打你了。”无敌之姿,不可一世。 第十五章 耀武扬威 云天仅剩下站直的力气了,昕言也不去理会他,转身面朝着众客:“这就是你们的极限,百年前的凌云就达到了的境界,到今天仍然是你们难以企及的高度,你们对武道的态度,是安于现状不思进取,然后抬头看着前辈的成就望洋兴叹?”说着他指向云圣峰,声音突然激烈了起来,“你们好意思在他们两位面前用武技来戏耍?” 然后他转身对云天说道:“百年前的昕天圣和凌云战斗了三天两夜,不吃不喝,一直都保持着最巅峰的状态,你打了三拳,就后继无力,连意境的能力都不清楚,就以为自己到达了前辈的高度?” “意境不只能够借用天地之力代替自己发招,更为主要的是从天地之中汲取力量为己所用,到了这个地步,才配称入意。” “我,已经超越了这个境界,完全维持入意状态,我将之称为“耀”!”昕言再次转身面对全场,似要昭告天地般高声喊道:“耀武扬威之耀!耀日城的耀!只要还在追寻耀的境界,你们都属于我的后来者!就像百年间没人超越凌云一样,将来百年,你们都不能超越我!” 伴随他的话语,青玄峰周围一个绵密的“嘤嘤”声音来回传响,那并不是回声,是一种能够传进人心的天道之音,就像是印证他的话语。 “天光!”有过经历的人反应过来,这是天光即将出现的预兆,但是眼前的局势,怎么看都不是可以庆祝的场面,要不是天黑路险,怕这广场上的人群早就急忙下山了。 “耀境!”“超越了凌云的境界…”从他口中说出来的惊人话语,早已盖过天光即将出现的喜悦。昕言仅凭孤身之力,竟无人能挡! 就在诸客一筹莫展之际,位于首席的宋山缺执剑而立,缓步前行,如山岳般沉重的气势在他身上慢慢凝聚,登上演武台台阶的时候,每踏一级,都震得地面隐隐抖动,周围席上的杯中酒水平面荡起一圈圈涟漪,茶盖碗碟乒乓作响,当他完全站在昕言对面的时候,众客竟然感觉到断裂的武绝峰被他的气势补全,自己就像被压在山峰之下,动弹不得,呼吸困难! “宋前辈,你入意的时候我还是个练拳的小孩,能将承山剑练到将断裂的青玄峰气势全部承受在身的境界,你对得起生在我前面。”昕言也感觉到压力,但是并没有和旁人那般难受,呼吸自然,说话流畅。 随手一拂云天,将他送出场外云浪宗门人所在之处,宋山缺收起了气势,并非散去,整座山峰的气势都融入他的身躯,压迫在人群头上的压力也消失了,很明显他是到达了昕言所说汲取力量为己所用的层次。 以手驻剑在地,宋山缺开口道:“昕城主有意为天光礼助兴,我身为此间主人,岂能不奉陪?你来也不通知我等,未免有失礼数,又打伤贵宾,惊散来客,这般恶行可不怎么适合你的身份。” “他不是昕言!”台下被门人扶住的云天终于能开口说话,一开口就吓住了旁人,“多年前见他,虽然不通人情,却不似眼下目中无人,狂妄自大,还十分敬佩先祖事迹,不会自傲到说出超越了前人的话,算是个光明磊落的汉子,如今却连前辈都不放在眼里,口出狂言,怕是练功入魔失心了!” “为何前人不可被超越?”昕言反问他:“难道我们就要囚禁在前人划下的圈内?不求超越,不敢超越才是对先辈的不敬!我上次出山还没想通这个道理罢了,因为这个问题就否定我,怕你才是练功失心。” 云天身躯一挣,推开扶着他的弟子,前行两步怒目问道:“你把我哥哥一家掳去耀日城的目的是什么?你要是敢说出来,我就承认你是真的昕言!” “少来激我,今日我就是要打醒整个武道,让你们知晓什么叫武无止境!”昕言突然怒不可遏,见他抬脚往地上一蹬,一股波纹般的劲力传遍全场,云天首当其冲,此刻靠着一股气支持的他被掀翻在地,劲力直传到萧若佩的身边还有没站稳的人跌倒,好在都有了防备,加上武者已经在场地上散开维持安全,倒没有伤亡出现。 “看来云大侠没有说错。”宋山缺的剑是为了配合他的境界专门打造的,剑身漆黑,宽厚如同手掌,浑然一体,不如说是剑形铁条,握柄是普通长剑的两倍,此刻他就是两手握剑,斜指地面,昕言发出的劲力大多数被他承受,他却如山纹丝不动,气势高昂,主动邀战:“昕城主,请!” “小心了!”昕言话语出口,人忽掠疾至,悄无声息,宋山缺脚下感觉一松,不知何时那里已经被昕言隔空震裂,此时劲力才爆发出来,加上已经在面前的攻击,要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哪知宋山缺脚下虽空,身形竟然毫不动摇,横剑一拍,昕言感觉一股巨力撞到,然后他遭受到了云天一般的待遇,被击飞出去。 “轰!”宋山缺陷落一块石板的高度,依然震得山摇地动,足可见他的身躯如今承受的重量。落地之后他开始追击,旁人轻功力求轻盈,他步伐却沉重异常,可以感觉到的是他的身躯在移动时候如同一座山峰切开空气急速前行,导致空气受到挤压发出阵阵雷爆音。 依然双手握剑,昕言还未落地,宋山缺已经踩着沉重的步伐到了他下方,举剑朝他下落的身影再次拍去。 刚才的接触昕言已经明白他手中剑被他的意境加持了多大的重量,不敢随便硬接,他手中黑光一闪,一把飞锥“叮”落在剑身上,如同一块小石头砸到一座山峰,山峰自然纹丝未动,昕言见状也不惊慌,双手气劲拍出,往身前一推,人已横移出长剑能及的范围,安然落地。 互相试探之后,两人陷入僵持,都不敢轻易妄动给对手露出破绽。 云天云叶以及受伤的客人被带到稳固的平地,陈玉也在给他们治伤的医师里面,那里应该是比较安全的地方,萧若佩不再担心她,转寻找起苏流穗的踪迹来。 见到自家长老占了上风,青玄宗弟子纷纷叫好,以助长他的气势。听到叫好声,萧若佩发现了青玄宗弟子观礼的地方,是武绝殿前台阶,那里属于内围,地势又高,虽然没有桌椅,却是视线开阔的好地方,向来是青玄宗弟子凭着身份之便占据的宝地,苏流穗也夹杂在那些弟子中,她的表情看起来并不如身边的人乐观。 萧若佩也是如此感觉,昕言出场至今的表现虽说狂妄自大,却是有狂妄的实力,超越意境并不是大话,在场的人都相信他已经做到了,毕竟完全入意前无古人。 如果他说的能从天地之中汲取力量为己所用是真的,那不仅对宋山缺不利,对在座所有人都是坏消息。 昕天圣和凌云对决时候并没有旁人观战,当时要是有人在峰顶,恐怕都会随着青玄峰坠入旁边的万丈深渊,现在两人才刚开始接触,力气已经波及到边缘,要是打到激烈无暇顾及旁人时候,伤亡定然难免。 传入心中的天道之音再次响起,三响之后天光就会喷发,响声似乎提醒了宋山缺,他首先放松了气势,对着昕言说道:“这里施展不开,我们换个地方。” 青玄峰就三个峰顶,云圣峰是不能去打扰的,况且那里有凌云留下的武技石刻,属于无法恢复的古迹,万万禁不起摧残,承山峰也有弟子平时锻炼的广场,此刻所有弟子都聚集在这里,不怕伤到人,坏掉的建筑以后可以再修建,损失能够接受。宋山缺考虑之后当先下台,朝着承山峰走去。 昕言看着他毫无防备的后背,也放开了气势跟上,他俩所到之处,人群纷纷让出一条宽大的道路。 两人走后,人群开始移动,面对刚才昕言显露的威势,谁也不敢说对自己武功自信跟两人过去,但是站在武绝峰看应该不会出问题,所以武者就聚到了靠近承山峰的一边,普通人则恨不得离得越远越好,不少人已经不顾天黑摸着路准备下山了,等会天光喷发的时候自然照亮路途,哪怕此刻有人劝阻他们也要逃离这无法掌握自己命运的地方。 雷鸣般的响声在承山峰响起,伴随袭来的还有令人胸闷的气压,即使隔着老远,依旧能看到那里挂在屋檐下的灯笼抵挡不住两人交战引起的气浪纷纷熄灭,一时间那边漆黑一片,听到树倒石摧瓦落墙崩的声响连绵不绝,显示出战况的无比激烈。 第十六章 剑御天光 山上响动传到的时候,山下的居民还以为头上的青玄峰在敲锣打鼓,渐渐发觉了情况不对,那鼓声不似平时,竟像是打雷时候令人心生敬畏,空中却不见雷光,过不了一会,有震落的石块掉落,他们才明白山上是出事了,不由得惊慌起来,附近的居民大多数都有亲人在上面,要是出了问题,可就是天塌大祸了啊!于是各家各户纷纷组织起青壮们带上火把等照明物去山上接应。 就在他们集结完毕腰上系好长绳准备出发的时候,“来不及了!”一个急促的声音突然响起,像在提醒他们,又像在确认山顶的情况,空中黑光闪现,人群前方出现了一个穿着黑色紧身衣的青年,他望着山上的光景,脸上焦急颜色显而易见,似乎赶了很长的路,气息粗重,神情疲惫。他们刚想要询问,那青年再次身形晃动,眨眼间就钻进夜色之中不见了踪影,留下一地怀疑自己看花眼的人。 此时的山峰之上,两人交战已经进入了激烈状态,武绝峰因为他们的气劲冲击刮起了飓风,功力低微的武者在前面都站不稳,只好找到长辈依靠他们的气场躲避,苏流穗也想找人分担一下自己承受的压力,萧若佩已经找到了她,并已经到她身边了。他可是没有练过内功的人,竟然在这股连师兄们都扛不住的飓风里硬生生的闯到最前面!不过他匍匐在地几乎爬过来的姿势实在是不好看,导致苏流穗忘记了他傍晚时候说过的话,忍不住笑了出声。 找了一个稍低的凹处坐稳,萧若佩才问她:“宋老前辈怎样了?”话没讲完,对面传来墙壁被撞穿的隆隆声,随之传来噼里啪啦乱七八糟的房屋倒塌声音,听起来面积不小。 “怪不得你要选这里,在承山峰你的实力能发挥出十二成!”昕言的声音从倒塌处传出,刚才撞到墙壁的人是他,听起来却没有受到多大的伤害,声音依然中气十足。 宋山缺爽朗的大笑声传来,气势丝毫不落下风:“这就叫客随主便,全力发挥是十成!不能叫十二成!” 又是一阵飓风,两人看样子再次激烈交手,听出宋山缺安全之后,苏流穗才蹲下来,果然比起站直好受一些,她着急朝萧若佩说道:“你过来干什么呀,这里可危险了,快到我这边来,我替你挡一下!” 眼下这个时间所有人都在看着两人战斗的地方,苏流穗也不会因为害羞躲避话题,正是解释的好时候,再则过来确定她安全才能令人放心,或者说不希望有危险仅她一人面对,太多的原因促使萧若佩忽略了周围情况了。 “小穗,我来青玄峰是因为有人告诉我这里有…” “嘤~”道音三响,天光蓬发!青玄峰瞬间被青色光芒覆盖,笼罩山峰的巨大光柱冲天而起,夜色被柔和明亮的光芒驱散,周围顿时亮如白昼,萤火般点点灵光从山上,树上,草上溢出,游离在光柱之中,缓缓上升,如梦似幻,哪怕刚才还恐惧于两人交战的威势,人群也不禁发出阵阵惊呼,就算过百年千年,年年都能看到天光,但依然每次都令人震撼。 南边炎州传来红色的光芒,天光犹如火喷发,铺天绽开,烧得天空一片红艳。随后是中州土黄色的天光从苍山慢慢升起,所有天光它上升最慢,却最为稳固,就像一个撑起天地的巨人正在伸直腰躯。承接其后是景州的金色天光,毫不掩饰它的华丽,一条耀目光线将天地从中划开,再慢慢扩大,周围金光环绕,光彩夺目。最后宜州水蓝色天光,最为柔婉,其他天光都是直线上升,唯独它盘旋,弯出令人移不开目光的柔美曲线,天光凝聚起周围水汽,化雨化雪在它周围飘洒,落到地上悄然融化,一丝寒意也不曾带来。 随后是其余四道天音,炎州烈火燃烧发出的汹汹声,中州厚重大钟的嗡嗡声,景州金铁撞击声,宜州泉水滴溅声,与青州新生生灵的嘤嘤声互相融合,合奏出一道直入人心的妙音,令人如沐温泉,毛孔俱张,浑身通透。 其余四州的天光之下都在欢声笑语,唯独青州剑拔弩张,两人交战不再能引起飓风卷袭,毕竟天光稳固天地,两人引发的动摇在它面前不过是蚊虫扇翼罢了,此时萧若佩也能站得起来观看。 天光照亮,众人才真正的看到两人战斗的场景,周围树木尽被扫断,三栋楼房被撞到,瓦面掀翻无数,碎石残砾散落,剑痕脚印造成地面处处断裂,满目疮痍。众人不禁暗暗心惊,他们自认不能在这般惨烈的场面里保护自身完好无损,两人战斗余波就造成如此巨大的破坏,要是正面承受攻击,又是何等可怕? “完了,我的衣衫!”一个青玄宗弟子不合时宜的话语惊醒了人群,对面可不是,晾晒在外的衣物已经被吹飞,有大树挂住的还好,找回来补补或许能穿,那些吹得高的,早就荡荡悠悠飘下青玄峰了!但眼前是说这种的时候吗?那弟子的长辈赏了他一响栗:“闭嘴!”场面却压不住了,不管客人还是青玄宗弟子,都忍不住想笑,气氛也轻松了下来。 “不好!”萧若佩却突然着急起来,昕言连续几次攻击都是虚招,他正在试探宋山缺的弱点!定是要借助天光之力,在短时间内击败对手,最迟也就到天光消失之前分出胜负!情况紧急,已经容不得浪费时间了,他朝旁边伸手道:“小穗,剑借我用一下!” 苏流穗虽然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还是将剑递过来,萧若佩接过拔出,剑身映照着天光,反射出青色光芒,青玄宗女弟子的长剑一般比较纤细,流光在剑身上滑动,更令它显得干净秀气,似乎整个青玄峰的灵气都聚在剑上。 “元胎引动天光,青州灵指式,天光透林,云圣剑…” 萧若佩正在感受天光,对面的形势已经发生了巨大变化,昕言被打上屋顶,他双手向前一撩,屋顶瓦块尽数飞起,如同蝙蝠群扑向下方的宋山缺,以宋山缺周身意境的加持,这点攻击自然伤不了他,为了预防昕言借着瓦块遮掩耳目随后攻到,他还是一道剑气朝着对手所在的方向斩去,昕言早已一点房梁,人窜上半空,趁着宋山缺劈斩的时间到了他的头顶上空,然后腰身一扭,整个人螺旋钻下! 宋山缺举剑上扬格挡,被螺旋劲力带着身躯偏移了一下,微小的偏移,却是胜负的关键,若是云天那般轻盈的意境,哪怕移到武绝峰都不会有事,他还能借力打回去,但是宋山缺此时已经将青玄峰魂气承受在身,一个小小的下盘晃动,就能导致整座山峰崩塌! “轰!”宋山缺身躯一矮,两脚分跨站稳,昕言站在他两手托举的剑身中段,浑身劲力下沉,要把他手里灌注了承山剑意的铁剑压断! 两人互相僵持,不能开口说话,但是谁也看得出来情势到了万分紧急的时刻,宋山缺剑身都在抖动,却不曾弯曲,昕言浑身力气聚于脚底,也是尽出全力。 “断!”昕言口出爆喝,整个人气势再次上升,宋山缺脚部陷入泥土,又矮了一分。 “震开他啊!”此时武绝峰的武者纷纷在心底呐喊,收拳紧握,事态已经紧急到令人感同身受了,情况对宋山缺越来越不利,他的双手开始因为承受不住巨力发起抖来。 “武绝剑!”苏流穗身边传出一道坚定的声音,人影腾空,举剑一往无前朝着昕言刺了过去! “萧若佩!”看清出手的人之后,苏流穗急得直接叫出了他的全名。 比起两人如山的气势,那飞出去的人影加上握着细小的剑,就像一根针一般微不足道,这根针却义无反顾地刺向前方坚不可破的坚硬岩石! 没有融入意,没有精妙招式,只是简单的一刺! 在场的任何一个武者,都能使出比这高深的技巧! 天光在细小的剑身上流动,慢慢被这简单的一刺吸引,凝聚,整个剑身散发出璀璨的光芒,无比的耀眼夺目,昕言终于发觉了情况不对,刚想要跳开躲避时候,那剑身突然爆发出强烈的气势,死死地锁在他的身上,令他无法动弹! “天光…无处避…”润泽万物的天光,谁能避开?任何生灵的肉躯都自主希望天光滋养,哪怕这份天光超乎容量的庞大。 剑身蕴藏的天光爆发,萧若佩前冲的身影变成一把天光组成的十丈长剑,精准地刺在昕言身上,将他撞飞了出去,经过屋檐,削断!岩石,削断!承山峰一角被天光巨剑剑尖划过,整片山峰顿时一沉,往下滑落,天光消散,两人正掉落在那片滑落的峰顶上。 天光巨剑所过之处,一条光鲜的大道被犁得平平整整,目光所见,两人掉落的地方清清楚楚。 “小兄弟!快过来!”宋山缺来不及休息回气,急忙跑到那即将断裂的山峰边缘,朝着萧若佩伸出手臂。 看着坐在地上的昕言,萧若佩摇头,人借助天光悬在半空:“我要确认他死了!”手中蕴藏着未散天光的细剑一甩,“咻”声飞起,落回武绝峰,插在苏流穗面前,接着脚用力一蹬,还存留天光的身躯力气庞大,勉强维系在承山峰的峰角禁受不住,完全与山体分离,朝着峰下悬崖坠落! 第十七章 奇异空间 天光剑气闪逝的时候,身穿黑衣的年轻人刚到半山腰,他停下了匆忙的脚步,仰望着巨剑闪过之后溢流的天光,山顶在那之后终于安静下来。感觉到承山峰情况变化,他自语道:“看来有转机,现在我上去会被他们当作敌人,还是先下山等候,明日打听清楚消息再做打算。”主意打定他转头就下山了,半路上又看见那群腰间系着绳子绑在一块登山的青壮,免得他们浪费力气,于是告诉了他们自己所见:“不用上去,事情应该被青玄峰的高人解决了,你们回家等候消息就好。”不等他们回答就朝旁边阶梯往下一跃,落地无声,一层层地跳了下去,眨眼间就消失在山石树林的遮掩中,火把照着他们才发觉之前并非是眼花,因为青年速度太快了。 天光柱通达天地之后消散,夜空又恢复了平常,黑暗再次笼罩大地,此时青玄峰顶才开始迎来节日的平和。 “刚才…那是什么?” “好像一个人飞了过去,还…还把昕言打死了?” “我刚才好像听到有人叫他做萧若佩,这是哪家弟子?那一剑又是什么招数?竟然能够驭使天光!” 刚才还胜券在握不可一世的昕言,竟然被一个无名小辈击杀!任谁也不能接受这结局,反应过来的武者像是沸腾的油锅,顿时炸开了花。 苏流穗已经拔出插在地上的剑匆忙往承山峰跑过去,因为剑身还留着天光,跑动摇摆时候耀人眼目,顿时吸引了人群注意。 “那小女孩过去了啊,原来那把剑是她所有,我们也去看看,他俩好像都掉下去了,明明有时间跑出来的啊,宋长老在那边接着呢。”有人提议,得到大部分人响应,这时候对面也没有一个昕言,过去也无碍。今天这场大战能在将来几年内被人所津津乐道,若昕言所说的耀境是真的,那今夜将在武道历史上永久流传,作为一代强者昕言陨落的亲眼见证者,到时候和人说起来就很有面子了。 “小剑穗,你哥哥他很记仇吗?”宋山缺发觉自己彻底看不懂萧若佩了,他与昕言应该没有什么仇怨,为何要见着昕言死去才能安心?一个素不相识的昕言都给他用十丈大剑给砍了,自己可是与他互不对眼啊,万一他记着,是要拿多大的剑剁了自己才能消气?还有那凭空漂浮的本事!这小子竟然骗人说不曾入意!还以为他是个老实人,感情是一肚子坏憋着呢! “不记啊,小时候抢他零食,他都不恼,还给我多买一份,根本就是个老好人!宋爷爷你问这个干嘛?”苏流穗知道他的元胎功变,自然没有很担心,觉得一直把剑晃在外面不好,于是停下脚步的时候她就把剑收起来了。 “不记就好!”宋山缺这才放心下来,这时候后面的武者也过来了,纷纷看着下方黑乎乎的悬崖以及平整的山峰切口,不禁心里发寒,那人要是对人群使用这招,一扫就是一大片啊,连昕言都挡不住,在场的武者就更没人能抵挡了。 “萧若佩怎么了?”陈玉后面才赶到,她并不清楚情况,听到苏流穗喊了一声他的名字,到了之后却见一群人围在悬崖边上议论,于是上前询问。 “掉下去了,他打败了昕言。”前面的武者用简练的语言概括了一下事情经过,头也没回。眼前可是能吹一辈子的事,能为了区区女人放弃自己前排观看的位置? 旁边有人插了一句:“看样子他也耗尽了力气,没能跑出来,竟然是同归于尽的结局,真是惨烈,这悬崖真深啊,这么久都还没到底,两个都没救了吧?。” “你懂什么,他明明是自己掉下去的,我看见他踩了一脚!” “你自己掉下去试试!” 两人顿时争论起来,原来在他们眼里仅仅是个谈资,想起萧若佩说过“浪费在武道上的人太多了”果然被他说中,陈玉心中叹气,只是萧若佩应该安全吧?他有元胎功变,逃出来不成问题,为什么要跟着下去?这么久都还没岩石落地的声响传来,下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另一边,峰角坠落后萧若佩以天光维持脚下平稳,接着转身对着昕言道:“说吧,在落地之前你可以交代遗言,我为什么想要杀死你?” “哼哼!原来是你,你躲在了青州。”昕言冷笑着抬起头,虽然胸口被天光刺穿,但是滋养生灵的天光同时又在修复他的伤口,受伤不仅没有让他虚弱,生机比起没受伤的时候还要旺盛。 不仅苍圣,连昕言也认识?看样子自己的身份有问题了。他说道:“我从小就生活在这里,并没有躲谁。” “你姓什么?”昕言追问。 “萧。” “那不正是在躲?取了个地姓,还不是在苍圣的庇佑下躲过我的耳目?” 萧若佩听了问他:“我应该姓什么?” 昕言咧嘴一笑:“昕,你是昕言的儿子。” 即便是当下如此严肃的场面,萧若佩依然不信他说的话,因为败在我手里就想我当你儿子?云叶都不敢这么厚脸皮! “昕竹不是在耀日城么?” “他是云龙的儿子莫青城,我这次出来,一是要让更多的人入意,二是找你,今天两个目的都达成了。”他朝着萧若佩做出令人寒毛竖直的阴恻笑容,原本坚毅的面容看起来竟像是盯住了猎物的毒蛇,“你要是乖乖到耀日城,还不会造成大祸,等我亲自来找,可就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了。” “亲自…你不是在这里吗?你不是昕言!”萧若佩顿时回想起了云龙说的话,大惊失色地望着对面,如果不是昕言,他又是谁?逍遥界可能有两个如此相像又同时是随时保持入意状态的武者吗?如今剩下一个解释,眼前的昕言被不知名的东西控制了心智!难怪自己如此迫切的要杀掉他,八州拳掌式不是对付普通人的招式,唯有不是普通敌人,才能令他忍不住出手!苍圣所说的有人在青玄峰等他,莫非正是说昕言?并不是等他叙旧,却是等他来了结? 看着惊讶的萧若佩,“昕言”哈哈大笑说道:“这具身躯练到如今境界可不容易,我并不想损耗在这里,后会有期了!”说完他手往地上一按,已经飞出坠落的岩石之外,萧若佩见状二话不说,随着他一跃,身上残留的天光往右手指尖凝聚,虽远不及刚才那般威势,但这次却完全是杀意了。 昕言并不惊讶,双手疾张,撒出一把朝萧若佩飞袭的黑影,竟是刚才在地上抓了一块岩石捏碎朝他打过来!萧若佩却没有躲避,见着斜斜朝下方坠落的昕言,手指凭空一点,指尖天光离体射出,昕言料不到他竟然敢硬接他灌注了内力的石块,这次的天光速度也出乎他预料的快,后发先至穿透了他的胸口,天光穿过时他还没反应过来。 萧若佩双手朝前一卷,“风卷霜雪!”失去昕言精气加持的石块来势被绞散,纷纷坠落,少数几块与他擦身而过,仅是划破他的衣服,连表皮都不曾伤到,随后他没有继续运转元胎功变,而是跟着昕言一起下坠:“我跟下来的目的就是看着你死!” “昕言”惊愕地看着胸口的伤,他不敢相信萧若佩竟然不惜冒险接下石块也要把他杀之后快,如此强烈的杀机究竟从何处来?难道以前昕言已经告诉过他内幕了? “不可能…”“昕言”喃喃自语,他能感受到这具躯体的生命正在慢慢流逝,“他和你可是同样的血脉啊!” “原来你也不是能一直维持入意。”感觉到他周身与天地连接的状态已经断开,萧若佩再无顾忌,就在他稍有放松的时候,下方浓雾之中,长条黑影突然卷袭,把无力抵抗的昕言拦腰捆住,迅速地扯进雾气之中。 萧若佩眼光一凝,刚才那黑影太过迅速,竟然没有看清是什么东西,虽然昕言已经受了必死之伤,没有看到他彻底死去,他还是不放心,运转元胎功变,向着黑影消失的方向跟了过去,刚接触那雾气,他就感觉到了不对劲,雾气浓郁程度超乎想象,像水般要将人浮起,全身没入之后呼吸没有不顺畅,比外面更加的舒适,与刚才浸在天光之中的感觉非常相似。 “这是什么奇怪的地方?青玄宗就没人下来看过吗?”带着疑惑,他渐渐朝着黑影卷起的大致方向飞去,路上他发现一些岩石碎块在雾气之中浮沉,竟然没有下坠的趋势,像鱼一样在雾气之中游弋,刚才被他踩落的承山峰一角也在其中。 “那是武绝峰!”一块大石上留下的剑痕令他感觉无比熟悉,当年凌昕两人在上方大战,碎裂山峰应该也是掉落下来了,眼前的岩石经过雾气百年浸润,竟然变得和玉石一般通透! 萧若佩继续前行,终于接近地面,雾气也渐渐变淡,感觉浑身一松,终于脱离了那奇怪的雾气层,进入了正常的空间。 第十八章 名封玉侠 青玄峰顶重开宴席,灯火再次点亮,这次事情虽然严重,但是也不能忽略了今天是天光大礼,应当喜庆。受伤最重的也就是云天,此刻他右臂吊在胸前,脸上气色已经恢复了过来,看起来没什么大碍,照样又开始喝酒吃肉,听他说话就更不像有事的人了,此时他意洋洋朝周围人炫耀:“在座各位就我敢第一个揍他,你们谁敢?” 你那是被揍了吧,昕言都不屑打你,果然云宗的人都欠打。周围群众心中暗暗骂他。 “诸位请容我说几句。”最上席的青玄宗掌门起身摆手,主人发话,当客人的自然不能不给面子,人群安静了下来。 当代掌门是宋山缺的师侄,是个年约六十的和气老人,过多的操劳让他看起来几乎和宋山缺同辈。 “凌家剑胎出世的消息,估计大家也有所耳闻了。”语气稍顿,等人群里不少没有听过的人消化这句话之后才再次开口道:“凌家是白羽后人,其操行不必怀疑,这是武道之福,天光礼之下的喜事。今日在青玄峰又发生了两件大事,一是昕言出现,他带来耀的武道新境界尚待考究,但是耀日城的威胁需要再次讨论,我们会与各大宗门商量之后向朝堂提交建议,之后再请各位确定应对方式,事情虽大,却不能急。” “还商量什么!直接把耀日城平了!”人群中有人高呼,却发现所有人都盯着他,眼神奇怪,他顿时气势一泄,心虚地问:“有什么不对吗?” 带他来的人差点就想把他按进青玄峰岩石里,那些大人物说话哪里有连坐席都没有的人插嘴余地?再则不向朝堂打个招呼直接行动,这是要跟统治逍遥界不知道多少年的王道势力作对吗?最后耀日城是说平就平的?明州险峻地形,耀日城强大的武力,如今整个武道加起来也只够压制它不出明州。 “第三件就是关于今晚出现的萧若佩少侠了,他年纪轻轻,一身修为就已经连我等也远远不及,又胸怀侠义之心,危急时刻扭转乾坤,击败昕言,落下悬崖是因为要确认昕言的生死,大家不必过于担心,他自有脱身之法。经此一战,萧少侠必当扬名武道,借天光礼诸位齐聚,我提议在此为萧少侠确定侠名。”要大家商议的,就是金侠名以上了,按理萧若佩击败昕言,是当封名,但是此前他名声不显,又无门无派,骤然获此殊荣,却惹来了争议。 “我认为不妥!”立即就有人站出来反对,“萧少侠年纪太轻,威望不足,若是轻易封金侠名,怕各大宗派弟子都学他强出风头,不再安心修行,武道根基就乱了。” “安山主请坐下。”青玄宗掌门微笑着伸手示意,然后接着说道:“安山主你刚才说错了,萧少侠并非强出风头,我青玄宗为萧少侠提的也不是金侠名,是玉侠名,剑御天光。” 人群陷入短暂的寂静。 “好!”云天第一个叫起来:“我败于昕言两次,自认不及萧…少侠,若是他得金侠名,我怕手里的金侠令烫手,我同意!”然后用他自认为的低声旁人正常的音量说道:“怎么取了个这么怪的名字,以后叫出去可不够响亮啊。” 旁人也不理他一个大老粗,但是他开了头,各门派也就接着发表了意见,同意的仅有两成,总的来说还是萧若佩名望不高。 见到大势在自己这边,那安山主再次冲动,想他辛苦经营三十年,竟还不及一个无名小辈一剑,如何令他甘心,当即再次站起:“我知萧少侠对今夜在座所有人都有大恩,他的境界我等都极为敬佩,但是他毕竟年岁小,入世不深,轻易获得如此荣耀,对他并非好事,对武道更不是幸事,我建议先与萧少侠银侠名,待以后他有成就再提不迟。”他的建议引来许多人的赞同。 “我同意青玄宗主的提议。”当中一个院生模样打扮的青年站了起来,他坐在青玄宗旁边,那一桌正是刚才昕言与云天交战时候被震伤的文士所在,他们的身份却无人敢小看,那是代表朝堂来观礼的座位!他们竟然插手武道的事情?要知道百年前张照玉同意让耀日城不出明州的条件之一是两道互不干涉!今夜不仅耀日城有重出明州的迹象,连王道插足武道的苗头都出现了!“我等并无异心,仅是发表个人看法,想来诸位英雄胸襟,不会多心吧?”那青年在群雄环视下并没有气弱,颜色如常侃侃而谈:“我等今夜也是因为萧少侠的义举得救,有感于怀不得不发。经此一夜,私以为耀日城若想出明州,必定会忌惮萧少侠武力,此时更应该助长他的侠名,好让耀日城不敢轻举妄动。第二则是以我文道的眼光看待,达者为先,达者为师,对学有所成的人当心怀敬畏并请以教之,有其用当承其位,有其道当传其名,吾道自然兴盛,否则不仅是人才可惜,更是吾道之损失。当然这仅仅是我等局外人意见,若有冒犯,也是因为我等不清楚武道规矩,先饮此杯赔罪。”说罢端起酒杯,却停了一会,又把酒杯放下,换了一个大碗,满满斟上,再次高举,一饮而尽,然后双手一翻,碗口朝外示意饮尽后才坐下。 “姓安的,你看看你,连个文人都不如!”云叶又嚷嚷起来:“你不用打败昕言,往这承山峰下一跳,我云天第一个提议你拿玉侠令,你敢是不敢?若不敢就坐好,要是不服气,和我往演武台走一趟,你赢了我照样服你,从此见你掉头就走,怎样?” 那人丢了好大一个面子,红着脸坐下,埋头喝酒不敢再出声了。 “那好,青玄宗,凌家,苍山陈家,以及云浪宗都同意,萧少侠剑御天光的玉侠名就定下了。”青玄宗掌门等众人商议完毕才出声,接着又说:“还有一件小事请诸位做个见证,苏流穗。”他朝后喊了一声,听到自己名字,苏流穗急忙从阶梯上跑过来,也不知道掌门为什么叫自己,诸多大人物面前她显得有些不自在,怯生生地站在掌教旁边。“我这位弟子,因为与萧少侠有旧,所以萧少侠借了她的剑暂做武器。”然后他轻声说道:“给大家看看。” “哦。”苏流穗乖巧点头,把手中剑拔出,那鞘中剑身竟然光彩流溢,天光凝聚,并未散去。 “天光取之天地,当还之天地,这位弟子过几日即将下山,寻一处急需灵气补充的地方,将天光灌注,希望各位多行方便。” “啊?”苏流穗始料未及,她急忙收起剑双手递向掌门:“我不行,我才刚上山不到一年呢,就要下山闯荡啦?” “小剑穗,不要急着拒绝,这一趟可是好事,别的不说,你到任何一个地方,好吃好喝是少不了你的,有诸多长辈见证,想来也没人敢欺负你。”宋山缺知道她贪嘴,故意引她。 旁边那刚才说话的青年听到一笑,也对苏流穗道:“你要是来太学院放下这把剑,我保你一路安全,中州美食带你尝遍,还可以请景州名匠替你量身打造一把利器,如何?” “你一看就是那种骗人的家伙,我才不跟你去!咧~”苏流穗朝他做了一个鬼脸,转头不理他,留下对自己容貌产生怀疑的青年忘记收回刚摆出的和善笑脸,“难道以前别人说仪表堂堂是奉承我?” “不可无理,这位高长令是太学院文首的弟子,他写一篇文章,你立刻就能成为天下知名的女侠了。”掌门没有真骂她,点明身份叫她在外人面前收敛,也是给了高长令面子,让他不至于为此对青玄宗心怀不满。 苏流穗没有领会掌门意思,依旧不屑摇头道:“我才不要靠他吹牛当上女侠呢,要就和若佩哥哥一样,凭自己修为打出侠名!” 什么叫吹牛?刚纠结完容貌的高长令再次审问起自己文章来。 “既然你要自己修行,那此行更是非去不可了。”宋山缺在一边笑道:“执剑为武,舍剑为侠,你此行若是能悟出舍剑之道,离入意就不远了,回来专心练武几年,追上萧若佩,到时候就可以凭自己能力取得侠名。” “真的?”苏流穗听到能赶上萧若佩,眼中闪过亮光,顿时高兴了起来:“那我就去。” “好,答应了就回去吧,好好准备一下,出门时候找你师父要盘缠就行。”青玄宗掌门笑眯眯地给她让路,苏流穗也不在意,又跑回了青玄弟子所在的阶梯上,然后被众位同门围住询问。 青玄掌门见事情解决,再次说道:“虽然发生了许多事情,但那都是去年了,天光木灵六百零一年,今夜之后,才刚刚开始!” 青玄峰脚下,萧若佩看清了眼前的景象,刚才卷走昕言的,竟然是一条长长的藤蔓,那藤蔓将昕言放在地面上之后,收缩变细,缠绕在一块,做成一个长条形物件,一只如玉的手掌握在藤条上,藤条消失不见,那人回头看着萧若佩笑道:“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很久了。” 苍圣所说之人,就是眼前这名突然出现长着与萧若佩一样面容的奇怪青年! 第十九章 霖花燃放 “留他在我这里休养吧,接下来是你的问题了。”那人站起来自我介绍:“我是…嗯,木灵天光,你昨晚用过的,为了让失误闯入木灵源里的人不过于受到惊吓,一般都以闯入者的面貌出现,这里就是木灵源,里面看来很大,其实在外面看就是一粒石头。”那人伸出拇指点在食指最上面一截表示:“就这么大,有价值的东西我会主动接引进来,用你刚才见到的藤条,一般人是不会进得来的。” “至于等你,是因为你可以引动木灵天光,我想借你的手替我灌注一株植物。” 萧若佩听到他的请求心头疑问就浮起来,首先他知道很多事,知道背后控制昕言的人是谁,并且在很久之前就知道自己有引动天光的能力,他从哪里得知这些消息的?其次是为什么要找他人?他本身是木灵天光,还不能自由使用自身力量吗?最后是要求太奇怪,用天光灌注一株小小的植物,未免太小题大做了。 “你不用担心,虽然是我个人的私事,但是苍圣也同意了,所以他才去给你传话。”木灵天光看出了他的怀疑,解释道:“你听过远古时候的故事吧?应该知道那时候有灵精,万物修炼有成产生灵智化成的生灵。我和一位花修成的灵精有点关系,她死后留下了一枚种子,天光灌注应该能让她复活,天光和水一样,顺势向流,我虽然是天光,缺少了势也没有办法指使天光的去向。” 萧若佩还有疑问未去:“那么久就没有其他人能引动天光吗?你到底等了多久?”按照他说的,那位灵精去世怕是上古萧遥人皇开辟逍遥界时候的事情了,再之后逍遥界只有人类生存,那时候多数事情流传到今天都已经成为了传说,连事情真伪具体年份都不能考究,谁知道距离今天有多少年?木灵天光等了这么多年都没有死心,绝对算大毅力了。 木灵天光闻言摇头:“不记得了,身为天光,我可以抹消自己的意识,等到需要的时候才醒来,中途我醒来几次,上一次是百年前,除你之外,没有一个能引动天光的人,苍圣身代天职,不能偏私,也没有办法帮我。对了,昕言并不该死,你可以先救他,他的魂魄受到那人伤害,所以还需要在我这里休养。” “那人是谁?”萧若佩也想明白究竟是谁令自己控制不住杀心。但他还是先走前去,昕言的伤口因为是天光所伤,一直保持着活力,没有愈合的迹象,再这样下去恐怕就要鲜血流尽死了。 “来!”木灵天光伸出如玉手掌,萧若佩这才看清,他并非肉躯,是天光凝成的玉质躯壳,世上有真正“玉人”,眼前这位就是。 一点天光从木灵天光指尖流出,飘荡着接近萧若佩,然后被他引动,钻入昕言胸口,天光一闪,伤口被玉色的肉块补填,新肉渐渐被他的气血感染,变得和周围并无二致的肉色,这时候昕言的呼吸也平稳下来,看起来是无碍了,如此奇效,哪怕萧若佩早有预料,也觉得诧异。 “不要奇怪,刚才那一点天光能够让十亩粮食丰产,修补伤口绰绰有余了。”木灵天光笑着说道,“你留在那把剑上的,能够保一镇人口一年内无需为粮食发愁,那把十丈天光巨剑插到地下,青州今年必然丰收。” 看着眼中发光的萧若佩,木灵天光急忙打消他的想法:“万万不可!一次问题不大,天光可是另有大用的,你要是多来两次就出大事了!” 等萧若佩明白并发誓不再乱用天光之后,他才回答之前的话:“至于你问控制昕言的人,要说出那人名字,在木灵源里没有问题,但是到了外面,你千万不能乱讲,甚至想都不能想。” 萧若佩连忙伸手阻拦:“停!既然如此,我就不问了。”苍圣木灵天光考虑的事情显然不是凡人层次能够接触的,问多了到时候那些麻烦找上来,可不是和昕言一样容易解决了。 木灵天光笑道:“你放心,出去之后我会替你抹消记忆的,再则那人也快醒来了,到时候大家都知道,你不过提前半步知晓。” “他是天道!” 萧若佩因为太难接受主动过滤了他的话,还以为自己幻听了,还在做着倾耳聆听的状态。 “苍圣夺取了他的道力,将天地恩宠赐给了人类,一旦他醒来,这份得天独厚的恩宠就将消失,苍圣正在寻找解决的办法,你应该是应劫出生的人之一,所以见到被天道控制的昕言就想要除之后快,这是你出生的使命。” 凌先生所说的大劫!萧若佩顿时明白了一切,为什么苍圣会如此厚待一个刚出生的婴儿,为什么近年武道天才频繁出现,如果面对的敌人是这一位,不仅全人类,连苍圣都避不过去!苍圣也不是什么天道代言人,是抢夺了天道职能的大盗! “当然你不用担心,苍圣已经准备好了一切,上一次他既然能够被打败,这次也不例外,我们都站在苍圣这边呢,就算他真能夺回道力,没有天光灵源加持,也是无源之水,不会很难对付,这里可是苍圣经营了无数年的逍遥界。”木灵源依然信心十足, 要是真的这般简单,就不会有三代应劫人了,苍圣也不会做了许多准备…或许在木灵天光和苍圣眼中看来三代并不算久远,但是于人类,可就是苦难深重的几十年,一个人出生到死的一辈子时间。 “好啦,你知道的已经够多了,现在能帮我了吗?” 萧若佩想要知道的答案大部分都有了,多问下去也不是他能左右的事情,也就没有继续打听的想法,点头道:“那就带我去吧。” 也不见他做了什么,昕言昏迷的身躯凭空浮起,悬在木灵天光身后,他随手一挥,周围参天大树忽然缩小,渐渐退回泥土之中,莽苍的森林转眼就变成平原,这一手又让萧若佩吃了一惊,木灵天光指指前面一片雪白,“木灵源之内一切我能够任意控制,但是那一片是我从外界之中移进来的,就没有办法了,她就在那,跟我来。” 视线前方竟然出现了一片极为突兀的雪地,不管是从气候还是和木灵天光的相性,雪地都不该出现在这里,也许因为木灵天光在附近活动的原因,哪怕是雪地严寒都长满了树木,被厚厚的积雪覆盖,宛如一个个隆起的雪堆,走近之后才能看得清楚掩盖在雪下的绿意。 路上木灵天光向萧若佩介绍了他想要救活的人:“她叫青萦,是一朵霖花,霖花你见过吗?三年深埋土中,三年枯荣如草,三年开枝散叶,最后一年全年开放,红如焰火,灿若朝霞,见过一次,谁都忘不掉。”看得出来他很兴奋。 萧若佩摇头,他从来没有听过这种花。 “也对,那是她变成的,世上只这里有霖花。”说话间三人已经穿过雪树林,来到一片冒着雾气的湖边,雪湖周围没有树木,水面平静,很是安静,木灵天光手中又出现了刚才的藤条,藤条渐渐变粗变长,缠绕在昕言身上,把他裹成一个椭圆的藤茧,在鼻孔处漏出了一个透气孔,然后木灵天光把藤茧挂到旁边树上。 萧若佩走近后因为看到的景象震惊的浑身酥麻,感觉好像一阵阵细小的闪电蹿进他的眼里,然后钻进脑海,随之从头顶一路透过四肢百骸,令人全身筋肉不由自主地开始抖动。这一刹那,他明白了为什么木灵天光说见过霖花的人一辈子都不能忘记。 水底下一片红色摇曳,连绵不绝,又朵朵鲜明,像是一团团火炬在水下旺盛地燃烧,花的摇动并非是因为湖水流动引起,是缠绕在花枝上一条条细小的红蛇造成的,在鲜红花朵的映衬之下,哪怕平日里令人恐惧的毒蛇,此时也变得绚丽起来,不带一丝的阴冷气息,反而挠动人心,令人想去接触它们。走得近些,竟然感觉得到一股股暖风从湖底传来,难怪雪地中如此突然出现了一座不结冰的暖湖,竟都是被花开的热烈融化的积雪? “噗~”附近有通气的声音响起,有个雪洞出现在声音发出的地方,一株红如火焰,花瓣如同透明的薄纱,仅凭着燃放的剧烈就使得柔软花瓣像在舞蹈般跃动的花朵从雪洞中冒出,周围积雪在这热烈之中融化成水,“啪啪啪~”似乎花瓣绽开的声音也清晰可闻,一团浸在水中的霖花如火把燃放。 第二十章 创造天地 “霖花九年一开,但是她留下的种子,却从来没有开放过。”不知道木灵天光用了什么手段,他的手里突然出现一团土块,那土块有半个人大,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拿出来,上面精细的做成山川河流,细小的植物在那块小小的土团上争相勃发,里面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正当中一处河流包围,三面平缓山坡拥抱的温暖矮地上,一枚青色圆润的种子在肥沃泥土之中露出头来,青色种子上面萦绕光彩,生机盎然,不知为何却没有发芽迹象。不仅在地理上木灵天光给了她最好的,山川河流之上,星辰点缀,日月环绕,竟然被他打造成一方小小天地,只为了种活一株花!这一刻萧若佩明白苍圣帮他的理由了。 木灵天光放开手,土块悬浮在空中,然后他身上涌出无数的光团,每一个光团都比刚才救昕言用的大三倍以上,连绵不绝,很快整个雪湖边上,都被密密麻麻的天光布满,木灵天光还在继续。 萧若佩不再犹豫,心神凝聚,逸流的天光迅速往他身上聚集,然后借着他伸出在种子上方的右手倾泻,汹涌地扑向那一片小天地。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影站在土块左右,木灵天光双手盈张,似在给予当中拥护和慈爱,萧若佩手臂高悬,犹如赐给下方庇佑及恩宠,气氛神圣庄重。 但都没有作用,那一枚种子拒绝接受半点天光的进入,周围的植被却因为受到天光波及,长势惊人,很快就长到和正常的小草一般高大,覆盖了整个土团,山川河流都被遮掩,连那种子都被密密麻麻的树木挡住了。 萧若佩看了看对面,木灵天光没有停止,哪怕此时他身上的天光已经快要消失殆尽,整个人都只剩下一个透明虚影,连空气波动都能让他身躯和雾气一样摆荡。 手掌一转,灌注的目标变成了木灵天光,他还想开口拒绝,萧若佩说道:“够了!她接受不了,天光没有效果,你应该想想还有没其他的办法。” 听到他说,木灵天光停止了散发身上的积蓄,任由萧若佩将周围天光引到他体内,渐渐又凝成实质,明显的比刚才少了些许精神。 “她在拒绝天光。”做完一切后萧若佩说出了自己的感受。 “我想我知道苍圣说的话了。”木灵天光语气中难掩落寞,“他说我在做一件大事,比他做的还要大,他做不到,所以想看我能不能做到,天光属于逍遥界,能力不会超过苍圣范围,已经没用了。” 比苍圣还要大?苍圣获得天道职权,可是天地规则的执行者,比他还大就是制定规则了!萧若佩望着眼前仅有半人高大的土团,木灵天光竟然真的创造了一方天地? 他好像明白之后下定了决心,毅然说道:“我会让她完全成长起来,这片土地就是她新的身躯,新的生命。” “这可是连苍圣都不敢说能做到的事情!” “哪怕苍圣都做不到。”木灵天光语气平淡,却透露出无人能及的坚定决心。对于一个为了复活一株花就要创造世界的人,一句话比旁人发誓有用得多。 “那,让你花费了这么大力气,我祝你早日得偿所愿。”因为一个可能,就连苍圣都被惊动,可见背后木灵天光用了多大的力量,这份诚心已经高出了天的范围了,萧若佩无力相助也只能语言上支持他。 木灵天光一笑:“倒不算白来,你也让我明白苦等是没用的了,之后我不再沉睡,全心维护她成长,再次开花的时候,我请你来看。” “希望我能看到。”人类仅百年寿命,萧若佩明白自己是没有可能见到那一天了。 “谁知道呢?这片小天地已经很完整了,或许不要多长时间呢。”木灵天光高深莫测笑着:“这次不让你白来,我想想…”远处一条黑影朝着这边飞来,停到他手上时候,能明显看出那是一根树枝,在他手上悄然变形,成为了一把长剑模样,“木灵源内树木成长了不知多少年,受天光养护,比凡铁还要坚硬,一根枝条也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就给你当武器吧。”然后又一根藤条从他手心冒出,缠绕在木剑身上,缠满剑身后藤条断裂,成了剑鞘,整体都是树枝原色,似乎觉得太过单调略显平凡了点,木灵天光从刚才绽放的霖花上拔下一枝,连同缠绕在花枝上的小蛇一起绑着剑柄,然后递过来,“算是交你这个朋友了,以后有事带着这把剑来这里找我,我能感受剑上的气息接引你进来。” 萧若佩接过木剑,入手轻便,他的力气比不上武者,木剑重量正好合适,整把剑浑然一体,后面的添加的霖花也像是长在了剑上,花枝和小蛇缠绕着剑柄,也许他用天光替代了霖花的本质,摸起来很顺手,握着还有一股暖流从手心涌入,霖花融入一侧剑格,使得剑格不对称,但是颜色的渐变却很柔和,不会过于突兀,由于是木头做成,拔剑时候声音低沉,木剑由树枝直接变成,因此并没有木纹外漏,表现出来都是树皮的浅白色,就像是树枝天然长成剑的形状,藤条纤细,缠得很紧,剑鞘十分牢固,构成也很均匀,带着自然的曲折,整体都像是一件天然生成的工艺品,不像是武器,拿来收藏或许极好,但是带着行侠仗义,怕是要被人笑死。 “剑上有天光的气息,只有你能拔出来。”木灵天光接着说明,似乎对自己的手艺很满意。 萧若佩也不矫情,他对霖花十分喜爱,如今算带了一朵出去,也是心满意足了,于是拜谢了木灵天光。至于剑是不是神兵利器,他倒不在意,反正这里的事情完结之后,他就要回去青松镇当回韶风令,将青玄宗巅峰之战的画卷送去长生阁,用剑的机会不多。 那个“昕言”说过要自己去耀日城?他要是敢真身出来,自有苍圣木灵天光这个等级的人对付,要是控制武者找到自己,没见如今天下第一的昕言都昏迷还没醒过来吗?虽说没有天光加持了,但是能引动气韵的八州拳掌式也不是好惹的!虽然他现在只有天光透林这一招练成,但经过昨夜一战,他也有足够信心对抗一般的武者。 这个一般的范围,是指没有超出他的见识,经过与苍圣木灵天光的接触,萧若佩眼界早就开阔到入意能引动天地之力的人才值得他认真对待了。 “我送你出去吧,昕言留在我这里,天道以为他已经死了,到时候我要让他大吃一惊。”木灵天光笑着伸手:“当然出去后你就会忘记关于天道的事,不怕他找上你。” “怎样出去?”飞进来也能飞出去? 木灵天光抓住他的手,萧若佩觉得一股大力传过来,整个身躯控制不住往上飞起,这是…被丢出去了?刚才还说交朋友,木灵天光你就是这样对朋友的? 再次穿过浓郁的雾气层,一个摇晃,萧若佩差点撞到眼前的岩石,定睛一看,有颗闪闪发光的石头镶嵌在岩石之中,然后光芒消失,那石头和岩壁融为一体,再也分不出彼此。 “谁能想到木灵天光就从这块小小的石头里面蓬发出来,润泽万物。”虽然听他说过,但是亲眼见到之后,萧若佩还是不禁感叹造物之奇妙。 第二十一章 有枝萦剑 剑握在手中感觉极为舒适,萧若佩越看越喜欢,自语道:“凡物生灵都当取名以证天地,你出自神人,想必也是有灵之物,该有个名字,像是白羽风鞘,宋老前辈的好像叫“大峰”,我也给你取一个名字,叫…萦枝如何?”霖花缠枝,因为要帮助木灵天光复活青萦获得,也算贴切了,没料到话音刚落,手中剑竟然化作流光,挣脱了他的手掌,钻进衣袖之中,萧若佩连忙撸起袖子,循着木剑给他的温暖气息找去,只见手腕处竟然多了一朵盛开霖花模样的痕迹,颜色暗红像是一个伤疤,“萦枝!”他喊起刚取的剑名,那伤疤在他手上移动,窜入手掌,又化成了树枝做成的木剑! 居然这般神异!想到这把剑是木灵天光做的,萧若佩又释然了,他的神灵手段,不能以凡人眼光视之。 萧若佩从那处断裂的悬崖上来的时候,青玄峰的宴会还没有结束,他也没有打算过去,停留在承山峰寻找到自己客房,宋山缺为他选择的房间比较靠后,两人的战斗虽然波及到了这里,却也是余风微波,加上出门前他关好了门窗,仅是窗纸被吹破几处,没有遭到多大破坏,检视之后点上蜡烛坐回椅子上,长长出了一口气,终于稍微放松了下来,昕言在下落的时候透露的很多消息,耀日城有什么东西在等着自己,还有他需要更多的意境武者,以他出现的姿态,显然并不是要武者作为己方战力,仅仅是需要武者到达意境就对他有帮助,哪怕是与他为敌。他背后已经强大到连现在所有的意境都不够打的层次了吗?武道上人人追求入意,凌云留下的武技里却在遮遮掩掩,他在百年前一定是看到了什么,也许和昕言一样,昕天圣临死前也说过了不少内幕?昕姓,耀日城,究竟有什么秘密? “萦枝!”唤出木剑,他抽剑凝视,华润的剑身不像是可以进入这巨大漩涡的样子,但是昕言又说过他也姓昕,还将他设定成为此行的第二个目标,怕是躲不开。“看来回去得问问刘叔关于我身世的问题了。” “萧少侠,中州陈玉拜访~”屋外突然传来陈玉奇怪语气的说话声,收剑回手,萧若佩好奇地走去开门,见门外陈玉拱手垂腰,十分恭谨,一旁的苏流穗却在掩嘴止笑,惹得他也笑起来,“你们怎么回事?” 苏流穗终于忍不住了:“恭喜萧若佩少侠哥哥获得剑御天光玉侠名,这下你可为咱们镇里涨了大脸呢,青松镇第一位玉名侠,回去之后就是老院长见你也得行礼咯!” 玉侠名剑御天光?在坠崖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萧若佩走出门外,找了个摆设在外面的椅子扫净,他自己找了对面的山石,三人坐下后,陈玉又说道:“你的侠名是这样解的,剑御天光萧若佩,天光之下无敌手,虽然说你的资历不足以评上玉侠之称,但是你的招意太大,能够驭使天光,开了武道先河,所以才评上了玉侠,过两天等武盟做好玉侠令,就会送到你手里,刘渊崖做梦都想着这块令牌呢,你倒好,出来一趟就拿回家去了。”想到这里陈玉也笑起来,苏流穗则脸红着用崇拜的眼光看着他,青玄宗也就宋山缺一个玉名侠呢,自家隔壁一起长大的哥哥也成名了,获得武道之中人人仰望的侠号。 萧若佩也明白过来,想不到自己仅出一剑,也能称上玉侠,这次回去之后怕有好长一段时间不得安宁了,还是借出去采风的名头往山里躲? “我们见你房里亮灯,知道你回来,昕言怎样了?”玩笑开过了,陈玉问起了正事,萧若佩也不知道她们能不能接受真相,上次说起苍圣连凌先生这种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一时之间都没反应过来,何况是她们两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娃,就算是坠崖期间的事情,也是武道之中的秘闻,她们也不适合涉入,于是萧若佩说昕言逃了,两人也没在意,青玄峰顶聚集多少武者?敢追下去的不过萧若佩一人,昕言成名已久,能逃掉也是预料到的事,能把他打得逃跑已经是了不起的战绩了。 苏流穗又说了她的舍剑之行,后天就要下山,想让他在青玄峰多住一天,天光礼之后还有大半个月的休期,倒不急着回去,再说青玄峰还没有好好游览过,不多看看就可惜来一趟了,萧若佩也没有拒绝,陈玉却要回中州,三人吃过她们带来的酒菜,各自回去了。 第二日萧若佩如愿以偿见到了青玄峰山顶朝阳普照,山下灯火鸡鸣的昼夜半山,但是经历过木灵源的见闻,景色虽美,却不能给他带来太多震撼了。 之后辞别了陈玉和睡了一夜醒过来的云叶,苏流穗拉着他走了一遍自己喜欢的地方,天色就差不多了,下午萧若佩也离开青玄宗回了青松镇。 送别的人影子已经看不到,苏流穗有点惋惜地走回平时自己练武的地方,练了一会剑,因为天光剑的特殊,此时被青玄宗收起来了,手里新剑并不顺手,她练着进入不了状态,也就收剑走到山门,坐在上次见到宋山缺坐着的地方,望着萧若佩离去的方向发呆,这一坐就到了太阳下山。 “小剑穗在想你家若佩哥哥了?”宋山缺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到了这里,一开口就是让人害羞的话,苏流穗这次却没有躲开,对着夕阳问道:“宋爷爷你平时为什么喜欢坐这里呢?” “看太阳落山啊,就像看着我们快入土的老头子一样,难道你还以为我一个糟老头心底怀着和你们小丫头一样的如诗情怀啊?”宋山缺没好气地答道。 “呸!宋爷爷根本不懂,没见我伤心着呢,就该让若佩哥哥拿天光大剑砍你一下。”苏流穗终于恢复了平时的灵气,说话也不再沉重。 宋山缺抚须大笑:“哈哈,世上哪里有这么多事值得让人伤心?不过是少年装作心老,自惹的烦恼罢了。小剑穗,你们可是活在我们梦里都想去的年岁啊,想我当年…” “当年那个让你守在这里的人怕都是老婆婆了吧,宋爷爷老不知羞!”苏流穗手指点着脸颊,做了一个“羞羞”的表情,然后拿着剑跑了。 宋山缺望着她远去,笑呵呵地回头,和往日一样坐下看着夕阳:“小剑穗你可说错啦,她呀,一直都是十七岁,在这里等着的我,也不是这个糟老头子啊。” 第二十二章 血灵秘闻 还没有进入青玄宗之前,苏流穗也想过学成武艺下山之后该如何展现自己英姿飒爽,如今她已经站在了青玄峰下的小镇里,这里还是青玄宗产业,还没算走出青玄宗,她却不知道前路该往哪里了。 “太早了呀!”小时候在学院里看见那些进入了门派的学长们学成回来之后鲜衣怒马,嘴里口若悬河,讲得是行侠仗义,除暴安良的侠义之事,一派不沾尘俗的高人姿态,引得她对武道无比向往,如今轮到自己了,她却如何也轻松不起来。“他们是怎么做的呢?” 抬头看见一家饭馆,根据说书先生说的,最多发生故事的地点就是酒楼饭馆茶肆了,群侠齐聚,牛肉两斤,美酒管够,豪气顿生,一言不合,抄家伙就打… 虽然可能有些夸张,但是也说明了武功再高也免不了吃饭,下山第一步,先找吃的应该错不了,于是她坚定地走进了酒楼,迎面就是往日熟悉的老板:“小苏又偷偷下山了?”一句话就把她的想象完全打碎,她指指背后的包裹:“这次我可要去外面当女侠了,很长时间的。” “哎哟,这可不行,你这小妮子,偶尔偷偷下来玩耍不打紧,你这是要干啥呢?不好好在山上习武,怎么想着往外跑?”饭馆老板听到急了,指着街上货摊商铺:“你看看,这镇子里头都是练武不用功的,宗里都怕我们出去丢人,只好让我们来打理山下事情,你可不能像我们这样。” 苏流穗摇头道:“这次师父准许了的,掌门都知道呢,出去办完事之后我还回来,不是偷跑。” 那老板诧异了,将她审视一番,觉得不像说谎,行装打点得整齐,还带着青玄宗的剑,不是逃跑的仓促样子,这才放心下来,还是再次问道:“你才入门一年不到吧?就可以单独出门办事了?”苏流穗下山的事情也就是青玄宗主对有坐席的贵宾稍微提了一下,外围大部分人都不清楚什么事情,那些贵客也不会到小饭馆吃饭,所以这件事情还没有流传到这里来,就算偶有听闻,也不太清楚内幕,不敢断言一个入门仅大半年的弟子能得到掌门重视。 苏流穗照着师父的吩咐回答:“这次事情比较简单,师父让我经历一下,下山还没吃呢,给我炒点新鲜菜就好了。” “那能行?你第一次出门,得给你整点好吃的,算我请你。”掌门都知道的任务不可能是简单的事情,照这样说来苏流穗已经是被宗门作为精英种子培养了,趁现在打点好关系是吃不了亏的,老板给她指点座位后亲自去下厨去了。 正当苏流穗无聊等待饭菜的时候,一个黑衣青年坐到了对面。 她左右看了一看,现在时间还有点早,空桌位不少,还没必要到拼桌的地步,这人有企图,苏流穗立刻警惕地望着对面。 “放心,我对你没意思。”青年见她紧张,开门见山说明来意,眼睛不看面容娇美的少女,而是看着挂在包袱上用布裹着的长剑。“那就是天光剑?” 原来不是登徒浪子,苏流穗松了一口气,稍微冷静下来之后想清楚他说的话又生气了,什么叫“对你没意思?” “我知道有个地方需要天光,这把剑应该放在那里。”那人似乎擅自做了决定,说话都像是必须要苏流穗听他的一样。 苏流穗看了他一眼,年纪不大,差不多就是二十岁左右,穿着得体,长得也好看,说的事情虽然严肃,语气也显真诚,但是眼角却掩饰不住的轻佻,一看就像是开玩笑的,看一眼就能让人对他说的话怀疑了,还要跟他去? 那人看她脸色变化,急忙解释:“等等,容貌是天生的,我没办法啊,你要相信我!我是认真的!”本来还有点像模像样,这一急起来,说什么都像是在撒谎了。“我的身份不方便透露,但可以告诉你,我绝不是为了一己之私,是为了逍遥界安稳来的。” 还要加上来历不明,隐瞒来意,苏流穗已经给这人打上别有用心的坏人标签了,她拿起放在桌上的包裹就要另寻座位,那人忽然伸手按住她的剑:“你坐下听我说!” “呼啦”四周的人都站了起来,连厨房里的老板都拿着菜刀出来气势汹汹地走到台前,“青玄峰下就敢对我们师妹动手动脚?”虽然座位并不满,但是加起来也有七八人了,见有人接近这位颇受人注意的小师妹,他们早就在盯着这边情况,此时都忍不住围了过来,看情形接下来的画面就是把那登徒浪子衣领揪住从凳子上拉出来怼到墙上轮着打了。 不料那人丝毫不见害怕,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站起来,“我有求于她,才对她低头,你们若是不识好歹,休怪我动手!” “还敢动手?”众人一听登时怒上心头,这人莫不是疯子?在青玄峰下对青玄宗弟子放狠话? 双方互不相让,一场混战就要开始。 果然饭馆就是事多,“你敢闹事,我就回山去,把剑插到我房间算了。”苏流穗一句话就让那人放开了气势,他扫了一眼四周,留下一句:“我在南边路口等。”就往外走了。 苏流穗眉头一皱,看起来他是真的紧张天光剑,众人见他走了,也骂一句“胆小鬼”加上几句安慰话之后又各自吃饭去了。 与萧若佩相处的近,苏流穗能感觉得到那人气息不同寻常,怕不是一般人,所以制止了他,吃过饭后她拒绝诸位师兄师姐们的护送,单独朝南走去。 果然黑衣青年在等着,如此看来他倒是个实诚之人,要知道苏流穗不一定会来,他却说到做到。 “附近没人了,你先说明情况,我再决定跟不跟你走。”在山上的时候师父已经跟他说过山下事事小心,加上小时候在青松镇也算见识过许多人,她对青年还是有戒心。 “我是昕竹,耀日城主。”青年开口第一句话就差点让苏流穗拔剑,然后那青年又说:“意境,随时保持的那种。”前晚意境高手决战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若是他想要凭蛮力夺取天光剑,在这里根本没人能是他对手,少了天光,就算萧若佩也不能打得赢他,苏流穗将放在剑柄上的手放开。 “我们耀日城,自从百年前昕天圣到我这一代城主,共有十一人,人人都是意境,尤其到了昕言,情况变得更糟,随时保持入意,接下来是我,十八岁入意,如今也是触及到昕言的层次。”这人是出来炫耀武力的吧?“我想借天光剑,封闭迫使耀日城主入意的动力!”果然是来炫耀的!就像凌家公然宣称“我们对钱财没有兴趣”,那场景想想就让人忍不住生气又不知道该从那里生起。 昕竹又说出了一个让苏流穗觉得是他随口编造的消息:“我们一直在和某些东西对抗,那些东西是从一个洞里出来的,我说不清楚那是什么,打碎之后,那些东西就化成泥土,我们称之为土血灵,出现时间,形状都不确定,它们逼迫我们不停寻求更强大的武力,我们也曾深入山洞之中,却没有任何发现,耀日城时常出现弟子死伤情况,就是因为和土血灵战斗引起的。土血灵以人形出来,就是武学天才,要继承‘昕’姓,成为城主继承者,他们称上一代城主为‘父亲’,然后就以超越‘父亲’为目的开始习武,上一代城主武力一旦被接近,就会失去灵智,自行走回山洞之中,从此不再出现,杀死弱小的‘昕’姓继承者,接下来就会出现一代顶级武力空白时间,那时间段里,平常人根本无法抵御土血灵。昕天圣是唯一死在外面的耀日城主,昕言是第一个能从那山洞里面出来的人,但是失去灵智这一点没有改变,我正是跟寻他的踪迹追来,我希望借助天光,封闭那山洞。” 第二十三章 咄咄逼人 萧若佩回来得快,离开青玄峰当天晚上就回到了青松镇,被刘渊崖缠着说了一路见闻,鼎山镇的剑起龙卷,青玄峰顶的意境之争,哪怕是在这些大事里面的小事,云叶表演的三重踏云步也让他觉得过瘾,总觉得这就是向往的武道生涯,恨不能一觉醒来长到七尺,年当及冠,武入意境,往青玄峰上一站,学昕言喊上一声:“我要打的是在座所有人!” 昨晚萧若佩还没有说到青玄峰之战的结尾,如若不是天色太晚,刘进拎着他耳朵去了睡觉,怕他要听个通宵,晚上左思右想,到了半夜才抱着萧若佩在青玄山下给他买的木剑迷迷糊糊睡了个囫囵,今早一睁眼就再也眯不上了,他也不管倦意未消,起床洗漱后就去萧若佩房门前,喊了一声“哥,我又来啦。”然后就推门而入。 昨夜刘进送刘渊崖回房之后再次回到这里,萧若佩见他去而复回,也想到了自己有些关于身世的问题想要找他询问,看来他应该也预料到了。 他进来没有坐下,看着萧若佩,一会后才说道:“你才长到二十岁,见识就远远超过我,城主说过我从头到尾都是个小人物,见不得大场面,但是小人物也有好处,不引人注意,所以才选我将你带到这里,这十多年,算是我一生之中过得最有用的时间,不仅开了酒楼,还娶妻生子,将你和渊崖养大,直到今天,我仍然不敢相信这是我做到的,不敢相信我能过上这样的生活。” “刘叔…”在看到他去而复返的时候,萧若佩已经明白昕言所说的是事实了。 “城主他怎样了?”刘进坐下倒了茶水放到自己面前,显然做好了倾听的打算。 萧若佩将青玄峰顶的战斗连自己追杀他坠落悬崖那段也在内说了一遍,最后说他被人救了,救他的是个高人,应该能让他恢复过来。 刘进就像听完了一个故事,白开水都喝了几杯,显然他对故事的结局还算满意:“救他的应该不是平凡人吧?城主他在二十年前就预见到今日局面了,在我离开耀日城他就知道自己必死无疑,等你长大后走出明州的肯定不是他本人,连他那么大本事都没有把握打赢的对手,能从那个对手手里救下他的人,该是神仙人物了。”接着他又站起来打算离开,走到门口才停住,“出了这门,我就是酒楼掌柜,还是你刘叔,但不再是武道中人。”转过身来,“城主交代过,你不要去耀日城,不管什么情况都不要去,我觉得你应该听他的。” 萧若佩点头:“我知道了。”刘进却是一笑:“你还是会去的,你们都是天之骄子,有天命在身,若因为我的话改变,那我就不是城主认定的小人物了。”说完才走出门外,依稀能听到走远的他不知道说给谁听的话:“今日酒楼得利颇丰,值得喝酒庆祝。” 身世问题清楚了,萧若佩心头压力却愈发沉重,控制昕言的背后势力是多大,才能导致二十年前的他就看不到希望? 刘渊崖推门进去的时候却没见到萧若佩,屋里收拾得整整齐齐,看样子已经起床外出了,他赶紧跑出外面四处寻找,“昨晚还说跟我说完呢,人跑哪里去啦?” “是你睡太晚了吧?”楼下传来萧若佩答应的声音,此时他穿着束腰长衫,身上看得出使力的迹象,应该是刚打完拳回来。小孩子贪睡是免不了的,他们在睡眠之中获得的成长锻炼完全无法代替,这就是年轻的优势,损耗他们睡眠时间强迫他们锻炼反损伤根基,过犹不及,萧若佩也就没有叫他起来。 “哥,今天你可得说完,后来昕言打败了云天没有?”这小孩是喜欢上昕言的狂气了,没有分清谁好谁坏呢。 萧若佩正准备叫他去吃早餐,门外就隐隐传来锣鼓声,刘渊崖也听到了,急忙往外跑去。 “哪家这么早操办喜事?”要是新店开张,一般都会等午间人多的时候才弄出热闹吸引客人,若是婚嫁喜事,又得到下午才好,大清早就弄出这么大阵势的还不多见,加上要管住刘渊崖,他也跟着出去了。 锣鼓声越来越近,听来的方向是镇中心,一路往这边走来,萧若佩一寻思,终于想起玉侠名的事情,武者侠名颁发就是在早上,难怪刘渊崖跑得这么快,应该没少去凑过热闹,这般大阵仗,怕是武盟送玉侠令来了,因为名号重大,所以反应才这般迅速。 想到附近都是熟悉的人,萧若佩也不觉得这身平常打扮有什么问题,于是走了出去,也不追刘渊崖了,趁早在酒楼摆好桌椅,备足茶水。 果然锣鼓声响着到了门口后才停歇,萧若佩迎出门,见青松镇武盟会长站在前排,后面跟着两个武者抬着一块红布蒙起来的牌匾,还有跟随来的武者,乐队站在两边,看热闹的人群就在最后。 “诶哟!这是咋回事?”刘进昨晚喝得有点多,被喧天锣鼓吵醒,粗略打理了一下就出门,形象上十分不好看。 “萧少侠,恭喜恭喜!”武盟会长笑着上前抱拳行武礼,萧若佩还礼之后侧身道:“略备茶水,诸位请进。” “请萧少侠揭匾。”武盟会长侧开,萧若佩想不到还有这个程序,走上前去,掀开红布,上面黑底金漆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剑御天光”。 这时候锣鼓声起,武盟会长双手举着一个红布小包递到他面前,萧若佩接过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枚三寸许长的剑形玉牌,玉牌晶莹剔透,就和他那天在青玄峰驾驭的天光剑气缩小一般,正面写着剑御天光侠名,背面刻上了名字。 武盟会长低声提醒道:“请展示侠令。”萧若佩举起玉侠令,扫了一圈才放下来重新包好,这时候人群才确认自己眼睛没有看错,那枚侠令竟然是玉质!超越一教之尊的玉名侠! “啊!哥,给我看给我看!”刘渊崖从人群中蹦了出来,三步并作两步登上自家门口,伸手朝他讨要侠令。 萧若佩递给他,然后侧身请送令牌的诸人进门,刘进早就去厨房吩咐准备酒菜,并亲自领着小二招呼来客了。 好在有武盟会长在旁边打点,萧若佩才没有出什么错误,但是一趟下来,也让他打定出去躲一段时间的主意,武盟会长还替他挡住了一大批想要进来混个“玉名侠请吃过酒”资历出去自吹的闲杂人,酒楼这才有足够位置坐下。 以前的玉名侠哪个不是高高在上须发皆白的威严老者?萧若佩年轻不说,还得亲自在门口迎接,使得一些人有了玉名侠不过如此的错觉,于是在众客恭贺之中,有两三个人跪拜在他面前,想让他传授武技。 萧若佩拒绝了,他所学武技仅是八州拳掌式,武绝剑是青玄峰绝技,内功出自陈家,都是不能外传的,没想到那几人竟然死缠烂打,跪地不起,萧若佩见他们似早有准备的样子,明白有人给他暗中使阴招了。 “果然人怕出名。”萧若佩心中暗叹,说明了自己武功来历,希望几人能够不再纠缠,哪知道下方人群中传来一声阴阳怪气的问话:“敢问萧少侠是青玄弟子还是陈宗门人?” 萧若佩一下子找到那个说话的人,却是个陌生面孔,刚刚接下玉侠令,他也不想落得傲气的名声,于是回答道:“都不是。” “那就是你偷学二派武技了?”那人却不知进退,还咄咄逼人走上前来:“想不到你竟然是这种小人!你有何作为敢称玉侠?” “击败了昕言。”萧若佩如实回答,这是他唯一的战绩。 “胡说!”那人得寸进尺,公然骂起来:“我那日就在青玄峰,明明白白看到昕言先是被云大侠耗了体力,又和宋前辈较量,你趁他们二人僵持的时候偷袭,出手就是杀招,阴险狠辣,有何面目敢称‘侠’!” “秘武不传,偷学武技,出手偷袭。”一下就三个武道中极令人不齿的罪名扣到他头上了,人群也开始议论纷纷。 萧若佩开始明白此前自己的想象多么不切实际了,躲得去哪?众口铄金,这是比天光透林还难躲避的招式,使出这般招式的人,已经失去了自身魂气,注定不能入意。 第二十四章 长生学士 现在萧若佩接过玉侠令,正式确名还没有下达,这一段时间里他的玉侠名还有可能取消。 此时天光游散天地之中,肉眼不可见,他剑御天光的能力更无处证明,只能请青玄峰或者当日有名望的武者前来作证才能服众,但因为一个小人物污蔑就得欠下人情,又显得自身威能不足。 “你乱说!”刘渊崖冲上前来要骂那人,却被萧若佩伸手拦住了,与人对骂就落了下乘。他从刘渊崖手里拿回玉侠令,举着对外说道:“既然有人质疑,那说明我还不配冠玉侠名,既然如此,我不拿就是。”他将玉侠令推向武盟会长面前。 “这…”别说武盟会长了,连那个逼问他的人都没有料到他竟然这般干脆,好像是他本来就不想要玉侠令,如今有人反对他正好顺水推舟摆脱掉。 “萧少侠的玉侠名可是青玄宗推举的,若对此有疑问,应该向青玄宗提出,非来这里无理取闹!”萧若佩不想要他还想要呢!这可是青松镇第一枚玉侠令,他送到了,就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玉名侠出现在他的任期内,上一个三十岁之下得到玉侠令的人还是凌云。“萧少侠,我们进去吧。” 萧若佩却依然站在门口:“我确实是在昕言与宋老前辈决战时刻用偷袭手段才能击败昕言,正面对决我不是他对手。”这是什么情况?难道他不知道什么叫爱惜自己名声吗?“但是玉侠并非以战力来决定,入意也不是追求武技精妙就能达到,这就会让那些很努力习武的人觉得不公平,觉得我如此轻易就得到玉侠名是对他们努力的侮辱,所以才想站在这里质问我,我并非出身武道宗门,练武也不见非常勤奋,对武道的态度也不如各位热忱,甚至如果不是天光礼上那一剑,我都不算武道中人。” “什么对逍遥界最有用?天光。什么对逍遥界最没用?武道!我被推举为玉名侠,是因为我将最有用的天光融入了最没用的武道之中,让它看起来不再无用。想想你们武者百年来对逍遥界做了什么事情?就是为了这块玉牌争得头破血流!为了学得高深武技心思用尽!为了入意不惜一切!不就是想打服所有人让他们对你顺从么?耀日城早就做到了,你们却又诋毁它说他们是逍遥界动乱祸根!要说玉名侠,昕言第一个到达耀境,对武道的贡献如今所有玉名侠加起来也不及他,他最为合适,为何却不承认?因为你们怕他!对,如今逍遥界所有平凡人对武道的态度就和你们对耀日城的态度一般,怕!你们将天光礼三位意境武者的对决称为武道盛事,但是那一晚,是在山上普通人的噩梦!我如果不偷袭昕言,马上就会出现死伤!玉名侠对于你们,是莫大荣耀,在我这里,就是对我的耻辱,是我为武道盖上一层遮羞布成为武道帮凶的罪证!我不屑于尔等为伍!”说着把玉侠令放到已经呆愕的武盟会长手里,“玉本无罪,摔了不值得。” “说得好!”被萧若佩说得哑口无言的人群之中,突然响起掌声,一人越众而出,站到萧若佩身边,他穿的是白色院生袍子,不像是武道人士,但是他走上来之后却道:“萧韶风说错一件事情,武道并非没用,它能让一些事情变得相当简单,比如教训不讲理的人。”接着他突然一扯外袍,露出里头一身劲装,然后跃起扑入人群,把之前逼问萧若佩如今正准备躲闪的人揪住,提到台前一扔,那人刚想爬起,却被他一脚踏住:“像你这等鼠辈没有胆子来质疑一位玉名侠,说!哪个人让你来的?” “不用理会他,武道虚名,给他们争去好了。”萧若佩对那出手的人道:“再说你在这里对我示好,我也给不了你好处。”那人既然称他职名,想来是王道人士,动手却这般干脆利落,应该在武学上也下了不少功夫。 “既然正主都不追究了,就等于你没来过,滚。”一脚踢开踩着的人,然后他捡起地上的袍子穿好后对萧若佩拱手道:“高长令,来自太学院。” 之前质疑的人已经灰溜溜钻进人群消失,众人对刚才萧若佩的一番话各有反应,有人觉得他说得好,有人觉得他狂傲,也有不少人若有所思,像是领悟到一些东西,却没人再敢出来质疑他了。不管萧若佩怎么看待武道,他今天也算在武道历史上厚厚的涂上了一划,第一位拒绝玉侠令的人,第一位获得玉侠名当天大骂武道无用的武者,注定是要被武道铭记的存在了。 “有感而发罢了。”萧若佩袖手退进屋内,“撤了酒席吧,给他们喝浪费了。” “等等。”高长令从青松镇武盟会长手里拿过玉侠令,扔到刘渊崖手中道:“这个够酒钱吧?今天武盟会长请大家喝酒了!” 玉侠令刚到手还没有摸热,萧若佩又将它送出去,刘渊崖本来还有点不舍,如今绕了一圈又回到了手里,他那点不舍就烟消云散了,举着玉侠令到刘进面前道:“爹,我想借钱…” “得!记利息啊!”刘进也明白他就喜欢这东西,他赶着出来打圆场,也不与他计较,对着在座客人道:“各位稍坐,酒菜马上来!哎呀,新年客满,这是开门红啊!”招呼后他喜滋滋地到厨房催促掌勺师傅了。 玉侠令换了酒钱,这事…太对武者胃口了!连武盟会长也安心地找个位置坐了下来,不管过程曲折,玉侠令送到了萧若佩手中,他就算完成了任务。 高长令进了后院,一眼就看见在萧若佩堵在门口:“后面是私人地方了,客人止步。” “我都帮你忙了,还算客人?” “帮忙将罪名按在我身上?”萧若佩反问。 “你真不要?”那可是玉侠名啊,难道他拒绝接受不是因为一时年少气盛做出的冲动之举? “王道中人精于算计,我还是不和你打交道好。”萧若佩不仅将门堵住,还有将话堵死的意思啊。 高长令装委屈道:“要不要这样?刚刚得罪了武道,现在趁着势头连王道也打上一棍啊?我们可不是没用,逍遥界维持到如今都是王道的功劳。” “‘御座之上,并非人王,庙堂济济,也无王臣,只有人贼,只有贼臣。’”萧若佩依然不肯让路。 “张照玉的《罪王书》啊,陈年老账都记着,你们长生阁还真是死板。”高长令站在门口:“那好,我就在这里说。” “我想进长生阁看书。” “我仅仅是韶风令,没有资格随意保举人进入长生阁。”萧若佩一口拒绝了他,这也是事实。 “你是因为文章进入了长生阁才被选做韶风令的吧?堂堂长生学士,别说带人进入长生阁的资格都没有?” 萧若佩认真地看着高长令,他文章进入长生阁的事情并不多人知道,之后对外说考太学院落榜才做韶风令的,这事情许久都被邻居拿来教育有志于踏上文途的孩子,过了半年才因为新一代落榜的院生出现有了新的目标才逐渐被人淡忘。 “你想知道什么?” “百年前的历史,明州开拓,武道的来历。” “太学院里也有长生学士吧?你又何必舍近求远?” “玉名侠也不止你一个,为何独独你封名时候有人来捣乱?” “明白了。”萧若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跟他说说青玄峰意境之战,我自己说有自吹自擂的嫌疑。”侧过身躯,指着后面摆弄玉侠令的刘渊崖:“说完我给你进入长生阁的凭证。” 高长令一脸高兴地挤进来:“我说可能会吹得更厉害,你那天光巨剑简直就是神仙手笔,哪怕凌云复生也做不到吧?” 萧若佩摇头道:“意境出现之前,武道混蒙,昕凌二人分出武道阴阳,各入意境,两人决战之后,二又归一,凌云的意境是统聚了所有武道真意的存在,后世意境,都超不出他的范围,在我出招之前他不会,但是现在我能引动天光,他必然也能,武能称道,都归功于他。” “凌云的境界竟然到了此等地步?”高长令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对此感到新奇不已。 萧若佩已经转身离开了。 等高长令说完,他才再次出现,手里多了一个包裹,递过来之后说明:“这是武绝峰遗迹画卷,你替我送到长生阁,之后可以留在里面一天。” “要干活的啊?”高长令显得有些犹豫。 “不仅要干活,还很危险,今天之后许多人都知道了我从青玄峰遗迹学得武绝剑,从我的职业也能猜到我有画卷,一旦你从我这里拿着东西出去,必然会受到怀疑,这一点点怀疑,足够他们对你动手了。” “他们怎么不直接来找你要?” “有谁敢明目张胆招惹玉名侠?”若没有猜错,今天暗里使招的人也是想要他的武技,所以从他的武功来历下手,这种藏头露尾的鼠辈,他实在不想浪费时间与之周旋,一个注定无法到达同一高度的对手,没必要认真对待。“你不是觉得我比较好说话么?这就是代价。” 借刀杀人使得炉火纯青!高长令回想起今天的事情,顿时一身冷汗,一个年仅二十的玉名侠和长生学士,怎么可能会如他所想那般心思单纯?他轻易放过闹事者,背后主使者没有达成目的,必然会觉得自己付出太多,双方因为利益勾结,一旦其中一方没有满意,必会产生间隙,如今又用自己想进长生阁想法,给了一个烫手山芋过来,接了就能达成愿望,还附赠可以一路上观阅能从其中悟出绝顶剑法的图画,不接就什么都没有。 “受教了。”他还能说什么?硬生生吞掉自己种下的苦果。“那你去做什么呢?” “明州耀日城,你喜欢从别人的记录里面寻求答案,我则比较相信自己的眼睛看到的东西。” 明一字的由来,是世上所有人都想探寻其中真相,明州地形奇绝,素有“十里一山,一山十洞,洞洞不同,山山各异。”之说,其余七州都有韶风令详细记述地理,但是明州没有,很有可能一个小山上就有上百物种,隐藏在山坳洞窟之中的,更是不尽其数,哪怕一个韶风令守着一座山,连续观察十年,也不可能尽述,加之树深林密,又有毒虫猛兽藏匿其中,危害之大,若非身怀绝技之辈,不敢进入明州半步。 数天后,萧若佩站在了青明两州交界之处,眼前重峦叠嶂,一层翠胜一层,一层山峻一层,如同一幅竖立的画卷,将明州奇险朝他脸上铺盖过来。 第二十五章 明州险异 苍圣在逍遥界四周设下天境屏障,使得外族无法进入,人类独占一界,明州无名之前,世人见到如壁峦峰,都误以为那是苍圣创造的天屏。 后有猎术高超的老手进入明州群山,不到半天就丢了家伙跑了回来,之后闻山色变,据他说见到小山一般的巨熊,缠绕半座山峰的白蛇,有不信邪的人准备充足进入其中,皆是被吓了出来,之后又有一文人误入山中,却见到了瑰丽山石,状如熊虎猛兽,栩栩如生,奇骏险峰,云气腾绕,犹如长蛇盘山,明州之险才得以现世。 奇怪的是,凡是携带武器者进入其中都觉得山石凶恶,云气逼人,只有带着闲心逸趣前来观赏的人,才能体会到其中雄伟壮丽,这一怪异现象给明州带来奇险之外的神秘色彩,更引人深入其中,之后就是明州至今未结束的开拓历史了,人类观山之势,辅以云气回绕之感应,得天地灵气淬炼肉躯,成修炼之法,称作武技和内功,武道之根,始于开拓明州。 明州内自古有原住民,他们不通人类语言,学兽嗥禽鸣,住山洞石屋,穿皮衣藤带,拜异兽神禽,直到明州开拓几十年后,才融入人类之中,这群人被称为明裔,明裔虽然理智上不如人类,但是深得明州气势熏养,生就武者肉骨,学武事半功倍,虽然被人称为“明夷”,但不少武道宗门专门会培养一些明州挑选出来的弟子。 如今的明州并不是与世隔绝的荒蛮之地,在这崇山峻岭无数先人开辟的道路前方,有个热闹的集市,这里是明裔与外界交易的重要场所,他们将山中产物用来交换生活所需,奉行着以物易物的原则,即使收了钱财也在集市里花光,明裔打猎技术极为高超,猎取的兽皮和采集的药材都相当完整,虽然保存方式过于粗糙,但价值极为不菲,他们却没有凭手艺暴富的想法,似乎所有明裔都秉持着够用就好的超然态度,换了米菜油盐,吃完才出来一趟,也没有成群结队的情况出现,都是单独一人,不管换了多少货物,麻绳一绑,往肩头一扛,大步流星就走,根本不多废话,据说这是因为在明州开拓初期被外界人欺骗所致,哪怕一小部分人被骗,事情过去非常久,久到历史都不可考了,他们还是口口相传着外界人奸猾的祖训。 明裔的每一条规则都是用鲜血实验出来的,他们不敢对任何祖先流传下来的话有疑心,因为那很可能送命。 因此萧若佩进来之后一眼就分清两种人了,话多热情的是外界来的商人,明裔一般都是把自己货物往人面前一放,觉得商人出价合适就松手,不合适提起来就走,根本不给讨价还价的机会,整个过程能不说话就不说话,显得冷酷无比。 “这位公子想要进明州?”不得不说有些人的目光很敏锐,萧若佩才进来不久,就有人找上来,像他这种毫无防备走来这里的,要么是身怀绝技的高手,要么是没见过世面的肥羊,不管哪种,打好交道都是稳赚不亏的。 萧若佩并不是大门不出的文人,是经常穿山过林的韶风令,来到这里他才发现自己似乎把明州想得有些简单,眼前街道上,药铺衣店兵器铺一应俱全,药铺里光是防毒解毒的药丸就放了一架,还有疗伤治病,防虫防瘟,数不胜数,与他打招呼的正是药铺的学徒,此时他一脸热情,向萧若佩推荐各种药材,“你要是走大道,就用不上太多疗伤的,备些止血粉就好,若是第一次来,防病防瘴不可少,根据要去的路途远近,我们这里准备了几个方案供你选择,远险要多备,近坦可以带少些,都放一个药盒里,保管里面任何药物都能用上。”那学徒打开一大一小两个药盒,里面有条有理摆放着数十种药物,让萧若佩吓了一跳,进个明州,有必要准备这么多? “武者进入呢?”既然这么严重,他也不敢大意,询问那人一句。 药铺学徒手指扬起,从下方再掏出一个药盒出来:“这里有武者用的,很多武者都自恃武力,不把明州险奇放在眼里,受伤的机会比较多,武者体质强,所以加大了剂量,价格贵一些。” “我看你也不像是鲁莽的人,那这个正合适。”那人扯出一方布条,上面缝了十几个小袋子,里面装着不同的药物,布条两边设置了绳子,一抽紧绑好就是一个封闭紧密的小包,“瓶塞布团上写了药物用法,携带方便,是进入明州最基本的准备之一。” 有备无患,最后萧若佩还是买了一个药包,见到他确实是要进明州,那人指点他去换一身衣服,准备好武器,否者他走不到半路,就会连人带衣给野兽撕碎。 明州不需要地图,一条大路直通最深处耀日城,几十里一集市供人歇息,周围山中村寨虽然对外界人警戒,遇上落难旅人也不会袖手旁观,明裔虽然对外界保持戒心,但不是恶人,一般见到都会施以援手,沿路前行,小心山林气候变化以及林中瘴毒,明辨植物毒性,不遇上过路的野兽,多半是安全的。 集市另一半已经进入明州了,萧若佩一踏进明州境内,他就发觉了不妥,天光在明州竟然不存在!这些浓密的草木,各种生灵生活其中,是什么支持它们成长? 感知之内,没有半点天光,感悟最深的天光透林以及元胎功变也没有了作用。 “从来没有听过哪里没有天光,明州的异状说明生灵生长也并非必须天光不可,要不要记录下来?”这个发现如果传出去,逍遥界一直流传的天光神话将被打破,带来的后果难以预测。 蹲身随手取了一块路边碎石,漆黑石头之中血色纹路清晰可见,抬眼望着周围房屋梁柱,果然也是一样的血纹,起初他还以为那是明州风格的涂漆,看来都是材质原因才造成的。 “这些纹路有问题。”他经过询问得知明裔将血纹称为脉,树木上尤其明显,新砍倒的树木断口处会流出鲜红的汁液。明裔相信世上一切都有脉络联系,任何一块碎石都能通过脉的存在确定与它相连的石头,寻找到那些碎石,就能将它组合成与原来相同的模样,整个明州大地,都因为脉的存在连成了一片,就算是动物,每一步踏下,都有脉与足底连接。 “倒是迎合了陈家的元胎功,可惜陈家感觉到的地脉是活的,这里的脉却是死的,死的?”萧若佩猛然一惊,土地还有死地的说法?死地上有怎么会有如此繁茂的树木?他按着陈玉传授的心法运起元胎功,也感应不到地脉震动。 没有天光的死地,为何会有那么多异象?逍遥界武技根源竟然在一块死地上?有明州武技的基础,各州才在本土气韵上各自领悟出武学,倒像是一种有人故意将明州的气韵以武技为表象展露出来的感觉,武道出现并不是偶然吗?明裔一直生活在这片土地上,为何却在明州开拓前看不到学过武的迹象? 昕言要更多的入意武者,明州让武道出现,这里面不用猜都有关联,关联最终牵扯到的东西,要到耀日城才能明白了。 控制昕言的人在耀日城等着他到来,现在作为最大杀手锏的天光透林以及逃跑的元胎功变都失去了效果,萧若佩必须另寻傍身之术,八州拳掌式里面代表明州的鹰裂苍云,能领悟出如何引动明州气韵,这一招的威势应该不弱于天光剑气。 应该从何处入手,萧若佩却暂时还没有头绪,八州拳掌式的创造者为什么选鹰作为明州气韵的容器?作为武技根源的明州,为何又用“异爪”概括? “既然没有线索,就直接去源头!”注意既定,萧若佩准备先去耀日城,没有元胎功变,一路走去并不明智,好在市集之间有运货人车来往,也有不少人想进入明州观赏风景,那些运送货物的车辆一般在这里卸下货物都会选择载一些客人回去,这般赶法,怕需要不少时日。 等不多时,一辆载了几个人的马车就从集市出发,萧若佩也乘上了后面车板,那里因为要防止货物滑脱搭了硬木架子,木架空格中插上一块板子就是座位,两边视线开阔,路边风景一览无遗,很有明州特色。 铁夹木头的车轮十分牢固,硌在路上石头让坐在上面的人不时颠着屁股,车夫吆喝一声:“各位公子爷们,装衣服的包裹垫着啊,省得到了地方趴着睡。” 他的提醒有点多余,乘客之中大半人都有学武,还有些人明显下盘锻炼得扎实,屁股黏在板上就没离开过,任马车颠簸,只有萧若佩在内的两人将包裹垫在了座位上。 车夫不时“呦呵”两声,声音清亮,直穿山林,看到人群有些人觉得吵,他笑着解释道:“明州人怕野兽,野兽也怕人,听到人声是不敢出来的,当然有饿急的猛兽会闻声齐至,那些野兽看到人多也会另寻目标,这都是老一辈的传统了,传到我们手里,都是融进血里的东西,不喊喉咙就痒,我会牵马就开始在路上跑,没出过事。” “那边很高的一棵树,看见没有?那里是一个村寨,那树是他们留着标志方位的,哪怕进再深的山里,对着那些最高的树走,准有人家,明州的险,多半是人吓人吓出来的,你们在外头买了很多东西吧?这就是他们的目的,吓着你买,有钱赚他们不在意将明州的危险说上天去。” 难怪货车要载人,不仅安全不少,路上有人谈话,车夫也不觉得闷。 第二十六章 耀日神鹰 马车在半路上停了一次,停车处是茅草盖顶的小亭边,不远处有一眼小泉潭,泉水约有丈许方圆,水面微波粼粼,清澈见底,车夫从茅亭里拿出一把瓢勺,舀起泉水咕咚几口下肚,哈了一口气,又将水壶装满,这才招呼车上众人:“都来尝尝明州的水,这口泉水在这条路上是出了名的,路过都要停下喝一口。” 明州景色不差,随处停下都有可看之处,连走惯了明州的车夫都要说好的地方,人群也来了兴致,除了两三个大概因为财物贵重不敢稍离的人之外,都下去了看。 水底下铺满漆黑的石头,不似外头水中石头圆润,依然保持着分明的棱角,被泉水洗濯得干干净净,石头上血红脉纹清晰可辨,第一眼看到就像是一条条红色小蛇在水下匍匐,这种景象让初次见到的人不由得心惊,说什么也不敢去喝里面的泉水,实在口渴的人忍着尝了一口,发觉泉水甘甜,十分好喝,喝下去之后不像进了肚子,反像是流进了血脉之中,清凉之感随着血液流动传遍四肢百骸,凉水热血交替在体内流窜,像是有高手在用内气帮助自己舒展筋肉,路途劳累顿时一空,浑身舒坦起来,当下忍不住又连续几口,瓢勺内泉水竟被一口气喝光,这还不止,他们也学着车夫将水壶内原来的水倒掉,装上了新鲜泉水,众人看到都纷纷上前,一尝为快。 那年轻的车夫笑着看眨眼间变换态度的人群,他见过无数次这样的场景,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好心提醒道:“别喝太多,终归是凉水,喝多了坏肚子,我们在这里歇一会,活动活动。”他转身去了检修马车,任由感觉新奇的旅人们去探究泉水奥秘。 检查完车架没有大碍之后,见众人还兴致勃勃并不急着启程的样子,车夫举头看看天色,觉得时间充足,也没有催促,忙里偷闲在一边摆好架势打起拳来,长久的车上颠簸,不锻炼的话气血不畅,积累久了就成病根顽疾,舒活气血最合适的莫过于八州拳掌式,他们也不求能练成高手,因此打起拳来极为随意,架势还没有刘渊崖的足。 萧若佩听到拳风就在一边看,他对这套武技极为敏感,任何一点差异他都能分辨出来,何况车夫打的动作都有很大错漏。 “脚下…”他发觉了问题,招式标准他已经忽略过去,但是车夫移动脚步像拖泥带水一样凝滞,这一点他不论如何看都觉得相当别扭。 “哦?你听过明州地脉的传闻吗?明裔将这种状态称作通脉,人与大地连接在一起,所以脚下沉重,一些土生土长的明裔,能够通过通脉从大地之中借取力量,他们之中不会武技的少年,站得稳脚跟,也能把一棵碗口粗的树木打断,当然这些都是明裔口中说出来的,也不确定真假,我倒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就像脚下绑了沙袋。”车夫在萧若佩问话之后跟他解答。 终归要自己尝试感觉才清晰,左右也无事,萧若佩也在地面上打起了拳,果然一练武,脚下就有些沉重感,好像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和地面联系在一起,测试之后他停止动作,站在地面上,那股连接的气息又退回了地面,走路时候无碍。 “是武技将脉激活吗?但是明裔为何能站在地面上就能通脉?”萧若佩不解,他放松心态,以天光透林之中得到驭使天光之法感应,却感觉不到脉存在,打拳时候脚下的凝滞感觉也消失了。 “与天光相反,那苍鹰裂云呢?”手掌自然转换做爪状,也仅仅是恢复了与地面连接,并没有感觉到能将力量聚为己用。“看来要和天光透林一样,找到那股常人看不见的‘力’。” “通脉,从明裔身上学习吗?”萧若佩问道。 车夫摇头答道:“我家数代人都住在明州,可不见外人学会过,要不然通脉也不是明裔之中的传说了,再则外面可没有脉的存在,出去了就没有什么作用,我学会还有点用,你学了难道还留在明州不出去了啊?” 暂时没有头绪,萧若佩上车,路上抬头看见天上雄鹰展翅滑翔,他发觉不对了起来,按照说法明州有脉,地面动物力气应该比较大,飞禽怕是不占优势,山林浓密,天上视野并不好,猛禽捕捉猎物应该困难无比,为何明州还有鹰生存,还长得如此巨大? “你说那个?”问过车夫之后,他也抬头看到了天上巨鹰,“那是耀日城养的神鹰,听说人都能坐上去,耀日城的大人物就是乘着神鹰出门的。我可不信,就算有那么大的鹰,人能坐得稳?地上的马都能把人颠倒在地,何况那么大的老鹰,它扑一下翅膀扇起的风就能把人吹飞了!” 如果飞禽也能通脉,载起一个人并不是难事,在天空之中又如何通脉? “剑御天光的萧玉侠,在玉侠令送到的当天,不仅拒绝接受玉侠令,还大骂武道无用,终究是年少轻狂,不能当大任啊。” “我可听说是有人主动把脸凑上去给他打的呢,你堪大用倒是去拿个玉侠令回来啊?” “莫要戏耍曹老哥,他这辈子能把腰上铜牌换成银的拿着银名侠饷钱过上安乐日子就算没有白学武功了,喝酒喝酒!” “呸!当我像你们这般胸无大志么?我可打听到了如今萧玉侠的武技传到了一个人手里,找到那人请他将萧玉侠的武技拿出来给大家看一看,到时候将这铜牌换成金的也成!” “当真有此事?” “我跟你们说,你们可别乱传出去啊,附耳过来…” 酒楼里一群佩戴刀剑的武者正在谈论着近期的新奇事,浑然忘记萧若佩骂过武道的话语,与他们邻桌坐着一个黑衣青年和一位看起来情绪不大高兴的女孩,满桌的酒菜也不见她动一下筷子,倒是那位年轻人吃得酣畅淋漓。 “等会神鹰来了我们就得赶路,你不吃路上就得饿着了啊,天上可没有酒楼给你吃饭。”年轻人边吃还边劝那少女。 想起当日的事情苏流穗就生气,眼前自称‘昕竹’的人编了一个假的理由就想骗她走,她是能那么简单就上当的人?看他气势不俗,怕是个高手,所以假借“落了东西”的理由,想回去找人来围住他,不料他竟然将她打晕扛走,醒来后已经不知道到了什么地方,身上什么东西都没少,看起来这人虽然是个坏蛋,但还算有原则,前途不明的情况下,还是身边有高手才放心,所以才跟着他走了几天,哪知这几天的事情更是令她火上浇油! 他不带钱就出门!堂堂耀日城主,吃喝住行都靠第一次出门的苏流穗掏腰包!问他来时候是怎么解决的,他竟然说靠意境向天借气果腹!意境是你这么用的吗?这几天吃饭他都是狼吞虎咽,一个人吃三个人的量,还说是要还给天地!苏流穗更加肯定这人是个骗吃骗喝还想骗她天光剑的骗子,她试过逃跑,但是这人虽然说谎的本事不高,身手却高得很,无论走到哪里,他都会出现在前面等着,白费了几次力气之后,苏流穗也就放弃了。刚才他还说什么神鹰正在赶来,到时候乘着神鹰,直飞往明州耀日城。 当人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吗?好歹是青玄宗弟子,没那么好骗的,能载人飞起来的大鹰,说书人才能编出来骗人的玩意吧? “哼!听到没有,我若佩哥哥是玉名侠,你们上一个城主就是他用这把天光剑打败的,你乖乖带我回去,我就当没事发生过,要是再纠缠,我就也用这剑捅你一下。”苏流穗听到周围人的议论,事情不过七八天就传来了,说明离开得不远,应该还是青玄宗附近城镇,稍微放心下来。 “没有天光,萧若佩打不过我。”昕竹没有停嘴,说了这句话之后又低头扒饭。 “你也就嘴上说的,他听到消息,一定会来救我的,你就等着吧!”苏流穗骂道。 昕竹不搭理她,抬起头招手道:“小二,拿几个包子包好,结账。” 苏流穗打开钱包,原本师父准备了她一人两个月的盘缠,如今仅剩一半,“唉,遇上这么不要脸的高手,我是倒了大霉了。” 付钱出门之后,昕竹撮嘴吹出一声响亮的口哨,接着苏流穗感觉到衣领一紧,身躯忽然腾空,反应过来时候已经身处数十丈高空之上,还在继续往高空上升,凭虚御空!天下有这样意境的人暂时只有昕竹!明确了他的身份,苏流穗口中叫出一半的惊呼收了回去。 空中一声鹰唳,张开翅膀的巨鹰忽掠疾至,苏流穗大惊,那巨鹰翅膀张开怕不是有一间房子大小,金色眸子中竟然泛出通灵的神光,令人一眼就注意到,浑身黑羽泛着油光,神俊得不似凡俗动物。 昕竹一脚踏上鹰背,将苏流穗放下道:“坐好。”不用他吩咐,苏流穗已经吓得直接趴在鹰背上了,背上羽毛柔软,驼上一个人之后软软地陷下去,刚好形成一个容人的凹陷,趴在里面没有感觉到飓风和寒冷,下方羽毛还传来阵阵暖意,十分舒适。 “比主人好多了。”她不禁感慨,适应之后慢慢坐了起来,也不觉得有心惊胆颤,当下新奇地看起天空景色来,要不是身边有人,她都想高声大叫了。 昕竹忽然伸手将刚才的包子递给她道:“吃点垫肚子,等到明州我再请回你。” “算你有良心。”苏流穗也不客气,在天上吃东西的事情可没几个人试过,再说包子还是她出钱买的,不吃难道留给这个吝啬城主? 第二十七章 以石补地 不知不觉又过去了七八天,这些日子萧若佩一直都是在车上和旅店中渡过的,虽然明州风景奇美,但是路上走马观花没有机会下车仔细欣赏,过了这么久也有些腻了,明州的路途果然和第一次搭乘马车时候的那位年轻车夫所说,并没有危险,尤其是这一道从青州开拓,青州商会完全保障了路上安全,每一个集会都有数名武者镇守,这般严密的防控之下,不要说见财起心的蟊贼,就是野兽也明白了那种两脚行走的生灵开拓的大道是个险地,见了也远远避过。 今天停驻的城镇已经是萧若佩经过的第四个大型聚集点了,之前还有十六个囤货歇脚的集会,足足二十次落脚,算起来距离青松镇也应该有千里之遥。 路上的感受自然比不得在家,时常饥一顿饱一顿,要是急着赶路,还得准备干粮,遇上手艺高超的旅人,才能蹭光吃上熟食,萧若佩虽然在酒楼长大,但是野外的烹饪手法却不精熟,青州也不似明州这般荒芜,数十里都难遇上人家,算起来也是他这些年走过不好走的路之一了。 明天开始就比较舒坦,到了这里已经是三条大道合汇处,人多了,道路也更加宽广,还有一条能行大船的江河直达耀日城,这是明州境内难得的坦途,江底礁石被武者打碎,随船也有高手防止水底猛兽,五百里一日便到,价格贵些,比萧若佩乘了七八日马车的路费还多,这一条大江也是耀日城重要的资金来源。 大河潮声并不震耳,听着令人心情舒坦,江风送来的清新空气也不是之前那种被浓密树林包围的湿热能比,萧若佩十几天来难得睡了一个好觉,第二天起来洗漱之后神清气爽,精神状态达到了良好状态。 收拾行装走到码头,远远看见那里停着一艘大船和数艘中号客舟,原本其他客船不算小,被四层大船气势压住,才不那么显眼罢了。 明州行船并不借风,所以大船上没有没有展帆,却竖起一面大旗,上面红底金字写了耀日城三字,船上不时有穿着黑衣的武者梭巡,处处透露着严肃的气氛,登船口上还站着两位气势如渊的高手,让人群下意识地远离那里。 萧若佩正想找个稳妥的快船,大船前却有个须发飘然气态不俗的中年向他远远招手:“前方可是萧玉侠?” 萧若佩停下脚步,他被封侠名时间不久,应该没有几人认得,这人却像是在等着他? “城主两日前在此地经过,吩咐我在此守候,见到萧玉侠务必要我请到耀日城。”那人确认后伸手大步向前朝他走来,“鄙人陈飞苍,耀日城出了名的闲人。”行走之间步伐飘然出尘,显然不是他口中的闲人那般简单。 “昕竹城主吗?”萧若佩不觉得诧异,他是因为击败昕言出名的,耀日城一定也有他的资料了,再则按照昕言的说法,他的身世与耀日城也有关系,恐怕他们的资料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多。 “正是,青玄宗的苏女侠已经随城主先走了一步,请萧玉侠上船。”陈飞苍到了他身边,伸手引路,萧若佩听闻苏流穗被昕竹带走了,眉头一紧,跟了上去。 上船之后,陈飞苍带着他走上了最顶层的房间当先离去,等他放下行李,就听到外头水手吆喝,不多时船已经离开岸边,劈浪斩波沿河而下了。 果然是特意等他! 看过房内装饰,萧若佩自打有记忆,就没有住过这般豪奢的房间,所燃熏香他并不认识,想来也是明州有名的麝香,不论品质,皆是以金为价的,照明之物也非寻常烛火,舱顶镶了数颗夜明珠子,他在书上才看过的物事,凌家虽然有钱,但是并不显露,待客居室也是淡雅为主,没有这般穷奢极欲。 耀日城在明州的张扬程度可见一斑。 因为关心苏流穗的事情,他想找陈飞苍询问,出了船舱,一眼就见他在船头临风当立,长发长须随风张扬,旁若无人喝酒大唱:“大脉铺地成山河,我辈岂是虫蚁乎?” “大脉?”萧若佩往下看去,河流浩浩汤汤,若这也是明州的脉…“气,呼吸,大风,并非线,是动…”隐隐约约他抓住了一些东西,但是不太强烈,一会就从他脑中淡去。 陈飞苍听到脚步,收起酒壶转过身问道:“房间还合意吗?萧玉侠有事尽管吩咐。” 萧若佩点头问他:“你说昕竹带走了苏流穗?他要借天光剑吗?” “是逍遥界要借这一把剑。”陈飞苍脸色很正经,不像是骗人:“说起来还得多谢萧玉侠,要不是你制服了老城主,怕这时候外面武者已经下定除去我耀日城的决心了,萧玉侠对我耀日城有大恩,又聚天光于剑,将来更是逍遥界的救星。” “怎么回事?”萧若佩见他说得认真,追问道。 陈飞苍伸手道:“请随我来。”然后走下了舱室。 萧若佩跟着进入,入目的东西令他大吃一惊,舱室竟然没有载任何贵重物品,仅安稳放着一块脉纹遍布的大石头。 “世上珍贵难得东西很多,平常人或许觉得你刚才在房间内所见的扶云明珠难见,耀日城却花了百年时间来寻找一块世人眼中最寻常不过的石头。”陈飞苍绕着石头走圈,很快走到石头背面,被数倍于人高的石头挡住,声音继续传来:“我曾言医术不过救人之术,寻脉勘地,雕石刻玉,则是补天之力,如今寻得这块石头,虽说距离补天还有差距,也算是补地之大功。”从大石后面绕过另外一边再次出现的陈飞苍接着说道:“天下之人何其有幸,能见证以人力补地之壮举,你我又何等荣焉,能亲身参与其中。” “耀日城的危机已经要到补地才能挽回的地步了吗?”萧若佩没有被他的豪言蒙蔽,直接问到重点:“昕言为何失踪后又出现,你所说的补地又是什么事情?” 陈飞苍略有犹豫,萧若佩又接着问:“昕言和我是什么关系?” 他脸上没有表现出惊讶,闭眼沉思之后才缓缓开口道:“青玄峰之战看来还有后续,昕言城主跟你说过了?” 萧若佩点头道:“不仅他,还有刘叔也跟我说了一些。” “这刘进,倒是活出了一些胆子。”见到对面脸色不悦,陈飞苍忽然记起刘进不再是二十年前耀日城中的无名小卒,是养育了萧若佩二十年的恩人,连忙拱手致歉道:“我并没有恶意,想起他过去的样子有些感叹,岁月催人,他如今也是有担当的人了。”为了缓解气氛他又说道:“你知道当时他从城主手里接过你的时候说了什么吗?” 萧若佩也来了兴趣,于是以询问的眼光看着他。 “他说‘城主,我不会带孩子,您看要不这样,您给我找一个看着好生养,脾气好会哄小孩,身段丰韵些的女子帮忙如何?我保证把这小子养得白白胖胖的。’”说着他自己已经哈哈笑起来了,“当时昕言城主骂他‘我还想要呢!’”看见萧若佩有疑惑,他解释道:“城主当时并无婚配…还是从头说起吧。” “你不是昕言血脉,是从血灵密洞出来的。”接着他将血灵之事大概说了一遍,萧若佩才明白过来,虽然对于他的身世感到惊奇,但是耀日城十代城主全部出身血灵密洞,他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特殊,对背后那人的手段更加惊奇,创造生灵的手段已经是接触到天道,苍圣竟然容许它存在了百年时间,难道就没有想办法阻止?还是对他而言这仅是小事一件?他心中大部分谜题已经解开,那个控制昕言要他去耀日城的人,必然是这一切事情背后的主谋,血灵密洞也是他的手段,为何他需要武道,需要入意武者呢?设置土血灵迫使耀日城寻求更加强大的武力,外界因为耀日城的存在也不断巩固武道,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所以石头用来堵住洞口,然后借天光将它与周围地脉连接,彻底封死,这就是你所说的补地手段吗?” “正是,这一块石头的脉与洞口显露的脉纹完全吻合,以天光连接,就会与洞口严丝合缝,宛若天成,这是天工人工造物结合的奇迹。” 能把堵一个洞说成奇迹也足够证明耀日城近些年真是闲得发慌了,萧若佩不觉得如此粗陋的方法会有效,这种程度的岩石,是个入意武者都能轻易摧毁,何况对面是觉得现今所有入意武者都不够打的人?或者说是怪物?就算明州地脉特殊,也抵挡不住他。 “小心水下!”船舱外的武者忽然大声示警,接着就是船体微微一晃,船底“咚”地响了一下,看起来是什么东西撞上了。 “哈哈!果然他在怕!才刚刚出发,就忍不住动手了么?”陈飞苍脚一点地,人已窜出舱门,临出门前萧若佩清楚地看到他并没有惊慌,表现得十分地激动,像是摆好了陷阱的猎人正好遇上一头猛兽,危险与巨大的收获都在触手可及的前方。 这里距离码头不远,时常有快船巡游,出现水怪的确不正常,看陈飞苍的表现,似乎耀日城早已准备了应对方法,堵洞之事也不像是急病乱投医,或许有什么外人看不懂的东西在里面。 他走出去的时候,船舷边上一个庞大的黑影砸上来,“砰”地落在甲板上,竟是一条丈来长的鲇鱼,光滑乌黑的身躯在船板上扭动,身下流了一滩乌血,已经受了必死重伤,伤口在下腹,从下颚直到尾部被人破开一条爽利的开口,内脏已经被掏空,此时距离刚才碰撞不过是数息时间,竟然在短短时间里就收拾了一条堪称水怪的大鱼,耀日城的武力果然不能小觑。 两人出门正看见船上武者匆忙拿渔网兜住大鱼,陈飞苍见场面混乱,大声朝着下方喊道:“江无浪!你小子给我把船弄干净了!” 水中哗啦声响,一个身穿贴身水靠,口衔狭刀的精悍小伙从大鱼被扔上来的地方跳出来,将短刀取下插到腰上皮鞘中,抬起头露出一口白牙笑道:“得!陈护法,这鱼皮制好可归我处理!” “要鱼皮衣?你又想去扶云湖采珠?” “瞒不过你慧眼,前天城主不是带回来一个漂亮女子么?我这次弄些大珠子来,好坑他一笔!”名为江无浪的少年丝毫没有隐瞒自己不纯良的想法,却惹怒了旁边的萧若佩,昕竹带回的女子除了苏流穗还能有谁? 他冷哼一声,本来还有事情要和陈飞苍谈的,此时也没有心情了,转身回了房间内。 “他是谁?”昕竹交代的事情不是所有人都清楚,此时见到陌生人胆敢在耀日城的船上发脾气,像是个胆大的,江无浪好奇地打听他的来历。 “你说的那位女子是他妹妹。”陈飞苍笑容灿烂,像是遇上了大喜事:“他是剑御天光的萧若佩,你是有福气了,一记天光剑跑不掉。” “啊!”江无浪傻了眼。 第二十八章 大浪翻江 自从大鲇鱼出现之后,船上就再也没有遇上什么事故,好像那只是巧合一般,武者们的防备也稍有松懈,当大鲇鱼熬成的鲜汤端出来的时候,这种松懈达到顶点,那鲇鱼虽大,肉质依然白嫩,从汤里捞出来的时候还能在勺子上抖几下,像是上好的豆腐,入口香滑,含嘴即化。明州野味不出奇,但是如此鲜美的,却也没有几人尝过,那鱼又大,够得船上全部人吃上还有余,所有人都在准备享受鱼肉盛宴,不论是谁,在美食面前大抵是难以保持警戒的。 江无浪亲自将鱼汤端到萧若佩房间,入门见他正在对窗望江水入神,“萧玉侠?”他轻轻叫了一声。 “哦。”萧若佩清醒过来,回头看见他,稍微应了一句,然后又继续望着窗外。 “你在看什么?”为了逃开悬在头顶的天光剑,他硬着头皮也要找到话头来解开两人的小小间隙。 “脉。”萧若佩又是一个字,然后他回头望着江无浪问道:“你是明裔么?” 看来有希望!江无浪激动起来:“土生土长的明裔,萧玉侠有事尽管吩咐。” 萧若佩接着问道:“水中有脉吗?” 江无浪点头道:“有,但是水脉很柔弱,人的身躯很难连接,穿上水生动物的皮毛后才能借助水脉的力量,耀日城也有城主曾经感悟水脉入意,他可以不用任何外物连通水脉,入水不沉,还能将江水提起。” “提起江水?”萧若佩来了兴趣。 “和人抓起岩石一样,不需要容器,记载他是借了一江水冲入血灵密洞,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要不我去找陈护法问问?” 萧若佩摇头道:“不需要了,还要多谢你没有隐瞒,这些应该是耀日城的秘密吧?” “嘿!连我都能知道的事情不是什么大秘密,没多大关系,再说你和城主都是那种关系了…”刚说一半,他惊觉自己好像又说出了不该说的话,连忙捂住嘴巴,偷偷看了一眼对面,萧若佩刚刚转好的脸色又阴暗了下来,江无浪心情也随之沉到江底,好似被万钧水力压住。 “我知晓你们坦荡随意,但是女子清白,不是随口谈论的笑料,一时间你也改不过来,就从克制开始吧,首先在我面前做到不谈同类的话题,不仅是苏流穗,其他女子也是。你还年轻,知错改了还来得及…”萧若佩开启说教模式,放在桌上的鲜美鱼汤也入鼻不闻了,江无浪不敢惹他再度生气,乖乖站着,等到萧若佩停顿的时候他急忙插话:“先生!我还没吃东西。” “哦,那去吧。”萧若佩也没感觉到他说话不妥,放他走了。 江无浪走出门外,脑袋已经晕晕沉沉了,经江风一吹才清醒过来,看了一眼身后的房门犹有后惧,“我就是怕了读书才出来跑船,没想到萧玉侠武功厉害,道理讲起来也比学院的先生长,嘴上功夫也有天光剑的威力了。”想到刚才的遭遇,他摇摇头暗道:“还是天光剑来得爽快。”不过看起来不再犯同样的错误,萧若佩应该会放过他了。 正当他准备离开时候,却感觉到周围江水有异响,趴在船沿边上一看,他吃了一惊,急忙喊了一声:“小心!” 船下此时已经黑压压一片,大批的游鱼从水底涌起,像是有人指挥一般,朝着大船下方涌聚,此时其他人也发觉到情况不对了,看过之后又纷纷笑起来:“这种小鱼,撞上来还不是给我们加餐的?我倒吃不了这么多!”。 “不对,这不是给我们吃的…”江无浪往后看去,那里一层白浪正在涌起,他大喊一声:“翻江蛟!”将起的大浪之下,一条白鱼的身影在其中乘浪逐波,远远看去,那鱼的大小竟然差不多有这条大船一半,十分惊人。 萧若佩在房内也听到声音走了出来,循着江无浪的目光望去,也见到了追来的大鱼。 浪头起势更高,那大鱼竟然借着大浪翻了一个筋斗,巨大的尾巴拍在水面,声音犹如巨雷在耳边响起,轰然炸起隐天蔽日的水花,溅到船上就像是一场暴雨,带起的巨浪更是推着大船猛然加速,多来几次谁也控制不住船向。 船边的小鱼被这一拍,纷纷晕厥白肚朝天,任那大鱼巨口吞噬。剩余的小鱼觉得大船庞大,是个庇护地方,朝着船边挤过来。 大鱼因为吞噬小鱼,速度略慢,陈飞苍赶紧指挥众人驱散鱼群,长篙橹拍在水上,游鱼惊散,对于数量庞大的鱼群却是杯水车薪。 “哗啦!”大鱼升起排水声音又响起,萧若佩定睛一看,那大鱼头上,有个黑点,像是一个人站在那里,他怀疑自己眼花了,人怎么能站在鱼上面?莫非是有人落水了?他转头看看周围,发觉耀日城的武者都已经呆住了。 “怎么回事?” “昕妄水城主…”江无浪喃喃自语,“他…复活了?” “谁?”不止是一位耀日城主再次出现吗? “他已经…不对,不对,他看起来不过三十多,他是第五代城主啊!”江无浪声音已经变了调,显示出他的惊恐,周围的人甚至还不如他,此时都开不了口。 “附近寻找地方准备靠岸!”陈飞苍大声下令,人群这才惊醒,纷纷行动起来,对面一鱼一人毫无所动,以大船同样的速度不紧不慢跟在后面。 “不行!这一段边上都是峭壁,水流也太急,没有办法停靠!”下方水手的回复很快就传了上来。 “他就是那位能借用水脉力量的城主吗?”萧若佩已经明白了一丝,看周围人的表情,也明白这一位耀日城主在水中是无敌的。 “就是他,在水上绝对没有人能打得过他。”江无浪失神看着后面正在提起浪峰的人影。 一个城主出现,就将耀日城众的意志完全打散,看来他的威势传到今天依然让人感到恐惧。 不止昕言,还有一位昕妄水,耀日城十一位城主,除了死在青玄峰的昕天圣,被解救的昕言,还活着的昕竹,还剩下八位,如果都还活着,确实整个武道的意境都不够他们打。 对面的昕妄水,已经提起半壁高的滔天巨浪,朝船上盖来! “既然有人追击,足以说明补地计划真能够对他造成威胁了,石头必须要到耀日城。”萧若佩不像其他人那般惊慌,快步走到船尾,摊开右手,唤了一声“萦枝!”木剑出现,他抽剑出鞘,学着宋山缺两手握剑斜指,“承山剑意!”双手往巨浪狠狠撩起! “轰!”两股力量相撞,萧若佩的剑意力气虽小,却打在浪根力起处,此时他身上又加持了承山剑之重,压得船尾一矮,接着他拍浪反馈的力道,令大船猛然加速,竟在船边滑出两道高出船舷的浪刀,巨浪的来势稍阻,船速增加,此消彼长之下,双方距离再次拉大。 “好!”虽然因为措不及防的加速许多人都因此摔了一跤,滚到了被压低的船尾,但是见到有人能对付曾经的耀日城主,如今向他们下手的敌人,众人也纷纷激动起来。 “此招不能多用。”萧若佩散去承山剑意,宽大的船尾因为水面浮力再次上升,“好在这一带水道长直,若是在弯曲水急地方,船承受不住。” 众人才看清周围,船如被强弓射出的疾箭,周围水面都来不及看清就掠过了,稍微碰撞就有船毁人亡的危险。 “江无浪,拿刚才那鱼皮来。”他认识手脚利索的人也就此一位了,听到他说话,还震惊于他竟然学会宋山缺意境的江无浪赶紧往他房间跑去,鱼皮剥下来之后被他藏了起来。 萧若佩镇守船后,依然紧盯着再次加速追来的昕妄水,双方再次接近,萧若佩抬手,这次换成武绝剑,改刺为削,横划三道,昕妄水连接的水脉被三道凌厉的剑意斩断,巨浪崩塌,他脚下大鱼无处着力,摇头摆尾落下,砸出一江浪花白泡。 大鱼受此高空悬落,受创不轻,再次浮出水面时候已经再无威风,刚浮起还分不清方向晕头乱转。昕妄水恨它不争气,在鱼头上跺了一脚,离开鱼首,抄水奔来。萧若佩掠出几道剑气均被能在水面借力的他灵活躲过,周围武者见状也张弓搭箭,将长距攻杀的法门用出来,耀日城不少明裔,祖传百发百中的射术,给水面上的昕妄水带来不小麻烦。 “鱼皮!”此时江无浪终于搂着一捆夹着吸水棉花层的鱼皮赶了过来,萧若佩用剑一划,取下尺长小块,往剑柄一卷,见他引剑扬起,一条水柱从江面卷上,包裹住萦枝剑身,随他上扬,长长的水刃被抽出,直直砍向奔走江面的昕妄水。 “与引天光差不多,一个是意引,一个身引罢了。”萧若佩已经逐渐感悟到通脉的诀窍,对面昕妄水见水刃袭来,随手一揽,一片水浪溅起,准确将水刃击断,速度没有因为拦截降低半分。 “你们先走。”萧若佩沉声向陈飞苍说了一声,然后他点脚跃出,落在江面上,竟然也和昕妄水一般踏水不沉! 第二十九章 分江一剑 哪知他刚站稳,脚下水面拱起,水柱从他脚下喷涌,直接将他冲上十数丈高,水柱之中维持的水脉之力被昕妄水撤除,水柱瞬间溃散,萧若佩就像刚才那只大鱼一般失去着力往水面砸下,下方数根水刺已经离水朝空中无处借力的他射来,做完这一切的昕妄水,连稍微停留都没有。 他的目的只有一个,船上的石头,留下来与人纠缠不是明智之举。 船上武者因为顾忌伤到萧若佩,射箭没有之前密集,昕妄水借此机会再次靠近船边。 “咚!”两块巨石从船上飞出,落在江面,昕妄水连接的水脉受此一击,略微溃散,水面没过他脚掌,然后再次将他浮起。 大船因为少了两块压舱大石,轻便不少,速度快了一丝,却更加难以控制。 昕妄水已经到达足够近的距离,大船一侧水面忽然升高,将船身倾斜过来,船上都是熟悉水性的武者,此时也稳住脚跟,借着周围固定物件保持身位,但受此袭击,早没有空余的手段阻拦他了。 就在这时昕妄水却突然停下放弃了追赶。船速极快,不一会儿就离开了他连通的水脉范围,重新安落水面,强敌的身影渐渐远去,船速缓缓回到正常后,船上耀日武者才明白过来他们已经摆脱了旧城主的追赶,性命和补地用的大石都保住了。 “玉侠之名,果然不虚。”船尾陈飞苍拂须赞叹,昕妄水不可能无缘无故停下,必定是被后面的萧若佩拖住才会停止追击。 “啪~”萧若佩轻轻落在水面上,溅起小小水花,然后波纹在他的脚底荡漾,将他托起在江面上。 昕妄水缓缓转身,盯着他道:“你果然来了明州,耀日城十一位城主,全部都是一样的命运,包括你,包括那个偷天换日的莫青城,你们的结局都和他一样!”说到偷天换日四字的时候,他加重了语气,明显有愤怒在其中。 两人脚下的水面静止不动,像是踩在一块江中顽石上,任两侧江水滔滔,他们脚下的水面安然不动。 萧若佩持剑站在对面摇头道:“昕天圣挣脱了你所谓的命运,死在了青玄峰,昕言也没有死,你何来的信心说逃不过?” “昕天圣为了逃过我,选择了被白羽剑意磨灭灵魂,再无来世,何来逃脱?至于你说的昕言没有死,我已经感觉不到他的气息,莫非他也改了地姓?可惜他的根没有斩断,就算他改姓还是逃不过我的感觉,你以为如此粗劣的谎言能骗得了我?倒是你竟然乖乖回到明州,还主动连通明州的‘脉’,把昕言费劲心机为你斩断的根重新接上,我是该笑你不自量力,还是笑你狂妄无知?”‘昕妄水’说话像极了在青玄峰上的昕言,萧若佩也明确了两人背后必然是同样的东西在操纵,加上眼前的昕妄水,有八位入意的耀日城主,要想击败背后的东西,须先斩断八条‘手足’,凭一人之力难以办到,耀日城的补地计划能阻止他一时,也让武道有足够的时间来做好准备。 在此之前,能斩断几条就更加好了,何况他已经把一条腿伸到了面前!“我今天就斩你一足,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那日对昕言起的杀意,再次出现,其浓郁的程度,令昕妄水也心惊。 脚下轻微波纹荡起,在两人中间碰撞,浪珠激溅,竟撞起丈高,浪珠渐多,互相碰撞黏连形成一片水幕,水幕遮眼时候,他们同时向对方奔杀。 萧若佩横剑斩断水幕,昕妄水跃起,上半截水幕被他收去,凝成一股水锥,对准萧若佩头顶刺下,萧若佩脚下滑出水痕躲闪过去,水锥展开化作薄薄水刃,往他躲避方向切过,萧若佩回身木剑从下划上迎接水刃,两刃交击,水花激射,昕妄水翻身落下,轻巧踩在水面上,一回合两人互换了位置,谁也没能讨到便宜。 借着下落的力道,昕妄水猛跺水面,萧若佩觉得脚下一震,原本被他系住的水脉被震断,两人所站的水面随波奔流,对面昕妄水则在水面上一踢后跃起,正当萧若佩准备追上去的时候,头顶变黑,白光在前方迅速被黑影遮盖,视线由圆形变成细缝,然后闭合,一股浓烈的鱼腥气冲进他鼻孔,他明白过来,原来那条大鱼一直没有走,竟然配合着昕妄水一口将他吞了下去! “武绝剑!”剑气化作可见的白光,绕着他的身躯竖斩一圈,大鱼身躯分作两半,缓缓打开沉入江中,被吞入鱼嘴的萧若佩重见天日,迎面的不是和薰日光,而是突袭头顶的寒意,他急忙举剑上刺,水凝聚成的拳头毫无顾忌砸下,将他砸入江水之中,大鱼之血被这势大力足的水拳砸中,顿时在江面上溶散,染红了江水,落入江中的萧若佩视线也被鱼血污染的江水阻隔,一时间看不清江上的情况。 数道水刃朝他落下的地方袭来。身躯连通水脉,他在水下移动阻碍很少,加上水刃来势明显,很轻易就躲闪过去,但水刃只是警告,让他明白露头就会遭到昕妄水蓄势已久的攻击。 萧若佩沉入江底,双脚着地,身躯连接地脉,浑身被地下涌入的力气绷紧,他将从地脉之中引来的力气灌注到剑上,双手举剑由后朝前劈开。寂静无声,江面上悄然出现一道剑痕,江水朝两侧分开,一道巨大的裂缝出现在江面上,浩然大江竟被这不露声色的一剑分为两半,剑气到江面上空依然凌厉,让上方的昕妄水不得不暂避锋芒,萧若佩趁机跃出,江水合拢相撞,水流带走了所有痕迹,惊天动地的分江劈斩出现一瞬就被江流遮掩,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 周围有船舟经过,见此情景,恨不得船上插翼赶紧离开,哪里敢上前凑热闹,刚才那两剑若是刚好撞上,恐怕连人带船都被分成两半了。 “一剑分江,好剑气!”连昕妄水也禁不住赞叹。 “够逃脱吗?”两剑消耗了他不小精神,但是在昕妄水面前他可不敢松懈下来。 对面明显看出了他气息不似之前强盛,轻松摇头笑道:“不够。” 两人周围的水脉凝固,刚才的鱼血积郁在江水之中显出鲜红颜色,周围却被急流的江水冲净,看起来分明是一层透明的琉璃将他们脚下的江水与周围隔开。 “你知道我用什么办法将这一片江水停住吗?”萧若佩不曾气馁。 “将水脉与自身气脉连接,自身不动,水自然不流。”昕妄水以水脉入意,自然很清楚其中门道。 哪知萧若佩摇头:“我将水脉,气脉,地脉连为一体了,地不动,所以水才不动。”见昕妄水不解,他彻底放开自己气势,“也就是说,这一片水力我们两人都能借助,但是地和风,我才能!”话音刚落,昕妄水觉得周围空气忽然凝滞,萧若佩举剑刺来,他竟然躲闪不得! 看着毫无锋锐的木剑刺到,他知晓萧若佩就是凭着这把木剑分鱼开江,那里敢亲身试剑,脚下水脉散开,江水将他吞噬,萧若佩也连接着这一片水脉,知晓他还没逃脱,反手剑尖指下,双手握剑朝下一戳,身躯半跪挟带气脉往下刺落,脚下江面受力,竟然形成了一个碗型凹面窝了下去,仿佛天上有一根看不见的巨大圆头棒捅下来,“嘭哗”声响,将一江水从水面捅到水底,捅出个通透窟窿。 昕妄水哪里能躲开这全方位压制的一剑,整个人被砸入了江底,一抹血丝从他嘴角渗出,融入江水之中消失不见。 萧若佩抓起他周围的水脉,将他连人裹在水团之中提出水面对他冷冷说道:“我说过要断一足的。” 昕妄水虽然被制服,却还是露出笑容:“有时候不得不佩服这些人,一个个都想尽办法来摆脱我的控制,你知道这具身躯最蠢的举动是什么吗?” 萧若佩一惊,上流忽然涌起如山巨浪,昕妄水狂笑着:“引了一江水冲进山洞,哈哈哈哈!”水团崩裂,昕妄水脱身出来,浪峰冲过,他的话语犹在耳中,“这般能者,还有八人,你逃得过?”人已经乘江水流走,萧若佩被巨大浪峰涌没,翻滚着卷入水底。 再次浮出水面,昕妄水已经失去踪影,萧若佩恐他还不死心,连忙登波渡水,往耀日城大船追赶。 半途上见到被破开两半的大鱼,十数艘渔船围了将大鱼拖往岸边,他也不停歇,路上经过船见他凭空渡水,纷纷惊讶看着,不时还有人高声叫好,萧若佩也算体会到了云龙漂流千里云河的场面。 借连通水脉能力,用了半个时辰才追上耀日城大船,船尾有人观望,见他安然无恙,那人一声呼喊,人群从船里涌出来,热情将他接上船去。 一场水战他全身湿透,路上虽然衣裳风干了,但是也不再服帖,穿在身上不太舒适,请陈飞苍准备了热水衣物后,敷衍了一下耀日城众,然后他就钻入房间洗澡去了。 清洗后换上一身陈飞苍照着他身材送来的耀日城黑衣后,萧若佩总算清闲下来考虑今天的事情,昕妄水没有再次追来,看来是放弃拦截了,这么做的原因可能是觉得没有希望全力准备下一步计划,能控制八位耀日城主的强大势力若说没有备用方案,谁也不会相信,此时情况应该还是在他们预料之内,自始至终所有人都在他们的计谋之中游动,不得脱身,甚至今天的拦截也是他一时兴起觉得这么做有用,所以才派了昕妄水一人前来,成功与否对他来说都是没什么分别的。 第三十章 换名换命 明州的开拓到了琼山脚下,当开拓者们从重重密林,险山恶水之中挣脱,拨开眼前遮挡的树叶时候,被眼前出现的美景惊呆了,一时之间他们竟然觉得这里是苍圣给人类设置好的最好的归处,也是人类苦苦开拓明州追寻的终极目标,谁也不愿再往前走了。 当时正在傍晚,他们从阳光落下的西面进来,夕阳金辉泼洒在百里湖面上,金鳞层开,鱼鸟翔跃,对面一扇玉璧峭立湖边,一峰柔缓,一峰高绝,恰似仙女因为留恋湖中景色端坐不舍化作玉峰滞留湖畔,浮云遮住了她的眼眸,令她对近在眼前的湖光也不得看见,云层浓郁化雨滴落,似乎是仙女在流眼泪,也像是她喜欢这片地方,所以留在这里播洒甘霖。 山壁不似常山土黄石黑,通体透白,夕阳斜照为她披上一件金色纱衣,上方黛青密林,像是她长发披散,落在凡尘之中。 没有人再继续提往前开拓的事情,谁都觉得前方不会再有比眼前更美的景色,谁都觉得在这里留下才是他们的归宿,然后他们就在仙女旁边建房居住,他们过得越久,就越觉得这两座山峰鲜活,有人登上仙女膝盖,欲一睹其面貌,依然云山雾罩,难见真容,但是旁边身躯山峰却又陡峭,不可攀爬,于是众人商议,谁能第一位登上山峰,就是他们这些留下来的人的首领。 谁也没有想到,当时才十五岁的昕天圣是第一位登上山峰的,他是半路加入开拓者群中的明裔,连名字都没有,别人问他出身得到他口中‘天生’的答案,因为他熟悉路途才让他进入队伍,当然有人不服气,但是昕天圣在峰顶与气势结合领悟出绝顶武技,如同神女面容一般云山雾罩,无人能看清他的招意,没有一人能敌他拳脚,本来抗拒不强烈的开拓者把他立为首领,然后耀日城的名字从他的口中定下来,身后山峰也被称作神女峰,像是膝盖平缓的山峰则被命名为琼峰,昕天圣确定了自己为昕姓,名天圣,众人觉得他因为登上神女峰领悟无上武技狂妄自大敢取如此大名,不曾在意,不料后来的事情,却让他的名字响彻了逍遥界。 他在神女峰下修炼了三年武技,出山无敌,这一无敌,就是整整十年,十年的武道因为他日新月异,跟他对战之后的武者,都像是亲眼见到了神女峰真容气势,纷纷领悟出之前不曾见过的境界,之后十年,昕天圣性情大变,不再允许非耀日城众登山,甚至为此不惜双手染血,杀出赫赫凶名,让人对耀日城畏拒远之,全部耀日城众似乎铁了心跟着他,就算他外出的时候,宁愿以身堵道也不让人进来。 这十年最后的三年,昕天圣变本加厉,耀日城倾巢出动,用尽手段将与昕天圣对招过的武者杀得一干二净,武道被他闹得天翻地覆,几乎逍遥界所有势力都加入了对他的讨伐之中,等讨伐者们到了明州的时候,却发现张照玉已经不知不觉之中把整个明州变成了战场,进入的武者都会受到明裔甚至野兽的敌视,加上地形险恶,毒虫猛兽,深林瘴气成为天然的陷阱,明州俨然成为了绝地,环境比开拓之前更为险恶。 一文一武两个无敌天下的人聚在一起,把耀日城打造得比铁桶还牢固,这一切直到凌云出现,约战昕天圣于青玄峰,昕天圣败亡,张照玉归隐,凌云为敌守墓终结。 张照玉订立耀日城不出明州,武者不入耀日城的规矩流传到今,哪怕明州在百年内逐渐开放,凶名也因为流淌着黄金的商路变成引得人蜂拥齐至的美名,耀日城的阴霾仍然盖在整个逍遥界上,就像是那笼罩着神女峰的云雾,让人看不清是云雾之上到底是凶恶还是美丽的神女真容,耀日城也如此。 耀日城主换得极为勤快,最长十年一换几乎从不间断,每一位城主都是武道的顶峰在哪里,他们就站在上面,随时随刻压着天下武道一头,惊恐于昕天圣的作为,武道对耀日城一直都保持着警戒,无时不想着击败当代的耀日城主,但是每一任城主接任时候出山一趟,都是打得天下武道不能吭声,将他们数年积累少许的信心摧毁干净。 这样的情况到昕言这一代才有了变化,昕言没有打遍武道,又当了近二十年城主,他的继任者昕竹没出过明州,这让武道有了喘息之期,二十年也积累了足够多自信,不少人倚老卖老觉得是因为昕言昕竹武力跟不上,所以耀日城不敢再乱来,加之这些年耀日城也着实安分,更令某些被压迫了许久的人蠢蠢欲动,关于耀日城的风言风语越传越盛,直把耀日城骂做杀人不眨眼的恶教。 大船从江水支流进入金鳞湖,百里湖面一望无际,耀日城的船只散布在湖上,看起来空空荡荡,对面神女峰映入眼帘,云雾冉冉如面纱盖在神女峰头上,依山建造的耀日城,即使为因为距离远看起来微小,却是雄赳赳地镇守在神女峰前,不让人踏进半步,又或许是不让里面的东西出来。 “若佩~”刚进入金鳞湖,远远就传来少女的呼喊,萧若佩原本在观赏湖景,一眼也看到泛舟游湖的苏流穗,当下也不跟人打招呼,直接跃入湖中,点水渡湖,登上了她所在的小船上。 昕竹没有跟着,还派了一个摇船侍女,看起来她并没有受到怠慢,身上穿得衣物也是从未见过的整齐漂亮,让她人都好看了几分,本来就容貌不俗的,现在都敢说小小年纪就隐隐有些倾城之姿了。 看到渡水不沉的萧若佩,苏流穗眼中明显又有了异彩:“若佩,这城主该教训他一顿,路上他吃了我的银子到现在都没还,还说怕我跑了,也不经过同意就把我捉来,要不是听说你也会来,我才不留下呢…”刚见面,她就喋喋不休地将分别之后的事情和近日受到的委屈倾吐出来,看来是闷得慌了。 耀日城凶名在外,加上昕竹的作为,让她这些天连门都不敢出,更别说交上能谈话的朋友了,早上听昕竹说萧若佩今天该到,她就乘了艘小船在湖上等了一天。 萧若佩看着她,脸上露出宠溺的笑容,揉揉她簪着珍贵珠花的头发笑道:“胖了。” 苏流穗对萧若佩的称呼会因为她的情绪改变,平常两人相处,为了表示平等,她就叫‘若佩’,和萧若佩同辈朋友语气一样,若是在外人面前说起或者有求于他,就甜腻的叫着‘若佩哥哥’,生气或者在讲正经事情的时候,都会叫他全名,今天比较奇怪,除了见面喊了一声‘若佩’,之后见面她都是不客气地直呼全名,还是加重了语气的叫法,明摆着生气了,还是不好哄的那种,萧若佩想来想去,也就是那句‘胖了’可能惹到她了。 但这是实话啊,在青玄宗过了大半年,再次相见也没有觉得她有大变化,如今下山才半个月,换了一套衣服,身段不再是小女孩娇小模样,成了个出落得动人的小姑娘,身材明显的有了曲线起伏,难道还说‘瘦了’? 于是两人靠岸见到昕竹时候,苏流穗就是一句:“萧若佩,就是他,打!”这语气,感情是呼唤她家养的小狗! 昕竹在岸边朝着萧若佩躬身一拜后说道:“既然你回来了,城主之位和名字就该还给你,右护法莫龙啸之子莫青城,见过昕竹城主。” 萧若佩笑道:“我可不会打理门派,你还是继续当昕竹吧,我依旧是来做客的萧若佩。” 没听懂两人对话的苏流穗望着两人,等萧若佩上岸之后才反应过来,一堆问题涌上她小小的脑瓜里:“什么?若佩才是昕竹?那跟我从小玩到大的是谁?既然他才是耀日城主,那捉我过来是他的命令吗?把我捉来耀日城要做什么?”想到这里,她的小脸已经止不住羞红起来。 就在这一愣神期间,萧若佩刚上岸,莫青城伸手来接,甫一接手,一股劲力就从他手中传过来,萧若佩悄无声息地将这股劲力卸到脚下,和莫青城互相过了几手,谁也不曾占上风,各被震退半步。 “看来你是连上脉了。”原来他出手试探的是这个,听他接着说道:“若是之前,我不觉得你连上地脉是好事。” “现在就是好事了?”听出他话里有话,萧若佩追问道。 “也不是,是无关紧要之事了。”莫青城带头走向耀日城,萧若佩跟随其后,听他说道:“你是最后一个从洞中走出的人。”他停了下来看着萧若佩:“无论你是到了什么地步,那个洞也应该因你终结,所以无关紧要,逍遥界至此再无昕姓,你确定不接受本名吗?” 这二十年没有人再从洞中出来?难道那人要做的准备已经在二十年前完成了?至于本名,他觉得被人叫了二十年萧若佩,若是换成昕竹,可能也听不习惯,索性就不换了。 “看来你也想到了,不错,这二十年是耀日城过得最舒服的时候,甚至我们都有闲心将耀日城装饰得名副其实,还给他筑上城墙。”莫青城指着前方崭新的厚墙,“那里原本什么都没有,我看着它一点点做起来,到如今十数丈高,五丈厚,就算我,也不可能短时间摧毁这堵墙。”他的口气之中没有丝毫轻松和自豪,只有紧张,在他心中扎根存活了二十年的紧张,时间越长,它就越茁壮。 萧若佩想象不到一个人从小生活在这种紧张的压迫之下成长会是什么样的感觉,这一切本来应该是他承受的,应该是继承了昕竹名字之人的命运。 第三十一章 照玉翻天 “十多年前,言叔将我父母和姐姐接来耀日城,我父亲以前叫云龙,喜欢结交朋友,没来这里之前,他说武道混得就是一个名声,朋友多,就有名,说话有人听有人传,就有声。”莫青城回身道:“所以现在,他叫莫龙啸,我叫莫青城,耀日城的城。” “你还是继续当昕竹吧。”萧若佩想起刚才自己轻轻的一句话,中间竟然有这么重的分量,不禁惭愧万分,难怪莫青城一见面伸手就试探,要是换了个脾气不好的人,见了面打上几场也出不了这股气。 “你出来的时候,与地脉的联系并不紧密,言叔才想到这个办法,以他的意境能力将你与明州的关系嫁接到我身上,打乱他的计划,不管他是没有余力创造更多的人形血灵,还是他要做的准备已经足够,都是最后决战了。你应该亲眼见证这终结,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即使这个情报是我花了银子买来的。” “花了我的银子!”苏流穗在旁边提醒道,哪怕她听不懂两人在说什么,但是欠账这种事情,不管什么情况都要算清楚的。 莫青城破颜点头笑道:“是是,苏女侠的银子。” “与地脉的联系不紧密”?萧若佩注意到他说的话,心中一紧,根据前两次的接触,那人应该不清楚这一层,其中难道还有隐情?还是昕言的借口? 想起一路,他已经见过苍圣,木灵天光,两人都没有对明州的事情特别在意,难道苍圣准备的事情不是针对这里的? 陈飞苍等人将船上石头卸下来后才过来,低声和莫青城说了几句,他脸上露出凝重的颜色问:“路上还有这种事?” 陈飞苍点头确认,莫青城望着头上神女峰道:“应该是我走后出来的,看来得抓紧了,计划提前,我们直接上山。” “不等他们了?” “洛叔去了中州,暂时回不来,但是他来了,我们人手足够。”莫青城指着萧若佩说道。 “你还有心情派人出去?”陈飞苍眼睛一瞪就要骂他,莫青城伸手示意他停止后解释:“那件事情说不定与这里有关系,非洛叔去不可。” “洞里那位可从来没有出过明州啊?” “以前也不是没有城主回去那洞里之后还能出来么?”莫青城反问道。 琼峰之上,神女峰两道横梁探过来,好似双掌合在膝前,白色障壁犹如她及地的白裙流袖,掌托之处,是耀日城众死后的安身地,那里有历代城主的衣冠冢,张照玉不入土的石棺,密布的耀日城众墓碑,耀日城的历史详细没有韶风令记录,这一片山峰就是耀日城用墓碑铸成的史书。 墓群最前面有一堆新土,土堆上插着尚未枯萎的新花,墓碑前,白发苍苍的老人枯坐在地,墓碑上刻着“爱女莫青儿之墓”。老来失女,白发人送黑发人,他宽大的臂膀也难以承受如此重压,有些微微颤抖。 “爹。”莫青城上来琼峰,对着那老者背影轻轻喊了一声。 墓前的老者,正是莫青城父亲莫龙啸!也是云天的兄长云龙!他的年纪比云天大五岁,却已经苍老得平白老了云天一辈还多! 莫龙啸扶着墓碑起身问道:“石头到了吗?”语气平稳,强硬如磐石,不像是个老人口中发出的浑浊之音,倒是符合他年龄的沉着稳重。 “到了,途中遇上昕妄水,情况有变,计划提前,陈叔他们已经上山了。”莫青城的眼光尽量不去看那座坟墓,望着对面正在准备运送大石上山的队伍。 “我也就这一次了,青城。”莫龙啸转身走向下山的道路:“不管胜败,最后一次动武,昕言留给你解决。” “是。”莫青城低头送他离去,等不见他人影之后走到墓碑前面默默站了一会,后退两步转身决然离开。 耀日城中,萧若佩被人带着到了张照玉留下的藏书室,那里记载了他毕生的研究记录,里面有昕天圣后来性情大变的原因,有耀日城百年固守此地的使命。 在他手里翻开的是一本张照玉不知道从那里收集到资料写出的《翻天策》,里面记载了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情,写的是人类出现之前的上古史,开头内容更像是无根据的传说。 里面写到天地之中第一个产生的并不是人类的仁智,而是各种野兽因为争斗产生的战智,这些生出战智物种被他统一称为妖异,妖异推崇弱肉强食优胜劣汰的生存法则,无数代繁衍,使得他们体质越来越强壮,但是智慧程度却没有进步,因为狂暴嗜杀影响,他们做事情都不会考虑后果,导致后来逐渐衰败,被吸收天地灵气修炼的出灵智的灵精取代其霸主地位,灵精是天地所钟,灵气所爱,他们不老不死,可以随意化形,靠着灵智能够引动天地灵气,发出雷霆,飓风等自然力量,天地因为充斥着灵精变得鲜活,但是这种鲜活却掩藏着大危机,他们掌控了太多的力量,甚至藐视天地,毫无尊敬之心,时常做出挑战天地极限举动,这些危险的举动令天地不再稳固。 人类就是在两族之中的夹缝里出生,他们有妖异的稳健肉躯,能和灵精一样沟通天地,但两方面都不突出,力量上不及二族,一直是三族之中实力垫底的存在,直到人类确认自身智慧为维护天地的仁智,才被苍圣选中,获得苍圣青睐,赐于天命。 书里记载那时候的大地并非叫现在的名字,那时候称为源界,三族共同生活在源界上,后来第一代人皇萧遥带领人类驱赶了两族,将源界一划为三,三族各占其一,人类居中所在的地方引用人皇之名,继承人皇之志,称为逍遥界。 苍圣在逍遥界周围设立天境屏障,外族不能进入,人类不能外出,自此三族不再来往,逍遥界也只有人类生存。 张照玉进入明州之后发觉到明州的异常,经过调查,他确认所谓的明裔,其实是人类和妖异生出的后代,他们真正的名字,应该是妖裔,这一发现对他确认上面所说的上古史真实性有了依据。 上古史既然有确实存在的证据,人类驱赶两族的历史也应该是真实的,那么人类是以什么力量驱逐他们?按照传说和明裔的能力,人类在他们面前,没有任何优势。萧遥划地,又是用了什么方法? 那些没有探明的力量,张照玉称为法道,法天法地之道,法道力量伴随着开辟逍遥界第一代人类的消失不知去向,参照两族的结局,应该是他们觉得法道会威胁到天地稳固特意不流传下来,直到武道出现之前,人类没有任何方法直接接触道的存在,如今逍遥界已经相当的稳固,人类也不再有力量去破坏天地稳固,为何天光不绝?张照玉猜测天光主要功用,是修复两族对源界造成的损害不仅仅是维护逍遥界所用!这一点和木灵天光说的天光另有他用不谋而合!灵精存在也经过木灵天光确认,手中看起来像是传说一般的书籍,也令萧若佩因此相信了三分。 武道又为什么出现?明州。妖裔为何生活在明州?明州为何又在之前与世隔绝?张照玉做了最大胆的推测,他认为道的断绝并不会因为一代人选择遗忘就会失传,因为道存在天地,天地在,道就一直存在,要让道消失,唯有让道所在的天地消失!明州,就是旧天地的坟墓! 如此推测,武道的出现就顺理成章了。 明裔虽然体魄胜于人类,但是感悟天地的能力不如人类,这一点也和妖异的特征相符合,所以在人类开拓明州之前,明裔一直不曾感悟到道的存在。 明州既然出现在人类视线里,就说明旧天地的意识已经苏醒了,武道是他有意展示给人类观看的,人类学习武道对他有什么好处? 补全,从新天地中寻找适合的道补全自身,让旧天地完全复活!所以他需要武者,需要更多的入意武者从新天地中窃取道力,将新天地的道以他明白的样式展示出来,武道就是他明白的样式! 意境武者就是吵醒他沉眠的铃铛!每多一个入意武者,就等于沉睡的旧天地耳边多了一个铃铛! 旧天地苏醒,会对新天地造成巨大影响,首先天地主权相争,就会让逍遥界不再平静,其次被封印的道力也会出现,以法道的威力,加上两重天地的斗争,足以让逍遥界变成上古史中被两族大肆破坏的源界!以人类现在的力量,无法抗拒如此规模的大灾! 翻天策记录了能拖延旧天地苏醒的所有方法,耀日城这百年来,一直按照这本书的方法行事,包括昕天圣屠杀大量的武道高手,耀日城不出明州展示更多旧天地的道,不允许武者过了耀日城这一条线,每一任城主对武道的压制,补地计划等等手段。 如果这本书上的计划全部实现,这一百年耀日城绝对很忙,张照玉在书中也明白写出了,就算他的计划成功实施,也只能将旧天地的苏醒拖延到百年后。 如今就是他书中所有计划能够拖延的极限时间。 第三十二章 舍剑之道 《翻天策》所记载的事情,拿到外面都不会被人认可,最大的可能是被人认为耀日城为了逃脱自身的罪恶编纂的虚假证明,何况里面写的就不是什么严谨的内容,如果萧若佩没有见过木灵天光,也不会相信里面的记录。 张照玉写此书是以明裔作为调查入口,因此描写妖异较为详细,萧若佩却对他粗略带过的灵精更有兴趣,据他所写灵精的特征和一人很像,木灵天光。 不老不死,随意化形,掌握自然力量,挑战天地极限,这些在木灵天光身上都有体现,他不是人类已经可以确认,那他是灵精吗?如果是,苍圣为何又让一个灵精来主持维护人类所在的逍遥界天光?其他四位天光的身份呢? 此时木灵天光正在做重要的事情,如果特意找他单独问涉及隐私的问题,对两人都不太好,于是他摇头把刚起的念头退去,合上书本准备出去,莫青城给他的时间不多,上山的路途早就铺平,耀日城连夜赶路,最多明早就能到地点,这一路上不会太平,高手不嫌多,他被莫青城邀请了一同去护送,短短的时间内不允许他过多花费精力。 苏流穗还在等他,不过身上已经背好了天光剑,也褪下了初见时候华美的裙裳,换上利落的翠色短裙长裤,手上握着逐渐熟悉的新剑,有了几分女侠气势。 她的脸色有几分忧愁,不时地将手中剑拔出收起,连萧若佩出来也不曾注意到。 “有什么心事么?”萧若佩明白她的性格,如果不是重要的事情是没有办法让她上心的,于是开口问道。 回头看他出来,苏流穗语气懊恼:“宋爷爷说让我感悟出舍剑之道才算没有白白下山,若佩哥哥,什么是舍剑啊?” 那么早就让她选择道?看得出来宋山缺对她的天赋极为看好,认定她必入意境了,在入意的道路上,几乎是没有人能够帮助的,唯有靠自己看到自己的道。 萧若佩问道:“你有不舍吗?” 她歪头想了一会答道:“应该有吧,这把剑陪了我半年,刚换的时候都不习惯,但是现在没有那种感觉了,又不是还不回来,等天光消去,它不又是我的剑了吗?我还多赚了一把呢!”说到后面赚了的时候她高兴起来,然后脸色又黯然:“是不是这样就领悟不到舍剑啊?不是说要将剑当做身家性命才能领悟剑道么?” 萧若佩摇头表示并无此意,转问道:“你当初为什么要去学剑呢?” 苏流穗认真一想,似乎当初学剑的愿望在天光礼上已经实现了,就是有危险的时候能站在他面前说一次“站我后面”,感觉小时候说这句话的若佩可好看了,所以才想着学武,有朝一日能当上和他一般的大人。现在的萧若佩,似乎又是一辈子都难以追及目标,怕再也没有机会能说出同样的话来了,那学剑还有意义吗?但这种话能在他面前说出来么?苏流穗摇头道:“忘了。” 看她神情可不像是忘了啊,有什么难言之隐吧?要引她说出来,得花些功夫才行,于是他找话头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学武吗?” 苏流穗想起前些天流传他骂了武道的事情,顿时起了兴趣问:“对了,听说你接玉侠令的时候骂人了啊,怎么样?骂人好不好玩?难道你学武就是为了骂人的时候别人不敢打回来?” 萧若佩被她的想法逗笑了,笑过之后一拍身边的扶栏道:“你说对了一些,但是更大的原因是为了我不被人没有理由的骂,任何事情有要有理可讲,我学武是要在遇上不讲理事情的时候,有力量去纠正。” 想不到往日里随和的萧若佩也有如此争强好胜的一面,苏流穗追问道:“然后呢?” 萧若佩认真答道:“然后我考太学院的文章就因为太过讲理被刷了。” 这次轮到苏流穗笑了,她边笑边问:“哈哈,若佩原来你还有这样的糗事啊,难怪回来的时候都没见你说起考太学院的事情,那你为什么不去纠正考官呢?” 萧若佩摆手附和她笑道:“玩笑话就算了,其实我也不曾想过我能得到玉侠令,练着发觉了能连上天光,觉得能够打败昕言,就出了那一剑,没有缘由,因为我做得到,如果你还领悟不到舍剑,因为你现在还做不到,宋老前辈见识高深,如果他觉得你能够领悟出自己的道,那你一定能。” “哼!你和宋爷爷一样,说的都是空话!”苏女侠扭头不看他,表示自己对他的敷衍生气了。 “我说你也能呢?”莫青城从拐角转出来:“这样就三位入意高手看好你了,分量不轻,可不是空话啊。” “呸!你在本姑娘心中的份量是向上飘的,加上你更轻!”苏流穗并没有给他这位年轻的耀日城主面子。 莫青城也不在意,他问萧若佩道:“看完了?”得到对面的回应之后,他接着问:“你上午跟昕妄水大战过一场,我想问问你对他的看法,如果他再次出现,我们也好做准备。” 听完事情经过之后,他眉头皱起来:“你是觉得,洞中出来的还有更多人?” “最坏的估计,是八位。”如此重要的事情,唯有先做好最坏的打算。 莫青城抬头道:“如果这般,说明补地计划对他极为重要,我们就更加要完成,就算八位城主,我们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我们的目的并非是击败他们,只要将巨石堵上洞口就行了,与他们周旋就可以,一路上危险不小。”他看着苏流穗道:“你又是重要目标,注意自保。” 萧若佩提出意见:“需要天光的话,我去就可以了,流穗还小,留在城中吧?” 哪知莫青城漠然地看着他:“你说什么?这一次是终结我耀日城百年宿命之战,哪怕是小孩老人,此刻都在准备上山,你让她留下?” “你要拼死一搏?”萧若佩大惊。 莫青城抬起脚步:“死?这注下得太轻了,我要将耀日城的历史还有将来全部压下去!看他敢不敢接!” “你一城之主,竟然因为冲动决定属下生死?”萧若佩对他此举感到厌恶,他始终认为不管谁都没有将别人性命当做自己筹码的权力。 莫青城看着他,像是看着一个异类:“不是我决定,是他们决定,留在耀日城的人都是放下了生死的人,或许听我说不明白,但是你可以去外面,说你能带他们安然离开,试试会不会有人跟你走。”看着依旧愕然的两人,他像是在自语道:“你以为我父亲改名是自觉过去生活荒谬?自他改名那一刻,云龙就已经被他放下了,我爹是入意武者,他改名就是明告天地断绝前事,作为他后人的我也成了无根之人,真正的白纸一张,所以我才能接替你,我的命运可以随意填写,耀日城主,这就是他们为我这张白纸填上的身份。”他盯着萧若佩:“原该继承昕竹名字的你,经过二十年回来后居然敢说我们做得不对?” “耀日城的人都和我一样,除了根就在这里的明裔,江无浪是从你们来的江里漂来的,你以为他本姓江?陈叔和洛叔从没说过自己来历,也是抛下了过去的人,耀日城就算往上追到百年前,最有根底的人就是照玉祖师,他是被外面的人逼进明州,无处容身,只能老死耀日城内。”莫青城语气冷静,说话声音平缓,道出来的却是冷冰冰,外面无法看到的残酷事实。“世上无可奈何的人虽然少,却不是你们想象里那样少。” “走吧,这一趟你跟不上,就枉出生在耀日城了。”莫青城说罢不等他回答,当先带路走开。 萧若佩沉默不语,连一向话多的苏流穗也闭上了嘴巴,两人脚步自然地跟上,前面的人本来应该是云宗的公子,从小生活在优渥的环境之中,就算长成,也是云叶那般虽然枝条有些不整,却应当身躯修洁,享受着充沛阳光雨露的玉树佳木,不是现在层层巨石重压下依然坚强站着,身躯伤痕累累的虬皮铁树。 和他相处了半个月的苏流穗都没有从他身上看出点滴苦累痕迹,一直以为做一教之尊是荣耀加身,做天底下武功最高的人更是为所欲为,料想不到其中居然有如此沉重的负担,想起平时对待莫青城的态度,此时她也低头捏紧手中剑,像是做了错事,眼睛都不敢抬高再看前面的人。 大概是看到了她的表情,想起两人并没有经历多少世事,将现实揭露得太狠,莫青城也不想让他们感觉尴尬,边走边解释道:“放心,没有人轻易寻死,你们这一次来就是将耀日城百年宿命解开的,倘若这次成功,这里就不再需要我们镇守,到时候大家都去留随意,我也要好好的走一趟武道,会一会那些骂了我们耀日城百年的人,就像你说的那样,学武就图没人敢骂自己。” “全部人出去了,没人留下防守,岂不是会被他轻易断掉我们后路?”萧若佩提出了自己想法。 莫青城高深一笑:“就怕他们不来。” 第三十三章 湖面微波 血灵密洞位于两峰交界处,不算太高,否则就是算耀日城武力超绝,也难以将那块巨石搬运上险绝的神女峰。三人走到已被装载着石头的车板压过的平坦路面,前方一条路上早已经走满了人,他们穿着紧身的皮衣,袒露臂膀,背弓挎刀,手握短矛,全副武装,聚精会神地盯着周围,一有风吹草动附近就会警惕,这样的阵势,连野兽都被人群外漏的杀气吓得惊散,哪里敢靠近这一片区域。天空之中数只鹞鹰盘旋,其中最大的一只不时长唳,声音穿越群山,宣示自己主权,震退周围禽鸟。 “若佩,我就是坐那一只巨鹰来的。”苏流穗指着天上大鹰,得意地炫耀。 萧若佩早就听得声音,见到了天上大鹰,想不到居然真能载人,不禁抬头再仔细看了一眼,忽然又想起八州拳掌式代表明州的异爪,莫非说的正是这种神鹰?异一字是不是代表明裔是妖异后代?创造这门武技的人,难道也是张照玉?他又打算在武技里面留下什么? 凌云是八州拳掌式的创造者这一说法在他心中早就被推翻了,凌云虽然是第一位入意的武者,他并没有走遍八州,武技也不是走博采众长的道路,专精白羽剑,不可能创造出这种吸纳了八州风格的武技。 如今他已经感受到的明州的脉,也能将之利用起来,却依然不能发挥出异爪的威势,他有预感到这一行明州异爪很重要,其发挥的功用就像是在青玄峰上的天光剑气一般,将会决定此行的成败。 “山,云,风,大脉,觅石补地,天地一体。”萧若佩心中闪过了一些往日不可捉摸的念头,那些想法逐渐的清晰,他忘记了自己正在走路,脚下变成了练拳的步伐,手曲成爪状,忽然往前一伸,像是抓住了什么一般,迅速地收回来,将虚握的拳头伸到苏流穗面前问道:“你看我捉到了什么?” 虚握的拳心指缝之中空无一物,苏流穗不禁生气:“都什么时候,你还开玩笑?” “没开玩笑,我已经懂了,明裔将借取地脉力量的举动称为通脉,但是他们只能借用,不能将气力反透入脉里面,为什么代表明州的是异爪式?因为爪能将力量通达的脉连根拔出,鹰穿幽山,声碎长云,这些都是割裂气脉的意象,异爪指的是断脉之法!” 虚握的拳头一抓,他接着说道:“明州异爪的真意,就是通脉截脉劲!” “你说什么呀?”苏流穗听得半懂不懂,萧若佩却兴奋地往前走去,他要试试刚刚领悟的东西。 莫青城虽然也不知晓他究竟在说什么,知道他又有所得,这是各人领悟力的关系,萧若佩在这方面的能力比起他们来强得多,羡慕不来。 萧若佩一直走到最前面,前头正是从船上运下来的大石头,因为怕损毁石头表面的脉纹,他们运输的时候显得小心翼翼,不敢有太多的磕碰。 他走到石头后边,手掌伸出托在巨石下面,也没见他动作,左右借着滚木往前推动石头的人却觉得手上越来越轻,他们惊愕地松开手,见后面追上来的那位从外面来听说击退了昕妄水先祖保下石头的人,凭着单人之力就把那块能补地的巨石举起,并且看他的样子毫不费力! “神力啊!”哪怕明裔是出名的比普通人力气大,此时见到萧若佩的行为也不禁赞叹。举石的萧若佩此时却觉得无比轻松:“借地脉之力,脚下土地连成一片,自身再重也不会陷落,就像是入水不沉。力透石脉再连接周围,被我力气灌注的气脉变得坚韧,就像是绑缚着石头的绳子,又与空中之脉连通,如水浮鹅毛,风扶神鹰,再大的石块不需多少力气就能举起,果然通脉劲就该这般用法。” 垂直状似杏仁的大石举在萧若佩头顶,尤其是下方人的身躯还不如石头尖宽大,让人不由怀疑那石头随时会砸下来将他压成肉饼,但是一想起刚才他可是一手抓起石头边缘就轻巧翘起平放在地的巨石,众人都不得不接受他眼前梦幻般的景象。 不可思议,这是人群的想法,石头表面甚至没有破裂的石皮掉落,整块大石完整无损,就像他拿起的是一根羽毛。 “毛浮于水常见,轻羽不能压断水脉,所以才没人觉得惊讶,石重于风,见到石浮风上就难以理解了,但是以我自己的力气稳固风脉,却能轻易做到。”萧若佩见过更绝妙的景象,木灵源的外层,坠落的青玄峰漂浮在中间,没有人举起都能保持漂浮状态,那才是对脉的极致强化。 山,云,这些都是能看见的,他们的界线分明之处,就是能见之脉所能及的终点,无法突破能见的脉,就能被“爪”抓取束缚,这就是“鹰裂苍云”的精髓,将之反过来用,把力气灌注到不可见的脉中,既能强化不可见的脉,也能将脉纹截断抽取,令人防不胜防,就是“异”。 其中道理哪怕是经过萧若佩详细解释,连莫青城都没理出头绪,更不论其他人。 就在他准备放下石头将自己领悟展示出来的时候,在他力气通达的气脉之中有异物冲进来,他不假思索将灌注在气脉之中的力气加大,缠在那闯入的异物身上,气脉一紧,那异物挣扎,萧若佩将之摔落在地,异物身上沾了灰尘,露出行踪,旁边早注意到响动的莫青城眼疾手快,一脚踩住,看清之后猛然踩下,将那异物踩得稀碎,一滩碎土蓦然出现在他脚下,听他扬声喊道:“土血灵!注意周围!” 随着他的话语,周围空气涌动,微风四起,数量之多,已经起了阵阵风响声,事发突然,此时除了反应迅捷的人能及时躲避,大部分都被突如其来由气脉之中凝聚的生灵打了个措手不及,受了轻重不等的伤,那些空气中突然出现的土血灵,在萧若佩的感应之中比小耗子还瘦小,长得也是尖嘴细尾的耗子模样,尾巴两倍于身长,尖刺般的尾端侧长着细细的两片风刃,它们在风中迅速游动,经过人身边的时候,尾刃以极快的速度刮过人躯,让人在不知不觉就是皮开血流的下场,随后他们尾巴一甩,带起清风游走,留下才反应过来的伤者扑在空处徒劳的报复。 莫青城及时提醒,加上众人都处于紧张防备之中,他们受到的伤害都不算太重,数人伤及要害,附近的医师赶紧上前处理,周围立刻转换位置,防守没有被打乱。 “挂网!”不用莫青城吩咐,各处小队领头纷纷指示,人群中负责携带工具的人从特制的长竹筒之中取出放在其中的网,两人分组,一人一边拉起,走到了人群边缘,将人群包围起来,那网绳上还沾着未干的颜料,交结处挂上了浸了显眼染料的棉花,有什么东西撞上或者穿过,必然要被那鲜艳的颜色涂的无处遁逃。 人群再次稳定,风脉之中的土血灵刚带来的微风刚刚平息,周围的草木之中传出“悉悉索索”响声,漫山遍野,逐渐往人群包围。 “守好石头!”莫青城对萧若佩喊了一声,从旁边的人手里接过一根大头铁棒,走到最前面高声喊道:“我来开路,大家跟上,不要与它们纠缠!”随后一棒砸在旁边好似无害瘫卧着的石块上,石块四分五裂,露出里面像是蚯蚓一般的脉纹,脉纹内血色蠕动着逐渐失去颜色,石块化作一滩碎土。莫青城一甩铁棒接着说道:“路上看到有冒头的,别管是什么,都给我砸平了!” 就在路上人群紧张应对突袭的土血灵时候,矗立在金鳞湖边的耀日城墙下,白发苍苍的莫龙啸坐在一叶扁舟之上,望着平静的湖面,他似乎没有感觉到半点大战将至的紧张,手里握着一枝看起来颇为老旧,握手处已经泛起焦黄颜色的竹竿悬着鱼丝垂钓,鱼线周围荡起的微波是此时金鳞湖面上最大的动静。 “金鳞湖改名金镜湖算啦,我一杆钓尽浪势,昕妄水,让我看看耀日城主的本事吧?看看你还能不能在这里兴风作浪。”似乎因为没有得到回应,他轻声对着湖面说道:“你这个过时的老古董,死了就好好留在洞里,没事跑出来找打呢?被一个小年轻打了一顿,连胆子也变成水做的啦?什么狗屁由水入意,也就在水上才能耍耍威风,除了这里,没有地方能用得上你了吧?”从欠揍的方面来看,他的确是云宗一脉… 哪怕是进入血灵密洞几十年的昕妄水也禁不住他辱骂,数道大浪忽然涌起,扑头盖脸朝他所在的小舟涌来,被他鱼线晃出的微波一碰,两股看起来毫无可比性的力量碰撞结果却出人意料的是微波胜出,波面盖住浪峰,将巨浪压伏。 “哗啦~”湖面排开,昕妄水窜出,落在另一艘小船上,离开水面之后,他身上的湖水流尽,衣服上竟然滴水不沾,连头发也干燥得因为他的动作在空气之中拂动。 “你不也是?”耀日城的城主都在年轻的时候就因为被后辈赶上进入血灵密洞,所以面貌都很年轻,若是此时昕妄水出去说莫龙啸仗着年长欺负他都有人相信,哪里像是‘过时古董’。 “所以我才留在这里跟你打,免得你到小辈面前出丑。”莫龙啸放下钓竿站起来说道:“你放心,这次你死后不会再进去那个洞里了,我钓尽了浪势,你一身本领不能发挥出来,死得应该不会太体面。” 昕妄水不接话,手中水汽凝结,聚成一根长棍,他两手一举,侧身低腰对着对面的莫龙啸沉声道:“能步天圣先祖之后,妄水之幸。” “你?”他突如其来的话语令莫龙啸差点乱了自身气势,直到对面昕妄水喝了一声“请!”他才将势维持,想明白后,莫龙啸大笑道:“哈哈哈!果然耀日城主就不能小看。”笑声起时,一脚撩起脚下钓竿,往上一提,似提出一条巨龙,细细的钓线,居然挟带着烈风大势朝昕妄水所在的小船砸落,轰然落水,小船粉碎,大浪由钓线落处兴起,浪峰过处,船翻湖倾! 第三十四章 通脉截脉 耀日城下浪升之时,赶路的萧若佩已经察觉到山下气势涌动,其中一股就是他熟悉的昕妄水,另外一人给他的感觉很陌生,不过他也不曾见识过多少武道高手,不认识很正常,那股气势给他的感觉比昕妄水的更加热烈澎湃,稳稳地将对手压制,想来就是莫青城留在耀日城的高手了,随手都能安排一位绝顶的入意武者,耀日城在武道无敌了百年,其底蕴果然不可小视。 他却不知道此时他在普通人眼中也是高深莫测,来无影去无踪的气脉土血灵,旁人只能被动应对,他在抬着一块巨石时候,还能分心以奇特的手法将靠近的土血灵察觉然后抓出来搅碎,人群中他旁边散落的泥土最多,土血灵似乎没有灵智,依旧不惧死亡地冲上前来,萧若佩周围的泥土掉落就没有停止过。 不仅是气脉,还有泥土,石头,水,枯木,山间一切都化作了狼狗虎豹等猛兽的形状在冲击着登山的队伍,耀日城众经验丰富,面对着漫山遍野的庞大数量,也免不了出现伤亡的情况,苏流穗也在硬着头皮提剑刺死一条窜进人群的蛇形土血灵后加入了战斗队伍,她的长剑在面对由泥土山石聚成的异物时候并不好用,才劈碎几只剑身就被泥石损伤,锋利剑刃出现了轻微磨损,干净的衣物也因为土血灵死后散开的泥土沾染,花了一片,从小身上就没有这般污遭邋遢过,纠缠不休的怪物令她心头火起,怒取下背后的天光剑拔剑出鞘,剑锋过处,华光闪逝,周围土血灵竟然因此一空,天光照到的地方,土血灵纷纷瓦解,想不到天光竟然有此奇效,她顿时兴奋了起来,握着天光剑将学习半年的青玄剑法使出来,所过之处土崩瓦解,土血灵死伤大片,以前在山上和师兄姐们对练,哪里有这般畅快淋漓感受,出剑敌手即倒,这就是名侠才有的待遇啊。她兴奋地大叫大笑:“噗哈哈~看本女侠大发神威!” 莫青城眼角觑见了她的情况,前方是受到冲击最严重的情况,不仅要面对来势汹涌土血灵,还要防止路面上接着泥土之下掩藏有东西,他又是队伍尖锋,不能脱身,于是朝后喝道:“左右给她收起剑,别让她在这里浪费天光!” 陈飞苍取出一根备用的铁棒递过去道:“用这个吧。”苏流穗悻悻收剑入鞘,接过与她形象极度不符粗重的铁棒,恨恨朝一旁扑上来一只鬣狗砸下,看着散落一地的泥土,心中对莫青城的小小恼怒才消散一些。 陈飞苍对她笑笑说道:“天光对此行极为重要,城主不舍得,你能理解就好了。” “他就是小气!”苏流穗一脸气鼓鼓,好像完全看穿了莫青城的模样给他打下了标签。 “要是累就过来我这边休息。”萧若佩朝她喊一声,若是苏流穗在他面前出事,他可不敢回去面对青玄宗和青松镇的乡邻。 苏流穗转头道:“知道了,我还能坚持一会。” 莫青城开路极快,丝毫没有顾及后面跟不跟得上来,所以保证队伍不被土血灵冲散的事情就要由陈飞苍出面来处理,他也绑起了头发,脱下大袍,初见时候飘然出尘的胡须也因为碍事被他剪短成胡茬,本来像个饱读诗书的文士,此刻和街口屠夫的形象也相差不远了,但他丝毫没有心疼蓄留许久的过胸美髯,此刻全心投入到战斗中,耀日城众人神情也与他无二,甚至没有人因为周围同伴伤亡停下手里的动作。 见到这样的情况,萧若佩也不确定他们能成功,哪怕他们拼上耀日城所有战力,土血灵似乎无穷无尽,人力终有尽时,继续下去耀日城的伤亡越来越多,如今天色已晚,到了明天早上,就算将石头运到,山上的人又会剩下多少?又有几个人能支撑一夜杀敌的体力消耗?莫青城说拼掉耀日城的将来,不是玩笑,这一场大战下来,耀日城真剩不下什么东西了。 为了张照玉一个猜测就值得他们这么做?就算他推测的东西是现实,造成当下情况的不是他们,耀日城没有这么做的责任,这事本不需要他们单独面对,何必是拼上性命去博取一个未知的可能?耀日城不该背负如此沉重的负担,也不能落得这般凄惨的结局,必须想些办法让更多的人活下来!风脉之中的土血灵不多,在他的感知下无所遁形,经过几番杀戮之后,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再次来袭了,萧若佩也有时间静心思考。如果无能为力,他不会因为相处不久的人群拼掉自己的性命,但是能帮得上忙,那就是皆大欢喜了。 “聚成土血灵身躯的东西从哪里来的?为什么不管原本是什么聚集形成,一旦打碎之后都会变成土?”他的心中游过一道疑问,控制气脉将地上泥土送到手中,他仔细捏了一下,与常见的沙壤并无不同,十分干燥松散,里面维系着它们行动的脉纹也不可能在这些细小的沙土之中存在,“脉纹?”萧若佩惊觉,明州一切都有脉纹,再小的沙粒也不例外,为何这些泥土上没有?明州抛弃了它们?旧天地的沉眠之地,这些被旧天地抛弃的东西不再属于他,那么是不是将土血灵驱散能把他削弱?从他往日对待昕言及昕妄水的态度上看,极有可能,他对两人的身躯很爱惜,不愿意遗落在外,每次都想办法将身躯带走,哪怕为此委曲求全。 耀日城主的身躯是花费了大量力气凝聚的,与人类并无分别,土血灵则是一次性,他在土血灵死后抽走了脉,应该就是收回他的力量,所以碎土之中才没有脉的存在!因为脉没有了才会散落如泥,细碎的泥土又刚好掩盖脉消失的现象,没有将力气透入脉中的人,很难凭借肉眼看见如此细微的差别,所以耀日城百年都没有发觉到! 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想,他朝前面开路的莫青城喊道:“捉一个土血灵来,活的!” 莫青城眉头一蹇,不明白萧若佩这种时候想干什么,但是出于对他时常做出惊人之举的表现,还是按他所说,让人用铁网缚了一条小蛇般的土血灵过来。 萧若佩接到手中,手指一屈使出苍鹰裂云,截断了土血灵身上的脉与周围的连接,手成鹰爪状将那些被他力气灌注之后强韧了不少的脉纹扯出,果然手里的蛇怪化成泥土散落,唯独脉纹还被萧若佩扯住,留在网里。 “找到你的缺点了,不怕损失过多的力量,就继续来吧!”萧若佩终于明白为什么明州异爪以鹰藏意,明州猛禽捕食时候那一爪,必须截断地面猎物连接的地脉,否则凭着野兽从地脉中借来的力量,天空对他们没有一点威胁。如此看来,八州拳掌式是昕天圣或者张照玉开创的怀疑也可以排除了,他们没有处理明州脉纹的办法,如果他们能想到将力气反灌注到脉中,耀日城也不会到今天的被动局面。 发现了土血灵的秘密之后,萧若佩放下了石头,盯着前方石头聚成丈高巨人的土血灵走去。 他在紧急关头离开了重要的补地石,莫青城也察觉到事情有变,等萧若佩将扯出来的脉纹展示给他看了之后,他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苍鹰裂云,通脉劲。”简短说出自己所悟,他走到最前面,朝着拦路的巨人疾跑,石人举着手上的木头大棒朝他砸落,看不出来它个头虽大,速度却不慢,可惜遇上了领悟了通脉的萧若佩,力气灌注到气脉之中,纠缠住木棒,空气阻力加大,它挥舞的速度立刻就慢了下来,萧若佩趁机迅速突入能触及到石人地方,无视石人落下的拳头,手做爪状,掐进石人脚上,力气灌注到石人脉纹之中,连带着满手碎石和石人腿部的脉纹连带自己的力气一把扯出,碎石崩飞,石人腿部失去脉纹支持,变成碎土散落,身躯失去平衡往地下跌倒,萧若佩躲开它跌倒方向同时抓住另外一条石腿,又是一扯,断裂的脉纹就像是沾血的细藤条一般落在他的手里,没有腿部支撑,石人摔落在地,震动得路面一颤,萧若佩双手连抓,身躯,手臂,头颅,一座威风凛凛的石人瞬息之间变成了一堆散落在地的泥土,他的手上已经缠满了脉纹。 将手上脉纹扒下来递给莫青城道:“试试将力气灌注到脉纹之中,能办得到的人以明州异爪对付土血灵,将它们体内的脉纹全部扯出来。” 八州拳掌式几乎所有武者都有练习,虽然境界有高低,但是以耀日城的人数,找出能将力气灌注到脉纹之中的人并不困难,往日里所有明裔都想着从地脉之中借力,从来没有人会将力气反注回脉中,所以才没人注意到土血灵的弱点。经萧若佩提醒,将这一发现传达之后,路上耀日城众纷纷试验,果然十个明裔之中就起码有一人能做到,虽然不能熟练运用在实战上,但与旁边的人配合将土血灵控制住也能顺利做到抽取其中脉纹。 于是莫青城转换了策略,不急着赶路,采取了防守的方法,耀日城众放弃使用钝器,换上矛叉刀具,交战之中选择斩断土血灵手足之后放入包围,再由里面的人抽出其中脉纹,为了阻止地脉重新接触地面,陈飞苍还让人用没有脉纹的铁搭建了架子,抽取出来的脉纹就放在架子上面,防止脚下土地再次吸收其中的力量。 如此一个时辰,众人就感觉到土血灵的冲击变弱,再到后来反变成耀日城众人举着火把钻入周围密林之中追捕漏网之鱼,如果不是补地计划重要不容耽搁,现在已经入夜林中危险,他们恨不得将神女峰翻个底朝天。 谁也想不到缠了数代耀日城中人的土血灵,能够被彻底的灭杀,到后来确实找遍周围也见不到半点它们的踪迹之后,他们才相信这不是在做梦。 谁也没有感觉到高兴,耀日城因为这些怪物已经付出太多了,到如今不管结局如何,他们都已经惨败,这一次补地计划不过是他们将最后的赌本一次压上博取与敌人两败俱伤,一路上他们失去了几十个同门,伤者更是不知道多少。 第三十五章 意碎人亡 山中升起了火堆,莫青城下令休息半个时辰,他们空闲下来治疗伤口,填充食物,坐在火旁恢复体力,原来运送物资的后勤换了警戒的工作,土血灵已去,紧张的气氛依然没变,暗中还有七位耀日城主,莫青城依旧手不离刀,他的严肃传达到每一位耀日城弟子身上,人群虽然在休息,却没人出声。 “乌云盖,风雷嚣,震震雷鼓声中男儿提弓带刀!”不知道有谁开了头,人群渐渐低声吟唱起歌。 “浊浪翻,恶山拦,幽幽明州谁说不值洒血直腰!” …… “莫到山前愁无路,莫到水头怕无舟, 湖中浪叠过千尺,男儿直腰气冲霄。” 歌曲词义粗犷,气概豪壮,讲述的是明州开拓者一路上的故事,他们唱得苍凉,在漆黑的林中,难免是有些怪异,到后来人齐声高之后,隐隐有些震得人心澎湃之感,不少人应和着歌声打拍子,然后以吆喝为伴奏夹杂其中,那是开拓明州先辈互相传递安全信息的声音,也是如今明州道路通畅的标志,有探路的吆喝声起,就表示前方无碍,哪怕山险林密,也有人行走其中。歌声韵味变化,竟然穿耳入脑,震得人耳边嗡嗡作响,脑海之中渐渐出现了先辈开拓明州险恶的场景,到最后一群人扒开障目树叶之后,粼粼湖面,神秀山峰,终于找到了他们追求之地,那股满足感觉,油然生起。 就为了这一份感动,他们守护了此地百年。 歌声之中的吆喝极具传播力,到达山下金鳞湖也没有半点低沉,湖中两个交战的人影听得,皆气势高涨,招式越发凌厉。 明月渐高,天光礼已经过了半月,今夜正值十六月圆,平静的湖面上,上下半分月色,湖阔风清,天地清明,两黑影在月色之中相撞然后互相被弹开,一人平落在湖面上,旋转卸力划出一圈圈圆浪,一人被撞向湖边停泊的大船,他扭转身形屈脚吸附在船舷,稍微回气,双脚猛然蹬出,刚才落脚的那一侧船舷安然无恙,大船背面却从里往外炸开,木屑爆射带出坚实木板被大力撞断的巨响,大船被推得在水面滑行倾斜,爆开的裂口进水,船身倾斜缓缓下沉。 水面上那人脚下交错稳住身躯,手里钓竿一抖,长长的钓线寸寸断裂,散落在湖面,那些钓线沾上了鲜红血液,血液入水之后溶解,给平淡的湖水之中带来淡淡血腥气,在他身上没有伤痕,想来那些血液是来自对手。 看着气势不减再次举水棍刺来的昕妄水,莫龙啸在水面上连点几脚,人借力跃起,手中变成竹棍的钓竿与他针锋相对同样方位刺出。 两棍相撞,昕妄水手中是至柔的水凝聚成的棍棒,在他的感觉之中,莫龙啸的竹棍却更加柔软,将他的水棍裹了进去。力道交接之处竟然不是互相受力弹开而是融为一体!钓竿内部节节空处,装满昕妄水真意凝聚成的水,好似一湖浪涛在棍里翻涌,引起棍身剧烈颤抖,似乎下一刻就会禁受不住碎裂。 昕妄水收手不及,手中水棍半数被夺取,这本是他意境凝聚的武器,与他修为息息相关,莫龙啸竟敢做出放开自己意境任由对方侵入的大胆之举?意境相逢会互相激发,尤其两人意境相近,到了相见就必分高低的地步,所以昕妄水受他一激就将此行水淹耀日城断上山武者后路的目的放弃,优先选择了击败莫龙啸,他竟然敢将两种如此敌对的意境强行融合?明显可见压制两种冲突的意境极为吃力,一举吞掉昕妄水一半意境,他手中的竹竿有掌握不住的趋势,这在势均力敌的对战之中是极为致命的。 昕妄水自然不肯放过这样的机会,击杀莫龙啸,对手意境回归天地,他的意境自然恢复,于是他落水后一点水面再次袭来,莫龙啸此时全力压制钓竿中两种冲突的力量,已经无暇他顾。 金鳞湖浪势被钓尽,即使起浪也是有形无势,成不了气候,他无法借力冲毁耀日城,只得以意境附着在水中当做武器求击败莫龙啸取回浪势,莫龙啸一杆浪势在交战之中用出,占得上风,令他受了不少苦,原本按着这个趋势,昕妄水就算不死在金鳞湖上,也要落败逃命,只怪莫龙啸贪图他意境,强行夺取,陷入两难境地,如今形势逆转,击杀因为压制意境冲突无法动弹的莫龙啸,胜利就会倾向他这边。 这是决定成败的一击,他不得不使出全力,两人渐近,莫龙啸勉强移动了一下以求躲闪,对于昕妄水来说,那点微小的偏差完全不会影响到他招式的威力,“你太过狂妄自大了!”手里半截水棍迎头砸落。 却见莫龙啸在他挥舞水棍的一刹那,钓竿装着的昕妄水意境的大半截炸裂,其中意境没了压制碰撞激荡,炸出一片水花竹屑之后消弥与天地之中,两人半数意境就这样互相损耗了,碎裂钓竿中的浪势顷刻爆发,水中月亮被击碎,激起的浪花将刚升上山头的明月覆压在浪峰下,水天两月因一击同时失色! “你居然自毁意境?”周围惊涛大浪也不及昕妄水此刻的心境,他惊愕于莫龙啸的决然之中,一时间忘记了两人已经近在咫尺。 剩下半截钓竿往前一推,再次将他剩余的水棍融合,昕妄水的意境彻底被剥夺,莫龙啸将融合了两人意境的半截钓竿往旁边扔出,连同自己意境一起抛弃,他的动作没有任何迟疑,好似从开始就打算了这般做法。 “接受不了?所以才说你是老古董啊,连名字我都能放下,何况区区意境。”两人失去了意境,无法借水力停在湖面,莫龙啸点水跃起落在碎裂的木板上站稳,昕妄水却还没有从刚才他一连串的意外举动之中弄明白过来。 入意是所有武者终生追求的境界,哪个武者会将自己一生追求的东西抛弃?水面浸入膝盖,他才凭着对水性的熟悉双掌一拍湖面腾跃,找了块碎裂木板立稳后看着对面,他需要一个解释,莫龙啸不惜毁掉自己意境的解释。 “我并没有凌云的白羽剑意,无法磨消你的灵魂,就算杀了你,这里离他那么近,你的意依然会回到他手中。”莫龙啸声音淡然,好像他没有任何损失一样,“只有这个办法,才能从他身上剥夺你的意,如此一来,他身上已经少了三种道,昕天圣,昕言,还有你,剩下七意的他还敢出来吗?”莫龙啸话语中充斥着嘲讽意味,“就他那种胆子,有了三个弱点之后,敢大摇大摆的在我耀日城门口耀武扬威?照玉先祖留下的法子有十几条能对付他,我儿子一人就可能将他打得满头包,他敢出来?” ‘昕妄水’也不生气,赞许道:“你倒是有信心,就算失去了意,我熟知武道,也能打败你,然后寻回刚才那半截意带回去。” 莫龙啸怪用异眼光盯着他道:“你是白痴吗?这里是耀日城,对付一个不入意的武者,还需要看他身手高不高?” 耀日城墙之上,不知道何时已经站上了一排人影,昕妄水大惊失色,脚下的木板平衡都不能维持,他摇晃指着对面骂道:“你想仗着人多欺少?你是入意武者吗?还要不要面子?”一连三问说明莫龙啸的行为已经突破他心理承受底线了。 莫龙啸反问道:“你莫非忘了我也姓云?云家人要过面子吗?”两手一挥喊了一声“给我上!”埋伏已久的耀日城众来势汹汹,像是饿极了的狼群见了落单的羊羔子,生怕晚了连毛都找不到一根。主导这场不对等战斗的莫龙啸此时做出了与人群相反的行为,他脚下木板滑着水花迅速后退,显然不想参与到丢人的围殴之中,神情像极了带着狠恶随从欺行霸市的恶棍,云家的风范淋漓尽致。头一刻还做着不惜自毁意境也要在大敌身上留下一道伤口的豪迈之举,一转眼就变成一个无赖,哪怕昕妄水当过耀日城主,又是入意武者,也不敢想世上有这种人,面对已经入水乘船包围过来的耀日城众,他放弃了抵抗的想法,长叹一声,身上维持他不死的脉纹之中气血崩溃,身躯化作泥土融入了水里。 失去了意境,他不再对旧天有作用,旧天的意念控制了他生死,没了作用的昕妄水,也和那些一次性的土血灵一般,化土消逝。一代雄主,曾经不惜牺牲自己带江水冲入血灵密洞,落得和没有神智的土血灵一般下场,死得还不如猪狗,尸身都没法留下,这就是耀日城主的命运,与之同命者,尚有七人。 剩下的衣物随波逐流,莫龙啸见状,将他衣服捞起,尚未枯萎的脉纹滑出沉入水中,想来他们不死的秘诀就是靠这些比土血灵稍微坚韧的脉纹了,他对赶来的江无浪道:“去捡起来,跟衣服送上琼山他的老坟葬了。”江无浪依言入水,莫龙啸看着轻微泛起的波纹,又自语了一句:“早该安息了,还出来闹什么呢?”他登上了船,将湿透的衣服递给随船过来的收殓人。 第三十六章 天光永镇 “流穗,你问为师舍剑之道,我先问你,如果这一剑代表了你将来能达到的成就,舍弃了之后你就再无可能触及这一剑承载的意境,你会舍得吗?”临行前,苏流穗曾经带着这个问题询问了自己的师父,师父听闻宋山缺指点的,回答态度很认真。 苏流穗沉思,许久才抬头回答:“不愿舍。” 她的师父展颜笑道:“不愿就好,因为不愿,就已经知道了舍弃的代价,心里面你已经做好了承受的准备,做好了衡量的重量,一旦另一边重量超过你心中准备的时候,你还会重新考虑的,至于另一边的重量有多重,就等你在路上见闻才能决定,所以这一趟你还要走,舍不舍,在你选择。” 苏流穗点头应是,虽然宋山缺和掌门的慈蔼让她很快认可了青玄宗,论起敬重,这位上山来就一直指导她的师父还排在前头。 师父年过四十,眼里带着经历风霜的鲜活风情,令她看起来一点都不显老态,话锋一转,她接着问道:“这一剑起于萧少侠,因由他,果也是他,舍剑之后,你与他在这把剑上的缘分就尽了,你愿舍吗?” 苏流穗脸上颜色变幻,少女心事被发觉的羞红,然后思考的认真,最后变成下定决心的坚定:“这次如何也不愿舍了。” 师父摇头道:“女儿的价值不只在于心,更在于行,你若不舍,只会令人觉得沉重,此行若你的选择能让他另眼相看,才是这剑真正能将你与他联系的羁绊。” 苏流穗好像明白了一些,点头自语道:“难怪若佩哥哥总把我当小孩看,我大概懂了。” 关于询问师父舍剑之道的话题就在这里结束,但这一次明显不同,‘师父’又接着问:“一年之内萧若佩将有大难,需要这一剑天光救命,你愿舍吗?” 苏流穗惊问道:“什么?若佩哥哥会有大难?”话已出口,她醒悟过来,师父与她的对话里根本没有这一段,为什么会出现在回忆里?“你不是师父!不对!你是那个人,为什么要来骗我?” ‘师父’摇头道:“我没有骗你,耀日城与我争斗百年,张照玉将计划推演到今天,已经令我钦佩了,数代的城主更做出了惊天举动,为了表示对他们的敬重,所以我才没有对耀日城下死手,并将苏醒的日期一再延后,如今准备已经完全,即使我想延后也不行了,就算补地计划成功,也只能拖延一年,你愿意为了一年时间就让萧若佩经历生死大难吗?” “你都活了一百岁了啊?”苏流穗先是惊讶,然后‘咧’一吐舌头,“一百岁还不知羞,想些这么粗劣的谎话来骗人!明明就是被人按着打,还好厚的脸皮说敬重!” “血灵密洞你不也曾经觉得像谎言?”‘师父’不在乎她语气之中的讥讽,继续说道:“拖延我一年,或者萧若佩死,哪轻哪重,自然由你选择,我已经沉睡了许久,就算有意识也超过数百年了,不在乎多一年,何况我醒来只想找苍圣麻烦,你们人类生死还不在我的考虑之内。” “哟!”苏流穗语调都变高了:“人类在你心里份量就这么轻啊?”然后又一脸鄙视:“然后被人类压了一百年有什么感想?说说呗?” “呵呵,小姑娘,仔细考虑吧。”‘师父’声音渐渐微弱,苏流穗睁开朦胧睡眼,前头跃动的火焰进入眼中,因为浅寐初醒的一丝凉意被身上披着的衣服驱散,那衣服上熟悉的气息来自萧若佩,她不禁轻吸一口,眼睛睁大,醒悟了自己朦胧之间竟然干出了这么大胆的事情,脸上顿时酡红一片,连忙看了看四周,好在没人看见,她这才假装初醒伸了一个懒腰,衣服顺利地因为她起身滑落。 萧若佩取下衣服穿回身上道:“醒了洗洗脸,我们快要走了。” 苏流穗借着说话掩饰心虚问:“我睡着了吗?多久了?” “没多久,时间刚刚好。”莫青城旁边插话道。 “没问你!哼!”苏流穗一甩头上辫子,跟着萧若佩走向前边水源。 莫青城一脸愕然,转头看看四周问道:“我有惹她么?”引来旁人轻笑。 “若佩,我问你一个问题。”苏流穗跟上来,欲言又止几次才将话说了出来。 萧若佩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问:“怎么了?又不是没有盖过我衣服。” 苏流穗脸上羞热,好在夜色遮掩看不清楚:“不是问这个,我问假如你以后受了伤,我又没有天光剑,救不了你怎么办呀?” “什么伤需要天光救治啊?”萧若佩话刚出口就想到被他重伤的昕言,又看着眼前扭捏的苏流穗,他笑道:“真有那种事情出现,你将我带到承山峰上次我下去的地方就行了,那里有个人收集的天光多得到处丢。” “谁,你认识吗?”苏流穗好奇问道,承山峰下面还有这种人?为什么青玄宗没有人知道呢? 萧若佩不好直说,只能敷衍道:“一个隐居的前辈,书上都写着他们喜欢隐居悬崖下。。” “那都骗人的吧?要真有,我回去叫师兄姐们都跳下去,总有一个能被前辈看上,上来不就成了高手吗?”苏流穗蠢蠢欲动,显然不只嘴里说说。 萧若佩脸一黑,连忙打消她这种危险的想法:“别乱来,前辈知道我说出了他的位置,生了气以后怎么肯救我?” “也是。”苏流穗点头然后又看着他说道:“没想到若佩你也挺小气的嘛。” 萧若佩一敲她头正色道:“敢笑话你哥?事关生死,自然小气。” 苏流穗放心了,萧若佩既然对生死敬畏,就不可能去做寻死的事情,他又是玉名侠,常人想要害他都想不到办法,唯一对他有威胁的,就是神女峰下耀日城对抗了百年的东西了,所以这一剑必须要留在这里!“一年,莫青城他们不就这样数着年过来,把你压到现在么?就加上本女侠和若佩哥哥的一年,看你能不能翻身?”她暗自下定了决心。 路上时候山下耀日城的战果已经传到,随着信使一路上来,欢呼声就没有断绝,等到送信人走到莫青城面前时候,大家都已经知道了结果。莫青城听完信使传话之后,只摆手让他回去,然后不露声色继续走在前头。 或许因为两路皆胜,接下来的路途没有再次出现阻拦,众人顺利地到达了目的地,位于神女峰腹部肚脐位置附近。到达之后耀日城弟子分散警戒,这里已经建造了几座坚固的岗哨,岗哨之间以石墙连接成一个三角形的寨子,预料到此行危险,莫青城事先让岗哨之内的人员撤出,所以寨子没有受到土血灵的冲击,形状保持完好,人群进入之后只稍微修补就迅速地布好了防御,莫青城则带着萧若佩走到三角寨包围的腹地,那里一个杏仁状的洞口赫然入目,洞内已经被各种土石堵上,只洞口还留着最后的空位,萧若佩原本想进洞察看,如今看来去不成了。 “上面是照玉先祖定下补地计划之后寻找高人钉下的定脉针,保这地脉百年不移。”陈飞苍指着头上一根伸出的铁杆解说,比起莫青城来,他对此更为热心,补地计划细节上的事情一直都由他在操持。 萧若佩将巨石竖起送入洞口,居然严丝合缝,放得稳稳当当,好似这一块巨石本来就是从洞口撬出来的,他将通脉劲灌入石内脉纹,也能顺利地连接上周围岩石,难怪陈飞苍说过耀日城找一块石头花了百年时间,要找出完全合适岩石,的确需要很大的功夫。 “接下来只需要以天光将脉纹连接稳固,补地计划就成功了。”莫青城让开了路,等苏流穗走前之后手指在岩石上面一点,接着说道:“刺进这里就可以,事成之后,我定会为苏女侠另觅宝剑。” “才不要再见到你这个小气鬼!”苏流穗不领他情,直接抽出天光剑一剑刺入,要不是莫青城闪得快,此时他的手指怕已经被刺穿了,看着入石寸余的利剑,他犹有余惧,此剑力道十足,小姑娘显然将对他的怨气聚在了这一刺上。 对于莫青城的躲闪,苏流穗显然极为不满,嘴里嘟囔着:“慢了,早知道练剑的时候努力一点了。”旁边弟子听到暗自替城主出了一身冷汗。 青玄宗剑术不俗,苏流穗一剑落下干脆利落,天光顺利地注入岩石之内,一丝缝隙此时也在天光的修补之下完全消失,好像这一块石头本来就长在这里,完全看不出之前有个洞口,石上也很快在天光的滋养下长出了青苔,与周围植被融合,苏流穗收剑,剑身已经黯淡无光,不止天光流失,连本身的神气也消失殆尽,再无通灵可能了。 补地的顺利出乎意料,苏流穗收剑时候还觉得不可思议问道:“就这样?” 周围人也觉得太过简单的时候,钉在洞口上方的铁钎被修复的地脉慢慢挤动,众人发觉到异状,莫青城跃起,浮在半空之中将铁钎抽出来,落地之后借火把光线,众人这才发觉到埋在石内的那部分刻了一行字! “武灵天光,永镇此山!”萧若佩看清了上面留下的字迹,补地计划并没有完结! 第三十七章 生命价值 创造天光,人类之力能办得到?耀日城主莫青城,见识过天光和苍圣的萧若佩,两人都不禁为张照玉的大胆想法惊叹,这是翻天覆地的大举动。逍遥界不知道多少年,一直只有五道天光,如果出现第六道,代表什么?年代轮转的变化,世间规则的重写,永载史册已经不足以将光芒披盖到这样的壮举之上! 铁钎用料很好,要不然也不可能百年不锈,定脉百年也是大功,这些比起上面留刻的字迹,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如何才能创造武灵天光?”惊叹之余,众人心中不约而同地浮起另一个问题。 封地已经完成,莫青城留下一部分人手看守防止异动,耀日城众带着新的问题和使命下山,大多数人不知道事情并没有真正了结,所以队伍看起来心情不差,一路上有说有笑,都以为百年的担子终于在他们这一代彻底放下了。 在他们走后不久,石墙的阴影之下走出一个人影,他看了看人群离开的方向,又走到完整无缺的石洞面前敲了敲,沉思许久,然后钻入旁边的阴影之中消失不见,期间出现在火光之下,耀日城弟子重点关注刚刚封闭的洞口,却没有一人察觉到他,周围山深林密,人影进入行走也不曾发出一丝响动。 继昕言昕妄水之后,第三位出现的旧耀日城主! 苏流穗没有丢弃那把已经灵气枯萎的旧剑,依然将它包好继续背上,拿着之前因为和土血灵战斗出现了豁口的新剑让莫青城赔偿,莫青城也大方表示耀日城武库任她挑选,苏流穗本意要找他麻烦,哪里这么好打发,坚持说要他将剑恢复原貌,这让人怎么赔? 好在萧若佩出来打圆场问她:“天光剑已经起了作用,宋老前辈让你领悟的剑道有没有感悟?” 苏流穗摇头道:“你们一路都说舍不舍选择在我,有给过我选择的机会吗?都感觉你们铺好了路等着我去走,一点都不自由,所以我已经放弃啦,什么舍剑不舍剑,等下次有机会再说吧。” 这一行有两次入意的机会与她命运息息相连,都被她潇洒放弃,不管她清不清楚其中玄机,但肯定也有所感,这般大气的行径,哪怕武道名宿也难以企及,将天光剑给任何一人,都不会如她这般全心全意将天光灌注在需要的地方,宋山缺让她领悟的舍剑之道,苏流穗早已在道中不自知,这或许就是她被青玄宗看好的原因了。 莫青城手中定脉铁钎此时也用布条包裹,事情未明之前,他还不敢让更多的人知道,此事关系重大,已经不止耀日城,不止武道,仅凭手头现在的力量办不成,他需要回去找到张照玉留下的方法,再进行下一步计划。 莫青城回来问过留守的弟子,然后去了藏书室,房内莫龙啸点着蜡烛已经翻看了一会书,窗外漏进的月光照得他满头白发闪出辉光,见到神态上又老了几分的父亲,莫青城也不忍将武灵天光的事情说出来,将布条包着的铁钎轻轻放下,走上前去将窗户关上拦下寒冷的夜风。 “山上的事情还顺利吧?”莫龙啸把眼睛从书本上移开,看着他问。 莫青城眼角瞄了一眼放着铁棒的角落,没有月光的照耀,阴影很好地将那个角落遮蔽的严严实实,他才安心回答道:“萧若佩从明州异爪之中领悟了通脉劲,对我们帮助很大,苏流穗也尽心尽力将天光全数灌入,比计划还要顺利。” 莫龙啸早已预料到结局,就和莫青城知道他一定会打赢昕妄水一样,世上有谁能比父子之间更加了解双方?没料到过程中还会出现助力,一直不被他看好的苏流穗也难得顾全大局,难为她一个小姑娘年纪轻轻,他接着道:“那女娃娃失去了入意的机会,你可得好好补偿她,至于昕竹,他欠耀日城的还没还够,不用理。”莫青城点头应了之后他才接着问:“那里有什么动静吗?” 莫青城低头答道:“暂时没有。” 莫龙啸提起另外的问题:“你让月轩出去调查中州的事情了?”不等回答又听他说道:“做得很好,我们这里没有异动的话,那一边肯定到了紧要关头,他一个人不够,休息好了之后你也去一趟。” “城中谁镇守?”莫龙啸失去了意境,陈飞苍虽然处理事务很能干,武力方面却是短板,莫青城一走,耀日城的绝顶武力就真的空缺了。 “昕竹。”莫龙啸回答得理所当然。 莫青城摇头道:“事过二十年,他的根又被昕言斩断,路上我观察他言行,已经不适合当城主了,他的情况很奇怪,不像入意,倒像一种看清力量本质再加以利用的天赋,我怀疑那人或许很需要这种天赋,所以二十年来花了很大的力气去寻找他的下落,他留下,耀日城更不安全。” 这番话让莫龙啸慎重思考后才作出回答:“那就让江无浪去月轩那边,他捡了我与昕妄水留下的两半意境,应该能帮上忙了。” 之前得到的消息里面没有这一条,莫青城听到也觉得奇怪:“他离入意还远,能承受两种意境冲突?” 莫龙啸笑了,语气颇有后继有人的欣慰:“或许跟水有关吧,他在这方面很有天分,扶云湖那么深,他都敢潜下去,还有什么水能压住他?” 莫青城却忽然怀疑:“他会不会从血灵密洞出来?” 莫龙啸打消了他的疑虑:“不会,从那里出来的小孩很特别,你那时还小,昕言没有跟你说过,出来就能言能行的怪胎,之前的昕姓继承者都如此,江无浪没有这些特征,再则那人不会创造出同一类型的人,既然有了昕妄水,他也没必要再要一个江无浪,创造有灵智的土血灵,对他还是一种很沉重的负担。” “既然如此就让他去帮助洛叔,我留下来吧。”莫青城打定了主意。 莫龙啸起身推开窗户:“该说正事了,你还有事情没跟我说吧?看起来事情还不小。” 父亲失去了意境,本来还以为能瞒过他,莫青城无奈走回门边拿出铁钎,取掉包裹布之后放到了桌上:“武灵天光,只有我们事情办不成,本想等有了头绪才告诉你。” 莫龙啸一截截摸清楚铁钎上的字迹后,脸色凝重说道:“这事还非我插手不可。” “或许我重悟意境的机会就在其中。”没等莫青城消化他话里的意思,他又说道:“照玉先祖的悬石棺记得吗?下面石台有个凹槽,能放下铁钎。” “我们去看看。”听到线索,莫青城急忙动身,却被莫龙啸拦下:“不急,你先休息,明日要将死去的弟子们安葬,昕妄水的石棺悬起,都要你主持,可别失了城主的脸面。” 莫青城才想起还有这么一回事,其他地方的人都求入土为安,唯独耀日城主,追求着离地,离开那控制了他们生死的脉纹,悬棺是对他们最高规格的葬礼,虽然耀日城俗事就简,该有的程序却不能免。 萧若佩的房间在苏流穗旁边,两人走到门口就该分开的,苏流穗门口停驻,忽然转身往旁边一指说道:“若佩,陪我坐一会。” 萧若佩奇怪地看着她。 苏流穗长出一口气之后声音有些抖着说道:“今天看到有人被土血灵咬死了。” 看来被吓到了,山上没显露出来还以为她胆子大呢。萧若佩走到她指着的地方,将力气灌注到气脉之中,然后坐下,等到苏流穗感觉到好奇也跟过来坐到旁边的时候,他将身下气脉与风中气脉连接,两人借风在空中摇摆,就像荡着隐形秋千。 “诶?你又能飞啦?”苏流穗吃惊喊道,上次还只能自己飞呢,现在居然能带着人一起了? “要用我自己的力气,很累。”萧若佩认真地说道,通脉要用自身力气灌注到脉纹之中使得脉纹坚韧,此刻萧若佩相当于承受了两人的重量,他可不敢将力气透入身上再连上风脉,那样做虽然省力,但苏流穗里外都在他感觉之中,这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做的事。 苏流穗却不管他,往后面一躺,接着说道:“我又没有那块大石头重,你就跟举那块石头那么久等我睡着就行了。” 不一样,萧若佩暗中否认,将她脑后气脉稍稍抬高,让她躺着更加舒适,听到后边苏流穗软软的声音说道:“若佩,为什么会有人因为这么荒唐的事情丢了性命,那么多人。” 耀日城百年,已经不知道死在这一路上有多少人,其中最多人死在那个三角形的岗哨,外面的传闻耀日城门内斗争让弟子自相残杀,这不仅对他们不公平,更是人类道义的歪曲,出去之后将之写上长生阁,萧若佩定下决心必须完成。 他想了一下才回答道:“因为他们认为值得付出生命。” “命也有价值吗?”苏流穗语气依然迷惘。 “自然有的。” 苏流穗又问道:“那你呢?你的生命。” “为什么这么问?”萧若佩奇怪问她。 “我在山上休息时候做了一个梦,梦到他说你一年之内,必有生死大劫,我怕他说的话成真。师父说只要不舍,心中就已经决定好了价值,性命的价值,对你来说多重要?” “你把我想成什么样的人啊?”萧若佩听她说话不像玩笑,应该把梦里的事情当真了,想扯开这种沉重的话题,免得让她心神不宁。 苏流穗却轻声道:“认真回答。” 萧若佩一愣,看来她口中的梦境不简单,以致她现在都没有完全醒过来。“你认为他能够未卜先知吗?” 苏流穗摇头道:“他真的那么厉害也不会被耀日城压得百年不能出世了。我担心你,我感觉得到你的变化,原来的你不过是个好哥哥,好得令我羡慕小崖,但也只是个普通人,偏偏我离开的大半年里,你就变得…不像一个人了,引天光,通地脉,我实在想不到有什么人能做到其中一件,你都做到了,你会离我们越来越远,变成和苍圣,和萧遥,和他一般,成为无所不能的神灵,那时候就再也见不到你了,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原来因为这事情,凌先生说过苍圣在指点自己武技,如今看来并非先生信口开河,苍圣的确有事情需要人代劳,刚好选择了他,传授了办事手段,天光帮助木灵天光救青萦,地脉用来封印“旧天地”,两件事都已经办完,接下来应该不用再与那些高高在上的人打交道了,也许会回到原来的生活里了吧?才区区半个月,逍遥界怎么就这样不可思议了?摆脱杂乱的念头,他回答道:“你不用担心,我的能力都已经起过作用了,以后大概不会用上,飞来飞去奇怪了点,你要觉得不像普通人,我就继续用脚走路。” “你说的,不许反悔!”苏流穗一挺细腰坐立起来,带来隐隐香风,盖住了初春的花香。 萧若佩在她头上轻轻一敲:“就没见过哪个人像你这样盼着自家兄长没出息的。” 苏流穗俏皮一笑,站起来说了一句:“所以我独一无二啊。”说完跳着往自己房间走去,看来已经放下了心事。 第三十八章 耀日武者 第二日萧若佩随着莫青城去了琼山为死去的弟子举行葬礼,这一次又没有见到他的父亲莫龙啸,听说昨晚他一人就击杀了昕妄水,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来到耀日城就没有见他出现过,但是想起之前遇上的云家人,萧若佩觉得还是不遇上比较好。 回来之后已经过了正午,本来莫青城还打算留两人多住几天,但是进门就见到苏流穗已经收拾好了行装,送她的名剑也不要,她又是学习云圣剑的,秘籍对于她来说也可有可无,最后只将来时候吃的饭钱还上,送两人乘船离开了。 两人走后不久,耀日神鹰冲天飞起,江无浪背着一根三尺竹竿,乘着苍鹰出了明州,外界还没有确认该如何处理天光礼上昕言出现带来的新问题,明州又一个少年带着两种能激出惊涛骇浪的意境冲进了滚滚武道。 “呸!敢偷袭你家高大侠?”一条小路上,脱了袍子的高长令正从两三个趴在地上的武者身上收起拳脚,捡起打架前丢下的袍子,穿上身之前还不忘给地上不能动弹的武者揣上两脚。 经过半个月的赶路他才离开青州地界,来到了中州,这一路上他走得非常小心,进入中州时候被几个游荡的武者发现了行踪,不得已出手制服了他们。 穿上袍子,整理好散乱的头发,看了地上没人动弹,他才急忙离开这里,就在他走后不久,趴在地上的武者都纷纷起身,互相之间眼神交流,分出两人跟着高长令离开的方向走去,另外一人则回头去了报信。 “虽然暂时制服了他们,我的行踪已经暴露,接下来藏不住,要去武盟找些人手护送了。”高长令明白自己的身手遇上真正的高手绝不是对手,到时候就只有交出图纸一途,多个帮手遇上打劫还能帮忙拖延一些时间,现在不用考虑人多目标明显的问题了。 前方盖阳是中州大郡,武盟应该有不少能人,若是能请到一位银名侠,此行就有把握安然无恙,要是恰好有位金名侠经过,又心情很好接下护送任务,那就可以横着走大路到人皇城,不必担心半点安全问题了。 当然那是最理想的情况,虽然可以借着他先生的名头直接去找那些挂侠号在武盟的武者,但是这样会让先生欠下人情,不到最后时刻不做考虑,借用凌家的说法,能用钱解决的事情是最划算的。 进入武盟之后,情况好得出乎他的预料,盟内不仅挂着数位空闲的银侠号,最上方还有一枚金灿灿的侠令挂起,待他见到金侠令上的字后,不禁脸色一变,居然是合潭山主安立命,那位带头在天光礼上对萧若佩的玉侠名提出反对的人,高长令在当时和他唱了反调,怎么看这位金名侠也不像是见了他之后会心情好帮忙,安立命不是孤家寡人,他是声势不小的安合庄主人,不是要在武盟挂号的闲散武者。 那就是专门等着自己来的了?虽然安立命心胸不大,但也不会小到因为一次反对就亲自动手阻拦,唯一的可能就是他知道了手里的图纸来历。 “心肝真是够大的。”既然他堂皇地将名侠令挂到了武盟,高长令也不想在他面前弱了气势,上前取下那块金侠令,一扔丢到前台办事的人手里,大喇喇坐下道:“就雇他了,让他来见我。” 那人一看手里的令牌,差点拿不住掉了下来,这可是金名侠,能是这般呼来喝去的吗? “你就说高长令来了,他保证乖乖过来。”反正是得罪了,安立命也不是个好说话的人,他不介意得罪得更狠一些。 那人刚想推辞,一只手从他手里拿过了金侠令,刚抬头见到是侠令的主人,他连忙退后,这些狠人的事情,他一个小小的武盟侍,可不敢多出头。 “青玄峰一别已经半月有余,高少侠想必路上太辛苦,火气也大了,不如去我那里歇几天?合潭山风景不错,等高少侠放宽了心,我再派人将你送回太学院如何?”安立命风度并不小,面貌神态颇有威仪,令人初见即生好感,所以合潭山一带武者都尊他为首,身为名震一方的合潭山主,安立命在八大宗门之下也算是有威势的人物。 “安山主真是有闲心逸致,跑武盟挂牌来了?”说着话,将包着武绝峰遗迹的绢袋往桌上一放,果然对面眼睛轻微的随着移动。高长令笑道:“说话直接点,不就是想看这个么?” “高先生是聪明人,说多余的话倒显得我小气。”安立命手往后一摆,数位武者站了起来走到名侠座前将侠令取下,上面孤零零的剩下一片黯淡铜色。 安立命在他对面坐下:“但你以为我是为了一己私利跑来做劫道的勾当,就小看我安某人了,昔日凌云前辈与昕天圣于青玄峰决战胜出,成为天下第一的武者,至今依然被我等后辈敬仰,不仅是因为他的武力天下无对,更是他将一身绝学刻于石崖任人观摩的侠者胸襟,青玄宗强行将凌云前辈心血占据,把武绝峰遗迹和云圣崖刻视为己有,不仅仅是青玄宗,八大宗门哪一个不是占着传承不放?武技,心法,入意诀窍,这些他们都秘而不宣,虽说我等走得皆是一道,他们却看得更远,走得更快,这还是凌云前辈希望看到的武道吗?门派势力垄断的武,还是人人能走的道?” 说着安立命站起来背向高长令:“萧玉侠是有机会打开局面的人,他天资不凡,看天光礼就能感悟出驭使天光的意境,评上玉侠无可非议,但提出他玉侠名的偏偏是青玄宗,还轻易的获得了云浪宗的赞成,连一向高高在上的凌家,也插了一脚进来,萧玉侠在此之前名声不显,值得他们卖这么大的人情?不过是想要将我们这些非大宗门武者之中好不容易出现的天才人物拉到他们那边,将普通武者走的路堵上,好让他们的地位不受威胁,你是文首看好的弟子,莫非其中道理还看不出来?你在天光礼上为萧玉侠说话,我能明白天才之间惺惺相惜的想法,但是你却不清楚,以你的身份无端涉入武道之事,不仅会为你先生惹来非议,更会让相安无事的王武两道矛盾激化,世道一乱,再有个昕天圣般的武者出来,如今世上没有凌云前辈,恐怕到时候就不止是武道的事情了,这大祸,是你可以承担下来的吗?” 说到最后他又回头俯撑着桌子看着高长令道:“我是想要看武绝峰遗迹画卷,没有抢夺的想法,不过是提出更好的办法让你从这件事情之中脱身出来,只要你点头,刚才那上面挂着侠名的武者,都承了高少侠的恩,自会舍命护送你一路安全。” 高长令认真听他说完后笑道:“这么说你一直都是好人?我还误会了你?” 安立命坐回椅子上摇头道:“安某不敢自夸,不过尽力做到我力所能及的地步。” 高长令左右看看,如今堂上坐着的武者,估计都是在他的掌握之中,硬拼是没有任何胜算的:“安山主在如此巨大的优势之下,还舍得花费口舌与我分解,当真是个讲道理的好人,金侠名果不虚传,莫要自谦。”拿起桌上的绢袋,他接着问:“万一,我说的万一,诸位理解不了画中内容,得不到其中武技,你们是打算留着一直看到明白为止,还是会认为里面的图纸是假的,觉得我欺骗了你们,然后继续找我麻烦,到时候怎么处理?” 安立命笑道:“那是我等与武绝遗迹无缘,怪不到高少侠身上。” “那就说定了。”高长令不等他将话说完,将绢袋一推放到他面前:“归你了。” “这…”安立命想不到他竟然这么爽快,他还准备了好多说辞,最后即使说不通,他都做好了用些隐秘的手段将东西拿到手里的打算,如今才不过说了两句,他就这般轻易拱手相让? “东西我放这里,等你们看完送到太学院就行了。”高长令却不管他想法,将绢袋放下,然后转身往外走去,好像他比对面这些人更急着将图纸送到他们手上。 眼看高长令已经过了两三个人,只消几步就到门外,反应过来的安立命脸色一沉,喝道:“站住!” “怎么?还有事?不是说好不找我麻烦吗?”高长令奇怪地回头望着还没动手拿走绢袋的人群。 “你确认里面是真的武绝遗迹?” 高长令一脸理所当然地回答道:“当然,你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他的态度越是平淡,安立命就越发不能肯定,拿起绢袋之后他还是一挥手道:“请高少侠到安合庄。”然后离开了武盟。 左右数名武者包夹过来,只留了一条路,高长令被围在中间,他无可奈何地跟随安立命离开的方向走去。 刚到门外,却发现刚才出去的安立命被人拦下了,拦路那人虽然才到他胸口高,但是一把狭长黑鞘狭刀横在那里,气势就压得安立命不敢上前。 “你刚才说再有个昕天圣怎么了?”拦人的汉子虽然矮小,但是浑身精壮肌肉,裸露在外的胳膊肌肉分明,高高鼓起,把无肩短打撑得鼓起的胸膛,也比他高出一个头的安立命更为宽阔。 身上的衣服是普通麻布料,蓬乱的头发大部分被一条粗布绑着,脚下穿着露出脚趾的草鞋,一身上下看起来就那把黑鞘长刀值些钱,但是这样一个不修边幅的人,毫无气势的站在门口,就让身为金名侠的安立命额角流出汗水。 他不敢鲁莽,对面的汉子却不和他客气,手中长刀带鞘疾点拿着绢袋的左手,安立命右手掌横栏想要阻挡,那人手腕一抖,刀鞘突然往前一窜,长刀却后退抽出,安立命一掌刚落在空刀鞘上,鞘尖依然顶到了他腹部,令他的身躯不由自主地躬起,还没来得及站直,寒光闪闪的狭刀已经伸到了他额前停下,寒气刺激得他头皮一紧,急忙变换动作,往下一蹲要躲开刀口,那刀如影随形压住他额头,一个照面,他就被压得蹲下不能动弹,反比对面的汉子矮了一头。 “没激出我意境,你还不是入意武者。”那人语气轻轻却说出了吓呆周围人群的话来,他接着说道:“我还以为有多大本事,敢说如此大话。” 入意武者!看他年纪不过三四十岁,外表像个猎户多过武者,居然是个入意武者? 那人看了一眼后面出来的高长令,不由得冷哼一声:“你脸皮比你功力厚得多,从一个文道小辈手中抢夺东西还说得如此大义凛然,安立命,我就是杀了你,也算是为武道除了一条害虫罢了,不过你这样的武者,也算替我们省了事,我不杀你,留下不属于你的东西,快滚。” 安立命只得放下才刚到手里的绢袋,低头捂着肚子走开,后面的武者见状也纷纷四散,对于一位入意武者,上去多少人都不够。 “多谢这位大侠。”高长令连忙上前拱手作揖。 “我是耀日城的,不是什么大侠。”那人收刀背好,留下一句话掉头就走。 高长令想起他因为安立命说到了昕天圣才出手拦下,顿时明白过来他不是为了锄强扶弱,入意武者,也不会贪图武绝遗迹,看他的方向是往人皇城那边,能和他走一段路就安全得多了,要能让他送到长生阁,哪怕安立命的安合庄倾巢出动也不能动自己分毫。想到关键,他急忙捡起地上绢袋追去。 第三十九章 兵院传人 安合庄不像八大宗门各自在一州之内声势无匹,更及不凌家的超然,安立命只在一郡之内声望斐然,他的手脚伸不出外面,只要高长令离开盖阳,他想要获得武绝峰遗迹画卷只能另寻他法。看着和后来出现的汉子一起离开的高长令,安立命带着帮手们回到庄里,吩咐账房发放佣金之后,请来帮忙的人陆续离去,庄内只留下他几个真正的心腹。 “确认是洛月轩吗?”关闭门窗之后,他身上再也看不到得罪了入意武者的惶恐。 旁边一人回答:“武器不是枪是个问题,从年纪和行事来看,有七八成可能,不挂侠名的入意武者根本没有,触及了意境的人也不多,突然冒出来的人,除了他就只有之前声名不显的萧若佩了。” “没想到是我们这条线上钓上了他,算是无心插柳了吗?”安立命沉思道:“通知皇宗那边,用这个消息从他们那里换武绝峰遗迹画卷,想必以他们能力,弄来画卷轻而易举。” “他们不是和我们一路,若是知晓了洛月轩的踪迹,实力对比就太不公平了,与我们坐山观虎斗的计划有所出入,恐怕得不偿失。”旁边有人提议。 安立命抬头望了一眼说话的人:“你是小看洛月轩还是小看皇宗?只要洛月轩再前进三百里,皇宗一定能掌握他的行踪,我们只不过是凑巧赶在他们前面遇上,洛月轩的本事你也不要小看,百年前兵院刚冒出头,就被张直掐断了气,被凌鼎山用钱砸断了骨,就是这样的残败之道,依旧让他走了出来,你认为他会因为不对等的实力就会放弃?不如说事情到如此地步才能斗出他们真正的实力,打得起真火来,才能够烧暖我们这里。” “不怕引火烧身吗?”那人依然担心质疑。 安立命起身笑道:“八大宗门都有入意武者,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让世人仰头去看,他们自认为已经到达了顶点,无欲无求,俯视众生的大眼,怎么能看到在他们脚下搬走泥土的蝼蚁?又怎么能够知道天外有天?须知道没了立身的泥土,再高的大厦也会轰然倒塌。他们的注意力越集中于那些更大的乱子,我们才越有机会。你明白我为什么要取武绝遗迹么?不只是因为其中武技,我的资质我明白,不要说当初在山上看看脚印就能重现当日景象的萧若佩,就是他将看到的场景画出来,我们也学不到其中武功,遗迹画卷到我们手里作用不大,整个逍遥界呢?已经出了一个萧若佩,隐藏在众生之中的人又多少个人与他相近甚至高出于他?从其中学到武技的可能都很大了,青玄峰以此卷武技立世,只要他们武技传出去,八大宗门垮一个,武道之上的拦路大石少了一块,到时候我们才知道武道究竟是以武立道还是存道不枯,他们落地之后才能再抬头看到天到底多高。”将手掌压着桌子,围坐在长桌周围的人都能感觉得到他的力气是有多沉稳:“我们不是作为台上的表演者出生,只不过是推平道路的担土人,注定了不能站在那上面,不需要太多高绝的技艺,但要有力气,有耐心,一代两代,终有人会将这武道坦途打通,就算是入意武者才能看到这条道路上的终点,但也不要忘记,我们才是铺平这条路的人!引火烧身?就算烧也只是毁掉我安合庄,与我们的目的有何关系?” “各自去办事吧,记住,和前面一样,出去后不许吐露半点。”说完之后,安立命坐回椅子上,似乎在沉思,众人见状也纷纷告退,屋内只剩下他一人了。 “人心,好用吗?”寂静无人的屋内,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安立命猛然跃起,从后面剑架取下一把剑之后拔出,防住身躯要害之后才敢四下打量。 关上了门窗的屋内,烛光照不到的角落里,走出一个矮壮的抱刀中年,与摆出应敌姿态的安立命相比,他显得十分随和,还将刀放到桌子上,拉了一个椅子坐下来,开口道:“你知道兵院为什么被张直掐断了气的吗?利用人心,他看不惯,所以用更加纯熟的心计将刚露头的兵院苗头掐断,我们虽然输给张直,但是不输你安立命。” “洛月轩?”安立命看着对面出现的人,心中大惊:“你不是护着高长令去了人皇城吗?” 洛月轩反问他道:“我有护送他的责任吗?”安立命才想起两人并没有关系,甚至高长令都没有给出正式的雇佣,他们连雇佣关系都算不上,只是看见高长令追着上去,以为两人一起走了没有机会动手,哪知道他又倒回来。 “你来这里什么事?”若没有护送就和此事没有关联,除此之外安立命不记得自己得罪过这位入意武者,就在之前被他折辱了也不曾出言不逊,想必没有惹他生气,洛月轩要是讲一点道理,没有找自己麻烦的理由。 “护送高长令啊。”洛月轩自然答道。“没有责任不表示我就不做。” 安立命语塞,行,你入意,你拳头大,你说的都是,心中认栽,只能放下剑低头道:“我不会再阻拦他。” 洛月轩点头:“我不放心你。” “莫非你想杀了我安某人?”安立命放下的剑又抬起。 洛月轩从桌上站起来摇头道:“不是,只要我从这里走出去,你就没有胆子做多余事情了。”拿起刀走到门口回头道:“你相信我的话,不要在兵院传人面前耍计谋,省得吃大亏。” 人走入黑影之后,周围门窗没有响动,虽然气息已经不存在,但是安立命不敢确认他已经离开,念头转动他忽然想起之前要人去传信给皇宗,一口气猛然窒住,洛月轩已经知道自己送信的事情,万一他换一个方向,那不成了自己报的假消息?他来过安合庄,只要留下一星半点经过的证据,自己岂不是会被皇宗那群人当成他的同伙顺手灭掉?夹缝之中的势力做得好能左右逢源,做不好就是被双方倾轧了。 想到后果,他急忙赶去阻止刚才去了执行他命令的人,出门还吩咐下人打扫庄子,务必每一个角落都要重新整理。 看着忙碌的安合庄,屋顶的洛月轩摇头:“力不从心,安立命,你的心太大了。”手中一只从安合庄鸽舍里抓来的信鸽飞出,他紧盯着飞走的鸽子嘴里自语:“现在我在暗,你却已经暴露,手伸得太长,难缩回去了!” 从中州边沿的盖阳到人皇城,以高长令的速度哪怕是不用惧怕有人袭击大摇大摆骑马走大道,也需要十天,但是那位入意高手消失半天,重新出现答应护送他之后,这段路程他只用了三天,这三天无日无夜,都是被那位自称姓洛却不肯透露姓名的人一只胳膊夹着赶路,吃饭的时候稍微停顿,也主要是高长令休息,那位洛姓武者从来没见他眯过眼,不说入意,单凭惊人的力气速度和耐力也不多人能打得过他。 三天高长令都快学会被人用胳膊夹着睡觉的本领时候,巍峨苍山入目,他们从东面青州过来,苍山向阳一面,正是人皇城,城正中是人皇殿,自人皇萧遥在位建立,到如今无数代人皇居住,是逍遥界气运汇集之地,人皇之势稳固其中,使得人皇殿万年不倒,虽有增建,其中屋宇却从来没有崩塌老化。 人皇殿左侧为八层长生阁,里面留下了逍遥界自古到今所有真实历史以及水文地理变化,时间长河上留下璀璨河沙的人和物尽在阁中,记录其中的事情将被永久留存。逍遥界八州七百郡,除开明州之外,成千上万的韶风令将各地值得记录的事情传达到长生阁之中,由长生阁护书分类整理之后存留阁上,外人不得删改,不能随意参观,韶风令允许观看下三层书籍,并随着送来记录的积累逐渐获得上面几层的出入资格,一旦能够进入五层,就可以申请护书之职。外人就算界御皇帝要进入三层以上也需要有护书的陪同,最上层据说还有一代人皇萧遥时代留下遗物,那一层从不对外开放。其他人若想进入二层之上需要护书的认可,或者护送韶风令记录到达长生阁之后有进入一天的资格,这就是高长令找萧若佩取得的东西,有文章被长生阁收录的文人,称作长生学士,长生学士也允许观看阁中书籍,但是不管什么身份,都不允许从里面带走一片纸张。 当然也曾有皇帝以权压迫长生阁开放,到最后都以失败告终,长生阁不依靠外面支持,仅开放最下面一层以及外边广场上贩卖阁中仿品收入就足以维持长生阁运转,一层多数是无数代文人流传未经后人篡改的名篇大作原文和外面少见的名画古物仿本,是无数学子士人向往之地,外人来到人皇城,大多是要来长生阁看一次,增长的知识见闻抵得上外面数年苦学。 长生阁前不远,就是培养辅佐王道人材的太学院,太学院有分文农,筑,医,算,器六门二十四课,学成一门方可出师,高长令拜于文首门下,文门辩,博,论,传四课他正在学博,博课需求见闻,于是有了他远赴青州见识天光之行,观礼的大臣之中有人认出他是文首弟子,安排他在最前头的席位,他才得以见识到木灵天光礼上入意武者对决,并与萧若佩有了瓜葛,被他算计护送武绝峰遗迹画卷。 再次回到太学院门前,三天都没有好好休息加上一路颠簸,见到太学院前刻着的“正仪正心”的门匾之后,高长令还是抖擞起剩余不多的精神,将衣服头冠整理干净才跨过第一道正仪门,之后是省身门的“心有明湖”,第三道博学门的“学无止境”,过了三门才算进了太学院。 “洛大侠,我先带你去我学舍住下,今日先歇息,晚上出去好好吃一顿,等回复精神再进长生阁。”洛月轩护送他的条件就是要与他一起进阁内,高长令也不清楚一份记录能不能让两人都进入其中,但是没有他的护送这一份武绝遗迹早已经落到安立命手中,自身安危也不能保证,就算不能两人进入,也只好将这个难得的机会让给他了,高长令在路上看过几次画卷,也不算毫无所得。 “你自去吧,我在太学院有相识的人,等我与他相见之后明日再去找你。”洛月轩放下手中刀给旁边的守卫之后大步跨入门内,看他熟悉的前行,对路途十分熟悉的样子,高长令几步追上问他:“你有认识的先生?需要我带路吗?” 洛月轩摆手摇头道:“是后院劈柴的老人,我家乡的一个伯伯,我们乡亲见面,你不好跟过来。” 话已至此,高长令也不再跟着,目送他远去之后带着绢袋先去见自己先生详诉一路见闻了。 第四十章 兵院雄势 洛月轩到了后院柴房,柴房枝繁叶稀的老樟树下,头发和头上树叶一般稀稀拉拉的老人举着小短斧,脚跨马步,干瘦的手臂挥舞落下,放在木墩上的木头应声裂开两半,动作干净利落,不像他身躯那般老弱无力。 老人抬头,见到来的是洛月轩之后,眼中精光闪烁,手中斧头任它剁在木墩上,起身踢开两块劈好的柴把道路清理出来走上前:“回来了?” 洛月轩走到老人面前,扑通跪下,磕了三个响头:“师父。” 老人笑呵呵扶起他仔细打量一番之后,点头连连说“好”,拉着他到樟树下指指木墩:“你有多年没有劈过兵院的柴了吧?试试?” 兵院,百年前太学院六门的之外的第七院,被张直扳倒之后破落至今,如今被当做柴房,仅剩下师生一对,只有探究过根底的人才知道太学院内兵院还留存。 洛月轩拔出短斧,拾起地上的木头竖立在木墩之上,手指在上面虚画了一个叉,一斧头劈下去,木头脆声分开。 老人听着熟悉的声响,脸上笑意渐开:“攻其弱点,力到则破,你入兵院就学劈木头,成了基本功,我都听得耳朵起茧了,还想你出去之后我才能有安静日子,没想成你一走,我这还有点不习惯了,回来了好。” 洛月轩继续捡起地上木块:“我想留在耀日城。” 老人脸上笑容凝滞,他盯着洛月轩问:“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兵院为了应对武道势力设立,耀日城是兵院最理想的对手。”洛月轩边回答边将一半的木头再次劈开,“他应该是我的敌人,我却在那里找到了一身所学的意义。”放下木头,他对老人说道:“我这次回来,一想见您最后一面,从此不出明州了,二有耀日城主的命令在身,回来调查一件事情。” “逆徒!”老人怒气无法控制,手里抓过一根木柴要打洛月轩,手臂却悬在空中没有落下,洛月轩也不敢躲避,强硬挺着脖颈等着他打下来,见师父动作停止,他开口说道:“耀日城对外界并没有威胁,相反那里更需要兵院的存在,他们需要外界的帮助。” 老人长叹一口气,将木柴随手扔下颓然道:“成也武,败也武,武道出现之后,这世界就乱了,作为源头的耀日城,我何尝不知道他们应对的是什么样的对手,但我们的方向不能变。兵院的出现就是为了遏制武道,你却转头说要去武道混乱源头的耀日城,你对得起二十年苦学吗?” “兵院更应该应对威胁到人类安危的事情,昔日武道,现在比武道更加混乱的敌人已经出现,武道已经成为可以借用的力量,可以成为人类的锋刃,兵院不是藏锋的剑鞘,应该作为人类持握利剑之手存在。”洛月轩直视老人:“我在耀日城,知道了持握利剑应该做的事情,不是将剑锋朝着同为人类的武道。” “我要向师父你请教最后一个问题。”洛月轩站起来:“我们兵院是不是人类的手臂?遏制武道,是人类的需求还是王道的需求?太学院是不是有第八院,学习‘御’的皇院?” 老人听到皇院二字,眼中精光一闪,然后若有所思道:“对了,张照玉知晓此事,你去了才几年,就能看到如此机密的事情了,耀日城就没有对你这个外人有一点防备?” 虽然洛月轩早有预料,但听到自己授业恩师亲口承认皇院的存在,他只觉得眼前的老人不再熟悉,太学兵院二十年的学艺时光也渐渐模糊,似乎那不像是自己曾经的生活经历,反如一场梦境,无比真实的梦境。 “所以…兵院是皇院之手了?”他缓缓开口,并没有回答老人的话。 老人在院中踱步,寂寥的兵院四处放着柴堆,细碎树叶落在地上也不曾清扫,劈柴余下的木屑四处散落,昔日坚石铺就的地面,如今也坑洼一片,无人修补,老人走在上面高一脚低一脚,加上他的年纪,让人不由得怀疑他会不会因为脚步落空摔倒,似在说给对面的人听,也像在自说自话,他低语道:“这样的兵院,有资格给皇院当手么?” “兵字未去,就有资格。”洛月轩并未打算就此终结话题,穷追不舍地问下去:“因为我们是皇院之手,才被张直针对?” “兵字未去…你已得兵院精髓。”老人语气之中对洛月轩的表现极为赞赏,他接着说道:“你也清楚,兵院并没有掌握自己力量的能力,如同手臂不能决定自己该做什么,所以我们要找一个能指挥我们方向的头脑。” “就找了皇院?” 老人举手叫他不要打断:“不,第一人选是张直,能把握逍遥界走向的张直,他是最有能力指挥兵院的人,但他不需要,他认为当时的逍遥界刀手已经够多了,他不需要持刀的手,也不需要锋利的刀,宁愿刀放着生锈也不想它们动起来生乱,一条持握利刃的手臂在他眼中还不如一根能烧火的木柴。”老人自嘲笑道:“这是他原话,兵院口口相传到我这一代,本打算等你接替我执掌兵院的时候才将这些告诉你。” “之后才是皇院找上我们,他们起初并非叫这个名字,设立之初,是要研究张直为官之道。”老人似乎走得累了,坐在门口的阶梯上,缓了一口气才继续说道:“目的也不是培养界御皇帝,只不过想要培养出与张直相仿的人才。一个张直可安天下,若能有第二第三个,不需要养出太多,也不需要人人都能和他一样,只要每一代都有一人或数人接近于他,连续不断,就算武道兴起之势不能阻止,逍遥界也不会有大乱,虽然设立新门花费不菲,只要能成功,这笔买卖如何都不会亏的。” “这一门,称为‘御’,当时集合了太学院最为顶尖的人才,还有数位卸任界御参与,他们经过了多次推算,得到的最终结果都是培养出来的人继承界御之位,在此之前,界御一向由苍山天心顶上朝阳赐予天眼,有德者居之,人类培养的界御,与界御传承冲突,这一结论刚出来,新成立的皇院就出现了权力倾轧,无数的势力想要渗透到皇院之中,张直知晓此事之后,直言皇院是比武道更大的祸源,若皇院继续研究下去,他就将他们放在最优先解决的位置上。” “之后就是皇院与兵院联手,在与张直的交锋之中,以兵院的败落为休止,皇院败于张直之手,停止了‘御’门的研究。”老人凄惨笑道:“两院联手,竟然败给一个人,这样的人才,不当界御当什么才适合啊?他死后百年皇院都不敢出现在世人眼前,我兵院更落到如此境地,他不是人皇,难道兵院就连一个普通人也抵挡不住?” 看到恩师如今颓败的模样,不难想象兵院昔日交接传承时候的景象,一败涂地不过如此,沉重的失败感,到百年后依然传达到传承者身上,落败的兵院,更像是失败者的最后寄托。 但洛月轩在耀日城看到的事实却并非如此,他捡起一根木柴走到老人面前道:“火对于人类才是最重要的,张直将兵院放在烧火的木柴下,够抬举我们了。我在张照玉留下的书里看到过张直之后的话,他说兵院太过锋利,逍遥界还没有到需要用上我们的时候,他即使掌握了,也不知道挥向哪里,比起武道,我们才更要藏在鞘中,兵院败在他手中,因为掌握兵院之人是皇院,试问一个以研究他的道成立的门院,如何能击败作为原版的本人?兵院应当做握刀之手,皇院却将之当成刀,再锋利的刀,落到小孩手里,也能被粗糙的铁锤砸烂。” “兵院尚在,你我之道依然留存,兵院就从未败过,只是藏锋鞘中。”洛月轩将木柴放到老人手里,“如今可以挥刀的敌人已经出现,没有人能指挥我们这只手臂,就该由我们自己决定落到哪里,兵院的将来,不能由皇院决定。” “这就是我入意的根源。”洛月轩退回几步抱拳躬身:“师父,请恕徒儿不孝。” “所以你要将自己交付给昔日的对手,来对付曾经的主人?”老人站起来走到门口:“你拜我两次,是要还二十年我传艺之恩,与我这位兵院主人,皇院之手划清界线?” 洛月轩站直道:“不敢想还师恩,我与兵院的联系,只要还继承这身技艺就断绝不了,兵院就算没有掌控自己的能力,也不应该消减自身的锋芒来适应主人。” 他抬起精光闪烁的眼睛,直视老人:“师父,兵院没错,你们错了!” “好大的胆子!”老人握着手里木棍指着他怒骂道:“你质疑我就算了,还敢质疑百年兵院的传承?你忘记自己也在这里学的本事了?” “正是在这里学的本事告诉我,这里错了!”洛月轩上前一步,两人气势相冲,满院落叶飞起! 老人站到兵院门口当中:“那你试试来破我兵院百年的道,若只得一张嘴上有本事,你就老老实实留下,学了真本事再出去。” 洛月轩早知有此一战,他从地上捡起一根木棍握在手中,身上的气势节节拔高:“若师父落败,就随我去明州见识兵院如今持握的利刃。我去年入意,师父可不要轻敌。” “不思进取!”老人手握木棍一端,横推向前,“我就要看看你学的武技小道,如何破我兵院雄势!” 老人站稳之后,破败的兵院瞬间被激活,院中石头,柴堆,树木,柱梁,所有的气都在老人身上汇合,被他支配之后,整座兵院之势凝成一股,如同顽铁铸就!老人手中的木棍成了指挥这股势的令旗,不仅周围的气势全数镇压在洛月轩身上,就算粗狂的用这一根引领着一院气势的木棍随便敲下来也非人力能挡! 柴堆如同城墙,落叶好似利箭,只要握在老人手里的木棍一动,洛月轩再无立身之地,兵院虽破,雄势犹在! 第四十一章 断臂留疤 “若兵院有百人,朽木换成坚盾,树叶变成利箭,何愁武道意境!”老人起势之后,衰老之色被风发意气遮盖,当门直立的他恍如一尊门神,那里看似最薄弱的地方,正是兵院锋芒所聚,哪怕是不懂望势的人,也能从他身上感觉到那种锋芒毕露的压迫。 “院中一叶一木,皆是师父心机所寄,要起这般大势,最少须月余时间,仅仅为了对付意境武者,花费如此精力,值得吗?去除了武道之后,我兵院又剩下什么?”洛月轩不为所动,反问老人。“如今武道就是坚盾,就是利刃,你还要从何处寻求兵院将来?”周围势都是老人布置,入意武者不能从中取得丝毫助力,与普通武者没有区别,只需常人手持硬弓利箭,也能轻易地射杀老人布置的势镇压之下的意境,这就是兵院克制武道的信心来源,如今正在接受兵院最后一位弟子的质疑。 老人被问得一愣,洛月轩接着道:“我在此,就是兵院,我不在,就是武道。”踏前一步,“武道称道,因为它能容异,兵院百年衰败,不止因为张直,更是因为不容异,更是因为无用!” “逆徒!”弟子话语之中的连续刺激,令老人怒发冲冠,一头稀拉白发挣脱了绑布的束缚,根根蓬起显示着他话语里的怒气:“兵院百年传承,岂是你短短几年见闻可以颠覆的!” “从兵院只为克制武道就注定了它的成就低于武!”洛月轩手中木棍随着话语一起扔出,直挺挺地刺向老人,若把老人当成是木柴城墙的门户,洛月轩那一根短短的木棍所携带的势就如同百名力士扛起冲锋的破城锤,一往无前的气势化作实质,在木棍前方凝聚出厚重的锲头,目标直指老人守卫的大门。“兵院知彼知己,我们不过是被皇院蒙蔽了眼睛的家犬,将他们对逍遥界的控制欲当成我们追求的平和安稳!” 兵院调势,武者借力,两种能力在洛月轩身上合二为一,作为他力量的承载物,木棍上汇集的冲击力就是一座小山也抵挡不住,院中雄势积累百年,也是非凡,哪怕洛月轩借着言语令老人方寸大乱不能及时调动院中之势,去势汹汹的木棍撞到两堵木柴堆之间就被挡了下来,不可听闻的波动因为这一撞出现在木棍与柴堆之间,却被这座破旧的院子禁锢,凝聚在空中不能外传,好似空气之中多了一圈圈竖起的涟漪,涟漪将院内一切动静阻拦消化,不漏一滴。老人也随之清醒,空中起舞的落叶听他心机调动,纷纷朝着洛月轩站立的地方射过来。 就在树叶动作的时候,兵院之中,出现了数十个洛月轩的虚影,那些虚影站在柴堆边上,或三或两,将高堆的木柴推到,原本稳如城墙的势顿时因为承载之物倒塌瞬间萎靡,空中的木棍刺破那堵不可见的气势之墙再次迅速前进,树叶距离洛月轩尚远,木棍已经到了老人身前,撞在老人手持的木棍之上,将之齐腰撞断,作为号令院中气势的信物,木棍一断,院中气势散乱,树叶失去支持,无力往地上飘落。 四散的木柴,飘落的树叶,院中的衰败,比洛月轩进来时候又多了一层。 “兵院之势,有我在内。师父,你不仅不知道彼,连己也未曾看清。”散落的树叶之中,洛月轩缓步前行,走到老人身边,将他摇摇欲坠的身躯扶稳,带到旁边的木墩上坐下,“兵院将来,也有我在内。” 老人紧握半截断棍不放的手听到最后一句时候,彻底松开,木棍落地。 洛月轩决然起身往外走去,身躯比起进来时候好像更加矮小,落足的力道却愈发沉重,仿佛宽大的肩上承载的东西多出了许多。 老人明白,兵院被张直掐断了气,被凌鼎山压断了骨,如今撑起这副残败躯体的筋,也被洛月轩抽得一干二净,兵院从此就真是一间柴房了。 “等等!”说出这两个字的老人却像是放下了多年的重担,语气也清亮不少。 洛月轩回头,在他记忆之中,师父并不是拖泥带水的人。 “将柴堆回去!”老人怒目瞪着他,眼神之中那股独属于老人的淡然与再次对世间万物感到新鲜的璀璨目光,远比刚才一座兵院的雄势更为有力,令已经明确了本心的洛月轩无法反抗,乖乖回到院中收拾两人打斗留下的烂摊。 兵院守护的东西,在老人身上慢慢显现。 “你这次来的目的是皇院吗?”洛月轩收拾完的时候,老人从屋里端出凉开水递给他之后随口问了一句。 洛月轩接过装水的碗,回答道:“是,皇院在数年前获得了一些不属于逍遥界的东西,正是从我说的比武道更乱的存在那里得到的。”凉水下肚,却助长了他胸口的火气,他沉声道:“因为此事,耀日城中死了一个人,一个本不该死,不会武功的人!” “耀日城主知道你和兵院的关系吗?他就敢让你一人回来这里?”老人知道此事不能深究,否则洛月轩会因为怒火失去理智的判断,又提起了心中另一个疑问分散他的注意。 洛月轩摇头道:“我没有提起,他也没有问过,耀日城主不是普通人,他应该看得出来,昕氏一脉能将耀日城牢牢掌控,只靠武力是做不到的,他们远比我们兵院想象里要强大。”然后他抬头看着老人道:“张照玉是心甘情愿呆在耀日城的,他在死前都为耀日城谋划百年大计。” 就这一句,老人原本对耀日城的印象就被彻底推翻,张照玉向来以他的父亲张直作为楷模,若是耀日城对逍遥界有害,他不会真心实意留下。 “如今皇院对兵院并不看重,除开兵院已经衰败的原因,更多的是他们找到了兵院的替代,他们手里有其他克制武者的方法,你此行要小心才是。”老人开口提醒道。 洛月轩喝完碗中凉白开,放碗到老人手中:“我喝了二十年这里的水,该让他们知道,兵院的凉水养不出好对付的人。”想了一下,他开口问道:“师父,此行我一旦暴露,兵院就算彻底与他们断绝关系了,你还要留下吗?” 老人哈哈一笑,指着院中道:“我现在就是个劈柴的老头,兵院他们可以不要,柴房总得要一间吧?”看他犹有话要说,老人道:“放心吧,放下了肩上担子,我还能多活几年,他们要是真阻拦你我,我就随你搬到明州去。” 洛月轩听过之后,才安心离开兵院。老人望着兵院最后一位弟子离去,眼中的光彩渐渐黯淡:“要卸下兵院这只臂膀,总要留下个让他们记得痛的老疤,我这过时的老旧之躯最合适不过。” 武院经历着师徒之间不漏声息的信念对决时候,文院的情况却与之相反,高长令安静的等待前面与先生交谈的同窗。 高长令的先生卢平年当五十时候就被尊为文首,如今已在文首的位子上稳稳当当坐了六年,所开“轻学简字”之源更是被称为后世文道大盛基石,卢先生主张取消繁文缛节,一切从简,又不著文章,有关他的言论多是在他门下听课的学生口口传出,得文首之称后便少读书,说过“前半生读古事,后半生学今人。”他学今人的主要方式就是通过他的学生获得新颖的知识,平常上课是学生听他讲,课后却是他听学生们高谈阔论,偶有言语涉入,也是直点众人言谈的中心,令人豁然大开。 旁的先生对弟子的要求多是聪慧伶俐,心无旁骛,术业专攻,卢平却喜欢选取那些学识驳杂的人,高长令就是因为被他看上破格录入太学院的人之一,在此之前他是个文不成武不就的平常学子,在卢平的指点下,不过两年时间,他就领会了文道的辩课精髓,连武技修为也不知不觉中大有进步,这一方面并非直接体现在气力方面,更表现在对局势分析之后更为灵活运用武技上,武技上的决断果敢又反馈在文道修习上面,本来文武两道都不突出的高长令居然在他的指点下掌握了两道的平衡,使之相辅相成,进步飞速,如今的高长令已经在同辈的学生之中得到“文拳”的名号,在太学院内也算小有名气,当然名声的好坏各人各的看法,毕竟名号是因为同辈之中说得过他的人打不过他,打得过他的人又说不过他才得来的。 看出来高长令脸上的困顿,屋里的方静师兄停止问话,卢平听得入神,声音停止了一会才看到门口的高长令,他想起观天光礼一事,预料高长令还要数日才能回来,不想居然回来得这般快,看他的神情像是赶了一阵急路,卢平也不拖沓,一指旁边的椅子对他道:“小高来坐。” 卢平对人的称呼就是如此随意,早年的弟子回来时候甚至敢直接叫他“老卢”,当然高长令这些年龄差距比较大的后学弟子不敢这么大胆,但也不会在他面前拘谨。 “卢先生,方师兄。”高长令进屋将绢袋放在先生面前的桌子上,坐下之后才算彻底放松下来,一颗心落地,他也开起了玩笑:“你们猜猜里面是什么?” 方师兄一愣,见先生朝他笑,他按照自己想法回答:“看这袋子是韶风令用来传送物件到长生阁用的,莫非是哪位韶风令记录的木灵天光礼画卷托你带回来?这倒是要好好看看。”韶风令的画技书法或许不特别,但是却极为注重事物本真,也能将事物以简单的语句线条刻画得干净,不涉及深奥的意境,对学“博”的人很有帮助。 高长令并不急着揭秘,嘻笑着问卢平道:“先生你猜。” “萧若佩画的武绝峰遗迹。”卢平一语道出真相,连一丝迟疑都没有。“方静你的观察力还不足啊。” 这是仅凭观察能知道的事情吗?方静本来就是随意顺着师弟意思附和一下,他并不关心武道事情,所以对天光礼上的事情只是有所耳闻的程度,并不知晓其中细节,对于萧若佩他还是知道的,十八岁的年纪就成为了长生学士,这样的事迹不要说在太学院,就是在长生阁历史里也没有几个,这位前途无量的文道种子居然放弃文途,做了一个小镇的韶风令,曾经他也为此惋惜过,更可惜他的文章被收入长生阁后至今无缘得见,如今这位传说人物的作品送到眼前,他自然也想见识,那一点被先生批评产生的小情绪也就不见了。 可是卢平却不急着打开,他手指着桌上绢袋道:“天光礼画卷除非有特殊情况,一般只有在长生阁一层展示一年的待遇,只能存放一楼的东西,不值得小高如此急忙赶回来…” “行了,卢先生你就别解释了,快打开吧!你看师弟也累了,等看完还得保管好让他早点休息。”方静名不如人,遇到感兴趣的事情时候耐不住性子。 卢平有意磨磨他的脾气,摊开指着的手示意:“你开。” 方静不疑有他,得到先生允许便兴冲冲地解开绢袋,将里面画卷放到桌上摊开,入目之处就是画中直直一剑刺向他的眼睛,明知此剑凶险,却又令人忍不住睁大眼睛,任那一剑刺中,然后他踉跄后退两步,眼睛紧闭,双手忙不迭地防在眼前。 “哈哈。”卢平笑着起身,以手遮住刚才方静看到的地方,这才落下目光,然后移动手掌只露出武绝剑一半观看,边说道:“你还是小看了萧若佩长生学士的份量。” “他能到三层之上?”高长令问道。 “三层?”卢平边看边回答:“我在五层都没有见到他的文章,也向护书问过,他的那一篇在六层。” 屋里两个年轻人已经震惊的说不出话,就连捂住眼睛的方静也放下了手掌,眼中的刺痛已经不再是他身上最强烈的感觉了。 六层,那是足以对千年数千年之后都能产生巨大作用的物品保存的地方,那层放着最为知名的东西就是界御皇帝统御逍遥界的方法,界御上任之前必登长生阁六层学习,卸任也要再次进入,将自己的统御方式留下,之后苍山赐予的天眼才会消失,萧若佩的文章有到达那个层次? 也就是说桌上的武绝峰遗迹画卷,是一张前往六层长生阁的门票?高长令理清楚之后才发觉一路背着画卷的肩膀有股火辣辣的疼痛,那桌上承载的纸张,在三人眼中不亚于一座山峰的重量,高长令甚至不敢相信自己一路上就是把这么沉重的东西随意背着到了太学院。 “先生你不是有资格上六层么?”方静想起另一个问题,卢平凭借文首之名是能够登上六楼的。 卢平摇头道:“六层的东西对我们作用不大,主要是维持逍遥界长治久安之法,于己身进益不多,没坐到那个位置上看了也没用,他那一篇我是不敢看。” 不敢看?两人疑心更重,卢平解释道:“我在翻看之前,有护书和我说那篇文章涉及到逍遥界存在的本质,看了之后不能再出长生阁,我就放下了。”他眼睛从画卷回到高长令身上:“长令你万不能因为一时好奇冲动上六层,就算要看也等老到无事可做时候再去。” 高长令本来的希望只是能上三层就满足了,没想到萧若佩的文章居然保存在六层,超出期望太多,他也不敢有过头想法,只是凭这加重的份量也足以保证两人进入长生阁,洛侠士的要求与自身所需不再冲突,他也放下了心。 于是他开口解释:“其实画卷不是我一人带回来的,路上还有一位洛姓侠士的帮助,才能平安归来,他也希望借画卷进入长生阁。” “哦?”卢平听到追问:“姓洛?叫什么名字?” 高长令摇头:“他不曾说过名字,只说与柴房的老人是亲人。” 卢平笑道:“他啊,你该叫师叔。” 第四十二章 阁中护书 长生阁四方八角,高有八层,堂堂正正,不雄不奇,周围也是普通的平地,地上铺有花草,植有佳树,引来苍山听天泉水流成小河,聚做荷塘,长生阁在楼下设店铺售卖一些护书抄写临摹的仿本,阁前形形色色的人群来往,与平常闹市无异。 阁中一层存放的多是书画工艺物件,是逍遥界历代留下的影迹,不对外设阻,在门口花上三十枚铜钱购买凭证就能进去,凭证是一枚食指粗细的精致竹简卷雕刻,进入阁中会有护书给凭证刻字,每次进入刻上一个,四个小字“见心明道”刻完之后就失去凭证作用,只能当个进过长生阁的纪念。从第二层开始,就不是能够随意出入的地方了,哪怕是选入太学院的优秀学子,也要像高长令那样通过韶风令或者长生学士的保举才能暂时获得出入二层之上的资格。 第二层存放的是百年内发生的大事记录,每年整理一次,将其中有代表性的事物送入第三层,其余做概述保存,第三层记录的都是属于逍遥界重大转折的事件,最久能追溯到五百年前,无一遗漏,哪怕外面有些事随时间流逝消磨了许多痕迹,都能在这一层找到详细记录。第四层保存数千年历史,一些外界已经当做传说的人或事,若是能登上四层长生阁,却能在里面找到那些传说存在过的证据。第五层保存的是各行业巅峰作品样本,人类追求的终极意义都能在这里一一得到印证。 第七层据说是存放着上古法道留下的痕迹,但是只有长生阁护书以及界御皇帝有资格登上七层,外界都不清楚里面的具体情况,大多数人都觉得那是讹传,认为那不过是长生阁护书生活区域,没有人见过有护书走出阁外,他们一切日常活动都在长生阁解决,的确需要很大的空间。 至于第八层,那里从来不曾向外界显露过,张直一人改变逍遥界,权势无二,连第七层都没有登上,知晓自己没有登七层资格后他不再进入长生阁,那里的东西对他再无益处。昕天圣武功盖世,想凭借武力硬闯,也是被护书数语劝阻,绝了一探究竟的心思。 他们有太多的事情要去做,没有时间也不敢将时间浪费在一座记录自己功绩的长生阁,他们的事迹随着最后“卒与某年某月某日”终结,却在长生阁中得到长久保存,生命意义得以延续,这就是长生二字的意义,因为长生阁,许多风流人物离开人世的时候少了许多遗憾,凡人碌碌,没有打扰长生阁的本事,更对长生阁的存在习以为常,忘了怀疑它本身的存在是否合理,长生阁记录历史的时候,也将自己与逍遥界的根源牢牢联系,已经成为构筑逍遥界稳固的一部分,它本身的历史也已经能存放到第六层,法道之下,王道之侧。 若是只论本事,久居长生阁的护书在外界也算是能独领一方风骚的人物,未必不能在阁内留下自己的一笔,但是他们都放弃了追求自身名利,有言不发,有论不谈,一心做着无名的历史维护者,也是因为这一点,世人对护书的态度都十分敬重。护书大多数在韶风令中选出,韶风令则是在考太学院落选的学子之中选取,保证他们有足够的学识记下准确无误的记录。因为护书不能再出阁外,一身本领最后也只能死留阁内,许多人对此避而远之,落榜学子宁愿重考或者另寻出路也不愿走上护书一途,陈玉等人对萧若佩的惋惜也由此而来。 高长令则在恩师卢平口中得知萧若佩并非落榜,当初考试时候他的文章被长生阁截走,存入了阁中,还没等太学院放榜就成为了韶风令,导致那篇文章连身为主考官的卢平都没看上一眼。 当初来考场截走萧若佩文章的就是如今正在高长令眼前的人,长生阁有史以来年纪最年轻的韶风令,韩娥,今年过了天光礼刚到九岁,四年前,她五岁时候就做了人皇城韶风令。 在别人还对童学院启蒙书籍感觉到头疼的时候,她已经跟随同为韶风令的父母登上了长生阁六层,并在那里将百年前文豪水清先生留下记录张直变革的第一手笔记抄本吃得一干二净,她丝毫不顾自己幼稚的笔锋与抄写文章的护书之间差距有多大,打算躲在角落再写一份作假隐瞒罪证,并已经完成了一小半的时候被人发觉,年仅五岁的稚童居然能将看过一遍的长篇记得一字不差,且笔迹模仿出色,这种专门为长生阁出生的人才到了阁里还能再让她走了?于是在人皇城韶风令的职位以及随意进出长生阁的条件连续诱劝中,她成为了最年轻的韶风令。 旁人或许不会如此轻易的答应,但是韩娥有个奇怪的癖好,她喜欢吃书,写上了好文章的纸张对她的诱惑力胜过世上任何美食,另外她能把吃掉的书籍记得一字不漏,被护书笑称“过腹不忘”,随意出入长生阁对于她来说是个无法拒绝的诱惑。 这特殊的癖好被人发觉之后,周围的文人无一不希望自己写的文章能被韩娥看上,因为对她有吸引力文章都有资格存入阁中,但是她的“口味”很是挑剔,太学院学生一般文章在她话里只是“草木”香,写出来算没有侮辱纸张材料,不配入口,对于不著文章的卢平,她倒是很感兴趣,不时拜访,只等着有一天这位“文首”的第一手新鲜文章能落到她手中,一来二去高长令也跟她熟悉了,熟悉不等于亲近,韩娥并没有因此区别对待,高长令的文章也是“草木”级别。 今天的韩娥和往常不一样,看他的眼神不像是往日里那种看“草木”的冷漠,眼底下掩藏着难以抑制的凶饿气息,高长令还在长生阁门外就被从里面冲出来的韩娥和她身上那股气势吓到,不禁倒退了几步,撞到后面洛月轩伸出的手掌才站稳,他定神说道:“韩…韩韶风这是有什么急事吗?” “哈!”韩娥张开双手,做出饿虎扑食的模样冲了过来,手掐成爪往斜挂在他肩膀的绢袋抓去,高长令还没从她的变化里反应过来,一时间忘记躲避,好在还有洛月轩这位高手随后,就在韩娥指尖触及绢袋之时,他已经伸手按住了女孩的额头,以九岁女孩的力气,丝毫撼动不得他入意武者的手掌,韩娥竭力前倾,发觉自己只是在原地打滑,只得气嘟嘟站起来盯着挡下她的人。 高长令在身周急剧变化的情况之中缓过气,韩娥已经打量过两人了,她捏着小小的下巴,冒着灵气的眉间轻蹙,倏忽再展,与之同时展开的还有孩童特有的天真笑脸:“你是洛月轩吧?你想看兵院与张直的事情,还是关于耀日城的?” 洛月轩摇头道:“御院。” “三层东角秘阁,拿我的令牌上去,还以为你要上第六层呢。”韩娥从挎包里取出一方只刻了名字的小木牌,递给洛月轩然后道:“你先上去,不走我就继续说了,我可不保证说出来的能不能让他听见。” 洛月轩拿了木牌后毫不犹豫地大步往长生阁内走进,留下尚不清楚他为何这么配合的高长令:“洛师叔,你怎么就走了?御院是什么?” 韩娥这下笑得更加欢乐,她拦在路上张开手掌道:“拿来,我让你进去,还附送一条小小的消息,关于陈家小姐的,保证只有你知我知陈玉知。” 陈玉出身陈氏大家,姿容秀丽,因为不擅长打扮,没有那种大家出身的雍容华贵,气质显得平易近人,又是双十待嫁年华,更未传出她与哪位男子有过密切的交往,是人皇城内诸多年轻男子梦寐以求的良人佳偶。比起周围打扮得千娇百媚的同龄女子,陈玉这种不经雕饰的璞玉之美,更是难能可贵,不少青年才俊都在明里暗里打听有关陈玉的消息,以期能比旁人更接近一步,在人皇城青年之中,这些信息往往比金银钱财更有价值。 “韩娥!”长生阁大门内传出一个宏厚如钟的声音,将她接下来的话打回肚里,听到这个声音之后,原本还大局在握的她瞬间没了兴致,瘪着嘴低头转身回去,高长令抬头见到发话人,正是韩娥的先生,九十高龄的崔护书,当初被韩娥吃下去的那一本抄本,正是崔护书亲笔,韩娥做最年轻的韶风令是有条件的,就是在成年之前都要以学习为主,与之相对的奖励是在学习期间由崔护书提供文章“美食”,韩娥可以在别人面前仗着聪明伶俐讨好处,但是对这位“衣食父母”,再多的小心思也只能收起来。 “崔护书。”眼前老人是长生阁内有数能走上七层的人,绢袋里的东西没有比交到他手里更令人安心,高长令取下长条绢袋,这次是真的如释重负了。走进阁内,双手将绢袋递过去边说道:“这是青松镇韶风令萧若佩托我带来的,路上开封五次,并无损遗,请护书验收。” 对外人崔护书脸色好许多,他微笑着接过袋子笑道:“原来是萧韶风,难怪小娥忍不住。” “酥雪,酥雪!”韩娥在背后不甘心地嘟囔着,然后扳着手指懊恼:“没了,吃了四年白米饭,什么零食都没吃到!” “别捣乱,等会我抄一份给你。”崔护书拿绢袋轻敲一下她的小脑瓜。 “米饭就算做成酥雪的模样还是米饭味啊!”也许是憋了太久,韩娥这次居然敢顶嘴了。 高长令身为“草木”级别的人在这种“高级食物”的对话里根本没有地位,倒是崔护书不理韩娥牢骚,将绢袋收好后先问他:“高公子这次一路辛苦,有什么事情我们能帮上忙的,定无推辞。” 高长令答道:“晚辈想找一些关于武道起源的资料。” 第四十三章 以人作字 “高公子没有打算长留长生阁吧?”崔护书反问道。 “长留长生阁?”高长令一愣,想到深处略为吃惊,武道的存在居然关系到逍遥界的稳固?来此之前他只是觉得天光礼上昕言出现十分蹊跷,并没有想到如此深度,连忙摇头否认。 崔护书虽然九十高龄,说话时候依旧中气十足,动作也不见迟缓,他点头道:“那省了我带你上去的力气,你跟小娥去三楼就行了,我看看这画卷能放几层,韩娥,你带高公子上去,回来过几天再给你一份。”说完转头见到垂头丧气的韩娥还在一根根手指数着这些年漏掉的“零食”,又是说了一句:“口腹之欲虽然是人之本能,但是放纵欲望却是人之劣根,回来先抄写《心诫》,今年不得外出游学,省得你惦记着去打野食!” 心思被说破,韩娥后颈一悚,那点假装不满的小动作立刻收起来,乖乖“噢”地应了一声,目送崔护书远去之后,她又朝着背影做了个鬼脸,然后从精致的小挎包里掏出一团纸,高长令见状眼中一亮,外界虽有韩娥喜欢吃文章的传闻,却不多人亲眼目睹,他也不是好事之人,没有去深究,但是这明显白看的又不一样了,博课主要的就是增长见识嘛,虽然先生曾说过只有传言无实证的奇趣轶闻不算见识,但也说过长生阁内都算啊,与先生的教义不违背,这可以看! 韩娥毫无察觉,继续将手中纸团展开,里面居然包着普通的果脯,韩娥从其中挑出一块,又将纸团包好放回挎包,然后扭头对着有些失望脸色的高长令“哼”了一声,将手里零食放嘴里,含糊着说:“跟过来。” 长生阁设施繁杂,一般人进来没有人指引都要迷路,一层高长令来过多次,不至于不辨东西,但是二层之上,却只能跟在韩娥后面,阁内各层分四面八方八个区域,每个区域又有内外二段,外段光线良好行走方便,摆放经常要翻阅观看的物件,内段严密闭塞,存放的是需要精心保管,不轻易对外展示的事物,高长令所寻找的武道历史就在外段,洛月轩要看关于御院的资料在内段秘阁中。走到半路他还是忍不住心中的疑问,哪怕知道韩娥此时不太高兴,他依然开口了:“韩韶风,你在门口与洛师叔说的‘御院’是什么?” “秘阁之内的东西,无关之人不能查看,我知道是因为我吃过了长生阁藏书目录,具体消息你去问你洛师叔去。”韩娥潦草回答,然后忽然像是想起什么,赶紧呸了两口,又取出一块橘饼放进嘴里大口咀嚼,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那东西真难吃,现在想到都怕。”然后看看左右没有护书,她又接着诉苦,两手伸出盈开约有三寸道:“那么厚几十本,我吃了之后三天都吃不下饭,饿了只能喝粥,满嘴都是木头渣味。” “他们逼着你吃吗?”高长令见她小心翼翼的样子,难道长生阁在这件事情上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 韩娥神色更加凝重了,再次看清楚情况,确认没有其他人在附近,这才低声说道:“没有,我自愿吃的,点菜前总要先看菜单吧?”点头表示赞同的瞬间,高长令都有点为周围琳琅藏书担心起来,要是等这一位真的成了护书,长生阁还有多少藏品能保留原本下来?韩娥又说:“我将秘密告诉你了,你是不是也该和我说说那幅画?” 原来她还惦记着画的事,高长令将自己所见描述,韩娥只是略微构想已经知晓了大概,她略微惋惜地说道:“只剩下最后的画面了啊?”若是完整,那可是三天三夜的绝顶武技对决盛况,区区一卷画是不够的,就算真留下来,恐怕萧若佩也不够精力完全画出。 “其余都随青玄峰掉下去了,这么多年早就化作尘土了吧。”百年前的绝顶风流,最后也只能落与尘埃,这种面对时光的无奈,就是促成长生阁存续的原因。 韩娥接着说道:“既然是武之绝艺,原本应该会放在五层,其中涉及的是百年前的事情,崔先生画的副本会放到第三层补充,五层我暂时没有办法上去,又不能外出,难道要等萧大哥回来述职…”原来她还是沉浸在对食物的幻想之中,高长令只觉得自己一声叹息白费了,当然他也不会认为韩娥年纪小就不懂其中道理,她的天分是卢先生也极为赞赏的。 卢先生曾经说这个世界由俗人掌握,所以像韩娥这种天赋异禀的人,要么将自己隐藏起来,让旁人不能察觉他们的异处,要么将自己的天赋带来的好处舍弃,不能凭此为自己谋来利益。就像韩娥,无论以后她如何熟读诗书,人们也只会觉得她是靠着天赋死记,不会承认她是聪明好学。卢先生对她癖好另有见解,曾说如果不是爱极,谁又能自愿将寡淡无味的纸张吞入腹中?世上终究平凡人多,像是韩娥这些人若是尊居人上,凡人辛苦更难为人知,上下连接不稳固,就会影响到逍遥界的平稳,所以他们都注定了与王道搭建的治世高楼无缘,更与凡人苦寻的道业极境无缘,哪怕他们触及了那个境界,也很难被人承认。 韩娥之幸就是她本喜好文字,又有如此天赋,将来道行,怕卢先生也不能及,不幸也在此处,哪怕多年之后韩娥文盖天下,她的文章也只有长生阁能存放得下,世人难以见识到,依旧推崇凡人之中的“文首”,以他人的成就来证明自己也能凭努力压那些天赋异禀的人一头,这又是凡人之哀。 长生阁的教育方式经过刚才崔护书的态度就能看出来,不仅寡淡无味,规矩还死板,又没有同龄人相陪,一般小孩留在这里早就不耐烦了,韩娥不仅能够忍受这成年人也不一定能够忍受的孤苦,还对崔护书的处理方式没有任何怨言,可见她对长生阁的喜爱已经超过了这一切,这种喜爱成痴的固执,又有几个人能体会?卢平自认不及,高长令也记得自己在韩娥这么大的时候还把学堂当做世上最可怕的地方,那时候的先生相比崔护书已经和善了不知多少。 一路思考,不知不觉已到三楼,韩娥带他走到东面外,给他开启了武传门,惯例吩咐他不要损坏物品之后就离开了,看她兴致不高的样子,应该是要回去崔护书那里抄书。 武传阁内资料分八州分别讲述,高长令对于这些后来分开的类别兴趣不大,他想看的是武道起源,以及其中涉及到耀日城的事情。别人看到昕言再次出现,只想耀日城又有动作,高长令却觉得此事不简单,昕言早就无敌天下,何必多此一举到青玄峰闹事?他借助耀日城之威,足不出明州都能造成更大的影响,却选择抛弃耀日城的力量只身出山,直到现在逍遥界整个武道都因为他出现暗潮涌动,明州却依然没有任何躁动的苗头,这是很不正常的。武道的乱象因为此事很快就会传到王道之中,然后涉及到平民百姓,在此之前,他要弄清楚昕言的真正意图。 卢先生给他说过人交互之中有无数的规则,虽然大多数都被文道指引,但是文道从来不是这些规则的来源,他们所学所做,不过是记录以及将那些规则展露出来,之所以能长久存在,都是因为人能看懂,能接受它对规则的解释,他反对许多繁杂的因礼仪需要强行塞进人道之中的规则,也反对因为过度强化字义特意将一个简单的文字复杂化,其根源皆是由此论来,文道一旦成为不能被人接受,不能看懂的东西,就是人类抛弃文道之时,文道昌久之路不止在人前,更在人后。 文道展示的是人与人,人与天地自然的交互,文以载道所以称作文道,武道同样,它不可能展示世上不存在的道理,武道展示的则是人与气,人与韵,人与天地道的关系,武道在展示的环节里,人的作用代替了文字,将某些规则写明白让人看懂,以人为字写出的规则,写给谁看?谁正在看? 人被当成了字,那自然不会是给人看的,难怪崔护书说要留在长生阁才能看完整的武道历史,他们显然已经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即使如此,他们却不曾向外界透露过!甚至打算将秘密隐瞒在长生阁内!长生阁是真心维持人类历史存留吗? 放下了手中武道历总览,高长令陷入了久久的沉思,长生阁的大门依然大开,人群进进出出,热闹依旧,此刻他却觉得此门进出的艰辛,这才仅仅第三层,其上又隐瞒了什么?就算成为了护书,花一辈子时间看长生阁中书,也不见得能完全看清。难怪卢先生明明有资格却不愿经常来这里,长生阁能够蹉跎人一生的时光。 武道从明州起,那看武道的‘人’也与明州有关,又有不知来历的昕天圣,最早出现的地方也是明州,他的出现才让武道真正的显露在世人面前,真正的让逍遥界有了需要武道的理由,之后耀日城的作为,与其说是镇压武道,更不如说是镇压明州,将‘人’看字的眼睛蒙上,然后一直到天光礼上昕言出现才将那一层蒙蔽撕开,他的行为无异于在昏暗之中点亮了一盏明灯,令武道这幅字画更为清晰。 高长令到此时才知晓萧若佩已经察觉到了明州的特殊,所以放下手里事情选择了明州之行,以他的观察力,此行必有所得,之后也应该会到长生阁将此行见闻带来,与长生阁的资料结合,那时候就是真正解开明州面纱之时。 “天地间的大道,你能看得清楚吗?”想到萧若佩画卷之中那刺人精神的剑意,他心中安宁下来:“你又怎么知道字不能伤人呢?”凌云留下的白羽剑意,不正是用来刺伤看字人的武技么? 第四十四章 射落星辰 洛月轩对御院的认知大多数停留在张照玉留下的资料里,与现实情况已经不太相符,他手里所有的情报也只能确认有御院的存在,曾经的御院因为太多势力的渗透,早已脱离的太学院的掌控。 作为曾经的对手,御院知道活着的张直不可怕,锋芒再盛的剑,只要能看得见就有办法抵挡,应对无数看不见的细针,就算再强大的人也会遍体鳞伤。所以在张直死后,御院对外宣告解散,彻底的隐藏起来,在明面上已经找不到存在的痕迹,连长生阁对他们的记载都到此为止。 但是在昕言离开之前留下的消息以及经过恩师的确认,洛月轩已经肯定御院没有解散,对“御”一门的研究已经走偏,他们不满足于统御人类,更想要将天地都掌握在手中,对逍遥界的传说存在怀疑,苍圣,天境屏障,这些不可捉摸的事物在他们眼中都是虚妄,认为人要走出苍圣覆盖下的阴影,才能见识到真正的天地。 他们正在研究坠星箭,想要射落天上星辰,打破天境屏障,粉碎苍圣的神话,将逍遥界拿回人类手里!与之相比,百年前御院想要培养人类自主选择的界御,不过是区区小事。 凡人弓箭射出百步之外已是好射手,武者利用强弓也不过三百步,材质从根源上决定弓箭只能用来对付山林野兽,谁敢想将箭簇对准天上星辰? 御院敢,他们的信心来源于一份关于地脉的情报,以地脉为弦,射出的箭枝拥有击落星辰的威力!那份情报自然是出自明州神女峰血灵密洞,这是引诱御院走上歪路的野火,也是御院转变为皇院的源头。 消息出于昕言之口,他从血灵密洞出来曾袭击耀日城,在杀死莫青儿之后有了一瞬间清醒,留下情报后凭着剩余的理智远离了耀日城,这就是莫青城不顾封洞大计也要派洛月轩到中州的原因。 血灵密洞如果有消息外传,那么除了昕言应该还有其他的城主从洞里出来,为了保证计划的顺利完成,此时他必然守着坠星箭,洛月轩明白自己入意不过一年,绝不是武功镇压当世的耀日城主对手,从安合庄的动静来看,那边也已经意识到他此行目的,早有了防备,他利用安合庄的信鸽找出了皇院据点,这边有利的情况如今只有他清楚认知了对方实力,对面却不清楚他的动向。 界御皇帝是逍遥界最高统治者的代号,四字分别代表不同的意思,界乃疆域,御是治理,皇自天命,帝为人望,御院之名由其中御字衍生出来,后改为皇院,已经表示了他们从研究治理的御转换成要代天行道的皇,有统治逍遥界能力的御,如果没有人望的托举和天道的护佑,容易引导人类自我毁灭,这是张直曾经看到的事情,所以他对御院的打压程度高过武道。 情报一旦确认,洛月轩知道自己必须快且准地给皇院造成巨大的麻烦,让他们无暇他顾,只要将坠星箭之事拖延到耀日城空出人手,联合赶来的援手击杀那位耀日城主,摧毁有关坠星箭的一切才算彻底了结。皇院已经扎根在逍遥界百年了,凭一方力量要清除极为不易,但只要借此机会将它暴露在世人眼中,根本不需要耀日城动手,张直留下的‘针’就能让他们无立身之地。 “坠星箭涉及地脉,必须要有筑,算,器三门的参与,太学院不止有兵院一条手臂。”测地脉需要筑院的向门,稳固地脉要用到定门,计算星辰位置以及箭枝方位需要算院,打造坠星箭需要器院,三者缺一不可。洛月轩放下手头御院的事情,转下二楼翻阅另外三院这些年的动作。 “果然有问题。”近年越来越多商人到太学院吸收筑,算,器三院学生,三院都出现了轻微缺口,好在太学院中人材储备充足,这些年才没有什么大问题出现,三院招收学生的力度一直都在加大,只是入不敷出的情况没有扭转过,尤其是去年算院第一的钟问龟未等学业完毕就退学离去,更是算院最大的一次人才损失。 钟问龟此人从小就是个传奇人物,十二岁时候就将天空划成二十四区然后准确数出星辰数量,十五岁破格录入太学算院,短短三年将算门计,卜,星,理四课融会贯通,并且自称对器院科目有所涉猎,涉猎的程度是他制作了一对飞翼,从苍山顶上滑翔下来,在人皇城上空绕了一圈后准确的落到自己舍院门口,一时轰动整个人皇城,作为这件大事的主角,他卸下飞翼之后进屋吃饭,与往日没有半点区别,第二日就向自己导师提交了结业离院申请,从此销声匿迹。 钟问龟计算星辰数量的方法早有前人先例,所以没有收进长生阁,只是记载了此事,他制造的飞翼图纸存放到了长生阁五层,虽然旁人也能仿造,却再也找不到一个有胆量从苍山顶上滑翔同时又能准确计算风向力度调整飞翼角度的人来操纵了。 三院都是太学主院,人材众多,皇院没有办法全盘掌控,只能以吸收学生的方式借助三院的力量,这是在王道的治世大厦之中抽砖偷瓦,王道势力不可能发觉不到,那他们是默许了皇院的做法,还是直接参与了其中?被苍圣选中,拥有看穿逍遥界万物天眼的界御皇帝又如何看待此事? 一个旧耀日城主,一个钟问龟,盘根错节的皇院,汇聚在一起的三院精英,袖手旁观的界御皇帝,不怪皇院抛弃了兵院,在这样庞大的体量面前,兵院实在是微弱不堪的点缀,甚至是多余的摆设,耀日城莫说要留下大半实力应对血灵密洞,就算倾尽全力,也很难清除已经渗入各行各业的皇院根须。 “须得快刀斩乱麻。”洛月轩看清楚形势,已经下定了决心,情报已经确认,他丢下还在看书的高长令离开了长生阁。自钟问龟之后,三院人才流失有了一定的缓解,这就说明坠星箭的制作进度已经快完成了,至少是没有更大的困难需要借助外力来解决。 “大量吸收过三院人才的商会有三十二家,其中与景州铸造有关系的八家,同时还掌控了景州地中城的商会有一家,与明州密切来往的商会有三家。”经过一下午调查,洛月轩面前已经摆上了四份情报,第一份重点标注的就是掌握景州地中城的那一家商会,名为恒金,信鸽也是落在这家商会名下地产,虽然其他三家也有可能,但那位耀日城主的线索最大几率能顺着这条线索找出来。 余下三份都是与明州有密切来往的商会,建造坠星箭必须要用到明州的材料,只有明州的材料有足够强韧的脉纹承受地脉激发的冲力,不管是取出还是运进大量物资,这三家都有实力掩人耳目。 相当明显的目标,是皇宗觉得无人能够阻碍他们的计划所以不需掩饰还是故布迷阵?这些洛月轩都已经没有时间去验证,他能做的,就是迅速将这三家商会敲打一遍,这是最快逼出他们原形的方法。 束紧腰带,洛月轩握刀越窗出去。 中州在八大州之中人口最多,管理相对更为规范,非特殊时期有晚上“客不出街,商不过道”的规矩,虽然不是死规矩,但是单独携带武器夜晚走街过巷的人很容易受到巡防武者的注意。洛月轩不想将事情闹大,只能隐秘行事,当一个入意武者刻意隐藏行踪进入天人一体的状态时候,寻常武者根本无法感知他们存在,一路上波澜不惊。 当他顺利到达第一个目标点时候,却见前方灯火通明,除开无人来往之外,这里一切都像是大开财门喜迎宾客的景象,两种不同的气象对冲,形成了一股怪异的气息将隐藏在阴影之中的洛月轩笼罩。 “他们早已料到!”见此情形,洛月轩哪能不明白他的行踪已经暴露,来到人皇城不过一天,皇院就彻底的掌握了他的动向,甚至连他选择的目标都已经确认,皇院对人皇城的渗透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吗? 他索性大方走出阴影,来到商会大门前,对面台阶下也有人沉稳走了上来,时间刚好,洛月轩走到门前时候他就站到最高点,加上身高优势,很干脆利落地将洛月轩的气势压制。 不是昔日的耀日城主,是一个嘴边胡须都没长出硬茬的年轻人! “钟问龟!”洛月轩对他的印象深刻,那种自信的态度,一般人可无法表现的这么强烈,他怎么说也应该是皇院极为重要的人物,会被派到前锋阻拦一位入意武者? “是我。”对面的人答道。“你来得比我预测里还要早,好在还是我能计算的范围之内,若是你过了今晚再来,我也不用面对你,说实在,我还没有做好打败入意武者的准备。” 没有做好准备的意思就是有可能了?洛月轩得知的情报里面,没有任何他习过武的证据,他何来打赢入意武者的信心?不过听他说话好像是赶上了,今晚不出意外,或许能够将坠星箭的计划拖延下来。 哪知钟问龟看出他所想,摇头道:“坠星箭已经制造完成,缺的是我,他们需要我去指明射出方向,拦下我,你有一半的机会阻止他们,当然我事先给他们留了一些数据,我没有回去他们也有一半的机会选择冒一点风险。” 洛月轩看出一些问题来:“你是特意留下来要和我交手?” 钟问龟笑道:“不是,我是来接收最后一批物资,然后听到你的消息才临时起意留下来的,了解入意武者,我的计算才能更加准确,只要对手入意就行,不管来的是谁。” 入意武者也是可能计算的数字?洛月轩不清楚一个人能够自大到什么程度,但是钟问龟无疑是他见过最为自大的人,莫非皇院的人都和他一样,所以才会有射落星辰的狂妄想法? 第四十五章 却鳞奇兵 “却鳞。”钟问龟抬起手中刀,见那短刀不过两尺,除开锋刃雪白,刀身上密密麻麻像是贴着一片片大小不一的青黑鱼鳞,从刀尖小如米粒到护手端大如指甲,鳞片交接处以亮银色填充,组成张由细到大的网格,大小不一的铁鳞交错排列,隆起不同弧度,鳞面有一层层泛黑光的圆弧,像是刀身上贴着一块块铁疙瘩,使得刀身并不美观,还显得很厚重,不仅如此,厚厚的刀背上还罗列了一排由低到高的狰狞锯齿,齿尖锋锐,散发着冷冷的寒光,好似择人吞噬的森森獠牙,与外表看起来谦谦君子的钟问龟很违和,两者交融形成了一股诡异的气势,就像这个灯火通明却空无一人的商行,压迫得人无处可躲,令人心底发毛。 “这把刀身上每一片鳞片都能卸去不同的力道,只要你的攻击能让我看到,我就能计算出来并用最小的力气挡下,刀上锯齿能折断不同材质的武器,最多来回五招,我就能找到你武器最薄弱的地方,第六招开始我就会想办法摧毁它,并且在三招之内达成目的,你有八招的机会能打败我。”钟问龟毫不在乎地说出自己的战略,末了还接着说:“我除非意招,否则无懈可击。” 这就是他的倚仗?靠着计算能力以普通人之躯对抗武者?洛月轩在此之前不要说遇上这样的对手,连想也不曾想过有这样自信的人存在。 “血筋。”洛月轩将手中黑刀横着伸出,拔刀出鞘,“由当年兵院骨意枪加上血灵石重铸,材质你已经知晓,可以从后三招开始计算。”他毫不示弱。 “你彻底将兵院那些断骨散气打碎了重铸,还加入了耀日城的东西,不知道兵院前辈如何作想?”钟问龟听到他说出手中刀的来历,脸上狠厉神色凝固,他盯着洛月轩道:“还以为你会因为什么与兵院脱离,原来是觉得大义在耀日城,你不知道皇院的对手是谁,也不知道以前的兵院有什么样的气骨!你就这样把他给丢掉了!” 洛月轩不发话,跃起朝阶上人抬刀直刺,钟问龟手中刀一扬,两刀相交,擦出一溜火花,洛月轩手中一滑,只觉得一股诡异的力道将他的攻击带偏,他想调整回去的时候,又接来第二次力道变化,两次的偏斜,使他的刀锋再也触及不到钟问龟,一招轻易地被对面破解了。“一,你不要试探,我不会再留手了!” 刚才接触的位置是……最尖端如米粒大小的鳞片!虽然那一刀洛月轩有试探的成分在内,但那也是一个入意武者出招,像安立命这种入意之下赫赫有名的人都不敢大意,他居然能用米粒小的一个点准确接住了?这是何等的胆大心细?他不敢小看,折身三刀几乎同时斩出,分袭对手双臂和颈脖,却见对面也与他一模一样三刀迎上,三声连响,洛月轩只觉得手中刀一紧,像是被什么卡住,他急忙抽刀,虽然吃力,但还是在钟问龟用锯齿将血筋折弯之前将刀抬出,狭长的刀身在离开钳制之后剧烈颤抖,强烈的表示刚才的凶险,也不知道他的刀是用什么材料,居然坚利如斯,要是慢上些许,血筋少不得留下一道缺口。 “二,我经过耀日城主指点,你不要用耀日城那一套来对付我。”钟问龟接下三刀,并反给他造成不小威胁,脸上云淡风轻,不像是花费了很大力气。 “哪位城主?”洛月轩不急着出招,能在此打听到那位城主信息对之后的行动也有所帮助。 “告诉你我的计划就有了纰漏,这是不可能的。”钟问龟摇头,却没有因为洛月轩手势放松,仍然紧盯着那把刀不曾移动目光。 “你是以完美的计算阻拦我的攻势,不涉及意,认为我不会因此发动意招,所以自信能挡住我?”洛月轩不仅势,连身形也彻底放松,好像没有了争斗的欲望。 “莫非你也能和昕言一样能随时发动意招?”钟问龟反问道。 洛月轩摇头,他入意不过一年时间,那个被昕言称之为“耀”的境界,如何能够触及?但是不表示他不能在没有入意对手的情况下发动意招,他还有另一层身份,兵院弟子。太学兵门借势! 钟问龟不是入意武者,势不能压制他,但是却可以压制入意的洛月轩,他可以借势压发动意招攻击钟问龟! 借商会门口那对镇邪石狮的势!从一开始,他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停!”就在洛月轩准备将想法付诸现实时候,钟问龟却忽然想到了问题所在,伸手拦住了他的动作问:“你能针对死物发动意招?” 洛月轩虽然奇怪钟问龟能看穿他的打算,但他还是回答道:“意无处不在,势无处不在,只要以兵势引之,万物皆灵,万物皆兵。” 钟问龟听他如此回答很是满意,他也不顾正在打斗,收起手里奇怪的却鳞刀,然后对洛月轩说道:“三天后再跟你打,我确保没回去之前他们不会射出坠星箭,你可以跟着三天,地点我挑,到时候你就是入意也有办法对付,这个办法需要三天来完善,期间你保护我的安全。” 说话时候他眼神诚挚,直视洛月轩,那清澈的眼中没有半点刚才算计洛月轩时候的精明。 “随时可以跟着?”那可是有可能看到皇院真正的秘密,远比知道一个旧耀日城主名字更为大的纰漏,他就不怕? “我需要你的意保护,当然随时。三天后,我不仅给你以普通人的身份击败入意武者的方法,更会将这一切背后的东西展示给你看,还有兵院真正对抗的目标。”钟问龟又抛出一个条件。 “背后?”普通人对付入意武者的方法虽然令人好奇,却因为有兵院在前,洛月轩并不奇怪,但是可以让钟问龟不顾皇院大计,连坠星箭也得为之让路的大事,就足以令他想一探究竟了。 “到时你自然知道。”钟问龟十分自信,显然将一切掌握的姿态。看见洛月轩收刀,他自信脸色更浓厚了。 “给你多一点信心吧。”却不料洛月轩收刀后身上锋芒更炽,口中话音刚落,数道刀光突然出没,将大门口两具石狮切割,石狮分裂,碎石摊落一地。“这些本来应该你承受的。” 钟问龟终于愣了一刹,刀光出现毫无预兆,以他的观察力都没有发觉到洛月轩由何处发力,观察不到的攻击如何抵挡?他防不下来,只是他的惊吓没有维持多久,很快就被散落地上的碎石吸引,他不顾虎视眈眈的洛月轩,毫无防备地蹲下放开却鳞,在地上两手各捡起一块碎石仔细观察,“干净利落,确实是意招的程度,针对死物发动意招,我有十成把握将背后的东西逼出来了,好!逍遥界总该要剔除那些超过人类认知的怪物!第一步就是要接触,只要能接触,能认知,他就逃不过计算,逃不过被杀死!” 看他的样子已经是对周围情况两耳不闻了,为了测试他的真伪,洛月轩走上前去将他落在地上的却鳞拿起,听到响声,钟问龟终于醒悟过来,看见将他的武器拿走的洛月轩,他也不生气:“你要看就看,这三天有什么看不懂的都可以问我,在我承受的范围之内都能回答你,比起那些东西,耀日城不值一提。” “你就不怕我对你动手?没了这把刀,你连我一招也挡不住。” “你和我说话开始,就只剩下一半的几率会杀我,到现在你那一半已经只剩下一点点,我没有表露敌意之前,你应该不会对我动手了。”钟问龟对自己的猜测十分自信,因此他放下了一切防备,继续看着手里石头。 洛月轩将刀递回去,等钟问龟放下石头接手后,他才说道:“不论是为耀日城的任务,还是兵院弟子的直觉,我都觉得你必死不可,但是我却很难说服自己向你出刀。” 钟问龟笑道:“很简单,不管是耀日城还是兵院,他们都被蒙蔽了,你对付我并非是出于他们本意,只是因为他们被蒙蔽产生的误会,你不能向我出刀,是身为人类的本能,接触到我,就等于将蒙蔽的揭开一层,已经感觉到他们的存在了。” “他们?”钟问龟已经提过几次,洛月轩虽知道此事极为机密,但也止不住好奇。 “我已经说过他们超出认知了吧?现在说了你也不信。”看洛月轩还是想要追问,他接着说道:“我可以给你另外两个消息,抵消这一个问题,皇宗有两个入意高手,一个是曾经的耀日城主,昕明影,二是剑起飘雪的宁仙心,她也看到过真相,对外说潜心修行,其实是在思考对付他们的办法,直到影城主到来,我们才确认他的存在。” 耀日城主守卫坠星箭,连钟问龟这种大忙人都被安排来应对洛月轩,还有一位神秘的宁仙心,不可能平白无故加入皇院,也不可能被皇院弃置不用,此时她正在做的事情很可能真的关于钟问龟口中背后的势力。 “好,三天。”洛月轩答应下来,他很好奇,皇宗究竟在与什么作对。 第四十六章 人皇天命 两天时间过得很快,钟问龟也没有躲开洛月轩,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眼底下,这两天他都留在商行个人房间内很少出过门,房间很特殊,并非是洛月轩想象里的复杂,对比钟问龟的性格学识和地位而言,摆设十分单调。房间很大,里面除了一张只有床架和床板的硬木板床之外什么家具都没有摆设,初春时节床上也仅放着一床薄被,床头放着夏天才用的瓷枕,睡上面没人会觉得舒服。 但房间并不空荡,巨大的白色扁石板整整齐齐堆满房间,两日里钟问龟就一心趴在地上用炭笔在石板上写写画画,石板上逐渐被填满,在旁人眼里都是些毫无关联的数字,还有一些是随意画出的简单符号,和小孩子信手涂鸦毫无二致,但他奇怪的行举,却让商行因此停止了一切活动,大门挂起歇业的折半钱信号,偌大的商行内连日寂静,除了到点递茶送饭,就只在钟问龟需要时候喊一声才有人进来听候,没有人有任何异议,连带突然出现在他身边的洛月轩,也没人质疑他的来历,可见钟问龟在皇院的地位。 写满的石板会有人抬着竖起来靠在墙上,偶尔钟问龟会停下来看,他看这些东西的速度很快,常人眼里的鬼画符,在他眼中却是一个个浓缩的信息,符号包含的意义只有他知晓,洛月轩也不能从中得到太多内容。 两天后,房内的石板被用的差不多了,他也停下了动作,跟洛月轩说了一声“休息一天,醒来再告诉你我做了什么事。”然后倒头大睡,两天里他几乎没有睡眠的时间,到现在可以说是洛月轩见到他第一次休息,可见他的成就不止来源于天赋。 洛月轩这两天里也没有闲着,既然皇院没人阻止他,他就四处打探,将这家商行的行动打听得七七八八,皇院的策划也能凭此一角猜出模糊,虽然目的还不清楚,可如果他们只是为了和那位造成耀日城百年死守神女峰的存在合作,确实不需要这般大动作,他们有自己要做成某些事情的理由,其谋求之大,不下于耀日城对抗的压力,皇院内人人一心,令行禁止,这种行事效率和执行力度,连耀日城远远不及,可以看得出来,皇院做事的目的性很强,有了深一步的了解,洛月轩心里对钟问龟的话也更信了三分,如果不是为了引出幕后之手,皇院没有如此大费周章的必要,与那位的合作,更多像是两方互相利用。 他还外出找了昕明影的资料,昕明影是耀日城第四位城主,他做城主的时间比较长,有近十年,在他上一任是第一位没有张照玉辅佐的耀日城主。失去了他的辅助,三代城主昕镇没有明确应对血灵密洞的方向,只能选择杀掉大势未成的人形血灵。昕明影从他手里逃脱,进入明州群山躲避,无人能为他做出武道上的指导,也无人在他面前遮挡风雨,他只能随野兽学会隐匿捕猎的本领,以图躲开来自血灵密洞的压力和昕镇的追捕,后来还救下了同为逃脱昕镇跳入金鳞湖的昕妄水。 昕明影入意之后,昕镇进入血灵密洞,耀日城群龙无首,下一代的昕妄水尚未成长起来,预感到自己不可逃避的命运,他不再躲藏,从明州群山出来,接替了城主之位,十年后,昕妄水入意,他也和其他耀日城主一般,失去自我意识,进入了血灵密洞中,他对昕妄水如师如父,所有耀日城主的承接关系都不如二人,因此昕妄水对吞噬了昕明影的血灵密洞十分痛恨,下任城主入意之后,他不等意识消散,主动冲入洞中,只做了三年城主。 昕明影的意,就是隐藏自身,在他全盛时候能够做到“当面不见影,背后不闻声”的程度,明州最为灵敏的豹猫也不能发觉到他接近,何况灵识不如动物的人类。如果是他,能够做到不惊动任何人出入耀日城就不足为奇了,也能证明他的目的确实只有送信和侦查,昕明影的意几乎没有杀伤力,正面对敌他可能还不如洛月轩。 既然最后一天白天钟问龟用来休息,看来他打算晚上行动,洛月轩也要养足精神应对变化,当即把皇院根据钟问龟吩咐送来的几根有明州脉纹的木枝带上,据钟问龟说这些脉纹木是用坠星箭的余料做成的,是这次行动必须的物品,如今商行只有这几根,将它带在身上,就不怕钟问龟会独自行动。 做好准备之后,洛月轩在旁边安静房间躺下,这一睡就到了傍晚,入意之后念根连接天地,神识感知周围一切,如果有人想趁他睡着偷袭,那更合他心意,到时候就可以直接捣毁这座商行,将钟问龟擒住,先剪掉皇院羽翼,然后问出皇院的事,将他们公之于众,皇院不攻自破。 可惜等到傍晚洛月轩睡醒皇院都没有动作,看来他们要对付的不是一位入意武者,也不是耀日城,这就足够将他心中的最后一点疑虑放下。 过了不久钟问龟醒来,见到坐在房间中央盯着石板的洛月轩,他站起来解释道:“我在计算长生阁附近的脉纹走向,这里四十多条脉纹,其中有五个重要的交结,每个交结能装设一支小的坠星箭,激发之后的威力能给长生阁造成足够大的毁伤。” 洛月轩听到浑身一震,他回头盯着钟问龟:“你们的目的是长生阁?” 钟问龟却摇头:“是法修,长生阁是唯一的线索。”他的眼光从石板上收回来,迎着洛月轩看他的眼睛问:“如果世上真的存在法修,你觉得他们对我们是什么样的看法?” 什么看法?驱妖震灵,裂地分界,法修如果真的存在,那些远古传说就是真的,有改天换地的法修大手段,会对人有什么看法?洛月轩被他一语点醒,想起血灵密洞,那显然不是普通人类能够做到的事情,如果是法修呢?他们对人类善意的话,早就应该出来解决掉了,但是他们没有,这就值得洛月轩怀疑了,如果往更深一层想,血灵密洞就是法修造成的呢?有朝一日耀日城有能力将它彻底压制的时候,法修会不会横插一手? “长生阁之外,人岁八十已算长寿,到九十还能登八层楼的人除了武者没有几个,但是在长生阁,九十岁以上的护书却有四五人,人人健朗,不见老态,自有长生阁以来,这种情况就一直存在,这不奇怪吗?界御皇帝的天眼虽说是苍山所赐,可又有谁能保证那是天地认可,不是某些人摆弄手段?五行灵台巩固逍遥界,为何只升不降,它们究竟通往何处?”钟问龟一个个问题将洛月轩的想法挤到一个答案之上,那个答案……他想到也不敢承认,钟问龟却敢说:“法修!如果他们存在,这一切就可能是他们在操纵,只有将这种可能打消,才能决定逍遥界的天地有看起来那么干净!” 皇院在对抗法修,那血灵密洞要针对的,又是人类吗?洛月轩陷入沉思,耀日城可以为守护天地付出伤亡,却不可让牺牲毫无意义。 “御院改变的原因不是研究御道走偏,出于想要培养真正属于人类界御皇帝的时候,感知到与那冥冥之中的意志有冲突。从研究御道发觉到左右人类命运的暗手以后,御院就不可能只是御院了。” “张直说过你们比武道危险。” “武道只会令逍遥界动乱,我们可能会让人类毁灭,也有可能让逍遥界真正属于人类,他当时一心平定逍遥界的动荡,没有余力,如今不同,逍遥界安定,我们有足够的力量承受变局。” “又或者你觉得皇院会借此机会名正言顺的出现在人眼前,你想的对,逍遥界如果真是另有内幕,我们就真的需要一个皇院了。” “兵院之刀,能否为如今的皇院所用?” 洛月轩摇头道:“耀日城对抗的东西清晰可见,我能从中找到挥刀方向,你们要对抗的东西虽然庞大,却还没证实,兵院无法向虚空之处落力。” 钟问龟笑着伸出手:“就在今夜,我会向你展示出他们的真面目。” 洛月轩迟疑了一下,将手中几根血纹坠星箭枝还给他。钟问龟接过,出了门外,此时天色渐暗,随他的脚步,一点点黑幕正在将人皇城笼罩,哪怕是有街上明灯如星,黑影还是厚厚的压在他头上。 钟问龟不停步经过长生阁,到了背后的苍山脚,苍山之上虽无建筑,作为封禅之地,虽然平时没有神异之处,山上天心顶也时常有人逗留,夜登苍山没法掩人耳目。 “选界御皇帝当天,天心顶五色云彩聚拥,这叫人望化云,接下来天降细雨,称为恩泽成雨,最终雨聚于一人之身,朝阳照射,五色云彩披他身上,那就是人望恩德最重之人,受恩泽雨洗涤,朝阳入目,天眼自开,从此天下事再没有他看不透,天下人再也不能隐瞒他,在他引导之下,人类不可能走上歪路,千万年来一成不变,直到武道出现。”钟问龟边登山边解说,这是逍遥界共知的大事,莫说洛月轩,就是三岁小孩也有听闻,所有人都理所当然的接受了,但是此时听钟问龟的语气,却不像是那么简单,“他们看不清武道带来的变化,很奇怪吧?武道的出现,带来的新的规则,排除于法修掌握之外的规则,这就是为什么需要有入意武者的守护我才敢对长生阁出手的原因。” 第四十七章 不可见道 “张直的出现弥补了界御皇帝的缺失,他有办法压制武道,但他只有一个人,一个人再厉害,都比不上一群人。”钟问龟边走边说,上山不久就取出一根脉纹木箭,将木箭一头往空中一刺,两头尖锐的箭枝刺在空中悬着不落,刺落的那头竟随他用力逐渐隐没,钟问龟嘴里喃喃有词:“偏角琅星位七格,力度一十三。”轻微调整木箭方向对准长生阁,缓缓旋转按下,终于整枝尽没入虚空消失不见,一边的洛月轩早已知晓坠星箭的事情,这是找准了气脉交接点,以筑门“定”学将木箭刺入其中,与血灵密洞定脉针如出一辙,钟问龟的全才他也清楚,对此景见怪不怪。 “划分星域数出星辰数量的方法早已有人知晓,以星位定向,千里无差的本领,却自我而起,这是张直也无法企及的地方,皇宗一半人都有独特的本事,有七人本领不下于我,我们都在等,等一个可以掌控我们的人,等一个可以让我们付出全部的人,等属于我们人类的界御皇帝!”钟问龟一直都很冷静,唯独在说出这话的时候语气激动,明显看得出他很兴奋,不仅仅是说出了自己心中所想,更因为他需要验证的答案将于不久之后揭晓,叫他如何冷静?事到如今,他唯有前行,脉纹箭一旦刺下,只有气脉激发才能跳射出来,他没有退路了,“我在苍山顶上滑翔飞下的时候,就察觉了气脉,托举着我的,是风?是气?是我做的那对翼?是空气中看不见的承载力,空气并非无形无质,它的形质如何?又是什么支撑它们弥漫天地,充斥呼吸?是看不见的脉。地龙起伏,是有地脉,水柔载舟,是有水脉,气脉又从什么地方显示出来?大风起为天地呼吸,风过之处卷沙伏草,风无形无质,是什么卷沙?又是什么伏草?气中有脉流动。苍山之高,承人道气运,但也阻了周围平壤的风,风中脉纹就缠绕在苍山周围,成云成雾,最好观察,这是活脉,时时流动,不可预料,明州脉纹被山石草木所固,是死脉,它能与活脉相连,也被活脉排斥,我将它刺进活脉交接之处,那股排斥之力积郁其中,等积累到足够力道,就会将刺在其中的脉纹木激发出去,这一箭,就算长生阁也无法对……”说话的声音忽然停下来,钟问龟激昂摆出去的手悬在半空中,像被人定住了一般,洛月轩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黑沉夜色之中,一位玄衣白胡老人站在道路中间,长长的及胸胡须随风斜摆,双目发出清冷的光芒盯在两人身上,更奇怪的是在此之前洛月轩的感知之中没有多余的人存在,直到看见,他才感受到那种如同天上星辰俯视世间的气势,那种静观岁月的时间沉淀感,即便是意境强者也无法抵御老人眼光的扫视。 此时天上虽然有星月,但苍山道路树高叶厚,将天空遮得严实,不要说一个老人,武道高手仅用眼睛也看不清楚道路,两人上来没有带火,钟问龟记熟了道路,洛月轩能感觉周围的势,行走无碍,这位老人又靠什么走到了这里等着两人? “洛侠士,我们又见面了,还有小钟,你近年了少来长生阁,也有一年不见了吧?”两人还没开口,老人先发话。 洛月轩也终于看清来人,他放下戒心从钟问龟身后出来恭敬抱拳道:“见过护书。” 钟问龟被夹在两人中间,见两人态度也没多想,他有把握洛月轩不会泄露消息,长生阁也没有足够的吸引力,崔护书的出现在是他能察测之外,这里面一定有不为人知的因素,最重要的是崔护书做了一个动作,他一手虚握,放到耳边听了一会,然后伸手将开口对着两人,钟问龟谈论风脉的那一段话从他虚握的掌洞传出,完全和他说的一模一样,连语调都没有差别!崔护书放开手,声音消失。 “这是法!”钟问龟很肯定,所以他说话很大声,一直想要证实存在的东西轻易出现在面前,他花了数年时间准备的计划,如今不过才插下第一枝脉纹箭,想要追求的真相就主动出现了,好比一个武者与人对决刚握起拳头却已经被对手击中了要害,这种实力的差距非但没有让他沮丧,更激起了他的斗志,本来他以为追寻真相已经差不多到了结局,从崔护书的出现看来不过是个开始。 “准确的来说,是微法,微灵感应法。”崔护书似乎并不怕秘密被人知晓,他直接答道:“灵感应能顺着看不见的脉络寻找到事情根源,无论声音还是图像都能随时展现,甚至可以通过蛛丝马迹推测到尚未发生的事情,包括界御皇帝天眼在内,都属于微灵感应法。其上还有操控灵气的小五行术法,涉及逍遥界稳固根基的大天衍真法,掌控天地所用的上玄清境法。你确定要顺着我这条微末之道扯出玄清境法么?” “为何不能?只要能看见就能测算,就有漏洞,就能被击败!”钟问龟没有感觉到不可逾越的压迫,情绪甚至更加激动,“顺着这条路能接触到苍圣,那我更要走下去,只要没死…” “还有超越苍圣,掌握源界的太初源界法。”崔护书接下来一句话打断了钟问龟想要说的豪言壮语,“你所观测的东西都在苍圣的掌握中,更何况在这之上,掌握太初源界法,一念就可以让源界归于虚无,你确定能超越?你确定超越之后能把持得住高于世界的力量?” “超越苍圣之上…”苍圣事迹在逍遥界流传已久,普通人是对这位天道执掌者敬重,在钟问龟这类人心目中,苍圣展现不多的手段是他们前进的目标之一,能接触到苍圣已经是他们最大的愿望,连钟问龟这般自负的人也只想察测到苍圣的错漏推证苍圣并非完美,得出世上不存在完美无缺的结论,得出逍遥界还能更完美的结论,苍圣之上却从来没人敢想过,普通人不能,钟问龟不能,就算有法道,那些法修也不能。 连法修都不能想的事情,崔护书口中轻易的说出来,并且定了名字,也就是说他或者长生阁早已经观测到了那种力量!钟问龟终于想到了漏洞,他眼中光芒凝聚,直视着崔护书问:“你的身份,长生阁的来历!怎么可能知道这些?” “你以为人类在法修之下?”崔护书没有回答,反问出一个奇怪的问题。 钟问龟差点没经过考虑就要问出“难道不是”来,但是看见崔护书的表情,他知道答案和他想的不一样。 “人类道路分成两条。”崔护书伸出两根手指,接着说道:“修可见之道与不可见之道,像我们这种盯着某种目标企图追及或超越的,修的就是可见之道,法道已经走上了这条路,可见道追求的是世间已经存在的道理并利用,超越不了天地,超越不了已知。”他看着惊讶却依旧心存希望的钟问龟,也没打算将他这点希望之芽留下,接着说道:“你或许觉得只要超越了就能看见更高的山峰,可以继续攀爬,我可以告诉你,没有,这条道路的终点是虚无,你超越最终目标到终点之后找不到任何东西了,那时候就是可见道的灭亡之时。” “那不可见道呢?”钟问龟终于放开了紧握的拳头,距离崔护书停下说话有半盏茶时间才将他话里的深意梳理清楚,这是钟问龟蒙学时期也不曾有过的体验。 “不可知,所有不可知都是修不可见道。”崔护书很干脆的回答,“武道走的就是不可见,无人知道上限,武者层次划分不明显,就算入意,也是掌握了不可见的道,入意武者就是得道人,所谓的借天地之力发动意招,也是以武者为主引导,人在才有意,可见道是道在才有法。还有百年前的张照玉,凭凡人之智与天地对抗,这是法修都不能做到的事情,所有未踏上武道法道之中的凡人,修的也是不可见道。” “你的意思是修不可见道的人上限会比可见道的高?所以普通人境界在法修之上?”钟问龟领会了崔护书话中的意思。 “小钟你的领悟力的确是我近年见过最高的一个,不错,我就是此意。”崔护书点头赞许。“可见道因界存在,界因不可见存在,我们存在是为了界,界存在是因为他们。” “那我从可见之道寻求超越,你为何要拦下我?我之后还有后人看见我们所在的顶峰,自然会再次超越我们,代代无穷,迟早达到不可见的终点。”钟问龟依旧没有死心,他试图说服拦路者。 “这不是我们的极限,是可见道的极限,是天地的极限,只要还存在此世就无法超越。”崔护书让开了道路,然后说道:“属于人类的界御皇帝将诞生于不可见道中。” 正要踏步往前的钟问龟停了下来,转头望着不再阻拦的老人。 崔护书指了一下洛月轩:“我们与他们虽然在同一界中生存,但却是不相关的两个群体,所以说到不同道的时候,他们听不见,属于他们的道自动隔绝了限制他们发展的信息,你可以明白孰高孰低了吧?” 钟问龟这才反应过来自他与崔护书谈话开始洛月轩就没有了动静,回头一看,却见洛月轩虽然在身后不远,但是感觉中的距离却让精于计算的钟问龟也看不出具体! 第四十八章 法修凝星 “界御皇帝已经出现,我之所以要保留这副身躯的顽健,是要等萧若佩到长生阁接替我来指导他,等你…有足够的权势来辅佐他。” 钟问龟摇头:“我对权势兴趣不大。”他之所以选择皇宗,是因为这是一条便捷的道路,更与他志向相合,并没有把皇宗当成登天的云梯。 崔护书却说道:“你选择了可见道,将来就已经被固定,谁都改变不得。” 钟问龟没有动摇,他反问道:“我听闻萧若佩在武绝峰一剑入意,御使天光,他入了武道,也是可见未来吗?” “他比你更加牢固,你是看不见将来走上这一条道路,他是看见了自愿走上去,况且剑御天光不是武道,是萧若佩将之融进武道之中,这是属于稳固源界的天衍真法,法修不能挪移太多天地力作私用,武道可以,所以萧若佩将那一剑以武道之力使出。” “他也是法修?” “如果我说他和苍圣一样代行天职,你能接受吗?” 钟问龟哂笑道:“如果你的界御皇帝需要他来指点,那你的界御皇帝还是活在天之下。” 夜色黑沉,崔护书脸上的表情没人能看清,但是说话语气没有因为钟问龟的讥讽发生变化:“微灵感应法虽然是最基础的法道,运用却十分巧妙,小感应灵气,中预知吉凶,大可见命数,我并非开玩笑,萧若佩的将来是执掌一部分天职,他指导下的界御皇帝,就和苍圣指导的人皇萧遥一样,他也正如我所预料,进入长生阁是迟早的事情。” “你见到了长生阁今晚有此一难吗?”钟问龟张开手掌将脉纹箭摆在他眼前,“如果界御皇帝由你们长生阁来决定,和苍山选择有什么区别?我等的是能掌控我的人,不是要我辅佐的虚皇,你去教导你看出来有人皇命数的人,我继续测量这有尽头的天地有多高,界御皇帝不管是萧若佩还是长生阁都不够资格指导。”崔护书的话语刺激到了钟问龟,培养界御皇帝一直是皇宗尽心尽力进行的计划,但是长生阁却以另类的方式曲解了皇宗和他的追求,长生阁已经是不是同道,没有合作的必要了。 “这有何难?”崔护书伸手指往刚才脉纹箭没入之处一挑,气脉凝结显现的云雾滚动猛然加剧,转瞬完成了蓄势,木箭从虚空之中激发射出,弦断声由木箭发出的虚空中绷响,一股锋利的气旋在气脉绷断之处四射,洛月轩第一时间感应到那股气势,武意自然激发,借势与气旋相击,意与气旋互相抵消,撞出的气浪四散,周围树木像大风刮过般摇摆,近在咫尺的三人正迎着那股气浪,尤其是体力不佳的钟问龟,被撞得后退了两步。 激发脉纹箭的余波就有如此威力,箭枝本身的锐势又如何能抵挡?三人是看不见这一箭落下的后果了,刚才如猛虎出笼一般的脉纹箭,此刻已经在崔护书手心上滴溜溜地打转,箭枝上凝聚的力势旋转消弭时候不断扫出的微风,吹得护书须发飘扬,衣袂翩翩,谁也看不出这一箭刚才气势多么凶猛。 “小五行术法,短暂改变灵气,经过对周围物质再构或摧毁来达成需要的结果,只要修行到了小五行术法阶段,就能做到心想事成,点石成金,化朽为新皆不在话下。”崔护书将已经静止下来的脉纹箭放在钟问龟手上。 “不是这一枝。”钟问龟平静的收起失效的箭枝,没有因为崔护书显露的手段惊讶,他望向山顶:“我说过法也看不清武道,我刚好认识一位善于隐藏的武者。”转头看向长生阁:“你说的界御皇帝应该在那里吧,试试他能不能活下来?” 说话间远处长生阁一角轰然碎裂,裂开的楼角闪过柔和光彩,被突然出现的脉纹箭炸裂的碎片在白色柔光之中凝固,柔光正是从裂开的楼角中显露出来的一个少年手中溢漫出来,包裹着那枝突然出现的脉纹箭,使它无法造成更多的破坏。 没有任何声音发出来,仿佛是长生阁主动打开迎接宾客,碎裂的是从来不对外人展露的第八层,钟问龟相信此时应该很多人盯着长生阁了。 “那就是你选的界御皇帝?”钟问龟问道,他准备的脉纹箭不止一枝。 楼角那人似乎能听到几人对话,几人耳边忽然响起一个年轻的声音,好像有人和他们站在一起交谈:“逍遥岛,萧河,钟问龟,你无须怀疑,法道没有介入界御皇帝之事,法修也不能当人皇。” 逍遥岛,在上古时期灵精与妖异交战时候人类最后的存身地,人皇萧遥带领裂地分界的法修大能的归隐地,高于传说的庇护所,从这位籍籍无名的少年口中确认存在,长生阁八层居然与人类传说中的圣地有关! “大天衍真法,稳固逍遥界所用,咫尺天涯,时光回溯,要维护小小一个长生阁,当然万无一失。”碎片逐块回到原位,炸开的楼角在白光之中恢复如初,崔护书解释道:“你已经顺着我这条微末小道见到了天衍真法,法修修炼到上玄清境法的时候,自身与修炼的道合为一体,在界中以星辰的姿态展示,每一颗星辰都是一个练成玄清境法的法修,他们修炼到越高深境界,自身与追求的道之间契合更深,直至以身化道,然后被追寻的道所禁锢,寸步不能移动。” “我们被道禁锢,道被天地禁锢,天地被太初源界法禁锢,这是可见道的极限。” 长生阁被脉纹箭炸裂的楼角已经恢复原状,平平无奇的高楼又隐没在夜色之中,钟问龟曾经俯视过它,世人眼中的高楼在他的眼里也不过是地面上比较大的小盒子,他今夜本打算将他所见展现给世人,让人知晓长生阁并不特别,如今他见到了这个小盒子的真面目,自身却已经被装入了其中。 钟问龟十二岁的时候就确认了天上星辰有整数三十六万,这些星辰每一颗都是修成上玄清境法的法修,微灵感应法令他的所有计划无地遁藏,小五行道法可以让他当面无计可施,大天衍真法将他精心计划造成的后果消弭于无形,就算三十六万个普通人,也能把皇宗拆得一干二净,让逍遥界天翻地覆,三十六万个掌握了上玄清境法的法修又是一股多巨大的力量?他们曾经展露过的威势,依然在故事中流传,裂地分界,驱除异族,如今却被可见道局限,不能寸移。 钟问龟知道皇宗在这股力量之下无法动弹,他们建造了坠星箭,想要将那三十六万的其中之一射落,只是为了验证有没有外力干涉逍遥界,法修如果真要干涉的话,凭这股力量什么事情做不到? 有做不到的,禁锢了天地的太初源界法,将三十六万法修压得不能动弹。 武道能打破这种禁锢吗? “如果还有疑问,可以随时到长生阁中找我,你可以直接到六层了。”崔护书说完便缓步越过两人向下山的道路走去。 洛月轩没有听到崔护书谈论可见道与不可见道,但是其他的内容他却听到了,尤其是三十六万修炼了上玄清境法的法修,连这种事情都知道,那么有关耀日城血灵密洞是不是也能从长生阁中找到答案?他没有急着追上去,刚才钟问龟口中说出了他认识那位善于隐藏的武者,定是昕明影无疑,刚才那一箭从天心顶射出,设下脉纹箭的人也应该还在上面,这是耀日城的私事,必须优先解决。 山顶一声轰响,洛月轩抬头望去,天心顶上此刻激荡起狂风,一声鹰唳穿透夜空远去,随之传来巨浪翻江之音,在那人皇封禅的神圣之地,如同三春云河起潮,惊涛拍岸,大浪穿云,这股浪势到达两人所在之处,依旧让人摇摇欲坠如江心浮萍,但是它所针对的对手,却一丝气势都没有散发出来。 “这是…莫龙啸来了吗?”洛月轩顾不上与钟问龟打招呼,借着头上传来的浪势腾身跃起。 今晚见识了法道的底蕴,山顶的入意武者交战很难在钟问龟心中激起波澜了,虽然这股浪势让他身形不稳,但是他也清楚凭这样的力度,还不足以撼动禁锢了三十六万法修的太初源界法,何况昕明影与耀日城之间的恩怨他不想插手,皇宗借助他的手来铸造坠星箭,如今坠星箭已成,却失去了目标,昕明影也就对皇宗失去了作用,帮助他对皇宗没有任何好处,还会将这两天好不容易在洛月轩那里留下的一点好印象消耗,断绝了和耀日城合作的可能。 昕明影的意令人难以捉摸他的存在,一般入意武者连他在哪里都很难感知,但是不妨碍力道打在他身上,刚才激发脉纹箭的时候,他显露出一点存在的迹象,立刻被发觉了他踪迹的江无浪盯上,他从神鹰背上跳下来,半根聚集了两重意境的钓竿在天心顶上一挥,层层浪势肆无忌惮的拍上刚隐藏好的昕明影,将他身上的意拍散。 “影城主,请随我回耀日城。”江无浪满脸疲惫之色,手臂稳稳当当的抓住半截钓竿指着一袭黑衣几乎融进夜色之中的耀日城主。 第四十九章 冥境瑶山 钟问龟和崔护书之间的对话洛月轩没有办法参加进去,但是他记了内容下来,将三十六万修成上玄清境法的法修禁锢得寸步难移,太初源界法的强大毋庸置疑,武道如今境界最高的人,只在昕言与莫青城之间,以他所见,就算二者也不是施展了小五行术法的崔护书对手,但是看崔护书的意思,是想借助武道之力打破对法修的禁锢,难道武道意境还有其他的作用?界御皇帝之事法修没有插手,血灵密洞却和武道相关,如果说法道没有看见,洛月轩是不信的,但是没有一个法修看在耀日城百年磨难出手相助,反想着武道对他们的益处,今天钟问龟逼出法修,可见他们并非不能干涉逍遥界,只是符合自身的利益的时候才会出手。 既然有利益需求,那么就有弱点,洛月轩已经在登山的路上将法道列为了防备的对象,并且开始寻思着克制他们的办法。血灵密洞存在对他们有益,所以法修袖手旁观,等耀日城占了上风时候,说不定就要多一个对手了,不能不早做准备。 此刻苍山天心顶上,昕明影的意被初出茅庐的江无浪全面克制,江无浪不是入意武者,不清楚如何使用意,只管找准了昕明影所在就将钓竿之中互相激荡的两股意境拍过去,一个水势无孔不入,一个浪势摇山如舟,昕明影在两股大势之下无处可躲,无力能当,因为江无浪本身没有入意,昕明影根本找不到自身意境作用的目标,尤其是在他感受到半截钓竿拍出那股熟悉的感觉之后,少许的抵抗彻底放弃,也没有打算依靠自己的长处逃脱,洛月轩上来就见到被双重意境压制得无法动弹的旧耀日城主,另一边不是因为失去了女儿一夜白头的莫龙啸,却是随水流入金鳞湖的江无浪。 耀日城一定发生了很多事,此时也没有时间详谈,江无浪的意势虽然强大,但用力过重势不能久,洛月轩急忙赶上借助江无浪散出的意凝聚在自身武意之中,转化成自身控制的势,然后准备用势帮助江无浪,就在他准备动手的时候,他才发觉感知里并没有昕明影!意境武者知觉的作用大于视觉,昕明影不在感知范围之内,他无法发动意招! 耀日城主果然一个都不能小看,如果此时在这里的是他和莫龙啸,只怕两个人都不能将昕明影留下,一旦被他从视线里逃脱,想要再找出来就困难了,还得时刻防备他的偷袭,被动承受一个入意武者的进攻,谁都不能保证全身而退。 “妄水,他死了吗?”洛月轩的出现让江无浪稍微放松,昕明影得以开口。 “是。”江无浪略微一愣,随后回答道,“我们给他升起了石棺。” “既然如此,我就安心了。”昕明影抬头问道:“少年,你叫什么名字?” 江无浪看了一眼洛月轩,见他点头才回答道:“江无浪。” 山顶上少了树木遮挡,三十六万道星辰之光倾泻无阻,武者的眼力凭星光能将周围看得清楚,昕明影的脸庞在星月光芒下显露,但洛月轩还是看不清他的模样,虽然他的五官脸型能与其他人分别出来,但整个人的神如同一盘散沙,令人无法将他的形象聚合成影在记忆中留下印象,他的意已经渗透到了外表,影响到旁人的观感了。 “妄水…无浪,你既然取得了妄水的意,就能替代他记住我,妄水是我意境唯一的缺口,我入意之时只有他在我旁边,也只有他能看穿我的意,你代替他补上我的弱点,血灵密洞就没有办法寻到我的踪迹了,我的意才能离开他。” “你还有意识?”洛月轩终于忍不住将心中疑惑问出来。 “我们都有。”昕明影仰躺在地,“意是我们留下的影,只要意还在,我们就还在,这一点他都不知道,我们都是他创造的,这具身体归他所有,他有权利驱使我们的身体和意,却无法感悟,为了避免他发觉,一般我们的意识都会潜伏,只有在察觉到能彻底摆脱他的时候,潜藏的意识才会醒过来。” 江无浪和洛月轩都明白何为彻底摆脱,昕天圣借助白羽剑意磨灭了灵魂才做到。 昕明影继续说道:“他的视线无法寻到我,没有办法再驱动我的身体,我们本是已死之人,失去了根基,自然回归冥境,我的意特殊,能让冥境忽略我一段时间,让我多说几句话。” “坠星箭的目标不是星辰,是之上的天境屏障。”昕明影说完这句,终于松了一口气,只吸气一下,就见丝丝生命灵气在夜风吹动中从他身上溢出,整个人转眼已淡薄如同烟雾。 “世上无人再能察觉我了。”昕明影轻轻合上双眼,最后一口气呼出,随风消逝在夜空之中。 江无浪收起意势,精气神也一时间垮了下来,他不是入意武者,无法像莫青城一样借气果腹补神,也是第一次被单独外派,第一次承担如此沉重的任务,这一路赶得匆忙,是真的又困又饿了。 洛月轩见状将坠星箭的事情按下,先让他下山休息,自己留下来仔细检查了一遍没有发觉其他痕迹留才离开天心顶。 苍山之下有逍遥界最受人敬重的宗门陈氏医宗,陈家医术绝妙,传承千年,因为从苍山领悟了元胎功跟武道有了联系,虽然他们并不在意对武道的影响,依然被敬为武道八大宗门之一,并且是最受尊敬的一派。 陈氏甚至不算是一个宗门,它只是陈家老宅改建的医馆,千年不曾扩散,许多医师仰慕陈家名声前来求教,陈家来者皆不拒,逐渐吸纳了各方各地医术之长,记录成册,写成有逍遥界医学总纲之称的《瑶山灵药经》。 瑶山是冥境之山,传闻其中长着能令人长生不老的灵草,只可惜冥境必须死后才能进入,死人服下长生不老的灵草当然没有任何作用,灵药也成了妆点瑶山的普通花草。 陈家归纳的医经敢带上瑶山和灵药二字无人反对,当然衬得上名副其实四字,陈家不像其他宗门那般广纳门徒,接受过他们指点的医师都以陈家弟子自称,实际情况是陈家不过是居住在苍山脚下的大户之家,连教习弟子的大型场所都不具备,太学院成立之后,陈家传人都是在太学医门之中正式传扬医道,举一教之名行教习之责。 这种不居功名权势的姿态,令其声望更隆,于是世人将出身陈家的年轻男子称作“灵草”,女子称为“瑶花”,到这一代的陈玉,更是陈家千年来最为娇贵的一朵。不仅是因为她单传的原因,更重要的是她的天分和努力,自她冠以医师之名正式行医开始,只要她说可救之人,就算只剩一口气都能被救回来,如果她说了不可救,那谁都没有办法,医术还欠些经验,但是医道上的眼光已经少有人能及。 陈玉单传,又是个女子,陈家当代家主陈玉的爷爷陈神苏自然很着急她的终身大事,于是在她十八岁时候就将她送进了太学院做医道教习,让她多接触一些年轻俊彦,然后…她更多的时间与教习们互相探讨,沾染上了一股老成气,整个太学院的学生都将她当成了先生,也不是没人有非分之想,但是迫于陈玉的气场,少有人敢接近,陈神苏下了一着臭棋,只得经常以年老力衰的理由让她代替自己处理陈宗外务,好让她无暇应付太学院的事情,果然颇有见效,那些年轻学生醒悟到院内少了那朵瑶花,只有中年先生的学院是多么寡淡,于是时不时三两结群到陈氏门口晃荡,陈玉为了躲避这群急于展现的年轻人,经常找理由外出,于是有了天光礼之行。 她回到陈宗也才两天,手头上事情刚办完,今晚难得清闲下来准备好好休息,翻开她记录萧若佩的天光元胎功变尝试接引天光,眼中神光忽然消失,精神恍惚了一下,然后她站起来到窗前,抬头望着苍山山顶,“居然能感应到冥境与灵魂的连接,天道,你创造的武道,极点是什么?” 此刻正是山顶昕明影消失的瞬间。 “陈玉”回到书桌边上,看了一眼翻开的内功修行记录,“我借你身躯万年将冥境构筑完全,如今冥境稳定下来,你本能与我共掌冥境,却急着找到他选择了转世,可惜,我是瑶山,不能到人世间陪你走一趟,就帮你洗净冥境留下的冷清吧。” 虚空之中浮出数点荧光,荧光化丝缠绕在陈玉身上,然后逐渐隐没。 “有了天光的引导,你就能悟出独属于他的本领,与他更加接近,但是你也明白,万年前他没有选择的权利,万年后依然,你什么都得不到,他只能沿着父亲铺下的路越走越远。” “谁又能逃脱你的算计呢,苍圣…” 悠悠叹息之后,陈玉眼中神光回转,望着桌上翻开的书籍,察觉身上有些奇怪,她仔细搭了一下脉,抬手背贴到额头上,“没生病啊?”走到梳妆台上仔细看过脸色,这才肯定的点头:“嗯,没事。”却没有发觉到即便只有微弱烛光,镜子上她的脸庞依然散发着明艳的光彩。 长年的医道研习,陈玉眼中的人只有健康与否,忽略了容貌带给人感官上的愉悦,包括她自己的。 第五十章 皇院结盟 “你白天睡了一天,精神正旺,又解开了多年困惑,今晚肯定是睡不下的。” 钟问龟回到商会不久,洛月轩就找上门来,这次不是带着刀,带来了酒水宵夜,像是访友的姿态,倒令钟问龟心喜,难道洛月轩已经对他放下了防备?与耀日城合作给世人演场大戏让皇院合理出现看来也有可能了?钟问龟已经开始想到该用怎样的姿态出现才能让皇院显得堂正自然。 于是他像接待朋友般笑容满面的迎了出来。 谁知道洛月轩上句还是问候,举酒下句就是:“你是等我灌醉你再套真话出来还是先谈好了好吃好喝?” 钟问龟开门的手像是被门粘住了,老半天才滑得下来。心中腹诽着“难怪他长得不高,看来是少了肚子里的那团花花肠子,怎能不短人半截?”笑意满盈的嘴里发出的却是热情话语:“自然是边喝边谈。” 洛月轩进门直接问道:“昕明影说坠星箭的目标是天境屏障,你们做了几枝?” “皇院还没有阔气到做个测试也需要花数倍的精力,我们只有一枝,这我可以确定,目标是天上星辰,今晚你也见到了,整个计划就是笑话。”钟问龟请他坐下之后自己坐到桌子对面,他的神态没有半点受挫的沮丧,还有心思好奇反问:“昕明影他怎么样了?” “死了,这是耀日城私事,你不应该多问。”洛月轩放下了手中酒瓶,将包着熟食的油纸包撕开放到桌上。 “他是教我武艺的人。”酒香肉香开始弥漫,钟问龟没有伸手。 “他也是耀日城主,哪怕你不在乎他曾经是你的老师,也要考虑我们会不会拿他来做交易。”洛月轩将东西推到他面前。 钟问龟太过自傲,太过精明,从来不肯吃亏,也不想别人从他这里占到便宜,所以洛月轩今晚带来酒过来就是两个意思,要么他喝酒之后吃人嘴短将消息透露,要么强灌他喝醉之后再行拷问,钟问龟却要他用昕明影透露的消息交换情报。 对面钟问龟捻着手指思考了一会,然后伸手将酒提过来,打他是打不过了,便宜还是要占的,这瓶期月楼酿的醉潭酒绝对没有洛月轩的份了。 “明州的死脉没有办法射出坠星箭,中州脉纹稳重欠缺激烈,射一下长生阁没问题,打不到天境屏障,炎州云州脉纹太活跃难以测算,唯有景州,地脉坚韧稳固,我们在那里安放坠星箭,如果有第二枝,也一定是在景州。”钟问龟酒入喉头,意犹未尽:“你应该买期月楼用酒糟喂出来的醉鱼才不浪费这酒。” 洛月轩并没有接他的话,他到人皇城的时候钟问龟的爹都是个小屁孩,怎么吃还需要他教?“大概地点你应该能算出来吧?”景州那么大,找出来不知道要何年何月,但是可以循着地脉去找,目前逍遥界对地脉计算测量最有研究的人可能就是眼前的钟问龟,有脑子的人都不会舍近求远。 “八大地中城屹立千年不倒,地脉滋生出来的精铁取之不竭,是建造和发射坠星箭的最佳场所,他也没有千年时间来建第九大地中城吧?断金,斩铁,开山,裂石,破风,映雪,夜霜,无华,我们掌握了破风地中城,你放心相信皇院的渗透力,那里连几个蚂蚁窝我们都清楚,其他七个你可以去看看。”言下之意就是皇院不欢迎外人打扰,除了坠星箭他们还有其他秘密不方便外人知道。 要翻遍七个由巨大山脉挖空建成的地中城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耀日城应付血灵密洞已经捉襟见肘,没有余力向外扩展势力,洛月轩必须借助外面的势力才能做到彻底排查,皇院在景州经营多年,不过看钟问龟样子,他们会帮忙的概率不大,需要付出不少代价才行。 其实要打听景州消息还有另外的选择,断金地中城,八大武道宗门之一,八大地中城锻造兵器各有特色,推断金城兵器为首,那里出产的兵器只有一个特性,锋利,无物不断的锋利,这也是兵器唯一的需求,其他领域方面断金城贡献就薄弱了许多,整个逍遥界最基础的工具农具,都是无华地中城的最好,断金城虽然势大,无华才是景州的中心。 不管无华还是断金,他们在景州势力虽大,却少了皇院的隐蔽,一有所举动就会打草惊蛇,他们与耀日城利益交集不多,请动他们的几率更小,远不如眼前的皇院适合。 钟问龟一边喝酒一边等洛月轩开口,他也知道皇院此刻是最好的选择。 “你们要耀日城做什么?”他个人出不起价,皇院若有所求,必然是对耀日城。 钟问龟放下送到嘴边的熟肉笑着开口道:“我给你一个真消息,你替我们确认一个假消息,如今武道不是在准备对付耀日城么?到时候我们站你们那边,公开的,事先需要一些铺垫,当然这些我们能做好,并且会做真,耀日城将会获得一个真实且强大的盟友。” “然后和你们一起应对张直留下的暗针?”洛月轩宁愿面对整个武道也不想尝试张直死后布下的手段,要知道他是强迫了整个逍遥界接受他想法并以之作为前进方向的人,暗针之中最明显的就是凌家,凌家那块白羽玉侠令已经等同整个武道,虽然如今凌家已经没有凌鼎山一人把持全权时候那般强盛,却依然是个庞然大物,只要他们有所偏向,不知道有多少势力会朝着他们的偏向倾斜,凌家庞大的体量,连界御皇帝都不敢轻易去碰触。 凌家的地位来自于本身的正直与超然,他们不会轻易出手,但只要有一点他们的对手是皇院的可能,耀日城就不能和皇院有联系。 “我们顾忌张直,张直也有顾忌,他所做的之所以被承认和使用,大部分是因为他顺应大势,他比大势早了一点,就成为了主导大势的人,但他不能逆势而上,如今世上,又有谁会比皇院更精通于导引大势?我们可以限制住张直的暗针,只不过需要一个苗头。”钟问龟将酒菜推到洛月轩面前:“如果皇院属于武道宗门,就在张照玉订立的规则保护范围之内,王道不能插手武道之事。” “你们可以加入耀日城对面。”洛月轩抬眼看着气势逼人的钟问龟,虽然酒食是他带来的,但是他没有一点动口的意思。 钟问龟反问道:“你想看到长生阁有关耀日城的记载封卷保存?没有了对手的武道就会将目标换成我们,萧若佩说得不错,武道太多人了,不找点事做就闲得肉痒。” “我亏了多少,给耀日城的资助里面添上。”洛月轩收起桌上的酒菜打包带走,临行还骂了一句:“崔护书没看错人,你应该掌握皇院权势,然后接受辅佐界御皇帝的命,我想看你给人当手下是什么模样。” “什么意思?”钟问龟还在想着最后那句,“计算得失有错吗?想光明正大的说我皇院要做大事有错吗?怎么就成了对权势有想法了呢?”回头看到清洁溜溜的桌面,他摸摸肚子自语道:“怎么吃了东西肚子还更饿了?”砸了咂嘴,“半夜三更吃起来感觉别有滋味?”想着不由自主的走向门外,往还没有打烊的期月楼走去。 酒还是那些酒,熟食也是平常的熟食,只是应该看就着什么东西来吃。 洛月轩已经对钟问龟产生了敬畏,以单纯的计算能力对抗练习武技数十年的武者,测算气脉交节点,脉纹箭的构思,凭普通人之躯对抗入意武者不落下风,说不定附近就有他埋下的脉纹箭,出其不意将人射杀,入意武者被他算计,连怎么死都不知道。 尤其是他在谈论大势的时候,坐在他对面的洛月轩感觉就像要被他连着酒食吞下,提出的建议也让人无路可退,这还是他在不自知的情况之下的不经意流露,这样人居然甘心屈居人下,希望找一个能驾驭他的主人? 怕不是要做张直第二。 安合庄,长生阁,皇院,一路见闻让洛月轩知道逍遥界变天了,外界蠢蠢欲动的东西,比血灵密洞更加凶险。 原本以为回到生活了三十年的熟悉地方,没成想是来到了另一个天地,法修,星辰,天境,源头还是耀日城人人熟知的血灵密洞。 “世人看不见传说,因为世界由传说创造。”张照玉书中有这句话,他之前并不了解,到现在才明白究竟说的是什么。 耀日城的人手还是太少了,这一趟和皇院结盟,他需要亲自回去和莫青城商量,加上法修的事情也要考虑,江无浪见识尚浅,不足以承担如此重任,让他一个人去景州调查坠星箭之事也不放心,两人一同回明州又浪费时间,该给江无浪找个信得过的人一同行动,这个人不需要太高的武艺,却要见识广博,精明伶俐,保证不会被人欺骗,洛月轩脑中忽然闪过一个人影,高长令,有他跟随想必江无浪不会出事,高长令那种身处危机决然舍弃祸源武绝峰遗迹画卷的洒脱,可以最大限度的保证安全,洛月轩打定了主意,此行调查坠星箭以皇院为主,江无浪只要保护好自己同时增长一些见识就是最好的结果了,他们两人先到景州做点准备,等自己从明州赶回来时候接手接下来的事情也不会太匆忙手忙脚乱。 第五十一章 血脉传承 萧若佩半个月时间能从青松镇赶到耀日城,如果用上如今已掌握熟练接引地脉天光的本事,这段路程不需要五天,身为韶风令,萧若佩对苍圣教给自己的本领十分喜爱,可惜老天还给他身边挂了个锁,让他有力不能使。 苏流穗,她禁止了自家哥哥一切神异的手段,严令他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能动用,虽说经过天光洗礼萧若佩的身体有了很大的强化,即使与入意武者正面对战也完全不虚,但是半个月才将明州路途走一半还是让他感到疲累,这种慢悠悠的走路方式如同叫一个大力士捏着嫩豆腐不许掐破一点皮,小心翼翼的生怕露出一点力气将前面所有努力白费。 一路上苏流穗都在游山玩水,似乎对明州奇景很有兴致,但萧若佩看得出来她有点生气,大概是因为没有打一顿莫青城给她出气。避免再惹到她,途中萧若佩大多时候顺着她的意思,只要不太过分的事情都不会阻拦,韶风令的述职肯定要推迟了,好在此行在明州收获颇大,长生阁那边应该不会太难应付。 女孩子适度任性能延长她们年轻活泼的保质期,萧若佩不想她过早渡过这段最美好的年岁太早成熟,如今苏流穗已经青玄宗弟子,总有一天会成为人人敬仰的女侠,能为她承担的机会越来越少,萧若佩希望她能保持着天真走向属于她的繁华,却不想她的天真变成不谙世事,所以路上由着她的任性让她吃了几次小亏,导致苏流穗对他的称呼已经保持连名带姓的“萧若佩”五天没有变过了。 这次的事故也来源于苏流穗打算抄近路直接翻山,这样可以跳过三个集会点,省下不少时间,真实原因是她坐不惯木板马车,又不愿让萧若佩通脉托举她,宁愿拿包袱垫着,即使连萧若佩的包袱都被她抢过去了还是颠得疼,坐过一次之后她就想办法借抄近路之名举逃避坐车之实。 谁知下午一场山雨倾盆,好在萧若佩接着雨水隔出一片水幕给两人遮挡,不然非得淋成落汤鸡,赶路是不用想了,大雨蒙山,苍茫一片,两人可不敢在明州的山里迷了路。 等到傍晚雨停,时间已经不够他们赶到目的地,苏流穗显得很兴奋,甚至准备夜宿深山,可惜找半天也没有找到起火的干柴,一场大雨之下能休息的干燥地方都没有。 眼看两人就要落得冻饿一晚的结局,萧若佩记得刚进入明州时候遇上那个话多的车夫小哥说过,在深山迷路望着高大树木能找到明裔村落,他登上块光鲜的岩石眺望四周,发现不远处谷地中的确有棵大树,大树占据中央,附近稀疏树林掩映中有房屋显露,夕阳照射下袅袅炊烟升起,隐约能见到人影来往。 “那里有人家,今晚借宿吧。”萧若佩指了指方向从岩石上跳下来,苏流穗有点担心地问道:“听说他们对外面的人不太友好啊?我们不会被赶出来吗?” “耀日城的大部分人都是明裔,他们不挺好相处么?”耀日弟子不但没有对两人有过排斥,临走时候还不少人来送别,感激两人的相助,江无浪还给了苏流穗一颗扶云明珠,两人从小到大到手的礼物加起来都没有那珠子值钱。 明裔外表与其他人差别不大,只不过看起来比一般人高大强壮,寡言少语的性格让他们看起来有十分压迫感,加上外界的确与明裔有过不愉快的过往,因此被误解也不奇怪,他们又不习惯与外人交流,误会就这样慢慢加深了,不少人已经把他们看成异类。听萧若佩如此说,苏流穗总算放下一半心。 为了预防雨后山路滑跌,萧若佩一直连着两人周围的脉,通脉劲在锻炼中越来越熟练。 路上教苏流穗辨认花草,又采了些木耳嫩笋和野果,找了个大叶子包起来,他很清楚借宿的规矩,过去采风经常在外边借宿,除非是入住客栈酒楼,很少主人会接受钱财,不如带些本地少见的食物与主人分享,还能借题发挥能打开话头拉近关系,打听起事情也方便许多,有小孩子喜欢的零嘴效果更好。两人没有准备零食,但有一身酒楼长大的厨艺拿得出手,尤其苏流穗,她剑术要有厨艺一半水准,灌注天光的那剑莫青城绝对躲不开。 两人急赶了一阵,总算在天黑之前到达大树下的村子附近,脚下已经是搭好石墙木篱围住的曲径,雨水洗得铺路石块干净滑溜,成年累月积淀的泥沙牢牢将乌黑发亮的踏脚石之间缝隙填满坚实,山风带来雨后新鲜空气,周围树木因为靠近人烟看得出打理痕迹,杂而不乱的分布在村寨周围,数十座吊脚木屋散落在树木之间的空地,围着中间的高大树木成一个圈子,雨后山雾缭绕村庄,俨然一座世外桃源。 明裔力气大,建筑用料都比外面大上一号,两人穿着身型在这里都显得精致和格格不入,难以言喻的排斥感让苏流穗又紧张起来,放低了落脚声音,细细的怕人听见。 “俩山娃,迷路了?”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让苏流穗猛地一跳,缩到萧若佩身边。 “哈哈。”后面的声音爽朗地笑着跨着大步赶上来:“山娃,明州大山爱你们哟。” 萧若佩回身,入眼是一个穿着麻布衣的壮实汉子挑着一担水大步流星走在石路上,两边水桶不摇不晃,水面上各浸着从村中大树上折下来的树枝,那人走到两人身边停下,一手稳住半人高的水桶,一手从桶里提出树枝,轻轻一抖,清凉的水珠溅射到两人身上脸上,萧若佩按着苏流穗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各地习俗不同,但是不管在哪里,作为生命之源的水都有祝福的意思,这人的举动怀着好意。 他安静等待那人将树枝放回水桶才开口问:“我们兄妹在山中躲雨误了时间,冒昧打扰…” “那是留客雨,山娃呀,明州的大山希望留你们住下来。”汉子垫了垫肩,将挑水的扁担放到着力的位置对两人笑着道:“跟我来,刚好赶上了春芽节,多住几天也不妨,什么冒昧的我可听不懂意思,外边的人尽费心造了这么多词语,绕来绕去怎么有时间打猎?” 萧若佩并没有纠正他打猎的问题,这人虽然看起来粗糙敦实,但眼中灵光明亮,不像是没见识的人,他言语中两人的借宿请求显然已经得到同意。萧若佩感激拱手垂首作谢:“多谢贵地收留,免我兄妹饥寒之灾,感激不尽。” 那人没有回答,挑着水走了,萧若佩再次因为过于古板被人嫌弃… 两人跟着汉子,萧若佩追上去道:“刚才听您说起春芽节,有需要注意的规矩吗?我们初来乍到,对此地不甚了解,问清楚免得有冒犯之处。” 那人放下水桶坐到路旁的青石墩上,似乎有长篇大论的迹象,他打量一番萧若佩然后捏了捏下巴道:“你倒是可以参加,不过要带走明州的姑娘不太容易,像你这般性子,难度挺大的,所以不要乱看省得动心。”他可知道村里少女喜欢养乖乖的小兔子,萧若佩身上带着外来的新鲜感又能吸引到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不得不防着他把人拐跑了。 见两人不解,那汉子张嘴笑道:“春芽说的是青春姑娘,到春芽节她们会盛装打扮坐在树上,小伙子就是采春芽的人,对姑娘有心意就要把握机会,爬上大树得到姑娘的认可,取得姑娘喜欢的信物,才能把心仪的姑娘从树上带下来,但别想姑娘肯跟着你下来就会跟你走了啊,这只是让那些害羞的小伙子放开心意的手段,当初我也是被他们给骗了,以为能娶最漂亮的那个…” “我家若佩哥哥才不参加!”苏流穗听明白春芽节的仔细后急忙出声阻止汉子继续说下去,萧若佩性格安静很少主动,就怕他一时冲动,都说女人翻脸如翻书,但男人变起来就不是脸的事情,而是整个人都换了。虽然苏流穗年纪小小,也听师姐们说过男人一旦心动了,能从谦谦君子变成吃人野兽,进入那种状态的男人拉都拉不住,她不能不防。 “小女娃,你可别小看里面的学问啊,我明州人是妖裔,体内有一半妖异的血,记忆多在血里流传,说不定春芽节出现时间还比你们祖先还早呢。” 听到秘闻萧若佩顿时来了兴趣:“敢问先生高姓大名?” “什么先生什么大名?”对萧若佩汉子可没有这般耐心:“明州不比外头那么讲究来历,咱对外都姓明,叫个单名山,你就叫我明山,看得起我年纪叫声大哥也成。” “明山大哥。”生怕听漏,萧若佩上前两步,“敢问血脉记忆具体是怎样的?” 明山对这一声大哥颇为受用,坐姿也放松了几分,他两手叉腰爽朗笑道:“你们外边来的就是会说话,要不是走两步就到家,我都怕多说几句被你们骗出去,可惜你不是明裔,我接下来说的可能对你来说没有根据…”明山顿了顿起身走到水桶边上,单手平举将一担水横举过肩,“咱明裔能从地下脉纹借力的本事可是天生的。”将水担回肩头,毫不费力的往前走还扭转头对两人说话,“这就是血脉里的传承。” 第五十二章 树下雪秀 萧若佩当然不会在这种时候说出自己不仅能够连接地脉,还有风脉水脉在他的感知之中依旧随时为他所用。 说起来他出生血灵密洞,应该也算是明裔,为何却没有察觉到血脉之中有记忆传承?还是从血灵密洞之中出来并不算纯正的明裔?又或者因为昕言在他身上做过手脚? 如今事情的真相,只有在木灵天光那里的昕言清楚。 三人走进了村庄,入眼是那株只要视线无阻隔着几座山都能很容易在明州密林之中分辨出来的巨大的老橡树,树冠覆盖的面积足够再建一座能住下这么多人的村庄,夕阳光被层层树叶和山雾梳洗的整齐干净泄落在地,昏黄的光线如金丝纱帐将树荫笼隔了一层又一层,嬉戏的小孩在如梦似幻的金纱之中时隐时现,树荫之下被村民打理得花草整洁,树下蝶飞花舞,自成一界。 三人刚到村口就被人发觉到了,靠着山谷边的大石上跳下一个轻灵的身影,看见来人是明山,从石上跳下的女孩脸上露出欢乐颜色奔上前来:“明山大哥挑水回来了?”又见后面还跟来俩陌生人“还带客人了?” 女孩穿着及膝的短裙,裙上厚厚的挑起十几朵白花,裙腰右侧搭着一个大兜袋,兜袋上绣着精美花草纹饰,非但没有突兀破坏衣裳整体美感,兜袋摆动之中还让衣裙像是活在人身上一般,身上短袖黑衣看起来略显宽松,衣袖下露出半截嫩藕般的小臂,衣服与短裙之间特意留出一线展示少女妙曼腰肢,裙下扎着贴合少女小腿的腿袜,宽松衣服将少女身形苗条玲珑完全展现。脚下黑色平底布鞋,鞋子脚尖开口,透气美观同时又不失实用,她蹦过来的时候,鞋底被短草遮盖,露在外面的脚趾像是两串白寇花苞遗落在路上,短裙翩翩,宛如一只黑色凤蝶翩然来到三人身边。 “俩山娃迷路了,明州留下来的客人不能怠慢,雪秀你带他俩去树屋,我把水挑去婆婆那,准备明天用的春露。”明山停下脚步吩咐道。 明州刺绣手法独特,听明山说过要举行春芽节,想来小姑娘身上的衣服也是节日所用,难怪如此精美,连萧若佩也被她身上的衣服吸引,萧若佩和水墨打量着少女同时,女孩子也在看着他俩,对于明裔来说他俩身上又何尝不是充满了新鲜感? “我叫萧若佩,她是苏流穗。”没有等到明山介绍,萧若佩终于记得自己还没有自报家门,站在村口互相看来看去不太合适,于是他主动开口了。 “我叫明雪秀,是守卫哦,没有一个野兽能逃过我的眼睛闯进村里,我才是第一个见到你们的人。”黑衣女孩报上姓名后上前拉着苏流穗,“流穗姐姐好漂亮,今晚你到我家去,大哥哥一个人住树屋好不好?” 明裔这么直接的吗? 见少女一上来就动手动脚,已经准备离开的明山停步骂她:“少麻烦客人,一个看门的还敢叫守卫,关了寨门今晚收拾整齐了,省得明天春芽节好男人看不上你。” 明雪秀“哼”了一声:“我才16岁,还有四次春芽节可以参加呢,等我长大了像明月姐姐那么漂亮,还怕没人要?”嘴上说着,她还是听从明山吩咐将木头大门关好,用一根碗口粗比她人还高的大木棒将寨门闩上。 因为木门太大,萧若佩和苏流穗看她吃力,都上来帮忙,三人关门之后关系亲近不少,明雪秀不愧她的名字,笑起来露出两排白如雪的细牙,好看的眼睛即便是因为笑容半眯着依然透出灵秀的光彩,她上来拍了拍萧若佩的臂膀:“看不出来你这么瘦,力气还挺大。”两个女孩子推一扇门,萧若佩因为提着苏流穗的包袱,只用一个手都比她们轻松,所以引起了小姑娘的注意。 “哼哼~”苏流穗脸上挂起得意的笑容,听到别人夸萧若佩嘴角都快翘上天了,“那块大石头我哥都举得起来!”她手指着刚才小女孩跳下来的大石,那可是围有三丈足足四个萧若佩身高的巨大岩石,说出来就吓住了明雪秀,她连连摇头:“不信。” “快,萧若佩你被人小看了,举给她看看!”刚才对着外人一口一个“我哥”的苏流穗转头向萧若佩说话瞬间换了连名带姓的叫法。 “举不动。”萧若佩没有给她面子,将苏流穗在新朋友面前炫耀的想法直接打消。 “我就说吧,没有人能举得动那么大的石头。”明雪秀得出结论,接着转对萧若佩说道:“明月姐姐好像说过能举得起这块大石就可以娶她,你不去试试吗?明月姐姐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呢。” 门口大石头是明裔防止野兽入侵的手段,平时守卫站在上面警戒,如果寨门不能保证村落的安全,村民会合力推倒巨石堵住谷口,能单独推倒这块石头的人都没有,明雪秀不相信有人能将整块石头举起来。 她口中的明月姑娘多半因为长得漂亮,经常被人纠缠,不堪其扰设置了一个高门槛让年轻小伙知难而退,像这样的女人很大可能是因为心里有了爱慕之人才会将众多条件不同的合适男子拒之门外,萧若佩自然不会凑上去自讨没趣,倒是苏流穗听到有这种规矩之后不敢再开口提此事了,也让萧若佩省心不少。 两人跟随明雪秀往大树走去,进入树荫之下后,斜照夕阳光线尽在身侧,缕缕金线好像伸手就能抓住扯下来裁成衣服披上身,明雪秀见惯了,没有觉得特别,苏流穗和萧若佩却震惊于这奇景之中。 树下花草像是镶了一层金色透明的琉璃,流光飞霰之中轻盈飞舞的小虫清晰可见,变得不像平日里那么可憎,烦人的飞虫扑翼“嗡嗡”细声此刻像是一个个美妙的音节,将安静的树下变成一座外界人无法想象的幻境。 “好美啊!”苏流穗情不自禁地赞叹。 明雪秀转圈面向两人背手倒退着行走,“姐姐你喜欢可以多住两天嘛,我们房子很多。” 苏流穗摇头道:“多住两天我就不愿走了。” 明雪秀嘻嘻笑着:“那你明天可以和我们一起到树上,挑个好的哥哥跟他处一段时间,合适就嫁我们这里呗?”明州姑娘直接大胆,婚嫁之事在她们口中说出来也落落大方,明雪秀又长着一张天真可爱的笑脸,加上她正值花开烂漫的年纪,丝毫不引人反感。 苏流穗连忙摆手拒绝:“不用了不用了!” 萧若佩走在最后面此时看不到苏流穗比天上晚霞还红润的脸颊,明雪秀却看见了,她看了一眼后面的萧若佩,脸上浮现出狡黠的笑容,拉着苏流穗加快脚步走到一边,临走还叫萧若佩不要靠近,感觉距离足够远了,她附在苏流穗耳边轻轻的说了几句话,苏流穗脸上红晕更深,轻轻附和着她的话点了点头。 “若佩哥哥你自己去树屋,往这条路一直走到头就是,我带流穗姐姐去我家,今晚她和我住,明天还你。”明雪秀得到苏流穗同意之后兴高采烈地拉着她跑了。 萧若佩独自一人留下,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别跑这么快!”苏流穗的声音已经渐去渐远,层层金纱阻碍了视线,眼中已经看不到两人身影。 两人离开之后只剩下萧若佩一人,他也不想多事,先找到明山和雪秀口中的木屋安顿下来才有闲心逸致继续观赏美景。 到了树屋他才知晓为何明雪秀这么大胆相信不用带路也能认得出,路的尽头是村中大树的另一边,前方有座搭建在树上的木房,十分显眼,虽然附近吊脚楼都是木头制作的,这一幢却独具一格,它建在依然生长的大树上,并且对比起明州其他的房屋略显精致,这是平常小孩子们玩耍的“树屋”,提供给萧若佩他们歇息却刚好,他的体型在外面算标准,在这里却跟明裔少年差不多。 从环绕主干搭建的回旋木梯登上树屋内,萧若佩扫视四周,这里墙壁上挂着是弓箭,对于明裔来说弓箭是童年最好的玩具,床上铺着厚实兽皮,有了兽皮铺垫,即便是晚上也应该相当暖和,缠树而生的老藤被人扯下来精心编成吊床,不过看起来更像是从猎网变更而来的编织技术,躺在上面整个人都会陷进去,舒服到手脚都不想动。 明裔果然不是外面传闻的粗野,春芽节,树下花卉打理,树屋,他们相当会调理生存之余的生活状况,传承知识更多了血脉记忆,比人类更有优势,从明州开拓之后不过几百年时间就已经能融入逍遥界,显然野蛮排外并不适合形容他们,为什么在明州开拓之前明裔却过着茹毛饮血的蛮野生活方式? 根据张照玉推测明州封闭是因为旧天道被埋葬在这片土地上,明裔也是因为此事失去了大部分理智吗?旧天道的苏醒从明州开拓开始,明裔在这个过程之中渐渐恢复灵智,其中是否有联系?明裔体内有妖异血脉,妖异是旧天道时期第一个产生灵智的生灵,他们是否曾见识过即使人类先祖也不曾见到的世界并保留在血脉记忆中? 萧若佩思考间不知不觉外面黑夜已经降临,寨门处点起了火把,大树北面树叶稀疏的地方有一块广场,此刻人声鼎沸,还燃起了篝火,火光照出一片人影。 “叩叩”楼梯传来上楼声响,萧若佩低头看见明山正往上走,他庞大的身躯挤在小楼梯十分不便,见萧若佩注意到,他也懒得上去了,只在楼下喊:“我们在聚餐,流穗妹子已经到了,你也快来。” 第五十三章 夜里明月 萧若佩跟着明山到火堆旁边的时候,人群已经准备好野兽肉块架上火堆,他们分工明确,有人掌控火势,有人准备调料,有人主持烧烤,还有人和明雪秀一样等吃。 “好香,流穗姐姐,就凭你的厨艺,找到好男人根本不是问题。”她盘坐在石块上,两手抱着交叠的脚踝,眼巴巴望着调山菇香料的苏流穗,看着她将料汁细致涂上串好的肉块,再裹粉将调汁锁在肉内静置一段时间,等肉块将料汁完全吸收才放到涂油的烧红石块上炙烤,比起周围明裔粗糙洒盐巴香料明火直接烧出来的烤肉好看不知多少,吃起来也更加香嫩可口,明雪秀已经不再对火上架着的烤肉有兴趣了。 “雪秀,你占着流穗妹子够久了,该还他哥了吧?”明山走到她后面大声说道,此时此地不大声不行,火堆周围人们笑声和交谈声夹着油脂掉进火堆里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吵成一片。 明雪秀看见两人到来急忙跑到苏流穗身边抱住她手臂:“不还!若佩哥哥,你家妹妹送给我好不好?” 萧若佩见她调皮,不由取笑道:“可惜你不是男子,只能当春芽,不能摘春芽。” 苏流穗听到脸色羞红,倒是明雪秀听出他取笑意味来,提高语调“哈”了一声,手掌掐成爪状道:“什么不能摘?我就摘给你看!”伸出手指在苏流穗纤细腰肢上掐了一下,嘴里嚷着“我就摘我就摘”在苏流穗身上掐个不停。 受到突袭的苏流穗“呀~”尖叫一声,手里肉串掉进粉堆,不顾手上还沾着油腻急忙伸手拦住明雪秀。 苏流穗好歹是被青玄宗看好的武道苗子,三两下就抓住了明雪秀乱伸的爪子,防备了少女的骚扰,却也腾不出手来继续调理食物了,“若佩,你来做饭,我让她明白谁才是摘春芽的那个!”说着两个少女又继续打闹,将食材摊子留给了萧若佩。 两人见面不到一个时辰吧?就已经如此熟络了,从小到大萧若佩也不曾见过几次苏流穗表现出今天这样活跃,不过他倒是乐于见到这种情况,所以没有去阻拦两人嬉闹。 大概是明裔长居山林,明雪秀身上保留的一丝野性感染了她,苏流穗其实并不是安静的人,只是被学院教化压制了本性,她又喜欢跟着萧若佩,萧若佩是喜静不喜动的性格,难免会影响到她,长久以往形成习惯让她慢慢向温婉柔和的方向改变,苏流穗脸上明显越来越少像今天这样开心的笑容,今天难得将她本性激发出来,萧若佩可不想又压回去,所以才放任她们。 看了看苏流穗留下的食材,想不到居然还有些稻米,看来是明雪秀照顾到他们口味特意准备的,野鸡一只,油盐酱醋基本调料俱全,还有一些香料是苏流穗调汁所用,明裔并不会像这样混杂的调味。 萧若佩利用手头的材料做了几份鸡油淋汁竹筒盖饭,将洗好切块去骨的鸡肉与稻米同时放进竹筒内蒸熟,鸡皮炒油加山菇调香,路上采来的木耳春笋炒菜解腻,蒸饭的竹筒被他以通脉劲连上脉纹,里面香气一丝不漏,全被锁在了食物之中,蒸煮过程中萧若佩还以气脉将热气散布均匀,打开竹筒,饭香随雾气蒸腾而起,闻之令人食指大动,米饭倒出盛碗,撩拨松散,香气愈发逼人,最后把混着山菇炒热的鸡油淋上,蒸熟的鸡肉迅速吸收了浓郁的汤汁变得油光水滑,一碗端上桌时候还在“滋滋”作响的盖饭,每一粒米饭都在勾动食欲。 “好了。”萧若佩洗干净手招呼众人开吃。 闻到香味少女们停止了打闹,明雪秀将眼睛从饭碗上移开,水汪汪的大眼中映着萧若佩的身影:“若佩哥哥,我把明月姐姐介绍你认识,你也留下好不好?” 苏流穗夹起烤肉塞进她嘴里:“有吃的还不停嘴。” 明雪秀的小嘴被塞得满满当当,“呜呜”好一阵才将嘴里肉块吞下,溢出满嘴油脂也不擦,“我想以后也有吃啊。” “可以和流穗学,她做得好。”萧若佩盛了一碗饭递给她,“学会了什么时候想吃都有。” 听到萧若佩不想留下来,虽然在意料之中,苏流穗还是朝明雪秀挑起眉毛得意的翘嘴“哼”一声。 明雪秀伸长脖子左右转一圈,眼光凝聚,似乎找到了目标,她留下一句“你等着”端起饭碗往火堆另外一边跑去。 萧若佩烹饪食物的时候,明山也没有闲着,他在火上架了一条野猪腿,此刻火候正好,切开的野猪腿表层,焦黄表皮下是肥瘦适中的腿肉,明山抽出腰间猎刀切下一大块叉到萧若佩面前:“到明州吃的肉少不了,你尝尝?” 接过明山递过来的猎刀切一片肉盖到自己饭碗里,又切了一片给苏流穗,剩下的肉块萧若佩没动,正常的一餐这些肉已经够了,他俩不像明裔吃惯了大荤。 肉一入口他就发现了不同,明州的野味不像他以前吃过的那般肥腻,肥肉酥软中有些许韧弹,夹着瘦肉的鲜嫩和表皮的焦香,辅以明州香料浓郁滋味,十分爽口。 “好吃!”萧若佩如实评价,如此新鲜的野味也就是明州能尝到。 明裔实在,说得天花乱坠不如简单“好吃”两字,明山听了高兴,脸上神色不免有些得意:“你来的时候不对,如果到秋天,我们有秋猎节,那时候的野味才真的将山中精华淬入了一身肉里。” 萧若佩正好想了解有关的事情,于是顺着他的话头问下去:“明山大哥,明州还有那些节日传承许久的,我对你说比人类祖先还早出现的事情很感兴趣,说不定你们节日里能找到一些线索。” “你这山娃,问得可多了,我嘴笨说不清楚…” 明山话还没说完,一道柔软的声音插进来:“萧若佩,我来说可以么?”周围喧闹依旧,却压不住轻柔的话语,每个字都仔细的传进了众人耳中。 香风隐隐,一个身穿月白裙裳的女子坐在了右席,她身上有种奇怪的气质,好像她一坐下,那个位置就成了上座,身后篝火映照的光芒仿佛也被她吸引,在她周身轮廓描出一道金圈,将她的醒目程度再提升一分。 她很漂亮,漂亮到即使背光依旧无法遮掩她的神采,只需要有光落到她身上任何一点,看到那个点就足以让人知道这是一个完美无瑕的女人,此时她整个人就坐在离萧若佩不到三尺远的地方,连头发也丝丝可辨。 如果说单纯的长相,萧若佩不至于感到惊艳,重要的是她那种气质,她安静的坐着,有着月亮的皎洁,却不像月亮那般高远冷清,如同无云凉夜之中飞流的月光,亲近也不可捉摸。 “我把明月姐姐叫来了。”明雪秀在明月后面出现,“若佩哥哥,重新考虑一下我的意见呗?” 萧若佩之前还觉得明雪秀所说的好看只是限于一村,没想到是这般世间少有的美人,他也是生平仅见。 “不会妨碍明月姑娘吧?”周围的小伙子看这边的眼光已经不对了,萧若佩初次应付这种情况,被人审视的感觉的确不好受。 明月没有半分拘谨,她伸手端了米饭,用勺子舀一小口送入嘴里细嚼慢咽,连吞咽食物喉咙的轻微抖动都勾动人心的完美:“嗯,你做的饭完全是外边的口味,尝得出来,你并不习惯留在明州。” “明州美景就如明月姑娘,得见已是有幸,不敢奢求长留。”只吃一口饭就将明雪秀打发,明月优秀的地方不止容貌,萧若佩也就借梯下楼了。 明山看了萧若佩一眼,又看看明月,好半天才明白两人说的什么意思,他一拍大腿站起来道:“那这山娃交给明月姑娘,我到那边去了。” 明雪秀脸上满是沮丧,她好不容易拉来的强援居然倒向对面,苏流穗也不是很高兴,盯着萧若佩,眼睛里“你还想长留?”的隐语都快瞪出来了。 “我是山巫婆婆的后代,也是山巫继承人,山巫和外边的先生老师差不多。”明月放下手中勺子端坐开口,举止随和自然,一举一动都像是受到夜风牵引,与周围天地互相呼应。 “脉。”萧若佩见状瞬间明白过来,与平常明裔从脉中借力不同,自称山巫继承者的明月有通风脉的本事! 不过她同样局限于取之中,明裔从地脉取力,山巫从脉中取感,明裔像是手脚,山巫就是耳目,与脉相通也受周围气脉牵引,周围有动静,他们也会随之有感,随势而动。“这也是血脉传承吗?” “你没有通过血脉记忆也学会了与脉连接,还相信明裔传承只靠血脉吗?”明月笑起来的时候恍如天上银月挥洒光芒。“连接地脉只要获得明州承认,并没有限制明裔血脉,明州的山会告诉你应该知道什么,不需要你去寻找,既然你是被春芽节前的雨留住,那就是明州想要你知道有关春芽节的事情,多余的事情知晓了对你也无用。” “什么意思?”萧若佩不解,听明月所言之意,他领悟通脉劲源头不是苍圣,而是明州地下埋葬的旧天道?还是明州的土地有知,希望借他之手对付旧天道,所以才承认他授予通脉的能力?一句话两个意思,稍微理解偏差就是相反的方向,萧若佩不敢妄下结论。 “具体明州想让你知道什么,等春芽节自然清楚,明月不打扰了,明天见。”明月朝他轻轻颔首,起身离开。 第五十四章 迷中若佩 明月那一番话如果是有真实的依据,萧若佩的处境就很难琢磨了,他更加相信是明州有灵的说法,被埋葬的旧天道没有可能会传授克制他的本事,明州埋葬着旧天道,其脉尽死,却有活着的意识。 苍圣教他犹有依据可循,明州为何为要选择他?如果非要选择一个人来压制即将苏醒的旧天道,怎么看莫青城都是更好的对象,他有决心,耀日城也抵御了血灵密洞百年时光,除他之外,还有明裔,还有山巫,明州的意识偏偏选择一个外来人? 萧若佩血灵密洞出生,身躯本质是旧天道傀儡,与明州相连的根被昕言斩断,旧天道也无法重新连接,又在青松镇长大,由外到里都不像是可以获得明州承认的人。 不管想法是否正确,能确定一点是天道赋予他的使命并未完结。 这些问题他没有摆到表面上来,吃过晚餐,明雪秀和苏流穗一起送他回到木屋之后结伴离开,两人依旧交头接耳,似乎有说不完的话,大概这是苏流穗进入明州以来最高兴的一天,遇上完全合缘的朋友。 目送两人离去,萧若佩登上木屋,为了厘清关系找出线索,他洗涤后没有直接休息,任湿漉漉的头发披散,当风坐在树屋边上,将脚悬出屋外,望着夜色中大树的阴影陷入沉思。 本能的他觉得明州要告诉自己的事情十分重要,如今他见过的非人之物已经不少,好像每个都有自己的打算,但是隐隐间又串连到了一起,将它们连接的线正是萧若佩自身,旧天道代表天地间可用之力,包括法修妖异灵精那种毁天灭地的力量,如今已被埋葬,新天道是苍圣,他代表的是以天境屏障和五灵源为主的稳固之力,两者关系必然是对立的,木灵源从属于苍圣,但他的目的是要创造一片天地,借天地初醒时候的莫大生机复活青萦,他能力不比苍圣弱小,并且表明了与苍圣站一边。 最后的明州意识,来源却不清楚,如果是在埋葬旧天道之后苏醒的,那它必然被旧天道操纵,反之在埋葬旧天道之前明州就存在意识,那就是属于苍圣的阵营,它毕竟帮助苍圣埋葬了旧天。 从能力方面分析,明州意识能力是控制明州的脉,通过山巫传达意志,听明月所言,那场大雨是明州有意为之,说明它还能控制气象,制造气象通过脉的确能做到,以萧若佩所学在算门卜课,以及筑门气课都能解释其中道理,只不过那一场大雨的范围实在太大,他想象不到控制那么庞大的脉群究竟是如何的宏伟气象,如果有朝一日自己也能控制如此庞大的气脉,从中借取的力量有多大? 承载得起脚下大山吧?明州承认他的目的,是要他将山搬开? 摇头暗笑自己的胡思乱想,萧若佩站起身来,心道:“流穗,我怕是要食言了。” 真到了连接一片山脉甚至整个明州脉纹的地步,要怎样才能做到不露声色使用能力? 翌日 明州的空气确实养人,昨晚的萧若佩忧心忡忡,在风清气净的安抚下依然睡得很好,早上听到清脆鸟鸣,他自然清醒过来,睁眼就觉得浑身舒坦,神清气爽,整理衣着洗漱之后整个人神态焕然一新。 与鸟儿竞声的是几位早起姑娘的莺声燕语,她们围聚在大树下互相帮忙梳妆打扮,不时有欢乐笑声传出,引得早起鸟儿以为有同伴在附近,纷纷聚拢到大树枝上,摇晃着眼睛四处寻找声音发出来的地方。 看来是春芽节的预备活动,萧若佩下来树屋,既然明州有事情要在春芽节告知,他也不着急赶路,打算留下来见识一下明州风俗。 村民正陆续往树下聚来,萧若佩看见了明山,朝他远远挥手,明山看见急赶几步,凑前身来怂恿他:“山娃,难得遇上,你不上去试试?反正少不了一块肉,又能与姑娘们亲近,多好?” 萧若佩正打算摇头拒绝,却见到远处过来的苏流穗也正望着这边,与他目光一碰,苏流穗轻轻低下了头,脚步慢了下来,与她同行的明雪秀拉着她,走到中间那些穿着盛装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们中间,萧若佩一愣,她身上穿着的和那些姑娘一样,是绣花挑彩的精美衣裙,头上还插着一枝刚折下来的嫩芽。 “明山大哥?”他连忙找到唯一认识的本地人询问。 明山咧嘴一笑,朝着人群中的明雪秀竖起大拇指,脸上憨厚神色完全消失:“流穗妹子也是今天的春芽,你还上不上去?” 萧若佩是韶风令,自然知晓有些地方风俗对于本地人的重要性,外人随意参加进去当作取乐,往往不了解内容被当成笑话,要么分不清轻重胡闹惹当地人生气,苏流穗既然已经参加了,他上去阻止就是有捣乱的嫌疑了,事到如今,他只能参加到春芽节中,与明州诸多青年一起争夺中意的“春芽”。 “明山大哥?规矩是什么?” 明山一指大门方向:“我昨天从那边五彩河挑了水过来,水给山巫婆婆调成春露给姑娘们化妆,信物就是河底的五彩石,青年们去取得河底五彩石带回来,姑娘肯用头上春芽为石头穿线,就可以将姑娘从树上带下来了,但必须赶在露水消失之前…”话未说完,身边已经不见了萧若佩的人影。 村口传出一声撕裂空气的爆响,明州虽然不能接引天光,但能借助脉,他将力气灌注到气脉之中使之强韧,再连接远处借力拉扯缠在身上的脉,借助拉扯力弹射而起,直接跳出了村中所在的山谷。 除了苏流穗,所有人都看呆了。 明雪秀好半天才回过神,合上大张的小嘴转头问道:“你昨天说他能举起村口石头不是开玩笑呢?” 苏流穗如实回答道:“不是啊,能举半个晚上呢,一只手举着,还能空出一只手来打架。” “你危险了。”明雪秀突然认真起来:“他能举得起石头,就入得明月姐姐眼睛,你有没有觉得昨晚明月姐姐对你哥很不一样?她有可能早就看上你哥了,如今这一条她自己订下的约定也完全符合,她可以顺水推舟直接答应了你哥哥。”说到这里她满脸严肃地盯着苏流穗道:“你敢说比明月姐姐漂亮吗?” 昨晚她和萧若佩谈话的时候苏流穗都不敢插嘴,可见明月气场之强大,在她认知之内所有女子在明月面前都不可能与之争辉,单凭容貌陈玉应该可以,只是陈玉不会展现自身魅力,与明月这种连呼吸声都能勾人魂魄的女人无法比较。 “我不参加了行不?”少女失去了自信。 就在此时,人群呼声群起,明月一身盛装出现在树下,昨日简单穿着的她都让人自惭,如今特意打扮之后,苏流穗第一次认识到艳光逼人是形容什么样的女人。 “惨了,明月姐姐来真的了。”明雪秀看见苏流穗脸色觉得好玩,她本来就看出了苏流穗脸皮薄,所以才想个办法激她,如果能扯下两人其中之一的脸皮凑合他们到一起,她明雪秀就是个大媒人了。 “你放心,看若佩哥哥那么着急,应该是很担心你,怕你被人抢走,如果他连明月姐姐都不在乎,那肯定对你有意了。”她稍微安抚了一下苏流穗,“春芽节只是为了让那些不敢开口的小伙子放大胆去追求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并不是确定关系,咱明州人没有那么死板啦,来,沾上春露上树去,等着他回来就是了。” 事到如今,苏流穗也只能见机应变了。 萧若佩路上看见了途中取石的青年们,他们要防备山林中的野兽成群结队,也因为互相竞争而想尽办法争取优势,不说节日目的,光这一趟就将他们在明州大山的生存技巧熔炼了一遍。 萧若佩不想节外生枝,身上气脉缩紧,人再次弹射飞出,将人群远远抛在后面。 既然是叫五彩石,应该十分显眼,萧若佩很快就发现了目标,就在山谷不远处有条小河,河底石头呈现出五彩斑斓的色彩,小河犹如在晨雾之中蜿蜒游行的长蛇,萧若佩停落在河边,捋起衣袖伸手从河底捞了一大把石头。 五彩石上由脉纹分割颜色,互不掺杂,萧若佩将其中颜色分布不均匀和缺少颜色的石头丢掉,挑选了五块出来,将其中脉纹截断,搓掉边角,五块颜色鲜明整齐,大小均匀的五彩石珠子就出现在手中。 眼看后面的明裔青年就快到河边,萧若佩借助气脉弹射离开。 回到村寨之后,“春芽”还没有完全登上树,她们利用树上藤条牵引直上,姿态十分优美,萧若佩一眼就看见坐在最上端的明月,她无论在哪里都是最吸引人的那个。 苏流穗坐在右边,看见萧若佩回来,她脸上露出了期待与担忧的神色,还有些娇羞夹杂其中,这次是她任性过头,居然事前没有任何商量,下来得好好教训她才行,萧若佩用严厉的眼光扫了她一眼,吓得她脸上又多了畏惧之色。 准备工作还没做好,萧若佩不急着登树,他再次找到明山,将五彩石拿给他看。 明山见到神色古怪:“山娃你不要太贪心啊,我们都只要一个石头,表示一心一意,你居然找了五个,是要变五次心吗?” 苏流穗没有因为胡乱举动惹得明裔生气,他倒是先因为不清楚内容闹了笑话。 “这个不能丢了,取回来就代表了你的心意,等会上去给流穗妹子做个手串,就说意思是愿意无时无刻守护她,这样虽然不能表明心意,也不会落下笑话。” 萧若佩点头受教:“我晓得了。” 明山还是不放心:“我将整个过程告诉你稳妥些,等你到树上接下流穗妹子的时候,将她头上春芽取下带她下来,两人一起去山巫婆婆那里说出誓词,她会将明州的祝福与你们的誓词一起加持到春芽之中,让春芽坚韧长久,只要你们没有违背誓词,春芽生机就不会灭绝,到此春芽节才算圆满,之所以要你在春露消融之前回来,就是因为春芽的生机只在有春露的时候才能保存,超过时间春芽就不能用了。” 春芽既然被摘下,那必然是已经断绝生机了,山巫能够把春芽的生机保存下来,这不是血灵密洞维持耀日城主不死的手段么?明州想要自己留下,就是为了将这种手段展示,再让萧若佩想出克制的办法吗? 违背誓言生机断绝,耀日城主是以什么“誓言”禁锢了体内生机? 萧若佩已经猜到明州要告知的事情,心中却依然有些迷茫,虽然这个答案是最贴切的,但他还是觉得这不是最佳答案。 第五十五章 树上流穗 世间男女情事都有些欲说还羞的遮掩,唯独明州大张旗鼓将年轻男女之间暧昧种子隆重种下,将种下情种的日子取名为春芽节,少女们如含露春芽,娇嫩欲滴,年轻男子当折即折,稍有迟疑就是露消春芽老,那怕心中刚燃起一点情火,也会在周围火热的气氛里烧心如焚。 “春芽”已经纷纷上树,路上那些青年估计也寻到了石头正在赶回来,明山告诉他的规则是不用等待,苏流穗已经在上面坐好,他可以随时上去把她给“摘”了! 老橡树巨大而树枝虬结,伸展过长的树枝有些不堪重负弯到地面,成为大树的支撑,枝上又长枝,一颗树蓬开小山般大小的巨大伞盖,大树枝朝上一面还长满寄生苔群,浓浓郁郁,使得大树高龄依旧生机盎然,树上横生的粗大枝干像是条大路,不惧高的人应该走得十分坦然。再往上延伸的树枝有些小分叉刚好落得下人,姑娘们就坐在那些枝杈上。 萧若佩从一条落在地面的树枝踏上,他的本意很简单,只是把苏流穗带下来,从这条树枝走上去绕过主干,正对着的就是苏流穗和明雪秀所在。 他问心无愧,走得自然是大方阔步,然而才走几步,树上就传来姑娘们议论的声音:“小哥好心急,外面的男人都这般直接吗?” 萧若佩抬起的脚又放下,回头望着明山,却见他在那儿吹着口哨,还吹得挺有韵调,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难道要走得稳重些?萧若佩放慢了脚步。 “哎呦,走得这么慢,肯定不在乎姑娘。” 明山口哨吹得更急了。 萧若佩无奈,走快不行,走慢又不行,不用走的总行了吧?于是他使用通脉劲将自己托举起来,斜飞而上,他形象气质不差,此刻展示的神异手段,加上晨风吹动衣衫飘然,真个天下仅有的神仙男儿。 “春来树上发新芽。”坐在最上方的明月歌声轻轻绽开,绕树而下,空中萧若佩闻声一定,以为又有什么规矩,不敢妄动。 明月继续唱下去:“春芽沾露嫩娇娇,阿郎见到心喜欢,喜欢只能采一朵呀,莫要贪多。”周围树枝上年轻姑娘和声唱:“莫贪多。” 这是明州山歌,萧若佩曾经听到,耀日城登上神女峰之后他们唱过,唱的是明州开拓,歌声豪壮,气概辽阔,那是一首气势与叙事都表现很好的歌曲,明月唱的这首是关于男女情爱的,听来又是一番心情,尤其是她歌声犹如天上传来,动听异常,周围和声的姑娘们怀着满腔心意,和声也十分优美。 “阿妹正当春芽嫩,怕惹蜂蝶不敢开,枝头抱着心儿等,等郎把我轻摘下” “郎把我摘,轻摘下。” “春芽离了树枝,女儿离开妈,阿郎可要仔细看着她,真心像是河底石,水冲浪打心不移。” “心不移,水冲浪打不许移!” 歌唱完毕,余音绕树绕耳,萧若佩感知中连周围死脉都被姑娘们歌声唱得有情有调,翩然活跃起来,当然这只是感知者的心意带来的变化,歌中已经不再有取笑之意,姑娘们应该允许自己去摘苏流穗这朵看着要长歪的春芽了。 今天出了几次丑,都是拜苏流穗任性所至,事先没有任何迹象显露,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等会要教育一顿才是。 他带着汹汹气势朝苏流穗所在的树枝飞过去,这股气势没有维持多久,他半途在主干附近停下,身上气势烟消云散。 头上的轻声呼喊,让他有点迷糊,坐在主干上的是明月,她为什么要叫自己“哥哥”?还喊得那么高兴? 萧若佩抬头望去,看到树上的光景,只一眼就完全失去了控制自己的本能,头上的明月此时周身发出淡淡白光,周身晶莹剔透,像天上月亮一般散发出迷人光辉,那股光辉像是迎面清风从他看见的眼中往他全身灌注,一股熟悉的感觉在他身上冲刷,让他脑海中再没有考虑其他事情的闲余,不由自主地控制周身气脉带着他的身躯往感觉来源之处飞升。 苏流穗起初看见他生气还有些忐忑,此刻又见他半途突然改变方向,心中一紧,正上方是明月,一点担忧无限放大,望着萧若佩上升的身影,眼中只觉得阵阵刺痛。 “不要开玩笑,若佩哥哥…”她手紧紧握着。 “你是谁?”萧若佩明白头上的人不是明月,而是某人借了她的身躯说话,并且这个人不是明州,但是这个人对他十分重要,重要到超过了整个明州。 “你从血灵密洞出来见到昕言之前,已经失去了一半的根源。”“明月”轻声开口:“他们用你一半塑造了我。” 昕言曾经说过他与明州的连接不稳固! 原因竟然在此! “逍遥岛想借用你的力量。”“明月”目无表情继续说道:“我是你一半,所以叫你作哥哥。” “终于见到你了,等我修成实体就以真身去见你,到时候哥哥你时时刻刻都能见到我,见到你的一半。”话语里的欣喜之意漫溢,就是木头也感受得到说话之人的喜悦。 “哥哥,记住,我叫…萧念竹。” “等等!”萧若佩伸手疾上,想要抓住自己身上正在溜走的那种完全感,只有刚才萧念竹与他说话的那一刻,他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自身存在于此世,那种感觉正在流失,他明白萧念竹正从明月身上离开。 “哥哥,我们很快就会再见的…”声音渐低,萧若佩身上的感觉流失殆尽,他抬头正对上明月愠怒瞪大的眼睛。 这是萧若佩第一次见她表露情绪。 “…”他没有办法解释,此时此刻也没有心情解释,碍于明月面子,只开口说了一句:“走错了,不好意思。”连在身上的脉纹放松,人落下到苏流穗所在的树枝上。 落下来所有人包括萧若佩都大松了一口气,尤其是苏流穗,刚才萧若佩的手都快碰到明月的脸庞,就算是气她调皮也太过分了。 这次没有再出意外,萧若佩平安无事走到苏流穗身前,张开手掌,一手举着五彩石,一手伸向苏流穗道:“刚才乱来让你担心了。” 他心中有了结果,这应该才是明州要传达给自己的消息,苍圣曾替木灵天光传话,如今明州也帮萧念竹送信,怎么这些非人之灵都喜欢做信使吗? 经历了刚才的变化,苏流穗也不想横生枝节,她伸手握住萧若佩伸来的右手,由他带着从树上飘然落下。 头上春芽沾着的露水犹饱满如珠,被合拢的芽叶轻轻抱着,稍有动作露珠就颤巍巍抖动,好似随时会碎裂开来。 取石的明裔青年此刻已经到了村口,过了密林危险带,他们一个个奋勇争先,进入村寨之后却放缓了脚步,整理身上服饰之后才大步走上村中大树,上树之后他们不是直接冲向心爱的姑娘,而是边走边吹着口哨,和刚才明山嘴里吹的曲调一样,还辅以特殊的舞步,在树枝上腾跳,将雄壮身姿肆意展示,姑娘们和着他的口哨声又唱起了刚才的山歌,不过这次不是明月主唱,而是青年走向的目标姑娘,其他人和明月和声。 原来明山刚才不是置身事外看戏,而是教他吹口哨,男子上树之后需要展示自己的本事,得到姑娘的青睐,姑娘们以为他接脉飞行是展示本领,就都认可了。 嗯,萧若佩又因为不懂规矩闹出了一个笑话。 既然两人都从树上下来了,明山就带着他们朝东边太阳正在升起的方向走去。 “山巫婆婆很好说话的,不用担心。”两人之间有些不对劲,明山还以为是他们要见到久闻其名的山巫紧张,于是出声宽慰。 苏流穗被说到尴尬处,萧若佩握住的手紧紧捏了一下,用刚才担心时候那么大的力气。 萧若佩手掌一痛,也不敢反抗,毕竟刚才的确是自己做得过火一些,何况听闻自己一半的消息,此刻的他心情很好,根本不计较这些小事。 山巫所住的房子是一幢建在大石头上的木屋,石上凿出阶梯,明裔力气足够大,建筑都很有特色,很多在外界因为力气不够无法实施的设想,在明裔手里却能轻易的建造出来,可惜明裔很少出明州,就算外出也是零散几人,太学院筑门学子苦苦寻找明裔来实现他们的宏伟构图却不可得,云州云浪宗有明裔建造的十八层云楼,为当今逍遥界第一高楼,引无数人前去观瞻,建造时间是在云龙进入明州不久之后,以萧若佩已知的信息,这里面昕言定与云天有些“不可见人”的交易。 “哟,这么快有人来啦?”明山他们口中的山巫婆婆早就打开了大门,萧若佩见了却有些奇怪,理论上来说明裔很敬重山巫,眼前的妇人穿着十分普通,并不像尊贵之人,只是普通衣着也无法掩饰她的姿容,她张嘴笑着,就像迎接熟知的邻居。 “是若佩和流穗吧?明州已经把你们到来的消息告诉我了。”她主动打起了招呼。“来,给明裔之外的人送上明州的祝福我可是第一次。” “这是山巫婆婆?”萧若佩心中疑问,明裔一口一个婆婆,还以为是个和蔼老人,结果看起来也不过是个三四十岁的中年妇人,比明山还年轻。 “我是明月母亲。”山巫婆婆开口一笑:“很年轻看起来吧?这可是春露的作用哦,流穗你早上也试过了,感觉怎么样?” “春露是婆婆您亲手调出来的吗?我能不能带些回去?到现在脸上都滑滑的像刚刚洗过一样。”苏流穗一听到她的话登时把萧若佩和心中气闷一起丢下,三步跨作两步跑进屋子,要不是萧若佩维持她头上春芽露珠,依她奔跑速度早就抖下来了。 “当然可以,不过现在得先给你们的心意连上才是,小流穗,女人保持得再好,没有心上人欣赏就是白费功夫哦。”山巫婆婆笑着轻轻取下她头上春芽,然后朝进门来的萧若佩伸出手。 五颗石头当然又引来懂得内幕的山巫婆婆一阵不怀好意的笑声,在懵懂不知的苏流穗好奇的目光下她没有说破,只是取头上簪子给五彩石刺出小孔,萧若佩明显感觉到当她簪子碰上石头时候,五彩石发生了变化,石头不再坚硬,轻易被簪子刺穿。 通过操纵脉转化物体本质!血灵密洞变出土血灵的方法! 山巫婆婆将春芽穿过五彩石,截断那一端插进抱心的芽叶之中,里面露水被断枝吸收消失,山巫婆婆手指捏住断枝和芽叶连接之处,将手伸到萧若佩面前:“来,说誓言吧。” “我愿无时无刻守护着苏流穗。”按照明山指示,应该是这个没错,虽然不像是亲密男女之间的誓言,却符合萧若佩的心意。 “哼,花言巧语,明山教你说的吧?不要被他长相骗了。”山巫婆婆笑骂一声,张开手掌道:“我来看看你的誓言真假。” 说着双手用力一扯,初春嫩芽稍微碰一下都会折断,哪里禁得起拉扯? 奇怪的是以嫩枝芽串成的手链在山巫婆婆手里纹丝不动。 “他说的是真的。”山巫婆婆将手链递给苏流穗:“要是哪天断了,就是他变心,你来这里,我们再给你挑一个好男人。” 苏流穗接过手链顺手戴上,低头小声道:“不用了,这就够了。” 第五十六章 玉侠归乡 明裔青年纷纷从树上接下了自己心爱的姑娘,有几对明裔青年男女得到了明州祝福,也有人起誓心不诚导致春芽断裂,求而不得也是男女情爱之中一种不太好吞下的结果。 萧若佩到此才明白春芽节不只是男女之间表达情爱的日子,平时一些关系好的人也可以互送礼物,几乎每一个明裔青年都摘了几朵带露珠的鲜花给最上面的明月,却没人给她送出手心石子。 明雪秀收到了石子,但那个和她一般大小的男孩子誓言是希望明雪秀以后不要打他,也不要欺骗他,山巫婆婆扯不断春芽,应该是相当情真意切了。 太阳逐渐升起,阳光已经开始照进山谷,很快就到了大树顶上,叶上露珠折射着阳光熠熠生辉。 树上只剩下明月一个人,她用手里的鲜花编成花环戴在头上,静静等候春芽心上露珠消失。 明月看起来不是个不受欢迎的人,昨晚只不过和萧若佩说了几句话,都有人起妒火,为何却没有人上去接她? “明月是最后一年参加春芽节了,之前四次都有人上去,起的誓言通通无效,连累那些青年心中本来爱慕的女子被旁人捷足先登,所以没有人再敢将最大的机会用在她身上。”明山走上前来,他对萧若佩说道:“以你刚才御风的能力,还能从河边来回一趟,不去试试吗?许个简单些的誓言就行了。” 萧若佩摇头,明月作为山巫继承人能与明州交流,因为经常与非人的神异打交道,所以很难融入人群之中,她少年心性不稳,一边是生养之地的呼唤,一边是碌碌凡人,巨大的落差足以将任何人对她的好意拒之门外。 初次与苍圣相见之后,他也曾想过自己有什么特殊,然后在青玄峰引动天光,连木灵源也要借助他的力量,将他超凡的心态放到最大,见到世人惊叹的“昼夜半山”绝景都没有半点心动,直到现在,虽然他对天地恢复了敬畏之心,那种超凡心态却没有改变,在苏流穗眼里引天光接地脉是令人不安的非凡手段,在萧若佩心中不过是与吃饭喝水一样正常的事情。 不仅是明月或者他,任何人长大了之后看小孩子都会觉得当下这群小孩长得忒矮,读书多了看自己以前写的文章会感觉羞耻,世人因为自身所处地位以及掌握的本领水平渐渐的改变眼光,连自己的过去都会被审视,何况他人? 人就七尺高,手眼通天的时候已经足不沾地,看透虚浮之象见真的人就可以当老师了,比如现在的山巫,比如宋山缺老前辈。 都是否认过萧若佩的人,看穿了他虚浮的表面。 萧若佩对明月有些同病相怜的情感在里面,但他也明白像他们这样的人根本不需要别人去“怜”,他们见到的世界比周围的人所见更大,天生就有一种优越感,别人的“怜”到他们那里也是种不理解他们的表现。 明月的确心有所属,她爱着瑰丽的明州,不是明裔男子起誓不诚,而是她的春芽上没有她的心意。 不等春芽露珠消失,明月就从树上走下来了,她头上戴着花环,脸上挂着少女最后天真的笑。 “耀日城要在明州引武灵天光。”这是极为机密的事情,本不该对外人说,明月连武者都不是,更不该告诉她,但是看见她的笑,萧若佩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以气脉传达的声音,两人之外只有山巫婆婆能听到。 明月笑容灿烂,属于长大之后姑娘的魅力在这一笑之中绽放,她朝着萧若佩点点头:“我会去的。” 不管如何,她的能力对耀日城总会有帮助。何况耀日城镇压明州血灵密洞,让她见识一下耀日城男子,也能帮助她突破这一层心障。 太阳升起的时候,萧若佩与苏流穗也离开了明裔的村寨,明雪秀将那一身节日锦衣送给苏流穗,明州刺绣工艺逍遥界知名,却很少对外出售,每一件明裔做的衣服都是精品,何况这是盛大节日所穿的。 山巫婆婆给了她两瓶春露精华,表示用完可以再来。 萧若佩因为骗走了明月,因此得到山巫婆婆赏的扫地出门,连她穿手链的手段都没有请教明白。 苏流穗抚弄着手链,抬起头问萧若佩:“明月姐姐昨晚和你说的那件事,是…又要动用那些手段才能做到的吗?” 萧若佩点头,凌先生看到已经必须面对的境地,凭苏流穗一双小手的力气,怎能锁得住? 对付血灵密洞肯定会用上,萧念竹如今在逍遥岛,他对传闻中的人类圣地有所耳闻,不知道凭着明州之行的收获能不能从长生阁取得资格查一些资料,要尽快到长生阁也必须借用地脉天光之力。 苏流穗伸手握住他手臂:“咱们回家,快一点!” 得到苏流穗亲口准许,萧若佩以周围风脉裹紧两人,在她惊呼声中弹射而起,两人身影如箭,迅速穿过明州群山。 回望急速后退的重峦叠嶂,苏流穗明白这一趟似真似幻的旅途即将结束,她又看了一眼手中五彩石链,色彩斑斓,如梦凝成,一个完美的圆环圈住了她的手。 “这就足够了。”她低声轻语。 萧若佩聚精会神控制着风脉,一时没有听清,他稍微放缓了速度问道:“你说什么?” 苏流穗摇头回答:“没什么。” 萧若佩以为她不舍明雪秀,只笑了一声道:“又不是见不上面了,等你学好武艺下山,整个逍遥界哪里去不得?” 苏流穗明白她不管如何努力都没有办法触及到越行越远的萧若佩,学武艺又有什么用? “这才是我的舍剑之行,原来这才是我要舍下的剑。”一滴泪珠滴落,从空中飘下,如雨般润进了明州群山之中。 这里埋葬了旧天,也葬下了少女的美梦。 青玄宗给苏流穗的时间是两个月,如今只用了一半时间,她不急着回去,打算假公济私回家,当做青玄宗给她的休假。 “我都牺牲这么多,还不许我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她这么说着,让萧若佩将她直接带回青松镇,还特意从青玄峰顶飞过。 两天时间,两人赶完从耀日城到青松镇一半的路程,回到青松镇她鄙视了一番莫青城炫耀过的神鹰:“就他那老鹰,在萧若佩后面连灰都吃不上!” “怎么又叫全名了?”天上大呼小叫明显很高兴,以前的不快也应该在春芽节上互相抵消了,萧若佩不知道自己怎么再次沦落到被叫全名的处境。 “我喜欢,你管得着?”苏流穗落地之后直接抛下他往自家跑去,边跑边大声喊着:“阿爹,阿娘,我回来啦!” 这一趟的确是苏流穗从未经历过的长途,离得根远思念就更深,这是人之常情,不过将行装包裹都不带是怎么回事? 萧若佩脑海中又浮起了苏父严厉扫视他的眼光,那眼神是最近几年才变的,小时候见他笑眯眯,最近几年看着他就像看着偷了他宝贝的小偷,让萧若佩浑身不自在,倒是苏母比小时候热情得多。 这里是苏流穗从小玩到大的街道,跑起来哪里有迟疑,这一眨眼就已经不见人影,萧若佩只能硬着头皮把她的包裹送去她家里。 经过大半个月,天光礼的氛围已经退去,青松镇也应该回到往日宁静平和之中,但萧若佩却见街上来往行人非常多,其中大部分是武者,这些反常的迹象让他起了疑心。 就在他小心翼翼探查周围异常的时候,不知道谁喊了一声:“贾先生开课啦,大家快去青松学院!”周围武者“呼啦”齐动,瞬间跑得人影都没了。 “青松学院?贾先生不是我们那时候的武道教习吗?这些人…”萧若佩明白了,武者是闻着他那块玉侠令的气味找过来的,寻不到他本人,于是就将目标放在了他学习的地方。 这些人骂不醒! 萧若佩气得额头发紧,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对刘叔做过分的事情,萧若佩暂且将去苏流穗家里的计划搁下,打算先去找刘进。 回到熟悉的酒楼,他差点不敢进门,原本刘进的酒楼三层,如今正扩建,不仅将旁边家盘了下来,还往高盖了两层框架,五层酒楼,在鼎山镇都算得上高。 门上还留了一个大大的牌匾位,没有挂匾,当然也没有开张,刘进和刘渊崖都不在这里。 “请问这酒店掌柜人呢?”他拦下一位正在干活的工匠询问,这个工匠也不是镇里人。 刚放下方木的匠人上下打量他:“你是来打听萧玉侠的?我们受凌家雇佣,你可别乱来。” 萧若佩眉头一紧,追问道:“有人乱来?” “可不是!前些日子差点把酒楼拆了,好在武盟来得及时才没酿成大祸,他们也不打听一下,酒楼老板跟凌家有交情,是惹得起的么?”匠人见他不是来捣乱的,于是耐着性子解释了一下。 萧若佩长吐了一口气,武道控制不住的迹象越来越发明显,就怕惹来普通人反感,明州旧天道未苏醒,这边人倒是自己先打起来了,刘叔是个躲事的人,应该是带着渊崖躲起来了。 “我了解了,多谢相告。”萧若佩朝匠人拱手作谢离开,他先去苏流穗家里,邻里邻居的,刘叔的去向他们一定清楚。 第五十七章 昕言到来 刘进是青松镇的外来户,没有本地居宅,平时一家都住在酒楼后院里,苏流穗世代居住在青松镇,在石桥坊有祖传的大宅,居住区的管理比较严格,并且有夜禁,所以平常时候没有特别的事情他们也住自己酒楼中,两家人的邻居关系就此而来。 现在青松镇情况混乱,这边又是混乱源头,苏父应该会在宅中,苏流穗要是到酒楼不见人也会回去,萧若佩打算先和她回家,找到刘叔他们,之后再想办法怎么解决这件事。 他离开之后果然见到了苏流穗也寻着他来,两人刚好半路上相遇,对视一眼,尽是无可奈何。 “要不我回去宗门里请个出师的师兄师姐来武盟守着?”苏流穗也看出了事情并不简单,萧若佩孤身一人,捉襟见肘,他不在的时候难保不出事。 萧若佩没有任何办法,他连缥缈的天光都可以掌握,却无法控制人心:“先去你家问问渊崖他们在哪,等找到他们再说。” “那个臭小鬼!”往日里渊崖就和她不对付,源于小时候苏流穗与他争夺萧若佩的所有权,两个相差四岁的小孩几乎从小斗到现在,一想起刘渊崖她这句话就脱口而出,然后想到如今的情况,她的声音又低沉下来:“希望没事吧。” 两人一前一后往苏流穗家走去。 刚到门口就听到里头大声讨论:“老刘,你就说我能不能挂玉侠楼的号吧。” 那是苏父的声音。 “老苏,不是我不给,你也见到那天的情形了,我到现在都怕,为了你那酒楼的安全,我不能给你。”这是刘进,人齐了。 “我们也这么多年了,你看着我是那么好骗的人吗?”苏父不甘示弱,“我就不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假话了,这件事闹得这么大,现在谁不知道玉侠楼背后是凌家?”他声音稍微放缓,“咱两虽然平时是有些那啥事吧,那都是小事,过去了就忘了,你这不也是一有困难就到我这儿躲着吗?” 刘进声调变高了:“什么躲着,借住,我那里整好了就回去,房钱一厘不少给你。” “咱哥俩的关系谈钱就俗了,来,喝茶消消气…啧,老刘你这就不厚道了,你想占着玉侠楼这块招牌不放,应该清楚玉侠的名号到底还是挂在若佩那孩子身上,他跟我家娃娃什么关系你也知道,你有渊崖继承家业,我家就流穗一个娃儿,这酒楼不给她留着给谁?以后他俩的事成了,你还不是要乖乖将玉侠楼的牌匾交到我家,到时候你还想沾着半点油水?还不如现在我两家共用,等孩子事成了干脆两家合一家,做这青州有数的大酒楼不更好?” 已经谈论怎么把两人卖到合适价钱的地步了吗? 苏流穗听到生气,门也不敲直接闯进去。 正在茶桌上商量价钱的两人愣住了,“娃你不是在青玄宗待着吗?怎么回来了?” “我回来你不高兴吗?阿~爹!”苏流穗气得柳眉倒竖。 “高兴!哪能不高兴,我去交代你娘加菜,这儿你照顾着,别让他跑了啊,爹还有重要事情跟你刘叔谈呢。”苏父脑筋一转就想到了脱离旋涡的法子,急忙起身离席。 “坐下!”苏流穗一声娇喝,指着苏父刚刚离开的凳子。 “是。”苏父毫无威严的坐回了原位,他在外头是一家之主,到了家里就是最没地位的人,此时又做了亏心事心虚,哪里敢反抗。 “天光礼之后我去了明州耀日城一趟。”苏流穗怒目瞪着两人:“你们都不关心我,还在这里想着怎么赚钱!” “什么?”两人被吓得一跳,桌子被他们膝盖撞到,茶水洒了出来。 刘进从耀日城出来的自然清楚那条路的艰险,他想象里一个小女孩根本没可能安然到达耀日城,而且才一个月就走完来回,这是几乎无法办成的事情。 苏父却是因为耀日城的传说,害怕自己女儿在路上受了委屈。 “要不是若佩哥哥跟着来了…”苏流穗越想越委屈,这一路上受到的苦楚顿时掩抑不住,泪珠在眼眶里打起转来。 被莫青城抓到陌生地方,登山又亲眼看见耀日城弟子死在面前,回家的时候更是将心底那抹青涩的情感放下,到家还以为家里出事受到了惊吓,却听到他们为了点蝇头小利将自己的心事也拿出来做筹码,哪里忍得住。 萧若佩急忙上前将她带到一边坐着,放下身上行装之后站在苏流穗身边审视着两个惴惴不安的大人。 良久才开口问道:“怎么回事?刘叔你将我离开之后的事情说清楚。” 两人为了取得苏流穗原谅,争着一言一语把事情说出来大概,无非就是之后几天有武者到刘进酒楼打听消息,却找不到萧若佩所在,久了渐渐的开始不耐烦起来,又没有见到真正的玉侠,于是他们动起了手脚。 刘进想着宁事息人,起初一味的退缩,不料有人得寸进尺,集结了一批浪荡武者到酒楼找茬,依然得不到任何回音之后便动了手,终于引来武盟的关注,凌家也不知从哪里得到消息,派人协助武盟将闹事武者控制。 然后就是刘进借此事狐假虎威,向镇御府提出了申请改换商号为玉侠楼,有凌家和武盟在背后支持,这件事很快就落实下来。 接下来的事情两人已经亲耳听到了。 “你们就不怕树大招风吗?” “我们做商人的还怕名声大?”两人对看一眼,同时出声。然后刘进走到萧若佩身边附耳道:“再说我有底牌,就算凌家不在了也罩得住。” 什么底牌能罩住玉侠楼的大名?他去找了一个入意武者坐镇酒楼吗? “城主大人来过找你,你不在,他就搬到凌先生那里住了。”刘进又接了一句话,之前所有事情加起来也没有这句令萧若佩更上心。 苏父不知道刘进口中的城主是谁,因此没有什么反应,苏流穗和萧若佩却很清楚。 昕言!曾在青玄峰天光礼上扬言要打遍所有武者的狂人,自称达到了耀境,天下第一的昕言! “我去找他!”一路上萧若佩已经积累了太多疑问,这些疑问的关键点都在昕言身上,他重新出现,应该是被木灵天光治好了,不再被血灵密洞控制才是。 苏流穗急忙站起来跟着:“我也去!” 两人刚进家门茶都没来得及喝一口便再次离开。 “谁?”苏父心头满是疑惑。 刘进拉着他坐下:“关心那些没用的事干嘛?咱俩再来说说玉侠楼的事…” 两人急赶到失剑居,却见到刘渊崖在松林里打着拳,旁边石凳上坐着一个黑衣中年,一边看书一边听着他的拳路。 萧若佩再次见到他的时候,心中的杀意荡然无存,看来的确是已经摆脱了旧天道的控制。 “哥…是你呀,小穗。”刘渊崖从刘进那里打听到昕言的消息之后天天想着办法往这边跑,求昕言教他武功,昕言却只看他练,半个月都没有一句指点,他已经厌烦这种枯燥的练习方式了,就算在学院里都有先生和同窗互相对招,在这里却只是将八州拳掌式一遍遍翻来覆去的打,没有一点进步。 经历半个月枯燥的练习,他没有了开始的热情,练拳也时常分心,所以一眼就见到了到来的萧若佩,待看清还有苏流穗跟着的时候,他的脸色就垮了下来。 “叫姐姐!”苏流穗上前瞪了他一眼。 刘渊崖被她吓得往后一缩,嘴里低声嘟囔着:“哪里有姐姐像你这样的?一回来就凶我。” 萧若佩站在了昕言与刘渊崖中间。 “从明州回来了?”昕言放下了书本,抬起头来。 他的外表没变,依旧有棱有角,只是眼角带笑,将那股天下无对的气势收敛起来了。 “是,我还接上脉帮助青城将血灵密洞堵上了。”他坐在另一边石凳上,“他似乎没有你说的那么厉害。” “但你们也没有办法杀死他,你们连他在哪里都看不到。” 萧若佩不敢将武灵天光的事情告诉他,毕竟不清楚旧天道还有什么手段控制耀日城主。 “张照玉有后手吧?”昕言见他不说话,也猜到了七八分,他转过头去看刘渊崖,“所以说学武功没有什么用,比不过有脑子的。” “你都天下第一了当然能这么说。”刘渊崖一撇嘴,就近找了个树荫轻轻扭转关节,将打拳留下的僵硬肌肉放松下来。 昕言不理他,转头看着萧若佩道:“担心我还不如担心你自己,接上了脉你以为他就没有在你身上留下些什么?血灵密洞出来的人都受他控制,你以为被他发现了之后你还能置身事外?” 苏流穗不允许萧若佩动用那些能力就是有这一层担忧在内,她不想见到萧若佩和那些土血灵一样,随时被人控制着。 不管那人是明州压着的旧天,还是苍圣,谁都没有权力去要求萧若佩必须办到那些事。 她苦求不得的答案或许能从昕言身上得到,于是她越过了萧若佩直接面对着昕言问道:“有什么办法彻底解决?” “像你一样。”昕言认真地看着苏流穗,“像你一样把所有舍弃。” 第五十八章 第一高手 “不过他做不到。”昕言倚靠着石桌,浑身懒懒散散,哪里有天下第一高手的样子?“丫头,你可小看你自己了,你做的事情着天下就没有几人能做到的。” “别看这小子表面上没有什么,其实心里面对那些本领喜欢得要死,青玄宗那一剑你以为他没有炫耀的想法在内吗?血灵密洞里出来的都是咬着力量不放的饿狗,有一点可能就绝不会放弃到手的东西,哪怕会因此没命。” “那你摆脱了吗?”面对的是曾经在青玄峰顶喊“你们都是我的后来者,将来百年,没有一人能够超越我”的昕言,苏流穗脸上也毫无惧色。 “我都死过一次,命都舍了,还有啥摆脱不得?”昕言对苏流穗的印象不错,此刻跟她说话语气也相当的随和。 苏流穗却没给他好回应,直接并指作剑,往坐着没有准备的昕言胸口刺去。 昕言的意境随时都能保持,苏流穗的偷袭自然没有凑效,一指点上,反而震得她手指发麻,这还是因为她只是出手试探,并没有使出全力。 “你一身本领还在,别说舍弃性命,你什么都没有失去!凭什么你能摆脱他,若佩哥哥就不能!”苏流穗毫不在乎手上的痛楚,又是一指刺出。 这次可不是试探,而是用上了云圣剑的精义,指尖聚着一丝锋刃才有的锐利,她恨昕言口中轻巧的把舍弃说得平平淡淡,怒昕言对萧若佩的命运冷嘲热讽。 昕言刚想躲避,却感觉到周身动作有些迟滞,意境与周围天地的连接此刻也不太稳固。 他扭头看向萧若佩:“你!”只开口一个字,以意境能力凝聚的天地之力防护瞬间溃散,因为他周围的脉全部被萧若佩截断! 察觉到苏流穗手指中的锋芒剑意,他急忙撇头躲闪,纤纤素手从他脸颊边上划过,刮得他脸皮隐隐生疼。 脚下一蹬,昕言离开凳子往后斜飞,双脚却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道紧紧缚住,苏流穗高高跃起追袭而至,一脚落下蹬在昕言胸膛,将他踩落在地,而她则借力轻灵后翻,萧若佩迅速切换到她身前挡住。 昕言手掌撑地翻身而起,看着躲在萧若佩背后伸出头紧张又有些激动的苏流穗,他来了气,刘渊崖在这半个月练功时候也跟他念叨了不少事情,每每说起苏流穗的时候就有些咬牙切齿,昕言此时才有点与他感同身受。 不过她身上的意境根源已经被舍弃,两人从明州刚回来,具体苏流穗怎样失去意根的他不清楚,但是与耀日城有关是必然的,他也不好撕破脸皮去教训一个小姑娘,这有损他天下第一高手的形象。 昕言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只说了一句下不为例就绕过了此事。 旁边看着这一切发生的刘渊崖目瞪口呆,等他明白了事情经过之后,也不做放松了,捏着拳头跃跃欲试地走上来,眼神热切的盯着昕言。 昕言冷眼看着他,萧若佩移身挡住刘渊崖。 “这个也要护着,那个也要护着,你保得了几个?” “你就不在我护着的范围之内。”萧若佩冷色以对,昕言说他不肯放弃力量,其实是说中了他心事,一般人被人揭穿老底都不会有好脸色。 再则昕言作为上任耀日城主,武道第一的高手,耀日城如今正逢大难,城内弟子个个舍生忘死,他还在外头给耀日城惹麻烦,治好伤之后不回去尽力,还留在青松镇无所事事,这种态度也很让萧若佩不喜。 昕言突然改变了态度,他脸色放松了下来,诚恳对萧若佩道谢:“你的确能护着很多人,青玄峰的事情,还得多谢你拦在了我的面前,才没有酿成大祸。” 他缓缓坐下:“我真的是累了,想在这里休息一段时间,你去过耀日城,应该知道我当了最久的城主。” 莫青城接任城主不过两年,还有莫龙啸陈飞苍帮着,做起事来都不够手脚,何况昕言在任的时间长达二十年。 萧若佩哑口无言,谁都能指责他逃避责任,萧若佩不能,他自己才是逃得最远的那个。 “在这里他找不到你,我就想或许在这里他也找不到我,只有到青松镇,我才敢安心的睡觉。” 刘渊崖刚才被他突然露出的气势吓到,此刻见他的样子,终于敢露出头来:“什么天下第一嘛!根本就是胆小鬼,被小穗打了不敢还手,遇到对手只想着躲开,还好我没跟你习武,要不然非得练废。” “他以前挺崇拜你的。”萧若佩一指刘渊崖,“缠着我说了一整晚你的故事。” “哼,那是我年少无知。”刘渊崖一扭头,带着自己的高傲回到树荫下继续放松,忘记了他的年少无知就在一个月前。 “我的确应该做点事,小刘,你记得上次到你家闹事的人是哪里来的吗?”昕言被他一说了来了精神,起身伸了伸懒腰开口问道。 刘渊崖很是不屑:“亢石巷的那群浪荡武者呗,平时懒散惯了,武艺没学精,又不肯干活,有人随便扔点钱就敢到处咬人,犯的又不是大事,抓了他们也关不了多久,还管饭,他们才不怕镇御府和武盟。” “他们有头子吧?出了事能甩干净的那种人。”昕言走到刘渊崖面前:“带我去,我要消消气。” “我哪里知道…”刘渊崖还想拒绝。 昕言冷冷一笑:“很少事情这双拳头不知道的,你只管带路就行。” “这些人不在你护着的范围吧?”他回头对萧若佩问道。 得到答案之后他一手提起不情不愿的刘渊崖走了。 失剑居已经有一个月没来过,虽然他有吩咐刘渊崖平时照看,但是昕言在这里住了半个月,怕也没法保持整洁,所以他接下来准备先打扫屋子,然后才去亢石巷收拾残局。 进屋一看他额头青筋都暴起了,昕言完全不是来躲难,而是奔着遭灾来的! 他睡着的客房,床上堆叠着凌乱衣衫,足足十几套,看来是没有打算洗,也不知道他从血灵密洞出来哪里来的钱买这么多衣服。 被褥自然没有叠好,好像还嫌原先的被子不好,买了一床新的,旧的不知道扔哪里去了。 仔细检查过后,他清楚了昕言哪里来的钱,客厅里凌先生的松下舞剑图不见了,那是凌先生亲手所画,如今他已经认祖归宗,不要说里面有着先生的武道真意,单凭他的身份就值不少钱,定是被昕言拿去当了。 厨房还算干净,只是有些积尘,看来因为昕言不懂做饭逃过一劫。 书房基本保持原样,耀日城对张照玉的敬重延伸到他留下的藏书室,自然对书籍有些尊重,没有乱来。 检查完失剑居现状之后,萧若佩气得火冒三丈:“流穗,把剑拿来,我要劈死他!” 刚才还觉得昕言有些难处,如今满脑子只有再砍他一剑的想法了,他去找那些混混麻烦完全是在逃避! 失剑居在两人的打理下恢复原样,昕言的衣服萧若佩本想着扔掉,苏流穗劝他消消气,拿着去洗了。 等两人将衣服晾好之后,昕言才带着刘渊崖回来,还没等萧若佩动手,刘渊崖就急匆匆跑过来,一边夸耀一边表达自己的震惊:“哥!哥!你不知道,他好厉害!比我们家酒楼还大的房子,三拳两脚就给拆了,全是碎的,连完整的瓦都没有留下一片,亢石巷现在变成了石坑巷,一条街,从中间那里一脚,变成了两条街,我都跳不过去那么大一个坑!一脚就踩出来!” 昕言看着晾在外面的衣服,知道了自己事情败露,无论刘渊崖怎么夸他也不敢上前邀功。 “画卖哪里了?”萧若佩冷声问道。 昕言将手从背后伸出来,取出一幅画卷:“刚好和那人有些关系,他说是安立命的手脚,还有一个什么移山盟,想搞大事。” 这确定是要替刘渊崖出气还是黑吃黑?自己卖的画隔几天抢回来怎么看也不是天下第一人做得出来的事情。 最大的遗漏被填补上,萧若佩的气消了一半,起码现在没有一剑劈了昕言的冲动。 “安立命是哪位?”他可不记得自己有招惹到叫这个名字的人。 “合潭山主,去年武盟评的金名侠。”刘渊崖记得溜熟,他绝对不会想到自己会因为这么荒唐的理由惹上了昕言。 “你打算怎么处理他?”昕言此时很热心,只要能将萧若佩的注意力转移到别人身上,自己才能逃脱,何况他又不认识什么安立命,凭什么替他挡灾? 萧若佩本意是不去计较这些将心思放在提升自己之外,成天想着邪门歪道的人,但他没料到他们会将邪门歪道用在一个玉名侠身上,还闹得这么大,是真的以为自己没有一点火气么?还是以为他的手段高超能骗得过天下人? 其实只是没有人想过会有昕言这么不讲道理的人出现,从天而降什么理由都不讲,举手投足就把几代人挣起的家业毁了,再将能打的人都打一遍,得到了想要的信息之后还追问一句:“知不知道老子是谁?” 要是知道会惹上这样的人,他早就收手不干了! 昕言见他一脸懵懂,放过了他:“不知道就好,省得找我麻烦。” 然后抢了画扬长而去,可怜那人当时知道这画来历不干净,没敢问清楚,到现在想报仇都找不到地方! 第五十九章 玉侠之威 苏流穗家的宅子够大,住下一个萧若佩不成问题,但为了防止昕言闹出什么事来,萧若佩还是决定留在了失剑居。 送苏流穗和刘渊崖回去之后,萧若佩在路上给昕言买了点吃的,有些事情不方便在刘渊崖他们面前讨论,但是必须要问清楚。 “听他们说我身上与明州连接的根源被你斩断,你是怎么做到的?”逍遥岛曾经从自己身上取出一半,昕言又切去一半,双方的手法可能有差异,但是道理应该差不多,或许能从昕言这里找出一点线索。 “没有什么特别的,等你入了意就清楚感觉到自己与天地之间的联系,也能感受到别人与天地的连接,这些联系被身躯所凝固,也被身躯限制,限制到入意才能打开,正常人与天地融合圆满,无缝无漏,你不一样。”昕言边吃边谈:“你知道为什么我给你取的名字是昕竹吗?栽种竹子不需要有种子或者幼苗,取一节竹子插到地上,只要环境合适就能活下来,长成一片竹林,你就像是被插到地上的竹子,明明根须都没了,全身还是勃发的生机。” 他说出这话的时候,没有显得像是做了多么特别的事情:“于是我就把你拔出来,将青城种到你留下的坑里。” 夜幕降临,失剑居只有与此事有关的两人留下,这般隐秘的事情两人说起来也没有任何遮掩:“你很特殊,即使都是从血灵密洞出来的人,你依然比我们特殊,我曾经是被认为最后一个从血灵密洞出来的人,最后的昕姓继承者,却在入意之后见到了你。” “并且你可以逃脱和我们一样的命运,我在你身上看到了昕姓的终结,所以切断了你和明州的联系。” “之所以没有直接杀掉你,是因为我们就和土血灵一样,死去之后所有力量和制造我们的损耗全部会回到他那里。”昕言当着萧若佩的面都敢直接说出这种话,是因为整件事情已经有了结果,无须再敷衍了。 结果是萧若佩将他断掉的根重新连接,如果说旧天道没有在这个过程之中留下后手,打死昕言都不相信。 “我在见到你之前,根源被逍遥岛截取了一半,用来塑造了另外一个人,从明州回来的路上,那人联系上了我。”这件事情萧若佩连苏流穗都没有告诉,她没有参与到其中的能力,昕言属于亲历者,可以不用隐瞒。 多一个人参考就多一点思路,昕言刚好是可以参考的人,而且张照玉留下的书籍里肯定有很多对付非人神异的方法,他在耀日城没来得及细看,昕言做了二十年的城主,应该相当熟悉。 “张照玉有记录逍遥岛吗?” “天上太阳就是。”昕言轻飘飘地回答一句,却是惊人之语,虽说萧若佩被逍遥岛盯上是件奇怪的事情,但是昕姓之人本就是最奇怪的存在,从无而生都做得到,一分为二又有什么更值得奇怪的呢? 萧若佩被吓住了,怎么耀日城记录的东西这般匪夷所思? 但是没有一点头绪的情况下,萧若佩还是决定听听。 “旧天道被埋葬之后,属于旧天的日月星辰天地气象全部都随他沉眠了,源界一无所有,苍圣建造了天境屏障,法修化作星辰悬挂其上,人类圣地变作太阳,五灵源天光柱将灵气注入其中,再经过燃烧灵气传播温度到达逍遥界,使得万物生发。” 木灵天光曾经提到天光另有大用。 张照玉又是从哪里得到的信息?这些东西萧若佩之前根本没有任何接触。 “照玉先祖上过长生阁八层。”昕言见他疑惑,又接了一句。 长生阁八层居然有这种事情的记录,难怪不允许普通人上去,想看也可以,进入六层之上翻了书就不能出来了。 张照玉也没有资格登八层楼,他如何在登上之后还能出阁外? 昕言反而觉得没有什么大不了,他随口说道:“书里说是做梦的时候上的八层,所以我们都将那本书当做神话故事来看啦,谁知道是不是照玉先祖闲得没事编出来的呢?” 事情又回到长生阁,萧若佩将回长生阁述职的重要程度提升到最优先。 他之前还打算处理完安立命乱伸的手脚,如今看来是没有时间了。 “你好好休息,这几天不要有什么大动作,我要出一趟门,如果回来发现你捅了篓子,就别怪我新旧帐和你一起算。”他两次见昕言印象都不是太好,现在压榨了他的用处,可以将他丢一边了。 “你有些绝情啊?”昕言却没打算放过他,“我一个大男人倒是无所谓,白天那姑娘对你的意思你看不出来?” 刚要动身的萧若佩定住了,他又坐了下来,低声呢喃,似在自语:“像我们这样的,可以么?” 作为血灵密洞出生的人形土血灵,生命掌控在旧天道手中,能和普通人一样享受世间情爱? 在此之前他也曾想过平平安安过完一生,如果苏流穗愿意,真和她在一起过一辈子也是美事一桩,直到这一趟明州之行了解到自己出身,以及耀日城主的命运之后,他开始有意无意的疏远苏流穗。 “情爱又不是非要有结果,但是心中情的没有了,怎么证明你活着?没了这些东西,你想要在旧天的压力下撑到他认输可没有任何希望。”昕言起身拍拍他肩膀:“像我这样,有气就发出来,别憋着。” 萧若佩点点头:“我知道了。” 他起身往外走去。 “这么晚去哪里?” “出气!” 萧若佩已经远去,昕言低下了头,“所以你要我亲手把希望掐断吗?旧天!青儿的命,你必须要血偿!没了情,我还有恨!” 紧握的拳头隐隐发抖,暴戾的杀气从他身上不断地涌现,将失剑居完全笼罩,此刻萧若佩如果还留在这里,必然呼吸之中都是猛烈的气罡。 昕言的动作闹得有点大,好在他事先让刘渊崖躲在看热闹的人群里,然后只身一人去拆人房子,他的名声遍及逍遥界,认识他的人着实没几个,因此也没有人会查到他头上。 但是有人查到萧若佩头上。 他刚从外地回来就有人将亢石巷大户朱家给平了,刚好朱家又与到刘进酒楼闹事的浪荡武者有些不清不楚的关联,刚好这种作案手法又是入意高手才办得到,刚好他又是个玉名侠,在武道之中举足轻重。 世上没有巧合,这么多的巧合摆在了一起,有点头脑的人都会想到找萧若佩调查。 镇御府的人一早上就循着线索到了失剑居,敲门不久,里头就有人打开门出来了。 “嗯,我知道谁干的。”没等来人开口,开门的萧若佩直截了当解决了他们此行目的。 “那敢问萧玉侠…”来人小心翼翼地开口,他俩不过是来走个过场好有个交代,哪里想到萧若佩居然直接承认。 萧若佩虽然是青松镇居民,但也是第一个玉名侠,身份就注定了他们惹不起,给青松镇带来的荣誉也不允许有污点沾在他身上,镇御府完全可以为了这份荣誉包庇他,一边是名震天下的玉名侠,一边是聚集了浪荡武者为祸乡里的恶霸,该帮谁用膝盖都能想得到。 现在镇上来来往往的武者都是特意来青松镇,可不是借道去青玄宗的! “他现在在屋里头睡觉,要去叫他起来么?”萧若佩打开了大门。 “既然是萧玉侠的朋友,那就算了吧,我们去回报镇御大人,这边就不打扰了。”两个公差就要拱手拜别。 萧若佩却拦下了他们:“我知道你们的难处,但是武者之间比试受伤在所难免,这个镇御府应该管不到吧?” 的确有这种规矩,甚至有深仇大恨的武者可以通过武盟认定举行生死决斗,死伤皆不会被问责。 但是那算是比试么?完全的碾压了啊,还破坏了一条街,一幢大房子,昨天人家都全家互相扶着哭到镇御府告状。以前只有别人告他们的份,哪里想得到有他们告别人的一天? 镇御府公差见状都不少偷笑的,平时朱家遇到事情都能通过各种手段摆脱关系,大概是觉得没人能治得了他们,居然找麻烦找到玉名侠头上!活该! 但是造成如此大的破坏,很多人亲眼见到,又不能不装个样子调查一下,这件事只要有了坡,除了朱家任何人都是顺着就下的。 那不是普通切磋,已经彻底影响到了普通人,拆房断巷的事情可以以故意破坏论处,要照价赔偿的! 萧玉侠可不像是能赔得起的有钱人。 萧若佩见他们点头,接着说道:“那就没事了,你们去朱家宅子看看情况,如果没问题就替我这位朋友把事情给盖过去了。” 两人一脸疑惑,还是依言点头离开,之后两人去了亢石巷,却见到昨日被破坏成废墟的朱家大宅如今已恢复原状,连街上一脚顿开的大坑也填补得与之前无异,早起的人都惊讶的揉着自己的眼睛围着观看,不知道眼前是梦境,还是昨天那威风凛凛的神人是梦境。 两人相视一眼,既然没有遭到破坏,那就没有办法追究责任了。 两人去通知朱家验收之后,在朱家人惊疑不定的眼神之中离开了。 此事以武者比试结案。 朱家人劫后余生已感到庆幸不已,如今见自家宅子完好无损,哪里还敢再找麻烦,当下一家人欢喜奔入宅中。 萧若佩接到结案的消息,回头就将维持着朱家大宅的脉力全部撤消,刚进入宅中屁股都还没坐热的朱家人众目睽睽之中看着周围化为泥土,这次不要说碎裂的瓦砾,一堆散沙连木头石头都分不清! 第六十章 监察夏萤 朱家宅子的事情迅速的传遍了青松镇,为萧若佩而来的武者都知道他已经回来了,朱家大宅的景象却让那些人不敢有妄动,摧毁一座大宅是个入意武者都能轻松做到,但是无声无息连他人影都没见着就把人家房子变成尘土,这种手段所有人都是闻所未闻。虽然朱家资财没有受到多大损失,但是萧若佩这般神异的手段,让他们再也不敢起报复之心。 他们也不能报复,谁都没有证据证明这是萧若佩做的,他有充分不在场的证明,朱家宅子坍塌的时候他正在镇御府等候事情结果,但是谁都知道那是他的手段,剑御天光萧若佩,获得玉名侠称号之后,再一次向逍遥界展示了自己的威能。 还有昨天将朱家上下男丁打了一遍的神秘入意武者,出现明显是帮着萧若佩,这位年纪轻轻的玉名侠,难道已经找到了背后势力? 刘渊崖在学院也听闻了此事,现在的青松学院为了应付那群武者特意让萧若佩以前的武道教习开课讲八州拳掌式,那些成名已久的武道中人和一群学生一起上课,做笔记比他们还认真,他们消息灵通,议论的时候被刘渊崖听了去。 所以他这次从学院回来之后不找昕言,而是缠着萧若佩要学通脉劲。 萧若佩只能带着他上天飞了两圈,满足他的好奇心同时告诉他,感知不到脉是无法学会的。 已经体验过通脉劲的神奇,刘渊崖把走出学院第一个目的地定为明州,并表示学不会不出来,刘进要是知道,又该打他一顿,老子好不容易从明州出来,儿子又费尽心思回去? 虽然逍遥岛的事情要经历长生阁,但是萧若佩要整理明州之行所得,所以没有急着动身,而是花了两天时间将见闻记录。 第二天失剑居又来了客人,是苏流穗亲自带来的。 “这位是教了我半年剑法的夏萤师姐,出师之后到监察司做了监察使。” 年纪二十左右的清秀女子含笑朝着萧若佩点头示意,她笑容并非因为萧若佩是玉名侠和前两天所展示的手段,是见到朋友的亲人那种笑意,让人感觉很亲近自然。 “高长令委托我来调查青玄峰之事,监察司是王道势力,不方便插手武道之事,这次我是以青玄宗弟子身份来的,跟流穗一样叫我师姐就好。” “师姐你狡猾。”苏流穗抱着她的手臂摇晃,两个美丽少女做出这种举动展现出来的魅力,足以表现出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来。 “能借你的关系混上剑御天光萧若佩的师姐也不错呀。”夏萤笑着在苏流穗头上秀发抓了一把:“好久没有摸过小剑穗头发了,真舒服。” 这是萧若佩长大之后想做又不敢做的事情,男女之防还是应该有的。 苏流穗哼了一声,撇开了夏萤:“就知道你又要摸我头,你跟若佩哥哥聊吧,我去泡茶。” “你就不怕我勾搭你家哥哥吗?”夏萤还要逗她,苏流穗却回头一个鬼脸:“我要先防着你勾搭我。” 两人关系看来不错,苏流穗长大之后真是交了很多朋友,这是她待在萧若佩身边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事情,萧若佩不会与人分享心事,并不擅长与人交心,在青松学院读书十年,朋友才十来个,也只是泛泛之交,如今因为太学考试结果不同各奔四方,不知道何时能见了。 苏流穗走后,夏萤脸色一整,朝萧若佩说道:“高长令来和我说他发觉青玄峰昕言出现的几个疑点,监察司很重视,武盟威望不足,也管不上入意武者,但是此事重大,严重可能会威胁到很多人性命,我要问清楚,必要时候动用王道势力制止武道对耀日城所有举动,武盟已经在放缓审批过程了,但是也坚持不了太久,所以我就直接点问你了。” 夏萤盯着萧若佩眼睛,此刻她瞳仁之中倒映着的人影也看得清清楚楚,“你和昕言在青玄峰之前有过交集吗?” 萧若佩闻言略微思索:“我出生在耀日城,应该是有关系吧。” 这倒是之前没有的信息,夏萤点头记下,萧若佩眼神坦诚,没有骗她,听他又接着说道:“天光礼之后,我去了一趟耀日城收集到一些信息,刚刚整理好了,先给你看看吧。” 如今的耀日城没有多余的精力来应付外界的变化了,萧若佩自觉亏欠,所以能为耀日城做些事他是不会拒绝的。 就在他从书房拿到笔记来回来的时候,昕言刚好打着呵欠从房间出门,披头散发,衣衫不整,见到萧若佩有客人,他表情一愣,举起刚才盖着嘴巴的手:“早啊。” 这就是天下第一高手平日的模样。 萧若佩见到他脸色就不好看:“上午过了一半了!” “这位就是一脚踩断亢石巷的入意武者吧?幸会幸会,我是青玄宗夏萤。”夏萤拱手示意,那位神秘武者惊鸿一瞥,引来各方人士关注,却都没人能猜到他的出身。 “哦,我是昕言,前耀日城主。”昕言摆摆手,“你们聊,我去洗把脸。”然后迈着慵懒的步伐出门去了。 夏萤听到昕言名字挂在脸上的笑容就放不下来了。 “他?”这是那位在青玄峰顶耀武扬威的昕言? “看出来了吧,青玄峰上的人根本不是他,我倒希望这个是假的。”萧若佩将笔记递给夏萤,随口说了一句。 夏萤也是良久才从震惊之中清醒过来,昕言在青玄宗主持的天光礼上闹事,可以说是羞辱了青玄宗,但是面对这样的懒汉,她夏萤都不好意思去跟他讨要青玄宗丢掉的面子。 宗门被人欺负本就是丑事,被这样的人欺负,还是不要提起为好,没必要再丢一次宗门的脸。 于是她接过萧若佩的笔记,打算看着分散注意力,翻了两页,夏萤就被其中内容吸引,等看完时候,苏流穗端过来的茶都已经凉了。 “有真实依据吗?”她慎重问道。 萧若佩摇头:“其中大部分都是张照玉的推测,我自己都不信。” 夏萤将眼光聚在坐着喝茶的昕言身上。 这不是活着的证据吗? “我有其他事要办。”昕言见他们将主意打到自己头上,连忙拒绝。 萧若佩厉声喝道:“你最好给我早点搬出去,我去了长生阁还有谁能管得住你?凌先生随时都可能回来,等他回来谁知道失剑居会被你弄成什么样子?” 昕言嘴中“啧”一声,“我还要和他比划比划呢,二十年前没跟他打一场就觉得遗憾,我就在这里,看谁能拉得动…” 话音未落,他连人带椅从窗口被丢出去。 傍晚时分 “那便多谢了。”失剑居外夏萤拱手辞别,带着昕言离开,这一趟收获能解决大部分问题了,实在没有办法服众也可以将昕言推出去,谁不服气打他就是,只要能免除逍遥界势力火并,王道可以做出任何事来。 失剑居终于恢复了安静,萧若佩总算松了一口气,不管是面对被旧天操纵的昕言还是如今的懒汉,他都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哥,你明天要去人皇城吗?”刘渊崖不知怎么找上了他,照理这时候他应该被刘进守着做功课的。 萧若佩点头,此行不知道结局如何,按理应该不会太顺利,逍遥岛的资料就算不是在第八层也差不了多少,反正看了都是不允许出长生阁的,他还没有做好当护书的准备。 “我给陈玉姐姐买了些礼物,你能帮我送去吗?”刘渊崖眼中闪烁着祈求的光芒。 原来是为了此事,青松镇到中州一路坦途,带些东西不是什么大事,他便答应了下来。 “好!哈哈哈哈,小穗我看你能得意多久?”听到萧若佩答应下来,他高兴得跳了起来。“下次我赢定了!” “打不过流穗姐姐,就想找师傅学点本事再去挑战吗?”萧若佩不禁笑他。 刘渊崖撇他一眼道:“那能怎么办?你的本事我又学不会,不过你放心,这次少不了你的好处。” “我不要什么武功秘籍。”萧若佩摇头。 刘渊崖狡黠地笑着:“保证让你满意。”然后在萧若佩大惑不解的眼光之中,他一路借着阴影躲藏着往苏流穗家方向回去了。 看来是偷偷跑出来的,相信刘叔此时正在寻来的路上,这一趟被抓住又要记下一笔账了。 翌日 萧若佩整理行装的时候,刘渊崖带着一个小包裹偷偷摸摸走进失剑居,神秘兮兮的将包裹送到萧若佩手中,“哥,里面的东西关系到我以后的日子过成什么样,你可要保证送到啊。” “还有这一封信,路上不许偷看,也是给陈玉姐姐的。”他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来。 萧若佩打量着描绘了初春桃花的信封问道:“写了什么?” 刘渊崖赶紧摇头摆手:“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谢谢她教我内功和请她有时间来玩,你可绝对不能看!” 萧若佩不以为意,点头将信封放进包袱,他的好奇心并不是很重,加上是刘渊崖托付,他也不会辜负这一份对哥哥的信任。 辞别了众人,萧若佩引动天光冲天而起,此行紧急,不容耽搁,加上逍遥界已经有了一个凭虚御空的入意武者昕竹,多一个御天光飞行的萧若佩也没什么奇怪的。 第六十一章 流穗舍剑 萧若佩离开青松镇之后,苏流穗要协助夏萤将昕言带回青玄宗,紧随他后面离开。 苏流穗背负双剑,换上了青玄宗弟子服装,又变回那个英姿飒爽的女侠模样,只不过这套服装因为缠了护臂,五彩石手链没能藏起来,被夏萤发觉了。 “好漂亮的手链,你家若佩哥哥送的?” 苏流穗扬起手腕到她面前炫耀:“好看吧,这个外面可买不到,是明州山巫给我们做的,还有用来洗脸的春露,可好用了,等会给你试试。” “昕竹居然能得到山巫认可?”昕言插进两人的对话之中,他此时没有了懒散,看着苏流穗手链露出了认真地表情。 “山巫婆婆说是明州的承认,山巫候选明月姐姐还说过明州有事情要和他说,还特意下了一场大雨拦下我们,具体说的什么我就不知道啦,他俩说悄悄话。”苏流穗将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 昕言听了陷入沉思,夏萤则满头雾水:“什么明州的承认,明州是哪个人吗?萧若佩是昕竹?他是耀日城主?流穗你不是说他一直在青松镇长大吗?” 不等苏流穗回答她又转问昕言道:“他说出生在耀日城,我都忘记问他了,你俩什么关系?” 昕言从沉思之中回过神来,无奈叹气道:“应该算是父子吧。” 夏萤听闻大感诧异,之后想起来,拿出抄录的笔记问:“所以说,这里面都是真的?” 昕言率先跳上马车,找了一个舒服的座位往后一靠,转头道:“你既然选择了调查明州,就先试着相信吧。”他话锋一转,低声骂道:“山巫说我是被诅咒之人,死后不得葬入土中,怎么看明州都不喜欢我,凭什么就对这小子另眼相看?” “凭他比你厉害?”苏流穗也跟着上了马车,坐到了昕言对面,夏萤坐到前头扬起马鞭一甩,击爆空气的脆响声中,马车缓缓移动。 昕言随着马车行走摇晃,不屑地撇嘴“哼”一声道:“如今他聚得起天光剑么?那手控制脉的本事的确少见,但是不算厉害,我若是用力随时可以挣开,耀日城历代城主中有个聚水脉的,翻江提湖,那才是厉害。” “他死了。”苏流穗打断了他的话,看来那消息没有传出来,明州消息传递一向不灵便。 昕言摇头:“耀日城附近死了没用,力量会回到洞中。” 苏流穗指指背后的天光剑:“血灵密洞已经被本女侠堵上了,他就算回去也出不来。” “你的意根就是因为此事失去了吗?”昕言仔细看了一下天光剑,“说起来这把剑打败过我,又有封地大功,应该能成为一把好兵器,只是灵气被你舍尽了,有些难办。” “能有办法补上吗?”听昕言的意思似乎他有办法将天光剑重新焕发,苏流穗对天光剑其实一直很喜欢,哪怕是灵气尽失,如今连木头都砍不动她也不舍得丢掉,毕竟这是她第一把剑,也是萧若佩获得玉侠名的见证,对她十分重要。 “承山峰悬崖下…”昕言捏了捏下巴,还没继续说完又被苏流穗打断了:“是那个很多天光的老前辈吧?我知道,若佩哥哥告诉过我了,他有办法吗?” “老前辈…哈哈哈,是老前辈,他应该会见你的,你放心,他连必死的人都能救活,救活一把剑还不是更简单?我脱离血灵密洞的控制,还是多亏了他出手,我这种人都帮,他能不帮你?”昕言的解释里充满着诱惑的成分,苏流穗却不受影响,承山峰下她是必须要确认的,不用昕言劝说。 前头的夏萤已经麻木了,这些去过明州和明州出来的人之间的对话怎么听着不像是同一个逍遥界的?她积极吸纳两人的对话,与抄录的笔记内容对照,也越来越相信了其中的记录。 “师姐,承山峰下面的事情可别说出去啊。”保险起见,苏流穗还是提醒夏萤,那个地方说不定真的与萧若佩性命相关,最好还是保密。 夏萤对自己的保密能力还是有信心的,点头答应了下来,一行三人渐渐离开了青松镇,因为萧若佩名封玉侠而声名鹊起的小镇,此刻没有了玉侠,也没有了入意武者,又变成了一座形形色色普通人各自登场做主的小戏台。 青松镇不多人认识昕言,但是在青玄宗,他的脸庞已经深深刻印在所有青玄弟子的心上,所以见到他人的时候,练功的弟子都停了下来,纷纷戒备着慢慢退开。 昕言见此情形,十分受用,他双手叉腰,左右斜睨,缓慢的一步步走进演武场,压得青玄弟子步步后退,看到众人神情,他不禁得意起来,绝顶高手的气势展露无遗,仰头长笑三声:“我才是天下第…” “叩叩”剑柄轻轻的在他肩上敲了两下,苏流穗神气地对他说道:“别乱来,本女侠可是打败过你的人。”此刻天光剑柄搁在昕言身上,虽然苏流穗握剑手臂要向上斜举过头才能将剑放在他的肩上,但是这么一个动作,气势上就稳稳盖住了昕言,刚才一番姿态,全给苏流穗做衬托了。 苏流穗为耀日城付出了太多,昕言不忍心违抗她,便任由她用剑压着肩膀,坐实了他受制于人的现状。 “师兄师姐们!我回来啦~”另一只手摇摆着高声呼喊,声音响遍青玄峰顶,见她如此神勇,虽然不清楚为何这位小师妹能制住天下第一的昕言,但是演武场上的青玄弟子还是欢呼着拥聚过来。 “小师妹,之前那个恶贼呢?”她被莫青城带走的时候,青玄宗还担心过一阵子,后来南边的弟子发来信息说见到了两人乘鹰离开,掌门便叫弟子停止调查此事,虽然担心小师妹的安危,掌门之令也不能违抗,再则掌门见多识广,应该是知晓那人身份,不会对苏流穗造成危害才罢休的,此刻见她安全回来,对这位小师妹颇有好感的青玄弟子才放下心来。 “现在你可不是最小的,今年武考新来一批弟子,你当师姐啦!” “小师妹快去见掌门和师父吧,这里我们看着,跑不了他。” 人群七嘴八舌的问候让昕言头都大了,耀日城里可没有这么多闲人一有新鲜事就像苍蝇一样围过来,还有他们的眼神,看着他像是看着被捆绑待宰的猪羊,他可以惯着苏流穗,可不会惯着这些与耀日城无关的人。 眼看昕言就要变脸,苏流穗赶紧打圆场,她不好意思的摸头笑笑:“其实我没有打赢他啦,他是自愿上来青玄峰赔罪,刚好遇上我和师姐,其实很好说话的,刚才是我和他商量着来演戏,免得你们怕他。” 理由倒不是不能接受,昕言不禁高看了苏流穗一眼,这个傻憨憨的姑娘,有些通晓人心的灵犀呀,他的性格比较高调,很容易得罪人,刚才那些人见他就怕,可见他的气势不是温和的那种,苏流穗却轻易的化解开所有人对他的恐惧,让事情有了良好的开端,现在周围人群看他终于不再有畏惧,这是平等对话的基础。 “昕言城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了,见谅见谅。”白须白髯的青玄宗主大步翩翩从武绝殿台阶上迎下来,笑容满面的看着昕言像是看见久违的老朋友,青玄宗弟子这才彻底放心昕言不会闹事,纷纷散去继续自己手里的事情。 走近了的青玄宗主朝昕言点头低声道:“昕天圣前辈葬在云圣峰,我宗在此立教,岂有不知两位前辈心思之理,言城主此行目的,我们会尽力相助,定不让耀日城有难处,请殿上坐。”说着侧身让开道路。 夏萤闻言眉头一皱,听掌门的意思是他知道耀日城的事?青玄宗早就知道一切,那半个月来自己辛苦调查白费个什么劲? “掌门,为何要隐瞒耀日城的事情?”她一直都以为自身站在正确的立场,否则也不会选择监察使的工作了,如今才知道耀日城的隐情居然在自己宗门掌握之中,为何耀日城被人污蔑的时候宗门却从来没有发声? “夏萤,先入殿中吧,此事不宜太多人知晓。”青玄掌门回头看着苏流穗,长长叹气:“小剑穗呀,宋师叔是太勉强你了,这一路上…咦?怎么你的意根呢?不对,剑…你全舍了?”青玄掌门扫视了一遍苏流穗,甚至不顾形象蹲扑下来捏着她的肩膀仔细查看,终于发觉到以前那个剑意通透的小姑娘身上一点武道天赋灵气都没了,他脸上悲伤之色掩饰不住,平常笑口常开,几乎没人见过他发愁的老人此刻老泪纵横,“傻姑娘,怎么全都舍了!” “只是放下啦。”苏流穗见掌门情绪居然如此剧烈,手足无措的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只得咧嘴做出假笑,暗地里扯了扯昕言的衣袖,此刻能与掌门平等对话的也就只有他了。 昕言朝她摇头道:“所以说,这天下就没有几人能做到和你一样,舍得与放下,可不是一个境界。” 舍得是轻重之分,有失有得也有计较得失轻重,放下是忘乎自身,不计回报。 苏流穗心中叹气,这些大人真是小气,明明自己放下的东西里面,剑不是最重要的。 轻轻摸着五彩石手链,她脸上流露出的笑容,比天边的晚霞还要好看。 第六十二章 意炼剑锋 青玄宗掌门在苏流穗的劝说下终于收起了对她失去意根的痛惜,将三人带到云圣峰,在古柏森森围绕的两座天下第一墓前停了下来。 “言城主,当日之言,今犹在耳,我们确实没有脸面在在两位前辈面前谈论武道,今日来此,是借两位前辈的脸面来取信与你,我辈武者即便没能继承先辈遗风,但也不敢在两人面前说半句假话。”昕言点头之后,他转向夏萤问道:“你觉得我们学武为何?” 夏萤一愣,想不到掌门居然先考虑到了她的疑惑,于是她坦然答道:“学武自然求行正压邪,除恶扬善,持我意道,以证天地。” “所以各大门派是正,要压着耀日城的邪?”青玄宗掌门晃着胡须:“凌云前辈到死都在护着昕天圣城主,是护着邪?” 夏萤此前的认知凌云爱惜昕天圣的才华,不忍心他死后被人打扰。 “逍遥界并没有那么多恶需要武者去除,武者也是人,有人除恶,也有人行恶,恶人学了武也不会变成善人,武道的出现更是方便了恶人做更恶之事,除恶首功在于文道,意证天地才是武道该做的事情。” 夏萤依旧不解:“那每年那么多被监察司追捕的恶徒逃进了明州,还不足以说明那里是藏污纳垢之地吗?” 昕言冷声接过话头:“他们到不了耀日城,明州群山足以让他们草木皆敌,明州没有一寸土地留给心怀恶意的人安心歇息。” 他又问青玄掌门道:“所以你打算怎么处理武道要联合对付耀日城的事情。” “昕天圣前辈死后,武道曾经想要彻底清除耀日城,进了明州被群山险异吓退,无功而返。”青玄掌门缓缓道来,“这次也同样如此,昕言城主落崖之后,我主动提出重新评估耀日城的决议,就是希望他们多花些时间了解状况,没想到短短百年时光就有人将旧事忘得一干二净。” “哪里需要百年,十年就能让他们养好伤口了,否则我们城主继任之前还得走一趟武道打他们一顿长记性?”昕言对此不屑,“你们有你们的办法,觉得武道可以商量,我们耀日城也有商量的办法,用拳头。”他两手一合,身上气势凌厉起来,“此祸有我引起,也当我来解决。他们已经二十年没有尝过耀日城主拳头的滋味了,这次的事情,我本就不是想要按照你们的办法来求和为贵,他们可以来,我耀日城也不会和百年前一样避而不战,我做他们的对手,在青州与明州交接之处天屏山上,昕言一人,约战逍遥界武道,我若退进明州半步,就算我输,任由你们处置。” 青玄掌门急忙开口制止:“言城主,不可意气用事,就算你武功盖世,挑战整个武道也未免太过勉强,如今登记在武盟的入意武者便有二十七人,城主如今威名正盛,天光礼之上号称第一耀境,为了打败你,往低了算也会有七八个入意武者去,城主只身对敌,难免有疏于防备的时候…” 昕言大笑打断了青玄宗主接下来的话:“你做掌门,自然学不得我如今轻松自在,夏萤,我告诉你,学武除恶扬善只是借口,除的只是自己看不得之恶,扬的也是一己之善,这些人,只不过想学得天下无敌,好看谁不惯就打谁,我就看他们不惯!” 这是那个日上中天才起床连头发也不束起就出来见人的懒汉?夏萤看着此刻意气风发的昕言,眼中竟然流露出些许痴迷,她用力晃头将懒汉形象的昕言从脑中摇出来,心中暗自告诫自己,又不是十七八的大姑娘了,要想着以后才是,跟这种懒汉过日子还不如死了。 “师姐你脸红了哟。”苏流穗看得真切,她上前来悄声打趣道:“终于有人在你心中比得上冷霜师兄了吗?” “呸,别提那个人,好好的监察使不做,跑去给人当护卫。”心思被人发现,夏萤恼羞成怒地骂了一句。 少女们话题被带歪,埋头窃窃私语,再也聊不到那些男人们讨论的宏图霸业,天纵风流上面。 直到昕言出声叫苏流穗,两人才迅速分开站好,但是掌门和昕言都已经转过头看着,显然已经听到了两位少女谈论的事情。 青玄宗主连忙开口打消两人的尴尬:“咳咳,流穗,昕言城主的意思是借你天光剑一用。” 那把剑已经失去了灵性,连柴刀也不如,昕言要来干嘛? 苏流穗抱剑甩头:“不借。”耀日城已经弄坏她两把剑了,如今连坏掉的剑也不放过?再说天光剑只配自己和若佩哥哥用,旁人想都别想! “我要以天下高手的武意来打磨它,你可以想象天光剑将来,有天光滋养,第一高手的心血开锋,补地大功,再加上十数位入意高手的武意打磨,必然焕发自身灵性,你习武难以寸进,我就将天下高手的武意都夺来存在剑里,到时候所有高手的招式都能信手拈来,做那天下第一又有何难?凭自身本事取来玉侠令追上昕竹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昕言信心十足,他不相信天下有人能拒绝这样一把神兵利器的诱惑,白羽剑算什么?天光剑在他手上将焕发出掩盖世上所有兵器的光芒! 苏流穗看看剑,又看看昕言,还是摇头:“我不。” 昕言没有办法了,他并不精熟剑法,天光剑又失去锋芒,如果带上天光剑与人争斗,他施展武技的威力会大打折扣,这般提议是想要将耀日城欠下的恩情还上给她,不料还是被拒绝了。 青玄掌门也来劝道:“流穗,你放得下,出乎我们意料,宋师叔估计也不会想到你会做到如此彻底,等他回来见到你现在这样,不知道会多伤心,舍剑之道是他提出来的,你想看着师叔为此自责吗?你可还有大把时间呢,需知放下是豁达,拿起是担当啊。” “我会想办法补上的。”想到刚才掌门见自己时候就差哭出声了,苏流穗有点犹豫,宋爷爷见到不知道怎样呢,可别像掌门这般把持不住才好,未免宋爷爷伤心,得赶紧找承山峰下前辈补上剑中精神才是。 “流穗,你是个大姑娘了,应该自己做主。”青玄掌门叹息道:“你只知道放下了,却没想过把握住,很多本该是你的东西,也会因为这样离开了你。” “把握住吗?”苏流穗低头看看手腕,握剑的手用力一抓,抬起头时候眼中已经满是坚毅:“你是说高手武意能打磨剑锋吗?” “入意高手。”昕言补充道,“并且你要入意才能激发出他人武意,然后才能借用武意打磨。” 苏流穗已经舍去意根,学武在意的方向上已经没有可能了,只有精研“技”。 “一个月后,我就在天屏山上约战武道高手。”昕言希望她快点决定。 苏流穗突然发觉了他话语里的漏洞:“你不是能随时发动意招么?快拿出你的武意来给我磨磨!” 刚才还在想着劝苏流穗的昕言差点没有噎着,真当武意是磨刀石呢?意炼懂不懂?很高深的技巧知道吗!景州铸剑师为打一把意炼的武器丢掉命的都有,我堂堂前耀日城主,如今天下第一高手要以十几位入意高手的武意来给你锻炼一把剑居然还推三阻四? 看着跃跃欲试的苏流穗,昕言放弃了。“算了,你想怎样就怎样把,最多我耀日城护你一辈子来还上这份恩情。”他转头问青玄掌门:“我要修行捡起以前的本事,这个月就住附近,不会给青玄带来麻烦吧?”有两位曾经的天下第一注视,昕言才觉得自己有更进一步的可能。 青玄宗主表示不介意之后,昕言便借了守墓弟子的房子居住,那守墓弟子也乐得清闲,多出的时间可以到演武场和人比试增长技艺,还能离开冷清的云圣峰,住到热闹的承山峰,有何不乐意? “流穗,你…哎。”青玄宗主见多了人情世故,哪能没看出来苏流穗已经心动,但是考虑到昕言安危,一个月之后天屏山之战说不定是他的生死难关,所以才没有将天光剑交出去。 一人挑战整个武道,那注定是昕言这辈子锋芒最盛的时刻,由那时候的昕言意炼的神剑,将来百年内整个武道都将围绕此剑而转,这把剑没人不想要,唯独苏流穗会因为涉及到他人安危而放弃。 “宋爷爷呢?”苏流穗岔开话题,她此时最担心的就是被宋山缺看见。 “他去收拾你们刚才议论的冷霜了!”提起此事,老掌门顿时生起气来,对苏流穗的惋惜都因此冲散,可见这位名为冷霜的青玄弟子多令人气愤。 夏萤听到心中急了,连忙追问:“冷霜师兄他不是给流霞郡御当护卫了吗?怎么还惹出事来了?” “他替流霞郡御杀人!”青玄宗主怒不可遏,青玄三峰绝技不是为了给人用来做登天云梯的,冷霜在青玄宗的时候将武绝剑学得炉火纯青,比夏萤还早到监察司,一年内办了几件大事,算为青玄宗挣了脸,夏萤也是崇拜他的作为才选择了当监察使,不料冷霜自己辞去了监察使之职,给炎州流霞郡御当护卫去了。 炎州人性子烈,这位流霞郡御的位置都是靠着拳头争来的,不知道有多少仇家,去给这样的人当护卫不是自找麻烦么?为了钱财连命都不要了? 说得好听点是人各有志,不好听就是趋炎附势,天光礼之后居然传来他在流霞郡惹了命案,虽然那人是主动找郡御麻烦,被护卫杀死也无可厚非,但是作为青玄弟子这般心狠手辣就不行,于是前两天宋山缺主动去流霞郡找这位杰出弟子问个清楚了。 第六十三章 弹指流年 夏萤调查的事情已经完结了,既然事情不可能发展到双方势力火并,威胁不到普通人安危,监察使也无权去管武道,尤其听到冷霜现状,她急着去一趟流霞郡确认情况,如果冷霜真的执迷不悟,她不介意放下同门情义打醒他,所以她放下耀日城的事。 苏流穗花了一天绕到承山峰脚下,这一段路的确不好走,尤其山崖下浓雾弥漫,难辨方向,要不是她循着昕言留下的记号,根本找不到路。 周围的雾气居然有种特别的清新感,好似呼吸一口气都能吃到肚子饱了一样。 “哇,老前辈住在这里都可以不吃饭了。”苏流穗轻声感叹,以前她还怀疑过说书人嘴里隐居山崖的高手前辈是怎么解决吃喝问题的,如今看来书上也不是毫无根据的嘛。 “哈?那是什么?”雾中一团巨大的阴影滑过,冲破空气的“轰轰”响声如雷。黑影移动速度并不快,动作死板,明显不是动物,苏流穗看得好奇,急赶几步,借着周围树木岩石几个蹬步跃上半空,穿破云雾看到黑影的真相时候,苏流穗吃了一惊,黑影居然是一块巨大的石头,石头某些地方充斥着玉质纹块,唯独石上剑痕拳印,意满势足,没有被玉质同化,与周围玉块分明的分别出来。 苏流穗做了一年的青玄宗弟子,哪里不清楚这些痕迹是什么,与武绝峰遗迹如出一辙,这是昕凌两位天下第一高手交战的痕迹,断落在承山峰下的山峰! 苏流穗不敢损毁遗迹,没有提气跳上石头,而是飘然落地,目送黑影远去,怕在浓雾之中迷了路,她也不敢跟着。 “究竟是多大的力气能举起这么大块的石头啊,这位老前辈还真是了不得呢。”苏流穗感慨着,一步踏出,冲开了雾气。 脱离了浓郁的雾气,面前出现一片树林,苏流穗深深呼吸,虽然那些雾气令人感觉很舒服,但是没有适应一般人都会觉得压抑,眼前树木根根笔直排得整整齐齐,长势惊人,根本不像是阳光难以照到的谷地。 “咦?山下有这么广阔的土地吗?”树林一眼望不到边,青玄峰上看四周都是如削剑峰,哪里容得下这么大片的谷地? 苏流穗没有解决树木的疑问,眼前一阵恍惚,树林变成了雪地,还没来得及诧异,就被雪地中间满目的红烈惊住,上次萧若佩进来的时候霖花初开就已经让人移不开眼睛了,比不上如今铺成花海的阵势,更爱花同时见识还不及萧若佩的苏流穗见了怎能想到其他事情? “哇~”她微张的小嘴溢出一丝惊叹,人一步步向花海走去,此刻她连自己名字都忘记了,哪里还记得自己是来做什么的。 “小姑娘,可别踩到了。” 听到人声,苏流穗惊醒,她转身朝着声音发出的身后看去,却见一个穿着青衫的熟人面孔朝她点头,苏流穗见到他的样貌,凝起了目光之后又散开,虽然长得像萧若佩,但是分别同样很清楚,这人全身上下连头发都是玉色,丝毫没有人间烟火气。 “别吃惊,这是第一个进来的人的模样,我照着他化形。这里是木灵源,我是木灵天光,曾在你那把剑里待过,当然你进得来木灵源也是我允许的。” “若佩哥哥来过?你是他口中很多天光…不对,你都说就是天光了,难怪若佩哥哥一点都不怕!他还不和我说清楚,害我担心好久!哼!”苏流穗已经激动得语无伦次,开口之后终于慢慢理清了思绪,想到明州之行前后,萧若佩始终淡定,原来他居然有这么宽的退路!难怪他说不要让其他人知道!木灵天光化形啊,说出去谁信? 有了旧天道和明州在前,苏流穗对这些非人之灵的接受能力也大大增加,心中明白,刚才遇上的怪事,全部都与眼前之人有关,不算是毫无根据了。 什么明州旧天道,连耀日城的普通人都能压住他百年,怎么对付得了稳固逍遥界的天光?萧若佩借一点天光就把承山峰削了一个角,由木灵天光亲自动手,还不把神女峰整个砍成碎片? “你来这里是因为剑上天光灵气散去的事情吗?”木灵天光是感应到天光剑的气息才引苏流穗进来的,否则换成其他人,连木灵源都见不到。 “主要还是确认若佩哥哥说的前辈高手靠不靠谱,没想到是您,我放心啦。”苏流穗开心笑着将天光剑解下来,“还有您看看能不能恢复,我喜欢这把剑。” “比上一个人有礼貌多了。”木灵天光露出了笑容,他接过天光剑,仔细的查看了一番:“这把剑被天光养了半个月,坚韧异常,如今就算拿给外界匠人锻造,也不见得能够重铸,带来我这里的确是唯一的办法。” 不见他的手握上剑柄,失去精神暗淡无光的天光剑自己从剑鞘中滑出,“问题不大,这是因为你的舍剑之愿,天光用来做了什么事,值得你一次用尽?” 听到他的语气好像随时能够修好,苏流穗不禁高兴起来:“拿去明州补地堵着旧天道,我不知道管不管用,但莫青城是这样说的,因为旧天道说要我留着天光救若佩哥哥,我就想他肯定是要使坏,于是发誓将我的一年刺下去了。” “那儿起誓有时候很管用。”木灵天光笑着收剑入鞘。“等一年之后这把剑会慢慢恢复灵气,你也可以重新修炼剑意了,不过在我这里有其他的方法,跟我来。” 木灵天光朝花海中间走去,那儿有条道路,居然被红花颜色渲染变色,粗看都发觉不到。 苏流穗也跟着进去,路上忍不住仔细欣赏这些火焰般的花朵,当看到花枝上缠绕的赤蛇吓了一跳,却又舍不得鲜花的娇艳,想要伸手去抚摸花瓣。 “霖花和蛇相伴相生,情爱始终伴着妒火,热情让人想着靠近,妒火让人收起占有的欲望。”木灵天光边走边说话。 “这个叫霖花?”苏流穗看得入神,小声问道:“我能带出去吗?” “不能,霖花九年才开一次,带出去一两朵开了也没有意思,等下一个九年开花,你已经没有看霖花的心思了。”木林天光拒绝了她,又不忍心见她失望:“今年内你想看还是可以随时来的,我最近都有空。” 脚下踩着倒映花红的冰层,苏流穗却没有感觉到寒冷,周围的花朵散发的热气也没有融化脚下冰块,倒是奇景。听到木灵天光允许随时来看,她的心思也和周围霖花一般雀跃。 这些新鲜事物让苏流穗忘记了时间,不知不觉走到了花海中,那里花海空出来一片雪地,雪地上有一座小丘,小丘上绿茵茸茸,是缩小的树木,白雪之上的绿色生机勃勃。 “我创造的世界,青萦界,我可以操纵她的时间,一年不过转眼而已。”将天光剑放入小丘,木灵天光回头望着苏流穗道:“这一年我不会让她一个人过,你不要进来,否则也要留在里面一年了。” 苏流穗急忙退开到霖花边沿,木灵天光一笑,走进了青萦界中,一步踏上之后整个人居然缩小到蚊子大小,小丘里面的树木与他的身形比起来顿时正常了。 天光剑还保持着原样,苏流穗以为他没有带进去的时候,人影一闪,木灵天光再次出现,期间他抛下的天光剑都还没落地,就被恢复原形的木灵天光再次接住,然后将剑送回苏流穗手中道:“剑的一年已经过去了,你这一年依然不能练意,先多学习剑招给入意做准备吧,一年之后,你失去的一切都会回来。” “谢谢,长成这个模样的果然都是好人。”苏流穗甜甜的笑着接剑拔剑,一泓流光无声滑出,剑身如水清亮,光可鉴人,天光剑再次恢复了锋芒,却与之前普通的云圣峰弟子佩剑有了区别,师父和宋爷爷那关应该能过了。 “你跟若佩很熟吗?”木灵天光丝毫没有因为多过了一年产生与苏流穗对话的时间间隔感,他指了指自己的脸:“我也挺喜欢这个人,所以才一直以他的形象来生活。” “若佩哥哥跟我住在一条街上,从小玩到大的,能不熟吗?”谈起萧若佩,苏流穗更加高兴了,她打定了主意,以后没事就到这里来玩玩,不只是为了看到霖花,更是因为木灵天光说话合得来。“啊,忘记跟你说了,我叫苏流穗。” 木灵天光听到她的名字,歪头一阵沉思,然后用手敲了敲额角,恢复笑容道:“好了,空出地方来记住了,我在里面一年回忆了很多事情,你知道我活得很久,见过的东西太多,难免会忘记不太重要的事情,需要时常回忆,不过你的名字很好记。” “别人都说很难记呢!都给起外号。”天光剑恢复,萧若佩的安全也保证了,木灵天光这个非人之灵是苏流穗见过最好说话的一个,所以她现在心情很好。 “哼哼,不只若佩哥哥有特别的朋友,我也有啦!”姑娘小心思里面因为更接近了心中爱慕的人高兴得像是吃了蜜一样。 “嗯?”木灵天光突然伸出手指按着眉尖轻轻的揉动:“我好像想起一些重要的事情来了,这次先到这里吧,下次有时间你再来,我得整理一下记忆,今天没有办法陪你了。” 苏流穗见他神情不对劲,有些担心问道:“没什么问题吧?” 木灵天光摇头笑道:“我自上古时期活到现在,因为执着复活青萦,大部分事情都被我选择忘记了,偶尔回忆起来,也不清楚是什么时候发生的,所以会有些头疼,过一会就好,不过有人刺激着的话,头疼会加剧,尤其是那个昕言,我把他赶出去了,他在的时候我每天都头疼。” “哦。”苏流穗担心他,又不忍心看他继续疼下去,犹豫问道:“那我下次来玩,要怎么出去?” 木灵天光伸手一翻,两人顿时出现在浓稠的雾气之中。“往外走便是,我就不送了,回到逍遥界我受那里的道力控制,可能会显出真身来,你不想才刚过天光礼又见到天光吧?” 苏流穗摇头,那样的场景出现不知道会给逍遥界带来多少麻烦。 目送苏流穗离开,木灵天光放下了笑容,再次仔细的将之前闪过脑海的记忆查看了一下:“我对这个女孩子许过誓言?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第六十四章 玉侠盟会 萧若佩从苍山落下,周围人群表示我人皇城什么人才没有?长生阁都有人敢射爆,靠飞天来博取眼球已经过时了,他们对萧若佩的从天而降视若无睹,并且用人皇城遇事不惊的大气来表示对此不屑一顾。 萧若佩太学试的时候来过人皇城一次,之后回长生阁述职又来了一次,这是第三次到人皇城,自然知晓人皇城居民大气的背后都有些优越感,陈玉生长在这样的环境之中还能和气对人,算很难能可贵了。 他打算先将刘渊崖的托付完成,长生阁的事情不知道花多长时间,还是先将能解决的事情办好了。 陈家的位置非常好认,位于苍山南麓,如今还能留在苍山下的私人产业就只有陈家了。 陈家的门头不好进,光凭着历代先祖行医传道积累的声望就足以将陈家庇护得滴水不漏,门内修行的《元胎功》更是吸收了苍山的魏然磅礴,讲究的是固本培元,厚积薄发,平时陈家弟子不显山露水,真要打起来,逍遥界就没有几个门派的内力比得上陈家,元胎功不仅力道苍劲浑厚,而且后劲十足,世人对陈家的敬重可不止来源于医术。 在逍遥界里陈家的名声极大,但他们也没有因此高调扩展势力,反而谢客埋头精研医道,要不然许多仰慕陈玉的年轻人早就把门槛踩烂了。 尽管陈家摆出闲人免扰的态度,平时依然有许多见识过陈玉风姿的年轻人不时到门口晃荡,以求一睹芳容,可惜陈玉自从辞了太学院医门教习职位之后,除非办事很少出来了。 这些人也不是傻子,明知道外出的陈玉有要事,上前打扰只不过是徒惹反感的做法,他们巴不得别人去做这种无脑的事情。 于是看到萧若佩走上前去的时候,许多人就等着看他笑话。 岂料他连通报都不需要,护卫直接就放他进去了! “玉小姐已经跟我们吩咐过了,要是有个青州来的萧若佩公子便直接带去她那儿,请随我来。”护卫之中一人上前给他带路,萧若佩是第一次到陈家,并不认得路,只能由人带领。 再次见到陈玉,距离两人相遇已经过了月余,陈玉在家也是那副不引人注目的打扮,只不过难遮掩她的天生丽质,见到萧若佩她主动迎了出来,只走了几步,就犹如一朵芍药在落落大方与袅袅婷婷之间摇摆,萧若佩都低头不忍多看。 “萧若佩你来得好慢。”陈玉开口第一句话就让带路的护卫想要走远点避嫌。 两人之前有约,萧若佩并没有觉得此话有什么不妥,他解下包袱,取出里面刘渊崖放着的礼物和信件:“我去了一趟明州,这是渊崖给你的礼物。” 陈玉并没有接,而是对他嫣然笑道:“就只有他给我的吗?你呢?” 护卫已经听不下去,他在陈家的时间并不短,可是何曾见过玉小姐这般女儿姿态?自以为晓得了天大消息的他急忙告退,出了陈玉的院子就朝家主陈神苏那儿报道今日所见了。 萧若佩路上心有所想,此行主要目的也不是来见陈玉,忽略了要买些礼物的问题,听到陈玉如此直接的点出来,他的脸上有些尴尬,摇头道:“我忘记了。” 陈玉并不是小气的人,当然没有放在心上,两人到了院中亭子,有人端上茶水,陈玉一挥手,伺候的人便退去了,亭中只剩下两人的时候,陈玉才笑眯眯的打开包袱,萧若佩路上没有打开过,此时也好奇的看着。 包袱里面是一些零嘴,两包瓜子,一包糖果,还有一个小布包,打开布包,里面包着的是一片木头雕成的剑御天光玉侠令,木质玉侠令一边刻着‘玉侠盟’,一边刻着陈玉的名字。 看过包袱里的东西之后,陈玉打开了信封,展信之后,越看脸上笑容就越显得高兴,到最后居然保持不住平常爷爷教导的淑女姿态,咧嘴笑得露出整齐的贝齿,意识到萧若佩看着,她急忙伸手掩住,笑声却从手缝中漏出来。 “哈哈,你家弟弟真是好玩,他创立了一个玉侠盟,自称盟主,学院里已经收了几十个人,觉得可能会闹大被先生发现取缔,想要找个有份量的人来压场子,所以请我当玉侠盟的长老,嗯,这是第一个月的俸禄。”她指指桌上的零食,笑着将信递了过来。 萧若佩见她不介意,又看陈玉被逗得如此开心,也对信中内容起了好奇心。 接过一看,只见信上写着并不整齐却有些风骨渐显的大字,这是刘渊崖的笔迹,他练武勤奋,力气不小,写字也颇有劲道。 “陈玉姐姐,青州一别,已隔月余,玉姐姐教诲之恩,渊崖时刻谨记在心,不敢稍有懈怠,只期不负初心,然近期俗事缠身,颇有些力不从心,深知势单力薄,便组建玉侠盟,集众人之力分担杂事,众位同门,皆有凌云之气,却拘于孩童之躯,盟中大事,少人参详做主,故而斗胆相请姐姐担任盟中长老一职,待成大事,必与玉姐姐平分盟中大权,渊崖拜上。” 这一张写得还是比较正式,虽然笔锋尚幼,但有可观之处,不是刘渊崖的文笔,应该是请同窗帮忙想的。 下一张纸就是所谓玉侠盟的福利了。 “玉姐姐我们盟会待遇很好,伙食由青松镇第一酒楼玉侠楼提供,每月还有聚餐以及镇内旅行,同门生辰另有礼物,这些好处姐姐住得远收不到,所以我给了你另外的好处,比我们加起来的都好,那就是玉侠盟的总盟主——玉名侠剑御天光萧若佩,他是你的了。” 萧若佩看到第一张还以为刘渊崖有所长进,第二张却让他气得想撕掉,但是这信属于陈玉,他无权处置,只得悻悻放手。 看到他吃瘪的模样,陈玉这次忍不住笑,别说捂嘴了,人都已经抱着肚子笑得弯伏在桌上。 “哈哈哈!萧若佩,你被刘渊崖卖了,卖身的信还是你亲自送来的!” “陈姑娘,小孩子的玩笑话。”他急忙辩解,“当不得真。” 陈玉摆手笑道:“没当真,只是看见你当真的模样,我才忍不住笑。” 萧若佩赶紧想了一个问题叉开这件令他尴尬的事情:“陈姑娘,我这次来还是想问问你元胎功变的事情有没有进展?” “你让我缓缓气。”陈玉还是笑得喘气不匀,许久才直起腰,她没有回答,而是站到亭子边沿,然后回头对萧若佩一眯眼睛,一只脚踏上亭边池塘,在萧若佩惊讶的眼神之中,后脚跟上,人稳当当的悬浮在空中。 陈玉转过身来,笑容里面没有刚才的戏谑,而是一种发自心底的快乐:“萧若佩,我做到了,我可以和天上的鸟儿一样,自由地翱翔在天空之下。” 没等萧若佩开口祝贺,陈玉已经冲天而起,朝着苍山顶上飞去。 萧若佩担心她安全,急忙连接天光紧随而去。 院中的人见到这种情况,急匆匆的去给陈家当代家主陈玉的爷爷陈神苏汇报,听完前后两次分别传来消息之后,陈神苏脸上非但没有生气,还拍着椅子笑了:“好!去将这个…萧若佩…不用了,我记起来了,两年前的长生学士,可以,配得上我孙女,姓萧,是个弃儿,很合适入赘陈家,天光元胎功变也是他所创,资质不差,是凌白涛的学生,门当户对,可以可以,陈家列祖列宗保佑,我陈氏没有断绝!” 苍山之上,陈玉停落在一处人迹罕至的悬崖边上,待到萧若佩也跟上来,她抬头望着山边浮云笑道:“以前我很怕高,学会了天光元胎功之后,我才知道高处有这么好看。” “没有去过的地方总有些好风景等着我们去遇见的。”萧若佩说着很自然地坐到她身边,陈玉没有动作,第一次任男子坐到距离如此接近的地方。 两人的交往过程并不复杂,只是很简单的见过两次面,第三次就如同老朋友一般,当然还没有涉及到男女之情的程度,没有解决血灵密洞的事情之前,萧若佩也不敢往这方面想。。 萧若佩对陈玉坦率,陈玉不想与他有隔阂:“你知道吗,我不喜欢学医。” “很多人都不喜欢自己正在做的事情。” “我随便说一句话就能救活一个人,医术只是掩饰。”陈玉口中吐露出自己隐藏得最深的秘密。“不要以为我开玩笑,我还小的时候,就遇上了一个快要病死的人,爷爷,还有叔叔,都没有办法治好,我当时只是见他痛苦,上去对他说‘吹吹就不痛了’,然后吹了一口气,那人当场就蹦下了床,全身病状消失,我叔叔就是因为这件事情离开了陈家,他说学一辈子医术还不如小孩子吹口气,离开了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明明已经站在了顶点,还要学着人从头攀登,学了无用的本事,还假装很有研究的与人探讨,直到学会了元胎功变,我才感觉到新鲜,也想像你一样,将这种不用攀登就能登顶的本领教给其他人,但是我却做不到,我看不清自己的本事,也不知道如何去传给别人。” 她转头看着萧若佩,眼中精光聚集:“我究竟是什么人,你能告诉我吗?” 第六十五章 陈家旧事 萧若佩并不回答,他也回答不上,吹口气就能把将死之人治好,这种本领虽然听起来挺好,但是他能想象得到陈玉的困扰。 遇上病患,治与不治都是问题,不治的结果就是患者继续被病痛折磨,甚至危及性命,陈玉无法原谅自己袖手旁观。治了麻烦更大,以这种本领治疗病人之后,她却不清楚具体是怎么治好的,也无法指导别的医师医治方法,长此以往,逍遥界病患都将期望放在陈玉身上,医师受到冷落,自然选择改行,等陈玉不在了之后,逍遥界医道立刻断代,那时候就是逍遥界大难。 所以她才依靠研习医道来掩饰自己的本领,并且因为过分强迫自己去了解自己治病的原理,慢慢的对医道产生了抗拒。 “长生阁有个和你差不多的人,明天和我一起去见见吗?”萧若佩想起带自己走上韶风令这条路的韩娥,她的情况与陈玉有些相似之处,不过她还好,说出来并不会令人吃惊,不像陈玉这般特殊,不能往外公开,但是两人都有别于常人,应该是有些共同话题的。 “你认识韩韶风?”陈玉对神童韩娥也有所耳闻,两人却没有什么交集。 “她想吃我的文章,认识。” 韩娥想吃的文章自然是有资格进入长生阁的,陈玉听到有些惊喜道:“你居然有文章进入长生阁了?”她伸拳轻捶了一下萧若佩肩膀,“行啊,萧若佩,我第一次见到你还以为你这辈子没啥希望了呢,想不到你早就是长生学士了!” “这次带来的也要放进阁里,写的是明州耀日城血灵密洞的事情。”萧若佩说到此事,想起来自己出身也特殊,或许能让陈玉看开点,于是提议道:“要不要放进阁内之前看看免费的?” “你给我大概讲讲就行了,今天见你也是忙里偷闲呢,家里的事情现在很多都要我处理。”陈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陈神苏已经有六十多接近七十岁高龄了,调理再好也是要培养接班人,将陈家担子一点点放到陈玉肩上的时候,陈玉能空出时间来见自己,已经算是把他当成很亲密的朋友了。 于是萧若佩大概的讲了路上见闻,陈玉像是听故事一样,彻底的放松下来,将烦心事抛却,随着萧若佩的讲述仔细想象明州的瑰丽,也因为他经历变化着心情。 为了照顾陈玉,萧若佩挑着一些明州的风景趣闻着重描述,将耀日城奋不顾身的事情一笔带过,陈玉还是听出其中的艰难,当知晓萧若佩本名叫昕竹,与耀日城主一样从血灵密洞出来的时候,她看着萧若佩的眼光更加认同了。 陈玉因为自身特殊,因此与人接触总有些难以消除的隔阂,萧若佩这个从无而生的人出现在她面前,令她生出些相逢恨晚的情绪。 “若佩你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吗?知道自己是由泥土砂石聚成的时候?”不知不觉间,她对萧若佩的称呼已经改变了。 “想进去洞里看看我到底是怎么出生的。”这句是真话,现在他都感觉自己与血灵密洞隐隐有些联系,冥冥之中他预感到那洞中的事情不可能这么简单的完结,自己迟早会有机会进去看看的。 陈玉笑着轻描淡写说道:“那个叫陈飞苍的人,很可能是我离家出走的叔叔。” 萧若佩闻言仔细回忆起与陈飞苍的过往来,当时他的确说过一句‘医术只是救人小道,他追寻的是补天大功。’想不到他被陈玉的天赋吓到之后,居然直接放弃了医道。 “他现在怎样了?” 萧若佩仔细的想了一下,陈飞苍虽然挺得莫青城信任,个人生活具体他也不清楚,只能摇摇头:“他对地脉好像很有兴趣,可能不会回来吧。” “那就让他待在明州,等爷爷老了看他回不回来!”陈玉很生气,甚至说话语气里都有些愤怒。 “不派些人去找他吗?” “他都明摆着放下医道了,强求有什么用?”陈玉说到这里,唉了一口气,将愤怒放下,“他能找到另外的目标也好。” 刚才她被刘渊崖一封信逗得捧腹,萧若佩还以为陈玉不禁得逗,如今已经知道是她身边可以笑的事情太少了。 “说点其他的事情吧,你刚才说到明州有地脉,并且能从其中借力,还能以‘苍鹰裂云’之势断开抽取出来,这个让我想起一件事来,半个月前长生阁被钟问龟用木箭从气脉之中借力射穿,想必是从明州知道有关脉纹的事,忍不住试了一下,现在他被监察司关进监牢,罚了一个月的刑期,以及赔偿修补长生阁的费用,他射破的是第八层,然后只过了一夜再去看的时候,长生阁就修好了。”陈玉记得这件事还是因为其中疑点实在太多,她转头问萧若佩道:“当时晚上挺多人看到的,一个角都被射落下来,你是长生学士,应该会知道许多消息吧?他们是用什么办法一夜就修好的?” 因为自身的原因,陈玉一直都对一些特殊的事情有兴趣,并且希望从中能找到与自身有关联的信息,可惜到现在唯一可以确认能包治百病,让人长生不死的东西就只有冥境的瑶花,难道自己真的是从冥境里采了瑶花带出来了吗? “我要是知道了就没有办法从里面出来了。”长生阁的确有秘密,但是连昕天圣和张直都没有资格去探寻,萧若佩自知不及两人,当然不敢去深究,等好奇心积累满了,申请从韶风令提升为护书,现在却还不是时候。“不过用脉射箭的方法的确是很不错的构想。” 见萧若佩跃跃欲试,陈玉赶忙打消了他的念头:“你别学钟问龟,关牢里一个月还好,长生阁的修缮费用你可赔不起,我告诉你,咱俩的交情还不值得我掏这么大笔钱去帮你填上啊。” 天色渐晚,两人从苍山下来,萧若佩本来打算是辞别陈玉去长生阁借住,韶风令述职时候,长生阁还是会保障住宿的,不料两人回到庭院,就有人上来告诉他,陈家家主相请。 陈玉与萧若佩相处得挺愉快,因此脸上还挂着不曾消散的笑容,前来通知萧若佩的王管事见到她的神情,心里给萧若佩加上了几分,心中打定主意这事儿等会得给家主说一声才是。 “你认识爷爷吗?”陈玉也奇怪怎么突然要请萧若佩去一趟,按照道理陈神苏与萧若佩过往并没有交集。 萧若佩不曾见过这位逍遥界中最受尊敬的老人,但是长者相请,他也不敢推辞,于是对陈玉摇头,然后拱手问来人道:“陈老有什么事情要见晚辈?” 王管事看看陈玉,做了一个引路的姿势,然后说道:“听闻小姐的朋友远道而来,老爷准备了接风宴,只是请见一面,望若佩公子赏脸。” 萧若佩怎么敢让陈神苏等候,连声道:“不敢。”一边请王管事先行。 管事笑着说道:“不必客气,当这里是自家就成,请随我来吧。” 听者有意,陈玉听到‘当自家’三个字,登时想起这两年爷爷一直最关心的都是自己的终身大事,已经主动替她请过几次人吃饭了,这次难道爷爷又盯上了萧若佩? 越想越有可能,她急忙跟在后面,王管事见小姐跟来,急得圆满的额头沁出了汗珠,老爷要请的是萧若佩,可吩咐过别让陈玉跟着,因为之前几次都是陈玉出场将陈老爷子请来的客人轰走的。 “王叔,走这么急干什么?”见到王管事加快了脚步,陈玉更加肯定爷爷的目的。 “小姐!你就别跟着了吧?萧公子是小姐朋友,老爷不会为难他的。”王叔边回头求饶,脚下更加快了几步,圆圆的脸上长得挺开的富态五官此时紧紧的皱在了一块,别提有多纠结了。 什么为难?萧若佩依然不清楚两人说的是什么事,他两边看着,只能顺着带路人的步子越走越快。 陈玉忽然抿嘴一笑,眼中灵光一闪,那点灵光又迅速被笑着半眯起来的眉眼遮住,她开口说道:“王叔,别急呀,我又没有说反对,这次去了爷爷那里,他看过之后说咋样就咋样。” 急着赶路的王管事脚步一下子就停了下来,他好像怀疑自己耳朵一般回头看着陈玉问道:“小姐说什么?” “爷爷怎么说我就怎么做。”陈玉依然是那副笑脸。 “嗨呀!”王管事右手背往左手心一落,脚蹬在地上,脸上五官好似朵花儿张开:“小姐,你早说嘛,吓得王叔我。” “行了,你先去告诉爷爷吧,我带若佩过去。”陈玉摆手示意他先走,管事眼睛在两人身上游走了一遍,喜笑颜开地答应下来,胖胖的身子走得快要飞起来。 “怎么了?”看出了不寻常,萧若佩回头询问陈玉。 陈玉摇头笑道:“我爹娘走得早,只有我一个女儿,叔叔又离家出走,所以这两年爷爷一直都想我快点成亲给陈家留后,见到条件差不多的男子都往我眼里塞,你被爷爷看上了。” 这句话听着都让人心酸,陈玉却能笑着说出来。 “我能帮什么忙吗?”萧若佩认真地看着陈玉问道。 陈玉看他的时候眼里没有爱情,或者说还够不上爱情的成分,明显不会答应陈神苏的,怎么又说会答应下来呢? “帮我生个孩子呗?”陈玉笑容里依然看不出她口中说的真假。 第六十六章 心结难解 “你就开不得玩笑。”陈玉见到萧若佩吃惊的模样,想起刘渊崖信中的无稽之谈都能让他生气,自己这么随口一说,可能是超过他的承受力度了,于是连忙解释。 但是一看到萧若佩窘迫神态,陈玉心底也有些想笑,虽然他禁不得玩笑话,心态却相当的好,怎么戏弄他都不会记恨,心里有些什么样的情绪,脸上就直接表现出来了,根本不用费心去揣测他的生气还是高兴,也不用担心不小心说错话得罪了他,所以和他往来总能让陈玉感到轻松。 萧若佩松了一口气,想不到陈玉平时挺正经的一个人,开起玩笑来也没遮没掩的,他板着脸正视着陈玉,声音变成了书院先生讲课时候的高朗:“陈姑娘,与人开玩笑得有个度…” 再次见到萧若佩的教习姿态,陈玉急忙伸手制止他继续说教:“行了行了,若佩,我知道下次不能开这种玩笑了。”不过看她脸上憋着的笑,显然是想着什么时候再来一次。 萧若佩看得出她没有改正态度,于是板起了脸,前面带路的陈玉忍不住的偷着笑,两人神情落到已经先入为主的陈神苏眼里,都是闹了别扭之后又乐在其中的小情侣模样,他虽然年纪上来了,青涩年岁的记忆却不曾褪色,过来人了,别以为就小年轻才懂得风花雪月! 于是他看萧若佩的眼光更加亲切了,等两人进来之后,笑着指了指左手边的座位道:“来来,若佩,你这边坐。” 距离宴席主人那么近可是亲属才能坐的位置!陈玉一扯他衣袖,本想婉拒的萧若佩犹豫了一下,还是不忍心违背这位逍遥界最受人敬重的老人的邀请,坐在了次席上。 陈玉从他身边绕过去右席,走到陈神苏背后悄悄伸出手指往萧若佩眉心虚点,展颜一笑表示对他的做法很高兴,萧若佩感应到她的小动作,抬头正好遇上那抹笑容,这一笑就足以让人将所有记忆中美妙的词语全部翻出来。 在萧若佩为陈玉偶然显露的绝世容颜失神的时候,她已经坐下来了。 萧若佩失神的模样落在陈神苏眼中就是对陈玉心动的表现,时间很短证明他有足够的自制力,会心动就是有情意,能自制就不会跑到外面沾花惹草,刚才落座的时候没有拘谨,是个见得大世面的人,陈神苏对萧若佩越看越欢喜,这种欢喜也表现到了他的态度上,他笑得愈发开心的对萧若佩开口:“有人叫你小若吗?没有我就这么叫你了,我要和别人叫你不一样的称呼,才能容易记住,免得你们这些年轻人天天忙,忘记我这老头子。” 陈玉眉头一扬,抢过话头:“忙还不是爷爷吩咐了我那么多事?就算少来见你也不是我的错呀!” “你看看。”陈神苏侧身面对萧若佩,手指指着陈玉:“她还有理了,陪个朋友能挤出半天,看爷爷就没时间了。” 陈神苏虽然年近七十,依然须发墨黑,脸白如玉,精神矍铄,可见陈家养生的本事。 萧若佩微微欠身道:“冒昧打扰,还耽误了玉小姐来见您,是晚辈的错。” 会护着玉儿,主动揽过责任,以后自己不在了,也能替玉儿遮风挡雨,被带偏的陈神苏想法主动填补到两人关系上面。“看看,多会说话,玉儿学着点。”他回头瞪了一眼陈玉,光是男人护着也不成,玉儿也要敬重将来的丈夫才是,免得以后玉儿不知道珍惜,将好好的姻缘冲淡了。 “是是,我跟他学。”陈玉连连点头。 陈神苏打蛇随棍上,借着两人带偏的话题把萧若佩的昵称落实:“那我就叫你小若了,小若啊,玉儿这一趟去青州麻烦你不少吧?还得多谢你帮助完善元胎功,可惜我年老渐愚,参悟不透其中变化,玉儿还多亏你的指点,能逗得她开心,也算我家元胎功有用咯。当然功劳都是小若你的,这一顿饭怎么也得请你过来当面谢过才是道理。” “是元胎功精深,我取了表意变化,能开创元胎功的陈氏先祖才是惊天之才。”萧若佩点头还礼,陈玉盛好饭,双手将饭碗放在了自家爷爷面前:“爷爷,少说点客气话,他能跟你唠一整天!” 萧若佩的本事陈玉是亲自领教过的,哪里敢由着两人互相摆着客气,这一顿饭还要不要吃了? 餐桌上只有三人,餐厅也不见有人等候使唤,还要陈玉亲自盛饭,萧若佩明白了情况,这应该是陈家平时正常的餐席,只有被当成家人才有资格参加,看来陈玉爷爷是真有心撮合两人。 “来,若佩你的。”陈玉又动手盛好饭,萧若佩连忙伸手接住,两人手臂在陈神苏面前交接,行云流水,这种默契需要一定时间的磨合才能产生。 陈神苏微笑着拿起筷子,安心的享受起用餐时光,以两人情形看来不需要自己担心了。 少见的这一顿饭陈神苏没有明白挑起陈玉婚事,用餐期间只是聊了附近一些新鲜事情,萧若佩是头次听到,但也能提出一些特别新鲜的观点,席间三人相谈甚欢。 若不是萧若佩态度有些恭敬,哪里看都是一家人在聚享天伦。 用餐之后,陈神苏怎么也要萧若佩留下来歇息一晚,答应下来之后他才放心的离席,留下碗筷给陈玉萧若佩处理。 周围的人都听陈神苏吩咐离开了,桌上只剩下两个年轻人,陈玉放着碗筷也不收拾,隔着桌子朝萧若佩笑道:“今天多谢你了,好久没见到爷爷这么高兴。” “好像爷爷并没有提你的事情呀?”萧若佩不解,他心里还一直堤防着陈神苏提起陈玉婚事之后怎么回答,结果到最后也只是聊着普通的家常。 陈玉白了他一眼,口中说了一句:“呆子!你看看现在你怎么叫我爷爷了?” 萧若佩脱口而出:“爷爷啊…”话已出口,他猛然惊醒,结尾时候陈神苏不经意的几句话,就让他改了口,相当于默认了关系! 居然在他最放松的时候下了套! 萧若佩不禁扶额,这下该怎么办才好?他可不想见到老人满心欢喜却得到心愿落空的结果。 陈玉轻笑着收拾碗筷:“别想太多,明天我们一起去长生阁,交接了你的工作之后在我这里待几天,等哄爷爷放开心了你再走,时间久了他也会看开的。” 萧若佩看着满不在乎的陈玉,担心的问道:“那也不能这样啊,你始终都要成家,难道还想着一直拖下去?” “还没遇上合适的人吧。”陈玉手里动作并没有停下,她看了一眼萧若佩,又说道:“你现在要不是想着其他人,也不是不合适。” 萧若佩以为她在开玩笑,抬头看到陈玉收回眼光的一刹那,她的眼中闪过了一丝令人心动的遗憾,于是连忙收起目光,将刚才陈玉的眼神忘记,越是想忘记,却记得越深。 两人收拾碗筷之后,陈玉亲自带着萧若佩到客房,两人之间交流反而没有刚来的时候亲密,似乎都在避讳着关于某方面的话题。 “时候不早了,早点睡,明天还得拜托你继续帮我瞒住爷爷。”陈玉的笑容里有些勉强。 萧若佩点头道:“你也早点休息。” 陈家的客房环境很不错,不仅点着令人宁神的熏香,枕头下也放了助人安睡的药材,但是萧若佩还是辗转反侧,脑中时时浮现出陈玉遗憾的眼神。 难以入睡的他走出屋外,看见已经漆黑的夜空,周围也无人注意,于是引动天光飞起,落在了下午与陈玉谈话的悬崖上。 香风隐隐,似乎佳人犹在。 “咦?萧若佩,你上来干嘛?”悬崖阴影处忽然传来陈玉的说话声,萧若佩凝聚精神也没有发觉到她,陈玉飞出阴影处,朝他招手道:“这边。” 两人再次落到悬崖上坐下,似乎因为夜色遮挡,陈玉放下了一些负担,放开了心结,她缓缓开口道:“其实我在考虑陈家如何继续合理存在的问题,究竟要不要维持陈家存续下去。” “爷爷关心我的婚事,是怕陈家医道失传,但是如今太学院已经有陈家全套的医术,他们更适合将医道传承下去,我们存在反而是医道的阻碍,我们在,医道的巅峰就是由陈家决定,别人不敢想超越,陈家停步,医道也停步,到我这里,可能是苍圣见陈家已经无力维持医道巅峰的地位,才给我那种特别的能力,让陈家苟延残喘维持医道顶峰的面子,但是下一代呢?我生出来的孩子还能有这种特殊的本领吗?就算有,他也会和我一样有这么多的困扰,也会承受着陈家医道地位的重担,我不敢让我的孩子面对这些。”陈玉摇头苦笑。“没有得到答案之前,我怎么能安心谈论婚嫁?” “我羡慕耀日城,他们每一年都有可能撑不过去,可是有好多人一起撑着,连我叔叔也尽全力的去帮助他们,陈家却要用单传的我来支撑医道,只有一个我…” 陈玉轻声对着夜风说道:“我撑不下去的。” 萧若佩轻轻靠过去她身边,也不说话,只是看着天上的星辰,此刻陈玉需要的是倾听者,而不是不了解情况随便劝解一两句的人。 第六十七章 痴书韩娥 “耀日城主除了现在的莫青城,以前的都是人形土血灵,他们身躯由泥土所造,体内夹着能与明州土地相通的脉,血灵密洞里的旧天道通过脉将力气灌注到他们身上,昕姓之人才得以活动。但是这还不够,只有脉通着,他们与其他的土血灵没有任何区别,与普通土血灵相比,他们多了一种东西。”萧若佩并不能看清陈玉此时的表情,也猜不到她心中究竟还剩余多少支持她走下去的意志,但是他是绝对不想陈玉继续保持这种心态,所以尽力找着理由让她打起一点精神来,“比土血灵多出使命以及他们自身的愿望,所以他们是有自我意识的耀日城主。” “使命是旧天道创造他们的时候强加到他们身上,具体是让他们追求强大的武力,直到入意,然后被旧天道剥夺意识,重新回到血灵密洞之中,将一生武学感悟亲手交回旧天道身上,将他们从新天苍圣身上学到的道展示给旧天查看,如果旧天道有需要,他们还会以被旧天道剥夺意识的残躯再次为它效命,直至身躯不存,意志才消失。”萧若佩本该承受的也是这种命运,因为昕言想要改变,这才让他得以脱离,既然回归血灵密洞的条件是入意,萧若佩也不怕旧天道在他身上留下后手,他不曾认真习武,知晓内幕之后更不会追求入意,虽然不一定能逃得脱,但是起码不会被他多吸收一种意,多看见一条道。 这种死也不想便宜旧天道的意念,来自于身躯产生灵魂之后对旧天道的反抗,属于自身的愿望,与山巫利用誓言维持春芽生机一个道理,耀日城主人人都有这种意念。 “血灵密洞带来的压力虽然有很多人一起撑着,但是对抗旧天道所给予的命运,一直都是城主一个人,即使他们每一代人都知道结局,依然许下想要摆脱旧天道的愿望,昕言已经逃脱了命运,现在留在青松镇过着我见到就想打一顿的懒人生活,十代耀日城主没有偷过的懒他一人要全部补上。”萧若佩将手伸到陈玉面前:“你也可以许一个愿望,属于自己的愿望,凭着比命运更强大的希望之力撑过去,哪怕和昕言一样,需要十代人才换来一个结果。” “你许的什么愿?”他既然也和耀日城主一般出身,也是需要愿望才能支持自身存在的。 “昕言替我许了,我是第一代摆脱旧天道掌控的昕姓继承者,他想要看看除了耀日城主,姓昕的还能做什么。”萧若佩放下手,拍着自己的胸膛:“韶风令。” 他拍胸口的声音很大,似乎对这份结果满意且感到荣耀,他的自得惹来陈玉轻笑,这一声雏鸟初鸣,漆黑夜空因此生色。 见她稍微放下心事,萧若佩也安心下来,他接着飞出悬崖之外:“你有没有试过元胎功变最快的速度?” 陈玉明白了萧若佩的意思,她领悟元胎功变之后只是偶尔飞到空中无人之处散心,连苍山范围都不曾出去,平时飞行也随心所欲,从来没有给过自己压力。 于是她也飞出悬崖之外:“我可没有你熟练,得小心看着我啊。” 萧若佩调整方向,侧身对着苍山:“看着就不是最快的了,我们绕苍山飞行,比试一下。” 陈玉到他身边悬停:“我可是从小在苍山下长大的,苍山长什么样都在我心里,你只能绕外圈,不一定比我快。” “我是开创天光元胎功变的人。”萧若佩也毫不示弱,两人朝前停好,静候…风至! 萧若佩与脉相连,比陈玉早感知到风动迹象,因此动身快上一丝。 “偷跑!”陈玉醒悟过来,急忙追上,只是起步落后,夜空中就已经看不见萧若佩人影了。 她心中并不着急,苍山西侧有一道裂缝,从那里直接穿过,能省下数里路程,这可不是小差距,萧若佩开始取得的优势在这段距离面前还没有一半。 陈玉迅速抄近道,以求赶在萧若佩面前。 然而路上的状况却没有如她所愿,若是白天,穿过裂缝是很简单的事情,但是入夜之后裂缝被周边岩石遮挡,里面漆黑一片,根本看不见方向,陈玉的速度就慢了许多,等她穿过裂缝之后,萧若佩还是赶到了她面前,在她亲眼见证下完成了蓄势,经过长时间加速达到天光元胎功变速度的顶点,身后爆出一团云气,犹如云层之中雷声滚动,连绵不绝的轰响传到陈玉的耳边,越来越低,最终声音连同他的身影一起消失。 云气是很熟悉的云宗踏云步留下的痕迹,但是踏云步只是脚的速度到达足以爆出云气的程度,萧若佩可是全身都进入了那种速度之内啊! 萧若佩此刻的飞行速度,已经超越了云门弟子施展踏云步时候空中点脚速度!云天在青玄峰上施展十一连踏已经技惊四座,萧若佩如今施展的可以说是无限接续的踏云步!其中差距,可以说是陈玉吹口气就能救下将死之人和平常医师施药救人相比。 “追不上了。”陈玉能做的只有尽力,还是在绕了一圈之后被萧若佩赶上。 “怎样?”萧若佩逐渐降低速度,然后两人一起停了下来。 天光元胎功变之中利用天光牵引进行移动,身边空间也被天光稳固,就算飞得再快也不会有空气流动,绕了两圈苍山,两人身上依然整齐如初。 陈玉感觉到身上积郁的闷气,随着这一通发泄消去了不小,想不到天光元胎功变还有这种效用,她脸上又挂回了平时的笑容:“以后我闷的时候会再来一次的。” 萧若佩松了一口气,终于安心下来,这下回去应该能睡得着了。 两人回到陈家之后各自安歇,第二日一早就约好了去长生阁,陈神苏巴不得两人亲近一些,特别的再次全权收回陈家的事务,让陈玉放松一整天。 “将明州的记录放上去之后,我还要留下来查阅一些东西,你可以随我上阁中,去看一下平时不开放的资料,我能带进去的人登楼权限是六层。” 经过昨晚的发泄,陈玉心情好了很多,又开起了玩笑:“哟,萧若佩,你越来越令我惊讶了啊,居然能带人上六层?我都想要考虑按照爷爷的想法留你下来了。” “太学试上的文章,放在了六层,所以有了权限。”萧若佩解释道。 陈玉好奇心起来了,追问他:“你到底写了什么?” “长生阁不对外开放上层,自然有它的道理,没有接触到那个层次的时候了解太多会让人失去很多乐趣。”萧若佩上得六层,自然也看了不少书,他的兴趣也是在那之后定下型,在长生阁出来之后,几乎任何新鲜事都不能让他提起兴趣。“我看你已经对生活没啥乐趣了,所以才敢带你上去。” 陈玉鼻子都气得冒烟,这人平时不怎么回嘴,真要说起来却能让人呛到无话可说。 两人到了阁外,里头韩娥已经飞奔出来:“萧若佩!快过来给我弄点吃的,我快饿坏啦!” 又是一个叫他全名的。 不过韩娥和他交往一直都是平辈,这么称呼也不奇怪,倒不是像苏流穗那般生气才会连名带姓一起喊。 走到萧若佩面前,她的小鼻子耸动了一下,随即一脸的嫌弃:“你这次带来的阁中有了留存,虽然加了新调料,但还是炒冷饭,勉强能吃,没啥新意,还是画一幅武绝峰遗迹给我吃才好。” “长生阁有明州的资料?”萧若佩很不解,既然有了为何不对外公布?到现在武道之人还视耀日城为洪水猛兽,将明裔看成荒蛮野人,长生阁保留这些资料对逍遥界有什么作用? “有些在三楼明州秘阁内,明裔的信息放在五层和六层,你要是答应画画给我吃,我就带你去找。”韩娥点着手指开始计算怎么做这笔买卖才不会亏。 长生阁内资料韩娥了若指掌,其他护书都是对管理的相应区域熟悉,唯独她将阁中收藏全部放在肚子里了,也是这样她才敢当面与萧若佩讲条件。 陈玉见韩娥的表现,终于对外界神童的传言有了认识,她今年才刚到九岁,与人说话就如此老练,根本不像是一个孩子。 原来自己在世上不是唯一特殊的,陈玉心中更加安稳了。 “这是明州春芽节记录。”萧若佩从包袱中取出几张纸递给韩娥,对方见到之后两眼放光:“我说怎么有些新鲜味道,这个好,正适合现在的口味。”从萧若佩手里接过之后迅速的装进腰间挎包,还特意用力别好搭扣,仔细检查了之后才放心抬头给了两人一张孩童的灿烂笑脸:“这么多韶风令就数你最好了。” “每一个给你吃的人你都会这么说的吧?”萧若佩把手放到她头顶,按住将她扭向后转:“带路,先去和崔护书述职之后,你再带我去看看,如果得到的答案合我心意,就给你再画一幅,要是有什么遗漏,哼哼~” “你的心里我就是那么滥情的人吗?萧哥哥,我只对你说过这句话啊。”韩娥被萧若佩推走同时‘饱含深情’的说出令人误解的话语来,惹得陈玉看他的眼光都变了。 “你觉得她的话可信么?”萧若佩自信的眼光迎上来,将陈玉心中疑问逼退。 “不信。”陈玉摇头。 第六十八章 脉纹拓印 “玉姐姐,你信不信我将人皇城所有青年才俊的资料都放到你爷爷手上?”听到陈玉居然敢说不信两字,韩娥当场就使出了杀手锏。 陈玉浑身恶寒,陈神苏放下手中事情之后大部分时间都是在为陈玉寻求姻缘,如果让他得到这份资料,那还得了? “嘻嘻。”韩娥有了新的目标就放过了萧若佩,她嬉笑着走到陈玉面前:“我知道姐姐一个秘密哦,你亲手做了一种甜甜的药丸,吃了不管什么病都能治好是不是?” 这事涉及到她隐藏最深的秘密,陈玉顿时警惕问道:“你想做什么?”对于这个鬼灵精怪的小女孩,陈玉已经没有任何小看之心了,她做药丸的事情,没有几个人晓得,这种小道消息长生阁也没有记录,韩娥究竟是从哪里来得知这么隐秘的事情? “给我一瓶药丸就不计较你刚才不信任的事情。”韩娥毫无廉耻之心,直接开口讨要,还说出了自己心里话:“每次生病都要喝苦苦的药,我受不了啦!” 原来只是受不了苦口的药,是小孩心思,陈玉放下心来,“你是从哪里知道我能做那种药丸的?” 韩娥指了指脸上小巧的鼻子说道:“闻出来呀,萧若佩在考场写文章的时候,香气传到长生阁,我才跑去将他的文章拿走,你做药丸的时候我也闻得到,整个人皇城没有什么好东西能逃过我的鼻子,我可不是白做人皇城的韶风令哦。” 萧若佩提住韩娥的衣领将她拉回来,“知道你鼻子灵了,今天先办正事,现在让她也拿不出来吧?” “给你。”陈玉直接掏出一个药瓶给韩娥,她竟然真的随时带着?见萧若佩疑惑,陈玉解释道:“这种东西不好留在家里,带着也方便应急。” “哼~”韩娥得意地挣脱萧若佩,接过药丸放进兜里,这才蹦跳着带路:“跟我来吧,记得欠我画!” 看见她又恢复了小女孩的天真活泼,两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神之中看到了些许无奈,并同样对韩娥的手段感到惊讶,居然能以九岁年纪将他们两个大人拿捏得恰到好处。 人皇城划成了三个区域,最核心的自然是维持整个逍遥界人类运转的人皇殿,其次层是太学院与长生阁,再次层是正常的人类生活区域,太学院处于闹市,因为院中基本教义有一条,若知识不能居于人世,学之无用。 太学院六门数千上万学子,占地面积不小,人皇殿是逍遥界中枢,建筑群更是庞大,而长生阁在此二者之间,不仅是气势,体型上也不落下风,可见长生一阁的庞大,这是逍遥界最大的建筑,哪怕是人皇主殿也不能相比。 所以出入长生阁的信物可以使用四次,是因为一次走不完。 韶风令作为内部人员,当然有专属内部人员的通道,一楼摆放了太多物件,少有空闲地方,长生阁的办事区域都在二层之上,萧若佩想要查找有关逍遥岛的资料,也肯定没有放在一层,所以三人都没有逗留,直接走内部通道登楼。 “我可能需要一些时间,韩娥你能带着玉姐姐去逛一圈吗?”到了门口,接下来都是萧若佩一个人的事,陈玉难得忙里偷闲,可不能让她将宝贵的时间浪费在等候上面。 韩娥在陈玉身后竖起了一根手指,小舌头还舔了一下粉嫩小嘴,萧若佩正好看见,知道小妮子还惦记着吃的,轻轻点头表示同意,韩娥这才高兴的拉着陈玉离开:“我知道带她去哪里,萧若佩你放心吧。” 韩娥对长生阁藏品非常熟悉,只要她没打什么怪主意,绝对算得上很好的引导者,陈玉跟着她,此行一定有所收获。 萧若佩放下心推开门,进入长生阁的办事区域。 他是韩娥带领进来的,韩娥又是崔护书的学生,萧若佩也自然归崔护书门下,记录的材料也是由他来处理。 找到崔护书所在,见他正在誊抄一本经过多次翻阅已经有破损迹象的书籍,萧若佩也不打扰,走过去放下包袱,从旁边书架取了一本书,自己倒了杯茶,然后静静坐着看书等候。 手里书籍记载了人皇城近期发生的事情,包括太学院春选之后人皇殿官员变化,新年的金谏玉言分别落在哪位官员头上,新年大事还没有决定,一些小事却已经办得七七八八了,年年如此,从这里记录的事情上,谁都发觉不到有明州旧天道这种巨大的暗流汹涌着对准了逍遥界。 一些奇闻异事倒是记录了凌家剑胎,钟问龟射穿长生阁,但是昕言天光礼上出现的事情却没有记录在内。 武道的事情毕竟不属于王道管辖。 “若佩,来了?”崔护书终于从书上抬起头,看到萧若佩熟练的喝茶看书,他不禁笑道:“你倒是不客气。” 听到声音,萧若佩收书站起道:“护书事务繁忙,不敢打扰。” “让你早点到这里来帮我的忙,你又不肯。”崔护书乐呵呵的走向茶桌。 萧若佩给他倒了一杯茶之后才坐下:“我可能没有办法成为护书了。” 崔护书诧异的‘哦’了一声,盯着萧若佩身上的痕迹仔细看了一会,有些明白过来:“原来如此,你担心自己的出身。” 萧若佩点头道:“我去了明州,见到了耀日城和血灵密洞。”崔护书能根据人身上残留的痕迹追寻到过往的事情,他是知晓的。 崔护书却笑道:“你的命运不在那里,不用担心,给我看看你此行所得。” 萧若佩不知道他是从何得知将来,只当是他安慰,也不追究,从包袱里掏出自己的记录。 崔护书仔细看过,偶尔点头,看完之后他将手里笔记收好对萧若佩道:“明州记录长生阁已经有了,脉纹的作用以及使用方法,倒是很大的发现,钟问龟想必就是使用了这种办法,可惜他不肯交出计算气脉流动之法来。” “能够计算?”萧若佩也觉得奇怪,他感知脉纹一向都是身引,钟问龟居然能在毫无察觉,没有任何测量方法的情况下具体计算出脉纹的动向,这可是相当了不得的能力。 崔护书点头确认:“他利用苍山云气观测,的确是很了不起,所以我给了进出他六层长生阁的资格,现在他也在阁内。” “他不是被监察司关起来了?”萧若佩疑问又起。 崔护书笑道:“对于他们,浪费一天都是损失了上天赐予的才华,监察司关押他的地方就是长生阁,不在监狱。”他看着萧若佩又说道:“你若是被监察司捉了,也可以申请关押地点换成长生阁。” 萧若佩摇头笑道:“我呆不住。” 崔护书站起来拿着他的记录:“随我来吧,咱们路上边说。” 两人走出门外,崔护书带着萧若佩往上走去:“这次记录得如此详细,旧天道的猜测,这些都能存放的七层了,你喜欢亲眼见证事实,确实是呆不住的性格,这次韩娥没有截住你,是她看走了眼。” “阁中不是有明州血灵密洞记录么?”韩娥之前所言,萧若佩还以为长生阁很清楚此事呢。 崔护书点头道:“是有,但却没有任何关于旧天道即将苏醒的记载,只是当成一种奇异现象记录,如今这种奇异现象被张照玉点明了实质,应该为那些记录添上新笔了,你是记录此事的,也该随我前往七层,但你还不承护书职位,我却不能带你上去。” 萧若佩表示理解,想起此行目的,他本来想问崔护书有关逍遥岛的情况,但是护书刚才已经说过他没有资格登楼,那么就不可能轻易告知这般隐秘之事,所以他将疑问隐藏下来,免得让护书知晓有了防备。 “记录有护书送到,我就不跟着去吧。”既然要想办法偷出逍遥岛资料,跟着崔护书不是个好选择,萧若佩开始想办法独自行动。 “也好,阁中一年也有了一些不错的藏品,你随意看看。” 两人分开之后,萧若佩登上六层,这里人已经很少了,整个六层只有十来个护书,很多地方看管不到,他要做一些事情会方便许多。 随意浏览着六层书籍,这些记载着维持逍遥界稳定方法的书籍,他并不是很感兴趣,真实的意图是,他周身连接的脉纹已经蔓延到了七层,正在逐渐侵入八层之中。 他准备用脉将有关逍遥岛的记录拓印下来! 长生阁既然不了解脉,必然对此没有防备! 要做到此事需要花费很大的精力,萧若佩怕人发觉到,就寻了一处安静的角落,取了一本书装作翻看,实际上他的精神却全在脉纹感应上。 “咦?长生阁还有这么年轻的护书吗?”就在萧若佩仔细寻找有关逍遥岛记录的时候,身边忽然来了人,他急忙将精神撤回有些,好应付身边的情况免得让人看出破绽。 来人相当年轻,甚至比萧若佩还要小,身上显露的气势,却是一种成功在握的志得意满,显然小小年纪已经有了不小的成就,出现在长生阁六层,更加表明他的成功不是无根浮萍,而是一步步结实的踏上来的。 萧若佩此刻没有将精神全部放在这边,所以思维有些迟缓,没有猜出这人身份,便想将话语权拿回手里,引导着对方谈论自己熟悉的事情:“我不是护书,只是来述职的韶风令。” “哦?”那人上下打量了他一下:“如此年纪就有资格登上六层,又是韶风令,莫非你是萧若佩?” 第六十九章 长生八层 “我看过你写的那篇文章,但在这里见到你,就让我觉得奇怪了,根据文章透露的消息,看得出你并不适合看这里的书。”年轻人从旁边书架上取了一本写着《横术》的书籍向萧若佩展示:“你知道这本书大概内容吗?你的答案是不知道,那你来这里就是另有所图了,告诉我,你想要做什么?” 萧若佩上来只不过是要更加接近顶层,哪里清楚这里藏品用处?不过他已经猜到了这位年轻人的身份,他如今不想多费精力,所以不打算将话语主动权让给他:“你是钟问龟?” 钟问龟闻言欣喜,“你有听过我的事情了,证明我的名声比你的稍微大些,今天也是我先推测出你的身份,看来我脑袋也比你聪明。” 萧若佩不想与之争论,点点头表示赞同他的话,然后往角落里移动打算躲开他。 不料钟问龟并没有就此结束,他往萧若佩身边靠近,一边说道:“你前两年可是在太学院内留下了好大的名号,没进太学院就成了长生学士,并且在此之前,谁都不知道你的名字,谁也不了解你的情况,你的文章是谁教的?经历过多少历练?文章究竟写了什么?”钟问龟一步步逼近:“你看到的逍遥界又是怎样?这一切都因为你选择了韶风令而成为了一个谜。” “萧若佩,凭什么你写的文章能放在六层,我在太学院学习三年只做了一个放进五层的玩具?”钟问龟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萧若佩,即便有些诘问的姿态,语气却相当平淡,应该是在通过观察脸色来寻找萧若佩露出的马脚。 “你既然看过我的文章,也应该知道我为何不进太学院了吧?”萧若佩合起手中书本,转头直视钟问龟,对方这次是要刨根问底,应该不能简单的打发了他,萧若佩打算认真地应付。 “文章我是看过,写着逍遥界王道万年做的事情只有一件,就是维持逍遥界不变,把王道的真面目写了个清楚明白。”钟问龟听到他终于愿意交谈,便不再靠近,坐在了方便登楼者看书的桌子上,占据了高位:“你是怎么发现的?要发觉世间的一切变化,前提都是有可观测的对照物,只有对照才能察觉到变化,事物本身看不见自己改变的轨迹,你用什么来对照逍遥界?又用什么办法来看到对照物?你身为逍遥界之人,又是如何看见处身之地?” “嗯?”钟问龟说话的时候,察觉到周围情况有异,他将手指伸进嘴里,沾上口水之后,将手指放到眼前,手指没有传来正常的清凉感,钟问龟抬头望着萧若佩,眼中满是惊喜:“你看到的世界果然与我们不一样,请等一会!”他从兜里掏出几根竹签,萧若佩醒悟到他要做什么事情的时候已经迟了,只见钟问龟迅速将竹签往空中刺落,那竹签刺进空中之后居然隐没不见!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的脸上摆出自信的笑容:“你在控制着脉,我就知道,你上来六楼一定别有用心!” 脉被钟问龟用竹签定住,萧若佩无法继续感知,只能停下连接,他没有料到钟问龟对脉居然如此敏感。 “筑门的定课,你不是算院的么?” 钟问龟点头承认:“你有那么多特殊的本领,就不许我也多学几课?” “你知道我的本领不是学习得来的。”萧若佩在此之前也不清楚自己特殊在何处,如果说是血灵密洞出身,耀日城主都一样,为何只有他学会意引天光,身接界脉?要知道昕妄水学会引动水脉都是入意之后的事情。 从明州回来之后,他找到了一些眉目,自己的一半被逍遥岛取走,虽然他没有相关的记忆,也不知道失去了一半,但是那失去的一半根源与自身一定有某些联系,很多事情可能都是借助在逍遥岛的那一半来进行观测,然后反馈给自身的,如今被钟问龟问起,他也醒悟到了自己究竟特殊在哪里。 “那我就更加要好好观察你了。”钟问龟并没有被萧若佩带偏,他语气肯定的说道:“如果生而知之,你的身份就绝对不是逍遥界之人!” 萧若佩叹了一口气,利用截脉劲将钟问龟定脉的竹签所在位置截断,竹签的作用是定脉,脉失去了活性,自然没有办法定住,那些隐没在气脉交接之处的竹签纷纷显露出来,然后在萧若佩的控制中飞回钟问龟身前:“我的确控制着脉,可以别打扰我了么?” “你还没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观察逍遥界的。”钟问龟接过竹签却没有就此收手,依然打算追根问底。 “我在这里就是寻找答案。”萧若佩无奈,只能将一些消息透露给他。“上面两层有我需要了解的东西,我感知脉,也能察觉到脉接触到什么,而脉又无处不在,我将它们与接触的事物贴合模拟,就能在脉中将楼上事物完全仿制,虽然我不够资格上楼,也不妨碍我能取得里面的资料。” 钟问龟轻轻拍手道:“很好,实话是良好的合作基础,我来帮你的忙,不过你要将楼上的东西完全给我仿制一份,然后在这一层显现。” 想得美呢,萧若佩自己需要的不过只是逍遥岛的情报,而且不需要他帮忙也能做到,他居然随便开口就想要楼上全部资料? 钟问龟露齿一笑:“你敢拒绝我就敢将脉定住!” 真当他能讲条件?萧若佩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气,将力气灌注到脉中,紧缚住钟问龟的身躯,然后继续之前的事情。 这次因为多用了一份力气,进展比刚才还要缓慢,钟问龟看着再次聚起精神的萧若佩,一抹莫名的笑意浮现在他脸上,见萧若佩心神凝聚到一定程度时候,他猛烈地挣扎,萧若佩受到打扰,连接再次被中断,看钟问龟的态度,似乎不打算就此罢休,他不得不优先解决钟问龟。 “停!你我之间可是以智相争,谁先学武夫动拳头就是谁输了,你可别乱来啊!”看得出萧若佩是真的生气,钟问龟连忙喊停,他可不敢跟一个玉名侠动武。 “太学院的高长令说过学武能把一些很复杂的事情轻松解决,我可以为了这句话进太学院重修!”萧若佩上次这般生气还是见到昕言的懒散,钟问龟的贪婪实在过分了。 “不是漫天要价就地还钱么?你也太不懂这些博弈之道了吧?”钟问龟连声辩解。 “学了和你这般厚颜无耻么?”萧若佩撤去他身边的气脉,知晓了底线,他应该不敢再乱来了。 “我的确能帮你,看你控制脉也好像挺费力的,怕到不了八层,所以…”他再次取出竹签,刺在几个地方。“这次不是阻断,而是维持,你可以不用管六层,我将这里稳固了,你借用六层稳固的气脉应该能到达更高的地方。” 见萧若佩并不相信,他笑着解释道:“我半个月前射穿了长生阁八层,里面有个人自称是逍遥岛萧河,利用时光回溯之法修补好了被我射裂的楼角,我想要了解他,或者他们,法修究竟在现今的逍遥界起什么作用。” “你说的是逍遥岛?”萧若佩终于听到了自己关心的东西。 钟问龟眼中释然,原来萧若佩也有所了解,看他神情,应该与自己目的相同,那就好办了,之前他还想着能瞒就瞒才狮子开口要全部的资料,反正说几句话能得到更多好处又不会亏。 他点头道:“如果没有猜错,逍遥岛的资料应该藏在八楼,我也正好需要,你一个人探查不太方便,可以合作了吗?” 萧若佩能够连接的脉纹的确不太远,想要探测整个八层,需要他转换几个地方才能做到,时间需要更久,而且也容易被护书发现蹊跷,如今利用钟问龟稳固的脉进行延伸,他只要坐在原地就能将八楼全部探查完毕。 合作的确是双赢局面。 萧若佩点头答应,钟问龟笑着又刺下几枝竹签,这下萧若佩感知之内的气脉全数被稳固,不用他再考虑维持的问题,不仅探查距离更远,速度也快了许多,甚至还有多余的精力放在如何装得更像认真看书上面。 既然钟问龟说可能在八层,萧若佩就将重点放到了八层上。 与想象里不同的是,八层的藏品非常简单,只有一些普通的工具,以及简单的文字,最显眼的地方是一片刻着“正直”二字的石壁,不知道从何处剥下来,能被长生阁保存下来,来历必然不简单。 萧若佩还在楼上发现了有关五灵源的记录,这些都是非常久远的事情,认真思索之后,他发觉了不妥之处,逍遥界已经过去了万年,五灵源轮正年却只有六百零一轮,外面有历史流传的年月只有三千年,前面七千年去了哪里?又或者三千年前发生了什么事情使得人类断过传承? 更加令萧若佩质疑的是八楼那些工具样本,居然与现代没有多大的差别,连石壁上刻着的字迹,也与现在的逍遥界所用文字没有差异,也就是说逍遥界万年没有寸进! 虽然萧若佩曾经见到王道势力全力维持着逍遥界的不变,却不曾想过是没有任何改变,这万年时光,人类究竟做了什么事情? 长生阁八层,似乎只是为了填充这段虚假的历史! 第七十章 天光映照 萧若佩一面探查着长生阁八层,一面抬头问钟问龟:“你知道三千年前为什么改了新纪元从土灵一年开始计算吗?” “六层之下没有记录那么遥远的事情,但是五层能看到一些蛛丝马迹,人类绝艺在三千年前多少有些法修的影响,画作里出现飞天遁地的人物,也有法修展示大能力的文字记载,包括关于天境屏障,冥境瑶山的描写,都是三千年前的记录,从新纪年开始,法修没有再显现过。”钟问龟不像萧若佩看书只是掩饰本身的目的,翻着之前随手抽出来盘问萧若佩的《横术》看得津津有味,他有一心二用的本事,回答萧若佩的同时还把书翻了一页:“很多人看到都以为那些画作记录是古人的想象吧,我的看法是三千年前有事情发生致使法修彻底隐藏,虽然他们还存于逍遥界,但却不在人前显露了。” 新纪年是因为法修的隐世吗?为何法修要隐世?三千年前的逍遥界为何又需要法修存世? 就在此时,他的透过气脉传来的感知之中有了差错,长生阁八层有一片地方气脉渗透不进。 因为那片空间没有脉! “不同于逍遥界的规则,另一个世界?”他想起了木灵天光,因为逍遥界无法复活青萦,选择了创造世界创造新规则来达成目的,与逍遥界规则不同,已经可以说明那片空间不属于逍遥界了。 “形状是个菱形的空间,每个边缘角落都镶嵌有一块菱形方块…这是什么材质?”他仔细的感受那片空间的情况,空间似乎被周围四个角落的菱形物体固定,物体材质与逍遥界物质构成有区别,看着像木头,表面却比玉石还要光滑,核桃大小的菱形物体连起来划出的空间之内,气脉不能浸入丝毫,菱形尖锥朝下刺入地板,另一面尖锥朝天,四个方向朝外的棱线延伸到空中聚合,聚成的半个四边菱角,就是这半片空间里的规则有别于逍遥界。 “虽然气脉感知并不能渗透进去,但是你处于逍遥界,就是在天光的笼罩之下。”萧若佩意念引动天光折射八楼,然后将折射之中景象缩小投映到面前桌子上。 流光渐渐在他身前汇聚,空气之中微小的飞尘在柔和的光线之中清晰可见,飞尘流光游弋着勾勒出半块简单的菱形空间,折射的空间里面空无一物,只有地板上顺着脉路刻出的凹槽,每一条凹槽的两端结尾都以手指粗细的铁钉定住,共有四面八方八枚铁钉,四条纹路交叉纵横,绘成一个八边形状的奇异图案。 钟问龟注意到了这边的异状,走过来仔细看着流光绘成的图案,不久看出了端倪,他指着下方被钉子截止的纹路道:“这是筑门用以稳定结构所用的定课知识,下方地板是稳固的基础,四面菱形用来聚势,菱形尖角朝向,里面的气全被换了,原来如此,他们居然用筑门知识在这片空间构筑成稳固的结构,真是神奇的做法,有了这片空间,就算在此之上搭建空中阁楼也不是笑话了。” “你是说这片空间已经被稳固?”萧若佩对筑门只有粗浅了解,不像钟问龟可以一眼就看出其中门道来。 钟问龟点头惊叹道:“这一片空间的稳固,可以说与实物没有任何差别,与石头相比差距也就是人可以进出无碍了。” “长生阁八层要用稳固的空间来做什么事情?里面并没有存放重要物件,还是这空间本身就是一种有资格存在八楼,对逍遥界有巨大作用的东西?”萧若佩撤去天光投映,以免太久有人发觉。 “我比较接受后面的说法,等出去之后一定要试试。”钟问龟眼中流露出渴望的神色。 “你不是算院的吗?”萧若佩更加怀疑钟问龟在太学院究竟学了什么东西了。 “你第二次问了。”钟问龟没好气的反驳他:“筑门很多东西都要用到精密的计算,太学六院又不是武道八州,哪有什么不互通的道理,我们各院时常都有交流。” 交流着就把人家全套东西学去了?萧若佩也不懂这种天才人物的想法,直接问道:“那你觉得这片空间有什么作用?” “稳固着又不存放任何东西,他们需要的应该是空间本身,一般独立放着没有作用的东西就是材料,材料就是用来放在合适的地方做合适的事情,它被放在长生阁这么久,说明合适的地方就在八层,合适的事情涉及到它的材质能做成什么事,一片空间稳固起来有什么用?” 萧若佩接口道:“既然是空,那必须要容物,里面的空间就是所容之物,把空装起来是为了方便移动。” “挪移空间!我记得崔护书和我说过法道的区别,大天衍真法可以做到咫尺天涯,这种能力是以挪移空间来实现,所以需要空间稳固。” “这片被稳固的空间规则与逍遥界有差别,定是来自于其他地方的空间被挪移到长生阁中。” “逍遥岛!” 两人一言一语,将各自的见识结合,终于得出来答案! 长生阁八层有与逍遥岛来往的通道! “我们放在长生阁的东西,是否被传到逍遥岛中,人类圣地,如今在法修的掌控之下,法修会不会借此干涉人类世界?长生阁是不是法修插手逍遥界的证据?”钟问龟想着就取出几枝脉纹箭想要刺进气脉交接之处射开整座长生阁一探究竟,幸好萧若佩见他举动连忙拦住。 “我可是希望他们将手伸过来呢。”钟问龟抬头望着八楼,恶狠狠地说道。 “行了,你想待在长生阁一辈子都不能出去吗?要调查法修,前提是保证自身能够活动。”萧若佩将他手里的脉纹箭按住,他认得明州树木制造的木箭,也能猜到钟问龟就是用这些木箭射穿长生阁的,哪里能让他乱来。 再说长生阁中有通往逍遥岛的途径,可不能给破坏了,以后不管是逍遥岛的一半根源要来找他,还是他去找萧念竹,肯定需要借助这条途径。 萧若佩正在思考怎么获得登上八楼的资格,实在不行就和崔护书坦白萧念竹的事情,如果一定要待在阁中做护书才能登楼,还不如等着萧念竹找过来,为了此事困在长生阁,失去的就不止一半,而是整个人了。 钟问龟忍下心中冲动,收起脉纹箭:“早知道就不来找你了,让我看到逍遥岛的秘密,接下来半个月还怎么忍得住?” “刚才的木箭给我吧。”保险起见,还是收了他的工具才能安心。 钟问龟却眼珠一转,低声说道:“木箭给你?对,的确可以给你!我还以为赶不及呢。”他激动起来,取出脉纹箭递给萧若佩:“你带走脉纹箭,出去之后,赶紧去景州破风地中城,找到恒金商会,用脉纹箭做信物,说是我让你去的,然后去见高长令,他会告诉你事情的进展,我在阁内半个月,很多消息跟不上,他应该在跟进此事了,之后用你感知脉的本事,循着地脉找到第二枝坠星箭!耀日城里有人想要射下星辰!你要在第二枝坠星箭射出之前摧毁它。” “坠星箭是什么?”萧若佩并不清楚坠星箭的计划,钟问龟一通话说得他满头雾水。 “我射穿长生阁的手段就是从坠星箭计划里学来的,你可以想象一枝巨大和山一样高的箭枝,利用比气脉更加坚韧的地脉射出的场景,那就是坠星箭。”钟问龟简洁的将事情说明白:“天上星辰是修炼了上玄清境法的法修道力凝成,每一颗星辰都相当于天境屏障之中的定脉针,一旦惊动星辰,就可能会影响到天境屏障的稳固,星辰不稳,人类先祖裂地分界的苦心就白费了!” “旧天道!”萧若佩将他话里的消息捋顺,明白又是旧天的手笔。 换成钟问龟懵了,旧天道是什么?天道有旧的,如今的苍圣又是什么? 最后两人将消息交换,萧若佩也答应了钟问龟替他去景州询察地脉。 钟问龟安心坐下:“知道了这么多秘密,接下来半个月不会太无聊。” 萧若佩起身将书本放回原处:“我该走了,再待下去可能会有护书过来,坠星箭的事还有什么要交代吗?” 钟问龟坐回自己翻开的书前面道:“我承认你是个聪明人,应该会妥善处理,不用我说太多。” 萧若佩撤回气脉感应,将他刺在脉中的竹签取出来,摇头否决道:“只是我见到的逍遥界与你不同而已。” 钟问龟继续低头翻书,见萧若佩要离开,他才想起一件事情:“对了,陈玉姑娘在五楼,应该是你和一起来的吧?我是听到她与韩娥谈论起你,才特意找过来的,你要找她就去五楼医道绝艺阁,她应该还在那。” 韩娥带着她去看医道绝艺?昨晚还听过陈玉对医道起了抗拒的心理,带着她去那里不会有问题吗? 和钟问龟道谢之后,萧若佩往楼下走去。 看见神色毫无变化的萧若佩,钟问龟暗自鄙视:“哼,虽然有点脑子,但是对于感情这方面却不如我,想我当年在太学院…”想到这里,钟问龟脑中思维凝滞,“我在太学院…不对,以前的我根本没有与女孩子正常交往过!天哪!”强烈的挫败感顿时卷席他的脑海,“那可是陈家瑶花!” 钟问龟垂头丧气再也看不下书本上的内容,口中嘟囔着:“输了…我的前半生都输了…”。 第七十一章 无华地城 陈玉看完阁中医道绝艺之后,良久不语。 陈家作为如今的医道巅峰,拿得出手放在五层的,只有《瑶山灵药经》和《元胎功》,其中《元胎功》是从苍山气韵之中领悟的养生内功,《灵药经》与其说是陈家所著,更不如说是由陈家总结归纳,药经里几乎每一种药材和医方下面都有注释这些资料由哪几位医师整理,一千八百种药材,融汇成上万种医方,陈家所占的不过数十种,药材因为苍山适合种植,有百种陈家参与注释。 一些重大的医术事件,陈家的影子也非常少,太学院医门四课诊、疗、养、药,没有一课是陈家开创,陈神苏的医术,在当下也不过排在第五位。 “我们有何面目称医道顶峰?”陈玉看过韩娥找来的资料,反思同时只觉得肩上一轻,浑身清爽起来,原来陈家在医道之中并不是不可或缺。 “嗯,你们家因为促进各地医师交流,所以才被尊为第一啊,开创医门四课的三家,医术都曾经有过断层,最后还是陈家将这些东西保留下来,而且你们家是最开放的医道世家,太学院医门因为陈家最先加入,引来了不知道多少名医参与授课,虽然他们没有办法和你们家那样长期派医师进驻太学院,但是偶尔交流也给医道带来很大的进步了,陈家的第一,并不是比试医术夺来的,而是陈家祖辈让出来的。” 听完韩娥解释,陈玉终于放下了担子,不再纠结于如何保持自家超然地位的心情中,陈家先祖包括他的爷爷都没有考虑过将医道第一的招牌维持下去,自己又何必在乎?再说自己也不是为了那份虚名才济世救人。 “韩娥,谢谢你。”陈玉这一声感谢发自内心,她不再因为韩娥年纪而将她的话当成童言。 韩娥犹豫了一下,看着陈玉脸色认真地问道:“姐姐,你想看我吃书吗?” 陈玉笑着回应:“你想看我搓药丸吗?” 韩娥闻言显得极为高兴,她上前握住陈玉双手:“玉姐姐,你做我真的姐姐好不好?我一个人在人皇城,爹娘一年才来看几次,在这里都没有一个人陪我玩,好无聊的。” 陈玉闻言顿时可怜起韩娥,她可以想象得到一个九岁的孩子在外独立生活有多么困难。 萧若佩正好找到两人,闻言说道:“韩娥你可别顾着玩,陈玉平时很忙,别打扰了她。” “我和妹妹的事你管得着吗?”陈玉拧起眉头,转头瞪了萧若佩一眼。 韩娥附和道:“就是就是,别以为崔爷爷说让你以后当我的教习就可以随时教训我了!” “不得散漫!”萧若佩神色严肃,俨然再次进入教习先生状态。 韩娥见状悚然,迅速缩进陈玉身边,刚当了姐姐的陈玉当然不会让人欺负韩娥,她站起来挡着萧若佩:“当先生要以身作则,言而有信,你可答应了我妹妹要给她画画,现在过了半天,画呢?” 胳膊那么快就摆过去韩娥身上了? 韩娥见到陈玉的态度,大胆的叉腰站出来,气势汹汹对萧若佩嚷着:“说得对!我画呢,告诉你,我现在有人保护了,别以为还能欺负我!” 保护两个字更激起了陈玉的怜心,她张开双臂把韩娥搂着,瞪着萧若佩的眼睛更加生气。“你还欺负过她?”脸色已经拉下来,她可是十分喜欢这种有人依靠的感觉,哪里能刚被韩娥认了姐姐就由着她被人欺负,哪怕这人是萧若佩。 怎么好像自己成了坏人了?萧若佩左右看看,顿觉孤立无援,韩娥这小妮子太机灵了,才半天就将陈玉拉过去她那边。 “你相信她的话?”萧若佩再次展露自信。 陈玉坚决点头:“信!” 这人被已经韩娥完全掌握,没有可能争取她帮自己了。萧若佩感觉到和陈玉之间的友情正在一点点的流逝,看着站在前面的韩娥露出得逞的笑容,这一面如果能让陈玉亲眼看见,相信刚才的答案绝对不一样。 在一大一小两位美女的严加看管下,吃过饭的萧若佩一下午都在长生阁中画图,期间钟问龟来过一次,见到萧若佩惨状,二话不说离开,之后再也没有回来。 韩娥借着陈玉的威风,一次要萧若佩画了两幅武绝峰遗迹,差点没把他精力榨干,好在崔护书及时从七楼下来,说萧若佩还没有完成述职工作,这才得以脱身。 从阁中出来以后,陈玉眉宇之间不再有愁色,解决了心中压力,还多了一个妹妹,她此时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好,连脸上光彩都明艳了几分,这一切落在陈神苏的眼中,又是另一番想法,不仅对萧若佩的满意程度再次上升,心里头都已经开始想着给孙子取什么名字了。 坠星箭是大事,萧若佩不打算耽搁,所以第二天就离开了人皇城,带着钟问龟的信物赶赴景州破风地中城。 景州地中城为了方便铸造师取材依山而建,之后随着挖掘的深入,山腹被挖空,景州地脉的坚韧却使得里面依然坚实稳固,铸造师为了寻找更深矿脉之中的精铁,越住越里,逐渐一座山腹成为他们居住的城市,这就是景州地中城的雏形。 地中城由下往上房屋逐渐增多,城市范围也逐渐扩大,一座山腹被铸造师门打造成漏斗状的城市,山顶挖空,阳光雨露肆无忌惮的洒遍曾经的地底,每一层都由铸造师们选择的精铁搭成框架支撑,经历无数岁月洗礼,框架沉淀了厚厚的黑色,将它们发出精光的过去遮掩。 与其他城市不同的是地中城的交通,他们有升降用的滑梯,滑梯上下各一,早开晚关,上下两边人数到达平衡的时候,就会在铰链齿轮的辅助之中匀速升降,直达上城下城,山壁还有搭建矿车运输通道,矿脉挖深,通道失去运输矿石作用,被铸造师修整用以运送货物,城中每层楼梯相连,有顽童稚子比试下楼速度时候不走楼梯,利用各层框架攀爬跳跃,武道出现之后,这种情况时常发生,甚至有武者为了锻炼脚力从上层一路跳到下城,那时候落在框架地板“砰砰砰”的响声,就会惹来城中居民大声叫骂或者喝彩。 武道的出现,促成了景州的繁荣,在明州开拓之前,景州地下的矿藏大部分只能用来制作农具工具,因为景州金属矿藏品质极好,制造的工具经久耐用,当时整个景州,只有一个无华地中城算得上繁盛,因为地下矿藏的原因,景州并不适宜种植,人烟稀少,只有地中城附近稀稀拉拉的几座荒凉村落维持着景州的生气,明州开拓之后,武道出现,争斗、生死也随着武道的扩展逐渐在逍遥界漫山遍野的传播,人类对兵器的需求迅速扩大,让一个贫瘠的景州变成逍遥界出入运输货物最多的地方,八大地中城兴起,成为雄踞一方的大势力。 断金之利,斩铁之坚,开山之硬,裂石之破碎,破风之顺势,映雪之光,夜霜之华,无华之韧,八大地中城将名声传扬开来的原因,不是因为他们打造了让人类生活更加便利的工具,而是因为让人争斗时候更有利的兵器。 八大地中城之中,唯有无华依然坚持以打造工具为主,其余七大地中城名声渐渐占据上风,无华地中城从景州的中心滑落到最后一位,虽然工具还是以无华为首,但是来往其中的都是运输查看货物的行商,很少有人专门访问这一座为逍遥界长久繁荣做出不可磨灭贡献的城市。 它就像一个垂垂老矣的老人,全身上下的每一个器官功能都只为了活着而运转,不再有活力,不再有朝气。 老人依然得到七位年轻人的敬重,他还是名号上的景州中心,但那只是年轻人出于对他年纪的怜悯,而不是尊重他曾经到如今的作为。 早上的阳光清新温暖,老人顺从着睡意,在暖融融的春光之中垂头打盹,他的庇护之下,下城的居民还在昏暗之中沉睡,一声从天而降的咆哮,把昏睡的地中城和城中居民吵醒。 随后是落地的巨大声响,让无华地中城这位见惯了世道变迁的老人也为之震动。 只有一声,那人从上城直接跳到了下城!这股强大的冲击力,需要多结实的一双脚才能承受得住? 搭建框架所用的精铁也不比这一双脚强韧吧? 然而巨大的落地声音,丝毫盖不住他之前的咆哮,地中城就像是一个瓮,他的声音在里面撞来撞去,来回几巡之后才渐渐低弱,到此时,人们才听清楚他说了什么话。 “杜昊,你小子给我滚出来!” 城中居民纷纷起床叫骂:“杜铁山,杜爷!一大早您就要把地中城给拆了吗?拆不要紧,别叫这么大声,楼倒的时候让我还睡着直接埋了,也好过受你们父子俩折磨而死,天天整这一出,无华地中城睡懒觉的优良传统就要在我们这一代失传了啊!” 落地的汉子声音大,他啐了一口道:“老子要打儿子,天都拦不住,何况你们这群懒人?” “可你儿子不记打啊。”众人反驳他。 汉子这下没有立刻开口,显然是想不到话语怼回去,他挠挠头发,仰头朝上说道:“也许多打两回就好了?”这次的声音低了下来,可见他是如何的信心不足。 “那您忙。”既然醒都醒来开始自己的一天了,又有多少闲心理得了别人家事? 第七十二章 裂地箭头 无华地中城一面有一道从上到下把城市断开的大裂缝,那里据说是某位铸造师在打造武器的时候引得天地应和,一锤下来连地中城也被锤裂,这个传说却无人相信,无华并不以打造武器出名,何况天地应和伴生的武器,怎么说也应该是能在逍遥界历史上留下赫赫威名的传说利器,但从裂缝出现到如今已经过了几十年,外界都没有任何有关无华地中城出产的神兵消息。 宋山缺的大峰剑由无华打造,算是这里最有名气的一把,然而见到大峰剑的武者,都不会再想要无华地中城的武器,大峰剑除了足够坚韧之外,几乎一无是处,重要的是十分难看,落在宋山缺手里能参与到逍遥界巅峰入意武者的交战之中,落在普通武者手上,出剑就是被人笑死的时候。 何况景州自然的地裂并不少见,无华也没有必要拿个虚假的传说来填充自己的脸面。 裂缝成因被当成闲谈,没有人在意的它代表的意义,只在乎这一道裂缝能起什么作用,于是裂缝出现数十年后,就变成了如今无华地中城的出入口。 裂缝正对面,是历代无华地中城铸造师们挖掘的矿洞,矿洞四通八达,生长在这里的铸造师后代血脉之中留存着矿洞的记忆,几乎人人都能从其中进出自如,小孩捉迷藏的时候会躲进洞内,找个半天都见不到一个人,一到吃饭时间,这些小家伙们就好像突然从地里冒出来一样,各回各家,从来没有一个人失踪在洞内。 杜昊躲着杜铁山,最好的选择只有四通八达的矿洞。 人群看戏的眼神里,杜铁山怒气冲冲地走进洞中。 他们还开着玩笑,互相打赌道:“猜猜杜爷这次能不能捉到小耗子?” 立刻就有人终结了这种早知道答案的猜测:“都叫他小耗子,杜爷能找到就奇怪了,哪次不是中午出来做好饭乖乖送到洞里带着空饭盒回来?” 也有人惋惜道:“可惜他家祖传的叠纹法,杜昊这孩子不学好,成天想着外面的花花世界,不肯学习锻造,只怕老杜下到冥境也不得安息了。” 杜铁山在人群言谈声中进入矿洞,他的脸色平静下来,等候一会不见有人跟着之后,又钻入一条偏僻的岔道,几经转折,感觉告诉他清晨已经过去了的时候,前方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溶洞,溶洞内被地下河水灌入,这些地方通常与地下暗河相连,平静的水面之下,不知道具体多深,也不清楚下方水流是否汹涌,一旦被卷入其中,几乎没有办法逃脱,因此景州铸造师一旦开采到与地下暗河连接就会停下,将矿洞封闭,禁止任何人进入其中。 杜铁山却没有停下来,他直接朝着溶洞之内跃出,落在水面上,奇怪的是他居然没有沉入水中,那水面只是微微一凹,稳稳地将他承接住,连水珠也没有因此溅起一滴。 在水面上跺了两脚,感受着脚底反馈来的弹力,杜铁山脸色凝重,“锻造的死物居然能影响周围,连水都像它被锻造过千万次一样。” 他对此异象并不感到奇怪,毕竟已经见过多次,试探了一下之后,便和往常一样踏着水面走到流水泄落的洞口前,杜铁山从水面上滑下,这片似乎被千锤百炼的水下,居然另有洞天。 滑到泄落的瀑布半端,杜铁山急忙在水布上踩了两脚离开瀑布,这些水绵密厚重,一旦被带入水中就别想上来了,沉重的瀑布能将人直接砸到潭底,然后把血肉之躯压成碎末。 瀑布下方是一片深潭,潭水漆黑如墨,瀑布如同悬在水面上的墨色绸缎,入水之处没有半点声响,如果不是绸面摇动,根本不会察觉到这是活水。 潭边是一片奇异的景象,周围的石头像是被潭水挤压堆垒,石头之间紧紧的黏合,却又块块分明,和铸造师们敲叠的铁块一样,铁块石群之上坟起的碎土砂石,往中间拥聚成一个平缓的小丘,小丘上长着寥寥散散的铁蕨,这种能在景州土地上繁荣的植物,连洞内也少不了它们的踪迹。 土丘的中心最高点,正对着一个洞口,杜铁山曾经从洞口爬出去,外面是一片普通的废弃矿场,雨水阳光从洞口落下来,浸润了泥土,也给铁蕨带来了足够的养分,洞内也因此有了光明,洞口到了夜晚更是奇特,一洞居然能窥见整个苍穹,天上群星历历在目,感觉就像伸手可摘。 这个洞,是被他祖父打造的箭头刺穿的。 无华地中城的裂缝,就是那枝耗费了他祖父一生心血打造出来的奇异箭头造成的,见到箭头的威势之后,杜铁山的祖父知道这是不祥之物,于是带着箭头离开无华,准备找个无人的地方销毁,当他到了上方的废弃矿场时候,箭头滑落,刺进了洞中。 杜铁山祖父在箭头落下不久之后去世,他的父亲听从祖父遗嘱,要将箭头再次挖出销毁,父亲到他,再到他的儿子杜昊,三代人都被箭头困住,不敢稍离。 箭头已经刺进了地下,这里岩石坚硬,很难挖得动,他们一家三代人为了挖出箭头,将这里的岩石磨成了泥土,一点点的把箭头刺落时候留下的坑洞慢慢挖深扩大,虽然依旧不见箭头踪影,但是他们越来越相信箭头就在地下,因为周围的岩石草木甚至流水都渐渐的被影响发生了变化,刚才能承载人站立行走的流水,越来越难挖的岩石,还有周围铁蕨,叶片已经和刀刃一般锋利。 如果不是那枝箭头,没有什么东西能引发这么多奇异的现象。 土堆中心的坑下,少年吭哧吭哧刨石的声音传上来,杜铁山走过去:“小昊,上来吃饭了,等我来吧。” 杜昊放下手中的锥子,仰起头见到杜铁山,露齿一笑,两片整齐结实的门牙显出,果然有些耗子的神韵。 “爹,先不急,我还能挖一会。” 杜铁山在沙坑前坐了下来,没有说话,等杜昊察觉到不对,抬头望着他的时候,杜铁山才有些犹豫的开口说道:“小昊,要不…放弃吧,我一辈子已经浪费在这里,你别和我一样,接下来就由我一个人挖,无论成与不成,都应该是时候结束这件事情了。” 杜昊从坑底爬上来,他的身材偏瘦,似乎是长期的锻炼,浑身筋肉宛如铁铸,因为长时间待在幽暗的洞中,他的眼神十分明亮,好像要凭着眼中神采把洞内不足的光线补足。 “爹,现在停下来才是真正的浪费。” 杜铁山看着年纪不过十五六岁就将家里担子杠下一半的儿子,他伸手摸了摸杜昊凌乱的头:“你应该和其他人一样,去学院读书,到人皇城器院,将一身本领锻造结实,才能决定你应该做什么,不是由曾祖的一个遗嘱把一生蹉跎。” 杜昊摇摇头道:“我学的东西够用了,爹,这些天岩石坚硬程度变化得越来越快,我们就要将它挖出来了,它在害怕。” “不应该是我们怕它,它是曾祖父一锤一锤打出来的,我们也能一锤一锤将它变回铁锭,然后用它造一把坚硬的铁镐,到时候挖什么都轻松啦。” “我预感到事情很快就会有转机,放心吧,爹,只要一年…不,半年时间,如果挖不出来,那时候我就去参加学院夏招。” 杜铁山听到儿子如此成熟,反过来劝解自己这个当爹的,不由得脸上也浮现出欣慰的笑容来:“小昊,你说的话要算数啊!” 杜昊拍拍胸口道:“男人说话就和打铁一样,落下来再硬的铁上也要有个印子。” “毛都没有长齐吧?还男人。” “爹,你别说,我注意到隔壁娟娟姐姐经常盯着我看呢,你看看这手臂,是不是有男人的样子?” 无华地中城平凡的一天又开始了,两父子没有见到,在这个祥和的日子,转机从天而降落在了破风地中城里。 比起无华地中城来,破风显然热闹得多,尤其是皇院进入插手地中城经营之后,破风隐隐有了后来居上的架势,如果不是皇院还必须隐藏在暗中,此时第一的宝座早就落在这座一直保持着中游的地中城头上了。 破风出产的武器顺手,刚入手都像是使用了许久一般,因此很得初入武道之人喜欢,而这一群人不仅需要经常练习使用,磨损迅速,又不会保养武器,换得是最勤快的,皇院着重培养他们年久日长积累的依赖度,那些武者没有找到适合自身的武道之前,几乎都是用着破风的武器,并且还对这座支持着他们走过初期最难走的一段路程的地中城感激万分,以后传人,或者指点自家小辈,多会让他们选择破风。 皇院利用这些心理,将“破风的武器或许不是最好的,但一定是最好用的”理念深深打入武者思维之中,凭此积累了大量的人望和资金,足够厚实的资本将破风地中城建设得有声有色。 除了保持铸造师传承的山腹内城,山外还搭建了与逍遥界其他繁荣城市一样的外城,其他地方有的,破风地中外城也应有尽有。 外城还学着凌家的手法,将景州武器尽数收纳,包括一些八大地中城之外的小城市甚至某些单独作坊的作品,客人来到景州,只需要逛一圈破风,虽然无法定制有特色的武器,但也能把景州见识一遍,又有谁不会喜欢这样一座城市? 第七十三章 偶遇云叶 萧若佩在破风地中城降落下来,如今他御天光飞行的速度已经很快,虽然没有用上最快的速度赶路,也只是花了两天就到了景州。 钟问龟给了他一个皇院设立在破风的据点消息,只要找到城中恒金商会总部,向管事展示脉纹箭就可以了。 萧若佩没有急着去找那家商会,而是准备先逛一圈了解情况,能在找到商会之前先和高长令会面更好,他并不相信钟问龟的一面之词,凌先生托付他打理失剑居的时候曾经说过,决不能让皇院的人步入失剑居半步。 萧若佩极为敬重凌先生,对他的话语也很少产生怀疑,所以他知道钟问龟是皇院中人,并且身居要职之后就一直对他有些防备。 钟问龟在阁中刺入脉中的竹签,不仅是想要给萧若佩造成麻烦,还有防止别人探查的作用,两人说话的声音,只在他稳固的范围之内传播,外面的人绝对听不见,萧若佩登楼怀着其他的心思,他又何尝只是想留在阁内看书?只不过萧若佩对他并无所求,所以才没有打听清楚罢了。 比起钟问龟,他更惦记着苏流穗的武器在明州损坏,难得来一趟景州,萧若佩不打算白来,怎么也要看看能不能给她找到一把合适的武器,破风地中城无疑是最佳的选择,一般的武器这里都能找到,太贵的定制武器他又买不起。 他现在所在之处是万客来往的外城,行走的是景州特色的武器一条街,外城也只有这一条街贩卖武器,其余三条街道提供游客歇息游乐,本地居民多居住在地中城。 皇院把街道管理得很好,即使客人络绎不绝,街道上却没有半分拥挤的感觉,因为这些商铺之内都是打通了能够畅行无阻的通道,进去的客人很少愿意没有逛完之前离开,虽然名为店铺,实际上却是武器界的长生阁,里面形形色色的武器应有尽有。 街道上有一半的店铺都挂着恒金的商号,虽然归于皇院旗下,但基层店面的管事人估计连他们属于皇院势力都不知道,萧若佩也不怕被人认出来历,故而进店的时候很大方。 他如今虽然是玉名侠,但也不多人知道他的真实样貌,加之成名不久,果然没有人认出他来。 萧若佩随便逛逛,与别地狭窄武器堆叠的铁匠铺不一样,店铺里面宽敞明亮,兵器都有固定的摆放支架,有些比较精贵的,还有特制的容器,放在显眼的地方,垫上明艳布帛托显价值,标注着萧若佩不敢看的价格。 他寻着摆放平常细剑的区域,找到之后却见到了熟悉的画面,一幅屏风上面,画了青玄峰顶剑御天光,并在画面旁边写了两句诗‘谁信顽铁不生灵,天光萦纡照八州。’ 后面小字特意标注当时他所用的武器就是青玄峰女弟子式样细剑,虽然谁都知道画中人是玉名侠剑御天光萧若佩,然而画里男子太小看不清长相,也没有写明具体是谁,他本人没有找钟问龟讨要名号使用权的费用,难怪凌先生让自己不要相信皇院中人,他们做起事情来无孔不入,明明知道他占了便宜,你还不能找他把便宜要回来。 下方按照各大地中城风格陈列出几排支架,竖直摆着各式仿造的青玄女弟子式样细剑,还有一个白石雕刻的青玄女弟子模型持剑指上,衣袂飘然,神采飞扬,眉目间的英气将一个不让须眉的英气女侠形象表现得十分传神。 “你说的剑御天光,他厉害吗?”周围客人围着一个正在煞有其事说起屏风上描绘的场景之人。 那人看样子见识过青玄峰之战,他描述的时候,眼睛里带着沉浸在回忆之中的怀想,语气也逐渐变得低缓,使人不得不安静下来才能听清楚:“他不是厉不厉害的问题,他真的是那种,很特别的玉名侠,身材有点偏瘦,不像是练武的,但是有股灵气,拉出来的天光,有承山峰那么长,可惜出手太快,我还没看清楚,他就从承山峰掉下去了。” 萧若佩听得摇头,皇院的人还真是把生意做到极致,如此一来,细剑的价格肯定比往常贵,他已经不打算在破风地中城买武器了,以如今御天光的速度,要到其他地中城也花不了多长时间,先在破风看哪个风格适合苏流穗,然后直接去别的地中城购买更加合适,又不会便宜了皇院让钟问龟多赚一笔钱。 评估武器他不需要拿起来看,只需要探查其中脉纹的曲直疏密,就能判断出一把剑材质和做工的好坏,云圣剑法意境缥缈,不适合脉纹太过绵密厚重,最适合苏流穗的应该是映雪城出产的细剑。 就在他打算离开的时候,眼角见到一个熟悉的人影,那头歪绑着的乱发,逍遥界绝对找不出第二人能绑得出风格。 景州广接八方来客,云叶出现并不值得奇怪,他好像听人说话过于认真,连萧若佩到了附近也不曾发觉。 说起来他也是倒霉,苍圣出现的时候被凌家人丢了出去,无缘见到苍圣真面,青玄峰顶又被昕言打晕,可能是所有在现场的武者中唯一没有见到剑御天光的人,莫不是他本身有屏蔽特殊事件的能力? 以云叶的性子,的确有些事情不知道好得多,寻求事情根源属于他的被动能力,一旦让他亲眼见到那些非人神异,估计能让他对逍遥界产生怀疑。 萧若佩控制着脉纹把云叶从人群里拉了出来,当云叶见他时候,张嘴就要喊,萧若佩急忙朝他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他识趣没有说出萧若佩名字,跳过话头直接问道:“你不是韶风令吗?怎么来景州了?” 萧若佩带着他走出店外:“有些事情值得记录。”坠星箭的事情如果是真的,必然有资格进入长生阁,也不算隐瞒真相,但是云叶被带进这件事情中,恐怕很难保全自身。“你呢?” 云叶眯眼看他:“是不是当了玉名侠不把兄弟放眼里了?连我也骗?破风地中城又不是没有自己的韶风令,需要你大老远跑来?” 果然蒙不住他,萧若佩明明记得他上次说的是交朋友,怎么才一个月不见就变成兄弟了? 云叶见他有些回答不上来,笑着拍手道:“我还没有跟你庆祝成为玉名侠的事情呢,走,请你吃饭去,边吃边谈,我来景州有重要的事情,可能必要时候需要你的帮助也不一定。” 萧若佩看他身上就没有一处像是办正事的,但是云家人的确不能以外表来判断,莫青城,莫龙啸,他们都是云氏一脉,云天明知不敌依然敢正面迎战昕言,云叶身上与他们流着同样的血,正经的时候也是相当可靠的。 再次看了一眼云叶的打扮,萧若佩心中暗加了个疑问句“应该吧?”既然云叶都说了有正事,姑且听听看他能说出什么来。 破风外城市场只有三分之一的区域用以展示武器,另外三分之二是提供来客游乐之所,少不了饭馆酒楼,与别处不同的是,地中外城饭馆之中的说书先生全天开场,每一家都不止一位,轮着四五位说书先生连续不停的说奇侠说奇遇,说起那武者步入武道之后就少不得的傍身利器,言谈之间把武器说成武者护身必须,还有的说书先生给武者排名做评论,并一一论述排名武者的战绩,评估战力,兵器也列了一个谱,将里面记录的神兵利器详细罗列出来历,所属主人,并且论述排名的理由。 说书先生场次挂在酒楼的显眼处,上面明白标注了今天由哪些先生说那些书,第几章几回,名侠榜和兵器谱更是贴在了说书先生背后的墙上,若有兴趣可以直接上去买一本收藏。 要是买了送到长生阁,韩娥闻都不会闻一下,记载着名次序列的东西在她感觉中都有股朽木渣味,为了争名夺利而设的排名,更是恶臭难堪。 如今正在评论的就是武者排名,排一位的是在青玄峰顶耀武扬威的昕言,毕竟是第一个自称到达耀境的武者,先生说到后来,又添加了一句:“如今昕言生死不明,故排名取消,天下第一的名号由第二位顺位继承,此人是谁?百年前凌云在青玄峰顶将昕天圣击杀,因为爱惜昕天圣人才,替他守墓半生,武者豪气,也继承在凌家后代身上,天不绝凌家,天光礼前剑胎出世,引得鼎山镇剑起龙卷,圣剑白羽再次出现,只为了迎接这位高手重归凌家,他就是白羽传人,凌家凌白涛!说起白羽剑…” 萧若佩不想听到这种哗众取宠的言论,也不知道台上口若悬河的说书人哪里来的资格将昕言天下第一的名头取下来,他是所有武道门派选出来的武盟总部会长么?还是他能打败昕言让天下人心服口服?再扯上凌先生的名头就更令萧若佩觉得烦躁了,凌先生入意之后就没有动过一次手,何来的战绩排名?更别论他将话头引上白羽剑本身,义剑之名,到他们嘴里不过是招徕客人的手段,实在是有辱先贤。 萧若佩眉头皱着就没有展开来过,武者的毛病他清楚,却料不到会如此严重,在这座关乎武者性命和名声的城市里,展现得直白露骨。 整个地中外城都是同样氛围,偏偏许多武者就喜欢这一套,并且参与到熙熙攘攘的讨论之中,互相不服气的,可以到城中摆设的擂台上比试一番,嘴里说服不了就通过拳脚来说服,还找着理由说武者豪爽,不像文人那般勾心斗角,口蜜腹剑。 “武道究竟有什么作用?”获得玉名侠时候诞生的疑问再次浮上心头,如果没用,为何逍遥界有武道?这是旧天从新天苍圣窃取,能为旧天所接受的道,新天又需要武道做什么事情? 第七十四章 澜临仙心 萧若佩如今虽然名封玉侠,但是他对武道的认识,就像是一个初入学院的蒙童,武者的信念于他说来难以理解,凌先生也曾经说过要指点他武道的基础,就是要补上他的缺陷,但是近来发生太多的事情,萧若佩已经不能自由控制自己的行动了。 行业不同都会对各自产生误解,况且是不同道?觉得武者无用的人,不只是萧若佩,就连一些没有寻到自己道路的武者都会产生同样的怀疑,萧若佩见识的层面已经越过了平常人的需求,转换到天道苍圣需求之上,思考的时候直取根源,武者寻求的意证本命,于他所见,道就在那里,根本不需要人去求证,武道当然没有任何作用。 云叶看得出萧若佩不喜欢热闹气氛,他走近过来低声说道:“破风地中城被一股大势力掌握了,偏僻地方谈话多半会被他们注意,我们就在这里将就一餐吧。” 萧若佩奇怪的看了云叶一眼,皇院掌控破风城的事情这么简单就被他看出来了? 伙计送上云叶点的几个简单小菜之后,两人和正常客人一样攀谈起来,萧若佩以通脉劲稳固周围脉纹,将两人传出去的声音减弱,旁边的人谈话就能把两人说话声音盖住。 云叶挥退酒楼侍者,见没人打扰了,这才开口说话:“青玄峰回去之后,我四处查找二十年前那一批入意武者的去向,弄清楚他们都做了什么事情,大概就能知道昕言为什么要再次出现!” 云叶居然只听取旁人的叙述就能发觉到疑点,未免也太敏感了,青玄峰上亲眼见证的武者都不曾发觉异样,还愤怒地要围攻耀日城,云叶第一个被昕言打晕,可以说是直接受害人,他不但不生气,还发觉了疑点想着查明真相? “我爹不肯说二十年前的事情,他的性格我知道,不可能因为输给昕言就觉得丢脸,相反还会认为被比他高强的人打败是一种荣耀四处宣扬,凌帅师傅,还有宜州澜临宗的宁仙心女侠,我在想他们入意时候看到的气象一定很不一般,所以才对一些事情闭口不谈。” “其余的人我都见过了,宁仙心近段时间在破风地中城出现过,我想找她谈谈。” 萧若佩脑中有些想法浮现,宁仙心在二十年前名动一时,之后却销声匿迹,比隐居的凌先生还要低调,凌先生能过二十年平静生活,因为他是凌家人,他说了隐居谁敢没事去打扰他就是不给凌家面子,不然一个入意武者想要隐居,哪怕是在深山老林也能被人寻到,陈玉初次出远门,轻易找到失剑居就是证据。 宁仙心是八大宗门之一的澜临宗弟子,澜临宗武技与文学修养相辅相成,更积极入世炼心,她即便违背澜临宗教义隐修,也不可能做到和凌先生那样自在,又怎么做到隔绝人世二十年没有半点消息传出? 人在何时何地都少不了生活所需,有需求就与外界有交流,交流会留下痕迹,没有痕迹留下,那便是有其他人替她完成了交流的阶段,抹去了她的痕迹。 兵院三十六条院训其中之一就有围一须十,少于十倍于被围者实力的围堵一定会有疏漏,将一个入意武者围起来需要的能量更是庞大,宁仙心背后的势力不小,并且她不是主持势力的人。 入意武者都不能执掌这股势力之中的大权,体量应该相当庞大了,皇院要掌控破风地中城,绝不会允许有其他的组织存在,宁仙心既然出现在这里,两者必然是有联系的。 钟问龟与他交流虽然很短时间,萧若佩却清楚皇院十分务实,不会需要一个没用的入意武者,既然两者之间的交集有二十年,宁仙心应该与皇院有共同的谋划。 坠星箭有钟问龟打理,宁仙心也起不到作用,那她来破风地中城做什么?皇院还有其他的计划?又或者钟问龟隐瞒了一些事情? 萧若佩从来没有想过钟问龟能和盘托出所有情报,因此皇院有其他的动作也不足为奇,他只是想了解宁仙心,二十年前的入意武者都与一些奇怪的事情有关,凌先生失剑之事到现在都还没有定论,云门双子与耀日城的关系,莫青城为何能够代替承接自己的根源?昕言又为何只将云龙拐进明州?如果当时进明州的是云天,云叶能不能和莫青城一样代替自己? 令炎州六月飘雪的宁仙心,她的意境气象不比其余四位小,白羽余威犹在,只要凌家传人由白羽剑法入意,世人就尊其为第一,昕言一人压下云门双子,自然当得第二,接下来武道公认的年轻辈第三就是这位文采武艺皆冠绝一时的女子剑客,云天云龙的排名还在她之下。 这样一位风流人物,居然甘心蛰伏于皇院,二十年来不动声色,其谋求不小。 一瞬间萧若佩脑中闪过无数念,沉思的神情被云叶看见,他本就是十分精明的人物,哪里看不出来萧若佩知道许多内幕,他吃了几口饭,等萧若佩整理好之后才发问:“你知道有什么消息吗?” 萧若佩告诉了他皇院的事情,却没有说起坠星箭。 云叶沉吟良久:“难怪我觉得恒金商会不正常,景州销售武器没有那么多种花样,我家做的是云河上的船运生意,基本的进出问题还是很清楚的,恒金商会货物进出量有差异,他们在景州做的事情,就是你来到这里的原因吧?” 萧若佩闻言略感惊讶,云叶见他神色,脸上挂出笑容来:“果然被我说中了。” 知晓云叶会刨根问底,他只好将所有已知的消息一一道出,希望能从云叶那里得到一些帮助。 云叶闻言轻拍桌子道:“你谨慎过头了,在外面毫无头绪的寻找线索,有直接进入他们内部调查来得快吗?就算皇院有防备,但你是玉名侠啊,要走哪个拦得住你?” 萧若佩还有犹豫,云叶又接着说道:“坠星箭是关乎逍遥界安危的大事,皇院也不想一直隐藏在暗中吧?如果说钟问龟有私心,他的私心一定是让皇院有正当的理由出现在逍遥界,你的能力正好能帮到他,眼下正是他们最好的机会,钟问龟比你急。” “我来的时间比他们预定的要早,不急于一时。”萧若佩并没有打算先和皇院联系,一旦融入了其中,行动必然受到皇院影响,到时候少了许多便利。抬头看着云叶问道:“宁仙心可能与皇院有关系,你如果要找她,要先进去才行。”他将脉纹箭取出道:“你替我进皇院,这两天我先将坠星箭找出来。” 萧若佩做了两年韶风令,已经不擅长与太多人同时来往,皇院庞大,其中关系错综复杂,进入其中整理人际脉络就够烦的了,他不想被钟问龟利用,如果坠星箭的事情一个人就能解决,萧若佩会毫不犹豫撇开皇院。 云叶一甩歪绑的头发,自信一笑:“我是云宗少爷,来到景州两天没有引人注意已经算失败,我还在调查他们,皇院早就有所准备了,我就这样进去恒金商会立刻就能得到皇院的迎接,之所以还留在外面,是需要找一个足够分量的东西来和他们交易。” “见到凌先生时候是因为我不够气势,见到昕言是我不够实力,两次都与二十年前的真相失之交臂,这次无论如何也要打听清楚,不容有失,所以我需要掌握住皇院也不得不重视的坠星箭,调查坠星箭我和你一起去。” 萧若佩有些头疼,他说明此事的本意,就是想要云叶知难而退,也不清楚他小小年纪哪里来的这么多好奇心,还非要参加进来不可。 “跟昕言打过不是没有收获,我的能力也进步了许多,萧若佩你有变化能察觉地脉,我可不止多了一种本领,吃完饭带你去见识一下。”看他的样子,云叶知道萧若佩对他的认知有误,他这一个月的变化,可不比萧若佩的小,到时候非让他吃一惊不可。 看见云叶如此自信,萧若佩也只能先填饱肚子,云叶却没有停下来:“昕言那一下,可能真的迫使我入意了,你也知道武者意境互相激发,他随时都保持着入意,自然能激发出我的意境…” 看他的样子,倒像是被昕言打傻了… 萧若佩自然不敢说出此话,云叶说话的时候吃饭的速度并不慢,他没有这种本事,可不敢多嘴把菜全让出去。 两人吃完之后,云叶带着萧若佩到了破风城设立的擂台边上,叼着牙签,说的话从齿缝漏出来:“小萧,等会我上去,也学昕言那样,如果有人围殴,你可要上来撑着兄弟啊。” “我上去也学昕言,学他打晕你。”萧若佩见他吃饱了又作贱,不由得想要揍他。 “嗤嗤!”云叶漏气的笑着,见到擂台上没人,脚下一点腾起,空中踩出一团云气,人借力折身,横移到擂台上空,然后缓缓降下。 这一首超绝的轻功顿时引来人群注意,他落地站稳之后,眼睛环扫一圈周围,牙签依旧叼在嘴里,呲着牙说道:“我今天上来,是和诸位分明白一件事情,二十年前年轻一辈入意高手排名,应该是云门双杰在前,宁仙心一介女流,有什么资格排在第三位?” 萧若佩已经明白为什么他说会有人围殴了,看他那欠揍的模样加上这几句话,别说旁人,萧若佩都想上去揍他一顿。 第七十五章 水未染墨 地中城的擂台并不鼓励武者进行一对一的公平对决解决分歧,而是一种通过对决来取得他人认同自身想法的方式,如果有一大群人不认可你的想法,他们是可以同时登台打擂的。 皇院设立擂台的目的不只是用来解决武者的纠纷,深层里其实在测试多数人凭着自我喜好坚持的信念,是否能够在绝大多数情况下做出正确选择,尤其是受人挑衅感到愤怒以及在强大武力的压迫下,能不能保持理智选择正确的方向,这属于御课的学问,皇院想要培养属于人类的界御皇帝,同时也要清楚人们是否做好迎接的准备。 云叶所为,便是站在了少数人一面,二十年前的排名如今争来没有意义,顺序早已深入人心,宁仙心虽然销声匿迹,但是在此之前,她的名号‘墨梅’在文武两道都极受人尊重,曾写‘唯有黑如墨,能画世间白’至今依然是许多人引用的名句。 武道上凌家超然,耀日城绝世,云宗更是一言难尽,二十年前的入意武者,就一位宁仙心比较正常,门派是名声极好的澜临,游历八州时候做的是真正的行侠仗义之事,让诸多武者知道武道还没有沦为怪胎们的演武台,也只有她四处游历,给当时的说书人提供了许多素材,让他们不至于在武道盛世之中连饭也混不饱,其他四位实在没有事迹拿得出手,因为说书人的传播,五位入意武者之中,她的故事流传最广。 宁仙心的容貌还颇为不俗,游走八州时候她已经嫁做人妇,与她同行的是她四岁的女儿水宁,即使这般,依然有许多年轻武者对她痴迷。据说炎州有位郡御公子以火树花叶铺满道路迎接她的到来,当时的盛况可谓‘漫天落红雪,花焚炎州城’。 宁仙心到达之后十分‘感动’,并利用火树花‘怒焚炎城’的烈势引动自身意境,逍遥界最热之地,赤脚走路都能烫伤脚底的炎州,六月时节居然飘起了鹅毛大雪,可怜炎州人不曾见过雪景,纷纷以为是天上撒盐,从家里取出瓢盆来接,此事至今依然被人拿来取笑。 那位郡御公子的一番心意被一场大雪冻煞,满腔热火就像被压盖在积雪之下的火树花,即便是受到冷落,那位公子依然逢人便说能见到宁仙心一面,铺满炎城的火树花都值了,由此可见宁仙心容貌。 如果不是凌家名望太高,昕言又实在无敌,排第三真委屈了她。 如今居然有人说她没资格排第三,还要放在云浪宗两位最欠揍的云天云龙下面?你当‘云门双杰’真的是美誉?还说了‘一介女流’这般惹众怒的话出来?别说没人同意云叶的想法,就算认为他说得对的,此刻也没有人敢上去与他站在一起,丢脸不说,打是挨定了。 当场就有近十位武者怒气冲冲登台,半数为女性,如果不是擂台太小,多人上去拥挤施展不开,人数只会更多,即便如此,没有抢到登台机会的武者自发的在台下排起队,准备等着云叶撑过这一波之后有机会亲自登台揍他,他们也是此时唯一给云叶打气的人群了:“拜托,好歹说话这么嚣张,本事也要跟得上啊,别一轮就趴了!” 云叶管他们真情还是假意,既然有人鼓励,他回头朝说话的人抱拳回应,得到一个朝下的拇指后,扭扭手腕呲牙向着对面人群道:“别小看云宗武技!” “呀!”一声怪吼吓人一跳,云叶趁着人群被惊住的时候猛然起步,瞬间窜到人群右侧边缘,就在众人以为他想从侧面突破的时候,云叶脚尖交换,整个人折了一个急弯,直接撞向人群,当面一人横刀欲拦,云叶却在他面前顿住脚步,点脚人往上跃起,空中折身,借助踏云步斜刺进人群之中,瞬间来到人群最后,收手腰侧蓄力,而那边的人在云叶几次转换身位中打乱了阵脚,几乎没有任何防备。 云叶五指并掌,双手猛然朝前拍出,两团云气瞬间出现在他的掌落之处,轰然炸裂的响声震得众人耳中嗡嗡作响,一时间场上武者竟被响声打乱,心念转换有些迟疑,无法及时做出反应,云叶借力后跃,眼看就要退到擂台边上,垫脚扭身,整个人突然贴地旋转前冲,悍然撞入人群,当面一人躲闪不及,被撞得飞起,云叶趁着后面没被刚才那掌震晕的武者还没有赶上,一拳一脚,又是将两人打出擂台之外。 萧若佩注意到他的手掌拍出去的时候,是一股沛然巨力直接覆盖了对手的全身,这般全方位的攻势,几乎无人能够卸掉打在身上的力气,被他击中的人就像是在承受巨浪拍打,武技练得再绝妙也不能将覆压全身的力气同时消除,只能被浪打落水中,随流冲走。 “潮来陆如舟,浪打人当虫。”这是八州拳掌式里云州气韵凝聚而成的招式,大浪吞空,云叶在萧若佩身上知晓八州拳掌式隐藏着调动八州气韵的方法之后,仅月余就将大浪吞空入门,云州气韵凝聚在身,难怪他有恃无恐。 苍圣并非将重担放在自己一人肩上,萧若佩看到云叶施展本领,觉得身上一松,许多天追着自己不放的紧张感终于退去,也难怪自己对云叶这个浪荡公子轻易的产生了好感,原来两人都肩负同样的责任。 他前头的女子突然开口问道:“对你同伴的实力放心了?” 若不是眼前翠绿的发带变成了女子俏脸,萧若佩还不确定那句话是问他的,即便是前方的女子回头,他也还是左右看了一圈,最后才确定女子是和自己说话,但是他并不认识这位说话语气听起来和他十分熟络的女孩。 那个女孩子又回过头去,像是和萧若佩交谈,又像是在自说自话:“他的武技不一般,隐隐看得出云州气韵,可惜大浪虽高,却后继无力,力发无根。”说着她又回头对萧若佩笑道:“我说的对不对?” 女子看着年纪与云叶相仿,水汪汪的眼睛清澈见底,底下倒映着她看着的景物,萧若佩正居中央。 她身穿一身淡绿衣裳,明眸如水,细眉如画,若不是说话时候扑闪了一下眼睛,萧若佩都觉得自己眼前是一幅水墨画卷,将周围和自己都画在了画里,黑白分明,无处躲藏。 女子嫣然一笑,如同清泉濯眼,萧若佩清醒答道:“我对武道方面不太了解,抱歉。” 对面略微有些疑惑问道:“我看你与周围天地谐和,随时连接力根,蓄势待发,触之则动,应该是个练力有成的武道高手啊?难道看错了?” 能看得出自己与地脉的连接,她不是普通人,调查皇院和坠星箭,需要从各种方面入手,萧若佩此时毫无头绪,先结识一些本地人对此行应该有所帮助,这种特殊之人,虽然有可能在皇院的掌控之下,但云叶如今闹大,估计就是想要惊动一些别有用心的人,萧若佩也不怕打草惊蛇,所以他直接说出了自己的名字:“我是萧若佩,上面那个是云叶,如你所见,都算得上在武道中有些名气的人。” “你就是那个!”女孩声音变高,恍如山中细泉急流,却又在想到周围情形之后戛然而止,伸手捂住自己嘴巴,却隐隐的有些激动得发抖,微小的声音从她指缝流出:“玉名侠?” 女孩放下手笑道:“我叫水墨,宁仙心是我娘。” 最大的鱼直接钻进萧若佩这张根本没有撒出去的网里了,云叶辛苦挨打到头来钓到的只是小鱼小虾。 此时擂台上又落下几人,后面排队的立刻补上,云叶面对的局面并没有变好,人群已经散开形成了包围,他落脚少了许多选择,长时间频繁使用踏云步耗费了太多体力,身形也不如开始灵活,已经有人能跟上他的速度了,正应了水墨对他的评价。 “若佩,你是不是有过很多奇遇,上山吃过什么灵果,悬崖下见到隐居的前辈,获得他们传功之后才有现在的功力吧?”水墨好似早就料到结局,她不再关注擂台上的比试,已经转过身来跪坐在擂台周围供人围坐的阶梯上,将心思完全放在与萧若佩的对话之中。 “大概没有?”就算是刘渊崖都已经到了怀疑说书先生的年纪,水墨点评云叶的话语精辟,不像是没有见识的人,怎么会如此不谙世事?面对水墨期待的眼睛,萧若佩又不忍心打破她的幻想,只能模糊地回答。 “咦~不说就算了。”水墨没有追问,又跳到了下一个话题:“你来景州什么事?是因为这里有人想要称霸武道过来阻止吗?”“你用的兵器是什么?我听人说是剑,没有看你带着啊?”“路上认识几个女侠了?有几个成为了你的红颜知己?” 这完全是一个被说书人编的故事蒙骗了的人吧?难道她一直生活在这座地中城,长期受到故事的影响,导致她的认知有了偏差? 萧若佩连连摇头否认,水墨眼中失望的神色也越来越重,终于崇拜的星光完全消失,只剩下疑惑的阴翳:“那你是怎么当上玉名侠的啊?” “兄弟撑不住啦!别重色轻友啊,快来帮忙!”擂台上的云叶终于只有躲闪的份,躲过几次攻击才有了闲余朝萧若佩发出求救信息。 第七十六章 剑意冰莹 大概是得到了想要的消息,看到萧若佩不愿上台,云叶也没有撑多久就认输了,台下武者都被气着,看他嚣张模样还以为这次来了个汉子,死不认输的那种,结果就没有几个人拳头沾到了他身上,一股气都没来得及出,气愤之余,众人都纷纷推测云宗身法厉害莫非就是这么练出来的? 许多人还想继续挑衅,见到云叶下台之后往着水墨的方向走过去,纷纷打消了念头,擂台迅速恢复了正常秩序,萧若佩见状知晓水墨在这座城市应该是有很大的名望,起码能够将武者的怨念暂时压制,这可与她表现出毫无心机的形象不符。 “有三个人去了传信,东北角两个,南边一个。”云叶坐下来之后将自己细心注意到的人群动向说出来:“等下我们顺着着两个方向找,应该能发觉到皇院的马脚。” “你们找皇院做什么?”水墨奇怪的问道。“东北那边是皇院,南边那个是去我姐那里的。” “你姐?”这下轮到云叶奇怪的看着水墨了,他仔细打量着眼前天真无邪的女孩子,试图在她身上找出证明身份的东西。 “我叫水墨,我姐姐是水宁。”水墨被他的眼光看得浑身难受,急忙自报家门。 云叶眼光凝滞:“你娘是宁仙心?” 水墨躲闪过他的眼睛点了点头默认,云叶捶胸顿足道:“我白挨打了!萧若佩你果然是个重色轻友的坏胚子,有了情况不告诉我!” “萧大哥可是玉名侠,光明磊落!”水墨顾不得羞怯,大声顶撞云叶:“不像你偷偷在背后说我娘坏话!”看她义愤填膺的样子,好像云叶的调侃是凭空污蔑了自己心中的偶像,她口中发出是正义的辩解。 云叶毕竟不是真的无赖,他只是用无赖伪装自身的精明,所以没有和水墨纠缠,萧若佩却逃不过他的审视:“所以说我在台上挨打的时候你就成功骗了一个小姑娘,还让她叫你的萧大哥?可恶,玉名侠的名号实在太好用了吧?我也想要一个!” 萧若佩打断了两人:“水墨姑娘,我们想要见见宁女侠,你能为我们传个话吗?” 水墨食指点着额头,想到某些激动之处,兴奋地问:“刚才他怀疑我娘的排名,你直接就上来挑战?新生代武者代表要通过和老一辈武者对决来为自己正名?”似乎觉得事情发展有趣,此时她满脸憧憬,小手激动地无处安放在空中胡乱摇晃:“后辈和老一辈的观念冲突,通过决斗来分出胜负,武者为各自的信念不得不展开对决!” “我跟云叶不同,不是来打架的。”萧若佩急忙阻拦她继续妄想,也不知道这座虚浮的地中城将怎样的思维灌注进了水墨脑中,以至于她的想法如此特殊。“具体的事情,需要和宁女侠商量之后才可以决定要不要和你说。” “如果你能给我们传个话…”萧若佩想了想,从地下取了一块黑色石头,将石中杂质剔除,坚固脉纹,捏出形状,再以天光灌注,石生华光,漆黑如墨,赫然是一枚长不盈掌的石制细剑,萧若佩往剑鞘上轻推,将里面如镜锋刃拔出来,与石制剑鞘摆在一块送到水墨面前道:“如果不嫌弃…这个小玩具便送给水墨姑娘了。”。 水墨有些纠结,看得出来她很喜欢这把剑,尤其是赠剑之人还是新晋玉名侠,最近说书先生口中风头正盛的年轻武者,而且这剑属于萧若佩个人特殊手段制造,是件难得的藏品,对她而言意义重大,她不舍的抬眼盯着萧若佩问:“是不是拿了必须要带你去见我娘亲?” 萧若佩摇头笑道:“我身上没什么贵重东西,只能送你这种简单的见面礼,能不能见到令堂,是另外一回事。” 水墨犹豫着接过石剑说道:“那我先带你们去见我姐。”她不能拿定主意,就将问题推给了自家姐姐,但是想起姐姐的为人,又接着对两人说了一句:“你们别被吓到,她是一帮之主,整个破风地中城擂台都由她管着。” 云叶嘴欠立刻追问:“破风城居然是一个女人在管理?” 水墨微哼道:“要不是有我姐,你以为认输就能终止比武?” “跟我来吧。”水墨收起石剑,一袭绿裙翩然飘走,如果不是她为人处世太过单纯,光是看行走时候袅袅婷婷如同清水荷花般的背影,也是世上难见的美人。 两人随着水墨朝南边大街走去,出了街道,入目一片雪白,三人前往的目的是一片园林,园林背山临河,将河流另一边的破风外城范围全数侵占。 这一片园林建筑占地极广,几乎占了破风外城南城的三分之一,精心调理从中州运来的沃土,引来河水灌溉防止干燥,地上铺满青草防止泥土流失,上植白梅梨花,杂以棠桂,下植芳菊牡丹,水中碧荷摇曳,水边绿柳依依,虽然此时初春,只有一片李花如雪,但看得出这片园林四季都有不同的花事美景,在景州铁城弄出中州也少见的青茂景象,需要花费不少人力财力,也不知道皇院有没有在其中出力。 园林之中有座显眼的大院,门口立碑写着白梅堂,院内来往的人群身穿同一颜色的黑衣,腰别白梅枝信物,见到水墨皆恭敬侧身让过,两人也得以顺利来到这座森严大院前,一路看来他们见到了一些眉目,那些腰间白梅花朵越多的人,地位就越高,一朵是普通帮众,两朵是小头目,三朵是中层干事,数量更多的不曾出现,但也可以凭此看出来这座白梅堂等级规则相当严格,管理井然有序。 宁仙心淡泊了二十年,应该不会摆出恁大排场,这些如果都是水宁的本事,可就有些惊人了。 水宁在四岁的时候就已经见过武道顶峰之上的风景,她的眼光魄力远超同龄很正常,创建一个帮派也属于能够接受得范围,但是将帮派管理得如此井井有条,还跳出了俗事缠身,已经把自己的闲情雅趣都处理好就有点可怕了,这可是许多人一辈子追求的事情,逍遥界之名不只是为了纪念初任人皇萧遥,更是生活在这片土地上所有人希望寄托。 能够随心所欲,在景州造出一片合乎心意的园林,水宁无疑是做到了大部分人眼中的逍遥。 “姐,我回来啦!”有水墨引路,三人很轻松的就走进了大院之中的私人别苑里面,水墨的声音传过去的地方,阵阵嚯嚯剑声反馈回来,三人进到苑内,果然见到一个高挑的身影在水池边跃动,一套剑法正施展到妙处,藏在其中的女子似乎被剑光隐藏起来,让人看不清她的动作。 女子眼神凌厉,即便听到水墨说话,依然目不斜视看向剑锋所指,施展的剑式更像是擎着一枝狼毫大笔在挥毫洒墨,这是澜临宗的墨池剑法,又名十八帖,取了澜临历代文豪书法精品十八幅之中妙义,融入武技化作剑招,历代不断增加,从起始的六帖剑到如今足足三倍。 得了澜临真传,又被水墨称作姐姐,舞剑者便是水宁无疑了。 她舞剑正当深入,气势毫无遮掩,此刻苑中无人敢接近,横眉冷目对处,令人心里发怵,在场之人除了水墨,无不为四射的剑光惊吓,也无不为她的剑舞所吸引,水宁似缓实快的环转剑势,然后剑往下一按,如饱蘸墨汁,往上一撇,犹如横空直钩,似要在空中写书,一笔要让苍天也陷入三分,这是最为高扬之处,出自澜临宗第一位入意武者水清先生的“问天”。 墨池剑法渐入尾声,收式最后一贴便是宁仙心的“梅骨”,“未见雪如峰,怎知梅耐寒?唯有黑如墨,能画世间白。”这是宁仙心为自己丈夫所画的墨梅图上所提诗句,以女流之笔,写出了男子也不曾企及的气魄。 积雪不能压折,严寒更著冰资,为了将梅香留下,以身为墨也在所不惜。 数朵梅花在水宁剑尖绽放,此刻她身如梅枝,即轻灵而刚毅地举着梅花峭立雪中。 花逝剑收,长剑离手,准确地落入旁边支架的剑鞘之内,落处无声,水宁抬头看向来人,瞬间雪消梅展:“墨墨出去听书回来了?今天又听到什么故事?” 她口中的“墨墨”两字发音朝着“妹妹”偏了些,并不是某些方言,很显然是属于两者之间的昵称。 “饭后去看人打擂台。”水墨走到她身边偏过身子朝着姐姐说道:“你猜猜他们是谁?” “很有名吗?”水宁对水墨十分溺爱,即便她带着陌生人走进私人地方也没有生气,反而附和着她的意思。 萧若佩也大概看出水墨这般天真的缘由了,如果不是水宁太过宠溺水墨,处处护着她,又哪里能让水墨一点世间黑暗也不曾沾染? “岂止是有名!”水墨显然对自己的收获很满意:“他是剑御天光萧若佩!旁边是来闹事的云叶,姐姐防着他点。” “萧玉侠,云少侠。”听到两人来头,水宁不敢怠慢,却也不舍得放下水墨在一边,只是远远站在原地朝两人点头示意道:“两位大驾光临,水宁不曾远迎,实在失敬。” “不用敬不用敬,是我冒昧打扰了,该向水宁姑娘赔罪才是。”听到身边腻到冒油的声音,萧若佩怀疑地看向周围,除了云叶,还有其他人也跟着进来了吗? 当他看清云叶时候,不由得吓了一跳,歪绑的头发不知何时被他摆正,此刻脸上还保持着刚才说话的笑容,做着拱手弯腰的隆重揖礼,礼数都到家后门了,这还是云家人吗?难道又是一个陈玉?萧若佩看向水宁,不知道她过往与云叶又有什么样的纠结? 第七十七章 剑心剔透 云叶认真打理仪容的时候,绝对是个难得的美少年,青玄峰上也曾令不少姑娘芳心大动,只不过他本身是没有整理仪容的天赋,更在这般仓促的情况之下试图迅速改变自己的形象,反而弄巧成拙,原本虽然仪容不整,但也有些玩世不恭的味道,不会令人觉得过于反感,如今全被他破坏了,尤其是他脸上带着对自己外表非常自信的邪笑,综合起来...水宁取出刚放下的剑朝着这边刺过来了,出手就是十八帖中最为凛冽的春寒! 剑还未到,寒气已至,云叶表情凝固冻结,身上寒毛竖起,头皮紧绷着发疼,即便情况如此紧急,他却没有惊慌,而是轻车熟路在剑到之前完全喊出来意:“我们来此地调查皇院和坠星箭之事!”这种事情他经历过多次,已经总结出了丰富的经验,只要说出一些很重要的事情,对面的人立刻就会停手,然后与他深入探讨,对他刮目相看,改正评价,更会因为前面的误会将之后的正面的评价加倍提升,这可是他云叶研究了十八年才得出最佳的拉近陌生人关系的手段! “为我倾倒吧!女人!”他心里非常有把握,脸上凝固的表情渐渐开始朝着微笑转变。 直到头发披散滑落在肩,云叶还没有从幻想里清醒过来,脸上半展的笑颜凭着神经里的惯性张开,随后意识到水宁没有收剑,而是直接将他发带挑断之后,冷汗顿时浸湿衣衫,那一剑的威势,直到中招之后才能察觉,虽然有云叶意料之外的因素,也是极为绝妙的剑招了。 水宁收剑道:“近段时间疏于练剑,一时收手不及,云少侠受惊了。” 云叶头发散下来,水宁表情都好受了许多,明摆着被刚才的造型恶心到了,萧若佩没出手阻拦,刚才他想引动气脉缠住水宁的时候,意识到了这招相当于用意念包裹了他人的身躯,水宁身段妙曼,因为练武需要,穿着极为贴身的束腰短裙修腿长裤,正常男子看见都会浮想联翩,萧若佩不保证自己用气脉缠上去之后能够保证不起邪念,再加上他肯定水宁能撑起白梅堂,没理由做出得罪云宗的事情,念头才刚落下,水宁已经达成了目的,他错过了最佳出手的时间。 云叶也不生气,他丢给萧若佩一个眼神,示意接下来由他来处理,这次他云叶少爷势必要让水宁为刚才的举动道歉,然后将自己的形象深深的印刻在她的脑海中,让她想忘也忘不掉!这才是对一个女人最好的报复。 就在他带着一些不太合适的想法准备与水宁交谈的时候,却见她拍了拍手,应声进来两个腰间别着一朵梅花的妙龄女子,水宁对过来的两人吩咐道:“刚才云少侠与我比试弄乱了头发,麻烦你们帮他整理一下,不要怠慢了贵客。” 两名女子低头应了一声,然后恭敬垂手站在云叶身边,云叶还想拒绝,可惜两位少女紧盯着他,四只水汪汪的大眼里都是坚定,看样子对水宁的话语很看重,他也不好意思让与他年纪差不多的人,尤其是长得好看的少女难做,脱口只说了一句:“麻烦两位姐姐了。” 两位少女之中扎着丸子头的那位掩嘴轻笑道:“云少侠这一声姐姐,够我们姊妹与人说上一年了,请随我来。” 云叶回头朝着萧若佩做了一个封嘴的动作,见到他点头之后才跟着两位少女离开别苑。 虽然他平时头发绑得不太端正,但是披头散发也不是谈正事的样子,整理一下还是必要的,在此之前,先保证萧若佩没将他的计划打乱,否则他在水宁心中的形象就永远定型了。 见到两人的小动作水宁也没有介意,亲自带着萧若佩到客厅:“萧玉侠,请坐。”到她的层次已经很明白等待是必须经历的过程,萧若佩看着沉稳慎重,交谈要考虑他深层表达的意思,两人各自产生猜测之后话语间肯定有所隐瞒,云叶年轻浮躁,又有表达欲望,利用整理仪容的时间将他的表达欲压制一段时间,等他来到之后,自然就会竹筒倒豆子说得一清二楚,还不用费心思考虑,她当然要等云叶回来再谈。 萧若佩坐下笑道:“水宁姑娘叫我若佩就行了,玉侠之名都是一时兴起惹下的玩笑。” “不知多少武者想亲历这个玩笑呢。”水宁笑道:“那便直呼你若佩了。” 说着她起身道:“我先去换身衣服,仓促以这不雅的样子见面已经冲突了贵客,再穿着这身招待客人就是失礼了。” 水墨已经放下茶壶给萧若佩递了一杯清茶过来,“姐姐你去吧,我先和若佩说说话。” 水宁离开之后,水墨悄悄上来问道:“我姐姐是不是很威风?吓着没有?” 萧若佩点点头,他进入武道之后见识到的大部分都是入意的武者,注意的也是高于普通人层次的东西,直到见到水宁练剑,他才知晓招式练习到一定层次之后居然能做到如此绝妙,刚才水宁练剑的身姿的确令人惊艳,不是因为她的外貌,也不是招式好看,执剑的水宁全神贯注,萧若佩甚至能从招式之中感觉得到她相信自己的剑锋能够杀伤任何目标的自信,这种自信如果能出现在每一个武者身上,也足以让武道立足于逍遥界了。 当然武道本身在新若佩心里还是没什么用处的,他属于那种能够搭建空中楼阁的人,自然不会在意地基是否坚实。 水墨见最近名声鹊起的萧若佩也认同自己对姐姐的看法,不由有些自得“嘿嘿”笑着:“若佩你也很威风啊,城里好多说书先生在传你的故事呢!我在擂台那儿一眼看见就觉得你和他们说的一样,才过去跟你说话,没想到真的是你。” 萧若佩完全想不到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值得大说特说的,也有些好奇这些人怎么把他编排得如此有辨识度,让水墨一眼就看出来,于是问她:“说书先生说我怎样?” 谈论起故事,水墨顿时来了兴致,她点着手指一一数道:“在青松学院听先生讲课悟道啦,拜了隐居在青松镇的前辈为师习武啦,还有做韶风令的时候寻访山水时候误吃灵药,发觉到某处前辈留下的武道传承等等,还有好多场说和你有关的侠女故事,不过那些场次不允许小孩子进去,我都没有听过。” 萧若佩越听脸上的笑容就越勉强,那些说书先生还真是逮着了就不放,这和另外故事的主角有什么区别?不就是套上他的名字说着别人的故事么?水墨又是怎么从这些俗套的故事里概括出自己的模样? 这次他摇头否认:“没有,都是没有的事。”贾先生传授的只是普通的八州拳掌式,跟随凌先生也只是学文,武道之事萧若佩很少在他那里听说过,至于韶风令他才做了两年,青州虽然多山,但附近都有人烟,有灵药早就被周围山民采了,哪里轮得到他一个过路人,武道出现至今才几百年,入意武者更是百年前才出现,一直都在发展,你要是拿一套几十或者百多年前的出名的武技放到现在,绝对破绽百出,澜临宗墨池剑法由六贴变为十八帖就是最好的证明。 “认识许多女侠也是假的吗?”水墨在意的角度有些刁钻。 “认识几个,关系不是他们说的那般。”萧若佩再次否认,这些人怎么能凭空污蔑人清白? 水墨搬着凳子离开他:“咦~,姐姐说像你这样否认男女关系的人都喜欢欺骗刚认识的女孩子,二十岁了还没有关系密切的异性朋友多假啊,想不到你也是这样。” 倒是个心直口快的人,可惜被水宁过度保护了,萧若佩可不想一个令人看着就心生喜爱的姑娘被破风城的浮夸浸染,于是问道:“我亲口说的难道比你道听途说还假吗?” 水宁插话道:“事情每过一个人的嘴,就有一半是转述之人的看法,水墨,永远不要全部相信传言。” 两人回头看去,只见水宁穿出一身白袍,头发扎起一个利落的马尾,没有过多的打扮,整个人浑身上下透着干练利落的气息,将女子本身的柔弱冲淡,却没有影响她身为女人的魅力,反而英气勃发,令人眼前一新。 她腰带上别着五朵白梅花,这一身显然是与周围帮众相匹配的白梅堂制服,别上白梅堂信物,表示她接下来要以正式的身份和萧若佩两人谈论,也表现出她对云叶所说之事的重视。 “姐姐你的意思是若佩说的比较可信了?”水墨问道。 水宁走过来坐下点头道:“当然,他没有必要骗你。” 水墨再次看着萧若佩的目光有些可怜。 萧若佩被她看得心里头都对自己产生了怀疑,没有关系密切的异性朋友在水墨心里就是那么重要的事情吗?能够让她对一个人的所有成就视而不见?不用同样的眼光看看你自家姐姐? 好在刚才那名丸子头少女领着云叶过来,才让水墨转移了注意力,见识到云叶的全新面貌,两人都不出意料的有些吃惊,这些表现在云叶看来再正常不过,刚才两个替他打理得少女都不知道趁着梳头偷看了几次镜子,水宁对他转变看法太正常了。 接下来就是让她们见识云少侠内涵的时候! 云叶昂首阔步踏进客厅,大喇喇坐在水宁对面:“水姑娘,看样子你也准备好了,咱们从哪里开始说?” “从你知道有关皇院的开始说吧。”水宁一句话就捏住了云叶的要害,他不过是在今天中午才知晓皇院的存在,让他从这里说不是将他当成与此事无关的外人么? “那就从天光礼昕言出现说起吧。”云叶厚着脸皮接口道。 第七十八章 人意天心 “昕言失踪是一年前传出的消息,耀日城主在任时间都相当的短,曾经有新城主是靠着杀掉旧城主上位的传言,虽然不能尽信,在昕言之前,退位之后的城主没有一人再次出现,一个两个还能说成退居幕后,但是十个城主都是如此,未免太不正常了,我们只能推测他们的确遭遇了不测。”云叶侃侃而谈,云宗作为云州第一大宗,武道八大门派之一,论气派当然不是一个白梅堂能比,水宁的威势不可能久吓住他。 “但昕言不是,种种因素结合起来,昕言能重新出现一定有与其他的城主的区别之处。天光礼之前我与若佩一同在鼎山镇见证了凌家剑胎出世的盛况,那天还发生了一件大事,具体事情因为涉及到了凌家,所以我们不便透露,但是可以确定,逍遥界有一股隐藏的大势力。”云叶说到此处看了一眼萧若佩,见他没有阻止,才继续说道:“凌家目前正在暗中调查,昕言在凌家出事之后出现,并且是在青玄峰顶,凌云与昕天圣决战之处,与凌家关系密切的青玄宗几乎同时受袭,显然那股势力目标就是凌家,昕言很有可能不是失踪,而是秘密在为那股势力效力。” 云叶说到得意之处,眼中神采飞扬,看向水宁时候也不再是炫耀,而是对自己能力的自傲:“不管那股势力如何躲藏,有些东西是躲藏不了的,越大的体量,越想隐瞒,便需要更多的遮掩物,他们必然有一个庞大的势力网供驱使,我云宗做船运生意,如果对进出数量都不了解,那没法混下去,恒金商会货物进出的数量有很大的偏差,刚好他们有批货托云宗运送,我觉得有问题,就顺着这批货到了景州。” “然后在此打听到你们,那股势力能驱使昕言,同样入意隐居近二十年宁仙心为他们所用也不奇怪,水墨在此前轻而易举的分辨出来皇院的方向,所以我确定你个人不是与他们站在一条线上,如果你们要维护皇院,应该会帮助他们隐瞒,你知道坠星箭,也应当与他们关系匪浅。”云叶省略了萧若佩告诉他的话,这既是防备水宁,也是把持了一定的主动权在手里。 “宁女侠既然依附于皇院,你身为她的女儿,创立白梅堂的目的就有些值得深究了,在皇院掌控的地方创建如此庞大的势力,不依附并且还能不被皇院清除,应该是他们需要你的存在,皇院依靠恒金商会获取资源,也依靠你们来维持稳定,虽然你们没有直接被控制,但是必然受到他们利用。” “你应该想要摆脱这种控制,我看得清楚,不仅是你,还有宁女侠,还有这座城市,都想着摆脱他们的控制。” 水墨跟不上云叶的思维,已经捂着脑袋只会点头了,水宁则紧盯着云叶,发现他神色始终镇定,说话掷地有声,根本不像是在推测,而是在下结论,其他的消息水宁不清楚并没有话语权,但有关白梅堂的言论他说得极为正确,不得不说云叶的机敏超乎想象。 水宁在创立白梅堂的时候起初只是希望能培养一股势力作为宁仙心的后盾,让她不再受到皇院的挟制,白梅堂的发展却超出计划的顺利,等她明白皇院势力在渗透的时候已经晚了,堂中四梅之上有六成是皇院的人,他们似乎只想着略微压过水宁一头就好,没有继续渗透,水宁才得以空出手将遍布破风地中城的数十座擂台整顿,将四梅全数派出管理,擂台除了闲时提供武者比试,还有真正的决斗赛,斗兽场,试剑会,以及举办了三届的武道大会,成为了皇院也不得不重视的产业,因此水宁才得以在此一隅有些私人空间,白梅堂也不敢继续扩大规模。 宁仙心虽然可以随时脱离皇院,但是她想要做成的事情,只有在皇院的帮助下才能达成。 水宁终于为云叶倾服,开口便道出实情:“娘亲在炎州引来六月飘雪之后,认清了武道入意其实是由人意念转变为天地意念,所以这些年来在一直在寻找入意的道路。” 宁仙心已经是入意武者,为何还要寻找入意道路?以人意念转换天地之道岂不是创世之法?萧若佩恍然想起木灵天光,种植霖花的雪湖是他从逍遥界搬到木灵源之内,但是他却没有办法操控,能搬动不算是一种操控吗?他尚且不能操控逍遥界天地,为何入意武者能做到?他要创造世界,那片世界是否原属于逍遥界只是被他的意念改变? 武道与法道,还有灵精,是否会殊途同归走上同一个终点,改变天地?须知道改变必然会有动摇,逍遥界还需要天光和天境屏障维持稳定,绝对经受不住这般巨变,法道因为有可能威胁到天地,所以连同旧天道一同埋葬,但是苍圣好像并不阻止武道的发展,凌武音出生的时候还特意显出真身送上风鞘剑,无异于亲手推动了武道的进步,他希望更快看见武道做到天地改换? 看着萧若佩思考,水宁以为他没有听明白,于是解释道:“娘亲寻找的是所有人都能看见的道路,入意将和普通的武技一样,只要对着谱就能练出来。” 水宁的话无疑给厅内几人带来极大的冲击,一个入意武者可以摧楼毁墙,两个入意武者激斗能将青玄峰削断,如果人人能练成意境,逍遥界到时候不入意的人恐怕连活着的机会都要旁人施舍! 如今逍遥界入意武者总数不到三十,有什么纠纷两人随便找个无人之处,打得再激烈也不会影响到旁人,如果人人入意,以如今地中城擂台的分布,只要所有擂台上面同时有一对武者比试,整座破风地中外城就会毁于一旦! 云叶显然不会考虑到这点,他一掌拍在桌子上激动喊道:“这实在是太…水宁,我一定要见到宁女侠!” “区区入意,值得你忘记坠星箭吗?”水宁敲敲桌子表示她还没说完:“连皇院势力有多大都不清楚,就敢来调查,我还以为你多大本事呢。” 云叶心中有个十分坚定的目标,他知道二十年前云门双子被昕言击败之后云宗的萎靡,两个入意武者同时出现有多风光,之后受人嘲讽的时候就有多沉重,二十年后青玄峰上同样的情形再次上演,这次更加不堪,他连昕言长什么样子都没有看清就被击倒,云天不曾觉得羞耻,毕竟输在了昕言手下不算丑事,云叶没有入意,能与天下第一接触更是一种荣耀,但他不会这么想,输就是输,没有必要为了面子说输给谁不可耻,他现在最想做的就是击败昕言,证明云家不是垫脚石,谁都能来踩,昕言也不行! 昕言如今下落不明,但他也不曾放弃要争回云家的面子的想法,要达成这个目标首先就是要入意!要抢在所有人之前到达意境,现今武道上最年轻的入意武者就是昕竹,二十岁,他云叶只剩下两年时间来打破这一记录!这只是第一步,他还需要在二十五岁之前击败昕竹坐上天下第一的位置才能为云家正名。 平时他宁愿打扮成一副浪荡子的模样,就是在听到背后别人笑话的时候,也能安慰自己那是在嘲笑他的外表而不是因为云家的败绩! “区区入意…”拼尽全力想要企及的目标在水宁口中如此轻描淡写,云叶不敢让别人看出他的痛处,转换话题问道:“还能比八大宗派大不成?”脸上直接就写上了‘我云宗怕过谁来’,哪怕换上了正经装扮,表情依然十分讨打。 “我这么和你说吧,破风地中城,只占皇院全体实力八分之一左右,恒金商会占了五分之一,这是一个几乎能和凌家交手的庞然大物!” 云叶却不为所动,他摆手笑道:“那更加不用水宁你担心了,我说过凌家也在调查,鼎山镇的事情虽然没有闹大,但是绝对惹恼了凌家,皇院如果真有这么大的能力,他们没救了,相反如果宁女侠找到了通往意境的大道,可是整个逍遥界的大事,如今重要的事情应该是这一件才对。” “坠星箭之事由我负责,景州两支坠星箭,钟问龟托我过来寻找第一支,皇院这支只是仿造,问题不大,我能拔出来。”萧若佩来到这里已经联系上了周围气脉,破风城那支已经在他的感觉范围之内,地脉纠缠虽然很庞大,但是单独的脉纹十分脆弱,他只要截断脉,坠星箭没有了地脉支持,不过是埋在土里的木头。 “有一个叫高长令的人比我早来两天,他也是为此事而来,水宁姑娘能找到他吗?” 萧若佩并不关心入意之道,他身上有旧天道的手脚,为了避免入意,有关的事情他尽量回避,因此可能帮不上水宁,宁仙心既然对皇院有大用,不用考虑她的安危。凌家与皇院的关系他有所了解,凌先生从来没有给过皇院面子,应该不用担心。 能参与的事情,就剩下坠星箭了,他也只是为此而来,掺杂到势力斗争之中不是此行本愿。 “若佩,你有信心吗?”宁仙心提起过坠星箭,以她的能力看来几乎无解,只要刺入脉中没有任何方法能取出,她需要盯着皇院查明白此箭去向,如果萧若佩能够解决当然最好,宁仙心待在皇院的理由又少了一个。 萧若佩伸手朝着水墨道:“剑我用一下。” 听到终于是自己能够明白的话题,水墨急忙将石剑取出来,还特意拿到水宁面前炫耀之后才交到萧若佩手中:“这可是我第一次从玉名侠手里拿到的礼物,要好好保存的,可别弄坏了。” “弄坏赔你。”亲手制作的东西就是这般任性,萧若佩取出石剑,钟问龟委托他调查,自然将气脉交接之处的特征告诉了他,只见他随手一刺,石剑没入空中不见,就在众人诧异之中,他截断石剑周围气脉,石剑再次出现在手中。 收剑入鞘还回水墨,宁仙心却从她手里取出石剑,仔细打量之后抬头看着萧若佩认真说道:“以人意念转换天地意念…若佩,你已经找到我娘亲寻找的道路了!” 第七十九章 以身引脉 制造石剑的方法是萧若佩从山巫婆婆那里学来的,不算入意手段,但是明说起来势必会惹出很多麻烦将他牵扯进去,到时候就与入意纠缠不清了,他摇头道:“这是通脉劲,不是入意武者也能领悟,你们如果用得上…”左右看了三人:“云叶能学会,我教给他便是,坠星箭的事情不能落下,如果能帮得上你们,他学会了去一样。” 云叶闻言心喜,上次萧若佩引天光的本事他可是羡慕了许久,可惜天光缥缈,平常人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入门的方法,试了多次就放弃了,但是如今萧若佩却亲口承认他能学习另外一种能力,而且从水宁之前的话语看来,这种能力极有可能帮助他入意,甚至是代替入意直接通向天地意念之法,如何不让他喜出望外? 水墨奇怪地问:“怎么只有他能学啊?” 武道之中直接打听他人绝学的行为十分的失礼,何况双方认识时间不久。 萧若佩却没有过多的想法,他并不懂规矩,没有想要藏私,越多人学会他越高兴。为了说服水墨,他要找个通俗的测试方法,想了一下,一手提起杯中茶水,碧澄茶水在他手中散成水珠,然后隐没在气脉之中。 然后朝着三人问道:“能看见吗?” 三人摇头,萧若佩继续说道:“不是用眼睛,不是用感觉,是用力来看。” “天光意引,脉力身引,自身的气力游走周身能够轻易的察觉,天地间的气力游走天地之中,却无人能见,但若能以力气感应,就能察觉到脉存在天地之中,若能接上天地气力隐藏其中的脉,与之连接,便能从中借力,反将气力灌注其中,就能通过改变脉对事物进行改造,这便是我从明州学得的通脉劲。” 要想从天地借力,首先要天地的认可,水宁与水墨两人在此之前没有接触到这方面的消息,除非和明裔一般天生与地相连,否则无门可入,云叶既然得了云州气韵,天地认可自然不在话下。 很快他就察觉到萧若佩滞留在脉里的力气,他指着空中道:“在这里。” 云叶所指之处逐渐被碧绿浸染,水雾从气脉之中渗出,凝成水滴,然后再次聚成茶水。萧若佩用杯接住对水墨道说道:“感知不到的人便无法学会。” 两人闻言面露惋惜之色,云叶则笑逐颜开,他可是羡慕萧若佩身上神奇的本领许久了。 “这是一种很危险的本领,云叶,在你学会之前,我先给你一个禁令,绝对不能将脉通进他人身体之内,除非是为了救人或者传授通脉劲的时候。”萧若佩在很早之前就知晓了通脉劲的可怕之处,比如将力气通过脉注入他人身体之中,轻而易举就能破坏体内五脏六腑,伤人性命于无形之中,只有能够得到天地承认之人,对天地造物敬畏,才能确保他们不会用这种能力做出伤人无辜性命的事情。 云叶慎重点头之后,萧若佩开始讲解起通脉劲的作用来。 从中借力强壮自身,这是最基本的能力。 将自身力气灌注到脉中,使脉强韧,或改变物体之中脉纹,将物体之内的脉重新整理转换,使之随自己心意变化,或松或实,或密或疏,这是第二层次。 刚才萧若佩就是将石头之中的脉移到最终要留下的石剑形状之内,将其整齐排好,多余的石料失去维系自身稳固的脉,自然碎成粉末。 到更精深之处就是从脉中借力,再灌注回脉中,将周围一片空间固定,截断这一片空间与外界的连接,如同木灵天光一般,做到搬运空间。 借力弹射飞跃,只是熟悉通脉劲之后的附属效用而已,通脉劲的妙用,与天光相比也不遑多让。 三人听得目眩神迷,世间居然有如此奇妙的力量,水宁水墨更是可惜自身没有天赋,这种力量送到了面前都无法掌握。 云叶掌握的大浪吞空,其实是一种以势攻势之法,涉及了更高深的气场,虽然他现在还不理解其中奥妙,但这代表了他获得了天地认可,学会通脉劲只是水到渠成,不多时就见他稳稳当当的控制着气脉将茶杯凭空送到嘴前,只觉得入口清茶从未有过如此甘甜滋味,为了锻炼能力,他还以气脉举起茶壶,见谁茶杯浅了立刻斟满,玩得不亦乐乎。 见他已经学会,萧若佩放下此事,转而问起了高长令的下落。 听闻萧若佩第二次问起这个人名,两人脸上都有些不悦,水墨犹豫问道:“若佩,这个人可以放心吗?” 萧若佩虽然对高长令不太熟悉,但是他能冒着危险将武绝峰遗迹安全送达长生阁,应该是个有始有终的信人,按照他的脚程,应该不会比自己来早多久,这么快就能给两人留下不好的印象了?他点头答道:“他怎么了?” 萧若佩的反应让水宁再次思考高长令的言行,水墨则哼道:“他无耻!刚来不久,因为皇院看上了他朋友的武器,他立刻劝他朋友‘借’给皇院,因为那竹竿里藏着两层意境,对我娘亲有些帮助,所以他借此机会认识我娘亲,跟着来过家里,之后就天天来纠缠我姐姐!” 萧若佩皱眉,高长令能被文首看中选入太学院,人品不应如此低劣,难道是发觉了问题,不得不对皇院委以虚蛇? “他什么时候过来?” “每天傍晚,若佩,你可别和他一样!” 高长令如此做法,应该有他的理由,萧若佩不敢妄下结论,云叶那边倒是拍着胸脯保证替水墨出这口恶气,两人一拍即合,筹划着等高长令来了之后教训他的事情,互相商量着走开了,厅中只剩下萧若佩与水宁。 “他此行是受人所托,不是为自己而来的。”萧若佩替高长令辩解道。 “听你这么一说,我也发觉了有些不对。”水宁终于想清楚了其中的疑点:“与他同行之人名为江无浪,他的兵器是半截钓竿,里面有重意境与云龙当年浪势一样,他没有入意,却能激发其中意境,我娘觉得能在他身上找到突破口,所以一直留在皇院,我曾想着将钓竿偷出来,所以有过一些了解。” “高长令不仅来我们这里,还会经常上擂台比试,说出一些惊人之论,可惜实力不济,每次都输,他在加强自己的存在感,好让破风城迅速知道他这个人,让隐藏在后的皇院不敢对他下手。”说到此处水宁与萧若佩对视一眼,两人心中同时想到高长令已经知晓了一些秘密,以至于要提防皇院! 萧若佩更加肯定自己的看法:“江无浪是耀日城弟子,他的性格不那么安分,如果高长令真是表里如一,他是无论如何都忍受不了与这般性格之人同行的,我要去恒金商会与他会面。” 水宁则稳住了他道:“既然他每天都来,那留在此处等便是,突然我带你去找他,反而让人怀疑。” 皇院无处不在的渗透之下,人人都学会了隐藏着自己,水宁几乎是自然反应的不想表现出任何特别之处,难怪云叶说他感觉得到破风地中城想要摆脱皇院,他是个野惯了的,在这种环境之中当然浑身难受,对什么都敏感。 萧若佩左右看一圈,见云叶和水墨两人不知道去哪里了,之前两人还在商量整高长令的方法,如今云叶学会了通脉劲,让他乱来可能会坏事,萧若佩准备事先拦下高长令。 这里的事情商量得差不多了,他起身道:“白梅堂周围园林精致,见之难忘,请水姑娘允许我入院细观。” 水宁觉得他忽然露出的这一面十分好笑,为了配合着自己的遮掩,学会了找借口,好让他的行为符合破风城的风气,像是在破风城生活了许久的人,于是她笑道:“需要我找个人带着你去么?” 萧若佩摇头道谢:“不敢麻烦。” 等他出去之后,水宁出门找人吩咐了一些事情,具体的因为怕皇院发觉到,所以不敢讲得太详细,只是说今晚准备接待客人。 反正此时堂中大事都有皇院的人替她打理着,她懒得白费力气,所以将手里的大权全部放下,落得一身轻松。 皇院为了掩人耳目,分了派别山头对立,却又克制着自己手下不敢闹大,基层帮众不清楚被皇院渗透,所以不知道其中内幕,于是整个白梅堂就这样达成了相当微妙的平衡。 如果不是这群人并不属于他,如今的白梅堂就是水宁构想中最理想的状态。 萧若佩走出白梅堂,在园林之中一处水榭寻着长椅坐下,身周气脉散开,模拟出长生阁八层的模样,他浏览起其中资料来。 脉纹拓印,利用那片奇异空间分散了钟问龟注意力之后,萧若佩暗中已经将整个八层长生阁复制了下来! 旁人看不见的脉纹之中,一本书籍正在缓缓打开。 “逍遥岛,法修,念竹…”长生阁八层的资料印证了昕言的话,天上太阳便是逍遥岛本体。 此时不是计较的时候,他现在最想找出的是通往逍遥岛的方法,翻开的书籍正记载了此事。 逍遥岛八层那一片没有脉的空间,正是来自逍遥岛,在书中称为‘挪移阵’,边上四枚石头称作‘隙石’,里面装着的是与不同地方连接的空间。 空间被装在隙石之内!法修如果需要通过挪移阵转移,只需站在那些稳固的空间之中,然后经由隙石替换,两地的空间互相交换,便达成了挪移的目的。 要踏上逍遥岛,只有经过挪移阵。 第八十章 天意难违 长生阁八层还有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想必是法修遗物,脉纹拓印只是将外形留下,他不清楚那些东西具体用法,比如那处挪移阵,萧若佩虽然知道了它的用处,却不懂如何激发挪移空间,将自己传送到逍遥岛中。 利用自己本事直接飞上太阳?萧若佩看了看空中熊熊燃烧的烈日,虽然初春,中午的阳光依然让人有些想要脱去外套的熏暖,越过天地传达的热度依然如此惊人,太阳表面估计瞬间就能销金熔铁,凡人肉躯绝不可能靠近。 那些法修究竟是如何生活在上面,不怕被烤熟吗? 逍遥岛的事情只得暂时放下,他又转头思考起眼下坠星箭,既然他的事迹已经在破风地中城传开,以皇院的手段,白梅堂又是他们重点关注的地方,此刻他来到破风城的情报应该已经传到皇院之中了,但是他们不清楚自己来此地要做什么,和钟问龟分别不过两天,就是最快的信鸽传信也来不及,他此行依然有隐秘性,倒不惧皇院耳目。 高长令做出反常举动,应该是此事有了变化,这种变化显然钟问龟并没有预料到,以至于高长令不得不掩人耳目来寻找白梅堂的帮助,他一定是在等待着能改变局势的东西。 白梅堂有什么能改变破风城的局势?入意武者在任何情况之中都能靠着强势扭转局面,白梅堂有宁仙心,在皇院不方便与她接触,莫非是在等着宁仙心回家?他有事情必须和宁仙心商量? 江无浪也来到此处,水宁说他钓竿上聚着两重意境,一重既然来自于莫龙啸,那便不可能是他擅自前来,耀日城一旦介入,就代表此事绝对与旧天道有关。 他不想斗争,但是出身决定了必然与旧天道对立,历代耀日城主明知道必死的命运,依然没有放弃挣扎,哪怕这种弱小无力的挣扎是旧天道给的使命,他作为最后一个昕姓之人,不能落了先辈的威风。 甚至萧若佩不想求助于苍圣和木灵天光,因为有了外人的帮助,便是对昕姓的侮辱,自己的命,自己来争! 旧天道的手段层出不穷,钟问龟虽然精明,却绝对没有考虑到人类之外的手段,云叶和凌家同样陷入了逍遥界由人类之手掌控的误区之中,以至于他们的推测出了很大的偏差,见识过多种神异的萧若佩不会犯下同样的错误,他都能从天地之中借力,为何旧天道不能? 旧天道创造了第一支坠星箭,他根本不需要借旁人之手,稍微改动一些东西的脉纹,坠星箭就能出来。 萧若佩在考虑的是为什么他要做第二支?还借皇院之手将此事揭露?莫非有人阻止也是他希望看到的结果? 发现了突破点,萧若佩的思维瞬间朝着这个方向走下去。 旧天道做的事情大多数都是让人明知道被他利用还不得不去做。 昕姓如此,耀日城主明知道入意会增强旧天道的实力,会让他更快从苍圣那里窃取道力,但要与旧天道抗争就必须入意,而且要尽快,稍慢一步被武道追上,就是更多的武者觉得耀日城可欺,失去耀日城压制的武道必然生乱,耀日城地位特殊,非但压着武道一头,更是站在天下武者的对立面,少了这一面对立,武道是否能维持如今的平稳就是两说了。 武道亦如,即便他们不知道自己在为旧天道窃取道力,也应该明白武道对逍遥界没有作用,但这是一条一旦出现了就会逼着更多人走上的道路,如果没有耀日城压制,武道生乱之时,就是逍遥界道德沦陷之日,武道乱象必然会迫使更多人寻求强大的武力,更多的武者就有更多入意的可能,旧天道窃取新天道力速度会更快,等到他有足够力量与新天苍圣争锋的时候,人类在天道眼中,能比蝼蚁更重要吗?苍圣是否又会因为旧天的举动意识到危险而直接抹消人类? 即便苍圣对人类另眼相看,但是萧若佩看得出来,他视所有生灵平等,唯一能让他在意做出特别举动的,唯有凌武音和木灵天光,他唯一直接出手干预整体人类命运之事,只是在初代人皇萧遥有了实力引导人类之后去见过一次,传授了维持逍遥界平稳的方法,法道,为了达成目标,萧遥以法道之力驱赶灵精妖异,裂地分界,最后与修行法道的其他法修尽数被苍圣连旧天道一同镇压,也不知道成了天上哪一颗星辰,继续为天境屏障的稳固发挥余热。 当然这并不是诋毁苍圣,只是在他的眼中,人类不过是稳固天地的代行者,如果人类成为天地动摇的根源,苍圣不介意直接毁灭掉。 武道现在看来或许还不能成为逍遥界动乱根源,但是不能不防止这样的情况出现。 苍圣可以直接干预改造逍遥界,旧天道也应该可以,所以坠星箭之事,他并不需要皇院出手帮忙。 但他依然将制造之法传给了皇院,皇院已经在坠星箭的引导之下,爆发出了许多问题,不再对天地敬畏,不再在意人望,做出和天道一样高高在上的姿态,用无所不在的渗透来监视所辖范围的动静,以为这就是‘御’,这就是治理。 或许这才是旧天道用第二支坠星箭想要做的事情,这一支箭,已经射中目标。等皇院的野心生长起来,再借人手将皇院举动暴露,人类知道他们的行为,一场大动乱就会不可避免的发生,这一场动乱涉及到的就不仅仅是皇院了,可能会连苍山赐予天眼的界御皇帝也被扯进来,谁又能肯定如今的朝堂没有被皇院渗透,界御皇帝再贤明,又如何能在所有臣子都有异心的情况下保证他的贤明会准确传达? 真正的坠星箭此时射出,天境屏障碎裂,人类再亲眼见证苍圣神话的陨落,人望崩溃同时天道破损,到时可不是人心动摇四个字能简单表达逍遥界受到的冲击,维持天地稳固的人类生变,旧天道便能借此机会与苍圣争夺新天所有权。 这是萧若佩推测的最坏结果,为了避免此事发生,他必须找到第一支坠星箭,同时保证皇院不会暴露的前提下将他们的野心拔除。 萧若佩知道自己的手段还不足,苍圣他们能做到超前的目光,掌握的不只是天光界脉,应该有更为奇异的手段不为人知,此行他的到来不知道能不能给旧天道的计划带来变化,他本人就是苍圣准备对付旧天道的后手,这事木灵天光已经说过,连逍遥岛也知道他的特殊取了一半根源去,如果他来到是受苍圣指引,那么结果必然已经注定,倒不用为此过于担心。 高长令应该发觉了皇院的异象,一旦他将真相揭露,难免会出现萧若佩预料之中的场景,不得不与他事先说清楚。 念及此处,萧若佩起身,周身气脉突然传来震动。 感知到身周连接的脉纹变化,他迅速抬头看向破风地中城,只见对着外城的山壁臃起一个大包,破裂,洪水从中涌出,山崩之烈如同飓风刮到每一个人脸上,人群抬头仰望,见破风城之上洪峰涌起,不知从何而来的浪峰压盖了山头,在缺口处奔腾而下。 炎州人不曾见过雪,景州地中城地势较高,也没人见过大水,许久他们才反应过来,纷纷四散奔突,在那头汹涌着的洪峰巨兽面前,人类能做的只是在周围的惶恐夹杂之中向着生路的方向拼命逃跑。 地中城缺口处洪水骤然结冰,里面咆哮的巨兽依然冲撞着冰层,溅起层层浪花,大片冰块脱落同时新的冰层不断形成,外城情况为之稍缓,先前的洪水冲到山下,少了后继,也不过是淹没小腿,没能造成多大损失。 “地中城!”大部分破风城原住居民都在城内,如果浪峰高过了山头,城内的居民岂能幸免? 萧若佩不及与水宁会合,周身气脉一紧,借助脉力弹射比天光起步快的多,此刻也顾不得惊世骇俗了,身周瞬间崩出云气,天光加地脉同时使用,他的速度立刻到达的最大,眨眼间便穿越了地中外城,到了山壁缺口的冰块面前。 凭着气脉震动,他听到里头传来高长令的失声喊叫:“我跟你们好好说别乱来,我警告过你们射出坠星箭的后果你们承担不起!非得逼我用拳头!” 听来刚才的大水只是高长令用来打破局面和调开宁仙心,如今局面已经被他控制,江无浪也就停了手,宁仙心出手虽然有阻挡洪水的意思,但同时也防止外人窥探到里面情况。 “赵城远,明白告诉你,与那支箭相比,我宁愿淹死这一城人,起码你们死有余辜!” 萧若佩一手点开冰层,裂出一个容人进入的小口,进去却发觉里面十分宽大,这是一个几乎覆盖了整个地中城上空的顶盖,头上无遮无拦,底下是破风地中城,此时城中正接受顶盖之上泄落的水流,哗啦啦的如同下着暴雨。 上面情势有些混乱,毕竟经过大水冲袭,所有人和物都湿漉漉的,人群站立的地下还有一层积水没有散去,高长令一身短打,代表院生身份的外袍在旁边积水上漂浮,他毫无院生模样,正骑坐在一人身上挥舞着拳头,想必那人就是他口中的赵城远了,那人手忙脚乱的遮挡,奈何学武不精,最后只能捂着脸,高长令打得没意思,这才起身踢了那人两脚,气喘吁吁的站起来朝着地下吐了一口唾沫,江无浪握着钓竿站在他身后环视周围,其余人犹有余惧看着他手里的钓竿。 冰层裂开的时候,宁仙心已经感知到有人进来,萧若佩打量着周围情势的时候,她也认真看着他,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慢慢的眯了起来,水墨那双眼睛显然是遗传自这位传奇的女子身上,眼中四散的光彩逐渐凝聚,疑惑也同时浮起:“没有入意,怎么进来的?你是萧若佩?” 第八十一章 还风于人 破风地中城顶盖如今由皇院重新改造,在钢铁支架上面铺架上了一层由明州运来的脉纹木,木头顺着脉纹被皇院雕琢成一条条蜿蜒的细长枝条,互相接驳成一扇巨大精致的天窗窗棂,架在整个破风地中城上空,巧匠将每一根枝条脉纹连接,交接之处完美契合,宛如天成,脉纹连接通畅,皇院没有人能掌控脉,却是使用了明州脉纹木来代替,将地脉接驳,引地脉之力穿行其中,为人所控,调整‘窗棂’的角度方向,就能使脉向偏移,从而主导坠星箭的方向和力度。 脉纹木‘窗棂’边沿铺上了供人行走的木板道路,每隔一段还建了望楼和高阁,是平时皇院调试脉纹箭的人所用,中间空出的圆孔想必就是坠星箭安放之地。 发生事情的地点,正是在边缘一间阁楼之内,皇院称周围阁楼为‘标眼’,铺在地中城上方的巨大脉纹木框架名‘瞄窗’。 如今标眼楼内经历大水冲袭,满目狼藉,萧若佩见到的就有无数星位图被冲散打乱,满地是各种测量仪器的残骸碎片,可能这里是皇院几年的心血凝聚,如今一场洪水,墨迹冲散,仪器损毁,材料水浸变形,已经没有片纸能用了。 因此周围的人看向高长令的眼光都有着怒气,还有人骤然受到冲袭没来得及做好准备,呛了一鼻子水,更有几个溺水的,在旁人帮扶之下晕晕乎乎的坐起来,乱象群生之下,即使萧若佩闯进来,依然没能转移他们的注意力。 只有宁仙心注意到他的到来。 萧若佩点头答道:“见过宁前辈,我从白梅堂而来。” “哦~”宁仙心眼睛迷得更紧,她仔细看了看萧若佩的容貌,“宁丫头应该不会看上你,没用你侠名去骗我家水墨吧?” 初次见面,还是在这种情况之下,问这样的问题是有多不会看气氛?宁仙心年纪不小,心态却依然保持着活力,话里也是和年轻人一样俏皮活泼,没有让人产生出审问的误会,只当她是开玩笑。 不过萧若佩倒是听出了她对坠星箭之事不太上心,对她说出实话也不碍事,因此他取出脉纹箭道:“我受钟问龟所托,来协助处理坠星箭之事。” “小龟?”宁仙心眉头一拧,悄声说道:“他俩因为是受小龟委托,来到这里想要打听坠星箭之事,所以才和城远发生了冲突,今天是城远收到你去了白梅堂的消息,禁止小高去那里,所以才惹小高生气,两人打起来了。” 说道这里她叹口气,话锋又转:“哎,原本还觉得小高老实能忍,可以放心把宁丫头交给他,即使宁丫头野一点,成亲之后也不会受拘束,我才没有回去给他俩独处的机会,不想他生气这么可怕,看走眼了,万一他以后憋着的气撒到宁丫头身上,打起来可不是把家都拆了?” 先不说钟问龟到了她嘴里变成小龟,场面这么严肃,说话都往家长里短上面跑真没有问题么? 此时赵城远终于从地上起身,他先拂去脸上头上的水珠,清理身上沾着的物件,蹒跚着走了两步,弯腰捡起地上的纸张伸向高长令,然后高声笑道:“你输了。” “钟问龟选了你这样连我都斗不过的人来?哈哈哈!”纸张从他的手里滑下,“堂堂文院之人,心性连筑院的我都不如,学弟!” “你才是学弟!”高长令又要生气,好在这时候周围的人已经清醒过来拉住了他,才使得赵城远少挨了一顿打。 “太学院真是一届不如一届了。”赵城远摇着头道:“这些东西都记在问龟脑子里,你就算毁了一遍,等他回来我们照样能调准坠星箭。” “我跟你说了多少次!钟问龟不想这支箭射出去!听不懂人话吗?”高长令如今已怒上心头,哪里理会得了他的冷嘲热讽。 赵城远指指外面的瞄窗反问道:“我们花了那么多时间准备,问龟这一趟出去就是为了不出差错亲自接收最后一批材料,如今他被监察司收押,还派了你们两个不相关的人过来说这支箭不要射出去,换成你是我,你会相信吗?” “你最好相信。”萧若佩刚才差点被宁仙心带偏,终于找到了话题切入口,他连接着水脉,踏着水面而来,这一手直接就镇住了众人。 萧若佩将脉纹箭展示,找了一个气脉节点刺入一半,这是钟问龟独门手段,赵城远就算信不过来人,也应该信得过这个。 “我是萧若佩。”加上玉侠名,应该足以取信任何人了。 “萧玉侠!”江无浪听到他得声音,终于收起架势朝后看他,脸上的惊喜之色掩饰不住,萧若佩和他们一起抵御过土血灵,算是与耀日城有了生死之交,他被洛月轩托付重任,又要保护高长令安危,不敢稍有懈怠,此刻遇上强援,登时喜从中来。 江无浪的举动,却让见到萧若佩手段的皇院之人再次紧张,皇院消息灵通,谁不知道萧若佩成名之战一剑便将承山峰一角削去?破风城禁得起他几剑?尤其外面的瞄窗,不是什么结实的建筑,皇院能操控坠星箭靠的全是那些细小枝条构建的脉纹通道,一旦被毁,要重新搭建起来十分困难,皇院并没有在这件事情上一直坚持下去的闲钱。 如果萧若佩与江无浪是旧识,情况可就不容乐观了。 这时候高长令也甩开了拦着他的手臂,捡起地上的外套,上来就给了萧若佩胸口厚实一拳:“来了景州也不先过来,倒急着去白梅堂找美女?我要见你就得和他们打一架才成吗?” 玩完,这边看起来和萧若佩更加熟络! 倒不是萧若佩跟高长令更加熟络,只是江无浪与他交往是带着仰望的态度,高长令不仅将他看成同辈,还对他更为了解,更被他算计过,也就不是那么尊重,所以相处更为自然些。 赵城远在这层层递进的压力之下不得不出头了:“萧玉侠,你该不会是来偏帮着他们的吧?那可不能取信于我,问龟若是被你们控制了请明白说出来,不要一批批的来此闹事,皇院忙得很,没有时间陪你们玩什么解救逍遥界的游戏。” “别受他激,这家伙相当会惹人生气。”高长令提醒道:“一旦生气露出丑相就要被他嘲弄,实在讨打。” “既然你们没有时间,我就尽快解决吧。”萧若佩根本不打算在这一支箭上浪费时间,他对皇院的印象不好,也没有接赵城远明显挑刺的话头,只是脚底在水面上踩了踩道:“我能控制脉。” 众人还没有理解他说出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的时候,萧若佩已经踏水走出了标眼楼,脚过之处,滴水不沾,片波不兴。 “你们固死脉之后,下面的人有些年头没有享受过清风吹拂了吧?”萧若佩伸手扶住脉纹木,他本身的力气不足以灌注这般广阔的范围,但是他可以从地脉之中借力,也能借天光维持操控覆盖一城的‘窗棂’所需要的精神,当他连接上脉纹木的时候,地中城之上的空间,已经尽在他掌握之中! “起!”随着他一声低喝,瞄窗中间的圆孔之中,一根粗大的脉纹木尖缓缓冒出头,赵城远见状急忙蹚水追过来喝道:“住手!” 此时他已经没有了刚才即使被高长令打了一顿之后都依然保持着的高傲,只剩下一脸焦急之色,他根本预料不到萧若佩居然能空手操纵脉纹,坠星箭自从出现之后,带给皇院太多的震撼,他们从来没有预料到逍遥界还有这么一股可以借用的庞大力量,因此花费了巨大的精力投入其中,整个破风城势力几乎都在为此运转,却在这样紧要关头,眼看着就能证明那股力量能为人所用,却突然冒出一个能任意调用这股力量的人出来,那皇院还辛辛苦苦研究个什么劲? 萧若佩回头看了他一眼,赵城远便被脉纹禁锢,不能往前半步,皇院没有时间,萧若佩自身时间更紧,不管旧天道是否利用这一支坠星箭达成了目的,萧若佩都不希望它继续存在,有它,皇院就会妄想着掌控,这就是皇院滋生野心的源头。 脉纹箭缓慢而坚定的慢慢升起,全程萧若佩都没有动用自身多少力量,这种操控天地的手段,如果让野心支配,谁也不知道会给逍遥界带来什么。 皇院中人想要上前阻止,见到悬在空中连话都不能说的赵城远,都不敢往前半步,这可是实实在在的被人掌控着生死,谁也不想尝试越过他的底线带来的后果。 终于脉纹箭被尽数拔出,长久被箭刺入交接之处固死的气脉,豁然开朗,活跃的气脉带来久违的空气流动,气动风起,朝着地中城下蔓延,城中居民迎来久违的凉风吹拂,纷纷走出了家门,风中夹带着淋漓水流的清爽,将破风城居民胸口长久积郁的闷气尽数驱除。 萧若佩抽取箭中脉纹,将之移到瞄窗互相连接之处,以天光灌注,原本细不可见的交接如今彻底连在一块,脉纹也被他改变成与周围气脉相连的模式,这一股本应当在坠星箭激射之时产生的飓风,将会在数年时间里不断的散入地中城内,被皇院夺去的清风,在如今的瞄窗主持下还给天地。 第八十二章 归道于天 失去脉纹支持的坠星箭化作粉尘消散,皇院众人的心情,此刻也随着飘落的木屑慢慢沉底。 萧若佩散去对脉纹的控制,周围恢复了原状,包括赵城远,没了脉纹束缚,他反而更不能自主,摇晃着一个站不稳跌坐在地。 “问龟就是看见你之后才决定放弃坠星箭的吗?” 萧若佩摇头答道:“不是,他在遇上我之前就已经下了决定,钟问龟现在有了登上六层长生阁的资格,我想不会无缘无故,放弃坠星箭应该和长生阁有关。” “长生阁…才六层,我们费了数年精力,只能登上六层吗?”赵城远有些不敢相信,“脉纹箭能射穿长生阁八层,为什么没有资格上去?” 萧若佩扬手道:“不进长生阁做护书,便是界御皇帝,最多也只能到六层。” 他盯着萧若佩追问道:“你操纵脉的本领,就是从长生阁学的吗?” “你可以想成苍圣所传。”为了打消皇院的野心,萧若佩不介意拿苍圣的名字来吓住他们。 赵城远扶着旁边伸过来的手站起来,他的脸上有被高长令殴打留下来的淤痕,但是对他气势损伤最严重的的不是那些连皮都没有破的伤口,而是他的双眼已经没有了对未来的远视高光:“所以说…人就应该趴在苍圣的阴影之下生存,不用努力,不用进取,只要等着他安排就好?” “那逍遥界要我们人类做什么!”赵城远愤怒冲着萧若佩质问道:“这天地尽归于他,丰功伟绩尽归于他,人类就该浑浑噩噩,祈求他的恩宠,祈求他的垂怜,由他喜欢就昌盛,他厌恶便毁灭吗?” “你告诉我!凭什么我们数百人几年的努力,比不上你举手之劳?凭什么他一眼认定,就能决定所有人类众望所归?” 他转身朝向众人问道:“诸位,我们还相信天道酬勤吗?我们还有坚持下去的必要吗?我还不如脱了这身皮,到老家老老实实当个泥瓦匠,起码我手里做出来的楼房不会因为某个莫名其妙的人跑出来要替天行道而坍塌,在我有生之年,还能看见数百、数千人因为我的辛劳,不受风吹雨打。” 又指着天上大声道:“他苍圣要替所有人做主,又不敢亲自走到人前…”指着萧若佩对众人继续说道:“就将他推出来,将我们所有人的努力、信念、希望尽数践踏在脚下,让人明白他在逍遥界绝对的权柄,让他的威能随着这些所谓的天之骄子行走天下时候四处散播,好维持人类对他的敬畏!” “这天地是他所创造吗?我们人类因他而生吗?都不是,他凭什么替我们做主?凭什么替天地做主?凭他执掌着逍遥界最大的权柄?真如是,你们看我皇院如何,我便看苍圣如何!” 萧若佩静静听他说完,他并不奇怪赵城远会有这种想法,甚至他更清楚确定此界非苍圣所有,旧天道还在前面。 正是因为世上多数人都和赵城远一般,只顾着一己之愿,所以旧天道之事,哪怕是耀日城没有刻意隐瞒,也不多人敢去了解,因为他们不敢相信、不愿相信即使自身多么努力,也只是活在两者夹缝之中,活在苍圣庇护之下。 “你来看。”他也不太会说话,也没有赵城远胸口憋着的那股气,只是让开了道路,让外面的欢呼声传进来。 赵城远听到,终于从自我的世界之中脱离,他快步走到瞄窗边沿,扶着扶手往地中城看去,只见下方人群奔走,孩童在泄落的流水之中戏耍,互相泼洒水花,大人们也抬头望着天上苍穹,那里传来的新鲜空气,是数年中已经快要消失在记忆之中的清爽。 他们从来没有仰望过瞄窗,自从皇院开始接手坠星箭,整个地中城的人走路都是低头垂首,破风城在皇院的全权接管之下,日渐繁荣昌盛,但是属于自己的特色也正在没落,如今破风出名,并非因为他们兵器与众不同,而是这里能够找到其他地中城的所有类型武器,并非逍遥界无他不可,任何一个地点皇院都能建立起同样的热闹城市,但是破风城一旦消失,谁也无法挽救。 八大地中城,破风城逐渐褪色。 安静许久的地中城,经历过水流冲洗和清风吹拂之后,露出了崭新的面貌,钢架之上的黑色沉锈,熠熠生辉,已经觉得不用自己动手的老师傅将已经能独当一面的壮年弟子赶去烧炉,枯燥手掌再次握起尚未熄灭的雄心和留有余温的铁锤,要铸成闻名此界的神兵,要破风城名副其实。 “铛~”随着老铁匠一锤落下,破风城苏醒,曾经属于他的颜色,就这样被老铁匠一锤一锤的锻造进了地中城内。 “天生界,地分州,人居此界,长此地,自身本就是天地道的其中之一,苍圣并无意把控这一切,他只是想让人知道这一切。” “若是由皇院主持天地,你希望看见的是现在,还是被坠星箭压在头上,喘气都不敢大声的破风城?” 赵城远胸中郁气犹然未消,也不得不承认:“现在。” “现在还不够,更重要的是如何保住现在。”萧若佩指着下方说道:“努力没有错,他们也很努力,你的努力,是在他们上空建造一座遮盖了阳光雨露的穹顶,挡住了他们努力的方向,太过繁茂的大树下面,并不好生存。” “苍圣有错,那就帮助他改正,而不是否决他对的地方,何况逍遥界生养万民,苍圣不能决定他们的去向,皇院就能了?如果是这般想,就算苍圣有错,你们也是在延续他的错误。” “你们因为看到了苍圣设下的穹顶而觉得压抑,所以在他们头上加盖了一层穹顶?” “我的眼睛能看到苍圣做了什么事情,也能看到你们做了什么,但是你们却只看到自己做了什么,我不是替天行道,只是在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萧若佩反问赵城远道:“我做了两年韶风令,往长生阁送了二十多份记录,记山记水,写人写事,到你这里就因为掌控脉,所以成了宣扬苍圣威能?” “你们自身,不也是在学着掌握苍圣的威能吗?” 萧若佩一番话驳得赵城远哑口无言,事实在前,理据在后,赵城远并不是文院学生,没能学得辩驳之术,一时间只觉得脑子里晕晕绕绕,都是刚才对皇院的诘问,忘记了此事根源来自于萧若佩将他们辛苦数年埋设坠星箭拔除,当然也无从反驳。 高长令走上前来拍拍他的肩膀:“还是被我打一顿来的畅快吧?” 赵城远今天连受打击,本想一吐为快,不料胸口郁气刚刚发出,又被萧若佩推回来,还塞了新的堵,心头不畅之感更加强烈,听到高长令的话,他居然有些赞同,身上伤口隐隐发疼,却明白告诉了他两边都不是他的同类。 “我想问龟不会让我们终止坠星箭计划还要找你亲自前来吧?”赵城远终于收拾起了心情,找到了问题所在,萧若佩此行目的很显然就是坠星箭,但是绝对不会亲身前来终止皇院的计划,因为这件事情只需要钟问龟出现一句话就能解决,没有必要另找一位掌握着控脉异能的玉名侠出手。 “他告诉了我,皇院的坠星箭是仿造,第一支箭也在景州,不知道在何处,会朝哪里射出,那一支更危险,更不可控,所以希望你们能提供资料,让我一并拔掉。” “资料…”赵城远思考了一下,向旁边的人吩咐道:“取一张脉势走向图来。”众人所在标眼楼内物件尽数被冲毁,资料只能去皇院设立在地中城的分部之内取得。 他愿意帮忙不是因为服了萧若佩,而是想要看看所谓的原版坠星箭,究竟与他们花了数年时间铸造有何区别。 “据我所知,景州没有第二个势力能制造出坠星箭不被发觉,问龟是如何知道有第一支的?它又是由谁而造?” “你们有关脉的研究从坠星箭而起,知道坠星箭是谁给皇院的么?”萧若佩问道。 赵城远摇头,昕明影很特别,他不想让人看见时候谁也找不到他,整个皇院,除了钟问龟没有几个人知道他的存在。 “是影城主,第四代耀日城主。”江无浪上来补充道:“我来就是因为此事与耀日城有关。” 对于这位隔着不短距离还能操控钓竿引来地下水脉倒冲地中城顶标眼楼的武者,众人印象深刻,他刚来时候唯唯诺诺,黑瘦身材,年纪又小,还被人误以为是高长令的侍从,要不是宁仙心亲口要他的武器,几乎没人会注意到他,此事过后,皇院的人已经没人再敢小看他了。 “第四代城主昕明影?那可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他还活着吗?”宁仙心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她上前惊问道:“昕言也在天光礼上出现,难道过去那些失踪的耀日城主都还存世?” 江无浪点头道:“已经有三位城主再次出现,言城主,妄水城主和影城主,但是他们都已经失去了原本的意识,与耀日城为敌,钓竿上另外一重意境便来自妄水城主。” “昕言已经恢复了。”萧若佩补充道。 江无浪本来打算说明血灵密洞之事,听到他的话,已到嘴边的话语变成了惊喜:“这是真的吗?” 萧若佩道:“你还是别把希望放在他身上好,如今他还没有做好回去的准备。” 江无浪一愣,仔细想过之后有些垂头丧气:“也是,他杀了…好多人,就算回去,耀日城也未必能容得下他了。” “图纸到了。”皇院办事效率很快,来人将图纸展开之后,各压在两旁,赵城远领着萧若佩站到图纸前面,他存心要看萧若佩本事,没有开口指点,等着他发挥。 图纸非常巨大,标眼楼中不够地方展开,所以放在了外面,铺开有片小池塘宽,要一览全图还需要登上旁边望楼,萧若佩见赵城远存心要看他不自在,他也不客气,控制着脉拉直图纸,找了一个最合适的距离,便不再理会旁人仔细看起来。 这是一份地脉走向图纸,与地势图有很大出入,但有地名标注,还在重要的结汇点有注释,看清方位不难,破风城是标注其中之一。 旧天道如果要选择,寻找的地方脉力纠结一定不会弱于破风地中城…萧若佩突然意识到自己走入了误区,如果旧天道能制造地脉交接点的话,有可能是在景州任何一处,不一定找固定的地方。 “地脉新生纠结之处,必然有地势变动!”他卷起图纸还给赵城远,要查地势变动,需要到州御府调查记录,但是如今显然已经没有那么多时间,数十年间的陈案,查起来麻烦不小,就算皇院帮忙也需要十天半个月,何况皇院并没有这份闲心。 萧若佩收起刚才脉纹箭溃散之后留下的粉末,然后对众人道:“图纸没用,如果他能创造坠星箭,也能制造地脉交接点,这里的脉被瞄窗控制,我要去高一点的地方探查,你们在此等候。” 说完他腾空而起,众人亲眼见他本领,啧啧称奇,皆羡慕不已,尤其皇院之人,向往着借用苍圣的手段来达成人可胜天的目的,能够自由翱翔天际,这不就是一种对天地之力的运用吗?皇院选中的人当然不是傻子,他们知道萧若佩本身不是入意武者,他能做到的,别人也应该能掌握。 赵城远下定了决心,对脉的研究不应该到此停下,就算为了重现萧若佩今天展露的手段,皇院也愿意多下重注。 空中的萧若佩只剩下一个黑点,感受到周围宁静之后,萧若佩撒开了脉纹木粉末,用周围脉向流动吸引粉末依附,一条明晰的指向逐渐显现,众人在下方能清楚的看到,赤红脉纹指示方向,正是景州中央无华城! 脉向牵引居然已经蔓延到这么远的地方,萧若佩也知道了事态紧急,收起脉纹木粉末,他从空中降落下来,神色凝重说道:“我要去无华城。” “我也去。”江无浪急忙表态:“此事与耀日城密切相关,我们必须知道他的动作才能做出对应防备。” 萧若佩也没有预料到第一支坠星箭的脉向牵引已经到达这么远,以破风城的距离算来,无华城那一支箭,少说引动了半个景州的脉力!他没有办法一次拔除牵扯到这般广阔范围的脉。 “迟了。”萧若佩对赵城远叹道:“破风城的坠星箭,真是笑话,他根本没有打算靠你们对天境屏障造成威胁,你们也做不到。” “整个景州上空,都是第一支坠星箭的瞄窗!” “你们自信有能力掌控天地伟力,在他们的眼里,不过是小打小闹。” 萧若佩已经确认,旧天道把坠星箭交给皇院的目的,从来就没有考虑过让他们与苍圣为敌。 赵城远之前只是被萧若佩驳倒,却没有信服他的观念,如今事实摆在眼前,他不得不信皇院从来没有被那些神异看在眼里过。 钟问龟早就意识到,所以才放弃了坠星箭计划吗?“都说我比他差一筹,问龟一来就让我给他打下手,原来真是看得起才让我留下,问龟看得比我远多了。” 赵城远抬头坚定道:“我要去看看他们的大手笔,知道我们还有多远才能追得上!” “这支箭大势已成,非人力能扭转,一切等到了无华城再说吧。”萧若佩留下一小撮脉纹木粉末,用小袋子包起来放好,之后寻找坠星箭确切位置能用上。 事态发展到如今,萧若佩知道,就算他赶去无华城用处也不大,旧天道摆出如此庞大的气象,明显不是以人类作为对手,苍圣不可能看不见,只是不知道他如何处理。 如今这些人都与坠星箭有关,他们想去,便一起去看看也好,也许有人能想出解决办法也不一定。 一番议论之后,四人都决定要去,萧若佩约好明早与他们在白梅堂碰头,便随着宁仙心回去了,同行还有高长令和江无浪。 “小萧,你的武技是谁教的,怎么能御使天光和牵动界脉呢?”坠星箭之事处理完毕,宁仙心终于想起了自己的事,寻找所有人都能入意的道路。 她已经研究过江无浪的钓竿,得到一些头绪,新的材料送到了面前,自然将她的兴趣吸引,尤其是她亲眼见到萧若佩的神通,不比武者入意简单,或许这就是她一直要找的东西,心痒难耐之下,也不管萧若佩是否再考虑什么重要问题了。 萧若佩有打算看看长生阁八层是否有记录解决的办法,维持脉纹拓印又不能分神赶路,所以这一趟与人同行是最好选择。 听到宁仙心问话,他从思考之中回过神来,笑着答道:“宁前辈可以去问云叶,他也掌握了通脉劲,如今他正在白梅堂做客,我对武道没有他熟悉,解释起来或许有些偏差。” 通脉劲可不是白教给云叶的! 第八十三章 人间星辰 一行人回到白梅堂,远远的见到桥头等着的水墨,宁仙心轻身跳跃落在她身边一把抱住高兴笑道:“墨墨在等我吗?我跟你说今天娘被吓到了,经历了好可怕的事,要抱墨墨才能好。” “我才没有三天不回家的娘咧~”水墨嘴里这么说,手却环在了宁仙心背后轻轻拍着。 “你们家关系真好啊。”高长令走上前来插话道:“小墨,我要是娶了你姐姐,能不能也抱我…啊!”一股看不见的力道在他腰侧爆发,拉扯着他往河中掉落。 江无浪手中钓竿旋转一圈,河水倒悬,拍在即将落入水中的高长令身上,将他冲回桥面,只不过两边力道同时撞上,他被夹在当中一拍,加上水流裹着他翻滚几圈,遭的罪比落入河中还要大。 “噗~”扶着桥栏将灌进嘴鼻之中的河水吐干净,高长令四下张望:“有人偷袭!” “水墨妹子果然没有说错!”云叶正大光明从桥底翻身上来,走到水墨旁边瞪着高长令道:“你这流氓!我在这里你还想欺负她?” 水墨放开宁仙心,看到高长令的窘相拍掌笑起来:“让你再来!” 宁仙心倒是有些担忧道:“别玩过头了。”不过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却是一直留在水墨身上,显然并不是担心高长令。 “我把他衣服上的水吸走了,不会着凉生病的。”江无浪不仅没有帮助他,还对他落井下石,说完还要问一句“事情都解决了,没有必要再装傻了吧?” 高长令敞开衣袖扫了一身上下:“我在水墨心里就是这么个样子啊,突然改变她也适应不了吧,再说我们明天就走了,形象别改来改去的,这样比较容易让人记住。” 江无浪差点想拿钓竿敲他:“你就是这个样子才惹人打,不知道洛叔看上你哪点,让你带我见识世面,见识怎样讨打吗?” 见诸人姿态,萧若佩已经明白为什么高长令这么惹水墨生气了。 一阵闹腾之后,众人终于进入白梅堂中。 “明天走?”水宁听到有些诧异地看着宁仙心:“这么急吗?” 没有遇上萧若佩之前,谁也不知道坠星箭已经聚集了这么庞大的气象,就算宁仙心也只是认为皇院不过是在想着办法借用天地之力,与武者追求入意是一个道理,算不得什么大事,真要觉得皇院够本事追星摘月并且要做出危害逍遥界安宁的事情来,她也不会袖手旁观。 “要去无华一趟,见见大世面。”宁仙心将事情说了一遍,水宁听得低头不语,水墨倒是看着萧若佩双眼冒光,萧若佩与她想象中的玉侠形象更加吻合,来这里果然要办大事。 “我也学会通脉劲了,应该帮得上忙。”云叶帮水墨教训了高长令,才有了点大侠的感觉,不想又被萧若佩将风头占尽,所以他急着开口表明自己用处。 哪里知道这句话正撞上宁仙心手里,为防止水宁开口劝,她正需要理由逃离现场,于是一把逮住云叶:“正好有事找你商量。”说着丢下众人拖着云叶走了。 江无浪见此情形,拍了拍自己手里的钓竿,总算放心下来,不用担心她惦记了,高长令看了看不动声色的萧若佩,记起自己被他坑了的事情,心底又是一寒,再看向云叶的眼光都有些同情。 “那个设下第一支箭的不是人吧?”宁仙心走后,水宁正色问萧若佩道。 萧若佩想了想:“他与苍圣为敌。” “那我就不问了,天天与皇院这些人纠缠都能烦死我,牵扯到天地的,还是饶了我好。”水宁似乎想起了头疼的事情,轻轻敲了一下头,然后问:“我娘跟着去不会有危险吧?” 萧若佩摇头道:“人类生死应该不被他们放在眼里。” 江无浪伸出双手给水宁,想到昕言没有死,又掰了一个手指下去:“九位耀日城主死在他手里了。” 水宁见识不少,听得出江无浪只是吓她,放下心来对江无浪展颜笑道:“那就拜托你替我好好看着她咯。” 见到水宁笑脸,一股热气‘轰’地冲上头,将他整个脸都烧得红透,一时间居然想不出什么话来回应,只急忙拍胸表示包在身上。 高长令看见他神色,鄙夷道:“没见过女人还是怎么?我是人天天往这里跑,你人没来,倒是心跑来了。” 一句话挑得明白,也正扎在江无浪心上,他都恨不得抽出钓竿抽打这位‘知心朋友’一番。 明州女子性子直爽,耀日城女弟子敢与男子勾肩搭背,以前和她们来往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前往中州时候一路有神鹰在,也不曾领略异地风情,直到这一路,因为高长令正在学习博课,带着他见了不少新鲜见闻,路上所见最美的,也是水宁这一朵不会在明州生长的白梅,清而不冷,远而不疏。 江无浪也是见到水宁之后才意识到男女之防,想到了萧若佩曾经给他的告诫,之后就陷入了想来又不敢来的地步,终于鼓起勇气和水宁说了一句,真得到回应的时候,却又不知道如何应对,高长令此时说中他少年心事,怎能不让他恼羞成怒。 萧若佩此时却发出了惊讶的一声“咦?”,引得众人看向他,江无浪也稍微摆脱了尴尬境地。 既然旧天道起名坠星箭,那么其目的应该与星辰有关,萧若佩便仔细查找了长生阁八层之中有关星辰的记录,有了一个新发现。 书里记载了星辰是法修一身修为凝聚,因为法修追求的是天地间已有的道,最终身躯被道同化,禁锢在天地之中,天地不移,道便不动。 身躯被禁锢,法修选择灵魂脱离肉身,渡过冥海之后以另外的身份体验人间百态,见闻记忆也会传回高挂苍穹的星辰之躯上,让他们能感受到世间冷暖。 这些行走在人间的法修转世,其名为星灵,一旦有大事关乎他们本体,他们就会心有所感,借用本身威能,将事情处理好,这也是稳固天地的一种方法。 天上有多少星辰,地上就有多少星灵! 如此说来,坠星箭的事情根本不用担心,难怪苍圣和木灵天光就没有把旧天道放在眼里过。 星灵的存在,说明了苍圣一直以来准备应对的对手,绝不是旧天道! 尽管萧若佩一再高估逍遥界面临的祸源,每当有新发现的时候,都会将自己原本的结论推翻,只觉得自己见识远远不够,落入和凌家一样的误区之中。 坠星箭苍圣早有准备,此行却还是要去的,苍圣眼光高远,做足了准备,却不会在意人类的承受能力,数十年在他们眼中不过弹指一瞬,人类生死也只是天道轮回,与草木枯荣并无二致,坠星箭发射牵扯到整个景州脉向变动,不说地脉起伏会造成多大破坏,只是气脉震动,就能将正居其中的无华城摧毁! 将思绪从资料里收回来,萧若佩见众人都在看着自己,尤其是江无浪,看着他的眼光最为热烈。 “事情有些大了。”萧若佩不敢说出自己的发现,八层长生阁的资料本就是秘闻,不允许普通人观看一定有他的理由,轻易的泄露出去会引起什么样的变动犹未可知,只凭自己偷看长生阁的秘密这一条,被知道了就只能入阁做护书了。 “我刚才在想,不管我们能不能阻止坠星箭,都要先确保无华城不出事。”萧若佩抬头道:“我和云叶先将坠星箭的力道慢慢清除,虽然不能彻底解决,也应该能延缓一时,你们看看能不能想办法让无华城人先撤离?” 江无浪闻言心中一紧,武道出现就是因为旧天道需要武者,为了促使更多人入意,他创造了无数的土血灵,耀日城的命运,便被固定,他们为此已经付出百年,琼山上成千上万的坟茔,都是耀日城流下的鲜血,如今同样的事情发生在无华城,他手握两重意境,加上萧若佩的本事,依然没有办法改变大局,只能想办法将承受命运的代价降低到最小,人类,在天地交锋的夹缝之中,就是如此无力吗?既然无力改变,为何要反抗?耀日城,皇院,包括自己,为什么要执起手中武器对着天地? 其他人不知道旧天道的存在,并没有想到深层,都在考虑怎样撤离一城人,要整个地中城听从可不是小事,水宁脑中灵光闪过,她想起擂台赛上试剑会,那时候可是万人空巷。 “若佩,你全力铸造的武器锋利度如何?” “铸造武器?”萧若佩念头一转,想起他用控脉之力给水墨做了一把石剑,水宁所说应该是这件事情,控脉之术是直接从内部改变物质,如果用到铸造上面,的确能将任何金属效用发挥到最大效果,但是武器锻造涉及的东西很多,并非脉纹紧密就是绝对优势,匠人利用叠加,扭曲,夹杂,淬炼等各种方法,将武器每一个部位都铸造成各有用处,虽然不一定能将材质效果发挥最好,但好的武器都能将所有材料利用到恰到好处。 “不需要一定是金属,景州有最坚硬的冰晶石,天生棱角就能断金切玉,但是很脆,匠人无法锻造,你只要用冰晶石做出兵器的样子,再以金属脉纹同化,使之坚韧,便是最好的武器,先让一人持此剑去无华城与人比试,引起人注意之后在坠星箭爆发的日期,到城外举行试剑会,少说也能引半城人出来,多做两把,到时候设几个擂台,就算看热闹,他们也不会错过这种大事。” “靠谱吗?”萧若佩没有见过景州试剑会盛况,对景州人在武器这方面的狂热并不了解。 “皇院要掩人耳目的时候,外城擂台上就会举行试剑会,破风城倾巢而出。”水宁对此信心满满,“不过此事还需要皇院出手,在试剑会之前造势,试剑会场做好防护,才能确保损失减小到最少。” “取冰晶石来吧,晚饭之前我应该能做好。”萧若佩暂时放下了长生阁,转头应对起眼下的事情来,没有其他办法的前提下,先做能做到的事情总不会错。 看着远去的萧若佩,江无浪拳头紧握,心里默默喊了一声:“城主…”昕竹虽然没有承担城主之名,却担下了城主之责,一位城主能压得土血灵之祸不能过耀日城半步,两位城主,就算不能敌旧天道,也应该足够让他在耀日城墙上撞个头破血流了。 第八十四章 冰晶石剑 “所以说你们在皇院闹了事才过一天,就想让我们帮忙?”赵城远惊讶地看向萧若佩,他不曾想过这人外表文质彬彬,脸皮居然能这么厚,提出这种过分要求居然没有半点不好意思。 萧若佩将粗布包裹的冰晶剑放到赵城远面前道:“事成之后,剑归你们。” “这次这么大方?”赵城远将信将疑伸手撩开布包,里面裹着一把白鞘长剑,剑鞘不是寻常皮质或木质,而是由白石造就,白石浑然一体,上下找不出一丝人工痕迹,若云黄色石纹恰好装饰使剑鞘不至于太过单调,鞘口鞘尾都是透明的冰晶石,没有鞘箍,不能悬挂,只能手持,显然不是为文人所制。 裸露在外的剑柄材质同为冰晶石,赵城远虽有预料,等到抽出剑身发现居然通体由冰晶石打造的时候,还是略微吃惊,如果说这是天然形成的,他绝对不相信,但是剑身没有半点加工过的痕迹,并且整个冰晶石剑上毫无瑕疵,别说犹如天成的剑形,就算找出这么一大块天然冰晶石都是不可能的事情,莫非是萧若佩以控脉能力制造? “需要什么样的纹路,我可以给你们做出来。”萧若佩自信摊手,很明显的解答了冰晶石剑来历,他不信皇院能抵挡得住这种诱惑,首先冰晶石剑对他们研究脉纹有很大帮助,其次用以造势,也是比剑锋还要锐利的东西,拿出去说皇院天命所归都没有什么大问题,就算再不济,装装门面也相当的有份量。 冰晶石剑入手十分舒适,握柄没有石头的坚硬质感,反和木柄差不多手感,又有着冰晶石特有的清凉,清凉之气传到手掌之中,沿手臂透入身上,居然能舒缓用力持握时候产生的疲劳,就算赵城远并不精通武技,没有怎么勤奋锻炼身体,握着也不觉得沉手。 竖起剑刃往桌角一放,桌角悄无声息断开,切口光滑如镜,他收剑笑道:“我要是拒绝,问龟回来得骂死我。”不仅仅是价值问题,这是人类第一次掌握着天地伟力的实物见证。 “剑格雕上瞄窗,剑身描脉纹箭。”想到这里赵城远没有继续客气下去,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既然萧若佩毁掉的坠星箭如何都不可能还回来,起码意思也要他意思一下,要不然他赵城远在手下那里怎么找回面子。 萧若佩随手一拂,将抽取脉纹留下的粉末扫走,冰晶石剑已经按照他的要求浮现出新的花纹,“那就这么说定了,造势由皇院完成,无华城安全也由你们负责,剑就放你这里了,我们先走一步。”他说完便离开,出门之后直接腾空而起,留下赵城远想要多说两句话都没来得及。 “看来无华城的情况很严重啊。”他拿着手里冰晶石剑,用力一抖,剑身居然有轻微弯曲的迹象,这是金属才有的韧性,却被萧若佩随意赋予在冰晶石上,就算神异也不过如此,喜滋滋地收剑入鞘,“回去就说这是萧若佩的赔礼吧,免得他们在背后指指点点说我不够魄力。”他心中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皇院一直寻求的能力之一,就这么轻易到手了? 赵城远怀疑萧若佩的动机并非无缘无故,毕竟皇院没有给萧若佩留下好印象,他会平白扔这么一个大便宜过来? 且不说赵城远的纠结,萧若佩心中此刻也并不安宁,昨天铸造冰晶石剑的时候,他察觉到自身的本领,似乎正在向一个人靠近,木灵天光! 搬运空间,等通脉劲大成之后能够做到,萦枝是木灵天光操控脉纹制造,与他锻造冰晶石剑手段如出一辙,御使天光更是属于他们的专属本领,苍圣莫非要自己代替木灵天光镇守木灵源?当初传话让他去青玄峰,莫非是在测试有没有资格? 木灵天光创造世界如果成功,必然会卸下守护天光职能,苍圣想要天光永传,应该会考虑继承人的事情。 想到这里萧若佩都有些心底发冷,长生阁护书还好,起码有人陪着,在长生阁范围内活动没有什么约束,也能登楼知道很多秘密,到死不会抱憾终生,如果接替木灵天光就真是麻烦了,没听到他自己为了打发无聊,都以长时间的睡眠来渡过漫长岁月吗?空无一人的木灵源,虽然霖花很美,但这不足以成为自己接替木灵天光的动力啊。 “希望苍圣要我做的事情早点做完,然后这一身本领还归天地,我还做个简单的韶风令吧。”想着事情的时候,人到了白梅堂上空,下方已经备好了马车,云叶等人都在等着他。 萧若佩降落下来之后,给了众人一个事情办妥的表情,高长令有些不舍:“哼,白白便宜了那些家伙。” “粗制滥造的东西,不冤枉,也就冰晶石值些钱。”萧若佩笑道:“昨晚不是见我拿把木剑都砍断了么?” “你那算什么木剑!”高长令依然不服气:“有本事也给我一把凭空变出来,随手能切开冰晶石的木剑?” “没本事。”萧若佩毫不犹豫地将高长令的希望掐灭,解决了坠星箭的问题,他不能将实情相告,也不希望这件事一直压在众人心上。 萦枝剑虽然他不经常使用,但是却一直留在他的身体里,那种血脉相融的感觉随着时日增长愈发强烈,昨晚测试冰晶石硬度时候,他就确信萦枝能够切开,否则也不会轻易拿出来尝试。 登上了马车,车厢里头宁仙心正抱着一个枕头昏昏欲睡,见到进来的是萧若佩,她揉了揉眼睛慵懒问道:“事情办好了吗?” 萧若佩点头轻声回答:“宁前辈你安心睡觉吧,我会看着他们的。” 宁仙心“哦”了一声,头埋进枕头里放心呼呼大睡了。 昨晚与云叶交流脉纹知识后,她整晚没睡,这不是第一次,之前拿到江无浪的钓竿也同样如此,在寻找入意道路的问题上,她已经达到废寝忘食的地步。 辞别水墨水宁之后,萧若佩一行人踏上了前往无华城的路途。 马车摇摆之中,江无浪心头的疑问终于还是压不下去,虽然他现在对萧若佩的信任已经达到了很高的程度,但是对旧天道的敬畏更深,这一车人,就他知晓内情,所以萧若佩摆在表面上的轻松,反而让他觉得事情不简单起来。 “萧大哥,我们能将坠星箭解决吗?” 萧若佩转头对旁边说道:“长令,我没有进太学院,对星位不算熟悉,你能跟他说一下么?” 高长令闻言也略有所思:“你是说由天境屏障说起吗?” 萧若佩点头:“他的目的不会是星辰那么简单,都有关系。” 似乎被萧若佩的自信感染,高长令也放松下来,他清了清嗓子道:“天上星辰共有三十六万,分成十二个区域,名为北三区冬、斗、薇,西三区就是我们现在头上,有秋、极、恒,东三区有春、云、琅,南三区是夏、雀、和主你们明州的玄星位,可以说它们铺就了天光散播天地的通道,星辰共同聚成了天境屏障的稳固框架,甚至太阳月亮悬在天上都有星辰的功劳,星辰数量并非一直保持不变,在三千年前,天上星辰才固定下来为三十六万整数,也就是说,现在是星辰圆满,天境屏障最为稳固的时候,坠星箭如果有能力,三千年前就应该破坏了天境屏障,何必等到现在…” “三千年前…新纪元从三千年前开始?”萧若佩听着他说话,突然想起与钟问龟在长生阁上的讨论。 “是,卢先生也和我们说过这事,说新纪年与星辰圆满有关…等等,传说自三千年前结束,法修也大概在那个时间隐世,星辰就是法修?”高长令意识到其中问题,终于明白萧若佩的信心从何而来。 萧若佩并没有直接回答他,他问起来不过是才知道钟问龟在长生阁对他有所隐瞒,没理由高长令知道的事情他不清楚,也就是说他早就明白了星辰是法修所化。 放弃坠星箭计划,恐怕就是因为知道了这个秘密。 见萧若佩沉思,高长令一拍手掌道:“难怪你完全不担心,如果这次能够引到法修出手,那可真是…值了!就算丢半条命都值了!哈哈,博课此行结业,就算先生也没有我见得多!” “法修吗?”江无浪担忧依然没有去尽,耀日城的祸事大不大?法修有没有出手帮助他们?一百年来都没有!他们高高在上,又怎么会注意普通人的生死? “放心吧,这次可是直接威胁到了他们。”萧若佩看出江无浪的想法,便开口安慰他。“我们只要安置好无华城,不要让人在这次动乱之中受伤就行了。” “那我来这里是因为什么事情?”江无浪抬头问道:“我始终觉得来到这里一定有原因,如果只是这么简单的事情,换了别人也能做到,我不会觉得有留下的必要,耀日城更需要我。” 江无浪因为长久接触两种意境,已经能隐隐察觉到自身与天地联系,对自身存在十分敏感,可惜他没有入意,并不清楚自己本命,也找不到自身在天地之中的安放位置。 想起长生阁书中关于星灵的记录,萧若佩看了看江无浪,心中暗道:“或许此行非你不可呢?”他能感应到自己的必要性,那这一趟肯定少不了他。 这事不能明说,揭晓的时候,江无浪就会明白自己用处,焦虑自然烟消云散。 第八十五章 意根生树 “你要跟我打一场?”萧若佩奇怪地看着云叶,是学会了通脉劲让他过度膨胀了吗? “宁前辈说要看实战效果,浪哥两种意境太无赖,高文氓又是个弱渣,只剩下没和你动手了。”云叶一脸期待的模样,可不太像是被宁仙心逼来的。 “喊谁文氓呢!你云宗的名声就好听了吗?”高长令不甘示弱,经过几天熟悉,一群人关系都亲近了不少,尤其江无浪和云叶,已经到了称兄道弟的地步,两人同岁,因为江无浪不清楚生辰,所以当了兄长,不过萧若佩估计他俩是靠着武力决定谁做大的。 “萧若佩,教训他!让他看看文人好不好惹!” 用拳脚来教训不管结局如何,都是武者赢了好吧?这样的胜利与文人有什么关系?高长令遇事不决上拳头的方式,的确没有辱没‘文氓’的称号。 “萧大哥逼退过妄水城主。”江无浪这才透露出萧若佩没有天光加持时候的真实战斗力,云叶一脸惊愕的回头望着他:“你不早说!” “来不来?”萧若佩吞下干粮,喝了一口水,他也许久没有活动过,不知道天光对身躯的淬炼效果如今到了什么程度,加上能从脉中借力,真打起来,恐怕一拳能把人打飞到看不见。 “来。”云叶虽然心中忐忑,想起萧若佩没有认真学武,还是有些侥幸。 萧若佩起身:“我就不用脉纹箭射你了,只从脉中借力。”还在他身上游走的天光随着他的发力,淬进四肢百骸,周围气脉之中的天地之力被他吸引,这是萧若佩也不曾认真体会过的全力状态,也是他第一次想看看自己能做到什么样的地步。 抬手,缓缓摆出八州拳掌式的起手式,五指似无力的曲张,掌却未盈,爪又无钩,拳嫌无力,指尚缺直,这个动作随时能变换出八州拳掌式的任何一招,一脚冲前欲扑,一脚垫步朝后,对手很难预料到他究竟在做躲避动作还是准备突袭进攻。 身躯微躬,却是全身积蓄着随时爆发的力道! 身处景州,宝铁生辉就是最有力的蓄力招数,他的宝铁生辉,已经是经过他改良变成最适合自己的招式。 萧若佩的身躯猛然绷直,化作流影直袭向还因为他突然转变而稍微呆滞的云叶,循规蹈矩不仅是一种性格,到了他身上已经算一种能力,当他进入武者心态的时候,真打起来不会有半点不像武者的地方。 云宗轻身功夫有独到之处,只一眨眼,云叶脚下生云,对手到达之前人已腾空,萧若佩越过云叶原本所在继续前冲,不过身躯翻转了一个方向,一脚落处,脉纹纠结起足够承载他力道的韧性,将他落下的脚步用力向上垫起,面朝云叶腾空方向斜蹿起身。 “砰”空中一身脉纹绷响之声,云叶朝着起身的萧若佩迅速接近,他的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如果在地上,云宗不敢说天下无敌,到了空中,有踏云步绝学的云浪宗,真有将天上云朵踏于脚下的雄心! 如今又练成了通脉,他还需要惧怕对手掌握了什么样的能力?只需要知道自己学会什么就足够了! 四团云气接连爆发,云叶从脉之中借力,这一撞比起云天在青玄峰十一连踏也没有丝毫逊色。 “轰”两具人影急速相接,云叶空中定身,萧若佩被撞得跌落,即将落地时候,他终于连接上周围气脉,承接悬浮在空中,刚才云叶那一撞虽然凶猛,但是他却感受不到自身有受多少伤害,力气相差太大了,甚至他知道那一瞬以现在身躯的力量,就算硬撑也不会有太大困难,但是云叶估计要受不小的的罪,所以他没有硬接,而是顺着他的力道弹开。 而且云叶的力道十分特殊,他用上了大浪吞空势,萧若佩也不清楚为何自身与他相遇的时候,居然会被撞退这么远。 “云州气韵,八州拳掌式究竟是如何将这些力量隐藏在招式之中?”萧若佩思考着,手却没有停下,一把抓起云叶周围气脉,用力一扯,要将他拉下来。 云叶借助了他的拉扯之力,转瞬又截断周围脉纹,脱离他的控制,起脚往地上萧若佩踹去。 这一脚落在了目标上,却没有任何作用,连一声响都没有发出,就被萧若佩一手抓住了,云叶借助脉力和拉扯之力,居然不能移动令他脚步移动! 云叶刚想借助周围气脉之力逃离,发觉萧若佩已经放开了手,他想要拉着自己后退的脉力,也变成了把他从天上扯落在地。 萧若佩旋身,原本抓住他的手掌,此刻紧握成拳,从周围天地之中引动的力气聚集在这一拳上,狠狠朝着落地的云叶身上砸下! “全力?”云叶不敢相信,不过是比试,怎么萧若佩像是全力以赴了?他可不像是那种能下狠手的人! “轰隆!”萧若佩一拳落地,居然引起周围大地震动,飚起尘土,弥漫了两人战斗的区域,围观的三人不得不后退以躲开迸射出来的碎石烟尘。 尘嚣落地的时候,众人都被眼前出现的景象震惊,刚才萧若佩拳头落下的地方,居然砸下来一个拳形的大坑,云叶落在坑底凹陷处,刚好是处于拳形巨坑缝隙上,那一击落地时候,萧若佩以脉纹扩散了力道,落在云叶身上的起码稀释了十数倍,因此他倒没有受到多大伤害,只不过被吓得站不起来。 “厉害!”高长令是除了云叶之外受到惊吓最大的人,他不清楚武者的破坏力,因此看到陷下一人多深,如同一口池塘大小的拳印,差点吓掉了下巴。 “这力道,比起入意来都算是威力巨大了。”宁仙心也啧啧称奇,她本以为云叶与萧若佩打起来,最多也就是能从脉中借力所以力气大些,还是以招式取胜,却不料萧若佩光凭着力气都能破去所有精妙招数。 萧若佩拉起云叶,借机将周围游移的天光灌入他身躯之中,平复他受到的惊吓,然后跃出拳坑走向宁仙心问道:“能看出什么来么?” “武者的意境,像是一个大树,练武之时就是种下一个种子,等到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时候,武者能掌握的,也只是从种子里面长出来的一条根须,但是通过这条根须,他却能连接上因为自己长起来的大树,这片大树留下的阴影,就是武者意境范围,阴影形状,就是武者意境能力。”宁仙心说出了自己的见解。 “我将入意武者与天地连接的气机称为念根,说到底,武者发力不管哪个程度都是从自己发动,由自己主导,你们两人刚才许多手段都是从天地发力,力根不在身上,在天地中。” “但是以自身心意替换成天地威能,路径是一模一样的,你们能借用天地间已有,并被自己看透的力量,武者不需要看透自身意境力量来源和本质,可以任意借用。” 听到宁仙心的话语,萧若佩却有新的疑惑升起,“武者自身都不了解自身意境本源,旧天道又如何看清楚?他究竟是怎样从苍圣身上窃取道力?” “你记得宋前辈的意境吗?”宁仙心又问了一个问题。萧若佩点点头,那是坠落的武绝峰气势所聚,就算昕言也不敢正面硬接。 “就算是已经消失了的东西,意境依然能够接触到,总体来说,入意武者是心里认为他们能做到某件事,那就一定能达成,足够的信心积累和对武道的理解,就是入意根源,你们刚才的通脉劲,如果没有了脉,就做不到如今地步,受到了天地之力的限制。” “那为什么要修炼武技才能入意?”萧若佩捉住了重点,天地气韵并非由武技引动,更重要的是个人的悟性,窃得天地道力,并不一定需要武技,旧天道还不如将天地之力运行的方式写出来,让人学习之后更加容易从新天剥离道力。 “融会贯通,与人交流,与天地交流,肢体动作是最根本的语言,入意需要武者互相激发才能发动意招,这是一种交流,和平时说话一样,很多道理不经过讲解,没人理解,武技也是一种文字,能将一些东西表达出来,招式动作是一个个字,累积起来形成一篇绝世文章,写出了那篇文章的人,就是入了意,但不代表他随时都能写出同样境界的文章。同样,没有学会写字的人,就算你胸中锦绣万千,拿起笔还是写不出一个字,你就是没有学会写字的人。” 高长令听到宁仙心的解说,越发印证了自己在长生阁的发现,不禁插嘴说道:“对对!先生说过一样的道理,文字能够解说存在的道理才是它延续至今的原因。” 宁仙心却反驳了他的话:“武道不是,武道复杂一些,说成字只是方便你们理解,我说过意境是长出来的参天大树,天地间原本所有的道理,只是种子,学了再多的武技,也只是装下更多的种子,与普通武者没有任何差别,所以武道门派历来注重武技质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人学习多门武技的武者,也不存在掌握武技越多就越厉害的人,武者更注重种子种下之后长出来的新芽,那是本不存在的东西,属于武者意愿对天地的改造,虽然同样从天地借力,但是经过意境的转换,那已经是新的东西了。” 旧天道并非要所有天地间的武者从苍圣窃取道力到他身上,他是要所有武者成为自己所在天地的主宰,挖空苍圣道力! 第八十六章 试剑无华 皇院虽然隐秘,但是掌握的势力庞大,办事效率也高,这点如今逍遥界哪一股势力都比不上他们,就算界御皇帝亲自开口,也需要经过群臣决议,皇院则不用考虑这些事情,赵城远的消息一到无华城,冰晶石剑的影子都还没见到,这边皇院势力已经通过了郡御府拿到了举办赛事的许可,第二天就在无华城外搭起了架子,挂上了试剑大会的牌子,数百工匠同时开工,上千的劳工在工匠的指挥下有条不紊地在巨大场地上劳作,看他们的架势,简直要在无华城外再建起一座城市,工地上热火朝天的气象,很快就引来了关注。 无华向来波澜不惊,稳重之余,少了许多热闹,更不多人来惊扰这一份清静,但不代表他们与世无争,城中匠师们依然对自身的锻造技艺信心十足,皇院主事把控人心的本事炉火纯青,在擂台搭建新鲜劲引来全城关注的时候,边上竖起一座丈高长剑石碑,请来一位气质容貌不俗的使剑武者从上到下以剑劈出四个大字“试剑无华”。 无华城新鲜事不多,字碑一立,大家都知道这件事是特意冲着他们来的,瞬间便全城皆传,等人群再次将目光聚集到试剑会上的时候,皇院主事之人又摆出了一排断剑,分别列出产地,八大地中城,除了无华,一个不落全在上面,皆是一剑斩断,没有一点阻滞,切口干脆利落,像那些断剑是泥土做的。 一连三次冲击,彻底将这件事情在整个无华引爆,就算三岁小儿也知道有人来挑战无华锻造技术,而且给足了面子,将七大地中城都削过了才找到他们头上,气愤之余,还让无华人心中有点小虚荣,这些人是将他们当成了景州主心骨了啊,无华城不知道多久没有感受到这种待遇了。 不过这群人摆出的阵势虽大,却没有拿出实质的东西来,那把传说斩断了七大地中城武器的利剑,没有任何人见过,直到擂台搭建好的那天,数位城中有名望的巨匠被一神秘人携剑拜访,之后那些铸造师都在自家门口挂出被斩断的武器,闭门不出,只留下弟子传话,匠师要打造新的武器,在试剑会上一雪前耻。 这下全城哗然,那把剑的存在已经毋庸置疑,无华城,不,是整个景州的声誉正在经受严峻的考验,他们已经是最后一道关卡,只要被人突破,以后景州就是逍遥界的笑话了,作为最后的屏障,无华不表现出足够的本事,到时候景州最大的笑话就是他们。 城中匠师集结起来,如今已不是敝帚自珍的时候,面对这种程度的挑战,应该群策群力,取长补短,集全城之力锻造武器作为压轴,才可能在试剑会上保住景州的尊严。 杜铁山也在被邀请的铸造师之列,他家传叠纹法是城中公认能将矿石杂质清除最为干净的手段,为了防止别人察觉到箭头的秘密,杜昊稍微停止了挖掘裂地箭头的动作,三代人都过去了,不急一两天,再说他也是个喜欢热闹的人,又当十五岁的好动年纪,于情于理,这般难得的大热闹不去凑一下都说不过去。 当他赶到擂台边上的时候,却看见那群搭建完擂台的工匠还没停止劳作,忙着在擂台周围打下地桩,看地桩的深度,明显不是为了临时比试的擂台所做。 “这里为什么要打地桩啊?”他好奇的上前问监督工作的人。 那人回头看到是个小少年,也不以为意,反问道:“你是本地人?” 杜昊点头,他的年纪在别人眼里也就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孩,那人没有丝毫怀疑道:“给你们扶着,省得你们输了的时候站不稳。” 说话这么冲?这群人不是明摆着来讨打的吗?杜昊认真看着周围的木桩,那些奇怪的木头上条条扭曲的纹路,让他隐隐有些熟悉感觉,与他在挖箭头时候感受到的压迫感十分相似。 两者如果有关联,试剑会的真正目的就不得不认真考虑了。 “大哥,能让我进去看看那把剑吗?你看我身上没有几两肉,等比试那天太多人肯定挤不到前面的。”杜昊力气并不小,他的筋肉也因为在箭头长久的淬炼之下浑身凝结,结实无比,只不过穿着长袖衣服的时候被遮挡看不出来。 那人上下打量了一下:“人小鬼大,你倒是个精明的,要想看也容易,回家跟大人闹一下,让他们给你打一把武器,到时候拿来报名参加比试,不仅能看到,运气好还能留下斩断的剑回家放着。” “运气不好呢?” 那人神色一肃:“连人带剑一块斩成两半。” 话到此处,杜昊哪里听不出来他是在吓唬人,既然那个势力安排了这么一个浑身都是硬骨头的人驻守,他们应该做了充分准备,防卫手段也不是一个小孩能轻易突破的,寻常办法是进不去了。 也不知道这股势力从何而来,又与箭头有什么关系,事情奇怪,他不敢多问,省得惹人生疑,于是离开工地,正要回去和父亲商量自己的发现,远处尘土喧嚣的路上来了一辆大马车。 马车上帘子掀开,一个面貌和善的妇人从车里探头出来往外看,刚才和杜昊说话时候语气到处都是刺的守卫见到车上妇人,一张冷脸此刻笑得如同六月骄阳,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前来,就差用跑的了:“宁前辈,成余在此等…” 话未说完,杜昊在他眼前与减缓了速度与人行走了快不了多少的马车车辕擦身而过,然后身子一偏,脑袋在车身上磕了一下,人打着轱辘转了几圈,扑倒在马车旁边。 成余受此惊吓,剩下的话语吞回嘴里,场面顿时安静。 “小鱼,他是谁?”马车停下,宁仙心当先走下来,成余急忙两步赶到杜昊身边,翻过了他软趴趴的身躯,粗略查看一遍,并没有在他身上发现明显的外伤。 看过人没大碍之后,他才抬头回答宁仙心:“人没事,这是来看热闹的小家伙,刚才问我想要进去见识,被我拒绝了。” “让我看看。”宁仙心上前蹲下身子,手搭上杜昊脉搏,又撩开他头发仔细看了看脸色,刚才她就见到这小孩故意撞上,马车也没有感受到很强烈的冲击,经过确认之后,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后生,别装了,地上都是尘土,快起来,你家里大人呢?” “不起,除非带我进去。”杜昊睡在地上,嘴上虽然开口说话,眼睛却依然闭着,摆出了把赖耍到底的模样。 成余刚才受到的惊吓不小,此刻知晓是杜昊玩的障眼法,尤其是肇事者明知败露还死装到底,这种不要脸的姿态,十分讨打。 他正要发作,马车上又下来几人,萧若佩眼光落在地下的少年身上,轻咦一声,脉纹感知到达那人身边时候,居然发生了扭曲,变得沉重起来。 脉纹也会发生重量变化?萧若佩扫视了一圈周围,将脉纹感知散发出去,却发觉除了躺在地上的少年之外,所有人都十分正常。 “这里只有他是本地人吗?”发觉了异样,他便开口询问。 成余看他一眼摇头答道:“很多人是来看热闹,聘请的工匠也有不少本地人。” 萧若佩略微思考,走上去蹲下:“起来吧,我带你进去。” 数天相处,高长令多话,经过他的转述,宁仙心已经大概知道萧若佩是怎样的人,除非他自愿,否则想从他身上占便宜的人都会被他算计,他不可能因为可怜地上少年而带上,难道这人有值得萧若佩计算的地方? “他与坠星箭有关。”萧若佩没有隐瞒,拉起小孩道:“我带你进去,同样你也要带我去看坠星箭,我们为此而来。” “坠星箭?”杜昊终于睁开了眼睛:“你们叫它坠星箭吗?” 成余急忙阻止他们继续说下去:“人多嘴杂,萧玉侠小心。” 萧若佩摆手道:“无妨,外面听不见。” “你们找那箭做什么?”整个无华城就那一支箭头特别,杜昊哪里还猜不出萧若佩一行人目的,脸上神色凝重起来,如果这群人与自己方向一致倒没有大碍,万一他们想要利用那支箭头做出有害逍遥界的事,杜昊明白凭他们父子俩的本事,不可能对抗如此强大的对手。 成余退后几步,果然只见几人嘴巴张合,却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怕漏过什么重要消息,又急忙跑回来,心中对萧若佩的本事也放心了一些。 听萧若佩道:“…我们进去再说吧。” 杜昊拍拍身上的灰尘,一个闪身躲在宁仙心后面:“我跟大娘进去,她面善,你看起来就是在打我主意。” 高长令忍不住一拍肚子大笑:“你也有今天?”当初青玄峰上苏流穗说他‘看起来就像骗人’还言犹在耳,见有人落得与他一般下场,尤其这人还是萧若佩,与苏流穗关系匪浅,怎能不让他捧腹大笑? 杜昊莫名其妙的眼神之中,那个笑着的人朝着他竖起了一个大拇指,发自内心的笑容和友善的举动,顿时让他对高长令好感大涨。 第八十七章 长令释疑 成余带他们到了旁边临时搭建的木屋之中,杜昊到了门口却踟躇不敢入内。 “我不一定能带你们去看那个…坠星箭。” 众人还没有发问,他又忙不迭地解释道:“箭头是我曾祖做出来的,那时我没出生,具体情况不太清楚,只知道地中城的裂缝,就是因为那支箭头出现,曾祖留下遗训吩咐我们必须将箭头挖出来销毁,如今箭头所在之处的确发生了异状,如果确认你们有办法取出,我会带你们去,你们没有本事就不用探究到底了,我家的事情我能处理。” 说完他如释重负又充满期待地问:“你们还能让我看看那把剑吗?” 原来只是担心自己无法完成约定,云叶闻言一手叉腰一手拇指点着自己鼻子自信回答道:“我们这一群人都没有办法解决,那逍遥界没有几个人能够帮到你们了。” “别说得这么满,坠星箭已经连接了全景州的脉,我们能提得起多少?光是地中城这一片,我们两个加起来也不够。”既然杜昊先表示了自己的实诚,萧若佩也不敢以大言相欺,反驳了云叶之后,他对门外杜昊说道:“我们没有必然成功的把握,但是做了力所能及的准备,试剑会的目的,就是在万一失败的情况之下保住无华城大部分人的性命。” “那支箭头对无华城有危害?”杜昊闻言有些吃惊,尽管那是他们家里流传三代的祖训,但是到了杜昊这一代依然没有发觉那支箭头有什么动作,他们都有些松懈,杜铁山都已经想着放弃无意义挖掘箭头的行为了。 “坠星箭以地为弦,试想一下弓箭离弦之后的弓弦震颤,箭射出的时候,无华城就会是那个状况,这支箭只射一次,箭出之时,弦断弓毁,地弦崩断的景象,说天崩地裂并不过分。” 萧若佩一番话吓得杜昊浑身冒出冷汗,他急忙问道:“既然这样,为什么不告诉大家?” “你知道一些内幕,可能会听信我们的话,其他人呢?就算借助王道势力大力宣扬,有多少人会相信我们?一时间又能劝多少人离开无华?”萧若佩反问他:“你是本地人,由你转告他们,他们能听你的搬走吗?” 杜昊想着头也逐渐低下,他没有把握让无华一城人能听他的话:“但是也有人不一定会来参加试剑会啊,他们怎么办?” “只能让试剑会更吸引人了,看见那些木桩了吗?那是太学筑院定门的知识,打下去之后,这一片地脉就稳固了,即便是坠星箭发射,也不能波及到木桩范围之内。”高长令表现出相当的自信,好令杜昊放下心。 “…”杜昊消化完几人告诉他的事情之后,良久才抬头问道:“我怎么才能知道你们是真心实意地来解决坠星箭的隐患,而不是利用它来做坏事,骗我带你们去找到箭头?” 萧若佩上前一步,杜昊却警戒着后退,到此时他依然不相信这群人会无缘无故千里迢迢跑来帮助无华城解决问题,再说那一支箭只有他一家人知晓,这群人又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萧若佩只得退回原地,左右看看,也就高长令算得上能说会道,杜昊也对他有些好感,于是和他说道:“先和他说明白,免得他回去到处传播引起恐慌。” 高长令点点头表示了解,他走出木屋,带着杜昊走向热闹的工地。 “你看他们在做什么?”他指着工地上的工匠问道。 “打木桩,刚才你说是定脉…太学院教这些东西吗?” “教得可不少,我学了一年多了,只学了一门能让人信服我观念的辩课,如今正在学第二门博,在我看来,他们不只是在打木桩,更是在给逍遥界治病。” 杜昊的好奇心被提起来了:“怎么治?” 高长令找了一个不那么喧闹的角落,在工匠们休息时候坐得光洁发亮的石块上面坐下来,指着另外一块石头道:“我给你讲个故事。” 杜昊顺着他的手指坐下,故事谁都喜欢听,而高长令说的与箭头息息相关,更令他上心。 “从前有家姓扁的医师,他们家有兄弟三人,尤其是最小的三弟,任何疑难杂症到了他手里都能药到病除,所以大家都认为他的医术最好,某个人闲着没事就问他‘你们三兄弟谁的医术最高?’,不怪别人有此疑问,因为他家里三人虽然传承同一门医术,但是水平却天差地别,老三妙手回春,一眼能见病根,一剂能解百病,老二虽然没有三弟本事,但是治疗小病小痛十分灵验,从无误诊,他们大哥却十分荒谬,别人有个头痛脑热便让他手足无措,不敢下手,要个几天才能完全治好。”高长令说到这里问杜昊道:“你觉得他们三个谁厉害?” “大哥。”杜昊自认为聪明,毫不犹豫回答,想要将高长令接下来要灌进他脑子里的水堵回去。 不料高长令反口就是“诶”地应了一声,这下出乎杜昊预料,差点没有缓过来将要讲的话打乱,明白自己莫名其妙地认了大哥之后,他只能悻悻地将话题带回故事之中:“你们讲故事老是喜欢这种反转,谁都有想到结局,别自欺欺人好吗?”高长令不讲坠星箭的事情,反而扯到医师头上,这才是让他生气驳他面子的地方。 “人是因为不了解才会产生误会,因为不了解医师,把大病未发就根治了的大哥看成庸医,如果大哥明白告诉病人有大病潜伏,反而会被人认为是危言耸听,只是吓人给他高额诊金,误会他的良苦用心,为了避免落得如此下场,他甘愿承受庸医之名,不能和无华城的人宣扬真相,便是这个道理。” “那个看起来满脑子都在算计别人的人真是来为无华城治病的良医吗?”杜昊对萧若佩的怀疑还没有去除,那人看起来不是能承担这么大责任的模样。 “算计?他那是因为见得多所以想得多,又没有去学怎样将想法隐藏起来,所以看起来心事重重,但他绝对不是坏人,虽然也不是什么良医,逍遥界的隐患已经逐渐显现,已是到了病情十分严重的时候,我们补救不及,真正能在病发之前都能看见的人只有苍圣,还有…诱使病发的人,你无非是担心我们属于他那一方的人,这点我没有办法给出证据证明我们与他无关。” 高长令话到这里指了指天上道:“他的目的是天上星辰,我们不一定能应付,这次到你们这里更多的原因是为了救人,这一点你无论如何都无法否认,如果我们要帮他,何必多此一举,无华城就算因此毁灭,传到我们耳中不过能让我们感叹一句天地伟力,凡人难挡,又能给我们造成什么灾害?你若真怀疑他,不带他去,不用两三天他也有办法找到那支箭,到时候撞见你们,解释更加困难,所以才先让我和你说清楚,万一我们真有办法从根源上解决,试剑会就是景州盛事,如果失败了,这里也能成为一个庇护所,无华人只是来看一场大戏,又有什么损失?” “除此之外,你担心的无非就是我们不能解决问题,反而牵扯到其中无法脱身,却没有想过我们既然来到了这里,就已经和此事有关了,如果不能见到坠星箭,无法准确预测到它发射时间,到时候与无华城俱毁的,就是我们。” “你想着靠自己一个人处理,前提是那支箭不会有变化,它若有变化,你也必须变换方法才能应对,我们带来的就是变化。” “你曾祖父算是亲历过那人手段的人,所以他看得见那支箭的危害,才会留下让你们销毁它的遗嘱,刚才那人你觉得他有异心,我还觉得他有异心呢,我跟他那么熟,又同行了几天,半点口风也不给我透露,整的我像是个局外人一样,不过我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所以才不会误解他。” “世上的偏见误会产生的原因都是不够了解,所以我们太学院有博课,只有看得多,才能更公平对待各种人事,后面的论课才能有公正可言,有了公正立足,之后传课才有资格让自己言论传世,人皇萧遥在苍山以仁立誓,人类得主逍遥界,仁字作何解释?二人同心,前提就是理解,这是人居天地的根源,也是人与人相处的基本,能体会仁字,面对强者不会卑微,面对弱者不会自高,处理人之间互相理解的关系,正直足已,理解之后,觉得我们与你所想不太一样,再与我们分道扬镳也不迟,切莫没有了解之前就给他人下定义,先入为主的观念会让你的判断出现偏差。” 杜昊听着高长令的长篇大论,眼中神色逐渐坚定,终于等他停了口,杜昊已经做好了决定:“我带你们去,这里的事情解决之后,我想去看看,看看太学院,看看除了那个山洞里的箭头,世上还有什么!” 解决萧若佩的托付,还忽悠到一位与直接涉及到天地斗争之中的人对太学院感兴趣,高长令对自己一番话语十分满意,杜昊看不见的时候,他嘴角浮出一抹得逞的笑容:“没想到我才是打你主意的人吧?等太学院也有了和天地直接联系的人物,萧若佩具体看到什么,我们也能看见了。” 杜昊浑身一抖,奇怪地望着远处的木屋,先入为主的观念已经误导了他的判断。 第八十八章 坠星箭出 “进去之后,我帮你谈,你不用开口,只需要摇头点头就行了。”高长令站起身,杜昊已经被他说服,接下来还要从萧若佩身上取得一些好处才行,否则太学院就算有了与天地直接联系的人,进度也赶不上他们。 杜昊点点头,他自知口才不如高长令,再说他们互相知道根底,由他来谈,自己旁观,更加探得清楚几人底细,高长令的提议对他百利而无一害,万一不合心意,摇头离开便是。 高长令见状,带着他走回木屋,走在前头的他表面平静,暗地里已经兴奋地想搓手,这一路上走来,云叶掌握着通脉劲,江无浪出生在与坠星箭密切相关的明州,宁仙心研究入意二十年,这一段时间就已经超过了高长令的年龄,走过的桥比他走过的路还长,与萧若佩交谈时候也能不落下风,还可以提出一些颇为有意思的观点,几人经常会因为她的提议讨论不休。 “我真是时常因为见识不够而和你们格格不入啊,这样的日子终于要结束了。”高长令信心十足推门入屋,进去之后看见一群人围着无华城沙盘正在听成余介绍:“…就算无华崩塌,这边的角度最不容易受到冲击,加上定脉保护,只要处于擂台范围之内,应该不会受到致命冲击,我们有足够的能力控制局面。” “我们要做到绝对,不是应该。”宁仙心看着沙盘形势沉声道:“想要让逍遥界接受皇院,就不能有一丝纰漏。” 高长令有些奇怪宁仙心的态度,她在破风城的表现一点的不像皇院的人,相反还经常帮着外来的他们,一路上也和萧若佩有说有笑,要知道萧若佩可是亲手破坏了皇院数年计划的人,相反面对成余时候,开口就为皇院考虑,态度也明摆着的支持,莫非赵城远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她? 他们的讨论正告一段落,见高长令进来,后面杜昊乖乖跟着,萧若佩露出毫无意外的表情问了一句:“谈好了?” “他会带我们去,你试试看能不能教会他那些奇怪的本事,小昊从出生就与坠星箭相处,未必不能领悟。”高长令开口道。 萧若佩转头看看杜昊,见他点了点头,便又看回高长令:“怎么我感觉像是你被他说服了?” 高长令不置可否:“说服向来都是双方互相交换条件,第二件事是给他一把冰晶石剑,我们对无华城铁器有足够的研究,他们对冰晶石剑却没有任何了解,这次比试不公平。” 杜昊再次点头,萧若佩直接答应:“这个没问题,我也不想无华输。” 听到这话,杜昊还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这群人特意到无华摆出这么大的阵仗,居然是想着落败?他们不是为了给自己的武器扬名而来吗?难道除了救助无华城什么也不求? 萧若佩答应两件事当然不是没有任何考虑,首先他两种本领都因为苍圣在他身上赋予了使命,他并不想一个人承受这种重担,其次如果他以控脉之术制造的剑压下景州数千年沉淀的锻造技术一头,那就是对苍圣的否认,他创造了没有用处的锻造之道,皇院热衷于此事,也是想要证明这一点,萧若佩则相反。 于是就在杜昊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把短剑从萧若佩手中抛出,落在他的手里,直到冰凉触感让他清醒,杜昊依然不敢相信他这么简单就答应了。 虽然不知道高长令口中所说的本领有什么特殊之处,但是冰晶石剑的锋利他已有所耳闻,就这一把,拿回去功劳比得上父亲他们毫无头绪的研究十天。 “能察觉这把剑的内部构造吗?”萧若佩这次没有逼近,杜昊接剑之后他直接站在原地开口问。 杜昊心中以为他是在考验自己的锻造技术,于是摇头回答:“我不精通锻造,分辨材质也不太在行。”为了挖掘裂地箭头,他没有多少时间学习。 “不需要锻造技巧,试试在不拔出剑的前提下,感觉出剑的形状,告诉我你看到的东西。”萧若佩提示道。 杜昊握剑闭目,很快便睁眼再次摇头,脸色多了几分沮丧,他已经明白这是在测试他的资质,看来自己没有过关。 “学不会通脉劲,我在剑里藏了一些天光,他看不见,也没有办法引动。”萧若佩转头跟高长令说出结果。 早有预料,高长令也没有显得很失望,反而拍了拍杜昊肩膀安慰道:“不着急,这家伙是个怪胎,别跟他比。”刚才一番话是将杜昊的心态眼光抬高,然后再给他看看那些真的无法触及的高处,才能让他明白自身所在,与萧若佩产生隔阂感,将他拉到自己这边希望就更大了。 “你的条件我都答应了,如果没有其他事情,现在能带我们去吗?”萧若佩已经通过成余了解到足够的信息,他们的话题也转向了皇院内部事务,待在这里还不如早早找到坠星箭的下落。 “我回去把剑给我爹他们,应该没其他事情了。”杜昊回答,萧若佩的坦诚,终于将他那点怀疑消融。 萧若佩扫视一圈,众人都表示要同去,这边搭建擂台之事已经处理完毕,由工匠实施下来便大功告成,坠星箭却是他们此行的主要目标,不去见识说不过去。 无华城内,中央平时聚会所用的广场已经围满了城中锻造师,被斩断剑的几位正居中央。 “你看得清楚,那剑真是冰晶石所造?”几人互相印证,终于确认,试剑无华的人掌握了淬炼冰晶石的技术。 天然形成是绝不可能的,他们祖辈与各种矿石打交道,见过最大的冰晶石才拳头大小,一旦受到超过它本身材质能承受的力量撞击,就会碎成砂砾,高温熔炼也不会变形,如今景州只能利用冰晶石碎裂之后天然形成的尖锥,没有任何人工调整的余地,这些人居然掌握着任意揉捏冰晶石的本领,此前没有任何风声透露,以外边搭建擂台表现的势力情况看来,又不像是籍籍无名之辈。 “我打听过了,最近其他地中城根本没有这群人的消息,他们不可能几天之内挑战过八大地中城,冰晶石剑的战绩,除了我们无华亲眼所见,其余都是他们假造的。” “你的意思是他们故意冲着我们来?” “麻烦让让,谢谢…”人群正在讨论皇院目的时候,杜昊从外边挤了进来,他身材瘦小,力气出奇的巨大,自然很轻松地到了中间,还没等别人骂,他便将冰晶石剑抛给杜铁山:“他们说可以随便我们想办法,所以给了我一把,爹你们慢慢研究,我去干活了。” 这一举动直接惹怒了诸多锻造师,他们是多有自信才敢晒出底牌?还有有多看不起无华? 杜昊口中的干活,是指挖掘裂地箭头,旁人听不出话中意思,杜铁山岂能不知,这把剑不是白来,杜昊此时说起箭头,就是告诉他那群人的条件,那些人目的也明确了,不是冲着无华,而是为了箭头而来,旁人不明底细,当然认为无华被人小看了。 他们要用那枝箭头做什么?这么一股庞大势力,凭他们一家没法抵抗,就算他不同意也不可能扭转形势。忧心忡忡地放下冰晶石剑,望着退出人群的杜昊,那个方向上有几位陌生人正在看向这边,看来就是那个势力派出来的代表了,他们没有阻止杜昊与自己交流,应该没用强迫手段,杜昊也不是不明事理,那边留给他处理就好。 他看着远去的杜昊,渐渐收拾起心情,转望眼前已经被拔出来的冰晶石剑,目光不由自主地被这澄澈的武器吸引,与周围的匠师一样张嘴发出轻声惊呼。 另外一边杜昊带着几人进入矿洞,看见他朝着漆黑的溶洞跳下,跃入地下河道之中,踩在软软的水面上,萧若佩等人都有些吃惊,也纷纷随他跃下,与脉连接的萧若佩和云叶却在半空之中减缓了速度,并非他们有意,而是周围的脉纹开始变得凝固,下落速度减慢两人瞬间发觉了不妥,互相眼神交换之后,截断自身与脉的连接,下落速度才恢复了正常,落入水面上又感觉到水面回弹的柔和力道,附近的脉已经全部被箭头感染了,难怪杜昊身上有那些奇怪的脉纹扭曲现象,从小长久待在这样的环境之中,流水都能发生改变,何况人的身躯稳固,经历脉纹长久淬炼不发生变化才是奇怪的。 往深处走去,越靠近箭头河水越发紧绷,箭头附近的水面居然坚硬如冰,但却依然保持着流动,几人看得啧啧称奇,江无浪还好奇地用意境能力引动流水来验证脚下水流实质。 阳光经过上方的洞口的过滤,落到洞内已经有些昏暗,但是那个经过杜昊一家三代挖掘留下一人高深坑内部情况看得很清楚,坑壁上几乎看不见痕迹,因为能挖动的份量实在太小,几乎整个坑洞都是他们一点一点刨出来的,杜昊跳进坑中,取出一把小凿子:“越靠近底部越难挖动,近段时间挖半天只有凿尖那一点份量,好在这把凿子放在这里也能变得尖锐,我们才不至于没有一点办法对付它。” 萧若佩若有所思,他准备探查脉纹,不料力气刚延伸出来,全身就不能动弹,周围的脉被固死,连接上脉连自身也被感染,惊出一身冷汗的萧若佩急忙截断自己与脉的连接,说出自身感受,云叶也试了一下,同样被禁锢。 “水能渗下去吗?”高长令略微沉思之后问。 江无浪意念一动,旁边地下河中浓稠如石液的河水一团飞出,落入坑中,眼睛可见的水面渐渐变浅,应该是渗入了土里。 杜昊见状吃惊道:“我以前怎么灌不进去?” 高长令解释:“这不是水,而是意,武者的意。” “宁前辈麻烦你将渗入地底的水凝结成冰。”宁仙心明白了高长令的意思,渗入地下的河水凝结,然后在宁仙心的控制之下崩碎,原本结实的岩石层在这一聚一崩之下,轻微松动隆起。 萧若佩顿时对武者另眼相看,宁仙心没有说错,武者的意已经是属于他们个人的东西,根生于天地,通达天地又独立于自身的意念,足够渗入泥土之中了。 人群之中,杜昊欣喜若狂,没人能体会他此刻心情,裂地箭头落地之时,他们家世代就被钉在了此地,如今这定住他们钉子有被拔出的迹象,他欢喜地拿起凿子跳下坑中,一凿落下,直没至柄。 “孩子,上来,我们能清理,你一边看着就好。”宁仙心急忙提醒道。杜昊听她说话,明白是自己激动过头了,爬出石坑朝她不好意思地摸头笑笑。 两人不多时就将下方泥土彻底崩松,江无浪控制水流裹挟泥土冲走,下方已经被他们拓展成能容下数人的巨坑,中间是一枚悬空的乌黑箭头,箭头上没有半点人工痕迹,经过地脉多年淬炼,表面已经光滑如水,箭杆由地脉纠缠凝结而成,这些纠结的地脉,不再对人隐藏,明明白白地显露在众人眼中,散发出淡淡的白光,箭羽处,数条延伸出去的脉纹正不断地吸引地脉之中力量传到箭身上,脉纹几乎凝成实质,肉眼可辨,箭头不知何时已经调转,朝着空中孔洞,不露锋芒,却令人见着心底发冷。 大势已成,就算他们将箭头挖出,也没有办法将之取下,只能眼睁睁看着坠星箭一点一点从地脉中吸引到足够的力道。 “两三天内,这支箭就会射出去了。”坠星箭如今只有一点点尾羽还在地脉交接点内潜藏,只要等尾羽凝聚完成,便是它向逍遥界展示射落星辰威力的时候。 “没有任何办法吗?”杜昊失神落魄,这结局表示他们家里三代人做的都是无用功,无华城也因为他祖上过错毁于一旦。 “现在地脉被箭凝固,没有办法透入其中,或许等箭射出去的时候,我们才能借助地脉之力,延缓它的速度,平复附近地脉的波动。”萧若佩冷静下来回答道:“但是只有一瞬,机会渺茫,而且很危险,据我所知苍圣另有手段应对坠星箭,他不可能对此无动于衷,所以箭射出去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保护无华,箭出之时,这里受到的震动最大,没有脉力保护的人不要接近。” “又没我的事吧?”高长令感叹着摇头上前仔细观察坠星箭,既然不能参与,趁现在看清楚才不枉此行。 “我,云叶,杜昊,还有宁前辈和无浪都可以过来,试剑会时候最后一次尝试阻止坠星箭。”多一人就多一份力量,杜昊虽然没有通脉的本领,但是他的身躯经过坠星箭淬炼,禁得住地弦崩断带来的波动,他和云叶能维持一片空间内界脉稳固,可以保护他们安全无虞。 一场人与天争命的斗争,在无人知晓的矿洞之内展开帷幕。 第八十九章 蓄势待发 杜昊回家将此行见闻告知父亲,杜铁山摸着颌下胡茬道:“为什么要我们家来打造箭头,不是能创造出箭杆尾羽吗,造一个箭头没有多少难度吧?” 杜昊回答道:“那个叫萧若佩的人没有说。”想了一下他又对父亲开口:“爹,你有几分把握劝大家离开地中城?” “没有。”杜铁山无奈答道:“以我的名望,带着一些朋友避难还行,或许经过朋友的传达,有十分之一的人能相信我们的话跟我们离开,此事太过匪夷所思,不多人相信。” 杜昊叹气道:“那就只能按照他们的办法来了,两天之后,举行试剑会。” “这群人拿捏人心很到位,在不引起恐慌的前提下,他们的方法的确是最好的选择,无华城在这一场劫难之中能够保住大部分人的性命,真应该感谢他们。”杜昊说话时候心底万分痛惜,因为不可能所有人都对试剑会有兴趣,今天见识过冰晶石剑的锋利之后,许多人还因此失去信心,不想看见无华城落败的他们对试剑会已经没有了兴趣。 除非能确认无华在这一场比试之中胜出,至少要保证有一定胜出的机会,才有可能引全城人到擂台附近!杜铁山手指敲着桌子,拧眉沉思,杜昊也想到了这一点,急忙掏出自己从坑洞内带回来的凿子,放到杜铁山面前。 两人看着这把已经失去用处的家传之物,眼中的光芒越来越盛,凿子经过裂地箭头数十年淬炼,正是最完美的材料,利用它锻造出利器参与比试,未必没有胜出的希望! 最后一个保全更多无华人性命的条件已经达成,两人心头大石落地,却又燃起一股火来,父子俩连夜点火起炉,将凿子回炉熔成铁锭,第二日一早杜铁山就顶着黑眼圈去找城中匠师,杜昊睡过一觉之后,又去擂台附近寻找高长令,却被告知他进了矿洞,杜昊也只能回头去坠星箭所在之处,他在高长令身上看到了不少从未见过的东西,那些东西的新奇感深深地吸引着他。 萧若佩一个人躲在房内查看长生阁资料,云叶抓紧时间熟悉控脉,江无浪在宁仙心的指点下寻找入意的道路,短短两天的准备时间,他们要最大化的利用起来,皇院众人更加紧时间完成定脉桩,打下无华城的保命柱。 当天下午,皇院将明天试剑会正式开幕的消息传遍无华城,与此同时,杜铁山联合了城中匠师锻造的短刀“景华”正式出炉,双方各有所求,在这种紧张的氛围之下,皆自认为做好了准备信心十足地迎接着变化到来。 萧若佩给杜昊的剑已经断成两截,在无华城所有匠师之中过手一遍,一传十,十传百,很快便全城皆知,无华城从来没有如此关心过一件事情,皇院试剑会的招牌挂起来多久,这座大山就可以说是在他们头上压了多久,如今随着那把断开的冰晶石剑,大山被一斩而开,庆幸之余,他们也好奇明天那群人看到结果会是怎样表情? 来到无华城摆出这么大的阵势,想踩景州八大地中城上位,结果却在无华碰上了硬钉子,虽然他们的战绩有水分,但冰晶石剑的锋利有目共睹,斩断七城利器也确有其事,最后在无华城落败,这样的事情传出去,谁还敢质疑景州无华锻造技巧第一的地位? 不管出于什么样的原因,明天的试剑会谁都不想错过,不太重要的事情,城中民众都选择先放一边,空出一天时间好好观赏那群在城外蹦跶几天的人最终下场。 向来睡懒觉习惯了的无华人,第二天难得的全城起了一个大早,天还没亮就陆陆续续聚集在擂台边上,那些打下的木桩上面铺盖了木板,连成简易的条凳,即使天色刚蒙蒙发亮,前排已经被坐满了,在擂台下的过道上,还有皇院设置的早餐摊点,小推车上热气腾腾的水蒸汽,带来的是有别于无华城传统味道的诱人香气,这群人不仅想踩着无华城上位,还想挣无华人一笔钱? 心中有了底的无华人根本不慌,不就是一点早餐钱吗?还能把人吃穷?等会还要你们这群没见过世面的人给无华城大爷们表演失败者的哭脸! 不管是因为起床早没来得及吃饭,还是想要尝一下异地风味,又或者想让这群在无华城外耀武扬威了几天的人迎来落败时候承受更巨大的心理落差,无华城的人大部分都慷慨解囊,哪怕食物比平时饭馆里稍贵也无所谓,场面在皇院的调动之下,无华城的热闹程度超过了天光礼,毕竟天光礼年年能见,千里迢迢跑来将脸凑过来挨抽,还闹出这么大阵势的情况却只此一回,为了让这些人见识无华的大气,不少人连午餐的份也买好了。 擂台周围热火朝天,萧若佩等人却在杜昊的陪同之中静悄悄与人群方向逆行,等他们到地中城的时候,城内已经没有人留下,经过皇院的挑衅和杜铁山发动匠师的鼓动,即便是老人小孩都在旁人的帮扶下去了观看试剑会,此刻城中空无一人,寂静无声。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安静的无华。”杜昊兴奋地跑到中央高台上,那里通常是城中聚会时候有名望的人才能站上去的地方,平时小孩子走上去一般都会被骂下来,杜昊站在台上,学着大人咳两声清清嗓子拔高声音,朝着下方众人压手道:“大家静一静,我要宣告一个重要事情…” 他抬头望向依山壁建造的房屋,恋恋不舍的目光从上到下看了个遍,承载建筑的铁架,他们嬉戏追逐过的过道楼梯,令他流连忘返的小吃铺,平时家家户户叮叮作响的打铁声,所有的一切,以后都只能在回忆里寻找了。 杜昊长叹了一口气,脸色失落,低声将接下来的话说出:“无华,我的家乡…过了今天,你就不在了。” “你们还在,可以再建一座无华城,新的,年轻的,足以领导景州,傲立于逍遥界的无华城。”高长令朝他招手,“只要你足够的努力,太学院可以教会你一切,外面那些人的本事,都可以学到。” 杜昊从台上下来,抬头站到高长令面前:“我要知道是谁毁掉无华城。” 这可真是给他出了一个难题,高长令为难地转头看向萧若佩。 没有得到回答,萧若佩朝着坠星箭方向继续走去。 杜昊看到知晓他才能答上自己的问题,于是追上问道:“我要怎样才能得到答案?” 萧若佩脚步不停:“等你知道那人是谁的时候,你就有资格了解了。” 杜昊追到他身侧:“我从小就和他打交道,缺少的不过是一个名字代号,我要让他明白毁灭无华城的后果!” “他不会明白。”萧若佩声音平静,神情没有因为杜昊的激动产生任何变化,他看了一眼杜昊之后说道:“无华城毁灭,在他眼中不过是拔草时候不小心带出一堆泥土,我们就是这一堆土里的尘埃,仅仅是因为无华城刚好在坠星箭旁边,他从一开始就没有针对过任何人。” 旧天道与苍圣抢夺道力,不在乎人类如何反抗,就算耀日城也如此,如果耀日城不在神女峰脚下,他绝不会穷追猛打,土血灵却要整个逍遥界共同承受。 杜昊追问道:“那他为什么要我曾爷爷造出箭头,他可以随便找个地方,能毁灭无华城,造一支箭头对他来说不是难事吧?” 萧若佩心中叹气,御使天光,接引界脉,苍圣也能轻而易举的做到,为何还要让他来代劳?对于这个问题,他只能回答:“我也在寻找答案,应该和武者一样,道需要容器,武者是意的容器,箭头同样如此,他既然想借逍遥界的力量,就需要用逍遥界的东西,用人类的手,想要融入某些事物之中,必先遵守他们的规则,否则非但不能借力为己所用,还会受到排斥。” 杜昊没有听懂萧若佩的意思,宁仙心却若有所思,插了一句话进来:“若佩你的想法真的有趣。” “有趣么?”萧若佩低头走路不再开口,武者已经被他说成天地道的容器,宁仙心却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反而觉得有趣,这种明知道没有用处却仍然对武道乐此不疲的态度,也是萧若佩反感武道的地方,对逍遥界没有帮助,算是白白浪费了出生世上。 “迟早有一天,你会将我想知道的告诉我的。”杜昊仍旧不死心说道。 江无浪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开口,既然萧若佩不愿说出真相,一定有他的考虑,自己不会想那么长远的事情,跟着他的走就对了。 高长令在洞口停下,“路上小心,我就不去给你们添麻烦了,不管成功失败,早点回来,这边善后还需要大家。” 萧若佩等人与他辞别,高长令目送他们身影被黑暗矿洞吞没,带着担忧快步走回擂台,坠星箭不知道什么时候射出,无华城如今就是最危险的地方,不宜久留。 几人再次回到坠星箭所在的洞窟之中,此时坠星箭已经差不多完成了蓄势,地脉散发出隐约白光,被箭枝压得下弯,四周凝结的脉纹有种让人难以呼吸的沉重感,只有杜昊习惯了这种气氛,他的举动比起其他人轻松不少。 “先冻住箭头试试。”江无浪闻言引动河水,在宁仙心的帮助之下,将坠星箭冻成一坨大冰块,冰块清澈透明,依然可见里面坠星箭在缓缓的旋转,速度极为缓慢,地脉下沉也没有丝毫延缓。 坠星箭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三重意境,却奈何不得一支小小箭头,武者入意,说是通达天地,所取得不过是天地大道汪洋大海之中的一滴小水珠。 第九十章 坠星裂地 无华城废墟之中,萧若佩和云叶以控脉之术清理了头顶塌下的土石,几人从被填埋的地下逃出生天。江无浪昏厥在地,宁仙心也有些萎靡不振,杜昊出来之后,望着坍塌的无华,眼泪无声刷刷地流下,将一张沾满泥土的脸冲得稀里糊涂,他们已经尽了所有努力,却依然迎来了失败的结局。 萧若佩的想法是错的,所有人的想法都是错的,那支箭的目标,不是天上星辰,而是地下!它自身就是坠落的星辰,而不是要射落星辰! 皇院得到那支箭的信息同时,所有人都被误导了,破风城的坠星箭不止让皇院产生了野心,还掩盖了它真正的目标! 杜昊曾祖取的名字才正确指出了它要做的事情,裂地箭! 就在不久前,坠星箭射出的一瞬,杜昊心生预警,急喊萧若佩与云叶,两人不顾周围地脉还被坠星箭压制,迅速连上,虽然自身被禁锢得不能动弹,同时也牢牢地束缚着箭头和维持包裹了箭头的冰坨完整,比起柔弱的气脉,凝固成冰的河水之中脉纹显然更有束缚力。 等箭头放开对地脉的压制之后,两人就能从地脉之中借力,只要拖延一点时间,箭头之中积蓄的力道便能由两人的化解消弭,经过两人控制缓冲之后,最多就是起一股飓风,无华城又建在山腹,这股飓风根本不能给地中城带去任何灾难,箭头也会失去动力,无法对天境屏障造成威胁。 地下暗河的流水被坠星箭压制,沉重无比,即使有数人高的落差瀑布,上流激下,却入水无声,直到坠星箭射出的那一刻,瀑布轰然炸裂,长年压抑的奔腾怒号,一股脑迸发,瀑布下浪花掰开湖面,坠星箭同时松开了对脉的压制,所有人的心却紧系了上去,这一箭,会在天崩地裂的威势之中,向逍遥界发出最有力的存在宣言!数十年的力量积蓄,只为这将地弦崩断的一射! 箭发出去的瞬间,萧若佩才明白人类对天地伟力的估算是多么可笑,两人根本没有对坠星箭造成任何影响,即使后来江无浪和宁仙心加厚了冰层,坠星箭还是干脆利落的破冰而出,拉着云叶和萧若佩直接升空,由于速度太快,两人撞上了洞顶才反应过来,他们所连接的界脉通达之处,皆被牵连,河水上冲似湖倾,岩石翘起如翻盖。 人群一阵手忙脚乱躲闪,好在他们没有站到两人连接的脉纹之内,只不过是受到一点波及,这点波及是从天上散落的碎石巨岩,也有地面被挖空而引来的水漫地洞。 萧若佩迅速截断自己与脉连接,逃出坠星箭牵扯范围。 “小叶!”宁仙心最先发觉到情况,慌忙喊:“若佩快上去接着!小叶没有停下来!” 萧若佩听到仰头上望,天上坠星箭带着云叶已经只看得见一个小点,追之不及了。 心念一动,地脉弹射起步,周围的碎石也因为这强力起步崩射,他动身之地地脉弹出一片空白,所过之处,云动风啸,留下隆隆如雷穿云之声,萧若佩追随坠星箭而去。 没有强求追上坠星箭,云叶已经熟练掌握了截脉劲,可能是情况紧急一时间忘记运用,为免他下坠时候慌乱,萧若佩只是打算上去接应他,亲身感受到天地之力的威势,无论谁都没有办法左右这件事情的走向了。 坠星箭越升越高,云叶却没有半点截断脉的迹象,坠星箭的速度,连声音也跟不上,下方更无从发声提醒他,几人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坠星箭带着云叶消失在云层之上,随后云层被箭带起的烈风撕碎驱散,留下天空一片清明。 他们并没有时间为云叶担心,地脉崩断引发了洞穴塌陷,江无浪引来地下暗河之水,搅出水龙卷,为三人筑起一道水幕屏障,水龙卷冲天而起,将崩落的泥石冲开,杜昊哪里见识过意境之威,只看得目瞪口呆,宁仙心抓住他腰带,朝着被冲开的洞口跃出,江无浪见两人已经安全离开,便不再犹豫,一步踩上水头,踏着卷腾的大浪冲出洞穴。 洞外已经地动山摇,缠绕着坠星箭的地脉被崩断之后,大地犹如被无形的巨犁翻起,即使几人冲出了洞外,也只是多了躲闪的空间,远没有到达安全的地步,江无浪踩水上来之后并没有停歇,而是环绕两人转圈,将有可能松动和往这边滚来的泥石冲走,清出一片空地这才驱散了意,半截钓竿插回背后筒鞘之中,赶到宁仙心身边,见两人没有受伤才放下心。 几人都不是等闲之辈,即使现在周围大地正在如浪翻腾,地裂山崩随处发生,他们也能及时躲开,朝着相对安全的地方奔走,云叶已经追不上,萧若佩便从天上下来,引动脉力裹挟几人,飞到天空之中躲避这地裂之灾。 即使已经离开了地面,几人还是心有余悸,杜昊慌张往地面看去,地裂已经蔓延到了无华,支撑了无华城数千年的钢铁支架这次终于承受不住,在巨大力量拉扯中,发出不堪承受重压的扭断之声,连绵的断裂声音回荡在空无一人的无华城中,似乎料到了自己已经没有办法撑过这一波劫难,无华这位老者发出的最后一声长叹,是如此的软弱无力。 无华地中城,从中崩裂两半,缓缓地坍塌在地上。 即便是如此剧烈的动静,这一景象传达到无华人眼中的时候,他们还是听不见任何声音,心碎之痛已经掩盖了一切。 那是他们的家乡,祖祖辈辈在这座城市里面生活了千百年,任它风吹雨打,从来都是巍然不动将他们环抱,给予他们庇护的无华城,就这样毫无预兆地崩塌在他们面前。 前一刻他们还在等着一场热闹的盛会,这场盛会最终会以无华胜出收场,这段记忆能够让无华城数年内的日子都不会再单调,如今一切都成了幻想,幻想还随着无华地中城的崩塌一同破灭。 “哇~”老人浑浊的哭声响起,众人紧绷的神经终于被这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压断,擂台周围,愁云惨淡,老人小孩不必多说,一些壮年汉子此时都偷偷地抹着眼泪安抚周围家人。 人群开始闹腾,眼看就要不顾危险冲出定脉桩范围之外,成余大喝一声:“起鼓!” 擂台中央原本用于热闹气氛的大鼓,被粗壮的鼓槌重重敲下,一声闷雷鼓响压住了地裂之声,击鼓壮汉手不停歇,又是一声鼓响,“咚咚咚咚”鼓声连绵不绝,壮汉状若发狂,全然不顾周围形势,只凭着胸中一股气,将大鼓敲得震天连响。 “这样的天地,有什么资格替我们人类决定领导我们的人是谁!”成余望着迅速靠近的地裂余波,心中是皇院所有人共同的不甘,他朝着越来越靠近的裂缝大喊:“这就是我们的声音!你做不得主!我们的命,掌握在我们自己手里,有我们自己来争!你敢听一听吗!” 地裂到达擂台周围,在定脉桩的稳固之下,不能寸进,然而定脉桩不能到达的地下,却暗潮翻涌,整块被定脉桩固定的土地全盘掀动,犹如一条小船被巨浪抛起。 强烈震感终于将悲痛之中的无华人震醒,大部分已经明白了自己遭遇的究竟是多大的灾变,当下不再将关注点放在已经崩坍的地中城上,而是找到附近的定脉桩扶住固定好,无华人如果都没了,无华城就是真的消失了。 擂鼓壮汉用力一蹬,双足陷入擂台木板之中,站稳身形,鼓声在颠簸之中依然不绝。 天空似乎回应他们,群星在郎朗白日之下照耀苍穹,哪怕是烈日骄阳,却不能掩盖任何一颗星的光辉,星辰之间可见的光彩流转,星光迅速朝着无华城的方向凝聚。 所有星光凝成一柱,朝着升空的坠星箭迎头砸下,此刻坠星箭之后,云叶的身躯也爆发出强烈的光芒,在为天上星光做指引。 萧若佩见状,终于明白过来,他们这群人之中,被携带上天的云叶,便是那行走于人间的星灵,他正操控着天星之力,阻止坠星箭到达天境屏障。 星光速度很快,眨眼便与坠星箭相接,坠星箭似乎被压制,静止了下来,众人的心跳也随着空中静止的画面停顿,然而一瞬之后,坠星箭周围布开了密密麻麻的脉纹连接,星光被脉纹分散,顺着脉纹射向四周天空,犹如密布的蛛网,将整个景州上空铺满,也将景州大地镇压在下。 “那个瞄窗…”萧若佩望着天上不见边际的脉纹网络,大惊失色,他想起了赵城远在破风城利用脉纹木搭建的瞄窗,可以转变皇院那一支坠星箭射出的方位,旧天道也用整个景州上空布置了瞄窗,他又想将这一支箭射向何方?这瞄窗又是何其庞大,人类肉眼,根本无缘观其真容全貌! 答案很快便揭晓,云叶此时虽然也震惊于自己弄出来的大动静,他被坠星箭带上天空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自己能阻止它,所以没有截断脉纹连接,引动星光之后,他才明白了自己的信心从何而来,还没来得及感受这股强大的力量,坠星箭周围发生的变故,将他的注意力再次牵扯回来,利用空中脉纹分散天星力之后,坠星箭借助空中瞄窗,调转了箭头,箭尖泛过一道寒芒,对准了下方大地,被脉纹分散的星光再次凝聚,不过这次星光蕴含的力道通过脉纹传到了坠星箭中,成为了它的助力。 正当其冲的云叶感受到坠星箭射裂大地的恐怖威力,急忙截断脉纹连接,往下坠落,他甚至感觉到,通过脉纹连接,坠星箭在吸取他身上星光的力量! 坠星箭正在凝聚力量,等星力完全被吸取的时候,就是它射出之时!云叶远远看见萧若佩,紧张大声喊道:“快躲开!坠星箭目标,是地下!” 人几乎随着声音同时到达,浑身星光不散的云叶也不管众人是否接受他说的话,连上众人身周气脉就要拉着他们离开。 “宁前辈,意是完全在武者掌握之中吗?”江无浪却站在原地不动,反而问了宁仙心一个关于武道境界的问题。 宁仙心没有领会到他的意思,只是疑惑的看着他:“如果箭进入我的意,我同化它或者它吸收我的力量,我把意境遣散,能不能阻止它?” “你不要意了?”宁仙心听明白他的话,严肃看着他。 江无浪点头道:“那支箭和我们有很大关系,我不能看见他任何计划成功,每次他成功对我们耀日城都是重大打击,可能因为我们一次失败,耀日城便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他紧盯着天上坠星箭咬牙切齿:“耀日城众,百年到我,何惜此身!” 宁仙心有些心痛地看着江无浪,她不清楚究竟是什么让这个和水墨一样年纪的少年郎肩负了如此沉重的担子,开口认真解释道:“别说得这么严重,入意武者死的时候,意境会归还天地,如果它下来与你意境相冲,同时遣散意,的确能带着箭上力量同时归还天地。” 犹豫了一下,宁仙心又道:“还是我来吧,你留着有用,我都荒废了武道十几年了,有水宁以后护着我,大概也用不上了。” “我来!”江无浪伸手拦下众人:“你不懂我们面对的是什么,只会低估他,与他为敌存不得一丝侥幸。” 挣脱萧若佩缠在他周围的气脉,江无浪落地,一步一步走向坠星箭射出的地方,随着他前行,风浪之声凭空响起,已经平静的地面上,滴滴水珠渗出,在他周围悬浮,逐渐连成片,聚成团,化作盘绕他回旋的大江,汹涌澎湃的气象正在他周围生成,一个人,聚出了一片大江翻涌的气势。 “下去护着他。”宁仙心发话,众人都有此意,纷纷落下站到江无浪周围,云叶从他意境感受到了云河之势,以为他和大伯云龙有关系,尤为关心,身上星光大部分注入江无浪身上,宁仙心是因为怜惜他小小年纪,杜昊则是起了崇敬之心,他对高长令仅仅是好奇,直到见到江无浪举动之后,才明白了自己将来要当什么样的人,那是明知不敌,也要为了一丝希望拼上全力的,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萧若佩知晓此时没有办法藏私,对众人说了一声抱歉之后道:“我接下来要用通脉劲将诸位力气借用,再连接这一片地面,坠星箭要想下来,就必须连我们一起射入地下。” 想要借力,通脉劲就要通入人体,这是萧若佩一直不愿意做的事情,将他人生死掌控,一旦尝试过这种感觉,他怀疑自己会不会沉迷于此,事到如今,却不得不不试。 众人明白此时情况,同意了他的想法,萧若佩通脉劲穿过众人,将所有力气加注在自己与地脉的连接之中,其中杜昊的力气最有帮助,一下就将他通脉劲的范围扩展到囊括了已经坍塌了的无华城。 做好了所有能尽的准备,几人抬头看着天上坠星箭,它已经完成了蓄势,拖曳着星光尾羽,朝地面轰落。 如同流星闪逝,没有人见过如此耀目的流星。 第九十一章 裂地余威 万众瞩目,坠星箭落入无华城废墟遮掩之下,那大部分人目光看不见的地方,一位耀日城出来的少年郎,正准备承受这大地也要为之陷落的重压。 意由武者意念控制,不需要反应时间,当坠星箭与他意境相接的时候,江无浪便控制着钓竿上的意侵蚀进入坠星箭威势之中,然后将那一部分融合了裂地威势的意消散掉,意境化作水雾,一条大河蒸腾,水汽弥漫,很快便将众人身影完全遮盖,将这片天地每一个角落缝隙填满。 坠星箭的下落速度肉眼可见的正在减慢,箭上星光尾羽和脉纹缠结的箭杆正在慢慢褪色消失,江无浪的牺牲没有白费,与他意境接触时候的坠星箭势不可挡,当意境侵蚀带着它身上余势消散之后,降落到众人头上的坠星箭速度已经慢得在场任何人都能抓住了。 江无浪大河意势消尽,意境由精神维系,当意消散之后,他已经没有精力支持自己站稳,身躯朝后摔倒,萧若佩急忙控住脉纹扶稳他。 追随箭头之后的星光,只剩下一点如烟雾缥缈的残留,冰凌结起在箭头周围,雪花飘荡着接近坠星箭,寒风卷带着那一点余烟与冰凌一同碎裂,宁仙心接替了江无浪的位置,五人之中只有她入意,接手的时候没有一丝犹豫,几乎江无浪刚刚停止,她的意就跟上去了。 余烟在她的意境之中消失,坠星箭剩下一个光溜溜的箭头,如同它出现在逍遥界时候,没有箭杆尾羽,少了坠星裂地的威势,只不过是一块经历了匠师锻打的顽铁,颇有些无力地朝地面坠落。 众人松了一口气,终于解决了一大祸患,虽然无华城毁于一旦,但是坠星箭也不曾射中目标,算和旧天道打了一个平局。 坠星箭落地,萧若佩顿时察觉到情况并不是他们想象里的那样,周围地脉被他牵引,连成一片,牵连了包括地中城在内十数里方圆,如今这个范围之内的大地,正在下沉! “坠星箭自身的重量!”没有势,没有意,只凭着箭头重量,用朴实无华却最真实的重量,将所有手段尽数破解,让他们无计可施! 萧若佩感觉到重量的时候,身体已经承受不住,五人力气连接,全部被压倒地,如果不是他截脉及时,他们都已经被这箭头压成肉饼! 周围地脉却还在连接之中,坠星箭压下,大地开裂,翘起的岩层将众人吞没,由坠星箭为中点,层层陷落出一个圆形的巨大凹坑,头顶岩石滚滚砸落,在他们上方覆盖了一层又一层。 云叶身上星光耗尽,才护得大家在巨石滚压之下周全,尘埃落定之后,萧若佩和云叶才敢连上地脉,将众人从地下带出,逃出生天的几人没有半点庆幸,他们在天地之力面前,做了所有准备,却全盘皆输,他们有想过此行最佳结局是人定胜天,完美解决坠星箭,就算不成功,只要足够努力,起码会给它造成一定的破坏,但谁也没想到会败得如此彻底,也想不到他们的反抗是如此无力。 他们的努力,他们的信心,尽数被坠星箭的重量压垮,随着沉入地下的坠星箭埋进了深深地底,对手自始至终就没有正眼瞧过他们。 箭头依靠着自身重量,陷入了地下,它的目的就在那儿,如今虽然萧若佩等人看不见,也清楚知道那支箭已经达成了目标。 昏迷的江无浪手中钓竿挣脱了他的掌握,滚落在地,处于极度失落的几人谁也没有注意到这小小的动静,直到一道淡淡的虚影出现在钓竿之上,众人才惊觉,恐生变故,他们迅速将虚影围了起来。 “昕竹…你逃不掉。”黑影转身对萧若佩说话,然后朝他头顶掠出,萧若佩急忙跳起来阻挡它的去路,不料黑影手中凝化出一把小刀甩手扔出,从他头顶一划而过。 没有命中,萧若佩没有受到一点伤害,他却突然感觉到一股撕心裂肺般的疼痛席卷了全身,瞬间无力落地,额头冷汗直冒,他咬牙朝着空中黑影问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黑影将仰望太阳的头低下来看着他:“把那东西和你的联系切断,你的一半。” 说完之后便随风消失,萧若佩急忙上前阻止,却扑进空气之中,什么也没有抓到。 面对天崩地裂不变颜色的萧若佩,却无法承受一把轻描淡写连他皮毛都不曾伤及的飞刀偷袭,众人奇怪地看着他惊慌失措四处寻找刚才的影子下落。 寻之无果,才想起影子出现的地方是江无浪那根钓竿,他应该知晓一些消息,江无浪昏迷了许久,萧若佩便引来天光灌注到他身上,为他补足散意的精神损耗。 “那是影城主留下的意,妄水城主的意消失之后,我没有办法看到他,他就重新回到了那人的控制之中。”江无浪经过天光调养,终于悠悠醒来,听完事情经过,想明白了来龙去脉,将实情告诉了萧若佩,他对此十分自责,当时要是留下一点意就好了,起码不会让影城主死了之后还被人利用,也不会让萧若佩受到惊吓。 当时的情况并不允许他有所保留,只是明白了自己的努力没有带来一点改变之后才觉得可惜。 几人倒是对昕明影那句称呼“昕竹”感到奇怪,昕竹不是现任耀日城主吗?萧若佩可是正正当当的韶风令,长生阁有记录的人,怎么可能是昕竹? 但是以坠星箭的事情来看,主导这事的人不可能撒谎,他根本不用撒谎,也不会将精力浪费在这种弯弯绕绕上面。 萧若佩揪着胸口,抬头直视天空骄阳,群星已经归隐,烈日依然照耀大地,不是站在事发地,没人能知道逍遥界经历了什么样的变故,恐怕外界此时还因为白日星辰齐现的奇观欢呼。 他们看萧若佩无动于衷,又望向了江无浪,被云叶宁仙心两人热切的眼神看着,江无浪连连摆手:“我不能说,萧大哥不同意我不能说!” 人类始终保持着好奇心,哪怕刚刚经历了天地剧变,只有身在其中的杜昊才知道要承受这种痛需要多大的忍耐力。 也只有萧若佩才明白,昕明影那一刀究竟斩断了什么。 “要去逍遥岛。”他低下头,眼睛因为长久直视太阳暂时失明,“回人皇城,去长生阁八层,将实情告诉护书。” 他已经不打算隐瞒了,那一刀斩断了他与萧念竹的联系,在萧念竹修成人形之前,必然是依靠这联系才能维持存在,她本来就是虚无,没有萧若佩便不存在此世,唯一能够指望的就是她已经修成实躯,不再完全依靠自己才能存活,否则后果… “我们去看看成余那边吧。”打定了主意,萧若佩只想着早点结束这里的事情,说过之后也不等众人答话,牵扯脉纹便带着人群一起往擂台方向飞去。 大家也暂时收拾起心情,坠星箭之事已经无法改变,眼前却还有紧要的事情,没有时间留给他们伤感。 擂台承受了地弦崩断的撕扯,却没有防住地脉起伏,此刻大地波动已经平静下来,但是整个擂台已经倾斜,有定脉桩稳固,无华人姑且还能在上面站稳。 人群听从皇院的安排,有条不紊地离开擂台,到了下方的宽广平地上,开始为将来重新踏上了地面。 不少人仍心有余悸,宁愿待在倾斜的擂台上,死死抱住定脉桩瑟瑟发抖,怎样都不肯松手,皇院也只能安排人开导。 药物,粮食,衣物,建造工具和材料,皇院布置的救灾物资从距离这里最近的一座城市源源不断送来,之前多数人贪图新鲜,早餐吃得过多,此刻饱暖的肚子便是唯一能让人安心的东西,当然也有不少人适应不了颠簸,把肚里早餐吐得一干二净。 好在无华人身体结实,很快便调整好了状况,坚强一些的人已经到了崩塌的地中城附近,翻开碎石寻找这座城市的遗产,他们不能让无华城消失得无影无踪。 杜铁山也在其中,杜昊从空中飞过时候瞧见父亲,让萧若佩停了下来,父子俩在残垣断壁上,紧紧抱在一起。 高长令一直都很关心他们这边的情况,地脉震动平复之后就随人群走到距离坠星箭接近的无华城废墟,是第一批到达这里的人,见几人安全回来,他笑着迎上前。 “人没事就好。”结果大家都已经看到,高长令也不能因为他们没能阻止坠星箭便指指点点,今天所有人都已经见识过那不可阻挡的力量,他们只能依靠定脉桩躲起来,这些人却敢直面,已经超出常人太多了。 面对刚刚承受了家破之伤的无华人,萧若佩不敢使用通脉劲这种与引发地震同根同源的力量来帮助他们,这是在他们伤口上撒盐,云叶也清楚这一层,此时正乖乖地用手脚帮他们挖掘碎石。 萧若佩虽然知道此时无华城很需要人手,但他的心已经不在此处,没有办法再停留半刻:“我要回长生阁。” 高长令抬头看了一眼,见到了他眼中化解不开的焦急,什么事能让一位玉名侠兼六层长生学士如此紧张? 无华城的事情,皇院能够暂时解决,之后界御皇帝插手进来,重建无华不需要多久,以无华地中城对逍遥界的贡献,这个时间还可能更短。 萧若佩没有必要为这里担心,高长令能想到的可能是他已经知道了坠星箭的真正目标。 “它射向冥境?”高长令不确定的说出了自己猜想。 苍山下,陈家,正在翻看医书的陈玉突然感觉到头上一痛,一抹殷红的鲜血从乌黑细密的发丝之中渗出,鲜红迷糊了她的双眼。 第九十二章 水灵念竹 当天傍晚萧若佩就回到了长生阁,他从来没有试过倾尽全力来赶路,今天是第一次尝试,同时御使天光和接引脉力,果然风驰电掣,平时两天的路途,寻常人需要十天半月,这次半天便到达。 萧若佩却觉得还是太慢,为了尽快赶到,高长令同行的请求因为会拖慢速度都被他拒绝了。 长时间维持这种全盛状态十分消耗精力,即便一路上有天光补充,停落在长生阁二楼的萧若佩也有些精神萎靡。 崔护书却似早料到他到来,已在他下落的楼栏处等候,在他身侧站着一个身穿月白长衫的青年,那人比崔护书还早开口。 他上前一步拱手道:“逍遥岛萧河,见过萧韶风,一路辛苦了。” “念竹怎样了?”既然来自逍遥岛,又等候自己多时,应该已经了解了内情,萧若佩无暇与他多说,开口就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事。 见萧若佩如此着急,萧河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之色:“令妹…”他摊开手掌,掌中放着一个透明的琉璃瓶,浑圆瓶肚之中装着半瓶清水,水中一滴水珠朝着萧若佩所在的方向不停蹦跃,将瓶中水搅得水花四溅,“她已经到了快要化形的地步,因为切断了和你的联系,受了重创,回到刚诞生灵智时候的样子。” 萧念竹是取自萧若佩的一半根源,法修赋予了灵智,修行灵精的道路,萧若佩对她的真身不感到奇怪,只觉得相见恨晚。 他不顾形象,从萧河手里将水瓶夺过,像是快要饿死的人见到了食物那般急不可耐,水瓶到了手中,那股急躁登时消失无踪,心中只剩下前所未有的宁静,好似世上只有自己和手中水瓶,他轻轻的握起,一路的奔波,只需看一眼,便能得到足够的慰藉。 手掌轻轻合起,明州与萧念竹通话时候那圆满的感觉再次遍布全身。 这次的感觉更加强烈,水瓶之中水珠也同样,进入萧若佩手里时候,明显的欢喜了起来,瓶中水被她泼得四溅,撞到瓶壁发出清脆的“泠泠”声。 “我是我。”萧若佩闭上眼,心念联系上水瓶之中水珠,“你是你。” 水珠听到这话,腾跃更加活泼,萧若佩不愿意将这一半根源收回,而是让她继续以独立的生灵身份存活于世,原本的无根浮萍因为这一句,在逍遥界扎下了根。 “萧韶风能得到天地认可,心境修行不浅。”萧河作为法修,已经是断了自身根源的人,怎能不清楚那种漂泊无依的轻浮感觉,不过他们都是经过长时间的修炼,根源逐渐枯萎,舍弃根源也是无可奈何之举,他们的寿命已经超越了根源能维系的时间。 萧若佩出生就被人截取一半,从来没有感受到过自身完全是什么感觉,如今才体会到一丝,便能够坦然舍弃,足以证明他的豁达了。 “她需要靠近自己根源才能恢复,你能让她存留,我才安心将她交给你,以后她便要你照顾了。” “她与我至亲,本该由我守护,苍圣也同意了她的存在,我怎能为了一己之私左右她性命?”萧若佩打开水瓶,水珠跃出瓶中,在他指间掌心溜来溜去,萧若佩的目光紧紧黏在这一滴第一次沾染凡尘的水珠上,再也无法离开。 水珠循着手臂滑上,萧若佩急忙掀起衣袖给她开路,水珠到了他腕间霖花骨朵印记之上,似乎发现了喜欢的东西,在霖花印记上面蹦跃两下,落下时候渗入其中,手腕间的霖花骨朵悄然开放,如同火焰起舞,萧若佩心念一动,唤出萦枝剑,那一朵缠绕着剑格而生的霖花蕊中,水珠跃然其上,映着阳光发出灼灼光辉。 “霖花,你取得了木灵天光的信物,那就更好了,这种受天光滋养的灵物,更适合灵精的生长。”萧河见到大喜,难怪水珠喜欢萧若佩,除了同根同源,还有这一层原因,被萧念竹无情撇下的怨念也因此稍有平复。 原来木灵天光以霖花作为信物,可不太像一个男人的选择,萧若佩没有为之所动,反手将水瓶还给萧河,这种珍贵物件,整个逍遥界都独一无二,价值不菲,萧若佩不愿欠下逍遥岛的情,以免以后他们来请念竹办事的时候,不好意思开口拒绝。 萧河也不矫情,打开水瓶轻轻滴了几滴水珠下去,对着花朵中的水珠遗憾说道:“多喝点,以后可喝不上逍遥岛的水咯,怪就怪你哥哥死要面子,逍遥界要找这么干净的水可难得很哪。” 萧若佩一听立刻朝他张开手掌:“给我,我可以帮你们做事,不要麻烦她。” 萧河带着得逞的笑意将水瓶放回他手上道:“用不着斤斤计较,也别以为我们别有用心,她是你妹妹,难道我就不是她哥哥了?逍遥岛诸位就不是她长辈?瓶塞是隙石所制,里面与逍遥岛的泉眼连接,用完瓶中水之后旋转瓶塞就能重新注入。” 萧若佩试了一下,果然稍微拧转瓶口透明塞子就有水珠滴落,拧转幅度越大,水流越急,试过之后他也不禁为法修的手段感到惊奇。 萧河见他惊讶,得意的笑着摆手故作谦虚道:“所谓的法术,不过是将人类办事过程去除,就像长生阁那一层楼角被钟问龟射破,之后肯定会修好,我只是将修补的时间除去,这里也是把运水的人工省去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对萧念竹的担忧放下之后,萧若佩见他神态轻松,便奇怪问道:“景州那事情没有影响么?” 萧河故作惊讶答道:“怎么没有影响?冥境被破坏,以后逍遥界没有宝宝出生了!” 萧若佩闻言大惊道:“那你为何浑身自在和我说这么多闲话?”又想起他刚才的话,追问道:“你们能将修补冥境的时间省去吗?” “不确定是否能修补好的情况下没有办法消除,像冥境这种涉及了天地运行原理的,我们也预测不到结局,所以无从下手。”萧河说着见到萧若佩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知道不能再扯下去:“冥境有苍圣的后代苍瑶负责,她是瑶山之灵,那里的事情不用我们担心。” 听到这话萧若佩才放心一些,萧河接着又道:“你们的的努力没有白费,本来那一支箭会直接射穿冥境,人类去世之后,魂魄在冥海之中漂游,生前善行会托举魂魄上升,恶行则会拖着魂魄下沉,直到涤净善恶之后才能轮回转世,被洗下的恶行沉于冥海之底,化作恶念淤泥,如果那一箭到达了冥海之底,翻起恶念淤泥,沾染在魂魄之上,就算修好了冥境,以后出生的婴儿也会因为染上了恶念淤泥,最终长成恶人,如今只是惊动了上升的善念云层,应该不会有大碍。” 萧若佩因为景州那一箭彻底失去了信心,他在获得苍圣传授的能力之后,一直以为天地缺他不可,听闻坠星箭之事,便奋不顾身赶往景州,自认为苍圣既然将本领交给了他,便足够他应付任何事情,还有苍圣作为后盾,可以无惧任何灾难,面对旧天道依然掉以轻心,最后坠星箭落下,无华城毁于一旦,冥境破损,甚至没有他们几个人,坠星箭不会有天星助力,结果可能比现在还好一点。 虽然救下了无华地中城的人,但这件事情全部都是皇院的功劳,他只是起了一个预警的作用。 最后还被昕明影切断了与萧念竹的联系,导致她受到重创,这一切的责任都源于他的过分自信,居然妄想着对抗天地,左右天道交锋的局势。 他如此着急赶回来,便是希望能弥补自己犯下的过错,到这里却发现没有自己的用武之地,别说苍瑶,就算萧河对逍遥界的作用都比他大,其上还有苍圣本人,哪里轮得到他来操心这些大事。 “是时候放低心态了。”他紧绷的神经松懈,打开水瓶滴了几滴水给霖花上的萧念竹,水珠当场就把刚才萧河滴下来的清水甩出花瓣,兴奋地扑在了新鲜的水滴中。 “喜新厌旧,这么快就不要萧河哥哥啦?”萧河屈起手指就要弹到霖花上,萧若佩见状唤回萦枝,萧河手指弹空,抬头气道:“你们的小气都是一脉相承的。” “亲生的,总比你这种半路冒出来的人亲近得多。”萧若佩极力争取自己在萧念竹身边的地位,这可是他在逍遥界真正意义上的亲人。 萧河收回手笑道:“既然你如此爱护她,我便放心了,我也该回去了,以后有事再和你联络。” “跟萧河说句送别的话吧?”萧若佩抬起手伸向了萧河,水珠从霖花上面游出,溜到他指尖,水珠头上冒起一个小小的凸尖,像是送别时候摆手一样,做完这个小动作之后,水珠又溜回了霖花印记里面,留下满脸被抛弃了一样的萧河。 萧河告辞离开之后,崔护书还站在原地,嘴里念念有词,萧若佩见他状况有异,连忙上前喊了他一声,崔护书清醒了过来,却没有回他的话,嘴里自言自语:“记下来记下来,八层,放上八层。” 萧若佩不禁感到好奇:“长生阁没有记录吗?” “别打岔!”崔护书回头吼了他一声,之后立刻钻进了房内,心急火燎地摊开白纸奋笔书写,这着急的样子,与萧若佩见到萧念竹时候差不多。 萧若佩随意翻找了一下长生阁八层资料,的确里面大部分记录的都是人类历史,只有人类亲眼见证,关于天地运转之道没有多少记录,崔护书见猎心喜也情有可原。 如今他最关心的事情已经解决,也没有必要继续留下来,长生阁还有他不敢面对的钟问龟和韩娥,一个是内心有疚,一个是有惧,当下便带着萧念竹朝着青松镇方向飞去。 “回家了。”他心中联系着萧念竹轻声道。 法修当初从他根源分离出一半,是为对付旧天道而准备的后手,萧河却对此闭口不谈。 不远处苍山下的陈家,陈玉照着镜子,头发经过清洗随意披散,她正在翻弄一头秀发,找了半天头发都快干了,也没有发觉到伤口。 “怎么会无缘无故流血呢?吓我一跳。” 第九十三章 眼高手低 回青松镇的路上萧若佩没有很急,他已经放下了获得能力之后的负担,路上遇上美景,更是停下来与萧念竹一起欣赏,虽然她现在不过是一滴活泼的水珠,但是萧若佩能感受到她的情绪,也能将自己的感情传达给她,这样的表达方式远胜过了千言万语。 在萧若佩的引导下,萧念竹的感情也越来越丰富,到后来一些复杂的糅合多种情感同时发生的情况也会出现,除了形态之外,她与真人没有任何区别,接受能力比一般人快得多,能表达出这么复杂情绪的小孩怎么也要七八岁,她才不过用了短短的三天时间。 路上磨磨蹭蹭走了几天,后来记起苏流穗的吩咐,他停下了御使天光完全步行,也就是在他说起苏流穗的时候,萧念竹表面上维持着高兴,心里却明显表现出不满的情绪,与平常刘渊崖听到刘进说起别人家的小孩心态一模一样,表面上不反驳,暗地里却偷偷跑去找萧若佩抱怨。 他以前是个经常跋山涉水的韶风令,又有天光滋养身体,平地里行走如风,崎岖路上追星赶月,丝毫不拖泥带水,把少了的马鞍背上,勉强就是个千里良驹,即便是走路也耽误不了行程。 这一日踏入了青州境内,路程算是走完了一半,路上他也察觉到了逍遥界的变化,经过了数个人口百万计的大城,小镇乡村不计,中州人口密集,占了天下八州五分之一的人口数量,这一路横跨了半个中州,却没有见到一个新生儿。 冥境破裂的后果逐渐显露,到中州边缘的时候,已经开始听到旁人议论,一般闲人当然不会注意到周围有没有婴儿出生,他们的勉强能见一地情势,少了大量的情报,不会察觉有什么变化,消息是从那些目光能望及一州一界的大能口中流出,传到市井坊间,便吹起了风波,相信此时人皇城左右一界命运的地方动静更大,界御皇帝的天眼也不知道能不能看到冥境有变。 闲人的议论倒是提醒了萧若佩,虽然他现在可以放下旧天道的事情,但是自身的责任却不能逃避,冥境的事情与他们有关,就算帮不上苍瑶,如今渐显动荡之象的逍遥界,也需要有人出力安抚,界御皇帝能做好安定人心之事。 当下自己能做的是不能让有心人在这件事情上做文章,以免人心动荡,先将人的注意力转移,过几天无华城的事情会传开,够大部分人消化几天,接下来…还需要有影响力不弱于这件事的大动静,在苍瑶将冥境修复之前,不能让逍遥界平静下来。 当然这些都是萧若佩的一厢情愿,法修能利用法术将修补时间省去,苍瑶掌控冥境,她不会那些手段却说不过去,也许下一刻冥境便修好也不一定,只需要用更吸引人目光的事情遮掩真相几天,逍遥界便会回到以前的轨道里面,安然无事。 与这件事同时被人议论的事情刚好能用来做做手脚。 昕言以第一入耀武者的名号约战天下高手,二十天后在明州入口天屏山上举行武道大会,对手只有他一人,只要能击败他,便能得到落在他身上的天下第一名号,如果败于他手,武者所属势力以及武者本人和耀日城的恩怨一笔勾销,如果他败尽天下,整个武道在他有生之年便不能对耀日城有任何动作。 败尽天下!这是昕天圣都不敢也不能做到的事情!如果说天光礼上昕言的狂只是为了炫耀武力,现在的狂就是真正的目中无人了! “加上我也参加这次比试,应该能够把大部分人的注意力吸引到这边了吧?”萧若佩听着别人议论,心底下也打好了主意,借现在聚集在青松镇武者之口传扬消息,然后天屏山一战实实在在输给昕言,世人对他的关注就会下降,到时候青松镇也少人打扰,重归宁静。 这正是他希望的结局,既然有了计划,事不宜迟,他再次御使天光花了一天时间回到青松镇。 新的酒楼差不多盖好了,但还没有正式开业,萧若佩巡了一圈之后在失剑居落下。 小院大门打开,已没半山的夕阳将袅袅炊烟染成暗黄,夜雾弥漫,将小院笼罩,院中刘渊崖练拳的的声响传来,拳风滚滚,居然搅得雾气翻腾。 昕言虽然没有直接指点他,但是半个月天天跑到天下第一的高手面前练拳,刘渊崖又不算愚笨,对武道也有热情,通过观察昕言的言行,怎么也能将那股意思打磨出来。 萧若佩却不是赞叹他的天分,而是记起他托自己带到中州的那封信! 带着满腔怒气,他闯入了院内,见到里面情形之后,只能将怒火暂时收起,毕恭毕敬朝着坐在石凳上看刘渊崖打拳的人躬身问好:“凌先生。” 一身白衣的凌白涛已经从鼎山镇回来了,难怪刘渊崖短短几天时间内能够将在昕言身上学来的经验融会贯通,原来是有凌先生指点。 “若佩回来啦?”凌白涛心情很好,他最近事事顺心,自然容光泛发,看起来人都年轻了几岁。 当他回头看见萧若佩模样时候,却是吃了一惊,天光礼前在鼎山镇时候的萧若佩,虽然没有得意少年的春风满面和奕奕神采,也算是气态非凡,鼎山镇凌家的庞大基业都没有令他惊讶,凌武音引动的剑龙卷也没有让他变色,就算是苍圣真身亲至,他也不过是稍微失神,心境修为让他这个当先生的也自叹弗如,如今的萧若佩脸上的沧桑之色,却一下子像是跨过了十年岁月,满脸的心事重重,就算有重逢先生的喜悦在外,也难掩内中疲惫。 萧若佩放下身上包袱答道:“嗯,去了长生阁述职,武音还好吗?” “凌叔叔送先生回来,也带了武音妹妹!”刘渊崖不知忧愁的年纪,当然看不见萧若佩身上的风霜。 “大家都见过了吗?”萧若佩笑道:“这次我也带人回来了。”说着唤出了萦枝:“念竹,跟先生和渊崖打个招呼。” 不管以后萧念竹怎样,萧若佩都不打算让她回逍遥岛,渊崖和先生都是他极为亲近的人,要让念竹正常的生活在自己身边,两人的认同是必不可少的,她正在稳固心境的阶段,如果现在遮遮掩掩,以后就算她修成人形也不敢正大光明出来见人。 水珠从霖花蕊中跃出,大大方方地学着萧若佩朝凌先生点头弯腰,然后向刘渊崖举手示意。 “这是什么啊?”刘渊崖觉得好奇,扑过来趴在霖花边上,一双大眼登时吓得萧念竹缩回花蕊中。 萧若佩敲了一下他的头:“叫姐姐,她是萧念竹,我出生时候根源法修取下一半创造了她。”接着将萧念竹来历大概给两人说了一遍。 刘渊崖听得眼中异彩连连,想不到世上还有这般奇妙的事情,凌先生听他说话时候打量了一下他的神色,说起萧念竹时候是喜悦,并不是引起他如此颓废的原因,前一趟明州之行也不过是了解了自己出身,以他心性,断不会就此低沉,于是开口问道:“这一路还有让若佩介怀的事?” 萧若佩被问起心事,稍微思考了一下,便将景州坠星箭的事情和盘托出,过两天消息就会传到这边,说不说的后果都差不多。 凌先生听完之后,拧眉道:“你怎么如此不懂事?为了这种事情白白担心,损耗身上精气!” 白白担心?这可是涉及了整个逍遥界的大事,人人有责,怎么会白白担心? “不在其位,不谋其事,这个理人人都能说,却不是人人都能懂,你怎么和街上闲汉一样考虑自己无法改变的事情?与其为之伤神,不如先考虑自己如何做才能上升到能左右这件事的高度上面!张直有心改变逍遥界,落榜之后没有感叹自己怀才不遇,借凌家的道路一样进入了朝堂大展拳脚,你如今一身本领,还有进入逍遥岛的可能,怎么看都比张直有条件,偏偏选择什么都不做,只在心里自怨自艾,别说于事无补,你自身都已经和冥境一起被坠星箭射中受损了。” 萧若佩如听惊雷,终于明白了自己的问题出现在哪里,因为见识到了苍圣木灵天光旧天道等非人神异,将自身的高度也拔到了与他们同等,实际上自己不过一介凡人,出身虽然有些特殊,但要做的事情也应该只是和耀日城主相当,将眼光放在与苍圣平行的高度上,就是常被人批判的眼高手低,实力不足以触及到能见的事却偏要去考虑,又如何能够安然自处? 高长令正在学习博课,他也没有见事就管,一路上只是带着增长见识的心态,能插手的才涉入,不能插手的立马袖手旁观,云叶身为星灵,也只是引动星光阻止坠星箭射到天境屏障,坠星箭下落之后不再考虑应对之策,萧河身怀法道大能力,想的不过是救治萧念竹,又何曾强行要求自己参与到修补冥境之事?只不过轻飘飘一句“冥境有苍瑶管理”便不再议论此事。 最重要的是苍圣,他为了凌武音亲自现身,坠星箭这么大的事情,他都没有出现,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怎么轮得到自己替他担心逍遥界有变?他会不清楚吗? 深吸了一口气,胸中郁气一扫而空,萧若佩对着凌先生拱手弯腰:“谢谢先生指点,我明白了。” 第九十四章 白羽出鞘 “这段时间,逍遥界需要热闹一些,省得有人借机生事。”萧若佩说出了自己的计划:“我会参加二十天后的天屏山大会,渊崖,这件事情你去学院的时候和朋友们说一下,借大家的口传到还留在青松镇武者耳中,让他们宣扬出去。”最有可能搞事情的人就是皇院,用他们鼓动人心的手段来应付他们怎么也不算过分。 刘渊崖本来就是不嫌事大的人,天下所有顶尖武者聚集一起的武道大会啊,到时候自家哥哥也在会场露面,说出去多有面子?于是他毫不犹豫答应下来。 凌先生看着神气重新回到身上的萧若佩,也笑眯眯地说了一句:“加多一个人,我也参加,白羽剑的锋芒也该让逍遥界再看看了。” 听闻此言,萧若佩有些奇怪,凌家百年来一直韬光养晦,就算得到凌云真传的凌传剑在世之时也没有高调行事,有什么事情都是只邀请一部分圈内人士参加,很少大张旗鼓地将事情四处传扬,一是避免自家子弟外出惹来仇家对付,二是防止有心人抓住一些小错中伤凌家。 凌先生此举无疑是冒着极大风险的,首先他不是昕言对手,昕言第一耀境并非空口无凭,凌白涛落败必然会给凌家带来极大的声誉损失,其次凌家在武道地位尊崇,虽然有世袭的白羽玉侠令,但凌家几乎不怎么涉足武道之事,家中蓄养武者,也是为了保护鼎山镇安全,没人找到他们头上,不管出什么事凌家弟子都很少动手。 武盟排武道八宗的时候,也为了保持凌家的超然而将他们除在外,凌先生如果要参加这次大会,必然会让人觉得他们不满足于现状,凌家是要再往外扩张,这么一来别说武道,就是界御皇帝也会猜忌。 不管输赢,凌先生只要参加武道大会,凌家都不会得到任何利益,相反还会有很大的损失,凌先生此举是明显的吃力不讨好。 刘渊崖却不会想到这么深层的东西,他已经兴奋得说话都有些抖了:“就是要这样才有意思,到时候试试向学院请假几天,我要去看!” “不行!”萧若佩听到这句话瞬间将凌先生的事情抛到脑后,朝刘渊崖板起了脸。 “凌家隐忍太久,那股气已经没有多少了,为了武音,我不能让这股气消失。”凌白涛看出萧若佩的疑惑,起身仰头望着没入西山的夕阳,那一丝丝余晖,正在被夜色吞没。“弱者敢向强者出拳的胆气。” “白羽剑,该是出鞘的时候了。” 他回身甩袖,对刘渊崖道:“明天向学院提出游学申请,时间一个月,我带你见识当今武道,见识何谓武者!” “先生!”萧若佩喊他的时候都有些怒气了,刘渊崖如今心性不稳,让他野惯了,以后怎么收得住性子安心学习? “哈哈哈!”刘渊崖则大笑着跑出失剑居:“凌先生我先回去打点行装,明天见!” “刘渊崖给我站住!”凌先生说不动,一个小屁孩还想翻天?萧若佩就要追上去,却被凌白涛伸手拦下:“这一路他学得未必比学院少,将来对他的好处更多,你要是担心他功课,带上书和我们一起,路上教他也成。” 萧若佩听完只得罢手,先生都这么说了,做学生的还能反驳不成?唯有萦枝剑上的萧念竹,轻轻地跃过来在他额头点点表示安慰了。 接下来到武道大会这段时间里没有其他事情,白羽传人凌白涛游历的消息应该能填补这一段空白,零零碎碎加起来能掩盖真相到二十天之后,如果这么多天冥境都不能修补好,萧若佩也没有办法,只能听天由命了,天地交锋,人类除了逆来顺受还能做到什么? 不管是因为刘渊崖还是为了隐瞒冥境的事情,这一趟萧若佩决定随行。 看到萧若佩又摆出那副悲天悯人的模样,凌先生笑着摇摇头,背着手边走边笑道:“西山落日你能叫回来?世上不是所有事情都要尽心尽力去管,一切顺其自然,才是通天大道。” 萧若佩黑着脸道:“你要是少说两句,多管管周围,饭就不会烧糊了。” 夜风徐徐,吹开了满院的焦糊味道。 师生两人最后还是收拾收拾去了苏流穗家里蹭饭,顺便将刘渊崖游学的事情敲定,决定行程,先走青州向西南,进入炎州转路去天屏山,参加了武道大会之后便回来。 二月炎州火树正当发芽,虽然没有六月红叶满树怒焚炎州的豪烈,满树新芽在熏暖春风吹拂之下摇曳生姿的景象也蔚为大观,储藏了一冬的火树果如今也正香甜可人,这又是六月不能比之处。 席间听凌先生随口那么几句,引得刘渊崖双眼都快冒出星星来,恨不得当晚就肋生双翼飞去炎州。 翌日 凌先生和刘渊崖同时去了青松学院处理申请外出游学的事,昨夜听凌白涛的提议,刘进举双手赞成,学院方面当然是毫无难度,于是刘渊崖去散布武道大会消息的时候,同时发布了自己游学申请被学院同意了的事情,收获了满堂鄙视和几个损友的敲打,刘渊崖觉得这顿打挨得值,从小到大就没有感觉过被人打完之后还浑身舒爽的! 这种欠打的模样,直到看见萧若佩将几本书打包的时候才收敛起来。 他苦着脸尝试将包袱里面的书籍取出:“哥,这么欢快的旅途,咱就别提书本的事情行吗?最多路上遇见了漂亮女侠,我替你说好话成不?” 萧若佩看了他一眼,轻声喊道:“念竹,听到他说的话了吗?” “关她什么事情?”刘渊崖奇怪地望望四周,虽然他得知萧念竹来历之后承认了她亲人身份,却没有心甘情愿认这个姐姐,一个苏流穗就够受的了,他一直想要个妹妹,凌武音还小,不会缠人,逗玩没啥感觉,萧念竹虽然是滴水珠,情绪表达却十分传神,逗起来相当有意思,而且真正的出生时间比他还晚,他就一直想落实自己这个实至名归的兄长身份。 说话间桌子上的书又多了两本,期间萧若佩没有任何动作,水珠从他手上出来,站到肩膀上气鼓鼓地看着刘渊崖,明显这事是她做的。 “她恢复了一些法力,别惹她生气。”萧若佩将萧念竹运过来的书籍装进包袱,那是刘渊崖最头疼的算经! 绝对不能让这本书也加入旅程!想到旅途上带着算经的日子,刘渊崖的头就隐隐有些涨疼,见到站在萧若佩肩上的水珠做出叉腰仰头的姿势,极为得意,对他痛苦的表情不屑一顾。 “这样下去不行…”说错了话,地位也跟着下降,眼看哥哥的名头就要不保,刘渊崖挠头想了一下,从自己兜袋中取出准备路上吃的糖果,抱着尝试的心理递过去。 水珠好奇地看了看,跃到糖果上面低头闻了闻,轻轻沾了一些糖果颜色溶入自己身上,也不知道她哪里尝出味道来了,粘着糖果再也不愿起身。 “小念竹,你要是肯让我做哥哥,以后天天有糖吃,怎么样?”刘渊崖看见势头发展良好,立马得寸进尺提出要求。 萧若佩鄙夷一笑,想用这种小孩子的手段来引诱一个修行了法道,只要有灵气就满足的灵精?异想天开! 他拿出萧河留下的水瓶,半瓶水倒下到杯里,推过去糖果旁边,让刘渊崖看看什么才是成熟大人才能做出的选择! 萧念竹犹豫了一下,摊开裹住糖果,翻身跃起滚入杯中。 全!都!要! 两人都没有料到这个结局,呆呆地看着杯子,萧念竹在溶成糖水的水中懒洋洋漂浮,沾了糖果味道的清水源源不断掺进水珠中,圆润的水珠表面肉眼可见鼓起。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做哥哥啊。”刘渊崖见她接受了糖果,就当她答应了,水珠溅起杯中水,泼了他一鼻子。 萧若佩看到放心下来,提起装着书本的包袱笑着出去了。 刘渊崖悄悄趴门边看见他将包袱放上了马车之后,又回到了桌子边上,拿出另一块糖果悬在杯上:“小念竹,和你商量个事,把哥带走的书放回去,这颗糖也是你的。” 水珠看了看糖果,抬起身子指了指外面,又躺回水中。 刘渊崖加重筹码,又拿多一粒:“怕哥说你是吧?我也怕他说,你看看咱两都一样,他才是不让我们做自己喜欢之事的人啊。” 萧念竹到底还是没有见识过人类的诡辩之术,刘渊崖三言两语便将她拉到了自己这边:“我们都是一家人,你难道忍心看着家人针对反目成仇吗?一家人就应该互相帮助和和气气的才对嘛!”两颗糖放进杯中,刘渊崖趁热打铁道:“我也不求你全部拿回来,只要把那两本算经换成炎州地域志,反正都是书,他不会发现的。” 萧念竹得了好处,又被他说动,觉得问题不大,只见她在水中打了一个转,两本算经便出现在桌子上,刘渊崖喜滋滋地收起来:“谢谢念竹妹妹啦,以后想要吃什么,和渊崖哥哥说一声,包你吃个够。”将书塞进衣内,伸头鬼鬼祟祟朝门外张望,见没人注意,刘渊崖几步进入书房,将算经摆回原处。 “这才是旅行嘛!”他拍了拍手,回去带上萧念竹一起上了马车。 第九十五章 大会消息 无华城废墟经过六天的修整,已经逐渐条理清楚,之后就是正规的重建过程,少说也需要一两年时间,高长令等人在这里已经帮不上什么忙,因此打算先行离开。 皇院的工作也逐渐被附近郡御府派来的人员接替,当然皇院没有白白付出这几天的辛劳,之后无华城重建的材料渠道已经被他们掌控,这一笔下来能挣不少,他们对郡御府的说辞是恒金商会要在无华城举行试剑会,这一场地震只是适逢其会。 坠星箭在普通人眼中,就是一场地震灾害,没人将这场灾难与冥境联系在一起。 郡御派来检视情况的官员抬头望着倾斜之后遮天蔽日的擂台,上面定脉桩已经拆解了一半,仅剩下半边的擂台依旧有曾经的无华城那么高,区区试剑会需要打定脉桩?你当郡御府的人都是吃白饭的么? 但是这群人救下了无华地中城所有居民的性命,没有理由对他们多加诘难,最多叫人暗地里调查他们来路,明面上郡御府不能为难皇院,不过预测地震的本事,却无论如何都要从恒金商会敲打出来才是。 且不论皇院和郡御府之间的明枪暗箭,高长令一行人已经有了下一步的打算。 这几天皇院都有招揽云叶和杜昊的想法,成余口才不及高长令,数次被挡下来。 而今杜昊要随高长令去太学院,云叶又要回云州,成余尝试最后努力一下,毕竟与天地直接联系的人实在太少,除了萧若佩,眼前这两个是他平生仅见,不能轻易放过。 可惜云叶身为云宗公子,人虽然邋遢,见识却是非凡,皇院拿不出能打动他的条件来,拿得出来的云叶看不上,杜昊又因为高长令先入为主,至少要去过太学院做出比较之后才能下决定。 成余知道两人本意之后便放弃了,反正皇院不是没有从太学院挖过人,以后有大把机会。 云叶在坠星箭之后再也没有显露过特殊的本领,好似当时引动天星的人与他无关一样,之后与他对话更是发觉到他正在逐渐忘记那天的事情,着实令人感到奇怪,不过他能够引动云州气韵,和萧若佩一样身接界脉,要是还能随时驱使天星之力,岂不是比萧若佩还要厉害?云叶可不像萧若佩一样能够克制自己不会乱来,高长令不怀疑到时候云叶要是想做恶作剧,天下没人能制止他。 让这么一个不稳定的人掌握太多力量,对天地没有任何好处,显然是不合理的,他会遗忘掉引动天星的事情也只能解释成天地限制了。 知道杜昊要去太学院之后,杜铁山将景华刀给他带上,如今无华城就剩下这一件拿得出手的东西,不能让杜昊去了中州让人看不起受了委屈。 几人打点好之后准备先送宁仙心回破风城,之后再去太学院,最后云叶只身一人回云州,可惜计划始终不如变化。 就在他们即将踏上前往破风城的路途时候,迎面跑来一骑快马,上面那人身穿白梅堂服饰,腰上别有三朵白梅,这个级别已经算是白梅堂高层,水宁心腹之人了。 “水宁有急事吗?”宁仙心看见了便迎头拦下,那人看见她,利落翻身下马,任由快马随着惯性滑步跑过几人身边,他已经稳稳当当将信件封筒交给了宁仙心。 “这下马够帅气,学起来!”云叶的关注点比起别人稍微特别了一些,高长令等人都在好奇会是什么事情让水宁如此紧迫派人送信,只有他注意别人的下马姿态。 “堂主已经知道了无华城的事情,宁前辈安然无恙,我这便放心了,先行一步回报消息,这便告辞。”一声口哨,停下来的马匹开始朝来路助跑,到达那人身边的时候,已经完成了加速,他刚好翻跃上马,绝尘而去。 云叶惊羡地望着远去的一人一马大声道:“大哥我要学,别走啊!” 那人远远的招手,已经过了转弯之处,再也不见了。 云叶悻悻然收回追上去的念头,看回宁仙心已经打开了的信封。 “昕言二十天后天屏山迎战天下武者。”宁仙心迅速看完信中内容,转述给几人。 “昕言不是被若佩剑御天光刺中之后掉落悬崖了吗?怎么又出来闹事?”被昕言打晕,云叶当然不会对他有好印象,说话的语气也有些不善。 “昕言向外传递的消息就是要处理天光礼之上的事情,击败他之后任由处置,天下第一的名号也归那人所有,他一人,迎战天下武道!”宁仙心将信纸递给伸手的江无浪,一脸凝重地望着明州方向:“他显然有其他苦衷,腹背皆敌,耀日城也不能给他援助。” 这次武道大会有一条规则,昕言退入明州半步,就是算他输,很明显有什么原因让他不愿踏入明州,踏入明州并非是打败他的条件,而是他自我的心理防线。 “宁前辈要去吗?”云叶好奇问道,他如今掌握着数种天地之力,本来又喜欢看热闹出风头,这种盛会几十年都不可能有一次,尤其是如今他有了打败昕言的可能,怎么不能学萧若佩一举成名封玉侠? 宁仙心淡然笑道:“天下意境十之七八同聚一山,我怎能不去?也许寻求入意之道就在此会,水宁送信给我就是这一层意思,这一趟对我的研究帮助极大。” 高长令眼睛从信纸上离开,却叹了一句:“昕言这个举动真是一招妙棋。” “怎么说?”云叶和宁仙心属于武道势力,自然不会考虑武道之外的事情,杜昊此刻更是一头雾水,他连昕言是谁都不知道,只听他们口中“天下第一高手”大概了解这是一个极为厉害的人物。 “天光礼之后,武道一直在筹备彻查耀日城动向的事情,昕言此举,就是将那事一人承担,所有准备对付耀日城都手段只能使在他身上,你可以想象一下全力一拳打在一粒石子上是什么感觉,那就是武道现在的状况,让这群无所事事的闲人白费了好大力气,最后没打中目标,手还要疼几天。”高长令对武道的感受和萧若佩比较接近,说话也有些冲,眼看云叶宁仙心面色不善,他连忙赔笑道:“当然不是指你们,你们不闲。” 江无浪拧紧纸张,这里只有他是知道事情原委的人,偏偏他现在失去了意境,没有办法帮得上忙,赶回去耀日城又来不及。 “那我们去天屏山?”云叶提问道。“小高你和杜昊回太学院。” “我们也去,博课见得越多越好,何况我曾在天光礼上见识过昕城主英姿,也算是见证此事源头的人,怎能不看到结局。” “你们那桌人最早撤退的吧?听说还有人被震吐血了?”云叶又忍不住自己多嘴的毛病凑上去问。 高长令觑了他一眼:“当时你不是晕着吗?怎么看到的?” 云叶见有破绽仓促出招,高长令随手化解并反手一剑刺中他要害,两人高下立判。 碰了一鼻子灰,云叶只能尴尬笑着住嘴,这里人多不适合动手,等没人时候非要让这嘴尖舌利的家伙试试一掌能把人打飞出去的云州气韵滋味。 明州距离景州有些远,毕竟是逍遥界两个对角地域的存在,消息传到这里应该差不多传遍逍遥界了,人却不可能这么快,要跨越中州到达明州边境,最快也要十天。 而且不能坐马车这种相对缓慢的工具,得骑快马。 “你们会骑马吗?”宁仙心问道。 杜昊江无浪齐齐摇头。 “那我便放心带上水墨同去了。”宁仙心笑嘻嘻的看着几人,本来还怕耽误行程,有了这几个拖后腿的,完全没有必要怕多一个水墨,再说这满队的男娃,她也不好带,多一个水墨方便许多。 多一个妙龄少女同行,几人当然不反对,杜昊有些意动,破风城那朵白梅馨香心中浮起,他开口问道:“水宁姑娘呢?” 宁仙心看着这位鼓起勇气问出大胆话语的少年,直看得他脸色发红,这才好笑说道:“她大概没空吧,你可以试试说动她。” 尽管宁仙心并不看好江无浪,直白的说就是觉得江无浪配不上水宁,但是少年心中情怀却谁都不能否认,在这个年龄阶段留下一些美好的记忆,以后就不会长成和萧若佩那样整天愁眉苦脸的人了。 想起萧若佩,宁仙心望向明州,不知道那个成天牵挂着天地的年轻人,会不会去参加这个被他视之为逍遥界毒瘤的武道中人举行的武道大会,毕竟在他的眼中争夺天下第一是没有意义的事情。 那个青年虽然年纪轻轻不知道哪里来的特殊本事,昕言也曾经败在他手中,却在坠星箭之后受了沉重打击,之后失魂落魄的模样,着实令人担心。 宁仙心不仅担心他本人状况,还担心他万一被身上重担压垮之后,究竟会对逍遥界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第九十六章 胜负之心 “为什么变成了这样?我不是出来玩的吗?”刘渊崖抬头仰望对面牛高马大的武者,虽然听说对方年纪与自己相仿,但他才到那人胸口高,凌先生居然答应这场比试,让他正面对抗这种等级的对手? 凌白涛在武道销声匿迹二十年,除了那场聚集了青州商会各地负责人和一些武道名人参加的鼎山论剑之外,没有半点事迹流传,更别说能令人信服的实战战绩,因此他游历的事情传扬开来之后,许多人都按捺不住,纷纷观望这位从未出剑的白羽剑传人将要展示什么样的锋芒。 可惜他们失望了,一连数天,凌白涛只是游山玩水,跟平常游历的旅人没有区别,更多人注意到的是他们的行装里面,没有剑。 与他同行的是剑御天光萧若佩,以及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孩,刘渊崖。 萧若佩与凌白涛有师生之谊的事早已经被有心人挖出来了,他俩一起游历没有什么奇怪之处,倒是这个刘渊崖,虽然是萧若佩义弟,两人这么正大光明带着他出来,莫非这人是两人共同培养的弟子? 能得到两个绝世高手青睐,此人武学天分绝对不凡! 对凌先生的怀疑转移到他们带出来的人身上,萧若佩一剑击败昕言的风头还没有过去,而且这次武道大会他也向外传出参加的消息,在别人眼中这就是信心十足的表现,凌白涛也同样参加,没有必要急着去试探他们的真假,天屏山上自然会真相大白。 三人之中刘渊崖成了唯一的突破口。 武道之中有条不成文的规矩,弟子既然放出了门,那就表示他的身手已经可以拿出来看了,其他同辈武者挑战便不能拒绝,如果让弟子打赢了两人带出来的刘渊崖,岂不是侧面代表了自己作为师父的本领超过了两位大名鼎鼎的人? 不敢将主意打到两人身上的武者便选择了让自己弟子去挑战刘渊崖来测试凌白涛的虚实,于是就有了眼前这一幕。 凌白涛端坐在茶棚内轻轻摇着扇子一边看着,才到初春,身子不禁寒的人都还穿着大棉袄,也不知道他的扇子扇着是什么意思,不过以凌先生的姿态,即便做出这些奇怪举动,依然让人觉得合情合理,好似本来就应该这样。 萧若佩则在路边,和一个长脸瘦高的人站一起,与凌先生相比,他却无论表现得如何正式,穿着整齐,看起来都像是把别人衣服挂在自己身上的衣服架子。 两下一对比,围观的人当然为凌先生的同伴刘渊崖喝彩了,在这半途中供人歇息的茶馆附近也没有什么打消时间的手段,有白看的热闹当然谁都乐意。 只有刘渊崖不乐意,心中腹诽着那当师父的瘦得和条竹竿一样,做徒弟的壮得像头牛,这是两师徒? 对面的人已经抱拳道出来历:“伏牛拳第五代传人,王犁。” 刘渊崖一听收起拳架愁眉苦脸地望向萧若佩:“哥,我不要和他打,以后要是当了玉名侠,首战却是这么个人,说出去多丢脸!” 伏牛拳,打赢了不过是比牛厉害一些,打不过连牛都不如。 对面的人却不急不躁,依然保持抱拳礼姿势。 “武无高低,只有胜负。”瘦高师父冷冷地看了一眼萧若佩:“这个道理你都不教,让他以后如何在武道立足?” 萧若佩没有以武道中人自居,尽管这人说话不好听,他也没有放在心上,而且他教的徒弟也的确有水平,不急不躁,脾气比刘渊崖不知道好多少,萧若佩也有意借此打磨他的性子,索性不去搭理刘渊崖的无理取闹。 求救无效,刘渊崖只能正视对手,学着他行了一个抱拳礼:“玉侠盟,刘渊崖,请指教。” 王犁见到他回礼之后才摆出架势,半伏身躯,双手虚握前伸,似与一头看不见的犍牛互相角力。 “哈!”刘渊崖腰腹发力,一声随力而起的低喝脱口而出,话音落地,人已经不在原地,他学习元胎功有些时日,一股细细的内气在身周循环,更助声势。 王犁巍然不动,待得刘渊崖近身,双手一张一合,刘渊崖去势太急,不能变招,被他一把抓住双拳。 不愧是经历过两位武道高手指点过的人,刘渊崖虽然没有实战经验,但是此刻却没有丝毫惊慌,反而不退勇进,双手之中蕴藏的力道猛然迸发。 王犁受力举手用力一扭,借力扯着他往右后方带翻,左膝盖随力紧跟而起,要犀利地撞上刘渊崖失守露出的柔软腹部要害。 伏牛拳果然名副其实,这要是冲他而来的是一头红眼牯牛,此刻已经被他扯离地面,随着他的力道四脚朝天落地,再补上一膝盖,打到起身不能了。 刘渊崖虽然有初生牛犊的冲劲,却也有人类随机应变的灵巧,他双手交换,身躯顺着手臂的扭转之力翻身,王犁一脚支地当然不稳,加上左脚正在发力,刘渊崖旋身的力道又与他发力方向一致,身躯轻易便被带起离地。 转眼刘渊崖落地有了发力的根据,攻守易势,腰背着力,他双脚往上猛蹬而出,刚好撞上王犁将要跪落的双膝,两相受力,王犁放手借力翻身站起,刘渊崖一个鲤鱼打挺,起身之后却不见了对面人影。 “人呢?”他举目四望。 萧若佩一手遮眼,实在不想让人知道这个粗心大意的人是他的弟弟。 身后传来王犁沉声轻咳提醒,刘渊崖明白人在身后,知道自己闹了乌龙,也不当场转身面对,而是后退朝着声音发出的地方用力一个肘击。 王犁再次抬手轻松卸去他的力道,刘渊崖趁势跃起,双脚朝后一踹,结结实实踹在王犁胸口,想要借力前翻的时候忽然双脚一紧,脱身不得,上半身顿时失去控制朝地上落下,一阵手忙脚乱撑着地面才没有让脸摔地上,低头向后看去,见王犁双臂在胸前交叠,将他脚掌夹住,他刚才踢了一脚以为占到便宜,反落得受人钳制的下场。 王犁憨厚的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一口白牙笑出来,却让双手撑地的刘渊崖觉得大事不妙。 果然王犁脚下发力,开始朝前奔跑起来。 刘渊崖被他推着,只能两手急忙互换前爬,手臂哪里有脚跑得快?他只能时不时双手撑地弹跳,像是一只被人抓住后腿的青蛙,这副狼狈的景象引得周围看客哈哈大笑。 瘦长师父脸上也难得露出了高兴的神色,徒儿占了上风,当然要炫耀一番了,他得意洋洋地朝萧若佩解释道:“大犁平时没有那么顽皮,这是我以前训练他的方式,可能想起以前练武日子了,所以玩得过火了点儿,萧玉侠不会对小辈生气吧?” 萧若佩看着那个拿刘渊崖犁地的壮实少年,再看看身边这位还没有王犁一半大的师父,想象一下那场面,一根竹竿横推着一根柱子往前爬? 王犁却不管周围的人笑,玩得不亦乐乎,直到瘦长师父喊了一声才罢手,推着刘渊崖往路边大树上撞去。 这一下要是撞实了,刘渊崖非得晕半天。 萧若佩刚想喊停,却见到刘渊崖眼光紧紧盯着那株大树,那可能是终结这场比试的地方,也是他如今唯一的转机。 想了一下,萧若佩还是停手了,有天光治理,不用怕他受伤。 即将接近大树,刘渊崖双手一撑,上半身离地,手掌摸到了树干,瞬间身上筋肉发力阻挡,将王犁前推的速度掌握到自己手中,在双脚弯曲到最适合发力的角度时候,浑身衣衫一鼓,元胎功运转全身,双脚用力后蹬,双臂积压的力道紧随而上,整个人绷成直线,这一股巨大的力道,登时把王犁蹬翻在地,刘渊崖也终于脱离他的钳制,再次站稳。 得势之后他却没有立刻追击,而是甩着一双手臂跳脚呼痛,嘴里倒抽着凉气骂道:“你这牛头,把我当犁来使啊?” 刚才聚集了刘渊崖全身力气的一蹬当然不好受,王犁摸着胸口起身道:“你不把比武当真,打起来没意思。” “当真?怎么当真?我都那么用力踢你了还不真吗?”刘渊崖不解地看着。 “要有必胜的心才是当真,不管对手是谁,只要站在了我对面,我就必须打赢他。”王犁再次摆好架势:“你现在想着一定要打赢我吗?” 刘渊崖脸色凝重,他以前并不知道武道是这么严格的一条路,只认为高手都是飘然出尘,无拘无束,遇事不平出手相助,事成之后拂衣而去,这才是他向往的武道,拘泥于胜负之中,和骂街的泼妇有什么区别? “你根本不算武者。”王犁收起架势,拍拍衣服就要离开。 “我是!我要当玉名侠!”刘渊崖不服气,跑到他面前拦住:“我要打赢你!你是我第一个对手!”他不再挑剔对手是谁。 看着神色变得坚定的刘渊崖,王犁退后两步:“你也是我第一个对手。”他再次抱拳:“伏牛拳第五代传人,王犁,请赐教!” “玉侠盟主!刘渊崖!你要是打输了,做我手下!”刘渊崖稳稳扎好马步,摆出八州拳掌式第一招,宝铁生辉:“所学八州拳掌式,内功陈家元胎功,师承剑御天光萧若佩,得到过天下第一昕言的指点,如今正随白羽传人凌白涛游历天下!小心了!” 他一开口说出来历,登时惊呆了周围群众,这个刚才如此狼狈的小孩,来头居然那么大?经过三位绝顶高手指点,却只学了八州拳掌式,难道就能与众不同吗? 王犁明白他说出来历的原因,是断绝了后路,向他表明了必胜的决心,刘渊崖要是输了,可就是三大高手搭上一个陈家的面子都被丢尽,这一开口,以后他就不能有一场败仗了。 “能成为你第一个对手,我很荣幸。”王犁伸出拳头:“所以我一定会竭尽所能,打赢你!” 第九十七章 源界天道 两人重新拉开距离,刘渊崖身上的气势不再是旅行的放松,而是准备全力以赴的严肃。 王犁身形沉稳,呼吸平缓,整个人像是一座石头雕塑,盯着刘渊崖的动作眼睛也不眨一下。 刘渊崖开口道:“我这一趟,本来就要去炎州,八州拳掌式之中,我练得最好的,就是怒拳焚城。” “试试我的怒拳吧!”话音落地,人影掠起,眨眼就到了王犁身前。 怒拳焚城一般要先经过前几招蓄力,突然使用威力不大,只是普通的直拳,所以刘渊崖此举出乎了大多数人的意料,包括王犁。 直到刘渊崖高高跃起,王犁才明白过来他是要用下落蓄力! 空中无处着力,也不能躲闪,王犁相信自己的体魄,这样仓促的怒拳焚城,就算与对手硬碰硬,他也不会受多重的伤,于是不闪不退,迎面也是一拳。 刘渊崖手臂没有他长,怒拳焚城又讲究气势,他这一拳退不得分毫。 于是他结结实实地挂在了王犁拳上,整个身子像虾一样弓起来。 “呼咳~”刘渊崖双手抱在王犁手臂上,虽然这一拳不太好受,但他撑住了。吐出胸中浊气,他灿烂的笑起来道:“你完了!” 王犁甩手要将他扔出去,不料刘渊崖随着他甩动,一脚荡开他另一条伸过来的手臂,双手借那条手臂的助力,撑开刚才击中他的那只手,王犁中门大开! 刘渊崖开始下落,又见他手臂上举,曲肘下击,而这个贴身的距离,王犁的巨大体型反而成为了累赘,目标巨大,不好发力,这么近的距离,就是后退都来不及躲开! 右肘狠狠砸在王犁因为举拳而挺起的胸膛上面,刘渊崖已经落地,力从地起,贯通腰腿,直达他藏在腰侧的左手掌中,一掌以迅雷之势拍在站立不稳的王犁身上,将他打得踉跄后退,刘渊崖丝毫不给他拉开距离的机会,一个马步跨进贴紧,将他调整身位的节奏硬生生打乱,双掌交叠,猛然上举,两人的身高差距,王犁的下巴正是刘渊崖举手时候最大发力的点上,他此时下盘不稳,被刘渊崖结实的托举打得离地飞起,悬空摔落在地。 胜负已分。 在刘渊崖认真动手之前,谁都觉得八州拳掌式只是锻炼基础的把式,几乎没有任何实战价值,但是看过他和王犁比试之后,没人再敢怀疑这一套拳法能不能打人了。 了解自己矮小的弱点,与王犁硬碰占不到什么便宜,于是宁愿挨上一拳贴近王犁身边,天雷撼木换成肘部着力占得先机,连绵急雨般的招式衔接不断,大浪吞空拍退对手,宝铁生辉的托举,一击便将牛高马大的王犁擂得倒地不起。 那份凌厉,即便是刚才和他打得有来有往甚至略占上风的王犁都没有半点抵抗之力。 那一摔足够结实,好在两人只是比试,刘渊崖没有趁势追击,王犁躺了一阵才被刘渊崖拉起来。 “甘拜下风。”他老老实实的拱手认输,之前他占上风时候攻势是由刘渊崖自己化解,不算赢他,纠缠下去没有意义。 见两人已经比出结果,萧若佩上前迎接首战得胜的刘渊崖,一边御使少许天光灌注到两人身上,将他们刚才比试留下的伤修复。 两人身上流过一股暖流,刚打完一场激烈的比试,居然觉得浑身有劲,刘渊崖毕竟是见识过萧若佩手段的,并不奇怪,王犁感觉到变化之后大惊,他以前因为练武有些胸闷气短的毛病,此刻居然觉得呼吸无比顺畅! 连带着以前的暗伤都被完全治好了! 见到刘渊崖给他的眼色,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走来的萧若佩,那个身影在他心中顿时变得高深莫测。 连接触都不用就能治好他人伤势,这就是玉名侠的高度吗? “多谢萧玉侠。”他不卑不亢地向萧若佩道谢。 瘦高师父长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可见他之前也有担心,此刻却是放心下来了,表面上维持着严师的冷漠:“败在八州拳掌式之下,知道自己多少斤两,也摸到了这天多高了吧?” “是。”王犁垂首应道:“我会努力登上去的。” 瘦高师父点点头转身回到茶棚,对凌先生拱手道:“打扰贵师徒兴致,还请见谅。” 凌先生不回应他,只是笑着继续喝茶,别人也丝毫不觉得他无礼。 两人就要离开,刘渊崖急忙朝王犁喊道:“别忘了当我手下的事!” 王犁停下转身道:“待王犁学成武艺,定会回来效命,只不过那时候你要名满天下,我才找得到你。” 刘渊崖举手握拳:“玉侠盟之名必然传遍逍遥界!” 这一抱拳,刘渊崖正式踏入武道。 凌先生笑着收起扇子:“有模有样,若佩这一点就不及你。” “小孩子打闹罢了。”萧若佩不以为意,随手一个响栗敲在刘渊崖头上:“让你教唆念竹姐姐偷偷把书换掉!知道错了吧?” 刘渊崖摸着被敲的地方嘿嘿笑着:“念竹妹妹,我都和她说好了,你别搞乱了顺序。” “我说的是书的事情!”萧若佩面带寒色。“你别想蒙混过关!” 刘渊崖在凌先生对面坐下,不客气地拿过茶壶往自己身前倒了一杯,鲸吞而下:“就为这事你就舍得让我挨打?” “我还想亲自打你呢!”两人打打闹闹,周围的人见到天下闻名的萧若佩居然是这么古板的一个人,纷纷摇头,表示再也不相信传言了。 没有多少人敢来打扰几人,凌先生倒了一杯茶递给萧若佩道:“现在你看到武胆了。” “什么武胆?”萧若佩左右看看,没人给他展示过胆量啊。 “王犁师徒,他们并不是什么有名气的大家,但是对自己的武技有信心,敢上前来挑战你我。”凌先生放慢了说话速度:“这就是武胆。” “当然你去试图阻止坠星箭叫做有勇无谋,狂妄自大,不算有胆子。”展开写着“自在生风”的扇子,他轻轻摇着说道:“胆量包括掌握分寸。” “对了。”凌先生转头看着见到萧若佩被教训正在偷笑的刘渊崖:“今天你答应了这一场比试,之后会有不断的挑战找上门来,你要做好准备。” “什么?”刘渊崖吓得杯子一抖,茶水洒在了桌子上。“凌先生不是说没有多少人敢来惹你吗?” 凌先生依然摇着扇子:“以前是不敢,你接受了挑战就是开了这个口子,武道之中为名为利的人不计其数,这些人多到可以遮蔽武道的真相,让人觉得整个武道都是这样的人,你哥就被误导了。其实全天下都是这样的人,不过这些人学了武而已。” 刘渊崖惴惴不安地扫去桌上水迹:“那我以后…” “没错,只要落脚就有人找你麻烦。”凌先生呵呵笑着道:“除非你乖乖待在马车里老实看书学习,这样做若佩很大概率会帮你挡下找麻烦的人。” “我不要~” “先生…”萧若佩想了一下,问出了自己的疑惑:“你其实没有必要带我们出来走这一趟,是有什么其他事情吗?” 如果要去参加武道大会,只需散布消息之后等到时间去天屏山就够了,还有多出来的时间休养精神,没有必要走一遍。 说是游历,连剑都没有带,可见他根本不想管武道之事。 凌先生收起扇子,当先离开茶棚,留下一句“路上说”,然后上了马车,两人连忙结账跟上。 茶棚的客人目送两位传奇人物的离去,纷纷议论起刚才的比试来,试图在其中找到两人指点的痕迹。 随着马车摇晃,刘渊崖感觉到气氛沉闷,老实地跑去了车头,车厢里就剩下师生两人。 “我在鼎山镇跟你说过天下名剑遗失的事,那件事到现在都还没有头绪。”这个问题他已经找了二十年答案,甚至以为萧若佩会与此事有关,所以不敢教他武技,如今看来却是没有任何牵扯,这件事情,还是落在凌白涛一人身上。 “白羽剑是在苍圣手中,其他剑也应该是他拿去了吧?”萧若佩理所当然地回答。 哪知凌白涛拧眉摇头:“他要剑做什么?”抬眼看着萧若佩,他又接着问道:“他要武音做什么?” 凌武音出生引得鼎山镇剑起龙卷的景象依然历历在目,要不是有其他事情发生,这件事在几年内绝对最多人议论,要说萧若佩是旧天道亲自创造的,那凌武音出生过程肯定有苍圣的参与。 他又想用凌武音做什么事情? 想起凌武音的特殊,他问道:“会不会那些剑之中的剑意,全用在了武音身上,所以她出生时候才有那种异象。” “我有想过这一层,那天白羽剑为什么出现之后又消失?白羽的剑意还在。”凌白涛依然不解,“你说苍圣出现在白羽剑之后,我曾经想过,白羽剑会不会是一个标记,让他确认武音出生地的路标?” 凌白涛喃喃自答:“苍圣主宰天地,没有必要使用标记才能确认目标方位。” “除非,他不在逍遥界!” 苍圣,掌握的是源界天道,而非只有逍遥界。或许他考虑的事情不仅在天境屏障之内。 逍遥界如今因为旧天道苏醒而暗潮汹涌,天境屏障之外,又发生着什么事情? “这些和你游历有什么关系?” “他需要武道,我想找到他需要武道的原因,炎州武气汇聚,是有人要突破入意的征兆,我想借那一瞬天地连接看看外面。”凌先生翻开车帘,望着远处映天红云的炎州,眼中也被那片红色渲染。 第九十八章 炎州火树 听到凌先生有正事,萧若佩不敢延误,虽然凌先生自己都说过无妨,他却比凌先生本人还要上心,将别的事情先放下,一路朝餐夜宿尽量缩减时间,几乎凌先生和刘渊崖刚起床的时间,他就已经把赶路的准备做好,只等两人穿衣洗漱就能启程。 这般周全的照顾,反而让两人浑身不自在,好像被人赶着走路,这与他们出来游历的本意违背,途中美景一掠而过,旅行的乐趣点滴不存,两人暗地里已经商量好下次出行绝对不能再带上萧若佩了。 也是因为三人早出晚歇,路上并没有多少人再拦住他们,玉名侠有要紧事,还要拦上去就是不识时务了。 这是萧若佩用通脉劲掀翻了几个挡路武者之后大家都明白了的事情。 在萧若佩的催促之下,三人行程明显加快,用了三天就到了炎州,进入炎州之后,火树便铺天盖地将视线全部侵占。 火树挺拔高壮,生长起来高不见顶,下方一大半主干都是不生枝节,枝干修直,待到秋季,落叶要飘荡良久才能落到地上,远看就像丛丛火焰随风飘荡,片片小火连绵一州,就聚成了“落叶焚炎州”的奇景。 如今当然看不见这被称为炎州绝景的画面,但春季火树的叶子末端已经染上了红色,就像刚刚点起的火苗,春风拂弄之中不断跃动,中间点缀着淡红的火树花,在叶中时隐时现,令游客分不清楚哪个是花,哪个又是叶,又是炎州一绝。 夏季树叶由红转绿,青翠一片,花开如灯,香气盈州,花落结果,果香满地,秋季落叶之后,树上剩下的果实藏在硬壳之中储藏甜味,直到冬季果熟饱满,撑开硬壳弹射落地,那赤红果实铺地的丰收场面又是一绝。 这便是炎州火树,四季景色不断,是逍遥界最受人欢迎的植物之一。 这片在炎州入口的火树林可以说是炎州的门面,因此被人打理得很干净,不生杂树,树下芳草茵茵,落花点缀其中,美不胜收。 此刻无数人聚集在树下赏春,游客进入了火树林中饮酒行乐,留下路边车辆马匹将一条大道堵得几乎水泄不通。 刘渊崖和凌先生好笑地看着萧若佩,甚至下了车抱着胳膊看他怎么赶路。 “你们去赏花吧,我等着驾马车过去。”萧若佩取出萦枝剑递给刘渊崖:“带上念竹。” “没趣。”刘渊崖见他依然坚持,瘪嘴说了一句,带着萦枝走向火树林,凌先生打开扇子摇着跟随在后,两人干脆利落地撇下萧若佩心安理得跑去享受了。 “到处都是人,也不知道挤人堆里有什么意思。”萧若佩摇摇头表示不解,这么多人在这里,有花有酒,想必不会有人做出比武切磋这么大煞风景的事情,何况还有凌先生跟着,出不了事,于是他将精力放在了驾车上,不再理会他俩。 情况并没有和他所想的那般好转,越往前头越堵,马儿也不是只进不出,路上状况已经有些不堪入目,萧若佩不得已,通脉劲拉起马车,升上半空从拥堵的路途之中逃脱出来,看得周围的人目瞪口呆,皆是羡慕不已。 如今武道之中,已知的只有两人能够凭虚御空,萧若佩和昕竹,昕竹身为耀日城主,不会轻易外出,这马车上只可能是剑御天光萧若佩本人了。 听闻他随凌先生游历武道,没成想居然能亲眼见到本人,还见识了他施展本领,可以说是让周围武者感觉不虚此行,他的举动倒给了许多人灵感,虽然不能和他一般连人带车飞起,但是以武者的力气,举个马匹举个马车还不是玩一样? 于是路上纷纷出现了马骑人,人载车的异象,那些举着车马的武者不管马匹嘶喊,从人头上越过,逢空便落足,很快路况因为武者们的活跃而疏通,拥堵的大道也渐渐活动起来。 萧若佩一马当离开了拥堵路段,找了一个人少的边角停下马车等候凌先生与刘渊崖,一路后来的武者路过时候见到路边停稳已经摊开书本的萧若佩,也不敢有过多的惊扰,看几眼记住他的模样,胆大些的上去搭讪几句便离去,萧若佩也一般都会报以微笑,只是不和人说话,像个腼腆的游学书生更多过像名动天下的玉名侠。 不想与武者打交道的他反而被路过武者说成了谦虚不自傲,虽然有狂妄言论在先,这次亲眼见证之后,许多人已经对他改变了看法,毕竟他接受玉侠名之时说的情况也是真实存在的,所谓爱之深责之切,他既然有本事,骂两句不算过分。 炎州武者大多直爽,不会用歪心思来度量别人,只相信眼见为实。 且不论武者脑中将萧若佩想成什么样子,他在路边等候不到一会,却遇上了事情。 夏萤找上了他,而且是故意来找他的。 这位监察使将昕言带走后,没有把他送去吃牢饭,反而放他出来搅风搅雨,要不是刚好赶上冥境的事,萧若佩说什么也要给她贴一个玩忽职守的标签。 如今居然还有闲情逸致来赏花?监察使都和你这样,逍遥界就真的大乱了! 夏萤不顾萧若佩奇怪的表情,心急火燎跳下马走到他面前道:“师叔祖不见了!” 这里也没有把你师叔祖藏起来的地方啊?萧若佩疑惑地看着周围,难道夏萤和门里某位前辈来赏花,老人家眼花贪玩走散了? 夏萤见他无动于衷的模样,气得跺脚,才想起是自己没头没脑上来,也没有说清楚,这才压下心急和萧若佩道出原委。 她的师叔祖,便是青玄宗辈分极高的宋山缺,宋老前辈在青玄峰上听见青玄弟子冷霜在流霞郡伤人性命的消息,于是提剑下山去找这个得意弟子问个清楚。 冷霜本来也是监察使,夏萤进入监察司一半都是被他影响,他却在数月前脱离监察司,给流霞郡御当了护卫,这个消息让夏萤生气至今,听闻他居然伤及人命之后哪里放心得下,于是也随后来到炎州。 她在炎州数日,找到了宋山缺入住的客栈,甚至见到了他留在客栈里的大峰剑,听客栈掌柜说他定了几天的房间,时间到了也没有回来。 夏萤一听就知道他出事了,而且很可能还是冷霜下的手! 要是去见陌生人,宋山缺绝对不会留下武器,只有极为信任的人才能叫他毫无戒备外出! 对宗门前辈出手,这可是欺师灭祖的大罪! 冷霜既然敢对宋山缺动手,就说明他已经决意与青玄宗反目,夏萤不敢独身去见他,就在她传递消息给青玄宗和监察司之后,听到了萧若佩外出的消息,并听闻他们目标就是炎州,于是临时起意到这里堵他们,毕竟萧若佩的身手经过昕言考验,入意的宋山缺都下落不明,宗门和监察司派来的人没有那么快赶到,也不及玉名侠令人安心。 更何况同行的还有凌白涛!两个入意高手已经能直接打上门去让冷霜交人了! 宋山缺给萧若佩留下的印象很好,更何况他待苏流穗亲切,他出了事萧若佩当然不会袖手旁观。 收起书本,如今凌先生和刘渊崖没有回来,只能先问清楚夏萤事情细枝末节,以便想好应对之策。 “宋前辈如今下落有查到吗?” 夏萤摇头,冷霜是一个很厉害的监察使,他要抹去痕迹的手段太多了,夏萤忌惮他的实力,也没有深入调查,不过按照推测他应该不会下手害了宋山缺,欺师灭祖这罪名太大了,大到逍遥界没有一个地方容得下他,就算郡御想要保住他也不行。 而且据夏萤观察,流霞郡御,冷霜的雇主并不知晓此事,甚至还派人主动和她联系过,主动提供帮助调查宋山缺的下落。 青玄宗的顶梁柱,大名鼎鼎的入意武者宋山缺在他辖下地区失踪,他担不起这个罪名,万一武道利用这件事在他的地盘以调查的名头挖地三尺,他都不能有任何反抗,当然王道也就容不下他了。 王道和武道互不干涉,处理方式一般都是把有纠纷的范围一刀切,没有情面可讲。 萧若佩并不了解其中内幕,涉及到这件事情的人,除了宋山缺和夏萤,他一个也不认识,更别说做出明确的判断了,因此他只能安抚了一下夏萤,然后让她看着车马,自己入火树林中费了好大力气才找到和人饮酒吟诗的凌先生,几人离开火树林往流霞郡赶去。 路上听夏萤仔细说了事情经过之后,凌先生有些头绪,他沉吟道:“炎州有人即将入意,你师兄冷霜又能控制住宋前辈,这个即将入意的人,很可能就是他,如果不是即将入意,就算偷袭,也没有可能威胁到入意武者。” 如果是在之前听到这个消息,夏萤肯定会高兴,不管冷霜选择哪条路,只要他有所成就,同门一场,夏萤怎么也不会吝惜一份祝福,如今却更加落实他对宋山缺出手的可能性,原本的喜讯如今听闻却让人心底发冷。 越来越接近她所想的最坏结局,即使夏萤早有预料,依然浑身发寒,那个面冷心善的师兄,怎么会变成如今的样子?这种人都能入意,还不是苍天无眼? “也别急着下结论。”凌先生不急不缓,望着渐渐临近的城市:“流霞郡可是一个有意思的地方,你师兄在这里生存,必须要带一副面具,你现在所见可能就是他的假面,宋前辈可能是会让他的假面露出破绽的人,所以才被他控制了。” 第九十九章 武意凛然 炎州有别于其他地方的除了气候和令其余七州羡慕的火树之外,生活在其中的人也很有特点。 例如外面都喜欢蓄发,他们偏爱短发,不少女性也剪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外出,外面的人都觉得长袍大袖有格调,炎州人一年四季都喜欢穿着短袖甚至无袖衣衫,外面觉得女人才穿大红衣服,他们男子一样穿着深红短衣,非但没有女子柔性,反而更显豪烈。 炎州人的直爽已经渗透到各方各面,凡事不决靠拳头,连同郡御,界御皇帝考虑到炎州的特殊,都派能打的人来担任,到任之后还要经过炎州人的挑战才能服众。 这就使得武道势力很容易渗透进入炎州境内,虽然这种现象没有摆到明面上,但是一州之内武道宗派林立,官武互相扶持的迹象随处可见。 流霞郡在五年前,发生过郡御上任比武被人打死的情况,最终也以武者比试结案,杀人者没有受罚。 炎州的乱,和火一样,无形无质,蔓延一州。 然而整个炎州没有因此乱象丛生,反而被治理得有条有理,各路宗派也在这块适合发展的土地上遵守规矩,甚至有成立就是为了保护普通人的帮会存在,而且炎州人人尚武,随意欺压百姓在这片土地上根本无法生存,烈火虽然不安定,但是一切阴暗同样会被火焰驱散。 炎州各地“民治”大于“官治”,郡御镇御也就成为了当地一个标志人物而非领导者一样的存在,在炎州问郡御是谁,真实意思不是问这地方归谁管理,而是问这地方谁最能打。 武盟记载在册的入意武者三十人不到,炎州便占了八位,这就是炎州武风浓重的明证,也是凌先生想让萧若佩看到的东西。 “若佩,记得凌家调查武道的事情吗?”凌先生介绍完炎州的情况问道。 天光礼之前苍圣亲临凌家,因为他的种种手段,被误认为有势力对凌家出手,于是凌家对此展开了调查。 萧若佩是亲历者,当然清楚其中内幕。 凌先生笑道:“虽然凌家调查对象错了,但是也不是做了没用的功夫。”他看向萧若佩:“说起来此事还与你和渊崖有关,那个到酒楼闹事的背后势力移山盟,着重发展地域就是炎州。” “什么!”刘渊崖听到怒目圆瞪,这可是十多年来惹他最生气的事情,昕言问出背后主使者是移山盟之后,他给玉侠盟定下的首要目标就是推平移山盟,虽然他们现在仅仅是几个学童聚在一起的弱小盟会。 “哥!弄他!”刘渊崖心中所想的事情脱口而出。 夏萤闻言柳眉倒竖:“当着监察使的面,说什么狠话呢!” 刘渊崖身为玉侠盟主,一教之尊,怎么能被这小小的威吓屈服?他胸膛一挺,义正辞严,振聋发聩:“我说什么了我?拿出证据来,不然你就是污蔑!” 很有威势的否认了自己说过那些违抗法纪的话语。 “我没有兴趣与他们纠缠不清。”萧若佩摇头,然后问凌先生道:“先生说流霞郡的人都以假面示人是有其他原因吗?” 这也是夏萤最关心的事情,她追问道:“流霞郡五年前郡御比武死亡的事情,应该有内幕,难道冷霜师兄没有真心实意当护卫,而是为了调查此事?”凌先生既然特意说明这件事情,那这事一定有特殊之处,夏萤的心思又活泛起来,叫冷霜名字时候又带上师兄两字了。 “他们实际上是武者,却站在王道那边,这面具便因此生了根。”凌先生合起折扇指着前方,“被世人目光所累,炎州,是一个不学武,就被当成异类的地方,不以武力解决不了问题的地方,你的师兄在那里想要以证据说话,也必须带上武力的帽子。” “凌前辈您知道真相吗?”夏萤听他言之凿凿,似乎知晓不少内幕,于是急问道。 “炎州这里真相用处不大。”凌先生回头笑道:“何况这事与我凌家无关,也与我无关,我没有参与的必要。” “师叔祖与传剑前辈关系莫逆,你按照辈分还小他一辈呢!”夏萤找到了凌先生的漏洞,说话也大声了起来:“至少你们要帮我把师叔祖找出来,师兄的事情我来解决就好了。” 凌先生扇子一扫车厢:“你看看我都没有带佩剑,别为难一个已经当了爷爷的老人家动手吧。” 夏萤还想骂凌先生小气,萧若佩已经接下了话:“我来吧,为了寻找宋前辈,必要的拆房翻地不能算我乱用武力,别把我关进监察司就行了。”凌先生二十年没有动手,一胸剑意蕴藏,若为了此事动武泄了锋芒,武道大会不能以全盛状态面对昕言,到时候整个凌家都脸面无存了。 何况他不是没有火气,能正当报复移山盟的机会,他当然不会错过。 夏萤表示很理解:“武者纠纷,监察司管不到。” 凌先生笑笑没有说话,而是继续望着远处天空,前方那股武气堂正凛然,以他所见孕造的意境也非同凡响,萧若佩不是武者,参与其中没有大碍,他却是入意高手,一旦以自己真意夹杂其中,冷霜成就的意境就不再纯粹,有了缺陷。 那才是武道中一大憾事。 胸中剑意冲涌,萧若佩以为他不想出手,出手会损了锋芒,这是对武道不了解产生的误会,剑意要时常打磨,如果压抑着自己出手的欲望,念头不通畅,这才是最损武者锐气的行为。 一个遇事不出拳的武者,练武何用? 萧若佩没有考虑太多,转而问夏萤另一个问题:“你还说过冷霜在担任护卫期间,伤了他人性命,这件事调查清楚了吗?” 夏萤回答道:“那个人是五年前那位郡御的女儿,姓李,李火羽,冷霜师兄安葬了她,我去拜过墓了。” 萧若佩又追问:“是现任郡御与前任郡御比试死亡之事有关系吗?” 夏萤不敢妄下断言:“这件事郡御矢口否认,我也没有证据,别你认为有关系就直接动手啊,怎么说他也是一位经过界御皇帝任命的郡御,通过了天眼的查测,应该不会与此事有关。” 萧若佩手干净得很,当然不会枉造杀孽脏了手,但是冷霜的手沾了无辜人命,肯定没有办法洗了,这次就算他真能查清楚事情真相,估计也会被监察司问责,为了一个五年前已经盖棺定论的案件,丢掉自己前程,这事值得吗? 武者是逍遥界乱象丛生的根源,炎州更明确的展示了这一条论证的正确性,凌先生要自己看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呢? 马车终于缓缓进城,三人跟着夏萤的指引来到一间写着清风栈的客栈面前。 那客栈不似寻常,厅堂四周大开门窗,庭院火树落花坐在厅中就能直接看到,楼上还能见火树花叶,环境十分幽雅。 夏萤朝里喊了一声:“逢掌柜~”,窗口有人探出身子循声看来。 凌家安排的两头拉车的大马自然非凡,客栈掌柜一看便知来客尊贵,立刻从窗户缩进去,三两步跨出迎上。 “敢问姓名?”掌柜是个年轻小伙,蓄着炎州标志性的短发,上身红色马褂敞开,套着一身掌柜标志的长衫,腰间束带,看来是个武者。 “凌白涛。”凌先生一看就是领头的,掌柜问的当然是他。 听到姓名,那掌柜刚要落笔,猛然抬头想要确认凌先生模样,却被凌先生威势惊吓,低头疾书,不敢二问。 写完看向后面两人道:“想必两位就是萧玉侠和刘小侠了吧?” 萧若佩和刘渊崖身上没有凌先生的气势,被他从上到下看了个通透,那双像是点着火一样的眼眸,真是看到哪里都觉得燥热不安,两人急忙回应,怕他多看一会。 记录名字之后,掌柜的展颜笑道:“快请进,马车由小店安排,尽管放心,如果有其他需要直接吩咐,我立刻去办,如今春花繁茂,流霞郡可观之处甚多,几位可以多留几天。” 倒是会招揽生意的,刘渊崖要是这么会说话,等到和眼前掌柜一样年纪之后,也应该接替刘进,掌管酒楼吧?萧若佩想到这里好笑地看向他。 刘渊崖鼻子一痒,打了一个喷嚏,回头见萧若佩的笑脸,登时不乐意了:“你又在编排我了?告诉你我决不回去当掌柜,我就要做玉名侠!” 年轻掌柜听到两人对话,脸上的笑意有些尴尬:“两位也与这行当有些渊源?” “我爹开酒楼的。”刘渊崖直白答道。 “能出个玉名侠,那我们做这行的都跟着沾光咯。”掌柜的话说到刘渊崖心坎上,加上对同行的熟悉感,让刘渊崖看他也更加顺眼。 萧若佩却在他那一丝尴尬里面发现了别的东西,当然他没有去揭穿,回身提起了行李,示意他带路。 凌先生轻摇折扇,看着清风栈的名号,又低头看看自己扇面上写的“自在生风”,不由得一笑自语:“有意思。”当先踱步进入客栈内。 第一百章 引蛇出洞 清风栈装修十分贴合周围环境,炎州四季温暖,客栈没有必要筑起厚墙阻拦寒风,因此四壁有两面是直接打穿做了落地大扇窗户,少了两面墙壁支撑,屋内以粗梁大柱替代,这些别具一格的粗陋装饰没有让清风栈格调下降,反而映衬了炎州人的粗犷豪迈。 粗大柱子将楼内分割成几个区域,空间看起来大上很多,各个区域也因此形成了独立感,被间隔成雅间一样的独立空间。 边上欣赏落花角度正好,中央有被人群拥聚的成就感,无论坐在哪一个地方,都能感觉到被人特殊对待的隆重,寻常客栈讲究宾至如归吸引顾客,清风栈却处处刻意保持着宾客的尊荣,因此店内生意兴隆。 仅凭店内装修就能看出逢掌柜的超凡手段,进入楼内,没有墙壁阻拦的过堂风带着火树花香一吹,旅途劳顿便被席卷一空,清风栈名副其实。 刘渊崖面露惭色,与这位一比,他感觉自己老爹的酒楼和狗窝差不多。 “祖上传下来的产业,我坐享其成罢了,几位随我上楼,房间安排在夏姑娘旁边,希望几位能满意。”逢掌柜放下名录看见刘渊崖神色,笑答两句之后领头登上楼梯,凌先生见多识广,当然不会像刘渊崖一样四处张望,他仔细盯了一会逢掌柜走路姿势,随后跟着登楼。 几人安排好房间,凌先生目送逢掌柜离开,然后聚集三人到自己房内,打开房间侧门,外面是个宽阔露台。 四人在露台椅子上分坐之后,凌先生问夏萤:“逢掌柜名字叫什么?” “逢楚,他有什么问题吗?”夏萤好奇问道。 “他不姓逢,姓楚。”凌先生敲扇道:“炎州真能称得上烈势焚城的拳法只有两种,楚家的焚掌是其中之一,他还学了李家登萍渡,应该与五年前死去的郡御有关系。” “宋前辈住在这家店绝非巧合,冷霜,逢楚,宋前辈,李火羽,还有郡御…”凌先生沉吟道:“留下明显是证据的大峰剑,他们是在等你看戏。” “我们就坐好观众席位吧。”凌先生看着楼外落花笑道:“舞台已经布好,各路角色也登台站好了位置,只等我们坐下来,好戏就开始了。” 两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凌先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纷纷疑惑地看着他。 “看戏最重要的就是留有悬念,我虽然看到了这一出戏本,但却不能对你们说出来,否则你们坐不住,没人看,戏就演不下去了。”凌先生摇头不说出真相,令夏萤和刘渊崖急得抓耳挠腮,却又拿他没有办法。 两人眼光看向和凌先生一样老神在在的萧若佩,见两人疑惑,萧若佩只能接过凌先生话头,说了三个字:“移山盟。” 武道八大宗派就是八座大山,移山盟宗旨就是要移开它们,让下层的武者见到更广阔的天地。 集结了诸多在武道大派夹缝之中求生的武道宗门形成的盟会,上到安合庄那种八大宗派之下赫赫有名的帮派,小到青松镇亢石巷聚集几个浪荡武者的小混混组织,这些大大小小的势力,拧成一股可以撼动八大宗派的强大力量。 在萧若佩眼中这就是武者太多了表现。 整个移山盟加起来足有上万人,他们不务正业,全心全意盯着八大宗门和各路他们认为侵占了自己发展空间的武者,见有漏洞就咬上去。 八大宗派教出来的弟子学成之后总会离开宗门做些实事,像夏萤就当了监察使,也有各开武馆闯出名头的,八宗虽然听起来声势浩大,其实都是外面的枝叶撑起来的架子,实际上留在宗派的人数量一般保持三、四批弟子,大约一两千左右,还有预留接受宗门传承的种子武者,总数不会超过三千人。 移山盟大部分人不同,他们踏入了武道,是准备当一辈子武者,他们属于武道,多余出来的那部分。 不可否认有些人是迫于无奈,但迫于无奈的人往往会被有心之人利用。 除此之外,武道最大的对手,其实一直都是被张照玉一纸盟约定下了互不侵犯规定的王道势力,王道当然不是想着和移山盟一样推平八大宗门,他们是想利用武道的力量,想要控制武道,想要握住武道这把刀。 移山盟利用武者比试规则打死王道指认的郡御,以此来激化两者之间的矛盾,想借王道的手来对付武道,他们从中取利,可惜界御皇帝天眼一眼看穿他们所想,没有处罚那位武者,并隐瞒他的资料让人不能借题发挥,随后指派新的郡御到任。 因为出了那事,新郡御没有受到为难,流霞郡反而前所未有的信服新任郡御,毕竟一个出过人命的位置还敢大胆接任的人,本身就已经说明了胆量和本事。 流霞郡也因此成为炎州第一个听从郡御调度的地区,王道以一个郡御的性命,换来炎州改变局面的开始,可以说是赚大了。 他们当然不会宣扬这次胜利,这个结果是以人命换来的,沾上了血,肯定不太光彩,所以各方面有意无意的遮掩下,五年前的事情慢慢被人淡忘,最后无人在意。 只有他的家人。 李火羽,只要这位执着追查真相的人死掉,这个案件就再也没有重见天日的那一天。 五年前主导那件事的人也会因此大意露出马脚。 这就是凌先生所说的所有角色都已经准备好,只等不明真相的观众入座的大戏。 夏萤刚好就是将这件事情引燃的观众,她与戏中角色有关联,本身又是戏外之人,只要她稍微煽风点火,很快就会热起整个场子,让戏中反派下场观望情况。 凌先生不肯告诉她真相,便是考虑到这个层面,一个知道真相的冷静观众不可能将气氛炒热,大戏台上角色固然重要,观众也必不可少。 萧若佩当然也不会将事情告诉她,只说了移山盟三个字就不再说下去,师生相视一笑,弄得夏萤和刘渊崖更是心急。 夏萤干脆一甩头出门:“我自己去问!” 刘渊崖犹豫了一下,留了下来,因为他瞧见凌先生和萧若佩看夏萤出门的眼光有些奇怪,知道这一趟出去肯定没有好事。 “行了,我们先吃饭吧,别忘了这一趟出来是做什么的。”凌先生起身道:“被若佩赶着走了几天,也该是时候好好休息了,我们问问逢掌柜…不,应该是楚掌柜,这附近美景,渊崖有兴趣明天和我一起去看看,若佩你既然看穿了,就留在城里看戏吧,这里有你想要得到的答案。”千万不能再让这个不懂情趣的学生再打扰自己的游兴了。 萧若佩答应了下来,这件事情里面,武道和王道都不干净,他倒想要看清楚最终结局。 吃过饭后,刘渊崖和凌先生找逢掌柜去了,萧若佩一人回到自己房间,唤出萦枝剑来,给霖花滴上水,与萧念竹一起看窗外火树。 她那边传来的感情是非常喜悦,想不到念竹对火树情有独钟。 经过这么多天与本身根源的亲密接触,萧念竹如今已经有了大致的人形,水珠能分得出轮廓肢体,体型从水珠变成两节小指一般大小。 她端坐在霖花瓣上,一双小脚挂在外面晃着,以法道能力摘了一朵花抱在怀中。 “哥…哥?”依稀听到有个模糊的呼喊耳边响起。 萧若佩闻之欣喜若狂,蹲下仔细看着水人,只见小小的脸上,已经逐渐化开五官,活灵活现起来。 “你没事了?”萧若佩急切地轻声问道。 “没…安心…”萧念竹回了两个词,又逐渐沉寂。 短短几个字,却是萧若佩有生以来听到最美妙的音节,周围一切都已经不如这一滴水珠重要,管什么武道王道,尽是过眼云烟,整个逍遥界只有这一滴水珠才是真实的。 他凝望着霖花瓣上的水珠,直到夜幕降临。 “哥!开门哪!夏萤姐姐受伤了!”刘渊崖拍门声音响过几遍,萧若佩才回过神来,收起萦枝,他拉开门闩,只见门外夏萤被刘渊崖横抱在手,嘴角溢血,看来是受了些内伤。 聚起天光灌入夏萤身上,她清嘤一声,感觉到身上重新涌出力量,奇怪地推开刘渊崖下地站稳看向萧若佩道:“你用的什么手段?” 脸色红润光泽,除了嘴角的血迹,谁敢说她受了伤? “我的玉侠名是剑御天光,可不只有用剑时候才能引动天光啊。”萧若佩打开门,让三人进来。 屋内乌黑一片,外面街上的灯火映射进屋里,影影绰绰。 “怎么不点灯?”刘渊崖奇怪问道。 凌先生点亮油灯,随着灯火噼啪炸出灯花,屋内情形慢慢显露出来。 “冷霜打伤你的?”凌先生开口问夏萤,语气已经十分肯定。 “哼!我不就问了一句五年前的事情,他直接动手了,我才没有这种师兄!”夏萤怒骂道:“明明我也是监察使,凭什么只有他可以查,我就不能?” “因为插手进去这件事情之中,吃的亏绝对比受这点内伤要大。”凌先生盯着夏萤:“你还没做好准备。”王道并不喜欢揭露这种真相的人,以后监察使肯定做不成了。 “那也可以明说啊,动手打我算什么男人!老娘看错他了!”气愤之中的夏萤没有注意到她说话已经暴露了一些本性。 “打你除了让你停手之外,还是引发事情的关键。”凌先生安抚她:“你师兄应该是知道我们已经到了,即便打伤你也没有后顾之忧,所以就动手了,这下他坐实了欺师灭祖的罪行,恐怕很快就有人对他下手。” 灯光映着凌先生的眼睛,深邃而璀璨:“对八大宗门之一青玄宗下手。” 第一百零一章 以杀止罪 武盟设立是张直主持的,他的说法是“决定一个建筑的高度不是屋顶,而是地基能承载多高。”武盟对于武道就是地基的存在,也是武道和王道联系的枢纽,王道不能处理武道内部事情,但是可以通过武盟遏制武道,避免武道发展过于迅猛。 武盟发展至今,几乎囊括了武者除了学艺之外的所有需求,这些功能之中包括了武道宗门的评级,评级虽然不能对宗门造成实质上的损害,却是一个最直观的标准,逍遥界大部分人以这个标准来衡量武道宗门的层次。 评级的标准有两方面决定,武力和武德,要想评上八大宗门,两者必须都是一等,武力由高端武力和青年弟子的战绩决定,武德则是考量宗门弟子行为。 流霞郡武盟今天一早就收到了一份检举信,举报青玄宗弟子冷霜打伤同门,残害师门长辈,依靠郡御的庇护来逃避律法的惩处。 这可是相当严重的大事,炎州虽然官武相亲,但最多也就是同为武者的官员和武者互相交流亲近,绝对不包括官员庇护罪犯。 而且这项罪名还十分严重。 武盟迅速派人查证,夏萤作为亲历者,当然也有人上门询问事情经过,经过凌先生解释,夏萤已经了解了冷霜另有打算,于是对来人照实说出,冷霜坐实了打伤同门的罪行。 这一点并不足以定罪,以夏萤现在的气色看起来伤得不算严重,重要的还是残害师门长辈这一条,于是来人又仔细询问了宋山缺的事情,并要求带走大峰剑作为证据,被夏萤拿监察使的身份拒绝了。 武盟没有调查的权力,监察使当面,他们当然只能暂时退却。 武盟的人走后,逢掌柜走到几人前面,递过一张请柬,并躬身笑道:“有人请凌前辈同游红叶湖。” 几人接过请柬打开,只见帖中开头便写着“白涛师侄”,接下来的内容不用看了,凌白涛合上帖子拢入袖口回答:“我这就去,楚掌柜有空与我们引路吗?” 听他道出自己来历,楚掌柜没有惊讶,而是配合笑道:“求之不得。” 敢叫凌白涛一声师侄的,如今除了青玄宗几位前辈,还有谁?同时又在此地的,只有宋山缺一人。 夏萤回房带上大峰剑,等见到宋山缺本人时候,她非要好好问清楚内情,这一趟受了不知道多大的惊吓,没有合理解释休想让她原谅。 几人到了清风栈门口,门外凌先生的马车已经备好,两匹马儿洗得油光水滑。 楚掌柜拍拍马匹,马儿也丝毫不惊,看来还是他亲自照顾,都已经熟稔了:“凌前辈,借用你车驾。”一时之间也只有凌先生的马车能装下这么多人了。 几人陆续上车,楚掌柜驾车往城外驶去。 就在他们离开清风栈之后,数条人影远远的朝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尾随而至。 “凌前辈既然知道我的来历,我要是继续隐瞒就惹人笑话了。”路上楚掌柜慢慢的驾车前行,速度虽然不快,但是坐在车中却感觉很舒适,颠簸的幅度刚好,周围景色也没有错过。 “我姓楚,名落炎,家父是楚斗芒。”楚落炎讲话时候一直看着前路没有回头:“五年前失手打死了前任郡御,那次比试之后,家父便封拳了。” “原来是你!”夏萤恍然大悟。 “家父不再涉足武道,楚家也因此一落千丈,门徒四散。”楚落炎回头望了一眼刘渊崖继续说道:“就剩下清风栈还维持了下来。” 难怪当时刘渊崖口口声声说要当玉名侠的时候他的脸上露出尴尬之色,楚家在武道之中名声极大,未必不能搏出一个玉名侠的名号来,想必楚落炎小时候也有过一番豪情壮志,到头却只能做个客栈掌柜,刘渊崖那句无心之语刚好刺到他痛处。 “不对呀?”夏萤发现了他话中漏洞:“既然你父亲打死了李郡御,为何你还会李家的登萍渡?” “李叔过身后,火羽寄养在我家…”楚落炎道出原委,说话却难掩伤心:“她教我的。” 想到李火羽现状,夏萤黯然道歉:“对不起,我师兄他…” 楚落炎开颜笑道:“我不是说冷霜,他没有对火羽做什么,火羽现在应该也在红叶湖等大家。” “她没事?”夏萤虽然知道这件事里面有许多内幕,李火羽的死也过于蹊跷,但是亲耳确认消息,她还是喜出望外,这么说来冷霜师兄没有伤害任何一人性命,还是可能洗脱罪名,重回监察司的。 “冷霜的确杀了她,不过她不是有罪之人,所以不会死,只有到她罪责能以死来惩罚的时候,才会死去。”楚落炎回头看了一眼夏萤,指了指颈部:“一剑封喉。” 这下弄得夏萤更加一头雾水:“什么叫杀了却没有死?” “这大概就是冷霜的意了,只对有罪之人有效。”凌先生解释道,他看着窗外天空:“难怪锋芒如此之盛,他是想要为天下杀净罪恶。” 萧若佩却不敢苟同以杀止罪的想法,他摇头道:“真做出这样的事,他自己离死罪也不远了。” 凌先生笑道:“若佩你理解错了顺序,冷霜既然是监察使,定然懂得量刑,他是明知死罪,也要做这件事。” 萧若佩没有反驳凌先生的话,他需要亲眼见证才能下定论。 既然师兄没有犯罪,夏萤便开始关注起另外的事情来,她追问道:“师兄打算怎么做?” 楚落炎左右看看,此时马车已经出了城,周围没有什么人。确认了情况之后他才开口回答:“焚掌虽然威力巨大,但是直来直往,变化不多,以李家的身法,就算抵挡不住,躲开焚掌轻而易举,冷霜少侠打算找出究竟是谁在比试之中动了手脚。” 既然有了罚罪之剑,却还要讲究真凭实据吗?萧若佩低头沉思,冷霜的剑法既然只能杀死有罪之人,他本身又有以杀止罪的愿望,为何还要调查真相?逮住有嫌疑的人一人一剑下去,不就知道哪个该死了吗? “那群人五年前没有得逞,一定会再次动手,郡御的守卫五年间已经死了两位,他便是引诱那些人再次对郡御下手,因为冷霜少侠原本是监察使,双重身份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那次案件,之后火羽出现,更加证实那些人的猜想,怕夜长梦多,他们肯定要加快计划,恰好此时冷霜少侠犯了事,他们会趁机以调查之名分开他和郡御,然后双方动手,一边是针对郡御,一边针对冷少侠。” “那师兄岂不是很危险?”夏萤闻言大惊,就要下车,凌先生伸手拦住她:“你师兄快入意的人,怕什么?” “也是。”夏萤坐回车内,令萧若佩哭笑不得,没人担心郡御怎样吗? 马车穿过火树林,一方平镜湖面跃入眼中,对面满山红叶倒映湖中,红叶湖之名便由此而来。 楚落炎停下马车道:“咱们到了,这里以前也是我家产业,现在就剩下湖心岛姓楚了。” 湖面之上,一叶扁舟缓缓划来,舟中一白发老者朝着众人哈哈大笑,豪爽笑声以内劲灌注,在湖面上惊起阵阵微波,声音传到众人身边时候依然没有减弱半分。 这不是宋山缺!虽然穿着打扮很像,但是宋山缺作为一个入意武者,根本不用内劲都能传音入耳。 萧若佩与夏萤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眼中见到了怀疑,却见凌先生抱拳迎上,同样以内劲灌注到声音之中,朝着舟上老者拱手道:“见过师叔。” 凌先生这么精明的人,当然不会看不出真假,他既然如此作态,那么舟上的人,就一定是“宋山缺”了。 萧若佩和夏萤分别抱拳站在凌先生两侧,表示出面对宋山缺应有的礼数,至于刘渊崖,他没有见过本尊,不知真假,楚落炎作为戏台上的表演者,知道戏本,也不会戳穿谁穿着宋山缺的装扮登台。 一行人就这样登上小舟,跟着“宋山缺”前往湖心小岛。 湖光山色,小舟就在湖中渐渐远去,犹如划入了一幅画中。 尾随而来的人看见他们远去,互相点头,然后退回火树林中,往回报信去了。 船上“宋山缺”这时候却反过来向凌先生行礼道:“楚斗芒见过白羽传人。” 向白羽剑行礼而不是凌先生,这人倒是傲气。 凌先生也不以为意,笑道:“眼前美景,算是不虚此行,但是却抵不过师叔的名字,你应该还欠着我人情了。” 楚斗芒脸上没有一丝不舍道:“既然白羽传人喜欢,这湖心岛就…”凌先生一合扇子拦下了他要说的话:“凌家看不上。” “也不敢要吧?”楚斗芒直起身子直视凌先生道。 “你是想笑我凌家没了武者骨气吗?”凌先生微微笑着,并不生气。 楚落炎没想到自己老爹脾气这么爆,一点就着,急忙岔开话题:“爹,火羽呢?” 这就是凌先生说的武胆?不自量力也算胆量吗?萧若佩看楚斗芒都有些想要动手的意思了,凌先生却不为所动。 听到这个名字,楚斗芒脸上浮起愧疚之色,答道:“在家里,伤口没好,不敢让她出来。” 第一百零二章 以死明志 湖心岛边上远远站着一个袅袅婷婷的少女身影,红色衣衫随风轻摆,与湖面轻雾融为一体,像是一匹绢布在水中浮动,如火般热烈,如水般柔婉,两种气质融洽一身,尚不见其容貌,已让人心生怜惜。 小船渐渐靠岸,楚斗芒不等停稳便跳上岸边,对那少女道:“怎么出来了?不好好留在家里养伤?” 少女轻柔一笑:“伯父不用担心,火羽不是大恶之人,冷少侠说过不会有事,我信他。” 声音婉转清甜,如水流入人心。 少女脸色可能因为受伤有些略显苍白,但是这份失色的苍白半点也不能折损她的美丽,反为她增添一份可怜的气质,让人不由生出想要保护她的想法。 萧若佩注意到她细致的脖子上围了一圈绸带,还细心打了个花结。想起楚落炎路上的话,看来冷霜伤到的地方就是那里了。 李火羽朝着来人点头躬身道:“火羽见过凌前辈,萧玉侠,还有夏萤姐姐。”说到这里她直起身子朝刘渊崖笑道:“渊崖弟弟要当玉名侠,这个礼便等你当上了之后再补上好不好?” 刘渊崖整个人像是喝了一口蜜糖,那一笑,简直能甜到心里,这才是姐姐该有的仪态!青松镇那个苏流穗算什么姐姐!尤其眼前这位还善解人意,说话都会往人心里钻一样,谁能顶得住这样的姐姐啊? 楚斗芒向萧若佩请求道:“听闻萧玉侠昨夜举手之间就能治好夏萤监察的内伤,今日请诸位过来,其中一件事便是烦请玉侠能为火羽施以妙手。” 别说如今李火羽伤口没好,就算好了也会留下一个伤疤,女孩子留下疤痕很不好看,听到萧若佩能以天光疗伤之后,楚斗芒便立即想请他来治疗。 他先前对凌先生无礼,还假装宋老前辈骗大家过来,萧若佩对楚斗芒全无好感,治伤并非因为他的请求,而是看在李火羽眼缘好的份上。 也不回答楚斗芒,聚起一缕天光注入李火羽伤口之中。 “多谢萧玉侠,火羽先去查看伤势,不便多留,请见谅。”感觉到伤口传来一阵温凉,李火羽没有当众做出失礼举动,说完话之后便点头后退几步,这才转身轻轻离开,行走之时,身上衣裙依然如水流动,根本不像是走,而是飘一样。 光凭着优雅的仪态,就能让人迷醉。 “还不送你妹回去!”楚斗芒回头朝楚落炎喝骂,倒像李火羽才是亲生女儿一样。 楚落炎能说什么?自从李火羽到家里,他作为独生儿子地位瞬间从最重要的顶层落到如今的垫底,连火羽喜欢的那只小花猫待遇都比他好一点,他没有觉得受到冷落,反而甘之如饴。 多一个温柔可人的妹妹,简直是拥有了一个全新的逍遥界,还管什么家庭地位,这世上就没有比妹妹更好的东西了! 两家的事情不是没有让李火羽对楚家产生隔阂甚至怨恨,这种隔阂在楚落炎的努力下,很快就被压制住了,虽然没有消失,但已经不会阻碍到李火羽的正常生活。 只有在父亲忌日的时候,她会拒绝楚家人的陪同,独自一人去给生父上坟。 “那么还有其他事情吗?”楚落炎和李火羽已远离,凌先生下了船登上码头:“别说你费这么大心思请我们过来就是为了治个伤。” “宋老前辈有事在身不能前来,今日除了遮掩他的行踪迷惑真凶之外,还想请白羽传人为我做个见证。”凌白涛没有展示令他信服的本事,楚斗芒至今依然是以白羽传人的身份来对待他。 “五年前我与郡御比武,失手杀人,虽有内情,但我杀人之过是无可改变的事实,如今真相即将大白,落炎也已经能撑起家业,应该是我赎罪的时候了,等冷霜少侠将真凶查出,我便自裁于李郡御墓前,将真相带到地下告诉他,我死之后,请诸位替我求得火羽原谅,此去我才能安心。”说罢他跪伏在地,朝凌先生磕头道:“请你答应照看火羽,保她今后平安一生。” 凌先生不看他,而是左右看着周围景色,回答道:“你若死了,她就要承受第二次失去亲人痛苦,你一死百了,倒是干脆,可没有想着她。”凌先生回头看着楚斗芒道:“我要是不答应,你就必须活着,所以我不会插手此事。” 楚斗芒伏地不起,萧若佩想要以脉托起他,却被他用力挣脱,依旧跪在地上。 以死明志,这便是凌先生想让他看见的武者吗?萧若佩也不知如何开口劝解,只望着凌先生等他发话。 凌先生笑了笑,问道:“你觉得自己罪有应得何不自去请冷霜刺一剑?到时候你该承担的罪责自会分晓。” 楚斗芒依然跪地不起:“请你答应照看火羽。” 刘渊崖已经看不下去了,他上去扶起楚斗芒:“我以后会把火羽当姐姐一样对待,你先起来。” “多谢刘小侠。”楚斗芒站起的身子有些颤抖,要他这么一个强硬的人下跪实在难为他了,与萧若佩通脉劲对抗也花了他很大力气。 虽然刘渊崖现在不算名人,但是他背后联系的势力有些庞大,他的话,和萧若佩亲口答应差不了多少,这份承诺能让他放心。 “寒舍已经备下酒席,给各位接风。”心事放下,楚斗芒似乎轻松了许多,那股支撑着他的傲气也已经消失殆尽,一个心存死志的人,身上是不会有多少生气的。 凌先生看了他一眼,冷冷说道:“我便不去了,没心情。”脚下一点,人轻飘飘朝红叶湖上远去,萧若佩见状也向楚斗芒道了一声:“我劝劝先生。”随后离去。 剩下的人都没有这手点水渡江的本事,只能目送两人。 楚斗芒反而一脸喜色,凌先生既然乱了心情,便是已经开始考虑这件事情,他能放下最后一丝担心了。 引着两人进入宅中,李火羽已经解下颈上绸带,露出白皙无暇的长颈笑盈盈地迎接众人,没有见到凌先生和萧若佩,她好奇询问两人去处,楚斗芒急忙打个眼色,刘渊崖明白了他不想让两人知道刚才的事,于是解释道:“他们泛舟游湖去了。” “不能当面向萧玉侠道谢,实在是失礼。”李火羽说话时候一直保持着春风一样的笑意,不管说什么都能让人觉得她真情实意。 刘渊崖哪里见过这种风采,于是胸口拍得噗噗响:“我是他弟弟,火羽姐姐不用客气,他那是真正的不举手之劳。” 李火羽嗤嗤掩嘴笑道:“虽然萧玉侠不费举手之力,对火羽却是再造之恩,你说怎么谢谢他才好?萧玉侠有比较在意的东西吗?” 萧若佩在意的东西?刘渊崖仔细一想,才发觉他这个哥哥几乎没有任何爱好,除了外出采风,平时也就在家看看书,喝水只喝凉白开,零嘴也是浅尝辄止,没有偏爱的食物,不偷看美女,小时候零花钱能存满钱罐,几乎是个无欲无求的人了,他到底喜欢什么,刘渊崖都不知道。 看了看姿容妙丽的少女,莫不成要以身相许什么的?哥哥的形象气质可配不上火羽姐姐。 萧若佩当然不清楚他们在谈论的话题,他此刻和凌先生走在满山火树的香积山上,似乎因为这一面临湖陡峭,山上没有其他游人,显得十分宁静。 这种程度的峭壁,师生两人都能如履平地。 “先生答应了他的要求,楚斗芒如今只剩求死之心,这件事情了结之后,他一定不会苟活。”萧若佩先开口了:“先生是对他的选择生气吗?” 凌先生摇着扇子,冷哼一声道:“他还没那个资格,我是气他没有做出个勇于承担责任的样子,让你能转变对武者的印象。” “武道是向生之道,想着死算什么武者,武道堕落成如今模样,我开始怀疑这一趟带你出来是否值得了。”凌先生在二十年前入意时候就已经说出了武者三重境界,珍惜己命,向天争命,求证本命。楚斗芒曾经名动一方,却连最基本的珍惜己命都做不到。 凌先生一路上想着改变萧若佩对武道的观念,又是因为什么原因?他将自己疑惑说出来:“任何一道都不会因为某人观念变化而改变本质,先生没有必要改变我对武道的看法。” 凌先生回头直视萧若佩道:“有必要,我要你学白羽剑!” 萧若佩闻言失措,连忙答道:“先生,这不太合适…我的出身你也清楚,可能耀日城那位对我做了手脚,学白羽剑会让他得到这唯一正面对付他的武技,何况我不能入意,不能学到白羽剑精髓,有负先生期望。” “连他都没有信心面对,你如何应对接下来的大变局!你的天赋还没看清吗?苍圣要你应对的,不是那位已经被镇压在明州的手下败将,而是连苍圣也没有信心打赢的新对手!”凌先生仰头看着苍穹:“你可是让我察觉到这可怕的天地变化源头人物!” 苍圣没有必要为了应对曾经的手下败将四处布局。 第一百零三章 四罪绝剑 现在萧若佩连对抗旧天道都做不到,又怎么能够帮助苍圣对付比旧天道更加强盛的对手?虽然觉得凌先生想得有些多,他也不好明说,将来的事情,自然有苍圣安排,他也不会过多考虑。 自从经历了坠星箭之后,他就已经明白在那个层级的斗争之中,他们的出现都是被预计在内的事件,不会给事情带来任何变化,只会将自己也赔进去,不管哪方胜利,人类微不足道的赌注注定会输个精光。 这次好在念竹的事情有补救余地,他不敢想象下一次再参与其中会失去什么。 苍圣和旧天道都能看到凡人的命运,与一个安排了自己一生命运的人作对?他还没有那个闲工夫。 而他本身也不愿学白羽剑,他对武道的兴趣不算大,基础也只有一套八州拳掌式,学武几乎要从头学起,虽然青玄峰上他能轻易学会武绝剑承山剑,但那是学形不学意,他是完全按照宋山缺的套路来使用承山剑,白羽剑最重个人的意,他学不会其中精髓。 于是萧若佩拒绝道:“白羽剑是凌家绝学,鼎山镇应该有人能接受传承,总比我这个外来人好一些。” “他们会耽误武音。”凌先生边走边道:“长皓已经没有了那股气,武音不能再落得如此下场,我想把武音带来青松镇,等她养出自己的剑心之后才让她回去。” 萧若佩有些明白凌先生的意思了,他笑道:“先生是想给武音找个陪练。” 他并不介意成为凌武音的陪衬,相反还觉得那是一件很值得高兴的事情,苍圣亲自来庆贺她的生辰,世上谁能有此殊荣?。 “我更希望你能给武音挡下所有的灾难,只求她以后不用像你一样为苍圣做事,哪怕她今生只能做一个普通人。”凌白涛叹气道:“什么天生剑胎,我不稀罕,谁不想后人平平安安一生呢。” 原来是被楚斗芒的护犊情深感染到了,跑来这里免得别人笑话呢。 萧若佩觉得有些好笑,也不隐藏自己的情绪,轻笑出声。 见凌先生愠怒,萧若佩急忙笑着保证道:“不管将来发生什么,我尽力就是。” “连白羽剑都不愿学,说什么尽力呢!”凌先生恨他朽木难雕,说话语气也有些生气了。 萧若佩笑着解释:“不是不愿学,先生应该明白我会的本领由苍圣所传,我对将要用到的东西也会有所感应,既然我不想学,那么白羽剑对我将来便无用,学来无益,还不如精进本身已有的技艺,这对将来帮助更大,并非是有意辜负先生一番心意。” 凌白涛也不再强求:“随你吧,但是如果我有个万一,你要替我教好武音。”他笑看香积山红叶叹道:“我总会比你早去,以后有些担子,你得接过去扛着。” 萧若佩不敢嬉笑,点头答应。 暂且收拾起心情,凌先生转换了话题:“此行虽然有让你明悟武心,接受白羽剑传承的想法,但更多的还是想让你明白武者并不是一群莽夫,你如今身为玉名侠,即便你不在意这层身份,但玉名侠始终都是武道最高名誉,名誉也是一份责任,代表了你是武道先驱之一,你不愿领着武道走到更远的地方,也不要因为自己的喜好去折损这株大树的枝叶。” “先生费心了。”萧若佩看不起的只是武者,而不是武道,武道能帮助人强身健体,并非无用,八州气韵也因此淬炼入体,让人能得八州风骨,可惜大多数学武之人却拿着武技争强斗胜。 他甚至想过天下人类皆能习得通脉劲,那时候全部人的力量汇集,聚起的力量能够让逍遥界渡过任何危机,可惜这样的场景只能在想象里出现。 难道真要他一人通尽逍遥界之脉,以八州之力帮助苍圣面对那未知的敌人吗?这更是不可想象的场面。 如果真到了那种程度,他与苍圣区别也不大了,旧天道一支箭聚了大半个景州之脉,只凭箭头重量便能压垮无华城,他要是聚起八州之力,随便站在地面上不用动就可以毁灭一座城市,举手投足之间便能将脉纹牵扯到的地方掀翻,生活在其中的人类不用想都知道会有怎样的下场了。 苍圣就算不在意人类,也不可能让有一个拥有随便摧毁逍遥界力量的人存在。 一片红叶坠落,掠过萧若佩眼前,他注意到的时候,发觉周围空气竟然夹杂有些奇怪的寒意直透人心。 抬头惊望向流霞郡方向,那里是寒意的源头。 凌先生终于不敢再摇扇子,他跃下香积山,踏着红叶湖水朝流霞郡奔去,语气之中有些激动:“要入意了。” 萧若佩连忙跟上去,红叶湖这边有楚斗芒,还有一湖隔绝行人来往,不用担心安危问题,凌先生要借助入意武者天地相接的一刹那窥探天境屏障之外,不知道会有什么情况发生,这才是需要人护持着的地方。 两人还没有到,流霞郡上空忽然雷声乍起,与雷声同时传来还有一道郎朗男音:“天地浩荡,恶煞无藏,神明见证,天雷绝罪!” “四罪,绝剑!”随话音落地,晴空之中数道细如筷子的闪电劈下,雷电落下的痕迹在所有正在看着的人眼中留下一道光影,雷电落地的附近响起阵阵惊呼。 闹市区居然敢如此乱来!凌先生和萧若佩不顾乍闻惊雷眼花耳鸣,速度再次加快,他们来到落雷之地,只见一圈人围住中间一名脸色冷漠的青年,青年收剑入鞘,在他脚下有三团散落的衣服,衣物依然蒸腾着阵阵青烟,浓浓的焦糊味四散开来,周围看到事情经过的人知道衣物之下已经化成了灰的东西曾经是什么,闻到焦糊味之后纷纷作呕,不顾形象惊叫四散奔逃。 街上人群散去,只寥寥落落站着与此事有关的以及一些胆大的人。 “冷霜!”萧若佩已经意识到那个青年是谁了,也猜到他做了什么事! 杀了三个人! “天地生人!你怎么…敢做这种事情…”萧若佩猜到事情经过,已经不知道怎么开口说话,三条活生生的人命,他们就算罪应当诛,冷霜如此行事,却同样犯下了杀人之罪,这种两败俱伤的惨烈,是萧若佩无法接受的事实。 冷霜转眼看向唯一敢开口的萧若佩,平淡说道:“李郡御,还有两位护卫的性命,刚好三人,他们还欠五年利息。” “你还要杀人吗?”凌先生发话了。 青玄宗与凌家的关系很亲密,几乎所有青玄宗弟子学成之后都可以直接去凌家供职,凌家照单全收,凌白涛的大名,不可能不传到青玄宗,冷霜也应该认识凌先生,但是他并没有卖这个面子,那双冷厉像是审视一般的目光同样扫视了一遍凌先生:“世上还有罪人,我就会继续杀。” 那一双眼睛里,已经没有了人类的感情,在他看过来的一瞬,萧若佩甚至感觉他就是行走于世间的某条规则化身。 冷霜离开,凌白涛没有阻拦,等他走到身边的时候,凌先生开口道:“你已经被意侵蚀了。” 冷霜回了一句:“我知道。”脚下不停,追着几个逃逸的人而去。 “先生…”萧若佩不再看远去的冷霜。 “他现在不是冷霜,而是意。”凌先生叹气道:“难怪冷霜入意维持这么长时间,炎州的意气浓郁到这种程度,那股意没有离开过。” “不是他维持着意,而是意一直留在他身上,寻常人平时总会给自己定下规矩,做事会先考虑后果,入意之时,这种限制会被打开,冷霜需要限制打开来完成现在的事情,所以能一直维持入意的状态。” 也就是说冷霜现在的武力,几乎与昕言齐平! 整个逍遥界,没人能拦住一个随时保持入意的武者。 “我们去找宋师叔吧,他现在应该在郡御那儿,楚斗芒假扮师叔来掩盖行踪,等有人对郡御动手的时候,宋师叔就会出手保护郡御安全。”凌白涛借冷霜入意窥探外界的算盘已经打空,他的意志如今一意孤行,就算看到,也是被一己之见扭曲的真相,不看也罢,现今还是了解事情经过之后再考虑如何应对当下局面。 师生两人往郡御府走去,地面上只留下三堆灰烬,证明了刚才此地有三条性命消失,不知从何而来的寒风一吹,灰烬也慢慢的随风散去。 “这股冷意,与监察司监牢那种冷有些像呢,他如此恪守监察使的职责,却知法犯法。”凌先生脸上终于有了丝惆怅,他勉强笑道:“又让你失望了,武道…” 萧若佩摇头道:“执念这么深,能以人力引得天道为之动容,我大概知道苍圣需要武道帮助他纠正逍遥界了。” 旧天道借武道从新天窃取道力,却没有想过道力为苍圣所控,就算他将新天道力全数掌握,也不过是为苍圣打下手,难怪苍圣从来不阻止旧天道的行动。 旧天道身为曾经掌管源界天职的意识,为何会如此短见? 萧若佩曾经与旧天道有过对话,它控制昕言,控制昕妄水的时候都给萧若佩留下一些信息,对比苍圣,旧天道反而更近人情,甚至能从他的话语里面听得出喜怒哀乐惧,反观苍圣,只有在凌武音出生的时候显露过情绪,之外不管人类面对怎样的困境,他都不为所动。 萧若佩甚至觉得坠星箭就算把无华人全数杀死,苍圣也不会采取任何措施去阻拦。 第一百零四章 悔罚灭绝 师生两人到了郡御府的时候,见到里面情形,皆是有些震惊,宋山缺拿着一片厚木板,正在用力拍打下方被他坐着的人堆,边打边骂:“以为没有大峰剑就不是入意武者了是吗?我用木板都能教训你们这些小崽子,什么叫承山剑又笨又重打不到人?你们倒是站起来啊!” 以承山剑意压着别人还让人站起来,这也太过强人所难了。 还是郡御发觉了凌先生的到来,连忙高喊一声拍手迎上来:“凌前辈还有萧玉侠,幸甚幸甚,居然能有一日三位入意玉名侠齐聚一堂的盛事!满室生辉矣,吴某有幸,三生有幸啊!” 凌先生不理会他,而是直接往庭院中间的宋山缺走去,留下萧若佩应付。 “见过郡御大人。”萧若佩则以韶风令的身份揖手作礼。 “萧玉侠不必客气,你的事情我早有耳闻,只恨此身俗事纠缠,难得空闲,要不然早也去青松镇看看了。”吴郡御熟络的上来拍拍萧若佩的臂膀,久居上位的那种威势,让萧若佩有些不愿靠近。 吴郡御很年轻,可能五年前他接任的时候,也是出了学院不久,此刻还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年少有为,又有视死前行的胆气,故而身上的气势比一般的官员还要有压迫感,即使他故意亲近,也很难让人适应。 萧若佩稍微侧过身子道:“郡御有心,若佩不过借力而为,郡御一人改变炎州局面,这才是真正的大能力。” 吴郡御还以为大名鼎鼎的萧若佩会和其他武者一般傲气,不肯放下身段,他久居炎州,已经见过太多硬骨头了,一身本事也为了克制这些硬骨头磨得锋锐无比,遇上萧若佩这种柔水一般的人,反而有些无处着力的感觉。 萧若佩也正好说中他心事,说是一人改变炎州,但大部分改变都是顺势而为,在这股势用完之后,他处处都感受到自己已经力有不逮,如今只是流霞郡,如果再大一些地方,他都无力改变,人皇城那边看到他的成绩,在他身上加大了压力,甚至有让他当炎州州御的想法,希望他把整个炎州整合。 管理流霞郡已经让他明白武者的难缠程度,要是他升任州御,只怕流霞郡都会回到李郡御死之前的状态,五年辛劳就白费了,必须要稳固好这里的形势,他才能安心离开,否则李郡御死得没有价值。 眼下正是最好的机会,翻五年前的旧案,借机将那些最顽固的势力连根拔除,流霞郡就算彻底安稳。 所以即便考虑到自己会有危险,冷霜前来与他说起这事的时候,他还是稍微思考便答应下来,而后他翻出当年与李郡御比武的武者资料,查到了李郡御还有后人,并且被楚斗芒收养。 这些年楚斗芒与李火羽朝夕相处,愧疚之心日渐深重,当吴郡御找上他的时候,两人一拍即合,李火羽当然也支持找出害死父亲真凶。 于是在吴郡御的谋划之下,一系列的事情就发生了,李火羽到郡御府请求郡御彻查案件,多次没得到回应,误会郡御与五年前的事情有关,于是准备刺杀郡御,被护卫冷霜杀死。 这些都是吴郡御写下的剧本。 宋山缺因为冷霜伤人性命的事到流霞郡一问究竟,更是让吴郡御再无后顾之忧,将事情说明白之后,宋山缺答应保护他安全,暂时担任护卫,于是宋山缺在流霞郡失踪。 借夏萤之口,将冷霜打伤宋山缺的事情传扬出去,让人误解冷霜因为杀人之事和宋山缺起了冲突,背叛师门,有了借口这些人必然会想办法除掉冷霜,然后再对郡御下手。 冷霜欺师灭祖,死有余辜,没人会追查他的死因,移山盟算盘打得很响,可惜他们没有招揽到入意武者,根本不知道冷霜入意的事,吴郡御误导了郡御府的眼线,他们也看不到这一切都是郡御设下的圈套。 “分内之事。”事情已经进入收网阶段,吴郡御也有些得意。 “师叔,这些人是…”凌白涛已经到了宋山缺身边,指着他压着的人堆问道。 看到凌白涛,宋山缺也收敛了一些,木板一砸把最后一个能动的拍晕,从人堆上跳下来,作案工具往旁边花丛一扔,拢起袖子答道:“移山盟的,天天喊着要撬我青玄山脚,真正的青玄峰压在身上时候,反而没骨气了。” 他头一歪,看到了萧若佩,登时怒上心头,大步踏过来指着骂道:“就是你这家伙,把小剑穗怎样了?她剑心都没了!我今天不打死你!” 夏萤知道这事,不知怎么传到了宋山缺耳中,因此他一看到萧若佩就气不打一处来。 老人家发起脾气就像小孩子,劝不好使,要等他将火骂出来。 “早跟小剑穗说了别跟着你,她非跟着,这下好了吧!” “你也是,去了明州见了不会立刻拉她回来吗?那个叫昕竹的耀日城主,什么年轻辈第一,别让我看见,看见了我一样打!” 宋山缺围着萧若佩一顿数落,吴郡御见势不妙当然选择明哲保身,悄悄躲在一边了。 这里辈分宋山缺最大,凌先生也不敢拦他,只能转头看向另一边。 宋山缺不知道他骂的昕竹,也是眼前这一位,明州之事萧若佩是两边都有疚,对耀日城他没有尽到城主之责,对苏流穗没有尽到兄长本分,当然不敢反驳他老人家,只能低头认错赔笑,乖乖挨骂。 等宋山缺骂够了,他才敢回答道:“我以后会好好对待流穗的。” 哪知宋山缺又是一瞪他,眼看又积蓄了足够的怒气再来一轮,凌先生急忙上前插话道:“师叔,我们刚才在街上看见了冷霜。” “他杀了三个人。” “什么?”郡御和宋山缺异口同声惊问。 郡御很了解逍遥界律法,知道只要杀人就绝无小事,何况一下三条人命。 宋山缺也没有料到冷霜行事如此果决,完全不考虑后果,苏流穗的事情已成定局,冷霜作为入意高手,以后肯定会成为青玄宗顶梁柱,但是惹上人命就难说了,失去了一个入意苗子,别又丢了一棵长高了的大树。 因此他先放下萧若佩,问道:“他在哪里?” 凌白涛无奈笑道:“追着几个嫌疑人跑了,很有可能还会继续杀下去。” 凌白涛拧紧眉头喃喃自语:“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他的意究竟是什么?”凌白涛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在监察司见识了太多的罪恶,很多恶徒手段残忍,影响了他的心性,为了惩罚罪犯,他以武绝剑为基础,创造了一套四罪剑法,分别应对犯下不同程度罪恶的犯人。”宋山缺解释道:“四罪是‘悔、罚、绝、灭’,悔罪剑只能伤敌,这是给犯下能补救之罪的犯人所用的,还能救下,罚罪剑是惩戒犯罪,中招非死即残,绝对治不好,和那些罪犯犯下的罪行一样,绝罪剑可以让恶行永久消失,让人引以为戒,不敢再犯下同样的事情,灭罪剑…我不知道灭罪剑会凶厉到何种程度…冷霜说过他还没有见过值得使出灭罪剑的人。” “他在街上用的是绝罪剑。”凌白涛摇扇子的动作越来越快,他此时也有些急了。 宋山缺觉得难以置信,自问道:“我以为他只会使出悔罪剑的。” 吴郡御则咬牙道:“谋害郡御,这些人真当该死,只是冷霜擅自动刑,不好处理,如果他能就此住手,我还能想想办法。” 哪知宋山缺却不同意他的说法:“不止擅用刑罚,还量刑过当,四罪剑只衡量罪行,世人皆能受悔罪剑,一些小错积累到一起,也够他用罚罪了,以他的剑意作为标准,世上就没有无罪之人。” “我们要去拦下他!”宋山缺望着刚才惊雷落处问:“是那个方向吗?” 凌白涛收扇步出郡御府,脚下一点,人已窜上空中,朝冷霜意根连接天地之处飞射而去。 宋山缺紧随而上,萧若佩看了看此刻孤身一人的郡御,为了引人入坑,避免伤及无辜,郡御府其他人都被他支回家里去了,如今整个郡御府就剩下他一个,和一堆被宋山缺打晕的武者。 “我们也去吧?”萧若佩问道。 全程谋划了这次事件的郡御不敢将事情闹大,冷霜如此行事,他就算能拔除移山盟,之后也会受到牵连。 一个人留下也不太安全,那边看似虎穴,实际上有四位入意武者守护,却是最安全不过的地方,吴郡御只能同意萧若佩的意见。 没等他准备好动身,就觉得周身一紧,整个人已经处于半空之中,萧若佩在旁边凭虚而立。 看准了凌先生方向,气脉引动,萧若佩疾射而出,吴郡御虽说功底不弱,却不曾有过这种尝试,周围风声疾啸,萧若佩的速度不慢,但他却不觉得难受,周围只有微风拂面,到这时候,他才明白入意武者的可怕之处,那是不讲道理的连天都为之让道。 几人风驰电掣,凌先生盯着冷霜的意,很快三人便来到了流霞郡最大帮会之中,这里曾经是楚家教拳的武馆,楚斗芒封拳之后,弟子四散,这块地最后也只能出售。 吴郡御见到竟然是这个地方,脸上全是怒气,声音发冷说道:“买下这地的人,是楚斗芒的师弟!” 第一百零五章 借意观天 此时武馆之内的情况触目惊心,受伤武者哀嚎之声遍地,这些伤者非死即残,全部都受了罚罪剑,还有几个罪行重的,已经断了生机,就算天光也救不回来。 萧若佩带着郡御落下,天光如雨,滴在四周受伤武者身上,然而就算伤口已经止血,他们还是缺肢少腿,留下伤残了。 宋山缺此时拦在冷霜前面,他背后是一个吓得腿软站不起来的人,哪怕冷霜被宋山缺挡下,他依然瑟瑟发抖,拼命往角落阴暗的地方爬去试图躲藏。 宋山缺看着周围的景象,不知是生气还是恐惧,嘴巴抖着好久才问出一句:“冷霜,虽说武技没有善恶,只在使用武技的人,但是创下这种剑法的你,还敢说自己执行的是正义吗?你还敢面对第一次执剑时候立下的心愿吗?” “此事之后,我会向天自请一剑,若冷霜罪无可恕,苍圣自会将我性命收取!但是现在,我必须审判他们的罪行!”冷霜一手握剑,一手从怀中取出一张绢布递给宋山缺:“这是那些人的供词,同门相残的人就在你后面,设计杀死郡御,嫁祸师兄,谋夺楚家家产,他该不该受四罪剑?” 宋山缺展开绢布的一瞬间,冷霜越过他身边,宋山缺顾不上看绢布上写了什么,就要拉住他以免他犯下更大的罪行,一泓剑光脱手而出,宋山缺虽然拉住了冷霜,却没挡下他的剑。 刚刚爬起来的那人只觉得寒毛倒竖,转身看到追袭而至的剑光,心胆俱裂,剑光及体,他被一股大力贯穿。 那把剑直接将他钉在了墙壁上,穿心而过,他没有来得及说一个字,最后一声惨叫,到了嘴边了只是吐出血沫。 萧若佩准备接引天光救人的时候,雷光从穿在那人身上的剑身炸裂,看着剑身的人都被乍现的强光照得眼花,一闭眼再张开的瞬间,挂在剑上只剩下一件衣服。 灰烬从衣服上落下,那些受伤的人本来还在担心自己以后的生活,想着怎么讨回公道,看见了主犯的下场,纷纷噤若寒蝉,与他相比,伤残算是好结果了。 “咻~”剑飞回冷霜手上,他双手捧剑向天祷告:“若冷霜有罪,下场有如此人!” 说话同时,剑往上一抛,长剑在空中盘旋几圈,长空直落,剑尖朝着冷霜头顶插下,在场诸人大惊,冷霜却闭上了眼睛,静候自罚之剑落下。 萧若佩已经牵动气脉要将那把剑拦下来,不想那剑锋芒太利,气脉稍有碰触就被割断,宋山缺跃起朝落下的剑拍去,凌先生手中折扇飞出,先宋山缺一步点在剑身上,剑纹丝不动,下落的趋势没有减慢,宋山缺以掌代剑拍上剑身,自身反而被震退。 这便是意招,借天地之力发动招式,无懈可击。 空中似乎有人持剑刺下,长剑疾雷般落在冷霜身前,不曾沾到他的身躯丝毫,剑尖刺入地面,凝聚在剑上的势散去,冷霜缓缓睁开眼睛。 众人紧紧盯着剑身,谁也不知道这剑下一瞬会不会闪出雷光将冷霜炸成飞灰。 直到冷霜收剑入鞘,没有任何意外发生。 无罪,这是苍圣的意志。 凌先生却在这一瞬发觉到了什么,他抬头望向天空,顺手接住弹飞回来的扇子,往上一举,一股惊天气势从他身上迸发,刚才冷霜自判的一剑,在这股气势面前犹如萤火比皓月。 凌先生手中扇子裂成碎片,每一片都裹挟着凌厉的剑势冲天而起,那些碎片刺在空中凝固,好像有些看不见的东西被凌先生定住。 转瞬折扇碎片无力飘落,漫天碎纸飞舞落地。 凌先生也不在意,一手拂开他头顶的纸片。 萧若佩记得先生此行目的就是打算利用冷霜入意之机窥探天境屏障之外,难道如今他做的正是这件事情? 见萧若佩看他,凌先生笑着点头道:“看见了,有些出乎意料,之后会跟你说。” 说罢他转向冷霜道:“那一剑斩去了你的四罪剑意,却让你真正入了意,你的意…别向外面展示,除非到了必用的时候。” 冷霜眼中终于没有了被四罪剑意附身时候的无情,他看清了周围情形,也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脸上却没有丝毫后悔神色。 听到凌先生的话,他点点头,转身望向宋山缺低头道:“弟子此行犯下大错,给宗门蒙羞,不敢请师叔祖谅解,此地事了,会亲自去监察司请罪,只望师叔祖知晓,弟子问心无愧!” 宋山缺冷哼一声,眼睛看向吴郡御。 “冷霜是我护卫,本官调查案件时候误入匪窝,冷护卫拼死保护本官安全,击杀匪徒数人…”吴郡御会到了宋山缺眼中意思,张口就来,大帽子一扣把事情性质完全改变,说得周围武者面色惨白,按照郡御的话,冷霜不会受到责罚,他们的伤残变成咎由自取,不问谋害官员的罪名都是郡御大人的恩德,他们还得感谢才是! 这才是真正的官武相护! “既然此案真相大白,你们也没有参与谋害李郡御,我便不追究你们意图伤害官员之罪,各自回家,好生过日子,如有再犯,本官定严惩不贷!”吴郡御怒目扫视一圈周围武者,甩袖离开武馆,那神情好像他真的在这里被人偷袭了。 发觉冷霜没有跟上,他回头问道:“冷护卫,还不护送我回郡御府?” 冷霜持剑下拜:“冷霜戴罪之身,不该给郡御带来更多麻烦…”宋山缺抓住他后颈,将他接下来的话捏住,冷喝一声道:“别乱说话!你的罪天已经罚过了,给我滚回去!” 他好不容易拉下老脸求郡御替这位弟子脱罪,别又让他死脑筋再次扎进去法网之中,郡御既然这么说,就是有办法解决,冷霜还要添乱就是不识时务了。 “斩去了意,这惩罚不算轻了。”凌先生手上一摇,这才发觉到自己扇子已经没了,尴尬收手道:“昕言城主不久之后在天屏山举行武道大会,天光礼你没留在青玄宗,但也应该听过他做的事情,你可以替青玄宗找回这个面子,到时候再考虑受罚的事情也不迟。” 听到昕言名字,冷霜握剑的手一紧,他虽然供职于监察司,要维护逍遥界正义,但也是青玄宗弟子,昕言在青玄宗主持的天光礼上闹事,是将整个青玄峰放在脚底下踩,青玄弟子无不希望有朝一日能一雪前耻,他如今入意,有了替青玄宗讨回面子的本事,如果这样都不肯出力,就太对不起自己这一身武艺了。 要认罪也等此有用之身发挥完作用之后。 他向凌先生拱手道谢,之后跟着郡御离去。 “走吧,我和你说说刚才看到的东西。”凌先生一句话便让打算留下来收拾残局的萧若佩改变了想法,宋山缺听到有事,也凑过来,三人走出了这座沾着鲜血的院子,大步朝郡御府走去。 “师叔你这么大年纪就不要听了吧,我要讲的事情可能不太容易接受。”凌先生好意提醒道,这事涉及到了苍圣,别把宋山缺吓出毛病来。 “此事与小霜有关,我必须知道。”宋山缺依仗着辈分,非要听下去。 凌先生也不好拒绝,他开口道:“既然这样我就把冷霜的事情先说了。” “冷霜的四罪剑意被他自罚的一剑削去,之后他领悟了第二重意境。”看到两人倾耳细听,凌先生接着说道:“能够削去意的意境。” 萧若佩不觉得奇怪,宋山缺却受到了惊吓,把意削去,如果冷霜的意公之于众,立刻就会成为天下入意武者的心腹大患,天屏山上被大部分武者征讨的对象就不是昕言,而是冷霜了。 “这是他没有入意状态时候所拥有的意,入意状态之下他的意还是四罪剑。”凌先生仔细思索道:“他那一剑不是真的将意削去,而是将意和人分开,一旦进入入意状态,他还会变回之前被四罪剑附身的状态,只问罪责,没有人情。” “你是说小霜还会变回那模样?”宋山缺闻言开始担忧起来。 凌白涛笑道:“保持他不要接触到有大罪的人应该问题不大,青玄宗要是没有那么干净的地方,我凌家还能腾出来,师叔不放心把他交给我也行。” “你倒是想得美!我青玄宗干净得很。”宋山缺眉头一竖,冷霜这种特殊的意,他那里敢让出去,万一以后被人用来对付青玄宗,岂不是断绝了青玄宗入意之路! “那冷霜的事情你们处理。”凌先生一笑,接着说道:“师叔,接下来的事情涉及到…苍圣,你确定还要听?” 宋山缺看了看一边面色波澜不惊的萧若佩,这才安心回答道:“放心,师叔我见过大风大浪,他听得我自然也听得。” 凌先生吸了一口气,这才问:“若佩,现在你全力往回逍遥界,横跨最长距离的西边霆州到东边青州两侧天屏,需要多长时间?” 就算最快的千里马,不眠不休横跨逍遥界都要十天左右,入意武者全力赶路,不少于这个时间,萧若佩能御使天光,不过和天上雄鹰一样多了双翅膀,宋山缺略一思考就回答道:“怎样也不少于五天吧?” 萧若佩摇摇头:“无华城到人皇城,我用了半天,横跨逍遥界,不要一天。” 宋山缺闻言惊呆,凌先生叹气苦笑道:“是啊,逍遥界对你来说,太小了,但是外面的世界,我们又太小了。” “逍遥界,不过一粒微尘。”凌先生抬头望天:“这就是苍圣所见。” 第一百零六章 广袤无边 外人眼中的一瞬间,凌白涛却在定住了冷霜入意与天地的连接之后,魂飞天外。 虽然魂飞天外有些不适合,但是他找不到别的形容词可以描述那种感觉,当他看见了天境屏障之外的景象时候,感觉就像是灵魂脱离了躯壳,一直往上升,来到了一片虚无的空间之中,这里什么都没有,照理他也应该看不见什么,但他能看见周围的‘空虚’。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看见的,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来看见,甚至根本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状态,感觉到处都是自己,到处都是他的目光,虚无成了身躯,同时又是天,又是地。 这样的情况直到他的视界中央出现了一个人才改变,他慢慢学着对面的人凝聚出身躯,像是新生了一样,学着睁开眼看周围,学着在这虚空之中走路,学着开口说话。 “你…是…苍圣?”他花了好大力气才问出四个字,对面那位不是凌武音出生时候突然出现平凡到没有特征的人又是哪一位? ‘林苍’虽然还保持着那副平凡样貌,但是在这里,他浑身都散发出非凡的光芒,在眼前无尽黑暗之中,他就是唯一星光。 ‘林苍’此刻脸上没有笑容,他一脸肃穆望向周围无尽虚空,对凌先生说道:“我从掌握源界之后,已经看了这风景万年,守着这一片死寂万年。” 他回头直视凌先生,伸出手:“我叫林苍,双木林,逍遥界的人的确叫我苍圣。” “凌…白涛,武音…”凌先生说话还不是很流利。 苍圣见了会心一笑表示明白了他的意思:“我知道你是武音爷爷,先坐下吧,很久没人来过这儿,怎么招呼客人我都忘记了,不要介意。” 随着他的话语,一把凳子出现在凌先生后面,凳面轻轻磕在膝盖弯上,还站不稳的凌先生腿一软,瘫坐下来靠在椅背上,被凳子托住移动到苍圣身边。 “武音出生时候…你来过。”站不稳索性便靠着凳子,凌先生已经慢慢掌握了说话的技巧,发音连贯了不少。 “萧若佩那家伙告诉你我的身份?”似乎和别人说起老朋友一样,苍圣话中满腔的怀念。 “若佩他是什么人?”听到苍圣都这样关注他的学生,凌白涛哪里还不知道萧若佩身份特殊。 “和我一样,如果我不在这里,源界就是他掌控。”苍圣语出惊人,虽然凌白涛早有准备,也被这句话吓了一跳,即使他现在这具身躯感情波动并不那么明显。 他曾想过萧若佩是苍圣为了应对那未知敌人专门创造出来的,最多会成为苍圣的武器,却不敢想他的身份竟与苍圣平起平坐! “我居然敢受他喊一声先生…”凌白涛再狂傲,此刻都觉得自己有些大胆过头了。 苍圣当然不会说出来凌武音是他母亲,凌白涛是他曾祖父这样的话来,他笑道:“逍遥界天理循环,早有定数,如果不是你教他,他未必能取得将来的成就,你作为他的先生,实至名归,青松学院历任教导他的教习,就算没有看见眼下,不也受得起他称一句先生吗?” 眼下一片苍茫,有什么值得看的? 凌白涛的疑惑表现在脸上。 “看看下面?”苍圣低头示意,凌白涛低头一看,原本以为会见到逍遥界,却发觉脚下也是空无一物。 “下面是逍遥界,有些小,你看不到。”苍圣说话时候,身周排出无数利器,展示之后,他又将武器收起,“这些武器受武者心血滋养,认得血脉,能够帮助我找到逍遥界确切的地方,白羽的效果最好,在那之前,我只能在这里查看,就算想要下去也要花费不少时间来找到源界在哪里,有了这些作为定位之后,我大概会经常出现在逍遥界,你见到我别学萧若佩,将我的名字乱告诉别人。” 凌白涛没有萧若佩那般实诚,既然苍圣所托,他也不会乱说出去。 见到凌白涛点头,苍圣继续说道:“源界的天空,本来有现在我们所看见那么大,下方所有空间,都是源界大地,可惜如今只剩下这砂砾大小,放在原本世界之中,根本无人在意的…碎屑。”他望着凌白涛,没有表情变化,却能听出他有一丝心痛:“我在寻找以前源界碎裂的原因,也在寻找恢复的方法。” 碎屑…逍遥界生养万民,在一般人眼中已经辽阔无边,凌白涛见过云州大海,虽然有天屏相隔,不能远航,但是大海的无边无际,还是令他感到震撼。 源界还要大逍遥界三倍,又是一番更广阔的天地,然而这一切在苍圣眼中都是砂砾。 凌先生震惊之余还有些失望,如果源界只是大,那对人类没有任何意义,现在的土地已经够人类生存,要是再大,人类会失去穷尽道理的心。 因为那时人类究其一生,连所处世界都看不完,如何去探寻更高深的道?见识都不完善,又怎样才能得出正确结论? 犹如盲人摸象,摸腿说柱,摸身说墙,不能看见全貌,得出的全是偏见,源界如果太大,人类就将一事无成,全部精力都会花费在探索世界的广阔之中。 不同区域的人类被高山大海隔离,发展出对世界不同的看法,歧义会带来纷争,整个源界都是互不理解的人,两地人相遇,因为认知不同发生争论,得出更加谬误的偏论,人类被这些谬论蒙蔽,与真相越走越远,彻底失去了正确认识世界的可能,更别说瞭望星空,探寻天地之道。 “你似乎觉得大没什么大不了?”苍圣看出凌先生的疑惑,他笑道:“假如以前源界的人能够把自身所居的世界放在口袋里四处游历,看见喜欢的环境就放下世界,做这种事情和你们野营搭建帐篷一样简单呢?” 凌先生如今这一具身躯的思维很快,他瞬间就想到了那是怎样的画面,也是因此,他真正的为那宏伟景象惊叹。 人人都是苍圣! “正是如此,我不过是以前源界里的一个普通生灵,现在却被你们称为苍圣。”如今这一具身躯的想法似乎能和苍圣连接,他几乎同时知道了凌先生脑中的画面。 “即使我是个平凡人,没什么大本事,如今整个源界只剩下我一个,势单力孤,但无论如何,我都想要再次看见那个…无边无际的世界。”林苍闭上了眼睛,似乎在回想过去:“家乡只剩下一粒砂砾,我也要把它恢复原样。” 原来苍圣不是没有感情,在这个时候,凌先生也感受到了他的思乡情切。 苍圣睁开眼睛笑道:“我在许久之前,找到这粒家乡存留下来的碎屑,然后留了下来,这件事情在你们看来就是抢夺了旧天道的权柄,那是我第一次见到萧遥的时候,想不到这一粒碎屑居然演化成了小世界,从那之后,我不用再游荡在漫无边际的虚空之中了,源界是你们的家乡,也是我的根。” “你不用担心逍遥界会因为我而消失,我的世界与你还是有分别的,就算将来修复,逍遥界依然只是逍遥界。”苍圣看见凌先生的担忧,开口解释道:“你们也可以选择源界的身躯,就和现在你我一样,同时出现在源界之中,不过需要修炼到一定境界,像你一样有看见源界真貌的能力,才能来到这里。” “林字双木,如同镜子照人,一变为二,各居一端,虽然能够相见,却互不干涉,我所以自称姓林,就是由此而来,进入逍遥界的我是现在我的映照,你现在是逍遥界凌白涛映照在这边的影子。” “萧若佩,是源界的人直接进入镜中,他算是我同乡。”林苍伸手指指外面虚空道:“你要看的事情,我已经全部告诉了你,有没有觉得不值?花了那么大心思,却什么都没见到。” “你要若佩做什么事情?”凌先生不回答他,反问出了一个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萧若佩虽然是苍圣同乡,同时也是一个人类,更是他凌白涛的学生,如今正被各种命运驱使着慢慢接近被设定好的结局,凌先生想要知道更多,好提醒自己学生需要注意哪些问题,帮助他少走一些弯路。 哪怕整个过程是苍圣设定好的,不容更改,凌先生也要问个明白。 “你不该问我,要问他想做什么。”林苍盯着下方某处,那里应该是逍遥界所在:“他进入源界之后,身躯被以前的天道占据,你可以把我们真正的身体当成马车,萧若佩进入了逍遥界,下车休息时候车子被旧天道开走了,于是他的灵魂便留在了逍遥界轮回,可惜他并非本土生灵,不能由人类孕育,只能天生地养。” “他准备夺回自己的身躯,离开逍遥界,所以旧天道恢复意识对若佩来说是好事,只是旧天道不明白其中道理,以为能够借着我们的身躯达到同样的高度而已。” “离开…他不属于逍遥界吗?”凌先生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他来到青松镇就认识了萧若佩,这个名字还是他亲口取的,想要他将来长成温润如玉的君子,可以说是寄托了凌白涛离开凌家之后的心愿,如今却被人告诉这个心愿从来不属于他,甚至不属于逍遥界! “不属于。”林苍摇摇头道:“他比我还早发现逍遥界,我都想问问他知道些什么,为什么源界如今只剩下一粒碎屑,有什么方法恢复,可惜这些问题在他没有找回身躯之前,我得不到答案。” 他笑着对凌先生道:“你可以催促他加快一些进度。”随后朝下一指。 那股与天地的连接中断,凌先生回到了自己身躯之中,他望着天外喃喃自语:“真是广袤无边…” 林苍没有办法对他那具源界的身躯动手,所以才切断了逍遥界的连接。 一手拂开漫天纸屑,他朝萧若佩点头笑道:“看到了,有些出乎意料,等会再和你说。” 第一百零七章 一掌恩怨 苍圣的话不是没有漏洞,比如他为什么另眼相看武音,萧若佩作为他的同乡,武音出生的时候,他却只是顺带跟萧若佩说了几句话,关心程度不及对凌武音的万一,有关武音的问题,他也是避而不谈,凌先生提起的时候,他就转移话题。 他也称萧若佩本名,难道源界之身的萧若佩也是现在的名字,现在的他一样是本体? 更说萧若佩是因为在逍遥界的学习,未来才能达到那种程度,按照他所说若佩的未来,就是找回源界身躯,被苍圣称作同乡的时候,苍圣一定见到过未来的他,那现在的萧若佩,是属于过去还是现在?现在的萧若佩明显是处于‘将来的过去’状态之中。 而且苍圣说萧若佩比他还早发现逍遥界,并且以真身进入其中,这是过去的事情,苍圣与人皇萧遥见过,也是过去的人,从过去生存至今,他又是什么时候看见未来? 苍圣本人站在哪一个时间点上?过去?还是将来? 凌白涛唯一确定的是苍圣不像逍遥界的人一样活在现在,因为他和苍圣对话时间不算短,但是意识回归到本体之中,那些灌注了白羽剑意的纸片才落下,他意识上升到源界之躯的时候,本体肯定不能继续维持着意,纸片没有剑意支持,早就掉下来了,但是直到他意识回归,那些纸片才开始掉落,证明他和苍圣对话的时候,逍遥界时间是静止的。 苍圣有认知时间存在的方法,他准确的知道从他掌握逍遥界到如今,经过了逍遥界的时间一万年。 如果外面的时间不会动,他又怎样经过这一万年? 凌白涛想到的是,苍圣拥有过去未来身,所有时间里都可以是现在的他。 他说过源界之人搬运世界如同普通人野营搭建帐篷一样简单,空间既然能够随意搬动,那前眺将来,回望过去,也不算稀奇的事情。 更为奇怪的是,凌白涛之前并没有这些见识,他是凝聚了源界之躯的时候,通过与苍圣意识连接掌握的。 源界之身能够和苍圣一样学会说话,学会走路,学会观察虚无,意识之间可以直接交流,那学会搬运空间,查看时间,也应该不成问题,这才是他下来之后第一句“广袤无边”的意义,源界的宽广对逍遥界而言没有意义,源界之身,才是让凌先生惊叹不已的事情。 凝聚源界之身给人提供了一条通往苍圣层次的道路,旧天道促使武者入意,大概就是正在追求这条道路。 为了避免旧天道掌握塑造源界之躯的方法,他不能将这件事情透露出来,借着谈论冷霜的意境,他打好了对宋山缺解释的腹稿:“师叔,我此行到炎州来就是为了查明白羽剑的下落,武音出生时候白羽从天而降,后来又回到了天外,我想试试能不能借冷霜入意的机会,寻找白羽的下落,毕竟是在我守卫时候失落,理应由我找回来才是。” 宋山缺不疑有他,凌白涛的理由有根有据,他找不到其他原因,于是关心问道:“见着了没有?” 凌先生无奈笑道:“见是见着了,但是这件事情与苍圣有关,白羽是要不回来了,他要用白羽剑和白羽剑法的呼应在逍遥界定位,然后借此降临逍遥界,武音出生时候就是他第一次降临,为了弥补凌家的损失,才让剑胎出生在凌家。” 宋山缺摸着下巴胡须沉思道:“武音出生时候发生的异事我也听过,想不到那居然是苍圣亲身降临,如此说来…被他借走名剑的武道世家,这一代多半都会生出适合学剑的苗子了?” “应该如此。”凌先生说谎时候脸也不红一下,这手本领就比萧若佩不知道高明多少。 宋山缺闻言兴奋起来:“倒是值得慎重考虑,如今有了小霜,我青玄宗不至于青黄不接,还能坚持到这批苗子长出来的时候,要是能收下这些人…青玄大兴我还有可能看到哇!这事拖延不得,小霜参加武道大会的事情就由你们帮我看着,我这就赶回去和师侄商量怎么找到这些剑胎,将他们收入门下!” 计划得逞,凌先生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他朝准备立即离开的宋山缺摆手作别:“我会照顾好他,武道大会之后,一定将他完整无缺送到青玄峰。” 看着宋山缺急匆匆离开的身影,萧若佩不解看向凌先生,凌武音出生的时候他也在场,苍圣还附送了一把风鞘,这事是他转告凌先生的,如今凌先生却说苍圣为了补偿白羽损失才让武音出生在凌家,应该是想支走宋前辈才这么说。 “若佩。”宋山缺走远之后,凌先生才认真起来,萧若佩从他眼中看见的,都是庄严肃穆,“我现在应该也能看见风鞘了。”源界之躯估计就是看见风鞘的秘密。 萧若佩开口要问,凌先生却看看四周说道:“人多嘴杂,等此事了结再和你细说。” 冷霜闹出的动静不小,很多人正在朝着武馆方向围过去一探究竟,的确不是说话的时候,刚才还能稳固气脉阻拦凌先生的声音,宋山缺离开引来一些人的目光,有人注意到他们了,萧若佩也不敢继续动用特殊的手段,只好点头。 他不急于一时,如今逍遥界就他和凌先生能看见风鞘,虽然不知道凌先生怎么确定他也能看见的,但萧若佩是如今唯一能够探讨这件事情的人选,不是应该隐瞒的对象,凌先生不会故弄玄虚。 两人赶到郡御府,吴郡御已经招呼了不少人处理手尾,郡卫正将宋山缺敲晕的人绑起来,这些都是人证。 他应该通知过郡卫两人的模样,所以凌先生和萧若佩进来的时候没有出现阻拦。 冷霜和郡御正在翻开当年案卷,将武馆门徒按了指纹的供词添加上去,郡御正在重新书写案卷准备提交人皇城。 这个案件涉及颇广,李郡御死后人皇城的不作为也会因此被翻出来,吴郡御敢照实写上,肯定会得罪很多人,有些人恼羞成怒之下,必然抓着冷霜杀人的事不放,这些压力,全部都要吴郡御一人担下。 别说升职了,能保住现在郡御之位,都要仰仗这件事情的余威,流霞郡御如今非他不可,等王道势力有了合适的人选,再找个理由一脚踢开揭人伤疤的吴郡御也是很有可能的事情。 所以吴郡御也很有心计的将萧若佩和凌白涛请来,让他们在证人名单上添个名字,有这两位担保,王道势力才不敢做得太过分,本来还多一位宋山缺的,可惜他听到剑胎之事赶回了青玄峰,吴郡御这才作罢。 提审那些被宋山缺打晕的武者之后,天色已经渐晚,楚斗芒在下午的时候从红叶湖带着大家过来旁听,李火羽得知真凶查明,又思念起亡父音容,几番悲喜交加,数次拜谢冷霜和吴郡御,自此以后,她可以对楚家放开最后一丝心防了。 楚斗芒听到真相居然如此简单,脸上难免失落,那时候他还想着为了继续将焚掌传承下去,将武馆以几乎白送的价格留给了师弟,他不是没有怀疑过师弟,但是考虑到同门情义,他只能将这些想法当成是自己找的借口,还为此感到过羞愧。 心有愧疚,加上自己识人不明,更深的一重压力再次叠加在楚斗芒心上,他眼中唯一的光芒,在李火羽真心实意叫他“伯父”的时候才重新回来,同时还闪着下定了某个主意的决然。 凌白涛看到他的眼色知道事情要遭,果然当晚红叶湖楚家私宅举行过宴席之后,楚斗芒趁着大家睡下,一人悄悄到了码头边,弯腰就要解开系船的绳子。 “你真不顾李家女儿伤心吗?”凌先生和萧若佩都出现在了码头上。 楚斗芒听到有人,手中稍微一停,看到来人凌先生之后,他又继续解着绳子:“亲手打死她父亲的始终是我,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希望她好好活下去,走的只能是我。” “我在天光礼前当上了爷爷。”凌先生走到他身边:“那种喜悦,无法说得出来,但是人生在世都值得去体会这种喜悦,落炎年纪不小,很快就会娶妻生子,你就不想亲眼看见那时候?火羽将来也会有自己的孩子,你不想听他们孩子叫你一声爷爷?” 楚落炎手中动作一僵,他头也不回继续道:“我没这资格,落炎会照顾她们,没有必要留下来了,李老弟在地下等我太久,那里才是我该去的地方。” 解下绳子,双掌一推,小船如箭划破平静水面。 楚斗芒跳上小船,一身红衣融入了夜色。 凌先生拦下了要追赶的萧若佩:“你能天天守着他不成?”死志已生,纵然手段通天也救不下来。 萧若佩望着远去的小船:“如果没有武道,就不会有今天的事情了。” “武道至今才数百年,炎州存在万年,炎州人在这里生长了万年,岂是短短百年就能改变的?他们本来就是这样的人,炎州本来就是这种风气,武道不是改变他们本性,只是将本性展现出来。”凌先生转身离去。 萧若佩望着湖面,他想追上去,无论如何都想阻止这场悲剧,人命在他心中,一直都是关天大事,白天武馆的事情,他明知四罪剑下没有无辜之人,那些罪人他都想救下,别说楚斗芒了。 但他找不到追上去了理由。 当夜楚斗芒在李郡御墓前,以焚掌自尽。 第一百零八章 源界之躯 楚斗芒死于自杀,丧事不能大办,只请了萧若佩等与此事有关之人帮忙,自从他封拳之后,以前武道的关系也渐渐疏远,没有多少朋友来往,倒也走得清静。 墓地自然选择了楚家祖地,在香积山下,离李郡御并不远,李火羽昨天还因为父亲之死真相大白而悲中带笑,早上闻此噩耗,顿时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半上午才带着哭肿了的眼睛以女儿的身份出来操办丧事,楚落炎脸色倒挺正常,他深知父亲心存死志,昨夜将自己灌了个大醉,听到消息传来的时候,取出早已准备好的麻衣穿上,亲自将楚斗芒接回来。 天屏山武道大会在即,萧若佩和凌先生不便久留,待楚斗芒入土之后便告辞离开。 时间过了两日。 从清风栈收拾好行李,一行人告别了流霞郡,终止了这趟武道之行。 回去的路上多了冷霜和夏萤,马车坐不下太多人,刘渊崖于是借冷霜的马匹学习骑马,夏萤当他的马术教习。 冷霜已经入意,凌先生是借助他入意时候与天地的连接才看到天外,这件事情也算与他相关。 宋山缺虽然也是入意,但他如今年事已高,这一场凝聚源界身躯的先锋,估摸着他是赶不上了,凌先生也没有打算麻烦他老人家,等以后能够确认这条道路安全无忧,再公布天下也不算晚。 旧天道? 那时候大家都拥有源界身躯,谁怕谁啊? 于是凌先生在车厢里将他从苍圣那里得来的消息告诉了两人,然后得意的看着两人呆滞的表情。 他可是利用了源界身躯的超凡思维才能顺利接受如此庞大的信息量,两人如今不过是逍遥界的平凡人类,没有被绕晕就算挺了不起的了。 萧若佩怎么也经过了许多大事的洗礼,对神异有一些了解,接受速度比冷霜快得多。 而且这件事情与他切身相关,很快他消化了凌先生传达的信息之后问道:“苍圣说旧天道现在占用了我的源界之躯?” 凌先生点头道:“或许武道便是他在你的源界之躯之中领悟的能力,所以才能有帮助人类凝聚源界之躯的作用。” “我现在是谁?”萧若佩陷入迷惘,如果现在的自己属于源界之躯的灵魂转世,却又是旧天道创造的人形土血灵,他创造自己抢夺肉身的对象?这个结论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很别扭啊。 凌先生用自己在源界之躯时候得出的理解给萧若佩简单捋顺事情经过:“过去的你进入逍遥界,然后不知道什么原因离开了肉身,你从天外而来,旧天道一定知道你不属于源界,于是对你产生了兴趣,借你离开肉身的机会,他接管了源界之躯,企图窥探天外秘密,之后苍圣发现了源界,刚好旧天道离开,他顺利接掌源界,这就是天道争夺的真相,那次他刚好遇见了萧遥,于是苍圣将对逍遥界的理解传授给了初代人皇,人皇以此为基础,创立了法道,可惜法道研究的是逍遥界的道,不能窥探到天境屏障之外,苍圣属于接管源界天道,不清楚如何维持,所以在那之后源界停止了生长,天道停滞,法道也就有了尽头。” “然后旧天道会企图夺回天道,可惜不是苍圣对手,甚至不如已经窥探到了源界秘密的萧遥,加上他占据了你的肉身,也就有了实体,能被攻击,能被打倒,也能被封印,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萧遥选择了把他封印在明州。” “之后就是他从你的源界之躯领悟到武道,明州的封印解开之后,人类得以进入其中,旧天道便借人类智慧帮助他推演武道,直到入意,可能看见天外,可以凝聚出源界之身。” “这些…都是我入意那一刹那你看见的么?”冷霜终于理出了一些头绪。 “嗯,你能斩去他人意境,就是可以斩断他人与天外的连接,这一扇通往天外大门的钥匙,可以说是掌握在你手中,以后你的作用至关重要,你越早知道对逍遥界越有利,所以我才没有避开你谈论这件事。”凌先生早有考虑,并不是任何人都可以随便透露这个秘密。 萧若佩找到一些眉目:“通脉劲是搬运空间的法门,引天光是连接天地的方式,苍圣所言源界之躯可以做到随意搬运空间,我想应该没有说谎,我如今正在学会源界之躯的本领。” 他抬头看向凌先生道:“如今先生已经窥探到这个秘密,应该也能学习这两种本事了。” “别,我不学。”看着萧若佩就要开口传授,凌先生急忙制止,有了源界之躯,他随时能够领悟那些本领,要自己学生指点太丢面子了,等自己领悟之后互相探讨还能接受。 萧若佩只得作罢,他又想起另外的问题:“照理还有操控时间的本事,为何我至今找不到苗头?” “法修分离了你一半根源。”凌先生用新买的扇子指着萧若佩手腕道:“如果我猜得不错,念竹掌握的就是你失去的本领,过去未来视,旧天道创造了昕姓一脉,用来控制的土血灵的本事就是意识相通,你被足足分成了三份啊。” “我现在正在夺回身躯吗?”萧若佩拧眉沉思:“所以我入意与否差别不大?就算旧天道敢收回我的意识,大概率也是由我主导他,而非他控制我?” “该当如此。”凌先生回答的很自信,感受过源界之躯,他知道那是多庞大的伟力,整个逍遥界在源界之躯的眼中都是肉眼难见的砂砾,旧天道就算是这一粒沙子的主宰,在源界之躯的眼中与蜉蝣也没有什么区别,掌控过源界之躯的灵魂,绝不是旧天道能够对抗的对手,萧若佩若是回到明州,吃亏的只能是旧天道。 萧若佩将思路放回到现在,旧天道射出坠星箭之后,那一箭究竟是什么目的?他的目标是冥境,自己在逍遥界轮回,灵魂便不可能躲过冥境,旧天道知晓自己的身份,所以打算在冥境动手? 苍瑶据萧河所说是苍圣的后代,他是源界之躯的投影,怎么在逍遥界留下后代?甚至让后代管理逍遥界的轮回? 事实不是苍圣说的那么简单,这里面一定还有其他事情,而这些事情甚至连苍圣都要隐瞒,隐瞒就是想利用已知的有利条件来达成某种目的… 包括他对凌武音的态度等许多值得怀疑的地方。 苍圣不是源界之人,甚至不是源界本土神异,他会是在打源界的主意吗? 恐怕自己找回源界之躯是苍圣所希望的事情。 萧若佩思考良久,终于决定不顺着苍圣看到的将来走,他望向凌先生道:“我不用之前的源界之躯,打算入意,重新凝聚一具,然后见苍圣,希望他会念在同乡之情,将更多的事情告诉我。” 凌先生闻言微笑,这位学生果然如他所料,更加认可逍遥界人类身份,就算苍圣同乡这份殊荣依然没有让他迷失,而是选择了自己的道路。 这是最好的入意根基。 凌先生如今不再畏惧于萧若佩的天分,他已经知道了这种天赋的源头,自己也同样达到了那个源头,得到了萧若佩并非应劫而生之人的答案,入意武者也不是被旧天道所利用,虽然对苍圣仍有怀疑,但是这种怀疑不会再落到担忧人类存亡之上,而是转移到源界之躯中,或许苍圣那个世界需要更多的入意武者。 苍圣想要恢复源界,当然是越多人帮忙越好,足够多的入意武者凝聚出源界之躯,才能更快帮到他,二十年前凌先生觉得五个人入意很多,如今反而觉得入意武者太少。 当然凌先生也明白只要是人必然有私心,太多的人凝聚了源界之躯肯定会生乱,这时候冷霜的作用就出来了,谁要是乱来,由冷霜斩去那人意境,这就是一种控制,这种控制甚至能够威胁到旧天道,只要他还想着凝聚出源界之躯。 明州的土血灵…萧若佩想到耀日城,如果莫青城他们不与土血灵对抗,不压制武道,如今是否会在旧天道的压力之下,产生更多的入意武者? 张照玉的武灵天光计划…想要压制的是自己的天道之躯,还是旧天道的意识? 苏流穗在对付土血灵的时候,动用了天光剑,那些旧天道以通脉劲控制的土血灵遇上天光就溃散,不堪一击,说明天光对源界之躯是有克制作用的,为什么自己却能接引天光?昕言也并不抗拒天光替他治疗伤口。 天光意引,能够引动天光,跟灵魂的关系比较大,也就是说旧天道的灵魂不适应天光,说明逍遥界天光不是他留下的,这应该是苍圣所为,天境屏障同样如此,这些异种能量对旧天道都是伤害,苍圣为什么要压制着旧天道? 将灵精与妖异隔离出逍遥界之外,那两边是否有苍圣的其他手脚?是否有什么原因让苍圣不愿让三族互相交流的原因在内?还是只因为两族会阻碍人类的入意之路? 萧若佩将目光望向明州,如此说来,耀日城可以放弃延续百年的使命了? 手腕抬起,腕间有朵盛开的霖花印记,萧念竹正居其中,她真的掌握着另一半本领吗?法修又是出于什么原因将她剥离?他们在念竹身上得到了什么? 凌先生的疑惑在源界之躯的影响之下渐渐解开,萧若佩却陷入了更大的谜团之中。 第一百零九章 金蝉脱壳 流霞郡去明州天屏山的路途不算远,四五天就能到达,萧若佩路上没有催赶,加上凌先生不时停歇,刘渊崖刚学会骑马也不敢赶太急,几人速度很慢。 经过两天的路程,后面却有人追了上来。 那人四十岁左右年纪,披氅佩刀,骑一匹快马,飞速追过几人前头,见到夏萤之后横马当道。 “监察使夏萤,你的监察令。”那人随手扔过令牌,夏萤接住一看急忙下马跑过去点头弯腰道:“对不起,一时忘记撤回监察令,冷霜师兄的事情是我情报有误,等我回去会说明的。” “冷霜在这里吗?”那人看马车停下,也下了马上前查看。 马车里冷霜吐了一口气,始终躲不过要面对自己犯下的错,他掀开帘子走出去,没有带上武器,对着来人拱手道:“何副司。” “抗拒查证,随意杀人,擅用刑罚,畏罪潜逃,冷霜,你在监察司学到的就是这些吗?”何副司一句喝骂,每加一条罪名,就将冷霜的头骂得更低一分。 作为一个曾经的执法人员,冷霜明白自己犯下的罪有多大,为求心安,他甚至向天请剑自罚,苍圣饶过了他,逍遥界的律法却不会对他网开一面。 他拱手对何副司道:“冷霜现在要去天屏山为青玄宗讨回一些脸面,此行之后,定会亲自去监察司请罪,请何副司多等些时日。” “敢向昕言讨回脸面,这么说来你真是入意了?”何副司上下打量着冷霜,他的眼神有些复杂,监察司一直对入意武者缺少威慑力,如果冷霜还在,倒是了却了这桩心事。 难在他去往炎州的时候已经辞去了监察使之位… 确认冷霜入意之后,他已经开始想办法让冷霜通过正常的手段来逃过这一次追责:“我有办法替你脱罪,不过你要继续为监察司供职十年。” “先别忙着拒绝,你的罪名能够洗清,对那吴郡御也有好处,起码不会有人再拿这件事来对付他。”看冷霜有了退意,何副司赶紧另起话头,他年纪大冷霜一倍,见识过的风浪也多,有些对冷霜来说很难处理的事到他手中不过是稍微棘手:“我回去弄一份调查令,就说你是受我指派去彻查此案的,到时候那些人也不敢多嘴多舌。” 冷霜还要说话,何副司抬手打断道:“不忙讨论,这次我来还有正事,借马车一用。”说着硕大的身躯便挤进了车内。 “两位是?不管是谁,监察司办案,借用马车,两位请回避,或者你们可以先骑我的马匹走一段。”何副司进来之后见到有外人,很干脆利落就要赶人。 “这个倒不用,你说你们的,我会隔开周围,外面和我们都听不见你们的话。”萧若佩这两天一直在和凌先生交换意见,也探讨一些武道方面的问题,开始为入意做准备,此时正是求知若渴的时候,哪里肯浪费半点时间。 他当场展示了一下稳固气脉的本领,何副司将手伸过去他们那边拍两下,果然听不到半点声音,顿时来了兴趣。 抬头认真看着萧若佩:“哦?这位小兄弟有这么特殊的本领,对监察使有想法么?薪资可以商量,配宝马名刀,还可以像我这样随便赶人下马车,有兴趣不?” 冷霜上车见到何副司又犯了老毛病,连忙拉着他介绍道:“这两位是凌白涛和他学生萧若佩,他们具体情况副司你也清楚,这位是监察司副使何必正。” “哦~久仰两位大名…”何必正抱拳作礼,就在凌先生和萧若佩准备还礼的时候,他突然转身下车,边说道:“吓坏老子了,居然是这两个!” 萧若佩和凌先生在炎州没有直接动手,知道他们名字的人不多,何必正又没有去特意调查,不清楚他们与冷霜同行也不奇怪,虽然听说了凌先生游历的消息,他也不关心这件事,如今逍遥界各种事情挺多,相比之下,只有闲人才会将关注点放在白羽传人身上。 知道与冷霜同行的居然是这两位,他当然受惊不浅,毕竟他出言不逊在前。 何副司到底还是坐进了车内,正事要紧,也不用担心这两位会透露消息出去,玉名侠不会那么没有气量,何副司转换了策略,如果能让这两位掺进此事之中,对他们有帮助也不一定。 于是他大方在两人面前取出自己掌握的情报递给冷霜:“据我们得到的消息,天屏山武道大会有二十三位入意武者有意参加,加上你们三位,去掉宋山缺…一共二十五人,这么多入意武者,一旦发生什么事情,对逍遥界都是很严重的事件,所以监察司近段时间都以此事为重,我们调查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事情。” 冷霜展开情报,上面是武盟最近收到的成立武道帮会申请,足足有三十多份。 何副司接着说道:“除去比较正常的两个,还有三十个帮会申请,他们准备很充分,建立帮会的进度都非常快,虽然势力遍及八州,却像被同一股势力掌控,大小不一,大些的人数上千,小点的也有百多人。” 冷霜做了两年监察使,对工作已经很熟悉,很快就将这些情报查看了一遍,接着何副司的思路问道:“他们是属于同一个势力,并且这件事情很仓促,他们下这个决定应该是事出突然,还要赶在某件事情之前成立完毕,这件事就是武道大会?” 何副司点头道:“正是,我赶来的主要目的就是这事。”说着他看向凌先生道:“凌前辈对武道的事情比较熟悉,请问你是否有什么头绪?” 对面两人嘴巴张合,却没有声音传过来,何必正没想到萧若佩居然这么守信,真的没有一点偷听的兴趣。 要知道监察司的座右铭就是“人都有探知真相的本能。”这句话听起来虽然没什么大问题,但是他们私下里都将这句话说成“所有人都是窥探秘密的潜在犯罪者!” 他们居然连本能都能摒除? 何副司将手伸过去打了两个响指才把他们注意力引到这边,看见萧若佩已经注意到,他急忙摆手势表示他可以撤除声音隔离了。 萧若佩放开对气脉的控制,凌先生转头问道:“你们说完了吗?说完了请回避,冷霜可以留下来,我们有些关于入意之后的话题要讨论,非入意武者请勿打扰。”将何副司之前的话原句奉还。 何副司知晓自己嘴快在前,也不好对凌先生表现出不满,于是赔笑道:“有些事情要请教。” 听他讲完事情经过之后,凌先生毫不犹豫的回答道:“皇院,看起来有大势力组织的事件,都可以归结到皇院身上。” 何副司脸色一黑,监察司讲究证据,哪里敢这么草率,于是他问道:“我们也有皇院的宗卷,虽然有皇院没有解散的证据,不过这些年他们动静很小,没可能一下子闹出这么大动静。” “景州救下无华城民众的那群人就是皇院的,他们借着恒金商会的名号在无华城外设擂试剑,打下定脉桩,在地震灾难之前救下了所有无华城人,很多举动他们都是顶着别人的名号做的,所以看起来没啥动静。”萧若佩接过话头,他没有将地震的真相说出来。 两边的情报一结合,何副司又迷糊了:“怎么听你说起来他们好像还不错,凌前辈又说他们要搞事情?这些申报成立帮派的人不可能是移山盟的吗?虽然炎州的事情与他们相关,但是事发之后,他们迅速切断了与楚家武馆的关系,置身事外,没有多大损失,也是一群不安分的人。” 萧若佩摇头道:“移山盟没有本事掺和到入意武者之事上,如果我没有猜错,皇院是想借机渗透武道,将大部分势力转移到武道之中,借此摆脱王道的钳制。” 凌先生接口说道:“张直曾有话流传下来,让我们小心皇院,如果他们敢冒出头来,不惜一切代价将他们压回去,近段时间我凌家查探了一些事情,有皇院冒头的证据,如果监察司需要,我可以移交。” 何必正诧异的看着这对师生,两人好像同时表现出对皇院的不满情绪啊,皇院怎么这么小心翼翼都能惹上他们?他犹豫道:“这不太好吧,他们没有干啥坏事,还救了无华城的人,咱们是不是太过紧张了?” “能够预测那次地震,是因为他们正在尝试掌控引发地震的力量。”萧若佩毫不犹豫出卖了皇院秘密:“这样你还觉得他们善良吗?” 何必正闻言惊立,差点头撞上马车顶盖,他惊问道:“无华城那次地震是人为?” 萧若佩示意他别那么大声:“那次不是皇院做的,他们只是在仿照无华城的地震经过,如果我去迟一些,破风城也会发生同样的地震,规模小一点而已。” 何副司将信将疑:“地震之事且押后再谈,这么说来皇院的确有嫌疑,但我也需要证据,查出他们的目的,希望必要的时候能够请得两位帮助。” 凌家有张直的遗命,虽然事到如今不多人还在坚持,但是能够顺手帮忙,凌先生不会袖手旁观。 萧若佩却另有打算,如今已经证实了苍圣也是某个层次的普通人,他有感情,有自己想要做到的事情,也就一定有私心,那么苍山选择界御皇帝是否做到真正公正就值得怀疑了。 萧若佩放在长生阁的文章已经写出了界御皇帝保持源界不变的真相,这里面是否有苍圣的意愿在内? 皇院做的事情,似乎也不是没有道理,他倒想知道皇院的前辈们看到了什么。 当初创立皇院的人,包括了已经卸任的数位界御皇帝,他们不比张直差,只是他们没有张直那么专注于官场之道,所以败下来。 如果他们见识到了苍圣的真面目,可就有些意思了。 第一百一十章 白羽烈剑 何副司没有一直跟随萧若佩这一行人,他带走了夏萤,赶去天屏山下远行镇,他们要在天屏山武道大会之前组织好防卫措施,虽然这些措施对入意武者没有什么约束力,也能阻止一些胆大妄为的寻常人,免得他们在武道大会期间登山。 近三十个入意武者,昕言更是自称耀境,如果此战之后他能全身而退,这耀境的名头就坐实了,超越了凌云与昕天圣的境界,全新的耀境。 一旦他动起手来,绝对会比百年前武绝峰对决的破坏力更大。 在寻常人眼中,这种程度的破坏力与天灾也差不了多少了。 冷霜已经入意,跟着凌先生得到的好处更多,何副司当然不会去干扰他的机缘,于是将他留了下来。 又走了一日,四人来到了一座小镇,这里距离天屏山就两天路程,武道大会在五天之后举行,时间还十分充足。 这座小镇虽然不大,比青松镇都远远不如,更不要说鼎山镇那般连路边石头都浸透了繁华的地方,但难得有条小河从小镇之中蜿蜒而过,小镇的人利用了水势,造了一条能够领略全镇风情的河道,从上游租借小船,顺流而下,就能将一镇风光看尽,到晚上堤岸上各式摊点的花灯将一条小河点缀如同镶珠玉带,更是逍遥界仅此一家的绝景。 凌先生当晚就带着三人租了一条小船去游览镇上夜色。 小船也十分有趣,并不是寻常的长梭形,而是宽大的瓶肚一样形状,高高翘起的船首上挂起一盏明灯,犹如明月在侧,不需船夫撑篙,只有流水送舟,清风待客。 刘渊崖最为兴奋,他学骑术的热情快过去了,因为没有掌握骑马诀窍而磨掉胯下好大一块油皮,疼得他下了马一样跨开脚走路,一双腿完全并不起来,实在大损他玉侠盟主的威风,停歇下来抹上油膏才好受一些,对于骑马已经有了阴影,伤口没好之前他是不敢再碰一下马鞍了。 像这样逛夜市不需要走路碰到腿上伤口,又能看到热闹,更重要的是河边到处都是卖零食的摊点,伸手就能拿到,还有凌先生这样的大财主掏钱,只此一晚,出来这一趟游历就值了! 宽大的船舱中间放着一张桌子,等桌子上摆满了刘渊崖买下的零食之后,船也经过了小河,进入一片月下明镜般的湖泊之中。 春风徐来,船如游鱼,水映船灯满湖月,这便是小镇上有名的千月湖! 小镇将游人的数量控制得很合适,如果人多了,拥挤着绝对舒适不了,如今湖上人声风音恰如其分,不会让人产生“天地悠悠”的孤寂,也没有过分嘲杂喧闹。 “来来,都坐下,过两天就到天屏山了,今晚好好放松一下。”凌先生招呼着放不开的冷霜和心思重重的萧若佩。 萧若佩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先生,过几天你就要面对昕言,一点都不紧张吗?” 了解越多内情他就越觉得困惑,萧若佩身上有牵连的关系太多,苍圣,旧天道,还有法修似乎都对他有企图,但是这些企图他全都不知道,再加上吃过旧天道的亏,导致他寸步不敢移动,小心翼翼的怕走错一步,就算决定入意重新凝聚源界之躯,但是他始终不敢踏出这一步,虽然羡慕先生的豁达,但他却怕先生过分放松导致落败。 凌先生也背负了很多东西,现今世上唯一的白羽剑传人,他就不担心败给昕言之后凌家名声扫地? 萧若佩完全不理解凌先生怎么能放松得下来。 “我一直在准备。”凌先生摇着扇子道:“但是对昕言不管我做多少准备都没有用处,唯一能够胜他的机会就是我比他更看得开输赢。” 凌先生抢过刘渊崖抱着的糖人,一口包进嘴里叼着,含糊不清说道:“他非赢不可,每一场都要花费更大的心思去打,要面对二十五个入意武者,就算每一个武者他只需出三分力都能打赢,但为了保持胜利,他肯定要用五分,两分力气就浪费了。” “这两分力气就是我打赢的机会。” 刘渊崖腿脚不便,被凌先生抢走零食也没办法夺回来,只好语言上占些便宜:“凌先生是打算最后一个上场捡便宜吗?” 凌白涛摇着扇子哈哈一笑:“我打算偷袭!” “不要脸!”刘渊崖手里的绿豆糕又少了一块,刚才凌先生说起偷袭时候的确偷袭了他的零食堆。 “王犁他师父不是说过武技只有胜负,没有高低吗?”凌先生没有半点要避讳的意思,将武者最看不起的偷袭拿出来:“这一场我胜了,以我凌家的势力,只要稍微控制一下传闻,逍遥界说的都是白羽剑再次击败耀日城,昕言的耀境只是笑话,十年之后,没人再记得他曾经一人面对数十入意武者的壮举,百年之后,天屏山之战只是我与他的对台戏,没有人知道还有其他入意武者也参加了武道大会。” “就是我一个人击败了他。”凌先生一口咬碎嘴里糖人,双目闪着冷冽的光芒回望刘渊崖问道:“你明白了吗?” “这看似武道繁荣的盛世,其实没有武道立足之地。”不等几人从他的神态变化之中转换过来,凌先生又恢复了云淡风轻的姿态,他怅然说道:“所以楚斗芒自杀,我没有拦着他,这世上容不下他那般纯粹的武者,权势,心计,哪一样都是比剑更快更利的东西。” “先生…”萧若佩欲言又止,如果换成武者当道,这世上可能还不如现在,如今武道是一条跳出桎梏的路,但是如果武者太过强势,世上就只剩下这一条路。 武者住进了逍遥界这间不够高大的房子,必须弯腰低头才能住下,一旦他们挺直了腰杆,捅破了屋顶整栋房子的人都得淋雨。 凌先生明显存了鱼死网破的决心,他想捅破屋顶,哪怕丢掉凌家百年名声。 如果在流霞郡之前,凌白涛还有些犹豫,楚斗芒到死都没有以武者之身服他,这才是让他下定决心的原因。 世上的武者推崇凌家,到底是对白羽玉侠令的尊重,还是屈服在凌家强大的势力之下?毫无疑问是后者。 凌云宁愿留在青玄山守墓,也是因为看见了鼎山镇的凌家,是掌握了青州商会的大富之家,不是传承武道的地方。 凌传剑从云圣峰学艺二十年,归来凌家之后,终其一生,都没有遇上一个能接受白羽传承的人,仅有的凌白涛,还因为守剑失职而被逐出凌家,凌家祖祠供奉的是那顽铁吗? 是逍遥界最锋锐的白羽剑法!是张直身居泥潭却不沾污泥,一人之力将泥潭扫成清水的气节!是无数武者慨然赴死护张照玉安全的慷慨!是凌云一介书生却敢一人一剑面对在逍遥界杀出赫赫凶名的昕天圣那股傲气! 如今这股气只在凌白涛身上一息尚存,白羽剑的锋芒,早已经被鼎山镇的金银掩盖。 作为武道巅峰,凌家的举动影响了其他武者,他们羡慕的,是凌家掌握着青州商会取之不尽的财富,而不是凌云在青玄山上一剑削去三十丈峰顶的剑意。 鼎山剑心三辩传出二十年,从中悟出白羽剑意的人没有一个! “这风,还是百年前的风,这月也照过了百年前的人,为什么人却不是百年前的人呢?”凌先生抢来的绿豆糕扔回刘渊崖手里。晃着糖人吃剩下的竹棍,悠悠使着白羽剑法。 湖泊水汽蒸腾,弥漫遮掩住了天上月光,遮住了船头灯光,遮住了湖边小镇。 百年之后,逍遥界再次见到了白羽烈剑。 白羽剑法从来不需要白羽剑才能将威势激发到最大,一根糖棍足矣。 其他人或许没有感觉,但是冷霜学的武绝剑与白羽剑同根同源,自然清楚的感觉到周围每一滴水雾都是凌先生心意凝聚的剑招。 他曾经以为武绝剑是从凌云巅峰一战留下的刻印之中归结出来的剑法,就算不如白羽剑也不会差到哪里,但是眼前的景象,却让他对自己学了十年的剑道产生了怀疑。 弥漫一镇的剑意,就算其中蕴藏的剑招是简单的直刺,恐怕都能摧毁整座小镇了,何况是白羽剑,天下最烈的剑法,其中剑意完全爆发,这座小镇可能会在今晚完全消失,一点存在过的痕迹都不会留下。 为什么白羽剑法能够做到分散剑招而剑意不减? 为什么凌白涛一人能够激发出无尽的剑意? 百年前青玄峰上的意境巅峰之战,那是什么样的气象?如果凌云全力施为,青玄峰都会完全消失,他可是持续了三天两夜的入意状态! 凌白涛毁掉小镇只要一招,凌云不比他差,只削去青玄峰三十丈,是因为当时大部分剑招威力落在了昕天圣身上,昕天圣到底怎样才能在这样的威势之中不落下风与凌云激战三天两夜? 昕言是否会继承他的本事,与凌先生在天屏山上重现百年前的盛况? 冷霜对即将到来的武道大会越来越期待了。 萧若佩看见气蒸千月湖的剑意,他的心也禁不住颤动,曾经凌先生说要传他的白羽剑,就是眼前所见吗? 人要怎样才能掌握这般剑法? 唯独刘渊崖看不清形势,他嘴里塞着零食奇怪问道:“怎么突然起雾了?扫兴,看不见船灯了,咱们准备回去吧。” 第一百一十一章 天屏山下 逍遥界四周有天屏防护,隔绝灵精与妖异,人类独居源界正中。 初代人皇萧遥从苍圣的指点中得到了法道精义,人类修行法道之后,终于有了能力保卫自身安全,兼顾修复因为灵精与妖异相争而摇摇欲坠的源界,在驱逐两族各居一方之后,萧遥聚集了法修大能,裂地分界。 将源界大地一分为三,三族各居其一,以苍圣留下的天境屏障隔绝三族,从此三族永无来往,也不会再起纷争,源界从此安宁,天地间三族征战留下的创伤,也在天光的滋养之下,慢慢修复。 天境屏障设在逍遥界周围,北方宜州的雪峰天屏,霆州的草原天屏,景州的荒漠天屏,炎州的火山天屏,明州的石林天屏,青州神林天屏,云州的云海天屏,将逍遥界包围的严严实实。 天境屏障并不隔绝人类进入,只是进入之后,不管走多远,只要后退一步,就会退回接触天屏的地方,人类万年来试过无数种突破天屏的方法,包括法修也尝试以法道能力打开天屏隔绝,没有一次成功。 天屏山横栏青炎两州,绵延千里,险峰绝壁,猿愁鸟绝,高不可攀,犹如一重天然屏障将明州隔绝于世,开拓明州之前,这里曾被当做天境屏障之一,故名天屏山。 天屏山被误认做天境屏障之后,引来无数探险者攀登,更被人当成唯一能够突破天境屏障的地方,于是越来越多的人企图从天屏山跨越天境,为了方便探索,山下逐渐聚起城市,城镇名字顺着探险者们的心愿定了下来。 远行镇。 明州开拓之时,远行镇更是兴旺,几乎所有人都在这里准备充足才踏上明州,然而开拓明州之后,武道开始盛行,前往明州的坦途后继打通,远行镇反而因为面对着险峻之地,反而少人光顾,只有那些坚持着以普通人之力登上高峰的攀登者依然会来到这个地方。 曾经高不可攀的险峰,自从武道出现之后,似乎成了人人都可以攀爬的矮丘,过去只有强者才能登上的天屏山,如今在武者脚下毫无尊严的匍匐在地。 渐渐的远行镇开始抗拒武者的到来,他们让攀登变得没有任何意义,登山者们认为武者玷污了人类登山的勇气,攀登上天屏山的荣耀,不是武者能够染指的东西。 由于地处险峻的山峰之下,平时也不多人打扰他们的纯净爱好。 然而近日远行镇仿佛恢复了曾经的热闹,越来越多的人聚集,这些人,都是攀登者不愿见到的武者。 甚至都不是简单的武者,全部都是有名有姓的高手! 当第一个入意武者,宜州澜临宗的谢云词到达远行镇的时候,热闹到达第一次高峰,直到陆续又来了第二个,第三个…寻常人才慢慢接受了远行镇有大事发生的消息,这陆续不是隔天,而是当天! 谢云词到达远行镇的同一天,入意武者就来了五六位!同行的武者也有数十人,当天这些武者就包下了一间酒楼! 霆州雷动,中州皇玉天,一个个成名已久的入意武者纷纷到来,将安宁许久的远行镇吓得不轻,这里地处偏僻,又少人关心武道之事,打听清楚是昕言要在天屏山上举行武道大会的时候,许多登山者已经开骂了。 凌云与昕天圣一战将青玄峰削断了三十丈,邀天下武者到来,是要推倒天屏山顶吗? 等到监察司插手禁止登山的时候,登山客群情激奋之下,冲突在所难免,他们做足了准备千里迢迢赶到天屏山下,调整好了状态,也看好了天气,起码花了半个月时间,因为一群武者来到来就将计划全盘打乱? 天屏山经过这些武者的摧残,谁知道还能剩下多少? 敢禁止登山者,不敢阻止武者,监察司因此被他们扣上了欺软怕硬,偏帮武者的大帽子。 迫于无奈,何必正被他们推着和武者谈判。 谢云词听完登山者的诉求之后,微微一笑,手指沾着茶水,往山壁虚空划了一横:“麻烦何副司跑这一趟,你且安心回去,他们应该不会想着登山了。” 何必正看了看没有变化的天屏山,又看了周围五个摩拳擦掌的入意武者,没有办法,只好回去,出门不远就见到刚才还气势汹汹的登山客早已经掉头回到远行镇,上前询问,才明白这些人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失去了登山的兴趣! 谢云词那一划!想到刚才的事情,何必正大惊失色。 他可是见识过这些人的执念,即使明白告诉他们山上武者比试会给他们带来生命危险,这批人没有一个退却,入意武者轻轻一划就能改变他们的信念,这样的手段,如果用在坏处,谁都无法预料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他开始考虑如何防止入意武者犯罪的问题,对冷霜回归监察司的想法更加迫切。 登山者的事情解决,监察司也省了拉起路禁的麻烦,何必正空闲下来写了一封信送回中州,将谢云词的手段说明,让留守的正司赶紧处理冷霜的事,他现在就需要一位入意武者坐镇才能安心下来。 当他处理完这些事情之后,天空传过一声长啸,一道黑影直掠长空,穿云破雾,落在天屏山顶。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山壁之上,刚才谢云词划下的那一横,崩成一排云气,凝附其上的意境也随之消散。 爽朗男声从天屏山顶落下:“还怕伤到人?就算天屏山少一棵树,都算你们有本事!” 听这说话的语气,是昕言来了。 声音惊起阵阵云浪,如天雷滚滚而来,震得山间碎石滚落,树叶簌簌飘落。 这下别说登山了,说一句话就能震松山石,打起来还不天翻地覆?就算没有谢云词那一划阻拦,见识到了入意武者的力量,这些登山客都纷纷收拾东西准备走人。 雷动看着逃难似的离开远行镇的登山人,不由哈哈笑道:“谢书虫,你看昕言的办法比你的好用多了,如果不是刚才他那句话连我们一起看扁,我还挺佩服他!” 座中一个老者开口道:“可惜是个莽夫,敢应战天下入意武者,不知高低,我来此的原因是见识如今天下武道群英,昕言太让我失望了。” “可能昕言对我们更失望。”谢云词轻轻放下茶杯,望向窗外天屏山:“群飞的雁,一样不敌雄鹰。”他望向众人柔声却坚定道:“我与昕言独斗一场,到时候诸位不要插手。”说罢便起身离开桌子,回了自己房间。 “单飞的大雁也是孤雁而已,这老书虫,读书读坏脑子了。”雷动没有顾忌他,说话声音没有控制,已经离开的谢云词也能听见,可惜他没有停下来。 雷动是十五年前入意,没有赶上凌白涛带起的大潮,因此被当做寻常入意武者,名声远比那年五位意境要小得多,哪怕这十多年来他一直活跃在武道之中。 他对昕言还是有些看轻,昕言出山之后没有多少战绩,当年一人击败两位入意武者的轰动传到他那时候已经小了许多。 谢云词却是在昕言出山之前入意的,他一直想与站在武道巅峰的耀日城主比试,可惜两代城主都没有到宜州,这次天屏山大会,他来此是了却夙愿,见识武道顶峰的风光,而不是非要与昕言争个输赢。 武者年过五十虽然还能保持精力,但是身体已经不允许他们全力发挥了,谢云词已经接近六十岁,入意之后,几乎没有遇上过值得全力对待的武者,昕言邀请天下武者比试的消息传到之后,他有个预感,或许这便是自己一生等待的战斗。 就算战死,只要尽力了也不枉此生,不枉世上曾经有个叫谢云词的入意武者。 他要调整好状态,全力以赴迎接天屏山武道大会。 酒楼下熙熙攘攘,吵闹不休,雷动探出头往下看去,却见刚才消失不见的皇玉天在楼下摆好了摊子:“来来,入意武者坐庄啦,童叟无欺,诚信保证,这里可以下注昕言能够打败几个入意武者,当然也可以买谁能打败昕言,买得多赔得多,赚钱发家就在今天,我推荐这位凌白涛给各位,绝对的冷门,白羽剑的威名大家都有所听闻,不用我多说,他虽然二十年没有动手,但是不能小看,昕言败在他手里的可能性足有五成,赔率是一赔二,也可以买我本人皇玉天,就当大家捧个场,全场赔率最大,一赔十!” 这是除了昕竹和萧若佩之外最后一位入意的武者,今年才三十出头,与在座相比算是年轻人,也是最活跃的一位。 与寻常武者不同,他对钱财看得比武道还重,本是中州有名的黄山庄少爷,家里开着钱庄,浑身上下流着金子,据说是为了证明钱能买到任何东西而选择习武,然后就入意了。 别人说他武学天分高反而会生气,要是说一句他会赚钱,他高兴起来能把说话的人当成知心朋友。 见到窗口的人,穿金戴银的皇玉天一指楼上道:“看到没有,这位雷动大侠,能够在霆州打雷的时候来去自如,相信大家都听过霆州的雷暴,落雷时候整个大草原就没有一块地方是安静的,那雷啊,就像长在地上不肯走,但他全然无惧,狂雷之下奔行了半天,毫发无损,买他也一赔十!” 这不是明摆着说他雷动和皇玉天是一个层次的货色,摆上来凑数的吗?雷动料不到自己探个头就惹来一身膻,急忙缩回去,再也不看外边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天屏山上 萧若佩和凌先生赶到远行镇的时候,距离武道大会开始只剩下两天时间,入意武者也来了接近二十人,他们来得不算晚,却是最引人注意的一批人。 凌白涛传承的白羽剑法,曾经在青玄峰上打败过昕天圣,如今他再次与昕言对决,谁胜谁负是当下武者最关心的事情。 萧若佩在天光礼上以天光聚剑击败过昕言,也是因为借助了天光,许多人对他的战绩并不认可,他再次面对昕言,莫非是要向武道证明他真正实力,就算不靠天光一样能够打赢? 这两者对战昕言,是本次武道大会最有看点的战斗。 远行镇一些荒废已久的旅馆此时都已经清洗干净重新开张,萧若佩一行人来得虽然不是最晚的,却也没有好的地方入住了。 几人只好选了一家旧旅馆,房间也算干净整洁,却处处透着一股闲置已久之后的腐朽气息,凌先生没有介意,他在青松镇清贫了二十年都毫不在乎,不是吃不得苦的大户少爷。 萧若佩也经过了两年餐风露宿的韶风令锻炼,对环境没有什么要求,冷霜有为了追捕犯人睡在牛棚的经历,与之相比这房间算不错了,刘渊崖也做好了闯荡武道的准备,权当是先熟悉将来生活,于是一行人没有过多讲究,安心的打理好房间等待武道大会到来。 萧若佩上次与昕言分别之后,经历了坠星箭之事,知道旧天道的确有未卜先知的能力,苏流穗在神女峰下的梦境就不得不重视起来,旧天道曾经在她梦境中说过他一年之后会有生死大难。 凌先生在炎州见识到了源界之躯的奥妙,甚至通过苍圣得知萧若佩本身就是源界之人的秘密,旧天道占据了他的源界之躯的事情也需要与昕言互换信息确认。 处理好房间之后听闻昕言到来的消息,他便打算在武道大会之前与昕言先会面,将旧天道的事问清楚。 面对二十多个入意武者,昕言此行就算全身而退,估计也有一段时间需要静心休养,没有精力处理别的事情,有问题最好还是在武道大会之前问明白,否则以后可能没有机会。 主意打定,他便和众人说明原因,独自一人朝天屏峰走去。 出了小镇,到了重峦叠嶂的天屏山下,却见到山下聚集了一群武者,围成一圈仰头盯着高耸入云的天屏峰,还有人不时议论道:“今天雷动能不能上去?” 当时就有人有人回答道:“过不了谢云词划下的线吧?昕言把那条线当成禁区标志了,武道大会之前不允许一人跨越。” “话说昕言在上面准备什么?居然不允许他人登山观看?” “面对几十个绝顶武者啊,换你是昕言,不先熟悉好地盘,做足准备,利用一切可用的优势才安心吗?” 旁边的人似乎觉得有道理,附和着点头道:“原来如此。” 入意武者随手一招就能让地形改头换面,熟悉地势有用吗?萧若佩没有掺和这些人的议论,朝着天屏山一跃而起。 身接风脉,萧若佩凌空渡虚,扶摇直上。 半山腰的确见到一个大汉在山壁上腾跃,速度飞快,随便一个点脚便能登上数丈崖壁,这还是他每一次落脚都要寻找安全落脚点,小心翼翼的防止来自峰上昕言攻击的缘故,若是他放开了速度,恐怕萧若佩以通脉劲来登山也快不上多少。 想必他就是山下那些人议论的雷动了,萧若佩见他视线望过来,微笑颔首示意,然后越过他的高度,直冲云霄。 雷动猜到了他的身份,逍遥界能够凭虚御空的武者,应该是青玄山上剑御天光击败过昕言的萧若佩了。 看见他领先,雷动还以为他也是和自己一样是来试探昕言的,于是停止了攀登的脚步,依附着一棵崖壁上长出的遒劲松树准备先观察情况。 萧若佩已经越过了昕言两次阻拦雷动的线,依然在往上升,昕言没有对他动手。 雷动看见急忙跟上,却在到达那条线上的时候,再次遇上同样的诡异的事情,他明明看准了落脚点,依然踩在空处,不管他试几次,都不能顺利到达预计的地方,好在他也是入意武者,迅速调整好身形才没有落下悬崖。 这次他看见了萧若佩安然度过那条线,更是心头火起,稍作歇息之后,脚下猛然发力,在几乎竖直的崖壁之上奔跑直冲上山。 踩在那条禁区线的时候,脚下依再度落空,一个立足不稳,节奏便被打乱,无法继续维持在悬崖奔跑的平衡,他不慌不忙,换脚点在崖壁之上,人蹿跃而出,手中甩出早已准备好的绳索,绕在头顶的树上,借力一扯,却感到手中空无一物,绳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脱离了他的掌握,晃荡着向悬崖飘过去。 衣袖一甩,雷动借力旋转身躯滚回崖壁,抓稳了岩石才敢大声喘气,刚才那一下着实吓到了他。 作为入意武者,他不认为自己会犯下那么简单的错误,将绳子甩出去而毫无知觉,唯一可能解释得通的就是昕言的意。 他的意能够扭曲常识,将旁人认为理所当然的事情变成他希望的情况。 “这怎么打…他要是将意覆盖天屏峰顶,我们岂不是随他揉捏?”雷动就算觉得再不可思议也不得不接受事实,他已经失去了强行登顶的信心,更不会再有胜过昕言的侥幸。 昕言在此之前和人对战根本没有使用过他意境能力,最多依靠入意与天地连接带来的强大力量,就能碾压之前所有对手! 这是他第一次向武者展示自己的意,是他认可了萧若佩够资格当他对手,所以才放他登上去,还是他无法阻拦萧若佩? 雷动带着震惊和疑问缓缓下山。 萧若佩已经落在了峰顶,与下面武者猜测不同,昕言什么都没做,只是坐在一块大青石上望向明州耀日城方向。 “你来了?”感觉到萧若佩的脚步,他头也不回问了一句。 萧若佩走到昕言身侧,扫去地面的石子坐下来回答:“我并不是为了和你比输赢才来的。” “你不是武者,也不是耀日城主。”昕言转过身面对萧若佩道:“不懂这次比试代表什么。” “我知道来这里有意义就够了。”萧若佩指着耀日城方向:“坠星箭射穿了冥境,如今冥境有缺,已经差不多二十天了还没有修补好,冥境损坏,逍遥界没有一个婴儿出生,这种情况持续了十多天,如果没有武道大会的事情引开注意力,此时逍遥界已经大乱了!” 就算有武道大会,如今也越来越多人发觉了不对劲,尤其是皇院的人,他们也是坠星箭事件的亲历者,虽然萧若佩没有告诉他们坠星箭的目标,但是估计他们也有人猜到了,如今有种说法是说现任界御皇帝失德,所以上天降罪,才会有十多天没有婴儿出生的异象,这个说法很有可能就是皇院传出去的。 这种说法一旦被接受,苍山选举的界御皇帝必然贤能的定律就被打破,好在如今大部分人也只是私底下讨论,没有放到台面上来大肆传扬,但是在皇院的控制之下,朝着那个趋势发展是不可避免之事。 皇院藏在暗中,做事一直求稳,他们敢放到台面上说的时候,就已经没有任何可以阻挡的力量了。 “坠星箭的事,还是我在耀日城和青城说的,我回去血灵密洞的时候,意识一直和他连接,虽然那时候不太清醒,也留下了一些记忆。”昕言似乎想起了某些事情,语气低沉了下来。“我只知道那支箭会有很大害处,却不记得究竟有什么危害,也不知道他射出坠星箭想要做什么。” 意识相通,这是源界之躯的一个特征,莫非旧天道创造昕姓一脉的时候用的就是凝聚源界之躯的简易方法? 萧若佩听到昕言有关于旧天道的记忆,顿时急切起来问道:“你还记得其他事情吗?” 看见昕言奇怪的目光,萧若佩将凌先生在冷霜入意时候的见闻告诉了他。 “他占据了你的身躯,然后又创造出你来和他作对?”昕言费了好大精神才将萧若佩说出的消息接收,摆脱了源界之躯带来的震撼,问出了他觉得最有问题的地方。 “这是苍圣的话。”萧若佩也是难以置信,但却不能不信。 昕言冷静答道:“他肯定有所隐瞒,我能感知到旧天道的愤怒,不仅是被苍圣剥夺了权柄那么简单。” “苍圣做过很过分的事情,给他带来很大的痛苦,那种痛苦就是支持着他向苍圣报复的动力,哪怕过了万年依然忘不掉。”昕言陷入回忆之中:“在我感知里面,是被撕成一片片,无数碎片,散落到整个源界上,然后每一片都变成了蚂蚁在他支离破碎的身上撕咬…” 他浑身一阵寒颤:“我还是不要想下去了,免得打乱我如今心境,但是苍圣肯定有他的计算,你也肯定是被他计算的人,就算他说的做的全为你好,你都要保持警戒。” 难怪旧天道会表现出愤怒,到今天才算是知道了一些原因,萧若佩点点头记下,虽然他没有继承昕姓,但身上流着昕言一样的血脉,也承受着一样的命运,昕言不会害他,甚至会为了帮助他摆脱命运不惜牺牲自己。 “在补地的时候,流穗也与我们一起,她做过一个梦,梦里旧天道曾经提醒她说我一年之后会有生死大难,需要天光救命。”萧若佩望向耀日城:“你觉得他说的可信吗?” 昕言闻言笑道:“我们性命本来就是他赋予的,什么时候收回,还不是他说了算?想要打破这个预言,先入意吧,和凌白涛一样,凝聚出新的源界之躯,到时候就算他能收回你现在的身躯,你不是还可以利用源界之躯来保留意识么?最多和苍圣学一下怎样降临逍遥界,他伤不了不的根本,没有任何区别。” 萧若佩好奇问道:“你不想凝聚出源界之躯吗?”昕言已经入意,按照凌先生的做法,应该也能做到,但是他的语气却不是很感兴趣的样子。 昕言摇摇头:“我有些债没有还,等我还清债再说吧。” 看昕言不想说清楚,萧若佩没有继续问下去。 第一百一十三章 明州无浪 目送萧若佩下山之后,昕言留在了天屏峰,盘坐闭上了眼睛,仔细联系上旧天道的意识。 “我虽然知道苍圣对你做过的事情很过分,但是不要忘记你对我们做下的事,不要忘记你和耀日城的血仇。” “苍圣对他有企图,你也有,肯放我出来,你一定做了手脚,终有一天我会为你所用,但是在那之前,你不老老实实待在明州,就别怪我打乱你的计划!” 昕言念头一转,身前的山峰裂开一条裂缝,裂缝所在,正是明州界线。 “比武时候,你的意识要是敢超过这条线,我就杀光山上武者,包括昕竹,他已经知道了源界之躯的秘密,如果他回去与你争夺身躯,我相信你不会好受。” 明州方向吹来一阵凉风,带起阵阵林涛树浪,哗哗作响,风声到了那条线却立刻安静下来。 昕言见状轻笑:“忘了你现在没有能力过来了,明影死了。”他起身走向远行镇方向,一手拂开遮眼云雾,凝望着山下远行镇中逐渐聚集的武意。 “希望当今武道不会让我失望,旧天…你真该出来看看,照玉先祖已经料到今天,所以才要耀日城拼上一切阻止你走出明州,见识受限,你还以为耀日城就是武道所有了。” “三十位入意武者,你如今才得到耀日城主八重意境,凭什么翻起风浪?” 萧若佩下来远行镇之后,镇上武者又多了许多,恰巧还遇上了炎州来的云叶等人,于是便带着他们到了旅馆,刚好凌先生为图清静将旅馆包下来了,房间还有许多,足够他们住下。 人多一热闹起来,旅馆之中的腐朽之气顿时消散不少。 刘渊崖对经常能见到的凌先生没有多少感觉,但是一直只闻名不见人的宁仙心,却让他十分欣喜,尤其是宁仙心旁边的水宁,提携宝剑,束发白衣,一身英气勃发,完全符合他心中对女侠所有的想象。 “侠女姐姐!”当时他就热情的招呼起来,又是端茶又是搬椅忙了个不亦乐乎。 “这是你弟弟?”没有见过刘渊崖的云叶一脸奇怪的望着两人不住的对比。 萧若佩反问一句:“不像吗?” 云叶笑嘻嘻的回答:“没有不像,我比较欣赏他,不像某人,明明有那个心,却说句话都脸红。”也不理会听到生气的江无浪,他说完便坐到刘渊崖搬来的凳子上:“萧若佩的弟弟,你叫什么?我是云叶,你哥哥的兄弟,照理你也叫我哥。” 刘渊崖摆手嘘赶:“去去,要凳子坐旁边,这是给女侠姐姐坐的!” 云叶成胸在竹,占着椅子笑道:“你再给我端杯茶过来,我就告诉你侠女姐姐名字。” 刘渊崖来了精神,当时变了态度:“等会,我去去就来。” 水宁见多识广,没有因为刘渊崖失礼而生气,看见萧若佩不好意思的样子,还主动帮刘渊崖开脱:“活泼些好。” 江无浪在旁边等了一会,看见萧若佩的确没有什么正事,于是跟他询问昕言的事情,他们来到的时候萧若佩刚好从天屏山上下来,也有不少人议论他上过天屏峰,所以江无浪知道他清楚昕言的情况。 萧若佩回答道:“我上去看过昕言城主,问了一些私事,不方便和你透露,但他的现在很好,不用担心。” 江无浪取下背上钓竿,询问道:“我上去见言城主方便吗?” 他在无华城已经失去了意境,想凭体力登山?那估计不到明天都回不来了。萧若佩起身准备带他上去。 宁仙心见状道:“不用麻烦你带路,小浪那枝竹棍被坠星箭的势渗透,他虽然没了控水乘浪的本事,但能用上坠星箭之力,上山应该没有问题。” 萧若佩闻言眉头拧得更紧,他仔细查看了江无浪身上的情况,却找不到旧天道留下的痕迹。 能够压住两种意境就已经足够令人惊奇了,如今连坠星箭的势都能为他所用? 江无浪见到他的神色不对,紧张问道:“言城主不方便吗?” 萧若佩摇头回答:“没事,他现在有空,你去的时候买些食物上去,他老是引气果腹不是办法,会饿坏肠胃。” 意境武者几天不吃饭不成问题,但是长久没有食物消化,对身体不好,这也是萧若佩本来打算要做的事情,如今江无浪要上去,就免得他跑两趟了。 江无浪闻言大喜,他应了一声:“好咧!”回头奔下楼梯,跑出旅馆小院,到街上买了熟食,只见他手中竹竿挥动,地脉之力在他脚下绷紧,随后一声弓弦清响,他已经往天屏山顶射飞而去。 “你是怀疑他的来历吗?”宁仙心看萧若佩一直望着江无浪的背影,于是开口问道。 被看出心思,萧若佩点头答道:“是,旧天道手段颇多,我担心江无浪被他控制。” 宁仙心神色数变:“原来如此,难怪你们那么紧张坠星箭,旧天道,那个幕后之人就叫这个代号么?真是好大口气。” “江无浪没有和你们说过?”萧若佩有些奇怪,这一路上走了半个月,他们没有从江无浪口中得到半点消息,这口风未免也太严实了吧,尤其是这些人里面水宁还是他爱慕的对象,居然都能不漏出半点内幕来借机吸引注意? “小浪这孩子不愿说,我们就没有问,小高知道一点,却不全面,我们也有些预料,不过这人代号也太过嚣张了吧?居然敢称天道。”宁仙心愤愤不平地骂道:“难怪那么不把人命当回事。” “他是真的天道,不过被苍圣夺取了职权,然后又被人皇封印在明州。”他们既然来了明州,估计也会参加武道大会,昕言要面对众多武者,还要兼顾着防备旧天道,一定有很多难处,在此时告知真相,争取几个知晓内幕的入意武者站在昕言那边,也好让他少些压力。 宁仙心既然已经看见一些眉目,应该会相信。 几人仔细听过萧若佩的解释之后,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但是却找不到更好的解释,只能接受这荒谬的说法。 高长令再次感觉到自己见识短浅,还以为景州之行可以结束博课,却没有想到还有这样的秘密,让他开了新的眼界。 “我说小若你怎么总是忧心忡忡,原来是有这层关系,早就该说出来大家参详了。” 萧若佩只是笑笑,没有见识过旧天道的手段,哪里能相信这种无稽之谈? “入意武者是惊醒旧天道的闹铃,那昕言在这里举行武道大会,岂不是在旧天道面前敲锣打鼓?”水宁提出了另一层担忧。 凌先生笑道:“那倒不必担心,入意是通往苍圣同样高度的途径,如今就算他被惊醒,也不过是与所有入意武者能达到的高度平行。” 又是一个重磅消息,众人再度惊讶,入意通往苍圣层次是怎么回事? 当他们听到源界之躯的事情之后,更是吓出了各种表情,高长令已经控制不住自己,在屋内来回走着消化这个信息,嘴里说来说去就是四个字“骇人听闻”。 水宁也无法保持那种冷清的姿态,她握紧了剑,头一次生出迫切入意的想法。 “别以为很好玩,外面只有一片空虚,如果不是苍圣帮助,我都不知道怎么回来。”凌先生提醒道:“掌控源界也是苍圣执掌源界天道之后才能做到的事情,现在凝聚源界之躯不过是变成另一种生存在无尽虚空之中的幻灵,你们不要随意尝试。” 这是事实,凌先生如今能够连接上自己的源界之躯前往天外,但是他没有再次尝试,谁知道下次能不能遇到苍圣? 如果出去外面,却找不到回源界的途径,困在那空无一物的虚空之中,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来逍遥界,侥幸找到了回归之路,回来却已经物是人非,那还有什么意义? 苍圣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甚至丢掉天道执掌者的面子,不惜用偷窃的手段取走逍遥界武器用以定位,他们出去了可没有白羽剑来指示逍遥界的位置在哪里。 “总之先入意吧,源界之躯的事情,等大家都能接受之后,找个稳妥的方法再尝试。”凌先生打断了这个话题,然后问萧若佩道:“你说江无浪可能是旧天道的另一枚棋子?” 萧若佩收回思绪回答道:“他身上找不出旧天道的影子,但的确很奇怪,他是江上漂流到耀日城的,所以才叫这个名字。开始还以为他能够控制的只是水脉,想不到连坠星箭之势都能为他所用。” “明州除了旧天道之外,还有一个神异。”萧若佩又想起了一件事,他接着说道:“明州土地也有意识。” 众人已经见怪不怪了,与入意的秘密比起来,土地有自我意识也不算什么怪事。 他们兴致勃勃的开始猜测会不会天下八州都有各自的意识,甚至有个性有梦想,能够变化人形,江无浪是否是明州变作的人形之类的想法。 杜昊听得最认真,他发过誓要找到毁掉无华城的人,然后要那人知道摧毁他家乡的后果,如今已经知道了那人的身份,层次却在他无法企及的高度上,他需要很努力达到那个境界,然后才能用景华刀让旧天道见识无华城的锋利。 这些人谈论的信息正是他通往目的地道路上最亮的指路明灯,就算如今不太理解话里的意思,他都强迫自己将对话一字一句的记牢。 刘渊崖已经和水墨出去买东西了,他们参与不到这种对话之中,也没有兴趣听下去。 两人出去之后,却见到街上一个双腿颀长的大汉朝着天屏山破口大骂:“昕言你什么意思?谁都能上那座山,就不放老子过去吗?” 声浪滚滚朝天屏峰卷去,水墨听到开口道:“聚音成束,他功夫不弱呢,也是参加比试的武者吗?” 很快他们就知道了这人的身份,天屏山上有个声音回话:“雷动你倒是带些吃的再上来啊!”声音浑浊难辨,似乎嘴里塞着东西口齿不清。 众人回头看着雷动,难道他三次被赶下来的原因居然是没有带饭菜?还有山上的昕言,肚子饿就下来吃饭啊,谁让你出场非要装得那么高冷,还让人误以为耀境已经不需要吃饭了呢! 第一百一十四章 皇宗成立 冷霜到了远行镇,很快就被何必正借走了,面对数十入意武者,监察司表示十分心虚。 “这些天跟着凌白羽学到了不少东西了吧,有信心对付入意武者了吗?”何必正很关心冷霜现在的实力能不能镇住场子。 “我的意境只能对付有罪之人。”冷霜犹豫了一下,没有将他能斩去别人意的事情说出来,虽然在凌先生的帮助之下,他已经能够熟悉的使用意境能力,但是四罪剑意太过危险,他也没有尝试过。 “足够了,监察司也只需要对付有罪之人。”何必正又取出情报:“之前那些帮会都已经获准成立了,你们说的没错,的确是皇院的手笔,他们已经不打算隐瞒了。” 冷霜疑惑接过情报,第一张上面写着的宗派名字赫然是皇宗! 成员三千人,这是八大宗门的体量。 落址为中州人皇城,气魄不小,很大概率是想要取代陈家在武道的地位。 陈家不怎么关心武道的事情,八大宗门里一向是老好人一般的存在,被推举为八大宗门之一是出于对陈家世代行医救人无数的尊重,并且陈家内功也算武道一绝。 陈家很开放,只要是医师或者有行医的志向,都可以到陈家学习医术,只不过出师考核难度极高。 同时也对所有通过考核的医师开放元胎功修炼方法,就算练不成入意高手,也能保证医师自身体力充沛,身体健康,免得发生医者不能自医的悲剧。 陈家归于武道宗门有元胎功的关系,并不是因为陈家在武道势力庞大,如果真要分类,他们应该归于医道一脉,而非武道门派。 皇院便是瞄准了这一层关系,只要他们在武道的名声超过了陈家,便能轻易取而代之,成为代表中州的武道门派,这事并非没有人想过,但是陈家名望斐然,很少人敢去逆着人心做这件事。 中州皇气汇集,人人自有傲骨,要让他们屈下性子去经历武道磨练,很少人能做到,人皇城的情况更加明显,在中州成立武道门派挑选人才便是一大难题。 其次中州文风盛行,把练武当成锻炼身体的方法没有什么不妥,沉迷武道却会被大部分人看轻,风气不合适。 皇院把人皇城当成踏入武道的入口,大气是有了,未免太过自信了一些,他们是觉得自己不用依靠中州资源,甚至违逆地方风气,与人心相背都能取代八大宗门之一?还是想要以这种方式来表现他们的势力庞大? 这很明显是一招臭棋,皇院不可能这么傻,用最大的力气取得最小的成果,过程还困难无比,最终还不能得人心。 “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冷霜放下信纸,脸上浮起了诧异之色。 何必正收起信纸道:“别的不清楚,但是他们赶着在武道大会之前成立,那就一定有事要在这次大会之上完成。” 冷霜同意道:“他们是想借这次大会一战扬名?” 何必正点头表示认同:“你对昕言的战力有大概认知吗?与其他入意武者相比,有多少人能打赢他?只要有可能的都算上来。” “想通过战胜昕言来出名?”冷霜想了一会:“他二十年前已经能够同时迎战云门双杰取胜,最近一次是在青玄峰天光礼上,云天用尽全力,却只不过让他退了六步,云天的实力在入意高手之中算是中等…师叔祖和昕言比试也几乎落败…师叔祖虽然年事已高,但实力不弱,在入意武者之中能排进前十,他说过昕言没有用尽全力比试,甚至没有使用意境能力。” 说到这里,冷霜摇头道:“没有一个人能单打独斗打赢他,就算凌前辈也不能。” “凌白羽没有什么战绩啊,这没法对比。”何副司摇头道。 冷霜将手中剑放到桌子上:“他不用剑,只要一根竹签就能一剑摧毁远行镇,你照这个战力去推测。” 何必正倒吸一口凉气:“你亲眼所见?” 冷霜收剑点头。 何副司又要重新评估入意武者的危险性,并且提笔将这事记了下来。 放下笔,他长叹一口气道:“冷霜,入意武者如果犯事,你有几分把握阻止。” “十分,但是没有犯事我便打不过。”冷霜的四罪剑意只对有罪之人有用,斩意剑却不能对外透露。 事后补救,很多事情便来不及了。何副司陷入思索:“能不能调查昕言的案底,如果他有罪,由你去打败他,这样既能震慑其他武者,也破去了皇院的手段。” 四罪剑意有量刑过重的缺陷,震慑作用大于实际作用,冷霜进入四罪剑意状态之后几乎无法自控,只要有罪之人都逃不过他的惩戒。 四罪剑意是他斩去的第一个意,冷霜在斩意同时再次入意,意境的连接又被凌先生定住,所以才能保留下四罪剑意,但这种意境不能轻易动用。 斩意剑更是武道禁忌,没有一个入意高手会让有这种意境能力的人作为自己的对手活在世上,一旦透露出去,他本人就成为所有入意武者的目标,他不是昕言,不敢与天下武者作对。 于是他否决了何必正的提议:“入意的我没有多少自我意识,如果他的确有罪,我会与他不死不休,没有办法收手。” 这个结果不是何必正想要的,好不容易有个意境高手在监察司,却又有这种缺陷,他又觉得这次事情十分棘手了。 皇院有入意高手已经可以确认,宁仙心是比较明显的一个,她为皇院研究入意之道二十年,应该知道不少内幕。 想到这里他带上了武器对冷霜道:“我们去问问宁女侠,看看能不能从她那里找一些线索,远行镇上二十多个入意武者之中,查清楚谁最有可能是皇院的人,千万不要让那个人击败昕言。” 监察司临时占据了远行镇的捕役房,好在远行镇曾经是个繁华之地,捕役房够大,整理一下也能应付,近段时间已经找过不少武者谈话了,镇上此时有许多入意武者坐镇,这些武者才没敢乱来。 但是入意武者犯事,监察司却有些力有不逮了。 他们出门不远便遇上让何副司头疼了几天的人! 皇玉天! 当着监察司的面子聚众赌博,他是第一个! 与何必正愁眉苦脸相比,皇玉天满脸春风朝他打招呼:“哎呀~这不是何副司吗?咱俩又见面了,怎样?买一把吧?我跟你说只要买了就有机会一夜暴富,这钱从我黄山庄里出来的,绝对干净…诶,这位是冷霜监察,我听说你半年前给流霞郡御当护卫去了?又回来啦?” 何必正不客气的驱赶他:“收起你那套吧,趁早收了你的摊子,黄山庄家大业大,没必要计较这点小钱,现在我事多不和你计较,赶那天闲下来,我得和你算清楚。” 皇玉天是入意武者不假,但太爱钱了,不像其他入意武者那般傲气,只要给的够多,你甚至可以打他的脸,他还笑嘻嘻的让你下次再来。 “这你可错了!谁家的家业不是聚少成多啊?”皇玉天没有退缩,反而贴上脸来问道:“听说冷霜监察使也入意了,他的意境能力是什么?我将他也加进盘里,还能多赚一笔,你将底告诉我,冷霜这盘口赚的钱咱俩五五分怎样?” 何必正此时正在办正事,哪里有时间和他扯皮,当场就气得差点拔刀出来,想到自己打不过他,哼了一声便要离开。 冷霜却停下了脚步,他问皇玉天道:“你从哪里知晓我入意的?” 他入意虽然持续时间很长,但是没有多少人知道,当时流霞郡的入意武者也只有宋山缺和凌白涛,这两人都没有对外传扬。 他才刚来到远行镇,皇玉天就得到他入意的消息了? 皇玉天朝着回过头的何副司抬抬下巴:“这太好猜了,何副司前些天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你一来他态度都变了,上次见到我,副司还有些忌惮,今天他已经把我当成跳梁小丑看待,这些变化都是在你到来之后发生的,说明入意才一年的我已经不被他放在眼里,你能打赢入意武者,也一定是入意了。” “观察得倒是挺仔细!”何副司大踏步走过来,冷下脸问道:“你这么清楚监察司的情况,下了不少功夫啊?” “哪里哪里。”皇玉天嘻嘻笑道:“我干的那些事情多少有些不好看,不注意你们怎么能混得过去?” “这镇上的入意武者能力你都打听清楚了吗?”眼前有个掌握了不少情报的人,何必正怎么会放过? 皇玉天紧张起来,甚至退后了一个身位,抱着双臂躲开何必正的眼光嚷道:“你想干嘛?这个是商业机密,你别想让我透露出去!” “这可头疼了…”何必正敲敲脑壳,纠结说道:“你大概不知道冷霜的意境,只要有罪的人,不管你做了什么好事,他的剑都只会审判罪行,你应该犯了不少小错吧?人在做天在看啊,他要是用意境审判你,可是天罚,我也管不了,那些小错积累起来,怎么也得判个…” 冷霜适时上前一步道:“赌博断手,怂恿他人,割掉舌头。” “没这么严重吧?”皇玉天听到浑身抖了一下。 “这只针对你在远行镇的罪行,如果有人因为你怂恿而家破人亡,那便要你偿命。”何必正加大恐吓力度,冷霜点点头,他的表情严肃,谁看见都不会觉得他是在开玩笑。 皇玉天被吓得浑身一阵寒意,他急忙道:“我把冷霜监察也加进盘口去,你们别搅乱我的发财大计我就告诉你们。”到这时候他还记着自己的钱。 “你刚才不是还说让我有机会发财吗,怎么又变成你发财了?”何必正觉得这交易划得来,脸色放松了下来。 “哪里有赌徒发大财的,只有坐庄挣大钱,赌徒只能喝喝汤罢了,你们跟我过来,这事不能让外人知道。”皇玉天的表现,一点都对不起他的名字,服软十分干脆。 第一百一十五章 入意武者 进了屋以后,皇玉天先招呼好两人,然后坐下来又提醒了一遍他说过好几次的事情:“两位千万不要将这些秘密透露出去啊,我靠这个挣钱的,为了配合你们调查,我都将底儿翻出来了。” “有点入意武者的大度好不好?我要透露出去了你不会过来砍我两刀啊?”何必正完全不能想象居然有这么怂的入意武者,这可是逍遥界武力排名前三十的人物!只要他愿意,界御皇帝都不能保证从他手里逃脱! 皇玉天没有半点生气,他嘻嘻笑道:“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动刀动枪的多不好,我这就开始说了,别听漏了,第二遍我可要收钱的。” 两人听到他终于说起正事了,很快安静坐好。 “首先说最重要的昕言,他的意境能力,是以他个人的心境强硬改变周围规则,这是我花了两百银钱雇了雷动去试出来的。” “原来这两天雷动没事跑去爬山是你怂恿的啊?”何必正恍然大悟,一个入意武者就算是试探昕言底线,一次就足够了,雷动连着两三天跑去登山,丢了几次脸,原来是有钱挣! 两百银钱,何必正一年正常的薪资也就这么点,如果他是入意武者,也会答应跑两趟顶一年辛劳。 但对于皇玉天这应该只是小数字,他却一脸心疼:“是啊,虽然没亏,花出去还真是可惜,现在我可以保证昕言的胜率有八成,如今买他全胜的人寥寥无几,这庄差不多是我通吃了。” “只一个意境能力就能让你这么看好他?”何必正疑惑问道。 皇玉天斜眼暼他:“我简单的形容一下他的意你就明白了,寻常人登楼需要有楼梯,但是他不用,他只要认为脚下有楼梯就足够了。当他和你对打的时候,他只要认为他在你胸口插了一刀,你就真的被捅穿了心窝,你还想嬴?” “这怎么打?”何必正一脸愕然,之前他始终觉得入意武者只不过是武力强大,尽管一再刷新对入意武者的认知,当他听见昕言的意之时,还是吓了一跳。 “就是这么不讲理,雷动都不清楚,他只知道昕言能够改变武者身体之外的认知。” 何必正收回了惊讶:“原来只是你猜的。” “你说猜的就猜的吧,我要说第二位便是凌白羽,准确的来说,不只是凌白涛,而是所有修习白羽剑入意的武者。”皇玉天脸色慎重了起来:“白羽剑意能够杀伤灵魂!不是切开,而是直接磨损!” “切开还有愈合的可能,磨损了就是直接没了,凌云入意那段时间里面,逍遥界还没有意境这一观念,有些武者和他比试过,那些武者都失去了一些记忆,包括自己掌握的武技,没有办法再用出来,凌传剑镇守凌家的时候也有人去找过麻烦,只要他亲自动手处理的人,也有记忆消失的情况,昕天圣更不必说。” “嘶!”何必正又吸了一口凉气,本来觉得冷霜的四罪剑杀伤力已经足够大了,却料不到还有更厉害的,才说出两种,他已经有些接受不了了。 “第三个是谢云词,澜临宗有逍遥界第三位入意的水清传承功法,底蕴不容小觑,这一代他们就出现了两位入意武者同时出现的盛况,要不是谢云词低调,一点也不比云门双子风头差,白羽剑根源也是水清写下的白羽赋,可以说澜临宗其实才是当今武道底蕴最深的门派。” “谢云词的意更多的是教人方面的,他熟读经典,知晓道理,在他的意之内,所有人都不会违背他定下的道理。” “嘴巴上说着讲理,实际上却是很不讲理的一个人!他来到远行镇第一件事就是在天屏山半腰划了一条线,结果那些登山客就不想再爬山了,这个何副司应该知道。”皇玉天说着朝何必正的方向看了看。 何必正点头,他那时第一次见到入意武者施展本事。 “说到了澜临宗,就不得不提起宁仙心女侠了。”皇玉天合起手掌搓着手,似乎感觉到了宁仙心意境之中的冷意一样。 “最有名的是她曾在炎州一剑引来六月飘雪,这让很多人误解她的意只是引来冰雪,却不知道那是天地为了迎合她的傲骨而展现出的表象。”皇玉天敲着桌子说道:“她真正的意是自身的冰清玉洁,梅傲风雪,最直白的说法就是所有人的意都没有办法侵入她的意境之中,她的意永远保持纯净,就算炎州酷热,也不能融化她身边宜州风雪,很可惜的是她的意也不能侵入别人的意。” 何必正想起昕言的意,于是问道:“昕言不能影响她吗?” 皇玉天摸着下巴道:“应该不能,你也清楚谢云词的意境,他作为宁仙心的师兄都不能让宁仙心听从他定下的规矩,昕言应该也改变不了。” “但是她不会上去比试,澜临宗一个谢云词就够了,留下宁仙心不上台,还能保住面子,起码还有人没有参与到围殴昕言的战斗之中,谢云词不会让她上场,所以这次你们不用考虑她。” “同为二十年前入意的人,云天两次败在昕言手下,大概是知道没有希望打赢昕言,所以他这次没有来,他是最清楚昕言实力的人,他早就猜到我们打不过昕言了,好在他没来,否则我这庄坐不住,以云宗的财产,要是下大注买昕言嬴,我要赔个精光。”皇玉天说到这里还有些庆幸的意味。 冷霜提醒道:“他儿子云叶跟着宁仙心来了。” 皇玉天听到随手一摆道:“没有入意的人不知道入意是个什么样的境界,不担心他。”他整理了一下情绪又接着说道:“宋前辈没来,尊重一下老前辈,咱就不抖他的底了,接下来比较有可能打赢昕言的,就只有一个萧若佩了。” 皇玉天说到萧若佩有些犹豫,最后还是一咬嘴唇确定说道:“他没有入意,也就是因为他没有入意,所以可能打赢昕言,意境对意境造成的杀伤力最大,他反而能对抗昕言的意招…但他没有斗志,也不是昕言对手,不过倒是很多人下注压他嬴,这笔钱我应该吃稳了。” 冷霜的斩意剑能够直接斩去意境,皇玉天说意境对意境杀伤力最大说法已经可以证实了。 但他能以入意一年的经验看出萧若佩没有入意,不得不说他的眼光非常毒辣。 冷霜点头道:“他正在准备入意。” 皇玉天闻言低头边思索边说道:“又多了一个变数啊…” 本来萧若佩掌握的本领就十分不俗,一旦他入意,加上那些神异手段,胜负就不好说了。 “其他人呢?”皇玉天所说的入意武者都是有背后宗门,不太可能被皇院拉拢,何必正想要知道的却是皇院掌握的入意武者。 皇玉天有些不情不愿:“余下的一起上都打不过昕言,不用细说了吧?这天色…还早,趁早出去多走走不好吗?” 何必正一脸的贪婪:“我要远行镇全部入意武者的资料。” 皇玉天看看旁边的冷霜,估量了一下,自己的意境杀伤力不大,武技也比不上冷霜的武绝剑,大概是打不过的。 只能从兜里掏出自己辛苦记下的笔记:“都在这里了,在屋里看完再走,别拿出去外边。” 何必正接过仔细翻看起来,冷霜则走到楼栏处,看着因为武者到来而热闹非凡的远行镇。 以前是何必正看见皇玉天就头疼,现在终于轮到他看见这位监察司副使头疼了,索性便离开屋子,走到楼栏边上陪同冷霜透透气。 楼下熙熙攘攘,人虽然多却不显得拥挤,大概是远行镇街道本来就十分宽敞。 “区区一座小镇,居然容得下这般大气象。”皇玉天指着楼下武者道:“如果人人入意,任意一个人的意象都能覆盖这远行镇,然后这些意象交叠在一起,互相辉映。” “这繁华的气象,被昕言一人压住,不敢高过天屏山!这才是真正的武道强者!” 冷霜看着说这话时候变了态度的皇玉天,他问道:“你也想武道兴盛吗?” “不想,但我更不想他们碌碌无为,明知道武道走不通,却又要想着通过武道来改变自己的命运。”他回过身来张开手笑道:“像我虽然武道走通了,还可以选择其他的道路,许多人没有选择,没有选择只能一条路走到死,就算这条路上没有希望。” “没有选择同时代表了他们很容易被人利用,只要有个新路口,这些人都会奋勇前行。” 冷霜骇然回头望着他。 “你们在找皇宗的入意武者吗?我就是。”不理会因为他自曝身份而惊讶的冷霜,他再次回头扶着栏杆看向楼下:“给他们多一条路走,是不是做了一件好事呢?” 皇院的目标不是在武道大会之上击败昕言,而是这些见识过入意武者气象,对武道有热情的武者。 更恐怖的是,监察司的动静完全在他们的掌握之中,冷霜和何必正决定出来调查皇院的入意武者时候,他居然立刻就能知晓并且准确在路上拦下两人。 “那些情报是假的?”冷霜不由得怀疑这是一个陷阱。 皇玉天摇头笑道:“真的,没有半分假,有些是我们的推测,最接近真相的推测,你们可以相信。”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们?”皇院掌握了监察司的动作,居然会这么配合? 皇玉天自信笑道:“因为这份情报来得太轻松了,我都没有什么成就感,所以想给自己增加些难度。” 他歪头指着屋内不知道真相,还在认真查看入意武者资料的何必正道:“你知道是怎么来的吗?我只是掌握了一些比较出名的武者意境能力,大概只有镇里面入意武者的三成,就是靠着这三成,我便说服了一些人相信我已经掌握所有武者的详细,然后以加入这场赌局,给他们分成为借口,买下了其他五成武者资料,他们居然都相信了,有了这些资料,再骗一些不愿参加的人,给他们资料来换取他们的意境情报,包括你的,如今镇上所有武者的意境能力都在我的掌握之中了。” 他得意望着冷霜道:“是不是很简单?” 可惜他没有猜到冷霜两重意境! 第一百一十六章 皇院之谋 冷霜很想现在就给皇玉天一剑,四罪剑下不管你做事的目的,只问现在的你是否有罪,但是他还是忍住了,他已经知道了源界之躯的秘密,如今天道被苍圣掌握,很明显苍圣是个有私欲的人,天道在他的掌控之下,以四罪剑审判罪人的公正性太不可信了。 这事还是调查清楚再处理比较好,皇玉天现在正得意,应该能探出一些皇院的底,冷霜问道:“你们想要做什么?” “武道王道互不干涉你不觉得太可笑了吗?”皇玉天回头望着他,脸上是意味深长的笑容:“任武道自由发展,张照玉以为武道能长出支撑逍遥界的大树,然而自由生长的都是歪脖子树,好看,除此之外没有用处。” “你看看这些人的意境,既不是追求人体能达到的极限,也不是以人力究天理,更多是凭一己之私改变规则,让天地为他们让道,何其贪婪!” “你以为凭一个皇宗就能阻拦武道吗?”他说的虽然有些道理,但是武道既然能够以道为名,不是某一群人有心要改变就能改变的,路上的行人已经成了势,一点小阻碍,大势一冲就溃散。 皇院还是外人,强硬插足武道,估计很快就会被排挤出去。 皇玉天认真答道:“不能,皇院不会试图改变武道,还会保护这条规则,我们有其他的事情做,进来武道还是要借助这条规则躲避某些人对皇院的围堵,以后皇院所有势力会慢慢依附在武道宗门之下。” 冷霜不禁好奇,以现在皇院的势力,还要惧怕别人围堵?“张直究竟留下了什么?” “白羽剑,对付王道的白羽剑。”皇玉天看向凌先生所在的旅馆回答道:“你见过他用白羽剑吗?” 冷霜准备不详细回答他任何问题,免得又被他套取情报,只是点点头表示自己看过,却不说明白羽剑的剑势如何盛大。 “张直的势力分成碎片,散入了逍遥界各方各行,只要皇院敢露头,就会被人针对。”他回望冷霜道:“你敢说监察司调查皇院,没有他的原因在内?武盟是他所立,我们就算进入武道,也不能完全摆脱他的钳制,不过是终于可以出来见见太阳罢了。” 千月湖上凌白涛的剑意弥漫一镇,剑意的来源竟是张直,分散在水雾之中的剑意只是变小,其中烈势却没有减弱。 “逍遥界史上出过的权臣不少,但是敢主动分散权力的人却没有一个,如果说如今逍遥界有人能够学会张直分散权力的本事,那人一定在皇院之中,张直做的事情对逍遥界有很大好处,为什么他不想第二个他出现?我们能不能让第二个他出现?”皇玉天抬头望天:“皇院如今分散了权力,管武道势力的权力就在我身上,也在之后成立的三十个宗门身上,你敢相信皇院这么大一个势力,居然没有领头人吗?” 皇院没有首领?冷霜直接将这个消息当成是皇玉天胡扯。 没有首领能这么有秩序?没有首领怎么可能目标这么明确? 皇玉天淡笑道:“随便你怎么想吧,但是这些武者我是要定了,皇院借武道做一个幌子,既然做了,怎么也要做好,我还是希望皇宗能够成为八大宗门之一的,你也想看到一个有秩序有目的武道宗门出现,一群不是和你们一样散漫自由的武者吧?” 冷霜否认道:“我并不散漫。” “你为了调查五年前的案子,没有向监察司提交申请,自行做了决定,弄得现在吴郡御和何副司这么被动,还不是散漫?”皇玉天毫不客气揭露他的痛处:“你身为监察使,敢保证青玄宗弟子犯案时候狠心将人抓了吗,曾经的监察使兄弟做了错事,你敢以四罪剑来审判他?何副司都能为你脱罪走歪门邪道,做了一份假的调查令,换成你到他的位置上,会不会给他脱罪?你们不散漫只是针对你个人,没有整体的严整,这便是没有秩序。” “说我什么事呢?”屋内何必正高声问道。 “没呢,说何副司你执法严明,做人公道。”皇玉天似乎并不想将刚才的话题让何必正知晓,他回头对冷霜道:“意境的事,不要涉及到没有入意的人。”然后脸上又挂起那种人畜无害的笑容进了屋里:“何副司看完了吗?” “看完了,但是这里面怎么没有你小子的意境,是不是想瞒着我做什么坏事?”何必正生气问道。 “哪敢?你看我这样子敢上去跟昕言打吗?我不就是想趁机会挣点小钱吗。”这谄媚的语气,与刚才和冷霜谈起武道意气风发的皇玉天是同一个人? 冷霜再次怀疑皇玉天提醒自己不要向何必正透露他的真面目,是不是又在误导,万一跟何必正说清楚,反而中了他的圈套,就变成不明不白帮他做事了。 “对付皇院,就让凌家动手吧。”冷霜决定不把这事告诉何副司,等回去旅馆问问凌先生,甚至可以问宁女侠皇院的内幕,他们是不是真的没有首领,讨论清楚之后再做决定要不要让监察司插手这件事情,这也是符合皇玉天说的“不涉及到没有入意的人”。 让入意的凌白涛来对付皇玉天,算是够给他面子了。 冷霜进入屋内,却见到皇玉天正在和何必正交头接耳,似乎在说什么不想让冷霜听见的话。 “你们在说什么?” 两人已经说完分开,何副司见到冷霜进来,笑道:“他的意境能力,说别让我泄露出去。”看见冷霜想要追问,何必正似乎已经认为皇玉天没有一点威胁了,于是他笑着拍拍皇玉天肩膀:“你这么配合,我也会帮你保密,绝不把你的意说出去,冷霜你就别问了。” 冷霜只得作罢,和皇玉天说话之后,他仔细的打量了一下屋内的东西,试图找到一些证据,然而周围十分凌乱,摆放物件没有任何规律,就是这么一个不自律的人,刚才在和冷霜大谈秩序? 在这里已经找不到任何情报,两人便离开了,皇玉天殷勤相送,在何必正一句“别耽误了你发财的时间”,这才让他回去。 “他的意境是可以用钱替代武技作为攻击方式,小子居然敢取名乾坤一掷,好大口气。”何必正转眼就将皇玉天给卖了:“他这么吝啬,翻不起大浪,再说扔钱打人,我还想做他对手呢,有本事用钱打死我。” 皇玉天在大事上绝对不会吝啬,冷霜很清楚,但是有形的攻击,在以武入意的人眼中,都不会有多少威胁,他回望皇玉天的房间,他的意会这么简单吗? “怎么?他有问题?”何必正发现了冷霜的心思。 冷霜道:“我们去找宁女侠问问吧,有些事想要确认一下再和你说,现在只是一个推测,说出来会混淆你的判断。” 暂时他不打算将皇玉天真面目说出来。 何必正大步向前:“那便走吧,还有一个入意武者他没有写出来,我也想问清楚,江无浪!” “他是耀日城的人,我想这次武道大会,除了皇院,耀日城会不会也另有打算。”何必正边走便说道:“一个月够宜州的谢云词赶到,没有理由昕竹听不到消息,他如果也来了这里,耀日城就有三个入意武者…不对,洛月轩在中州出现过,他也入意了…还有云龙如今也是耀日城的人,五个!”何必正想到这里顿下了脚步,整个逍遥界才不到三十个入意武者,耀日城居然占了五个? 果然不愧是始终压着武道一头的宗门吗?即便是与整个武道为敌,却不曾退缩,甚至还时不时走出来挑一下武道的刺,不需要武盟同意,依然强硬占据着代表明州武道的宗门位置,让所有武者低头承认他八大宗门之一的名号。 昕竹的意境能力,皇玉天也没有记录,他是两年前入意,传闻之中只有他凭空飘浮的本事,却不清楚他的意境能力到底是什么。 如果他也赶到了武道大会上,结局恐怕就不好说了。 一个昕言就有八成的胜率,加上昕竹,那边能打赢已经不用怀疑,接下来的问题就是远行镇这些武者会输得多惨。 何必正掏了掏兜里:“冷霜,你带了多少钱,借我点去买昕言获胜,好久没有请大伙吃顿好的了…” “没有!”冷霜严词拒绝,利用自己权力弄到内部消息,并想借此为自己牟利,这样的人居然能当上监察司副使? 皇玉天说武者太散漫了,果然没有说错吗? 何必正也只是开开玩笑,没有坚持下去。 两人走到了凌先生包下来的旅馆,进门就见到一大群人正在围着拼起的桌子,言笑晏晏。 “真热闹啊。”何必正感慨道,他们那边是曾经的捕役房,虽然闲置了很长一段时间,但始终有种森严气氛,热闹不起来,看见这么多人齐聚一堂,有说有笑,当然羡慕。 屋内有凌白涛一行三人,宁仙心一行七人,人气满屋。 整个远行镇此刻都因为明天的武道大会而气氛紧张,这一屋子人轻松的样子,与周围人群比起来,实在是太过违和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皇院格局 江无浪已经从天屏山上下来,从他表情就能看出昕言状态很好,何必正再次起了回去皇玉天那里买上一注的念头。 进了屋里头,才看见谢云词也在里面,似乎被屋内气氛感染,也可能是见到了许久不见的同门师妹和水宁水墨,他显得很是放松。 “见过各位前辈。”冷霜进屋便对着凌先生那一桌子人行礼。 凌先生随和伸手指着周围座位道:“冷霜回来啦?何副司也跟着,你们的事情办完了吗?快坐下,我们有事情要谈,你们随意就好了。” “几位前辈在谈什么?我们能听听吗?”何必正拖着椅子坐在了凌先生他们那桌边上。 “一些关于意境的问题互相论证罢了,何副司没有事情做吗?这个问题想加入还是由冷霜来谈比较好,你不是入意武者。”凌先生很直接的赶人。 何必正压住桌子边上不放:“别赶人走啊,我们这次要做好防卫,了解入意武者全力施为之下能有多大破坏力才能做足准备,听听有好处的。” 谢云词笑道:“我会在可能被波及的范围之内划下线,到时候不走进圈内就没事了。” “而且比试的时候大多数力量会落在对手身上,我们对控制力气的本事还是有些自信的,没有什么可怕,厉害些的武者留在天屏山顶都不碍事,何副司要是不放心也可以跟着上去。” 何必正连忙摇手拒绝:“今天去请教了一些入意武者的本事,听到都怕了,不敢上去凑热闹,我还是留在这里吧,你们在谈论什么问题啊?” 宁仙心指了指凌白涛道:“我向凌白羽请教入意之事,他的三辩言及武者入意的本质是明悟本命,这与我的一些想法有共同之处。” “的确。”凌白涛转过话题,不理突然加入的何必正了,“首先要在自身之内锻炼足够的本领,然后再将眼光放到自身之外看见自己立身之本,找到本心,这就是宁女侠你说的念根,这是入意的根本,每个入意武者都很清楚他们要做的事,延伸到根源上,就是明白他们对世界有什么用处。” 宁仙心很认可这个说法,她接口道:“以人意通天心,这才是入意的真义。” 他们两人都同意逍遥界需要入意武者的说法,皇玉天却说入意武者让天地为了他们一己之私让道,两边各持己见,冷霜也不好确定哪边正确。 他开口问道:“我们是为天地所用,还是天地之力为我们所用?” 凌先生听到他的话先是一愣,然后哈哈笑道:“冷霜你倒是有些胆色,敢问天地为你所用,其实道力本来就存在天地之中,人的意刚好能够承载这些天地之力罢了,我们既然掌握了意境,必然是代替这些无主的力量为天地所用的。” “那我们有什么用处?”冷霜还有不解的地方,白羽剑意能够消磨灵魂,这是冥境该管的事情,轮不到一个人类身上。 宁仙心的意境能够保持宜州的风骨不变,宜州本来就不会变,不可能因为她不在,宜州就会遍地火树。 谢云词的道理都是从书中所得,早就有遵守的人,就算他能暂时让人不敢越界,他离开之后,那些人一样会想要征服天屏山,做的也是无用功。 冷霜他自己能够以四罪剑衡量别人罪行,监察司就是做这个的,冷霜能代替监察司存在吗?不能。 入意武者什么都没有改变,没有为天地做任何事情,为什么凌先生还要说他们为天地所用? “小高过来一下。”凌先生招招手把带着刘渊崖读书的高长令叫过来,刘渊崖还以为可以偷一会懒了,看见旁边还有个萧若佩,顿时泄了气。 高长令收拾一下走过来问道:“凌先生有事吗?” “他问武道的作用。”凌先生指了指冷霜。 让一个太学院生来解释?他练武不过是用来强身健体,就敢给武道下定义,是否太过狂妄了? 高长令转头看向冷霜,见他似乎有些小看自己,于是说道:“很多东西一理通百理通,武道和文道差不多的。” 这能差不多?有本事让书里的字出来打人,让那些饱读诗书的学者引动天象啊! “准确来说,武道就是写出了天地大道的书,你们都是那些道理化成的字,让人看得明白清楚,字本身没有意义,但是表述的内容有意义。” 宁仙心补充道:“作为人有意义,你的意义便是成为显示天道的承载物,意境虽然只是明示出道的存在,但是在这期间,你是展示这种道的人,你可以选择怎么表现它。” “入意便是要找到契合自己的那条道,连接上去。”宁仙心有些遗憾,“可惜我找了这个方法二十年,依然没有办法把道主动牵引下来。” 谢云词适时劝导:“师妹你也该放弃了,入意是一条艰辛探索才能走下去的路,承认武道没有捷径吧。” 宁仙心摇头道:“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了。” “澜临宗也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啊,还有水师弟,两个娃儿,难道要他们跟着你奔波?水宁这姑娘的性子你也清楚,你不离开,她真会和那些人死磕到底的。” “你说的那些人,是皇院吗?”终于找到了切入口,何必正当场就带起了话题,冷霜挑话都不会,老是说些入意的事,入意能拦住这些摩拳擦掌的武者上天屏山挨昕言的打吗? 凌白涛知道他来这里是为了皇院赶在武道大会之前成立许多帮派的事情,宁仙心如今身在皇院也不是什么秘密,于是点点头道:“宁女侠在皇院待了二十年,研究入意之道。” “别说得这么堂堂正正,她就是喜欢钻空子,小时候为了应付先生罚抄书,她居然练成了两手写字的本事!现在都是两个娃儿的娘,还改不掉这毛病。”谢云词没有留她在小辈面前的面子,戳穿她小时候的老底。 宁仙心根本不打算与她师兄争论,她问何必正道:“你们担心皇院会在这次武道大会上做些事情出来?” 能让宁仙心心甘情愿待二十年,皇院的手段可见非同寻常,再加上皇玉天对监察司动向的了解,让冷霜不由得怀疑他们还掌握了多少底牌。 入意武者就已经两位了,其他武者呢?甚至监察司里面都有他们的人,这些人居然没有露出任何动静,只有在皇院有举动的时候才会浮出水面,他们是怎么传递消息,又是如何收买人心的? 偌大的皇院,举动却不可捉摸,捉到一点蛛丝马迹,挖出来却是不可撼动的庞然大物。 “没有必要在这种事情上面大张旗鼓,然后什么都不做吧?”宁仙心是皇院的人,何必正却不担心她会为皇院遮掩真相,问得很直接。 “或许他们是在转移你们的注意力呢?让你们觉得他们要在武道大会上动手,反利用这个时间来处理其他事情。”宁仙心提出了不同的看法。 冷霜闻言问道:“宁女侠你不知道他们的打算吗?” 宁仙心好奇反问道:“这事不归我管,我哪里知道?” 冷霜有些相信皇玉天的话了,他追问道:“皇院没有统一的管理层吗?” 宁仙心笑了,她拍了拍头说道:“怪我没解释清楚,你们觉得皇院是和宗门一样,有个把持方向的掌教,有主持各个职能的长老和管事吗?” 冷霜好奇了,难道皇玉天说的是真话? “皇院没有首领的,只是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聚在一起探讨问题答案的组织,像我研究入意方向,要借助皇院的渠道获取信息和资源,那我便算一个皇院的人,小龟他是研究算术,偶尔会帮助筑院的人,也会帮商会做计算,各个方向有所交集都是互相帮忙,研究成果便给那些提供渠道和材料的人,作为维持皇院存续必须。” 见冷霜有些不相信,宁仙心继续说道:“如果说真有首领,那便是各个方向的领先者,我大概算是在入意方向上的领头人之一吧,但我没有指挥的权力,就算有掌控大方向的人存在,那最有可能就是研究张直先辈的御道那批人,但他们也不是首领,因为有许多人一起研究,然后所有决议都是统一了意见才下发指令到相关人事手中,还要经过相关的人同意才能实施,并不算绝对的领导者。” 这可是逍遥界的运作方式! 甚至比现行的逍遥界管理方式更加宽容,只是也会更多分歧和争论,不好说哪个更高明,皇院的野心不容小看! “他们在等一个领导者。”江无浪听到他们的谈论之后便将洛月轩告诉他的事情说出来:“钟问龟和洛叔说过,皇院要培养界御皇帝,等一个能将他们掌控的人出现。” 宁仙心笑道:“的确有这么个想法,能够把持皇院的格局,怎么也可以当上界御皇帝了吧?我不觉得有人能做到。” 居然有人等着别人来掌控自己?冷霜不禁为他们奇怪的想法吃惊。 都是些怪人。 第一百一十八章 耀境昕言 从凌先生他们的交谈之中,冷霜知晓了武道的意义和入意的真相,也让他明白入意的皇玉天肯定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宁仙心给他们展示了皇院的冰山一角,皇院的意图却更加扑朔迷离,他们究竟是想借这次机会打响名声,还是要借着武道大会引开武者的注意力? 他们的管理模式显然是照着张直留下的分权之法运作,这么做让监察司根本猜不出他们想要做什么,想要调查都不知道哪里入手。 皇玉天曾告诉冷霜,他们调查皇院可能是受到张直的影响,张直的势力影响至今,皇院也同样渗透了监察司,他们会什么都不做吗?监察司的调查进度,是否又在皇院的掌控之中? 掌握在双方手中的棋子是不知道执棋者意图的,就算执棋者让他们这一枚棋子去送死,他们都不明不白。 既然查到了监察司可能被人误导的真相,现在最好就是什么都不做,等双方正式交锋时候一股脑往前冲杀就够了,作为棋子只有顺从执棋者给予自己的命运,才能取得全盘胜利。 只是被一个百年前的人算计,冷霜有些不甘心,即使那个人是张直,皇院还想让第二个张直出现?这不能答应。 何必正得到了想要的情报,虽然他还不知道这件事里面有皇院和张直交锋的手脚,也不清楚皇玉天就是皇院派来远行镇的负责人,但他明白如今手上的人数能保持远行镇安全就不错了,皇院这般庞然大物不是一时间能够盘查清楚的,于是带着冷霜告辞离开,回去准备防卫工作了。 凌白涛在他们离开之后却没有追问皇院的事情,谢云词也不打算为了此事乱了自己心境,故而几人转回谈论武道的话题。 明天,昕言传扬了一个月消息,轰动了整个逍遥界的武道大会,就要开始。 经过这事之后,萧若佩再也想不到什么事能够转移逍遥界的注意,让人继续忽略冥境破损的问题,尤其是压抑了这么久的消息,之后的爆发在皇院的控制之下,肯定会更加强烈,强烈到没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挡。 这事威胁到人类存续,就算萧若佩知道苍瑶能够修补好冥境,在这段时间里,却无人能够压抑住冥境破损带来的恐慌。 或许可以考虑用凌先生的源界之躯向苍圣传话,让他来解决? 抑或是让凌先生把凝聚源界之躯的消息传出去?源界之躯能够保留意识长生不死,甚至可以掌握与苍圣相比的力量,与这个消息相比,没有小孩出生的事情就不算什么了,有长生之法,生命的延续问题将会被忽略到不用计较的地步。 但是这么一来必然会让整个逍遥界全部力量都倾斜在武道之中,没人把心思放在生产之上,也不会有人辛苦读书穷究道理,一心想着入意通天。 这种心态反而让入意更加困难,因为他们看不见自己身处何方,不明白自己的道要去哪里。 等到苍瑶不知道什么时候修好冥境,万一需要一代人的时间,逍遥界断一代传承,那时候估计整个世界一片荒芜,剩下的人类一切都要从头开始了。 法修萧河曾经说过他们没有办法参与到这件事之中,难道他们会眼睁睁看着这些情况出现?法道对逍遥界人类又是什么态度?顺其自然显然不是关心的样子。 萧若佩将待在外面晒着太阳的萧念竹接进来,让她坐在自己手上陪刘渊崖念书,她如今已经显出了面目,头发都可以分辨出根丝,像是一挂小小的瀑布悬在她身上,听从萧若佩的指导之后,她甚至花费心思凝聚了覆盖身躯的水蓝裙裳。 为了裙裳式样好看,她还让萧若佩去请教裁缝,她在一边旁听之后花了许多心思弄出了各种花样,虽然还没有化作人,女孩子爱美的性子已经先形成了。 说话也很流利,她脆生生读着书中语句,竟是比已经入学五年的刘渊崖更加有音调,扬抑顿挫把握得十分精准,声音也好听,似乎连清风都被她的声音吸引萦绕在周围,让萧若佩浑身轻松了起来。 水宁抱着水墨坐在旁边凳子上,之前和萧念竹讨论打扮穿着,如今也静静听着她读书,连刘渊崖这种不爱学习的人都听得十分认真。 时间流淌在萧念竹带来的安宁之中,周围一切都变得舒适,冥境,武道大会,都没有办法让萧若佩紧张起来了。 然而这些都是存在的事实,他不得不面对。 而且还是迫在眉睫。 第二天便是让整个逍遥界沸腾了大半个月的武道大会。 一大早武者就开始各施才能登上山峰,有人借着陡峭山壁之上横生的草木和凸起的岩石迅速腾跃,还有使着钩爪晃荡在崖壁之上的,这时候要是循着以前攀登者开凿的栈道行走都似乎会掉面子。 与寻常武者相比,入意武者的动静显然更有看头,这些人立足崖壁如登坦途,随便一个借力便能上升数丈,其中雷动为了争回面子,更是一身修为全力施展,走在了最前头。 萧若佩已经一早就和云叶带着他们这群人借助气脉飞上了山顶,此时正在和昕言一边吃早餐一边聊天。 他上下打量昕言:“你四天前就到了?” 昕言嘴里包着食物,含糊不清回答道:“是啊,天为被,地当床,这感觉有些年头没有试过了。” “所以你就感觉了四天?下去睡又不会有人偷袭你。”不管昕言为人如何,至少他安排了刘进养育自己,有恩在先,也有同为血灵密洞出来的血缘关系在里面,萧若佩还是挺关心他的。 “保持高手气度,先吓住他们,等会打架才有气势。”昕言吞下了手中烧饼,又急着端起尚有余温的白粥喝了一口。 现在这个样子就很没有高手气度了。 “你不会四天没有洗澡吧?”萧若佩左右瞅瞅,这里也没有很脏乱,明显昕言住山里比住房间好得多。 昕言身上也很干净,难得算是认真整理了,比刚刚梳洗的云叶还要整齐一些。 昕言瞥了他一眼:“你怎么老是问这种破坏气氛的问题?” 人生在世无非就是吃喝拉撒,这几件简单的事情怎么都比虚无缥缈的天下第一名头更加实在,难道入意了就不用考虑这些基本需求了? 凌先生扇子一合摆在萧若佩面前表示让他先停一下,然后挪到昕言身边坐下道:“言城主,待会有没有兴趣在这里再留下一份武绝遗迹?” “没兴趣,我这次主要是解决青玄峰上的事,代表的是耀日城,大概不会有空和你打三天两夜。”他面朝悬崖那边看着渐渐因为攀登而汹涌起来的武意:“我也不会给你时间。” 攀登就是事先热身,昕言想要所有入意武者一上来就做好准备然后被他打败。 在他眼中,昕天圣和凌云的比试居然是浪费时间? 昕言打了一个饱嗝站起来:“我现在是耀境,耀境如果只是随时保持意招状态,与寻常入意武者区别也没有那么大,但我现在不止随时保持连接天地,还有那位都不清楚的地方,要不然也不会答应和你们所有人一起比武,就算要解决问题,也是一个个门派找上去,打到他们不敢找耀日城麻烦更简单安全,和你们比武,我有必胜的决心。” 凌先生神色凝重问道:“耀境确有其事?” 今天早上的天色并不好,浓郁云雾挤压着天空,太阳升起之后被云层挡住,看起来是个阴天。 但是昕言起身之后,身上气势节节攀升,直冲云霄,天上居然为他气势一清,云雾被驱散,阳光泄落在天屏山上,照耀着昕言挺立的身躯,熠熠发光。 他背着太阳低头望向凌先生,重复强调道:“耀境。” “是这天地有幸看见我的道,而不是借助天地之力发动武技,不是意招。” 天地有幸!这是何等大口气? 他驱散云层之后又坐下来道:“凌云与昕天圣已经接触到这个境界,但是他们积累不够,无法突破,青玄峰上刻下了武绝峰遗迹,那是青玄峰之幸,之后他的云圣剑却做不到那个层次了。”昕言看向凌先生道:“因为逍遥界已经没有可以当他对手的昕天圣,耀境只有对手能一窥全貌,天地也不够资格,如今逍遥界也没有可以当我对手的人,包括现在的你,你的意境已经走错了。” 凝聚源界之躯的方法是错误的? 昕言看他惊讶,笑道:“你不过是走上了苍圣的老路,这条路已经有人开拓,也有了终点,而我的道还没有终点。” 凌先生已经走进了可见道之中。 萧若佩上来跟他说起的时候,他连尝试源界之躯都不愿,是已经看到了那条路的终点。 “你为什么劝我凝聚源界之躯?”萧若佩问道。 “你没有向武之心,武技在你心中不过是达成某些目的的手段,注定达不到我的境界,源界之躯就是你的最好结局了。”他望了一圈众人,最后看着刘渊崖道:“等你长大还有些机会。” 刘渊崖闻言雀跃就要蹦起来,萧若佩一把拉住他道:“你相信一个为了保持高手气度,连续四天吃喝拉撒都在山顶的人?” 刘渊崖似乎想到了什么画面,他幽怨的看了一眼自家哥哥,这个一句话就将他想象中完美的高手形象全部打破的人,有这么个始终保持清醒的哥哥不是什么好事。 第一百一十九章 热身战斗 这四天以来,天屏山顶已经被无所事事的昕言清理出一大块平地,阻碍视线的岩石和树木都被他挪开,山顶上一览无遗,目光所及,云阔风清。 “吃饱了先热个身,你们谁先来玩玩?不论输赢,先给你们探一下我的底。”昕言指着他切开的裂缝说道:“这条线后面就是明州,我要退进去了,就算我输,这个规则延续到武道大会结束。” 即便将要面对的是凌白涛在内的二十多位武者,昕言依然有自信不退入明州半步,曾经在青玄山上击败他的萧若佩,都没有做他对手的资格。 那时候掌控他身躯的是旧天道,在昕言口中,就是旧天道根本不能发挥耀境的真正实力。 “既然是玩玩,言城主不会下重手吧?”云叶抢先站起来,他想试试昕言的本事很久了,眼前可是最好的机会,山下的入意强者估计一时半会上不来,现在天屏山上都是一群知根知底的人,有些人与昕言关系还不错,他这里输了不会丢脸,昕言也会看在他们的面上不会让他输得难看。 何况昕言定下输赢的规则并不是打败他,只需要将他打退到明州境内就算取胜,在打退人这方面,领悟了云州气韵的云叶还是有些信心的。 冷霜也持剑站立:“言城主不会介意两个小辈一起上吧?”他的脸色就不是很好看了,掌门和宋师叔大气不计较,他却没有那么简单放过这个在青玄宗主持天光礼时候捣乱的人。 昕言向前走到平地中间,捏了捏拳头道:“没事,玩嘛,来多少人都行,不要当真就可以了,冷霜,知道吧?别一脸想要杀了我的样子啊!” “那小昊也上去试试。”高长令一把推杜昊出来,好心提醒昕言道:“他被坠星箭从小锻炼,根基十分不错,言城主给他一些指导,小心他的景华刀十分锋利。” 杜昊有些犹豫,看到昕言鼓励的笑容之后才站出来。 “我也…”刘渊崖见到大家都来了兴致,于是兴冲冲举起了手,身边迎来萧若佩冷冽的逼视:“你敢上去我就到昕言那边打你!” “凌先生说要有武胆,言城主都说了我将来能达到他的境界!我不怕你了!”说着兴冲冲跑到云叶身边,和杜昊三人一起拍掌庆祝,看他们表现出来的默契,很有可能是在萧若佩不清楚的时候商量好了的。 “昕竹你也过来吧,看看咱父子俩的配合怎样。”昕言笑眯眯的朝愤愤不平的萧若佩说道。 听到昕言又占他口头便宜,萧若佩明白了他是真的开玩笑,不会真打,有了这一句话,他倒不好再上去,加入进去就等于承认真是他儿子了:“刘渊崖,把握好机会揍他,一旦接近,让云叶给你灌输力道,送他回明州去。” 云叶掌握通脉劲,不仅能借他人之力为己用,也能将借来的力道注入连接之中的某人,在联手对战的情势之中非常有利,这一点萧若佩很清楚,之前他反对通脉劲探入人体,如今这些人如果不借通脉劲根本不能对昕言带来威胁,他便让云叶放开了用。 加上有杜昊这个十分适合通脉劲的人也在,不用来教训一下昕言太可惜了。 在正式的武道大会之前,昕言一对四的热身战斗先开始了。 四人低头商量好,杜昊虽然没有怎么习武,但身子结实,别的不用管,只顾缠住昕言,云叶灵活,可以分散昕言的注意力,负责调控力量和弥补薄弱之处,冷霜则是主要进攻者,刘渊崖大概会被小看,让他接受了通脉劲的传力,给昕言出乎意料的攻击,这一击必定要有出奇制胜的作用时候才可以动用,需要刘渊崖把握好时机,作为被昕言看好在场所有人之中唯一能够达到耀境的武道种子,这点眼光不应该没有。 四人互相熟悉一下通脉劲之后,分别站好,昕言站在对面摆出了架势,侧身对着众人,只伸出一只手。 这是要一只手打他们四个? 四人除了冷霜之外都有些生气,排开队伍就往他面前冲过去! 冷霜拔剑出鞘,当先刺到,青玄宗剑法闻名天下,身法虽然不俗,却被盖住了风头,世人却不知晓他们身法比起剑法来也不落下风,这一剑在身法的加持之下,来得是又急又快,换做旁人,或许都不好接下。 昕言两指一捏,夹住了他的剑尖,止住他的攻势,顺手一弹,冷霜手中剑往后一弯,正好逼退追袭而来的云叶,昕言则趁着弹开一掌拍上冷霜,这一掌眼看就要打中,一抹乌黑的影子急速滑向他的手腕。 昕言不慌不忙收手后退,奇怪的看了一眼持刀的杜昊。 刚才那一刀虽然朴实无华,但是相当实用,目标也十分明确,就是救下冷霜,昕言后退之后杜昊没有追击,而是横刀封住昕言进攻的方向。 景华刀式样也不算出彩,就是一口连锋刃都是乌黑的短刀,但是那刀却给他能够割断世上所有东西的感觉。 “果然经历了坠星箭的锤炼。”他打定主意,等会先将杜昊处理掉才能安心对付剩下的人,这一把刀有可能威胁到他,杜昊的本事也出乎他意料,居然能紧随云叶而来,云宗的轻功可是出了名的,不管是进攻还是逃跑都十分方便,杜昊没有练过武功能追上云叶已经十分了不起了。 云叶被冷霜的剑逼退之后,双脚一弹气脉,升上了半空,而后转换身形,头下脚上举掌向昕言拍下,空中连点两次踏云步加快下落速度。 杜昊则举刀朝昕言身上刺来,这一刀他不敢以肉掌硬接,也不能不硬接,冷霜的剑正看着他的退路,他就算可以打掉杜昊的刀,却来不及躲开头顶云叶的掌势。 本来他想单手对付这几人,不过看情势,高手风度是保持不住了。 昕言朝上拍出一掌,与云叶掌势相撞,沉闷的撞击声中,空气被两股力量挤压散开,晨雾在相击处翻腾。 另一只手扣住杜昊持刀的手,反手一折要卸下他的刀,不料杜昊手腕即使被扭转也能保持灵活,他居然顺手带着昕言的手臂旋转下压,想要反制昕言。 坠星箭的锻炼是全方位的,不只是力量,灵活和柔韧一个都没有落下,杜昊这具身躯的完美,可能是整个逍遥界第一。 云叶那一掌没有什么威力,是为了给冷霜争取机会,此刻冷霜已经横剑削向昕言头顶,不是杀招,因为他这剑势朝着头发来的。 被削中绝对丢面子啊,尤其此时手臂还在杜昊的钳制之中,这少年的力气出乎意料的大,昕言居然一时挣脱不开。 扯着杜昊手中的景华刀身挡住冷霜,昕言拖着不愿放手的杜昊随手砸在再次飞上天空的云叶身上,将他砸落下来,上扬的手臂直接屈肘撞飞冷霜,四人队形立刻散乱,只剩下刚赶过来的刘渊崖面对着他。 “你以后可能到耀境,我说的可能是八十岁之后,绝对不是现在啊,小屁孩!”他朝刘渊崖说了一句,然后屈着食指朝刘渊崖生气举起的拳头相撞。 刘渊崖如同被一根粗大木头撞到,当场就打着轱辘翻了两圈才在地面躺平。 “呜~差距太大了,这就是耀境吗?”他摸着身上检查伤势,发觉到自己并没有大碍才起来说了一句。 昕言几乎没有移动,他看着已经散开的四人,叉腰笑道:“别太看得起你,我现在意境的力量都没有用到,只是凭着本身的力量和武技跟你们戏耍而已。” 冷霜不能发动意招,昕言便是没有动用意境之力。 “我都没完成热身呢,还打不打?要不昕竹你也来?”昕言击败了几人,显得十分得意,这一次武道大会本来就没有他能赢得的东西,不管输赢昕言都得不到什么,如今在小辈面前涨涨威风的感觉十分不错,至少比打赢那些已经没有将来的武者更加有成就感。 不管面对那边都是必赢的情况之下,当然是打败有可能到企及自己境界的后辈感觉更好一些。 冷霜站稳之后朝云叶喝道:“逼他使出意招!”只要昕言用了意招,他就能用斩意剑! 四人散开,再次朝昕言攻来。 这次是云叶后发先至,他一脚踩在了一处纠结的气脉节点之上,那里已经被他的脉力固定,成为了一个踏板,这个踏板还是有弹性的。 他如同射出的箭矢一样旋转钻到昕言面前,这是学了江无浪的坠星箭之势。 双手与昕言数次交换,瞬间对了几掌,被昕言沛然巨力震得手臂发麻。 即便他刚才的攻势如同疾风骤雨,昕言却很容易就接下了,不管力道还是速度都差得远,云叶并不气馁,一双手不足,他们可是有四个人八双手! 他点脚后退,路过杜昊身边,两人换手,景华刀落到了他的手上,刀十分沉手,但他用起来依然比杜昊快得多。 杜昊则握紧了双拳,借着冲来的速度用力擂在昕言挡住的手臂上。 肉掌相接,发出的并不是清脆的啪啪响声,而是如同擂鼓一般的轰鸣! “力气真大!”昕言也不禁为杜昊的力量惊讶,此时杜昊还来不及出第二拳,云叶已经持着景华刀杀来,他的动作十分快,景华刀在他手中的威胁比杜昊拿着大得多。 昕言在意的就是这把无比锋利的短刀,他双眼注视着云叶,另一边的冷霜已经被他忽略。 既然敢接手这把刀,就要有被昕言当成头号敌人的觉悟! 云叶被他双眼一瞪,心底开始发毛了,这昕言,不会是要来真的吧? 昕言第一次移动脚步,他的方向是,向前,与云叶针锋相对。 举拳打在他手上的杜昊双手被他抓住推着后退,地面在他前行的力气之下,碎裂开来! 杜昊试图用力抵抗,力道被昕言带着一歪,昕言脱手,他身形趄趔,挡在了冷霜前进的路上,迫使冷霜收剑,昕言已经用杜昊作为肉盾,贴近了云叶三丈之内。 一个武者摆出了架势,他的身周三丈,全是可能受到他无情攻杀的范围! 云叶在这个范围之内,昕言这一次不是被动承受他们的攻击,而是主动反击了! 第一百二十章 意在己身 云叶看到昕言认真起来,当时就慌了神,连忙护住要害借着气脉拉扯迅速后退。 很快他就后悔下了这一个决定,他的后退速度完全没有昕言追击快! 他看得见昕言一步步追上来,却没有一点办法逃离他的气势压制,他的防备随着昕言的攻势变化,但是始终感觉跟不上昕言的动作! 躲不开,云叶记起曾经云天告诉过他的话,看见昕言别想着打赢,也别想着逃跑,唯一能想的就是用尽一切手段打昕言两拳,这样输得比较有面子。 如今他亲身面对的这种情况,才发觉自家老爹说得简直就是真理,对面的昕言动作不算快,甚至比起平时云叶和云天切磋时候都更加容易看清,但这种看清却是在昕言的控制之下,昕言想让对手看清,然后骗取对手的防备手段,打乱对手的节奏! 云叶索性借助气脉飞上空中,昕言停下脚步似笑非笑看着他说道:“拿着最利的刀,跑得倒是最快的,你拿刀有什么用?”再次伸出手指弹开扑上来的刘渊崖,昕言后退翻转身躯一腿砸在准备起身的杜昊身上,杜昊硬生生承受了这一击,身躯纹丝不动。 这群后辈给他最多惊喜的人就是杜昊了,但是他看得出来杜昊不怎么关心武道,或许旧天道那枝坠星箭长久的压制,让他对与坠星箭同出一源的武道有些排斥,有着这么坚实的底子,却不热心习武,实在可惜。 昕言试过之后都开始考虑是不是让旧天道再造一支坠星箭,重新培养一个打小与坠星箭共生的武道种子出来。 既然杜昊那么硬,拿来打人也挺顺手的,昕言两手抄起反应速度跟不上的杜昊,抡起来便要与冷霜进行一对一的武器比拼。 冷霜一路打下来几乎都被昕言克制得几乎无法出手,他需要出一剑来保持自己心机念头运转流畅,此刻昕言因为有了杜昊作为挡箭牌,几乎是持着玩耍的心态来比试,正是他最好的机会。 明着不想伤到杜昊,冷霜躲开昕言砸过来的人,手中持着的剑越来越稳。 几乎是在出剑的念头生出同时,他一剑刺出! 冷霜本来就是入意高手,不动用意境能力的话,身体强度与昕言差不多,差的只是经验,昕言数十年杀了无数的土血灵,逍遥界没有任何武者的战斗经验比得过他,与天下入意武者比武,在他眼里看来和玩耍没有多大区别。 这些人不敢拼命!连真正的比武都不敢,他们来这里只是为名为利,在昕言眼中,武者的最终目的就应该是武道的极点! 但是现在逍遥界几乎所有的武者,都把武技当成了他们取得某些东西的手段,把武技当成工具! 武道不是他们的终点,只是搭乘着他们通往名利的车马! 昕言出山一趟不是只去了云州,而是整个天下,同辈之中,只有云龙云天够资格做他的对手。 远行镇的武者就没有几个人能被他正眼看待! 冷霜本来在他眼中也与其他武者没有不同,但是这一剑刺出来,却让昕言闻到了一丝武道的意味。 那剑电光石火之间,从杜昊身腰侧刺过,几乎贴着杜昊,刁钻刺向他握住杜昊足踝的手掌,在他放手之后,冷霜剑身往下一撇,击落杜昊,帮助他脱离昕言的掌握,同时借助他身上反馈的力道,抖开几条剑影,刺向昕言胸口,他不信昕言还敢用手指接这一剑。 昕言的确没用手指,他两掌相合,夹住了冷霜的剑锋,抖开的剑影瞬间在他手掌之间重合,纹丝不动。 双掌一扭,就要折断这把跟随冷霜数年的长剑。 冷霜只觉得一股浑厚的力道充满他的身上,察觉到这股力道正是刚才熟悉的通脉劲,他自信前推,昕言居然禁受不住开始后退,这是聚集了周围地脉和杜昊还有冷霜入意武者全力的一刺,就算昕言也无法承受。 云叶他们忽略了一点,昕言本身就是旧天道创造出来的土血灵,借助地脉之力在他看来不过是本能一样的东西,本能存在身上四十多年,又岂是云叶短短一个月掌握的通脉劲可比? 就算昕言无法主导脉,但他也能从脉中借力! 他双脚一顿,冷霜便再也刺不进丝毫。 昕言抬头看向半空之中的云叶,看得他再次心底发毛,通脉劲又多了一个使他被昕言盯上的理由! 当云叶看见杜昊的动作时候,却毫不犹豫的握住景华刀凌空刺落。 昕言觉得自己脚下一紧,一双脚竟然被杜昊精悍有力的双臂箍住,云叶看冷霜无法威胁到他,立刻就将通脉劲中的力道转移到抱住昕言双脚的杜昊身上。 杜昊得到这股力量的加持,咬牙运劲,居然硬生生将昕言从地上抬起! 离开地面的昕言无法借助地脉之力,双脚被杜昊抱住,头顶是锋利的景华刀,如果放开手阻挡云叶,冷霜就能瞬间刺穿他的胸口! 不管谁面对这种局面都是惊险万分,杜昊的神力加上地脉之助,就算昕言都不能轻易挣开! 昕言却没有丝毫慌张,他依旧双掌合住冷霜的剑锋,抬头注目即将落下的云叶。 就在云叶即将落到他头上的瞬间,昕言忽然一拉冷霜手中剑,同时迅速腰身扭侧,躲开剑尖直刺,此时冷霜已经与他贴近到一拳的距离,昕言手指在剑身上一弹,剑尖变换方向朝上指去。 云叶如果坚持刺下,必然也会被剑刺中。 这只是一场热身活动,云叶都没准备伤到昕言,又怎么会让自己受伤? 身上气脉一紧,云叶拉住下落之势,昕言似乎已经料到他的反应,几乎同时肩膀一撞被他扯过来的冷霜。 冷霜连人带剑跌出,云叶就算再次刺下也没有了势,而且他也刺不中昕言了。 昕言已经朝后弯腰双手及地,这时候杜昊没有练武的弱点就暴露出来了,他的没有定稳下盘! 昕言以手代脚挺身倒立,杜昊被他双脚抬起,看见自己凌空倒立,还有些惊慌失措,差点松手。 昕言喊了声:“小心点!”杜昊急忙抱得更紧,他忘记了云叶能够用通脉劲拉他起来,只抱着眼前唯一能够让他依靠应对变化的东西。 昕言双手一撑,翻身而起,杜昊再次经历了天旋地转,睁眼看到的却是昕言已经带着他往地上砸落下去! 当然是他垫底的那种!昕言还‘好心’的伸手扶着他,免得他脱落下去。 云叶见状只能以通脉劲悬起两人,免得杜昊被昕言砸下去。 “多谢啦!”昕言‘感激’地朝云叶道谢。 云叶此刻笑得有些灿烂:“不用谢,等我把你丢进明州不迟。” 说着他心念一动,承举两人的气脉移动,往昕言划下的线条移过去。 冷霜见状也快步追上,在杜昊身后推了一把。 昕言低头正迎上杜昊的狡黠笑容,被箍住的双腿更加紧了几分。 然而到了昕言划下的线条那里,却不管云叶如何用力,都不能将昕言推过去了! 最后冷霜和刘渊崖也一起上来,都不能推动两人半分。 “怎么回事?”四人眼光相对,终于将这件事归结到昕言的意境之上。 但是他动用了意境能力,为何冷霜感觉不到?云叶试了一下,他们都能轻易跨过去,只有昕言被推拒在明州之外。 胜过他的条件之一就是他退进去明州,可是他根本过不去,这不是骗人吗? 昕言哈哈笑道:“几个小屁孩不老老实实比武,还想钻空子,想不到吧?”他可以用力挣脱杜昊的箍抱,但那可能会伤到杜昊,所以他没有动手,而是让他们看清现实,就算他让了双脚,这些人都不能拿他怎样。 “你耍赖皮!”刘渊崖当然不肯眼睁睁看着打败昕言的机会从自己手中溜走,他跑过去裂缝另一边,拦腰抱住昕言往明州拖去,但昕言却像是靠在一面墙壁上,没有移动半分。 冷霜站在那条裂缝之上,用剑探入裂缝之中,依然没有察觉到任何意境的痕迹。 “你是怎么做到的?”他好奇的问昕言道。 “意境用在了我身上,没有外泄,你当然感觉不到。”昕言拍拍还抱着他的杜昊,后者老实松开了手。 看在冷霜使出那一剑的份上,昕言没有对他隐瞒:“我让自己无法通过这条线,而不是线阻止我通过,明白了吗?” 冷霜对意境的认知又被拓宽,他想不到还能这样使用意境能力,“如果我的剑刺中了你,能不能发动意招?” “不能,你的意境不属于我身体的部分,接触不到我的意。”昕言否决了冷霜唯一的希望。 这武道大会是越来越打不下去了,他能用意境能力,对手全都不能使用,除非在场还有其他武者能够随时保持意招状态,但是逍遥界至今有传闻的能够做到这个层次的就只有昕言与昕竹而已。 除此之外,也只有凌先生弥漫一镇的白羽剑意,似乎对他有点威胁了。 冷霜看向了凌先生的方向,只见他看着他们打闹,悠然自在的摇着扇子,半点紧张的情绪都没有流露。 也许他有办法打过昕言,不管谁看到凌白涛的表情都会升起这个想法。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一剑斩意 明白了自己与昕言的差距,四人也就不再纠缠下去,刘渊崖更是全程挨揍,近不了昕言的身,云叶想要给他灌注力气偷袭都没有机会,昕言全身不动,他们四人都没有办法将他击败。 这还是昕言近乎戏耍的心态面对几人,要知道这四人都不简单,一般意境在他们的围攻之下都讨不了好处去。 “云叶你的大浪吞空拍得不错。”这是昕言的评价,就算是他,也不得不正视这一招融合了云州气韵的大浪吞空,若不是他如今气势压倒了云叶,还不知对掌谁退得远,云叶不需持握景华刀,也是昕言重点关注的对手,要一直以气势压住他才能安心应对剩下的人:“将来你的成就不会止步于意境。” 云叶闻言心喜,这可是昕言的评价,他虽然一直想要从昕言身上找回云宗丢掉的面子,但是说起整个逍遥界武者谁最值得他佩服,也就只有昕言,这与云天从小给他灌输昕言无敌的说法有关。 “但你是否能到耀境,我说不清楚,武道并非是独木桥,意境之后,有许多岔路,你的境界是什么,应该由你决定。” 云叶惊喜问道:“我有可能为将来的境界命名?” 昕言青玄峰那一句‘只要你们还在追寻耀境,都是我的后来者!’虽然他昏迷中没有亲耳听到,但谁不想再大庭广众之下表明自己是开拓者? 他云叶将来也是一条道路的开拓人!只要走上这条道路的人,都是他的后来者! 这句话一瞬间让他理解了昕言为什么要在青玄峰上大闹天光礼,如果他将来到了那个地步,不要说青玄峰,他敢在苍山天心顶上大闹界御皇帝接受苍圣赐予天眼之时! 昕言转头看向冷霜:“你的剑有杂念,不管谁执起剑都有要守护的东西,但是那些东西不应该阻拦你挥剑,只会帮助你出剑更快,不会成为你出剑的牵绊。” 冷霜有什么样的过往他不管,他却不想见到一柄锋利的剑蒙尘。 昕言眼光扫了一下观望的萧若佩道:“昕竹虽然不是个武者,作为局外人,看得很透彻,我见过他画下的武绝峰遗迹,听宋前辈说他曾有一句‘真正的武绝剑只有一剑’,那画卷如今还在青玄峰,你可以回去看看,相信对你的帮助很大,可惜你的根念不纯,今生只能止步意境了。” 冷霜没有回答,而是收剑朝他抱拳行礼,然后头也不回走到天屏山悬崖,朝着下山的栈道离开。 昕言没有把他当成对手,冷霜很清楚,若想找回场子,唯一正确的做法是抓紧时间精进剑术,他也不会因为昕言的断言而失去前行之心,昕言既然能走上属于自己的道路,他冷霜也能。 “怎么走了?”刘渊崖疑惑的看着渐渐在天屏山顶隐没的冷霜,他有些忐忑又急切地问道:“我呢我呢?” “你只会走武道,没有岔路,我到了什么境界,你都可以跟上,却永远不能超越我,除非出现了比我厉害的人。”昕言抱着手臂,居高临下俯视着满怀希望的刘渊崖。 别人学武想的都是得到名侠令对应的名望,只有他单纯的渴望那块令牌,对武道赤诚,说起来简单,却没有多少人能做到,这也决定了他不会走上岔路,很安稳,却也不会有多少成就。 刘渊崖满足的回头朝着萧若佩奔去:“听到没有?哥,我能当玉名侠了!” 萧若佩朝他伸出拇指,然后手臂摆弯,拇指指着的方向变成自己,表示他哥早已经是个玉名侠。 即便被看轻了,刘渊崖依然很高兴的坐下对他说道:“快让念竹妹妹出来,我要跟她说!” 最后昕言看向了杜昊,一脸慎重:“我希望你以后不要与武道为敌。” 所有人听到这句话都吃惊的看向杜昊,这看着老实乖巧,同时还能保持小孩特有的精灵的少年,将来会与武道为敌? 要不是现在天屏山顶的人都互相认识,谁都会认为昕言说出这句话别有用心,想要借诸多武道高手的刀来对付杜昊。 连杜昊自己都不明白他有什么理由要与武道为敌,他双眼迷茫看向昕言,想要问他答案。 昕言拍拍拳头道:“这个最能表达出一个人的本心,与人对话,打一架保管什么心思都明白,刚才的比试,他们三个都是点到为止,唯独你,抱着我不放,你知道如果我要挣脱,你会失去双臂吗?” 杜昊看着昕言的眼中有些忐忑,昕言知道他所想,于是柔和笑道:“你在我身上看到一些与坠星箭同根同源的东西,所以认为我与那人是同伙,有时间去一趟耀日城,你就明白了。” 杜昊点点头道:“等我学有所成,一定要看去清楚。” 昕言闻言欣慰笑道:“其实这四个人之中我最看好你,年纪轻轻就懂得先要自己本领踏实,才去探索自己不了解的地方,他的确怕有充分准备的人,你的本事,一定要能压住他的时候,才去耀日城,我相信你会把握好时机的。” 分别指点四人之后,昕言走向悬崖边:“他们快来了,我迎接一下,免得别人说我这个东道主没有礼数。” 第一个走上天屏山顶的是雷动,与众人想象之中不同的是他上来就与昕言打起了招呼,显得热情万分。 “今日登山只为一睹言兄风采,我可是下大注买了你全胜的!”旁人不清楚昕言的本事,他登山数次岂能不知道,昕言只要外放意境,他连近身都做不到。 虽然他雷动不是什么出名的入意武者,但是他也清楚远行镇大部分武者不比自己厉害多少,他拿昕言没有半点办法,表示大部分人连碰昕言的资格都没有。 昕言需要对付的人只有几个,在雷动看来,他是稳赢的,耀日城百年前杀得武道血流成河,谁知道他们是不是又要再杀一次,趁着武道大会设下埋伏,将山顶的入意武者全数留下呢? 他给昕言下了重注,既能为自己挣下一笔大钱,又可以给这无敌于武道之人留下好的印象,起码不会招来麻烦,怎么看都是稳赢的选择。 毕竟支持昕言的人没有几个,他光明正大站在昕言那边,多少也能有些优待吧? 昕言正色问道:“你打不打?” 雷动一愣,不明白他的意思,于是尝试着回答道:“我自知不是言兄对手…” 昕言一脚踢在他身上,将他踹出悬崖之外:“谁跟你称兄道弟?不打就给我滚!” 悬崖之外雷动还不明白出了什么事,见到身躯悬空,手忙脚乱的想要抓住一点东西来稳住,在惊慌失措之中坠下了悬崖。 “一个赌徒还敢上来?”昕言冷眼看着追上去救人的萧若佩,他朝下大喊一声:“冷霜,借你剑用一下!” 已经下山的冷霜听到止步,正在疑惑之时,看见刚才上去的雷动此刻从他身边坠落,一股牵连天地的意力从山顶覆压而下,他的意境被瞬间激活,不等他反应过来,手中剑已经出鞘,朝着下落的人影一剑削去! 斩意剑!昕言怎么会知道他的意境?为什么又要削去雷动的意? 冷霜追上去收剑入鞘,可惜来得迟了,雷动的意境已被斩去,萧若佩此时赶到接住了下坠的人,将他送回了栈道之上。 被救下来的雷动失魂落魄,站立不稳,要不是萧若佩脉纹支撑着,他早就瘫在脚下木板上了。 “我的意…”武者入意之后与天地相连,失去意境的一瞬间,他就明白自己的意境不在了。 他想不明白昕言为什么要这么做,有怨有仇?没有,他才是第一次直面昕言! 入意武者几乎是所有武者仰望的顶峰,昕言居然随手就削去? 他没有怀疑冷霜,只认为是昕言做到的,相同层次之中,或许有人能毁去对手意境,但不可能只要一剑,那一剑只会是昕言的手笔! 许多武者追求入意一生都不可得,他雷动有什么本事能再次接触到那个层次?曾经掌握意境失去之后感觉有多难受?雷动反正感觉不到,他连想象将来的心思都没有了! 昕言一剑就将他的将来毁得一干二净! 昕言的声音从山上传下来的:“有胆子就爬上来揍我!” 意境在身的他都被昕言随手打败,如今失去了意境,他哪里还敢留下来?忍气吞声顺着栈道走下天屏山去,武者身体底子还在,他还站得稳。 冷霜询问过萧若佩,得知山上的事情之后,看向雷动的眼中都是理所当然了。 他的态度反让萧若佩不明所以,冷霜哼了一声道:“如果他回去未必不能重回意境,很多武者在达到意境之后以为已经到了武道终点,一身修为止步不前,如果不是已经与天地连接,他们的心境连其他精进之中的武者都不如,这种人就算用四罪剑审判,也是削去意境。” 刚才跑第一登上天屏山的武者,居然要扶着山壁才能走路,这落败的速度比他登山快得多了,因此遇上后面的武者,有些人还取笑雷动,听到昕言能够削去意境之后,这些取笑的人顿时打起了退堂鼓。 更多人还笑他在为落败找借口,失去意境精神状态濒临崩溃的雷动终于爆发:“你们去,快去!我等着你们一个个下来!全都落得老子一样下场!” 看到雷动不像作假,众人终于慎重对待起他的话来。 昕言居然真能毁人意境,难怪敢迎战天下入意武者! 这莫不是耀日城展示武力的手段?他们二十年不曾出明州,需要一次无可辩驳的战绩来证明他们的武道地位? 为了此事上去做耀日城陪衬可不值得,有几个武者已经打算陪同雷动下山了。 他们来这里是以为自己已经入意,与昕言相差不多,多少有点机会拿下那天下第一的称号,可惜现在的情况已经在他们意料之外。 更多人还是先准备上去看看情况,冷霜见识过昕言本事,刚才他的意境冲刷而下,冷霜根本不能反抗,就算单凭意境他都不是昕言对手,山下何副司的准备可能不太充足,所以他也要下山。 路上登山武者分开两个方向,上山为名,下山为己。 被昕言认定今生止步意境的冷霜,下山身影孤单而又坚定。 第一百二十二章 出剑十五 冷霜下山一路上见到了不少武者,但有一个令他很在意的人没有出现。 皇玉天。 越到后面没有发现皇玉天的踪影,他走得越急,问过后面上山的武者都没有见到皇玉天之后,他走得更急了。 皇院来到了天屏山却不上去?真的只是凑热闹,吸引人的注意力好做别的事情? 冷霜是不会相信他们的目的会这么单纯,既然来到了这里,还和他炫耀了他们的计划,皇玉天那种性格肯定要闹出大动静! 他与何必正会和之后,都还有武者没有登到山顶,而此刻天屏山上风起云涌,疾风如潮,武者交锋激起的余波已经传到山下,上面的好像很快就进入了激战状态,就不知道能逼出昕言使出这种力量的人是谁了。 “皇玉天有什么动静么?”冷霜下山第一个问题就是这个。 何必正眉头一皱,似乎发觉了不对劲,夏萤在一边说道:“他没有随大伙登山,去了镇御府。” 武者的事情,去镇御府有什么用? 两人迅速赶到镇御府,问清楚皇玉天做的事情,他居然买下了天屏山,理由是要用此地作为宗门建立地址! 这事他很久之前就让其他人办好,今天是来领取地契的。 “不仅要取代陈宗,还想要抢耀日城的位置?他们想坐居八大宗门之二?” 耀日城的八大宗门之一位置其实挺尴尬,可以说是凭借着武力抢夺而来,他们对武道的事情从来不表态,武盟对他们不利的条件也绝对不认同。 整个武道还不能忽视他们的地位,明州没有其他的宗门可以替代耀日城的位置,武道几乎是捏着鼻子将代表明州的武道宗门位置给了耀日城,关键是耀日城还看不上这个位置,只在对自己有利的事情随便表示一下支持,其余的事情全部不理会! 皇院在这里建立宗门,靠着武道大会留下的痕迹,未必不能积累下与青玄宗同样丰厚的底蕴,数十年之后,取代耀日城不成问题,或许因为耀日城消极应对武盟的姿态,这个进度还会加快。 “拿了地契才上山吗?这么急着确认自己的所有权?”两人离开镇御府,虽然觉得这个理由合情合理,却依然觉得古怪,皇院未免将这件事的隐秘性做的太好了,买块地这么遮遮掩掩,肯定还有其他打算! 不过他既然上山了,那肯定是要面对昕言的,现在能担心的只应该是皇玉天本身的安危,冷霜试过昕言的境界之后,已经明白这镇上没有人能威胁到他,皇玉天就算有什么阴谋诡计,在昕言绝对的武力之下,也没有办法施展。 现在最先考虑的应该是如何保证镇里人的安全,昕言的力量是超乎所有人想象的,冷霜和何必正说明了一下,两人回到夏萤那边,开始组织起从山上回来的武者。 这些人下来也无所事事,如果参与监察司组织的保卫工作,起码还能给自己不战而退找个借口,说出去也不会太丢人,于是都答应的很爽利。 谢云词划下的线圈外,武者们随便坐在监察司早已准备好的座椅,有他们抵抗山上入意武者交锋余波,后面远行镇才不会受到过大的冲击。 在武者看来,这只不过是一次大风天之中的郊游罢了,山上的昕言能够举行武道大会,没理由他们这些人就不能聚起一些同道朋友互相交流,趁此机会在这里也来一次山下武道大会,不能逊了武者风流。 于是这些人找了意趣相投的朋友,互相探讨,谈论山上落下来的武意,企图从中找到山上武者的道。 天屏山上,在昕言踢下雷动不久之后,陆续又武者上来,山上的入意武者已经有了十多个,这是逍遥界少有的盛况,一座山峰之上承载着二十个入意武者,敢上来的还有许多不畏惧昕言能够斩去意境,也要争一争这天下第一名号的绝顶高手,一身武意蓬勃,互相之间激荡冲撞,将天屏山顶挤得风云雷动。 昕言站在山顶当中,也不朝登上山的武者示好,他歪头扫了一圈说道:“我在青玄峰上说过一些不那么容易让人接受的话,导致有些人想对耀日城出手,话已经出口,我不会否认,今日请大家来这里,便是要了结此事,昕言在此,有本事的上来揍我一顿,消了气就别找耀日城麻烦了,没本事的就回去,将你们对耀日城那点心思收起来,别整天想着搅风搅雨,安心修习武道,等有本事再来不迟。” 他的态度,一点也不像是要平息事情的模样。 他走到那条裂缝前回头面对众人:“规则很简单,你们将我打过这条线,或者打死我,我输,你们可以自己认输,也可以被我打到认输,我不希望打死你们,但有收不住手的,你们也别怪我,谁先来?还是一起上?” “你敢以一对多?”人群之中有人高声发问道。 昕言笑着点头道:“可以,全部人一起来都行,打败了我,天下第一的名头你们自己慢慢处理。” “你那天下第一可是你自己封的,武盟没有承认过。” 昕言看着说话的人道:“能打败我,武盟会给你正式确认天下第一名号,现在他们只是不敢给我一个耀日城主罢了,武道数百年,自从耀日城出现,你敢说任何一个城主不是天下第一吗?说出来,我用他的武功和你们打。” 众人哑口无言,曾经有一个,昕天圣,被凌云打败,但是事后凌云不敢取了第一的名号,余生都为昕天圣守墓,死后还要葬在昕天圣墓旁,两人并列天下第一。 之后所有耀日城主接任之前都会行走武道,将敢对耀日城蠢蠢欲动的宗门打得缩头缩脑才回明州,算起来昕言脾气在所有耀日城主之中都是挺好的了。 就在所有人都不敢第一个打头去和昕言比试的时候,凌白涛将收起的扇子放在萧若佩手上,起身越过人群道:“我先来吧。” 凌白涛?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是此次武道大会压轴与昕言对阵的人,怎么会第一个上来?凌家以白羽剑闻名于世,他身边没有带剑,怎么面对此时锋芒正盛的昕言? 凌白涛起步,脚下溅起云烟,他以腾云驾雾的姿态飘飘然走到天屏山中央,身后云雾凝而不散,走了十五步,留下了十五团云雾,云雾凝聚成形,化作一把把云剑,十五把云剑轻飘飘留在凌先生的背后,看起来好看,衬托着他的气势,更显不凡,却没有半点威慑力,山上武者都不是普通人,全都知晓这是白羽剑意,自然也不敢小看这些轻飘飘的云气剑。 “言城主说了没有时间,那我便以这十五剑与城主争出高低,也好了结耀日城与我凌家究竟谁更胜一筹的百年武道谜题。” 随时掌控意境!凌白涛竟然也掌握了这个境界!难怪敢独身一人面对昕言。 在诸多武者心中,这就是到了耀境的标志,他们轻易便得出了凌白涛与昕言相差无几的结论,自认为这是一场旗鼓相当的对决,凌白涛说了只出十五剑,也注定了这一场对决时间不会太长。 凌白涛与昕言的比试是这次武道大会之中最受人期待的一场,很多明知不是对手却依然来到这里的人,就是为了亲眼见证白羽传人和耀日城主百年后的再次对决。 这次没有三天两夜那么长,只有区区十多剑,定然凝聚了白羽剑法的精髓在其中,任何一剑都能让看见的人受益匪浅。 所以他们都赶紧散开找了合适不会受到两人直接冲击的地方坐下,萧若佩他们那边的人最多,在很多人的想法里,他也是与昕言同层次的高手,借着他的气场躲避,大可以高枕无忧。 凌先生随手一挥,身边一把云剑落在手中,两手持握剑柄随之一个简单直刺,周围武者皆是惊讶,这随便的一刺,是顶尖武者的手笔? 你要说是拿起剑不久的学童使出都有人相信! 凌先生口中朗声道:“第一剑,这是我握剑做的第一个动作,刺,学剑四十载,刺剑无数,唯此剑最真!” 他口中说得大气,加上脱俗姿态,就算简单的一刺,在这句话衬托之下,也显得不凡起来! 面对这剑的昕言却轻描淡写的举拳砸在剑上,云剑崩散,云气随风飘起,再也凝聚不成剑形。 周围一片失望的嘘声。 轻松挡下第一剑的昕言摇头道:“虽然真,却也简单。” 凌白涛不为所动,他后退两步,抓起第二把剑道:“第二剑,是我学的第一招剑法,名为流霰穿云!”这剑招并非白羽剑法,在逍遥界也不怎么出名,想必是凌家为打熬家族子弟身骨而创立的基础剑招。 凌先生手中剑化作一片光幕,真如一片月光从云层缝隙之中倾泻而下!清晰看见,却不可捉摸,也无从阻挡! 基础剑招居然能展现出这般气势!凌家果然不愧是剑道第一的武道世家么?世人都因为凌家的财富而忽略了他们的武力,这一剑让周围的武者重新认识到凌家武道世家的身份! 周围武者刚才因为凌先生第一剑有些分散的心思因为这一招而重新集中起精神,目不转睛地看向场上两人,第二剑已经不简单,接下来十三剑如果都能以这个层级递进,那很多人估计都会被第五六剑赶超境界,十剑之上的招式,全在这些入意武者的想象之外。 这样的比试才有意思! 昕言没有想以后,他只想着面对的这剑,他缓缓伸手,卷得清风绕拳,卷得风动云移,剑势也随之四零八落。 八州拳掌式,风卷霜雪,谁都会这一招。 第一百二十三章 拆剑十一 以基础招式应对基础剑法,昕言这一手接的很巧妙,流霰穿云注重的是意,风卷霜雪搅散的也是意,这个层次的剑招大多数人都能接住,但不会像昕言这般恰当,多出一分力都是浪费。 凌先生落地再后退一步,拿起第三把剑:“学会了剑招,算是正式开启了我剑道之门,第二剑名为慧剑,第三剑,便是剑法精义,利剑,剑出无非是为了伤人而已,有利足够,言城主小心。” 手中云气剑掠出一道白影,看清剑锋所在的时候,真正的剑早已经不在那里。 这是凌先生最年少轻狂时候的剑道,锋芒毕露,剑招如同疾风骤雨,凌先生从第一招的拙,第二招的缥缈两种极慢的剑势之中,瞬间换成第三剑的快速,风格变化之快,连周围看的人都没转过来,别说直接面对的昕言了。 他也来不及想办法应对这般快剑,只是条件反射的抬脚踢向凌先生。 以伤换伤,凌白涛施展出如此迅捷的剑法,自身不会留下变招的余力,于是云气剑很干脆的在昕言勉强遮挡的手臂上划开一道口子,他自己也被昕言踢中,翻身落在了余下云气剑之后。 凌先生没有停歇,俯身握住第四把云气剑:“武者勇胆,临死不惧,第四勇剑!” 昕言手臂上的伤口还没来得及渗出鲜血便闭合了,武者经过锻炼,熟练的掌控身躯内外,外凝皮肉,内视脏腑,但是能锻炼到昕言这个地步,几乎受伤同时强行闭合伤口的人,不会太多。 外伤几乎是不能对入意武者带来不便的,闭合伤口之后,在天地之力的滋养下,只需要数次呼吸时间,伤口便会痊愈,凌白涛吃了昕言一脚,虽然那只是仓促应对之法,只求奏效,不求伤敌,但是昕言的劲力依旧踢进了凌白涛身上,在中脚的腰侧凝滞不散,气血行经伤处便有隐疼。 凌先生却没有着急以内气冲刷掉那股内劲,毅然选择再次进攻,勇剑注重的便是一往无前的气势,此刻若还想着其他就不叫勇剑了。 两边都没有占到便宜,这才是三招,已经出现了伤损,凌白涛与昕言的争斗根本不是切磋武道,而是生死决斗! 观战的武者才明白了两人的心态,没有人再敢以看热闹的心思看待这一场对决,逍遥界武者待在安逸的环境之中,很少有人拿出性命与人相搏的,尤其是无怨无仇的两人之间,凌白涛与昕言显然不是仇人,两人相斗的激烈程度却像是有生死大仇一样! 三剑就已经见了血! 两人互相撞击,天屏山顶地动山摇,碎石从他们相撞之处崩飞,带出连绵不绝的石头破空尖利啸声,掠遍天屏山顶,周围武者都是高手,依旧有人躲闪不及被碎石打中。 山顶没有尘土落积,只有风化山石留下的碎砾藏在岩石缝隙之中,被两人相撞带起的冲击里面飚起如尘,弥漫山顶。 砂砾的比尘土重得多,没有飘荡起来,很快便落下,山顶上凌白涛和昕言再次相撞,整座山峰剧烈抖动,落地不久的碎石又被地面弹起,一地连绵不绝的噼里啪啦作响,比起天光礼时候燃放鞭炮的声音更加密集,声声入耳,打得人耳膜生疼。 四剑,碎石落定之后,场中两人都没有了刚才形象,昕言不再是豪气冲天,凌白涛也没能保持俊逸潇洒,因为劲力通达发根,捆缚头发的绑带早已崩断,两人都是披头散发,衣衫不整。 昕言一把撕下被凌白涛剑气割得处处破裂的衣衫,露出里面贴身短打,一身筋肉绷实,却没有过份隆起,全身都是很轻微的缓和起伏,却无处不显示着身躯里面磅礴的力量。 凌白涛拿起第五把云气剑,语气之中气势更加高扬:“第五剑,是我知晓为何学剑之后自创的一剑,取名为明,和明州之名相同。” 昕言握拳,胸口提气鼓起:“但请示剑!” 凌白涛年轻时候并不是个合格的武者,做事散漫,在成为凌家祖祠守卫时候,与白羽剑有了比较多的接触,也就是在那时候,他知道了凌家应该守卫的是什么。 不是富可敌国的财富,不是连界御皇帝都要防备的权势,而是武者的气节。 这一剑是继承了凌云百年之后留给凌家的传承,出剑之人是凌白涛,也是凌云,是白羽剑法,也是张直,同时还是冒死护卫张照玉的武者。 在周围武者不可置信的眼光之中,五片散发出炽热白芒的羽毛飘悬在凌先生剑锋上,随着他的剑势,光芒愈发炽烈,刺目生疼! 第五剑果然已经超出了在场大部分武者的层次!接下来还有十剑,这一战时间虽短,也如流星闪耀! 剑锋在前,剑芒化作的白羽紧随其后,挟着白羽烈势直冲昕言。 昕言也毫不示弱,凌家的剑法够烈,耀日城又岂会输半分? 武道始终都是在耀日城主脚下!就算此剑聚起了武道精气,还是在耀日城之下。 昕言跃起,凌空踩落,凌白涛举剑上扬,白羽留下光影,卷成尖锥刺向空中落下的人。 平常看起来轻飘飘的羽毛,拂在人身上都觉得轻痒,此刻居然能让看见的人感觉到凌厉,不知直面又是怎样的锐芒。昕言依然不慌不忙,每一任耀日城主是都是耀日城身骨,他们面对旧天道都不曾屈服,区区武道… 一脚踏碎! 白羽剑势寸寸崩裂,尚未击中,凌白涛手中云气剑已经禁不住溃散。 然而白羽剑注重的不是存在于世的剑身,而是冥冥之中无法看见的剑意。 凌白涛保持着持剑姿势,蹬脚升起,与昕言针锋相对。 纵使没有了剑身,当云气剑意存留之处刺中昕言时候,依旧刺破了他的脚掌,一道豁口从他脚背透出,将他脚底刺了个通透! 凌先生也被昕言一脚踩下,砸落地面,落地之处岩石龟裂,在他身下陷落。 被昕言踏碎的白羽没有消散,所有碎片瞬间化成白芒细剑,无数的细剑带着白羽烈势对着昕言发动攻势,脚上受伤的昕言刚刚落地,便被无数剑芒淹没! 剑芒穿透他的身躯,却被他浑身筋肉包裹在体内,浑身鼓劲,以肉身将剑意硬生生夹灭! 又是两败俱伤!而且伤势不小! 诸位武者都为这一战的惨烈而惊心,同时也暗自心喜,两人旗鼓相当,昕言就算能打赢凌先生,最后也不会留下太多余力,到时候天下第一的名号,还不是轻轻松松就能取下? 凌白涛半跪而起,嘴角溢血也不管不顾,伸手向后一招,第六把云气剑落在手中。 还没有打算收手,萧若佩已经看不下去,在青松镇二十年,看见的先生都是飘然出尘,就算是打理失剑居旁边菜园时候都是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哪里见过先生如此狼狈?刚才昕言那一脚可是踩着他脸将他踏落地的啊! 就在他打算上去拉架的时候,凌白涛又开口:“此剑是我在与传剑先祖辩论时候所悟,自此我知道了本命,所以名命剑!” 居然用命为名!萧若佩听到先生的话,站起的身躯缓缓坐下,凌先生已经表明他剑道便是他的性命,做学生的难道要阻拦先生求道之心? 没能帮上先生已经是愧为学生了。 昕言还在与体内的剑芒抗争,凌白涛已经凌空一剑杀到。 这一剑聚集了他全身精气,连性命也附在其上,除非凑效,否则就算杀掉凌白涛,这剑依然会刺中敌人! 面对此景,刚才想捡便宜的武者纷纷心生羞愧,他们的向武之心尚未泯灭,只不过是被外界声色污染,如今被凌白涛一剑刮开蒙在其上的尘埃,回归本心。 不敢再生贪念,有几个沉溺于尘俗之中太深的人都觉得自己站在这山顶上玷污了武道,这一剑让他们想逃离此地,无颜自称武者。 没有刚才明剑那般耀目,命剑刺中的,已经是人心,不是杀人,而是动心。 昕言也为之所动,清除了留在身上的剑意,脚下伤口实在太大,一时半会没能处理干净,此时他右脚不好发力,闪躲绝对吃亏,所以他没有躲,选择了对着凌白涛就是一拳。 直到此时,他都没有动用意境能力,也没有引地脉之力,虽然很多明裔在明州之外无法连接地脉,昕言应该不在此例,作为入意武者,他对自己身体掌控远超萧若佩,萧若佩能探寻到明州之外的地脉,昕言应该也可以,但是不管是现在,还是在青玄山上,他都没有这么做过,只是与冷霜等人热身的时候稍微借用了一次。 既然是武者,不借用外力尚可理解,为何连意境能力都不用? 云气剑穿胸而过,凌白涛也被昕言一拳打飞,离开了主人之后,云剑消散,昕言身上伤口再次闭合,这次流出的鲜血已经染红了他的衣衫。 凌白涛受到重击,血洒长空,份量比起昕言流出的只多不少。 外人看来是旗鼓相当,但是昕言留在凌白涛身上的大部分是内伤,他自己身上的伤口多半能以武者的身体素质压制一会,加上他还在木灵源内待了有些时日,身上天光留存,这些伤口很快就好。 相反凌白涛就算有同样的天光,都要细心调理一番才能恢复状态,何况他身上并没有,算是吃了小亏。 被打飞经过云气剑群上,他伸手,一柄云剑受他召唤,飞离剑群落在手上。 凌白涛没有落地,倒翻身形,如雄鹰扇翼,变换方向又冲向了昕言。 当他略过云气剑群时候,两柄云剑紧随他身后,迅速追上,凌白涛倒翻身形,踢出最后的那把,陡然加速,那把剑瞬间超过了其余两剑,当先而至。 三剑齐出! 凌白涛扔出手中剑,那剑刺中刚才踢出的剑,两剑合二为一,他则接过最后一把,紧随双剑之后。 漫天云气受他牵引,在空中聚成巨剑朝着昕言砸落! 昕言身上伤口已无大碍,他摆开架势,稳如磐石,眼见又是硬碰,这可是三剑合一!刚才一剑都能刺他个窟窿,三剑还不让他殒命当场? 他居然硬接? 然而令人吃惊的是,这三剑动静挺大,带来成果却不如刚才那剑,昕言以身相撞,地上气剑破碎,天空云剑崩散,而昕言毫发无损。 崩散的气势在凌白涛手中剑上再次聚集,他最后一剑将昕言打出天屏山外。 这剑并不利,而是势大。 云气剑在手中消散,凌白涛也借此机会稍得歇息。 吐出胸中浊气,周围云气也随他一口气散尽,云消雾散之中,凌白涛临崖而立,风动衣衫,似乎下一刻就要翩然飞腾,就算面目全非,他身上的绝世风采不减半分。 昕言不知何处借力,凌空不动,如果冷霜在此,绝对会想起皇玉天对昕言意境的解释。 只要他认为能在空中站立,那便可以,连天也为之更改规则。 内气通畅之后,凌白涛的声音又响亮起来:“三剑名为藏剑,孕剑,生剑,是我在青松镇所悟,没了少年的锋芒,让城主见笑了。” 就是这毫无锋芒的三剑,逼出了昕言的意境! 他不用不行,藏剑之锋,孕剑之利,最后生剑三力合一,如果不是用意将自身封闭,定然全身被剑意渗透,任由凌白涛宰杀。 就算如此,他还是被剑上单纯的力道打飞出天屏山外,凌白涛没有对着明州那边打,否则他也撞上了自己定下的界线,追上来的凌白涛会毫不留情的将剩下六剑尽数倾泻到他身上,此刻被打飞倒是让他有了生机。 这才是属于成熟的剑意,当年的锋芒被藏在鞘中,没有凶险外露,力道却入骨三分,抓住对手漏洞便是全力以赴,一点退路都不给对手余留,让对手再无反抗之力。 昕言抱拳道:“领教高招,此生有幸。” 空中的身躯一步一步走下,凌白涛也退回了云剑边上。 此时云气剑已经少了大半,只留下六剑。 他取出第十剑说道:“这十剑,既然已生剑心,便入妙境,所以此剑名妙,这剑是我毕生精妙剑招聚集,一剑万法。” 这次没有之前的直来直往,凌白涛身形变幻,天屏山上留下无数个身影,身影消淡之后,余留的剑意却不曾散去,剑势在慢慢沉淀积累,覆压满山。 昕言无法阻拦凌白涛布下剑势,他的身影飘忽,不可捉摸,走位的绝妙,似乎是天地本心,这剑招本身存乎天地,阻拦也不能阻止它们的出现。 终于凌白涛停了下来,他静静的握剑站在昕言前方,犹如生根老松,头上大片剑势是松针,随他身躯摇摆。 剑如松,凌白涛五年前领悟的剑道。 昕言见过这阵势,还卖掉过画着妙剑的画卷,想起这事他的脸上有些挂不住。 凌白涛脸上似笑非笑,他已经从萧若佩口中知道此事经过:“请城主试试这价值五百银钱的剑法。” 当时昕言卖了五百钱,知道这个价格的他甚至生出了将自己武学领悟画下来卖钱的想法,可惜他没有绘画本事,这才无奈作罢。 凌白涛身动,松摇,松针落,剑落! 天屏山上被剑势锁定,没有一处能躲闪的地方! 昕言左支右绌,他没有想过当时囊中羞涩随性而行的事情,会给他埋下这种隐患,早知道他一定先将那画看清楚记熟透才拿去卖掉! 剑势随处而来,昕言左拍又挡,这些剑势还不尽相同,全在凌白涛的控制之中,他想哪剑先落便是那剑,昕言却要费心费力的看清剑势之后才能做出应对,相当的被动。 又被凌白涛一句话坏了心境,挡了许多剑才想起断根的想法。 这些剑势的根当然是凌白涛了,昕言不顾往身上落下的剑势,朝他所在的方向急掠而来。 凌白涛一动,全数松针落下,将昕言前路退路全数封死,手中云剑朝着无路可逃的昕言一剑斩去。 众人都有些期待,这才第十剑,莫非就要分出胜负了? 以他们的见识,这一剑绝对躲不过,昕言却超出他们见识之外。 他举手一划,凌先生与他之间,顿时裂开一道巨大裂缝,将两人隔离开来。 一直昕言都没有表现出能将内劲外放的模样,耀日城的内功作用于武者本身,不擅长御气对敌,这几乎成了武者共识,然而昕言这一划,给了他们无情的一巴掌。 随手而为,便能让岩石为之开裂,这是不擅长御气?这是不屑用来对付平常人! 山上入意武者这才发觉他们在昕言眼中,恐怕与普通人相差无几。 刚才觉得能趁昕言疲弱之时抢夺天下第一名号的武者此刻不敢再起异心,这一掌拍在身上,岂不是一分为二? 要名声也要先考虑性命才是啊。 昕言趁着这一划分开与凌白涛的距离,因为距离出现了误差,落下的剑势也有了偏斜,他借这一瞬间的空当,跃出剑势之外,居高临下。 四处飞舞的剑势融汇在凌白涛身上,他丢开手里指挥剑势的云气剑,取出第十一把,仰头直视昕言道:“众妙归心,十一剑名为心剑。” 两人在场中静立,天屏山上悄无声息。 山风吹过,落针可闻。 两人就这么一上一下呆呆对望站立,没有动静,甚至没有声息,胸口不见起伏,气息没有进出,如果不是刚才还生龙活虎,谁都会把他们当成死人。 “心境交锋。”谢云词是与萧若佩等人一起上来的,经过了昨天和早上的熟悉,他也算跟众人有了一定的交情,在场之人,他的境界最接近决斗的两人,但也只是与众人相比,实际差距只有他明白:“云泥之别,我远远不如。” 武道能精进的高度还有这么多,此行不虚!这是他现在的想法,以前以为意境巅峰,如今才知晓意境不过是跳出了井口,方脱桎梏,远没有到展翅飞翔的境界,这两人才是真正张开了翅膀,随风扶摇直上。 两人交锋到激烈之处,一丝威势外泄,无声无息,在山上的武者却寒毛倒竖,像是一道炸雷在头上响了一般,然而这道雷声只在他们心中,外人不闻。 第一百二十四章 武铸天光 第十一把云气剑溃散,昕言落地,看他的模样,已经不能保持入意状态,像是随性掉落下来一样,虽然在武者对身体绝佳的协调力之下没有出什么丑,但也没能保持住高手风姿。 凌白涛倒是没有看出什么颓色来,他一手掠过剩余的四剑,云气剑在他拂动下摇摆,握住最右边的那把,却没能拔出来。 “哈…哈…”昕言笑得有些有气无力:“拔不出意剑啦?你心神损耗也不小吧?” 凌白涛凝神静气,云气剑带着出鞘的风吟,在所有人眼中画出一道白芒,被他平举在手,那剑竟然脱去了云气外形,转成金铁之色,宛如实质。 “十二剑,心剑妙境,眼见真法,方证真我,名为真剑。”剑势再次变回缓慢,凌白涛挥剑,身形不动,却瞬间出现在了昕言身旁。 昕言侧身闪避,凌白涛剑势不停,挥剑划开空处,在空气之中画出一道可见的涟漪。 退开的昕言身上鲜血喷涌,这一剑在他身上划开一道口子,深可见骨。 不管昕言还是观看的武者,都亲眼所见那剑落在空处,剑身根本没有接触到他,伤口从何而来? 这是天屏山武道大会开始,昕言所受最重的伤。 伤口闭合的速度已经缓慢了不少,很多人都看清了他的伤势,流出的鲜血,也足够让一个入意武者无法保持巅峰状态。 可以说胜负已定。 还有三剑,连天下第一的昕言都撑不过凌家十五剑!世上还有谁能接下剩余的三剑? 凌家世袭的白羽玉侠令,自凌云之后,第一次让逍遥界武者知道名副其实! 凌白涛散去手中剑:“既然是真剑,斩的就是真人,你躲不开。” 昕言捂着伤口,嘴角咧开:“你又几时躲开过我的攻击?” 凌先生身形跌退,昕言几次击中他,灌注进他体内的力道尽数爆发,他踉跄几步,握住身后云气剑才得以站稳。 昕言想笑,可又怕扯到伤口,他呲牙道:“你没有多余的力气发动剩下的三招了吧?” 天光在他的身上发生了作用,损失的气血被补足,伤口也正迅速愈合,昕言脸上很快恢复血色,扭了扭拳头道:“既然如此,认输吧,来日得空,再领教你后面三剑。” 凌白涛放开支撑自己的云气剑,盘坐在地。 “休息好了吗?”他抬头问道。 “还有力气?”昕言也有些诧异的望向凌白涛,作为一个二十年没有动武的人来说,这般顽强可不多见。 他可是在耀日城无时无刻与土血灵战斗,一声气血沸腾,就算没有天光,依然能很快搬运血气补充,刚才那点伤,除非再次遭遇同等程度的打击,否则对他来说问题不大。 他与土血灵的战斗几次面临死亡,比这危险的情况见得多了。 凌白涛可没有这种经验,却有如此旺盛的斗志,昕言都开始欣赏起他来了。 凌白涛摇头道:“我没有力气了,但是接下来的三剑,不用我动手。” 背后云气剑飞出,凌先生与所有人一起看着在他身边欢腾绕动的云气剑,脸上莫名的有种看待后辈的慈爱。 在这把剑上,居然有了情绪!这把剑有意识! “十三剑,剑已生灵,名灵剑。”随着凌白涛的眼色瞟向对面,那柄云气剑怒气冲冲杀向昕言,似乎在质问是不是他打伤了凌白涛,他要替主人讨回公道一般。 昕言轻轻松松一指弹开这如同小孩子使出的剑招,和他面对刘渊崖时候一样简单随意。 就算生了灵智,终究还是没有经历过修炼,只能是代表了凌白涛的境界到了骇人听闻的点化灵智的境界,却不能代表他点化的灵智能够达到他同样的高度。 被弹开的灵剑转了一个弯,又刺向昕言。 “真麻烦。”昕言欣赏的仅是凌白涛的剑道,不在意这一把才生出灵智的剑,见他纠缠不休,昕言也不打算过多浪费精力,那边还有两剑等着,他可不敢大意。 一把捉住刺来的灵剑,用力一捏,灵剑断成两截,却没有消散,而是化成两把从他身边划过。 清脆的剑啸之中,昕言身上多了两道伤口,灵剑转了一个弯再次飞来。 昕言大怒:“看我一拳打碎你们!”碎成片不信还能保持剑形,昕言这一拳用上了透劲,一般武者都支撑不住,莫说是两把云气聚成的剑。 当先的带柄剑身拦住拳头,被一拳打弯,剑尖却借着半截剑身的阻拦,灵活绕过拳头,拖曳着流光自下而上刺往昕言眉心。 昕言头皮发麻,两指几乎是瞬间在飞剑临面之前夹住了剑尖。 被制住的剑尖剧烈抖动,却逃不开束缚。 剑柄在昕言全力一拳下震得粉碎,剑尖又被控制,这一剑没有给他造成多大的伤害,带给他的震撼却无以伦比。 山上武者惊叹得说不出话,剑生灵智?别说见到,想都想不到吧! 凌白涛在天屏山上一战,随便就给武道翻过了数页,进程瞬间被推动了几个大步,让人目不暇接。 在此之前,意境是大部分武者心中的终点,在此之后,逍遥界武者只有入意才有可能见到一丝武道真意,只能算是初步踏入武道罢了。 凌先生散去被昕言控制的灵剑:“灵剑是在我孙女出生时候领悟的剑法,会与武音一同成长,现在她的确不是你对手。” 是对手才奇怪啊!场中武者谁不知道凌白涛孙女才三个月大,学习三个月能让昕言感觉到危险已经很了不起了。 灵剑有自主学习意识,没人知晓他成长下去会有什么样的威势。这一剑现在不可怕,将来才可怕。 倒数第二把剑升起来,凌先生微微笑道:“这一剑是我寄在武道的期望,针对的不是你,还想与你一同完成,所以称为武剑。” 昕言扫了一圈山上的武者,摇头道:“到现在你还要为他们浪费一剑?” 凌白涛随意摆开了姿势,不再保持着端坐的姿态,他以手朝后撑地笑道:“如果不是考虑到你不配合,这一剑我是打算最后出的,武道武道,可是以武证道啊,不是什么人能左右的,这一条还没有终点的路,我不想就那么区区几人走下去。” “你配合我出武剑,我就展示最后一剑,你不配合,武道也没啥将来,我便留着这一剑带进棺材里都不让你看到。” “我来配合吧。”明州的地界之内,一道清朗之声传来。 居然有人敢插手两人决斗?逍遥界还有谁能有这个资格? 远处一道人影踏空而至,转眼便到了天屏山上,他落在了昕言划下的线后面:“凌前辈,请先展示最后一剑,之后我配合你出武剑,比起他这个过时的耀日城主,想必我更能代表当今武道。” 来人一身黑衣,眉目之中的轻佻却掩盖不住他凛然气度,面对两位巅峰武者,没有一点惧色,带来的气势,甚至与两人不相上下,隐隐间还盖住了两人。 那是属于武道将来的希望之气,便是凌白涛与昕言一起,都不如他。 “昕竹!”云叶叫出了来人姓名,他视为终生对手的人,定下目标在二十五岁前必须打败的人。 此刻见到真人,他那一点妄想立刻被掐灭,二十岁出头,居然敢与昕言凌白涛争锋!世上能骂昕言一句“过时”,除了昕竹没有别人了。 比不上凌白涛昕言就算了,很多武者就将自己摆在两位之下,就算对凌家财势有些嫉妒之心,对耀日城主的武力有些记恨,所以才在心中贬低两者,在山上见识了他们的风采,许多人已经将这些私心抛却,但是连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都比不过,这才是令人沮丧的地方。 武道什么时候兴盛到这种地步?所有人都原地踏步的同时,这两家人究竟在做什么事? 山上武者大部分入意,以为是摸到了武道巅峰,甚至站在其上,今日所见,原来自己竟是被人踩在脚下,踩着他们的人,是一个年纪比他们小一辈的人。 从今往后,怕没有一个入意武者敢人前自傲了。 昕言见他,脸上愠怒:“你来做什么?还不回去看好耀日城,这边我一个人就能解决!” ‘昕竹’反看问他:“你不回去给我姐跪足七天再滚进去洞里出来做什么?莫不是觉得我还没有追上你?” 两人之间火气十足,看着打起来的可能性比凌白涛这边更大,还以为他过来是要给昕言撑场子,一个昕言就够厉害了,再来一个耀日城主,这山上武者加起来都怕不够他们打,见他对昕言的态度,众人才安心下来,两人没打起来就算好了,联手是不可能的。 耀日城新老城主之间不和,这可是一个重要消息,如果不是刚才的大场面,这事能让山上武者重点议论。 “若佩,过来给我补充些力气,站不起来了。”凌先生伸手朝后面招了一下,萧若佩闻言走到他身边,将凌先生扶起来,空气中肉眼难见的天光被他聚起通过扶着先生的手臂传到凌先生身上,他的脸色恢复了往日光彩。 两相对比,虽然耀日城那边看起来武力高出不少,但是根本没有和气,他们内部都互相竞争,不是能齐心协力的样子。曾经被武道取笑的地方,如今反而成为武道的安心理由,不得不说极为讽刺。 如果耀日城两位屹立于武道之巅的城主能够齐头并进,当今世上还真没人能够阻止他们。 萧若佩治好了凌先生的伤势,又走向昕言。 他见到萧若佩过来,伸手拦住道:“我身上还有些,不用你帮忙,一边看着我怎么接下他最后一剑吧。” 萧若佩不理会他,跟莫青城打了一声招呼便退回了原地,那里还需要他稳固界脉才能防止被两人交战泄露的劲气波及。 凌白涛放下武剑,拔出最后一把剑,中气十足说道:“言城主说我走错了路,那我便让你看看我路上见到的东西,这一剑,名为天剑!” 他两手捧起云气剑,昂首朝天:“请出剑!” 既然是他出剑,为何却还要请?众人顺着他视线望向苍穹,天空之中,一柄巨剑朝着天屏山顶落下。 势不可挡!那剑的巨大,已经超过了天屏山顶!周围云气被巨剑挤压排开,巨剑下坠推开空气发出震耳的轰鸣,犹如天塌! 巨大的剑身冒出火光,变得通红,还没有落下,已经压得山上众人无法呼吸。 这一剑,虽然剑尖指着昕言,但是眼前的状况看起来,没有一人能够逃过出攻击范围! 昕言哈哈大笑:“所以我才说你走错了啊!天剑,还不是借苍圣之力!” 他迎剑而上,意气风发,举拳朝天,对着下坠的巨大剑身冲了过去,即使在剑下的他细如蚊蚁。 凌先生举剑指天,用力挥下,巨剑下落速度更快几分,昕言轰然撞上。 曾经他被萧若佩御天光巨剑击败,如今会败在凌白涛同样的剑式之下吗? 眼看着大难临头,这些武者却没有想着逃命,而是紧张的望着空中撞击的结果。 巨剑爆开,炸成一团火光,剑意伴随着巨大响声漫天铺散,空中像是裂开了一道巨大的缺口,缺口中展示的是赤焰焚天的末日,之外却是一片晴朗。 天剑碎裂,赤焰失去了后继之力,消散在空中,天空恢复了白净,湛蓝一片,似乎方才破天一剑只是幻觉。 昕言身形无力飘落,他身上衣服已经破破烂烂,还有被热气灼烧的痕迹。 没有做出任何动作,是已经昏厥失去意识,还是被刚才那一剑击杀当场? 换成旁人,挨上凌白涛天剑一击大半是连渣都不会剩下,接剑的人是昕言,却没人敢断定结局。 即将落地的昕言忽然停下了下坠之势,他的身躯在空中摆直,傲然立起。 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完好的肉,但他睁开眼睛的一刹那,磅礴的武意爆发,惊起狂风,吹伏八方! 昕言仰天长啸,头发飞扬:“能奈我何!” 狂傲得不可一世! “武道锻炼自身,何须借助外力!”他直视凌白涛,一步步从空中走下来:“你的方向错了,如今你没有了前进的可能,而我还能进步,下一次你不是我对手了。” 这句话山上所有武者都听得愣了,凌白涛展现出这般威势,在昕言眼中居然是错误的方向?这人究竟想要触及到哪个境界,他看到多远的目标? 这便是昕言不喜欢通脉的理由,意境能力在他看来,是锻炼自己到一定程度获得天地认可的标志,仅仅是个象征,不是他本身的力量,他不需要这份认可! 武者的天地只有自己的身躯,身躯不被天地限制住! “你脑子都练成了肉,还有哪里没练到?别想进步了。”‘昕竹’走过来轻轻一推,刚才爆发气势看着满脸凶相的昕言,被他一掌推倒在地。 云天不在这里,如果他见到昕言也有被人打到力竭站都站不稳的时候,一定会笑到脱力躺在地上。 但谁也不敢说昕言败了,他最后一击可以留给凌白涛,但他选择了与天剑硬撞,是觉得凌白涛太弱,不够资格承受他全力一击,加上有莫青城在,他后顾无忧,所以才以身试剑。 ‘昕竹’指着唯一剩下的武剑:“凌前辈,我要借剑铸造武灵天光。” 出山两次,都是向外借剑,莫青城也不知怎么自己与剑这般有缘,上次追着昕言到青玄山,刚好遇上苏流穗带着天光剑下山,而补地计划恰好少了天光剑。 这次是听到昕言武道大会的消息赶来,刚好遇上凌白涛十四武剑,武灵天光又恰巧需要,这些都是冥冥注定一样,推动他找到这些对他有帮助的剑之人又是谁? 世上不存在巧合,饱受旧天道之苦的耀日城主更不信巧合,莫青城也不得不考虑是否有人推动他完成某些事。 这件事情张照玉也已经意料到,不然不会留下让他铸造武灵天光的指示。 凌白涛似乎想起了什么,他轻轻一笑,将指挥天剑的云气剑往武剑上一插,两人交战时候留下的印记和余势全都往武剑之中拥聚,招式余留的痕迹全部被武剑吸收。 “这一剑是前面十四剑意境和余留的势力聚集的一剑,包括他自己的力道,我接不住他最后一拳,他也接不住我最后一剑,此战便算我和言城主平手吧。” “凌前辈说笑了,为了这种小事,出武剑太过浪费了,我耀日城宁愿面对天下武道讨伐,也要留下此剑。” “照玉曾有书信寄到凌家,说了武灵天光之事,若耀日城提出的时候,我凌家会尽力相助,这剑本就归你。”武剑已经将山上所有武道痕迹收取,凌白涛把剑双手递给莫青城:“武灵天光照耀逍遥界之日,我会拜访耀日城。” 莫青城收剑笑道:“武灵天光,是武道至今所有武者向天地证道,是整个武道的入意,耀日城不敢,也不能只请凌家。” 他转身持剑面对山上入意武者笑道:“今年天光,请诸位到耀日城观礼。” 明年不该是由火灵天光主导天光礼吗? 山上武者听闻这事,不由得目瞪口呆,耀日城究竟在做什么事情?出一个肉身抗天剑的昕言还不够,还要一个以武铸天光的昕竹! 第一百二十五章 气聚八州 ‘昕竹’带着昕言离开了天屏山顶中央,昕言已经昏厥,本来他是要走向明州那边的,但是经过了昕言划下的线之时,还是被卡住了,‘昕竹’骂了一句“麻烦!”,提着他走到了萧若佩所在的地方坐了下来。 即便是昏迷,昕言还保持着不归明州的执念。 看来是不能通过打败昕言来获得天下第一之名了,没有人敢上去阻拦莫青城将昕言安全带离比试的地方,因为武剑煌煌之气,在场武者不敢说自己可以拿起来,他却顺手拎起,像是提着一柄普通的剑。 要知道那一剑上可是聚集了今天天屏山上两者交战余留的武意,持剑者如果压制不住让其中意力爆发出来,整座天屏山顶都承受不住。 他走到人群面前看了一眼云叶,然后笑道:“等你来耀日城做客。” 云叶听到他的话愣住了,无缘无故,为何‘昕竹’要单独邀请他? 江无浪上前接过昕言,莫青城见到了他,问了坠星箭的情况,了解了之后,他思考了一会便说道:“你身上的坠星箭势,可能是那位想要的东西,可能他会利用你打破血灵密洞的封印,在武灵天光亮起镇压神女峰之前,先不要回耀日城。”说着他取出了一把黑鞘狭刀抛给江无浪:“刚好有事要你去做,洛叔的刀血筋,你带着去太学院柴房,那老人是洛叔的师父,你替洛叔照顾一段时间。” 江无浪在耀日城长大,他不知道父母是谁,所以把这一批看着他长大的长辈都当成了亲人,极为敬重,洛月轩的师父,便是他爷爷一辈,照顾是本分,听说自己的坠星箭势可能给耀日城带来麻烦,更是不敢回去了。 云叶挤上去悄悄打量了莫青城许久,拧着眉头思索,这‘昕竹’眉宇间的神态与他极为相似,伯父云龙进入明州之时,因为成家比较早,三十一岁便有了一女,女儿云青儿都十四五岁了,云天曾经跟他说过他有个姐姐在耀日城。 路上江无浪没有跟他说过莫青城的事,但他也猜到这一任耀日城主有些秘密,天屏山上昕言又把萧若佩叫做‘昕竹’。 这些线索结合起来冷静整理之后,云叶双眼不由睁大,这人难道是他大伯云龙的儿子?刚才他对自己的确有特殊对待,那句话是故意对他说的。 虽然有了一定的证据,但是云叶还不敢肯定,让一个外人当城主,耀日城是否太过大胆? 就算眼前的‘昕竹’真是他大伯的儿子,如今是绝不到二十岁的,因为在进入明州之前,云龙并没有儿子。 二十岁不到敢面对两位站在武道巅峰的武者? 如果眼前的人是云龙的儿子,又当上了耀日城主,还有现在的境界,那便说明耀日城并非只有昕姓才能到达武道巅峰,外姓也能,耀日城一定掌握着特殊的武道修行方法! 暂时他和‘昕竹’不熟悉,江无浪嘴巴又紧,没有办法问不出来,唯一的突破口就是被昕言称作‘昕竹’的萧若佩了。 就在他打算询问的时候,‘昕竹’放下昕言之后回到了天屏山中央,站立不动,意图很明显,是要代替昕言继续比试。 他的态度是完全站在耀日城那边的,这也表示了云龙彻底投向了耀日城。 他是被昕言抢进明州,如今却心甘情愿为耀日城卖命? 云龙二十年不出明州本来就是件奇怪的事情,彻底倒向了耀日城,那就更加奇怪了。 还有‘昕竹’来到时候就说过要昕言跪在姐姐墓前,他的姐姐说的是伯父的女儿,也就是云叶没有见过面的姐姐云青儿。 姐姐死了?昕言做过对不起她的事情? 一时间太多的念头涌起,却也越发的验证了他的猜测,‘昕竹’便是云龙的儿子! 真正的昕竹是在青松镇长大,与凌白涛成为了师生的萧若佩! 这关系…有点乱,凌家怎么看都是与耀日城互相竞争的关系,白羽传人居然收了昕姓后人作为学生?凌白涛知道吗? 也难怪自己当初看见萧若佩就想要上去比试一番了,昕氏一脉可算是与他云家有仇啊! 云天应该知道现在的昕竹是云叶堂兄的事,每当问起云龙被昕言带走的时间之后事情时候,父亲总是避而不谈,很大的原因可能就是在这里。 想到‘昕竹’让他去耀日城,云叶认真的考虑了一下,看来有时间真的要去一趟才知道真相了,回头看看昏迷之中的昕言,云叶眉头皱起:“姐姐如果真的出事了,我绝不会放过你。” 场上却一时之间没人敢上前,凌白涛展示十五剑之后,他们的境界已经黯然失色,没有人敢再显露本事。 再说对面的是能与两人相比肩的昕竹,就算他看着年轻,也不多人敢怀疑他的实力。 耀日城主哪一代不是后浪盖前浪?二十年前的昕言年轻不年轻?一样单人打赢云门双子,昕竹还能差了? 众人看向凌白涛,他已经打过一场,并且出现了后继无力的情况,年纪也上来了,再让他上去不妥当,但他的学生萧若佩却是最适合的人选,有在青玄峰打赢昕言的战绩,有剑御天光的实力,还有凌白涛的指点,年纪也与昕竹相当,让他压住昕竹的风头,再合适不过。 武灵天光可以出现,为什么非要出现在明州?逍遥界八州五道天光,出现第六道,怎么也轮不到耀日城,但是没人打赢昕竹之前,这个条件谁也不敢提出来。 萧若佩知道莫青城要武灵天光做什么,所以他不可能上去,再说他的武技的确没有什么好展示的,只一套八州拳掌式,打给谁看呢?在场都是武道大家,上去非给先生丢人? 莫青城却好笑的随着所有人的眼光看过来,他伸出手道:“剑御天光萧若佩,不敢应战吗?” 没看出来这人还有凑热闹的心思,看清楚周围都是什么人! 凌先生笑着拍了拍他背后:“去,先生没有什么面子不能丢的,你只能丢你自己的脸。” 萧若佩只得站起身来站到莫青城对面。 “他们两人刚才比的是武道高度,现在武剑已经收进去了,的确高可通天,这是引下武灵天光的关键,但是之后还要有能承载天光的地基。”莫青城将武剑插在旁边,“你就是地基。” 萧若佩望向他,眼中是不解之色,他可对武道兴趣不大,让他的武意来当天光之基础是否合适? 莫青城看向后面的武者:“世上入意的武者有数十个,在武灵天光的指引下,会出现数百个,成千上万个,可能以后只要练武之人都能入意。”转眼望向萧若佩:“但能十数年只练八州拳掌式的人就只有你一个,能以锻炼体魄为目的练武的人也只有你一个。” “武道基础应当由你打下,才不会让武灵天光变质,才有可能让以后的武道如你所愿。” 萧若佩收起心思道:“既然如此,我便试一下。” 八州拳掌式,在武者心中都是基础招式,漏洞百出,只有锻炼身躯的功效,所以当他们看见萧若佩摆出拳架的时候,纷纷心生疑惑。 凌先生的学生,不来两招白羽剑法让大家开开眼界,打八州拳掌式是在小看耀日城? 再说你的侠名是剑御天光啊!学凌白涛一剑砍飞他不好? 萧若佩在这种情况之中,摆出的姿势却与平时练拳没有两样,只是见过了凌先生的剑意之后,他对待武道比平时严肃了许多,会刻意纠正自己姿势的对错。 这一纠正,就发觉了不对劲的地方,因为平时为了适应八州气韵而特意顺从的姿势,而今变成了由八州气韵来顺从自己。 是逍遥界在帮助武灵天光出现?还是苍圣希望武道繁荣? 莫青城站在萧若佩对面,与他摆出了同样的拳势。 山上武者看得一头雾水,在这种场面打基础拳法?给刚吃过山珍海味的人端上粗茶淡饭? 没人会觉得自己吃得下去。 没有任何异象,萧若佩以最熟悉的天光透林点向莫青城的时候,周围一切如常。 莫青城以怒拳焚城相对,这是七八岁小孩学的基础拆招,两人就和刚刚学武一样的小孩一般互相对拆起来。 还不止一遍,拆完八招之后,两人再次退后摆出宝铁生辉凝练力气。 这次由莫青城先手,取明州异爪苍鹰裂云开头。 空中一身鹰唳,有人抬头看天,刚才被昕言与凌白涛交战清空的天空之上,没有半点动静,这声鹰唳,出自莫青城的爪中! 出拳裂风,很多武者锻炼十年就能做到,他们这是学凌先生循序渐进? 不是!萧若佩同样一招明州异爪!无声无息。 两爪交错而过,刚才发出的鹰唳戛然而止,萧若佩异爪将与外界相通的声音撕裂! 莫青城脸色凝重起来,萧若佩进入了状态,接下来就是要承受住一套八州拳掌式的攻击,将他展现的武意最大程度保留下来,收进武剑之中了。 这并不容易。 他撤去了八州拳掌式的架子,以爪变指,点向萧若佩的手臂。 刚才他带出鹰唳之声的八州拳掌式是包含了势在里面的,但是已经被萧若佩抓去,只能换招。 点不进他手边!那股势已经为萧若佩所有,纠缠在他爪边,阻隔了他劲力渗透! 决不能让这一爪打中,明州异爪,隔绝气脉,萧若佩还得了神韵,要是被打中了,说不定他与天地连接都会被截断! 莫青城一手拦住萧若佩的爪式,出乎他意料,轻而易举就挡下了。 那一点势已经转移到另一边手掌之上,出手便是最熟练的天光透林! 没有夹带云圣剑和武绝剑的剑意,光是一招纯粹的点指,就让莫青城感觉无路可退。 那一指不管他退去何方都在指着他。 没有很大的动静,不像凌白涛那样惊天动地,唯有面对的人才知道可怕,明白自己会被这看起来没有威势的指劲洞穿! 萧若佩指中的劲力散去,他收手后退。 “为什么?”刚才那一下能伤到莫青城,他却没有打下去。 “力到了。”萧若佩收手后退,将青州气韵收入身躯。 既然作为基础,便是最标准的招式,而不是最有效的,他那一指可以打中莫青城,却会破坏了八州拳掌式的标准,到了最标准的阶段,就应该收手。 三州气韵在身,现在他不是学习气韵,而是展示气韵,是融合气韵在身,招式之中不带八州气韵的威力,却准确画出了八州气韵的模样,以此为武灵天光基础,以后学八州拳掌式,合乎标准,自会引动气韵淬炼身躯。 萧若佩不满足于三州,他朝后道:“云叶,用大浪吞空打我!” 云叶正和周围武者同样不明白两人究竟做什么,听到他吩咐,在这样的场合之中能露个脸,他又怎么会不乐意? 于是跃出人群,摩拳擦掌看向对面莫青城。 “不是打他,打我。”萧若佩再次提醒,云叶像是刚刚听明白他说的话,惊讶地看着他,得知自己没有听错之后,他伸出掌道:“别被打飞了啊?” 萧若佩站稳点了点头。 云叶一掌带着云州气韵,拍在了他身上。 这一掌让周围武者纷纷赞赏,虽然随性,却很得精髓,尤其是有眼力的武者,看出了这一招攻击的是势,更是难得的有了些明悟。 势比起武者的气和意更难以捉摸,不仅武者,只要是人身上都有势,一个人的精气神在身上积累,叠加成势,以云叶这一掌,对付任何人,只要拍散了势,这人的精气神便没了支撑,整个人都会萎靡下来,如果势构架相当稳固,却又会被他一掌击退,他打击的对象不是肉身,所以就算脚下有力气扎根的武者,也不能抵抗,势退则人退,想要对抗这一招,只能学昕言用势压住云叶,无法以力防备。 虽然不清楚他在哪里学来的招式,但这掌绝对是入意的手段,云叶只要精研下去,入意只是时间问题。 萧若佩防备住了,他以大浪吞空将云叶的掌势收进身上! 四种气韵! “宁前辈,谢前辈,请展示宜州!” 旁人不太了解的情况之下,谢云词已经猜到了不少内幕,他听到有自己的事情,一脸欣喜的走上来,大袖豪甩,宁仙心举剑,漫天飞雪飘落,随着谢云词的举动,渐渐飞雪在他身边盘旋。 谢云词衣袖卷起飞雪,在空中铺开一层又一层,以雪花叠了一树寒梅! 萧若佩伸手进入雪梅之中,风卷霜雪,寒梅卷入身上,消失不见,他的头发上挂起了片片白雪,云气在他身周萦绕,将他身形遮挡的隐约缥缈。 “他在聚起八州气韵!用来当武灵天光基石!”武者这才明白了萧若佩的想法,纷纷上前。 若武灵天光铸成,谁也不愿自己家乡被排挤在外,这不是说他们那地方的武道没有资格被武灵天光记录吗? 凌白涛昕言他们到达的高度,只要能将各州气韵放在其下,天光升起的时候,便代表了他们也能达到那种层次! 不能和他们一样决定武道高度,起码要成为基石! 景州,云州,明州,青州,宜州,天下五州已入其中,剩下的还有三州,谁能代表?这是留在武灵天光之上的印记,是向天地证明自身的存在,谁都不肯放过这个机会。 萧若佩不管众人争论,他想起了炎州火树,虽然没有见过火树落叶,但那里有个人,在春季也如火一般凋落了。 一人一叶便能焚烧整座城,怒拳焚城! 这一招很快的打出,楚斗芒给儿子取名落炎,在他死后,终于气韵集结在一个外人身上。 红叶如火,在他身上燃起,周围所有人都有种被烈日灼烧的感觉,这种热,反而让他们更加心急。 只剩下霆州和中州了! 霆州草原人烟稀少,本来武者就不多,出来的人雷动算是比较有名望的,但是被昕言斩了意。 中州泱泱大州,人口众多,武道却不发达,本地生长的几乎没有一个是入意武者,八大宗门之一的陈宗,也是唯一没有入意武者坐镇的宗派。 这两州不好处理。 昕言被山顶上聚集的气势惊醒,看到场中景象,他有些吃惊,这聚起的势虽然不如凌白涛的剑意,但是清甜如同泉水,让人不忍打破。 他端坐起望向人群簇拥之中的萧若佩,嘴角露出笑意朝他喊了一声:“你想要将来武道怎样,而不是考虑武道现在怎样!” 在他身边守护的江无浪听闻此言,有所意动,他取出钓竿,身躯一弹射上半空。 萧若佩举头望着,江无浪反身朝下,坠星箭落! 既然那人要用坠星箭来破坏逍遥界,那这股力量可以为人类所用!当武者带着坠星箭之势与旧天道作对时候,看他会不会后悔让此箭出现在逍遥界! 江无浪激射落地,空中一道惊雷灌注到他身上,与他坠落之势一起被萧若佩吸收。 看着落地的雷光,昕言望向山下:“这人,倒不愧是入意武者,宁愿不要自己的意,也要让霆州在武灵天光上留下印记!” 只剩下中州! 中州的巍峨大气,只有苍山能承受,没有人能代表中州! “用这个来吧!”人群之后响起一个陌生的声音,这人没有参加武道大会,是最后面上来的人。 皇玉天! 他手中拿着的是一枚金币! 中州的武者差点就忍不住要将他丢下天屏山去!这不是捣乱吗? 第一百二十六章 石破天惊 皇玉天另一只手拿着一张文书,扬起来朝众人嚷道:“别小看这一枚金钱啊!这可是我买天屏山和远行镇御谈了好久才压下来的价格,沾了我此举的气运,与我要做的事情息息相关,绝不是普通的金钱!” 那还不是一枚金钱,难道你这一枚能掰开两枚来花不成? 听到他居然买下了脚下的天屏山,众人先是一愣,然后轰然笑起来。 买下这座山有什么用?山高路绝,石多林稀,草都没长几根的地方,买下来不过是为了山顶昕言与凌白涛交战时候留下的痕迹,但是那些痕迹藏着的意早就被武剑收拢了,有‘昕竹’在,莫不成他还想着留下武灵天光在此? 哪知皇玉天看过场中形势之后依然笑眯眯道:“凌家有买下逍遥界的钱财,我虽然不如,却也能买下一条道路。” 他从这边遥指明州道:“如果从这里开一条大道,直通明州,连接青炎,你们觉得如何?” 很好,事先需要凌白涛连续使出成百上千次天剑斩开天屏山,然后才能开通道路,问题是皇玉天能请动凌白涛出手千次?黄山庄的钱与凌家比起来不过九牛一毛,他能拿出令凌白涛心动的价钱? 这里的确是最直接的路途,天屏山的开拓难度,让早先的道路全部绕过这座横栏的山脉,兜了一个大圈,才让明州有向外的方向,如果能在远行镇前开道,的确最为便捷。 连凌白涛都在考虑用天剑将天屏山斩开值不值得,这是造福万代的事情,在这里浪费数年时间很有价值,起码凭这一条功绩,就足够青史留名了。 但这一枚金币不能因此代表武道,就算它参与了此事之中,那也只是因为它是天屏山价值的一部分,不代表它参与了开拓道路之事。 “你们还觉得武道只是锻炼自身?”皇玉天好奇看着周围武者:“金钱若是不花出去,留在家里跟石头没有两样,武者练到极致的身躯,求得终极之道,不能发挥用处与山上朽木有何区别?” “这一枚金钱的用处比你们大,凭什么不能代表中州?”皇玉天口出豪言,一众武者纷纷侧目,吓唬谁呢?这山上哪一位不是轻易能挣来一枚金钱? “我这一枚金钱,便是中州气韵。”皇玉天将金钱抛起,落在萧若佩头上悬浮起来,压在所有异象之上! 竟然比所有武意还要高! 皇玉天究竟打算做什么? 既然天地承认这一枚金钱,萧若佩同意他说得有理,此时身上八州气韵已经集齐,他没有拖延,直接过去握着武剑,身上气韵转移,由云气聚成的武剑逐渐染上了色彩,首先是金币化粉洒落,将剑脊变成金黄之色,皇玉天那一枚钱币居然占了主导地位! 而后是剑刃,闪出金属的寒芒,这是以景州气韵为骨。 剑尖闪烁着电光,以霆州厉势为锋芒,当一往直前。 剑格犹如梅枝浮雪,宜州风韵护逍遥界武道不受污染。 剑柄染上炎州的赤红,这是与持剑者最接近的地方,时刻提醒武者不忘本意,当如烈炎。 剑首为云州气韵所聚,持剑者需分得轻重,当有云州的洒脱,却不可如云般轻浮。 剑穗是青州灵性,体悟天心,以身证道。 最后黑色云气聚拢,覆罩剑身,明州为武道护卫之剑鞘。 八州气韵齐聚,武剑已成! 武道大会自此算是终结,虽然很多人没有来得及登场,但都算心满意足,谢云词一心要与昕言比试不得,没能亲身领略那高处风景,他自认不及凌白涛,就算与昕言相斗,也不会有今天的气象,没有登台反而见到更多。 后来萧若佩凝聚武道气韵之时,能为之出力,也算在武道这座高山上留下了名字,他满足了。 皇玉天见尘埃落定,扬着手中文书:“让你们小看一枚金钱,看到没有?我居当中呢!” 他来到远行镇就开设赌局,结局昕言与凌白涛不胜不败,只有押注两人战平才算嬴家,很可惜的是没有多少人去赌这么小几率的事情,也没人押昕言一个入意武者都没有打过,现在的情况是他的确没有打败一个人。 几乎是庄家通吃,皇玉天随便就挣下了一大笔钱,同时还替中州占了武道主要气运! 这就使得很多人对他妒忌了,如果这人是凌白涛或者昕言,许多人就算有话也不敢多说,但这人只不过是入意一年,在武道还是没有什么名望的黄山庄少爷,就算有点钱,也不是让他足以服众的理由。 他刚好在武道大会结束时候上来,随便说了一通话就占据了武剑主体,好像这份机缘在等着他一样! 不能让他白白占了便宜! 山上武者看向皇玉天的眼睛都开始冒火了!云叶看见众人神情,悄悄的往人群后面退缩躲起来,如果没有皇玉天,接受这份妒火的人很有可能是他。 在场唯一没有入意却代表了云州气韵的人,足够让人生出妒火了。 看着周围想要把自己吞下去的人群,皇玉天也有些承受不住,他迅速躲到萧若佩后面,伸头对众人道:“别打人啊,我还有事没做完呢!” 那一枚金钱的意义,不应该只是买下天屏山,天道也不可能被一枚金钱买通让中州为主。 唯一的可能就是他要做的事让武道真正的有用处。 “先看他有什么把戏!我们不能与白羽凌家相比,打你一个有钱人家的少爷却没什么心理压力,要是你做的事情没益处或者要别人帮忙,别怪我们没有给你机会!”周围武者骂着,又不敢随便动手,便群散开来先看他有何作为。 眼见情况往着再加办一场武道大会的方向发展,不过这次目标就要换成皇玉天,他却不慌不忙,分开了人群,将武者驱赶向两边:“走远点,说你们呢,别挡着,让开!”才得了一点势,就耀武扬威起来了,好像这场武道大会的胜者是他本人一样。 不清楚他耍什么花枪的人在好奇心的驱使下,顺从着他的意思站到天屏山两侧。 分开人群之后,皇玉天没有急着动手,而是将手掌圈成圆圈放在眼前,打量着明州方向,此时山上云雾被驱散,能看见很远的地方,他迅速定下方位。 又在山上找了一块尖利石头,按照他确定的方位画了一条线,这才屁颠屁颠的跑到线条中间,掏出那张因为他时不时拿出来炫耀而起了皱褶的地契,用力往地上扔去。 “看我乾坤一掷!”地契在入意武者用力投掷之中笔直坠落,在风中被空气拍打发出‘啦啦’响声。 能用来当地契文书的纸张质量当然不会差,但是在这股力气之下,依然被撕裂开来。 武者脚下的天屏山剧烈抖动起来,有五感灵敏的武者指着天屏山边缘大喊:“快看!” 天屏山裂开了!和那地契一样被撕裂了! 一道从山顶到山脚的裂缝出现,随着纸张被空气逐渐撕裂而张开,丢下地契的皇玉天神色紧张,他两手并指如剑,朝已经掉进天屏山地裂的地契大喊一声:“给我开!” 双手一分,纸张裂成两片,飘荡着掉线了地缝之中,做完这一切的皇玉天已经满头大汗,似乎用尽了力气,身体支撑不住跌坐在地缝旁边。 如今整座天屏山正随着山体开裂而剧烈抖动起来,皇玉天耗尽了力气,那里岩石很快就会滑落,萧若佩还没来得及出手,已经有武者不顾安危将他拖回边上。 裂缝越来越大,山顶岩石少了支撑,正在脱离山体,往裂缝之中掉落,两边的武者也越离越远,天屏山顶足够大,躲闪的地方倒是不缺,但是皇玉天带来的轰动,比起现在的天屏山来,依然不减威力。 以凌白涛的能力,一人开山尚且需要数载,他不是随时都能劈出天剑的,但是皇玉天只要撕开天屏山地契就能做到凌白涛数年之功! 万年天屏一朝开,从此绝堑变坦途! 他敢把自己意境叫乾坤一掷不是没有道理,如果给他足够的钱财买下了逍遥界,每天在家里撕着地契玩,没准真能改天换地! 刚才还不服他的武者此时也不敢多说话了,这世上金钱出现就是为了标注价值,只要有用的东西都有相应的标价,金钱能买下的东西包括了他们的性命。 以皇玉天的身家,买下山上寻常入意武者性命还是足够的,到时候像这天屏山地契一样,来句乾坤一掷,两手一撕,被针对的人怎么死都不知道。 地动山摇没有停止,天屏山顶已经开始崩塌,这座在凌云和昕天圣之后,第二个承载了入意高手武意相争的山峰,没有得到青玄峰同样的结局,而是在当天就随着武道大会的落幕而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 “今后这条道路就叫天平道,平整的平,天地还有什么能拦得住人类!我们脚步到处,逢山开山,踏平绝地!”皇玉天大笑着高喊,声音穿过了地裂山崩的巨响,清晰的传遍周围,进入了武者耳中:“这就是我的道,这便是武该有的用处!”。 这才是武道有用,而不是为了争夺那第一的名头而来到天屏山! 难怪武剑能接受他那一枚金钱,整个天屏山之上的武者,只有他是为了正事而来。 山上的武者震惊,山下之人又怎么能保持平静? 看到眼前的景象,许多人还以为是刚才凌白涛那一记天剑将山峰打裂了,唯独冷霜和何必正想到了皇玉天。 他那乾坤一掷,何必正在此之前还将之当成玩笑话来看待的意境! 丢钱啊,谁会当真觉得那东西能做出这等大事?要是用钱砸人,伤人先不论,被打的那个说不定还会高兴呢! 但眼前情况是皇玉天带着天屏山地契上山之后才出现,没有其他可能的时候,即便再难以接受的猜测,也是真相。 何必正看着眼前石破天惊的异象,早已被吓得目瞪口呆,脑中回荡的只有皇玉天面对他时候讨好的嬉皮笑脸,如今都换成了高深莫测。 “这是那小子做的?他…这家伙!到底藏了什么意图?”黄山庄在中州,就算这条路开了造福万代,除了留下一个名,跟他皇玉天关系不大,为了这么一件事跑过来天屏山,不是闲操心呢! 冷霜知晓没有办法隐瞒了,皇玉天下来,何必正是一定要盘问的,他上前揭穿:“他是皇院的人。” 何必正没有表现出惊讶,他整理情绪之后平静回答道:“不是皇院费那心思收集武者资料?当我在监察司吃了十多年饭将脑子堵了?” 果然是块老姜,居然在看见皇玉天收集入意武者资料时候就怀疑他的身份了。 不管皇院和皇玉天都没有插足到天屏山附近的势力,这一条道开了,只有造福别人的功效,等道路开辟之后再入驻势力,不过是花了力气还和旁人争一口汤喝,难道皇院真是舍己为人的大善人? 但眼下不是计较这件事情的时候,头上的大石一落千丈,裹挟裂地威势滚滚而落,好似开天辟地一般。 “快撤!”何必正高声呼叫,山顶上滚落的石头已经快到地了,虽然山石经过碰撞碎裂,但这些碎石带着高空下落的势头,寻常武者都挨不住,莫说镇上平常人了。 镇外武者收缩防御圈,将远行镇对着天屏山的一面全面拦截,不让一块石头进入远行镇。 从无视人命这一点来看,皇院确实和萧若佩说的一样,是群狠人。 任由这些石头弹射进远行镇,少不得出现伤亡,何必正看着落石滚至,心中下定决心,等皇玉天回来必须扣下才是,要问清楚皇院究竟想做什么! 石头滚落,地动山摇,烟尘飚射,巨大落石在地面堆积,后面的石头没有了土地的缓冲,被着地落石弹起,大一些的还只是跳几下铺在更外围的地面上,小石头落地直接弹射向四面八方! 山下的武者见到天剑时候都有些懊悔没有留下来,此刻见这山崩石裂的景象,又庆幸自己没有留在山上。 这不是简简单单的落石,而是整座山峰崩塌! 想想山上武者现在的情况,这些人就觉得自己有先见之明,对比来说,他们的胆子没有山上的武者大,脑子却比他们聪明得多,知道有危险先行离开。 在这样自高的心态之中,当然手脚更是利落,既然和山上武者脑子和胆子互相平衡了一下,剩下能决定胜负的就只有身手了! 山上武者为了名利而战,而他们是为了保护人命而战,高下立判! 天屏山上观战,最多得到些谈资,那些都是虚的,凌白涛和昕言的交战,没有多少人能插手其中。 监察司虽然不给他们钱,事后一块嘉奖令牌却少不了,利用这些零散的功绩堆积起来,便能在武盟之中换取侠名,提升在武道之中的地位,得到的好处可是实质的。 除了像萧若佩那样一战成名之外,武者的侠名只能慢慢积累,通过武盟换取资源时候还要消耗平时功绩,张直便是用这样简单的手段,将武者轻易的控制住,让这些即使不怎么干活的武者也能为逍遥界做出贡献,付出的代价不过是简单的财物,对凌家来说无关紧要的东西。 情况看起来危急,但比想象中好些,很多石头滚到谢云词划线处会以相当稳当的角度停稳,意境是天地规则,自然能管制山石,少了那些巨大滚石的威胁,面对最大不过拳头的飞石,以这些武者的身手很容易接住,敢来天屏山的人,没有几个简单的。 在众多武者和监察使的保护之下,远行镇没有什么损失,最多只是有些小孩被铺天盖地的飞石吓哭,胆大些的小孩的看到武者那干脆利落的动作,将他们视为洪水猛兽的飞石轻易接下,还生出了对武道的向往之心,即便情况紧急,都有不少人敢趴着窗户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们击落石头的。 尘埃落定之后,远行镇外铺上了一地碎石。 武者没有花费多少精力,但是面对铺天盖地的灰尘,难免落得灰头土脸的下场,很多早已看得眼热的小孩见机递上毛巾,借机与刚才在他们眼中高山一般的武者搭话,打听武道的信息,气氛极度融洽。 不为了监察司那块令牌都值得了。 天屏山打通,以后远行镇必然会热闹起来,绝对有发展成县的潜力,还是那种相当繁华的城市,武盟将会在这里设立分部,到时候这些小孩刚好长大了,以后逢人说起高手的时候,还不顺带提一下救过他们性命的恩人? 随着他们传扬,靠着这一条路挣钱的行商不会把事迹带向整个逍遥界? 名闻天下就是这么简单! 山顶落石终于平静下来,这一次天屏山顶起码崩了百丈山峰,比起凌云与昕天圣在青玄峰造成的动静都大。 而造成这一切的人,是入意不过才一年多的皇玉天,也不是和某位武者比试,只是单纯的想将曾经阻隔人类的天屏山化作坦途。 武道不再只有争强斗胜的作用,曾经猿愁鸟绝的绝壁,在武者意力之下,豁然开朗,明州与外界相通自此将省下数倍的时间。 这是与天地造化比肩的功绩。 何必正带着冷霜跳过石堆,来到山脚下,此刻依然有零散石头落下,却不碍视线,他一眼看穿直见明州的大道,震撼得无以复加。 虽然料到是皇玉天所为,也对这大动静造出的后果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但是看到眼前这条绵延十数里的宽阔大道,依然觉得不可思议。 这是半天就能完成的? 换了普通人力,怎么也要十年左右的时间,天屏山的险峻,就算有足够的利益,都没有人敢想开拓这一条道路,无处下手! 时间人力不是问题,难度才是问题,要不然逍遥界也不会几百年没有考虑从这里开辟道路了。 曾经的天屏,如今的大道,这种令人激动的场景不是亲眼所见,无人能明白能带给人给人多大的震撼。 远行镇居民的表现就很清楚的展示了这一举动的意义。 他们不顾落石危险,几乎在何必正与冷霜后面跟着到达天屏山下。 何必正抬头上眺,上面武者还没有下山,他看着身后神情激动的镇民,不由得扪心自问:“难道皇院真是个一心为民的势力?你皇玉天还全是好心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冥境之乱 皇玉天开天屏的动静渐渐平静下来,山上的武者身手都不差,人多还能互相关照,倒没有出现伤亡情况,只是大部分人有些惊惶过度,随着山峰崩解下落了百丈,被吓得腿脚发软。 山上乱象难以控制,萧若佩和云叶都不敢用通脉劲牵起人群。通脉劲与地脉相连,岩石坠落的时候会把人一起拉下去,如果那时候截断了与脉的连接,被他们拖着的人反而失去了正常的反应时间,对比起来更是危险,只有刘渊崖和高长令这不算文弱的太学院生,此刻需要萧若佩全程关注。 天屏山安静下来之后,已经过去了半天,日渐西移,淡黄的日色总能给人安详的感觉,经历了山崩的武者在温和阳光的安抚之下很快安静下来,无言的准备着下山之事。 崩落了百丈高度之后,以后的登山客可能会少了许多征服高峰的成就感,然而这一次是人类真正的征服了天屏山。 因为这一开山壮举,下山的路已经破坏得七七八八,即使是武者走起来也不容易,夜色将至,没几个人喜欢在山里过夜,于是抓紧时间纷纷下山。 今天之事,能给逍遥界带来足够的轰动了。 木灵六百零一年刚过三月,大事便接连发生,许多人也知道今年注定不平静,冥境之事带来的后果会更严重,积累起情绪的人需要一个爆发点,如果冥境的事情不尽快解决,很有可能就是积累的隐患同时爆发的时候。 萧若佩目送着下山的武者,经过天屏山武道大会的冲击,想必逍遥界还能消化一阵,但是冥境的问题已经迫在眉睫了。 眼下莫青城与昕言都与旧天道关系密切,应该可以和他们说说,之后萧若佩打算回到青州找木灵天光,比起逍遥岛,木灵天光更可能左右冥境之事。 与凌先生说明了有事,得以留下,山上武者陆续离开,终于只剩下他们几个。 昕言,莫青城,江无浪,还有一个不肯离开的云叶。 他凭着一些血脉之间的亲近感,觉得莫青城一定是他大伯的儿子,想要确认,所以他最先开口。 莫青城很直接点头承认:“我是云龙的儿子莫青城,他现在改了名字叫莫龙啸。” “大伯他不打算回家吗?”云叶担心问道,改名换姓可不是小事,难道他不承认云家了? 莫青城笑了一笑宽慰道:“爹还是很在乎云家人的身份。”又转头望着耀日城方向说道:“云浪宗有二叔就够了,耀日城少了他不行。”他回头拍拍云叶肩膀,这是本该只呵护他的兄长,却在保护着整个武道。 武剑之鞘,明州耀日城。 “二叔知道这些事情,他还来过耀日城看我,不过没带你而已。”莫青城指指坐在边上的昕言道:“虽然很少见面,但二叔跟这家伙算是非常不错的朋友,只有与他相见时候会控制不住喝多酒。” 青玄峰的昕言却只记得二十年前的事情,忘了以后他们还有过会面,云天是第一个知道他已经不是昕言的人,但是他没有直接说明,只是提出了一个猜测,好让大家先把事情考虑清楚,别将怒气随便撒到耀日城头上,免得让耀日城内忧外患,腾不出手来。 可惜事与愿违,这件事直到今天才算完结,见识了新旧两代耀日城主的绝世武力之后,没有势力再敢将主意打到耀日城身上,或许过个十年,这一代人的记忆淡去,后起之辈没有见识到天屏山上昕言肉身对抗天剑的场面,再次想要挑战耀日城这座高峰时候,他们的锋利才会再次出现在逍遥界。 一如百年来十任耀日城主的经历,没人会永远记得前人事迹。 “怎样,要不要去明州玩玩?”看到云叶认真考虑,莫青城很少见的在外人面前展露出笑容,与萧若佩交流的时候,他都是认真而严肃,即便长着一副讨喜脸,也不能让人忽视他话语的重量。 云叶点头,转而又摇起头来:“别废话,就算现在你是我堂兄,我还是要超越你,二十五岁之前我一定打赢你!” 既然自己老爹都跟对手是朋友了,已经没有昕言留下的压力,如今的耀日城主是自己堂兄,云叶还不想就此放松自己,武道之路不进则退,定下的目标不能因为目标身份改变就让自己放弃。 莫青城笑着算了一下:“我十八岁不到入意,你就只有今年入意才算追上了我,我看你身上不像是能入意的样子,要不要哥哥帮忙啊!” 这么快就认兄弟吗?云家人的性子果然不管到了哪里都一样。 萧若佩走上来,莫青城见到他,脸色顿时拉下来:“明月你叫来的?” 这瞬间变脸,萧若佩还以为他生气了,不过仔细想想,记得莫青城面对他的时候,一直都是这种脸色,也就理解了。 萧若佩没有资格对此表示出不满。 他问道:“没给你添麻烦吧?” “没,明月有很大帮助,今天来这里还是她提议的,本来我是懒得为了这事跑一趟,听她说与武灵天光有关,我便赶了过来,不虚此行。”莫青城拍了拍旁边的武剑,说起明月的时候,脸色几乎没有变化,看来两人之间并没有发生多余的事情。 这倒是奇怪,照理莫青城这种能够压服明州的人很容易打动明月隐藏极深的少女心,明月的姿色,是个男人都抵挡不住,这两人真没有半点不正当关系? 萧若佩当时让明月去耀日城,其实是存了给两人拉起姻缘的心思,莫青城几乎为守护耀日城而生,没有半点生活乐趣,像是一根绷紧的绳子,随时都可能会断裂,如果有人能帮助他放松,对耀日城好处更大,明月渴求着被人所爱,只是普通人无法进驻她的内心,萧若佩都不够资格,只有能压得旧天道过不了耀日城墙的莫青城对她心思,所以才想让两人互相接近试试。 结果好像不太顺利。 看着萧若佩露出失望的神色,莫青城恍然大悟:“你打得主意倒是挺多,不过还是放弃吧,你看看耀日城百年,有哪个城主敢考虑婚事,指不定那年就被血灵密洞吞了。” “也就他当得时间长了,起了色胆。”莫青城看了一眼昕言道:“结果怎样?旧天道控制着他,亲手杀死了他爱上的人,我的姐姐!” 昕言猛然握紧拳头,捏碎了手中岩石。 “堂姐真出事了?”云叶听到这个消息惊立而起,大步走向昕言。 昕言能以肉身接下凌白涛的天剑,绝对接不下云家人的怒火!莫青城拉住了他,摇了摇头道:“别去,你打死他反而遂了他愿,起码要他给姐报了仇才准他死。” 昕言站起身来,望耀日城方向飞跃而去。 他有了足够的理由回归耀日城。 “坠星箭的事情。”既然说起了旧天道,萧若佩记起了他留下来的原因,将冥境破碎之事说了出来。 “他想要阻止逍遥界生出更多的小孩吗?”莫青城眉头皱起,外传他年纪比萧若佩大不是没有理由,任何人在耀日城主的位置上待几年,天天愁眉苦脸,绝对比实际年龄看起来老得多。 “这对他没有好处。”萧若佩否决了这个可能。旧天道最终目的是抢回被苍圣夺去的逍遥界天道权柄,可惜如今看来希望很渺茫,苍圣是方外之人,旧天道应该是寻找凝聚源界之躯的方法,凌先生已经证实这条路能行。 不管他选择那一条,阻止人类轮回都对他没有好处,除非他想要毁灭逍遥界,作为曾经的天道,肯定心怀天地,他不会破坏源界。 人类能维持源界的安稳,旧天道没理由灭绝人类。 总结起来,应该是冥境有他需要的东西,值得注意的是,冥境由苍圣开创,管理冥境的人是苍圣的后代苍瑶。 旧天道并没有对冥境的掌管权,他是在冥境出现之前的长生生灵,也不可能和人类一样死后进入冥境。 从苍圣只封印了旧天道而没有杀死他来看,可能他根本死不了,旧天道想要进入冥境,只能打开冥境缺口,以侵入的方法进去。 他想要冥境的什么? 萧若佩与莫青城互相探讨,交换情报,把云叶和江无浪晾在一边,两人是鸭子听雷,根本不知道他们谈论的是什么,江无浪到底还小,耀日城只是让他知道有旧天道这么个敌人存在,不会告诉他底细,不过他们都经历过坠星箭,还能找出头绪,渐渐明白了两人说的东西之后,都有些震惊,却不难理解。 他们接受之后也加入了讨论之中。 两人和凌先生没有相处太长时间,加上不曾理解意境,所以凌先生没有告诉他们源界之躯的问题,这一点信息不对等,于是萧若佩将这事也说了出来。 又是一个惊人消息,三人接受完毕之后,天色已晚,夜色逐渐覆盖了天屏山顶,在这绝顶之上,很容易辨别星辰的光芒,入夜不久,繁星满天。 “他在积累凝聚出源界之躯后与苍圣对抗的资本?”三人得出结论,旧天道的目的逐渐明晰,线索也开始浮现出来。 想与苍圣对抗,首先就要了解苍圣的手段,他的后人苍瑶便是最好的入口,苍瑶成为旧天道的目标,自顾不暇,所以没有空闲时间修补冥境? 这样就能解释为何需要这么久冥境缺口还没有补上了。 “给他在逍遥界的本体造成威胁,能不能迫使他离开冥境?”莫青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眼下没人能进入冥境,也只有这个方法了,“怎么才能威胁到旧天道的本体?” 那是萧若佩的源界之躯,这消息他没有告诉大家,此事只有他和凌先生知道,如果伤害到那具源界之躯,对他有没有影响?这一点是顾不上考虑了。 “言叔进过血灵密洞,他也许有办法,我回去跟他说说,我们这边就先决定了,昕竹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去见一个可能了解冥境的人。”萧若佩不想只做一手准备,木灵天光应该知道很多事情,他负责稳固逍遥界,冥境属于逍遥界一部分,或许他有进入冥境的办法。 见他无意说出那人详细,众人也没有逼迫,而是各自决定了要做的事情,云叶听闻堂姐的事情,打算随莫青城去耀日城拜祭,顺带见见莫龙啸。 江无浪身上的坠星箭势可能会被旧天道利用,暂时不能回耀日城,莫青城让他跟高长令和杜昊前往太学院,代替洛月轩照顾恩师。 萧若佩要去找木灵天光,看看能不能请求他的帮助。 当下能做的事情便这么多,天屏山上发生的事情,还能拖延一些时间,足够他们做完一切,成与不成,都在此一举了。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远行镇上居民肯定不能安心入睡,他们利用落石,在远行镇附近堆起围墙,经历过铺天盖地的飞石弹射,没有围墙拦着,这些人也睡不安稳。 好在人多势众,又有武者帮忙,两人下山的时候,围墙已经堆好,夜里干活点着的篝火也没有浪费,镇里摆起了简单的宴席招待帮忙的武者,气氛很热闹。 凌先生今天出了风头,很多人会借机与他打好关系,按照他的性子,不会凑今天的热闹。 萧若佩没有在人群里找他,直接回了旅馆。 果然凌先生没有外出,旁边的刘渊崖倒是心猿意马,他见到萧若佩安全回来,顿时欢呼着跑出旅馆,打了一声招呼:“我晚点回来。”瞬间跑向了篝火边上,江无浪看了看,也随后出去。 凌先生放下书本,抬头看见回来的只有两人,问道:“云叶呢?” “莫青城带去耀日城了。”萧若佩坦然回答,以凌白涛的见识,早就知道云家和莫青城的关系,就是他离开凌家消息最闭塞的时候都能立刻猜到萧若佩的身份,不用说他现在还有凌家在后面支持。 能得到凌白涛的另眼看待,并非没有理由,青松镇不是个大城镇,入得他眼睛的人不多。 因此他理所当然的接受了这个消息,放下手中书本,刚才是他替代萧若佩指点刘渊崖功课,刘渊崖跑了,他也暂时放下教习的身份,招呼萧若佩坐下,向他问起山上的事情。 了解了事情经过之后,凌先生也有些困扰,昕言会被旧天道控制,这是他最担心的事情,经过天屏山一战,他知道当今世上无人能拦住昕言。 虽然旧天道掌控他的时候不能发挥耀境实力,但是那具身躯也实在可怕,如果在最后时刻被旧天道控制,后果不堪设想。 想必昕言不愿回明州,也是有这一层原因,他怕再次被旧天道控制,又在耀日城翻起腥风血雨。 “莫青城的本事你清楚吗?”凌先生开口问道。 萧若佩摇头,他没有见过莫青城全力出手,苏流穗曾经说他入意时候就能随时保持意境,这似乎是耀日城主传承的特点,会继承前任城主的修炼经验,这与他们同出一源意识与旧天道相连有关,莫青城取代了昕竹的位置,也有了昕姓的武道天赋。 不过应该问题不大,每一代耀日城主都是被后辈追及之后才会回到血灵密洞,莫青城一年前就应该接近昕言的境界了,在旧天道控制之下的昕言无法发挥全力,莫青城能压制得住。 凌先生听到他的推测,摸着下巴思考起来。 萧若佩还以为他想到了什么遗漏之处,不料凌白涛抬头时候竟然说了一句:“想和他打一场。” 差点吓到萧若佩,经过天屏山一战,先生已经变成了武痴吗? 凌白涛那一记天剑早已经吓到了他,所以萧若佩也不是很难接受一个喜欢比武的凌先生,可能武者骨子里都有争天下第一的念头,凌先生本质也是武者,武道之中,欣赏对手最好的表达方式就是打败他,而不是承认自己不如对方。 除非不是对手,凌先生不会想和皇玉天比试,就算他能一纸劈开天屏山。 皇玉天并不是以武者心态来对待武道,萧若佩认同他的观点,其他武者却不会承认发出了武道大会上威力最大一击的皇玉天是个单纯武者。 他是善于利用武道作为工具的人,而不是将武道视为艺术品仔细琢磨的人。 “看过白羽剑,有没有想学?”凌白涛还记着萧若佩拒绝学白羽剑的事情,他又提起了这茬。 “那十五剑都是白羽剑么?”萧若佩有些好奇,凌白涛的十五剑明显不是成套的剑招,却能让人感觉本质相近。 “都是,白羽剑重意,只要有白羽剑意都是白羽剑。”凌白涛似乎想起了什么,他继续说道:“我其实没有练过白羽剑法。” 萧若佩有些疑惑,为何他又说今天出的都是白羽剑呢? “与传剑先祖辩论,一开始我是有些强词夺理的,不过后来他对我使出了意,白羽剑意就进了我脑子里,以后我不管出什么剑都是白羽剑法了。”凌白涛看着萧若佩道:“白羽传承的就是这股剑意,不是那套只有长房一脉能够学习的白羽剑套路,虽然我也是长房一系,但我没有去练那不为传承剑意而固定了套路的剑招。” 凌先生挑了挑灯芯,看着逐渐旺起来的火焰笑道:“岂不是很奇怪?为了传承而创立的招式反而不能传承白羽剑精髓,不去学那剑法,反而能领悟白羽剑意,那些学了招式的人已经体会不到我的境界了。” “没有学白羽剑法的凌家人不是也挺多吗?”萧若佩有些奇怪:“他们不能学习吗?” 风过窗台,摇曳灯火之中,两人的影子乱了,虽然他们坐得很端正。 凌白涛摇头道:“没有人能学会,好像…他们不是凌家人一样,你才像,但你又不是,反而是那旧天道创造的傀儡。” 放下挑灯芯的竹签,凌先生叹气道:“你说这冥境生乱,其实早就乱了,生在凌家的人,未必能继承凌家的魂,不生在凌家,未必不能蕴养出白羽剑意。” 第一百二十八章 如梦幻灭 萧若佩是最后一个从山上下来到远行镇的人,也是最先离开的人,第二天一早就独自一人先回了青州。 凌先生领着刘渊崖慢慢赶回青松镇,刘渊崖还想着他的假期不能提前结束,他们没有急事,也参与不到这件事情之中,并非他们本事没有萧若佩大,而是他们还没有接触到这件事情,凌先生凝聚了源界之躯,却不是亲身经历冥境之变,无从入手。 其他人更不用多说,他们都不知道旧天道的存在。 来到远行镇的武者大部分都算一方豪杰,只要平时不怎么胡乱花钱都有些家底,远行镇如今开辟出了道路,此地的武者占得了先机,又怎么会放弃大好机会?挡下碎石的举动还给镇上居民留下了良好的印象,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不把握机会将家底壮大岂不是浪费这天降横财? 于是武道大会之后,武者们依然留在远行镇不愿离开,原本作为主要客人的登山者反而成了陪衬。 他们不仅要面对更加险峻的山道,还要承受天屏山低矮了百丈的落差,并且以后再也无法独享这一处登山圣地。 最难受的,还是要继续与造成这一切的武者们共处一地,这些人还在置办地产,即将变成远行镇的主人! 玷污了人类挑战极限荣耀的武者们,还要在踩在他们的荣耀之上! 这不能忍,为了保护天屏山的纯净,他们打算跟着置办产业,至少要在自己力所能及之处,不让这些武者做得太过分! 当然有没有私心就不知道了,只不过他们到了镇御府刚好撞上补办损坏地契的皇玉天,大概是觉得刺激这些人有意思,皇玉天还特意将崭新的地契几乎贴在他们眼睛上张扬炫耀。 登山者看到他们一心要维护的圣洁之地,如今已经成了皇玉天的私产,脸色是相当的难看,这不是玷污的问题了,而是强行霸占。 皇玉天不过是展示了一下买地的价格,便让他们将不忿压住,张开嘴也说不出一个字来,上面写着是普通人不能拿得出来的数字。 满足了自己的恶趣味,皇玉天仰天大笑着走出镇御府,出门就撞上了等着他的何必正。 拍了拍腰悬的宝刀,何必正得意朝他说到:“跟我去喝茶不?” 山顶上一纸撕裂天屏山的皇玉天顿时面无血色,得意的笑容也僵住了,难为他一个入意武者,居然从骨子里怕实力和势力都远不如他执法者,也不知道皇院看上了他什么,让他主持武道的事情。 不管旁人的眼色,他收起了张狂,乖乖的跟着何必正走了,两人一前一后融入了人来人往的大街中。 远行镇热闹的程度,比起以前最风光的时候还要更胜数倍,这次焕发的活力,将悠长而稳定。 路上的萧若佩却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祥和之中。 周围落英缤纷,芳草如茵,一片藏在深山里常人难见的好风光,如果不是御着天光飞过,他也不知道这无名山谷之中居然这般美丽风景。 他的身边,并排走着一位蓝衫少女,女孩儿十五六岁年纪,与苏流穗差不多大,一双眼睛却像是没有沾染上半点尘俗,如同两汪清泉,每当欢喜时候,大眼睛晃起来,似乎这双眼睛后面,装着清澈的山泉水。 萧念竹在经历了天屏山武道大会之后,已经化成人形。 山顶上莫青城提起了明月,萧若佩想起了萧念竹曾经通过她传话,从天屏山上下来当晚就问了萧念竹这件事情,当时还是巴掌大小的水人的萧念竹没有此事的任何记忆,却因此陷入了回想,白天见到了凌先生展示的通天剑意,似乎牵动了她一些记忆,一些本领也渐渐在她的回忆里清晰,回归的法力像是开启某个条件的钥匙,她索取大量水分。 萧若佩拧开隙石瓶塞,给她灌了一晚上的水,那些水凝聚在她身上,形成了人形,稳固下来,完成之后她回到了霖花之中沉睡,直到经过这片山谷时候才醒过来。 萧念竹还能变回水珠和水人形态,依旧能被萦枝剑上的霖花承载,但是就算化成了人形,关于之前的记忆还是没有,她回忆起来的,只有自己的法术修为,除了这些几乎是本能一样的东西,往事却找不到半点头绪。逍遥岛闭塞了她找回记忆的通道,也或许是让她不那么轻易找回。 如凌先生所料,她掌握着时间和通念。 时间,能截取自身任意时间段的形态,但只限于自身,不能对外使用,提取状态同时能同步当前状态的记忆,但她看不见与萧若佩相遇之前的事,往前只能看一个月,往后没有尝试,窥探未来一定会付出某种代价,萧若佩不许她胡乱尝试。 通念,她与萧若佩之间传递信息不需要语言,只要一个念头,两人便能互相交流,同时共享所想以及所见。 如果不是能亲眼看见,萧念竹真实存在能够被他亲手确认,他都以为自己多了一个脑子,多了一双眼睛,萧念竹的出现,让整个逍遥界在他的感知之中如梦似幻。 萧念竹纯净无暇的思绪很快感染了他,让萧若佩找到了安心之处,他不敢将自己想法传递过去,怕玷污这纯净的清水。 为了避免出现意外,萧若佩跟她说明以后两人还是以话语来交流,萧念竹欣然同意,便收起了通念的能力,相比起来,她更喜欢听见萧若佩的声音。 即使这样,两人之间的默契依然到了不分你我的地步。 就像现在看似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走路的两人,却能感觉到互相之间的联系,不说话的情况之下都越来越紧密,两人无时无刻都在加深关系。 萧念竹化成人形之后,萧若佩只扶着走了几步,便学会了行走,之后便不再需要帮扶,两人没有因为少了接触而觉得疏远,而是很自然的以同样的步调各自前行,亲生兄妹一样自然,静静的欣赏风景,这片宁静只属于两人,不需要打破沉默,两人已经对对方的想法了然于心。 冥境的事先放一边,等念竹玩够了再说! “哥哥。”她的声音一如当初通过明月传到萧若佩心中一样灵动,不过这次是却是响在耳边。“以前我和你说了什么话呀?” “让我等一会,你很快修成人形回来与我相见。”萧若佩回忆着春芽节上的事情,明州有灵,这次让莫青城来的人也是明州无疑,他有心助武灵天光出现,与张照玉一样的想法,应该是站在旧天道对面了。 “原来那时候我没有修成人形?那我现在不是比以前的我还要厉害了?”萧念竹听到高兴起来,她的心境很平稳,很少有情绪波动,平静如水,如此明显的喜悦应该是很高兴时候才能表现出来的,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件事值得她这么高兴。 难道她在与过去的自己做对比?并因为没有对手的胜负而喜悦? 萧若佩不清楚以前的萧念竹修行到了什么境界,长成什么样子,但是如今才在他身边一个月,不可能超过逍遥界二十年培养,也就是说现在的萧念竹与过去想比,一定有很大的差距,至于差距在什么地方… 以前的萧念竹能与明州通念,现在却做不到,应该是只顾着凝聚出身躯,本领大打折扣了。 不过萧若佩也不在乎,他只要能待在自己身边的萧念竹,即使以前本领通天,两人却不能相见,还不如现在呢。 但是他很在意逍遥岛法修对她做了什么事情,想要用她做什么,又在她身上得到了什么? 无缘无故割去自己一半根源已经让人足够生气了,如果说他们还对这一半根源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就算萧若佩也会找逍遥岛讨要说法! 没有让萧念竹等太久,脑中回转着念头同时他回答道:“大概就只有化形这一条你比较快。” “哼!哥哥你的意思是我不如她了?”居然生气了?自己的气也能生起来吗? “那个不同样是念竹么?”萧若佩回头看着她那张娇俏明媚的小脸笑问道。 “我没有记忆,就不算是一个人,除非我记起来了。”萧念竹表面平静,眼睛却在瞪着他:“以后哥哥叫念竹只能是我一个,不能想着以前的我。” 这是自己一半根源?咋像是苏流穗一样的脾性?别不是逍遥岛的人搞错了将苏流穗也取了一半养出来的吧? 萧若佩想了一个办法分别,他问道:“你比刘渊崖谁大?” 萧念竹很自然的回答道:“我才一个月大,当然是渊崖哥哥大了。” 萧若佩停下了脚步,他仔细看着这与他同根同源的少女,企图从她脸上找出一点破绽。 被他看着的萧念竹很开心,主动凑到萧若佩面前指着自己的笑脸道:“哥哥看仔细些,不要忘了。” 这份感情很真实,传给自己的心意也不假,但这个萧念竹,真与明州传话给他的人是同一个吗?她只承认这一个月的她,传话的人不是她了? 一丝忧愁浮起在脸上,萧念竹很容易的看见了他的不自然,于是问道:“哥哥不开心吗?” 萧若佩摇摇头又继续前行:“我想知道逍遥岛发生的事情,如果只是失去了你的记忆还好,我怕他们还抢了其他的东西,我想见到完整无缺的你,而不是只为了回到我身边而活的人,念竹,你知道吗?我没有收回根源,是希望你成为独立的人,不为我,不为任何人,只为你自己而活。” “那哥哥你知不知道…”萧念竹犹豫起来:“你将一半分给了我,以后你什么都对半分了,吃的东西只有一半味道,读书只长一半学识,高兴也只有一半高兴,还有寿命…”萧念竹看了看他,接着说道:“也只有一半,如果现在的我不执着找回以前,以前那个我可能会回补到你身上,起码你能多二十年寿命,如果我想起来收回了,那些就不属于你了。” 她笑着说道:“现在不也挺好吗?” “你不是你就不好。”萧若佩没有停下脚步,他继续向前道:“我身上有昕氏一脉的使命,就算我否认,它也存在,你应该是替我过上另一种生活的那半,姓萧的那半。”昕竹和莫青城大多数时候都叫他本名,作为顺从命运同时又在反抗命运的昕姓之人,他身上一样刻下了对旧天道不服气的印记,不会因为他离开了耀日城就不用承担反抗旧天道的责任。 昕言说过,他们的性命,旧天道想什么时候收回就什么时候收回! 肉身硬抗天剑的昕言尚且如此绝望,萧若佩自认为不如昕言,坠星箭之下,他拼尽全力也没有改变结局,旧天道继续侵入冥境,相比起来,他们所有的举动就像是轻风细雨,只有一直吹,一直下,才有可能将旧天道这块顽石磨去一点点。 连绵百年,或许能让石头表面光滑一些,千年才能磨损这块石头。 即使苍圣说旧天道现在占据的那具身体是他的源界之躯。 现在逍遥界才是他的家乡,源界不存在记忆中,已经是个遥远的故事了,连逍遥界都保不住,还谈什么源界之躯? 那不过是已经死去没来得及腐朽的尸体罢了。 也是因为旧天道对源界之躯产生了贪念,有了私欲,又占了实躯,才让苍圣有了可乘之机夺了天道权柄,否则以他不受冥境管辖的特性,怎么会败给苍圣,天道自身没有实体,苍圣连触摸都做不到,如何击败他? 至于说苍圣将旧天道撕裂成碎片的事情,他利用源界之躯生出土血灵和昕姓一脉,不同样如此?昕氏的恨,不比旧天道对苍圣少! 念及此处,他想通了念竹的事情,既然他现在将如今的自己当成本体,萧念竹也是和他一样希望维持现状,那便由她心意,不过逍遥岛算计了她是绝对不能轻易放下的,完结了冥境之事,他要去一趟逍遥岛,找萧河问个清楚。 瓶盖上的隙石,已经让他明白挪移阵的用法了,只等去了长生阁八层,激发挪移法阵,他便能到达逍遥岛,见见那些传说之中的法修大能! 前有人皇率法修裂地分界,今天武道也做到了一纸开山,相信武灵天光在逍遥界照耀之时,便是武道追及法道的时候。 被追上会怎样?耀日城主已经很明白的将这个后果告诉了他,被追上的人会被血灵密洞吞噬! 即便他不算真正的武道之人,但是武灵天光的基础有他的影子在,武灵天光亮起之时,必然对他有所补益,那时候作为武道的奠基人之一,谁敢说他没有与法修谈条件的资格? 抢也要抢回完整的念竹回来! 看着眼前生出临渊峙岳气度的萧若佩,萧念竹明白他此时定然下定了某种决心,却又不敢通念去窥探他的心思,只是惴惴不安地伸手牵住他的手掌。 清凉的小手让萧若佩清醒过来,顿时出了一身冷汗,旧天道的逼迫,法修的阴谋,让他的心境出现了漏洞,与武道密切联系的他 被武道意气趁机侵入,他在不知不觉之中,已经沾上了武道的气息。 他不再是模仿别人的路,随着武意的侵入明确了本心,走上了自己的道路。 这条路还是他一直认为没用的武道,是旧天道赋予的使命逼着他没有其他路能走。 “这便是命运吗?” 他坦然接受命运,如果不是这样,萧念竹不可能出现,才相处了一个月,他已经不敢想象没有萧念竹的命运会如何了,至少他绝对不会选择那一条线,就算那边代表他逃脱旧天道的控制。 萧念竹的身躯长高了一些,面容也变成了近二十岁左右的模样。 她想问问将来的自己,问清楚萧若佩做了什么事。 无可比拟的绝望和与这股绝望顽强对抗着的强烈希望同时侵袭了她的内心,还没来得及想清楚将来发生了什么,她如今娇弱的心防已经承受不住两种情绪互相冲刷,瞬间脱离了将来的状态,身躯恢复十五六岁的模样。 她停下了脚步,身上瞬息数次变化,年龄像是走马灯一样在她身上混乱呈现,却再也显现不出将来的样子。 萧念竹的情况引起了萧若佩的注意,他急忙过去怀抱起慌张的萧念竹轻声道:“停下,我会处理好一切,不会让你面对你看见的东西。” 萧念竹的情绪渐渐安稳,她软软地瘫在萧若佩怀中,有气无力说道:“千万别做,什么都别去做,我不想将来变成那样…” 话还没有说完,她已经变回了水珠,回到了霖花之上。 “什么别去做?”萧若佩将心念通往萧念竹化成的水珠之上,却发觉到她已经陷入了沉睡,刚才那几个变化消耗了太多精力,让她没有办法维持人形。 这不是化形,只是简单的模拟人形,以法力凝聚出人的外貌,不存在人的实质,她距离借助明州与萧若佩通念时候的实力差距还很大。 刚才萧念竹口中说‘什么都别做’指的是那件事?冥境的旧天道,还是前往逍遥岛,又或者是武灵天光? 旧天道预言过他今年有危及性命的灾祸,如今萧念竹也看见了不好的将来,难道那件事很可能成真? 既然如此,就更要阻止他的计划了! 萧若佩腾身飞起,往青玄山方向飞驰离去,撕裂空气带起的狂风,搅得周围树木摇晃,碎花纷飞。 他要以最快的速度打乱旧天道的计划!不再是束手无策,他有十足的把握! 第一百二十九章 木灵源中 萧若佩着急冥境之事,到了青玄山下连苏流穗也没有去见,直接化作流光落入木灵源之中,他不希望让苏流穗也被卷入此事。 苏流穗的念根现在没有恢复,练武只能长技巧,但她没有因此懈怠,反而比平时更加认真,还加长了练武的时间,就算木灵天光都说了她的意一年之内有没可能长进,机会难得,她想要试试能不能打破天地的限制! 如果可以,她将来的意会超越天地!只有这样才能再次站在萧若佩身前! 这才是她被青玄宗看重的武者之心,虽然没有被她认真看待,但是谁都不会忽视她的不凡,有些人天生为了某些东西出生,别人尽力去做都未必能做好的事情,在他们身上只不过喝水吃饭一样简单。 昕言在青玄峰上待了一个月,是她负责照顾,昕言去了武道大会之后,云圣峰两座天下第一之墓旁边便剩下了她一人。 以她的说法是反正她现在练武没有什么进益,干脆的接受了守墓之职,好让同门多些时间精研武技。苏流穗没有考虑的是,她的选择与昕言同样,要在这里才能打破桎梏。 晚上洗过澡之后,她披着湿漉漉的头发,在两座一模一样的天下第一墓前练起了云圣剑。 重新泛出灵光的天光剑在她套着半袖露出半截的手臂上延伸,经过天光淬炼和木灵天光的修补,这把普通的长剑如今已变得通体透亮,与她莹白的纤手焕然一色,舞剑时候,像是一条玉龙在她手上翻滚。 云圣剑出自与昕天圣决斗之后的凌云,虽然威力上不及他斩落三十丈青玄峰那剑,大家风范却远远超过了武绝剑,如果说逍遥界哪些剑法舞起来最好看,云圣剑一定榜上有名。 舞剑之人还是一个娇俏少女,最好看前面‘哪些’两字就可以去掉了。 眼角看见流逝的天光,苏流穗停下了练习,望着那道流光就要跑过去扬起手招呼的时候,流光闪逝,已经没入承山峰之下。 苏流穗扬起的手忘记放下,就那么保持着上举看着那道没有丝毫犹豫流光飞过留下的痕迹,愤然跺脚:“萧若佩!” 因为被无视而瞬间产生的愤怒过后,她知晓萧若佩不是那么无情无义的人,如此着急,一定是有急事找木灵天光。 想到这里,苏流穗也替萧若佩担心起来,急忙回屋里取了外衣披起,握着天光剑走到承山峰被萧若佩斩出的斜坡上,看准了方向一跃而下。 此时山上夜色昏沉,并没有人看见,要不然非得闹出大动静。 入门一年就能代表师门外出的弟子,可是很受瞩目的。 急速下坠狂风扑面却没有引得苏流穗惊慌尖叫,此时一开口肯定也是被灌进一嘴的风,说不出什么话,她的脸上也没有半点因为下坠而带来的惊慌之色。 青玄山的悬崖很高,苏流穗眯着眼,感觉时间差不多时候取出天光剑,华光乍现,她一剑刺破了木灵源的屏障,浓郁的灵气层将她娇小的身躯下坠之势消散,苏流穗轻而易举的翻身落在了木灵源之内。 木灵天光教她的进入方法,在这个月她没事的时候来过几次,已经对整个流程相当熟练,木灵天光只能找到她一个可以交谈的人,当然欢迎,每次还用藤蔓将她安全送回承山峰。 萧若佩进入木灵源之后,又有客人到来,木灵源感知到来人气息,伸手散开密林,将木灵源边沿拉到雪湖面前。 苏流穗只跨出一步便到了雪湖边上。 青州虽然有雪,却不能堆积起这么厚雪层,都能将她整个人埋进雪中,钻进雪地拍打出墙壁,筑起房间,在雪下造出能居住的地宫来。 听木灵天光说这片空间是从宜州搬来的,他喜欢雪景,苏流穗这个没有怎么见过大雪的人也因此过足了雪瘾。 更为难得的是木灵天光为了照顾苏流穗,将雪层对她的寒意消除,即使现在她只裹着几件衣服,进入雪湖范围也没有感觉到丝毫寒冷。 “流穗来了?”萧若佩见到来人,不由得有些惊讶,他不是说过不要经常来打扰木灵天光么?看他们两人熟门熟路的样子,都像是邻居串门一样自然了啊!“不是跟你说过他很忙吗?” “我不是还说了不要乱用天光吗?”木灵天光与苏流穗一拍手掌,已经和老朋友一般,比萧若佩之间更加亲密了。 确实最近用天光的次数有些多…萧若佩无可辩驳,只是这也太区别对待了吧?‘明明是我先进来木灵源的,引动天光的人也是我,替你着想的人也是我,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你进来都是有正事,当然觉得我挺忙了,她进来陪我玩,刚好遇上的就是想要放松的我,这不矛盾,说说你又有什么正事要拜托我这‘老前辈’帮忙吧。”木灵天光近期长时间处在清醒状态,开始有了生气,人也渐渐活跃起来,跟苏流穗亲近得多,自然脾性也互相影响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虽然这句话有些像是开玩笑,萧若佩却听出了一些其他的意思,木灵天光应该和萧念竹一样,甚至还要更加精通于截取时间。 他能以任意一个时间段状态的自己出现,以适当的状态面对环境,比如现在的他应该处于‘轻松’的状态之中,不过相信很快他就要切换到‘严肃’的状态了。 萧若佩还有疑惑,这种本领属于源界之躯的本能,萧念竹是他一半才得以掌握,木灵天光又是从哪里学来的?看他熟练程度,几乎是被他当成了与生俱来的本能,莫非他也是源界之躯换成了木灵天光的形态活在逍遥界之中? 萧若佩这几个月也跑过许多地方,却没有感应到天光之中的意识存在,逍遥界只有木灵天光有意识吗?还是自己只能感应到木灵天光? 当然现在这些问题都属于好奇心,对当前情况没有帮助,他先暂时放着,然后准备先赶走苏流穗再谈正事。 在他思索的时候,对面两人眼神交流,互相印证,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结论,木灵天光指着萧若佩道:“你看他好像要说把你丢出去然后再说正事。” 苏流穗附和着点头:“嗯嗯,这眼神,还是把我当成小孩子,把他自己当成大爷,什么事都一个人扛起来,看压不死他。” 苏流穗正常的时候,一直都是称呼萧若佩名字,就是希望他能用平辈的眼光来看自己,萧若佩岂能不明白她的意思?但是自从与苍圣相见之后,他遇上的事情都是关乎逍遥界的大事,这些事情明显不是苏流穗可以替她分担的。 苏流穗拿出天光剑道:“若佩你看我的剑修好了,木灵哥哥替我修好的,就算去明州应付那家伙,我都没有少一块肉,还让他吃了不小亏呢。” 是想要表示她能承受参与到这些事情之中的后果吗?不过宋山缺的担忧少了一件,以后见到他也不用被骂,萧若佩听到这消息也是替苏流穗高兴的。 想起来他在景州曾经想过替苏流穗买把剑,不过后来事多忘记了,如今看来是省下了这笔钱。 还有你什么时候又叫人哥哥啦?木灵天光都是活了万年的人,能被你这么叫吗? 他看向木灵天光时候,却没有看到他反对这个叫法,居然很厚脸皮的接受了,而且也不是第一次被这样叫的模样! “你怎么还用我的外貌?”萧若佩奇怪的问道,他自认没有这么厚脸皮,一万岁了还被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叫哥哥,用着他的外表做着这么厚脸皮的事情,还在他本人面前,这是亵渎他的做人准则! “旧衣服穿着舒服,你说什么事吧,连一个小姑娘你都没有把握保护她在这件事情之中安然无恙,又怎么能够确定自己能解决?多一个人也多一分力气,她就算本事不够,也能帮我们动动脑子。”木灵天光现在处于‘严肃’的状态了。 “就是!”苏流穗头点得几乎快看不到影子了,显然很认同木灵天光的话。 萧若佩没有计较他旧衣服的比喻,也不再执着于隐瞒真相了,反正接下来的计划不用苏流穗参与,她最多就是听到冥境的秘密,自身不会陷入危险之中。 “我要做的事,其实是两件。”萧若佩将冥境破损的事情说了出来。 “所以你想要怎么解决?”木灵天光停了之后也脸色慎重起来,苏流穗更是敲着小脑壳:“他不是被我封住洞口了吗?怎么还能射出坠星箭?” “那是他花了几十年时间埋下的,坠星箭出现的时候,你我都还没出生,杜昊一家三代人都为此所累。”萧若佩解释道,既然木灵天光关心这事,他便有些把握请动他帮忙了。 萧若佩继续问道:“天光稳固天地,包不包括冥境?” 木灵天光点头说道:“冥境也属于逍遥界,你想用天光渗透的方法进入冥境?” 萧若佩回答道:“有办法进入当然最好,但不是我进入,你进入其中,我…”犹豫了一下,萧若佩又问道:“能不能将我的灵魂剥离出来,现在旧天道既然在冥境,他被封印在明州的身躯,是我的源界之躯,我要掌握那具身体,断他后路!” 这便是萧若佩准备充足的两条路,莫青城那边就算能给他威胁,他们辛苦封上的血灵密洞也不可能再次打开,唯一可能的手段便是加紧武灵天光的铸造进度,或者昕言有重新进入血灵密洞的本事,但是这两条都不能伤到根本,武灵天光只是加强封印,昕言进入,自己也会折损在洞中,没有可能再次逃出了。 这些手段会让他更急着解决冥境的事情,可能逼着他使用更激烈的方式来达成目的,如果不及时解决他对冥境的威胁,只会适得其反。 萧若佩要先掌控源界之躯,如果那真是他本来的身体,想必没有太大的困难,木灵天光同时进入冥境,帮助苍瑶将他驱赶,等他从冥境回来,源界之躯被占据,他回归无路,只能回到天道的身份,可惜现在占着这个身份的人是苍圣。 旧天道在没有充足的准备之前面对苍圣?除非苍圣愿意将天道还给他,可惜苍圣对逍遥界也有打算,肯定不会放手,旧天道就此成为游荡在天地间的孤魂,冥境不收,天道不认,估计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 这便是萧若佩的计划! “那若佩哥哥你不是要替代他被压在神女峰下?”苏流穗没有听懂什么源界之躯的问题,她想到这个计划唯一的后果就是萧若佩为了让旧天道不再回到本身的身躯之中,一定会一直占据着旧天道的身躯! 直到熬死了旧天道,苍圣都不能彻底杀死的旧天道,会被时间侵蚀吗?不会,萧若佩要永远占据着那具身躯,终生做一个活死人! 萧若佩摇头道:“既然占据身躯的人是我,苍圣没有必要再封印着,明州的封印解开,我就会回来木灵源之中,替换回我的身躯,这个经过或许要一些时间,但很值得。”他望向雪湖之中的小天地:“这里有另外一个世界,将源界之躯放进去,他也找不到” “唯一的问题是。”萧若佩看向木灵天光:“你能不能帮助苍瑶驱除旧天道?” 木灵天光笑道:“他被苍圣封印的时间里,我不是没有长进,当年我是封印他的人之一,如今的我,估计一个人就能打赢他了,再说如果没人能阻止他,他也不会选择偷偷潜入冥境的做法。” “你参与了封印旧天道之战?”萧若佩发现了疑点,天光是苍圣展开天屏之后才出现的,木灵天光参与了封印旧天道之事,便代表了他比天境屏障出现的时间早,那时候没有天光,他是从哪里来的? “一些很久远的记忆,我最近开始回忆起来的。”他指着雪湖中间的小世界道:“青萦才是木灵天光,我们都是在逍遥分界之前的生灵,后来青萦在封印旧天道的时候出事了,所以才由我替代她成为天光。” “不是你说起来我都忘了跟他还有青萦的账没有算呢,这次冥境的事情我一定会出手,不过需要你的帮助。” “我能帮上忙就好,怎么做?”萧若佩有些奇怪,他不是能进入冥境吗?还需要什么帮助? “不管是冥境苍瑶或者是我还是其他天光,都是稳固源界的一部分,平时不能动摇,我们移动,源界便不稳固,所以我进入冥境时候,要锁住我的气息,一旦外露便会与造成混乱,所以我要借助你的躯壳来锁定我的气息,才不会和冥境之气冲突。” 此行萧若佩是要用灵魂来夺取对源界之躯的控制,身躯摆在木灵源也是没用,借给木灵天光可以说是物尽其用了,不算浪费,他很爽快同意。 互相商量好,两人开始准备各自行事。 先放下关于木灵天光记忆的旧事,那只是已经发生了无法改变的过去,将来还需要现在的他们努力才能保住。 “流穗,你替我照看青萦,只要在外面记住她有没有变化就够了,也不用经常看着,一天看一次差不多就行,千万别进去那小世界之中,那里时间与外界不同,别等我们回来你变成一个老奶奶,萧若佩会打死我。”木灵天光认真吩咐了她小心的事情,等到她点头记住才安心下来。 萧若佩听到此事,将萦枝从手中唤出,看了霖花之中的萧念竹还是保持着水珠形态沉睡,他将剑递给苏流穗道:“萦枝也替我看着,还有水瓶…”掏出水瓶一并递过去道:“每天拧开水瓶滴上水珠到剑上的霖花上,里面有个人,来历有点复杂,简单点说,法修剥取我一半根源创造了他,你可以当她是我妹妹,叫萧念竹,等我回来会正式介绍给你认识,现在她没有醒过来,或许我回来之前你能与她见面。” “妹妹?”苏流穗奇怪的接过剑,只觉得入手温润,似乎带着体温,刚才萧若佩从体内唤出剑来,有温度也不奇怪。 比铁剑轻得多,也合手,她抬头看向萧若佩,想起明州时候他曾经说过萦枝剑的来历,又将眼光望向了木灵天光,不客气的伸手道:“我也要这样的剑。” 木灵天光笑眯眯的说道:“叫哥哥就给。” “还要霖花。”苏流穗得寸进尺。 “不给!”木灵天光毫不犹豫拒绝了她。 “霖花很珍贵吗?”萧若佩没有想到当初木灵天光轻易交给他的霖花是这么难得的东西,难道还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青萦是花灵精,霖花是她的本体,木灵源之内的这些差不多等于是她的后辈吧。”木灵天光看着边上花海道:“你救过他,给你没所谓,流穗如果要,也要在照顾她之后,平白无故送人不行。” 他回头看着苏流穗:“等我回来看你有没有认真照顾青萦再决定给不给你。” “不用给我也认真看着她们啊。”话锋一转,苏流穗冷眼盯着萧若佩:“萧、若、佩!别又带着妹妹回来!” 怎么慕名奇妙的又生气了?难道她不喜欢没有见过面的萧念竹?那给她照顾是个问题啊。 他看向木灵天光道:“能不能将萦枝和我的灵魂绑在一起,我带过去算了。” “放心吧,既然是若佩哥哥的妹妹,也是我的妹妹,我会认真照顾的。”她脸色一变,瞪着大眼睛唬道:“但是没有下一个了!” 苏流穗仔细放下萦枝和水瓶,木灵源有木灵天光建造的木屋,周围树林也能轻易采集到各种果实,雪湖上有水源,再不济可以走出木灵源,走些山路到青玄山下的小镇吃饭,她的生活起居不成问题。 万年来无所事事,对自己的生活要求肯定是不断提高,不然没有半点乐趣,所以木灵天光那木屋挺漂亮,外形也只是简单的看着舒服,与周围景色完美的融合,但是舒适程度可以说超过了逍遥界所有房屋,苏流穗从小到大都没有住过这般舒适的住宅,早就想要住一段时间试试,现在终于有机会了。 而且是从小到大一直想要尝试的独居生活!没有任何人打扰,可以放心大胆的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 她看向两人,想起此行的危险,自己却留下来享福,是不是对不起他们? 看到她的担忧木灵天光笑着拍了拍她的头道:“放心,我守护逍遥界万年了,这点小事,对我来说轻而易举。” 那神情动作,像是萧若佩对待苏流穗一般,是共同生活了十多年才能有的亲昵。 第一百三十章 神女封印 动不了,这是萧若佩此时唯一的感觉,不是没法动,而是他感知不到身躯。 木灵源中,木灵天光点了他的脑袋一下,然后他就发觉自己处于这样的状态之中了。 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五感都已经失去,没有鲜活的气息,感觉不到血液在身上涌动的热度,感觉不到心脏跳动的力量,情绪波动也不大,就算处于现在的状态之中,他也没有很慌张的去寻找解决方法,而是很冷静的思考,考虑如今自己处于什么状态,往日记忆快速涌现,他很快便想到了凌先生在凝聚源界之躯前,也是同样的感受。 梦境?与做梦的时候很像,但是没有那么拘束,他甚至可以感觉到自己能够绝对清醒的随心所欲改造世界! “亮起来。”他心念生出的时候,周围白茫茫一片,他的‘眼睛’能看到四面八方,周围没有任何死角,甚至他不清楚自己处在的方位,是中央,还是四周? “标注方向。”感觉到了下坠感,那落下的方向就是下,头顶是上,当然他现在的状态并没有头,也没任何肢体。 太阳升起在右手边,那么那边便是东方,左手边是西方,前北后南,方向有了。 一直下坠也不是办法,萧若佩心中又是一动:“大地。” 他停了下来,落在一片苍茫荒原上,黄沙万里,没有一丝其他颜色。 “暂时先长些草。”虽然现在没有眼睛,不会出现看得久眼睛发涩的情况,但是一直都是同样的荒凉景色也很难让人心情好起来,荒原之上迅速被草地遮掩,他能看见翠绿的新生颜色蔓延,无边无际,这些顽强的生命瞬间占据了眼前这片广阔的天地,而后是点缀其上的小花,逐渐长起稀疏树木,世界鲜活起来。 土地隆起变成山丘,凹陷化作盆地,地下水渗出汇成湖泊。 萧若佩停止了动作,他没有太多的时间浪费,发觉了自己掌握的不是源界之躯,反而可能属于天道维护逍遥界的手段时候,他便不再尝试这操控天地的无上权能,而是思考起旧天道的用意。 很明显的,掌控天地权能没有主人,他的灵魂轻易便占据了主导权。 想起木灵天光说过稳固世界之力不能相遇,否则会发生混乱的话,想必旧天道也明白不能带着创世的力量进入冥境,所以将它留在了源界之躯当中。 但也不可能像现在这样没有任何防范措施,任由他人操控。 或者是萧若佩的灵魂力量太过特殊,所以能轻易抢夺了他的主导权。 苍圣就说过,他取得天道权柄过程和弯腰拾起一块石头差不多简单。 又或者是萧若佩由他所创,所以灵魂被他设定成了‘己方’阵营之内,所以对他不设防? 对比起来,还是第一个猜测靠谱些,但是萧若佩也不敢太高看自己,毕竟从与旧天道相遇开始,他们一直都是处于被动的局面,几乎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清楚了自己的地位之后,萧若佩最先得出了结论,占据这种权能对旧天道没有任何影响,所以他不在乎。 接触的之后,萧若佩要从无开始创造新的世界,旧天道被镇压万年,不可能没有动过创造世界的念头,他一定有构建完成的世界,所以这项权能只是给接触到的人创造世界的能力,并不能进入到他人已创造完成的世界之中。 “也就是说谁能进入源界之躯与旧天道留下的权能接触,谁都能创造出属于自我的世界?”萧若佩发觉了事情并不简单,旧天道能创造新世界,为何还执着于源界?作为天道掌控者不会有太多情绪,这一点萧若佩已经亲身体会过了,为何他还保持着要向苍圣复仇的想法? 重新创造一个世界,又是回到了天道的地位,如今的逍遥界不算宽广,萧若佩一天便能横穿东西方向,南北线长些,也不用多少时间,就算加上天境屏障之外灵精和妖异生存的源界,不过是逍遥界三倍大小,而萧若佩感知之中他刚才可以创造出远比如今源界更大的世界! 他没有理由抱着源界天道的身份不放。 源界是他第一次创造的世界,所以感情深厚了些,对抢夺了世界的苍圣有怨恨? 明显旧天道不在乎源界,在苍圣指点人类法道,初代人皇萧遥裂地分界之前,源界已经因为灵精和妖异的争斗摇摇欲坠,现在都还需要天光来维持逍遥界的安稳,旧天道绝对不是爱惜天地的人! 他并不爱惜源界,却执着于夺回源界,唯有贪婪能解释,他在贪图源界某些东西,! 既然有贪欲,那么源界就根本不可能是旧天道所创造!如果是他所创,源界一切来自于他,他不会对自己创造的东西产生贪欲,他是后来者,和苍圣一样窃取了天地的盗贼! 源界最初的天道又是谁? 如果要寻找历史,最直接的办法就是从名字入手。 源界之名从何而来? 凌先生与苍圣会面的时候曾经说过苍圣原本处在的世界也叫源界,后来破碎,只剩下一粒尘埃,尘埃本无名,只有曾经居住在源界,知道源界存在的人进入尘埃世界之后,才会因为纪念家乡而将新世界取名源界。 在苍圣之前进入源界,本身又是源界之人,能够确认的只有萧若佩本人! 莫非苍圣所说的那片宽广源界毁灭之时,萧若佩想办法留下了尘埃大小的一点,然后真身居住其中,为了表示对家乡的纪念,给尘埃世界取了家乡一样的名字,源界? 第一任源界天道,是自己? 现在的萧若佩没有太多的情绪波动,很坦然的接受了现实,然后开始了思考下一个疑问。 旧天道从何而来?能创造,便可能毁灭,所以苍圣所在的源界可能毁灭在旧天道手中?他需求的东西藏匿到了这一粒尘埃世界里面? 能毁灭源界,却被苍圣轻易镇压? 似乎又有点说不过去。 要论证这个问题的真相证据太缺乏,先暂时搁置,以后有了线索再考虑不迟。 之后是关于创造世界的疑问,木灵天光同样有这个本事,他与旧天道什么关系?参与了封印旧天道的他,是通过和旧天道交战学会了他的本领吗?还是木灵天光本身就会? 真正的木灵天光是青萦,那现在的木灵天光本体又是谁?这个问题的答案也无从知晓,现在的木灵天光没有了记忆,又或者在隐瞒什么,他没有对萧若佩透露过真身,也只能暂时搁置。 下一个需要处理的是源界之躯在何处?如何才能掌控那具躯体然后脱离此地?他可不想一直留下来,木灵天光现在用着的身躯才是他的本体,才是真正的萧若佩,虽然那具身躯不能创造世界,不是曾经的天道。 “我想要掌控的是源界之躯,不是创造世界的权能。”萧若佩念及此处,花草繁茂的世界在他眼前瓦解,能够感知到的又变成了漆黑一片。 虚无…凌先生曾经说过他凝聚源界之躯的时候经历过一次看见虚无的时间。 想必和现在差不多,萧若佩开始回忆起凌先生转述凝聚源界之躯的过程。 先是看见虚无…然后是苍圣出现,他应该也能看见旧天道留下的源界之躯… 在冷静状态之下的他很快便发觉了自己的错误。 源界之躯的大小并非和正常人类相同,所以他的视线应该拉高! “好大!”即使现在的他情绪很平稳,也不禁为这具身躯的庞大而惊讶。 整个明州! 整个明州都是源界之躯的本体!他就那样躺在地上,任由明裔在其上生活,任由树木在身上汲取养分生长! 明州的脉纹,来自他的身躯!明裔的通脉劲,其实是借助这具身躯的力量!难怪明州任何一块石头都能找到与之脉纹完全相连的另一块!难怪陈飞苍能够用完全相同的岩石进行补地计划!原来整个明州都是一具完整的源界之躯!那只不过是将源界之躯身上的伤口用天光恢复! 人类在他身上进行的开拓,不过是给他带来一点皮外伤! 这具身躯还活着吗?如果这么庞大的身躯在源界这么小的地方生存,那岂不是站起来都要顶住了天? 占据了逍遥界八分之一的大小啊,随便转个身就到了天境屏障,举手能摘日月,踏足可开湖海! 这样的身躯,怎么可能被封印?木灵天光等人又有多么巨大的力量才能将掌握了这具身躯的旧天道打败? 源界之躯还活着不容置疑,因为他在人类开拓明州的时候展示了武道,也就是说他能展示八州气象,死物是不会有那般灵动的。 八州拳掌式,萧若佩在这具身躯之上看到了八州拳掌式留下的影子,包括了其他八州的气韵,全部留在了这具身躯之上。 八州拳掌式的来源居然是这具身躯?想必是昕天圣从这里学到,然后与凌云交战时候用出,被凌云记录下来刻在云圣峰之上,然后成为逍遥界锻炼基础的武技。 明州异爪式…克制了土血灵的存在,源界之躯封印之前没有明州,或者有,但是地貌气韵都不会和现在一样,苍鹰裂云展示的却是现在的明州气韵。 他在被封印之后还专门按照自己躺下的体势创造了一招克制自己的武技? 疑点重重,萧若佩没有急着纠结在这些问题之中,而是对掌控这具身躯的想法犹豫起来,先不说能不能顺利掌握,就算掌握了,他要怎么走回去木灵源内?那里虽然挺大,但也只装得下这具身躯的几根头发,想要装进整个源界之躯肯定没有办法。 再则掌控之后又怎样?起身离开吗?生活在明州的明裔怎么办? 明州还有意识,莫非源界之躯本身孕育出的灵识?还是在源界之躯身下压住的古明州的意识传达上来? 萧若佩将思绪收回,开始将注意力集中在控制源界之躯上。 然而他却发现了自己能控制的范围不能超过神女峰! 这是对旧天道的封印,将他的神经传感控制在神女峰的范围之内,这具庞大的身躯因此没有办法移动半分。 “神女峰…青萦,木灵天光说青萦封印旧天道的时候出了事,神女峰是否是青萦所化?”他仔细看了神女峰的形状,在那云雾缭绕的山顶上,本该是峰高寒冷的绝地,却显出了一个眉目俱然的面貌来,那双眼睛望着的方向,是青州青玄峰。 木灵天光所在,昕天圣与凌云决战之地。 这么看来对木灵天光的怀疑可以去除了,他和旧天道没有关系,不然不会用余生来复活封印了旧天道的青萦。 木灵天光记得封印旧天道的事情,也就说明他知道源界之躯的大小,却依然放心让萧若佩过来,那表示除开控制源界之躯,还有别的办法断绝旧天道的后路。 这个办法就在神女峰之内,血灵密洞! 昕氏一脉出生的地方,土血灵的孕育之地,明州耀日城镇守百年的原因。 他见过血灵密洞,大概在神女峰肚脐位置,将意识沉入其中,却发觉自己有了手脚,有了身躯,但不能走动。 他的身躯在岩石之中,没有一丝缝隙,如果不是他能感知到自己,这块岩石与周围没有任何差异。 无法呼吸,并且长时间没有呼吸,这具身躯已经没有了半点活力,以一种化作岩石的方式奇怪的存活着。 他急忙以通脉劲连接周围地脉,然后借地脉呼吸空气。 长时间没有通气和气血流动,这具身躯的脏腑都显得很僵硬,却因为如今特殊的状态,得以保持功能。 在萧若佩呼吸几次后,气血渐渐流动,他能感觉到与岩石一体的身躯渐渐的有了活力,有了韧性,即使他还不能动,也明白这具身躯此时和平常的人类无异。 他全身都被卡在岩石之中,呼吸都要通过地脉连接,全身没有一个地方能发力,当他想着要挣脱的时候,小腹处生出一股热流,热力到达的地方,庞大的力量便跟随而至。 武者的内气,这是一具武道强者的身躯! 他不用动作,内气周游全身,蓬勃爆出体外,周围岩石被这股爆发的力量震开,萧若佩得以从岩石之中脱身,碎裂岩石的前方没有任何东西阻拦,他将手伸出去,也没有摸到什么外物阻挡,这是一个山洞。 面前是一片漆黑,山洞之中想来不会有光,而明州天关不照,他想要聚起天光照亮周围也做不到。 那便以脉纹感知来查看周围吧,萧若佩将想要通脉,却发现事情并不简单,刚才这具身躯与岩石的材质一样,所以通脉没有什么困难,但是如今已经化成了肉躯,与周围气脉的连接也闭塞了,他只能将力量通入地脉之中。 只能连接地脉,这是一具明裔的身体。 萧若佩尝试走了几步,发觉没有什么大碍,查看了这具身体的情况之后,他也有了一些底。 这具身躯十分强大,虽然不怎么壮实,但是力量很大,武道修为也十分高深,刚才他随便出了几拳,打在空气上能炸出“啪啪”的空爆声,出手速度比得上昕言了。 “难道这是一具耀日城主的身躯?江无浪说过那些耀日城主有一些意识,怎么这具躯体里面没有感觉到?” 他伸手摸到走出的那面墙壁,将脉纹感知透入石壁之中铺散开来。 “一…二…三,五个身躯…耀日城十一任城主,昕天圣死在青玄峰,昕妄水被云龙杀死,昕明影死在苍山,昕言活着,加上我自己,还有如今这具身躯,六个人,剩下五个,这是耀日城主的身躯无疑了。” “这么简单就掌握了一具耀日城主的躯体?”萧若佩疑惑的将手掌放下,他想要断绝旧天道的退路,可不是想掌握耀日城主留在血灵密洞之中的身躯,何况如今血灵密洞被封印,他又如何用这具身躯走出去? 他不是皇玉天,不能一纸开天屏,如今也没有神女峰的地契给他撕。 而且耀日城补地不是简单的修补洞口,而是一种很奇怪的方式将血灵密洞固定了形状,他打不开,甚至找不到原本的洞口在何处。 经过一段时间的摸索,他知道了当前这个洞窟的形状,相当处于神女峰的小腹位置,往上能够攀爬,这具身躯虽然没有通脉劲,但是十分灵活。 熟悉了一下,他跃上洞顶,往他刚才通地脉发现的出口钻进,手脚一抓住岩壁,便紧紧的黏在了洞壁之上。 沿着几乎竖直的洞口攀援而上,通过通脉劲探查路径,试过几次岔路,他很容易走到了神女峰心脏部位。 明州是有名的“十里一山,一山十洞,洞洞不同,山山各异。”这情况在神女峰也同样适用,要不是他能通过地脉感知周围情况,早就不知道迷路多少回了。 旧天道一定有留下什么在神女峰之中,不止耀日城主的身躯,还有掌控土血灵的秘密,以及创造土血灵的手段。 山巫和萧若佩都能以通脉劲改变物质的性质,但却不能赋予物质生命和灵智,旧天道能做到,一定有其他方法,如果能将他这些手段全部毁掉,偷走所有耀日城主的躯体,想必他回来也翻不起什么风浪了,神女峰不倒,他便永远无法逃离,毕竟刚才萧若佩试过,只剩下意识的旧天道不可能逃开神女峰的封印再次掌控源界之躯,他可以创造另一个比源界更宽广的世界,无路可走的时候,想必他会考虑一下当新世界的天道这一条路的,那便是与逍遥界无关的事情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冥境苍瑶 萧若佩灵魂离开躯壳前往明州的时候,木灵天光全身分解成光点,融入萧若佩的身躯之中,因为失去了灵魂而如同死物一般的身躯再次恢复生机,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的眼中已经闪着木灵天光青色的光芒。 “用久了他的模样,看起来我很适应了。”木灵天光好奇的伸手踢腿,还蹦了两下,没有半点不自然的感觉。 苏流穗有些紧张地问道:“若佩哥哥他不会有事吧?” “我等会就去冥境呢,他就算死了我都能从冥境拉他回来,你放心吧。”木灵天光说着兆头不太好却不知道从哪里反驳的话,随手将木灵源的边缘拉到面前:“这是木灵源与逍遥界交接的地方,也可以将它换成和冥境交接,我使用一次性的连接转换,你就不会误入冥境,在那之前,我先送你去和师门长辈说一声,免得他们不见你闹出乱子,之后你自己回来就行了,回来后我可能不在这里,你随意就行了,木灵源内,除了青萦姐姐住的地方,你都可以玩耍。” “能堆雪人吗?”苏流穗惊喜问道,将那一点点担忧抛之脑后,毕竟是萧若佩,在她心中一直都是挡在她身前的人,再说那个梦都说了,萧若佩要出事也是在一年之后,有天光才能救命,可不是现在,她现在天光多到随便使用,只要这次他们能够将那旧天道制服,一年之后的预言便会不攻自破,她更不用担心了。 这片雪湖周围积雪厚度比人还要高,以前想要随便玩耍都被木灵天光制止,说这是他与青萦之间的回忆。 明明想不起来了,还说回忆呢,要真是重要的事情,会因为时间流逝而忘记? 虽然每当苏流穗这么说的时候,木灵天光总是一脸沧桑回答她:“时间能够让人忘记一切,包括曾经的刻骨铭心和海誓山盟,你认为有永远都不会忘记的事,那只是因为你活得不够久。” 不过因为他使用的是萧若佩的形象,所以这句话在苏流穗耳中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毕竟萧若佩在她眼中实在威严不起来。 从小到大她见过萧若佩最生气的时候就是他在青玄峰遇上昕言的那一次,不过他的怒气也只针对昕言一人,当时站在他身边的苏流穗都没有察觉到他有生气的样子。 连发怒都能保持克制自己的人,怎么可能有威严吓得住一起生活了十多年的熟人? 根据苏流穗的观察,萧若佩在青松学院的时候根本没有亲密交往过的女性朋友!用萧若佩的面貌在她面前谈起‘刻骨铭心’四个字就是笑话啊! 不过为了表示妹妹的宽容大度,所以苏流穗才没有拆穿,而是心里偷笑时候将木灵天光的话忽略了。 就算木灵天光不同意,她也要在雪湖边上堆两个雪人出来,一个是她,一个是萧若佩,平时自己没空的时候,便由这两个雪人陪伴木灵天光,免得他寂寞难耐! 木灵天光却看透了她的想法,这段时间他不在也拦不住苏流穗乱来,还不如同意一些简单的要求,让她不会打那些明确禁止事项的主意。 他点点头道:“可以堆在雪湖边。” 也许过去的雪湖边上,青萦也如此活泼的堆过雪人呢? 看苏流穗又要雀跃起来,木灵天光怕她得寸进尺,急忙唤出藤条,绑住她吩咐了一句“不要让你师父担心”便将她迅速送到了承山峰上。 回头看着缩回去的藤条,苏流穗对着悬崖下说了一句:“平安回来啊。” 藤条摆动了一下,躲进了黑暗之中。 送走苏流穗之后,木灵天光手指在虚空之中,双手缭乱画了几笔,天光滞留在空中他手指划过的地方,留下一个特殊的图案,四方菱形,和萧若佩在长生阁八层看见的挪移阵法一模一样。 只见他中指扣在掌心指向手背方向,无名指伸出朝着掌心所对的地方,拇指朝后对着自己,小指指着自己对面。 指出了四个方向之后,他的食指竖起对准了天空,先是点了一下自己眉心,轻声说了一句“灵台渺渺”然后伸出手,原本指着眉心的手指如今指着的地方是天上,他口中又说出了第二句“苍圣茫茫”。 五指尖闪耀出白光,往前小指点在了天光画下了菱形之内,手指翻转,指天的食指变成了指地,指尖光点融入菱形,在天光线条之内流转一圈,菱形线条上下倒换,木灵天光收回了手。 “一次性的挪移阵法完成了。”做完这一切他摸着下巴说道:“说起来我好像还参与了建造逍遥岛的挪移阵?”摇摇头将突然回忆起的杂事甩出脑海:“现在不是想这种事情的时候,先去冥境吧。” 菱形天光扩散,将木灵天光的身躯包裹,然后四方转换,菱形空间打了一个转,被菱形包住的空间内,突然变成了一片透明液体。 这里的空间已经和冥境调换! 不过因为木灵天光使用的是一次性的挪移阵,没有用隙石固定空间,所以这一点空间转换在他进入冥境之后,又迅速被调换回来,天光划下的空间界线也扑闪了一下,消散在空气之中。 “噗哇~”木灵天光从冥海之中冒出头来,迅速的飞上了天空:“好险好险,差点让冥海给洗了记忆,许久没用过挪移阵,定位都不准了。”身上的冥海之水流尽了之后,他才敢放心查看四周情形。 源界所有灵魂都归冥海管理,木灵天光也不例外,因为身上还有复活青萦的愿望,他还不想给冥海洗去记忆。 冥境不是外面想象里那般阴森可怕,因为是人死后的归宿,所以很多人都将冥境想象成阴魂遍野之地。 事实是冥境虽然很单调,但并不阴暗。 夜晚太阳沉没,便是进入了冥境之中,照耀着冥境,因此这里的昼夜是和逍遥界对调的。 如今逍遥界入夜不久,冥境却是刚好到了早晨。 春日阳光的照耀之下,冥海湛蓝的表面闪耀着粼粼波光,在海面上漂浮的灵魂们,他们是生前行善之人,被善云托举着行走在天上,悠闲的交谈,周身散发出淡淡白光,这些光芒会带走他们的记忆,在白光的消融作用之下慢慢上升到空中,化作善念云层的一部分,云层里的善念会在源界需要的时候补充进入,化作新的善行,因此在逍遥界,行善越多的人便越得天道眷顾。 作恶过多的人则会被生前恶举拖着沉入冥海之底,不管他们怎么挣扎,只要一件坏事产生的恶念没有消除,便会一直沉下去,坏事持续多久,沉没时间就多久,做得多恶,沉入便多深,直到对这件事的审判完毕,才能偶尔升到海面上透气,然后进入下一件事情的审判之中,如果下一件是善事,同样会被善云托举起来,让他离开冥海洗魂之苦。 洗下的恶念会沉入冥海之底,化作恶念淤泥,淤泥是瑶山的养分,提供给瑶山花草树木成长所需。 苍瑶便住在瑶山上。 不如说她本身就是瑶山,苍圣创造了冥境轮回体系,没有给苍瑶留下实躯,她只是瑶山的意识,掌管着冥境轮回之道,当年冥境尚未完善的时候,她还要借了陈玉前世的躯壳万年才能继续建造,也因为长期执掌着冥境,所以陈玉才能一语定人生死。 当然现在知道真相的人只有苍瑶,连木灵天光也不太明白,他记忆中的苍瑶还是那个绕在他脚下奔跑着叫叔叔的小女孩,这点记忆还是他通过善念云层回忆起来的,而且不是属于他的记忆,那是苍瑶的记忆。 “看来过了这么多年都还是没有长大呢,小苍瑶。”木灵天光的身影化作流光朝瑶山飞去。 天上的灵魂保持着人形,因为回忆着生前的善行,所以看起来慈眉善目,很是平易近人,他们会随着自己的回忆变换年纪,所以有老有小,其乐融融,除了腾云驾雾之外,看起来和源界生灵没啥分别。 在冥境也有灵精和妖异的灵魂归宿,与他们所居住的世界相对应,同样被天境隔离开,苍圣不希望再次见到源界三族纷争的景象,所以杜绝了三族来往,哪怕死后都将三族分隔。 逍遥界如今唯一活着的灵精就只有萧念竹一个了。 穿过了搭载善人灵魂的云朵群,木灵天光在瑶山前停下了身形,他的眼光被头上的黑云吸引,一个少女的身影站在黑云下方,在许多灵魂的帮助下将天上的黑云吸取下来,然后搬运到冥海之中清洗。 “小苍瑶!”木灵天光轻轻走到了少女后面呼唤,少女听到声音惊喜回头,她的脸庞像是陈玉,不过年纪要小些,大概十七八岁的样子。 “木头叔叔?你怎么来啦?不对,你现在是天光,跑下来做什么,你早就知道青萦姐姐的灵魂不在这里,下来我也帮不上忙啊?”少女擦着手迎上来,因为搬运黑云,她皓玉一般的手上有些污渍,却没有利用法术,而是以人类的方式清洁,大概是因为长期以人类的身躯生存,养成了习惯。 瑶山之上便是转世的入口,只要登上这座冥境之中最高峰,便能投胎转世,不过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瑶山是冥境之中唯一的陆地,占据了冥境三分之一的大小,它表面平铺下来差不多与逍遥界一样大,高三万丈,山上有苍瑶设立的城镇供灵魂休息,喜欢的地方也可以停留一段时间,但总居留时间不能超过五十年,以确保他们有足够的时间登山转世,居住在城镇花费需要灵魂自己承担,货币同样是善念。 虽然记不起他与苍瑶之间的往事,但是这一声‘木头叔叔’依然让木灵天光十分怀念,他不禁伸手点了一下苍瑶的小鼻子,将她鼻尖沾着的污渍擦干净道:“没事不能下来玩吗?这一万年的,我没来过几次吧?” 苍瑶嫌弃的拨开他的手指道:“还好意思说!你就前面千年有下来过,我都以为你忘记了传送到冥境挪移阵口令呢!现在好啦,冥境完善了,圭姐姐不在这里,你下来也看不到她了。” “圭姐姐又是谁?”木灵天光疑惑问道。 “你忘啦?”苍瑶一双大眼睛奇怪的盯着他,想要确认他说话的真假。 木灵天光摇头道:“我似乎睡了很长一段时间,断断续续的,把梦和记忆搅浑了,不知道哪些记忆是梦里发生,哪些记忆是真实的,所以很多东西在睡过之后就忘记了。” 苍瑶脸色认真起来,看木灵天光说的是真话,便伸手拒绝道:“我都想你忘记呢,别和圭姐姐纠缠一块了,你都不知道她想了你多久,我是不希望她还继续想着你了,你如果要找我要回记忆,我是绝对不会给你的,你找回记忆后肯定还会纠缠着圭姐姐。” 木灵天光摸着她的头笑道:“我是来看被坠星箭打得头顶开花的小苍瑶怎样了,没有想要找回记忆,你有没有被旧天道欺负啊?” 苍瑶气愤说道:“说起他就生气,曾经的天道怎么就输不起了?为了天下苍生牺牲自己本来就是他应该做的,结果呢!呸,还天道,现在他浑身就剩下私欲了,比最贪心的人还贪!好不容易醒过来,我以为他经过万年想通了,进来冥境是要洗了天道印记转生做一个普通生灵,可他居然翻起冥海底的恶念淤泥污染了转生入口!”苍瑶气冲冲的指着头顶黑云道:“木头叔叔你看看过不过分?” 恶念淤泥污染了转生入口,当然苍瑶会将之关闭,否则生下来的小孩全是恶人,源界可就有大麻烦了。 这可不是普通的恶,而是沾染了世间恶人无数年积累所有作恶念头和手段的极恶!一个张直能让逍遥界翻天覆地,这些恶人如果出生,做出的恶行造成影响不会比张直小,而且不是一人,是一批! 逍遥界一个月都没有小孩出生,反而是因为苍瑶控制住了局势的结果。 “他现在呢?”木灵天光问道。 既然苍瑶已经掌控了局面,旧天道的去向还是要确认一下的。 苍瑶蹬了蹬脚下的瑶山道:“我把他压在瑶山底下了,等他好好反省之后再洗干净让他转世,放他做个普通生灵吧。” “恶念淤泥还要两三天才能清除完毕,没什么要紧的,等我弄干净之后,源界就有一大批小宝宝出生啦,你看周围这些灵魂,替我清理淤泥积累了不少善念,以后都会是好孩子的。”苍瑶得意的向木灵天光炫耀,她虽然掌握着死者之地,却也是宣告新生之主。 但是木灵天光还是放心不下,萧若佩说萧河曾经告诉他,旧天道落下坠星箭的目的就是要惊起恶念淤泥,污染即将出生的小孩,但是那样最多只是让冥境慌乱一段时间,就像现在一样,就这样还需要旧天道亲自出马? 他还有后手,木灵天光看着苍瑶道:“我要去看看他。” “我现在可没有空啊,处理恶念淤泥到紧要关头了,木头叔叔你自己下去吧,沿着瑶山走就行了,这条路你应该记得,我将瑶山的记忆给你了。”谁敢相信主宰冥境,执掌轮回的苍瑶居然对一个人撒娇?当然能被她当成撒娇对象也是一件十分荣幸的事情,木灵天光并没有感到别扭,好像他和苍瑶的关系本来就应该这样。 辞别了苍瑶,木灵天光顺着山路飞跃而下,眼中闪过的景象却让他停下了脚步。 走到山路边上看着有些焉气的花草,他记得这些花草的养分便是恶念淤泥,冥境虽然是亡者之地,但是不缺乏生机,相反花草繁茂,四季如春。 这些花草明显是缺少了养分,恶念淤泥没能被瑶山花草吸收… 瑶山下的旧天道! 木灵天光瞬间明白过来,他跃入冥海,隔绝了冥海之水之后迅速沉到海底。 海底恶念淤泥翻滚着源源不断的朝瑶山聚拢,那里正是苍瑶镇压旧天道的地方。 旧天道不是要污染源界的新生命,而是要放弃被苍圣镇压的肉身,重新用恶念淤泥聚成恶念集合的新身躯,为了向苍圣报复,他不惜化身为极恶! 萧若佩做的一切没有了目标,耀日城与血灵密洞对抗百年也成为了无用功,哪怕在神女峰上筑起武灵天光,也对旧天道产生不了任何威胁,因为他已经不再那里。 令木灵天光最为愤怒的是,青萦的牺牲没有了意义! 他几乎用尽所有的理智才控制住了自己以天光净化海底淤泥的打算,重新回到了瑶山上。 如果他在冥境使用天光,势必会引起冥境动摇,别的不敢说,轮回入口会产生漏洞,沾染了恶念的灵魂有可能进入源界。 但是旧天道打算怎么回归逍遥界? 就算聚起了恶念之躯,只要他还在冥境,便不能对源界造成任何伤害,就算他是旧天道。 他也不可能对苍瑶下手,因为苍瑶是瑶山本身,她不开放转生通道,别人不可能从冥境出去,苍瑶也无法杀死,除非破坏整个冥境,旧天道现在并没有这个实力。 木灵天光上山找到了苍瑶,将自己所见告诉了她。 苍瑶听到之后也拧起了眉头:“他有办法进来,可没有办法出去啊,缺口已经没有了,冥境也不像逍遥界有脉借力,造不出坠星箭。” “挪移法能进出,但是使用挪移阵需要苍圣的同意。” 在使用挪移阵法的时候,木灵天光曾经说过“苍圣茫茫”,这一句话便是向苍圣请示通行的暗语。 旧天道不会向苍圣妥协,更不会以请求的姿态面对苍圣。 第一百三十二章 龙躯转生 “最近忙着洗被恶念污染的云层,都没有注意到海底的情况…”苍瑶听到木灵天光说起冥海之底的情况,仔细看过确认向木灵天光道谢:“多亏木头叔叔提醒,还是你们考虑周到,我已经把恶念淤泥与瑶山隔绝了,暂时瑶山的花草不会成长,等我处理完这老是捣乱的旧天道再说。”说着就要冲下冥海,一副直接找旧天道拼命的样子。 木灵天光急忙拉住她:“旧天道是在冥境出现之前就已经存在的生命,你打不死他。” 苍瑶停下来想了一下:“对哦,那怎么办,难道瑶山以后不能再种花草了?” “对你个头!”木灵天光敲了她一下:“你怎么喜欢保持人类状态?给我换回冥境意识。” 苍瑶头摇的拨浪鼓似得:“不换,换回去我连叫你木头叔叔都做不到,你忍心小苍瑶闻不到这满山花香,吹不到冥境春风,连一起玩的人都找不到吗?”她一双水汪汪的大眼噙着就要漫出眼眶的泪珠,像是受了多大委屈的小女孩。 木灵天光一拍脑门,明知道作为稳固天地的意识,不能这样任性,却偏偏拿她没辙,长叹了一口气道:“先解决旧天道再讨论人类躯体的事情吧。” 苍瑶低头轻笑,摆着手大步往冥海走下去,完全没有紧张,心态和外貌都保持着人类少女最纯真的样子,难道这就是她最希望存留的模样么? 人类的形态并没有不好,但是会产生过多的情绪,对于维护逍遥界安稳的他们来说,坏处太大,所以木灵天光都是以天光形态生活,只有这次因为需要防止天光外泄,才借了萧若佩的身躯,就这短短的时间里,他已经出现过几次情绪主导思想的情况了。 对于苍瑶的选择,他很不理解。 苍瑶走着说道:“如果是冥境意识的我,现在可能已经记不得木头叔叔了,只会在乎怎么维持冥境和逍遥界的安稳,你说那样会有趣吗?像你变成现在这样,有趣吗?什么在证明你活过?是记忆。不是你做了什么,你留下的印记,只是向外证明你存在过,不能证明你活着。” 她回头倒退看着木灵天光眼睛:“木头叔叔,你还活着吗?还是只为了青萦姐姐活着?五道灵源天光,只剩下你还维持着意识,如果青萦姐姐复活了,没有了这个执念,你还会继续保持意识吗?你会和他们一样,消散在天地间,成为源界的一部分,我最后的一个叔叔,就完全消失了。” “你说他们消失了?他们可是冥境出现之前就存在的生灵,怎么会消失?”木灵天光有些吃惊,好在他此时由天光意识控制,没有失态,但是也不敢相信逍遥界天光只剩下他一个了。 “时间,没有什么能够抵得过,人类的身躯能够帮我抵消时间的侵蚀,我没有利用冥境替我保存记忆,是真的还记得大家,还记得你们都在的时候,青萦姐姐,红羽姐姐,还有青鸾,他们都不在了。”她双眼之中的泪这次是真的流下来了:“我用圭姐姐的身躯活过了万年,只有我还记得啊,木头叔叔,我不要你也离开小苍瑶,哪怕是冥境有危险,我也不敢转换成冥境意识,怕会忘记你们啊。” 木灵天光拍拍苍瑶头顶,摇头道:“不应该,他们都化道了?”以天光意识主导的他,听到过去老友的名字,相关记忆一一涌现,但是他却没有太多的悲伤,只是觉得有些突然,好像听到是关于别人的消息,他只是个旁观者。 “有些遗留的意识,我亲手送他们轮回的,这是他们最后的心愿。”苍瑶闭眼止住眼泪,又带泪笑起来:“难得见到木头叔叔,看到你没有消散,小苍瑶不知道多开心。”她是所有人之中最小的那个,天光看着她出生,看着她有了意识,本是应该在所有人的庇护之下,最不应该受到伤害的那个,却一次次承受亲手送走所有人的悲伤。 见到唯一存留的木灵天光,还要强迫自己做着本职,不敢表露多余的情绪,怕他看见以为小苍瑶还是个小孩子放心不下,然而现在的木灵天光并没有顺从苍瑶的希望保持人类躯体,只剩下维护天地的本能,如果不是有复活青萦的愿望,他也早就消失了,更不会为了保持记忆留着人类身躯。 最后的天光,苍瑶不希望他也和其他人一样,只能趁这段他借用人类之躯能体会到情绪的时候感化他,让他有继续留存的理由,活着不只是为了青萦,也不只为了逍遥界。 她能撒娇的人也只剩下一个了。 木灵天光轻轻的摸了一下苍瑶的秀发道:“没事,他们正在铸造武灵天光,以后会多一个小弟弟,你也是姐姐了。” “人类没有永恒的生命,不用花费精力去考虑记忆的事情,一生百年,此生的记忆能够好好保存,他们会更多的考虑如何让世界记住自己,所以超越前人的脚步不会停止,这是苍圣留给他们的唯一使命,只有超越了前人,才能在历史上留下印记,武道只是第一个,证明他们已经追上了前辈的脚步,我们的高度不再限制他们的将来,之后还会有第二,第三,无数个,在那之前,我们要保护好人类生存的逍遥界,让他们将所有道揭露,让源界无比稳固,谁也不能破坏它,那时候,就算我们不在也没有关系了。” 苍瑶瞪着他,只是眼角挂着泪珠,没能威胁到他,看得更加令木灵天光怜惜:“所以你也想着以后安稳了就消失是吧?我早就看透你们了,一个个都说喜欢小苍瑶,结果呢?一个个丢下我。干脆我不理会旧天道,让他毁了冥境算了!看你们哪里转世去!” 话虽如此,到了冥海边的她却决然跳入了海中。 木灵天光只好好苦笑着跟了上去,苍瑶以人类身躯生活的时间太久了,已经完全被情绪左右,这段时间不能惹她生气了,否则她真的会意气行事。 他追上了苍瑶,以意识传念道:“我这不是担心你下来了吗,先处理了旧天道,以后我会经常借他的身躯来见你的,你也可以认识一下他,萧若佩将来未必不能和我们一样,他能引动天光,身接界脉,如果你想多一个朋友,我就教他进入冥境的挪移阵。” 苍瑶回传了一个念头回来:“他…木头叔叔你还是少跟他接触,他是外人。” “你是说源界之躯吗?苍圣同样是源界之躯,他不算外人,比起我来可能他更值得你叫一声叔叔呢。”木灵天光看到了苍瑶心态平稳下来,对萧若佩还有些好奇心,这个问题应该能将她的注意力引开,于是准备深挖下去。 “他比父亲还早进入源界,谁知道他做了什么?”苍瑶头也不回继续深潜,两人已经到了太阳光照耀不到的深处,周围一片漆黑,苍瑶根本没有使用法力改变冥海的迹象,木灵天光只好自己亮起了照耀周围的光芒。 “至少他进来之后,没有毁灭源界。”木灵天光继续引着她思考这个问题:“说不定我们是他创造的呢,不然他哪里来的引动天光能力?” “他没有经过冥境便能转世,我找不到他的记忆。”苍瑶借着木灵天光的照明,看到了水底的情况,此时恶念淤泥已经被她设下的屏障拦住,不能再接近瑶山,“判断不了他的善恶。” 苍瑶见到海底的情况也是吃了一惊,没有继续谈论下去,保持着人类身躯的她视觉范围被眼睛限制,看不见冥海底,没想到情况居然这般严重。 冥海之底的恶念淤泥,已经给旧天道吸收了差不多有百年的份量,这代表他身上已经有了百年恶念的集合,这样的大恶之人如果出现在逍遥界,带来的绝对是灭世之灾! 但是旧天道搭建的身躯框架,却只填充了不到百分之一! 他想吸进万年的份量! “太贪心了,他控制不住这么多恶念。”苍瑶看到这一幕,差点产生让他自食苦果的念头。 木灵天光看不到瑶山之内的景象,于是问道:“他要做什么?” “龙躯。”苍瑶语气此时恢复了冷静,应该是冥境意识在主导了。“我们的源界太小,活不下这么神异的生灵,一条真龙长大之后随便就有万里之长,一个摆身,便能击破源界,这不是我们小小源界能够生长出来的强大神异,甚至不够他完全伸直身躯。” “父亲所居住的那个源界才能给他足够的空间生活,他想要凝聚的不是普通的源界之躯,是要凝聚出源界龙躯,这样才有可能打败苍圣。” 苍瑶的话让木灵天光大为吃惊,源界不存在这种生物,苍瑶又从何而知? “我父亲苍圣的记忆,你看源界有很多字其实没有本身的实物对应,比如龙,青鸾,凤凰各种神兽之类,那是因为创字的人是苍圣,他见过了相对应的生灵,我们却只能想象。”恢复冷静的苍瑶比起木灵天光更加沉稳,“他大概是在萧若佩的源界之躯里面找到这些记忆,逍遥界没有那么多同样的物质给他创造一具浑然一体的身躯,所以将主意打到了冥境的恶念污泥上吗?” “源界有青鸾。”木灵天光提醒道,刚才苍瑶口中还说起了呢,那只青鸾在过去和他们一起,创造了逍遥岛,最后托举着逍遥岛飞上天空,保留下了人类最后的阵地。 “那是镜像,青鸾每一个世界都可能有一只,当那一只真的青鸾映照其他世界的时候,对应的世界变化生出他的影子,真正的青鸾只有一只,其他都是影子。” “因为寻找不到同类而趴在镜子上找自己影子为伴。”苍瑶回头道:“我不想将来我也只有看着镜子才能见到同伴。” 苍瑶作为苍圣亲手创立的冥境意识,也传承着他的记忆,难道苍圣见过的是真的?听萧若佩说过,外面的源界已经毁灭,只剩下苍圣一人,想必他所见的那一只也未必真实,也就是证明了除了他的世界之外,还有其他的世界,能够遍览所有世界的,只有那一只真实的青鸾? 真正青鸾居住的真实世界,又是怎样的?或许那里能找到一切答案?旧天道来历,破灭源界的元凶,萧若佩来到这里的原因和他所做的事情? “去看看旧天道吧。”苍瑶主动开口,知道了事情的严重之后,此时主导她身躯的是冥境意识,比起木灵天光被萧若佩身躯产生的情绪左右,她显然更加的专注。 两人进入苍瑶设立的屏障之内,这里已经隔绝了冥海,是连一滴水都没有留下的干燥地面,因为排除了恶念淤泥,比他们身后的冥海底更低一大截。 两人顺着海底地面走到了瑶山脚下。 旧天道为了吸收恶念淤泥,在瑶山脚下挖了三十多个洞口,如果没有排开冥海,这些洞口全部都被恶念淤泥覆盖,谁也不能发现。 苍瑶心念一动,其他洞口全部闭塞,只留下他们进入的那个。 两人顺着洞口深入,没走多远,便到了一处庞大的地洞之中。 “居然做出与瑶山底一样大的身躯,他能承受住瑶山的重量?”木灵天光不由得惊叹。 “瑶山重量是我的体重,木头叔叔你觉得我有多重呢?”苍瑶又切换回了人类情绪主导? “至少保持瑶山意识啊!用真实的重量压扁他。”木灵天光扶额,这么简单的事情,因为苍瑶保留人类之躯而留下了问题,真不知道是不是人类爱美的天性在影响着她,一个稳固天地的意识,居然在乎体重问题。 “那样子他会变小,我更难找到他的存在,变作人的时候,踩到粒沙子都会感觉到硌脚,但是踩到更小的尘埃就不会有感觉,如果他变小做一些小动作,我们也不会察觉到他的存在了。” 地洞十分宽大,两人以肉眼的视角来看根本不见边际,也难为苍瑶有人在她脚下挖了这么大一个洞居然毫无所觉。 “他是以自己身躯构架替换了瑶山的泥土吗?”瞬间转换,化作人形的苍瑶的确没有办法立刻察觉。 苍瑶指着山洞中央那一团涌动着的乌黑淤泥道:“搬进来的才这么多,如果他要聚集起这个身躯框架所需的淤泥,至少要上千年,我不会发现不到。” “所以这个框架只是用来伪装他的真实意图。”木灵天光也考虑到了这一点。 苍瑶换上了冥境意识,不敢再想着其他,两人小心翼翼的靠近了那团恶念淤泥。 直到接近,依然没有发生任何事情。 “哗~”冥海之水冲入洞中,在苍瑶的控制之中,将恶念淤泥尽数冲出洞外,洞中没有留下任何东西。 “没有留下?他做出了龙躯框架,却什么都没有做?”两人都是大感惊奇,不知道旧天道究竟打什么主意。 “他进入冥境的意识呢?” “进了瑶山之中,与泥土混合在一起,等一下…”苍瑶伸出手,一团泥土出现在她的手上,那是一枚圆圆的土块,此刻轻微的蠕动着,显示出他有生命力。 但是这个生命力太小太弱了,连新生婴儿都不如,至少婴儿还能哭得震耳欲聋,泥团这点活性连张下嘴都办不到。 “胚胎…他居然舍弃了原本强大的灵魂而选择重新成为一个胚胎?”两人越来越不明白旧天道想要做什么,他想要转世又何必闹出那么大的动静? 何必在瑶山下搭建出源界龙躯?何必要聚拢恶念淤泥? 他要转世只需说一声,给苍瑶丢冥海里洗洗,不是皆大欢喜吗? “难道他知道自己犯下的坏事太多,怕冥海淹死了他?现在不同样是被冥海淹着吗?”只要转世,他就会变成真正的源界生灵,被苍圣掌控,再也不可能对苍圣有威胁,旧天道没有理由这么做,也没有理由搭建出瑶山下的龙躯来迷惑两人。 与木灵天光不同,苍瑶却像是想到了什么事,她自语道:“他被瑶山孕育,借助圭姐姐与我的联系,偷偷出生在逍遥界。” 苍瑶与‘圭’的联系,是唯一逃出冥境的出口,只是这样做代表着旧天道彻底的被转化成源界生灵,与转世没有任何区别。 “有区别,他在冥境留下了将要做的事情,等他在逍遥界出生后,应该会与冥境产生联系,他能利用联系继续吸收恶念淤泥,照着这框架,在源界凝聚出同样的龙躯!他已经掌控了这条连接冥境和逍遥界的通道。” 这便是稳固天地者保持人类身躯的坏处,苍瑶一直保持着‘圭’的模样,没有放下,便与‘圭’留着联系,两者随时相通。 瑶山又与苍瑶一体,苍瑶与‘圭’联系,旧天道就是利用这种关系,打了一个圈,在瑶山搭建出龙躯框架之后,以这样的结构化作胚胎,借助瑶山孕育,其实真身已经通过苍瑶,降生到了逍遥界已经转世的‘圭’身上! “她是谁?我必须回去救她!”木灵天光再次感觉到萧若佩这具身躯产生了焦急的情绪在催促他尽快行动! “陈玉。”苍瑶此刻好在是冥境意识主导,没有拖泥带水,立刻说了出来:“苍山陈家的陈玉!” 萧若佩身躯产生的焦急更加强烈,从这具身躯涌出的情绪之中,木灵天光察觉到萧若佩认识那人。 “填平了这具龙躯,我立刻回逍遥界。”木灵天光再次画出挪移阵,这次动作比进来时候快得多。 挪移阵变大罩住了木灵天光,构成挪移阵的灵光一闪,他已经消失在了冥境。 苍瑶看着手里的胚胎,一把捏碎! “你敢打圭姐姐的主意?我要将你镇压冥海万年!” 第一百三十三章 瑶花陈玉 木灵天光离开之后,苍瑶堵上了瑶山下的山洞,然而因为旧天道构建龙躯框架时候使用了直接替换瑶山山体的法术,那具龙躯已经成为了瑶山的一部分,即使用新的土石填补,龙躯框架依然还在,除非拆掉整座瑶山,抹消瑶山留下的任何痕迹,彻底否认瑶山的存在,才能让这具龙躯消失。 这不是短时间能完成的事情,苍瑶借了‘圭’的身躯万年,才最终完成现在冥境的规模,不管如何,她都不想继续拜托‘圭姐姐’了。 旧天道如此做,将自己与冥境稳稳的绑在一起,是因为他觉得已经从武道中找到了凝聚源界之躯的方法,将来凝聚出源界龙躯之后,不用再惧怕苍圣吗? 苍瑶走出山洞,旧天道留下的洞窟被彻底填补,然而瑶山之内,那具龙躯还在,在等候已经转生到逍遥界的旧天道唤醒。 “既然进来了冥境,就别想着逃出去了。”苍瑶撤除了瑶山与冥海的隔绝,往海面游去,天上的善念云层只剩下一团被污染,逍遥界还在等着新生命的出现,这才是她苍瑶作为冥境主宰应该做的事情。 苍山上青光亮起,木灵天光走出法阵,收起维持挪移阵的法力,菱形空间内冥境的空间转换回去,周围恢复如初。 “土灵天光…”他已经忘记了这位曾经挚友的名字,只知道他主持着维护逍遥界最重要的土灵天光,如今在苍山上已经没有任何可以回应他呼唤的人,只有那位挚友留下维护逍遥界的意念,不管木灵天光怎么感应,除了纯净的维护天地本能之外,土灵天光已经没有任何活动的迹象。 木灵天光心中浮出一丝伤感,他很快便将那一点即将泛滥的情绪苗头止住,“人类的躯体还是太容易产生感情了。”回身背对苍山,朝着陈家走去。 巍峨苍山,在人间屹立万年,作为代替苍圣引导人类的神山,从来没有过任偏私,这一天,无端起了山风送客。 木灵天光带着清凉山风出现在陈家门口,此刻已经到了深夜,陈家已经关上了大门。 他不想引出多余的事情,萧若佩认识陈玉,而且交情不浅,直接去见她应该不会引起太大的骚动。 想到此处,木灵天光的身躯闪烁,消失在陈家门外。 短距离的转换空间,以木灵天光的本事,已经不用画出挪移阵,实际上只要在逍遥界,有天光的地方他都可以瞬间到达,除了要到逍遥岛或者冥境这种地方,他才需要事先画好挪移阵。 光影闪烁,他从萧若佩的记忆之中,找到了陈玉所在的房间外,如果没有必要,木灵天光打算不惊扰任何人,将旧天道的源界龙躯胚胎取出,但他很快发觉了自己想得有些太顺利了。 转移之后的木灵天光,正好与开窗的陈玉对视在一起。 两人皆是一惊,陈玉先是被木灵天光那一双散发出淡淡青芒的眼睛吸引,然后才注意到来的人竟是萧若佩。 “若佩?不对…”陈玉疑惑,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推着窗的手紧了一下,随时准备将窗户关上,做足了防范之后才开口问道:“你是谁?” “你居然也能利用天光?”木灵天光很敏锐的发觉到了这一点,他很清楚的感知到周围天光被陈玉吸引,并且滞留在她体内。 萧若佩是比苍圣更早进来逍遥界的源界生灵,能引动天光并不奇怪,但是陈玉可是逍遥界土生土长的人,怎么可以做到让天光为她所用? 即便她的前身,苍瑶称呼为‘圭姐姐’的人,也只是一个普通人,如果不是因为苍瑶借她身躯万年,她不过是… 木灵天光头脑之中一痛,没有找到任何关于陈玉前身‘圭’的记忆,有人将他回溯时光法术的线索全部截断了。 “不可能,我明明记得你…苍瑶将你前世洗净了?”一点线索都不留下,看起来苍瑶的确很在意陈玉的安危,居然连木灵天光的追溯法术都阻拦下来。 现在的苍瑶应该没有空做这件事,阻拦应该是早就设下了的,防备有法修找到她的过去和冥境之中的记忆。 “你是谁?若佩现在怎样了?”陈玉看到眼前奇怪的人,他占用萧若佩身躯的做法,让陈玉很想生气,但是没有弄清楚事情经过之前,她还是很理智的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我是木灵天光,如果你和萧若佩很熟悉,应该知道我和他的关系。”为了避免产生过多误会,木灵天光还是将其他问题放下,先介绍自己打消陈玉对他的猜疑。 萧若佩的玉侠名‘剑御天光’,指的就是青玄山的木灵天光,这一点只要了解过他的人都知道,陈玉的怀疑降低了不少,但是拉着窗户的手还是没有放开,木灵天光说话的时候,她一直盯着那双发光的眼睛,就算有点刺眼她也没有漏过任何一点小动作,却没有找到他说谎的迹象。 事关萧若佩的安危,陈玉不得不小心对待。 “他现在在哪里?” “去了明州耀日城,他拜托我送他灵魂过去,那里有些事需要灵魂状态的他才能办到。”木灵天光老老实实的回答,然后将话题转到陈玉身上:“至于我,他让我帮忙处理一下逍遥界一个月来没有婴儿出生的事情。” 陈家几乎联系着所有的医师,怎么能不清楚这件事,这也是她这么晚都没有安心歇息的原因,通过各方医师传来的消息,整个逍遥界都如此,因为惧怕是什么特殊的病症,陈玉这几天都亲自出访孕期妇人,仔细观察胎儿情况,回家之后翻找医书典籍,却找不到一点头绪。 也不是没有找到一些,在长生阁有很多胎儿延迟出生的情况,不过那些都是远古时候的传说,法修还存在的时代才有的记录,为了证明某些人出身独特的传闻,几乎都是零零散散的,实证很少。 在法修消失之后,人类胎儿出生的时间一直都很稳定的是三百天以内,纵使有些误差,也不会超过十天。 但是这一次从出现了情况开始算起,准确没有任何婴儿出生已经可以确定是在一个月前了。 寻常人周围一个月没有新生儿不会觉得奇怪,一些先知先觉的大人物可能会焦虑,在医师的范围内,却是掀起了轩然大波。 医师是解决病人烦恼的人,所以他们没有将这些烦恼传回病人身上,一般来了询问的人,他们都好言相劝,只告知胎儿很健康,然后让孕妇回家安心养好身子,将波澜很好的控制在医师群体之内。 因为此事,陈家甚至将天屏山武道大会丢在一边,陈神苏老爷子在接到武道大会消息的时候,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表示知道,之后整个陈家没有人再谈论武道大会的事情。 听到木灵天光说起这件事情,陈玉顿时忽略了所有的戒心,差点直接跳出窗口找他问个清楚。 木灵天光的话阻止了她的举动:“事情解决了,因为冥境出了事…大概一两天之后,就能恢复正常了,到时候有一批婴儿出生,你现在是医师,可能会很忙。” “冥境真的存在啊?”陈玉听他谈起冥境,起了好奇心,听到这件事已经到了尾声,长久积累的疲劳也一起涌了上来,周围天光迅速补充,让她再次恢复了精神。 木灵天光奇怪的看着天光,好像陈玉与萧若佩不一样,她不能主动引天光,只是被动接受天光的滋养。 这样就能解释得通了,陈玉前身帮助苍瑶完善冥境万年,怎么也算对逍遥界有大功,天光滋养当然应得,苍瑶送走了四位天光,掌握了一些调控天光的本事,她保持着记忆,将这些本事用在了陈玉身上也不奇怪。 木灵天光点头道:“我刚从冥境回来,说起来还和你…”他想说苍瑶的事情,却发觉到自己开口无言,心里明白了是苍瑶不想让陈玉知道太多,她已经帮助苍瑶背负了完善冥境的职责万年,这一世苍瑶希望她能好好休息,不用再劳累。 “亏你还叫我叔叔,怎么就比不得姐姐亲了?”木灵天光心中暗骂一句,将对陈玉的一点点嫉妒归结到萧若佩身躯的原因上面,然后继续说道:“不过此事还有些遗漏,造成冥境破损的人,逃离了冥境,降生到了你身上,这是我来找你的原因。” “降生到我身上?什么意思?”陈玉有些疑惑,怎么会这么巧?难道自己真的与冥境有些关系,所以才能一语断人生死? “你可能带了那胚胎…”木灵天光说起正事的时候,将人类情感最大程度的去除,所以他根本没有考虑到这句话对一个没有出嫁的少女来说是多么大的冲击。 “你说什么!”陈玉气得脸红耳赤,她的惊叫很快便引来注意,平时照顾她起居的妇人闻声赶来,连外衣都只来得及披上就端着烛台过来:“玉小姐,发生什么事了?” 陈玉急忙朝她喊了一声:“吴嫂,没事,只是找到一些头绪,解决了一个困扰了我很久的问题,你回去睡吧。” “醒过来一时半会睡不着,我先服侍玉小姐睡下吧,出了陈家,有哪个小姐少爷比我们下人睡得还晚的?说出去怕人笑话。”吴嫂说着就要过来。 陈玉为了打消她的疑虑,开着玩笑道:“你去看看人皇殿都还亮着,界御皇帝还没睡呢,我还轮不到吴嫂紧张,等会就睡了,你先回去吧。” 来人听陈玉不像有事的样子,这才收拢着外套挡住还有些凉意的夜风,附和她开着玩笑道:“玉小姐花容月貌,可别太晚睡,熬老了上次那萧韶风回来还不责怪我们?” 看着烛光走远,木灵天光才注意到自己太久没有出来经历人世了,一些基本的道理都不懂,翻看了一些萧若佩的记忆,他才知道刚才那句话对陈玉来说是多么惊悚的事情。 虽然陈玉算是个很大方的人,但她始终是个女性,刚才那句话实在是吓到她了。除此之外还忘记了注意周围,长久在木灵源之中没有外人,他都忘记中州是逍遥界最多人的地方。 以法术将自己的存在只给陈玉感知到,然后借萧若佩身躯通脉劲将周围界脉稳固隔绝声音,这才对陈玉道:“陈姑娘误会了,怪我说的太急没解释清楚,他在只是依附你而存在,与你性命相连,并不是成了胎儿寄生在你身上。你最近有没有养过什么奇怪的东西,大概是这种关系。” 原来只是这样,陈玉吓得以为那搅乱了冥境的怪物转生在自己身上,她可还没有嫁人,无缘无故多了个孩子都在肚子里,哪个少女受得了这种惊吓? 听到木灵天光的解释,她摇头道:“只有一些用来验药的小动物,准确来说并不算我养的。”仔细一想,她突然记起一件怪事,连忙告诉了木灵天光:“一个月前,我头上莫名其妙的流了血,那些血迹洗下来的时候还在,后来不知怎么的,就从水里消失了,吴嫂倒掉的只剩下一盆清水,这事太过奇怪,我也没有说出去,会不会和那扰乱冥境的人有关系?” 木灵天光身上一道光罩迅速的划过陈家,连陈玉都还没反应过来他做了什么事情的时候,他的手中突然多了一团水球。 水球中间一条泥鳅模样的东西正在上下翻腾,却逃不出木灵天光掌上水团范围。 陈玉好奇的看着水珠之中浑身乌黑的泥鳅,“是这个吗?”她丝毫没有察觉到这东西有什么本事能够将冥境搅得打乱,造成逍遥界一个月没有任何婴儿出生的后果。 泥鳅窜得太快,以陈玉的眼睛根本看不清它的具体模样,只见到一条黑溜溜的影子,木灵天光托着水团的手掌一紧,弯曲成抓,水中泥鳅顿时动弹不得。 “放弃原本的身体,转生成在我手中无力反抗的弱小生灵,旧天道,你究竟想做什么?”木灵天光不解,旧天道的记忆,已经彻底被冥海洗干净,这只生灵的灵识程度,和一般的小动物没有任何区别,落在他手里甚至没有任何逃脱办法。 这不符合旧天道一直以来的行事准则。 水团之中的黑影停下来之后,陈玉仔细的看清楚那东西的模样,虽然像是一条泥鳅,但是这只生灵很有威严,身躯比泥鳅还长一些,却又比小蛇短,全身覆盖着细密的乌黑鳞片,这些鳞片看起来坚硬又精致,将这条‘小泥鳅’包裹成严实紧密又修长苗条,峥嵘的头上看不见泥鳅的圆滑,头顶两边还有一对分叉鹿角,脑后有鬣,颔下长须飘然,唇边左右两条和鲤鱼一样的长须更是夸张,长度超过了他的头部。 身下长了四足,爪如雄鹰,少了尖利,多了力量感,背部长着一排鱼鳍一般的东西,却没有鱼鳍那样骨感,而是薄薄的肉鳍,看起来与它的身躯十分适合,尾巴上有长毛,飘然着似乎能够借之乘风而起。 “这是什么?”她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生灵,虽然个子小小的,却威严十足,陈玉见过界御皇帝,这生灵身上的气息与界御皇帝很像。 难道它也是某类生灵的‘界御皇帝’? “源界龙躯。”木灵源沉声说道:“龙,逍遥界不存在的生灵。” 陈玉好奇问道:“既然不存在,怎么又出现在我家。” “你流出的那一丝血,已经是构建出源界龙躯的胚胎,它用你的血化形成龙躯,怎么说也是来自于你,我想处理掉他,也该问过你的意见。”木灵天光知道陈玉的前身,不敢忽慢,将水团送到陈玉面前道:“它现在算是一个新的生灵了,因为它的身躯由冥境吸取的恶念淤泥凝聚,所以危害很大,你想怎么处理它?” 陈玉从屋内跳出来,捧起木灵天光递过来的水团,如今水团被禁锢,‘小泥鳅’似乎知道了自己逃不出去,被禁锢过一次之后彻底老实了,此刻放弃逃离的无用功,而是悠闲的游在水团之内,看起来很没有一丝紧张。 看见捧着水团的人变成陈玉之后,它更是雀跃起来,在水中绕着身躯展示自己的不凡,就像一个企图得到父母夸奖的孩子。 陈玉被它的灵性吸引了,她抬头问木灵天光道:“你从哪里捉到它?” 木灵天光指指庭院中的水池道:“别被它骗了,如果它真的这么简单,就不会还是血迹的时候就知道逃离你的视线了,冥境的恶念淤泥,是世间所有恶人灵魂洗下的邪念污垢堆积而成,逍遥界能找到的最恶之物,由此物聚成的生灵,你可以想像它会是善类吗?何况它之前搅乱冥境,为了进入冥境之中,还造成了景州无华城的地震,如果不是处理及时,那一次便是成千上万人死在它手上。” “那交给你吧,这些事不是我能参与的,我就不提什么意见了,你看着办。”陈玉将水团送回木灵天光手上:“作为交换,我想找你要一朵冥境瑶花,怎么样?” “你们怎么都找我一个大男人要花?好像我掌管的不是天光而是花草。”水团到了木灵天光手上就消失了,不知道他藏在了哪里。 “冥境是有瑶花,不过现在已经长到了逍遥界上。”木灵天光看了一眼陈玉道:“你便是瑶花。” 灵光闪现,木灵天光消失,留下的陈玉有些呆滞。 刚才就像是一场梦境,瞬间给她展开了逍遥界更多的真相,带给她许多震惊,尤其是瑶花那一句,虽然平时她也有人称呼为‘瑶花’,但是听起来没有任何感觉,只当是恭维,听萧若佩的声音说出,却是真的触动了她的心弦。 “因为听他说话的感觉比较真实吧。”陈玉将心中别样情绪收起,开始准备应付两天之后的事情。 想必那么多的婴儿哭声会将一切阴翳惊散吧? 第一百三十四章 源界之魂 木灵天光没有在陈玉面前直接回到冥境,而是换了个地方,他怕陈玉通过挪移阵法看见冥境一隅会回忆起前身的事情。 就在他再次画出挪移阵的时候,虚空中构筑挪移阵的灵光没能成功连接上冥境,而是闪烁了一下,后继无力的消散在空气之中。 “灵力不足?多一条小泥鳅不用多少灵力吧?”木灵天光好奇的再次尝试转换,这次提供了足够的灵力,然而他却发现了要转换的对象,居然是冥海之底那一个几乎占据了整座瑶山底部的巨大龙躯框架! 木灵天光急忙停止供应灵力,不是他不能转换如此庞大的范围,而是那样做太过吓人,旧天道构建的龙躯框架换在逍遥界,最少也盘踞着两三州之地,逍遥界还承受不起。 不过这也足以证明了他捉到的小泥鳅,真的是旧天道龙躯胚胎的转生,他也对自己这么简单控制了旧天道产生过一丝怀疑。 “这件事还要向小苍瑶报个平安才好。”木灵天光心中稍微转个念头,联系上远在明州的萧若佩。 此时萧若佩正在神女峰山洞之中攀爬,他已经查看过神女峰心脏部位,此时正准备登上山顶。 神女峰的七窍与体内五脏相通,顺着山洞应该能走到外面,他打算从那里出去。 听到木灵天光的传讯,萧若佩停了下来,在心中回应道:“旧天道不在这里,我现在用着曾经耀日城主的身躯,怎么了?” “我想继续借用你的身躯两天,冥境之事彻底解决之后便还给你。”木灵天光这次进入冥境,想要等到被污染的善念云层彻底清洗完毕才出来。 萧若佩笑着回应道:“看样子你有解决的办法了?”困扰他一个月的问题,在木灵天光手中迎刃而解,难怪凌先生说本事不够不要去考虑太长远的事,那些事在别人手中,可能只是顺手而为,只要肯拉下脸借用他人的力量,很多事情其实很简单。 “旧天道已经被我控制住了,这次借用你的身躯是要去一趟冥境修复他造成的破坏。”木灵天光又传过来一个更重要的消息,萧若佩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仅是坠星箭留下的祸患,木灵天光居然连旧天道都直接控制,他原来这么厉害的吗?木灵天光都能如此轻松解决,难怪苍圣从不把旧天道当回事了。 “情况有点复杂,他想要修成源界龙躯,但是想要从根源改变自己必须经历转生,旧天道重铸了身躯转生到逍遥界,实力还弱就被我发觉,所以才这么简单,全盛时期的他还是很难处理的,别将我想得太厉害。”木灵天光也怕萧若佩高估自己本事,以后还找他帮忙就麻烦了,他是逍遥界的天光,不能偏袒个人太多。 萧若佩听到问题被解决,尤其是旧天道被控制,兴奋之中,也没有在意木灵天光语气问题,爽快的答应他借用身躯的要求,这边他探察完神女峰还需要不少时间,确定没有隐患之后,再将这个消息传到耀日城他才会安心离开,木灵天光就算不借身躯,他也不会那么快回去木灵源内。 “既然如此,先将你放到木灵源我再回去吧。”木灵天光身影再次消失,回到木灵源的时候,苏流穗已经得到了师父的允许,重新回到了木灵源中,听到动静,她从木屋之内出来,见到是木灵天光去而复回,不由得吃惊。 她可是好不容易才下来,木屋内藤条吊床都还没有躺暖,木灵天光这么快就办完事了,这些非人神异也太过效率了吧? 在木灵源之内的木灵天光更是随心所欲,随手将旧天道转生而成的小泥鳅丢进旁边雪湖之中,那里还生活着与霖花伴生的霖花蛇,霖花蛇是情花妒火化身,不是针对它们守护的花朵,它们也不会对其他的生灵表现出敌意,想必旧天道也不会闲着没事去惊扰霖花。 “木灵哥哥就回来了?事情办完了吗?”看见他丢下了什么东西,苏流穗好奇问道。 “刚才把旧天道丢到雪湖了,你不是说他曾经给你托梦预言萧若佩一年后会有血光之灾吗?萧若佩有没有事我不知道,旧天道一定见不到那时候了。”木灵天光指着雪湖道:“他逃不出霖花雪湖。” 苏流穗也想不到他能直接将祸源根除,没料到木灵天光办事这么干脆利落,有些不确定的问道:“这不会是假的吧?”耀日城和旧天道争斗了百年,连他皮毛都没有伤到,木灵天光一来一回,半天不到,就将旧天道制服了? “不是假的,转生之后的他,现在你应该都能捉住,但是也不能掉以轻心,没事不要进入雪湖,我还有事要离开一两天,期间你注意一下就行了。”木灵天光拍拍手上不存在的污渍,画起了挪移阵法 “我才不下去呢…”苏流穗还没说完,木灵天光再次被灵光笼罩,进入了冥境之中。 苏流穗左右等了许久,没有看到他有回来的迹象,她鬼鬼祟祟的躲到旁边树林,学着木灵天光的手势,虚空画着刚才记下来的挪移阵法。 没有灵力,她便以武者内力替代,还一边安慰自己压抑住心中躁动:“不许我进雪湖,可没有不许我偷学法术啊。” 说了一句“苍圣茫茫”之后,划下的挪移阵没有任何反应。 “果然不是那么简单的吗?”苏流穗没有泄气,又开始了新的尝试。 木灵天光回到冥境,将旧天道的事情详细告诉了苍瑶。 “圭姐姐没事吗?”听到这个消息,苍瑶终于放下了心。 “我试过带着小龙转移,他置换的对象的确是瑶山底的那具龙躯,应该是本体无疑了。”木灵天光的回答打消了苍瑶的疑虑,她呼出胸中闷气,又听木灵天光继续问道:“你为什么禁止了追溯陈玉前身的术法通道。” “木头叔叔你还想回忆起过去吗?”苍瑶听到他居然起了追溯时光的念头,不惊反喜。 木灵天光在瑶山草地上坐下,这里花草有了恶念淤泥的养护,重新焕发了活力,坐在上面又软又滑:“我现在用着人类的身躯,的确产生了很多念头。”他抬起手看着这一双陌生的手掌,明明不是他自己的身躯,却感觉无比的熟悉。 “我喜欢这种有血有肉的感觉,但是也知道作为稳固天地的天光,我不应该奢求肉身。”木灵天光伸手摸着苍瑶脑袋,手上留着的草叶沾到了苍瑶秀发上,他又轻轻捏起,站起身来说道:“我们加油将剩下的乌云洗干净吧,陪你玩两天,就回去继续做天光了,有机会…的话,再见吧。”嘴里说着有机会,但是木灵天光知晓自己并没有这种选项,如果不是这次事出有因,苍圣想必不会同意他的转换空间请求。 天光移位,不是小事。 看着远去的天光,那副不算宽大的背脊再一次承担着她的天真疏忽犯下的错误,苍瑶握着手又松开。 “木头叔叔。”苍瑶跑着着追上去问道:“你想不想记起过去来呢?” 木灵天光摇摇头,走向了山顶乌云覆压之下,“他们都不在了,没必要。” 记忆因为过去的人还在才有意义,如果已经没有了记忆里的人,剩下的记忆就是伤口。 神女峰内 萧若佩终于爬上了神女峰顶部,通过地脉感知,他知道现在的位置大概在神女峰头部,上方与人对比大概为脑壳位置。 在地脉感应之下,他“看到”头顶有许多壁画。 画着的是各种武技最后合为一体,这一幅宏大的八州拳掌式全卷,不仅将正常八州拳掌式的漏洞完全填补,还融汇了武道数百年演变所有招式的精华。 这是真正的八州拳掌式,旧天道从躺卧明州的源界之躯身上看到了联系八州气韵的武技,以武道数百年之功为材料,将之修补完成的最为绝妙的招式。 同样的八招,却不再是笼统的领会八州气韵,而是借用八州之力在一身。 将八州之力以脉牵引,再融汇八州气韵,他一个人便是逍遥界。 这是旧天道留下的巨大财富,他不可能留给人类所用,神女峰,在等待着旧天道归来。 木灵天光或许捉住了旧天道真身,却没有了解到他真实目的,没有打断他接下来的计划。 萧若佩想要毁去神女峰,却发觉自己下不了手。 如今占据的这具身躯在反抗他,不知道是出于武者对武道的追求,还是这具身躯对石壁上武技的贪婪,又或者旧天道留下了禁制,曾经耀日城主的身躯,不能对洞中壁画出手。 果然还存留者耀日城主的意识,不到关键时刻不会出现,萧若佩停下了手,顺从身躯的愿望,在洞内练起了全卷八州拳掌式。 或许等他练成之后,就能狠下心毁坏壁画呢? 萧若佩此刻的身躯并没有通脉劲,他没有办法使用脉纹拓印将壁画记下,只随着身躯练习了几次记住了招式章法之后,便将灵魂沉浸在回忆之中,任由耀日城主的身躯继续练习。 他在神女峰心脏部位发现了一口干涸的血池,里面只有一点残留渗透在岩石之中的血迹留下,萧若佩猜测那很可能旧识制造土血灵的地方,里面的材料不可能刚好用完,从莫青城那里他知道了土血灵死去之后,旧天道能够收回制造花费的力量,他的计划还没完成,不可能将所有材料消耗一空,肯定用在了其他地方,这也是他在发现了洞窟上壁画立刻怀疑旧天道还有后手的原因。 刚才木灵天光传过来的念头不只有一两句话,而是将他此行所见大部分都一起打包过来,萧若佩开始在他留下的信息之中寻找答案。 “冥境的龙躯,源界龙躯…逍遥界的旧天道转生…”萧若佩的想法越来越清晰:“冥境无权管理冥境出现之前的灵魂,不能彻底杀死的旧天道,必然会重回神女峰学习壁画上的八州拳掌式,他用什么保证能够回来?” “又是什么让他下定决心放弃一切积累,转生成为弱小的幼龙,是因为那个选择获得的利益将远超他万年在明州的准备?”萧若佩不相信旧天道在明州潜伏这么多年,全部都是为了如今转生做准备,那样子他的眼光未免太过可怕,居然能够将计划制定在万年之后。 如果他真的能做到这个地步,也不会落得现在模样。 “时间…他无法被杀死,唯一能够浪费的就是大量的时间,总有一天能够找到这里,到时候融汇了八州气韵的他,一旦凝聚了源界龙躯,出现在源界的时候,他本身就是逍遥界,苍圣不能对他做出任何事情,他却可以凭借源界龙躯的强大力量,轻易的击败苍圣。”以所有的积累换来一个最终决斗的不败局面,很值得。 “凭什么苍圣到如今依然没有阻止他的计划呢?这一切都在苍圣的掌控之内吗?”萧若佩知道苍圣如今已有了精准降临的方式,为什么没有下来亲手收拾旧天道? 又或者,他没有绝对的信心? 从木灵天光传过来的消息之中,他知道了青鸾的存在,那只能够在所有窥探到的世界留下自己影子的神兽,源界就曾经有过一只它的影子,苍圣所在的源界也出现过,最终随着苍圣所在的源界消失,那么足以证明,苍圣所处的世界,也并不是真实青鸾存在的世界,苍圣之上,还有其他人和他一样高高在上。 那一个世界究竟在何处?除了凝聚源界之躯,难道还可以凝聚出别的世界身躯? 昕言在天屏山上说过武道意境之后,会分化出许多的道路,凌先生凝聚源界之躯是一条,他走上耀境是一条,云叶将来也会走上另一条,那些各自的道路,是否能和凌先生一样,踏上各自的世界,凝聚出各种身躯? 武道追根到底,来自于自己脚下这一具源界之躯的展示,先是将八州气韵融汇在身,其实是给自己打下逍遥界的印记,帮助离开世界的人定位自己出身位置? 源界之名继承自苍圣所在已经被毁灭的旧源界,过去那个源界的人,究竟又是做什么的? 武道不应该只是简单的锻炼身体,实质上更是打开人类前往其他世界的道路? 萧若佩不知道自己猜的会不会太过荒谬,但是如今只能往最大胆的方向上推测了,旧源界留下存在的痕迹只剩下苍圣和明州这一具源界之躯,武道也应该是源界之躯从旧源界带来的。 他为什么要带武道进入逍遥界,想要做什么事?又在逍遥界做了什么事? 这一点,连苍瑶都不知道答案,并因此猜疑萧若佩动机不纯。 别说苍瑶,就是萧若佩自己都觉得过去的自己下来源界一定是另有所图,与他相比,旧天道的计划不过是因为发现了这一具源界之躯之后的临时起意发生的意外。 相当是一个小偷无意之中得到了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剑,他想靠着这把宝剑取得更高的身份地位,却不知道这把宝剑的主人,曾持此剑杀万人。 曾经的主人为何又会抛弃自己顺手兵器?是已经厌倦了杀戮,还是找到了更锋利的武器? 这一点不得而知,但是萧若佩明白,他不管什么时候,都不会做出比旧天道更过分的事情。 他选择脱离源界之躯,转世成为萧若佩,不像是取得了更锋利宝剑的样子,更像是放下了过去,彻底的想要融入这个源界,成为一个普通生灵,是厌倦了过去的生活选择了彻底放下过去? “过去的我究竟想做什么?”从旧天道的事情,牵扯出一个更大的秘密,旧天道被木灵天光控制之后,萧若佩的心情没有放松多久,反而陷入了更加压抑的境地。 如果不知道曾经自己的想法,他很可能某个时候触动了过去自己设下的禁制。被过去的自己所用,不比被旧天道利用来得好多少,甚至会因此做出更过分的事情。 曾经的自己眼界高于旧天道,甚至可能高于苍圣,如果有所图谋,求得也更大,一个小小的逍遥界可不能满足。 “逍遥界不能满足,所以我的目标是在逍遥界之外?武道,凝聚其他世界的身躯,然后借此逃离已经破碎的旧源界和现在这个小小的源界,前往青鸾所在的真实世界之中吗?” 萧若佩停下了想象,只觉得自己所想已经很接近真相,问题是,现在的他希望离开逍遥界吗? 逍遥界很小,知道了旧源界的存在之后,这种感觉更加强烈。萧若佩当上韶风令,很大原因便是喜欢逍遥界的风光,想要以自己的眼睛一一留下印记,让自己领略这小世界之中不小的风光,应该是不希望离开的。 如今的他,如果要看遍逍遥界,大概用不到一年时间,所以旧天道预言自己一年之后有生死大难,是因为看到这件事情吗? 一年之后的自己看遍山水,见识到了世界的极限,没有继续存在逍遥界的意义,所以算是一个死人了? 会因为失去了目标而选择重新转世? 既然已经过了万年,萧若佩不可能只有一世,所以他过去肯定也经历过其他,因为每一世都困在小小的逍遥界之内,看遍风景之后了无生趣便再次轮回,重新看一遍?旧天道因为见识过数次转生的自己,所以知道了无生趣的时候,会做出转世的选择? 源界之躯都是曾经失去了家乡的人,苍圣宁愿待在外面空无一物的旧源界,也不愿长留在这个小小的源界之中接受世人瞻仰,是因为他已经看遍了世上风光,怕自己落得萧若佩一样下场,所以不敢长留源界之内? 第一百三十五章 召回亡魂 武道大会已经过去了两天,远行镇各种动作都开始步入正轨,与明州之间的联络也安排妥当,登山客之中有不少人有过明州探险经历,他们能和明裔进行一般的交流。 因为关系到自己的利益,在远行镇置下了产业的武者卖力的清理了碎石堵塞的道路,碎落的石块并非毫无用处,天屏山的岩石虽然不算源界之躯的一部分,但是受了他脉力牵引,也十分坚硬,很适合用来当建筑材料,之后远行镇的扩建刚好能用上。 一切安稳下来之后,暗中的角力才刚刚开始,有一条大道在前,远行镇的兴盛是不用质疑的事情,在这场百年难得一遇的蓬勃发展之中,谁能取得先机,谁就是将来得到利益最多的人,他们置下的产业将来落在的区域,还要看镇御府的规划,这就要考验置业人的眼光了,事先选中了利于发展的区域,当然跟着今后远行镇的前进道路越走越快,等远行镇规模建设到了完善的时候,或许不同眼光的人,在经济上已经不处于同一层次了。 皇玉天却很奇怪的没有在远行镇置办任何产业,而是领着他带来的人连续几天都在勘察天屏山地势,看得出来那些人很专业,相关的器械准备得整整齐齐,说明皇玉天早有准备,他看中的只是天屏山。 既然有相关计划,很多人都认为是他早就得到了一些内幕消息,与之同时,最有实力压住皇玉天的凌白涛,却在两天前收拾离开远行镇了,没有任何置办产业的想法。 凌家或许看不上这一点财富,但是凌家人并不等于整个凌家,任何一个外出的凌家人都不会错过增长自己私产的机会,凌白涛此举很令人费解,加上皇玉天的举动,很多人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急躁了? 当然没人把凌家不出青州的条件当真,有钱不捡,这还是以财富冠绝逍遥界的凌家吗? 直到镇御府的规划图纸流出,他们才安下了心,王道好像也需要一场蓬勃的发展,没有选择踏实前行,而是一步到位将远行镇扩建成县级城市! 那么大的举动,只凭镇上武者根本吞不下这么大的饼,逍遥界很快的调配了足够的物资逐渐运达,在王道插手之后,后面加入的势力只有喝汤的份了。 武者们庆幸自己下手早的同时,又对皇玉天的举动开始好奇起来。 皇院的速度还要比王道势力快些,他们已经开始在皇玉天开出的峡谷之中建起建筑来。 虽然那条裂谷挺宽大,但想在那里建造房屋未免太过逼仄,皇玉天究竟想要干嘛? “我要在这里设下天下第一雄关!连入意武者都不能摧破的拦山铁关!”皇玉天站在山顶上,指着明州方向道:“所有人都只知道城市之中好生活,却不知道一关之力,能胜十城。” 他回望远行镇,全身上下意气风发,全然没有面对何必正时候的怯懦:“只需一道关卡,这城中所有武者,便被我掐住了脖颈,仰我鼻息才能生存,二十几位入意武者,虽然未必能全为我所用,却不能违逆我半分!” “想跟着我挣钱?可要听我的话,天屏山没有了,还有天屏关,你们,做好了准备吗?”摇晃着身躯,皇玉天摆着霸气的姿势走下了山顶:“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活脱脱的传说中山贼路霸模样,要知道在武者出现之后,这些职业已经成为了所有初入武道的少侠最喜欢下手的对象,基本上在逍遥界销声匿迹了。 他皇玉天要当一个敢掏入意武者钱包的山贼! 此番豪言当然不敢在人前说出,要不然何必正的刀早就架到他脖子上了,他知道如今的自己十分强大,却远远不是主宰了逍遥界万年的王道势力对手,或许他奋不顾身,能杀掉一个何必正,但王道会马上指派另一个副司,他只不过是白白担了一条杀害官员的罪名,没有任何益处,监察司巡狩令一下来,他以后只能在逃亡之中过完下半辈子,作为一个自认为头脑清醒的入意武者,皇玉天不可能现在选择与王道对抗。 “真想有连王道都不能撼动的实力啊,那时候我的胆子会不会大些敢杀人试试呢?”皇玉天想了一下又摇了摇头道:“杀人对我有好处?白费力气的事我才不做。” 天屏关的事情他大部分已经放手让其他人处理了,得到空闲,他在考虑之后的发展。 回望明州耀日城方向:他喃喃自语:“武灵天光么?” 明州耀日城,昕言已经日夜兼程回到了这里,他没有半分停歇,掠过耀日城墙,直接落到了琼山之上。 神女合掌之处,托佑耀日城众死后安宁之地。 莫青儿墓前植下白花依旧开放,佳人却早已零落成泥,坟前铺散的冥纸也即将消融在土地之中,春天万物生发,柔软的草苗浮出坟茔,好似当年她穿着的那一袭淡绿裙裳。 “我…”昕言开口,“回来了。”人是他亲手杀的,他不想将自己被旧天道控制当做借口,也不想从此一蹶不振,却也想不出现在有什么脸面站在莫青儿墓前。 莫青儿是个比起男人都有担当的女子,昕言不敢在她面前说出对旧天道认输的话,也无法保证自己能报得此仇,这才是令他痛苦的原因。 昕言站起来,身躯冉冉升起,他不需要像萧若佩一般借助天光界脉才能停留在空中,而是以意境能力强行改变了自身的规则,做到了肉身飞行。 空中人影一闪,一声爆响传遍了耀日城,昕言已经借势瞬间出现在神女峰顶。 他有进入血灵密洞的方法,但是以前的他,没有面对旧天道的胆气,企图在青松镇躲避,那不是开玩笑,曾经的他是真的希望就此躲开明州远远的,留在青松镇昏昏沉沉的过完下半生,如果他没有听到武者想要找耀日城麻烦的消息。 “进去又能怎样?还不是被它控制,我等性命由你,活不活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只不过生死由你决定,怎么活,怎么死,却是我来决定。”这是莫青儿曾经告诉过昕言的话,他现在将这句话送给旧天道。 昕言要撞断神女峰! 遮盖了神女峰真容的云雾,头一次被人撕开,那条撕裂云气的直线决然而有力。 就在耀日城众看到昕言即将触及神女峰顶部的时候,神女峰眉心突然浮现出一具人形浮雕。 浮雕挣脱了与神女峰的黏连,一拳打在昕言身上,两天两夜没有休息的昕言被一拳砸晕打飞出去,晃晃悠悠掉下山峰。 就算此时昕言伤心之下,没有注意身周,但是一拳能够打晕他依然太过骇人听闻了,天光礼前的昕言在耀日城闹事时候无人能挡,被他徒手杀了十数人之后安然逃脱,耀日城众知道城主的下场,只有悲痛,却没有恨及昕言,现在这批人大部分都是昕言培养起来的势力,与他出生入死二十几年,怎么会记恨这位在位时间最长的耀日城主? 看着昕言飘荡落下的时候,人群之中有人吹起口哨,那是驯养神鹰的养鹰人,根本不考虑现在的昕言是否被旧天道控制,他便急着呼唤神鹰将昕言救下。 神鹰没到之前,打晕昕言的人已经坠落追及,顺手一抄,拖着他衣衫,双脚连点,踩着山崖落下。 “那是…第二任城主,昕武鸣!”耀日城众人没有惊慌,而是随着赶来的洛月轩指挥摆开了应敌阵势。 洛月轩站在人群中央,持一把黑鞘长刀,借助耀日城众的助力,他身上气势节节高涨,落下的昕武鸣还没及地,他抽刀便砍。 无形刀芒劈斩而至,借了耀日城主身躯的萧若佩不慌不忙,一手提着昕言,一手竖起迎上刀芒,这不是萧若佩的意思,而是这具身躯的自然反应,练了两天八州拳掌式的耀日城主身躯几乎是条件反射一样处理对自己有威胁的事情。 肉掌与刀锋硬撞,结果却出乎人意料之外,那双肉掌反而像是铁铸成一般,随手拍下,洛月轩聚集了数十位耀日城众之势的刀芒已然片片破碎。 “变阵防守!”洛月轩立刻换了战术,等他们迅速变阵之后,‘昕武鸣’已经落在地面上。 从神女峰上蹬壁而下,落地居然没有漏出一点声响,只是带来的强烈风压,吹人欲倒。 要知道这些都是从土血灵肆虐之中活下来的武道强者,放出去外边几乎都是入意之下绝对的高手,他们的势还被洛月轩以兵院借势的手段连成一片,一块铁板也不比他们硬上多少。 “停手停手,我是萧若佩,来过耀日城的那个。” “昕竹城主?”众人面面相觑,上次来的是个清秀俊气的少年郎,怎么才一个月就变成了壮实的昕武鸣城主了? “借用了老城主的躯壳,我这一趟只是以灵魂渡过来的。”萧若佩简单的解释了一下,他与耀日城众加上乘船的时间,也不过是短短的相处了几天,但那些时日却是他唯一履行昕姓职责的时候,这些武者却已经完全认可了他,一听到他来时,便全部放下了戒心,反而开心的笑脸相迎。 “血灵密洞被封上,咱们可算过上安分日子啦,你看那湖上的渔船,以前谁敢下湖打鱼?指不定打上一条土血灵来,破网翻船呢。”他们兴奋的朝萧若佩说起这一个月来的改变。 萧若佩顺着他们指着的方向看过去,果然波光点缀的金鳞湖上此时游弋着渔船,耀日城众不太熟练的撒网姿势,却显得如此安详宁静。 阳光洒下在耀日城高大的城墙上,反射出柔和的光芒,小孩躲着已经逐渐变热的阳光,猫在城墙遮蔽之下玩耍,好似这一刻,城墙已经有了比抵御土血灵更大的妙用。 匆匆赶来的耀日城众听闻是萧若佩回来,将武器收起,敞开了欢迎的怀抱,要不是提着昕言不太方便,估计他已经被人群拥没。 藏书阁楼上,明月也从楼内出现,一身白衣映着阳光熠熠生辉,春光也不能掩盖她的光彩,她看着萧若佩,微微笑着点点头,转身走下了阁楼。 看样子她在耀日城过得很开心,萧若佩也就放心了,不过话说回来,她也是第一个离开家乡的山巫传人,以前耀日城根本请不动山巫,不管他们付出多少代价,明裔都只会派出强壮的青年帮助他们,要不是那些明裔拼死抵抗土血灵,初代由外界开拓者组成的耀日城众还以为明裔对他们有成见。 渐渐的耀日城中大部分人替换成了明裔,到后来变成没有几个明州之外的人存在,他们依然请不到山巫的帮助,没有了家乡祖树的帮忙,山巫感应不到明州的呼唤,他们来到耀日城的作用比普通明裔都不如。 明月也是离开了家乡才发现了自己的特殊,她可以在这里感受到明州的呼唤,甚至更加强烈,还能从张照玉留下的藏书阁中学到更多的知识,来到才半个月,她已经产生了要在这里留居一段时间的打算,最好亲眼见证莫青城筑起武灵天光。 属于武道,更属于明州的天光。 对于铸造天光的想法,她比莫青城更加迫切,因此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藏书阁中查找相关资料,甚至主动与莫青城出谋划策。 导致没有了工作的陈飞苍只能去勘察平静下来的神女峰山形地貌。 至于莫龙啸,他似乎对逃离耀日城要他儿子替代的昕竹有股怨气,不愿出来见他,这些是萧若佩从周围耀日城众回答他问题看脸色看出来的,他识趣的没有继续问下去。 要他贡献出自己亲生儿子替代城主位置,萧若佩理解他,如果换成自己,估计也不会给那人什么好脸色,别说笑脸相迎了。 这也免了昕言与他见面。 莫青城说过昕言与莫青儿之间有男女之情,却也是亲手杀死莫青儿的人,莫龙啸既是昕言武道上的对手,又是昕言岳父,也是仇人,这样复杂的关系,不管谁都不能轻易放下一切来面对。 萧若佩心中一动,他想起如今还在冥境的木灵天光,不知道能不能借助他来与莫青儿通话,解开两人之间的死结? 想到这里,他在带着昕竹到了耀日城医馆内之后,询问了一下木灵天光,那边木灵天光还没有回答,另一个少女的声音突然插嘴进入了两人心念通话之中。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小苍瑶别胡闹…”“木头叔叔给我闪开一边看着,冥境的事我说了算!”木灵天光还想阻拦,苍瑶却直接掐断了他和萧若佩的通念,变成了与萧若佩通念的唯一对象。 “想必你也通过木头叔叔知道我的大名了,我就是苍圣之女,瑶山化身,冥境之主,司掌轮回的苍瑶大人,你的要求我答应了,不过嘛…你手里那位归我了,我要他答应死后给我当手下,我需要一些足够强大的人来撑一下脸,不然堂堂冥境之主,没有几个能镇得住场子的手下也太说不过去了。” 萧若佩还没有回答,昕言已经开口了:“我同意,告诉她我同意。”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醒了过来,也许是苍瑶的通念直接传到了他的心中,惊醒了他,醒来之后关心的第一个问题不是一拳打晕了他的人是谁,而是直接回答苍瑶。 “不用说出来,你只要心里想着,我就能知道你的意思了,来,心里念一遍‘我愿死后灵魂供苍瑶驱使,如违此誓,永镇冥海之底。’”苍瑶的声音又响起在两人心中,萧若佩没弄明白她为什么要让自己听到,难道是想要自己阻止昕言么? “…如违此誓,永镇冥海之底。”他还来得及反应过来,昕言已经发完了誓词,甚至轻声的说了出来,让旁边的明月和洛月轩都听到了。 “收到收到,你还挺有诚意的嘛。”苍瑶笑嘻嘻的回应,接着有惋惜的说了一声:“切~还以为能连带骗到萧若佩的灵魂呢,你干嘛不跟着想一遍誓词?”原来她将通念传达两人居然是想萧若佩在不知不觉中也跟着念一遍誓词!只要心里念一下便上了她当!这执掌冥境的人,似乎不怎么靠谱啊? 苍瑶立刻就感应到了萧若佩的想法:“不许说我坏话!我现在去将莫青儿带来,死了三个月左右,没有被洗去多少记忆,你们有什么要准备的,还有多少人一起叫来,我等会就将她送回去待个半天,有什么话赶紧说,我警告你们啊,别做什么羞羞的事情来污染我的眼睛啊!” 听她说话的声音不过十几岁,作为冥境之主,肯定是活了上万年,居然还装小女孩? “啊呸!我才不和你们一样思想龌蹉呢!为了保持我的纯洁,每次洗澡都是用冥海之水,现在我还是一张白纸呢!”也不知道谁的思想龌蹉一些,如果不是那张纯洁的白纸说起,谁会想到召回亡魂居然有做羞羞的事情这种选项? 不过也因为她这么一捣乱,昕言心中的悲伤和激动也被压制下来,莫青儿回来,不能让她见到如今颓废的自己,应该先整理仪容,变回她理想中的‘言大哥’才是。 听过萧若佩解释,洛月轩没想到居然能够召回亡魂,急忙起身:“我去找莫老哥来。”刀都忘记了带上,急匆匆的离开了医馆内。 第一百三十六章 佳人如玉 莫青城虽然有凭虚御空的本事,但他的速度并不快,还要带着一个云叶,三天时间不可能赶回耀日城,这次莫青儿好不容易回来,他应该是赶不上了,不过听苍瑶好像挺好说话的样子,昕言也算成了冥境的内部人员,以后通融一下,说不定还有机会。 所以莫龙啸听说女儿回来半天,当场就将儿子没有回来的事情丢到脑后,急匆匆拖着报信的洛月轩就跑。 莫青城的母亲因为年少生女,身体一直不太好,到了耀日城生下莫青城没多久就去世了,平时虽然莫龙啸有过念想,但是十多年过去,念想也淡了些,他不是没有想过求苍瑶一起召回亡妻魂魄,但是想到过了这么久,妻子的记忆也被冥海之水洗得差不多,不太可能记得清楚前世,再说自己如今已白发苍苍,妻子在他记忆之中还是风华佳人,老夫少妻惺惺作态,徒惹笑话,没能护住女儿,他无颜面对亡妻,又怎敢在她死后还要以一己之私去打扰她的安宁? 不如让她在冥境安安静静的走完下一半旅途,早点转世,遇上一个配得起她的良人,下辈子开开心心,无忧无虑,别再跟着只醉心武道,耽误佳人的浪荡子,莫龙啸便心满意足了。 与见到女儿相比,跟昕言父子的恩怨当然只是小事,何况他也明白女大不中留的道理,这些年莫青儿挂在昕言身上的心思比他这个父亲多得多,昕言也不像他那般无情无义,明白耀日城主的身世,虽然对青儿有情意,却从不透露,两人便这样保持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互不干扰的过了二十年。 二十年,两人从年少轻狂之中长成,后来成熟稳重了,那份感情反而和老酒一样,越酿越醇,两人都不曾开口谈及,但是莫龙啸作为父亲岂不明白女儿心意? 昕言进入血灵密洞那天,莫青儿就已经跟着死了。 莫龙啸自认做不到能将一份不明不白的情愫保养二十年之久,昕言做到了,女儿同样做到了,虽然这不算什么大事,但是,值得让人动容了。 莫龙啸不会对此感动,这可是女儿的终身大事,两人这样子像什么话?也拗不过女儿喜欢,便一直拖到了天光礼前。 昕言在旧天道的控制之下,在耀日城伤了十多条人命,莫青儿赶到阻拦,她自然不是武功天下无双的昕言对手,那一刻,绝世的武力反而成为了杀害心爱女子的利器,昕言下手干脆利落。 杀死莫青儿之后,或许是旧天道想要让他感受那种悲痛,于是放开了对他的控制,昕言却没有如他所愿沉浸在杀死爱人的伤感之中,而是用旧天道残忍之中取得的一线机会,远离了耀日城。 直到今天,他才有回来面对一切的勇气,或许不算勇气,而是存了与旧天道鱼死网破的决心。 萧若佩不知道该不该将旧天道已经被制服的消息告诉昕言,耀日城现在能不能承受这种喜讯。 他们与旧天道对抗百年,如今不声不响,就把他们最大的对手控制,他们这百年不是白白牺牲无数先辈? 木灵天光要是有足够的本事,不早早出手,等着看好戏差不多收场,兴致来了顺手就解决了凶手? 是不是觉得耀日城死那么多人好玩才袖手旁观? 天光维护逍遥界稳固,就不能也顺便维护明州的安宁? 萧若佩将自己的想法放在耀日城之人身上,如果他有同样的待遇,也一定会这般猜测木灵天光,但是眼前的事情,却隐瞒不得。 他还在犹豫的时候,一个白发苍苍的人钻进了医馆,先是对着依然躺在床上的昕言冷哼一声,这才看向一边的萧若佩,路上大概也听到洛月轩说起,所以知道他的来历。 “青城说你没有资格当耀日城主,我看你越来越像个城主的样子了,虽然本事有些不够,你有这份心,就对得起耀日城主的身份,昕竹,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接受城主的位置,让青城歇一会?” 萧若佩摸摸如今这一具身躯蓬乱的头发,抖下好大一片灰尘来,他尴尬笑道:“最少等武灵天光之后吧,现在青城操办此事已经上了正轨,我如今回来不是抢了他的风头吗?”那也是一年之后的事情了,如今旧天道已经被木灵天光收服,冥境的事也快解决了,他没有了什么值得牵挂的,回去之后安稳当着韶风令,静心帮助萧念竹恢复,有空的时候打理一下玉侠名带来的琐事,到时自然不像个耀日城主,莫龙啸也不会继续提起这件事情了。 “我儿是喜欢这种虚名的人吗?”莫龙啸鼓瞪起眼睛,他虽然头发苍白,脸色却极好,有些沧桑,却没有多少显老的皱纹,这一瞪眼,不怒自威。 “有资格承受的名声便不是虚名,青城担得起铸造武灵天光的名声,是了,请问能给我准备些热水和干净衣服吗?我不要紧,昕武鸣老祖宗这般脏着就不好看了。”萧若佩迅速的转移话题。 昕武鸣的身躯不算苍老,耀日城主都是壮年时候就回到血灵密洞,这具身躯正在巅峰状态,学习了神女峰上八州拳掌式之后,还更进一步,耀境的昕言大意之下都被他一拳砸晕,可见这具身躯的强壮。 但是他老祖宗的资格没人敢否认,这位可是在昕天圣战死青玄峰之后,以一人之力挡下了武道对耀日城疯狂报复的人。耀日城能存留至今,张照玉有一半功劳,剩下的一半,却要被昕武鸣留下大多数,之后的城主只是按着张照玉的谋划以及昕武鸣打下的基础,维持耀日城不倒下而已。 真正的生死存亡关头,只有昕武鸣在任那一段时间。 对待祖宗的遗躯,耀日城不敢怠慢,洛月轩带了几人去了准备热水,萧若佩随后而去,莫龙啸瞪着他:“先让我女儿回来再走。” “现在和冥境通念的人是他。”萧若佩指了指床上昕言,直接走出了屋外,明月看看四周,淡笑道:“我去叫他们准备一下,今晚给青儿姑娘接风。” 屋里只剩下两个曾经的挚友。 昕言走出明州之后,在外界能够和他交心的人只有云门双杰,在他心中也只承认他们两个是值得尊重的武者,其他人不是将武道当成工具,要么就是心有旁骛。 打过一场之后,云家兄弟对昕言是心服口服,云龙一家不是被昕言掳掠而来,而是心甘情愿跟着他来到明州。 在藏书阁中见到张照玉的记录之后,云龙彻底将根种在了耀日城,云家两兄弟本来都醉心武道,家族产业却需要他们之中一人继承,他干脆留下来,没争没抢,只剩下一个云天,云浪宗比以前有两位入意武者的时候更加团结。 昕言留下了云门双杰之一,当然没有亏待云浪宗,请了明裔,给云浪宗造了天下第一的高楼,风云十八楼。 十八层阁楼在风浪滔天的云州屹立十年,引来无数人的艳羡,云宗声望虽然在与昕言一战之后一落千丈,却在风云楼的支撑下屹立不倒。 被昕言打败,不管外界传言如何,两兄弟都是心悦诚服,外人多将云门双杰的名号当做笑话,只有昕言是承认他们的武者气度,交手得胜之后,非但没有胜者的骄横跋扈,反而真心交两人的朋友,云龙被昕言的气度折服,改名莫龙啸,从此定居明州,说是把命交给了昕言也不过分。 他要给耀日城的只是自己的命,莫青城出生在耀日城,已经烙下了耀日城的印记,这条命逃不开别处去,但是他的女儿莫青儿,最不该将命留下来的人,却比他这个已过半百的老头子更早死在了耀日城,死在了自己的兄弟手里。 昕言撑着坐起来,刚才昕武鸣的那一拳不太好受,他现在都感觉有些天旋地转,如果不出意外,是萧若佩借用身躯的那段时间里,昕武鸣有了很大的进步,时值武灵天光大事在即,这对耀日城来说是一件大好事,只是不知道萧若佩魂魄离开之后,老祖宗能不能恢复理智。 找了旁边的水盆洗了一把脸,感觉好受些了之后,他坐到了莫龙啸对面。 看着云龙白发苍苍,这不是他进入血灵密洞之前的模样,只是因为在经受了丧女之痛后一夜白头:“龙哥,昕言与你相交二十年,可有对不起你过?” “言城主手下败将,哪里配得上做你兄弟?”莫龙啸出言不逊,去不敢否认昕言的话。 云龙在云州时候,认了不少朋友,也见过不少武道高手,他们豪迈慷慨,言语激荡,嘴里兄弟两个字说出来掷地有声,但是谁真正的当他云龙兄弟?谁在战胜了云龙之后还能诚心叫他一声‘龙哥’? 云龙所见只有昕言而已。 这二十年昕言对他也无可挑剔,武道之上的问题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对莫青城的培育也是视如己出,对莫青儿一心一意,如果不是他耀日城主的身份,不管怎么看都是青儿夫婿的最佳人选,曾经的莫龙啸甚至做过昕言叫他岳父的梦,不知是心满意足还是觉得占了兄弟便宜,那次他是笑醒的,然而现实是耀日城主生死不由己。 甚至死后都不得安宁,昕言算是死过了一回,那是除了妻子和女儿死后他最悲痛的时候。 直到如今面对昕言,他都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态面对这位死而复生的兄弟。 仇恨?那不是他的本意,如果可以选择,莫龙啸相信昕言宁愿自杀也不会对青儿动手。 喜悦?面对杀死女儿的仇人,他笑不出来。 昕言抿了抿干燥的嘴唇,为了赶回明州,他路上不吃不喝,借气果腹两天,虽然能保持身体状态,但是饥渴的感觉却不会减少:“还以为龙哥会打我一顿,那样我也好受些。” “你好受我就难受了!”莫龙啸站起来喝骂道:“快给我联系冥境,唤青儿回来,然后你给我滚!” “…先不忙着与那边联系,我有办法留下青儿,别让冥境听到,想要先问问你的意见。”昕言冷静观察了四周,感知之内,并没有旁人,这才敢对莫龙啸说了实话。 莫龙啸听到此言,也是愣了一下,昕言的本事他还是清楚的,没有一定把握的事情,他根本不会做:“当真?” “这件事没有办法和青儿商量,她来了之后,冥境就同样看见了我们,我只想问问你的打算,然后在青儿回来,试探一下她的意思,如果她同意,我立刻动手,别让冥境那边有什么准备。”昕言看起来信心十足。 “要怎么做?”莫龙啸也动起了心思。 “我的意境,能够根据我的心意改变一些规则,只要我认为青儿活着,回来的青儿就不用回去了。”昕言脸色凝重,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神女峰里有两位女城主的身躯,昕竹能做到借用武鸣先祖的躯体,青儿也可以!”说到这里的昕言甚至有些不顾一切的感觉。 莫龙啸不可置信地看着昕言,想不到道心通明的他也有被心障迷惑的一天:“你想让青儿以后也受他控制吗?别打那么多主意,给我老实的陪她最后半天!” 女儿死去虽然心痛,莫龙啸也不愿昕言就此沉沦,可以因为故去之人伤心死心,却不能因此失心,不管作为父亲还是兄弟,莫龙啸都知道这件事情不值得昕言这么做。 “联系她回来吧。” 昕言也知道自己欠缺考虑,先不说苍瑶能不能阻止,最起码也要经过莫青儿同意才是,他将心沉下来,将刚才的想法全部摒除,苍瑶有读通人心的手段,他不想事先暴露。 “来了来了!青儿姐姐打扮得漂亮些,对对,就这样,迷死他们。”苍瑶活跃的声音直接出现在两人心中,见识到苍瑶本事,莫龙啸更是激动起来,他仔细的打量着身上有没有不合适的地方。 忽然看到飘过眼前的白发,别让女儿看见才好,就在他准备找东西包起头发的时候,周围稍微一暗,然后又因为一个少女出现而变得明亮起来。 莫青儿显然也有自己的打算,她选了一个最年轻漂亮时段的自己穿过生死分隔,以十五岁那年初见昕言的一袭绿裙,重现在逍遥界。 “别看到这么漂亮的青儿姐姐就不舍得还了啊,现在她可是我的人!”苍瑶像是料到了昕言的打算,也像炫耀自己的手段,提醒了已经看呆了的两人。 “言大哥!”莫青儿来到之后第一件事不是看向自己父亲,而是直接奔向昕言:“苍瑶姑娘说她已经把旧天道给压在冥海之底,你以后再也不用担心会被他控制了。” 两人闻言双双吃惊,如果旧天道还在,他们还能安慰自己不知道何时会到冥境陪伴青儿,昕竹更是死后魂归冥境,如今的他甚至不会畏惧死亡。 耀日城最大的对手已经不在此世,两人便能安稳活过下半辈子,虽然他们觉得自己活得够久了,但莫青城不过五十来岁,昕言更只有四十多,一辈子才走完一半,还有几十年好活!这是多么大的笑话?想活着的时候却生死不由己,活够了,却还要苟活人世? 如果没有了旧天道,他们存在还有什么意义? “言大哥不开心吗?”莫青儿巧笑倩兮地望着昕言,她是从心底的替昕言高兴,甚至没有一点怨恨昕言杀了她。 莫龙啸看见归来莫青儿的模样,就知道自己这个做父亲的已经输了,莫青儿不仅选择了与昕言初见时候的样子归来,第一件事还是找到昕言,甚至将父亲丢下一边。 他悄悄咳了两声,莫青儿听到声音转头笑道:“爹爹你等一下,我先和大哥说说话…咦,爹爹你怎么头全白了?”她的性格也回到了过去天真漫烂的时候,看到莫龙啸满头白发,痛心走上前来,抚摸着父亲白头喃语:“这下可拔不过来了,爹爹老啦。” “老了…”莫青城握着莫青儿的手,却能感觉到手中暖意,还有那份有血有肉的实在,他惊讶地看着,耳边听到苍瑶得意的笑:“哈哈哈,终于知道本姑娘的厉害了吧!这可不是简单的送了一道亡魂过去,而是截取了青儿姐姐活在世上的时间段,与她灵魂记忆融合,然后放到你们现在所在的时间之上。” 也就是说现在的莫青儿,是真正的活着的她! 两人震撼之中,也彻底的放下了将莫青儿强行留下的念头,他们做不到。 高兴之余,两人又难免有些失望。 “你们怎么都像不欢迎我回来?”莫青儿疑惑的看着怀着其他心思的两人,有些生气问道:“既然这样,我就不陪你们了,去找青城玩!”说着就要走出门外。 亡魂不畏惧太阳?对于这件超出他们想象之外的事情,两人都有些诧异,急忙跟了上来,准备看到情况不对的时候,立刻拦下她。 莫青儿走出医馆,任由阳光倾洒,她举手伸着懒腰,少女纤细手掌透着阳光,像是一对红玉,那是在最为年轻时候才有的剔透肌肤。 “青城呢?敢不过来迎接姐姐,以为当了城主就可以摆架子了吗?” 第一百三十七章 挪移阵法 “青城还没有回来。”昕言告诉了她莫青城的去向。 莫青儿沉默了一会,又展颜笑起来道:“算了,总有些不如意的事情,我都死了,还能回来半天,已经是天大幸运了,不计较那些小事,咱们去看看过了冬天的耀日城怎样吧,看看琼山上的桃花开了没有。” 莫龙啸强颜欢笑道:“开了好大一片,爹带你去看。” “好啊,爹爹快走,言大哥也快跟上,咱们快去,现在压着耀日城的旧天道已经不在了,咱们痛痛快快的玩一次。”莫青儿当先奔向琼山。 耀日城老一辈的人还记得莫青儿初入城中的模样,看到穿着淡绿裙裳的姑娘从眼前飘过,还以为是眼花了,当看清楚那人相貌的时候,都是不可置信的揉着眼睛,几经确认,才知道不是自己看错了。 一些知道内幕的人把消息迅速传开,很快大家都知道青儿姑娘从冥境回来一天的事情。心态好一些的人还能展颜欢笑,一些见多了悲欢离合的老人明白这一次重逢是多么的难得,皆是偷偷的抹泪,收拾了手上的事情,跟着明月做起了迎接青儿回家的准备,要让她在半天里无忧无虑,后面又听到旧天道已经被镇压在冥海之底,好事成双,耀日城沸腾起来。 “是我们把他逼进了冥境!是我们让他觉得从血灵密洞出来比转世投胎还要困难!”明月传出去的消息经过了她的润色,能轻易让耀日城的人接受。 虽然她来的时间不长,但是耀日城大多数明裔都知道山巫的本事,对她的话没有任何怀疑。 萧若佩清洗了身躯之后,听到外面喜庆的欢呼,也是坦然接受这样的结果了。 他不擅长说谎,也不会不识趣去揭穿这种美好的谎言,这么说也不一定有错,如果换了旧天道在其他地方,早就让土血灵流祸四方了,也就耀日城能百年如一日的堵住了洞口,让旧天道的势力过不了城墙。 虽然他进入冥境是因为在逍遥界的准备已经充足,那是他的下一步计划,但也不妨碍让他们觉得是因为旧天道怕了耀日城。 这一场人与旧天道的斗争,暂且让他们知道有了成果吧,等旧天道归来之时,那时候的他有了实躯,追求的是个人强大武力,要对付他的人有苍圣在列,不再需要他们牺牲流血,也是时候让耀日城过些轻松时日了。 就从这天开始吧,从莫青儿回来开始。 萧若佩走下了城中。 他这具身躯颇有威仪,绝世独立的气度在数目众多且时间长久的胜果积累下像是一座高山一般,令人望之心服。 这才是耀日城主该有的姿态,不是昕言那种只有武力拿得出手的懒汉能比得上的。 昕武鸣几乎是百年前的人,如今依然有画像保存,耀日城十分开放,存放先祖画像的祠堂任何人都能进入,也有不少人认得他,也知道现在用着这具身躯的人是昕竹,第一位有望逃开耀日城主命运的昕姓之人,却在关键时刻回来与所有人一起封上了血灵密洞,以通脉劲终结了耀日城对待土血灵无力的局面,救下了无数人性命。 他当得起这个昕氏血脉。 因此借用了老城主的身躯这件事,也不算冒犯前辈了,能从血灵密洞逃出来,在琼山上升起石棺,向来是历代城主的心愿,在昕妄水,昕明影城主之后,这位最受人敬重的老城主也能得到永久的安宁,对耀日城来说同样是值得庆祝的事情。 更何况老城主未必真的死了,青儿姑娘能从冥境回来,昕竹以灵魂横渡千里,这些本事都足以证明如今的耀日城手段都能上天入地了,唤回肉身未死的老城主魂魄想来也是可行之事。 城中气氛热烈,显得城外愈发宁静,琼山之下,莫青儿脱下了鞋袜,踩着如茵芳草,在桃林之中欢笑起舞,一老一中年,仿佛跟着她回到了二十年前,云门双杰交心,互相兄弟相称,青儿虽然小了一辈,却是各叫个的,偏要叫昕言大哥。 虽然不是一见钟情,但两人在一起总是如沐春风。 “当年初见的时候,言大哥便是和爹爹在云河之上,大打出手。”她回头笑话两人,却没人敢反驳她。 此时的莫龙啸,没有一点武者狂气,像是一个小心翼翼怕惹家里不高兴的毛头小子:“要不爹爹再打一顿他,让你开心开心?” 莫青儿摇头笑道:“爹爹老啦,不要那么臭脾气了,娘不在了之后还好我管着,要不然你都不知道闯多少祸事了,现在女儿也不在,爹爹要好好改掉你的坏脾气才对,别整天让人担心。” “改改改,都改,爹爹都不喝酒了,青城可以作证。”莫龙啸忙不迭做出承诺,昕言看得好笑,一步跃进金鳞湖上,稳稳的踏水而立,哈哈笑道:“你还是喝着吧,少了这一口,怕你以后也活得不舒心,青儿,我替你管着他便是。” “你有资格管得我?”莫龙啸瞪着眼睛,跃起撞向昕言。 “没资格,但我有管你的本事!”昕言朝着撞来的云龙就是一拳,金鳞湖上顿时起了翻天大浪。 一如当年。 两人这一场打得完全没有入意高手的样子,只是胡搅蛮缠,你一拳我一脚像是街头混混,打了个浑身湿透,上来岸上之后,还惹来莫青儿笑骂着替他们绑起头发,整理衣服。 “要不要去看看,你。”莫龙啸知道有些事情终究逃不过,今天终归是一场美梦,他怕自己不愿醒,时刻提醒着自己,他的女儿,此刻躺在琼山上,闹了一场之后,他清醒了。 “已经过去,我就不去了。”莫青儿站起身来:“爹爹,你先回去一会,我有话对言大哥说。”莫龙啸能接受他的女儿已经死去,昕言却还没有接受,她要单独劝一下昕言。 莫龙啸看看两人,也知道是应该给他们一些独处的时间,于是点点头,离开了桃林。 “言大哥。”莫青儿幽幽开口:“我知道你还接受不了,你进了洞中一年,我也和你现在一样。” “我不相信你会死,你一定能摆脱耀日城主的命运。”莫青儿说着笑起来:“你做到了,青儿现在真的很高兴,比活着的时候都高兴。” 昕言看着莫青儿水面倒映着的如花笑颜,他伸手将水中影子搅散,转头望向身边真实的人影,摇着头说道:“我承担不起摆脱他所用的代价。” “你能承担,言大哥。”莫青儿在他身旁坐了下来道:“青儿在世上,所愿的就是耀日城能像今天这样,大家都开开心心出来享受春光,不用过着担惊受怕的日子,但是我能力有限,做不到这一切。” 她认真看着昕言:“你能做到,青儿的心愿便是现在,你有能力,就要守护耀日城的人,以后都过着今天一样的日子。” “世上每个人出生,都是这天地有想要这人办到的事情,我生下来,爹娘给了我性命,名字,我能对他们无愧于心,便是因为我做到了天地给我的使命,让他们知道,他们生下的人有用,不只是一块肉,而是一个人,他们的女儿对得起他们将我辛苦生下来养大。”莫青儿指着耀日城道:“我想要做到的事情,都在这里,你替我好好守着,便是我还活在世上,你要是放手了,我以前的存在都没了,那才是我已经死了。” “名字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代号,这具身躯是否存活,也不只是看我还在不在,做到了想要做的事情,才是我活着的证明,言大哥,你如果走了,我不能守住耀日城,弟弟也不能,他只是跟着你后面,做着你做过的事,你不在,他到了你所到的终点之后,便会开始寻找自己的路,他会选择去完成他自己使命。” “你就当我还在世上,只是去了比较远的地方,等我回来的时候,还能看见满山桃花,听到他们欢声笑语。”莫青儿轻抚着昕言脸庞,明眸在他脸上来回,像是要把一切印在脑海之中:“言大哥,好好活着,替我好好活着。” 昕言双眼迷蒙,他吸一口气,将泪逼回眼里,瞳孔有了光彩,他重重点头,将誓言印在了心中。 莫青儿笑着站起来:“我现在记住你了,这一定是冥海之水最后洗去的记忆,你要是敢反悔,就真的对不起我了。” 昕言摇头道:“不反悔。” 莫龙啸回到城中,找上了萧若佩,询问有没有办法将莫青城在今天之内带回耀日城。 “我也知道今天的事情可能以后都不会再有了,青城…可能就这次机会再见到他姐。” 看着眼前有些低声下气了老人,萧若佩不忍拒绝,他联系上了木灵天光,试试问他能不能帮一下忙。 虽然萧若佩知道木灵天光如今渐渐的有了些情感,但是经常拜托他做各种事情,还是不太方便,毕竟木灵天光连复活青萦都要请人动手,作为稳固天地的神异,他没有任何私心,自己一个外人,却在这件事情之上,借了他太多的时间。 可能木灵天光万年来是最偏帮某些人的一次了。 那边却很轻易的答应下来:“我传你画挪移阵法的手段,你自己去接他们。” 萧若佩答应下来,脑中顿时多了一些记忆,那是挪移阵的画法。 “照着这个手势,用天光画出。”木灵天光仔细教导:“看见没有,这个手势指着四面和天地,代表了整个源界,将你要去的方向,说出‘灵台渺渺’的时候,从灵台,也就是眉心位置引出,然后请求苍圣借道通行,说出下一句‘苍圣茫茫’,给挪移阵注入足够多的天光,然后两地空间便能置换了。” 这便是挪移阵的诀窍,置换空间而不是瞬间传送。 凌先生也说过,源界之躯搬运空间如同搭建帐篷,这应该也是苍圣的手段,如今看来,远比搭建帐篷简单多了。 萧若佩又想起一个问题:“你不是不能引动天光么?” “这是术法,它会主动牵引我的力量,不是我操控它,都什么时候你还有心情问这个,快点结束那边的事情吧,苍瑶实在太乱来了,今天有人求她,她就答应送人回去,下次呢?以后天天这么弄,逍遥界还不大乱…” 萧若佩掐断了通念。 “有办法了,你等我一会….”他安慰了一下莫龙啸,然后准备起挪移阵法,事先问过木灵天光莫青城如今的位置,那地方画面直接传到了萧若佩脑中,刚好用来引出位置。 然后… 明州并没有天光! 而且如今这具身躯,根本不会接引天光的本事! 看着莫龙啸期待的眼神,萧若佩却不好明说,想到身下这具躯壳是源界之躯,他们搬运空间如同喝水吃饭,给躯体换一个位置应该没什么困难吧? 想到这点他就有了试试的念头,走出了耀日城铺着木板的房屋站到了外面空地上。 牵引地脉,在周围凝聚起来挪移阵法,只是头脑之中想起了目的地画面,还没来得及请求苍圣借道通行,浑身忽然感觉一轻,像是从高空坠落的感觉一般,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踩在了实地之上,导致他对脚下力道控制不当,当场就摔倒在地。 抬头没有看到莫龙啸,他仔细看了四周,果然已经来到了脑中所想之地。 “挪移成功了?为什么不用向苍圣借道也可以,这是只在明州源界之躯上才有效,还是其他地方也行?”如果其他地方也行,那可就表示脉并不是苍圣管理的,这可是个大问题,当然萧若佩现在没有功夫处理这些,他朝着刚刚走过去的莫青城和云叶追了上去。 “青城,云叶,快过来。” “你是谁?”云叶听到声音,回头却看到一个不认识的人在招手。 莫青城看见他稍微一愣,然后快速一扯云叶到自己身后,脸色凝重盯着萧若佩:“又出来了?” “耀日城主?”云叶瞬间明白过来,他想到莫青城路上和他说起的事情,原本还以为太假了,没想到居然有活生生的证据送上门来,导致他一度觉得自己还是太年轻了。 “先住手,我是萧若佩,这次来明州只是魂魄,借用了武鸣先祖的身躯,耀日城发生了急事,我要带你们回去。” 莫青城依然怀疑他:“看来武灵天光对你有威胁了?所以想要半路劫走武剑?就算你是第二任城主,也该知道如今不是入意武者可以一手遮天的年代,你过时了。” 他摆开了架势,就要先下手为强! “你姐姐回来了!”萧若佩急忙说明来意,反而迎来莫青城更加不信任的眼光,那双眼中冒火,甚至对他产生了强烈的怒气。 莫青儿早就死了,旧天道还敢用这个理由来骗取他的信任?只会让他更想打死眼前的人! “你说你是萧若佩?”云叶看这不妙的气氛,赶紧走了出来打圆场,来人没有在背后动手偷袭而是事先打招呼,应该不是想要对他们不利:“说说我和你第一次在哪里见面,做了什么事?” “鼎山镇外路上,打了一架,我用的是天雷撼木。”好在萧若佩作为韶风令,记性不错,三两口说了出来。 云叶顿时放下戒心道:“哥,别动手,他是真的,旧天道不会连这种小事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吧?那他也太闲了。” 两人这么快称兄道弟?果然不愧是云家人! 莫青城也放下了即将拔出的武剑,他依然慎重的打量着萧若佩:“事关武灵天光,我不得不小心,你将事情说清楚,否则我不会跟你走。” 萧若佩只得将经过一一说明。 “旧天道已经被压在了冥海之底?” “莫青儿经由冥境之主苍瑶同意,回来半天时间?” “你居然是瞬间转移过来的?” 两人听得目瞪口呆。 “哥,我觉得他说谎。”云叶改变了自己看法,带着绝不相信的眼神看着萧若佩。 莫青城反而收起了戒心:“没事,旧天道编谎言的本事没有那么假,这人很大可能是真的萧若佩。” 走到萧若佩身边,他仔细看了一下才回头叫云叶:“过来吧,姐姐只有半天时间,这个险值得冒,要是他说假话,我们再一剑砍了他!” “来了!”云叶也不拖延,他一直对这些稀奇古怪的事情很感兴趣,如今亲身体验,机会难得,加上还有莫青儿的消息,这个险值得冒一下。 “你们倒是谨慎得很,早知道带你爹一起来了。”萧若佩说了一句,然后聚起地脉,画下挪移阵法。 高空坠落的感觉席卷三人,感觉到情况不对,莫青城的手顿时成爪掐住萧若佩的喉咙,只等看清形势,他便立刻抓断这位耀日城第二任城主的脖子。 萧若佩遭此胁迫,更是慌乱,虽然这具躯体不是他本人的,但他现在不过是一道魂魄,木灵天光还没有回来,这具身躯要是损坏了,自己不是直接去了冥境找身躯吗?那岂不是真的死了? 他连长生阁都不愿去,又怎么舍得丢下花花世界,年纪轻轻的魂归冥境? 这一慌乱,脚下发软,更是不能自已,传送的坠落感传来时候,三人站立不稳,在萧若佩管不住脚的情况下滚作一团,就这样出现在莫龙啸面前。 明明木灵天光传过来的画面用挪移阵法很是飘然出尘的帅气! 第一百三十八章 天光溯洄 “这…术法都是这样的吗?”看着面前滚成一团的三人,莫龙啸当然知道有法修的存在,不过是第一次亲眼见人施展法术,简直是胡闹一般,如果这就是法道,不怪人皇萧遥要将之带走了。 “真的回来了?”莫青城一直注意周围,当他看到熟悉的耀日城医馆场景之后,已经信了萧若佩八分,放开了掐着他脖子的手站了起来。 顺着说话的人看去,犹豫着开口喊道:“爹?” 莫龙啸瞪眼道:“爹都不认得?我们一家人齐了,你姐现在也快回来,赶紧去洗洗干净点,别让你姐看了担心。” “真的回来了?”莫青城还以为是在做梦,顺手一剑砸在云叶脚上,听到云叶“嗷”一声痛叫抱怨:“干嘛打我?” “不是做梦,姐在哪里?”莫青城并没有给这个消息多余的震惊时间,迅速很冷静的分析了情况之后问起了最重要的事,连萧若佩为什么会挪移阵法都被他丢开了。 “你带来的人是小叶?这样子可不能让青儿看见,一起打理整齐了再去见你姐!”莫龙啸看到一边的云叶那浪荡模样,有些生气,也不管这是大伯和侄儿的初次见面,当场就拎起他衣领提着走了。 平时莫龙啸很严厉,莫青城早就知道,从云宗出来改名莫龙啸之后,便一直很注意自己的言行形象,这是莫青儿告诉他的,以前的云龙也和云天一般,见识过云叶性子之后,莫青城都庆幸是在他爹改了性子之后出生。 姐姐回来是如今最重要的事,莫青城来不及和萧若佩多说话,道了声告辞便跟着莫龙啸出去了。 医馆里剩下萧若佩一人,还有旁边被昕武鸣威仪全失而惊呆的医师。 不知道经此一事以后,昕武鸣在耀日城会受到什么样的对待,会不会形象大损?这就不是该他关心的事情了,萧若佩拍了身上,医馆还是挺干净的,虽然滚了几圈,身上没有沾着灰尘,随后走出了医馆。 昕武鸣的灵魂还在,并随着萧若佩的活动越来越活跃,倒没有急着出来和萧若佩抢夺身躯主权,因为此时的萧若佩对耀日城更有用,他也还沉迷在对八州拳掌式的研究之中,有萧若佩替他处理生活琐事,更合心意,所以才没有出来,只要萧若佩一走,他便能重新活过来,百年前的武鸣城主,将会带着被旧天道修补了的八州拳掌式,重临逍遥界。 到时候耀日城有四位城主,都是货真价实,除开不怎么想当城主的萧若佩,剩下三人也估计挺热闹了,这三位随便走一位出去都能打遍天下无敌手,现在也不用关注血灵密洞,他们可以一人当着城主,另外两人外出游历,不知道如今武道有没有资格承受两位耀日城主一起出世? 昕言领着莫青儿回到耀日城的时候,莫龙啸已经带着梳理整齐的云叶和莫青城赶上,去了神女峰绘制地图的陈飞苍也收拾东西回来了。 耀日城众都在这天早早的准备了晚宴,将宴席摆在了平时的街道中,从那最高的城主楼,一直摆到金鳞湖边码头,万人空巷,举城同庆。 时近黄昏,夜灯初上,街上如同天上星河,繁灯点点,将夕阳余晖压住,取代了阳光照亮耀日城上的天空。 莫青儿一路行来,皆是光明亮堂。 她见到了莫青城,见到了云叶,本来以为此行会留下遗憾,结果却超乎预料,这些她都从莫龙啸口中知晓了是萧若佩穿针引线才做到的,所以回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找上了萧若佩,向他道谢。 萧若佩接受了,还想装一下高人模样表示不在乎。 谁知道莫青儿踮起脚尖伸手便摸到了他头上:“好乖好乖,姐姐第一次见你时候还是个小婴儿呢,现在都长这么大个子了,有没有中意的姑娘啊?你可要抓紧点,别学你爹那样拖着,害人家姑娘白白等十几年。”说得旁边几十岁的昕言差点红了脸。 “我这是武鸣先祖….”萧若佩只得又一次解释自己真身不在这里,与莫青儿交谈的时间很少,他不想争辩与昕言之间的关系,如果昕言坐实了父亲身份,那莫青儿在某种意义上,是不是自己娘?他此生也算有爹有娘的人了?想到这里他浑身一阵冷颤,娘可以有,爹就算了吧。 “好可惜,姐姐一直想看长大后的小昕竹什么样子呢。”莫青儿有些失望,然后又笑道:“见到先祖也行,小昕竹的模样大概只能想想了,应该挺好看的吧?” “苍瑶身边那个就是我的躯壳。”萧若佩想起现在木灵天光身在冥境,不想她空想一场,便说了出来。 莫青儿高兴起来:“那可真是好看了,不像他们几个,一个正形都没有,咱家里也算出了个长得一表人才的人啦。” “老姐,你这话说得我不好看一样。”云叶当时就跳出来反对:“萧若佩是个书呆子,他长得俊,可是根本没有姑娘喜欢,你看看堂弟我,这才是风流倜傥一表人才!”他挺直着身躯,手掌顺着自己身躯外形线条上下舞动,急切将身段突现出来。 “请你去冥境和小昕竹对比一下好吗?”莫青儿笑眯眯的回头看着云叶,说出来却是冷冰冰的笑话,吓得云叶当时就缩起了脖子连喊“不敢不敢”。 莫青城看着发笑,这个姐姐的本事他小时候尝到大,一家人被她管得服服帖帖,包括莫龙啸和昕言都不敢有二话,虽然此刻莫青儿的面容,比起他还要小许多,但是刻在骨子里的顺从却让他对莫青儿言听计从。 “那便是了,还敢怀疑姐姐的眼光?”她转回目光对着萧若佩,有些怜惜道:“那你一定很辛苦吧?”想想也知道,以灵魂穿来神女峰,还借了身躯给木灵天光修复冥境,这可不是借东西,而是自己的身躯啊。 不知道怎么,只是一句简单的话,便让萧若佩心中浮出一股绵长的暖意,大概是因为莫青儿身份特殊,他不敢多想,而是笑道:“没事,等会我还能在冥境和你相见,先陪陪他们吧。” 她是青城的姐姐,回来一趟都没有单独陪过青城,萧若佩觉得自己占着太多的说话时间对不起她好不容易才回来的机会。 “不急,我都看着他们十多年,也看腻了,就想看看你,长成了什么样子。”莫青儿眼中的柔情像是能够软化钢铁一样,让萧若佩不忍拒绝,想必她是真的将昕竹当成了自己和昕言的孩子,心怀希望,所以才会对萧若佩如此特殊。 他只能乖乖站着,莫青儿上下打量,似乎要从他身上看出昕竹的身影。 萧若佩没有抗拒,任由她看个明白清楚。 “娘…还有事,只能看你这么久了。”莫青儿一时口误,将自己心里话说了出来,萧若佩也没有反对。 她的眼睛好像穿过了生死之隔,看到的是萧若佩本人,根本不在乎现在这具身躯是昕武鸣。 萧若佩也不明白她是怎么看见的,但是那种感觉让他很暖,也很难承受,那是他从小到大都没有体会过的滋味,甚至让他想要挽留莫青儿的目光,最后还是躲开了。 之后的事情,萧若佩全然没有在意,只在那种别样的暖意之中,昏昏沉沉,大概还在宴席上喝下了不少酒,连醉了也不知道。 不但是他,莫青城和莫龙啸也喝了不少,相比昕言却很克制,酒后看着耀日城众将场面收拾好,独自带着莫青儿走向耀日城顶,目送她渐渐消失。 冥境之中,看到莫青儿安然回来,苍瑶拍拍胸口呼气道:“我还担心他们不明事理,要将你留下呢。” “言大哥不是那样的人,以前没来得及和他分别,现在心愿已了,我也该回来了。”莫青儿满足笑着,丝毫没有分别之后的悲伤,比起旁人,她自认足够幸运了,死后还能将遗憾补上,甚至见到了萧若佩。 莫青儿看向旁边的木灵天光,打量了好一会才道:“真是越看越好看呢,苍瑶姑娘,你说我这儿子长得咋样?” 苍瑶掩嘴,最后实在忍不住笑喷出来:“噗哈哈!木头叔叔,你…借的是她儿子的躯壳,现在乖乖给青儿姐姐当一回小孩吧,来,喊我姐姐给糖吃哦。” 木灵天光想不到她回去逍遥界一趟,居然能找到萧若佩和自己的关系,也不太明白莫青儿的情感,他问道:“昕竹和昕言的关系…有点复杂吧?并非是简单的父子,何况你也不是昕竹的生母…” “他是我在世上的寄托,延续我生命的人,不止是血缘可以限制母子关系啊。”莫青儿反问他道:“后娘也算娘,我还不是他后娘呢,不能叫他儿子吗?” “能能。”苍瑶捂着肚子指着木灵天光大笑道:“往后他就是你儿子了,我就是想要看到这画面,送青儿姐姐回去一趟真是太值得了。” “别闹!”木灵天光赏了她一个响栗:“现在说咋办吧?” 苍瑶好不容易收起笑,正经起脸色向莫青儿提议道:“那现在青儿姐姐是想要渡三十五年冥海呢,还是在这里等昕言,到时候你们俩干脆都留下好了。” 莫青儿摇头道:“渡冥海,与其等着,不如让我走在路上,下一辈子不一定遇得上他,但是想听到他的消息,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抬头望向瑶山之上洁白的善念云层,莫青儿笑道:“他是个不甘于低调的人,想必我去了逍遥界之后,还能听到他的事情,虽然那时候我的不记得他,不再是莫青儿,不再与他相爱,但是这足够了。” “能知道他的消息就足够了。” “就算你这样说,我还是要洗掉你的记忆哦。”苍瑶还在劝解:“你回去之后,那边同样过了三十多年,昕言已经是个八十岁的老头子了,估计也差不多是时候到冥境来啦。” 莫青儿回头,一步步朝冥海走去,进入冥海时候,脚下生云,将她托举起来:“我等不得一刻”。 “看来姐姐生前做了很多善事呢。”苍瑶将此事放在脑后,回头找上了准备回逍遥界的木灵天光。 木灵天光被她打断了挪移阵法的运作,有些生气的问道:“你想干嘛?” 他已经破例在冥境待了两天陪伴苍瑶,苍瑶还不满足,作为稳固天地的神异这么多贪念,逍遥界还能安稳? 苍瑶笑嘻嘻的说道:“还有最后一件事!” 木灵天光皱起了眉头,他现在感觉到自己越来越容易被情绪左右思维,为了避免苍瑶纠缠,他还是压下怒气问道:“什么事情?” 苍瑶问道:“难道你看到苍瑶姐姐看见了朋友这么高兴就没有什么感想?比如对土灵天光啊,火灵天光啊那些人?” 木灵天光疑惑地看向苍瑶,不知道她到底什么意思:“他们已经转世,你要召唤他们回来与我相见吗?这就不必了,我没有记忆,也不会思念过去。” 苍瑶摇着头:“不是不是,是洗他们记忆的冥海之水,被我收起来了,你要去看看吗?看看他们最后在想什么?反正也和你一样,他们不会记得过去的朋友,不记得木头叔叔吧?” 苍瑶的语气可不像否认,话里都是在引导着木灵天光答应去看,就差没有直接说出来了。 木灵天光眉头皱得更紧,难道除了自己,所有神异都保持了记忆?这和他们的使命违背,可不是稳固天地的人该做的事情啊? “有没有记忆,去看了不就知道了吗?快点走吧,早点看过你也早点回你的木灵源。”苍瑶拖着木灵天光走了。 木灵天光也起了好奇心,觉得看看不碍事,便半推半就跟着苍瑶来到了一口古井旁边。 “这口井下面连着一片我隔离出来的冥海空间,里面装的就是他们的记忆,你看看?”苍瑶指着井口示意。 木灵天光好奇的伸头,只见井下水中黑幽幽一片,并没有看到任何东西。 “靠近看清楚一些?”苍瑶的声音充满着诱惑力,木灵天光再低了一点头下去,还没看到画面,只觉得脚下一翘,头重脚轻便掉下了井口! 头上一暗,苍瑶不知从哪里找来一块石头压住。 她得意笑声传入井中:“这可是木头叔叔自找的,敢全身稳固在一具身躯之中,因为怕气息外漏搅乱天地,没有留下一点在外逃逸的手段,你就乖乖的看完他们记忆才能出来咯,我三天后会打开盖子,放心吧,这是融满了记忆的冥海水,不会洗掉你的记忆的。” 不等到木灵天光回答,苍瑶蹦跳着离开了井口。 远在明州的萧若佩有生以来第一次喝醉,起来只觉得自己脑袋胀痛欲裂,周围一片漆黑,看样子已经入夜。 挣扎着爬起,摸索着想要找到灯火,却听到耳边响起木灵天光的说话声:“若佩,别找了…这里不是明州,而是冥境…是我连累了你。” 萧若佩还以为自己喝醉出现了幻觉,他晃了晃脑袋,感觉清醒了一些,重新察觉到天光在身上游弋,让他明白自己的确是回到了自己的身躯上。 “怎么回事?”他问起了唯一知道真相的木灵天光。 “苍瑶把我推下了一口井中…”木灵天光说明白了经过,萧若佩借助天光的滋养,清醒了过来,听明白了之后问道:“也就是说现在我们浸在了四位天光的记忆里面,三天之后才能出去吗?” “差不多吧。”木灵天光的语气有些颓丧,想不到居然被苍瑶外表和举动骗了,忘记了她是一个活了上万年,早就老奸巨猾了! “问题不大,我也想看看前辈所行之事,我是韶风令,如果将这里记忆的事情写下来送到长生阁,你不反对吧?”萧若佩听出他的失落,于是宽慰道。 “没关系,不要涉及到天地运行之法就没问题。”这可是货真价实的拖萧若佩下了水,下的还是冥海的水,木灵天光也有些不好意思,过去了的事情,让他记录也无妨。 “所以我们现在?”萧若佩想要弄清楚自己的情况,这黑乎乎一片,也看不见什么,难道这些天光的记忆都是混沌未分之时? “大概在昏迷之中吧…之后由你主导身躯,我暂时不出来,等出去之后,一定要教训一顿苍瑶,不能再这么调皮了。”他似乎在打什么主意,沉默了下来,萧若佩也不再说话,接管了身躯之后,全心全意开始控制着自己睁开眼,对天光的记忆他还是挺有兴趣的。 “…~喂!”一串长长的呼喊传到了他的耳中,萧若佩眼帘翕动,终于在呼喊出声的人面前醒了过来。 一抹烈日映入眼中,有些刺目,萧若佩用手遮挡着阳光。 “醒了醒了!”听到耳边有人欢呼大叫,感觉嘴边有些湿湿的,他舔了一下嘴唇,嘴边忽然多了一股清凉的感觉,萧若佩忍不住喝了一口。 “冥海之水吗?我喝下去了?”还在迷糊的萧若佩顿时惊醒,要知道冥海之水可是会洗去记忆的,这喝下去没问题吗? 受此惊吓,他赶紧坐了起来,看清楚进入眼帘的景象,萧若佩睁大眼睛,周围一片荒凉,目光所及之处,根本没有半点绿色! 逍遥界没有这般荒凉的地方!就算最少树木的景州,也是能长出养眼的绿色,这里可是连一根草都没有! 转头朝着喊他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憨厚的笑脸迎面。 对面这人骨架很大,身材去不怎么魁梧,反而给人有些瘦弱的感觉,但是笑得很富态,和蔼可亲。 “小兄弟,你终于醒了,没事吗,躺在这种地方?不躲到地下去,可会被妖异捡起来吃掉啊!” 妖异?那不是已经被赶出了逍遥界的异族吗? 想到自己现在是在四位灵源天光的记忆之中,萧若佩释然了,天光是活在人皇萧遥分界之前的生灵,他们的记忆中有妖异也不奇怪。 不过看眼前人的形象,貌似天光也有过混得很惨的时候啊? 第一百三十九章 木灵真名 苍瑶为了让莫青儿回一趟逍遥界,特意截取了处于与昕言初见阶段的莫青儿真身,以灵魂记忆融合之后投放到现在,回到耀日城的是一个见得到摸得着的真实活着的莫青儿,不只是一道幽魂。 这还只是她仓促之间答应萧若佩请求做到的简单事情,如果她蓄谋已久,要某个人体会过去,做足了准备,会有怎么样的场面? 萧若佩现在见到了。 有真实的五感,甚至可以和记忆里面的人物互动,比如刚才那人可以看到他,碰到他,还可以给他喂水,这以假乱真的幻象,别说只是灵源天光的记忆,说把萧若佩丢回了源界他都相信! 他一边和刚才叫醒他的人说着话,一边与灵魂之中的木灵天光交流:“苍瑶说了这是灵源天光的记忆吧?叫醒我的人应该是天光之一,你觉得他是谁?” “钟黄,土灵天光。”木灵天光的回应在心中响起,萧若佩便起了试验一些想法的念头,他问道:“现在的场景是你和他见面的时候吗?” “我并没有相关记忆了,或许是这样与他见面,不能给你准确的答案。”木灵天光已经没有多少这些琐事的记忆,说出了名字,还是见到了土灵天光本人之后,用法术探知未来得到的结果。 “那现在的他,肯定不认识你吧,你俩互相之间并不知道名字?”萧若佩起了疑心,想要探究到底,现在他的感受十分真实,让他搞不清楚如今面对的是记忆,还是现实。 “第一次见面当然不认识了。”木灵天光理所当然的回应他。 萧若佩确认了之后,想要验证一下自己的想法,于是追上前面那人:“钟黄大哥,现在人类是什么样的处境?” “灵精妖异在源界之上肆虐,人类躲藏在地底,苟延残喘…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钟黄发现了不对劲,停下脚步奇怪的看着这个不知何故晕倒在地面之上的人,他的记忆之中并没有这人的面貌,但是是这人竟知晓他姓名? 萧若佩注意到他说话时候有足够多的词汇,人类的文道在远古时候就发展到了这么成熟,导致万年以来没有任何变化,还是有其他的力量在主导这一切?心底他又偷偷联系上了木灵天光:“你和他初次见面是这样吗?第一次就叫出了他的名字?” “不是,哪里第一次便知根知底的,我…记得好像又是这样子,我怎么会知道他的名字?不对,这不是我的记忆,我的记忆被改变了?还是过去我真的是这样与钟黄见面的?”木灵天光的声音听起来十分迷茫:“我现在是在记忆中,还是回来了?我是谁?你是谁?” “你到底是谁?”钟黄也同时问出了同样的问题,他对萧若佩起了疑心,仔细的看着他,不敢再带着他走人类居住地的方位。 早他就觉得这人十分可疑,人类如今勉强在两族夹缝里求生,食不果腹,衣不蔽体,这人穿得虽然朴实,却很得体大方,身上没有什么装饰,但织衣的丝线紧实均匀,衣服式样端正自然,这不是当今人类可以奢望的事情,虽然曾经昏迷在地面上,脸色却极好,看起来过得不错,不是受过饥寒的模样,也没有久居地下不见天日那种没有血色的苍白! 开始钟黄还觉得大概是和他一样到地表寻找物资的人,如今起了疑心,越看便觉得萧若佩身上都是疑点。 萧若佩顺着钟黄的目光审查了一下自身,他的身躯的确是逍遥界被木灵天光借走的那个,但是…与苍瑶留下灵源天光记忆之中的,也是一模一样吗? 木灵天光在过去长得和自己一样,穿着打扮也一样,某些特征也没有任何区别? 这不可能!他心底联系上木灵天光:“现在怎么办?与你记忆相合吗?” 木灵天光沉默了好一会,才回应道:“相合,你替我找一下我的根源,这具身躯出生在何处,在什么地方长大,要做什么才出现在这里,钟黄大哥…先打消他的怀疑吧,翻找记忆花得精力有些多,我感觉很迷糊。”听声音能听出来了,都是不确定的答案,强大如木灵天光,也无法一时之间处理完当前的信息。 萧若佩听到他的回应,也同样迷惘,这一切与木灵天光记忆吻合,就表示现在他经历的是真实的过去,那现在自己算是什么回事?一个带着萧若佩记忆的人,寄托在一具和自己完全一样的身躯之中,出现在了万年前的源界上? 久久没有得到回答,钟黄对他的怀疑越来越深,开始暗自防备起来,再犹豫下去,别说成为共同维护逍遥界的伙伴,看这情形,都快要打起架来了。 “快告诉我你过去叫什么名字!”他急忙向木灵天光求助。 “随便说一个吧,我现在正在找我的记忆!”木灵天光的声音也很着急,似乎在对自身存在产生了怀疑。 “昕竹,我叫昕竹。”萧若佩回答道,这个在逍遥界被他遗弃了的本名,随着他开口,成为了木灵天光的名字。 “我叫昕竹?我叫昕竹!”木灵天光传来的想法里包括了他的震惊,就在萧若佩开口的一瞬间,他找到了关于自己名字的记忆,他的确叫这个名字! 两人已经确认了,他们不是在记忆之中,而是在创造记忆! 木灵天光知道了自己的名字之后,木灵源内,正在用天光剑画着挪移阵法的苏流穗没有注意到,萦枝霖花上的水珠跳了出来,落到那个种着青萦种子的小世界里,水珠滴在青萦上,木灵天光精心培育了万年没有任何动静的青萦,终于绽开了新芽! 萧念竹,心上纪念的,是昕竹,也是萧若佩,她,便是青萦的魂魄,也是萧若佩的一半根源,还是耀日城的神女峰的原本主人。 青萦复活了。 这一切处于冥海水中的萧若佩和木灵天光都看不见,因为他们已经不在此世此界。 苍瑶究竟做了什么事情,是将他们丢到了装着灵源天光记忆的冥海水中,还是创造了一个存着他们记忆的幻境,又或者直接把他们的灵魂记忆,投放到了过去的木灵天光身上? 最令人不敢相信的推断便是苍瑶将他们直接丢到了万年前的源界!他们是历史之中的木灵天光,也是万年之后的萧若佩! “不可能…”想到了这个可能性,萧若佩呆若木鸡,他的表现倒让钟黄放下了戒心,他望着眼前因为问了一句名字便失神落魄的年轻人,摇头叹道:“是个可怜人,大概是受到惊吓,连自己叫什么都忘记了。” “我没有忘记!”萧若佩似乎已经察觉到了自己如今面对的境地,钟黄的话刚好刺激到了他,让他不顾一切说出了真相:“我来自万年之后,人类主宰的逍遥界!不是源界之人!” “什么?”钟黄听到他说的话,连忙上前问道:“你说什么?人类主宰的逍遥界?我们可以到地面上生活?可以将灵精和妖异打败?可以成为世界主宰?”与这个消息相比,钟黄已经不在乎他说的来自万年之后了! 木灵天光此时完全融合到了萧若佩身上,他眼中迷茫而深邃,完全忽略了钟黄:“原来如此,这就是过去的我,我忘记的事情,是我来自万年之后,忘记了我是萧若佩。” “太好了,哈哈哈!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族不会被灭绝,我族会崛起在这大地之上!人类会成为天地主宰!我要回去告诉大家这个好消息!昕竹小兄弟,快随我回去,我要让大家都高兴!”钟黄上来拉着他便走:“你从万年之后过来,便是要将此事传达给我们,让人类重拾希望的吧?” 木灵天光的彻底融合,让萧若佩恍然大悟,听到钟黄的话,他能感觉到苟活在地下的人类是多么的绝望,此刻他带来的,是全人类的希望! 万年之后来此又如何?这里需要,那便应当来此! 萧若佩拖起钟黄一跃而起。 天光不存,界脉却在,依托界脉之力,他带着钟黄飞跃了荒凉大地:“我便是昕竹,是木灵天光,也是萧若佩!” 此刻他不再计较自己是在冥海观看灵源天光的记忆,还是的确回到了万年前,又或者被苍瑶带入了幻境之中,他只知道,他曾经是木灵天光,如今也是木灵天光,将来会成为木灵天光,不管哪一个身份,哪一个时间,他都愿意给人类带来曙光。 昕,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候!日光像斧斤凿破遮挡物那样破开黑暗! 地下埋藏着的竹子根茎,将会在春雨浇灌之下发出新芽,破土而出,迎风而长,成片,成林,成海! 人类用燃烧竹筒产生的光亮和爆响的驱赶了黑暗恐惧,以竹子捣磨成浆制造出纸张传承知识,这便是他来到这里的使命! 融合木灵天光之后,他瞬间便融入了源界,融入了灵源天光的记忆之中。 苍圣说在青玄峰等候自己的,便是这份属于自己的命运,不是谁在等他,而是他自己在等自己。 所以木灵天光以萧若佩的形象出现,所以木灵天光对萧若佩身躯适性完美,因为那本来就是他自己! 被昕竹带着飞上天空的钟黄先是惊得大喊大叫,似乎怕这么做会引来注意,他急忙用手压住了嘴巴。 昕竹感应到他的动作,回头笑道:“不用躲藏了。” 远方有只巨鸟见到人影,愤怒扑翅迎上,要给这两个敢冒犯它领地的弱小爬虫教训,妖异作为源界霸主之一,便是应该对这片天地予取予求,虽然它没有修成妖异,还是只禽兽,却也不是人类可以冒犯的! “小心!”钟黄看到迎面扑来的凌厉鸟影,慌忙喊了一句,昕竹将界脉拧在身上弹射,带着钟黄以超过了那巨鸟可以抵挡的速度一串而过,曾经像是大山一样压在钟黄心中的巨鸟,被撞成碎片,羽毛碎肉散落一地,像是下了一场血雨! 回头看着凌空爆裂的巨鸟,钟黄心有余悸,却又喜悦万分,人类可以翱翔在苍穹之上,可以随手将对他们肆意屠戮的野兽猛禽撕裂,可以站在这片大地之上,成为这片大地的主人! “太好了,太好了,我们终于不用躲藏了…”他激动得不知所措,也忘记了身在高空。 “现在见过苍圣了吗?”萧若佩要明白当前的时间点,才能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事,对抗两族,他一人的力量肯定不够,无论如何都要先找到人皇萧遥,由他从苍圣那里取来法道。 “苍圣是谁?啊!飞过头了,那边,刚才过去的地裂,便是我所在的聚集地。”钟黄看到地上熟悉的场景一掠而过,急忙喊他。 没有见过苍圣,那便是在没有法修的时代。 “我要找一个叫萧遥的人,万年后的历史记载他是初代人皇,带领人类驱赶了两族,你听过这个人吗?”昕竹带着钟黄回到那处地裂上方,缓缓落下。 钟黄想了一会摇头道:“没听过,他本事比你还大吗?你不能带领人类驱赶灵精和妖异?” 昕竹摇头否决,他的速度很快,他刚才飞过的地方,到处都是荒漠,大小不同的地裂将土地片片割开,尘土飞扬,满目疮痍。 这样的土地,人类靠什么生存?两族征战,又是给源界带来了怎样的破坏? 昕竹不过看了一遍,就不能忍受,但是在这片土地上生存的人类,却不知道活了多久,多少代,这片土地能给他们吞下的东西只有绝望,不怪钟黄听到万年后的事情便将怀疑抛到脑后,带着一个初见的奇怪人类到自己族群居住的地方。 他们太需要一个希望了,哪怕这个希望可能是毒药,就算这一口希望有可能将族中人类全部毒死,他们都想喝下去。 顺着地裂降落,渐渐的过了松散的泥土层,到了结实的岩石层中,这里终于有了湿润的感觉,附近应该有地下水源,岩石层之中有些人正在沿着绳梯上下攀爬,背负箩筐之中装着从泥土层中挖掘出来能用的泥土,运送到裂缝之下的岩洞之中,看到人影飞下,这些人都大吃一惊,第一反应都是找到岩壁上凹坑躲着,手忙脚乱之下,挂在石头上的绳梯晃荡起来,有几个人措手不及,便被晃下梯子,朝地裂下方摔落。 他们第一件事情却是将手放到嘴里咬着,以此来阻止自己大声叫唤,怕引来野兽发现好不容易才找到稍微安定一些的居所。 “小兄弟救人!”钟黄赶紧提醒,昕竹已经加速赶到坠落的人下方,通脉劲将这些人全部接住,然后随着钟黄指引带着他们进入了岩壁当中的洞口。 “那好像是钟黄?他不是去上面寻找草药了吗?怎么带着一个怪人回来了?”绳梯上的人类纷纷议论起来。 “没看错的话,钟黄大哥好像在飞啊?” “应该不是他飞起来,而是他带来的那人,你看掉下去的人被他接住之后全部浮在空中。” “人类也能飞起来吗?这不是灵精幻形吧?钟黄大哥也太不小心了,将这么可疑的人带来。” “那人应该没有坏心思,要是想对我们不利,钟黄大哥带他来到这里时候已经没用,早就被他杀了,又怎么会去救人?” 他们商量着沿着绳梯爬下,进入了山洞之中,却见到钟黄四处找人聚集,说有大事要告诉大家。 “那人不会想要将我们一窝端了吧?”刚才下来的人见此情形,顿时有些惊慌。 “别怕,灵精妖异要找人类麻烦从来不屑使用这种阴谋诡计,你以为他们真的将人类看在眼中吗?”旁边的人放下了装着泥土的箩筐,朝昕竹走来,“我去试试他的底。” 看到有人朝自己过来,昕竹抬起了头,对来人报以微笑:“我是来自万年之后的人类,昕竹。” “万年之后?” “人类没有被灭绝…” “这样的日子,我们还要过上一万年吗?” 人群听到他的话开始议论纷纷,与现状相比,不管他来自什么时候,哪个地方,都不如面对现实来得重要,因此他的话没有几人怀疑,现在的人类,根本不值得灵精和妖异花心思欺骗,还用这么荒谬的说辞。 在萧若佩没有说出逍遥界的事情之前,他们对将来没有抱着任何希望,只觉得万年之后人类没有灭绝是一种严酷的惩罚。 钟黄叫来的人也差不多了,这个群落并不能住下太多人,来的也大多数是小孩青年和壮年人,老人几乎都看不到一个。 源界对人类的残酷,仅此便能看出一角。 “万年后的世界,叫逍遥界,人类主宰,没有灵精和妖异,异族被人皇萧遥带着人类驱赶出逍遥界,法修裂地分界,以苍圣传授的法道,设下天境屏障,隔绝三族,有天光照耀,有苍圣庇佑,有人皇指引,生活在阳光之下,行走在大地之上,居有其屋,劳有其获,幼有所育,老…”说到这里,昕竹扫望周围,接着说道:“有所依。” 这些人还没来得及想清楚他的话什么意思,只觉得今天像是在做梦,纷纷的掐头顿足,发觉是现实之后,眼中开始带着希翼审视起昕竹来,要想他再确认一遍刚才说过的话。 第一百四十章 确认形势 经过初始的热闹之后,人群也很快的安静下来,他们不是不明事理,就算昕竹带着他们展望了未来,但是眼前他们连下一顿饭都需要慎重考虑,又怎么能够去想如何在这种大事之中出谋划策指点人类方向? 尽管昕竹描绘的将来很诱人,他们稍作歇息之后,带着希望萌芽,依然为了苟活下去努力,没有改变现状的实力,只能要求自己尽量争取活到两族被驱赶之后,亲眼见证他所说的逍遥界,那便死而无憾了。 昕竹也知道,不能指望如今没有力量的人类,就算他敢将武道传授,这些肚子都没有吃饱的人不可能会勤于练习,何况武道不是几天几年就能见得到成果,需要数十年的苦练,才能博取一线入意的机会,简单的练一下还不如他们在这乱世之中以性命拼出来的逃命本事,更别说凭着武道打败以力量站在源界霸主位置上的妖异。别说他们,就算昕竹如今也不敢保证他是灵精或者妖异的对手,在对源界没有任何了解的情况之下,最先做的事情就是先给自己一个定位,而不是凭自己对未来的熟知妄自行动。 首先确定苍瑶不是简单的给他看了灵源天光的记忆,就算她有留下承载了四位灵源天光记忆的冥海之水,也不可能让木灵天光与萧若佩融为一体,远在明州的萧若佩灵魂更不能被带了进来。 其次关于他们身处源界的真实与否,这很容易解决,只要去一趟灵源天光没有记忆的地方,如果有那些地方存在,那便是真实,如果没有,那就只是简单的记忆世界,他还存于逍遥界冥海之中,只是萧若佩和木灵天光的灵魂被投放到了灵源天光记忆之中的木灵天光身上,以他为主体,以天光记忆为幕布,制造了一个幻境。 最后是处理自己的定位,要以一己之力改变人类的现状,昕竹自认为做不到,但是保持着人类薪火相传不至于灭绝,他可以。 不管眼前是不是幻境,都是亲眼见证着人类的苦难,要他袖手旁观置身事外,做不到。 岩洞之中的人类过的虽然过的不好,却有活下去的基础,他们用挖下来的泥土,种植可以在地下生长的块根植物,那些块根生长迅速,足以填饱肚子,还有种散发荧光的蘑菇,可以给岩洞提供一些光源,饲养了一群在阴湿环境之中生长的巨大贝类生物作为肉食,那种东西昕竹问过叫做黑石贝,在逍遥界已经没有留存,大概是会进化成妖异,所以被萧遥同样驱赶出了人类居地。 黑石贝的体型很大,最大的几乎能长到小孩一样,它们身躯娇弱,行动缓慢,惧怕盐分,在它们避开的岩石中能挖出盐晶,这也是生存的一大需求。 这个群落,钟黄说过算是源界之中活得比较不错的了,这里是两族交战之后留下的战场遗迹,灵精将天地之中的灵气抽干,妖异以强大的力量打碎的大地,短时间没有任何价值,只有一些弱小的野兽会被排挤到附近,土地没有恢复生机之前,灵精和妖异不会再来到附近。 这便是人类最好的居所,战场周围还有四五个聚落,他们少有联络,只是在地下狩猎时候会互相点烟通知,然后合围洞中猎物,按照各聚落需要分配食物,钟黄所在的聚落养了黑石贝,大多数情况出动狩猎队帮忙,只取一些地下生物的肉食尝尝鲜,不会多拿。 也是各方人类齐心协力,才能在这片地下生存,物资匮乏的时候,最令昕竹动容的是他们没有凭着一己之私占据更多不是必须的物资,而是互相护持着公平的分配原则。 越是恶劣的环境,这份公正的心更难得珍惜,大概这就是苍圣看中了人类的原因。 昕竹却觉得源界之中的人类,未免太过成熟,不管是言语上的丰富词汇量,还有这种为了族群的大义,甚至是行为举动,都充满了被人刻意培养的结果,在这样散乱的情况之中,没有断绝文化的传承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钟黄说是他们到了一定年龄,这些知识便自动出现,三岁开始识字,五岁能写,十岁便能说出大多数的词语,十岁之后,就可以跟着大人学习生存技巧,各种知识也会在他们逐渐长大之后自动填充,让他们知道如何种植,怎么辨别生物,如何治疗伤口。 这些全是不用人教就会了的。 在苍圣之前,还有谁能做到这件事情? 旧天道和自己的源界之躯。 两个人之中哪一个比较有可能做出这种事?旧天道或许会在被苍圣夺取天地之后心性大变,但不会改变本性,从灵精和妖异互相争斗破坏源界他不多加阻拦,就可以得出他天生认同优胜劣汰生存法则,不会指引人类互相帮助渡过难关。 那就剩下唯一的源界之躯做这件事了,他现在在哪里?是否被旧天道夺取了身躯?如今自己出现,是源界之躯的转世?还是源界之躯创造了一模一样的人类身躯,恰巧有将万年之后的自己引来的手段? 所以这一切是巧合还是早有预谋?准备万年的预谋?源界之躯需要万年之后的自己看到什么?又要自己帮他做什么事情? 为什么他甘愿成为源界的木灵天光?为什么他这么在意青萦,却没有本事复活她?能将万年之后的人搬到源界,还有他做不出来的事情吗?他进入源界是创造了人类,还是单纯的想要帮助人类? 人类是源界本土的生灵,还是外来的侵入者? 不管从成熟的文化和和平的思维方式来看,人类与源界格格不入,是什么让原本产生‘斗智’和‘灵智’的源界产生了人类的‘仁’智? 昕竹做出了大胆的估计,是源界之躯的自己带着人类种子进入了源界,并且以自己的手段指引他们,企图通过人类的繁衍来改变这满是创伤的世界,又设定了人类在这场争斗之中胜出的假象,并且将万年之后的自己引来源界,以绝对超前的眼光,帮助人类取得胜机! 那如今自己体会的只是天光记忆?还是在逍遥界做了一场关于萧若佩的梦醒过来? 昕竹已经处理情况差不多才站起来,他的身躯有天光滋养,倒不会出现久坐腿麻的情况。要验证记忆还是现实还是幻境,他有多种手段,探查地图或许有遗漏,但是改变历史绝对可以证明他是不是在历史之中。 人类的命运他不想出现纰漏,会保证源界顺着历史前行,他有八层长生阁的全部脉纹拓印打底,对做到此事还是有足够的信心的,自己的命运却可以商量着来。 比如不成为木灵天光,或者保证青萦不死,直接点不认识青萦,都算改变了历史,如果可以改动,表示他面对的只是幻境或者记忆,不能改变,就是他处于历史之中了。 对于青萦,昕竹其实没有什么想法,木灵天光对她的执念从何而来,在他的记忆之中已经翻找不到,只知道要复活她,复活了做什么?没有任何相关的打算,记忆里倒有一段苍瑶判断木灵天光一旦复活青萦之后就会消散的记忆,可以说这是唯一支持着木灵天光存活的执念,如果这个执念从一开头就没有了呢?木灵天光不会存在,他不会回到这里,一切便被打破。 周围有小孩缠着他想要体验一下飞翔的感觉,刚才在考虑问题的时候,他只是带着这些孩子在自己周围晃着,并没有走出洞口,聚落里的人类不是对他没有怀疑,见他没有动作也便随他了,如果将来真的如他所说,他们只要安心的活下去,总有见到那场面的机会,只要昕竹不乱来,他们可以容纳一个不明来历的人类居住在自己生活的聚落里,哪怕以后只听他畅谈将来逍遥界的情形也够吸引人了。 看到昕竹站起来,他们反而起了戒备,毕竟如今他身周都是在他通脉劲控制范围之上玩耍的小孩,如果他想要对这些人类将来动手,他们或许无力反抗,却能救下几个人来逃出去。 昕竹当然不会祸害这些孩子们,他将小孩轻轻放下,然后说道:“抱歉,我现在要飞很高的地方来确认方位,为了避免被异族发现你们的踪迹,要离远一些,可能要过半天才能回来,到时候再陪你们玩。”与小孩子玩耍根本不费他多少精力,就像刚才他可以以通脉劲托举着孩子一边思考,要处理一般的事情同时逗小孩都没有关系,只是目前情况不适合玩耍。 “那叔叔你要记得回来,今晚我家煮雪贝羹,叔叔记得来吃饭啊。”刚才用他的通脉劲尝试了秋千滑梯各种新奇事物的孩子们已经喜欢上了这个来到不久的年轻人,玩得最疯的一个小女孩脆生脆气地发出了邀请。 “等回来给你们做秋千。”昕竹在还是萧若佩身份的时候就很喜欢小孩,不管是出于融入人类之中的想法,还是他自己的心意,他都愿意和这些天真的孩童们相处。 “叔叔早去早回,我回家帮忙做饭,不许让我们等太久!”那女孩子又替大家与他交谈,看起来是个孩子王了。 昕竹俯身笑道:“给你们看看我怎么飞出去的。” 说话同时,他的身躯冉冉飞起,飘出了洞外,与小孩作别之后,沿着地裂迅速离开。 小孩目送他的离去,纷纷雀跃蹦跳,却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因为这声音会在地底传出很远,那些生活在地洞里的野兽听觉灵敏,一旦有所察觉,就会对他们所在的聚落发起袭击,伤人害命。 昕竹也没有用过快的速度,在远离了有人居住的地方之后,才以脉纹拉紧弹射,以发出空爆声响的速度迅速飞离了这片荒漠。 荒漠的范围很大,昕竹飞出去的时候大概过了有一个县的范围,直到见到了绿意,他才不敢冒进,从钟黄口中得知有生机的地方,大部分都被异族占据,他孤身一人,在尚不清楚灵精和妖异的实力面前,擅自闯入很可能遇到危险。 在没有被异族发现之前,他的脚下一弹,人已经飞上半空。 高空中罡风猎猎,好在界脉能够静止周围,要不然一个人类身躯重量非得被飓风带走。 选了个云层稀薄的地方,实际上现在也不多云气,空中一览无遗,让他很容易的看清楚了地形方位。 不远处有片大海,如果说逍遥界有海洋的地方,最出名的就是云州群岛和青州了,看着来时荒漠那些地裂,很有可能会在将来裂成云州群岛? 看来必须在地裂之前准备一下帮助生活其中的人类迁移,这件事要在取得他们完全信任之后才能做到,话语权他不缺,来自万年之后的眼光,只要他们相信,说得话绝对有足够的威信。 以大海为准则,他此刻处于云州和宜州交界,源界的宜州境内没有皑皑白雪,当然也不是逍遥界那般号称‘北界’的旖旎风光能够保持的地方,在灵精到处抽取大量灵气的情况之下,源界只要能长出灌木来的地方都算丰饶,逍遥界物产丰富的宜州,此刻也只是荒山野岭。 确定了方向之后便是查看情报,最重要的是作为人类皇城的中州,那边有大量的云层遮蔽,看不清楚具体情况,想来以中州的肥沃,不是人类可以占据的地方。 青州方向倒能看得清楚,不过山形地貌与将来的青州也有很大差别,逍遥界青州剑峰林立,山石嶙峋,现在的群山却很磅礴雄伟。 青州山上还不时闪现出灵光,应该是灵精所为,也不是人类赖以生存的地方,目光能及的范围,除了刚经历了战乱面临崩溃的云州一小块,全是异族。 要想发展人类势力,首先就要确立一个有足够资源的聚集地,才能确保有发展的基础,云州如今不适合,但是一面是海,三面被异族包围,这些人类又如何逃离这座樊笼? 乘船出海吗?萧若佩没有航海的经历,加上逍遥界因为天境屏障的存在,海面不能远航,也没有多发达的航海技术,就他所知,依然有云州大浪滔天的气象,以现在人类的手段,恐怕造不出能对抗大浪的船只。 他看过了如今的逍遥界整体,居然是一个球形,从海面或许真的可以通往其他地方,就不知道海里除了天象之外有没有异兽海怪了。逍遥界是平整的被天境屏障隔绝,看来苍圣对逍遥界做出了很大的改变。 如今的源界有三倍的逍遥界大,他庆幸自己来到的是熟知的地方,不幸的却是目前他没有任何办法改变现状。 以通脉劲带着人类从海面转移? 先不说大批量的人类迁徙会不会引来异族的注意力,如今逍遥界没有天光,他使用通脉劲需要大量的精力,平时能够通过休息补充,迁徙大量人类的时候,只能靠天光滋养精神恢复,木灵天光融入他的身上有存留大量天光,但却没有了后续补充,也不能从天地之中汲取,依靠着身上的存留,可能都不够转移云州的人类。 在找到灵源之前,不能大肆动用天光,必须留下来作为后备手段。 在此之前,昕竹还需要找到自己的那具源界之躯,看看能不能从中借取力量,不过看如今天地无序的状况,显然旧天道已经不在主持大局,可能已经下来夺取了他那一具源界身躯了。 木灵天光记忆之中为了维护逍遥界的稳固,他甚至万年都没有与天光来往,一心留在木灵源中,执行天光之职。 旧天道作为源界的主宰者却因为对源界之躯的贪欲擅离职守,与之相比,就太不负责任了。 很有可能他根本不是源界的原生天道!这也印证了萧若佩的猜想。 除此之外,还要弄明白明白人类从何而来,他们又是怎样到这被团团包围的云州?说不定能从他们的迁徙路线之中找到逃离的方法。 最重要的是找到萧遥,确保他能见到苍圣,取得法道。 确定了当下局面,昕竹从空中降落,他一个人不可能有多大作为,唯有全体人类有了足够的力量,才能对抗异族。 回去是必须的,武道需要数十载不断钻研才能入意,入意还不一定能够打赢异族,传播武道不太现实,可能的话,他想要看看人类之中有没有能够接受通脉劲传承的人,如今他能使用通脉劲,很大概率可以确认这是不属于苍圣的力量,而是自己那具源界之躯赋予源界的力量规则,脱胎于源界之躯搬运空间的能力,苍圣同样也有,但在他还没主持源界的时候,昕竹就已经能动用这股力量,就明显脉不是苍圣控制的了。 其实从旧天道借用地脉锻造坠星箭和使用地脉挪移阵法不需要向苍圣请求通行就能看出一些端倪了,只不过那时候的源界已经被苍圣掌控了万年,苍圣掌握天地的观念深入人心,他才没有过多的怀疑,如今到了源界,苍圣不在,一切要靠自己的时候,他便很快认清了事实真相。 他一人出来,也没有引起多大注意,灵精不食五谷,不啖血肉,对于人类除了抽取灵气令土地寸草不生之外,没有实质上的威胁,人类不出现在它们眼前乱窜,就不会有多少危险, 他所在的地方是还没有富饶起来的宜州和破败的云州交界,没有什么强大的生灵,所以这一趟也没有出现意外,让他轻而易举的了解了不少消息。 第一百四十一章 传授本领 听到昕竹要离开的消息,钟黄一点也不奇怪,一个来自万年之后的人类,有长远的目光,知道什么人什么地方重要,绝不会将过多的精力放在他们这一个不怎么重要的小地方,保护他们一群在历史之中没有姓名的人类。 “钟黄大哥,你很重要,将来五道维护天地的灵源天光之中,坐镇中州苍山的土灵天光,就是你。”昕竹看到他的脸色,将手掌在钟黄身上压了一下,似乎想要让他感觉到这一份责任的沉重。 “我会去找萧遥,找适合人类发展的地方,找到灵源,然后想办法将人类聚集起来。”他放开了手:“但是在此之前,我要保证你可以活着成为土灵天光,所以我要教你通脉劲,带着你飞天的手段,包括这些人,只要能学会,我都可以传授,确保你们最大限度的活下来。” “我是天光?”钟黄有些不敢相信,他没有过人的本事,仅是凭着所能做到该做的事情,与其他人相比也毫不出彩,怎么会被选作灵源天光,但昕竹的身份却又让他不由得相信起自己来,听到他肯将那一手飞天的本事传下来,钟黄又是激动又是期待地搓着手:“咱这就去把人叫回来,都学!” 昕竹连忙提醒:“你们学会了之后我就离开,在那以后,你们可以传给附近所有人,注意不要让异族有警觉,在我们集合之前,不能有了本事就擅自妄动,最重要的是保护好自己。” “懂得。”钟黄点头答应,便去了叫人集合,他们生活在重重压迫之下,当然没有多余的时间花在各种繁杂的交流礼节上面,说话直接且明确。 通脉劲来自明州,出自源界之躯,旧天道如果占据了源界之躯,那一定也从中领悟的通脉劲。 证据就是明裔天生与地脉相通,明州很多异兽都可以从脉中借力,所以萧若佩不会把希望寄托在通脉劲之上,只是让他们有足够的能力自保。 他的首要目标也不是萧遥,而是源界之躯,在明州看到那一具身躯的庞大,站起来怕不是有数千里身高,源界根本无处躲藏,所以也最容易找到。 将容易做到的事情放在第一位,这是在逍遥界时候凌先生教过的处理问题方式。 确认源界之躯后再寻找萧遥,遇上人类就留下通念的印记,随时保持着查看天道的变化,只要苍圣掌控了天道,第一时间联系他,帮助他降临源界。 等人类学会了法术,才是可以考虑反击的时候,这一个过程,少说也要数十年,钟黄将来能够成为土灵天光,那一定是在他还活着的时候,萧遥就已经完成了裂地分界,灵源天光在几十年内一定可以照耀天地。 等钟黄将昕竹要传授大家通脉劲的消息传开的时候,洞中的人都迅速的聚集起来,刚才昕竹飞出去的时候许多人都亲眼目睹,如果人类有了飞天之术,别的不说,狩猎只能地面行走的野兽就有了一定的把握,只要对手不能飞行,便是任由人类宰割。 那些小孩来得最快,他们本来无所事事,学习方面有源界之躯留下的通念指导,狩猎对于他们来说又十分危险,每天也就是帮助大人做些简单的活计,翻翻土,守着黑石贝不让它们逃出饲养洞窟之类的,刚才昕竹逗他们玩耍的时候,他们早就对那个本领心生向往了。 其实昕竹还有些忐忑,他怕这些人不被天地承认,或者是不被自己那具源界之躯承认,他不清楚如今源界界脉的力量规则由谁掌握,但是如今天道还没有眷顾人类,恐怕事情不会太顺利。 没有测试这些人的资质,而是直接放出通脉劲,透过这些人体内,按照他们身上的脉将力量引导出来,然后开口道:“顺着我发出的力气,将自己力气导引出体外,与其他人力气互相连接,融为一股。”昕竹不打算教这些人基础的引动地脉力,而是直接让他们学会通引他人力道。 源界上的人类很团结,即使在环境最为恶劣的时候,都在互相帮助,他们在自己那具源界之躯的通念之中,早就心有灵犀,与其让他们尝试引动这不容他们的天地脉力,不如先让他们学会互相之间借力,数人配合成一股,力道也不容小觑,在互相印证之下,通脉劲更容易提升,以后等他们放宽了心,自然就能学会引动天地界脉之中的力气。 等通脉劲将洞中三十多人全部连接起来时候,看着有些人已经学会了导引出自身力气,昕竹截断了自己身上的脉,他惊奇的发现,洞中的人类,除了钟黄之外,全部都能感应到脉力! 如果一个两个还能解释得通,如果全部人都能通脉,昕竹甚至可以怀疑苍圣将天命赋予人类的时候,同时剥夺了他们通脉的能力。 钟黄是最明显的证据,在场的人只有他不能通脉,却被选做了土灵天光,可见苍圣钟爱的人类不需要通脉劲。 作为源界之躯搬运空间的本能,苍圣为何会对通脉劲不喜? 曾经的旧源界毁于一旦,是否因为通脉劲太过泛滥而导致空间不稳,苍圣为了避免同样的情况出现,不许人类再次拥有这种搬运空间的力量? 昕竹不得而知,如今却可以明确苍圣不是创造人类的神异了,自己那一具源界之躯更像是在创造了人类之后,最后做出了一具与将来自己身躯相同的躯壳,然后将灵魂与万年之后的自己转世通念,便造成了昕竹掉入灵源天光的记忆之中的时候,回到了源界之中的假象。 昕竹现在依然怀疑,他的真身应该还在冥海之中,不过同时与万年之前,刚从源界之躯脱离的自己进行着跨越时间的通念! “木灵天光很可能就是源界之躯的灵魂,以他作为纽带,将我扯回来,以我超前万年的目光,给源界人类指引出路。”昕竹此刻的思维已经融合了木灵天光,想的事情也包括了他遗留下来的一些记忆残留,应该是比较接近真相的。 “那我究竟是萧若佩,还是木灵天光?”他开始不明白自己到底是什么存在。 就在他对自己身份产生怀疑的时候,场中的人已经感应到了通脉劲,彼此之间练习起来,只有钟黄浑然无知,一头雾水看着昕竹。 “别用力气,别用意念,用身体感受,用身脉引动。”这是通脉劲的诀窍,一旦刻意去寻找脉纹之中的力量,那就是截脉劲了,还是只对自己使用的截脉。 尽管他将诀窍说出来,钟黄依然感觉不到任何脉力,周围的人却越发熟练,开始互相练习最令人羡慕的飞翔。 没人能举起自己,但是搬动与自身体重相同的重量,源界之中大部分人都能做到,以自己的力气透出体外提起自己来再简单不过,如果还能以通脉劲借用他人力量,这个过程就更为轻松,所以他们迅速的学会了飞行,并互相依靠彼此力量尝试升高飞快。 小孩子们玩得不亦乐乎,大人们也是喜不自胜,欢快之色溢于言表。 “这下就可以不用绳梯取土了,少了痕迹,那些野兽更不能发现我们。” “哈哈,叔叔的秋千真厉害,居然能叫人飞起来。”那孩子王比起大人掌握得更快,胆子也大,几乎是第一个飞离人群,肆意的在洞中飞翔,将以前高不可攀的洞顶实实在在的摸了个爽。 钟黄也放弃了强行领会通脉劲的打算,他朝昕竹笑道:“多谢小兄弟肯传我们本事,只是我没有那种天分,辜负你的好意了。” “钟黄大哥不是没有天分,而是你不适合这种力量。”昕竹从身体之中取出一捧天光,当莹莹光辉流转的天光出现在幽暗的洞中时候,立刻便将洞中照亮,周围纤毫可辨,与之相比,附近发出幽蓝光线的蘑菇顿时黯然失色:“这是天光,我留下一些给你们,以备不时之需。” 将天光放在钟黄手上,昕竹笑道:“钟黄大哥将来成为土灵天光,必然和天光十分融洽,你将它们引入体内,放在身上流转试试。” 钟黄好奇地伸手进入天光之中,随着他心意,那团木灵天光直接进入了他身上。 看到这里昕竹又是有些疑惑,木灵天光可没有引动天光的本事,他只是天光本身的灵智,与灵精差不多一般的存在,也是与天光融合的源界之躯灵识,钟黄又怎么天生会引动天光? 稍后他才翻出一段记忆,木灵天光曾经对他解释说青萦才是真正的天光,他只是值守天光的人,这么一说不能引动天光反而能够解释清楚了。 身为源界之躯的灵魂,他没有指使天光的本事,青萦作为灵精却是天光之一,天光很有可能是这片小源界的本土力量,所以外来的源界之躯不能引动,其他人类呢? 钟黄正在指使天光,周围的人看到新的本事,也在蠢蠢欲动,昕竹指着孩子王女娃道:“你试试能不能像钟黄叔叔那样。”说着又取出一点黄豆大小的天光出来。 看到刚才钟黄那一捧要两手才能托举起来,自己才豆粒大小的一点,女娃顿时不高兴的瘪嘴道:“不高兴,叔叔偏心,给大人那么大一团。”她两手张开翻后,尽她手臂长度比划出一个夸张的大小,然后点着小拇指作为对比:“就给小孩子一点点。” 昕竹笑道:“这一点能够让你们洞中地根丰收,今年不需要再为食物发愁,你要不要?” 女娃顿时高兴起来:“要!” “那可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把它收下了,看看?”昕竹将天光放出,飘飘荡荡的游向女娃。 女娃高兴地往前一扑,天光轻飘飘的躲过,小女娃又伸手去抓,却发现不管她怎么努力,天光都能躲过她。 “看起来它不喜欢你。”昕竹和气笑着,看来不是所有人都有引动天光的本事,他将那一点天光收起来放到手上给钟黄看:“记住这个分量,只需要这一点,便能保证你们能够吃饱一年,不管受了多重的伤,只要没死,便能用这点天光救命,以后省着点用,在我找到灵源之前,天光没有任何补充,用了就没了。” 源界之中,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引动天光,这是比接引界脉更为难得的能力。 钟黄听到作用居然有这么大,连忙将体内的那一团取出来道:“这太重要了,还是小兄弟你带在身上,对你的帮助更大,我们有了通脉劲,可以很好的生活了,用不上这些。” “你敢保证有了通脉劲就没人受伤吗?”昕竹拒绝了他:“这只是我身上十分之一的数量,天光留在体内流转,不仅能够在危急时候救人用,还能淬炼你的身躯,就算你用不了通脉劲,有了天光滋养,以后也不会落下他们太多,你不怕以后跟不上他们而成为累赘吗?” 钟黄被他说动,犹豫了一下将天光收下道:“如此…谢谢小兄弟了。” “既然我能从万年之后回来,便应该将去往万年之后的道路告诉你们,这是我应当做的,我离开之后,你们可以先集合附近的人类,做好迁徙的准备。”昕竹看着大家都熟悉了通脉劲,也差不多接受了他,才将自己看到的事情说出来:“这里在万年之后是裂开的群岛地区,你们住着的地方,随时都有可能陷入海中,往海边相反的方向,是灵精所在,凭你们现在的力量根本过不去。” 众人听到他的话,顿时神色严肃起来。 “我知道凭我一个外来人,不可能立刻取得你们信任,我也不要你们将其他人生活在什么地方说出来,但是你们集合之后,可以顺着来到这里的途径慢慢的转移。” 钟黄犹豫了一下,摇头黯然道:“我们顺着两族交战之后的荒地迁移到了这里,过去居住的地方已经有了新的生机,被各种强大的生灵占据了,要经由原路返回陆地,很难。” “那就准备出海,经过海面,找到平静的地方安居,以后我找到适合人类居住的地方,就来找你们。”昕竹用手指在岩石之上画下自己看到的地形,一边向他们说明:“海面在这个方向,据我观察,如今源界是个圆球,只要往一个方向航行,绝对能够找到其他陆地,这附近没有造船的木头,你们必须学会通脉劲,将所有人的力气集合在一起,将天地的力量掌握在手上,以通脉劲为大船,搭载着大家逃离。” 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办法,开始昕竹也没有考虑到可以这么做,见到这些人类几乎都能感应脉,他才起了这个念头。 所有人的力量连接,将大地连同上面居住的人一起载走,成为移动在水面之上的大船,交接着使用通脉劲,睡着的人依然能够被通脉劲将力气牵引出来,以地为舟横渡大海不成问题。 如果能在这之前找到人类圣地逍遥岛,那就再好不过了,将人类全部迁移上去,然后把逍遥岛升上天空,等灵精和妖异在地面上争得你死我活,人类在逍遥岛积蓄了足够的力量之后,以法道为主力,一举将异族驱赶,之后再修复源界。 如今天上的太阳星辰都是属于旧天道所有,与逍遥界之中大不相同,连定位的作用都没有,更别期待天上会掉个逍遥岛下来了。 法道出现之后才有逍遥岛,如今昕竹是不指望了,除了逍遥岛,最适合人类居住的地方,在萧若佩记忆之中,只有一个中州,以中州的丰饶,足够养活现今所有的人类,但是如今绝对被强大的异族占据,他没有办法以一人之力将中州夺取下来。 宜州如今正在生发出新的生机,以后会有强大的生灵逐渐居住,对刚刚发展起来的人类也不太合适,唯有诡异的明州,人类能靠着其中险异躲开异族,明州的物产也不差,只是环境恶劣了些,危险有固定的区域,只要小心周围,熟悉了之后便无大碍,不像其他被异族占据的地方,到处都是活动的强大生灵,随时都有被发觉面临顷刻灭族的危机。 明州也是萧若佩此行的第一个目标,那是源界之躯被封印的地方,他想要确认源界之躯的动向,那个地方必然要探查清楚。 如果旧天道占据了他的源界之躯,那么明州就是将旧天道封印万年的坟墓! 青萦这一辈子,绝对不能在明州化作神女峰! 处理好一切,将退路留给人类之后,他便准备动身了。 “叔叔,你都还没吃上一口雪贝羹就要走了吗?”女娃捧着被捣成糊状,上面雪白的黑石贝肉铺盖的食物,端到了他面前:“你帮了我们这么多,连东西都没吃一口,这么能就这么走了?” 一双天真无邪的眼睛直直看着他,昕竹在融合了木灵天光之后,不听人说起吃东西都没有饥饿的感觉,都快忽略了自己要吃饭的事情。 这里的人似乎怕烟雾引来注意,不敢生明火烹煮食物,生吃地根没什么问题,黑石贝这种逍遥界没有见过的生物,他却不怎么敢下口,不忍让女娃看着伤心,囫囵吞下,只觉入口清甜,毫无异味,居然十分好吃! 这种生灵对人类几乎没有威胁,被萧遥赶源界的概率不大,莫不是被人吃绝的吧?雪贝羹入口同时,昕竹就产生了这样的怀疑,他看着周围因为他吃下了食物而高兴的人类,心中暗道:“祖先们真是罪大恶极呢,这种好东西居然没有留下来。” 第一百四十二章 天地生灵 青萦是木灵天光,她真身是灵精,其他几位天光名字,昕竹从木灵记忆之中找到一些,详细的没有记起来,考虑到天光有可能是异族,他不敢说出来让钟黄代为寻找,只在看到他们能够熟练使用通脉劲之后,便告辞离开。 青州方向是灵精的地盘,他不打算走这一条近路,而是飞过海面,绕进明州,顺带给以后迁徙人类探明航路,一举两得。 木灵天光的记忆十分零散,清晰的部分只有在遇上萧若佩之后的事情,其余都是模糊印象,在接触到特定人物时候才会激发出来,遇上钟黄之后,木灵也是用窥探未来的术法才得知将来他会成为土灵天光坐镇苍山。 缺失大部分记忆带来的不真实感,让昕竹极度不信任自己,甚至对逍遥界存在产生过怀疑。 天光活过万年,见证了逍遥界无数变更大事,居然没有任何相关的记忆,这是件很奇怪的事情,虽然他说过是因为是沉睡时间太长,又是为什么需要长时间的沉睡,是太无聊吗?还是根本没有醒着的必要?他所存在的时间流其实只是一片虚无? 与之融合之后,昕竹就想过是否逍遥界只是源界之躯的自己在设定了人类取胜的结局之后,按照猜想创造了人类获胜的虚假世界,读取了一段在虚假世界之中自己所见,把将来的自己,也就是萧若佩拉回真正的小源界,借助他的眼界来寻找人类胜利的机会,这个想法会推论出逍遥界为假象的事实,昕竹不能接受。 曾经清晰的记忆告诉了他,万年后的逍遥界绝对不假,旧天道会复活,武道会出现,他会遇上各种各样的事,那不是记忆,而是已经发生过的必然经历,成为定局的事情。 昕竹一直在给自己心理暗示,将萧若佩所在的逍遥界定为真实,如今身处的源界为虚假,这样他才不会对自己产生迷惘,不会在这场苍瑶带来的幻境之中迷失自我。 逍遥界的事情已经过去,不容更改,那便可以尝试更改源界的事情,只要做出一件能让历史改变的事,就完全可以帮助他确认这个世界的真假。 能够更改的历史,是未成定局之事,那便是绝对虚假! 躲开青州灵精居住地,他可以避免与灵精接触,也就没有和青萦相遇的机会,不认识青萦,就不会有青萦化身神女峰封印旧天道的事情。 至于怎么对付旧天道,昕竹只能另想他法。 用通脉劲聚起一座山峰他会,却不懂如何禁止灵魂外逃,所以这个本事,必须要在源界上学会,苍瑶身为冥境之主,对灵魂一脉肯定很熟悉,还有被她借用身躯万年的‘圭’,可以从这两人入手。 萧若佩又想起一个问题,苍瑶曾经说过,冥境之前的灵魂,她无能为力。 如今苍圣没有主持源界天道,冥境也不存在,苍瑶是苍圣后代,更不会现在就出现,人类却早已经出现在源界大地之上,现在的人类岂不是也同样和旧天道一样不死不灭? 灵精,妖异,同样是在没有冥境的时候就存在了! 到底如何才能保证冥境能够管制这些在苍瑶出现之前就已经存在了的生灵? 昕竹在飞过海洋的同时,翻开了长生阁八层的脉纹拓印,找到了苍圣相关的记录。 “苍圣借与人皇萧遥见面的时机,将天道眷顾赐予了拥有仁善之智的人类。”人类的确不是苍圣所创造,这一点在逍遥界有大量的记录,基本上童学院时就能接触到相关传说,为什么后来人类灵精妖异的灵魂都受冥境管辖? 苍圣降临之前就造好了冥境吗?还是源界之躯的异能,能让他们可以无视时间在源界大部分生灵出现之前创造出冥境?为什么又不能对旧天道做出同样的事? 苍瑶叫木灵为‘木头叔叔’,最少也是在昕竹取得了木灵源之后才会有这样的昵称,人皇萧遥在苍山立誓,也就是说要到人类夺取苍山,苍圣才会降临。 看来在苍圣降临之前,人类还需要一定的努力,才能得到天道眷顾啊。 昕竹在思考期间已经飞离了陆地,到了海面之上。 想要到达明州,便要绕过青州海岸线,从石林天屏进入,那里是萧遥裂地分界时候断开与外界相连的地方,如今应该还与妖异所居的世界相连,从那边进入有很大可能会遇上妖异。 除了不想与青萦相遇之外,还有一个原因让他做出这种选择。 与灵精各种莫测的能力比起来,昕竹更愿意面对只有力量强大的妖异,在逍遥界他见过太多有力量的武者了,凌先生和昕言来到源界,绝对能比一般的妖异厉害,但是他们依然不敢在逍遥界肆意肆意妄为,不说有文道王道的抵制,就是人心中对单纯力量的蔑视,也足够让大多数武者们活在重重偏见之中,单纯的力量再强大也不可怕。 如果萧若佩要对付武者,只需要将通脉劲探入他们身躯,缠住脏腑,轻轻一搅,便能让不会截脉劲的任何血肉生灵死得不明不白。 空有力量的妖异就在此例。 他有信心穿过妖异的封锁进入明州,如果源界之躯确实在那里,为了防止自身被破坏,自己一定设下了各种防护屏障,或许人类能够借助这种保护发展起来。 接下来便是从青州侧面飞过,昕竹不想与灵精接触,但也不会离开海岸线太远,另一边的海洋看起来广阔无垠,比逍遥界还要大,如今的源界又是圆形,他很可能飞离了作为标志物的陆地之后迷失方向,找不到明州所在。 源界陆地有逍遥界三倍大小,加上海洋,便是五六倍往上最少,以前他一两天可以横穿逍遥界,放在源界,需要他花上三四天才能将这个圆形世界绕一圈,这些时间还可能因为对环境不熟悉变得更多,在没有探明路径之前,他宁愿冒险也要保证达成目的。 青州如今灵光闪烁,到处都是灵精存在的痕迹,以木灵源所在的青玄峰来看,青萦很可能现在也在青州。 昕竹飞跃海洋的时候,愣着看了青州一会,那是他万年之后生长的地方,也是木灵天光居留了万年的地方。 灵光围绕着大山流转,根据长生阁对灵精的记录来看,一切都有可能化作灵精,山河,树木,花草,甚至通过吸取露水树汁为食的鸟虫。 那些大团距离这么远都能肉眼看清的灵光,便是山化成的灵精所聚,看起来与天光相似,不过天光颜色更加纯粹,他们的灵光颜色与山体相同,各地灵光差异巨大,各种灵精照耀之下,整个青州看起来五颜六色,十分耀眼。 太阳落山之后,灵光闪耀的青州更是绚丽辉煌,逍遥界最繁盛的人皇城天光礼花灯,也不及如今青州分毫。 但是这种绚丽都是以抽取天地灵气为代价,强行堆垒起来的,日后青州山体嶙峋,怕少不了灵精的功劳,将一处丰腴的土地抽取到剩下岩石骨架。 山体之上,还点缀有各种颜色的灵光,萧若佩眼睛根本看不过来,只得收起心思,趁着逐渐染黑的夜空,悄悄划过明亮的青州。 他的影子在青州灵光的映衬之下,黯然失色,但是这一点暗淡的东西,是源界人类希望的种子。 当他埋进了源界土壤的时候,悄然发芽,长成大树,变成支撑天地的天光,他的闪耀通天贯地,如今的青州与他将来相比,只是毫火微光。 想必如今的青萦,就生活在青州之中,一点如同火焰般的灵光闪耀,在等候她的命运降临吧? 昕竹悄悄飞过青州的时候,将来的青玄山上,一团巨大覆压山峰的灵光之中,有一团小小的光芒落下,降在土地上,那里有个红衣女孩正在给一朵随风摇曳的霖花浇着水。 看到大灵光降落,她起身开口道:“青玄大人找我有什么事情?” 听到青萦说话,名为青玄的灵光有些生气,他传了一个念头进入红衣女孩脑中,却没有得到回应,只得开口发出声音:“青萦,你喜欢变作人类的模样就算了,怎么还学着他们用声音交流?多麻烦。” “我的声音好听吗?”青萦笑眯眯的望着大灵光团上分离出来的的小灵光问道,神色看起来对自己的声音十分的自信。 “女儿的声音当然好听了。”灵光言语中有些得意之色。 “青玄大人别叫得这般亲切,青萦可担待不起。”青萦又蹲下了身子,捧起那被她用石盆种着的霖花就要离开。 青玄急忙闪到她的面前拦住:“这山上所有灵精都是我的儿女,怎么担待不起了?你可是我最小的女儿,做爹的不疼你疼谁?别闹别扭了,好好的将你的本体种回山上吧,你将自己隔绝起来,没有了我的灵气补充,很快就会枯萎的。” 青萦捧起霖花,那一朵似火一般的红艳,以燃烧自己的生命力为代价才有如此娇美殷红:“浇水我活不下去吗?” 青玄悲伤摇头道:“活不下去的。”他看着四周的灵光道:“他们已经从我身上取得太多了,唯有你,自从产生了灵智,便没有从我这里得到任何补充,半年了,你的本体不种回山上,还可以存在半年时间,你最后出生,我能看着你最早死去吗?” “他们从青玄大人身上抽取灵气存活,和死了有什么区别?你一死,全山灵精皆亡。”青萦将霖花轻轻一拂道:“我剩下半年性命,未必不会比你们活得久呢!” 青玄灵精听得生气,化作人形光团落地问道:“你怎么会喜欢人类,却讨厌我们?我怎么也是这一片地方最强大的灵精,想必不会只有半年性命,你又何必如此憎恨自己父亲和兄弟姐妹。” “我没有憎恨你们,只是憎恨我自己。”青萦凝望着对面的人形灵光:“你连眼睛都没有,怎么看得清自己在做什么?” 青玄头上灵光一阵扭曲,变出一团面孔出来,他俏皮眯了一下眼皮道:“这不是有了?人类的身躯有什么好?” “可以实实在在的活着。”青萦被他逗笑,噗嗤笑了一下,又觉得不太对劲,收起笑容道:“好像人类讲这么严肃问题的时候不会做这些动作?” “没关系,你喜欢父亲什么模样,我都给你变出来,只要你别闹脾气就好。”青玄身上的灵光慢慢内敛,最终彻底消失,他也变作了一个儒雅随和的中年男人形象。 “当年你留下我,是在与妖异作战之后的战场上。”青萦回忆起了往事。 青玄点头道:“你知道打架总得抖一些东西下来嘛。”他就是当时将青萦的苗抖落了,落在与妖异战斗之后的地方。 “人类救了我,你赶来之后以为他们是偷走我的人,把他们都杀了。”青萦双眼通红盯着青玄:“他们将不多的水分给了我,我才能活下来,你不问清楚就…” “我是一时冲动…之后也提过将他们转化为灵精的事,他们没有答应而已。”青玄一脸歉意的赔笑着:“当灵精多好,不用再苟活于两族交战之后的战场上,到灵气充沛的地方生活…” “然后把一地灵气抽干之后又换着地方祸害?”青萦怒视自己理所当然的亲人:“你以为我们如今的关系凭着什么确立?父女的说法来自何处?这些都是从人类那边窃取灵识得到的知识,灵精觉得可以用来维护族群的凝聚力,所以才用人类的关系互相称呼,在你们眼中,父女只是一种从属关系,何曾想过其他?” 她指着周围大小的灵光团道:“他们从你身上抽取灵气,你从地上抽取灵气,这片大地便是所有灵精的祖先,有谁会像人类敬重祖先一样敬重土地?有谁会像孝敬父亲一样孝敬你?青玄大人!” “迟早有一天,我们灵精会因为没有灵气吸食而灭绝,迟早有一天,妖异会将我们的祖先撕裂成碎片,你们以为那一天很远,我看到的那一天,却不会超过半年了,那一片临海的大地,不久之后就会裂成群岛,居住其上的人类大部分都会沉入海底,你想对我死去的恩人赎罪,便救下那些人,我就可以叫你父亲。” 青玄仰头叹气:“救下他们不是不可以,但你想过没有,我们怎么养活他们?人类吃的东西,都是可能变成我们后代的生灵,而且他们很弱小,就算我肯庇护他们,生活在到处都是灵精的地方,他们也有可能一不小心就会被看不惯的同族杀死,我不可能为了人类和同族反目,他们在那片土地上,还有活下来的机会,到了这里,却注定死绝。” “人类既然在源界活着,便有他们活着的理由,他们死了,也有死的道理,不是我们能够决定的,你保重好自己,将来强大了,才能决定自己要做的事。”青玄拍了一下不懂事的女儿,化作灵光飞上了空中,留下独自黯然的青萦。 “名,字,灵魂之说,关系纽带,连源界之名,都是人类带来的,他们更像是这里的主人,我们不过是抢夺了他们家园的盗贼,有什么资格决定他们的生死?”青萦捧着霖花,坐在青玄最高处,凝望云州方向。 灵精看东西不依靠光线,而是以对灵气流动的灵敏来感知,她的感觉中,有个人影似乎刚才飞过,他经过的地方,留下了一条淡淡的灵气痕迹,指示出他前行的方向。 “人类会飞?不会是人形妖异吧?不对,妖异并不能引动灵气,他是人类。”青萦激动的追随灵气痕迹而去,却发现痕迹已经飞离了她的感知范围。 但是那股灵气流却给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青萦从小到大,没有感觉过如此干净纯粹的气息,就和当初人类浇在她根上的水一样清甜。 海风很快的搅乱了灵气痕迹,青萦再也见不到人类经过的迹象,附近吸食了太多混杂灵气的灵精们,更加不会注意到,青萦也就放下心来。 她只是一个灵精,照理不该为人类着想,但她却将当初那股清凉记在了心中。 “强大了才能决定自己做什么?”她抬头望着天上硕大的青玄灵光:“这种以抢夺天地得来的强大,连天地都不在乎,会顾虑人类的生死?”她不愿与之同流,便是死了,也要死得清清白白。 只是那股灵气流让她很好奇,她想亲眼见证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类才能做到这种地步,人类有了力量会更好的活下来吗?还是会因为两族的猜忌,被两族更早的灭绝? 如今人类能够苟活在两族交战之后的战场上,就是因为他们没有力量,一旦被发觉到人类可以威胁到他们,哪怕只是有可能,两族都会立刻对人类出手,绝不会有一点犹豫,包括刚才说过可以庇护人类的‘父亲’。 他‘庇护’人类的条件是对灵精秋毫无犯,连他们自己种植的植物都不能动一口。 那股飘过的灵气流,是人类使用灵气的迹象,他居然没有将灵气吞食,而是把灵气变得更纯粹,送回天地之中,这是青萦见到属于灵精的将来,只有学会这种转换方法,才能让灵精活得更久,而且对天地有用。 第一百四十三章 妖异石城 昕竹飞过了海面,跨过了灵光闪烁的青州,趁着夜色悄悄的降落在超越了逍遥界的土地之上。 这里已经是明州之外,自裂地分界之后,没有任何人类踏足过的土地,也没有任何相关资料,他第一次,来到了完全陌生的地方。 踩着海岸线上的沙滩,昕竹留下了一排脚印,告知这片土地人类的到来。 他一路走来,没有遇上过多的危险,同时用通脉劲探查了海底,也不见大型海怪,可能是因为距离陆地太近,海中霸王并不屑于在这种浅滩之中生活,不过鱼虾倒是丰足,以后全体人类迁徙的话,靠吃鱼都不用担心饿着肚子。 在他目光能及的远处红光映天,那不是灵光的耀目,而是跳跃的篝火,火光之下定有生灵居住,看火光的规模,居住在此地的生灵还不少。 人类不敢大张旗鼓,灵精不用生火,剩下唯一可能的就是妖异了。 来到源界的第一天,便能见识到三族底细吗?这倒是不错的开头。 昕竹飞身而起,朝着火光之下而去。 他没有打算进入妖异的聚落,只是远观一下情况和妖异动向就赶往明州,然而当他看到妖异居地的情形之时,还是忍不住停了下来降低飞行高度悄悄靠近。 覆压苍穹的红色,不止是来自那座巨石堆垒而成的最高建筑之上的巨大篝火,更多的是一种令人见到就血脉偾张的奇异气旋,犹如飓风卷动的红色云层,在空中缓缓旋转,红光如同一盏大灯,在空中笼罩着下方,犹如放下了一圈屏障,将那座石城与外边分隔。 中间全是充斥着力道的脉纹,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强者,将自身的脉力通达了他眼前看到的城市,这是通脉劲外放力量的手段。 昕竹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彻底消失,妖异既然已经学得了通脉劲,自己在明州那具身躯不一定被旧天道占据,也绝对被妖异掌控了。 就凭这座城市之中的妖异能把通脉劲释放到如此庞大的范围之中,昕竹就自觉不如,那妖异能从这片天地之中借来的力量,便能提起眼前的巨石堆垒的城市! 一人之力,可拔高山! 说一妖之力比较适合,拥有这庞大力量的生灵不是人类,那就是人类的灾难了。 昕竹不敢惊扰到如此强大的妖异,只想着绕路潜入明州,到了明州之后躲着这种血气云层,想必还能有些收获。 就在他打算动身离开的时候,他所在的下方泥土突然拱起。 为了探查妖异的情况,昕竹并没有飞高,他依托树木的遮挡,才能走到这么接近的地方,几乎到了血气云层的覆盖之下,此刻他更是只站在了树上,脚下响动发生的时候,他有所察觉,立刻将通脉劲控制住那一片土地,将地下翻动的东西提了上来。 “大妖且慢动手!我只是替城主送个口信的!”地下的东西爬出来之后,昕竹就发现了地下的东西原来是几乎与他一样大小的穿山甲,此刻口吐人言,十分奇怪,这些妖异为什么用人类的语言? 听到它口称自己为‘大妖’,昕竹也没有立刻发问,看来是学会了通脉劲的妖异‘城主’,感应到了他身上连接着脉纹,并以为是同类才叫手下过来沟通。 妖异没有看到他人类的形状吗?昕竹即便不解也不会立刻询问,既然城主误会,也就让这个误会持续下去,但是想要他走进那片血云之下,绝不可能,那是他人的通脉劲范围,进入了之后便是随人拿捏了。 他的打算是先问清楚情况,再捏死这个能说人话的妖异,立刻就远离此地。 “城主邀请大妖进城共同商量控力于体外之术,还请大妖看在同族的面上,不要为难咱们还不能化形的小妖,随我去见城主一趟,城主不会怠慢同族,定有好处送上。”穿山甲又开口说话,看过两次,昕竹也有了一定的接受能力,没有将心中的好奇表现出来引起妖异注意。 “你也想化成人形?”昕竹开始旁敲侧击打听一些消息,顺手将穿山甲放下打消他的戒心,暗地里偷偷的把通脉劲遍布了脚下地面,让它无路可逃。 能口出人话的穿山甲居然摆出了一脸的窘状:“大妖就别取笑小妖了,咱哪里敢想这种美事?”说着又期待地眼角瞄了一下昕竹,发现他没有生气要吞掉自己的模样,这才蠢蠢欲动说道:“大妖可怜小的,指点一两下,把手脚变个人类模样,小的就心满意足了。” 从它话语看来能变作人形似乎在妖异之中是很了不得的事情,如此看来称自己做大妖是没有什么问题了。妖异之中,等阶似乎十分森严,这穿山甲根本不敢对自己露出一点不敬的脸色。 手脚变化对它们天性没有妨碍作用吗?就这穿山甲依靠利爪挖地,爪变成手,怎么看也不会像现在这般方便。 乱问可能会引起怀疑,昕竹又转移了话题:“你们城主化成人形了吗?” “当然成了!”说起城主,穿山甲精神又是振奋起来,将刚才请求指点的事情抛到脑后,大妖提升自己力量都不够时间,怎么有空指点它?没有惹来大妖不高兴一口把自己吃了就算好结果了,它是看这大妖面善的份上才敢鼓起勇气随口一提,怎敢不知好歹穷追不舍?只要大妖没有开口拒绝,便是最好的结果,先把大妖带进城市安居,在大妖没有熟悉环境之前,多与几次方便,混个眼熟,日后再那么从旁提醒一下,再不然弄一场被其他妖异欺压的假戏,让这大妖想起今天的话便足够了。 心中想着美事,它也没有过多去怀疑昕竹的真假,一个人类不可能让城主如此慎重,一个人类也不可能在没有接触到它的情况之下将它从泥土之中拔出来,这是它唯一能够接近彻底化作人形大妖的机会,必须好好把握,于是一五一十道出自己所知:“城主也如同大妖这般全身变作人类模样,只在前往妖皇殿面见妖皇的时候才会显出原形。” 昕竹点了点头,妖皇又是一个重要消息,他对这穿山甲的话已经信了七八分:“那你们城主有没有说过要给我什么好处?你知道像我这样,一般东西可入不得我眼睛。” “是是,大妖身份尊贵,当然看不上一般的东西了,城主最近找到了一些人类,如果我没有猜错,他应该会把人类送给大妖作为谢礼,想必大妖你如今孤身一人,也不曾尝到人类做的美食,不能住上人类建造的精妙房屋,更不能尝到人类那种酥嫩的口感…” 穿山甲的话让昕竹怒气升腾,几乎让这妖异发觉了不对劲,它连忙停下了口。 昕竹一把将它抓到眼前盯着,眼中怒火能把它烧得一干二净,强忍下怒气,开口骂道:“不想着提升自己的力量,还整天贪图享受,当心灭族之祸!” 最后灭族之祸,他几乎是一字一句从嘴里蹦出,让这穿山甲听得胆战心惊。 好在它不像人类会流汗,不然此刻早就浑身湿透了:“是是,大妖说得是,小的知错了。” 昕竹将它丢在地上踢了一脚:“带我去见你们城主,我要看看你们到底多么荒唐!”既然城内有人类,昕竹就不能坐视不管了,而且看妖异也不是太聪明的样子,他可以借着误会潜入城市之中,寻找机会救下那些人,然后再查明白明州现状,如果事不可为,就带着这些人类再次渡海回到云州,到时候看情况再做打算。 他心中存有侥幸,既然历史中拯救人类的是人皇萧遥,那不管自己怎么做,都不会改变人类最终取胜的结果,只要尽可能救下遇上的人类,便算做到人类的本分了,在此之外,以远超人类的眼光指点人类方向才是他能做的事情,强行改变源界局面他做不到。 “是,大妖请。”穿山甲被他劈头盖脸骂了一顿,连抬头看他的胆气都没有了,怎能发觉到他在想其他事情?只顾着埋头带路,眼光不敢高过昕竹膝盖,一边走还一边自责:“难怪能化形得如此彻底,原来是这么刻苦用功,我给妖异丢脸了!” 随着穿山甲的引路,昕竹进入了血气云层之下,他小心万分的以截脉劲隔绝了自己周围,不让那些夹着其他力量的脉进入自己体内,经过一段路程之后,他却发觉自己多想了,周围的力量十分散乱,没有一个集中点,那位‘城主’的通脉劲似乎只能把力量释放出体外,根本没有收为己用的能力。 外放的力量可以用来探测周围动静,所以昕竹路过只停了一下,就被城主感知到,看来想要不惊动‘城主’离开这座城市有些困难,进来之后在没有被这些异族怀疑之前,要想个正当理由离开才是。 妖异的城市十分混乱,外城几乎是乱石堆,巨大碎石胡乱堆积,如果不是看到洞口不时冒出点点发光眼眸,几乎不会有人猜到里头有东西住着,到了中段好了些,但也只是四四方方的石块叠了个洞窟便住进去,讲究的在洞口画上自己原形作为标志,到了这一层次的妖异,倒没有了以体味来标记势力范围的毛病,空气不算污浊难受。 走到了内城才算有了房屋的样子,分得清楚屋顶墙壁,好些的还框了一圈庭院,堆了假山,砌了小湖,比起万年后逍遥界的人类房屋都不算太差,勉强还能说成别具一格,里面居住的妖异也有了大略的人形,还有些房子当中走出了人类,看他们低头垂手的模样,应该不是化成了人形的大妖。 到了内城,那一种粗狂的风格又再次占据了主流,用巨大的岩石堆垒成一个四边尖顶的巨大房屋,犹如大山一样把城市中央占据,‘城山’之中还有隔出空间,供妖异在里面修炼。 昕竹走到这座‘大山’上的时候,已经感觉到了压力,在这附近的力量已经是经过了那位‘城主’的气势加持,心理上感觉比外面更加沉重,在这附近锻炼比外面效果好得多,因此能在这里修炼的妖异,也算是这座城市的中坚力量,要慎重注意。 这座‘城山’没有楼梯和道路,要想登上,只有靠单纯的力量跳上去,在‘城主’的气势压迫之下,跳起来不是简单的事情,以人类的体力当然不可能办到。 昕竹看见等着他动作的穿山甲,知道这是他最后一道考验。 看起来不怎么聪明的妖异,还是有很强的防范意识。 既然如此,便先取得这位‘城主’的信任!昕竹提起给他带路的穿山甲尾巴,脚下通过地脉,借用地下力道,将穿山甲丢上天,自己双脚一蹬,单凭从地下借来的力量,不使用脉纹弹射,发力踩得脚下地面龟裂,一声爆响之后,跃到了比这座‘城山’还要高的地方,朝着最上方篝火之下的那座精致楼阁落下。 “轰隆”落地,昕竹用上了宋山缺的承山剑意,把落脚之处震得地动山摇,好大一座城山都在他脚下抖动起来。 本来就没有足够的稳固结构,这座城山差点在昕竹这一踏之下崩塌,他却发现动荡很快安静下来,一股磅礴力道从山顶房屋之中倾泻而落,把晃动一一平息。 昕竹接住掉落的穿山甲,朝屋内问道:“是你派它来找我的?” 这一下没人再敢怀疑他的身份,就算他没有显露真身,也没有妖异敢认为昕竹是一个人类,要是人类能有这种实力,还能被两族欺压,连一片自己的土地都没有? 里头传来爽朗的笑声:“请朋友放过我的下属,我是感觉到城外有同族经过,才派出了它们去将你请来的,想不到这一次是你这条钻地虫最先请到客,倒是小看了你,人类不能赏你,给你一个在我座下修行的位置吧。” 早被昕竹骂了一顿,穿山甲哪里敢要人类?他慌张解释道:“城主大人抬爱,小妖感激不胜,人类是不敢要了,刚才被这位大妖训斥了一顿,说我们贪恋人类带来的便利,是贪图享受,不顾修炼,有修行位置便最好了。” “哦?”里面的妖异走了出来,它一头金色卷发,蓬松却整齐的绑在脑后,身上穿着是普通的棉衣,即使只是粗料,这在源界之上,算是少见的质地了,昕竹见到钟黄他们穿的都是地根长出来的藤蔓之上剥下来的皮编织的衣物,妖异大部分都披着毛皮,有的兽性难除,干脆什么都不穿,就像给他带路的穿山甲一样。 金色眼眸盯着昕竹上下打量,同时大声说道:“这位朋友倒是好气势,一句话让山震自愧,既然这样,城中人类都杀了吧!”它回望自己的居所,将手边石桌提起来就砸了过去:“我居然沉迷这种惑乱心境的东西,要不是朋友到来,几乎误我修行!” 昕竹哪里知道自己随口一句话,居然让城中人类迎来死期,本意是来救人的,救人不成,反而连累他们因此而死? 他赶忙上前道:“城主且慢,这些人类我还有用。” 金毛山震看着被他一石桌打成两半的屋子,满意的回头问道:“有什么用?不是你说人类会带来堕落吗?” “我想知道人类的形状为什么会对妖异有用,这些人类给我仔细查看一段时间。”昕竹将路上想来的理由说出。 金毛山震摸着自己下巴金色胡须点头道:“倒是有道理,人类的身躯能够帮助我们更好的淬炼力量,其中一定有秘密,妖皇也指引我们往人类模样化形,却不曾告诉我们原因,朋友能考虑到这件事情,的确有远见,我不如朋友的地方又多了一样。” 昕竹看它的脸色有些不对,似乎是一种赤裸裸的杀意。 莫非是觉得自己威胁到了它的地位?为了消除它的杀心,昕竹笑道:“我也不如城主能将力量外放一城范围,如今能做到的只有覆盖身周一屋之内,要学习城主的地方还挺多的。” “对对,先说这事,我就是为此叫朋友过来的。”山震晃着一头金毛,“请进…”看到他手指方向,曾经让他自豪的居所如今已成废墟,只好尴尬笑道:“咱下去,先叫人类给整些吃的好好招待朋友,为了补足精力锻炼,吃点好东西不算堕落。” 昕竹从它们话语之中已经知道了妖异选择化作人形的秘密,也不再着急,如今有了留下人类的理由,相信眼前的金毛妖异也不会想着杀死城中人类,只要熬过一段时间,取得它信任之后,找个理由带着人类出城,便算大功告成了。 意外的是指点它们化形的居然是妖皇,莫非妖皇已经占据了源界之躯,并在那里获得了一定的好处,学会了通脉劲,并发现了人类躯体更好淬炼力量的秘密? 这一切都要尽快弄明白,才能将被妖异占了的主动扳回自己手中。 第一百四十四章 少女名圭 “说起来还没有跟朋友介绍一下,我本体是一只山中虎,化作人形之后,学着人类取了名字叫山震,是一啸动山林的意思,朋友觉得这名字怎样?”山震带着昕竹跳下了城山,往一边热闹的区域方向行走。 原来妖异还有取名字这种奇怪的想法,昕竹不是妖异,自然没有原形,在城中也的确确认了有人类的存在,这让他不得不暂时想个理由留下来。 “我单名一个竹字,至于本体就不便说出来了,以后城主自然知晓。”他不擅长说谎,所以选择了说真话,这样可以避免露出马脚。 不料这句话又被山震误会,它再次认真看了昕竹身上,居然没有找到一点妖异的特征,心中一阵疑虑:“这家伙化形这么彻底,该不会本体相当丑陋吧?像我虎大王生来威风,倒不怕显出原形,以后说话要注意点,此刻有求于它,不好戳它痛处,只要它住下来,日后少不了切磋比试,机会多得是,不必急于一时。” “城主,来这边,已经备好食物了!”一人一兽路过一家叠了三层的房屋时候,穿山甲又跳了出来,为了赶在前面准备好,他几乎是抱成一团直接滚到这酒楼之中的。 山震笑声震得人耳膜生疼:“哈哈,以前没有注意你这钻地虫儿挺会讨人喜欢的,这么懂本王心意,是不是该给你一个贴身侍卫的活儿?” 穿山甲赔笑道:“自然是城主决定,城主想给就给,不给小妖就再努力一段时间,总会让城主见识到在您治下没有没用的妖。” 昕竹也不好说妖异的风气,上下的阶级分得太严格了,为了能爬上高层,几乎抛弃它们的本性,这样的风气虽然能激起更强烈的上进心,但是会导致更多人把心机花在钻营权势方面,如今还能以力量为唯一进阶途径来控制,引导大部分妖异想着强大自身,自身强大了之后呢? 争夺数量固定的地位,抢夺有限的地盘,到时候便是内部分裂,几乎不用人类和灵精的外力,便会自动瓦解,一旦和灵精人类的征战获得新地盘,或者某地城主在战场之中战死,留下的权力空白引起的纷争,又会造成第二次内部势力损耗。 妖异不是源界唯一强大的生灵,更不是最强大的,只要争斗形势陷入胶着,它们不能取得太大的战果,更多的妖异强大起来的时候,必然会转为内部纷争,人类只要隔岸观火,都能保证妖异败亡的将来。 山震在看到昕竹能力有可能超越它的时候,立刻就能起杀心,如果城内有其他妖异能达到它的实力,会不会因为被它猜忌而下杀手? 当然有可能,追求个体强大的种族,除非有足够多的分配资源,否则终会走向自我灭亡。 “要是点的菜不合胃口,就把你小子下菜!”山震一巴掌把穿山甲拍得翻个跟头,笑着大步踏入这座大概是饭馆的建筑之中。 穿山甲笑眯眯的爬起来给昕竹做了个请的姿势,低头站在门口,城主能跟它开玩笑,是已经给了它讨好的机会,以后借着能在城主座下修行的时机,再向这边新认识的大妖讨教一些本事,有了力量之后,又给城主留下了印象,还怕它不记得提拔一二? 昕竹进入‘饭馆’,妖异的建筑没有足够稳固的构架,却竖起了很多石柱,以数量将一座石楼硬生生撑起来,石柱上还大量雕刻了妖异搏杀猎物的画面,其中并没有杀死人类的场景,都是同样的妖异,或者杀死灵精的画面,人类这种弱小的猎物,还不足以画上石头成为值得纪念的战绩。 酒楼之内石柱林立,几乎每一个座位都要用一扇石墙隔开才有足够的支撑力,因此每个座位都成了包间,导致昕竹看不到里面的情形,不过街上到处是飞禽走兽,有些还长着人手人脚,厉害些的能够只留下一些原形特征,几乎全身化人,听包间传出来撕扯生肉以及野兽进食独有的嘈杂,想必里面的情形都是各种奇形怪状,甚至有些端菜的小妖进去之后,再也没有出来,只留下一声惨叫表示下场。 昕竹不敢想下去,他不想进食,不怕坏了胃口,却也不想因此反胃。 山震带着昕竹坐到顶层的石室之中:“竹兄弟,看得出你爱干净,这个座位是我专用,他们不敢乱来,应该合你心意吧?” 昕竹点头不说话,就刚才一路上来,都能看到地面上的斑斑血迹,楼上的确比较干净,昕竹放出通脉劲,将周围嘈杂声音屏蔽,果然山震见之心喜,不顾用餐追问道:“就是这个,朋友你的力气虽然小,用的方法却比我精妙,不知是从何学来?” 昕竹怕露出破绽,指了一下明州方向,没有明确回答它的话。 “那边?朋友你居然是直接从‘神躯’上领悟,不是经过妖皇传法的吗?”山震闻言吃惊。 穿山甲进入室内,端着个烧红炭炉,上方放着一片烤得通红石块,它将炭炉放下,后面跟着一个人类少女进来,她只披着简单的毛皮衣服,头上用一些藤条捆绑起来盘起,低着头不敢抬起让周围看见。 “这便是人类之手才能做出来的美食,石板牛肉。”穿山甲笑盈盈的介绍,人类少女灵活的用筷子夹起旁边切成薄片,已经经过充分的腌制的牛肉,放在烧红涂油的石块上炙烤起来。 山震一把掐住穿山甲的脖子:“明知本王不适合吃热的,你还敢点一份现做的东西上来?我看你是想被做成菜了!” “不敢,小的哪敢,这是给大妖点的。”说着它悄悄对着山震眯了一下眼睛。山震会意,丢下了它骂道:“要是竹兄弟不喜欢,我就吃了你!” 它看出了穿山甲想从食物探知昕竹真身的打算,心中也称赞这家伙的小聪明,看来以后得注意一下那些力量不怎么强大的同族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用上的本领。 穿山甲逃得性命,暗自松了一口气,朝外喊了一声,陆陆续续的端上几盆用石盆装着,荷叶垫底的各种肉食,摆在了桌子上。 盆中血肉淋漓,显然都是些生肉。 昕竹其实不饿,有了天光融合之后,他几乎不怎么需要补充食物,眼前的场面,更是让他无处下口,为了避免被怀疑,他只得拿起看起来比较能忍受的鱼肉,用指甲轻轻划开片,丢到嘴里。 新鲜倒是挺新鲜,妖异附近的生灵为了朝着妖异转变,锻炼得也不错,肉质比起他以前吃过的所有鱼肉都好,但是昕竹过不了生啖带来的心理反感,强行吃下一片道:“咱们还是先讨论正事再吃东西吧。” 对面山震看着他吃东西时候的模样,心中不免生疑,在它印象之中,少有吃东西时候这般收敛的妖异,指甲锋利,又爱吃鱼,莫非是只猫?猫同样也吃不得热食,等会且看他怎么应对熟肉。 注意打定,听到昕竹有意直入正题,山震也放下了即将入嘴的肉片道:“边吃边谈,朋友远道而来,没理由怠慢你,你的本事是直接得自‘神躯’之中,我想应该有所不同,待会吃饱喝足,咱俩去试试手,总好过随口说说。” 它心中还是有些不服气的,昕竹能从神躯身上直接学到将力气外放的能力,它却没有这种悟性,岂不是说自己不如他? 昕竹谦虚答道:“我出生在那里,只是占了先机,实力远不如城主,不敢和城主比较较。”这句也是真话。 “原来如此,怪不得,据说妖皇有意将都城设立在神躯之上,如果此事能成,以后朋友你就是隶属皇城的直系血脉,以后见谁都高一等了。”山震听到他的出身也有些吃惊。 少女已经将牛肉炙烤完毕,用树叶衬底的小石碟装着端来。 昕竹任她放下,不敢伸手去接,也没有立刻尝试,想要将大本营放在明州,是看中了明州的险异和源界之躯的神妙吗?如果这事决定下来,自己想要把人类迁徙到明州的算盘就落空了。 他笑着说道:“妖皇远虑当然不是我们能够左右,不过我听说过万物生灵,如果那神躯生出了灵智,成为灵精,想必也是强大无比,皇城设在那里,恐怕不太合适。” 对面那虎头额头拧出个王字:“你这一说倒是个问题,我族之前居然遗漏这么重要的事情,日月十轮之后,面见妖皇之时,我要上报此事,让皇慎重考虑,朋友如果有兴趣,可以跟我一同去面见妖皇,亲口与皇论述要害。” 昕竹哪里敢去妖异皇城,在这里他都有些招架不住,去见那不知深浅的妖皇,岂不是自寻死路? 妖异能从源界之躯上取得通脉劲,要说里面没有旧天道的手脚,昕竹都不敢相信一群牲畜能从那里学会这么深奥的东西。 苍圣能把天道眷顾降在人类之上,旧天道也可以培植妖异。 他摇头拒绝道:“我要先安稳自身,才能向妖皇效力,如果没有意外,我打算在城主这里寻个安身立命的位置,以后借着城主的路给我族出力,还请城主能多多支持一下。”先给这虎头吃下定心丸,等它去了妖皇城,就是远走高飞的最佳时机了。 “哈哈哈!”山震又是一阵大笑,昕竹这话正合它的心意,力量不大,对练力的感悟却极深,又能完全化形,智慧还不弱,这样的一个妖异能给它当手下是求都求不来的事情,怎么会往外推? 它大方挥手答道:“朋友要留下我当然支持!你要哪块地,要什么帮手,我都先在这里给你个保证,只要我拿得出手的,都没问题!” “既然城主如此有诚心,我也不好隐瞒,等事情安稳下来之后,定不让城主失望。”昕竹也空口放出了大话,谁管以后呢?十天之后就人走楼空了。 昕竹知道自己还欠缺考虑,这只是一座妖异的城市,如果其他城市也有人类,自己这么一来会不会让妖异对人类产生猜疑,进而为了保险杀掉? 不过这些异族也不知道他人类的身份,只当他是妖异,如果做得隐蔽一些,未必不能将它们误导到其他方向,应该不会给人类带来多少麻烦,如果万一被看出了端倪,暴露了他人类身份,导致其他城市的人类受灾,昕竹也顾不上这么多了,能救则救,救不了的,只能听天由命。 在这座城市耽误十天时间已经太多了,他需要尽快确认明州情况才能做出计划。 这一顿虽然吃得不怎么爽快,但是双方都很满意,昕竹也等熟牛肉凉下来之后放嘴里清了一些生猩气,然后带着那女孩走了。 这是山震给他的第一个人类。 将自己信物交给穿山甲,交代它替昕竹处理一切事情之后,山震又回去了城山顶部,那里需要他的气势压制给下面修行的妖异加大难度,平时它都很少离开,周围散布一城的探测也需要他提供力气,因此不能跟着昕竹继续讨论通脉劲的事情,反正都打算留下来的,以后谈也不迟。 妖异的城市建设虽然有规划,却没有太严格的房屋规格,有大有小,主权也无法明确,大多数时候只要妖异看上了哪个地方,把主人打跑就是它的地盘了。 所以昕竹看上一处有大院子的房屋时候,穿山甲将山震换下的虎牙往那原主面前一放,那妖异连东西都不搬就抱头走了,很快它又将附近一户赶跑,自己住了下来。 “有什么事吩咐小妖就行,我去城主座下修行了。”穿山甲办完事情便要告辞,它不想浪费珍贵的修行时间。 送走了穿山甲,昕竹回头看了看那女孩,她依然不敢抬头望一眼。 “你叫什么名字?”有了姓名便知根底,昕竹就能用木灵天光探查未来的手段观看她的将来,预测此行的吉凶。 女孩抬起了头,昕竹见到她的模样之后神色剧变,再次加固了脉纹屏蔽,放宽了脉纹探测范围,直到将周围虫蚁都确认清除之后才开口问道:“你是圭?” 这人面貌与陈玉苍瑶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苍瑶说过她借用了圭的身躯万年,圭转世之后就是陈玉,能长得如此接近,昕竹不用猜都知道她是谁了。 看来此行会顺利逃出,昕竹放下了心。 女孩先是对他叫出自己名字感到奇怪,却又不敢开口询问,看了昕竹一遍,她说了一声:“你与它们不同。”然后又低下了头。 “我是人类。”遇上了有能力左右将来的人,他也对未来更加有信心了:“万年之后的人类。” “别骗我了。”‘圭’抬头直视着昕竹:“你知道我名字,是和刚才那妖异谈好了的吧?我说你与它们不同,是你更加狡猾!那虎头被你骗得渣都不剩,还以为自己占了便宜,在它那里我好歹可以用人类的智慧保住一时性命,要顺了你的心,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 那么虚假的理由,真以为人类什么都不知道? “我要如何取得你的信任。”昕竹也不废话,他要最快的聚拢起城中人类,并且准备好逃离,不能浪费时间。 ‘圭’抬头冷眼看着他道:“杀了那虎头,万年之后的人类不会这点本事都没有吧?” 昕竹摇头道:“我杀不了它,但我可以教你锻炼力气的方法,之后城中的人类,我会集合起来,教你们怎么掌握力量。” “无非是想在什么身上找到锻炼力量的秘密罢了。”‘圭’冷冷拒绝:“你们无缘无故想着化作人形?还不是因为人类的身躯能把平时锻炼不到的弱点同时锻炼,想要找到人类身躯的秘密,才虚情假意教我们锻炼方法,我说的对不对?” 昕竹叹气:“要是说对了,我又真的是一个妖异,你大概活不下去了。” ‘圭’自信笑道:“你想从我身上取得人类对你的信任,才不会那么简单杀了我!” 看来暂时没有办法撬开圭的嘴巴,昕竹撤下通脉劲之前告诫道:“我撤除了这房屋的声音屏蔽,之后切勿大声说话,否则被其他妖异听到,城中人类来不及逃脱,我只能救你一个出去了。” 圭仔细感觉,就在昕竹说话结束的时候,周围空气恢复了流通,她知道眼前这不明来历的家伙果然有特殊本事,也不敢过分违逆,就算不考虑自身安危,她也得想着城中其他人类安全。 她还在疑惑昕竹的举动时候,心中又响起一个声音:“以后想说什么话,在心里想就行,我能听到,现在我给你展示的是通念能力,这一条心线上,还连接着其他地方的人类,你可以尝试和他通念,当然你也可以认为是假的,掐断通念不用理会。”实在不行等把人类聚集起来之后有机会直接通脉劲绑起来打包带走了。 “妖异不会这样的手段,你是谁?”圭彻底的迷糊了,但是难保妖异有什么特别手段她没有相关情报的,一时间也不敢彻底信任昕竹。 “昕竹,万年之后的人类,你可以不相信我,但是想要保住这城中所有人类的性命,就要尽快做出决定,十天后那虎头城主会去妖皇城,你也听到了这个消息,我们的时间只有十天。” 昕竹保持着通念走出了石头房屋,走到了院子里面。 既然要给妖异城主吃下定心丸,就要包上一层伪装,将戏做到底。 一个打算安稳的妖异会做什么事?建造一个适合自己居住的窝! 他要对房屋进行改造。 第一百四十五章 念通万年 因为给山震留下过‘不贪图享受’的印象,昕竹没有打算把房屋改造得很舒适,只是把原本妖异留下的东西清扫一空,在房间内摆了一张高枕石床,屋里头留下桌椅,此外别无他物,为了防止被嗅觉灵敏的妖异察觉异常,他连之前住在这里的妖异留下难闻气味都没有消除。 这间房子很大,考虑到以后会住进人类,虽然只有短短几天,也要准备好安置的房间,今天没有时间做这件事,也到了深夜了,昕竹给圭房间石床铺上了毛皮之后,回来自己房间石床上躺倒。 他根本没有睡意,似乎是因为与木灵天光融合让太多的天光在他体内流转,补足了精力,让他不会感觉到困倦,也可能是因为天光此前睡得太多了,所以无心睡眠,万年的记忆居然只有睡觉?还敢厚着脸皮说自己在稳固天地? 这才是来到源界的第一天,虽然他觉得像是个幻境,这个幻境却越来越真实,真实到他不得不慢慢接受。 “苍瑶在不在?”他断开圭和钟黄连接的通念,选择了连上冥境之主苍瑶。 “木头叔叔在看着记忆了吗?为了保证真实程度,我不能说话哦。”苍瑶调皮地回应了一声。 果然是幻境吗?昕竹摸着身下石床带来的粗粝感觉,怎样才能做到这么真实的幻境? “我现在…是在冥海之底吗?”昕竹等待着一个让他能安心睡着的答案。 “不是,是在源界!”苍瑶像是被刺激到了,急着想堵上漏洞,昕竹已经能看到她跳着小脚的模样了。 “你能与我通念,是因为我与源界根源同在,所以天境屏障不能隔绝我,时间也无法局限我,我既是在源界,也在逍遥界,既是在万年后,同时也能到万年前,木头叔叔,你的确是在源界。”苍瑶沉默了一会,跟昕竹解释起来:“现在的我只是瑶山意识,圭姐姐还在你的身边,我没有躯体,是万年前的我,因为我随时存在,所以才能与你通念。” “你不是苍圣后代吗,他没有降临源界,你怎么已经出现了?”昕竹一直很好奇,为何人类和灵精还有妖异都出现,苍圣没有降临,苍瑶却能管理这些在她出现之前就已经存在的生灵灵魂。 虽然昕竹没有亲眼见证,但是生活在源界之中的人类,想必时刻都经历着死亡,那些死去的灵魂,在没有冥境出现之前去了哪里? 抱着尝试的心态,他连上了冥境通念,果然有了发现。 “我被父亲从根源上与源界绑在一起,如果说苍圣是我的父亲,源界便是我的母亲,我虽然没有与母亲同时出生,但是她的存在同时也已经可以确定我会生出来了,只要源界概念存在,我便存在。”苍瑶有些不想继续讨论下去,她主动换了话题:“你知道源界概念从什么时候开始有的吗?” “是在确定名字的时候,定下名字的人是我吧?”昕竹此刻是源界之躯的第一任转世,对源界之躯的能力还有些理解能力。 “嗯,所以真正在我之前的生灵只有三个,你,父亲,还有旧天道。”苍瑶回应。 昕竹想到一个好笑的问题:“那么说你的灵魂也归你管了?” 苍瑶笑道:“是啊,我随时都可以转世轮回呢,不过转世之后的我还是冥境,别以为我有一万多岁了啊,其实这一世我才十七呢,还是个小姑娘,只有木头叔叔才是活了一万岁。” 木灵天光活过万年,回到转世的自己身上,再落下冥海,回到万年之前,又要轮回万年?这岂不成了一个死循环?昕竹的想法很快的传到了苍瑶心中,她的回应来得也很快:“不是那样,现在你是真实的,万年之后冥海之底的你同样是真实的,从你看来这是绕圈,在我看来是往前的直线呢。” 冥海之底的确有自己真身存在吗?昕竹问道:“所以我是在灵源记忆之中?” “源界!”苍瑶重重的确定,怕昕竹不能接受,又继续说道:“万年前!你不是从心里觉得你应该是昕竹,不是木灵天光,也不是萧若佩么?是因为万年前的你就叫昕竹!” “万年前的我,真的带着万年后的记忆吗?”昕竹有些迷惘,如果这样,那很多事情都是自己布置了万年的局,源界之躯想要做什么,需要花费万年来布置? 苍瑶噗呲笑道:“你都不知道多惹人笑话,圭姐姐,还有灵源天光,甚至我父亲和我第一次见你,你都直接说‘我是万年后的人’,惹得他们看你都像看一个脑子有问题的人呢!” 昕竹转头看着旁边的房间,这一扇石墙后面的圭居然是这么看自己的?他心念传话给苍瑶:“所以你也是这样想的?觉得我脑子有问题?” 苍瑶极力压制自己的笑意,传过来的心念之中,却依然是忍不住的欢乐:“没有,不是现在的我,是与你第一次见面的我,不许骂我,否则我生气叫你木头老伯伯了!” 万年之后还是因为苍瑶他才落得如今局面,她还好意思笑? “这一顿打等见到你再说吧。”昕竹放下了此事,又追问道:“你既然知道后面的事情,我想问一下,如果我救了这里的人,会让更多人类因此而死吗?” 他救下这座城市的人类,就算不会暴露身份,也会引来怀疑,山震能为一个简单的借口杀掉城中所有人类,有了怀疑更不可能放着不管,为了避免真的出现人类拥有和昕竹一样强大力量的情况,把人类灭杀在萌发出力量之前才是他们最简单的解决办法。 以前的人类可有可无,它们不会故意针对,以后有了这一层怀疑,妖异绝对会将还处于弱小地位之中的人类拔除,最起码也是控制到一定数量之内,绝不允许人类能威胁到它们。 苍瑶沉默了一会才回应:“我不能告诉你还没发生过的事情,现在的我只是现在的我,看不到以后。” “你不是知道与我初见的事吗?”莫非是这个问题让她为难?是因为此举会造成人类大量死亡吗? “那是过去的事,你问的是将来。”苍瑶还是不肯说出答案。 “法修都有窥探将来的术法…”“那不是窥探将来,是根据已有的发展迹象推断出必然发生的事情,就像现在的你必然成为木灵天光,但是救不救这些人,与妖异如何处理人类,都是还没决定的事情,外界没有布局,看不出形势,所以没法确认,很多人都是心里想得美,却没有付诸行动,未来怎么会因为想法改变?” “一旦我通过了外界布局,就成为定局了?” “不正确,将来的事,由势决定,走势向什么方向发展,没人能够逆流而行,便是强如旧天道,也不得不接受被封印的命运。” “运?你觉得人类的将来,只能交给运?”昕竹不解,运还不是天道决定吗? “运向来都是参与其中的生灵决定,苍圣能传法道,是因为人类有了运,不是因为父亲觉得人类应该有将来。”苍瑶情绪有些低迷:“我知道木头叔叔你想问什么,没有可能的,即便你不想遇上青萦姐姐,不想她再死去,都没有可能,那已经是过去成为定局之事,你就算有万年之后的见识记忆,依然改变不了丝毫已经发生了的事情。” 昕竹侧躺着,望着外面诡异的红光,窗口外树影被头上的红云映照,留下深深的影子。 过去的事情就是树,他如今是影,不管怎么努力变化,只是光影使然,不能改变树的形状吗? “木头叔叔,早点睡吧,救与不救,都会成为过去,你是万年之后的你,我能告诉你的就这些,以后你无聊了,依然可以找我谈话,苍瑶会给你鼓励的!” 虽然保持着与苍瑶的通念,但是昕竹已经问不出话了,他能做什么?杀掉圭来否决苍瑶的话?还是自杀尝试能不能回到万年之后? 杀圭他做不到,自杀他不忍心看到源界人类受苦,还不是时候。 昕竹一夜没睡,头上的红云一夜笼罩,山震并非只图享受,它维持着用来探测周围的外放力量一整晚,虽说大部分野兽都有昼伏夜出的习性,但是整晚保持着力量外放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夜晚的妖异城市显然更加活跃,天色逐渐变白,头上的红云也渐渐消散,看来白天不用山震这个城主亲自做防备工作,这么严厉要求自己的城主,比起人类身居高位之后懒散下来的习惯又高明不知道多少。 妖异因为追求力量,不管处于什么地位都保持着危机感,这也表示它们足够谨慎,如果人类真的让它们起了猜忌,出于这份危机感,昕竹能够保证人类会活得比现在惨。 白天昕竹开始改建房子,他需要足够大的房间来接收城中人类,既然决定要救,那就尽快准备才是。 被惊醒的少女此刻也出来看他要做什么,圭不相信昕竹是人类,但是过去一晚上,昕竹的确没有任何迫害她的行为,加上通念的事情,心里在告诫自己那是昕竹给她营造的假象,没能忍住尝试着与钟黄交流了一下,听到他们那边人类能够暂时安稳,她心情也高兴了不少,对昕竹的怀疑因此减淡了一些。 当她看到单手举起巨石的昕竹,刚刚起来的信任又被她的眼睛否决了:“这家伙绝不是人类!” “圭,城里多少人类?”昕竹头也不回问道。 “你不会去问那虎头吗?它可是被你耍得团团转呢?莫非你心里有鬼,不敢面对它?”圭倚靠着旁边的石头,姿态像极了陈玉当初劝他去替凌先生给凌家认错时候模样。 早知道了事情原委的昕竹怎么不清楚这是她在打着小算盘?于是问道:“我能有什么鬼?” 圭的神色之中满是坚定,好像她嘴里说出的就是事实:“你想抢城主的位置?”这句话虽然不大声,以妖异的听力,却能清晰听清楚,再说不知道多少蛇虫鼠蚁修成妖异有了智慧藏在周围,这句话传到山震耳中只是时间问题。 “挑拨离间吗?”昕竹放下石头,以通脉劲将石块修得整齐四方,叠放在其他石块之上,两块石头就叠成了一堵墙壁了。 “你看看你做的东西,与它们有区别么?真以为能骗得了我?”看起来昕竹没有屏蔽声音外传,圭不敢将他人类身份说出,说明她心中还是有些希望的。 昕竹不理会她的话语,又取了一块扁平的石头,截断一部分脉,轻松得到一片薄如竹片的石板,随手把石板丢给圭,他又继续搭建房屋。 圭好奇的拿起石板,只见石板上粉末滑落,渐渐的一株霖花浮雕显现,陈玉吃了一惊,差点把石板丢掉。 妖异化作人形,手脚要锻炼如同人类一般灵活都需要相当长远的时间,她知道就算城主山震现在连筷子都不会拿,别说雕出如此精美的图案了。 妖异也不是怜惜花草的生灵,因为灵精的存在,它们对这些能生出灵精的东西十分厌恶。 撤除了维持的脉纹之后,圭手中的石板化成了粉末散落地上,她却依然呆着。 “你可以叫我名字,看得起我年纪的话,叫一声大哥也无所谓,我叫你圭如何?”昕竹看到她的神态很是满意,在逍遥界始终不能从陈玉身上把场子找回来,在源界欺负一下她前身感觉也不错! “你这妖异还真奇怪呢。”圭拍干净手上粉末,看昕竹不生气,好奇走上前端详:“能控制力量到如此精妙的地步,花了不少时间吧?” 昕竹又处理好一扇墙壁,回头反问道:“你想学这种本事吗?” “能学会?”圭好奇问道,心中依然怀疑昕竹身份。 “我和城主说要研究一下人类锻炼力量的诀窍,当然要看看你们使用力量的方法。”昕竹笑道:“所以才问你城里多少人类,估计一下能禁得起我多久尝试!” 既然圭的疑心无法打消,那就干脆装妖异到底,还能让山震放松警惕,到时候他再去城外确定好方位,将人类一个地脉挪移阵全部送走,干脆利落,连根毛都不给这些妖异留下。 “我还以为你能装到底呢!”圭一副看穿了他真面目的神态:“原来你才是城里最凶恶的那个!其他妖异还能把我们当活的东西来看,你眼里的人类只是替你掌握力量的工具吗?” “昨晚城主就已经将所有人类都交给我了。”昕竹指着正在搭建的房间:“这就是给你们住一段时间的地方,你觉得要多大?一人一个睡觉的位置,别想太奢侈了。” 一人一个睡觉位置?还只是住一段时间?圭对昕竹表现在外的面貌深痛恶觉起来。 这不是明说人类活不了多久吗?亏得昨晚的自己还心怀希望,她怒视着昕竹道:“你干脆挖八十九个坑好了,我的我自己挖,不用你动手!” 九十个人…在自己挪移阵能转移的数量之内,昕竹眼睛估算了一下房子的大小,拿着树枝顺着做好的序墙画线,将九十人休息需要的区域划出来。 的确只够睡觉的地方,床位之间几乎只有站立的空间。 “我给你们力量,能掌握到什么程度,当然看你们陪不配合我的训练,如果你想逃出这里,就不管我教你的是什么,都尽力学会,这是你们唯一的机会。”顺着昕竹的话,身后搭建房屋所用的石料一一飞起,在空中形成不同形状,有竖有横落地,将地面震得隆隆作响,尘烟四起,在他划下的区域之内,整齐有序的排开,堆叠出一座四四方方的通铺房间。 尘埃落定,昕竹已经离开了房屋,找山震接手人类。 圭被昕竹口中的严酷现实打败,呆立在刚刚搭建好的石屋面前,她曾经以为凭着自己智慧,即便落在了妖异手上,也能好好活下来最终逃出生天,原来是自己在小看妖异,以为它们都是不会动脑的行走肉块。 事实上她做得比大部分人好,凭着处理食物的能力,她活了下来,衣食无忧,甚至可以说比钟黄过得还好,但是昕竹让她明白了这一切不过是建立在她对妖异有用的份上,如果她生出了逃跑的心思,估计平日里没有怎么对她展露过凶狠一面的妖异立刻就能把她撕成碎片。 弱小,就没有活着的权利。 如今有了一只会动脑筋的妖异,瞬间就把她苦心经营的局面全盘打破,让她知道人类从来没有选择,学习他的能力,妖异有掌握更强大力量的可能,不学习,就是死路一条,他玩腻了之后,又可以捉一批新的人类过来继续折磨。 有了心机的妖异,居然还掌握了这么强大的力量!不用动手,隔空就能将石料切得整齐堆成房屋,对力量的掌握也可怕得不像话,如果真让他坐上了妖异高层位置,还有人类的活路吗?知道人类可以掌握力量之后,他还能给人类留下发展机会吗? 圭抓起地上的石粉,紧紧捏成团,当她放开时候,石粉又散落下来,即使她用上了全部力量,依然不能改变石粉就是石粉的事实。 “我不仅要活着逃出去,还要杀了你这祸害!”圭心中暗自下了决心。 第一百四十六章 人类之力 山震看到昕竹过来,面露喜色,他收起外放的力气不久,此刻刚好洗完了澡,只在胯下披着一条毛毯,肆意展露浑身紧实的筋肉:“嗷,竹兄弟终于来了,昨晚休息得怎样?” 昕竹摇头笑道:“刚建好收纳人类的石笼,昨晚没有怎么休息。” 山震虎目扫过,果然没有见到他有初醒的慵懒,神采奕奕的,精神比起刚来时候还好一些。 “看来也是夜里活动的,不肯显出真身,莫非是还没相信我?也是,知晓真身便是暴露弱点,想必竹兄弟本身有些弱小,不像本城主,全身完美无缺!除了不能上天,几乎没有弱点了!想必是因为这个原因,它才愿意去研究人类身躯锻炼的方式吧?” 山震心中转过了几个念头,表面上笑嘻嘻地说道:“你的事情我已经传达了下去,等会这些小崽子们就会把人类送来,咱哥俩先说说将力量外放事情吧?先前见你在下面做那格子屋的时候,能够凭空抓取石头,那莫非也是力量外放的手段?” 被山震注意,昕竹一点也不意外,他是特意引着山震将通脉劲往无用的承举重物方向发展的,那些把力量透入身躯,截脉或者通脉借力,他一个都不打算让妖异知晓。 “城主可以外放一点力气试试。” 山震见他终于肯谈论正题,还以为他是开始放下戒心了,妖异在原形时候形成小心翼翼的习惯会在形成战智之后依然保存,这种习惯很不利于种族交流,对于各类妖异它见得多了,昕竹的慎重它一点也不意外。 如今看他只一晚就能对自己放心,虎头城主也对自己展现的威信越来越有信心,它放心的放出一团血气,昕竹没有对它力气带着颜色感到诧异,这是一种相当粗糙的用法,因为力气外放同时带出了体内血液,虽然不多,以妖异强大的体魄,这点鲜血对它们没有任何影响,但是也表明了它们掌握的只是表面能力,连最基础的通脉都没有做到,只顾着无头无脑的将力量释放出来。 妖异以后会将通脉劲推演到从地脉借力的程度,因为明裔血脉传承之中,就有借地脉之力的本事,昕竹想要试试能不能改变这个结果。 “你想过锻炼体外的力气吗?”昕竹同样放出一团力气,为了接近山震,他也带了血雾,将力量所在显示出来。 如今通脉劲没有经过苍圣的限制,很容易掌握,也不需要经过天地承认才能看得明白。 “锻炼外力?”山震不傻,昕竹一句话就将它长久的困惑解释明白,从妖皇那里接受了力量外放的本事之后,它一直不知道有什么用处,只是觉得拿来探查形势不错,就算眼睛不能看见,只要轻轻惊动了它的力量,任何风吹草动都不能逃过它的感知,所以也一直当做是探测手段来用,如今听到昕竹的话,他也高兴了起来,一直没有找到的前进方向,似乎因为昕竹的点拨而豁然开朗。 “确实是个有趣的提议,只是要锻炼数量庞大的外力,花费的时间不少。”山震犹有余虑。 “不用外放这么庞大的范围,先尝试将外放力道缩小到适合锻炼的量,尝试将力道凝结,稳固,之后可以控制变化形状,像我的这样,可以变成爪,可以变成刺,不过要事先将力气锻炼紧实,这变化的爪牙才有用处,象这般…”昕竹脚下挑起一块石头,外放的血色力气化作一副利齿,对着石子狠狠咬下,石头碎裂。 山震看得目瞪口呆,在妖异眼中,这几乎就是神乎其技了。 昕竹却不怎么在意,没有通脉,妖异外放的力道永远不能超过它们本身的力气,如果连妖异外放的力气都不能抵抗,人类更无从对抗它们本身的尖牙利爪,而且妖异将时间花费在锻炼外力之上,就没有更多时间来锻炼自身,会大大拖延它们淬炼身躯的速度。 “想要锻炼力气,简单的就是托举重物了,城主想必更多的方法,我不便过问,但这不是短时间能完成的事情,城主切记,心急不得。”给山震画了一个大饼之后,还得让它安心,不知道以后知道真相的山震,记起他这‘循循善诱’的‘兄弟’时候,会有什么样的表情呢? 实话说,昕竹亲眼所见的妖异和人类之间的仇恨不算严重,城中妖异不过将人类当成宠物来养,还是比较有珍稀的宠物,因为人类会的东西不少,能帮它们洗衣做饭盖房子,如果不是异族,这些人都比被它们当成食物的野兽要来的贴心,所以没有多少妖异真的刻意为难人类。 灵精也是如此,但两族的存在,却是动摇源界根基的祸源,有灵精妖异,人类想要安居都不可能,像山震这种大妖,随便一个蹬脚,就能让躲在地洞之中的人类死伤殆尽,寻常妖异与人类生活在一起,张牙舞爪间便能轻易夺取人的性命,这是强弱对比带来的巨大差距。 处于妖异的身份来看,不是什么大事,但把人类当成食材的一种,对于人类来说太过残忍,妖异的天性连作为后辈的野兽都不放过,除了必要的种族延续,对野兽的屠杀从来没有收手过,成年之后没有产生智慧的禽兽,就只有作为食物的资格。 这就是‘战智’,弱小便没有生存的权力,不是刻意针对人类,这是战智赋予的天然罪恶。 虽然它们不是有心,昕竹却不能原谅它们,因为他是人类。 穿山甲那句关于人类口感的话,就已经触及了他的底线,对于祸害妖异,他没有一点心理压力,原谅它们,是天道的事情! 想起天道,昕竹又想到了源界之躯,好像严格说来,自己也并不是人类… “兄弟你看我做的如何?”山震已经用周身力气聚成一只虎爪托着石头抛起接住,像是玩耍一般将石头耍得滴溜溜旋转。 妖异对力气控制的天分,绝对不是人类能比,如果不是感悟力太差,没有找到通脉劲正确的使用方式,人类绝对没有打赢它们的可能。 这也是昕竹不看好武技或者通脉劲的原因,这两种力量在妖异面前都如同孩童戏耍,入意的武者尚且能给妖异带来一点麻烦,但是那需要数百年的积累,需要数十年的苦练才有一丝机会,通脉劲如果在人类之中普及,绝对会让妖异发觉其中秘密,也会让妖异的力量更加强大。 所以昕竹的打算都是静等萧遥取得天道眷顾,尽量保持人类历史朝着记忆之中的方向发展。 人类最终参与到两族战争之中,也不像是对两族的复仇,更多的是以一种调停者的姿态加入战争,占据上风的时候也没有灭绝两族,而是选择了把两族驱赶,独留下自己居住中央逍遥界,阻隔了两族来往,以此来终止两族对源界的破坏。 这便是人类的‘仁智’,苍圣认为人类应当成为源界主人的理由,同样也是人类的‘运’。 看到玩耍石头的山震,昕竹将心中对欺瞒它产生的情绪抛却,装出了笑脸道:“还不错,等城主锻炼完全部外放的力气之后,便相当于城主掌握了与外放力道同等巨大的身躯。” 身躯巨大能比得过源界之躯?旧天道占据着那一具身躯都落得被封印的下场,昕竹不信山震能翻了天。 “的确妙用无穷,兄弟你是怎么想到这种方法的?”山震玩得高兴,又凝聚出第二只爪子继续刚才的举动,不多时便用两只爪子互相角力,它欣喜发觉这种方式对力量锻炼效果来得更快一些,于是得意的朝昕竹炫耀。 就在两人交流锻炼力量外放的方法时候,有个只留着尾巴保持身体平衡的妖异跳上来道:“老哥,城中有蓄养人类的族类都被我叫来了。” 是个虎头虎脑的雌性虎妖异,它抬头看见昕竹,有些奇怪问道:“这就是那个要看人类锻炼方法的同族?” “来介绍一下,这是我虎妹山灵,昨晚就是她亲自去将那些收养人类的同族打服的,我不在的时候,一般都是虎妹替我管理城市,以后有竹兄弟帮忙,我也安心多了。”山震的意思也很明显,它有预备城主人选,这位置轮不到昕竹。 想不到圭的那句话这么快就能传到山震耳中,昕竹也不介意这种猜忌和威胁,反正他待不了多久。 就在他准备去接手人类的时候,山灵抖动着鼻子,凑到昕竹身边,扇动着鼻翼,闻了几遍,这才起身问道:“怎么闻不出你原形?” 昕竹躲闪不及,见事已至此便不再反抗被她闻了个遍,好在他如今能够以通脉劲隔绝自身体味外漏,身处妖异城市提心吊胆的他时刻保持这种状态,这才没有露馅,谁知道山震没有做什么,她一个雌虎,却敢这么大胆? “有你这么乱来的吗?这是我兄弟,你得叫哥!”山震一爪子将虎妹拍飞,自己也跟着跳下,声音传来:“兄弟跟我来,看看有没有藏着不给的,谁要是敢藏私,看我给兄弟撕了它!” 昕竹此行就是为了此事,虽然多出山灵这意外,但是正事不能拖延,于是他也跟着跳了下来。 首先是虎妹被老哥拍砸落地,把地面砸出了一个坑,只留下一条尾巴在坑外摇摆,然后是山震跳下来一爪按住想要起身的山灵,它抬起头扫了一眼周围,继续按着不断扑腾的虎妹,冷眼问道:“我记得有八十九个,怎么少了六个?” “噗~”虎妹抬头吐出了嘴里的尘土回答道:“它们吃了,说给一个外面来的吃亏!” 旁边的昕竹落地刚好听到这个消息,几乎差一点被怒火冲晕了头脑,没等他开口,山震已经早他一步问道:“是哪几个吃过的?” 妖异群中有三个已经化了大部分人形的走出来,它们当中的一个边走边道:“城主,那人类是我抓来的,养了这么久,就因为一个外来的,你一句话就要我的东西送它?我话放这里了,我的东西就是我的,谁也抢不走!” 其它两个点头表示它们也是此意,一个没头发的秃鹫,长脖子还留着,剩下一只横着走路的螃蟹,一个长着吐出嘴外龅牙的野猪。 “你们觉得吃过了人类的肉就皮实禁打了吗?我的话也不听?”山震想不到居然有明着反抗它命令的,虎视眈眈盯住了三头妖异,为了立威它也不得不处罚这三个东西。 三头妖异被虎威吓得浑身一颤,秃鹫伸着脖子道:“我们服城主的管,可不是服一个外来的,它要我们手里的东西也行,先打赢我们,我这就去再捉一个人来给它,绝无二话。” 山震觉得这个补救方式不错,于是转头准备问昕竹意见,却看到他头发叉开,一头长发居然倒竖而起,双眼中冒出的火气能把对面三头傻瓜点着,龇牙咧嘴的模样,是要把对面三个蠢蛋吞了一样。 “这兄弟倒是个暴脾气,平时看它好说话,没想到一点就着,不过正好可以借此机会确认它实力!”心下打定主意,它也不打算调解,反而煽风点火道:“看来我这兄弟不同意,你们自己讨来的打,怨不得我不顾着你们,兄弟,请便,打死怪它们自己不知好歹!” 昕竹等得就是这句话,就算山震不说,他也要打死这三个敢在他面前谈论吃人的妖异! 看着怒气腾腾的昕竹,三头妖异非但没有害怕,还跃跃欲试起来,它们实力在城中算是顶层,除了寥寥几个,没有多少对手,这外来的不过才一晚上就混到了城主看重的地步,怎么会让它们心服? 还要抢夺它们手里的东西,不知道妖异想要什么只有动手一条路吗? 三人合力,城中只有山震才能将它们压住,这外来不知名的东西也想让它们低头? “老蟹,你挡住,我给它来个狠的!”对手全身化人,找不到一点妖异的特征,秃鹫不敢大意,好在自己这边有三个,足有一拼之力,如果能在这次比试之中大放异彩,未必不能让山震看到自己实力而获得重用。 可惜它们不知自己已经成为了昕竹必须杀死的对象,在它们看来这不过是一件小事,妖异之中不服气打一架就知晓结果,谁怂谁硬一目了然,种族仇恨只有灵精,如何它们都想不到会有人类能威胁到它们性命。 然而那站最靠近昕竹的螃蟹已经不能回答它的话了,山震刚说完,那螃蟹就已经变回原形,反应不可谓不快,原形的它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实力。 昕竹一拳就扎进了它厚重蟹壳之中,将对面腹部打穿一个巨大洞口,力量在它体内炸开,蟹膏喷了一地。 如雨洒落的蟹膏后面,是两张惨白的脸。 那野猪化作原形刨了一下蹄子,低头把一对锋利的獠牙对准了昕竹,还没等它发力冲锋,昕竹已经从它身边一划而过,野猪蹄子奔跑,头却已经落在原地,没了头的身躯直撞向城山墙壁,山震看到连忙一脚踢开这没了头的野猪,这一脚把猪身踢到旁边,直接就犁了一条街道出来,所过之处,开山破石! 一条触目惊心的血线表示出昕竹那一击是多么迅速,从猪头到山震的位置,几乎没有一滴血迹,连鲜血都来不及流出,就已经身首异处。 剩下的秃鹫亡魂大冒,背后隆起一对翅膀就要起飞,可惜它飞腾的动作不快,昕竹解决了野猪之后,已经来到了它背后,刚要扇翼起飞的秃鹫连它不擅长飞行的事情都忘记,一心想要逃得性命,翅膀却被一对手臂钳制。 那股力量,居然让它没有一点反抗的余地! 它突然一阵腿软,就在这一刻,它知道不是因为受到了惊吓,而是因为它的力气,已经被后面那东西夺取! 这东西不是同族,它想要大声提醒城主,刚张开嘴,背后双翼已经被一扯而断! 强烈的剧痛让它开口发出的声音变成惨叫,昕竹对着已经变回原形的秃鹫脖颈一脚横踢,力道透入肉里,将里面踢得粉碎,秃鹫绝望的双眼失去了神采,软趴趴的倒在了地上,没了声息,嘴巴不甘心的张开,一对爪子不停的抽搐,显示着它曾经为自己生命挣扎过。 第一个被杀的螃蟹此时还在无意识的划动蟹钳,昕竹已经收起了手脚,他的身上点尘不沾,刚才那干脆利落的几次杀戮,没有给他带来半点困难。 昕竹怒气未消,他扫视一圈围观的妖异,丢下三个字:“别惹我!”便带着人类离开了。 刚才见识了他那凶神恶煞姿态的人类哪里敢有意见,只是觉得自己刚出狼窝又入虎口,将来一片灰暗,垂头丧气的跟着,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他们没有选择。 虎妹已经在它哥踢开野猪时候就爬起来了,它嗅着周围的空气,看到昕竹最激烈的时候都没有一点显出原形的迹象,激烈运动过后连半点气味都没有留下,不由得起了疑心,虎目盯住已经离开的昕竹自语道:“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山震一爪子拍它后脑:“给我收拾干净,这对蟹钳拿回去烤了!好久没吃过这么好的东西,要不是竹兄弟,我都找不到借口吃一顿!这些家伙真反了天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力量训练 山震使着从昕竹那里听来的锻炼外在力量的方法,外放力道凝成锋锐的螳臂,对准野猪被昕竹一刀切开的头部仔细比划,还试了几刀,发现它始终不能做到昕竹那般爽利。 “这家伙力道不大,出手速度不比我快多少,怎么切这猪头如此轻松?改明儿问问。” 另一边虎妹已经拍干净皮衣上的灰尘,俯下身子,跳上城山,低头看着昕竹的去向,长长的虎尾左右摇摆,抽打在周围石墙上面,发出清脆的噼啪响声。 “老哥太过松懈了,这家伙绝对有秘密。”它四足撑地,慢慢的朝着昕竹的方向伏爬,手脚也变回有肉垫的爪子,悄无声息的接近昕竹。 “虎妹!给哥过来,没听到叫你打扫吗?”山震发觉了它的动作,爆喝一声,把山灵震得从城山上滚落,咕噜噜的掉在昕竹面前,四肢朝天的那种。 将柔弱的腹部暴露在敌友不分的对手面前,这是任何妖异都要防备的事情,山灵一轱辘翻身,伏着身子朝昕竹‘唬’了一声,昕竹却视若无睹,只对它点点头道:“下次有空再拜访,今天还有其他事情,就不打扰了。”带着人群拐了个弯,不等虎妹说话就走了。 山震扛着两条大蟹钳走过来,虎妹附耳道:“刚才我释放了攻击意图,它没有反应。”妖异对杀机感觉灵敏,昕竹应对十分迟钝,但是他性子观察起来又十分谨慎。 虎头城主一个转身,蟹钳横扫,要不是虎妹缩脖子快,这一下就拍到了它脸上。 “回去。”话一出口,山震跃起冲上了城山,虎妹紧紧跟上。 “你以为就你看出来吗?整天自作聪明,这也猜忌,那也怀疑,你这脑子都是肉吗?”登上城山之后,虎头粗大手指按着虎妹脑门,一顿数落。 “老哥,你也知道它有问题了?”虎妹闻言脸上露出喜色就要凑过来说悄悄话,虎头拿蟹钳往它头上一敲,砸开了外壳,它摸摸自家妹妹的脑袋:“不错不错,硬了不少,以后打你要加多些力气了。” 说着就掏出了里面的蟹肉放进嘴里大口咀嚼,丝毫没有顾忌这东西是从它同族身上拔下来,就在刚才这个同族还活生生的站在它面前,还边吃边喊:“新鲜!” “老哥!” “当然有问题了,但是有关系吗?我要的是它力气外放的锻炼方法,要的是它能帮我做事,它有问题与我何关?”虎头吞下蟹肉,举着蟹爪回答道:“当这好东西它都不贪吃一口的时候,我就知道它绝对有问题了。” “你是以为哪个都和你一样是个吃货吗!”虎妹不甘示弱回敬了兄长一爪,山震将蟹钳挡在它爪前,刚好又给它拍开,露出雪白蟹肉。 根本没有打算给山灵留下一口,虎头城主掏出吃着又说道:“有问题就不能为我所用了吗?妖异种类混杂,将这一城有可能是生死冤家的同族管理得服服帖帖,靠的不是猜忌,只问它们是不是同族。” “猫和老鼠,狼和羊,这些在做兽时候势不两立的食物与捕食者,为什么会在成为妖异之后能够同住一城,甚至齐心协力帮助我族壮大?即便它是老哥我仇人,凭它一个,又能损我万兽齐心的族人丝毫?”山震将吃剩的蟹钳丢下,打了一个饱嗝,把沾着碎肉的爪子往山灵身上擦干净:“你要当城主,就得将这些不同种类的同族打得服服帖帖,要它们拜服在你的爪子底下,管它要做什么事情呢!” 拍拍虎妹肩膀,山震说道:“你去将下面收拾了吧,我要锻炼一下力道外放的事情,十天之后,妖皇召见城主会检测我们控制外放力道的进度,你哥我要一鸣惊人,总有一天我要抢下妖皇坐下四大妖将的名头,到时候这城主就归你了,别那么小心眼,就它教我锻炼外放力气的方法,就已经值得纵容它做许多事了。” 虎头教训虎妹的时候,昕竹带着人类回到昨晚抢下来的住宅,圭已经将他建造格子屋留下的灰尘打扫完毕,大院子也清理了一遍,就这办事效率,不管妖异多么强大,也会想着有个勤劳的人类看家,只是在人类却无法掌握自己命运罢了,像今天那三头妖异,随便就把六个人类做了食物。 因为这事,昕竹回来之后压抑的怒容都没有收敛起来,把圭吓了一跳。 “你们自己整理一下,各自安置好,吃的东西后面仓房有,有什么需要自取,如果缺少了东西,跟我说一声,我会尽力解决,先安稳下来,明天开始教你们控制力量!”他要准备一下怎样才能在不被妖异注意的情况之下将通脉劲传给这些人,夜晚山震会把力气外放,如果这些人使用通脉劲,接住了山震的力量,绝对会它发觉。 如果不让他们掌握一定的力量,对之后的逃跑行动又是个难题,妖异由外界鳞毛羽昆各属生灵生出战智而来,五感比起人类皆有所长,没有大量躲藏的手段,想要逃脱它们追捕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 这些都是昕竹要事先谋划好,这个计划不能外漏,所以没人可以为他出谋划策,只能他自己打算。 逃出这座妖异城市之后,具体往哪个方向走,路上又该如何生存,对途经的妖异城市也要尽早防备,可惜云州区域经历两族大战不久,那个地方的地脉和灵气都被断绝,挪移阵法不能通往那个方向。 昕竹没有考虑带着这些人渡海回去云州,一来是因为云州即将面临溃散成群岛地区,在那之前云州的人类都要事先撤离,还带人回去?其次是想要在明州找到人类发展的地方,他可能不会留下来打理,一切要交给这群人,他会继续探查源界,找到萧遥,所以必须带着这些人去明州。 此事也不能拖延太久,如果留下人类在这里,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妖异当成口粮,反正能捉到其他人类,妖异不会真的在意人类性命。 “教他们控制体内的脉吧,外逃地点我要事先找好,然后储存一批物资,逃跑时候用得上,草药可以用天光替代,食物…杀死追捕和沿途妖异吗?”妖异血气旺盛,只需要豆腐块大小一块肉片,就能顶一天的肚子,还能壮大人类的力气,是最好的口粮,但是昕竹却不是太想这么做,刚才那三头妖异大半部分变成了人类,如果不是它们嘴里还留着人类的血腥气,昕竹都不能狠下心杀了它们。 他想起了木灵天光曾经催生出藤条给萦枝做剑鞘和捆缚昕言的事情,如今他与木灵天光融合,也有催长植物的手段才对。 如果能用那个能力,此行食物药物问题都好解决了。 “木灵天光不能主动灌注天光,那是时间方面的手段吗?”可惜如今木灵天光已经和萧若佩融合成为了昕竹,不能主动开口为他解答了,昕竹只好从他留下的记忆之中翻找。 木灵天光记忆只剩下睡觉,连自己本名都忘记,昕竹没能从中找到任何有关的东西。 “那是木灵源掌控植物的本事,不是木头叔叔你的哦,想要就去找木灵源吧!”苍瑶的声音适时响起,吓得正在思考的昕竹一跳。 “你不是不能告诉我将来的事吗?” “你找到木灵源,掌握木灵源都是固定的事情啊,我可以告诉你的。”苍瑶满不在乎回答道,那随意的态度,就像是她高兴才会说出来似的。 昕竹又想起了她说过的话,于是追问道:“我如今已经开始行动了,能告诉我此行过程结局吗?” “圭姐姐会喜欢上你。”苍瑶语出惊人,昕竹想说的话都被这一句打得七零八落,不知从何提得起话头来,只能顺着苍瑶的话问道:“你的意思呢?” “我不想圭姐姐喜欢你,如果你想改变成为定局的过去,就从这件事情开始改变,但是绝对不能抱着已知结局的心态去做这件事,否则一定会朝着那个结局发展!”苍瑶难得如此认真,昕竹知道这是一个检测过去能不能改变的最佳尝试机会,于是答应了苍瑶。 “之后我会一心带着这些人离开,不接触她就是了。”昕竹将圭的身份忘却,先把她当成了那些人类之中的普通人。 如果这件事情能够改变,那就有可能救下青萦! 圭领着大家去屋里看过了大概的情况,也听到了昕竹一怒杀死三头妖异的事情,心中却更加的恐慌了起来,觉得他连自己同族都如此残忍,还会善待人类? “他是全身化形的大妖吗?”有人好奇的发问,据路上观察,昕竹举手投足之间完全没有妖异的样子,身上闻不到异味,穿着端正,没有妖异那种胡乱披个毛皮当衣服的习惯。 “哪能不是,他动手杀了那三个大妖时候,我就站在前面,你看我衣服上都还沾着血,就是他拔下翅膀时候洒到的,你觉得不是全身化形的大妖,能够解决三头妖异吗?” 众人都摇头,圭听闻此事,想起他曾经说过他是来自万年之后的人类,如果人类真的有这种力量,该有多好? 他说会把自己的本事倾囊相授,如果自己也能学得那些本事,是不是有可能杀得掉他?圭摇摇头将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丢掉,她考虑着怎么才能活到杀掉昕竹的时候。 如果这些人说的是事实,要对付昕竹可就困难了。 妖异肉躯的强大,让下毒这种方法起不到任何作用,想要杀掉妖异,除了正面打死,别无他法。挑拨昕竹与虎头城主互相争斗,又不能太过明显,否则她这个有异心的人类会第一个被妖异杀掉。 “他说过能教我们锻炼力气的方法。”圭只能通过所有人的努力,试试能不能找出一条顺利解决的方法。 “妖异不是天生力气强大的吗?”有人提出了异议,对锻炼力量提不起兴趣。 圭提醒道:“为什么它们会在最强大的时候选择化成人形?因为妖异身躯已经没有潜力了,人类的潜力比它们原形大的多,所以才会朝着人类模样变化。” “照你的说法,源界生出我们人类,不是为了到处躲藏,不是给异族戏耍当成玩物,不是胆战心惊生怕哪一天被当成食物?”人类之中有早早被妖异捉住的,已经失去了逃离信心,他们沉溺于人类弱小带来的自卑之中,认为人类生来低贱了。 “你觉得教我们这一切的那人,会想我们把本事用在讨好异族身上吗?别忘记了我们并不比异族知道的少,只是还没确定我们能做什么罢了,我们需要一个领导着所有人类找到方向的人,定下我们人类的位置,才能确定我们应该做什么,我相信绝不是为了给灵精妖异做陪衬,源界应该有我们立足的地方。” “…是带着我们躲起来的人吗?” “是带着我们站出来的人!人皇!”圭双目之中充满着斗志:“我们当中任何一个人都应该站在那个位置上,如果我们能够领导人类站起来的话。” “可惜我们没有那个本事。”人群垂头丧气,没有一人敢抬起头来。 人皇萧遥,带领人类驱赶异族,裂地分界,圭从与钟黄的通念之中知道了此事,虽然她觉得那一段通念是昕竹为了取信于她而编造的谎言,但是那个消息依然给她心中埋下了一粒种子。 “人类之中有人可以叫萧遥!而不只是一个谎言!”圭下定决心,只要解决了昕竹,下一件事就是让这个萧遥出现在人类之中! “可以学,它会教我们!虽然它是为了妖异变作人形时候更方便的锻炼,但我们也要学会它的本事,在它的折磨之中活下来,杀掉它!决不能让它活下去,否则人类一旦有了超越妖异的潜力,这家伙就会想办法杀光我们了!” “你们要杀我?”昕竹推开了房门,看到圭正在鼓动人类对自己动手,不由得好笑。 如果要这些人迅速掌握力量,仇恨的确是最快的方式,又能防止被妖异发现端倪。 他脸上的笑容,落在圭的眼中,就是阴森了,它居然偷听人类谈话?都这么强大了,还要这般小心翼翼,这个妖异真的是没有任何漏洞吗? 城中大部分妖异对人类没有戒心,甚至给他们使用足够锋利能割裂妖异皮肉的刀具,是因为人类的力量根本不足以对它们造成任何威胁,妖异的对手只有灵精,没有妖异会在意弱小的人类,也不会偷听人类耍什么阴谋诡计,在它们看来,都是小打小闹,甚至能给它们增添一些未知的乐趣。 这头完全化形的大妖,居然偷听人类说话? 强大,狡猾,阴险,且谨慎,还有长远的目光! 这种大妖要怎样才能对付? “很好,那就以杀掉我为目标修炼吧!也不休息了,我们这就开始!”昕竹退出格子屋外,随手用通脉劲将里面的人类扯出来大笑道:“先陪我练练力气!” 通脉劲一抖,连接其上的人类全部被弹上空中,宅子上方,顿时布满了手舞足蹈的人群。 学习通脉劲之前,先让他们熟悉飞腾的姿态,然后教他们掌控截脉劲,有了截脉劲作为基础,就可以摆脱山震的感知人类的力气。 昕竹会以通脉劲控制人类表现在外的力气,就算这些人再努力,十天之内,都不会展现出太大的力量引起怀疑,一旦离开妖异视线,昕竹就放开禁制,这些掌握了通脉劲的人类,便全都是能飞天入地,力大无穷的人类先驱,他们会在明州建立好人类能够安心生活的聚集地,等昕竹带着萧遥的到来,迎接属于人类的界御皇帝! 人群惊叫此起彼伏,这种戏耍的手段,比寻常妖异高明百倍,昕竹怒杀三个大妖的事迹本身也足够令它们好奇,因此引来许多妖异围观,它们的注意力却不在人类身上,而是看着昕竹怎样使用外放的力气,如果不是山震吃饱了正在呼呼大睡,想必也会下来凑个热闹。 虎妹倒是过来看了,它是知晓昕竹想要观察人类锻炼力气的,想不到第一天居然是先驯服,这没什么看头,很快山灵就打着哈欠走了。 在妖异眼中,这就是一种驯服人类的手段,先让他们惧怕妖异的力量,产生心理压力他们就不会反抗了。 外人看来玩耍一般的事情,昕竹却费尽了心机,甚至动用了天光补足损耗精力,因为他需要精确掌握每一个人的练习进度,并且把他们不标准的姿态调整过来,几乎是一心八十四用,八十四个人类在他通脉劲之内,需要他全部带起不是困难的事情,但是带着逃跑就成问题了,他不能带着这么多人保持着速度,最好的方法还是这些人学会自己飞。 山震看不出来昕竹是使用了武技才那么简单的处理了三只妖异,打爆螃蟹的一拳是怒拳焚城,狂暴的力气是昕竹身上怒气和气势积累爆发,斩杀野猪的是武绝剑,杀死秃鹫是用通脉劲夺取了它自身的力气,最后天雷撼木将力气打入体内,才能如此干脆利落的杀掉三妖,如果真的逃亡,他顾不上保护这些人类,只能替他们解除危险,赶路的事情还是要人类自己解决。 第一百四十八章 独身探路 当天上午的训练就把这群人类摔了个鼻青脸肿,昕竹没有帮助他们在空中调整身位,这对于以后利用通脉劲快速飞行十分必要,因为通脉劲的飞行并非托举,而是牵扯,飞行姿势要掌控通脉劲的人自行把握,没有习惯在空中弹跳,就不能掌握快速飞行的办法。 在昕竹的看顾之下,也没人受太重的伤,圭的身躯能被苍瑶借用,也有特殊之处,她是掌握调整身位最快的人,没多久就能在昕竹的通脉劲范围之内来去自如,还主动借着昕竹的力气跳得更高更快,同时帮助一些相对迟钝的人在通脉劲之中站稳。 昕竹也感知到了这一群人当中,有四五个无法感知脉力的人存在。 加上钟黄,一百来人之中大约五个没有办法掌控通脉劲的人类,比例相当小,但是万年后除了明裔,不能掌握通脉劲的人居多,萧若佩的记忆之中只有云叶能够学会通脉。 这应该不是偶然,而是后来的人类经历过苍圣的筛选,剩下不能掌握太强大力量的人类,避免逍遥界再次因为有过分强大的单体力量而陷入不可挽回的地步。 昕竹将那五人叫来,问了名字之后就让他们去准备食物,他们本来没有任何所得,是进度最慢的人之一,没有了这种折磨,那些人当然十分高兴,很快就习惯了新的身份,从仓房取了食物开始烹调。 八十多人的餐食不是简单的事情,妖异也没有制作厨具的习惯,这里曾经的主人是个素食妖异,存了许多果实,食物问题暂时还不用费心,稍后穿山甲还带着一些肉食过来,据说是那头被昕竹打死的野猪腿肉。 昕竹让它帮忙换了一些野牛肉回来,穿山甲不理解,生成了战智的妖异肉质不管哪方面都比寻常野兽肉好,怎么昕竹不要反而求次等的野兽肉? 昕竹当然不会说出自己介意这头猪吃过人的事情,他只说是换多点给人类进补。 在妖异心中,给人类吃的当然不用太好,能吃上肉都不错了,穿山甲也没多问,提着一条猪腿,换了半扇牛肉过来。 难得吃上大餐,那些被昕竹练了一上午的人类对他的感官也好了不少,昕竹却没有理会他们,只让他们下午自行处理各自的事。 昕竹准备外出探测一片足够稳定的区域作为挪移阵的传送地点,原本以为需要找个借口才能出行,却不料他出城时候,没有一个妖异拦着他。 就在他离开之后不久,一直对他不放心的虎妹悄悄的跟在他后面离去。 “这么沉不住气么?才第一天就急着要安排计划了?”山灵两双肉垫脚掌落地无声,加之她现在身形娇小,比原形更加轻灵,如果不是昕竹封闭了自己的体味外散,山灵都不需要跟在他后面,只要循着气味就能找到他的方向。 昕竹虽然有警戒,却也没有注意到虎妹的跟踪。 城外一边是昕竹来时候的海岸,那里是与明州相反的方向,视野太过宽阔,无处可藏,昕竹没有打算朝那边探路,而是往明州方向的森林行走。 进入密林之后,杂生的草木更是山灵的天然屏障,虎妹一度跟到昕竹身后不过一个扑击的范围之内,几乎随时能够发动最擅长的杀招,山灵相信就算自己兄长在这里,也不得不小心防备来自各处的偷袭,然而昕竹却没有一点防备! 他怎敢如此大意?是妖异么?山灵对他真身越来越感兴趣了。 实际上昕竹不仅大意,还很惬意!他仿佛回到了逍遥界做韶风令的时候,为了记录山形地貌,跋山涉水,到达人迹罕至的深山之中,探索未知地带,给他带来的兴奋感无物能比! 他脚下踩着的可是万年前的土地!还是在万年后任何人都不能穿越的天境屏障之外!如果现在不是身在源界,他就是第一个踏上逍遥界之外地域的人类,这可是能让一个韶风令青史留名的事情! 如果不是此行有要紧事,他能把林中所有没有在逍遥界记录过的生物全部详细记下来才走得动,不过为了接下来的计划,他只能放下了心中激动,只拔了一些用得上的药草,然后就大步往前。 隔得这么近,山灵把昕竹的激动神情看得清清楚楚,心中猜测:“看来是山林之中生活的,但为何如此懈怠,我随时都能扑杀它在爪下,居然一点都感觉不到我的杀意?莫非他封闭了自身体感?为什么又要做这种奇怪的事情呢?” 昕竹一路往山顶跃起,逃离时候山顶不是最好的选择地点,他是要在山上看清楚地形。 这一跃虎妹就没有办法跟上了,因为昕竹是直接用通脉劲弹跳到了山顶!没有任何妖异能有如此强大的力量从山脚下一跃上山! 虎妹想了一下,转头疾奔回城,叫了一头以飞行速度出名的妖异飞燕过来,吩咐它上山盯着昕竹动向。 此刻昕竹已经越过了数重山峰,放开了速度。 一瞬间穿云破雾,虎妹派去的妖异只得回城乖乖的说自己跟不上。 “你说它会飞?飞得比你还快?还是没有显示原形的速度?”山灵听到一个消息就惊讶一次,昕竹带给它的新奇越来越多,也越来越让它迷惑,不用翅膀飞行不算难以接受的事情,力量外放一定程度之后,它老哥都能飞起来,山灵知道妖皇城就有不少能够肉身飞行的妖异,但那些都是在族群之中鼎鼎有名的存在。 而且它们除非原形是飞禽,否则飞行速度绝对不快,还比不上地面奔跑,这莫名其妙的家伙,居然能够让擅长飞行的妖异追之不及? 昕竹已经差不多飞到了明州边缘,见到了石林区域,前方就是明州,再往前数百里,便是金鳞湖和耀日城所在之处。 即将见到熟悉的地段,昕竹飞行速度加快,到达了明州区域后,却发觉自己无论如何都进不去里面了。 不管他速度再快,都一直停留在原地。 并非没有前行,而是无论他如何前行都不能进入明州境内,这种情况让他想起了天境屏障的记录。 源界之躯给明州设下了天境屏障?苍圣有着本事,源界之躯能做到也不奇怪。 但是这天境屏障应该不是全隔绝的才对,妖皇能从源界之躯上领悟到通脉劲,应该是可以进入其中。 昕竹降落下来,发现地面上畅通无阻,他轻易的进入了石林之内。 周围条状石头也不是真正的石头,准确来说是源界之躯的发丝披散在地上,其中蜿蜒曲折,难寻路径,如果深入其中,根本找不到离开的方向,昕竹也不敢大意,在外留下了地脉感应,一路留下脉纹印记才小心翼翼的进入石林。 这个地方在逍遥界太有名了,作为阻绝人类外出的天屏之一,无数人用尽了各种办法想要从中找到突破的途径,可惜没有任何人能如愿,本来从石林之中找到方位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想要突破毫无漏洞的天屏更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尽管石林天屏很出名,但是明州的险异也让大部分人都没有办法达到这里,昕竹也是只听其名,但是他第一次来到这里,却有种莫名的熟悉感觉。 源界之躯是他自己放下的,这种熟悉感应该来自于此,那自己能不能重新掌握这具身躯? 不管怎么看,掌握了源界之躯都是无比划算的事情,旧天道无法侵入,青萦不用死,武道不会出现,耀日城不用被困百年,虽然自己也不能轮回,但是一切已经固定的过去都会被改变,这件事不管怎么看都值得一试。 进入明州之后,没有了飞行的禁制,昕竹兴冲冲的飞上了空中,仔细观察这一具庞大身躯的雄伟。 这具身躯此刻闭着双眼,似乎只是在沉睡,他的周围泥土山石涌起,将他掩埋了一半,也像是一层柔软的床被将他容纳,在他身周,各种花草树木感应到他身上的气息,长出了怪异的高度,一些巨大的树木,几乎将他身躯彻底遮挡起来。 泥土,山坳,树木,这具身躯就像是披着一层薄薄的毯子陷入了熟睡之中,为了不惊扰到他的美梦,明州一切都如此的静谧。 昕竹的意识不能与这具身躯连接,就算他曾经是这具身躯的主人,他能感觉到这具身躯十分疲累,就算主人要他动起来,他也不愿意放弃安眠。 “到底是做了什么才会这么累啊?”自己都无法驱动源界之躯,旧天道也应该没有办法,不知道此时他在何方,有没有进入到源界之躯当中,但是昕竹知道自己不应该打扰这巨人已经没有了气息的长眠。 这具身躯在人类的认知之内已经死了。 昕竹飞离了源界之躯眼前,在他背后找了一个宽阔的地方,留下了地脉拓印,等以后在妖异城市之中将人类直接转移到这个地方。 周围没有妖异城市,这里背风,也好顺着找到适合人类居住的地方,作为人类之后的发展区域。 因为源界之躯的原因,附近各种植物生长十分茂盛,与之伴生的生物也相当繁荣,他看到了一根巨大的枯树上面,长着比人还要大块的蘑菇,物产丰饶得不像话,人类在这里应该不会有什么物资上的困难。 探查完毕之后,天色也即将傍晚,昕竹一路赶回。 好像山震所在的妖异城市,是距离明州最近的一座,这一路上,没有任何妖异大城,聚落倒是有几个,都不能对他构成威胁,路上安全不成问题。 明州境内妖异活动的迹象更是稀少,只有零散拥有战智的野兽,不像能够聚成团的样子,对人类的危害也不大。 另一边的炎州青州境内,都是灵精所在,他们也对源界之躯的所在秋毫无犯。 好像天意把明州留给人类一样,昕竹不相信天意,苍瑶都说过了各族的运势要各族自己争取,人类的运还没到,就算真的有天意,如今也是由旧天道执行,根本不会顾及人类。 这一切都可能是源界之躯安排的,妖皇掌握了通脉劲,还有将妖异都城设立在明州境内的意思,它一定到过明州,甚至从明州出来,昕竹不觉得它会因为一个可能产生强大灵精的说法就放弃对明州的执念。 怎样才能确保人类牢牢的把控住明州? 禁止飞行的天屏,妖异之中一半都属于能够飞行的种类,如果它们进入了明州,就等于彻底丧失对外的空中掌控权,这可能是妖皇迟迟不能决定把明州当做都城的原因之一。 灵精为何又不要明州呢? 昕竹无法想象,以明州的山石瑰丽,草木繁盛,点化出新生的灵精必然强大无比,这些灵精没有尝试过吗?还是已经尝试了却发现做不到呢? 昕竹带着问题回到了妖异城市,见到了抱着胳膊守门的山灵。 “去哪了?”它沉声问道。 昕竹将身后藤条捆缚的草药晃在它眼前:“采药。” “你还用药?”妖异的自愈能力在生成战智时候得到极大的强化,别说染上病,就是毒花毒草吃下去都没事,一些凭着毒性赖以生存的野兽在化成妖异之后,不得不走上了凭借力气混饭吃的路子,连自己毒腺都给拔了,没用不算,还抢夺养分。 “给人类试试,你要尝尝吗?”昕竹抖了一下手,准备躲过虎妹,事到如今,他怎么不知道虎妹对他的怀疑? 本来他就不是真的妖异,生活在这个满是妖异的城市已经有些胆战心惊了,还要受到怀疑,那是真的连觉都不敢睡,怕一不小心暴露。 对于虎妹,他是打算躲得过就躲的。 山灵伸手拦着他:“晚上跟我哥交流一下力量外放的本事,也教我!”那飞行的能力绝对是力量外放熟练之后带来的,山灵有预感昕竹并不是飞行的妖异,因为他飞行时候不用真身,妖皇传授本事时候限制了学习人数,就算自己老哥都没有办法将那本事传给自己,山灵眼热不是一天半天了。 想要通过妖皇学那本事,只有当上了城主才行,昕竹从‘神躯’之中直接领悟,应该不受妖皇的限制,而且看他使用的熟练,山灵敢保证,就算妖皇,对外放力量的掌握程度都可能不如眼前这不知哪里来的妖异强。 妖皇用血滴记忆将外放力量传给各地城主,大半原因是借助各类妖异不同的感悟来帮助它完善能力,城主分居各处,不会有互相交流的机会,用血滴记忆发放能力,又限制了城主外传,这样所有城主对能力的掌握都不如妖皇本人,而它可以集合所有城主的感悟,将自己对能力的掌控一直保持着最高层次的理解,妖皇城学习的妖异又受它的监视,根本没有机会超越妖皇! 这样就没有妖异能够威胁到它的地位。 身居皇位,却胆小如鼠,山灵一直看不惯现任妖皇。 如果能通过昕竹学会更高深的本事,以后力量锻炼到足够强大,再将外放力量的秘密传开,那妖皇地位就会受到冲击,到时候才有机会决出真正能够领导妖异的强大首领,展现出属于妖异的尖牙,把灵精赶出妖异的视线之外! 人类还可以留着养起来玩,包括这个和人类一样的特殊同族,如果能够驯服圈养…虎妹‘呼喇’一舌头舔去即将流下的口水。 昕竹不知道它在想什么问题,只觉得它眼睛越来越不和善,像是要把自己吞下的样子,莫非它发现自己人类身份了? “你回去吧,晚上记得来!”虎妹手掌变作爪子,伸出锋利的爪尖在昕竹面前扬起:“敢不来小心我教训你!” 看样子没有看出来,昕竹松了一口气,虎妹比山震谨慎得多,不知为什么也在怀疑之中选择了相信昕竹妖异的身份,最后那句虽然是威胁,却也是关心亲近了之后才能说出来的话,算是主动邀请昕竹前去做客的意思。 虽然不太像是请人,倒像是强迫一样。 昕竹不明所以,带着草药回到了居宅。 里面已经被人类打理得十分整齐,穿山甲此刻正在和圭对话。 “大妖要的东西就这些了,你去帮我带回来吧。” 穿山甲点头就要走,回身就见到昕竹,它停下了脚步:“大妖,你回来了?你的要求我这就去办,请稍候片刻。” 穿山甲走后,昕竹拧着眉头看着圭。 圭主动解释道:“衣食住行样样都缺,人类用的东西太少了,我让它帮忙收集一些。” “你想要久住?”昕竹语气之中有点生气。 圭抬头与他直视:“条件合适可以活得久一些,你不希望么?” 昕竹也不解释,丢下了手里的草药道:“与洗澡水一起烧热洗一下,别那么脏。” 圭朝后摆手,上午昕竹点出来五个烧火的人类走上来准备动手,昕竹伸手拦住道:“你们有其他的事,先洗完过来。” 这五个人不能学会通脉劲,昕竹不能直接在能被妖异窥探到的地方测试他们对天光的掌控能力,天光只属于人类,决不能在异族面前泄露。 圭大吃一惊,莫非这头妖异就急着动手了? 五人不知内幕,只是有些忐忑,却并不恐慌,圭望着他们无知的模样,知道自己没有能力救下他们,心中暗暗自责,也更加坚定了要尽快处理掉昕竹的心思。 第一百四十九章 人类用处 探明道路做好准备之后,接下来的时间都是白天锻炼人类,空闲时候与山震交流力量外放的锻炼方法。 妖异的战智是主导力量的智慧,山震外放的力量在短短几天时间里面已经能覆盖脚下城山,如今城山里面锻炼的妖异,不仅要接受妖异城主的威势,还要接受真正的全方位力量压迫,山震为了锻炼自己对力量的掌控,会根据每个妖异的承受能力不同施加不同力道,城山数百个锻炼用的房间格,它便将力量分成了数百股,每一股力道的大小都不尽相同。 这是昕竹没有想到的事情,他只提了一个小小的建议,这建议还是准备引导妖异走上歪路的,但是却在山震手里玩出了花! 昕竹也同样受到了它的启发,将外放的力量用于锻炼人类,可惜人类对力量的理解始终比不过生出战智的妖异,这些人的进步不要说山震,连在它座下城山之中锻炼的妖异都不及皮毛。 大概因为人类在长久的躲避两族之中,身躯锻炼得往往比后世人类要结实灵活,同时也更少进步的空间,少了食物的进补所以才没有后世人类看起来壮实,这些天人类的力量增长,也大部分是食物充足之后的变化,在人类没有找到属于自己的‘运’,没有获得法道之前,不管是当前力量还是发展潜力都远远不如妖异。 那头穿山甲在山震的锻炼之中已经顺利的长出了手脚,昕竹给它做了一下测试,以人类手掌的姿态,它居然能够同时保持着原形的坚硬锋利,还有了人类灵活的指节,以及更大的弯转角度,除了因为不是天生的不习惯没能熟练掌握之外,没有任何弱点。 这种不习惯经过锻炼终究会逐渐掌握,妖异是以转换人类身躯的方式,逐步改善自身的弱点,以战斗来检验成果,往着越来越完美的身躯方向发展。 如果不是历史已经确定了人类会取胜,昕竹不知道究竟要怎样才能打赢妖异,这种永不停歇的竞争,能够带着妖异走向什么样的将来? 万年之后的天境屏障之外,妖异又发展到了什么样的程度?它们是否也在试图打破天境屏障?万年之后的人类如果在天境屏障消失之后,是否有足够的力量对抗在当前基础之上进化了万年的妖异? 由兽化人所以称作妖,与众不同所以称异,取名风格就能看出妖异两字来自人类的称呼,但是它们族群之中也认同这个名字,并以此自称,这是昕竹十分不理解的事情。 妖异在使用人类的语言,与人类相处几天之后,昕竹从见过灵精的人口中听到灵精同样说人类语言的事,与他回到源界之后发现人类的语言和万年后一模一样互相映证,得到了人类语言系统在万年前已经发展得十分完善的结论。 人类在源界之前,一定有过辉煌的过往,或者被人赐予了一个辉煌过往,导致源界之中比人类更强大的两族不得不以人类的文化知识为主导。 相反在万年之后的逍遥界,明裔在与人类相通之前,几乎都是以禽鸣兽嗥作为语言交流,没有了人类的引导,妖异只剩下血脉记忆之后,发生语言上的返祖现象,这就是原本自然发展方向。 人类在引导两族?昕竹虽然觉得这个结论十分的离奇,却不得不承认即使没有法道,没有苍圣,人类在源界的地位依然无可替代。 “如果是源界之躯把知识传递给人类,他为什么又要这样做?人类的形状与源界之躯一模一样,是因为源界之躯创造了人类,还是人类的形态适合作为他们的力量容器?”这个问题就像万年后经常被讨论的‘先有鸡还是先有蛋’,没有见证事实,除了相关经历者,谁也得不出答案,除非昕竹再往前回溯时光,到达源界之躯初临源界时候。 昕竹想起了木灵天光记忆之中苍瑶说起的青鸾,那只在所有世界映照假身的神兽,是否有最佳答案?它真身处在外界,是否能看到源界的全貌? 青鸾真身所在为真实的世界,如果人类的传承由真实世界而来,占据着三族之中绝对主导地位就是一件很合理的事情了! 人类知识是由那个世界传来的吗? 虎头城主笑眯眯的看着在和它谈论时候进入了沉思状态的昕竹,它没有生气,因为这几天它从昕竹身上得到的好处太多了,锻炼结实的外放力气,早就能够支撑它滞留空中,弥补了它的空中手段不足的缺陷,这次回到妖皇城,定要给那只长久以来占着自己长着一双翅膀便宜整天嘲笑自己的鹰城主一个教训,如果妖皇不制止,它就把那老鹰一对翅膀撕下来带回家做纪念。 长久的愿望眼看就要实现,它怎么不高兴? 山震心中还是有些遗憾的,这‘竹兄弟’不肯说出原形,否则给他安排几个同类的雌妖异,让他在这里安下家就稳妥了。 看到自家虎妹又取了一根木天蓼悄悄的凑到沉思状态的昕竹鼻子下面,虎头城主放出尾巴圈住虎妹,将它惊叫掐在肚子里,一把扯到座位下,一屁股坐上去,把不甘心的虎妹坐得不能翻身。 这老妹太能惹事了,过了这么多天都没有打消怀疑,时常做出试探行为,对面‘竹兄弟’脾气好,要是换成自己被这么逗,早就翻脸了。 俩兄妹的动作惊醒了昕竹,他的眼光凝聚,见到眼前一个笑容满面的虎头,当场吓了一跳。 连续几天都没有怎么休息,要做的事情也太多,天光有限,不能时常动用,昕竹的精神已经出现了疲软的情况。 对面的笑面虎让他顿时清醒,明白自己如今的处境,这可是真正的身陷虎穴,大意不得,这些天太过放松了。 老虎笑脸肯定没有好事,昕竹准备开溜:“要回去看看他们练得怎样,我这就告辞了。” “哦?能和我说说有什么结果吗?”昕竹一个随便的点拨就能让它受益匪浅,被他认真研究的人类,又怎么可能没有好处? 昕竹面露愁色,这不是假装,而是真实的心态,他不可能在妖异城市之中直接施展地脉挪移阵,以妖异对力量的敏感程度,很容易从中得到通脉劲的真正力量,在使用挪移阵前,必须找到合适的地点。 最好是在水面之上,水无常形,脉纹随便就可以打乱,后面即使妖异找到,也看不出使用了通脉劲的痕迹,到达水面这段距离就要人类自己逃离,如今看来希望不怎么大。 他摇头答道:“没有,人类的身躯似乎被限制了,有一定程度的上限。” 虎头城主摸着下巴道:“这个问题可以按照我族的解决方法,在生死争斗之中突破怎样?” “不行。”昕竹要的是救下这些人类,不是害死他们,怎么会让这些人在自己眼前白白送死?“他们的力量太小,随手就能被杀死,起不了锻炼作用。” 虎头咧嘴笑道:“你说的对手是我们已经生出了战智的同族,我准备给他们的对手是外面保育区的野兽,我想弱小一点的野兽人类还是能够对付的吧?只是人类太过没有战斗欲望了,一心想着逃命,几乎没有试过通过杀死对手来解决问题。” “保育区?”昕竹第一次听到这个词汇。 虎头城主拍着脑袋道:“你在外生活,不太懂这些,一般城主管理的范围之内是安全区,有城主坐镇,除非是城主允许,妖异在城市之中不能互相残杀,否则我族不是杀到没了?当然对规矩不服的可以挑战本城主,主动挑战就生死不论了,成功了这个位置它来坐,失败了被我吃掉,十分公平。出了城外就没有这么多规矩,想吃哪个,一巴掌拍死就行,所以野外都是狩猎区,只要出城就没有安全保障,城中肉食大部分来自这个区域,但是为了我族有足够多的后代,我们还设置保育区,那个范围之内的都是弱小不能参与狩猎的幼兽,为了锻炼它们的狩猎能力,所以不适合放在安全区内,我想人类应该可以去那里锻炼一下,你就不太适合进去。” “我不动手就是了。”听到这个消息,昕竹很是高兴,他这些天已经调查过这座城市了,没有见到所谓的保育区,那个地方应该是在城外比较远的地方,他正想找理由带着人类离开妖异城市,没想到虎头城主居然主动送上前来。 妖异对人类没有任何防备,昕竹又是超乎寻常的强大,就算在妖异之中,都是上游的战力,导致山震从来没有想过他可能是人类的事情,也就没有防备他做出有害族群的事,为了拉拢他,还大开方便之门,妖异必须的觅食狩猎都没有让他参与,每日让人送上足量的食物,这可是城主近属才有的待遇。 “你准备好,要去的时候告诉虎妹,它会带你过去。”山灵刚要开口,山震一拳砸在它头上,将它的话头和嘴巴一起盖上,一边笑眯眯的对昕竹道:“有了新的收获可要快点与我分享,等我去了妖皇面前,一定替你说几句好话,到时候从灵精那里夺来新的地盘,怎么也得给你争个城主做做。”心里打的主意却是决不能让妖皇知道有这么个奇怪妖异的存在,否则它好不容易占得的先机,又要被人追平了。 虽然短短几天,它已经看出昕竹并不在意权力,似乎一心一意的追求更强大的力量,整天与人类打成一团,连与自己交流都像是浪费时间一样,常常心不在焉。 有了合理前往城外的理由,昕竹哪里还坐得住,他急忙起身道:“那就明天吧,我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人类身躯的秘密了。” “那就不送了,竹兄弟慢走,有空来比试一场,你都来了这么久,咱俩还没打过吧?”虎头城主站起来送他走出外面,经过修葺,它住所再次搭建起来,一分为二的石头房子刚好分开两半,一边住山灵一边住山震,这也表示以后山灵要接替它位置,实力大涨的山震已经开始为将来铺路了。 昕竹再次拒绝山震比试的邀请,他离开之后,虎妹握着木天蓼走上来并肩与老哥站在一起:“他没有反应,不是猫类。” “你还没打算收手?”山震一拍自己老妹道:“那么有兴趣了解一个雄妖异,我的妹妹春心动了吗?是你哥我不够壮实,还是我兄弟太优秀了?” 虎妹一尾巴扫在自家老哥身上,却被虎头城主拦下来,它轻蔑地看着山灵:“太嫩了,你的力量差不了我多少,但是真打起来还差着远呢,至少要经历过与灵精的战斗之后,才能真正的对我有威胁。” “下次什么时候?”虎妹没有害怕,还有些跃跃欲试的神态。 “别觉得这是很简单的事情。”山震抬头望着远处:“灵精吸引了太多的灵气,我族化作妖异之后,需要的食物越来越多,到时候必然会再次引发争斗,这个时间不会太长,战胜之后抢来的地盘没有灵气,万物不生,不是立刻就能用得上,还需要人类的培育改善环境,那个地方才能适合我族生存,这一过程会持续几年。我族的强盛在这种情况的限制之下,都是阶段性的,但是灵精不同,他们只要有个灵气浓郁的地方产生了灵智,生出来的灵精都是强大无比,实力增长是爆发式的,这一点我族远远不能相比。” “人类能够在灵气缺乏的地方种植植物,改善灵气的状况吗?”山灵若有所思问道。 “要不然神躯为什么和人类一样?要不然妖皇为什么会带着我们想人类身躯方向变化,他又怎么会对人类的身躯如此感兴趣?”山震朝着昕竹离开的方向抬了一下眼睛。 “如果我们彻底的化作人类模样,能不能做到人类那样,开垦出适合自己的地盘?” “改变灵气性质只有人类,灵精都做不到。”山震无比的肯定,它所见的灵精,全部都是自私自利,贪得无厌之徒,天上地下水里,没有一个地方逃得过灵精的吸取,只要他们所在,就不允许有其他种族的生存。 “那你觉得人类会不会锻炼成妖异?”虎妹目光灼灼的盯着远去的昕竹,它要试试这家伙对敌意的感知有多迟钝,实际上昕竹很少对它的杀意有过反应,这么远的距离更加不可能。 “你觉得竹兄弟是人类锻炼成的妖异?”虎头城主认真的思考起来,如果按照正确的分类来说,人类有血肉之躯,吃得和野兽也差不多,生活方式更接近它们,如果不是生来有智慧,实打实的属于野兽一种。 野兽都能练成妖异,人类为何不能? 虎妹举起手里的木天蓼道:“我试过了大部分手段,没有探查出他的原形到底是什么,他也没有展示过任何兽类的天性,我觉得他像个人类!”把木天蓼放到鼻子下,山灵轻轻吸了一口,眼睛瞪圆,它迅速把这东西拿开到鼻子能接触到的范围之外,这个味太纯了!是它不狠下心就对抗不了的东西!昕竹对此没有任何反应,排除了他是猫化形的可能。 “人类修成的妖异,所以才对人类那么感兴趣么?”虎头城主低头沉思,越来越发觉到昕竹的行为举止有人类的影子在内。 “明天你仔细看看吧,人类如果真的可以拥有他那般力量,倒是可以争取的同伴,我会向妖皇提醒这件事情,如果他真的是个人类,我们以后对人类的态度就要改变一下了。”山震出乎意料的并没有对人类可能拥有强大的力量表示出敌对态度。 “不应该压制他们吗?”山灵有些不解,这句话一出口就被老哥一爪子拍在它头上,“你笨吗?人类没有力量还好,有了力量,用处比现在还大,要不是看在力气大的份上,谁要与这些笨得出门不带脑子的东西做手下?我巴不得手下全是有力气的人类呢!” “可是他们不想当你手下怎么办?”山灵不解地问道。 “这座城里有几个心甘情愿给你哥做手下?别说我,有几个心甘情愿给妖皇做手下?妖异强者为尊,如果人类有一天能够强大到超越我,超越妖皇,让他们主宰我族又如何?如果他们不够强大,又何须我们担心?” 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人类就已经是妖异之中的一员了,与它们没有任何分别。 “明天你注意一点,别惹到他注意,如果他真的是个人类,那他一定隐瞒了我们很多东西,你哥我都不一定能拿下他,你胡乱出手没有任何用处,还会撕破这一层纸,你哥我就得不到他身上的好处了,如果他不是人类,你的怀疑就没有意义,显得小家子气,你哥我升任之后,这种性子定会将很多族类排挤走,留下你一座空城,有什么用?” 山灵低头道:“晓得了。” 山震拍了拍它后脑勺,这次是轻轻的没有用力,“保育区啊,当年哥在那里可是捉了不少东西给你填饱肚子才长到那么大呢,别长傻了。” 第一百五十章 打破宿命 经过昕竹数天的悉心调理,人类的气色已经好转许多,加上有杀灭蚤虫的草药清洗身体,在昕竹的要求下还进行了着装方面的规定,不管是气态还是体格,他们都比几天前大有起色。 虽然昕竹的训练十分的辛苦,许多人还是对他有了好感,除了训练之外,这个和人类长得一样的大妖几乎没有任何为难人类的地方,还有人见过他悄悄的给生病的人类治疗的事,虽然对外他说是测试药性,但是大家都能看到那病恹恹的人第二天就能下床,如今已安然无恙的活下来了,昕竹也没有为难他继续训练,可以说是对人类十分友善了,如果换做其他妖异,那人的生死只能听天由命。 尽管昕竹并不与他们交流,许多人见到他回来还是会主动打一声招呼。 “明天外出,与野兽实战训练,生死自负。”昕竹没有与他们进行多余的交谈,丢下消息之后,看着面露惧色的人类,他停了下来,又说了一句:“你们比妖异团结得多,互相帮助活下来的机会还是很大的,早点休息,留足精力,将状态调整好,别给其他人拖后腿。” 这是昕竹六天里说过最长的话,他说完之后,人类纷纷从恐慌之中醒悟过来,开始商量起明天的对策。 昕竹在洗过澡之后只坐了一会,圭就走了进来,因为她最早跟着昕竹,自然而然的也被当成了传话人,与其他人相比,她对昕竹的敌意还没有消除,语气之中没有半点客气成分,直入主题问道:“明天去哪里?” “妖异幼崽保育区,里面都是没成年的野兽,你们会在那里锻炼三天,没有食物,什么都要靠自己猎取。”昕竹不是只靠着说话糊弄山震,为了迷惑妖异,他每天晚上要在墙壁上记录一些人类经过锻炼之后的变化,如今字迹满墙,当然记录内容是避重就轻,不会将真相留给妖异。 重点标注的‘疑心极重’四个字就是圭亲眼看着昕竹用手指划在墙壁上的!她现在依然记得昕竹刻下这四个字之前,眼睛看着的人就是她! 本姑娘不仅疑心重!还很记仇! “工具呢?”圭伸出了手,她现在已经看出来昕竹十分的珍惜他们这批人类了,在妖异占据这块地方之后,知道消息的人类会立刻外逃,他们这一批只是来不及躲避才被捉住的,除了他们之外,昕竹想要找到新的人类并不容易。 所以他才这么小心翼翼的怕弄死人类,绝不是出于善意,这是圭的想法,周围越来越多人被昕竹塑造的假象蒙蔽,如果她这个最早见识过昕竹‘真面目’的人不保持警惕,人类就会被这妖异骗了!她尽量争取与昕竹对话的机会,几乎不让其他人再接近,以免换来昕竹更多欺骗。 “没有,你们自己准备。”昕竹抬头看了看她,回头在石壁上刻下‘某些人类贪得无厌’的字迹。 圭没有立刻生气,她望着昕竹写下的字说道:“你的字经过练习,写得不错,看来为了像个人,你下了不少力。” 昕竹停下了手,照理来说如今的人类连温饱都没有解决,源界之躯为何要传授他们对文字美丑的鉴别能力?他从苍瑶那里知道此行之后圭会喜欢他,这份喜欢保留在心底经历万年也没有丝毫变色,昕竹轮回时候,她每次都陪着他渡过冥海,即使那个转世之人的记忆里面不再有她的影子。 苍瑶不希望圭再落得如此后果,昕竹也不希望这头脑简单的姑娘以后会变成苍瑶话里冥海唯一的活人。 圭没事找话他都不会主动回应,给她留下恶劣的形象印记就更好了,上面那问题就属于没事找话。 “想着明天怎么活下去吧。”昕竹坐回石床上:“你手里有处理食物时候留下的妖异骸骨吧?别以为我没有看到,有了那些东西,加上这些天的锻炼,如果你们连幼兽都对付不了,就没有任何用处了,死在保育区,成为野兽的食粮就是你们的最好下场。” 圭在之前的劳作闲余和最近几天留下了大量野兽牙骨,借着打扫机会,悄悄的埋藏起来,其中不乏强大妖异的遗骸,昕竹可以确认的是死在他手里那头野猪的獠牙,就在不久之后圭拜托穿山甲给弄来藏着,如果人类用上这些材料制作的武器都没有打赢幼兽的可能,那就真的不配活在源界了。 昕竹也很怀疑如今的人类是否与万年后的人类同出一源,在他万年之后的记忆之中,可没有人会到了一定年纪就会获得知识,这种传承的方式,与明裔的血脉传承更接近一些,妖异的血脉传承又明显不是来自于源界之躯,因为他们不会人类语言,生活习惯差异也很大。 如果这一切是旧天道占据了源界之躯后剥夺了人类这种能力,转而嫁接到妖异身上,那就解释得通了,昕竹试过五个不能学会通脉劲的人类,发现了他们祖上有过与妖异结合的历史,这批人很可能就是以后的明裔,他们有着人类的身躯,不被妖异接受,也不被源界之躯承认,以后会在旧天道掌握源界之躯后获得血脉记忆的能力,同时获得只能借地脉之力的残缺版通脉劲。 钟黄与这些人又不同,他能引动天光,妖异城市五人之中,没人有天光适性。 灵源天光的特殊性,表示人类除了明裔和与源界之躯相关的人之外,还有第三种,明裔是一种,后世获得苍圣眷顾的第二种,能引动灵源天光的第三种。 灵源天光为源界本土之物,能够引动天光的人类,昕竹把他们归类于源界本土所生。 本土人类的比例太少了,如今昕竹所见,居然只有钟黄一人。 在源界之躯降临之前,本土人类又经历过了什么大难,还是原本的人类数量本来就不多? 昕竹将这些人类称为遗民,他自己能引动天光,也应该属于遗民一员。 遗民没有相关的知识传承,钟黄在遇上昕竹之前,几乎没有见过天光,也不知道自己能够掌控,大概是没有了同伴交流,失去了对自己的了解,遗民除了天光之外,还有什么能力?源界在自己降临之前,有其他意义么? “苍瑶,我想得对不对?”没有头绪之下,他连上了与苍瑶的通念。 “你想得什么啦…圭姐姐!你这禽兽!居然把圭姐姐叫到房间里来了,忘记我和你说过什么吗?”苍瑶听到昕竹呼唤,通念之后看到了他所见的事物,见到圭居然与昕竹共处一室,苍瑶顿时怒气冲冲大骂昕竹混蛋。 “还没走?”昕竹抬起眼睛,果然见到圭正把什么东西藏起来在背后。 圭一脸慌张,手背在后面不敢拿出来:“我这就走。”说着急速倒退离去。 昕竹没有计较,继续在苍瑶通念之中问道:“她刚刚做了什么?” 苍瑶声音震天响起:“你做了什么才对!圭姐姐怎么拿一对獠牙要戳你,是不是你想胁迫她做什么不好的事情?”作为冥境主宰者,整天想着‘不好’的事情是认真的? 藏起来的是那对牙齿吗?昕竹借用天光补充了一下精力,却依然发觉头脑有些不清醒,果然天光没有办法完全代替睡眠。他回答道:“事情可能不对,她现在是真的想杀我,不是开玩笑。” 苍瑶听到冷笑起来:“你还真是有一手啊,这么快就把圭姐姐收服一半了?” “收服?”昕竹不解问道:“我都尽量不与她说话了,她现在要杀我,怎么反而和她拉近了关系?” “她在喜欢你之前就是想杀掉你啊,我想想…事情是你救了她之后发生了改变,想想你有什么机会救她?”苍瑶也发觉了昕竹精神不太好,忍不住关心道:“木头叔叔你也别太拼了,现在这么多人和你住一起,就算睡着偶尔漏出气息也可以说是其他人的啊,没必要强撑。” 昕竹摇摇头道:“没几天,我还顶得住,之后三天有机会了,她们要去野外锻炼,我准备看准时机带着她们开溜,明州那边已经做好了地脉挪移阵的准备,只要离开了妖异视线,我立刻就能把他们带到明州去,这三天如果他们遇上了不能应对的局面,我会出手,可能会在那个时间段救下她吧。” 到达明州之后,自己的身份就没有必要隐瞒了,与圭的误会也能顺利解除,之后的自己离开这些人,与圭交集不多,应该不是能救她的样子,没有可能让圭进入到万年守候冥境的轨迹之中。 “那可不行,你想想办法让她不要参加这次训练怎么样?”苍瑶也有些着急。 昕竹问道:“你该不会引导着我往已知方向前行吧?”如果没有圭,就没有苍瑶借助她身躯万年完善冥境的事,这对冥境是无法挽回的损失。 “没有她我可以借用你的身躯啊!”苍瑶说得理所当然:“反正你那百次转世也没啥大用,干脆在冥境陪我过一个万年,亲手送圭姐姐渡万年冥海如何?这是你欠她的,要还!” 原来还有这种办法啊?昕竹如释重负...个屁!苍圣父女俩是把他当成了免费的劳力来使用吗?逍遥界苍圣摆着一副棋来等他盘活,这边女儿又想着借用这枚棋子玩一万年? 不过圭如果真的在冥境守候了自己万年,这份情哪怕现在的她还不知道,也是应该要还的。昕竹同意了苍瑶的建议,准备明天不带圭出门,她自然不会遇上危险,自己就没有了救她的机会。 “这件事情就这么说定了,你现在可以解答我的疑惑了吗?”昕竹又提起他的想法:“源界人类分了三种对不对?妖裔,遗民,还有后世普通人类。” “人类与妖异结合产生的后代,源界土生土长的人类,以及与源界之躯有关系的人类吗?”苍瑶回答道:“的确有三种,源界本土人类掌握着源界规则,如今大部分聚集在逍遥岛,他们在创造空间,逍遥岛由他们建造,进入逍遥岛的人不会再回到源界了。” “逍遥岛,人类的圣地,实际上是…你口中遗民的尸骸铺就!曾经源界上的人类在死后就会化成源土,他们其实是在我之前出现的生灵,但是他们没有灵魂,死后沉入一个与源界同一层次却不同所在的地方,身躯化土垫成逍遥岛,这些人已经越来越少了。” 逍遥岛是逍遥界的太阳,旧天道被埋葬之后的万年,人类之所以能够安居乐业,得享太阳光明,是曾经源界本土人类点燃了自己残躯? “如今的人类其实和你说的遗民没有太大区别,我要说的事你不要惊讶,因为这是你做的。”苍瑶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这是已经过去的事情,告诉你无所谓,你将灵魂分给了源界本土人类,让他们以后灵魂不灭,没有了以身躯化土成界的悲剧,但同时也制止了源界的扩张。” “你的意思是…这是一种扩张方式?”昕竹震惊得无以复加。 苍瑶声音低沉回答道:“是,现在的源界是在我父亲所在的那个源界崩碎之后留下的残渣,也是那个源界的种子,如果没有你的意外出现,源界之中本土人类会以身成陆,将这一粒尘埃铺垫到与我父亲口中的那个源界同样大小的规模。” 萧若佩的记忆之中有一种珊瑚虫,它们细小的尸骸堆垒成瑰丽无比的珊瑚石,经过不知道多少年的演变,甚至可以积累成一座小岛。 源界本土生灵又何尝不是在做着同样的事情?以一粒尘埃中的尘埃之细小,要堆砌出尘埃记忆中世界之辽阔,堆砌出连苍圣这种看不见源界这粒尘埃的人眼中看不到边的世界! 这是何等宏大之气象? 昕竹不能见到,却不能不为之震撼。 所以源界之躯降临的时候,想要终结他们微小且壮阔的使命,赋予了人类灵魂,让他们得以轮回转世,不用再受死后尸骸化作源土的悲剧? 为什么源界之中会产生妖异和灵精两种有别于人类的生灵?它们承载了人类的知识文化,却否认人类身负的使命?把人类好不容易堆起的源界肆意破坏,将人类视为被它们主宰的弱小生灵,随意决定人类的命运? 它们怎敢如此? 如果现在的人类没有了以身成陆的使命了呢?人类没有了那用处,就值得被灭杀吗?人类只有成为世界基石的命运,永远不能做世界的主宰吗? 源界如今不过是一粒尘埃,禁不起两族的摧残,这两族的力量,在苍圣所在的源界算不了什么,就算打得世界崩碎,不过是一粒尘埃的陨落,但是这是唯一剩下的世界种子,再禁不起粉碎尘埃的微弱动荡了! 所以这便是新人类出现在源界使命,终结源界的乱象,维护世界最后遗留的尘埃吗? 人类完成了这个使命之后,没有了以身化陆的本领,源界就再也没有扩大的可能了,苍圣记忆之中的源界,便不能再次出现。 这就是自己比苍圣早一步进入源界看到的景象,并亲手终结源界修复可能的原因么? 昕竹不知道这么做对不对,但是就算他掌握着源界之躯,也会如同这般选择,把灵魂分给人类,让他们不再做着以尸骸填世界的事情。 如今这剩下的一粒尘埃都不维护,就算修复了真正的源界,生长其中的生灵又会珍惜吗? 毁灭一粒尘埃无所谓,但是毁灭无数粒尘埃之后,源界就只剩下虚无一片了啊,谁又能确定苍圣所在的源界崩灭是不是从一粒尘埃开始的呢? 逍遥界,逍遥界,这个名字不仅是继承自人皇萧遥,更是所有人类的最终希望,他们不想被这样的命运左右。 昕竹下定决心问道:“逍遥岛如今在哪里,我要找到他们。” “让他们终止无意义的修补世界过程吗?”苍瑶问道。 在救出这些人之后,昕竹下一个目标就是逍遥岛了,至于萧遥,先放一边,人皇自有人皇之命,不是他能够控制的,就算他不去理会,萧遥依然会走上他的人皇之路。 “是。”昕竹回答得相当肯定。 “逍遥岛是他们死后的归处,虽然在源界,却与源界不在同一个层面,与我冥境差不多,但是你应该找不到了。”苍瑶回答道:“那里的都是已死的本土人类,他们进入了逍遥岛,就只有等待化作源土的结局,源土填实,以灵源灵气灌注其中,他们就会出现在源界,成为真正的土地。” “…逍遥岛遗民还有多少人活着?” “他们已经死了。” 昕竹摇头道:“你并没有收到他们灵魂,不是吗?” “你想要再次分魂吗?”苍瑶吃惊问他。 “我的灵魂大概只能分一次给念竹了,分不出那么多份,但是源界有个东西很适合做这件事。” “旧天道!”两人异界同念,不约而同地想起一个名字。 万年之后昕言与萧若佩说过,苍圣不仅封印了旧天道,还将他撕裂成无数碎片,伤口过了万年依然疼痛。 昕竹已经知道了那是什么事情,分魂之痛,将旧天道的灵魂剥成碎片分给人类,终结所有人类那看不见尽头的宿命,让他们在这片尘埃源界之中生存下去! 逍遥福界,天光永传! 第一百五十一章 逃出生天 “不要我去?为什么?”圭不忿地和昕竹争辩:“你是不是想要对他们动手才不敢带上我?”早已知晓昕竹能够隔绝声音,她说话根本没有怕被别人听到。 昕竹摇头道:“我也不去,我如今实力不允许进入保育区,怎么也应该留个人来照顾我起居,你要是想去,给推荐一个人留下来?” “你不去看着他们?”圭惊讶问道。 “我在那里就没有训练意义了。”昕竹昨晚听过苍瑶说起人类的使命之后,已经不太觉得自己可以庇护人类了。 人类在他来到之前,就已经禁受过风霜,在他离开之后,也繁盛了万年,人类能够成为逍遥界主人不是他一个人的功劳,他也不需要去争取这种功劳。 这些人能够在妖异城市之中活得下来,不是没有手段,如果换成昕竹没有力量生活在这座妖异城市之中,他不知道自己会怎样,但是绝对不会比这些人看得开,随处都可能迎来死亡的压力,已经能把一个来自后世习惯了安乐的灵魂压垮。 所以来到源界的昕竹是个有足够本事的人,这样才能用力量来对抗压力,换了任何一个万年之后的普通人来到源界,表现都不如这些经历风霜的人类。 眼界并不能决定一个人能做到的事情,更重要的是适应性。 昕竹并不习惯源界,他只能用力量将源界改变得适应自己,将源界改变的适应以后的人类,所以他的本质上,与周围的人类有了区别,哪怕他心里认为自己是人类,也的确长成人类模样,依然没有人类会认可他,源界人类的概念也不囊括他在内。 人类会自己掌握住属于自己的运,他们的命,应该放在他们手里。 昕竹只是他们的‘运’,不属于他们之中一员。 为此昕竹确实的执行了人类之‘运’该做的事,他将通脉劲留给了这些人,现在周围人类的脉都在他的压制之中,所以他们不会觉察到自己的变化,等到了他们自己面对的一切时候,昕竹放开禁制,他们就知道自己力大无穷,迅捷灵敏,还能飞天遁地。 是人类应该起飞的时候了。 “你的选择呢?留下,或者换人留下?要知道我比城外的幼兽危险得多。”昕竹不怕圭会跑,她深知昕竹的‘意图’,一直对他有着戒备和畏惧的心理,即便如此,她还是主动揽起与昕竹交流的任务,避免旁人接触到这随时择人而噬的‘大妖’。 如果昕竹要对人类下手,她愿意成为昕竹的第一个目标,以此来换取下一个人多活上哪怕一息的时间,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她只能点头同意留下。 目的达成,昕竹安心笑道:“等会我就带他们走了,有什么话先交代清楚,我不保证他们能活着回来!”这有着陈玉和苍瑶一般面貌的少女,性子刚烈,与两人又迥然不同,由于外貌的原因,欺压起来别有趣味,昕竹乐此不疲。 圭怒目而视,得到一句“你只有一盏茶时间”的威胁之后,也不顾和昕竹生气,立刻就跑了出去,连她后面藏着的野猪獠牙匕首都忘记藏好。 为了让人类适应“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规律,这些天昕竹统一了他们的休息时间,只有晚上睡觉,他们精神饱满出发的时候,大部分夜行妖异都已经睡眠,白天出没的妖异也已经外出觅食,妖异城中连在山震座下锻炼的妖异都要为了食物奔波,很少有人类城市那种熙熙攘攘的风貌,因此路上冷冷清清,只有城门打着哈欠的虎妹在等着他们。 保育区距离妖异城市有一段不短的距离,是附近最物产最丰富的地段,不允许成年野兽进入,周围有围起的高山绝壁,成年野兽会被赶出外面,那边的高大山崖是妖异从四处搬来阻隔野兽进入的,壁立千仞,没有生出战智的野兽根本进不去,入口还有化形妖异留守,断绝了野兽侵入的可能。 在虎妹催促下,人类几乎是用逃命的速度花了半天时间赶到保育区门口。 “就这批人?”守卫的是两个还留着狼形的妖异,它们不算强大,但是已经化出了开口说话的‘声骨’,所以能够口吐人言,这也是妖异最先化人的地方,野兽有太多语言,不同种类之间互相交流极为不便,妖皇指引着有了战智的妖异最先掌握人类语言,以便统合族群。 昕竹没有说话,处理这事的是虎妹,它走到那对狼面前,拿出一撮刚从自己老哥身上拔下的毛,替老哥办事就这点好处,每当遇上山震不能亲自出面的时候,为了表示的确是它的命令,都要弄点身上的物件来当做信物,虎妹等得就是这种时候,名正言顺的拔老哥的毛! 狼伸出鼻子闻了一下,让开了路,人类沿着两座高山夹着的峡谷进入了妖异的保育区内。 他们也是一群还没有熟练掌握自身力量的幼兽。 看着人类已经全部进入,虎妹就带着昕竹走了,为了保护幼兽,强大的妖异不允许进入保育区,虎妹虽然可以无视禁令进出其中,却也不能带头,有了一便能有二,山灵能够无视禁令,那些在外的妖异父母就进不得?父母能进得,找不到食物饿了的妖异进不得?对于进入保育区的妖异,只有一个处理办法,杀了吃掉。 昕竹也相信现在的人类,有足够的力气来应付幼兽。 虎妹走得很快,她要赶回去睡觉,昕竹也不得不跟紧它的脚步,以免被觉察到自己对人类的关心,他一直以来都认为自己做得很好,但却没有料到,山灵已经开始怀疑他的出身了。 眼见着两大妖离开,守门的狼按耐不住往后瞄了一眼已经进入了峡谷之中的人类,身形渐渐的向后打转,狼眼中冒出了饥饿的绿光。 “你不是想进去吧?别怪我没提醒,我那窝崽儿还在里面,你要是敢进入半步,我立刻就撕了你跟城主邀功。”另一头狼冷冷地望着它。 那狼垂涎三尺,不管哈喇子流了一地:“这不是还没进去吗?兄弟,你试过人肉味道没有?” 劝解的那头狼皱起眉头道:“你敢打那些人主意?别忘了这可是城主亲自交代的!” 人类稀少且用处很大,只有上层妖异才有资格拥有一两个做为奴仆,拿来当食物的情况很少。 “他们现在还没有进入里面,只不过是在路上,兄弟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进去抓两只来分了,反正他们也是进去锻炼的,少不了出现伤亡,被幼兽吃了和被我们吃了有什么区别?”那饿狼又怂恿同伴:“万一出事,我担着就是。” 妖异野性未去,哪里受得了这种诱惑,此前不过是担心山震怪罪会让它丢了自己小命,听说同伙能一人担下罪责,当场就转开头不去看它。 那饿狼哪里不知道同伴的意思,只在心里骂了一句“胆小鼠辈”就撒开了蹄子奔向进入峡谷的人群。 没有胆子的东西只有吃剩下的份,如果人好吃,它要把这些口粮全部留下,只给这没有胆色的东西尝尝鲜! 妖异奔行速度很快的追上了因为赶了一路而行步缓慢的人群,那头饿狼低沉的咆哮,它要吓得人类不能反抗,在这没有任何躲避之处的绝路之上疲于奔命,最终乖乖的死在它的爪牙之下! 听到声音,人群回头看到那头饿狼凶神恶煞的模样,哪里不知道他们已经被对方当成了猎物,心中一慌,记得昕竹数日来的作为,原来是准备把他们养肥锻炼出有劲道的肉来喂食幼兽啊! 人类慌张却没有乱起来,他们在圭的提醒之下已经有了足够的准备,还有平时收集起来的大妖牙骨,这饿狼只是一只低等的妖异,人类早就练习出了足够强大的逃命能力,就算是完全化形的妖异想要捉捕到一个完好的人类都不是容易的事情,何况他们已经经过了数天锻炼,也在城市之中习惯了化形大妖的威压。 虽然环境有些恶劣,两边是不可攀爬的绝壁,逃命有困难,阻拦就没问题了! 人类在妖异城市之中锻炼的不仅是胆量,还有默契,平时绝对不敢露出逃跑的心思,很多属于人类的秘密,他们只能眼神交流,因为传承了一脉的知识智慧,对应的互相之间也十分了解,一个眼神,大伙都知道了要做什么。 力气大的男人抓起路上石头就朝着恶狼丢过去,这点石头以妖异的强大体魄完全可以承受,疼痛却免不了,那饿狼凭着自己的灵活迅速躲开,不料人类投掷石头居然分了批次,它落脚地方又数块石头劈头盖脸丢来,力气小些的少年和女性便迅速收集石头,排放在道路旁边,即不妨碍男人后退,又方便他们取用拦下狼妖异,人群有序缓缓的向后退走,这里道路狭窄,不适合逃命。 饿狼一时间没有足够准备,被石头砸中脑门,石头碎裂,并没有给它带来多少疼痛,但是却让它感觉到深深的侮辱,居然被一群人给打中了? 这些人的石子丢得极准,源界之上的人类为了保住性命,将自身能够利用的一切手段锻炼到炉火纯青的地步,扔石头这种在万年之后只有小孩子戏耍时候用得上的本事,在他们眼里也是保住性命能用的手段之一,看准了眼睛,绝不会打到鼻子上,这头饿狼奔跑速度很快,却也逃不过人类的准头。 落地之后又是数块石头打中,还有些砂石陷入了眼窝,导致妖异不得不停下来清理,人类借此机会迅速退后一段距离。 狼妖异清理完毕之后,看着远去的人类,眼中再次冒起凶光,这次不仅是贪婪,而是对人类实实在在的生出了怒火!它要用最残忍的手段撕裂这群人! 为了防止石头打到眼睛,饿狼眯着眼,不再躲避人类石头迅速追上,怒火之下却忽略这这些人丢来的石头居然能在它脑门上磕碎的事实。 在妖异看来石头不比自己的脑壳硬,人类却清楚的知道以他们的力气,是绝不能将石头摔碎的,一个人力气大还能接受,但是人人都能把石头摔碎,这就很吓人了,碎的石头还不是简单的裂成几块,而是彻底碎成石粒! 为了防止让山震看出人类潜力,昕竹一直在用通脉劲压制住他们,让他们没有感觉到自己力气有任何增长,现在昕竹已经离开,压制他们的通脉劲也已经撤除,此刻放开了膀子的人类就察觉到了变化。 随便一跳能过人,一爪能从坚实的地面上抠出坑来,丢得石头又快,力气又足,因为通脉劲长时间的相处,这些人的力道居然已经隐隐的透出了体外,连成一片,随着他们的想法,传送到投掷石头的人身上,又再次加大了投掷石头的力道。 这种情况越来越明显,开始还是只有几个人,渐渐的他们发现了不同,也察觉到自己体内有了那种力量,开始有意识的引导,很快追来的饿狼就发现了不对,它居然感觉到了强烈疼痛,那是只有强大的妖异才能给它的痛觉! 加持了通脉劲的力气透入了它的皮,打在了它的头上,要不是脑门壳够硬,想必那力道足够让它晕上一阵了! 不止一块,数块石头给它同样的疼痛感,这些人类,居然能够让生出战智的妖异受伤? 起码是成年野兽才能做到的事情啊,这些人有了成年野兽的力量? 绝不可能,人类就算在幼兽面前都没有反抗之力,怎么可能让妖异受伤?他们不是应该见到自己追来就散作一团,尖叫着利用自己狡猾躲起来吗? 更为可怕的是,这些人似乎已经察觉到了自己能够伤到妖异,不再后退,而是跃跃欲试准备要这头饿狼尝尝苦头了! 狼妖异不顾被远去的山灵听见,一声狼嚎传遍山谷,要呼唤同伙过来包抄人群。 人类从无数次妖异的追捕之中逃出性命,哪里不晓得这是狼妖异呼唤同伙的信号,一群人戒备着前头饿狼,慢慢的往保育区退去。 守门的狼又来了一只,它没有胆子违抗城主的命令,却不能忽略同伴的呼唤,虽然这很可能是那头饿狼抓住了人类准备引它过去嘲笑一顿。 它从来没有相信人类有朝一日会伤到妖异。 直到它慢慢走进来看见了追着人类的那头饿狼脑门上沾着血的毛发,对面人类一个都没有少,这血只可能是它自己的! “人类之中有这么大力气的吗?”它奇怪问道。 前面追着人类进来的饿狼沉声回答:“不是有这么大力气的人,而是这批人全部都有足以伤到我的力气!” 城主交代的时候曾经说过是要测试人类的潜力,这批人经过了那个和山灵一起来的大妖训练,居然真的发掘出了潜力? 能伤到妖异,里面的幼兽就危险了。 两狼都知道情况紧急,不再考虑口舌之欲,而是要把这批人类留下,千万不能让他们进入保育区! 看着再次逼近的两狼,人群略微骚动,又稳固了阵型,将之前对付狼妖异的人分开两拨。 他们距离保育区不远,只要进入其中,人类擅长的逃命本事才能派上用场,俩狼也知道一旦人类进入其中,它们就束手无策,只能赶紧去向城市请山震派妖异来清剿人群,以免幼兽有危险。 解释自己怎么发现人类的力气又要受到盘查,这是两败俱伤的局面,为了里面的幼崽,它们又不得不做。 唯一能够打破僵局的出路就是将这些人全部留下,让他们进不去! 保育区广阔的草原已经在目,只要人类退入其中,一切就到了他们不能承受的地步之中。 就在两狼准备不顾一切扑杀人类的时候,峡谷出口传出几声清亮的狼嚎,与刚吵饿狼的呼唤呼应,在那谷口上,几头还长着柔软胎毛的狼崽子跃出草丛,从人类后方包抄而至! 草丛翻动,紧随其后数十上百只狼崽子成堆涌出!两狼见状大喜,果然是妖异崽儿,年纪小小就有源界霸主之风,根本不惧那弱小的人类,以幼躯对抗已经成年的人群,气势上完全不落下风,只要这些狼崽儿拦得住人群,它们两个就完全能将所有人类留在这峡谷之内,到时候让这些崽儿吃顿饱的,留几个给城主交代! 两狼脚下疾奔,后面都是女人少年,根本没有经历过战斗,只知道自己比以前更加灵活,却不知道如何通脉,一时间大惊失色,在这没有退路的地方,怎么逃出生天? “让开!”一个浑厚的声音响起,与声音匹配的高大身躯汹涌朝着幼狼冲去:“跟我撞开它们!老凯,你要撑住!” “没得问题!”被人称作老凯的中年汉子拔出一对骨刃,伏低身子聚精会神盯着追来的俩头恶狼。 人类第一次敢于面对生出了战智的妖异! 他的手里有人类制作的武器,身上有几十人力道的支持,身后有要守护的人。 他是坚盾,也是利刃! 后面开路的那大汉撞入了幼狼群中,抓过一头朝他扑来的狼崽喉咙,推着冲进了草原,他的手上,脚上,被幼狼紧紧的咬住,将已经被掐晕的幼狼一扔,主动用通脉劲连接起周围的人群,一手将咬着他不放的狼崽儿甩开,大声道:“给这东西瞧瞧咱的厉害!” 由他带来的大汉们扑入了狼崽群中,将那些崽儿驱散,周围的少年和女人壮起胆子,冲开了包围,进入了保育区内。 第一百五十二章 揭穿身份 就在昕竹和山灵回来之后不久,守卫妖异保育区山门的狼妖异驮着那头饿狼回到了城中,到了山震座下那由巨石堆垒成四方尖顶的城山之下,它蹒跚走到道路尽头,却没有足够的力气跳上石阶,只得将背上饿狼尸首丢在旁边地上,修成妖异之后野兽的身躯沉重异常,失去了主人的控制,落地再也没有了往日里的轻灵,而是沉重的砸起一片尘土,这份沉重也压在了尾随而来的妖异身上。 狼妖异一声凄厉长啸,响彻城市。 “人类…打死我族了!”这一声不太体面的哀嚎,预示人类开始拥有了站在源界地面之上的力量。 它一路行来的时候已经引来不少妖异的关注了,听到这头狼死在人类手里,围观的妖异更是觉得不可思议,以为自己身在梦中。 那饿狼浑身是伤口,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肉,杀死它的东西明显不擅长杀戮,只是凭着力量优势以欺凌的姿态肆意在妖异引以为豪的身躯上倾泻攻势,导致这头狼妖异几乎是活生生的被折磨致死! 山震还没下来,狼妖异几乎是带着哭腔的与周围同族述说:“我不知道人类有那么大的力气,不是一个人,是所有人都能与我兄弟硬碰,它不该起了贪婪的心思,想要吃一口人类,但也不该死在人类手里哇!” “你确定没有看错?”山震耳朵灵敏,它听到之后跳下来瞪着那头狼妖异,虎目中威严凛然。 “城主,如今那些人类已经冲进了保育区,还请城主派出大妖去将他们驱除,否则里面的幼崽,就要遭灾了!”听它说起这事,没有一个妖异坐得住了。 连有了战智的妖异都不是人类的对手,里面的幼崽绝无幸存之理,山震起身虎吼,周围大妖纷纷化作原形朝着保育区方向奔去! 昕竹已经听到了这个消息,他才刚回来不久,山灵都还赖在他屋子里头,它想要借这干净的房间睡一觉,却听到自家老哥的声音传到:“山灵,带着他,我们一起去捉回那群人类!” “看样子你的锻炼挺有效的嘛,怎么不说出来,是这些人瞒住你了吗?”山灵盯着昕竹神色,见他面露紧张,知晓他在那群人类事情上的确有所隐瞒。 想不到才刚进去就发生了意外,昕竹本意是三天后带着圭用接回人类的借口找到保育区的水源之后,利用水脉布下挪移阵将人类传送到明州,却没想到计划出现了漏洞,不是在山震这边,而是一头刚刚化形的狼妖异激发出了人类的潜力。 只能见机行事了,他回头准备招呼圭,眼角看到虎妹正在认真的看着他,不得不放下那心思,以免当场露馅。 “你们去吧,我要准备一些东西。”他不可能撇下圭一人留在妖异城市之中,如果他带着那群人离开,唯一剩下的圭就是妖异最后的希望,为了得到通脉劲的秘密,它们一定会在圭身上使尽一切手段来迫使她开口。 圭能说出来还好,可惜昕竹传授通脉劲教给她们的不是能够用语言表达的口诀,而是直接用通脉劲连接人类身躯,让他们用力气适应通脉,圭根本不懂其中道理,不能对妖异说出半个关于通脉劲秘密的字眼,她要是留下,下场一定相当的凄惨。 “准备什么呢?”山灵越发觉得昕竹可疑,在这节骨眼上,他最关心的人类身躯秘密有了成果,最激动的人不应该是他本人吗?为了试探昕竹,山灵手臂化成虎爪,伸出了尖利的爪子说道:“捉不住的就杀掉,留下几个人来足够了吧?” 八十多人,只留下几个?昕竹对山灵把人类性命不当回事的语气感到十分生气,脸上也禁不住露出了怒色,山灵却笑道:“果然如此,说起人类的时候,你表现出来的不是淡漠,你相当关心这些人呢?” “你是人类生出了战智,锻炼成的妖异吧?”山灵凑上前来,鼻子在昕竹身上耸动:“嗅嗅~唔…干嘛不敢放出气味呢?是怕我知道你的身份吗?放心好啦,老哥它说过只要生出了战智,就不是异族,你既然拥有妖异的力量,那便是我们之中的一类,只要你承认有将人类锻炼成妖异的方式,我哥可以去和妖皇说将你们接纳入我们族,到时候你们也可以居住在地面上,建立属于人类的城市,等你足够强大,就算让你当妖皇也不是问题哦。” “人类…锻炼成妖异?”圭大惑不解地看着昕竹。 “我不是妖异。”昕竹矢口否认,反正如今要逃离了,说些真话也无妨,这几天他过得无比憋屈,半点真话都不能说,时刻警惕着怕周围妖异发现他真实身份,还要指点几十个人,他在青松镇的时候替代过学院先生授课,但那只需要面对二三十个蒙童,童言无忌,说起话来直接爽快,哪里像这几天,不管对谁都不能说真话。 终于到了解脱的时候,昕竹将胸口闷气吐出,同时打开了通脉劲对身体的屏蔽,他身上气息顿时释放出来,被山灵捕捉到。 逍遥界人类身躯从小被天光滋养,虽然不及萧若佩那般有天光长驻身躯之中,却也气息清爽,钟黄那批人久居地下,身上是失去了灵气的泥土腐败之气,圭与妖异混杂,如果不是经过昕竹用草药清洗身体,如今都还沾染着妖异的腥膻,源界又被灵精抽取了灵气,空气污浊不堪,与之相比的昕竹,浑身就如世界里面唯一的清泉。 在这样的环境之下,昕竹身上的气味简直刷新了山灵的鼻子,像是闻到了山中清新空气,那是它没有生出战智,还是野兽时候记忆中的气味,它贪婪地靠过来就要抱住昕竹,摇着尾巴道:“人类原来是这个气味吗?好新鲜,给我咬一口怎么样?” 昕竹跳开拉住了圭,他盯着山灵问道:“你不生气我骗了你们?” “我爹娘还骗了我之后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呢,你跟我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气?”山灵停下来反问他。 “我是人类啊!”昕竹朝它大喊:“你们欺辱人类,不怕我发掘出人类潜力之后,带着他们向你们复仇吗?” “我长到现在,吃过的野兽不计其数,这座城市之中,所有妖异我哥都能任意使唤,这是不是欺压?照你的说法,它们那一族都应该来找我复仇了?”山灵奇怪的看着昕竹,它不明白这有什么值得仇恨的,弱肉强食,这是妖异生存法则,哪一天它比别的妖异弱小了被杀死甚至吃掉,都是正常的事情,人类怎么不能接受这种规则? “你表明身份,别说我们,妖皇都会嘉奖你,因为你让我们族群壮大了啊,多了人类这股力量,我们就能完全压制住灵精了,到时候这源界,都是我们的,人类想要做什么就做什么,这不是很好吗?” 昕竹摇了摇头,拉着圭后退道:“不对,力量…不是用来破坏源界的,你们不懂,所以我们始终是异类,不管你有什么说法。” 山灵不再逼近:“你认为我族有太大的力量是源界灾难吗?” 昕竹缓缓的摇头:“力量不是灾难,没用的力量才是。” 山灵笑道:“你是小看了我族啊,妖异一族一直都把自身当成是源界生灵之中的一环,牛羊吃草,我们吃牛羊,尸骨腐化重归土地,成为植物养料,这份力量始终在源界之中流转,不像你们人类,身为妖异一个类别,却凭着自己拥有不知从何处而来的知识,把自身放在了这圆环之外,以自己的力量改变源界状况,要驯服野兽,掌控植物生长,当这源界的主人,我以为你选择了锻炼出属于人类的力量,是脱离了人类的局限,拥有智慧,打算不再用所谓的智慧改变源界,而是选择融入我族,融入源界。” 它失望的看着昕竹摇头道:“我高看你了。” 说罢掉头离去:“我知道你会飞,但我没有告诉我哥,你要是认可我的话,就留下来,我会将那些人安全带回来,少了一个我由你处置,要是觉得人类还能欺骗自己想要跳出这野蛮的圈子,便走吧,带着那些人逃命去,我要是看到你们,就会动手杀人,你们这些异族!” 兽群奔腾朝着被大山重重环抱的保育区冲去,带头的山震也化成了一头猛虎,它咆哮着冲锋,一步就能跨越数丈距离,如果换成了身在尊位的人类,出行必然有车马代步,借说人类并不擅长行走,善行的牛马能为人类所用,好像牛马被人类骑乘是属于它们的荣耀。 带头在前奔跑最快,才是强大妖异的荣耀。 兽群之上,昕竹带着圭的身影冲过了兽群,发出隆隆如雷滚动撕裂空气声响,犹如利箭一般掠出一条黑影进入了保育区内。 “唬!”看到昕竹做出选择的山灵喉间发出低沉的嘶吼,脚步慢慢停了下来,虽然把话挑明白了,但是要让它真的下手杀死这个相处了几天,还有那种新鲜气息的人,它是不舍得的。 它也不相信昕竹能够逃脱兽群的围捕,他虽然可以飞天,但是人类足足有八十四人,拖着这么多人的昕竹根本逃不了多远,兽群会紧紧的咬在他后面,将他撕扯下来,人类所谓的团结,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没有任何用处。 昕竹不舍得放弃其他人逃跑,就已经注定了他的结局。 昕竹在谷口落下,放下了圭急忙交代:“你去集合人群,然后带他们找到足够大的水面,我拦下这群…”他本来想说野兽,到了嘴边却变成了“妖异。” 圭听过他和山灵的对话,虽然不太明白,但是知晓了昕竹的原形就是人类的秘密,此刻也明白过来往日里昕竹的作为,那些看似凶狠的话语,居然是逗她玩! 此时情况紧急,不能延缓,她也知道事情轻重,还不是和昕竹计较的时候,急忙后退两步,又回过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昕竹。”昕竹迅速回答,大步朝着谷口走去。 “我叫陈圭…”她的话还没说完,已经见不到昕竹的影子,只能摇头笑道:“还是有空的时候再说吧,一定还有机会的。” 看着附近血迹,陈圭拔出了自己的獠牙匕首,暗地里给自己打气道:“他们能做到,你也可以的,快一点!”鼓起了勇气,朝着人类留下的痕迹追踪而去。 她是所有人之中对通脉劲掌握最快的人,知道了昕竹人类身份的时候,将往日里锻炼的成果施展开来,少了昕竹的压制,她随便一跳,就跃上了高空,看清了形势,然后迅速的朝目标方向奔去。 谷口之外,昕竹已经拦在了到达此地的妖异面前。 “山震城主!”他昂首而立,声震山谷。 山灵知道了自己人类的身份,山震没有理由不清楚,很有可能山灵的消息都是从这位与他交往最密切的妖异口中得知。 山震停下了脚步,后面的妖异群也随着它伸出的臂爪静止,因为妖异奔行带起的尘烟弥漫一路,看起来像是后面还有无数的野兽朝着这个方向聚涌而来,气势逼人。 “竹兄弟。”山震用老虎的形态人立而起,大步走过来道:“我以真身示你,别告诉我,现在就是你的原形。” 昕竹展开手臂道:“如你所见。” “他是人类?”妖异群惊呼连连。 “不可能,人类有那样的力气吗?他可是杀了三头化形的大妖!” “我一直想和你切磋一场,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不是切磋,而是生死相斗。”山震俯下身子踱步往前:“我不想杀你,让开吧,人类的事情,只要你并入我族,还可以商量,我能保证里面的人全部安然无恙。” 昕竹摇头道:“这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事情。” 山震大笑:“真是笑话,从你挡在我面前时候,你就已经替他们做出了决定!” 昕竹摆出了八州拳掌式的起手,压着声音道:“所以我要拦住你,等他们有机会为自己做决定!” “唬!”山震一声沉闷的咆哮,跃起朝昕竹所在方向猛然扑下,夹带着下落的气势,直要把昕竹一扑击杀在地! 浑身气力外透,昕竹的通脉劲瞬间囊括了他可以感知到的范围,这具身躯是源界之躯的第一任转世,本体还可能是源界之躯亲手创造,意识又与木灵天光融合,有了足够的天光滋补身躯,如今的通脉劲范围,俨然有了一座高山的大小! 从地脉之中借力,昕竹的力量已经不弱于山震,他举拳与山震扑杀而来的虎爪对撞! “轰!”地动山摇,这是真的一片土地都在摇晃,这里附近的地面都被昕竹用通脉劲连接,山震的力气能够覆盖一城,也如同一座高山一般浑厚,两人互撞的结果就是一座大山压在了另一座大山头上! 山崩地陷!这是一座大山范围的陷落,追袭而来的妖异也不能幸免,纷纷在摇晃的大地之上寻找能够站稳的地方。 虎头城主最强的一击被挡下,它蜷曲身躯,后爪蹬在昕竹横臂挡住的胸腹,将他踹退,昕竹双脚紧紧的抓紧地脉,空中风脉不太稳固,虽然有了灵活,但是力气相对微弱,与山震比试力量,他决不能离开地面,力量稍微少一点都拦不住它,万一被它冲破了这一条线,妖异群便能长驱直入了。 昕竹退开不远,山震已经扑杀而至,昕竹伸手格挡住那只虎爪,一步跨进这虎头的身势之中,迎着山震张开的血盆大口,一拳头怼进了那虎口之中! 这人类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深入虎口?山震毫不犹豫的准备咬下,却感觉到一股磅礴的力道在它喉咙之中爆发,那一只肉拳,像是石头一样撞在了它柔嫩的口腔之内。 昕竹抽拳,不顾手臂上被山震牙齿舌刺刮开的衣袖和条条血痕,他再进一步顶住想要后退的山震。 肩膀垫着老虎下巴往上一震,猛虎抬头,昕竹又是一拳砸在山震下巴上,把它打飞,山震翻身时候顺带一尾巴抽在昕竹脸上,打得他不由自主地歪开了头,脸上留下一条皮开肉绽的口子,在天光的滋养下,伤口迅速愈合。 双方力量差不多,但是论起对力量的掌握,来自万年之后的昕竹更高一筹,山震至今不知道昕竹那一拳的力量爆发诀窍。 炎州怒拳焚城! 被昕竹拦下抓住的虎爪上,依然隐隐生疼,明州苍鹰裂云。 那肩膀一顶,沉稳有力,是景州宝铁生辉。 昕竹收回掌势,被山震撕开衣袖的右手臂并指斜指地面,强烈的剑意在他手指凝聚,他最先领悟的天光透林,又在青玄峰看到了武绝剑,还在天屏峰亲眼见证了凌先生循序渐进的十五剑,虽然没能完全领悟其中要义,但是这指上的锋芒,也足以让源界任何锋利的东西黯然失色了。 包括山震引以为豪的尖牙利爪。 “你们不退,别怪我用对付那头吃人野兽的手段来对付你们了。”这群妖异如果冲进去,里面的人类立刻就有生命危险。 然而妖异更关心的是保育区内幼崽,人类有杀死生出战智的妖异能力,妖异为了捉捕人类,没有少过误杀的情况,这些人又在城中心惊胆战的过着日子,这要是将积累的恐惧释放在那些毫无反抗之力的幼崽身上,里面还不血流成河? 第一百五十三章 到达明州 闯入了保育区的人类并没有安全,他们身上的血腥气引来了无数幼兽的追捕,与那饿狼争斗的时候,还有几人重伤,前头开路的壮汉此刻浑身鲜血淋漓,却没有时间包扎,眼看气色越来越惨淡,就算有其他人类通脉劲的力量支持,气血上的亏损也让他无法支持继续奔逃,这些伤员几乎是被其余人类通脉劲拖着才能迈得动脚步。 他们不敢深入草原之中,只绕着山壁边缘跑,以免四面受敌,这些围着保育区的山体都是妖异从别的地方搬迁过来,缺少了地脉连接,极为不稳固,暂时没有长出足够高大的树木,视野宽阔,不会有野兽藏在里面。 后面的陈圭顺着他们留下的足迹,很快就遇上了尾随人类的幼兽足迹,路上还夹杂着人类沾血的衣料边角。 她的追踪躲不过野兽的耳目,远远的草丛之中分开了几条草浪,朝着圭直线钻来。 在她注意远处动静的时候,脚底下突然窜出两条赤红小蛇,那蛇弹起时候嘴巴张大,像是整个脑袋横裂开来,森森獠牙做好了咬人的准备。 掌握了通脉劲的圭早已通过气脉感知发现了小蛇的偷袭,在蛇口即将咬到的时候,伸手准确地掐在了蛇身上。 人类在源界能获取的资源很少,这些靠着剧烈毒素捕猎的生物,不巧就是人类能够猎取的肉食资源之一,以前没有通脉劲的时候,圭都敢和这种小蛇玩上一会,别说如今的她了。 拎着蛇尾甩了几圈,圭将两条小蛇丢在走在最前头的草浪之中,顿时里面传出几声呜咽,那处草浪不再前行了。 圭复归久违的自然之中,那在妖异面前藏起来的少女心性又暴露出来,小小的教训了一下敢追着她的野兽之后,再次追往了人群方向。 昕竹一人面对的可是城中所有的大妖,圭不确定他能挡住多久,尽快带人找到水源才是,虽然她不明白昕竹要做什么,但是在这么紧急的情况下交代的肯定不是废话。 就在此时,所有人脚下一阵地动山摇,几乎让人站立不稳,圭震惊的回望,不知是谁引得如此强烈的震动,从山体摇晃的姿态可以看出来附近都被昕竹连在一块了,那熟悉了几天的感觉,让圭知晓是昕竹的力气传达到了这里,范围之大,却出乎了她的意料! 能够撼动这么大范围的脉,山震的力量也超乎寻常。 受此波动,周围被妖异胡乱堆叠起来本就不稳的山体崩解,巨大的山峰朝着山脚滑落!土崩石裂,乱石如雨! “快走!朝湖面走!”前面的人类会自主做出判断,圭这一句喊话都有些多余,人类在源界锻炼出来的逃命本事,远比任何种族都要厉害,见势不对的人群早就转换了方向,听到圭的呼喊之后,更是找准了目标,人群轰然朝着草原中心的湖泊跑去,路上圭轻易的和他们汇合。 “圭你不是留下了吗?怎么跑来这里了?你别做傻事,我们打死了妖异,那群野兽不会放过我们的,但是你没有做什么,别掺和进来找死啊!”见到原本留在城里的圭居然出现在这个地方,他们着急起来道:“看样子大妖们已经追来了,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你还是快离开吧,别让它们逮住。” 圭的脸上隐隐有些兴奋:“不,我们都能逃出去,昕竹…那个教我们锻炼力气的人,他挡住了那群妖异。” 有了圭的加入,人群奔跑更加轻松自在,通脉劲便是这样,一旦有了引子,力量便能顺利的为人所用,圭本来就是这一群人的领头,她加入之后,立刻就接过了主导,力量在人群之中传递更为灵动,刚才她还见识到了昕竹通地脉的手段,此刻也能稍微借助地脉之力了。 “你说什么?”人群中有人发出了所有人都同样存在的疑问:“那个大妖…不,你刚才说了他是人吧?” “的确是人。”圭在前头领跑,此刻山崩地裂之中,周围的幼兽也没有了围堵人类的心思,与人类一同逃开山崩的范围,反而有了些同舟共济的样子。 “大妖说他是人类锻炼成的妖异,他和我说过,他是来自万年之后的人类,一开始我不相信。”感受着脚下的震动,因为被昕竹通脉劲连在一起,大地并没有因为山震的力量分裂开来,即使晃动之中,依然能给人脚踏实地的安全感,她现在完全相信昕竹是人类的话了,这种安全感,只有拥有同样血脉的人才能够给予。 万年之后的力量,到底能不能打败妖异?从昕竹身上可以看得出来,万年之后的人类活得很好,他们付出的一切就值得了。 圭回望昕竹守住的谷口,眼睛看到那边情形之后就再也转不过来,“啊~”她大张着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以简单的呼喊来表达她的震撼。 在那谷口之上,有一道通天贯地的光线,把天地从中分割开来,周围一切黯然失色,天地之中所有精神都被那一条光线抽尽了,空中一片乌泱泱的鸟类妖异,已经不能从翅膀得到托举上升的力量,在光线所照的范围纷纷坠落。 山震的咆哮传来:“你这是灵精的手段!” 光线劈落,将山震后面的话语一同斩断,这次没有很大的震动,光线悄无声息落下之后,那边再也没有动静,就像声音的力量也被那道光完全吸收。 人群已经跑到了山崩的范围之外,他们呆呆的看着那副景象,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人类…可以拥有那种力量吗?” 昕竹的身影从山谷之中飞起,直往人群落下。 刚刚发动了气势如此强烈的一击,他的气色却没有丝毫颓败,精气十足地问道:“怎么不快点?” “那里…怎么了?”圭不敢相信昕竹能杀掉所有妖异,但是却不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光线落下之后,那边再也没有了声息,包括昕竹离开也没有妖异再追上来,这种特殊情况难道不是因为他将所有妖异都打服了吗? “你难道…杀了虎头城主?”圭惊疑不定地问道。 “没那么容易,我将地面斩断了,它们一时半会过不来,飞禽怕我抽掉风脉,也不敢追来,赶紧趁着机会快跑吧。”那一击聚集了他能连接的脉纹之中所有的力量,虽然山震说是灵精的手段,但是那只是借力,不是抽取灵气,力量会反馈给周围,昕竹不过是借用,天地之力的总量不会变少,很快那里就会恢复原状,到时候妖异又会追上来了。 保育区中央是一片大湖泊,足够提供所有幼兽生活所需,水面上站这些人完全没有问题,昕竹带头奔上湖面,连接起周围水脉,铺了一条水路出来。 看到他行走于水面之上,这些人类也已经见怪不怪了,在昕竹的招呼下,所有人都踏水而过,走到了湖心围着昕竹站好,好奇的用脚踩着柔软却能承载几十人站在上面的水面,他们还是觉得眼前一切恍如梦幻。 人类能做到这样的事情?但是这又有什么作用?难道站在这里就能逃脱妖异的捉捕吗?水中生活的妖异可不少,水面不能隔绝妖异追捕,比起这个。 终于放下了伪装的昕竹看着周围兴奋又担忧的人群笑道:“站稳了,我会带你们到安全的地方。” 通脉劲结成挪移阵法,人群倏忽之间已经转移到了明州,平静的湖面少了昕竹的脉纹支持,仅仅是泛出一层微波,平静下来之后,什么都没有留下。 妖异好不容易从昕竹那开天辟地的一击之中缓过神来,进入保育区内,却只找到人类最后踏入了湖泊的踪迹,然后一切存在痕迹都在湖面上消失,用兽语和幼兽沟通之后,知道了昕竹的手段,山震叹气道:“看来他是不想留下痕迹,所以才选择了用水来使用一些特别的方式离开,有如此神奇的手段,也不怪我们拦不住他,可惜我们在找到他之前,没有办法获得他那些神奇的本事了。” 山震看看四周,保育区内的幼兽并没有受到人类报复性的屠戮,昕竹带着人类离开固然是一个损失,但是没有损失更多,这个结局已经能对同族交代了。 “今天的事只限于在场的诸位知晓,不可外传。”人类的秘密要掩盖下来,昕竹留下的使用外放力道的方式,只有他山震全部掌握,才能上报妖皇,好不容易占到一点先机,它不能让其他妖异那么快追上。 刚才与昕竹战斗,它已经察觉到了昕竹是借用了大地的力气,他将自己的力量与地面力量凝练成一股,地面力量就是他的力量,这绝对是外放力量正确的发展道路,回去之后必须仔细琢磨。 它望着明州方向,心中暗道:“你是从那里来的吗?看来是时候派人去找一下那具神躯的秘密了,最好藏得稳妥些,别让妖皇抓到了啊,以你现在的力量,还远不是它对手。” “毕竟,它是一头蛟龙啊!” 挪移阵有一瞬间失去重量的感觉,昕竹将人类转换到明州之后,这些人全部都摔倒在地,而圭很干脆的抓住了旁边昕竹的手臂,才免于摔倒。 入目一片葱郁,不知名的果树之上挂满了硕大的果实,粉嫩的颜色使人垂涎欲滴,巨大的外形更是令人心生喜爱。 周围的参天大树,高不见顶,缕缕阳光透过树叶缝隙照在人身上,没有了平日的燥热,和煦的熏人欲睡。 清风送来花果香气,光是闻上一口,就觉得肚子已经半饱了。 周围因为高大树木的遮挡,没有太多杂乱的草木,干爽得像是天然的床铺。 许多人看到周围没有危险,干脆就躺着不起来了。 “有人受伤了吗?”昕竹拍拍手引起人注意,他们这才想起人群之中还有伤员,此刻身处安全之地,这些人不自觉的放开了通脉劲,那些受伤过重的人已经没有力气站起来了。 “我看看。”昕竹走到伤员面前,将天光悄悄的注入他们身上。 伤口迅速闭合,被野兽咬到带入的毒也被天光转化成对人有益的养分,这些人感觉到浑身暖洋洋的,好似浸泡在温水之中,加上周围情形已经安全,他们也放下心来,干脆就躺在地上呼呼大睡。 “这是哪里啊?”受伤的人暂时没有了事,人类又关心起自己所在之处。 昕竹站起来面对大家笑道:“重新认识一下,我是万年之后来到源界的人类,名字是昕竹,你们如今站着的地方,在万年之后的名字,叫做明州,万年之后人类生活的地方叫做逍遥界,这样富饶的土地,我们还有七个!” “噗~”圭忍不住捂嘴笑起来,看到昕竹瞪着,连忙摆手笑道:“知道了知道了,万年之后嘛。”脸上却是完全不信的表情,周围的人也是同样看笑话一样,对昕竹救命感激同时,也有些可怜的眼色在里面,昕竹甚至可以听到他们心里面想着“人是个好人,就是脑子不太行”之类的话。 “看来有必要让你们知道我的本事了,给我坐好,我给你们仔细说一下万年之后的世界!”昕竹觉得要扳正自己的形象,否则这些人对他产生怀疑,怎么会听从自己的指示,万一出了什么差错,导致人类历史偏差,那可就严重了。 昕竹想要的是改变青萦的命运,人类还是按照历史发展比较好。 半晌之后,经过昕竹一番信息冲灌,这些人勉强的接受了他的身份,不是他的话有说服力,而是他口中描绘的那个世界,实在是太吸引人了,人类当上了源界主人,驱除两族,裂地分界,每个人都能安居乐业,无忧无虑。如果为了那个世界,人类就算如今怎么辛苦也是值得的。 “昕竹,你说得太好了。”有些人已经热泪盈眶,让昕竹对自己说的内容有些怀疑,他没有用很煽动情绪的语气,只简单平淡的描述了一下逍遥界的情况,那个平淡的世界,对于源界之中人类来说,却是做梦都想不到的。 “别激动,你们会见到人类裂地分界的那一天的,这边安排好之后,我就去找人皇萧遥,路上见到的人类全部转移到明州,让大家生活在地面上。”昕竹连忙宽慰,“在大家来到之前,你们要把这里安顿好接待他们,用我教给你们的本事,它正确的名字是通脉劲,来源就是你们背后那个大山,看到吗?那具‘神躯’,你们在这里会更快的掌握通脉劲的用法,掌握更多的力量。” “能像你那样吗?”圭依然记着那通天贯地的光芒。 通脉劲发展到极致就是搬运空间,苍圣所在的源界很有可能就是因此毁灭,昕竹可不敢将这枚种子种下,他连忙摇头道:“别太过期待,我的力量有其他原因,人类会使用法道的力量驱除两族,通脉劲只适合用来自保,你们可以传授他人,但不能过度依赖,这始终都是借用天地之力的手段,偶尔借一两次可以,多借就不太好意思了。” “可我看你好像很好意思啊,都用来抛人玩了。”圭反驳道。 昕竹语塞:“那…那个不算乱用,教人的事情,能算乱用么?”看着圭有得寸进尺的趋向,想起苍瑶说过她的命运,昕竹板起脸道:“别胡闹,人类如果过分依赖力量,和妖异有什么区别?” “用以改善源界,取之天地,还于天地便不算乱用了吧?”圭看到他的脸色,不由得收敛起笑容,愤愤不平的朝昕竹说道:“跟那头母老虎有说有笑,我就不能开个玩笑吗?” “先准备一下以后的计划吧…”昕竹不想辩解,妖异城市之中的经历是他有生以来最违背本心的事情,除了对人类的欺骗,山震山灵他也心怀愧疚,这两兄妹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他的事,他却从头就骗了它们。 这里虽然有花有树有果,但不太适合大量人类居住,水源不足,地势也不够开阔,作为储备粮仓还是可以的。 “你们先休息一下,摘些东西吃,注意周围,我去找个适合的地方,等会回来接你们。”昕竹说着就要离开。 “我跟你去。”圭想要跟来,昕竹不答话,迅速跃起离开,他不愿再与圭有过多的交集,免得她步上前世同样的道路。 明州没有适合大群人类居住的地方,以前的明裔都是靠着高大的家乡树搭建起村庄,散落在明州各处,明州开拓之前境内没有一个大型的城市,后来那些商路上的城池,也是人类有了足够的人力以及适合的工具之后才能够建立起来的,如今的人类没有那种本事,也不太现实,那种城市建立需要花很长时间,目标又大,万一被妖异发现,轻松就能摧毁,居住其中的人类反而因为高墙坚壁无路可逃,这叫自寻死路。 所以得找一个地势开阔又有足够的视野周围还有躲藏的地方,才最适合如今人类建造地面居所。 金鳞湖边,如今是没有神女峰的,那片土地应该还很平整,有金鳞湖在不愁水源,丰富的鱼类也是食物来源。 昕竹想到了万年后耀日城所在,朝着那边直飞而去。 第一百五十四章 重逢初见 远处波光粼粼的金鳞湖已然在目,昕竹逐渐放缓了速度,他轻轻的降落在湖面上,慢慢踏水而过。 将来神女峰所在的地方,如今只有几个小土丘,土丘边上,有个披着红裙的少女在清理着土丘上的杂草,她的神情专注,没有注意到昕竹的到来。 源界的人类不会有这般悠闲的姿态,昕竹站在了她后面。 “姑娘,你在这里做什么?” 红裙姑娘没有理会他,依然低头拔除野草。 昕竹心中生出疑惑,仔细的查看周围。 附近一片平整,没有任何坎坷的地方,这种平整不同寻常,似乎是人为造成的。 莫非有人来过这里?可是附近又没有人烟存在的迹象,除了这个姑娘,好像就是一处渺无人迹的平地。 周围的青草还没有老根,葱嫩青翠,杂生的树木只长到人高,昕竹仔细看过了树木的品种,他发现了不对的地方,这些草木都经过了精心挑选,树木是果树,品种繁多,他认识的就有柑橘梨柚,桃李枇杷,各式各样的果苗十分齐全,草叶不是普通的东西,而是可以作为食物的五谷,如今那青青禾苗已经抽出了穗串,但是少了人的打理,稻穗细小,谷粒稀疏。 有人在这里居住过,那些人去了哪里? 妖异不擅长种植,灵精不食五谷,只有人类会收集食物种子。 昕竹回头问那姑娘道:“你知道这里的人去了哪里吗?” 红衣姑娘拔干净最后的杂草,土丘上面,是人为种植的满天星,枝繁叶茂,看样子得到过精心照料,开花时候必然能将那些土丘笼罩得如星空般璀璨。 她蹲在地上,也不抬头,只轻声问道:“我不在的时候,你可以替我照顾他们吗?” “他们?”昕竹不明所以,顺着红衣姑娘的指点,转头看着那些土丘,忽然有了些明悟。 这些土丘是坟墓,想必里头葬着的就是原本住在附近的人类! 以周围情形看来,这些人类死亡的时间就在这一两年以内,周围人类留下的痕迹还没有完全消失。 昕竹答应了她的请求,并且问道:“我会打理的,这里的土地是这些前辈们开拓的吗?他们出了什么事?” 红衣姑娘站起身来面对昕竹,语气平淡的说了两个字:“谢谢。” 她不需要更多的语言,这两个字似乎已经倾尽了她的所有,说完之后,便再也支持不住跌坐在地。 昕竹急忙上前扶起,他连红衣姑娘的模样也没有看清,此刻靠近了之后,才发觉到她浑身居然不是实质,像是凝聚成有颜色的空气,昕竹的手一拂,便穿透了她的身躯。 “这!你不是人类?”昕竹大惊,这个地方的人类全死了,莫非是因为被异族发现了吗? “我是灵精,这些人救了我,他们几十人,换了我只剩下半年的生命。”红衣灵精仰头笑道:“我死了之后,你要替我照顾好他们。” 人类救了灵精?这怎么想都是很不正常的事情吧? 昕竹放下了灵精,听她说道:“灵精一念生出灵智,只要这念头还在,我们就不会死,你答应了我,我便要走了,这念头已经根植于你心中,别忘记了。” 声音越来越小,红色身影也逐渐转淡,眼看就要消失。 昕竹忽然看到淡去的颜色之中,姑娘心口是一朵如火的嫣红,那是霖花! 他急忙冲上来问道:“你是青萦吗?”木灵天光说过青萦本体是一株霖花,如今这姑娘灵精的身份又可以对应上。 “你知道我的名字?你是谁?”青萦的影子变淡之后,声音却还是传到了昕竹耳中。 属于木灵天光的意识突然冲动起来,体内天光轰然弹出,一股脑的灌注到青萦渐渐变淡的身躯,那一株即将枯萎的霖花,得到了天光的滋养,再次盛放出生机,青萦的影子也逐渐稳定,这次不再是虚影,而是凝聚出了真正人类的身躯,昕竹能感觉到她身上的温度,那有些微凉的体温,在他心中却烧起了燎原大火。 萧若佩的意识极力的压制住木灵天光,他才没有当场抱上去,只是那炽热的眼神,让刚刚以为自己已经消散了的青萦明白了她已经活过来了。 “你是谁?”她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真实存在,这是人类的血肉之躯。 “我是昕竹!”属于木灵天光的意识占据了主导,对于青萦的问话,他立刻便回答。 青萦忽然退后两步,警惕地看着他道:“你怎么敢用这个名字来骗我?你到底是谁?” 萧若佩的意识好不容易才压制住了木灵天光,他敲了敲脑袋道:“我这里面有一个和你关系很近的人,现在我控制住他了,我现在的名字的确是昕竹,没有骗你。”木灵天光似乎又想抢占主导,萧若佩的的意识发出了警告:“你再乱来小心我抽掉她身上的天光!” 顿时安静了,昕竹这才笑道:“没有吓到你吧?”既然青萦避免不了的出现了,他现在能做的就是不要让那个结局出现,最好是禁止木灵天光跑出来捣乱,省得与青萦有过多的交集。 青萦指了指旁边的土丘,这些土丘是灵精所立,所以没有标识身份的墓碑,只听她说道:“里面那个救下我的人,他就叫昕竹。” 什么回事?昕姓自昕天圣而创,除了血灵密洞一脉,过去的源界并没有这个姓氏,这坟墓里头怎么又有一个昕竹? “所以你在骗我,你是我父亲青玄指派来要我回去的吧?”青萦看他的眼神已经变了,满是不信任,这姑娘,怎么对自己父亲还用这样的态度? 昕竹摇头道:“你怎么想不关我事,但是我的确叫这个名字,至于他…或许是一个巧合而已,我知道我与他绝对不同,因为我来自万年之后。” “万年之后?”青萦用刚才那群人一样的眼光看着他。 “别不信啊喂!”昕竹觉得自己解释这个已经够多次数了,他指着青萦道:“虽然不明白你怎么会凝聚出了血肉之躯,但是我可以证明刚才传递给你的东西不是现在的源界所有,那是天光,只有万年之后才有的东西,现在的逍遥界是绝对找不到的。” “天光?”青萦手指之中溢出一点光彩缭绕,她好奇的将那光团放到眼前仔细看着,疑惑问道:“这东西…为什么能救活我?” “天光稳固世界,别说救你了,破碎的源界都能修补过来。”是时候让这些万年前的生灵知道他的厉害了! “你既然有这种力量,为什么以前不用来救人类呢?反而用来救一个灵精,不是太浪费了吗?”青萦站起来,她仔细盯着昕竹的眼睛,看了一会又摇头道:“不像他。” 昕竹知道她口中的‘他’应该是坟墓里的那个,这么看来自己跟这昕竹应该没有关系了,他退开了一段距离道:“你仔细看看,我身上的东西,全都是万年之后才有的。” 打铁趁热,最好将她的怀疑全部打消。 “除了天光并不能证明什么,你这些东西现在的人也能弄到。”青萦撇过头到土丘面前坐下,她能感觉到天光在体内流转,原本没有灵气补充的霖花,如今已焕发出了无尽生机,她不仅半年之后没事,甚至脱离了对灵气的依赖,只要天光在体内流转,便能长存于世,天光不会像灵气那样容易消散。 昕竹能说什么?骂祖先万年没有寸进吗?以现在的传承来看,逍遥界万年来几乎是没有任何变化的,万年后只是少了异族,所以过得安稳些罢了,多了王道治世,多人文道育人,这两种或许都在源界之躯的传承之中,人类在没有了源界之躯的传承之后,便止步不前了。 或许就是源界之躯的传承太过详尽,导致人类失去了进步的可能。 武道出现原因同样是源界之躯,逍遥界的发展几乎都局限在其中了。 “能救我,也能救人类才对,如果你在人类之中长这么大,名声一定会传开来,但是你并没有。”青萦仔细盯着昕竹道:“你现在的样子,有些像寄生在大树上的藤条,将大树缠了一圈变做了自己的模样,实际上根底却是那株大树。” “你来到这里的时间不长吧?”青萦追问道。 昕竹摇摇头,不知道她想要表达什么意思。 “所以有可能万年之后的只是你的意识,实际上你的身躯是源界的,我们灵精可以和过去的祖先联系,但是只有意识,过去的祖先想要降临,就必须借用现在的身躯,你是借现在的身躯,引将来意识的降临。”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昕竹奇怪的问道。 “因为肉身回溯时光是不可能的。”她指着昕竹道:“万年前你的肉身并不存在,如果回溯时光,你的身躯也会随着时间倒流回归虚无,就算你来了这里也只剩下意识!” “苍瑶,你在听吗?看看我冥海之底的身躯在不在!”昕竹听到第一件事就是联系上了苍瑶。 “对不起,现在与您通念的是万年前的小苍瑶,没有那座装着天光记忆的井哦,请您万年之后再来询问这个问题呢,谢谢!” 这万年都没长大的小姑娘,装嫩居然如此炉火纯青,好像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实际上造成如今局面的人就是她!说她是幕后主谋都不为过! 苍瑶那边看样子不打算说出来了,昕竹只能从青萦身上试试找出答案:“你的意思是?” “有某些东西创造了一具与你万年之后一样的身躯,引你万年之后的意识回到这里!”她的神情激动了起来,几步上前问道:“你在万年之后叫什么名字?” “也是昕竹。”理所当然的回答他出生之后的第一个名字。 青萦摇头道:“不,那是你这具身躯的名字,你的身躯觉得他叫昕竹,我问的是你的意识。” “萧若佩。”他说出了这个几天前铭刻根源,如今听起来却像是外人一般的姓名。 “果然如此!”青萦拍手,她指着身边的土丘道:“所以你的身躯就是他!我要将你那个萧若佩的意识驱除出去,他就复活了!” 原来这样,昕竹刚想点头表示了解,突然看到青萦的目光不对,急忙喊道:“停!你想干什么?” “你不想回到万年后吗?留在这个举目无亲,周围都是不认识的人的地方?”青萦一步一步紧逼上来。 要说不想是假的,那里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完,旧天道的隐患刚刚除去,回去之后他能过上梦寐以求的日子,再也不用烦恼这个世界会怎样,睡觉有柔软床铺,身边有家人陪伴,在这里他要时刻担忧人类将来,还要想尽办法阻止圭和青萦走上曾经的结局。 回去之后或许有些遗憾,但是不回去留在这里,也不一定能改变已经成为历史的事情。 就在他考虑的时候,青萦已经凑到了他面前,气息几乎吹到他的脸上,暖暖的带着霖花香气,让昕竹不能忽视她,“你做什么?” “灵精有唤回祖先灵魂的方式,自然也能将灵魂遣送回去,你要不要试一试?” 她的态度可不像是征求昕竹的意见! 试一试的意思只是她没有足够的把握能把将来的意识也遣送回去! “住手!快掐掉你那灵光,别以为我不认识,木灵天光就是用这手段将我灵魂送到明州的!”昕竹眼角已经发现了青萦手指上的灵光,木灵天光能将他灵魂送到明州,这灵精手上灵光看起来与那时候大同小异,目的也不用怀疑! 昕竹迅速退后,青萦一指落在空处,她奇怪问道:“你不想回去吗?我可以给你找另外一具身躯,你让他活过来好不好?” “首先他是不是我现在的身躯这点没有经过验证,其次你不知道你那样做之后会有什么结果,我刚才也救了你的命,你可能为了复活第一个救命恩人,杀了第二个救命恩人。最后我既然来到了这里,就有我来到这里的理由,那个花费了巨大精力创造这具身躯同时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把我带回来的那人,他花了这么大的心思,绝不只是为了帮助你复活这叫做‘昕竹’的身躯,他一定有其他的事情要我做,没有完成这件事之前,我回去就浪费了他的心血。”昕竹尽力宽慰青萦,心中却有些激动,按照这趋势发展下去,青萦必然对抢占了救命恩人身躯的自己有些不喜欢,这点不喜欢足够让她与自己保持距离,以后木灵天光万年的执念也许不会再次发生,青萦的命运正朝着另外的方向走去。 “你先冷静,我答应你,只要我做完了来到这里应该做的事情后,就让你试试遣送回万年之后,那时候你再复活这个叫‘昕竹’的身躯,我也能回到万年之后,那人的心思也不会白费,岂不是皆大欢喜?” 听到昕竹的分析,青萦停下了手,羞红着朝他致歉:“不好意思,刚才太冲动了。” “我这里也有个冲动的家伙呢。”昕竹敲了敲脑袋,木灵天光的脾性,只要提起了青萦,就和现在这姑娘一模一样,继承了霖花那如火一般的热烈,因为性子相似,两人才能成为彼此的执念? 不对,看情况不是彼此,青萦心里面装着的是那个已经埋在土里的‘昕竹’,根本不是木灵天光,所以这家伙万年来都是一厢情愿? 想到这里昕竹属于萧若佩的意识就想偷笑,可惜如今木灵天光也是他的一部分,他另一边又在生气萧若佩的取笑,导致他脸上展露出的表情十分奇怪。 “你刚才说那个冲动的人和我关系很近?”青萦还没有彻底死心。 “他也来自万年后,应该不是你说的那个人。”昕竹知道她想问什么,何况你是个灵精啊!就算不用化作山峰镇压旧天道,也会在人皇萧遥裂地分界的时候赶出去,到时候分隔两地又是痴男怨女的结局了。 木灵天光执念十分坚定,万年都没有变过,如果这次能让青萦不出事,那个家伙可要万年单身,这可比守护青萦万年更可怕啊! 趁早杜绝了这个可能才是,别让木灵天光出来搞事了。 “万一他是呢?”青萦觉得有一丝希望,她指着那座土丘道:“你不让他出来给我问清楚,我就挖开看看他的身躯还在不在来寻找确切答案。” 这么狠?昕竹想了想,还是不便打扰已经入土的先辈,便让木灵天光暂时主导了身躯。 早被压抑许久的木灵天光终于得到释放,不过经过了萧若佩的压制,他的冲动也少了许多,没有立刻就扑上去吓坏这以为自己恩人复生的灵精少女。 等候万年的人终于出现在眼前,想到过去,昕竹差点没忍住,不过他想起来自己并不记得过去,所以才能忍住上去牵着青萦的冲动。 “你也和他一样是来自万年之后吗?”青萦见到那双炙热的眼睛,柔声问道。 木灵天光摇摇头,万年于他不过过眼云烟,眼前的如花娇颜,只是隔日,他只是睡了一会,醒来就见到了她在眼前。 苦苦守候的万年,只是一场真实异常的梦境而已。 这是他与青萦的初见,也是时隔万年的重逢。 第一百五十五章 容身之地 不知道木灵天光和青萦说了些什么,萧若佩意识再次主导身躯的时候,青萦看他已经满脸笑意,一口一个姐姐自称,依仗灵精的方便,她几乎飘在昕竹后面形影不离,最后昕竹无可奈何只能接受这种关系。 周围的情况他仔细看过了,不得不承认这里是一片极好的土地,山清水秀,资源丰富,还有天然的山壁屏障包围,金鳞湖面一览无遗,当然是非常适合人类居住的地方,妖异和灵精没有看上明州却是十分奇怪的事情,不管从那方面来说,这里比山震那座城市好多了。 除开南边山震领辖的城市,另外两边青州炎州都是灵精的地盘,炎州刚经历过一场大战,灵精将大量的灵气灌注到炎州大地之上,催生了一个极为强大的灵智,其名为焱炎,他独身将妖异挡在了炎州之外,这是明州之外唯一冲入逍遥界地域的缺口,那焱炎引出炎州地下火山喷涌,将整个炎州变成了千里赤地,只有灵精能够生存,妖异踏上去不用灵精动手也只有被烤熟的下场,后世炎州的炽热,想必有这位焱炎的功劳在内。 妖异眼见从炎州方向无路可进,暗中安排了水生异兽从云州登陆,于是爆发了最近以来的最大一场争斗,整个云州被打得地面开裂,灵气尽失。 明州这片土地十分特殊,有一层奇怪的屏障不算,还有些禁制,进入其中的生灵不得怀有恶意,否则便会得到恶意的回应,又有一具庞大的‘神躯’在此安眠,不管是灵精还是妖异都不敢轻易打扰,这和万年之后明州的异象一模一样,带着恶意的人进入其中都会被吓得胆战心惊。 因为这具神躯与人类外形一模一样,两族认为人类是神躯的后裔,才没有对人类做出灭族的举动。 不然以人类的灵智,还有文化方面对两族压倒性的完善,两族早就将人类洗劫一空之后灭绝人类把人类的知识据为己有了。 原本留在这里的人类被前来寻找女儿的青玄发现,以为是人类盗取了青萦种子,青玄大怒之下将他们全部杀死,他进入明州的本意只是为了寻找女儿,不算什么恶意,也没有被明州驱逐,在杀人之后,青玄峰矮了数百丈,这一结果也让灵精开始对明州忌惮无比,强大如青玄都没有反抗之力,如果这具神躯醒过来,源界恐怕没有两族的生存地盘了,原本有灵精准备对神躯进行唤醒灵识的打算,如今却再也不敢乱来。 明州的特殊的确很适合人类暂时居住,现在的人类不要说起恶念,能在这里安稳活下来,自会对养育他们的明州土地感恩戴德,不敢有再多要求了。 昕竹不打算拖延太久,青萦是灵精,他现在不是木灵天光在主导,知道一个异族知晓人类的动向会发生什么事情,在人类到来之前,事先忽悠走青萦。 他对青萦说道:“既然现在我答应照看他们了,你也没有了性命之忧,就该回去了吧?” “你来这里要做的事情,他已经告诉我了。”青萦笑嘻嘻地看着昕竹,惹得他骂了木灵天光一顿。 “我跟着你就行啦,安顿好人类的时候,我可以带你去找灵源。”青萦说完化成流光落在了昕竹手上,他的萦枝剑放在了木灵源内,原本那朵霖花开放的地方,又有一朵新的霖花占据。 昕竹本来想说这地方有人住了,却被木灵天光的意识影响,还是没有狠下心来赶青萦出去。 昕竹不明白如今他的身份到底怎么回事,到现在已经清楚确认的就有三重了,这具身躯没有什么执念,只记得自己叫昕竹,不管是不是真的用救了青萦的‘昕竹’身躯做的容器,算是第一个身份,其次是萧若佩的意识,如今大部分以他为主引导身躯行动,包括通脉劲和引动天光,木灵天光没有驱动天光的本事,如今与萧若佩的意识融合之后,便可以将体内天光随意调动了。 昕竹这个名字代表了他回到源界的任务,但是以前已经死了的昕竹又做了什么事情?他的名字来自于何处? 这些昕竹不打算去深究,这具身躯过去的一切,都已经埋在了那座土丘里面,青萦既然有找到灵源的方法,那么在安顿好这里的人类之后,接下来就该去寻找灵源了,路上顺便看见人类就将他们挪移到这里,先把人类集合起来,找到灵源之后,唤醒灵源,将灵气灌注到逍遥岛,让逍遥岛在源界显现出来,再带着人类登上去,这一段时间里面,人皇萧遥也该崭露头角了。 旧天道为了抢夺神躯,一定在找机会进入明州,周围的屏障防不住其他生灵,只可能是防备旧天道的,自己只要抓住那个时机,配合苍圣把旧天道分魂,将灵魂赋予源界本土人类。 降临源界的目的就此完成,最后在裂地分界之前,请灵精将自己灵魂遣送回万年前,这具身躯有什么结果便随他去了,要跟青萦也好,再次死去也行,万年之后,都是黄土,不再与自己有任何关系。 昕竹打着主意,一个挪移阵法回到人类所在,那群人已经摘到附近果实大饱了一顿,看见突然出现的昕竹,他们丝毫不惊慌,反而招手让他也过来尝尝鲜。 “找到适合居住的地方了。”昕竹坐下来拿起一个几乎双手合掌大小的红色果实咬了一口,果汁溅射,入嘴酸甜,还有些沙瓤的果肉带着独有的清香,沁人心脾。 这东西居然是西红柿! 万年来源界不是没有任何变化,而是把这般大的果实变成后世最大不过拳头的那样小家子气的模样! 昕竹口味较淡,对果实天生的味道却十分喜欢,他吞下果肉问道:“那里摘的?” 圭得意的指着后面犹如大树一般的植物。 西红柿树下乘凉,这可是在逍遥界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啊,难道是因为灵源天光只提供给逍遥界足够维持的灵气,所以后世才长不出这样的果实了? 这些家伙也太小气了,明明每年向天境屏障输送能笼罩青玄山一样大小的灵气光柱,却给八州留下十丈保证一州粮食丰产的天光都不舍得。 在这饱经灵精妖异两族摧残的残破之地上面,长出来的东西都比万年之后要好得多! 昕竹也有些怀疑,这东西的种子怕不是源界之躯带进来的,所以才长这么大,适应了源界之后才慢慢变小,不仅是这一棵植物,在源界之躯身边的草木同样的高大无比,有些大树单单树干都像高山一样高耸,披散的树冠弯落下来,刚好盖在源界之躯身上,另一边枝叶又斜斜的滑下连接地面,在这样庞大的树木面前,这株只能叫做小东西了。 “不是天光原因,附近的树木都是从那具神躯之中汲取养分才长那么大的,这还不是最高大的状态,它们无时无刻都在成长,不同时节的果实才能在同时成熟!”柔婉的女子声音在身边响起,对于帮助自己解惑的人,昕竹自然而然的回应了一声“谢谢”,看清楚说话的人之后差点吓得没把手里咬了一口的西红柿丢出去。 “我是这家伙刚认的姐姐,叫做青萦,你们的吃的能不能分我一些?”不知道什么时候青萦已经离开了她待着的手腕,显现在了这群人面前。 这些人丝毫没有怀疑,而是热情的招呼起来:“不客气不客气,快坐下,咱们先吃饱再赶路。”像是相熟已久的老朋友,比昕竹当初取信他们容易多了。 “简单的亲和力,我的出现和路边的花草一样,他们不会有任何怀疑。”昕竹心中响起一个声音,木灵天光居然把通念开放给了青萦? 这家伙不会连老底都翻了出来吧? 好在如今青萦有了血肉之躯,与人类区别不大,这些人看不出什么区别,昕竹也只好见招拆招先默认。 “我找到那地方的时候,她就在那里了。”昕竹无奈道:“附近有人类生活留下的痕迹,不过那些人…” 人类在源界的命运所有人的很清楚,生死无常,看到昕竹的神色就知道那些人的结果,他们以为青萦是唯一活下来的人,看向她的眼光更加多了一层怜惜。 圭还主动上前抱着青萦拍着背道:“你现在也是我的姐姐了。” 青萦这次出来隐去了那身飘然红裙,换做一身与昕竹身上差不多的衣服,这些人竟没有怀疑她! 一行人吃饱喝足之后,昕竹带着人群再次使用挪移阵,他不怕青萦看到,天光挪移阵要在以后苍圣执掌天道才可以通过他的允许运转,如今逍遥界也没有天光,地脉挪移阵用的是身体力气引动,先不说灵精能不能感知脉纹存在,最基础条件的身躯,这群灵精都没有!完全不虚。 金鳞湖能在万年之后惊艳了明州开拓者,导致他们不愿再往前行,自然有其独特的魅力,昕竹在万年之后见过金鳞湖美景,才能在很短的时间之内接受,如今的人类平时都躲在狭窄逼仄的角落里躲藏,天天朝不保夕,吃的都要担心,怎么有空去寻找美景? 但是人类鉴赏美景的眼光却不曾失去,他们传承之中就有相关的知识,如今他们见到,皆是睁大双眼不敢相信世上还有这般美妙的景色,这片土地,还将被他们所有! 确认不是在做梦之后,这些人欢呼着奔向了金鳞湖,衣服都没脱下就跳入其中,与这景色融为一体。 兴奋过后,天色已晚,知晓了附近没有危险之后,他们点起了篝火,围着篝火开始为将来做起了计划。 昕竹的意思是不要盖太明显的房屋,虽然怀着恶意的异族不能进来,但是还有被妖异发现的可能,山震曾经说过妖皇有意将都城建立在明州,它也许会派妖异前来查看,昕竹对通脉劲的掌握会因为这次逃亡暴露给了妖异,它们一定会在之后花费精力查找昕竹的下落,不管会不会找到这里,必要的逃离措施还是需要准备的。 最后一个是明州不是人类最后阵地,逍遥岛才是,他们不会在这里久居,建立和耀日城那样宏伟的城没有必要。 综上所述,昕竹提议在山脚处依山建造地底洞穴,然后将洞穴留出后门通道,通往深山之中,深山寻找干燥的地方建造一些适宜存放物资的仓房,以备日后所需,提供后面迁徙而来的人类足够的物资,或者防备野兽和妖异的入侵。 在明州的意识之中,捕食不是恶念,以人类现在的力量,很有必要做足准备。 篝火燃烧之中,人类对将来的希望也渐渐被点亮。 他们兴奋得差点睡不着觉,但是为了明天的建设,又不得不强迫自己入睡。 昕竹也难得的终于有了睡眠时间和心情,躺在人堆之中睡下了。 篝火渐渐熄灭,带来的暖意却不曾被驱散。 作为来到源界之后的第一次睡眠,昕竹感觉非常不错,没有万年时光变迁带来的不适应,他睡得很安详。 清晨睁开眼睛,大部分人都已经醒了,露天睡觉虽然有种天为被地为床的豪迈,但是夜晚是真的凉,尽快盖起房子来才是适合人类的做法。 第二天这些人分开了三批,一群使用通脉劲熟练的留在附近山脚下,由昕竹指点着连接地脉,打造地底洞屋,通脉劲可以把泥土和岩石抹得平平整整,根本不需要有过多的支撑,将挖空之处的地脉加持到洞屋的墙壁上,以地脉的强韧都能支撑洞屋没有倒塌的可能。 一群人有狩猎经验的,由被昕竹治好之后的那位给予了狼妖异最后一击的老凯带着进山打猎,最后一群由青萦带领收集草药果实,细心的顺便收集一些能用的种子将来在群山环绕的平地之中种植。 分工之后,人群各自行动,圭跟着昕竹学着建造洞屋,她的进步非常快速。 昕竹因为见识过各种建筑风格,通脉劲使用的纯熟,所以搭建地洞最快,如今是为了尽快有房屋安置,他没有进行过于繁杂的装饰洞窟,只是利用里面石头堆出简单的家具,粗略的分开各种居室,连客厅都没有准备,窗户没有开,就开始隔了一段距离开始建造第二座。 在他的带动之下,只花了一上午的时间就将石屋做好了近百间,日后各种细致装饰,就由各自居室主人自行琢磨了。 经过建造房屋的磨练,这些人对通脉劲的理解也有了一定的进步,昕竹开始教他们细致的手段。 用挖房子取出的石头,昕竹在众人的围观之中,用手摸出了一张石凳,他解释道:“像这样先取小块石头练习,然后回到各自居室,做出家具,明天再教你们用通脉劲制造工具,开垦出附近的土地,种下足够的物资,等候我带人类回来。” 家具不用太熟练的手段,只要暂时能用就行,以后都可以换成木质的,更加柔软一些,也不会和石头一样凉透心。 工具现在还没有冶铁的条件,只能用通脉劲做些石制的应付,以昕竹现在的能力,就算石头在他手里也能做到堪比精铁的程度,对于圭他们还是困难了一些,暂时来说应该足够了。 以前那批人类建造的是普通的茅草房,看来那个叫着昕竹名字的人,并没有通脉劲相关能力,与源界之躯没什么关系。 昕竹在教会了圭她们细致使用通脉劲的手法之后,让采药回来的青萦带着去看了以前人类留下的东西。 那群人是在一年多前死的,很多迹象还保留着,风吹雨打之下四零八落,搭建茅草屋的木头有些质地不错,还勉强支撑着房屋的形状。 “以前那昕竹没有展示出我如今的能力吧?” 青萦在与木灵天光交谈之后,似乎已经知道了昕竹与以前救她的人之间的分别,经过一天的观察,她也清楚的认知了如今昕竹的强大。 别的不说,就这一手通脉挪移的能力,就足够让所有人类成为源界第三大的势力,在灵精和妖异两族之间生存不是难事。 青萦手指抚上有烟熏火燎痕迹的木头杆子,摇头低语道:“如果他有你的本事,也不会死在我父亲手里了。” “你确定要留在这里,不回去了吗?”如今她似乎有缠着自己的打算,昕竹却不想与她有过多的交集。 “你的天光全部都在我身上了,有了实躯的我,你不能从我身上剥夺天光。”青萦表情得意起来:“但是需要天光的时候,我可以替你出手,我跟着你是有好处的。” “还有关于灵源,虽然我可以把灵源所在的地方告诉你,但有些地方还是我去比较合适,因为灵源…是我灵精一族最古老的祖先,我们都以召唤出灵源意识为荣,只不过现在的灵精不受祖先眷顾了。”青萦在昕竹面前旋转一圈说道:“在你面前的是最有可能召唤出灵源意识的灵精,你要是丢下我,我敢保证就算找到了灵源你也没有任何办法使用。” 昕竹没有见过其他灵源,他亲眼看见的只有木灵源,在外表象是一枚指尖大小的石子,进入其中自成一界。 除此之外他不知道任何相关的信息。 青萦如果清楚详尽,那就只有带上她踏上寻找灵源的旅途了,这是昕竹不愿意看见的发展。 “你能先和我说说灵源的来历吗?”先套些话,看情况再选择是不是甩开她。 第一百五十六章 无处容身 源界初生是一片混沌,灵源吸收混沌本源,分化出五行灵气,灵气互相融合与对撞,分出了生与灭,生化出虚空之中的源,死赋予了源存在的实质,源死而成界,他的身躯上诞生了万物,灵精的出现则是灵源的引导,他们点化出万物灵智,用以帮助他们调整源界灵气的均衡,以免源界出现生死失衡的现象。 然而现在的灵精却是导致了源界生死失衡的原因之一,他们违背了灵源赋予的使命,所以如今的灵精,已经没有能力获得灵源的回应,找不出灵源所在了。 青萦是在生出之后没有大肆吸取过灵气的唯一灵精,如今有了天光,便有调节生死平衡的力量,已经达成了呼唤灵源的条件。 “灵源在哪里?”苍圣没有降临之前,灵源不会将灵气转化成天光,但是他们既然能以‘生’确定了源的存在,又用‘死’来赋予了源生存的事实,同样也能将人类死后化作源土堆积的逍遥岛唤回源界之中。 如今的逍遥岛处于有了存在的概念,却没有存在的事实这一状况之中,灵源能以‘死’来赋予源存在的实质,也同样能用‘死’让逍遥岛生在源界。 死与生,本来就是互相对立。源是死后化做万物,逍遥岛也可以‘死’出现在源界之中。 寻找灵源,是让逍遥岛出现的关键钥匙,也是如今昕竹唯一能够确认怎么做的事情。 “我本体是霖花,根源与木灵源连接,他的能力随时可以降临到我身上。”青萦指着自己道:“我可以是木灵源。” 与后世对应,木灵只是代替青萦成为天光,看着青萦对自己能够与木灵源相通而骄傲的表情,昕竹心情反有些沉重,他能够确定改变的事情一个都没有,验证将来会走向他已知的条件又多了一个。 青萦会成为木灵天光。 “有其他灵精能代替你成为木灵源吗?”无论哪个方向,他都要尝试不让青萦步上万年之后的那个结局。 青萦眼中有些不高兴:“你就这么看不起我吗?” 怎么跟她解释?昕竹神色凝重问道:“你如果成为木灵源,就会死,昨天和你说话的那个家伙,会替代你守护木灵源,万年之后只剩下复活你的执念,知道了这个结果之后,你还坚持自己来做木灵源吗?” “他和我说了,我会化作镇守此地的神女峰。”青萦笑得有些释然:“死得有些用处,我愿意。” 说着她又笑起来说道:“何况你会复活我的,我不过是睡上一会而已。” 昕竹摇头道:“我并没有复活你,天光灌注对你没有任何用处。” “我也想看看万年之后的世界呢。”青萦依然笑着:“就算知道那个结局,我依然选择成为灵源。” 昕竹敲了敲自己的脑袋道:“他不愿意你这么做。” “所以他想替代我吗?”青萦笑道:“如果他替代了我镇压旧天道意识,你觉得结果会怎样?” 昕竹摇摇头,他并不知道结局如何,只知道青萦不会死。 “他死在这里,我会成为木灵天光,然后希望复活他,或许执念没有他的深,可能坚持不了万年,你在万年之后,便不会进入木灵源中,他也失去了复活的可能。也许我能做到他一样保留着执念不死,你进入木灵源遇到的就是我,我为了复活他一样会求你引天光,带你回万年之前,寻找一个他不死的结局,这不是和现在的情况一样么?我们又何必反复折腾企图改变一个不能改变的历史呢?” 昨天木灵天光这家伙把所有事情都说出来了吗?昕竹心中暗骂一声‘重色轻友’然后发觉自己并不能做什么。 历史就那样静悄悄的站在原地,以不可撼动的姿态平视所有看着它的人,任由别人用尽全力都无法撼动它丝毫。 昕竹曾经以为自己来自万年之后,可以由上而下俯视万年前,到头来却发现自己已经被历史固定,融入其中。 “再说你的确有可能复活我,只是过去的你不清楚怎么做。”青萦指着他说道:“我与你见面时候第一次说的话,记得吗?” “希望我照顾他们?”昕竹望向了那些土丘。 青萦点头道:“对,灵精以念维持自身的存在,念其实是灵精脱离灵源之后唯一能够维持自身的东西,如今我的存在因为被你灌注了天光,联系上了灵源,如果我死,只是因为我与灵源的联系被切断,你依然可以用那个原本属于我的念来复活我,她如今寄生在你身上,到时候剥离下来放回我的种子里面,生出来的灵精就是我。” 剥离…寄生…灵精存在的根源…念…念竹。 青萦的念就是希望他能代替她照看那已经被埋在了坟墓之中的‘昕竹’! 所有的一切在昕竹的脑海之中联系起来,青萦的念缠在自己身上,直到万年之后被法修剥离,化成了萧念竹…最后回到了木灵源内! 昕竹想通一切之后,勃然大怒起来,萧念竹的存在如果是为了复活青萦,那万年后与他同根同源,叫他做‘哥哥’的人,便没有存在的意义,她本身都不是她自己! “你别想!”昕竹张口大喊:“别想从我这里抢去她!” “苍瑶!听到没有!送我回去!我要回去!”他在心中大喊起来,如今木灵源内有了霖花种子,萧念竹也在其中,如果不出意外,复活青萦的条件已经达成了! 这些都是早已计划好了的!法修剥离他灵魂上属于青萦的‘念’,再由旧天道利用昕明影的‘意’切断昕竹与念的连接,最后由他带着跟他失去了联系的念回到木灵源! 这一切都从苍圣对他说出了那句“青玄峰有人等你”就开始了的局!旧天道能够预见将来的事情,这些人同样可以!他们连旧天道都利用了在这一场局中当做棋子! 他自始至终,从来没有想过这些维持着天地稳固的人居然有这么卑鄙的一面! 枉他费尽心思四处奔走,以为自己能够庇佑天下人的安危,能够成为稳固天地的助力! 念回到青萦身边的时候,他的作用已经完成,在最后,还要抢去他的身躯带到冥境往冥海之水当中一推,再把灵魂送到万年前,由青萦将一切真相告知!这一切居然还是他主动同意! 同样失去了作用的旧天道,被他们轻轻松松解决掉了! 他已经身在万年之前!知道了真相还能改变什么?就算能回去,又能如何?冥海之水会洗干净灵魂记忆,转生之后的他已经不是萧若佩了! 脑海之中并没有苍瑶的回应! “你们骗我!”昕竹无能为力,只能指天声嘶力竭的大喊。 周围人群都发现了不对,纷纷围了过来,却见到昕竹仰天倒下,昏厥在地。 旁边是满脸着急的青萦:“骗?我没有骗你啊?你快醒醒告诉我怎么回事?” 她什么都不知道,只说了昕竹救她的方法,结果却令他震怒,被气得昏厥! 青萦是一切的源头,但她同样无辜,一场棋局之中,将领不知道为什么所有棋子都在保护它,那是棋手为所有棋子定下的命运。 强大如旧天道,如源界之躯,皆被当成了棋子。 昏迷之中,往日种种如同浮光掠影般闪过昕竹脑海。 “青玄峰有人等你,过了天光礼就来不及了。” “再次开花的时候,我请你来看。” “谁知道呢?也许不需要多长时间。” 那一颗霖花种子,在木灵天光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静悄悄的将他的一切吸干净。 赵城远在他面前怒吼:“这天地是他创造吗?我们人类因他而生吗?都不是!他凭什么替我们做主?” 成余在擂台上擂鼓压住坠星箭的威势朝天大喊:“这就是我们的声音,你敢听一听吗?” 万年来每一任界御皇帝,都由苍圣指定,所有的人类,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有能力反抗天道的法修,全部被他传下的法道定在了天空之上,化作星辰,满天的棋子,他从来不听人类说什么。 谁说逍遥?谁能逍遥? “哥哥~”明州树上一声缥缈的呼喊,把昕竹从噩梦之中惊醒。 他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却再也不敢确认眼前的是不是真实。 “苍瑶,说话,我知道你看着。” “不…对不起…”苍瑶怯弱的声音响起。 “不是这一句。”昕竹的声音十分冷静,他语气平淡的问道:“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把我留在冥海洗去记忆不是更好吗?” “你会明白的。”苍瑶不敢多说,只解释道:“父亲他有苦衷,青萦姐姐的复活很重要,木头叔叔为了复活她创造了一方世界,这是恢复源界的办法,自从你赋予了人类灵魂之后,父亲必须寻找其他的办法让源界恢复。” “所以一切的起点都是我吗?”昕竹转头看向床边,已经是晚上,他能感觉到这屋里还有两个人,一个是圭,一个是青萦。 两人正在熟睡之中。 他的心中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来。 杀掉圭,苍瑶便不能借用她的身躯,她也不用为了完善冥境孤独待在冥境万年。 杀掉青萦,念竹便不用成为她复活的引子! 他几乎冲动得立刻就要动手,只需要通脉劲在圭身上轻轻一掐,圭不会有任何痛苦。青萦身上虽然有了灵源的联系,但是只要将她本体霖花脉全部抽取,也会死去,她本来就应该死了的,因为天光才存活下来。 但他只是起床,将盖身躯用的茅草披在两人身上。 轻悄悄的走出他挖好的石洞,屋外繁星满天,不是万年后用法修身躯聚成的星辰。 将白天人类用通脉劲制造的工具全部加固了一遍之后,昕竹趁夜色冲天飞起,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最简单解决的办法,就是自己消失吧? 第一百五十七章 火灵焱炎 昕竹明白这件事情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如果要他将灵魂之中属于青萦的念剥离下来就能复活青萦,木灵天光和苍圣根本不用设这么复杂的局,只要在他出生时候悄无声息的将所有事情完成,没有任何人知晓,萧若佩不会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一生平安无事就过去了。 青萦能够复活,萧若佩没察觉自己有失去任何东西,没有了萧念竹的眼睛替他观察,他也不会觉察到逍遥界的变化,写不出那篇文章,学不会八州拳掌式真义,不懂剑御天光,最后当一个普普通通的韶风令,运气好,或许能和苏流穗一起到最后。 等到老了,便进入长生阁做护书,不计较暗地里的得失,算是幸福美满的一生。 这件事情的主谋木灵天光,此刻与自身融合为一,以他自身作为副意识,这是他的诚意。 或许是想跟萧念竹一命抵一命,他骗了萧若佩,便以自己性命来换取昕竹的原谅。 昕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过于偏执,萧念竹…本来就是青萦的念,还给她天经地义,他到底在争什么? 他和萧念竹相处的时间很短,远远比不上木灵天光万年等候,于情于理,都应该是在木灵天光那边,他想要那个念,萧若佩没有任何理由不给。 “到底哪里不对呢?”昕竹仰身悬浮在空中,静静看着夜色,在苍穹之外,苍圣是否已经注视着这一粒尘埃? 人类什么时候能迎来曙光? 以萧念竹一人的牺牲,换来人间太平,不管怎么看都是无比划算的事情。 昕竹翻身直立:“这不对!完全不对!” 万年前,是否真正的需要他来指导人类走上正确的道路?这条道路是否刚好符合苍圣的心愿?萧念竹一死,换来的只是昕竹在万年前苍圣还没有降临的时候,不再用心庇护人类。 他们为什么要选择在这个时候告诉自己真相?是希望自己不再左右人类的发展,好让历史轨走上正轨,还是希望自己会这么想,然后与他们对着做,才能让历史走上正轨? 人类的崛起,是在自己的辅佐之中应验,还是在自己的旁观之中自强? 昕竹无法确定,只觉得不管自己做什么,都会走上与万年后一模一样的将来。 “有什么能改变的?”历史必然会成为历史,他能做什么?自从自己被传回万年之前,他就已经成为了历史的一部分。 “如果我在法道出现之前,把通脉劲传遍人类,是否可以打断法道出现,将历史导向另外的方向?”通脉劲能替代法道裂地分界,但没有法修,万年之后便没有星辰,不再有人从他根源割出萧念竹,她不会成为青萦复活的引子,也不会出现在萧若佩身边。 从这个观点上看,法修又必须出现。 万年前他所知的历史之中,全部都是无法改变的事情。 莫非她的性命,注定了是昙花一现? 在萧若佩的记忆之中,从来没有遇上过如此无解的难题,该救谁?谁该救? “让我化作神女峰,便是最好的结局,不对吗?”他忽然听到一个声音,感到手腕中的热烈,他撩开了衣袖,却见腕间一朵霖花盛放。 青萦居然跟来了。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说我们骗你,但是我知道复活我一定会让你失去很重要的东西,你可以不用复活我。”青萦在他身边显出身形来,笑盈盈说道:“不管怎么做,我都不会对你不满。” “你不该死在这里,我…”昕竹犹豫回答。 “不让我死的想法只是从他那里继承的,你不在意我,至少没有对失去的那些东西在意。”青萦和他飘浮在空中,任由夜风吹拂,她换回了初见之后的红裳,衣裙翩翩,像是霖花一般燃烧在夜色之中。 她问道:“你是他吗?” 昕竹明白他的体内有木灵天光的意识,但他…不全是木灵天光。 “所以属于你的就好好活下去,属于他的想办法复活我,这没有关系,你只要好好活下去就行了,不用考虑复活我的事情。” “他和我说了,万年后的霖花只有一年开放,我就算没有遇上你,也会在半年之后死去,算起来我开放的时间,也正好一年。”青萦笑道:“灵精一念而生,念在我就活着,我们和人类的性命不同,真不用计较太多。” “那个‘昕竹’没有见到你开放吗?”计算萧若佩的人,青萦不在其中,所以昕竹对她没有恨意。 青萦摇摇头说道:“在我印象里面,他就是那一杯甘甜的泉水,让我活了下来。”她转头看向昕竹道:“你则很苦,我知道你不是他。” “苦?”昕竹看了看自身上下。 “念苦,你藏着太多的事情不能与别人述说,那些事情比起你来自万年之后还要重要。”青萦在前头飘荡,领着昕竹走向了下一个目标点。 火光闪耀的炎州。“能和我说说吗?” 或许是木灵天光的意识影响,昕竹莫名其妙的觉得与青萦很亲近,他叹气道:“你的念后来被分离,诞生出了一个人,她与我灵魂相通,根源相连,是我在那世上的亲人。” “用她复活我你不舍得?”青萦说话的口气像是跟一个老朋友说着与她无关的事情一样。 昕竹摇头:“如果他们不告诉我任何事情,直接剥取你的念复活你,我没有任何不舍,但是他们不能让她出现之后又从我身边夺走她,还用这么…残酷的现实告诉我,我从来不曾拥有她。” “你无法做出选择,才想逃避面对选择吗?”青萦指着远处火光映天的炎州道:“焱炎他之所以如此强大,是因为那片土地下有灵源在,如果我们取了灵源,妖异便能从那块地方长驱直入,进入灵精所在的腹地,数十万灵精,可能会因此而死,我告诉你这件事情之后,你还想要灵源吗?” 昕竹闻言惊讶,青萦从来没有告诉过他相关的消息,她既然知道灵源在何处,又知道灵源对灵精的重要,为何当初还那么简单答应帮助他寻找灵源? “如果我帮了你,数十万同族便因为我而死,如果我不帮你,源界便会彻底沉溺在两族相争的泥淖之中,你从万年之后而来,我在你身上看到了改变这一切的希望,你带来的东西,比那一捧清水更多,清水只能救我,但是你能救源界,我死不足惜,灵精死也不足惜。” “我让你看看灵精的选择!”青萦说着就往下方俯冲去炎州方向。 她想证明自己可以为了源界苍生大义灭亲?昕竹连忙上去拉住她说道:“我们可以最后来取火灵源,没必要现在就去!” 青萦回头笑道:“你觉得我像去取灵源出来?” “不是吗?” “焱炎叔叔虽然不是老一辈的灵精,但是他的实力在我族之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别说你我,就是那边妖异全部冲上来都不能从他手中取到灵源,我说灵精的选择,不是我做出,而是灵精做出,由焱炎叔叔告诉你我族是如何选择的。” “就这样上去直接说?”昕竹有些不敢相信,灵源是灵精的祖先,对他们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就算抛去了祖先的身份,还有提供他们灵气的作用,在人类世界来对比,便是五座不管遇上什么样的灾年,都能保灵精有足够粮食的粮仓,这种东西他们舍得? “直接说当然不能了,这要看你能不能说服叔叔,只要他觉得你的理由充分,让他相信人类真的能够成为源界的主人,你更要展示出源界主人应该有的态度,我相信他能将灵源交给你。” “只能这样吗?”昕竹觉得有些玄乎,灵精对灵气的偏执几乎是疯狂的,只要有灵精生存的地方,万物生长都只能依靠抽取灵气来维持,根本不介意源界是否能够支撑这么多灵精,这样的种族,会为了一个不确定的将来把自己保命的根本送出去? 青萦解释道:“灵源能直接从混沌之中抽取几乎无穷的灵气,只要混沌还在,灵源便能让灵精一族不灭,源界土地崩灭,所有生灵除了灵精之外都会灭亡,但是灵精可以依靠混沌提供的灵气生存下来,等源界再次出现,重新筛选适合的生灵成为源界主人。” 在旧天道降临源界,新天道苍圣还没有出现的时候,灵精一族就相当于源界的神灵,他们会做出断绝自己根源的选择? “现在的源界已经被放弃了,妖异作为源界的主人没有足够的气量,人类作为主人又太过弱小,灵精明着与妖异对抗,实则在准备毁灭源界,让源重生。”远处的热度已经能够感觉得到,两人距离炎州越来越近,“我是希望人类能够做源界主人的,但是灵精不看好人类。” 因为不看好,所以现在源界所有生灵在灵精眼里都是要毁灭的杂质。 “人类太弱小了。”下方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轰隆隆的在昕竹心中回响。 是焱炎! 那声音高兴说道:“来来,小青萦又来看我了。”随着声音传来,一个红衣青年从炎州飞出,他迎着青萦张开了手臂准备接住,谁知青萦停下来牵上昕竹的手一起上前道:“炎叔叔,这个就是我的恩人啦,这次带他一起来看你。” 焱炎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住,他凌厉的眼神盯上旁边的昕竹,旁人的眼光有火也烧不出来,但是他的绝对可以烧死人! 昕竹觉得自己似乎在火上炙烤一般。 “青玄不是杀了他吗?”看过之后,焱炎脸色阴沉问道。 “又活过来了,还多了一个万年之后的意识呢,他说万年之后人类成为了源界的主人。”昕竹刚想说话,却觉得手上一紧,青萦悄悄掐了他一下,示意他一边看着。 那红衣青年长发朝天飘扬,如同火焰焚烧的状态一样,他身上的衣服似乎用火焰织成,炽炎汹涌喷薄,一双眼睛之火光流转,有焚天烈焰在其中热烈燃烧。 听到青萦的话,他先是眼中火焰跳动,忍不住嘴角歪起来,最后张嘴大笑:“哈哈哈哈!这个人类,真是可笑,这样的人居然能够让你看得起带来见我?”他的头发抖动的更加厉害,衣服上的火焰跳跃不休,似乎感染了主人的情绪。 “万年后?亏你想得出这个借口!我告诉你,只要妖异敢和我们拼死一战,源界明天就会毁于一旦!别说万年后,明天你们人类还存不存在都是个问题了!” “源界不过一粒尘埃。”昕竹看着大笑的焱炎,在两族眼中强大只是力量强大,而昕竹的眼光已经高到了无视力量的地步。 他知道源界之外有苍圣,苍圣曾经的源界有无法想象的宽广,如今的源界与那片世界相比,只是不起眼的尘埃。 “你们能够毁灭的也只是一粒尘埃,别以为你们真的可以主宰世界的存亡了。” 昕竹很冷静,不像是冲动说出的话语,表情也像有足够的证据来论证他的观点。 “你旁边的神躯,真名是源界之躯,他来自天外,在他的世界看我们,就是一粒几乎不能被找到的尘埃。” 焱炎脸色沉静下来,他盯着昕竹问道:“你怎么知道?”神躯范围内有种特别的力量,他的火焰完全烧不进去! 如果说灵精有顾忌的东西,那具神躯绝对排在第一位,青玄不过在里面杀了人,瞬间便矮了百丈。 “万年之后,有人类习武入意,以意通天,见识到了外面的世界,凝聚出了与神躯同样程度的身躯,以人类身份,与神躯并肩。”昕竹伸手道:“我是亲眼见证的人之一。” “你带来了那个方法?”焱炎认真看着他。 昕竹摇头:“武道需要数百年时间的沉淀,现在不适合,也没有条件。” “你来自万年后,自然知道那个方法了,展示给我看。”焱炎上前一步,他倒要看看人类是怎么做源界主人的。 神躯对人类眷顾,将知识传承给人类,但是在灵精眼中,那只是因为人类长成了神躯的模样,才受到了特别对待,与人类是否能够主宰世界无关! 再说凭什么源界的主人由外人来决定?源界在他们眼中是一粒尘埃,他们又何必在意源界是否毁灭? 昕竹深吸一口气,他不知道自己如今的力量能不能获得焱炎的承认,只能尽力试试了。 “我借了一个人的眼睛,看到了三种能力,它们分别是武绝,承山,通脉,我自身练出一种,名为引天光,如今天光在青萦身上,我不能示范,剩下的三种,我可以一次展示。”昕竹说话间朝着炎州落下。 焱炎看着好笑,他倒要看看人类弱小的身躯怎么引动足以得到他认可的力量,炎州的地面上,是他布下的烈焰,以人类的身躯根本无法靠近地面,妖异都做不到在他的烈焰中安然无恙,这个万年之后的人类,又怎么能在烈焰之中脚踩实地? “这是天光。”青萦手指中放出一点光彩萦绕,伸到焱炎面前。 焱炎眼光被吸引,再也无法离开,那一点莹莹流转的光芒居然如此清澈,灵气生养万物,在灵精的认知里面,灵气便是万物的基础,那天光便是在灵气的基础之上,建立起来的通天支柱。 昕竹落入火中,火焰为他分开! 焱炎感觉到那部分的火焰,居然被他控制了!这怎么可能?灵精之中都只有火焰灵精才能控制火,一个人类怎么会这种本事? “我不是控制火,这是因为火的力量为我所用。”昕竹仰头,他已经站在了地面之上,被烧熔的地面在他脚下冷却,凝结成黑色岩石,里面的火焰力量被抽取。 “火焰的力量如今在我通脉劲的范围之内,便受我掌控。”昕竹通脉劲猛然张开,没有用尽全力,只是稍微蔓延出身周十丈范围。 那一片空地之中的火焰全部消失不见!而昕竹浑身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他继续解释道:“如今火焰的力量在我身上,这便是承山。” 随后他伸出了手,赤红烈剑在他手上延伸:“最后是武绝。”昕竹举剑横斩,他面前所有的火焰拦腰而断,上方失去了与火源连接的烈火跳闪着熄灭,而下方的烈焰整整齐齐的削断了一片,像是被割断的草丛,不敢再涨出高于昕竹划下的高度。 “这三种力量都能通往源界之外的源界。” 一条整整齐齐的火焰沟壑在昕竹面前延伸,直到他武绝剑意所能到达的地方,焱炎再次震惊,三种力量毫不弱于天光,因为火焰灵气都在他力量的镇压之下,如果人类掌握了如此强大的力量,真成为源界主人不是难事。 “但是你说过了需要数百年时间沉淀吧?”焱炎还是不服气。 昕竹颔首道:“如今的条件远不如万年后,可能需要更长的时间才能做到我的如今的地步。” 焱炎摇头道:“很可惜,人类没有这么长的时间,源界最多十年之后便要回归本源。” 昕竹离开了地面:“人类不是用武道才成为源界主人的,他们用的是法道。” “法道又是什么?”焱炎觉得自己彻底的看不透人类这种弱小的生灵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小孩脾性 长生阁八层有关于法道的描述,昕竹如今对里面的藏品有了一定的了解,很轻易的寻找到法道记录,并将之转告给焱炎:“法道五个层次,分别为‘微’灵感应法、‘小’五行术法、‘大’天衍真法、‘上’玄清境法、‘太初’源界法。”昕竹边说边从小拇指依次伸出手指,最后张开了一只手掌:“其中灵感应就包括了感应灵气的作用,五行术包括了所有灵气的操控手段,灵精掌握的灵气便在这一层次,上三境都已经超过了灵精的高度。” “你说什么!”焱炎整个人火冒三丈,他浑身烈焰汹涌着扑向昕竹,却在到达了他通脉劲的范围之内被抽取了力量,尽管火焰包裹了昕竹周围,热力却一点都传不进去。 “五行术法,在法道之中,只能称作‘小’。”昕竹没有因为焱炎的惊讶就停下自己的话:“大天衍真法是源界大道运行法则,上玄清境法是稳固源界的手段,太初源界法,便是探究了源界诞生之理,你认为灵精能做到哪层?” 灵源应该属于太初源界法的范畴之内,灵源转化的天光是上玄清境法,做为灵源的后代,灵精全部处在小五行术法的阶段! 焱炎很是不满昕竹的划分,他随手一挥,火焰像是纱帐一样升起,拱起来聚成一座宫殿,下方的土地上火焰之力被他抽取,再也没有了热气,迅速变成平整光滑的黑石地面。 焱炎赤脚站上石面上,领着两人朝炎州中心地带走去。 “这蔓延千里的烈焰依然是‘小法’吗?” 昕竹解答道:“没有跳出五行灵气范畴,都是小术,划分术法境界的标准不在你能掌握多少灵气,而在你对源界的了解程度。” “那你口中的武道,又是什么层次?”能凝聚出把源界视为尘埃一粒的身躯,想必武道的高度已经超越了太初源界法的层次了吧? 昕竹停下了脚步沉思,他对武道的定位并不清楚,来到源界之前,武道也还没有触及法道的高度,他只知晓武道作为惊醒旧天道的铃铛,已经起到了作用,在发挥了那个作用之后,武道会往哪个方向发展?将来又有什么用处? 凌先生凝聚出源界之躯,已经给目前的武道定下了一个与苍圣比肩的高度,但是在昕言眼中,却还是不够,他进入耀境之后,认为其上还有更高的境界,只有等到莫青城创立武灵天光的时候,才能给武道下一个定义。 昕竹摇头道:“我们那个时候,武道已经发展了数百年时间,但还没有准确定位,虽然高度能够到达源界之躯,在我眼中依然是多余的力量,万年后的世界不需要武道也没有任何变化,你的问题我不能给你确定的答案。” 焱炎对昕竹说的法道已经有了足够的了解,那些都在他的想象之内,但是武道却更加令他在意,还没有达到顶峰就已经通达了源界之躯,如果到了顶峰会是什么样的风光?灵精能不能达到那个高度? 人类作为源界主人真的能够让世界走到那个地步吗? “还不够,你说的一切都是还没有成为现实的事情。”他依然坚持,昕竹还没有拿出让他信服的证据。 昕竹追上两步说道:“我刚才已经压制住你的火焰了。” 焱炎回身问道:“我瞬间将你全身燃烧殆尽,变成了灰的你还能不能将火焰压制?” 昕竹被他眼中的火焰镇住,一时间没有接下他的话,焱炎说的情况是现在他无法解决的现实。 “人类之躯,在我的火焰里面坚持不到一瞬的时间,如果你们还是只能躲在那具神躯身边祈求庇护,就别怪我看不起人类。”焱炎似乎对昕竹看轻灵精的说法有些恼羞成怒,看他的表情有些想直接用力量迫使昕竹屈服的趋势。 偏偏他的力量有足够强大,昕竹至今为止,对付的都是他周围形成的‘现象’,那些火焰是因为焱炎在此就出现的自然气象,犹如人手快速挥动时候能带起微风,火焰便是焱炎出现带起的‘微风’。 他根本没有用手臂对付昕竹,也没有刻意去针对他,昕竹对于他来说,只是一株在他带起的微风之中挺立的小草,他要是认真面对,只要伸手轻轻折断便可。 “不过你既然是青萦带来的客人,我可以接待你,之后你便滚回去人类那边,寻找你们的法道,等你带着法道回来的时候,我再测试你们人类有没有资格当源界主人。”他伸手揽住青萦肩膀,带头朝火焰宫殿走去。 “小青萦好不容易来叔叔这里一次,怎么也要玩个尽兴,青玄那边我会传个消息回去的,你不用担心他说什么,要是哪天他敢对你不好,你就来叔叔这里,我保证给你出气!”这态度语气,和面对昕竹的时候判若两人。 昕竹没有跟着他俩往前,而是停留在原地不动。 青萦察觉到他没有跟上来,便转头看他,她的脖子下面被焱炎火焰大袖挡住,看得出她想要回头,却被焱炎推着没有停下脚步。 焱炎不欢迎昕竹留下,昕竹同样也不想再与青萦待在一起:“既然如此,我就不便久留了,这就去寻找法道,不过到时候希望你说话算话,我先跟你说明白,我要的是火灵源,别舍不得。” 焱炎大笑起来挥舞衣袖:“不送!别说灵源了,你如果有一天能压我一头,我焱炎这条命给你又如何?” 青萦挣脱焱炎的手臂,奔向昕竹。 焱炎定住了。 昕竹也不知道她为何做出这种选择,他张口辩解道:“青萦姑娘,你可能有些误会,我并不是救下你的人。” 那边焱炎的眼中都冒出了火焰啊,看起来比当初昕竹说他们灵精掌握的力量只是‘小’五行术法时候还要生气。 “我知道。”青萦回答很坦然:“甚至知道你不想我跟着你,因为看见我,你就会想到失去的东西。”她往前走来,哪怕昕竹脸上已经露出了心痛和对她的怨气,她依然往昕竹身前靠近。 “如果我不回来,你就不是你了。”青萦到了他面前,轻声说道:“你失去的东西是什么,我还不清楚,但你所剩下的东西,决不能再因我而失去。” “你要做回你自己该做的事情。” “还要我做什么?”昕竹退开与青萦之间的距离,他不敢再接近青萦,见到她就会想起如今远在万年后的念竹,她怎样了?会不会已经变回了青萦的念?木灵天光可以跨越万年时光再次见到青萦,他凭什么可以在明知道没有希望再见到萧念竹之后,还能在这万年之前的时光里面为了那缥缈的目的去拼尽全力? “取来法道,从焱炎身上得到火灵源。” “就算没有我,人类依然会走上那条道路,不管我做什么,都不会改变任何事情,我何必多此一举?” “就算可以改变那个结局,你也不做吗?”青萦前进一步问道。 昕竹眼中终于有了光亮,他望着青萦道:“有什么办法?” 青萦张开双臂道:“简单,和你原本要做的事情一样,只要我不死,你就不用考虑复活我的事情,也不会失去任何东西,你要是喜欢我的念,留给你就是了。” 昕竹豁然开朗,之前他一直纠结于萧念竹会因为要复活青萦而死,却忽略了青萦死亡的事实还没有成真,如果能在万年前保证青萦不死,自然万年后就没有复活她的事! 一样可以让法修隔离出萧念竹,青萦和木灵天光也同时存活! 或许木灵天光千辛万苦费尽心思设了这么大一个局,本意就是要昕竹回来改变过去呢? 他终于鼓起了勇气面对,既然不能做出选择,就让那个选择不会出现在他面前! “喂喂,可别当我没有听到啊,小青萦会死,你们当我这个做叔叔的不在吗?”焱炎冲上来抓住昕竹的衣领,大声问道:“你给我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昕竹看着对面几乎要吞下他一般的焱炎,无助地看向青萦。 听完昕竹的解释之后,焱炎终于明白过来了,他神色认真地说道:“你竟然为了复活她守候了万年?”他刚才还好好的一个大老爷们,此刻眼睛里竟然有眼泪打转。 话说他是火焰化作灵精还是火山化作灵精,也可以有眼泪吗?不会泪水出现瞬间就被火焰蒸发了吗? “那不是我。”昕竹又要辩解。 “别说了。”焱炎伸手拦住他要说的话,别过头去不想让人看见他眼圈红了,虽然他脸上一直都挺红:“我承认你是我的对手了,但是青萦我是不会让给你的!我要和你光明正大的比一比!” “什么对手?”昕竹有些疑惑,他如今远远不及焱炎,现在打起来吃很大亏。 “情敌啊,你不想娶她吗?不是为了复活她守候了万年吗?”焱炎瞪大了眼睛,不料对面两人眼睛中的诧异比他还要严重。 昕竹万万没有想到,青萦口口声声喊着叔叔的焱炎,居然对她抱着的是男女之情? 青萦也是不敢置信,她看了看刚才被焱炎搂住的肩膀,顿时一阵恶寒,尖叫着:“再也不要你这个叔叔了!”然后钻进了昕竹手腕上。 “小青萦~”焱炎伸手大呼,却连一个回应都得不到,青萦躲在昕竹的手中不肯出来。 独身拦住所有妖异的焱炎此刻承受不住青萦对他的决绝,嚎啕大哭:“我干了什么~小青萦不理我了!” 惹来昕竹一阵鄙视,刚才还说人类弱小呢,看看这模样,还不如十七八岁的小青年来的容易接受打击。 “好了,别像个小孩子一样,你多大的灵精了?” “前些日子过了十岁生日!”焱炎依旧大哭不止。 昕竹闻言大惊道:“那青萦呢?” “以你们人类的算法,四岁。” 这是一个十岁小孩爱上了四岁侄女的狗血故事吗?昕竹扶额仰头,不忍直视,灵精的关系真是够乱的。 有了年纪的说法,那么便应该有纪年法了,万年之后人类使用的是五灵源轮正纪年,如今的人类靠什么来分辨年份呢? 他好奇问道:“人类用什么根据纪年?” 焱炎如今沉浸在失去‘小青萦’的痛苦之中,哪里有心思回答昕竹的话,此刻只恨不得撕掉这张胡乱说话的嘴巴,现在青萦别说娶来当妻子,连出来看自己都不愿意了,祸从口出怨得了谁? “不知道,但是偏偏只有人类清楚怎么计算年份,他们传承着纪年的知识,还有你说过的...”他随口回答之中,好像找到了救命稻草,焱炎急忙拉住昕竹衣袖问道:“你说的法道,能不能回溯时间?你能回来万年前,应该有办法帮助我回到说出这句话之前吧?” 昕竹摇手表示自己如今并不会法道能力。 “不急不急,等你学会了之后来找我,将我送回去把刚才胡乱开口的我干掉!”他拍着昕竹的肩膀道:“答应我一定要回来!你帮我这个忙,我就将火灵源送你!” “如果能杀掉,你现在已经死了。”昕竹也是来自万年之后的人,了解了一些回溯时光的秘密:“已经成为现实的事情,是不能更改的。” 焱炎脸色顿时变得生无可恋:“那怎么办?” 昕竹拿这小孩脾气的灵精没有办法,只好说道:“路上我会劝解她的,你安心等着吧,下次来的时候,我相信她会原谅你了。” “那一言为定啊!”焱炎大声喊道,又紧张问:“你现在需要什么帮助吗?虽然火灵源暂时不能给你,但其他的要求你都可以提,灵精方面我也可以帮你说话,只要人类真的有成为源界主人的实力,我会尽量说服同族给你们帮助,只要你能让小青萦原谅我!拜托拜托!” 这么简单就让灵精一方大佬屈服了,昕竹抬起腕间的霖花,小声商量道:“青萦,你不妨多去找几个实力足够的灵精…” “昕竹你也给我滚啊!”青萦尖叫的声音刺穿了昕竹脑海,震得他整个人头晕目眩的就要倒下,见到情况不对的焱炎赶紧凝聚了一张不会烧到人的火焰椅子给他坐稳,这才使他免于摔倒。 “人类真是可靠啊,居然为了我受青萦的责骂,换了我说什么都不会去惹怒她。”看着昕竹的下场,他还以为是被他牵连惹的青萦生气了。 如今昕竹是他能得到青萦原谅的唯一桥梁,眼看这座独木桥都不是太稳的样子,焱炎着急起来,他安慰昕竹道:“不用太急,别惹她生气,咱慢慢来,时间多得是。” 让青玄帮助他求青萦原谅? 要换成他焱炎有个女儿被青玄盯上,他不帮助女儿打爆那惹女儿生气的家伙就不算是个合格的父亲了! 缠着昕竹留下了通念,焱炎才送两人离开,语气还不住地讨好,昕竹不禁感叹,如果灵精都是他这样的货色,源界就完了。 好在他还小,改得过来。 离开焱炎之后,昕竹传念给青萦道:“现在去哪里?” 继续找灵源不太现实,像是焱炎这种刚过十岁的灵精都能强大到如此地步,如果不是有青萦这个软肋,昕竹不知道自己怎样才能争取到他的帮助,其他灵精就不用说了。 “我生气!要找人来教训这色胚叔叔!咱们去北面找水灵源告状!我要灭了他!”青萦自从出现起,一直都是云淡风轻好像什么都不在意的模样,甚至自己的性命,在她看来都是能够因为某些事情而舍弃,想不到火气上来了居然如此暴躁。 连同宗叔叔都口口声声的要灭掉。 果然是四岁小孩的脾气吗? “你在想什么?”青萦感应到他的想法:“你觉得我小孩子脾气?” “不不,哪敢?”昕竹连忙否认道:“你成熟美丽,落落大方,还有一颗善良的心肠,就算大人也比不过你。” 焱炎的下场就在眼前,他怎么敢忤逆正在火头上的小姑娘? “虽然不知道你说的善良心肠是什么意思,但是应该是好话,我很高兴,那就快点往北走吧,不用考虑躲开灵精,我会放出灵精的气息,他们不会拦你的。”青萦高兴起来,扯着昕竹的手臂伸向北边道:“走!” 昕竹只得顺从她的意思往北边飞去。 留在原地的焱炎充满希翼的双眼看着空中影子消失,他不知道的是青萦此行是为了教训他才动身的! 仰望两人离开的方向,焱炎的脸色沉重起来,他朝着那里轻声说道:“一定要活着啊,哪怕不认我这个叔叔了。” 路上经过青萦愤怒之中泄露的言语,昕竹终于知道了焱炎和她的关系。 当初青玄与妖异大战的时候,青萦被抖落下来落到了明州境内炎州边缘,差点被焱炎的热气烤焦,人类经过救下了她,青玄找到之后不小心杀了人类惹来青萦的埋怨,他自然迁怒焱炎,最后在青萦的劝解下,两个灵精才没打起来。 也是在这一次之后,焱炎对她的态度变得十分热情,不仅什么都顺着她,其他灵精不会喜欢人类身躯形态,但是焱炎为了配合青萦的喜好,每次见她都用人类的外表。 起初青萦还觉得这是叔叔对侄女的愧疚和关照,直到今天才知道原来焱炎一直都是对她有那种想法,往日种种亲昵的举动顿时变了味,如今想起来,能让青萦起一身鸡皮疙瘩。 虽然她不懂什么是起鸡皮疙瘩,灵精模拟人类身躯只是在表面上模仿人类的样子,仔细看的话,青萦身上没有任何毛孔,自然也不懂得起鸡皮疙瘩是什么意思。 但是她觉得应该就是这个感觉,人类的语言之中,只有这一句能准确描述她的心情。 第一百五十九章 霖花之心 根据青萦的消息,水灵源出现的地方不固定,并没有掌握在哪个灵精手中,水灵源有自我意识,她会出现在灵气被灵精大肆吸取之后的地方,为那些地方填补灵气,将一个地方修复完毕之后才会转移。 水灵源是唯一活到现在的灵源,她对灵精的作为十分失望,只要有灵精出现的地方,绝对找不到她。 “那你还要让她来教训焱炎?”昕竹一边飞行一边与青萦说着话。 “我是谁啊?我可是受到了木灵源钟爱的灵精,与众不同,我去请的话她绝对会出现的。” “不,我的意思是说,你觉得她会去见焱炎?”昕竹觉得如果为了替青萦出一口气,就去花大量时间寻找一个没有固定地点出现的灵源,太过浪费了,既然他希望改变既定的将来,必须从当下开始有准备的处理好能做和该做的事,而不是追寻一些不确定的目标花费无法预计的时间和精力。 “你还没有注意到吗?”青萦知道他考虑的问题,于是提醒道:“水灵源喜欢修复灵气受损的地方,而且那种地方通常是人类所在之地,寻找灵源同时也是在寻找人类,只要找到水灵源,你大概就能找到最大的人类聚集地,在那里最有可能得到萧遥的消息。” 昕竹恍然大悟,原来两者还有这样的关系,他一直以为灵精看轻人类,灵源作为灵精祖先,应该会对人类也是一般的看法,想不到水灵源居然选择了亲近人类,青萦也并不是要真的找她对付焱炎,更大的原因还是希望借此帮助昕竹找到人类。 瞬间他就对这个还没有见过面的灵源好感大涨,因为此刻他依然和青萦保持着通念,因此情绪上的变化很快的传染给了青萦,惹来她一阵不高兴:“她是灵源,我也是灵源,她亲近人类,我也亲近人类,凭什么就只觉得她好?”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怎么感觉有些酸酸的?莫非是在妒忌水灵源?不过她能为人类着想,昕竹也不再介怀为了复活她而失去念竹的事,那事情还没有发生,而且青萦并不是知情者。 “你别多想啊!”青萦忽然像是被昕竹的想法吓到了一样:“我是不可能喜欢你的,只是觉得你好像为了复活我,放弃了很重要的东西,所以多少对你有点点愧疚,但是你也不可以对别人那么看重啊,你知道在这个源界,只有你是来自万年之后,在你所在的时代,这里所有人都已经死了” 昕竹很看重身边的人,即使在他在知晓万年之后的真相,受了沉重打击的时候,都是替神躯旁边的人类加固了工具之后才离开。来到万年之前,考虑的第一件事不是自己,而是人类,不避讳的将自己的秘密说出来,哪怕会让人对他来历产生怀疑,也要换给人类一点希望。 在他的眼中,万年前的人类全部都应该是历史的土堆才对,不应该如此看重,当时要是接受自己的灵魂遣回,就有大半可能回到万年之后,不用再为了人类的安危奔波,明知道历史不会因为自己的行动而改变,看到人类在源界之中受苦,依然会为了这件根本没有人要求过他做的事情到处奔走,即使这个世界对他没有真实感。 他的心里面有比自己性命更重要的情感牵绊,青萦不想他对源界生灵有太多牵挂,否则回去万年之后的他,会因为这种牵绊对他以后的人生做出错误的选择。 如果有朝一日,他对青萦的情感到达了一定的程度,就会选择牺牲曾经不愿意失去的东西来复活青萦。 青萦见过他为此产生的痛苦,她不愿意昕竹再次面同样的选择,只能让她在昕竹心中的份量尽量减低,同时让他保持与源界生灵的距离。 只有这样回去万年之后的昕竹才是他自己,还能过上本来属于他的生活,而不会为这万年前的牵绊而影响他的将来。 昕竹只是万年前的昕竹,萧若佩必须成为万年后的萧若佩,两者缺一不可,都是独一无二,谁也不能替代谁而存在。 她们这些人会随时光腐朽,昕竹不会,他还要留下更多的心思来应对万年之后的人生。 “所以你绝不能对任何生灵产生过多的感情,否则等到离别的时候,你会失去所有的。”青萦诚挚劝诫他。 昕竹笑道:“你放心吧,我会将万年前的一切当成翻看了一本能够身临其境的书籍,这本书我看过之后,会摆回书架好好珍惜,里面看到的内容可能会影响我很久,但不会成为我的主宰。”他对青萦传念:“我会记得在书里面认识了一个叫做青萦的灵精。” “我也会记得你曾经愿意为了我守候了万年。”青萦听到他这么说,心中也高兴起来:“虽然以后的你可能不会做这么傻的事情。” “如果不是因为念竹,我现在依然觉得木灵天光他很了不起。”昕竹低声答道,天光守护源界天地万年,不管对谁都有无上的恩德,昕竹即使怨他们算计了自己,夺去了念竹,却无法真正的恨他们。 要说唯一的不满之处,就是他们将念竹送到自己面前之后再隐瞒真相,用尽手段将属于自己的一半夺取。 “你可别学他做那种傻事啊。”青萦告诫道。 昕竹自信回应她:“你还不值得我那样做。” 在青萦的劝解下,他终于从得知真相的绝望之中有了支持自己走下去的动力。 最起码也要在保证青萦不死的前提下,才有面对万年之后那个选择的资格。 或许苍瑶送他回来的原因就在这里呢! 历史不可改变,昕竹忘记了自己正在万年前的历史之中,自己也不是万年后的未来人萧若佩,而是万年前的古人昕竹,这是木灵天光的本名,而他此刻,虽然由萧若佩的意识主导,却被苍瑶口口声声的叫着‘木头叔叔’。 他是木灵天光,将来会成为木灵天光,在逍遥界为了复活青萦化成了万年孤魂。 这个孤魂如今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类,在命运之网当中苦苦挣扎,企图用自己能看到万年之后的目光来逃离纠缠在他身上的网格。 那遥不可及的万年远视,带来企图崩断命运这张牢不可破大网的希望,同时让落网之人的挣扎更显得残忍。 “下面那片平原,是灵精之中最坚实的墙壁,妖异就算冲破了焱炎的防线,或者从海中突袭暂时得到了便宜,居中的那片平原上聚集的厚土灵精都能立刻赶赴战场阻拦妖异,这是灵精一族最大的保障,只要他们存在,妖异就去不了我族后方了。” 中州平原一览无遗,而且正居当中,妖异不管是从哪里进来,都免不了要面对中州,而这片土地上没有地方可以遮掩,妖异敢进入这片区域,就必须和灵精硬碰。 厚土灵精聚在一起可以引发地震地裂,就算妖异再多也不够这片土地吞噬。 灵精的防卫不可谓不牢固,昕竹却开始考虑这样的情况之下,灵精是否愿意让出这片土地给人类。 现在看来,日后逍遥界的领土如今全数都在灵精手上,就算法修裂地分界,驱赶妖异,那边的妖异没有任何损失,而灵精却要失去一半的领土,他们不得不以如今的体量,缩小到一半范围,灵气不足,还要同时供应大量的迁移灵精生存。 不说别的,单是领域面积上看,人类就相当于杀死了半数的灵精,而且这半数大部分都是灵精之中强壮的那批。 他们绝不会如此简单的同意人类占据属于他们的领土,人类和灵精必将迎来战争,这次的争斗,可能比灵精与妖异更加惨烈。 灵精死伤半数,人类又能好得到哪里? 光是想想就知道这个结果可怕,如果争斗不可避免,他毫不怀疑会站在人类一边,那时面对青萦又该如何抉择? “我…”昕竹犹豫了一下,依然打算说出来:“万年后,这片地方是人类的土地,你指的方向,是我们的人皇城。” “诶~”青萦有些惊讶:“你们人类会替我们挡住妖异吗?打不打得赢啊?” 这姑娘是没有考虑到事情的严重吗?昕竹急忙说道:“你不觉得人类有朝一日会从你们手里面夺取这片土地吗!” 青萦反问他:“我们要土地做什么?只要一个地方灵气充足就够了,只有你们和妖异才需要大量土地才能够养活呢!” “五灵源万年之后,也留在了人类居住的世界。” 昕竹手腕上冒出了一点天光,青萦的声音响起来:“灵源会将灵气转化成你给我的天光吗?” “是,每年一次天光喷发,是我们最隆重的节日,称作天光礼,天光礼一过就是新年了。” 青萦笑道:“那一定也是我们万年后最隆重的节日。”天光收回手上,她继续说道:“如果是天光,未必不能从灵精手里换来土地,我会用这个来说服同族将土地让给人类,前提和焱炎一样,你们必须有足够强大的力量守住我们让出来的地盘,否则那些土地要是落在妖异手里,我们可就惨了,妖异有了足够的地盘,数量就会迅速增加,而我们没有了这片土地的防守,就处于绝对被动的局面,到时候就算想要重生源界都没有办法,只能任由妖异的战智发展到极端之后毁灭你说的这一粒尘埃了。” “对于源界之躯来说,这的确是一粒尘埃,我这么说也是为了吓住焱炎,对于我们来说,这里是我们生活的世界,就算是一粒尘埃,也值得我们用性命去守护,你放心,如果有可能,我会想办法让万年之后的灵精知道这片土地会得到人类的珍惜。” 萧若佩觉得没有什么用处的武道,都是因为他们对土地没有作用,他的思维其实一直都是人类主流,像是中州大部分人都不怎么看好武道,就是因为武者对土地没有任何用处。 武者的力量不会让地里长出的食物更多,武者的知识不能让生活在土地上的人类过得更好,所以武道受人轻视,万年后不管哪个行业的人,都十分爱惜这片或许是万年前灵精留给人类的土地。 “你觉得人类从我们手里得到了好处,却不知道好处我们得到更多呢。”谈起人类将来的时候,昕竹会放下心事与她开诚布公,连可能引起人类和灵精之间不和的事情都能直言不讳,只为了让双方有良好的对话基础,这种时候的他不再是平时隐瞒重重心事的个人,而成为了人类的代表,将人类该有的气度完全展现。 在见到焱炎之前的他还在为将来复活青萦失去的东西而生气,但是一开始和焱炎谈论事情的时候,那些烦恼都被他暂时搁置,哪怕那些失去的东西在他心中份量很重。 青萦看到精神十足的昕竹,她打算将话题继续下去,于是将天光传他身上道:“你称为天光的东西,对我们来说比灵气更好。” “以人类的话来说,灵气就是食材,天光是利用食材烹饪出来的美食。”青萦笑嘻嘻的说道:“我相信你们也不喜欢生吃食物吧?相比自己辛苦摘东西来吃,有人将更好吃的送上面前,你会不会把生产食物的土地送给他?” 身上久违的有天光流转,昕竹的身躯自然开始的汲取,点滴天光被青萦再次收回去:“不给你,我都不多了。” “本来就是我的!”昕竹有些气愤,当时木灵天光那家伙居然一股脑将天光全部送到青萦身上,导致他现在想要一点天光都难上加难。 “你的你叫它试试理不理你?” 这四岁的小姑娘,学人类气人的话倒是挺快的,现在的昕竹的确没有本事引动青萦体内的天光,或许比起人类,灵精更加适合掌握天光,也不知道万年之后每年天光礼送出去的天光是不是大部分都给了灵精当做食物,难怪当时木灵不想给昕竹乱用了。 昕竹也不与她辩解,而是转问道:“土地的事情先放下,现在的人类还没有法道,就算你们肯给我们也守不住。” “你经常说法道才是人类在三族之中脱颖而出的原因,究竟有多厉害?比你的通脉劲和引天光都厉害吗?”青萦有些不解,凭昕竹现在的本事,只要人人学会,人类都可以安心在源界生活了,如果再加上灵精的援助,打败妖异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为什么他还要不辞辛劳去寻找外力呢? 昕竹也不知道法道最鼎盛的时候是什么程度,在七千年之后,法道全部隐世,后世人类只能从书籍上只言片语之中寻找法道的余晖,就这只言片语,却成为了人类当上源界主宰的关键:“天光应该是经过法道转换的灵气,天上照耀的太阳,夜里的星星月亮,全都是法修的手段,还有裂地分界,建立了隔绝三族的天境屏障,终结了源界上的三族争斗…” “这是我们灵精都做不到的事情,不过三族隔绝万年会不会太过分了点?”青萦对将来的事情很好奇,听到这里就忍不住发出疑问。 “不隔绝开怕又起争斗啊。”昕竹回答得理所当然 “和妖异隔绝就够了,为什么还要隔绝灵精?” “你们会守着天光不吃留到天光礼?”昕竹反问。 青萦没有半点底气,声音都小小的让人听不见:“不会...”不将人类和灵精分开,很有可能人类会沦为灵精的厨师,吃不上天光的灵精就选择了次等的灵气,灵气少了天光就要相应的减少,这是一个恶性循环。 “苍圣会在天外观测三族动静,如果他觉得三族可以融合,应该会打开天境屏障,让源界大地再次联系吧?”昕竹知道苍圣要降临一次源界不容易,光是找到这一粒尘埃,都需要白羽剑的帮助,或许武道从他身上窃取道力时候被发觉,他也凭此感应到了源界的存在,所以才没有灭绝武道呢? 万年之后的源界,苍圣应该已经可以比较方便降临了,到时候如果三族真的没有了争斗的必要,融合的一天也许会到来。 青萦叹气道:“真想以后我的后代和你的未来能够像我们现在这样一起聊天呢!” “醒醒,万年之后的你已经死了,根本没有后代!”昕竹忍不住提醒她。 “对哦?”青萦登时醒悟过来:“要不要现在先做些准备?闲下来的时候养个孩子?” 这是四岁小孩该考虑的事情吗? “我看看灵精生下后代的要求...嗯,吞食自己衍生灵气的生灵…什么东西会依靠霖花生存呢?是蜜蜂,还是蝴蝶?这两种会不会太过普通了。” 霖花伴生的霖花蛇,木灵天光曾经说过霖花代表了青萦的爱意,蛇则是情爱当中的妒火所化,该不会是青萦准备的后代吧? 话说如果霖花蛇是青萦的妒火,那是她对谁生出了妒忌? 莫非两人之间还有什么不得不说的故事?这倒是在源界上值得关注的小事之一,有机会不妨记下来,留给以后当做把柄来胁迫木灵天光也不错。 “蛇怎样?”他不动声色地开口提议,却惹来青萦一句:“噫~好可怕,昕竹你怎么有这么可怕的想法?” 如果是没有毒的妒火之蛇,反而会让情爱更加值得珍惜呢,昕竹笑着,继续朝远方飞去,目标是那一片白雪皑皑的宜州角落,水灵源会把灵气不充足的地方冰冻起来,将植物生长的速度减慢,减少灵气的消耗,积累土地之中蕴藏的养分。 雪融花开,灵气四溢。 第一百六十章 积雪御寒 “这里的灵气因为与妖异战斗而被吸取一空,妖异一族水生异兽短期之内不能再次发展起来,灵精损失了两地灵气,需要近十年时间,灵源和人类才能将这些地方修复,在那之后才能重新让灵精生活。” 两人在第二天傍晚终于到达了那一片无垠的雪地,白雪皑皑的地上,失去了灵气死而不倒的大树,孤零零的枝杈将积雪留在枝头,像是裹上了一层白袄,在这寒冷之地,以雪抵御严寒。 雪地之上一片荒凉,看不见人烟,也看不见生机,夕阳将昏黄铺在雪地上,像是一片黄沙,满目荒凉。 一切的生命,都在雪下慢慢萌发。 大树下的雪忽然动了一下,隆起一个小包,然后积雪泼天撒开,树下掘开一个小洞,一个身影从里面跳出来。 那是一只毛发乌亮的松鸡,它漆黑的颜色在雪地里面格外明显,昕竹一眼就看到了。 “咯咯~”松鸡发出叫声,奔跑同时笨拙的扑扇着翅膀,扇起一地雪花,企图托起肥大的身躯飞起来。 可惜它似乎吃得有点多,又缺少锻炼,翅膀扑扇反而破坏了它奔跑的平衡,导致行走姿态歪歪扭扭的十分滑稽。 “别跑!”树洞中又冒出一个人头,随后一个机灵的小孩从雪洞里面窜出来,小孩飞快地朝着跑出洞外的松鸡追去,眼看追到近处了,一个矫健的起跳,张开双手朝着肥大松鸡扑落。 本来摇摆不定的松鸡此刻好似脚下站不稳打了一个滑,却刚好躲过了小孩的扑击,那小孩一头栽倒在雪地里,上半身子都埋进了雪中。 松鸡趁此机会,打了一个急转,又扑着翅膀“咯咯~”跑远了。 “咯咯~嘎!”得意的叫声突然变成尖叫,小孩从雪里面拔出头,擦掉脸上沾着的雪絮之后,循声看去,见到那只害她摔倒的松鸡此刻已经被一个人捏住了脖子,正在那人手上扑腾挣扎。 “你的吧?”昕竹将手上的松鸡递给那小孩,小孩赶紧接过来抱着,仔细检查了一遍,这才放心道:“是我的,谢谢大哥哥!” 被苍瑶一个历经万年都没长大的小姑娘称作叔叔,还有个四岁的灵精缠着要当自己的姐姐,昕竹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么正常的称呼了,顿时对着小孩生出了好感,他伸手拂去小孩帽子上的雪花问道:“你家住在附近吗?” “咦?哥哥不是本地人?”小孩听出来了他的话,圆圆的小脸上绽开了笑颜,松鸡落在了小孩怀里,似乎感觉到了温暖,不再挣扎,乖乖的窝起来。 “我从很远的地方来的。”为了避免别人再笑话,昕竹终于改掉了那“万年后”的说法。 “很远?”小孩疑惑起来,她有记忆开始,便一直生活在这里,根本不知道有很远的地方。“到底是多远啊?” “你有走过脚酸的时候吗?”昕竹俯身笑问道,“就是那么远。” 小孩有些明悟了,她歪头道:“那真的很远了,不过我要是走到脚酸的时候,爹爹会背着我走,哥哥你的爹爹没有跟着,走那么远肯定累了…哎我都忘了!我带你去我们家里休息一下吧!” 果然还是人类比较好啊,说话时候客客气气的,不像青萦苍瑶那样。 昕竹的确是挺累的了,不过周围看起来并没有人烟啊?这小家伙不过七八岁,也走不了多远,附近的人不会和钟黄他们一样住在地下吧? 昕竹思考的时候,小孩打着招呼走到了之前出来的洞里面,然后往地上一坐,顺着雪就滑了下去。 昕竹跟上,果然那地下黑幽幽的一个大洞,借着夕阳的光线,还能看出里面隐约的人为痕迹。 也是住在地下么?看刚才那小孩子脸色并不是太过苍白,明显有太阳光照的痕迹,又不像是完全居住在地下的人。 他跟着小孩下去,进入了已经枯死的大树树洞,然后顺着树洞下根须虬结形成的阶梯走下去,却发现这下面是根据头上大树根茎挖出的地洞,主体树根依然留在土里面做了墙壁和支柱,副根则在人类的改建之下,成为了通道和放置物品的家具支架。 那些根须上挂着寥寥灯火,将树洞之内照得明亮而温暖。 这些人类哪里来这么多油点灯? 前方传来小孩清脆的声音:“爹爹,娘亲,我把小黑捉到了,还带客人回来啦!” 莫非他们住在树下?昕竹沿着根须阶梯走下,只见下方两个正在处理食物的青年顺着小孩看着的方向看过来,与昕竹刚好对上了眼神。 “我从海那边来的,路过此地。”说自己是从明州方向来的未免太过吓人,还是借钟黄所在的聚集地当借口了。 原本还端坐在木墩上的青年登时站起来赶紧走到昕竹面前热情喊着:“原来是开拓队的传信人啊!那边有什么消息吗?有找到适合人类居住的地方吗?你们过得怎样?消息断了之后,我们这里一直都很担心你们呢!”一连串的问题问下来,昕竹都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回答,不过好歹是领会了一些内容,钟黄他们好像被人类尊称为开拓人,十分受敬重,这事在之前昕竹却没有详细了解。 不过看情况两边好像已经断开了联系,之前在钟黄那边走得太急也没有问清楚。 不过钟黄那边也有些小孩,小孩子也能去开拓荒野吗?他对钟黄的近况并不了解,于是连上了通念,将眼前的青年一起加入通念之中。 “钟黄大哥,你们那边怎样了?” “是昕竹!哈哈,还以为你出事了,你怎么不声不响走了,也不来个准信,害得陈圭姑娘找我几次了!”钟黄高兴又激动的情绪能从他的传念里面感觉出来。 昕竹不好意思笑道:“有些急事要办,就没有来得及通知她,你转告她我没事就行了…我这里有点事想让你帮下忙,我把现在对面的人类一起通念了,你说一下那边情况吧,我也好决定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我现在在北面…”他这时候才知道原来圭也和陈玉同姓。 “北面?你找到那里的人类了?”钟黄惊喜喊起来,他还以为昕竹又什么事情急得连陈圭那边都不管了,原来是寻找剩下的人类,“这么说来陈圭姑娘那边已经能够接收人类了?” 才过了两天,圭那里还没有做好准备,不过人类迟早要搬迁过去的,昕竹说道:“要开始准备,那边可以开始接收人类了,圭没有和你说明白吗?” 钟黄取笑道:“她这两天急着找你,根本没有空说其他事情,看起来对你有点意思啊,要不等安稳下来以后,你跟她一块生活算了。” 昕竹脸色一正,急忙堵住话头道:“先和这边的人联系一下吧,他也在这次的通念之中。” 对面的小青年夫妇已经惊呆当场,这些在心里面交流的话语,是什么东西?人类熟稔之后有些人可以心灵相通,不需要说话,只要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双方意思,这人怎能连起所有人类的心念呢?难道在与开拓队失去联系的几个月里面,又发生过什么?开拓者们已经找到属于人类的力量了吗? 昕竹朝两人解释道:“这个能力叫通念,我现在给你们开启心念,以后和通念之中的人可以互相交流了,要说什么直接在心里面想一下就可以了。” 这两个小青年迷糊,刚才带他进来的小孩更加奇怪,小孩没有被昕竹加入通念之中,只看见自己爹娘和那个大哥哥见面之后就呆住,莫非爹娘还认识这人? “我是钟黄,我们回归的道路因为地裂而断绝了,现在那边的情况怎样?” 青年赶紧回答道:“没事没事,你们没事才是太好了呢,这里等你们消息半年了,要是再联系不上,我们都准备选一批人前去寻找你们…” “别来!”钟黄紧张的打断了他的话:“我们这里地裂越来越严重,现在正准备搜救所有人做渡海的准备,你们跟着现在在你面前的人,他会带你们到安全的地方。” “有地方比这里安全吗?”年轻妇人明显有些不相信钟黄的话。 “有!他说有就一定有!”钟黄坚定说道:“因为他是万年后的人类!就是来带我们去安全地方的。” 这次昕竹没有说出来,熟悉了通脉劲之后感觉到这项本领神奇之处的钟黄已经开始替昕竹说好话了。 万年后?夫妇两人看向昕竹的目光奇怪起来。 “你们相信他就行了,他能给你们飞天遁地的力量!给人类足以站立在大地之上的本领!通念只是其中之一,通脉劲才是最神奇的本领!”钟黄说起昕竹的好话就停不下来,他们这几天越来越熟悉通脉劲,得到的好处就越来越多,导致现在他想起昕竹就感觉人类有了希望。 这样夸张的态度,让对面两个年轻夫妇看着昕竹的眼光越来越怀疑。 “先别说这些!”昕竹赶紧打断了他们继续闲扯下去,问钟黄道:“你们准备渡海吗?” 钟黄听到这话之后语气沉重下来道:“是,有了通脉劲之后我们派人去勘察了周围情况,地裂正在扩大,现在虽然还能坚持,但已经可以确定这里会和你说的一样,裂开成群岛区域了,在此之前,我们会聚集人群离开这里,渡海去陈圭那边,大部分水生异兽在和灵精大战之后死亡,我们走水路还是很安全的。” “要不你们往这里过来吧,我带你们直接挪移过去。”昕竹提议道,这附近的地脉已经稳固,使用地脉挪移阵不成问题。 “不!”钟黄拒绝了他的建议,“我听陈圭姑娘说过你挪移需要花费精力,这边人少,何况我们可以使用通脉劲,怎么能麻烦你,你那附近的人很多,如果你有办法将他们传送到圭那边,就尽快先将那里的人解决。”钟黄继续说道:“听陈姑娘说你一次能带走百人,那边的人少说也要你进行数千上万次的挪移,你支持得住吗?” 昕竹愣了一下,他想不到宜州土地上生活这么多人。百万之数吗?那可有些夸张了? “没有百万,你能一次集合那么多人吗?我考虑的是传送大部分人离开之后,族人分布更加稀散,你要找到人需要花费很多精力,所以你应该优先考虑那边的人,我们可以自己解决的事情,便留给我们自己做。”钟黄坚决不同意昕竹去他们们那里:“何况我们这边散落成群岛也不是必须立刻迁移,岛上还能生活一段时间,有通脉劲以后,我们也不会掉到海里,安全不用考虑,这片土地上零散活着的只有几千人,没有问题。” “这附近住着这么多人吗?”昕竹也十分奇怪,他在天上看不到人类活动的迹象。 “大哥哥,你认识我爹娘吗?”眼前三人都不开口,小孩还以为自己眼前的人是去了开拓荒野的叔叔呢! 昕竹对小孩摇摇头道:“不认识呢。”介意到小孩会误会,他开始说出声音来。 “大概有多少我们不太清楚,但是我们的村落里面有百户左右,人口约五六百人,这样的村落大概有几百个散落在雪地之中。”青年夫妇也跟着开口,两人好歹是相信了昕竹的来历,人类并不值得异族欺骗,他们唯一能让异族看重的东西,就是他们居住地逸散的灵气可以修补破坏的源界大地,对于人类占据了源界破损的区域,灵精和妖异才会这样袖手旁观,等一片土地修复之后,他们就开始驱赶人类了。 瞬间让这么多人过去明州也不太合适,圭那边没有那么多资源供给人类使用,目前这个地方还很安全,不用立刻离开,可以慢慢安排,昕竹也不着急。 他考虑了一下询问道:“附近有灵气充沛的地方吗?”如果能先找到水灵源,他就能得到大量的灵气,可以想办法将灵气转换成天光,用天光补充精力,到时候就算频繁使用挪移阵,也有天光修复精神,将人类转移问题不会太大。 “灵气充沛?”年轻夫妇对视一眼道:“不太清楚。” “我我我!”早已经被忽略了很多次的小孩子高高举着小手:“我知道有个地方一定是大哥哥你要找的。” 几人看向小孩,年轻夫妇问道:“丫头,你说的是那个雪湖吗?” “雪湖?”昕竹脑海里忽然划过木灵源内那一片开满霖花的地方,木灵天光曾经说过那是从源界挪移到木灵源之中的,他无法改变。 莫非就是他们口中的雪湖?昕竹心中有些发闷,越来越多的迹象表明他经历的一切是真正的历史,没有办法可以做出改变的那种。 那片雪湖一定出过大事,否则木灵天光不会将雪湖搬到木灵源之内,这件大事还很有可能与青萦有关,因为万年后的雪湖边上,长满了霖花。 “的确有可能,不过要去那里的路有些远,今晚先安心休息,咱们先带大哥哥去见见大家,也好商量一下以后的事情。”男子比较能容易接受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之前一直参与钟黄昕竹之间通念的人也是他。 “以后的事情?”小孩疑惑看着昕竹,在她眼中只不过是父母与昕竹第一次见面,也没有说上几句话,只是对着站立了一会,爹娘还连凳子都没给大哥哥让出来,就开始考虑以后的事情了?“难道大哥哥要留下?” 男子摇头道:“不,是我们要跟大哥哥搬走。” “搬?为什么要搬走?”小姑娘年纪太小,并没有搬迁的记忆。 “因为这里不是我们的地方,我们做不了主。”男子叹气道:“咱们去见见大家吧。” 他带着遗憾,走到了树根的另外一边,搬开了竖起的圆木门,里面是一条漆黑的通道,取下树根上的灯,青年男子回头对妻子道:“你带着丫头在家里做饭,我和这小兄弟一起去通知一下大家。” 小姑娘抛下手臂上的松鸡走过去抱着青年手臂道:“我也去,我不想搬家。” 家?源界之中,还没有可以被人类称为家的地方。 “走吧…”男子摸了摸小女孩摘下帽子之后的头发,看了看昕竹。 昕竹朝前几步跟上边说道:“叫我昕竹就好。” “我姓水,水思云,这丫头叫水莲。”青年举灯钻入了后面黝黑的通道,小女孩紧紧牵住爹爹的手,跟着走了进去。 昕竹进入之后,发现这是一条用实木筑墙建造的地下通道,原来这些人都是在地下活动,虽然比钟黄他们居住地裂之中的条件要好些,但也好不去那里。 地洞之中,每隔一段地方就有一个木门,水思云经过木门就会急促敲门三下,然后继续往下一个地方前行。 木门在他敲过之后很快打开,屋里头昏黄灯光亮起,通过打开的木门透露开来,里面的人嘟囔着追上前方,他们没有立刻开始询问事情,而是跟着水思云的步伐往前走,越来越多的光亮从人群身后亮起,将幽暗的通道照得亮如白昼。 第一百六十一章 人类集结 昕竹跟着水思云父女走到开阔处,只见眼前是一个用巨大异兽骨头支撑起来的宽敞地下空间,少说也能容下上百人舒服的躺着。 当中有人聚在一起烤着火,跳跃的火光将周围骨头涂上金色光斑,洞内因为数年间不停的火焰的熏烤有些焦黄颜色,洞顶和墙壁干燥而坚实。 这个空间联系着周围所有有人类居住的甬道,有轻微的火焰热量,能引通道与外部的空气流转稍微加快,带走人类居住地方的浊气,浊气随着余烟从火堆上方的孔洞之中排出。 排出浊气的孔洞也不是直接通往外面,而是经过了利用竹筒架设的通道排放到没有人烟的地方,以免人类居住地被发现。 这个宽敞的洞室,既是地下村落的换气室,也是有大事的时候村里人群聚会的地方。 早已有人在火堆边闲谈,火堆旁边是热乎乎的开水煮着地根,几人见到水思云带着一群人汹涌进来,顿时知道有要紧事,各自往自己管理的甬道跑进通知人群集合。 等这些人回来时候,厅堂内已经乌泱泱的坐满了人。 昕竹为了方便传话,把在场的人尽数通念,虽然现在要耗费一些精力,但是通念表达的意思更加清楚,也容易取得人群的信任。 钟黄的加入,更是增加了昕竹说话的可信度,又有昕竹向人群转述明州的丰沃,许多人觉得搬迁之行利大于弊,宜州在万年之后物产丰富,现在却仅能够吃用,如今的生活还是建立在灵精为了尽快修复此地而搬运了大量妖异尸身堆放在这片土地上,冰雪刚好将妖异尸身储藏,也给这里的人类留下了大量食物,人类赶紧将肉食加工之后存放起来才能坚持到现在,地下也因此有了大量的灯油,但是老是用存粮来应对也不是办法,储藏的食物越来越少,种养又跟不上人类消耗,就算现在不搬迁,过不了多久都要另寻出路了,何况昕竹通念之中传来的明州风貌极为适合如今的人类生存。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昕竹的威信不足,很多人还怀疑他别有用心,这一切事物都是建立在昕竹个人的口头上,要搬迁去的地方还是个陌生之地,路途十分遥远。 “我可以先转移一批人过去,等你们打下基础,能够对第二批人产生帮助的时候,再转移第二批人,这段时间我会保持大家的通念,你们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交流,我也会留在这里一段时间。”昕竹知道如今的人类小心翼翼的活在源界不容易,对他们的怀疑也没有过分的表现出不满,“我还有第二件事请大家帮忙,我希望找到一个叫萧遥的人,他是将来的人皇,会领导大家站在这片土地之上。” 人群这次再也没有办法维持通念,开始交头接耳的互相谈论。 终于有人问出话来:“你说的都是真的吗?我们可以不用再过这样的日子?” “以现在的情报来看,在座的年轻人都会看见预言验证的那一天。”昕竹没有用万年之后的话来作为借口,而是把人皇萧遥当成了一个预言。 他是昕竹,一个万年前的人类,虽然有了萧若佩的见识,依然是万年前的人。 “你们会看到我说的事情一件件变成真实,区别在于,你们越快的动作,那些事情实现的速度越快。”他接着说道:“你们可以选出可以信任的人,随我前往那个地方,然后我带他们回到这里,由他们来决定搬迁的事情,人类安稳之后,必然会有属于自己的皇者。” “你如今的本事,还不足以带着我们站在地面之上吗?”又有人不解问道。 昕竹看向那人,火光在他的眼里跃动,他摇头道:“我与大家有些区别,不能成为人皇。” 他身上掺杂了太多的因素,还与灵精有不清不楚的纠结,本身来历也十分蹊跷,保险起见,昕竹并不愿意让自己参与到人类的变革之中。 金鳞湖边那座坟墓里面昕竹的过去没有得到完全的解答之前,他不会再让自身前行,只能以旁观的身份引导人类。 同样叫昕竹的名字,来历同样的不凡,那个昕竹曾经带领着人类在明州生活,如果不是青萦的事情,他如今或许同样开始积极向外接收人类进入明州了。 他做的事情与如今的昕竹没有两样,同样本领,可以由源界之躯当中学得,如今的昕竹不过是继承了他的名字和使命继续在源界活着的人。 万年后的他是旧天道创造的人形土血灵,万年前的他为什么不可能是被源界之躯创造出来带领人类的‘某种东西’? 他不想再按照这些神异安排的命运走下去。 人皇只能是真正的人类,他最多成为稳固世间的木灵天光。 经过议论之后,昕竹知道他们并不认识有个叫萧遥的人,但是他们可以在通知其他村落的时候顺带将这个消息带出去,前往明州的人已经决定了半数,这里面一半人留下,一半人先跟随昕竹前往明州。 到达确认形势之后,再安排几个人回来,那时候就由留下来的人往周围村落传递消息,将余下的人类带来这里,由昕竹按照明州的容纳力,分批次挪移过去。 这是最合适的方法,不用昕竹多跑,只要留在这里使用挪移阵就够了,还能保证所有人类的信任和迁移速度,由本地人去通知,也能最大限度的将所有人类找到。 一切事情下了决定之后,夜色已晚,现在去了明州也看不真切,于是人群准备第二天集合再进行第一批次的挪移,今天昕竹便由水思云招待。 水莲在一边旁听,想不到自己随便路上遇见的大哥哥,居然有这样的本事,看着他的眼神都变了。 “大哥哥好厉害,居然能在人心里说话呢!” 昕竹轻轻的摸了她冻得有些干裂的小脸,青萦很配合的将一丝天光通过昕竹的手指传到了她的脸上,那一点干裂便消失无踪,脸庞变得水嫩光滑起来。 感觉到自己的变化,水莲赶紧摸了一下小脸,惊喜的发觉自己以前摸着发疼的脸蛋已经没有了那种好像用力一扯就能撕裂脸皮的痛觉,她欢快的朝着水思云道:“爹爹,我的脸不疼了!大哥哥刚才摸一下就好了!” 水思云借着手里的灯光照了一下,水莲的脸色在幽暗的甬道之中依然折射出嫩滑的光彩,他轻轻敲了一下女娃的头道:“先跟哥哥道谢。” 水莲按照他说的跟昕竹道谢之后,水思云才继续说道:“这样大的能力,不应该用在小事上面,太不值得了。” 昕竹笑道:“现在这能力我不能自主控制,是她自己喜欢水莲。” 水莲仰起头,崇拜地看着昕竹道:“为什么大哥哥这么好,他们还要考虑之后才打算跟你走呢?” 童言无忌,昕竹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大人世界之中的猜疑,他不想带给小孩。 水思云弯下身腰抱起她问道:“你相不相信大哥哥呢?” 水莲用力点头道:“相信。” 水思云看一眼昕竹,又看向自己女儿道:“既然相信,那就一直相信到最后,以后不管哥哥说什么都要听着,知道吗?” 昕竹听见赶紧制止他道:“这使不得,谁都不敢保证永远站在正确的位置上,小孩还小,得让她学会自己分别好坏。” 水思云这么教女儿,是因为他如今已经考虑到了昕竹的想法,今天人类对他的不信任,让水思云觉得愧疚,想要以自己能影响的人对昕竹无条件信任来弥补,昕竹却不敢接受这种无条件的信任,虽然有人能够绝对信任自己的感觉很好,却也会因此迷惑自己的判断。 所以后世人皇需要金谏玉言的辅佐,如果人皇殿上的朝臣一味的信任界御皇帝,逍遥界不会平稳万年。 就算再贤明的人,也有看不见的东西,也有做不到的事情,昕竹不认为自己能够做到不出任何差错。 水思云拒绝道:“你做得太多,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事情。” 昕竹知晓他是考虑自己会因为一番心意受人冷落而失望,但是昕竹早已预料到了受人怀疑,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在妖异城市之中,取得妖异信任都比取得人类信任难,这些人不相信人类有那种力量也不奇怪,钟黄的通念也不是他们亲眼所见,谁知道是不是虚假的? “去了那里他们就会明白了,我也不知道我做这些对不对,但是我知道我有能力,能做到这些事情,不做的话便对不起我来到这里。”昕竹朝水思云伸出手,接过他递来的灯盏,一边说道:“我不介意他们怀疑,因为这本来是在我应该做的事情之内。” 水思云笑着追上来说道:“我现在完全相信你是万年之后来的了,现在我们虽然有不知道什么人传授的智慧,但是心地远不及你宽广。” “大哥哥是万年后来的?”水莲听到诧异的瞪大了眼睛,一边点着手指数了一下,发现自己的知识不足以支撑自己数到那么大的数字,也不知道这三个字代表着什么,只能装作知道了的模样感慨了一句:“那是走了好远,难怪大哥哥说走得脚酸呢!” 昕竹怅然:“是啊,好远,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如果我们能够创造万年之后的盛世,那就可以让你过得像在家一样了。”水思云听出了他的思乡之意,不由得有些同感,他记忆之中的家乡已经不知道在哪个角落,变作了什么模样。 “如果说万年不变的建筑,的确有一个我熟悉的长生阁,将人类历史记录流传的地方,等以后我能去那个地方的时候,或许可以请大家帮忙建起来。”昕竹高举明灯道:“以后你们就知道万年后那块地方变成什么样了。” 水思云听到也高兴接过话来:“那就一言为定,等我们可以做到的时候,第一件事就是建造长生阁。” “咱们好好说说万年之后的人类世界,我很想知道我们子孙后代活得怎样,走, 咱回去边吃边说!”昕竹带来的不是明天的希望,而是给人类展示了一幅绵延万年的将来,水思云已经彻底的信任了他,他迫不及待的知晓这个将来能知道的终点会是什么模样,他知道自己注定了不能见到那一天,但是他可以想象那时候的人类是什么样子的。 长生阁,历经万年未变的建筑,将会把他们的目光带到万年之后,在人类后世,替代他们看着将来的世界。 就算昕竹不在意,水思云也决定了自己一定要把那座宏伟的建筑搭建起来! 于是晚上围绕着长生阁,水思云详细的问了许多问题,在昕竹睡下之后,他还按捺不住激动心情,挑灯夜战,将昕竹口中长生阁大概外形用兽皮卷画下。 为了验证自己带来的人的可信,水思云是第一批传送到明州的人类之一,为了表明自己对昕竹的信任,他还带上了妻女! 在昨晚商议事情的宽敞空间之内,众目睽睽的注视之下,五十个人带着一些用得上的东西,由昕竹用地脉挪移阵转换到了明州,人群眼中由幽暗的地洞变成了明媚的朝阳,许多人不适应的挡住了阳光,他们虽然有些时候能够外出晒晒太阳,可是什么时候试过这般毫无保留的阳光普照? “这里就是我说的聚集地明州了。”昕竹正在介绍,背后传来一声惊喜的呼喊:“昕竹大哥!你回来了!” 发生那件事情之后,昕竹先是昏睡了一天,然后不声不响的走了,起初圭还以为他出了什么事情,后来得到了钟黄的通念消息,这才安心下来。 想不到得到消息才过了一晚上,昕竹就出现在了她面前。 她的激动倒是吓了昕竹一跳,心中只想着别真的和苍瑶说得一般爱上自己,他可接受不了陈圭在冥海之中守候万年的结局。 回头看到一个穿着皮衣的少女丢掉了手里开垦荒地用的石锄,飞奔着朝自己扑来,脸上带着劳动之后的娇红,将少女该有的青涩与冲动毫无保留的展现。 真不会是苍瑶说中了吧? “等等!”昕竹赶紧拦下道:“先处理正事,这些人你看看附近能不能安排?” 陈圭扫了一眼人群,脸上认真起来迅速回答道:“没有问题,这附近住下几千人都行,周围的地形我们去看过了,没有什么危险的野兽,我们都能应付,昨天的事情钟黄大哥和我说过了,如果要让那边的人放进明州,需要分开批次,先等我们种下的食物有稳定的收成才能开拓第二个人类聚集地。” 周围人群看到周围的风光,终于确认了自己不是做梦,他们开始找到附近的人类攀谈起来,并很快融入其中,当他们听到昕竹做的事情之后,终于对他完全放下戒心,走到了昕竹面前对他表示了歉意和谢意。 他们终于知道人类的确可以走在地面之上了,虽然现在人比较少,但这是个开始! “我还要回去将附近的人挪移过来,这边就不和你多说了。”昕竹为了避免苍瑶口中的结局出现,尽量的减少与圭的接触。 “昕竹大哥…”圭话还没有说完,昕竹已经带着愿意和他回去作证的几个人再次回到了宜州雪下聚集点。 这次的回归带来的确切消息,终于让大部分人彻底放心,回来的人激动的到处传扬他们所见,那铺散阳光的湖面鱼跃鸟飞,还有人带着圭他们一群人送来的硕大果实,分开给人群,让他们去将这个消息传开。 人群很快的聚集,如今他们储藏的风干肉食还有许多,带过去也能暂时缓解粮食的问题,他们决定了前往明州的人之后,留下的人立刻动身前往各个村落通知这个消息,将大部分人集结起来。 经过几次挪移,这个村落的人大部分已经转换到了明州,地洞之中,只留下寥寥几个管理着村落不至于荒芜的人,他们要为以后赶来的人群做些准备,昕竹在黄昏的时候完成了最后一批人的挪移,回到村落之后,坐在了空落的村庄之中。 火堆依然亮着,水思云在这里等候他的回归。 “你不去和水莲丫头一起?”终于有了安歇的时间,连续一天的挪移让昕竹感到有些疲累,他坐在了火堆对面,端起了水思云递过来的地根炖肉,满满的喝了一口,随着食物下肚,四肢暖意渐渐生起。 “她娘俩在那边没什么问题。”水思云往火堆里添了木材,然后说道:“你还要去找那个雪湖,趁着现在其他村庄的人还没来的这一段时间,我先带你去看看。” “你找那地方的原因,想必能更好的帮助人类,我做不到你现在的事情,能帮上忙已经是我身为人类最应该做的事情了。”水思云笑道:“就和你说的一样,我能做得到的事,便应该去做。” “不过我看你好像与陈圭姑娘有些不对付,难道你俩吵架了?”水思云作为过来人,知道这般年纪的人一个小别扭能闹几天脾气,莫非昕竹就是和陈圭闹了别扭才跑到这边来的? 这个别扭居然能给人类带来这么大的希望,不知道是不是有资格写进长生阁之中记下来呢? 昨晚和昕竹讨论了关于长生阁的话题,他已经开始注意值得记录的事情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面见灵源 好不容易将陈圭的事情带过,用万年之后的各种新鲜事情引开了水思云的兴趣,交谈入夜之后,两人各自安歇,周围村庄的人会陆续赶来这里,在那之前,昕竹还有一两天的空闲,他便打算在这段时间里面找到水灵源,如果没有别的意外,那片雪湖很有可能是后世被木灵天光装进木灵源之内的那个。 将开满霖花的雪湖带在身边,是木灵天光纪念青萦的方式。 昕竹不想有太多的事情发生在雪湖边上,只能速战速决,尽快取得水灵源的帮助,然后离开那个地方,将人类转移一部分之后,再尝试让圭掌握地脉挪移阵,由她继续主持人类转移之事,自己要再次动身寻找其余灵源和萧遥的下落。 以最快速度完成源界使命,改变青萦命运,回到逍遥界之中,将萧念竹的命运也改变。 他来到源界已经得到了太多对自己不利的消息,萧遥面见苍圣的时候,他一定要问清楚苍圣的想法,如果此行不能改变念竹的命运,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想必苍圣也不会无缘无故为了青萦特意到萧若佩面前传话,他好不容易降临逍遥界,做的事情一定是关乎源界的大事。 怀着各种心思,昕竹这一觉睡得不太安稳,天不亮就醒来了,挨到太阳升起,便冒着寒风跟着水思云走向雪湖方向。 如今的积雪是为了压制地面上生机勃发,以免灵气过量耗费,因此不算特别严寒,昕竹身上的衣衫来到源界之后经过几次折腾也残破了,此时身上穿着的是水思云的皮袄,他们久居雪地,皮毛用的也是锻炼成妖异的野兽皮毛,保暖方面上无话可说。 “那片雪湖是附近唯一能长出高大树木的地方,积雪从来不会压折那里的树枝,而且照常生长果实,有些树木根本不耐严寒的都可以在雪湖周围生长起来,进入其中的野兽也没有了兽性,十分温驯,好像有人饲养一样。”水思云一边领路一边介绍雪湖的奇妙之处。 “猛兽不需要觅食吗?”兽性不是野兽的残忍之处,生出了战智之后追求个体强大而进行不间断的杀戮才是真正的残忍。 水思云回头笑道:“不需要,那里的水只喝一口就能填饱肚子。” 看来是水灵源无疑了。 水思云又接着说道:“但是不能将水带着离开那片地方,否则就没有饱腹作用了。” 远处郁郁葱葱的森林已经在目,森林头顶铺着雪层,与地下积雪相映成趣,居中的绿意在一片雪白之中分外可爱。 “就那里,咱们快点。”水思云带着昕竹加快几步走到了树林边缘。 已经赶了近一个上午的路,看来在和水灵源商量之后还能回到村庄之中,此行十分顺利。 然而昕竹脚步进入森林之后,却不能往前迈出半步。 他喊了一声已经进入了树林的水思云道:“我不能进入里面。”青萦悄悄的从他手腕出来,化作一团灵光进入了森林之中,不是针对灵精的隔绝,只有昕竹被水灵源特殊对待了。 为何水灵源唯独将自己屏蔽在外? 看着回头的水思云,昕竹考虑了一下就做出决定:“既然这样,思云,由你来请水灵源,到雪湖之后就将逍遥岛的事情告诉她,请她帮忙,我有个朋友带着天光与你一起,等你说起条件的时候,会将天光展示给她,不用担心,如果说不成就回来,我们先回去商量做好准备再来。”不能进入雪湖,对昕竹来说再好不过,因为那样雪湖就不可能在木灵天光的心中留下深刻记忆。 昨天已经和水思云说过天光和逍遥岛的事情,他知道了不少内幕,现在的他足够说清楚人类的意见,他能做成这件事情再好不过,如果不能,昕竹也不敢让他背负太多压力,只能回去再想办法。 实在不行了,昕竹就来硬的,将这片森林连上通脉劲,想必这个来自于源界之躯的本领能够让水灵源大吃一惊。 水思云以为自己只能带一下路,想不到昕竹居然将谈判的资格交给他,这可是亲身涉入人类大事之中,说不激动是不可能的,他也不考虑昕竹口中的那位朋友在哪里,当场就拍着胸脯答应下来:“我想办法说服她。” “请回去,人类。”树林之中突然冒出一头白熊,它口吐人言,拦住了水思云的去路。 “我们有事要请灵源帮忙…”昕竹听到声音,却没有怀疑这一只白熊是修成了战智的妖异,因为它眼中没有想要战斗的意思,这居然是一个修成灵智的野兽!真要划分起来,它也是灵精。 白熊没有让开唯一进出的道路,继续说道:“给源土灌注灵气让土地出现在源界,本就是灵源该做的事情,不用你们提醒,灵源也会这么做。” 说着它的眼睛又盯着昕竹道:“反而是你,为什么要将人类死后化作源土的命运改变?你不知道这样会让源界没有办法扩大,只拘泥于这片小世界之中吗?” “你怎么知道?”昕竹吃了一惊,这可是源界之躯做的事情,照理只有苍圣和自己知道。 “现在与你谈话的是水灵源,向新生世界灌注灵气本来就是灵源的使命,就算你没有来到这里,我也知晓如今的源界不再生长,死后的人类,没有进入虚无之地填充源土。”它一步一步走过来:“如今的逍遥岛就是最后一块新生世界,你为什么要终止人类的使命?侵入者!” 水灵源果然知晓源界之躯的事情,也就是因为这样,她才禁止了昕竹进入她的周围。 昕竹明白了自己为什么被水灵源排除在外,原来因为自己是源界之外的生灵才被排斥,他迎着白熊回答:“这不是人类的使命,源界生灵都不应该承担这种责任。” “这不是你一个外来者可以决定的。”白熊走到了昕竹面前,而水思云也在它的压迫之下一步步退出了森林。 “我没有决定人类的命运,只是将他们从命运之中解救出来,做什么事情,该由他们决定,你我都没有权力。”昕竹与白熊对视,不退一步 水思云彻底的迷糊起来,这头白熊和昕竹的交谈他每个字都听得清楚,却不知道两人在谈论什么事情,除了逍遥岛昨晚昕竹提起过,后面的话题说了什么他都不知道。 昕竹是外来者?外来者会在乎人类性命吗?事实却和白熊说的相反,不仅水思云看到的昕竹正在为了人类奔波,在白熊口中的昕竹明显还为人类做了更多的事情。 他自己也说过他不能当人皇,难道问题就在这里?昕竹的语气,很明显的承认了自己是白熊口中说的外来者,外来是从何处而来?白熊的语气可不像是说万年之后。 水思云却感觉得到昕竹对人类付出的真心。 白熊的脸上诡异的摆出了笑容:“你连自己的事情都没有解决好,还想替人类做打算?” 这句话说到了昕竹痛处,他不言不语,看了看森林,然后调头就走。 水思云急忙追上问道:“怎么了?” “她不愿意帮忙,不过有些事情属于他们本来该做的,就算不帮忙也不会打乱我们计划,既然这样,我们就回去算了。” “等等!”白熊在他们身后开口。 昕竹回过头来,却见它脸上有些隐藏不住的尴尬,让一只白熊摆出这么多的表情也足够难为水灵源的了,它的旁边,是已经散发出天光的青萦。 实质的好处远胜过千言万语。 “我要确认你到底是什么,你做的事情要明明白白的说出来,我才能决定要不要帮忙。”粗大的熊掌居然做出了一个指着天光的动作,露出里面粉嫩的肉垫,本来极为威武的一头白熊,居然让人感觉有些可爱。 见到昕竹回头,白熊放下爪子说了一句:“请跟我来。”转身带路走进了树林之中,与周围雪色融为一片。 昕竹笑了笑,迎接立功的青萦回到自己手腕上,这两天为了不让人类起疑,她一直都乖乖的待在昕竹手腕上,虽然她自己说那个地方让她感觉安心,但是长久留在身上,对她也没有什么好处,在逍遥界,萧念竹也能融入萧若佩的手腕之中,平时萧若佩都尽量保持让她在外面透气,主动引导她接触外界。 青萦也该如此。 随着逐渐走到里面,昕竹终于确定了这一片雪湖就是木灵天光放在木灵源之中的那个。 水灵源会让出自己的居住地给木灵天光? 白雪皑皑之中雪湖平滑如镜,如今的雪湖边上没有铺地的红烈,却多了一份宁静。 水思云到过这里,但是今天的雪湖依然让他有些错愕。 不像平时,今天的雪湖似乎有情绪。 “到了,思云先跟我来吧,这件事情你不能知道太多。”白熊留下了昕竹,带着水思云离开。 她是在考虑昕竹的真身不宜让人类知道吗? 雪湖之中渐渐泛起涟漪,层层水雾凝聚,在空中出现了一个水凝聚成的人影,水蓝色的裙裳在她身上轻柔摆动,与湖面连在一起,她拖曳着裙摆在湖上,水面雾气遮掩之中,看不出她走路的动作,但她已经飘然来到了湖边,身后波光涟涟,似乎因她的踏足生辉。 乌黑长发上水光流转,水灵源化作人形,出现在昕竹面前。 神韵居然与萧念竹七八分相似! 昕竹心中一痛,他与拥有这副容颜的人相聚时间不长,分别时间更短,但是这短短十多天里,已经让他明白自己距离她相隔万年之遥。 他根源一半,青萦的念。 “我用了你心里最重要的那个人的容貌,似乎变得挺像,你看起来有些心动。”水灵源不知道这个面貌代表着什么,而是对昕竹看见她之后的表情感到很满意。 木灵天光也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告诉他是用了第一个进入木灵源内的人外表,用着萧若佩的脸才不会让人惊讶,谁知道将来他们居然会融合为一,木灵天光就是他,他就是木灵天光! 如今的水灵源又用上了同样的套路! 昕竹抬头坚定说道:“你不是她。”水灵源绝对不会与萧念竹有关联! “当然不是了,但是…”她靠近两步,几乎凑在了昕竹脸上,冰凉的气息强烈的侵犯着他的毛孔:“我用这个脸来和你说话,你能狠下心拒绝我吗?” 昕竹挥掌横斩,手却在水灵源身上一穿而过,掌中力气朝水灵源身后发泄,将雪湖镜面打碎。 碎浪声中,昕竹退开两步,连吸气声音都颤抖着,他用尽全力压抑自己的激动开口道:“别用这些手段,我不会拒绝你的要求的。” “那就好。”水灵源收起了调笑的表情,退进湖泊之中,水面在她脚下平静,她朝昕竹笑道:“你来到这里的原因我多少能知道一些,我只有一个要求。”她手指一点,昕竹手腕上的青萦出现,水灵源笑道:“就是天光,你要让天光出现。” 天光必然会出现,这根本不算要求。 “作为你终结了人类创造世界命运的惩罚,你将替代人类完成他们的使命,天光必不可少。”水灵源笑意盈盈的看着昕竹。 “完成人类的使命?由我一人化作源土吗?”昕竹疑惑的看向水灵源。 水灵源笑了笑说道:“那太过缓慢了,我有更好的办法让源界扩张。” 这就是灵源的使命吗?昕竹看向水灵源的眼神有些怜悯,这片尘埃之中的生灵,似乎都在为了扩张源界而活在世上,根本没有属于自己,他们只是为了源界而活。 “并不需要你主动去做,只要让天光出现。”水灵源却丝毫不理会昕竹对她的看法,“有了天光,以后的事情你自然会明白。” “你能看见将来吗?”昕竹不明白她具体指的是什么。 “看不见,没人能看见将来,就连你记忆之中最强大的苍圣,我也敢肯定他看不见将来,他可能已经看见我们刚刚的谈话,但他绝对猜不到我下一句要说什么。” “源界作为一粒尘埃,或许万年后已经足够优秀,但是源界的使命并不只是作为尘埃,她是世界的种子,种子虽然小,终会有长成参天大树的时候,天光便是这株大树的养料,总有一天,我会看见这株大树,在天光的滋养下拔地而起。”水灵源说着睁开了眼睛,她的眼里面似乎有粒种子破土而出,发出了嫩绿的新芽,此时她看着的人正是昕竹。 “这不是看见将来,只是说出了将来必然发生的事情,这一粒种子已经埋下,只等天光滋养了。” 水灵源说的又是一个昕竹不曾接触到的内幕,苍圣究竟在他身上安排了多少事情?没完没了的难道要将他一切都利用完才肯放过吗? 源界之躯,不是与苍圣来自同一个源界吗?他就是要撵着自己的老乡到物尽其用之时才罢休?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昕竹想要问出更多的内容。 “你是来自外界的人,把源界变成了种子的人,这不是苍圣给予你的命运,是你自己给予自己。”水灵源笑着:“你真的很喜欢这个世界呢,要不是你看见这副容貌心防有了漏洞,我还不能从你身上看到这么多东西,不过你的诚意我已经知道,可以帮助你,甚至只要你有要求,我可以无条件提供你大量的灵气。” 她指着四周说道:“从今天起,修复灵气受损之地不是我最重要的事情,给你提供灵气才是,当然,我也需要你身上的一个位置作为据点,和那边的小丫头一样。”她指着的人是青萦。 “不许!”青萦突然站在了昕竹面前:“将灵气给我,我存着以后给他。” 水灵源眯着眼睛笑道:“这可不行呢,小丫头,你现在也算是与木灵源连接着,应该知道灵源的灵气来源是混沌之气,只有相关的灵源才能转化出对应灵气,你可没法替代我存在呢!” 昕竹看着护在她身前的青萦,心中莫名其妙的觉得这应该就是霖花妒火的来源,看来为了让将来改变,还是要顺着她才行。 于是他拍了一下青萦说道:“我暂时不需要灵源在身边,而且她的话里面有太多事情没有讲明白,要不要她的帮助,我还需要一些时间考虑。” 水灵源虽然用着萧念竹的面貌,但是对他没有任何情意,只是完全的利用,昕竹不想带着一个会用萧念竹的面容来欺骗自己的生灵在身边。 “那就由你了,逍遥岛的灵气我会灌注的,但是要等那里的人变成源土之后才能进行。”水灵源完全没有被昕竹的话改变,她依然摆着轻松的笑意:“我是没有关系的…刚才数了一下,你记忆里的那个逍遥岛上,如今还有上万人还没有开始化作源土呢,如果赶得及的话,他们也会跟着逍遥岛出现在源界上,也就是说他们能够死而复生,这一批人如果生活在现在的源界中,你能及时实施那个计划,他们也能够拥有不灭灵魂,你是想让他们变成最后一批源土,还是成为新一批拥有能够轮回灵魂的人类呢?” 昕竹的计划自然是和苍圣联手分割旧天道灵魂给人类,但是如今的他已经不确定苍圣是不是值得信任的人了。 逍遥岛还有万人,是留给人类最后的命运,还是成为挣脱命运的最后一批人? 决定权如今在昕竹手中,他需要一个足够强大的灵源来引导五灵源主动向没有构建成熟的逍遥岛补充灵气! 水灵源是唯一活到现在的灵源。 昕竹没有选择,不管是苍圣还是水灵源,从来没有给他留下过选择余地。 第一百六十三章 人皇萧遥 昕竹只能同意水灵源尽快给逍遥岛灌输灵气,在灵气开始灌输同时,岛上人类会停止变成源土,最后一批人类将与逍遥岛一起重归源界。 与此同时,挪移人类的计划也在顺利进行之中,周围的村庄人群挪移到明州后,第一批转移的人已经满足,以如今明州的物资,尚不足以养活全部人类,接下来便是一段等候收获的空档时期。 水灵源和青萦在雪湖上引导灵源,土灵源在中州,金灵源下落暂且不明,火灵源在焱炎手里,需要昕竹向他展示人类的价值才能得到认可,寻找灵源的工作陷入了停滞当中。 昕竹能做的事情已经暂时告一段落了,他如果有需要,水灵源随时能将余下的三个灵源召唤,此刻昕竹却不能这么快收取灵源,这片大地在人类成长起来之前,还需要灵精的守护。 明州的建设经过三个月的忙碌之后,已经大致上完善,有大约两千多人生活在金鳞湖边,这与万年后的耀日城居民人数比起来少很多,但是以如今人类的生产能力,这片土地能养活两千多人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事情了。 闲暇之余,昕竹会去帮助他们开拓人类聚集地,第一批迁徙到明州的两千多人几乎都学会通脉劲,人类在源界早已经受够了没有力量的苦头,对通脉劲的掌握十分积极且快速,但却始终限制于通脉的范畴之内,没有人掌握地脉挪移阵,那是属于源界之躯搬运空间的力量,人类虽然与源界之躯一模一样,却没有继承那种力量的想法,搬运空间已经是能够对源界造成危害的能力,若是让大部分人掌握,后果便是源界四分五裂,这件事早已经有前车之鉴。 在通脉劲的帮助之下,金鳞湖周围很快的变成了适合人类居住的地方,如今明州的险异远不如逍遥界,能被源界之躯选中作为休憩之地,本来就是风光秀丽,只是不知道后世的明州为何变成那般凶险。 三个月之后,时间进入了收获的秋季,大量果实成熟,野兽长得膘肥体壮,明州变成了一个巨大粮仓,人类第二次大转移开始,昕竹这次没有打算让所有人赶到水思云所在的村庄,而是给寻找村庄的引路人留下通念,等他们寻找到村庄联系好人群聚集之后,昕竹再过去进行挪移,分派到明州各个已经建造完毕的人类聚集地里。 云州地裂逐渐明显,几乎整块陆地都已经和逍遥界大陆剥离,与中州之间的地裂,已经形成了一道海峡,昕竹几次劝过钟黄他们带上族人回到宜州与人类团聚,以他们现在掌握的通脉劲,区区一道海峡根本挡不住他们的归路。 钟黄拒绝了他的意见。 “我们离开族人,是为了知道人类凭着自己的力量能够生活在怎么样的环境之中,能够在源界过上什么样的生活,你给我们的东西够多了。”钟黄的通念之中没有丝毫惧怕:“如果我们因为地裂而放弃了这一片来之不易的土地,以后遇上其他不适应的环境呢?是否要逃避?我们不试着改变不适合我们居住的地方,最后逍遥界再大,我的族人又能逃到哪里去?” “我们会离开大家,是因为我们知道如果没有人去寻找出路,身后的族人便没有将来,现在你已经给我们带来了出路,我们留在最后,是要族人知道,我们还有退路…还有其他的方向,能够让人走下去。”钟黄犹豫了一下,依然坚决的说了出来:“不依靠你走下去。” 人类如今能够在源界立足,大部分原因是昕竹四处奔波带来的后果,他还在的时候人类可以依靠他,但是昕竹也是一个人类,钟黄知道他也有做不到的地方,这个时候就需要其他人来填补他的错漏,如果人人都依靠昕竹,最后只会让他背负上太多的责任,让他自己无法前行,如果只有他一人为人类开拓道路,一旦他停下,人类就会止步。 昕竹一直把拯救人类当成了自己的目标,不管是谁将他带回这个世界,肯定不是为了让他回到万年前观赏风景,如果不达成目的,他来到这里就没有用处。 虽然苍瑶的本意是要他回忆起过去的事情,他来到源界,只是为了将木灵天光的记忆完善,如果他选择不问世事,那木灵天光的记忆就变成一事无成,这是昕竹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但他忘记了他如今在源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单纯是一段记忆。 人活着不仅仅是执行使命,相对应的生活同样十分重要,他忘记了作为人类生活该有的样子,有需求的时候,随便用天光应付睡眠,情况稍微轻松下来,他又开始为下一件事考虑。 开拓明州基本是昕竹最轻松的时候,即便在干活,他也同时考虑另外的事情。 陈圭虽然担心他,却没有像昕竹惧怕的那样喜欢上,她能感觉到昕竹的根不在源界,从见面到如今,他只是为了执行某种使命而运作,根本不像是一个人。 相见时间越多,这种感觉就越强烈,她的想法也相应的传递到了钟黄与水思云身上。 他不属于源界,不属于这片大地。 昕竹沉默地掐断了通念,他知道钟黄和陈圭的想法,但是也不敢将自己的心放在源界,他始终是万年之后的人,和青萦告诫的那样,一旦他与周围人群有深厚的感情,万年后的他将会在得到记忆的同时失去将来,他必须回到属于他的世界,找回他的将来,不会因为任何事情沉溺在一段回忆之中。 他的确只是在行使某种使命,除此之外,他没有活在源界的理由。 陈圭能看明白最好,只要与他离得远远的,以后成为冥境唯一活人的命运就会离开她越远。 “通念结束了?”水思云倒了一杯热茶给他道:“钟黄大哥还是不愿意吧?” 昕竹端起茶杯:“你不是早就知道这么结果吗?不过他也不愧是万年之后的土灵天光,如果我不在,最有可能指引人类前行的人就是他了,有他在,即使我完成了事情回到万年之后,也能对这边放心。” 水思云小抿一口热茶:“你说的人皇可不是钟黄大哥。” 三个月里,昕竹没有找到任何有关萧遥的消息,虽然他如今见过的人类只在少数,但是没有一点迹象也太不正常了。 人皇带领人类崛起,他的名声也应该早就在人类之中传扬,如果他再不出现,明州彻底将宜州人类容纳之后,昕竹的声望将没有人可以替代。 但昕竹绝不可能当上人皇,谁都可以,谁都比他有资格,只有昕竹不是单纯的人类,他的根不存在源界上,要是当上人皇引导人类,很多东西都由他一人凭空建设,人类跟不上节奏,只会在他走后瞬间被打回原样。 水思云放下了茶杯,撩了一下旁边的火堆道:“你想过没有,如果真的有萧遥这个人存在,现在人类是什么样的情况。” “有什么问题吗?”正要喝水的昕竹听到之后停下了举杯的动作。 “如果他还没有出生,一旦他出生了之后,他就立刻不属于他自己,他以后的命运,全是被我们左右,在所有人的期待之中成长,他必须成为人皇,没有任何选择。”水思云望着昕竹道:“那他只是另一个你,一个有着躯壳的天命,不是人类,也不能代表人类。” “如果他已经出生并且已经顺利成长,我们就会强行扭转他的将来,让他成为人皇。”水思云的眼中有些不忍:“将人类的重担放在他的肩上,不管他过去做什么,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他将来只能做人皇,我们就是亲手杀死他的人,以前的他将不再存于世上,继续活着的他不过是人类希望凝聚而成,他的一举一动,都不能由心而发,他的一言一行,全部都在人皇的规范之内,他身上的每一块肉,都是作为人皇而存在,这是一个死去的人,没有资格成为人皇,带领不了人类。” “最好的结果,是他已经在我们还没有探查到的地方,为了人类将来而努力,他正在成为人皇的道路之上,只要名声传扬开来,他就会按照你说的历史轨迹当上人皇,你觉得这样一个人,正常出现的概率有多大?他会不会是和你一样,同样被某个命运维系着他的生存?他的命运就是成为人皇?”水思云笑道:“你相信有人生下来就注定成为某种人吗?” 昕竹摇头,即便有这样一个人,即便他注定成为人皇,那他的命运也太过可悲。 “那就是了,你找不到萧遥,是因为在他成为人皇之前,谁都不知道他是谁,谁也不清楚他现在在何处,如果你能找出一个叫做萧遥并且有人皇潜质的人,并出现在他的生活之中,对他的将来进行规划,那你就不是推动他走上命运之路的动力,而是偏移他人生的风浪,人皇便不复存在了。” “你的意思是我们应该顺其自然,不用刻意寻找人皇?”昕竹就算在长生阁遍览群书,但是年纪也才区区二十一,阅历不足,也没有经历过源界人类所受的苦难,他对人皇的认知,只存在于史书记载。 水思云端坐道:“也不尽然,你已经传扬开人皇的消息,人类会在这个基础上,将希望寄托在你留下的传说之中,你已经给人皇之位披上了足够耀眼的光芒,等人皇真正出现的时候,他就能将所有人类用希望织造的锦衣披在身上,少去了他自己去织造人望的时间,你促成了人皇的出现,也因为给了他太多的期望,提高了他当上人皇的门槛。” “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承担起这份期望,首位人皇之御座,只能是一个虚假的人坐在上面,萧遥这个人不会出现,以后也不会出现,他只是人类希望的集合,只是人类向往的‘逍遥’,你我能做的,只是将人皇的光芒编织得更加耀眼。” 昕竹愕然看着起身的水思云,忘记了自己口渴的事情。 “三个月来,我去问过了许多生出孩子的人,问过他们想要给孩子起的名字,没有一个人敢用萧遥两字,不是他们觉得自己的儿子不能当人皇,而是他们知道,他们的子女,不可能承受得住你对人皇的期望,我相信就算有人叫萧遥这个名字,也会在听到你放出的传言之后拒绝承认自己就是人皇萧遥。” “这个人皇已经出现了,在你传开他的消息的时候,他就穿上了你织造的锦衣,坐在那遥不可及的御座之上,开始指引人类,你不能当第一个人皇,没有人能够当第一个人皇,他是人类所能达到的顶峰,只能由人类的希望本身来承载这一份重任。” 水思云说着激动地起身走动,火堆照着他的身躯,折出了一层淡淡的光:“我会在长生阁写下这位人皇的事迹,他是唯一完美的人类,是人类所能做到的极限,这样耀眼的光芒,没有人能够直视,也不会有人发现在这光芒之下的你我,没人知道这是一个虚假的人。” 人无完人,这是萧若佩在万年之后无比笃信的事情,甚至后世人皇在人类心中,都需要许多朝臣辅佐才能够管理好逍遥界。 所有人心目中唯一的完人就是初代人皇萧遥,他不需要朝臣,一个人登上了苍山,为人类请得天命眷顾,为人类取来法道的火种,为人类争取了天道的眷顾。 他以一人之力,主持了裂地分界,与天道苍圣设下了天境屏障,隔绝三族,使源界免受战乱,让逍遥界名副其实。 他在事成之后,隐姓埋名,没有任何人见过他,有人说他变成了天上的太阳,昕竹却很清楚,后世的太阳是逍遥岛。 人皇萧遥的下落众说纷纭,但没有人怀疑过这个人是否真的存在。 “只要是人,就会有缺陷,就会有漏洞,就算是人皇也免不了有力不能及之处,而现在的人类太需要一个完美的人存在,如果这个人成为现实,一旦被人类发现了他不完美的地方,他就不足以继续承载人类的希望,人类的希望最终伴随人皇形象崩溃,你我所有的努力便要付之东流,所以这个人必须建立在虚假之中,一个不存在的人皇,才能做到没有任何缺点。” 昕竹听得目瞪口呆,他不知道人皇萧遥的真相居然是根本没有存在过!作为从小听着初代人皇故事长大的人,他从来没有想过萧遥居然是虚构的人物,水思云的话对他来说,冲击实在是太大了。 一个无所不能的人,作为后世万年人类精神指引者的萧遥,居然是眼前这家伙虚构的? “你是认真的吗?”昕竹端起他的茶杯闻了一下,的确只是普通的茶水,没有酒味。 水思云从火堆后面走出来,他慢慢说道:“要创造一个完美的人,比虚构一个完美的人难得多,这个人还不能有刻意创造的痕迹,就算是苍圣也做不到,我相信在我们登上苍山的时候,有个萧遥站在苍圣面前,那个人不止是你,不是任何一个人,但他又能代表所有人向苍圣祈愿,那他只能是所有人,只能是一个由人类希望凝聚的人。” 就算真的有萧遥,他也不可能背负如今人类的命运,强大如源界之躯,要帮助人类摆脱变成源土的命运,都要将自己的灵魂分割给人类,在人类摆脱了命运之后,作为他转世的昕竹还要以一人之身接受让源界继续成长的使命。 这是水灵源告诉过他的事情,昕竹也知道,将来的他会走上那一条道路。 萧遥承载的不仅是如今人类的希望,更是后代人类为之奋斗的目标,昕竹一直告诉自己有这样一个人存在,事实摆在了面前,他也知道没有真正的人能够做到这个地步。 水思云说的很有可能是现实。 在昕竹说出了长生阁的事情之后,水思云就开始考虑长生阁能做到的事情,如果仅仅是记录历史,还不足以成为它存在万年的理由,它必须与某种人类必需的东西结合在一起,才有让它在逍遥界屹立不倒的需要。 由人类的过去凝聚,承载着人类的将来,它可以构筑出人类应当有的模样。 水思云三个月来无时无刻不在思考这个可能,最终得出了没有任何基础能够维持长生阁万年不倒的结果,没有任何人会在万年之后还不会过时,继续引导将来的人。 只有虚构的人,才能承载这一切,只有人类共有的希望,才能指引人类进步,并且永不落后。 逍遥,逍遥于这片天地之间。 不止于源界,这种希望,还要扩展到人类将来能够到达的地方,代替人类的身躯,成为源土铺满苍圣所在的世界。 “我们人类来到世上做什么?昕竹你有没有考虑过?”水思云说到这样的大事依然没有太过亢奋,他强迫自己的语气冷静下来分析道:“论智慧,灵精和妖异不弱于我们,人类有传承,但是两族能轻易从我们身上学会所有的东西,他们可以替代人类存在于源界,论力量,二族的强大人类远不能比,我们为什么出现在源界,我们出现在这里有什么作用?” “曾经人类可以化作源土,将这世界扩展到无边无际,如今人类已经结束了那个使命,我们还能做到什么?”水思云在昕竹对面坐稳,犹如一尊不可撼动的石像:“比成为世界更伟大的原因,是我们可以让这片世界不再空虚。” “灵精和妖异再强大,也做不到让世界完善,他们带来的只有破坏,只有崩溃,人类弱小,凭什么在崩溃的世界上生存?我们有比世界更加坚实的东西,世界存在因为人类,人类存在因为世界,这是两族从来不会考虑的事情,我们人类考虑到了,那就是我们存在这里的理由。”水思云沉着敲着桌子道:“我们需要理由存在于世上。” 昕竹一直以万年之后的眼光来看待如今的人类,想不到这群万年之前的人,居然左右了万年之后所有人类的希望,已经将目光看到了播撒希望在源界之外的时候,万年之后的人类完全没有达到万年之前人类的期望。 人皇萧遥,不是实际上存在的人,只是一份人类延续了万年还没能完成的使命。 第一百六十四章 明州秋猎 人皇萧遥现在还是水思云的一个虚构,他并不充实,他的形象需要很多人的填充,仅靠昕竹远远不够,填充人皇形象的人不仅是人类,还有灵精,连妖异也要在其中出力,尽管他们不知道这件事的内幕。 总之,人皇萧遥在水思云一番话之后,已经出现在了源界,不管他本身在何方,他都已经开始引导着人类前行。 第一个可以做文章的地方就是逍遥岛。 萧遥的出生会是在那个人类执行最后使命的地方,他的出生伴随着人类的圣地出现在世上,足以证明他有当上人皇的资格。 在此前提之下,昕竹需要让逍遥岛真正的成为人类圣地。 它需要飞上天空,在没有异族的地方,留给人类一片净土,与人皇萧遥一同承载人类希望。 苍瑶说过托举逍遥岛飞上天空的是神兽青鸾,刚好灵源给逍遥岛灌注灵气需要数年的时间,昕竹可以用挪移人类之后的空闲,独身前往妖异所在的区域之内,寻找神兽的踪影。 如今已经是初秋季节,秋季最容易获得食物,明州的人类聚集地也已经建造完毕,将人类送到明州,每个村落由已经学会通脉劲的先驱者带领,在秋猎之中迅速掌握熟练通脉劲,安稳的渡过人类在地面上光明正大生存的第一个冬天,便是人类需要在人皇出现之前应该面对的事情。 事先安排外出寻找村落的人已经向昕竹回报了各地村庄信息,水思云画下地图,并标注了村庄所在地和大小规模,昕竹只要过去就能迅速将人类转移到明州。 看着墙上数百个标注地点,水思云笑道:“看来这个秋天你会很忙碌。” 昕竹已经在源界生活了一个夏天,不过有通脉劲的便利,他还能勉强保持着逍遥界那种生活条件,在明州找到足量的棉麻之后,他便为自己做了一件透气舒爽的麻衣,在源界之躯的影响下,这些麻线柔韧实用,做出的衣服比后世结实得多,穿着也分外舒适,明州有条件的人都抛弃了厚实不透气的皮衣,学着昕竹改换棉麻衣料, 他们的习性喜好,居然与万年之后的昕竹没有任何区别,这可是很难得的事情,事实上昕竹也在与人类有着共同喜好的氛围之中,与万年前相处越来越融洽。 不知道这是不是长生阁的功劳,源界能够保持同样的喜好万年,一定有这么做的原因,他询问水思云对此有什么看法的时候,水思云暂时拿不出答案,他是希望人类在万年之中会有长足的进步,可惜对应昕竹那里得来的消息,好像人类的发展远低于他的预期。 倒是武道,他感觉很是好奇和喜爱,在闲暇时候跟着昕竹学习了八州拳掌式。 这是蕴含了八州气韵的招式,言语和画面都不足以表现出的八州气韵,在这套武技之中毫不保留的展示出来,昕竹生在万年之后,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就算他在天屏山武道大会之上几乎取尽了八州气韵,但是在他的眼里,八州拳掌式只是武道基础功法,能够帮助武者锻炼出适应武道的身躯,除此之外对人类用处不大。 水思云练习时候却激动得热泪盈眶,还不停的喊着:“我看到了,我看到了!” 他看到人类在八州上繁荣生息,逍遥界在人类经营之下欣欣向荣,在天境屏障的庇护之下,人类安居乐业,没有任何烦忧,八州气韵大气磅礴,没有任何一个人类还和现在一般走在地面上都胆战心惊。 他们做的一切,在这套武技之中有了意义。 这是源界之躯上提炼出来的武技,他早就将八州气韵凝练在神躯之内,旧天道才能从中得到武道,借用武道之力,从苍圣之处窃取道力。 昕竹不知道八州拳掌式出现代表的好坏,但是只要能将这一份属于人类的气韵传递到万年之前,让人类见识后世,对一套武技来说,这个作用就应该比白羽剑法还要有用处。 只是源界之躯在万年之前就已经学会了八州拳掌式,这时候的八州气韵还没有形成,他是如何将八州拳掌式凝练出来? 莫非八州气韵是他早先就安排在各地,后世各地的风气,只是在他埋下的种子上生根发芽,长成他希望的模样? 昕竹的想象里,能够看见一位身高千里的巨人在逍遥界上妆点颜色,给予中州厚重、青州灵气、云州活泼、宜州纯净、霆州激烈、景州坚韧、炎州豪壮、明州瑰丽,将一切安排下之后,巨人终于感觉到了疲累,在自己最中意的明州瑰丽景色之中躺下休憩,这一躺下,便是永远,自己的身躯化作明州的一部分,在后世没有天光的情况之下,为明州所有生灵提供养分。 他愿意与自己亲手缔造的天地融为一体。 昕竹有些明白水灵源说过的‘你真的很爱这个世界’的意思了,她说的人,是源界之躯,在苍圣眼中,源界只是一粒尘埃,他却愿意与这粒尘埃融为一体,将灵魂分给人类,将身躯化作大地。 但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有什么理由?因为这个世界是源界的种子?还是因为这个世界是源界毁灭之后唯一剩下的碎屑? 这些昕竹都不得而知,作为源界之躯灵魂的转世,换成他处于同样的局势之中,他不愿意做出同样的选择。 还有一个疑点,妖异已经取得了通脉劲,通脉劲的源头是妖皇,那个妖皇一定是在神躯身边待过,并且从神躯上得到了一些东西。 作为战智生灵,能够压抑住杀戮欲望久留源界之躯身边,妖皇的强大毋庸置疑,至少它可以凭借杀意对抗源界之躯对恶念的驱逐,它的意志已经能够和源界之躯相比。 这是一个不容小看的对手,但也是昕竹必须面对的对手,他在妖异城市之中留下了自己掌握通脉劲的消息,妖皇一定会顺着这个消息追来。 山震应该会隐瞒昕竹的事情一段时间,它要从昕竹在保育区门口的那一次吸取脉中力气的攻击之中找到通脉劲的秘密,争取它在妖异之中更强大的地位,这也是昕竹当初不顾败露通脉劲秘密也要发动攻击的原因,他可以直接逃离,却还是给妖异迎面一击。 拖延时间,以妖异对力量的追求,山震必然会忍不住,他至少要将昕竹留下的东西掌握到一定程度才会将此事上报妖皇,这便是昕竹争取的时间。 在这段时间里是人类最安稳的时候,他要尽可能的利用。 如今前往妖异控制的区域寻找青鸾,也是一个机会,他出现在妖异区域,一定会吸引大部分妖异的目光,等他找到了青鸾,也差不多是人类能够保证安全的时候了。 时间上不允许他有多余的思绪,要寻找青鸾,先必须完成的是人类集体转移,他要在冬天来临之前,将数万人全部挪移到明州,这可是数百村落的大挪移,昕竹要在两个月之中,进行五百次以上的挪移,平均差不多每天十次。 青萦在向水灵源学习掌握灵源力量的时候,将天光归还了一半给萧若佩,足够他在这次大规模使用地脉挪移阵时候补足精力。 一切准备就绪,昕竹连续忙作了两个月,终于将宜州大多数有百人聚集以上的村落挪移到了明州,在围着源界之躯身边开拓的聚集点安顿好。 一切处理完成的时候,刚好赶上了明州最后一次秋猎,这次是所有明州居住的人类共同参与的围猎,要在入冬之前储存足量的肉食,这次围猎的规模不小,按照陈圭他们绘制的明州地图上表示,是在神躯两边将猎物驱赶到神躯中央平整的胸腹地带,在那里进行最后的捕猎。 每个村落如今最少都有十位以上的人类掌握着通脉劲,捕猎普通的野兽不是难题,为了生存进行的猎杀,在源界之躯的意识之中,也不算是恶念,不会被驱逐。 围猎就在各地人类互相通念的情况之下进行得没有任何难度,作为将人类带到明州的人,昕竹在结束转移人类的时候也被人请来参观,以前在逍遥界的时候,明山也说过请他见识明州秋猎节的事情,想不到这件事居然在万年前就已经实现了。 人群有条不紊地围捕野兽,将野兽驱赶分割,逐个击破,最后在源界之躯的胸口心窝之处,完成了这次的秋猎。 没有丰收仪式,没有隆重庆祝,各地按照人口数量,将猎物分配,然后背负猎物回归村落,波澜比金鳞湖面还要小。 围猎进行了半个月,但是在他们的眼中,就像是刚离开家,丰收的勇士们回归村落的时候,没有热闹的欢庆,只有留下来的人上前替他们卸下猎物,递上清水。 人类没有精力为了获得足够的食物欢庆,他们想到的只有在这片地面上活着。 感谢源界之躯的赐予?昕竹站在源界之躯的胸口,这是这具身躯赐予人类的庇佑吗? 不是,源界之躯做的一切只是因为他个人的喜好,从来没有考虑过人类需要什么,他只知道,他需要人类存在替他完成那个八州风韵图。 人类不需要言语上感谢源界之躯,只能在以后,为了那八州气韵,拼尽万年无数代人类的性命维持他想要看见的源界。 “或许这就是源界万年不变的原因所在吧。”水思云坐下来说道:“我们都知道他的心思,他希望这个世界如他所愿,我们便将逍遥界维持他希望的样子。” “但是不应该忽略自己的欢乐,他一定也是希望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生灵能够欢乐无忧的。”昕竹望着已经完全继承了源界之躯意志的人类,他的心中有些沉闷,不应该如此,人类应该有更好的精神状态迎接新的生活。 “他们敬重,所以不敢在这里吵闹。”水思云站起来跳到了树冠上,此时夜色已深,神躯周围的村庄已经点起了篝火,照亮了明州的夜空,也将人类庆祝的景象映照。 “那些火要是在这具身躯之上点燃,才是真正的对不起他,他需要安眠,既然给予我们庇护,我们就要维持这一片宁静。”水思云跳下来道:“回去吧,你会见识到人类应有的姿态的。” “你先去陪陪莲丫头,我想一个人试试这具身躯能不能沟通。”水思云既然对长生阁的事情有兴趣,很多秘密都可以告诉他,他需要足够大量的信息才能将萧遥的形象填充完整,于是昕竹所知的一切,便都告诉了水思云,还将长生阁八层的脉纹拓印留下来给他。 两人尝试过写出八层石壁上的‘正直’二字,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模仿不像,只有其形,精神全失,失去精神的刻字不可能在长生阁跨越万年时光。 水思云知晓昕竹希望改变源界某些历史,他曾经提议过修改长生阁规模来改正昕竹的记忆,从而论证历史可以被改变。 昕竹却否决了他的想法。 改变历史可以从任何方向,但是昕竹不希望以牺牲某人或者某种人类意志来进行改变,长生阁要替代这些万年前的人看着后世人类的兴盛,如果改变了长生阁的规模,萧若佩的记忆就不再是万年之后的人类盛世,人类的将来会走向不可知的方向,他的记忆不能成为现实,他给人类带来的希望也是一片虚假。 源界上除了青萦和陈圭的命运,所有事情都必须成真。 水思云离开之后,昕竹一人留下来,他飞到空中看着源界之躯周围点起的篝火,那些火焰,像是这具身躯身上散发的光辉。 这片光辉不是来自于他自身的神异,而是人类帮他点亮。 “你能为了一粒尘埃做到这种地步,苍圣与你身为同乡,应当不会对源界有害处吧?”昕竹的怀疑还是没有放下,结合后世的记忆,如果说苍圣没有任何阴谋,他一点都不相信。 旧天道几乎闹得逍遥界天翻地覆,别说苍圣,就连法修都没有出手,维护天地的天光神异,以及冥境的苍瑶,也是在最终才制止了旧天道。 他们对付旧天道就像是对付一个小孩一样,即使不过是举手之力,但他们却依然无视耀日城百年无数人付出的鲜血。 看着人类流血对他们有什么好处?为了复活青萦,木灵天光可以让耀日城百年无数人白白牺牲,区区一个萧念竹,自然不在他们眼中。 一个萧若佩,也不应该得到他们的另眼相看,虽然他有着源界之躯转世的身份,但他的确只是一个普通人,可以被那些高高在上的神异轻易欺骗利用的普通人,凭什么和他们平起平坐? 苍圣在鼎山镇表现出来的也不是面对老乡的热情,相反的对于凌武音,却表现出了过分的友好。 对于自己老乡萧若佩,只有推着他走进送上萧念竹作为复活青萦祭品这一条路的那句‘青玄峰有人等你。’送上。 曾经的昕竹还以为苍圣过于平易近人,事情的真相居然是要他付出不可能承受的代价。 凌武音他送上了一把风鞘,是在她出生就开始设定了她将来的路。 万年前的人类水思云甚至不敢给某人设定人皇的命运,作为天道代行者的苍圣,却轻而易举的决定了刚出生的凌武音将来必须做到某件事。 一个已经被注定的命运,凌家剑胎出生不是值得庆祝的事情,相反还要保持警惕,苍圣没有给萧若佩任何东西,都要从他身上拿走一半根源,凌武音无缘无故得到了风鞘,未来会被他拿走什么? 昕竹不敢想象凌武音的命运,凌先生知道逍遥界有大难,恐怕还是低估了苍圣的无情。 回去之后,是告诉凌先生真相,还是一个人尝试代替武音接受她的命运? 这个接受了他取下名字的姑娘,萧若佩是完全把她当成了自己的亲人,他不敢想将来武音会面对怎样的事情。 “你要是和苍圣来自同一个地方,能不能告诉我他到底想要做什么事?”昕竹仰天躺下,看着头顶明月,这可不是万年之后的月亮,如今天上日月星辰,在长生阁的记载之中全数伴随旧天道被法修一同封印。 他所能寄予希望的东西,只有脚下的大地,可惜大地如今也没有万年之后的形状。 人类居住的地方,如今还在灵精手里,云州还没裂成群岛,宜州也没有后世丰富物产。 ‘珍稀皮毛,珍贵药草,天下难求其一,宜州不尽其数。’这是长生阁记载宜州的一句话,可是今天的宜州,连供养人类生存都有些困难,如何能富饶起来? 就连脚下的明州,万年后用险恶环境将大部分人杜绝在外的地方,在万年前的今天,居然是人类最好的庇护。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极大的讽刺,万年之后的人类堕落了还是万年前的源界之躯太过宽容? 如今的明州也不是万年之后的明州,他能将对万年之后的思念寄托在哪里? 人?人皇萧遥都已经成为了虚构的人物,他能依靠谁来检验历史的正确性? 源界之躯自然是不会回答昕竹的,仰躺在化作大地的源界之躯上的游子热泪,渗入了明州的土地,和万年后某个少女洒落明州的眼泪,在时光的错乱之中,交融汇合。 第一百六十五章 临行告别 “昕竹大哥,真的那么快就要动身吗?”陈圭早就对昕竹要前往妖异区域的事情有所准备,但是当他亲口辞别的时候,她脸上还是不由得露出了担心。 明州秋猎节第二天,享受了一场盛宴之后,昕竹休息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就向陈圭告别。 明州除了她们一群最早从妖异城市逃出来的人之外,其余人与昕竹并不熟络,更是因为他的作为,让许多人一直对他保持着敬畏,不敢与他有太亲密的表现。 陈圭却知道昕竹并不强大,他的意志力比周围的人都要软弱,要不然他也不会无时无刻的急着把源界变成他希望的模样。 他无法适应源界,也不敢在如今的源界之中停歇脚步,因为只要他有停下来的时候,独处陌生世界的孤独感便要追上他,将他拉到无法自拔的深渊里面。 早餐是陈圭亲手制作的肉馅饼,肉馅和面饼的都还带着阳光的新鲜气息,昕竹说话的时候没有停下口,食物精美程度远不及万年之后,但是这种简单淳朴的味道,在万年之后是绝对没有办法品尝到的,他含糊回答道:“不能拖延了,逍遥岛已经有了眉目,还需要两年就能出现,我怕那时候没有青鸾帮助,逍遥岛又会落到外族手里,明州虽然能够暂时安置人类,但绝不是个长久的地方,我有地脉挪移,随时都能回来,你不必太过担心的。” 陈圭伸手递过一瓢水,她刚才在准备早餐,此刻一双玉手刚刚清洗干净,在阳光的照射下晶莹剔透,仿若玉琢。 她是除了昕竹之外掌握通脉劲最熟练的人,就算还留在云州的钟黄比她都不如,在通脉劲的帮助之下,她的手上没有留下太多劳作的茧迹,还因为条件和心情的改善,让她的气色越来越好。 半年的时间,对于一个成长之中的少女来说,能改变的地方很多。 她的容貌本来就是和陈玉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堪称绝色,又比陈玉多几分活泼的少女气息,在赏心悦目的程度上,比万年之后落落大方的陈玉更有魅力。 与陈玉交往,很难注意到她身上的女性魅力,她自身也很少显露,她的行为举动会让人忽略她是一个女人的事实,但是陈圭正在一个女孩最为娇嫩又正当盛放的时候,她不需要张扬,已经比鲜花更加芬芳。 看见昕竹呆呆的看着自己失神,陈圭脸上一红,连忙放下了小水瓢,抓着自己的馅饼坐在昕竹对面,昕竹的视线让她有些难以抵挡,心底想要躲开,却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坐在昕竹对面让他看个够,想要提醒他,心底却有些窃窃的欢喜。 “昕竹大哥为我们做了这么多,就算他…”陈圭有些忐忑,她明白昕竹的心不在这里,自己对他更多的是尊敬而非喜爱,但是昕竹已经为这里的人付出了很多东西,就算他有过分的要求,陈圭看在他对人类的恩情上,多半也不忍拒绝。 实际上也是因为陈圭与昕竹的过分亲近,让人误会了两人有某种关系,两人互相之间却心知肚明。 看着对面低头小口吃着食物的少女,一抹动人的羞红掩饰不住从她脸颊上浮起,估计任何人看见这样的情形,心头的火热立刻就能将那人点燃。 昕竹也不例外,但是他很冷静的知晓自己绝不能贪恋于此,注意到自己这样盯着陈圭十分失礼,他急忙道歉:“不好意思,你和我一个朋友很像。” 世上男子追求女子找不到话题的时候,大多数人会说出的经典语言从昕竹嘴里出现,对面的少女并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把头垂得更低了。 她误以为昕竹是借这样的普通的理由和她拉近关系。 昕竹急忙解释道:“不是,我的确有一个朋友,她叫做陈玉,如果我所在的那个世界是真实的话,她应该是你的转世。” “她和昕竹大哥很熟悉吗?”陈圭对远在万年之后的转世又了兴趣,她抬头看着昕竹,脸上的羞意悄然绽放。 昕竹笑道:“我才见过她三次,但是莫名其妙的与她很合得来。” “我要是轮回转世,应该是记得昕竹大哥的。”陈圭附和他笑道:“能和我说说她和昕竹大哥之间的事情吗?” 他和陈玉之间的往事不多,应该来得及说清楚的,昕竹也难得有人和他一起谈论过去的事情,陈圭既然敢开这个头,与她说说也无妨,于是他将与陈玉见面之后的事情给对面的少女说了一遍。 陈圭听得入神,昕竹却在翻开过去记忆的时候,发现了一些问题。 青松镇失剑居陈玉曾向他提议以凌先生弟子的身份代替凌先生给凌家认错,借以帮助凌先生认祖归宗,这一切在当时看起来很正常的事情,如今的昕竹却觉得似乎都是事先安排好了的一样。 如果陈玉不出现,他会安稳的在青松镇渡过天光礼,那一年只是他一生之中无数平凡的新年之一,除了随之增长的年岁,天光礼不会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但是陈玉偏偏在那个时候出现,理由也很简单,只是为了给爷爷陈神苏抄写一份《剑心三辩》,作为回礼,她向昕竹提出了帮助凌先生回归凌家的建议。 一切是如此巧合自然,但是如果陈玉不出现,昕竹就不用前往鼎山镇,也不会遇上苍圣,之后的事情,便全盘落空。 难道他与陈玉的相识,都在苍圣的掌握之下? 难道他找到合得来的朋友,都要经过苍圣的同意? 还是作为曾经承载冥境主宰万年的身躯,她也参与到了这件事情之中? 昕竹的脸色从一开始的轻松变得无比可怕,他似乎看到冥冥之中一张大网将他死死套住,他的一举一动,都在这张网的控制之下。 “居然能算计到昕竹大哥,陈玉姐姐还真是了不得呢!”陈圭却没有注意到他的神色变化,她沉浸在萧若佩与陈玉的故事里面,听完之后忍不住笑了。 “算计?她算计我了吗?”正在思考着某种可能,昕竹的耳朵对算计之类的字眼无比敏感。 “是啊!”陈圭回答得理所当然:“再怎么说,陈玉姐姐也是个女人啊,你居然对她没有一点动心的迹象,她都刻意的接近你了,你还要拒人于千里之外,我猜昕竹大哥在万年之后一定很少朋友吧?连陈玉姐姐这样的人你都不舍得花费精力与她深入交流,寻常人就更不可能让你浪费时间了,换成我是陈玉姐姐,也是要让你吃点亏的。” 陈圭说的算计是指这件事情,昕竹有些明悟,原来根本出在自己的性格上,如果当初他对陈玉主动要求回报,估计就没有后面的事情了。 虽然他觉得事情可能不会那么简单,也许是自己经历过萧念竹的事情之后,神经太过于紧张,一些小事都不由自主的往阴谋靠拢。 他笑道:“你可不能有这种心思,我禁不起多少次这样的算计。”一次就能要去他一半根源,两次估计他整个人都没有剩下什么了。 陈圭捧起水瓢遮住自己的脸不让昕竹看见她的神色,一边躲在水瓢后面瓮声瓮气地回答道:“我要是算计昕竹大哥,那一定是为了你好的。” 昕竹听她说得认真,不由得想起她的命运,脸色一变,他低声说道:“你不要想得太多,先照顾好你自己。” “我很好啊,昕竹大哥不用担心我的。”陈圭听出了他的声音有些不对,放下了水瓢宽慰道。 昕竹摇了摇头否认她的话:“陈玉是你的第一次转世,万年来你都没有活在逍遥界上,你的身躯被冥境主宰苍瑶借用来帮助她完善冥境,你会在冥境生活万年的时间,望着人类的亡魂来来往往,独自以活人的身份,活在亡魂的世界里,你不该有这样的结果。” 陈圭寄予希望的将来,没有她的影子,寄托着人类先祖期望的逍遥界,陈圭万年都不曾见过一眼。 “那谁应该有这样的结果呢?昕竹大哥。”陈圭没有被吓到,她继续吃着东西,好像两人交谈的只是平常话语:“你又应该有什么样的结果?那个结果会因为你不喜欢而停止到来吗?” 昕竹始终无法释怀,他知道自己的结果是什么,食物进嘴里变得索然无味:“我在这里,最希望改变的两件事情之一,就是你不用在冥境孤独万年。” 陈圭一直都觉得昕竹心事重重,可没有想到自己居然是他的心事之一,听到昕竹这般担心自己,她心中一暖,脸上又泛出红晕来:“昕竹大哥,你见过冥境吗?” 萧若佩没有见过,但是木灵天光在最后的一段时间里面,来往了冥境两次,相关的记忆也回忆起来了,对于冥境的事情,昕竹还是很熟悉的。 他笑道:“见过,但那不是现在的冥境,现在冥境还没有出现呢。” 冥境是人类死后的灵魂安息之地,如今苍圣没有降临源界,他的后人苍瑶当然没有出现,与他通念的苍瑶,如今只是尚未诞生的冥境意识,昕竹就算想带陈圭去冥境看看也做不到,他的挪移阵不能到达不存在的地方。 “如果冥境很重要,我愿意留在冥境。”陈圭安然的吃着东西,没有被自己的命运影响到胃口。 “比起我来,你好像更加愿意为了人类舍弃自身。”陈圭一脸云淡风轻,昕竹却依然觉得不应该如此,她的表现足以证明在源界的人类意识里面,不存在多少自我,不会珍惜己命。“你不知道你放弃的是很重要的东西,你需要在明白这件事情代表什么之后,才能做出决定,现在的你就算有心做这件事,但是你的身体和灵魂还不足以承当这样的重担,你连自己都没有完善,又如何完善冥境?” “等你不舍得放弃自身的时候,再来谈论舍弃自身的话题吧。”昕竹终止了这次谈话,陈圭还不足以承担完善冥境的职责,如果昕竹是苍瑶,绝对不会选择陈圭如今的身躯来作为自己的承载。 冥境不止是人类的冥境,三族最后灵魂都在冥境之中,陈圭的肉身和灵魂要是没有达到三族最为顶尖的程度,是不会被苍瑶选中的。 不珍惜己身的人,没有可能在冥境之中坚持万年的时间,更不用说坚持肉身不死的同时,灵魂保持正常,还要兼顾完善冥境之责。 这个少女如今的心态,不适合冥境的选择,陈圭的事情还不是昕竹可以担心的时候。 “你保持这样也好。”昕竹心中暗道,如果陈圭不改变心态,将来就绝对不会走上那样的结局。 两人吃完了早餐,昕竹准备动身,他没有向其他人说出自己的动向,水思云知道这件事情,不过在他的想法里面,昕竹做这件事是水到渠成的,注定了他要去做,什么时候做关系就不大了,所以昕竹没有向他辞行,只要水思云发觉他离开了,就绝对能猜到他去了做什么。 “昕竹大哥,路上小心一些。”陈圭递过一个包裹,里面是她凌晨起来忙到现在烙好的烧饼,衣服昕竹的通脉劲做得比她更好,所以没有准备,再说昕竹随时能够回来,陈圭巴不得他天天因为换衣服出现在自己面前,好让她知道被她视作兄长的人安然无恙。 “记得常回来。”她递出包裹的时候小声地说了一句。 昕竹接过道:“你也记住今天的话。” 陈圭粉润嘴唇紧紧抿起,她轻轻点头道:“我会记得的,你放心吧。” 昕竹闻言一笑,地脉挪移阵张开,他在陈圭面前消失。 陈圭望着眼前变回明州的土地,她面朝朝阳,似乎要用阳光传达自己的视线到万年之后:“陈玉姐姐,如果可以,我也好想和你一样跟昕竹大哥那样亲近,可惜现在我距离他太远了,足足有一万年的距离啊,让我怎么靠近?”少女不知道她面对的太阳,并没有存留到万年之后。 水思云虽然不用道别,还有另外一个人却是必须要通知的,和水灵源待在一起的青萦。 昕竹挪移的第一个目标就是宜州。 由巨大骨架支撑的地下空洞之中,人影一闪,昕竹出现在这个大半个月没有来过的地方,如今几乎全部的人类都已经离开了宜州,以前彻夜燃烧的篝火也熄灭已久,空气不在有火焰的炙烤,这个原本充满暖意的地洞,也慢慢的荒凉下来。 失去了人类的踪迹,这些地洞成为了蛇鼠虫蚁的安乐窝,浑浊的空气之中夹着着它们带来的难闻气味,少了人类的打理,支撑地洞的骨架也黯淡无光,很快这里就会坍塌,到时候挪移就不能往这个方向来了。 独自一人缅怀了一下人类的过往,昕竹直接掀翻了头顶土层,阳光倾泻,头上积雪早已经融化,深秋金风从头顶灌入,带来花果香气,将地下的阴霾驱散,昕竹从地洞之中跃起,往水灵源所在的地方飞去。 他曾经在水灵源面前展示过挪移阵,结果吓了水灵源一跳,直接转换源界空间,这可是打破了源界固定规则的手段,水灵源很不喜欢,因为这表示昕竹已经超出了源界生灵的层次,作为与源界根源连接的灵源,没有直接驱赶昕竹已经是够给面子了,她警告过昕竹,如果还敢在她面前展示挪移阵,她就翻脸不认人,用萧念竹的脸翻给他看! 这威胁比什么都严重,实际上昕竹时不时的过来水灵源这边,很大的原因就是想要见上萧念竹,就算只有面貌,这个面貌还是想要利用他的水灵源变成的,但是昕竹却忍不住想要见她。 软肋被水灵源掐住,他只能乖乖听话,不敢再直接挪移到水灵源面前,他曾经说过后世的法道也能做到转移空间,水灵源却矢口否认,她只有一句话,那就是“源界的生灵不可能打破源界的规则。” 长生阁八层可是确确实实的存在与逍遥岛相连的天光挪移阵,昕竹如今的地脉挪移,也是脱胎于那个阵法之中。 木灵天光的记忆里面,有他曾经为逍遥岛建造挪移阵的事情,他也询问过水灵源,得到的回答是就算他建造好了挪移阵法,源界的生灵依然不能动用打破源界规则的力量。 从现在的人类虽然大部分都能学会通脉劲,却没有一个人可以掌握挪移阵的情况来看,水灵源的说法的确没有错,萧若佩也的确没有亲眼见过法修使用挪移阵。 昕竹告诉水灵源,后世那个挪移阵之内的空间,没有脉。那是不属于源界的空间,想必法修就是利用了这样的漏洞,将逍遥岛变成了可以使用挪移阵的区域,然后从逍遥岛的空间之中安置一块放到了长生阁吧? 水灵源听到昕竹的解释之后,却对法修同样的生气起来,将一块不属于源界的空间安放在源界之中,岂不是在她的身上扎了一根刺? 她不允许法修乱来,所以第一个就要给逍遥岛添加脉,并且更加稳固,把逍遥岛变成与源界一模一样的土地。 不知道她的作为,是成就了历史,还是改变了历史? 第一百六十六章 灵精父女 昕竹来到雪湖之后,诧异的发觉到里面多了一个中年男子,他站在雪湖边上,此刻雪湖已然凝结成冰,将那男子隔绝在外。 “青萦,出来见见爹啊!爹找你半年了,再不出来你就撑不下去了啊!”他愁眉苦脸的朝着雪湖大声呐喊。 昕竹听到他的话语,得知了他的身份,青萦曾经和他说过,她的父亲是名为青玄的灵精,想必是万年之后青玄峰在源界之上的灵智。 昕竹对青玄峰还是有些感情的,且不说主意识萧若佩在青玄峰上得到大部分能力,他之后的成就,与青玄峰上的武绝遗迹脱不了关系,就连木灵天光也与青玄为邻居万年,青玄身上的昕竹身上属于木灵天光的意识表露出对这个男子的熟悉感,让昕竹不由自主地打了声招呼:“哟!” 青玄听到声音,拧着眉头转过身,看见了昕竹,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是莫名其妙的感觉眼前这个人令他心生厌恶,好像自己某些重要的东西被这人偷窃了一样,但是却又找不到证据。 这种感觉很熟悉,好像在什么地方有过一个人类同样给他这种感觉…他想起来了!是在两年前,女儿还是一朵霖花的时候,当初那个给女儿浇水的家伙,神态便是和这个青年一模一样! “是你这家伙?”青玄顿时怒不可遏,灵精分别人类从来不看外貌,而是凭着人类逸散的灵气就能确定一个人的内在,外貌可以改变,但是散发的气息绝不会有差错。 他的话反而让昕竹有些惊讶了:“我们见过?” “你这家伙!别告诉我这次又是你把青萦拐跑了!”青玄对他怒目而视,然后又想起了某些事,脸上的表情又变成了疑惑:“不对,上次我明明杀死了你…” 他杀过人的事昕竹早从青萦那里知道了,但是看见他对这件事情无动于衷的表情,昕竹还是忍不住生气,人类虽然在源界上没有什么力量,却也不可以任由外族漠视。 “我是昕竹。”既然青玄这么轻视人类的性命,想必也不会记得一个小小人类的名字,昕竹就要让他知晓杀死之人是谁,“正巧你上次杀掉的人里面,也有一个叫昕竹。”这个名字,他要青玄记住。 “这么说来我的女儿肯定跟你一起了,你快让她出来,你知不知道她的寿命就剩下这几天了?”青玄却出乎意料的没有对昕竹立刻动手,而是强忍着不喜,逼着自己摆出一副和颜悦色向昕竹说话,语气之中却又显露出明显的急切:“就算是为了她。” “她现在与灵源连接,没有性命之忧,这点你倒不用担心。”昕竹却不打算放过他,伤害了人类的性命,必须要他得到教训。 凌云的剑意能够削断三十丈青玄峰,他不介意在凌云之前先削断青玄。 “灵源?你对她做了什么?为什么要让她连接灵源?”青玄听到终于压抑不住情绪,他冲过来扯住了昕竹的衣领。 昕竹给予青萦天光之后,青萦便主动与木灵源联系在了一起,不能说此事与他无关,但是看青玄的态度,好像连上灵源并不是什么好事。 连上灵源之前,还发生了一件事情,木灵天光向他借用了身躯主导权,并在之后完全屏蔽了萧若佩的意识,独自一人与青萦谈过话! 然后青萦就对他态度大变,更在之后主动提出帮助昕竹寻找灵源! 木灵天光对青萦说了什么?与灵源连接的青萦,必然会成为真正的天光,这也是木灵天光要复活青萦的前置条件之一。 “连接灵源有什么后果吗?”他开始紧张起来。 青玄放下他骂道:“我们灵精虽然能变成人形,但本质上是灵气意识,她与灵源连接,本身的内在就会慢慢被灵源取代,她会变成真正的灵源,不再是我的女儿,你懂吗?这与她死了有何区别?” 木灵天光应该知道这个消息,但是为什么还要让青萦连接灵源,难道他来到这里的真正理由不是复活青萦,而是让青萦成为他记忆之中的灵源天光?他要复活的不是现在的青萦,而是成为灵源之后的青萦,这和杀人有什么区别?灵精可以漠视人类性命,他却不能对伤害灵精性命无动于衷。 昕竹暂时放开了青玄杀人的事情,他要趁早确认青萦现在的情况,为了避免后世木灵天光只能将雪湖搬运到木灵源之内的情况出现,青萦跟随水灵源学习之后,昕竹很少与她联系,甚至有些刻意疏远这个成为木灵天光万年执念的灵精,每次来也只是简单的探望,见水灵源才是主要目的,对她的近况也不甚了解,他连上青萦的通念:“你现在怎样了?” “终于是舍得来见我了吗?”青萦的声音之中有些怨气。 “这两个月都在忙着将族人送到明州,没有空。”昕竹稍微解释了一下,又接着问道:“你父亲在湖边,不出来看看吗?” 青萦回应:“水灵源姐姐就是察觉到他靠近,所以将湖面冰封了,你让他先离开。” 昕竹犹豫了一下又接着问道:“你父亲说你会变成灵源,我想确认一下…还有他很担心你。”青玄对青萦的担心很容易看得出来,不像是青萦说的那种只是依附他生长的关系,更像是人类之间的血脉传承一般。 “你不担心我?”青萦忽略了这句话,直接问昕竹的感受。 “你在耍什么把戏!”青玄又愤怒起来,他瞪着神游的昕竹,这家伙不仅拐跑青萦,还把他的女儿不当回事,听到青萦会死,居然像事不关己一般。 昕竹干脆将通念连上了青玄,后世的青玄峰多么的雄伟大气,这家伙确定不是炎州那边的火山吗? “现在你可以跟她交流了,心里面说话就行。”青玄感觉到自己的意识似乎多了些东西,像是有根蛛丝一样把他和其他灵魂联系起来,听到昕竹的传过来的通念,他诧异的尝试用意识拨动那根弦。 “别乱动,会断。”昕竹想不到灵精的灵智居然这般敏感,轻而易举的就发现了通念的存在。 “你怎么把他连上了!”青萦埋怨的念头传来,被青玄瞬间听到,他激动的大声喊道:“女儿你在哪里?” 他是用声音喊出来的,虽然心里面也同时想着这个问题,但大声喊很掉通念的架子啊!昕竹接着问道:“他说你有可能被灵源替代,我想问清楚。” 青玄激动之中依然知道昕竹其实也和他一样担心青萦,对他的感官好了一些,但是拐跑女儿的事情没完! “你忘记我现在有了身躯了吗?有了身躯就不会被灵源同化了。这可不是普通的变化,而是真正的肉身哦,你要不摸摸看?”青萦对他的关心似乎感到十分高兴,还有心情开起玩笑来。 然而此时通念之中还有一个青玄,他听到这句话,怒气差点崩断通念,朝着昕竹又是一声大吼:“你要是敢碰我女儿一下我就将你压在青玄山下!” 木灵天光万年之后的确在青玄峰下,青玄怕是想不到自己一语成谶。 “我是来向你告别的,我要去妖异那边一趟,可能近段时间没有空回来了。”虽然他能用挪移阵随时回来,但水灵源这边不太方便,并且寻找神兽青鸾也不是简单的事情,他可不敢三心两意。 “等等!水灵源姐姐,快打开湖面,我要去见他。”青萦顿时着急起来。 这就是差别待遇,与父亲通念她都不高兴,一听到这小子要外出一趟,她就立刻着急起来。 青玄恨不得吞了昕竹自己变作他的样子,将女儿的关心一股脑的抢过来搂住,哪里像这小子,居然没有一点反应。 湖面还是没有动静,过了一会青萦才将通念传来道:“父亲你先退出这片雪地范围吧,水灵源不想见灵精。” 第二次听到水灵源这三个字,青玄终于发现了问题:“你现在和水灵源先祖在一起?” 青萦俏皮笑道:“忘记和你说了,我现在跟水灵源姐姐学习呢,你先离开吧。” 青玄眉头皱起,却又不敢违逆灵源,要知道他们的灵气都由灵源供应,只要水灵源不高兴,随时可以断绝某个灵精与灵气的关联,他想了一下,提起昕竹道:“他也一起出去。” 青萦还要争辩,昕竹不愿多事,没有挣扎,被青玄带着离开了雪湖。 两人走后,湖面冰层融化,蒸腾雾气之中,青萦从湖中升起,她已将红裳化成了水蓝色,头发也学着水灵源披散下来,浑身散发的气息,居然往水灵源的神韵上靠拢。 灵光一闪,她化作灵精形态穿过了树林来到雪湖之外,远远的看见两人在外等候,青萦又变成了人形扑向昕竹。 青玄瞬间挡在了昕竹前面,一脸生气又担心的看着自己女儿。 “知不知道你半年没有回去了?要不是我让你的哥哥姐姐们到处去打听你的消息,还不知道怎么才能找到你!” “我现在可是要成为灵源了,青玄你不高兴吗?”青萦丝毫没有给这个当父亲的人面子,直接叫他全名。 “叫爹!”青玄生气地伸手想要抱她。 青萦轻轻的躲开,飘到昕竹面前:“你怎么要去那种危险的地方?要不要我跟你去?现在我应该可以随地给逍遥岛灌注灵气,就算跟着你也不会出问题的。” 昕竹摇头:“这件事情不好要你帮助,我要去找的东西,你们未必能帮得上忙。” 青玄在女儿面前不敢表现出对昕竹的不满,听到他说这种话,却不屑笑道:“你到妖异那里可以去问问,它们哪个够胆子的野兽没有被我打过?我活了那么久,那边的哪个不是被我打到大的?” “神兽青鸾。”昕竹转头向青玄,他希望能从他那里得到消息。 青玄回忆了一遍,发现自己好像的确没有见过他口中的青鸾,既然能称作神兽,想必十分了不起,他又不敢表现出自己的见识不足,于是强行追问道:“你能不能详细的说说特征,你知道妖异那些家伙的名字不怎么靠谱,随时都可能改名,不过他既然敢叫神兽,想必也是十分强大的妖异,你说出他的特征来,说不定是哪次被我打怕了,才跟着我取了一样的姓。” 在源界的青鸾不过是神兽映照的镜像,青玄哪里来的自信敢说神兽跟他姓? 昕竹笑道:“他可不是源界的妖异,是源界之外神兽投映在源界的影子,他的本体每次注视一个世界,相应的世界就会生出他的投影,你觉得有多大的可能能打得过他?” 昕竹甚至不敢确定源界之躯是不是青鸾的对手,哪怕源界的青鸾只是一个影子。 “我怎么没有听过?”青玄十分的惊讶于昕竹的见识,这个人类是从哪里找到这么隐秘的消息? “他现在是来自万年之后的昕竹了。”青萦笑嘻嘻地上前挽住昕竹的手臂,朝着自己父亲炫耀道:“想不到吧?青玄你要是敢再杀了他,下次来的说不定就是两万年之后的他了。” 难道她将如今的昕竹当成了她救命恩人的转世才这样亲近?昕竹知道自己不是那个昕竹转世,他是源界之躯创造出来的第一任转世,已经死去的那位昕竹,如今身躯可能正在逍遥岛准备变作源土,如果灵源灌注灵气赶得及,那人想必会和逍遥岛一同回到源界。 到时候两个昕竹同时出现,青萦自然会明白她认错人了。 “你果然是那个可恶的家伙!”青玄看到青萦的态度顿时火冒三丈,他盯着两人挽住的手臂道:“放开我女儿,听到没有!” 昕竹退开两步道:“这次就是因为这件事情,所以要来和你告别,可能需要一些时间,逍遥岛出现之前,我一定会回来。”青玄在这里,他不好说出找青鸾的目的。 “你有把握吗?”知道昕竹要去的地方不简单,青萦担心问道。 面对神兽,昕竹不敢说自己有把握,他只能笑道:“我尽力,别忘了我是万年之后来的,我要去做的事情,在我眼中都是必然会成功的历史。” 唯独对面与寻常少女无异的青萦,他不确定她会成为历史,也不敢想那样的结局,如果青萦死了,他将面对两次失去重要的东西,尤其是萧念竹,他同样不敢想以后少了那一半根源会是怎样的生活,哪怕他在没有那半根源之前一样平安无事的活了二十年。 “什么万年之后,故弄玄虚的家伙,无非就是得到人类先祖的提示罢了,最多就是那具神躯给予了你一些不寻常的本事,我才不信万年之后的人能够来到这里!女儿你别被他骗了。”青玄看着与自己女儿关系如此亲密的人类,越看心里越不是滋味。 昕竹转头对他笑道:“在我们那个时候,曾经有人一剑削断了三十丈青玄峰,你想不想知道那是什么样的手段?我刚好会那一剑。”这是最好的明证,轮不到青玄不信。 “你说青玄峰,万年之后我还活着?”青玄注重点明显不在昕竹的预料之内。 “你活不活着我不清楚,但是那时候你没有现在这样火爆脾气,也比现在清瘦,我们说起你的时候有八个字评价‘气通阴阳,峰举日月’,现在的你可不太像有那样的气度。”昕竹嘲讽道。 “想不到万年之后你能得到这样的评语,青玄你还有些本事嘛。”青萦听到居然有些高兴,她走上前去拍了拍青玄肩膀道:“努力朝着这个方向发展吧,我看好你。” 青玄没有听出昕竹口中的嘲讽,反而因为青萦的夸赞有些洋洋得意,他摸头笑道:“是吗?我如果变成他说的那样,你会叫我一声爹爹吗?” “可惜你不太像有那样的气度呢!”青萦笑嘻嘻地将刚才昕竹说过的话再次跟他说了一遍。 “小子!将你知道的青玄峰情况给我说个一清二楚!”青玄对着青萦时候如沐春风,看向昕竹时候立刻就拉着一副冷脸。“还有那个敢削断我三十丈的家伙,你老老实实的告诉我,那个人是不是你?如果是其他人,你也给我说清楚他的模样,等万年之后见到他我立刻将他从我头顶丢下去,让他知道青玄究竟多高!” “我现在要离开了,如果以后你能改变,让青萦心甘情愿叫你一声爹,我大概会抽出时间来和你说说青玄峰的气度。”昕竹不想在这里纠缠太久,这次主要还是和青萦告别,被青玄搅得七零八落已经让他很是头大了,再说下去不知道要扯到什么时候。 何况青玄杀过人类,这在灵精眼中不是什么大事,和人类拔了几棵不顺眼的野草感觉差不多,但是昕竹身为人类,决不能放松自己面对杀人凶手的态度,就算他是青玄,万年后依然被人类敬仰的存在。 青玄本来想生气,但是想起昕竹刚才那句‘气通阴阳,峰举日月’的评语,不由得收起脾气道:“那就等你有时间再说,你快走,别拦着我跟女儿说话!” “我可是专门出来送别弟弟的,他走了我还要回去跟水灵源姐姐学使用灵源的力量呢!”青萦看着昕竹道:“你一定要小心些,我这里还有天光留着,这就给你。” 说着将身上所有天光取出,就要还给昕竹。 青玄本来还介意她对昕竹的称呼,看到天光的时候眼神顿时变了,他神色凝重地上前问道:“这是什么?” 第一百六十七章 人在异乡 “天光是万年之后用来稳固天地的灵光,由灵气转化而成,以后的木灵天光就在青玄峰上。”青玄倒不用怕见识不到天光,天光礼上,青玄峰被天光完全笼罩的气象还在昕竹记忆里。 “稳固天地,你们人类能够将灵气转化成这种天光吗?以现在的人类还做不到这样的程度吧?”如果人类能够将灵气转换成天光,青玄现在就能说服灵精与人类混居。 “以后会做到的,青萦的身躯就是在天光的帮助下稳固下来,所以现在与灵源关联也不能改变她的本源,你应该不用担心了。”昕竹知道这里面应该有木灵天光的功劳,但是那一天的情形青萦没有说过,他也不会去追问。 当着青萦的面,他也不好现在就给青玄留下难忘的教训,如今的他也还没有闲到可以放下手中事情与青玄纠缠不清,看到青玄不再追问之后,他便向青萦说过一声,离开了雪湖附近。 天光他没有全部收回,青萦如果不死就会代替昕竹成为木灵天光,她需要天光来维持与灵源的亲近,昕竹只拿了一团当做备用,如今剩余的天光没有多少,灵源也还不能转换天光,用一点少一点,他不敢再用来恢复精力,甚至不能用来治疗小伤,只能在有紧急情况的时候,将身体恢复到最佳状态应对。 看了一眼湖边树林,水灵源并没有出现,他朝思梦想的那张脸,没有出来送别。 这个结果也是想当然的,水灵源只是利用他引导人类稳固源界,并不是在意他才变作萧念竹的模样。 隐藏起心中遗憾,昕竹周身地脉挪移,人已经远在两个灵精看不见的地方。 “这又是什么本事?”青玄发现他不仅看不透昕竹这个人,连他使用的手段都没有办法看清了,上次杀死的那个与他名字同样的人类,虽然有些气度,能够拒绝转换成灵精的诱惑,但是绝对只是一个普通人,如今这人站在他面前没有半点忌惮之心,还多次出言挑衅,似乎在等着他动手之后把他教训一顿,而且颇有信心,青玄看他的眼神都觉得他有可能伤到自己。 见识到他层出不穷的手段之后,青玄认为自己今天没有动手实在是太明智了,自从在那具神躯上吃过亏以后,他的脾气已经收敛不少,看到昕竹的态度,他知道自己今天要是一冲动,说不定又要矮去三十丈。 “这是通脉劲,听他所说,如今源界还没有崩散,就是因为有脉维持着源界的完整,他可以借用脉之中的力量,从而强壮自己,或者选择用自己的力量强化天地之中看不见的脉,但是能够做到利用脉转换空间的人,只有他一个,他是那具神躯的灵魂转世,这些本事都是从那里学来的。”青萦目送昕竹离开之后,伸了伸懒腰,转头冷着脸向青玄说道:“好了,他现在离开,我也要回去了,青玄你没有事就先回去吧,有事我也不打算和你谈。” “等等啊!”青玄听到这句话顿时急了,他好不容易找到女儿,听到她性命无忧的时候是高兴得想要跳起来,半年没见的女儿居然对他淡薄至此,又让他伤心欲绝,悲喜交加之中的青玄想起女儿对昕竹的另眼相看,不由的提议道:“我们来谈谈这小子的事情吧,我想知道他有多大的本事能让你这么看重。” “你心里面还是觉得有本事的人才值得你看重吗?”青萦脸上冷意不变。 青玄愕然道:“如今的源界,没有本事连活着的资格都没有,还谈看不看得起?” 青萦轻叹道:“灵精平衡灵气,不是吸收灵气,我们能平衡源界生灵的生死,如今却成为了生死失衡的源头,你还不知道为什么灵源祖先不再愿意眷顾灵精了吗?”她望着自己的父亲说道:“我们现在有多少同族是因为要与妖异交战才被你们强行点化出灵智的?一座青玄山上,只要你一个灵精便能掌控全局,但是你记得现在青玄山上有多少灵精吗?” 青萦说着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或许我也是被你强行点化出灵智,本不该活在世上的。” “你别乱想!”青玄听到她的话顿时慌了,女儿不喜欢灵精他也知道,但是想不到她连自己的性命都这般看轻。 如果青萦只是不接受灵气,他可以强行灌注灵气让青萦维持生存,但是青萦连自己的生命都不能接受,谁也没有办法能救得了她。 “你生出灵智的时候我并没有在你身边,虽然那时候的你还是霖花,但是你有记忆,就是已经生出了灵智,你的灵智绝对是自然生出的。” “我倒是希望那时候我只是一朵简单的花,没有那段记忆。”青萦别过头去,却停下往回走的脚步。 青玄没有说话,青萦继续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对他另眼相看吗?不是因为他救过我,也不是他的本领很大,而是因为他明知道自己来自万年之后,在他的世界里面,我们这群人都已经死了,他还是不舍得漠视我们的存在,不舍得让一个早就死了的性命在他眼前消失,明知道他不用做任何事情,就什么都不会失去,却还是选择强迫自己融入我们,即使他会因此失去很多东西。” “他是那具神躯的灵魂转世,你知道他在自己还掌握着那具神躯的时候做了什么?他将自己的灵魂分给了人类,你能做到吗?” “如今他远在万年之后,依然在你杀死了人类本来的首领之后,以昕竹的身躯为介质,回到了万年前这个不属于他的世界上,就算他不帮助人类,他所在的世界也不会有变化,他越接近我们,就离自己的世界越远,换你在他现在的位置上,就算给你比他更强大的能力,能做出他同样的选择吗?”青萦回头看着自己父亲问道:“你还觉得只有力量才值得你看重吗?” 青玄知道自己做不到,他低下了头,即便是女儿现在愿意看他,他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青萦,表情这种东西,应该是人类所有,他不知道该如何运用才能更好的表达自己的心情。 青萦继续说道:“他本来不用承受这样的命运,但是你杀了昕竹,这个世界就需要第二个昕竹,他既然接替了这一个名字,该他的我就会给他,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就应该得到我的回报,他因为我失去性命,我会以性命还他。” “他已经不是原来的他了。”青玄清楚记得,那些人类在他手下没有半点反抗之力,只需要一点灵光,便能将人类脆弱的生命摧毁,青玄从来没有面对过这样弱小的对手,人类的生命就像是一个气泡,一碰就碎,这个气泡却在他与女儿之间留下了一道不可修复的伤疤,青玄也没有受过这么重的伤。 就算那具神躯,给他的伤害也不如那些弱小的人类。 “是,你杀了原本的他,现在源界又还了一个他给我,让我可以不用继续悔恨,这件事情还能弥补。” 青玄闻言抬头问道:“你说可以从他身上弥补?” 如果可以愈合这道伤口,青玄愿意付出很大的代价。 青萦笑道:“不用你,我来就足够了,现在的他在你们眼里已经是另一个人,等我觉得偿还上他的性命了,我就会回到青玄,做回本来的我,做回你的女儿。” 青玄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女儿?你承认了吗?” 青萦朝他一笑:“我本来就是你的女儿,只是现在的我,还没有空而已,回去吧,等我回来。”说完这句话,青萦变作灵光钻进了森林之中。 青玄呆在原地,他想不到自己担心的问题其实根本就不是问题,时间,青玄有的是,昕竹已经明白告诉过他,万年之后的青玄峰还在,并且颇受人类敬重,与万年的性命比起来,就算让青萦陪这家伙一生又如何?人类短短百年寿命,怎么能跟他相比? “这小子要不是个人类,还算长得顺眼!”他现在想起昕竹已经不会生气了,反正迟早是自己的手下败将,不用计较太多。 终于从青萦口中确认了自己父亲的身份,青玄只觉得现在他幻化的人类身躯有种想要蹦起来的冲动,他知道这种情绪在人类口中叫做欣喜若狂。 到现在他脑中已经没有了其他的事情,也忘记了昕竹的本领可能带给灵精的威胁,甚至忽略了青萦说的灵精已经成为了生死失衡的源头,源界要拨乱反正,多余的灵精会在源界恢复之后被抛弃。 青玄山虽然在,但是山上生长的花草树木,在万年之后换了不知道多少辈。 霖花再也没有在青玄山上开过。 灵精父女之间的沟壑已经有了愈合的趋势,昕竹知道他是父女之间的伤痕,却不清楚青萦会因为他重新出现有了选择原谅父亲的余地,更不知道他成为了那一位昕竹的替身,被青萦当做了回报救命之恩的替代者。 他如今已经站在了妖异掌控的区域之内。 不是他熟悉的妖异城市,而是他第一次登上的海滩。 虽然山震兄妹未必会因为带走人类的事情而对他穷追不舍,但是昕竹也不愿意看见这两个被他欺骗的生灵,他看了一下已经被山震派妖异严密把守的保育区,看来它的确从昕竹的那一击之中得到了很多东西,昕竹只希望这些东西将来不会被用在对付人类上面。 可惜来自万年之后的记忆告诉他,人类和妖异必然走上两族对立的将来。 妖异的战智不允许它们与人类共存,甚至不允许妖异同族共存,就算妖异能够主宰源界,最后也会在争斗之中走上种族灭亡的道路。 明州妖异能够从血脉传承之中得到通地脉的本领,也证明了妖异绝对会掌握通脉劲,甚至到了融入血脉之中的程度。 不过山震既然将保育区严密把守起来,现在应该还没有对外透露出通脉劲的事情,昕竹也想过借此机会破坏那个地方,但是想到这样闹一场会让妖异发觉到他的到来,他还需要隐藏身份才能安心寻找青鸾,如果闹大了惹得妖异到处查找他的下落,此行别说找到青鸾,连自身性命都保不住。 再者事情已经过去了半年,山震也从那里得到不少东西了,等它融会贯通之后,自然会向妖异展示出它的力量,并将通地脉之术传开,就算毁去他战斗时候留下的痕迹,作用也不大,除非连山震兄妹以及那天追杀他的妖异全部杀掉。 这是一城的性命,昕竹就算狠得下心,也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没有到过的地方不能直接使用地脉挪移,昕竹只得想办法赶路,直接飞行不太可能,妖异能飞的不少,但是必须长着一对翅膀,昕竹并没有这东西,还可以借助地脉弹射跳跃,不过跳跃动静有些大,他只有步行远离山震所在的城市之后才敢放开了速度。 他身上的衣服是他亲手制作的麻料短衫,这在妖异身上或许很奇怪,但是他从山震的城市里面已经知道了一些内幕,在妖异族群之中,不少强大的妖异有圈养人类为它们工作的习惯,一件人类制造出来的衣服穿在身上,在妖异之中是身份的表现,如果他要假扮成完全修成人形的妖异,没有一些表明身份的东西反而更容易引起怀疑。 这一趟顺带将妖异城市之中的人类救回明州,倒不用担心人类会被妖异驯服的问题,毕竟现在人类的智慧有源界之躯引导,就算是陈圭这么一个小姑娘都懂得在妖异城市之中的生存之道,其他人类也不成问题,何况明州会主动辨识心怀恶意的生灵,哪怕是有强大妖异假扮人类跟随他去了明州也会被立刻发觉。 妖异的区域十分荒凉,像山震那般巨大的城池,整个妖异族群之中,不到二十座,这是山震炫耀的时候亲口说的,其余的妖异都活在弱肉强食的恶劣自然环境之中,或许有某些强大的妖异能够占山为王,但是却因为太过暴戾,容不下太多的同族生活,这些妖异并不能对昕竹造成威胁,但也给不了他帮助。 他需要找到一些妖异众多的城市打听消息。 青鸾在什么地方他也不知道,但是以青鸾的强大,绝对隐藏不住,这样强大的神兽也不可能生活在灵精掌控的区域之内,灵精容不下有这么强大神兽,他们不得不防着青鸾生出战智。 相比来说,妖异这边的可能性更大。 如果妖异城市之中打听不到消息,他只能亲自去一些偏僻的地方寻找了,现在的源界是个圆形,比后世已经被人类探查的一清二楚的逍遥界要大得多,有可能存在青鸾的地方不少。 当然最坏的打算昕竹不是没有考虑到,那就是青鸾现在根本还没有看到这个世界。 这一点他也向苍瑶询问过了,得到了令人安心的答案,青鸾作为神兽,只要他在源界投映了分身,那就是直接与世界根源联系的,不存在他什么时候看到,只要他在某个时间点看到了源界,他的分身便存在任何时间上。 源界这样的碎屑世界在苍圣眼里面都是一粒尘埃,在那种随意投映世界的神兽眼中,估计只是一片虚幻,根本不值得他时刻注意,但只要他看一眼就足够了。 好不容易找到了第二个城市,这座城市比山震那座还要小一些,不过好歹看得出是有很多妖异聚集的地方,可以打听到一些消息,为了彰显自己的本事,昕竹根本没有打算低调进城,他远远的一个地脉弹射,在身后留下一个起跳之后崩断地脉炸出的大坑,人从高空之中往那座城市落下。 看着空中的黑影越来越大,许多妖异的眼睛比起人类好得多,早就看清楚了他的形象,见过嚣张的化形大妖,但是没有见过这般嚣张的,这个起跳,比它们城主为了展现威势堆垒起来的城山还要高,这陌生的妖异难道想要找城主麻烦? “轰隆!”昕竹狠狠地砸落在城市中央,落地带来的剧烈震动,把建在周围的几栋并不牢固的石头房子轻松摧毁,烟尘飚射之中,昕竹从里面走了出来,冷冷的扫了一圈四周,他表示出不屑的表情,然后闪身挡在一只正在准备逃跑的鼠妖异面前。 这头妖异看起来瘦小,但是昕竹知道能够化形在妖异之中是实力强大的表现,他拦下的小老鼠虽然胆子不大,全身却都几乎化作了人形,只留下一条长长的尾巴和嘴边的鼠须,一个强大,且知道见机行事的妖异,消息应该很灵通才是。 “我向你问一件事。”在妖异的规则里面,根本没有报酬这种东西,强大的个体能够占有弱小者的所有东西,包括性命,询问消息还要报酬?妖异能给的报酬只有一种,将弱小者吃掉,让它成为强壮自己的助力! 精明的鼠妖异那里敢对他表现的傲慢表示出一点不乐意?既然这个完全化形的大妖已经找上来了,它只好想办法讨得大妖高兴,等大妖愿意放过它的时候再想办法逃得远远的。 虽然都是差不多化作人形,鼠妖异明白实力的差距,对面的大妖全身化人,只是因为人类只能长成这样了,它没有化人完全,是因为它的实力仅止于此。 第一百六十八章 妖异城主 战智引导着妖异不断寻求强大的力量,同时也让妖异敬畏强大的力量,昕竹如今的力量就已经足够让寻常妖异敬畏了。 这种敬畏,让昕竹做事方便很多,他拦下的那个妖异,此刻已经稳定下情绪,开始对他摆出了笑脸:“您问。”它弓着身子,连稍微抬头验证昕竹的真身都不敢。 “我想找一只强大的鸟,他可能化形,也可能没有化形,这种鸟整个源界只有一只,他强大到整个源界没有任何生灵能够与他匹敌。”昕竹说一句,那老鼠就点一下头,听明白了之后,这老鼠对昕竹的敬重不再局限于力量方面,对他不断挑战极限的心态同样心生佩服。 但是昕竹说出来的生灵,它却没有任何印象:“我族之中最强大的不是妖皇吗?” 昕竹低头问它道:“妖皇需要护卫吗?” 鼠妖异一愣,像是领悟到了什么,它摸着鼠须,小小的眼睛眯了起来:“自然是要的,还要不少,最近因为有几个强大的护卫即将进入冬眠时期,妖皇正招收强大的妖异,以便寒冬时节替代那几个护卫照顾它的安全。” 原本这不是什么值得怀疑的事情,妖皇向来都有大量的妖异保护,但是昕竹说了出来,就让这精明的老鼠发觉到有些不对劲了,如果妖皇真的无敌,何必要保护? 敢怀疑妖皇的同族有不少,但是敢直接像昕竹这样问出来的,鼠妖异锻炼到如今即将全身化作人形,却没有见到过几个,它将对昕竹的实力评估又提高了几分,但是昕竹打听的事情它没有头绪,只能陪着笑回答道:“大妖,人类不是有句话叫‘鼠目寸光’吗?我这小老鼠,也就是能够听到一城之内的动静,大妖您说的都是那些天高地远的东西,小妖看不见。” 看到昕竹面露不喜,鼠妖异急忙说道:“但要说起消息灵通,那肯定是妖皇城无疑,而且您看妖皇已经如此强大,依然需要护卫,那不是正好说明妖皇知道有比它还要强大的异兽,所以才需要防备吗?” 难道真的要去寻找妖皇?昕竹现在并不想让妖皇注意到他,别的妖异或许能够以通脉劲欺瞒,但是妖皇同样在源界之躯上领悟了许多本领,它或许能够看出昕竹的底细,到时候就不好说了,他如果在妖异实力最强大的妖皇城中被揭穿身份,不用想都知道会有什么后果,一旦使用了地脉挪移阵,就会把通地脉的本领留给妖异。 虽然万年之后的妖异已经把通地脉的本领融进了血脉之中,昕竹却不愿意看见这个本事从他手里泄露出去。 而且心里面昕竹对妖皇极为忌惮,毕竟是妖异一族之中最强大的个体,就算昕竹知道的历史里面,妖异最后乖乖的被人类驱赶出逍遥界,但是现在的人类禁不起妖异的折腾。 就算妖异会怀疑妖皇的实力,昕竹却不敢小看半分,它身为妖异皇者,必然是战智生灵,但它居然能够对抗源界之躯对恶念的压制,它的战力和意志绝不可小觑。 而且昕竹有种预感,他和妖皇有些必然要解决的纠缠,但不是现在,终有一天,他要亲自面对那个妖异之中的最强者。 这令他无比确信的预感,可能来自于木灵天光残存的记忆。 看到眼前的大妖居然会因为一句去妖皇城而慎重思考,鼠妖异似乎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旋涡之中,对妖皇的谨慎很多同族都有些不满,按照它们的想法是如今的妖异已经足够强大,就算是焱炎守住了前往灵精地盘的通道,但是绝对压不住群妖的侵袭,就算这一战让妖异元气大伤,但是攻破了焱炎的防守之后,后面就是任由妖异驰骋的区域。 只需要水生妖异就能将灵精后方打碎一块,可见如今的灵精,强大的也就那几位,妖皇却迟迟没有动手,而是任由妖异损耗在战智引出的同族相残之中。 妖异之中对此颇有怨言,但是真没有几个妖敢去挑战妖皇。 妖皇的御座,是由挑战它的强大妖异骸骨所制,谁也不敢确信自己上去挑战会不会让妖皇御座换个扶手或者多个垫脚。 莫不成这大妖真的是以挑战妖皇为目标进行锻炼,所以才怕面见妖皇? 还有他口中的强大鸟类,甚至还没有化形,如果那一头鸟能够化形,是不是能够打败如今的妖皇? 他是寻找能够打败妖皇的异兽,而不是为了自己去挑战妖皇? 不管从哪个方向来看,这都是个危险至极的妖异啊。 鼠妖异顿时起了逃避的心思,看着昕竹还在思考,这鼠妖异变回原形,一溜烟钻进了刚才被昕竹震塌的残垣断壁之中。 此时许多妖异已经在远远的观望这边的情况了,昕竹既然决定了大大方方的假扮一次异族,当然不会让妖异小看然后生出胆子来惹他麻烦。 鼠妖异没有经过他的同意擅自逃走,可是很损一个妖异威风的事情。 昕竹走到刚才那只老鼠钻进去的地方朝里面冷冷说道:“我数三声,给我出来。” 巨大的乱石堆里面一阵翻动,一个壮汉模样的妖异从石头里钻出头,他看到昕竹,大怒道:“你这外来的野猴子,弄坏了老牛的屋子,还敢这么对我说话?惹我生气之前打听清楚了我是谁吗?” 昕竹伸出食指道:“一!” 自称老牛的妖异见状大怒,挤开堆在身边的石头,两手撑地,从乱石堆里面手脚并用的朝着昕竹撞来。 他的鼻子有只锋利的独角迅速长出,身躯也在俯冲同时逐渐壮硕,四肢在奔跑之中,变成了柱子一般粗大,一头巨大的犀牛撞开了倒塌的石头,摇晃着庞大的身躯撞向昕竹。 昕竹收起了手指,面对只有力气的妖异还不值得他全力以赴,他只是觉得数下去没有意义:“麻烦,三!” 犀牛撞了过来,昕竹伸手握住那长长的独角,脚下连接地脉,一股磅礴的力道从地下传入他的身躯之中。 借着犀牛冲刺的速度和力道,昕竹提起它庞大的身躯,抡了一圈,又将这暴脾气的妖异砸回了它冲来的地方。 乱石崩飞! 犀牛庞大的身躯撞在地上,惊起了比刚才昕竹落地还要巨大的动静,整个城市的妖异几乎都能感觉到自己脚下的震动。 周围的石头全被震飞,一大片地方空了出来,刚才还怒气冲冲的犀牛,此刻不知道被丢到了哪里,估计是被石头埋住了,不见踪影。 空地的中间,是一只小小的老鼠,一半身躯都已经钻进了地里面,昕竹上去提着它的尾巴将它拔出放到眼前:“想去哪里?” “找吃的献给大妖!”这只小老鼠哪里不知道这景象是这头妖异造成的,它被昕竹提住,吓得浑身颤抖,连声音都变的更加尖锐了。 “不用麻烦,我要是饿了早就把你吃了。”昕竹丢下老鼠道:“我还有话要问你。” 老鼠妖异见识了昕竹的本领,哪里还敢跑,只能缩在地上,恨自己今天怎么倒如此大霉,它对昕竹说道:“我知道的实在不多啊。” “除了那神鸟,我还想问清楚最近的大事,各个城主的实力排名变化,妖皇最近要做的事情,这些不难吧?”昕竹蹲下身子,看着抖抖索索的小老鼠,果然妖异就是要有野兽的样子才最顺眼,打起来也没有心理压力。 那座城主坐镇的城山早就知道了昕竹的到来,妖异城主正在一步一步的往下走,周围的妖异也因为城主的到来壮起了胆子,对这个胆敢在妖异城市之中闹事的大妖围堵过来。 本来妖异建设城市的目的就是为了能在闲暇时间有个安稳日子,想要打斗的时候才会跑出去野外,昕竹在城中闹事,没有经过城主的允许,已经是触犯了妖异的规矩。 “这些事情都是城主才能知晓的,没必要为难它们吧?朋友如果有问题,直接找我就行。”从城山之上走下的妖异当然是全身化形的大妖。 昕竹站起来看向正走来的城主,眼前的妖异居然穿着如今源界难得的绸缎长衣,还很讲究的在外罩了一层轻纱,虽然没有什么花饰,但是这一件衣服在源界之中绝对是极为贵重的东西。 看这衣服,就能猜到这座城市之中也有人类存在。 山震不是注重穿着的人,它更注重相对实在一些的食物方面,这头妖异明显讲究面子,这在妖异之中算是罕见的性格。 看来妖异虽然是战智主导着,但是个体之间依然有巨大的差别,也不是只懂得杀戮,起码会享受就说明了它们有欣赏好东西的能力。 “干嘛?你想告诉我?”昕竹知道自己以原本的面目出现,如果还保持以前的脾气,传到山震耳朵里难免会让它产生怀疑,他只能学着妖异之中最为常见的蛮横性子,迷惑山震之外,还方便融入妖异之中。 “看来这位朋友是长久居住在山野里锻炼,消息不太灵便吧?”那城主尽量和善的笑着靠近昕竹,但是在昕竹的眼里,这笑容怎么看都是藏着恶意。 妖异不太会隐藏自己的情绪,对昕竹来说这未必是坏事。 昕竹抱臂讥讽:“莫非消息灵便还能长几分力气?” 对面的妖异笑道:“当然不能,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请随我来,朋友的疑惑,或许我能解答一二。” 它的眼角瞄了一眼地下的老鼠,那耗子心神领会,迅速的在地面上钻开一个小洞消失了。 对面的妖异讲话很是流利,行为举止也十分像个人类,身躯化形之后还刻意在精神层面上模仿人类,比起山震还要更接近人类的形态,不过看它身上散发的气血,明显不如山震旺盛,它的力量应该也没有山震强大,化形倒是更加透彻。 走在前头带路的妖异城主行走姿态十分端正,已经看不出它原形,昕竹不由得小心起来,这妖异既然会对人类精神方面上感兴趣,思维方面也会朝着人类方向靠拢,它现在虽然是战智生灵,却会学人类用计谋来打败对手。 如果它真的能够做到使用计谋,那就不得不小心应对,昕竹一直不怎么担心只有力量的对手,如果不怕泄露通脉劲的秘密,他可以将通脉劲传到任何妖异身躯上,然后借用对方的力气将对方杀死。 “你应该不是山野里消息不灵通的寻常妖异吧。”登上城山的时候,后面的妖异已经散去,这城主也开始与昕竹谈起话来,“刚才只是骗它们的借口,你…是怎么知晓有一只实力超过妖皇的神鸟的?”城主说话的时候依然在往城山之上走去。 这座城市的城山又比山震那边的精致不少,还有不算太高的阶梯,估计就算人类走在这上面也不会觉得别扭。 昕竹没看到它的表情,也不清楚前头的妖异知道多少情报,只好含糊其辞道:“我见过他,但是如今他在何处,我却不知道。” “你也不会是想找他锻炼自己吧?”妖异城主说话声音不紧不慢,听不出它的态度,这让昕竹更加警醒。 稍微停顿,思考了自己所知的信息,结合他如今扮演妖异的性子,昕竹说出了一个比较容易得到信任的答案:“我族需要一个真正强大的王者。” “我果然没有猜错!”前头的城主回过头来,它的脸上露出了喜色,这次是发自内心,不再是之前一副包藏祸心的笑脸。“看来我们有坐下来慢慢谈论的基础了。” “什么基础?”昕竹假装不明白。 “换一个妖皇!”对面那城主说着这句话的时候,眼睛笑得眯着看不见,这副神情,既可以掩饰自己的眼神,让别人看不透自己的心思,还能以笑容来博取谈话对象的亲近,可谓是耍阴谋时候的首选面貌。 知道这类事情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讨论,城主很快的走上了城山自己的居宅之内,宅子也很符合人类的习性,这座城山不同于山震那座完全由石头堆垒而成,昕竹可以连接地脉,这座城山是在真正的山上挖出来的,一个妖异不太会选择合适的地形来建造多个种族混居的城市。 城主居宅明确的分出了各个房间的功能,就算昕竹没有走到里面,都看得出来每个房间是干什么用的,不像其他妖异,只要能够躺下,其他空间用来做什么完全不会介意。 不仅如此,宅中庭院花草的种植也十分讲究,还有一座在妖异眼中没有什么用处的亭台以及成套的石制桌椅,一切都显示出带他进来的城主不同寻常。 妖异二十座城市,数量虽然少,但也保证了能够坐在城主之位上的妖异,绝对不是只有蛮力的野兽。 “现在的妖皇虽然力量强大,但是未免太过谨慎行事,有违我族战智,长久以往,我族锐气渐消,以后更不可能从灵精手中夺得源界,我有破焱炎的计划,但是如今的妖皇不敢与灵精作战,就算有千般战胜灵精的办法,也没有任何用处,想要成为源界主宰,首先就要让真正的王者主宰我族才对。”城主朝着昕竹伸了伸手,昕竹自然的随着它的指点坐在了石凳上面,那城主看到昕竹的动作,眼中又是一亮。 它没有直接问出来,而是选择继续试探道:“你觉得神鸟有几分把握能够胜过妖皇,你又有几分把握劝神鸟出山带领我族?” 妖异做事之前居然还会考虑成功的可能性?昕竹对它的戒心更重了。 山震那种只注重实力的妖异都能发觉昕竹的身份有问题,换成了这个更加精明的妖异,昕竹知道自己绝对藏不久,只能速战速决。 他打断话题道:“你说的事情都要在知道神鸟下落的前提下才能实现,现在应该考虑的问题是怎么找到神鸟,你有多少关于神鸟的消息?”只要得到青鸾的下落,他就立刻找机会离开,绝不久留。 “我还要明白朋友的决心才可以放心告诉你,这个不急。”对面的城主依然笑眯眯的看着昕竹:“万一你是妖皇派来打探消息的呢?” “我相信你既然敢对我说这种事,就已经知道我是哪边的了。”昕竹迎着它的目光,毫不示弱。 对面的城主抚掌笑道:“果然如此,你不是一般的妖异呢,从举动来看,你应该是与人类交往十分密切吧?一个独居野外的妖异,不会有太多和人类交流的经验。” “之前多次试探,实在不好意思。”对面的城主摆手致歉,然后接着介绍自己:“我是个狐狸,便将自己原形同音字的各取半边作为名字,称作古月。” 昕竹在山震那边留下了一个竹字,他也不愿暴露太多信息,只回答道:“我的名字还不方便告知。” “你算十分小心了,可惜还是有不少漏洞。”古月笑眯眯的朝着昕竹说道:“我刚才随意摆手,你便知晓是请你坐下的意思,谈话的时候,会用自己的疑问来回应我的问题,我告诉你的东西已经不少了,你却根本不打算泄露自己的消息,不觉得这样太不公平吗?” 古月睁开了眼睛问道:“你从哪里学来这么多人类的手段?” 第一百六十九章 人类老师 “论对人类的了解,恐怕你比我知道更多吧?”昕竹回敬了一句,古月虽然很熟悉人类的事情,但是并非真正的人类,肯定不知道这一句反问即能将问题推回它头上,还藏着一丝恭维麻痹谈话对手,更深一层还有表示自己并不如它的谦逊,真正的目的又是杜绝它继续讨论这个话题,最后在说这句话的人心中则是笑对方不知深浅,在一个人类面前摆弄自己对人类的了解,总共五层意思,古月如果能知道这句话里面藏着什么就已经不是妖异了。 果然古月只能听懂两层,他哈哈笑着自夸道:“论对人类的了解,估计所有妖异都不如我,因为你们都不会和我一般放下身段,拜一个人类做老师!” 它居然拜人类做老师?昕竹表现出了适当的惊讶,古月十分享受同族发现它的行为之后表现出来的诧异,它知道自己是特殊的,并且要让其他妖异知道它的与众不同。 即便在修成战智之后它的力量有了长足的进步,但是到现在它都不喜欢用力量来衡量自己的强大,狡诈在力量层次不对等的战斗之中没有多大用处,但是在同样层次的对手里面,它就觉得自己运用智慧像是人类握住了工具一般得心应手。 战智迫使着妖异走上通往更加强大的道路,古月的在还是野兽的时候就明白力量不足以维持长久昌盛。 它修成战智之后,接受妖皇的指点化形,然后对妖皇的选择产生了怀疑,源界生灵不少,人类的实力连野兽都不如,妖皇指引修出战智的同族化作人形,是否表示人类形态是战智通往的终点? 如果终点是人类,为何源界的人类又如此弱小? 人类是因为需要使用工具才空出双手,妖异的战智不用繁杂的工具,只凭尖牙利爪就能保证自己的生存,人类的形状在妖异看来处处都是弱点,但是在自己完全化形之后,古月察觉到了一些自己还是野兽时候感觉不到的东西,它想事情脑子更加灵活,好像化形更方便它与周围一切事物联系一样,虽然五感不如原形,但是从感知之中得到的信息,却远远大过了野兽。 就算只考虑力量方面,人类形态更是能感知从什么地方获取力量,什么地方又缺少力量,能够明确找到自己的弱点并加以锻炼,全身化作人形锻炼效率比原形更高。 这一切都让它感觉到人类身躯的不简单,人类不像是为了适应世界才选择了这样的外形,而是为了与天地万事万物之间联系才生成如此模样,他们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改变源界,这种能力不管是灵精还是妖异都不曾拥有。 相比其他妖异对人类身躯锻炼效果感兴趣,古月反而朝着人类的身躯到底为什么能够更有效的锻炼上深挖,它得出的答案是人类才是真正的天地宠儿。 他们获得天地的眷顾和喜爱,妖异像是为了破坏源界而生,灵精是为了平衡源界而生,只有人类,人类不为了源界而生,反而源界因为他们而存在! 得出这个答案之后古月开始寻找人类的智慧并学习,经过它的努力,终于争取到一些愿意教它的人,虽然它现在的城主之位不是人类的帮助才能取得,但是古月隐约有种预兆,妖异的将来,很需要人类的智慧。 它自认为是族群之中唯一看到真相的,甚至为了得到人类智慧的精髓,它不惜用了很多手段拜了人类当做老师。 如今妖异不理解它,对它什么看法都有,甚至妖皇都提醒过它别太把心思放在人类身上,锻炼自身才是妖异的生存之道。 也是从这时候开始,古月发现了妖皇的短视。 如今两族对人类有所顾忌,是因为人类的知识与那具神躯息息相关,古月却并不认同,与其说是神躯庇佑人类,倒不如说是神躯正在成就人类,神躯让人类变得更完整。 总有一天,妖异会对它古月的长远见识而钦佩,总有一天,那些看向它的目光会从讥讽嘲笑转变为赞叹! 在那天到来之前,不妨让它先将同族异样的目光当成对它的钦佩,预支未来才能得到的成就感在当今享受。 来自昕竹的惊讶,可以让它从头爽到脚,对面的不是一般的妖异,是个能得到它古月承认聪敏的妖异,他既然对自己的做法感到惊讶,那就表示他的目光没有自己长远! 它古月依然是妖异族群之中最聪明的那个,这种智慧上的优势,比力量上取得优势更加令它沉迷。 昕竹惊讶的却是居然有人类愿意当妖异的老师,将得自源界之躯的传承知识交给异族。 “这位老师我能见见吗?”他好奇问道。 古月对他的问题感到十分欣慰,其他妖异要是听到它堂堂城主居然向人类请教,就算理解它的做法,也绝不会认同,更不用说与它做出一样的选择。 它一眼就看出昕竹的与众不同,他身上穿着虽然不算精细,讲究的程度却完全符合人类的标准,它几乎可以认定,这头外来的妖异,会成为它的唯一朋友,并且能陪着它走到妖异发觉到了古月长远目光的将来,与它共同站在那个受到敬仰的高台之上。 古月太需要一个同伴了,长久的孤独感足以让它愿意与认可它的妖异共同分享将来的辉煌。 哪怕这头妖异来历不明。 所以它跟初见的昕竹说出了对妖皇不满的秘密,它相信自己的眼光,昕竹和它太像了,他看着其他妖异的时候,眼底的神色和它一样。 古月对昕竹提出了邀请:“现在也差不多到我上课的时间了,如果不介意的话,朋友与我一同听上一课,你就大概会明白我为什么要请人类当我的老师了。” 昕竹也想认识一下这位能够当上妖异老师的人类,同时也想要了解古月究竟从人类身上学到多少,他笑道:“那我就要见识一下了,希望他是个合格的人类吧。” 如果这个人类对妖异推心置腹,那便是不合格,昕竹就必须要给他醒醒脑子! 古月带着昕竹走向了庭院之中独立的石屋之中,石屋选材是妖异之中少见的薄料,不追求厚实耐用,反而十分的明亮透气,昕竹进去之后还发现了石壁挖出的凹洞里面,居然叠放了许多兽皮卷,他随手翻开兽皮,上面果然写下了文字! 书籍!这人类居然敢把书籍留给妖异? 他翻看了一些内容,发现里面的都是记录了妖异之中的事情,这才放下了心,回头却见到古月看着他的目光也有了几分赞赏,他吃了一惊,然后又放下了心,想到自己刚才的表现,好像暴露了不少东西,这古月精明至此,却也太过自信,它没有第一时间怀疑昕竹,现在也应该不会看穿自己身份。 “我认识人类的文字。”昕竹主动解释道:“这里面有记载神鸟的事情吗?” 古月笑道:“看来我还低估了朋友的见识,为了辨认文字,我可下了不少功夫,不过神鸟之事关系到我妖异的根本,这事我不曾对人类透露,待会我的老师来了之后,希望朋友还是要留紧口风。” “我明白。”昕竹放下了心,既然古月依然在怀疑人类,想来人类也不会对它彻底放心,双方既然还有猜测,那便是互相都不明底细了。 能在妖异群伺之下保留人类的基本,这里的人类值得救,昕竹开始考虑怎样找个机会将人类带回明州去了。 两人言谈之中,门口传来踱步声音。 以两人的耳力,当然很清楚的听到有人走近,脚步声听得出是两个,其中一道声音不似妖异的沉重,还伴随着拐杖拄地的清脆响声,听来是个老人。 萧若佩也是在源界第一次见到需要拄拐杖的老者,其余地方,就算是宜州都不多很老的人类。 “劳烦相送。”门口响起老人浑浊的说话,然后是妖异粗沉的声音提醒古月:“城主,人类我带来了。” “知道,你先回去吧。”古月喊了一声,沉重的脚步声渐行渐远,门口老人拄着拐杖出现,虽然走路老态,但是他的气色还好,想必古月对他很照顾,但是对老师的态度昕竹却不敢苟同,老师亲自上门教导除外,到了门口都没有相迎,妖异始终是妖异,不知道尊敬师长。 他如今要假扮妖异,也不敢做出太出格的事情,只坐看着老者拄着拐杖走到那些石壁上的凹格上,背对古月问道:“城主记得我们昨天说到哪里了吗?” “石猿山的地势形要,对城市的重要程度。”古月记得清楚,张口就答了出来,它端坐在石墩上,等候老者开讲。 “是是,我找找,额,石猿山地势,在这里。”老者翻出了几张兽皮卷,抱着走到了石桌前面。 他丝毫不在意昕竹的出现,像是例行公事一般,管来了几个,来的是谁,只管讲自己的。 “我有位朋友今天要听听老师的讲堂。”古月随意的说了一下,它现在都没有打听到昕竹的名字,也做不出详细的介绍。 老者随意看了一眼昕竹,因为年纪而浑浊的眼睛忽然清明了一会,转头他又变回了刚才普通的老者,抖着手翻开了兽皮卷边说道:“看着也是个渴求智慧的,我来的时候看见了下面的乱子,是城主这位朋友做的吧?” 古月笑道:“是,他的力量不错,足以陪着我走到很远的地方,可惜老师看不见那一天了。” 老者先听到古月承认了昕竹的实力,手上动作稍微缓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的打开了兽皮,将之铺展在三个生灵围坐的石台上面。 “我能看见,等你不用眼睛都能看见将来的时候,我就可以承认你学到家了。”老者将拐杖点在石台上道:“你看这个地形,对城主有何用处?” 古月坐直抱臂笑道:“老师,其实地势不用讲究,妖异不同人类,如果地势不符合,我们会把石猿山推平。” 老者敲了敲拐杖道:“石猿山让邢浪城主的大河改道,如果移开石猿山,邢浪城主就能乘大河之势无可阻挡的冲垮你的城市,你还觉得石猿山没用吗?” “这么说来我们必须要保证石猿山的存在了?” 两人讨论的话题昕竹参与不进去,他不了解妖异势力之间的关系,现在听来也不是一团和气,古月需要防备水中妖异城主邢浪。 这种消息或许在之后帮得上忙,昕竹即使不了解内幕,听得也相当认真。 “平时的确需要石猿山的阻拦,但是水生妖异经过上次大战已经大伤元气,如果这时候搬开石猿山,城主未必不能将邢浪城主的势力吞并。” “照老师说的又可以搬山了?” “我是借此事让你明白地势的用处,在不同时候应该做不同的考虑,同时还要顾及其他妖异的想法和自己的体量,城主如今还没有足以吞并其他势力牙口。”老人的拐杖看似随意移开,当扫过昕竹方向的时候,老人开口说道:“量力而行才最重要。” 昕竹闻言一惊,这句话很有可能是老者故意提醒他的,难道他已经看出了自己的人类身份? 古月还以为老人说的是它,于是笑着回答道:“老师跟我说过,学习人类智慧第一件事情便是要看清楚自己,最终目的也是看清楚自己,我谨记在心。” 这头狐狸居然能理解这种话,看来不可小看,妖异虽然不怎么理解人类的智慧,但是出了一个对人类思维方式感兴趣的大妖,却比人类更加笃行教诲。 后世许多人类虽明白同样的道理,说起来也头头是道,但确实不多人能够按照教条行动,少数几个做到了,就能被人称颂为贤人,不得不说人类面对智慧的淳朴远不如这头狐狸。 听完一堂课之后,老者就要告辞离开,临行前又走到了昕竹面前,犹豫了一会,还是开口说道:“这位大妖路上所见景色,能否与老朽说上几句?我贪看山水,可惜如今腿脚不便,走不出多远,想借大妖的眼看看这世界变化。” 昕竹猜不出他是否看透了自己人类的身份,除了那一句似是而非的提醒,老者在之后的谈话里面,没有更多的暗示。 不管怎样,昕竹还是要和这座城市之中的人类接触一下,他点头道:“您的话让我获益良多,这边无事之后,我会登门拜访。” “那今夜老朽备下酒食,等候大妖光临。”老人拍了拍昕竹差点拱起最后只是抱拳在腹的手,拄着拐杖慢慢的离开了古月的书房。 “怎样?”古月看着摊开的兽皮卷,朝着昕竹问道:“人类的智慧是不是能够帮助我族?” 昕竹想了一下,摇头道:“他不能让妖皇鼓起雄心。” “没啥关系,反正我族的将来,不会一直是现在的妖皇,总有一天会让它们知道,唯有真正的强大才能引导我族。”古月抬头看着窗外走过的老者,接着说道:“拥有力量不等于强大。” “老师请你去他家里了?”古月的耳朵当然听到了两人的交谈,对此它并不奇怪,老师喜欢山水的事情它早就了解,偶尔自己忙的时候,还会特意安排亲信带着老师外出附近游览,周围的形势古月都不敢保证自己比老师熟悉,有人类的知识作为后盾,古月才知道自己的身边还有多少漏洞。 昕竹顺着古月的目光看着慢慢走路的老者说道:“他在你我面前还能泰然自若,不是简单的人类。” 古月收起目光道:“简单人类能放心将人类智慧交给我族?我看得出他不会害我,才叫他一声老师。” 昕竹也听得出来,虽然老人没有将更多源界之躯的传承透露给古月,但是在妖异的事情上,他是倾囊相授,老人对这座城市十分上心,几乎像是把城市当成了自己的家乡一样。 昕竹也说不清楚自己是如何看待那个老人的,他无权谴责老人,因为他看到的所有生灵中,唯有古月在赡养人类老人。 即使是一个妖异,它得到老人的回报理所应当。 “老师请了,没有什么事的话,你就去吧,我要处理一些事情,等做完之后,我会去老师家找你。”古月开始收拾石台。 昕竹见过山震办理妖异之中的杂事,虽然妖异行事简练,但是一个城主的确不太多空闲,能和古月这样挤出时间的都花在了锻炼力气上面,古月要在强者为尊的妖异族群之中维持地位,需要付出的努力比一般妖异高出太多。 见昕竹没动,古月抬头看着他笑道:“等会我到老师家里的时候,你可要告诉我你的来历,哪怕是编不出名字,你都可以请我老师给你取一个来敷衍我。” 长久与人类的亲近,古月身上居然有了人类的大度,昕竹心里又生出了欺骗山震兄妹的那种内疚感,为了与内心对抗,他只能想办法尽快离开,对古月说了一声告辞便走出了屋外。 古月将兽皮卷放回原位,它看着昕竹离开的方向,神色凝重了起来:“这家伙居然把人类的礼节运用得这样自然,绝不是山野出身,到底是哪个地方来的?” 昕竹已经走到了城山台阶前追及老者,看着颤颤巍巍准备自己一步一步挪下台阶的老人,他赶紧上去扶住了老人的手臂。 古月派来跟随老人的护卫在老人没有开口的时候,根本不会主动搀扶,老人也好似对妖异的靠近有些排斥,昕竹走上前的时候,他却自然的将手臂送过来。 这世间本该如此。 第一百七十章 何以为人 昕竹虽然来到这座城市不久,但他的确吓坏了不少妖异,他第一个找上麻烦的老鼠是个消息灵通的妖异,在他与古月一同听课的时候,那头老鼠已经将他的事情传了出去。 妖异的城市不像后世人类城市有那么多布局,房屋只有最单纯的作用,住。 少了各种设施,城市规模较小,有些动静都不容易隐藏得住,更何况在大多数妖异主动打听的情况下,很快附近的妖异都知道城里来了一位大妖,实力不在城主之下。 当看到昕竹扶着老人出现的时候,周围的妖异纷纷退避,远远的用奇怪的眼光看着昕竹。 “你的力量已经可以让它们如此畏惧了吗?”老人没有抬头,眼睛也是轻轻的眯着,任由昕竹带路,他在此前只是说明了自己居住的地方,没有与昕竹有过多的交谈,这算是他第一句闲话。 也有可能是对着昕竹的人类身份发出的问题,昕竹已经可以肯定老人已经知道了他人类的身份。 他也不明确回答,只是说:“它们也会有畏惧的时候。” 老人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走到了一幢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房屋面前,老人停下了脚步:“到了。” 这幢房子的特别,不用老人提醒,都让昕竹明白了这里是人类居住的地方,他主动的上前敲门,老人却伸出拐杖一推,大门打开,当先走了进去自顾自话:“不用,我家里没有别人。” 昕竹进门之后,老人回身关上门,拄着拐杖继续往里走去。 既然知道了昕竹人类的身份,但是这个老人的表现也太过淡定了,他不像陈圭那样对昕竹有过半点怀疑,而是在看见他的瞬间就已经知道了昕竹的秘密,并且相当容易的接受了人类可以拥有让妖异敬畏的力量这一事实。 老人选择了妖异城主当学生,刚才给他介绍时候,也口口声声的说这里是他的‘家’,再结合家中没有老人后辈的情况来看,这个老人很有可能是在人类迁徙时候被‘放弃’的。 老人或者他的家人,昕竹都不能谴责,这里不是万年之后人类安居乐业的逍遥界。 老人推开里屋门的时候叨叨絮絮:“我们珍惜的东西,它们大概不觉得好,这木头门窗也防不住妖异,我留着门的原因,是想睡觉的时候不要太吵。”终于打开了门,老人跨步进入屋子,“我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 昕竹领会了他的意思,用通脉劲隔绝声音。 妖异的城市平常十分嘈杂,昕竹将周围界脉固定之后,屋内顿时安静了下来,这样明显的变化,老人的耳朵有些背,但也能听得出来:“好久没有这么安静了。” 老人走到房屋里头,将一根通向外面的竹筒压起来连上外头的流水竹管,不多时一股透明水流从竹筒之中倾泻,落在老人提起的竹筒壶里面。 壶被装满之后,老人将通水的细竹筒移开翘起,竹筒内剩余流水倒流到了外边的沟渠里。 将被烟火熏得乌黑的竹筒水壶架到屋内的一个积着灰的坑上面,老人坐下用旁边的木棍撩开木灰,露出了下面还没有熄灭的炭火,然后抓起旁边的木片放到炭火上面,又取出一根打通的竹筒对准木片之中一吹,“呼”地一声,微风在竹筒的约束之中聚成一股扑下,炭火的赤色沿着碎木易燃的边沿攀爬而起,丝丝火线在碎柴上勾勒,连成了线,终于铺散开,轰地燃烧出一团火焰。 老人一边往火焰上添加木柴一边说着:“这边的水是真的好,有这一口水,我才能活到现在。” “你是个人类吧?”老人说着闲话,下一句忽然就直接问昕竹的身份。 昕竹早已料到老人已经猜出了他的身份,既然他没有在古月面前说明,回家之后还特意试探出昕竹有隔绝声音的本领之后才敢问出来,应该是在替昕竹隐瞒,昕竹不会怀疑他会把自己的秘密透露出去。 他坦然答道:“老先生您看出来了?” “想不到我活着还能听到人喊一句老先生!”老人哈哈大笑,终于放开了气势,身上再也没有龙钟老态,如果不是昕竹的通脉劲将周围的声音隔绝,他这一声笑能够震落屋顶的灰尘。 “我能看见那一天,我从你身上看到了…”老人又笑又哭,浑浊的眼睛却被泪水洗得清澈,他哑着嗓子哭道:“可我到不了那一天啊!” 以老人的身体状况,现在都有可能是他回光返照才有那么一瞬间的中气十足的笑声,就算透支生命,他也要将长期生活在妖异群中的委屈和恐惧一股脑的笑出去! 这样大喜大悲的情况很容易伤害身体,昕竹不忍心,将那一团天光取了出来,不动声色地灌进了老人身上。 有这一团天光,老人还能活些时候,未必见不到苍山人皇立誓,未必不能亲身感受人类裂地分界给源界带来的震动。 感觉到身体的变化,老人吃了一惊,原本他都以为自己的性命已经是风中残烛,天光灌入的那一刻他竟然好像是回到了壮年时期,浑身上下都是使不完的力气! 这绝对不正常!能带来这种不正常的情况的,只有对面那个人。 他就算料到了昕竹的本事,却没有想到昕竹还有这么神奇的手段,顿时遏制不住跳了起来。 身子骨没有了往日的沉重和疏松,这一跳让老人明白了刚才不是错觉,他如今的身体,虽然没有回到年轻气壮的全盛时刻,却也有足够的强壮,强壮到能够支撑他继续活个十年八载。 “这…这…外面的人类,都能做到这种程度了吗?”他的眼睛更加明亮了。 昕竹端坐摇头道:“只有我能做到。” 老人本就是很冷静的一个人,他听到这句话之后顿时摆脱了兴奋,安心坐下,炯炯有神的目光看着昕竹:“使用这样的能力需要什么代价,你付出了什么?” 昕竹摇头道:“这是我从万年之后带回来的力量,不需要付出什么,只有数量限制。” 老人摸着胡须低头不语,良久才抬起头道:“万年之后…你从那里来的,能够回去吗?” 终于有一个一听就理解自己的人类了! 昕竹没有明确的答案,青萦说过灵精遣送灵魂回归的方法有可能让他回到万年之后,但是昕竹没有半点把握,他已经彻底和万年前的自己融合了,他就是昕竹,灵魂也是昕竹,遣送灵魂不过是排除不属于这具身躯的灵魂回归原位,他确信这具身躯是他原本的身躯,他萧若佩本来就应该以昕竹的身份活在万年前。 他不知道怎么回去。 老人看到他的神情已经知道了答案,他摸着胡子的手颤抖起来:“为了传递一个必然到达的将来,要你一个人回来面对这不堪入目的世界吗?” “将你送来我的面前,是要让我这个苟且偷生的人羞愧致死吗?”老人叹了一口气,他看着昕竹问道:“将那能力用在我身上,是太大的浪费了。” “你可以活到亲眼看见人类成为源界主宰的时候。”昕竹没有因为老人提起他的心事而伤心,他留在源界还有必须要做的事情,怎么回去的问题,只有在做完所有事之后才有时间考虑。 “这边事情解决之后,我可以找个理由将你带回去人类如今的聚居地,就在那神躯的庇护之下,十分安全。” 老人摇头拒绝道:“城里还有其他人类,如果你可以带人回去,随便带哪个人都行,我最不应该回去。” 昕竹以为他是想把这个机会让给别人,他解释道:“老先生,我能带大批的人同时离开,并且能瞬间到达目的地,带人离开并不是你想象里的那么困难。” 老人依然摇头:“我现在已经回不去了。”他盯着周围的墙壁说道:“你可能觉得我是老了跑不动才被它们捉起来的,但我是从小几乎就和妖异一同生活,甚至有过一个妖异作为妻子,还有了自己的孩子,他们没有得到那具神躯的传承,我就尽力指导他们,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面,他们最后还是离开了我。” “这是我最痛心的事情,与我离开父母的时候一样痛心。”他看着昕竹说道:“不管怎样,他们都是我的家人,我的家就在这里,只是邻里不怎么友好。” 老人不是不愿回去,而是在这个地方扎下了根,并且开枝散叶,离不开了,他给妖异留下书籍的事情,也能理解。 “你把那个有数量限制的能力用在我身上是一个错误,我看不到那天,不是因为我的年纪,是因为我的身份,即使人类能够成为源界霸主,我依然会留在妖异的地盘之中老死。”他伸出了手有些恋恋不舍,却十分坚定的说道:“如果能收回,请你收回去,我活得够久了,不差这些年头。” 昕竹可以收回老人体内的天光,他没有立刻按照老人的要求去做,而是犹豫了一下,觉得老人既然生活在妖异群中那么久,应该知道不少内幕,与其跟古月互相猜忌,还不如问问老人有没有青鸾的消息。 “老先生,我用的东西在后世并不珍贵,我曾经用比刚才给你那些还要多出百倍的份量切开了一座山峰,用在老先生身上不算浪费。” 老人并非向着妖异,昕竹很清楚这一点,他在看透昕竹的身份之后,一直都在帮着昕竹隐瞒。 但他也不会做出有损妖异的事情,因为他的家人也在妖异当中。 老人听到昕竹的话也不再有顾虑,便收回手臂安心接受了来自万年之后的馈赠:“可以多活些时间也是好的。” 他给火堆添了些柴,如今身上精力充沛,又难得有无所顾忌大声说话的时候,他便打开了话匣子,说个不停,开始是说他的儿女,虽然在妖异的隔离之中最后选择了离开他,但是小时候还是十分可爱又健壮,现在还会时不时给他送些东西,可惜孙儿没有跟着父母来过,这是一件遗憾的事情。 又说他的妻子的美貌,当年他看到就呆住了,可惜妖异不懂得欣赏美女,各种往事从老人口中说出,昕竹也慢慢的从他的嘴里面知道了一个鲜活的妖异城中人类少年的一生经历,从他的描述里面看到了妖异的情况。 老人的讲述远胜过昕竹一路上粗略查探,妖异并非只是一堆行走的肉块,它们也有各种情绪,不过很多情绪都是因为被战智主导而更加的强烈,不像人类能够以自己的意志力控制。 杀戮不是妖异的罪恶,只是它们的天职。 就像人类的天职是修复源界,稳固源界,妖异出现在源界,就是为了在弱肉强食的环境之中,达到个体力量的顶尖。 这种追求在现在的源界当中只能是一种奢望,源界还太过脆弱,世界承受不了太过强大的力量,所以强大就是一种罪恶。 昕竹虽然不认同老人的说法,但是他知道这是一个站在妖异的身份上的人类对妖异的自身审视,人类成为源界的主宰之后,就需要为此考虑了。 说到最后老人问昕竹:“我知道有些想法很荒谬,但是我真的需要一个答案,现在的源界没有办法给我解答,我想知道万年之后的你,是否能告诉我。” “告诉我为什么要有妖异,为什么要有灵精,为什么要有人类?” 即使差不多已经翻遍了八层长生阁记录的昕竹,一时半会也回答不出这个问题,他只能问老人:“你是怎么考虑到这个问题的?” “城主找我当老师的时候。”老人翻着火堆,竹筒上的茶水已经沸腾,他要将还没有烧尽的木柴移开。“我看到城主是真心实意的渴望人类的智慧,便开始考虑这个问题了,如果有朝一日,妖异当中不止城主一个,有许多,或者是全部的妖异都想着学会人类的智慧,并用口头传授或者书籍记录的方式传承,我们人类是否还有存在必要?” 老人停下了撩拨木柴的手:“说到底我们人类只是占了神躯传承的便宜,如果没有那具神躯,我们就没有传承智慧的条件,最后也只会落得在这乱世之中以野性来保全性命,最终所有属于人类的东西都会失去,只剩下本能,所谓的人类智慧,在自然面前没有一点抵抗之力。” “如果到了那样的境地,我们人类是否还有存在的必要?某一天某个喜欢人类智慧如同城主一样的妖异,偶然得到了人类智慧之后,将之发扬光大,妖异是否能够替代我们人类,比我们更像人类模样活在源界之中?如果妖异能够替代人类,为什么源界又需要人类,还需要人类成为源界主宰?” “换成另外一种情况,人类最终以力量取得了源界主宰的位置,那时候的人类与妖异有什么区别?战智的目的是发展出强大的个体力量,如果人类站在了最强大的顶端,是不是成为了战智的目标?人类的智慧又有什么作用?难道沦为战智的辅助?既然人类也有战智,又何必有妖异这一种族?” “灵精是我最不能理解的生灵,据我了解他们因平衡而生,却又成为了打破平衡的源头,根本不需要外族的旁证,灵精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没有了人类和妖异,灵精会自我灭绝,源界没有生灵本来就是平衡。” 老人说到最后情绪有些激动,气血涌上了头,脸色都涨红了。 “我们到底为了什么活在世上?应该以怎样的面貌活在世上?万年之后的人类,找到了这个答案吗?” 不可能找到答案,昕竹知道就算万年之后的许多人都还不知道自己为了什么而活。 他也不清楚自己来到世间的目的,曾经是想作为一个韶风令平平安安的过完一辈子,而后成为了玉名侠,得到了常人难以触摸的力量,他就想过以那些神异手段来对抗旧天道,知道了萧念竹的存在之后,他又想着帮助念竹成为一个真正的人,来到了源界之后,考虑的事情更多,要改变陈圭和青萦的命运,要在人类获得力量之前指引人类,更要考虑源界与逍遥界之间的平衡。 同时还要保证源界的事情不能占据他大部分,否则他就真的变成昕竹,再也不是萧若佩了。 现在的他连自己是谁都无法确定,也不能解答出老人的问题。 如果出于源界的方向来考虑,三族都有存在的必要,但是老人发出的疑问,却是三族各自站在自身的立场之上。 不是世界为什么需要我们,而是我们为什么需要我们。 没有答案就会自身否认自身,三族都不应该存在,源界本来只是源界。 “房子不需要主人,主人却必须要有房子才能挡风躲雨吗?”昕竹终于有了模糊的概念,他回答道:“我们能够证明源界的存在,源界需要生灵表现自己。” 如果没有主人,房子就算存在,也不会有人知道。 昕竹好像隐隐约约的接触到了一些东西,他们身处的源界只是一粒尘埃,也是苍圣所在的源界之种,可惜这粒种子的生机被进入其中的源界之躯断绝。 灵源说过昕竹会补上这一切,代替人类将源界完善。 这是比陈圭完善冥境还要久远的事情,从一粒尘埃变成广袤无垠。 凭人类之力根本做不到,他要用对世界的认知,证明源界的存在,表现出足够的宽大,在认知之中,将源界修复。 将源界从认知变成现实!这才是源界之躯都做不到的难题,他进入这片碎屑世界之后,是否看到了人类的可能性,然后以自身成全人类? 第一百七十一章 何处为家 “当我有了第一个妖异的孩子之后,我就在想,妖异是不是能够同样传承我们人类的血脉?城主请我当老师,并且表现出了认真的态度,我又开始想,妖异是否能够传承我们的智慧?”老人陷入了迷茫之中,“如果我们的血脉和智慧都可以在妖异当中传承,有朝一日它们能够用意志控制力量的时候,是不是一个比人类更加完善的生灵?人类将来能够掌握属于自己的力量,源界是否不再需要只有力量的妖异?” “妖异和人类如果可以互相替代,为什么要分两族?” 昕竹在万年之后没有去过逍遥界之外,妖异会发展成什么样子?与人类有没有区别? 人类是真的不可替代,还是出于人类的身份才觉得人类无可替代? 各族的存在对源界都没有意义,源界不会在乎什么生灵成长在他的身上成长,换成其他生灵,就算是一只蚂蚁,只要死后身躯能够化作源土扩展源界,蚂蚁都能代替人类。 为什么人类必需存在? 昕竹想到了他此行的目的,那一只可以遍观世界的青鸾神鸟。 或许只有他有答案,他可以知道源界为了什么出现,他知道人类能够做到什么样的事情。 昕竹抬起头说道:“我此次来到这里,是为了寻找一只神鸟,其名为青鸾,那只鸟只要看到一个世界,便会往世界之中投映分身,处在源界的分身就是其中之一,如果是遍观所有可能世界的他,一定能够解答你的疑惑。” 青鸾观测源界的目的,可能就同样是人类出现的意义,“古月城主知道那只鸟的下落。” “你能告诉我那只神鸟的事情吗?”老人果然来了兴趣,如果说源界之躯帮助源界人类安排了意义,神鸟青鸾遍观万界,一定知道源界存在有什么必要。 昕竹将记忆之中关于青鸾是信息告诉了老人。 老人听完之后猛然起身,他也料不到有一只如此神异的鸟儿,其所在层次的高度,已经超越了神躯。 从这只神鸟的根源上,不仅能够找到人类的意义,甚至能追溯到神躯出现在源界的秘密,在那只神鸟的眼中,估计整个源界都是没有事情是他不知道的吧? 而且无数世界啊,这一只神鸟所在的真实世界又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形?源界之外到底还有什么? 就算能够解决人类出现的疑惑,接触到了这样的神异,问题还是会源源不断的出现,人类的好奇心注定了他们会不断的产生疑问。 “我不能见神鸟。”老人最后颓然的坐回原位,他知道以他的高度,能够知道这只神鸟的存在都是无比幸运了,真的见到了青鸾,他可能连自身所在的源界都会怀疑是否真实。 “你有相关的消息吗?哪怕是一点可能沾边的事情。”古月曾经告诉过昕竹不要将青鸾的事情告诉老人,同样的古月也不清楚那只神鸟的真正秘密,只知道是一个可能打败妖皇的妖异。 老人回身去取了湿毛巾将茶壶提出,到旁边的桌子上开始泡茶,等热水倒入装着茶叶的茶壶之中时候,他忽然想起来:“妖皇最近招收大批护卫,虽然有消息说是因为有些护卫要进入冬眠,但是这一次的规模十分大,以前只要妖皇城的妖异都足够顶替冬眠护卫的工作,我想是不是它在防备的,正是神鸟,虽然以你说出来的那只神鸟的层次,不可能会参与到源界的争斗之中,但是妖皇却必须要对此作出防备,没有意外的话,它可能已经知道了神鸟的消息,并且知道自己实力不如神鸟,招收护卫就算不是为了对付神鸟也是有自保的意思在内。” 古月都知道有一只实力比妖皇还要强大的神鸟,妖皇应该也是已经接触到了青鸾的存在,令昕竹很不理解的是,按照他如今的观察,源界存在的时间已经不短了,三族的足迹也差不多踏遍了源界土地,为何到现在才发觉到青鸾? 苍瑶说青鸾其实是与源界的根源联系,存在于任何时间上,同样的还有苍瑶和冥境,现在的人类却不怎么多关于冥境的传说,只有昕竹才知道苍瑶的存在。 这一切都是在某个时间上被源界生灵发现,在源界还没有相关的认知之前,源界生灵就不会意识到这些神异存在? 这个时间线是昕竹来到源界之后,将神异存在的事情传扬,这些神异存在于人类意识之中的时候,他们才会成为真实? 源界的存在因为生灵看得见,自然的觉得存在,神异却是生灵无法触摸的东西,要人类意识到之后才有相关的传闻,才能够化为现实被真实的生灵观测到他们的存在? “妖皇是什么时候开始扩招护卫的?”昕竹追问道。 “秋季中旬消息就传遍了。”老人已经泡好了茶,将竹筒茶杯推到昕竹面前。 妖皇察觉到青鸾应该在此之前,在昕竹来到源界之后。 果然如此吗? 只有被人意识到他们存在的时候,他们才能被发现! 昕竹不觉得人类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将神异的存在证实,他们可以无视人类确保自身的存在,为什么要在生灵面前显现?神异既然显现,一定有目的,就像源界之躯一样,源界之躯的使命已经完成,他也得到了想要的结果,在源界当中长眠。 青鸾的目的呢?苍圣的目的呢? 难道说青鸾观测源界的目的就是为了投映分身到源界帮助人类举起逍遥岛?这个理由昕竹自己都不相信。 苍圣成为源界天道只是因为这是源界的碎屑,他希望这一粒种子能成长为他记忆之中广袤无垠的源界。 青鸾是为了寻找同伴,才不停的映照自己的身影在不同的世界上。 独一无二,他投映的任何一个世界的青鸾都是独一无二的,这份孤独感也一直在所有的世界里面延续,他或许比眼前的老人更加想要证实自身存在的意义? 这一切都要见到青鸾才有答案。 热气蒸腾之中,茶水的香气在空气之中弥漫,昕竹端起茶杯,老人给他的思考已经太多了,希望这一杯茶水能够让他凝神静气。 “烫~”心不在焉的昕竹被入嘴热茶便被烫了一下,虽然没能静下心来,心思却被热气带回了现实之中。 老人哈哈笑道:“我这个问题思考了很多年都没有结果,还想着或许只能带进土里面了,你出现给了我一些希望,这就足够了,我能看见人类找到答案的那一天,即使我不知道,等我走的时候,也会安心很多了。” “我见到神鸟的时候,会替你问一下。”至于青鸾回不回答,昕竹没有办法保证。 “这就足够了。”老人轻轻的吹着茶水,渐凉之后,他仰头一饮而尽,大叹一声:“好水!” “你没有将声音隔绝了吧?”老人放下了茶杯。 昕竹喝过好水,是在明州的那一眼清泉,这里的水质虽然好,却没有足够让昕竹赞叹的地步,他在看到老人喝茶的时候,已经知道了老人不再谈论妖异了人类的生存意义问题了,在那个时候就放开了通脉劲。 维持通脉劲也是损耗精力的事情,他现在可没有天关补充精神了。“没有,它们应该听到了你刚才的那句话。” 老人笑道:“就该让它们听听,天地的馈赠不知道感恩,反而一味破坏,就算强大到举世无敌,又有什么来承载它们的强大?同族的尸身吗?脚下的鲜血流淌成河,我就不信它们可以用血止渴!”老人刚才还说着自己的家在妖异当中,此刻又骂妖异不懂风情,也难怪周围的妖异不会接受他。 “等喝完茶,我带你去人类居住的地方看看,晚上古月城主应该要来找你,你有什么问题,跟他说清楚就行了,老头子的事情不用太过关心。” 昕竹放下了茶杯,从古月身上的痕迹看起来这座城市的人类并不少,老人的话语里面,还有着人类和妖异分开居住的意思,这里的妖异和人类似乎是共生而不像依附关系。 因为老人可以娶雌性妖异作为妻子,想来这里的人类应该有些地位的。 不知道在妖异族群之中能够维持自己生活的人类,会不会想跟自己回到人类当中?他们之中又有多少融入了妖异之中呢? 喝完茶水之后,老人尴尬笑道:“我年老力衰,手脚不怎么方便,家里的多数地方不太好看,就不在这里招待你了,等会午餐我们一起去那边,有家餐馆的菜很不错。” 陈圭做出的烧饼还在昕竹的背包里面,他想到这里当时就将东西翻了出来,给了老人一个:“这是我们做出来的,属于自己的本事,你可以看看。” 老人轻哦了一声,将烧饼接过吃了一小口,慢慢的又将烧饼放下道:“想不到可以做出这么精细的东西了,如果以后能够保证这样的食物,人类才不枉活在世上。” 一个普通的烧饼,居然能让老人发出这样的感慨。 “我也得回你些东西才是,跟我来吧!”老人现在的身子骨已经变得硬朗了不少,但是为了不暴露出昕竹的秘密,他还是柱起拐杖,佝偻着慢悠悠的行走,指了一下火坑上挂起的肉条道:“麻烦你替我将这些肉一块带上。” 昕竹知道老人孱弱的形象已经深入妖异的心里,一下子出现了巨大的变化,反而会让古月怀疑。 看着老人恢复活力的狡黠笑容,昕竹也遂了他心意,提上了挂在火堆上熏干的肉条跟着老人离开的房屋。 “这里的人类和妖异几乎都是分开住,人类有自己的区域,能够和我一样住到妖异群中的人没有几个,老夫年轻时候还是有几分魅力的,孩子娘都挡不住我的刻意接近,跟了我一个人类,妖异不知道珍惜美食美景,连美人也不懂得疼爱,你看看周围…啧啧,这几个要是放到人类当中,还不被男人们围着哄上天?”老人精神充足,似乎心情也回到了壮年的时候,他随意指点,昕竹就发现了几个长相美丽的雌性妖异,有些还带着没有完全化形的野兽标志,耳朵尾巴之类的,看起来别有风情。 这些妖异没有因为老人的语言和目光感到一丝的异样,只是对老人随意指点十分不满,但是看到老人身边的昕竹之后,却将不满收起,她们只懂得敬畏强者,不会珍爱自身,就算长得再美,也没有让昕竹心动。 一路上老人看似调侃实则为昕竹解释了城市之中的情况,他可能以为昕竹要救人需要这些情报,却不知道昕竹能够以地脉挪移瞬间将所有人类带走。 昕竹当然不会拒绝老人的好意,一路都在认真听着。 两人终于走到了一个木头栅栏围起的村落面前。 这里的建筑风格与妖异那边有很大的区别,几乎与后世明裔的聚落差不多,没有强行改变自然环境,而是很合理的将居住之地融入了环境之中。 栅栏很明显地将人类和妖异间隔开来,妖异也没有防备这些弱小的人类,在两族的通入口之前连守卫都没有安排,在它们的眼里,觉得人力设置的木头栅栏就是个玩笑,这些脆弱不堪的木头,难道能在妖异跳过去的时候绊倒它们? “城里大妖有很多事需要人类的帮助,比如城主的衣服,也就人类才能做得出来,与之对应的,妖异会提供人类各种物资,相对来说,这里的日子算是过得下去。” 老人一边指点一边走进了栅栏之内。 “我从城主口中听过其他城市的人类,他们…”老人欲言又止,终于还是忍了下来。 没有人迎接老人,周围看见老人的人群还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他。 这种眼神和妖异观看他一模一样,都把他当成了异类。 难怪老人不愿意搬来和人类同住,在他的心中,或许异族将自己看成异类的眼光还更好受一些吧? 老人几乎在两边都不能得到一点温暖,自己儿女不与他住在一起,孙儿没有见过,人类这边也将他当成了异类,即使这样,他依然把这个地方当成了家。 “说起来奇怪,我们现在都是散落各地,连一个安稳的驻地都没有,为什么会有钱财的观念?”老人又提出了一个问题:“当然在这边钱财没有什么用处,都是以物易物,但是这种‘交易’的意识,又是怎么产生的呢?源界不需要这样的知识,那具神躯为什么要将这些东西传给我们?” 或许就是两边的歧视,老人心中的各种问题得不到解答,只能一个人闷头思考寻找答案,所以才考虑到了这么深远的问题,连万年之后的昕竹都无法给他做出解答。 老人被妖异和人类排斥,还身处两族为各自存在的意义寻找答案,他已经将自己存在的意义完全忽略了。 “后世需要。”昕竹只能笼统回答,他不会告诉老人在将来有个商人靠着钱财买下了人类所在的逍遥界,在钱财的推动之下,让逍遥界改天换地。 “这的确是一股很强大的力量,你看就算他们不喜欢妖异,排斥我,但是我拿来了东西跟他们交换的时候,他们还是会顺从我的意思,我就觉得,这东西以后有足够大的用处。”老人带着昕竹走进去一间宽大的房屋之内,示意昕竹将肉条拿给门口像是柜台一般的桌子后面的人,然后说道:“像以前一样,炒两份小菜,有米饭的话给我两碗,肉切好,一半留给你们。” 那人抬头看见是老人,几乎没有表现出一点后世饭馆迎接客人的热情,他看见昕竹之后,脸上更是冷了一分,漠然说道:“换不到。” 老人伸手取出一条熏肉说道:“那剩下的给你,我只要这一根就可以了。” 那人看了看后面不说话的昕竹,却见他已经露出了不善的神色,便急忙收起肉条道:“稍等一会,自己找个地方坐下。”然后拿起肉条便往后厨走了。 老人没有注意到是身后的昕竹生气,他笑眯眯地说道:“你看,只要付出的东西够多,就算让他们做不愿意的事情都可以,是不是相当的神奇?如果将这一套‘交易’的道理渗透到妖异当中,是不是也可以利用足够多的财物让它们为人类办事?” 记得在天屏峰上最后那位一张地契将天屏山裂开两半的武者,便是因为钱财而入意,足够多的钱财,能够让天地让道了。 老人在这个钱财没有用处的地方都找到了交易的道理,放在逍遥界,恐怕皇玉天都得拜他为师。 昕竹点了点头,表示认同,凌家的财富威力,他十分的明白,那是比白羽剑法还要威力强大的东西。 “所以我就说力量并非一切,如今妖异当中明白这些的太少了,城主算是一个,它或许能够将我的想法变成现实。”老人对自己的学生似乎十分满意,即使对方是个妖异。 在强者为尊的妖异当中,昕竹可以确定,如果古月将得自老人的知识用在了比它更强大的妖异头上,保证会被杀死。 他这一套注定在现在的妖异族群之中没有用武之地。 第一百七十二章 人类区别 萧若佩在酒楼之中长大,对餐馆应该有的样子十分熟悉,这家饭馆却与后世有很大区别,这里不是出售食物的地方,更像是一个将食物集中烹饪之后分配的仓库。 到了时间,周围居住的人群便带着食材走进来交给那坐在柜台后面的人,除了面对老人之外,那人对谁都是笑脸相迎,不管拿来的是什么他都收下。 比老人带来还要大块的鲜肉他不怕多,就算只有一把青菜他也不嫌少,脸上堆着的笑容同样发自内心,怎么看都是一个十分和善的人。 “他们送来的食物,会在傍晚用来当做晚餐的材料,有多少便做多少,也够大家吃饱了,一天天的,就为了填饱肚子活着,身躯传承了再多的知识,放在我们身上有什么用呢?”老人摇头叹气。 餐馆之内很快坐满了人,那个掌柜前头的桌子上也摆满了村里人送来的食材,就算是暂时没有获得食物的人,他都热情接待。 等人齐之后,他便朝着后厨吆喝了一声“上菜嘞~”声调凹凸有致,然后厨房轰隆隆地推出来一辆木轮车,车上架着一个石炉,炉中燃烧着赤红的炭火,上面放着铁锅,煮着一锅大乱炖。 乱炖锅只要懂得一些厨艺的都能做的不错,食物本身的味道互相渗透吸收,交融汇合成一道集合了所有食材精华的美味。 要将乱炖锅做好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食材的味道是否对冲,如何搭配,下锅顺序,以及火候控制,十分考验厨师的功力,这一锅鲜香四溢的乱炖,能够在这样的恶劣环境之中出现,无疑是得益于厨师的功力和食材的优良。 单论食物的材质和新鲜程度,万年之后的确没有办法相比。 昕竹更在意的却是锅的材质,这边的人类已经有了冶铁的条件?如果能将这些人带到明州,对人类的帮助应该是很大的。 他向老人提出了疑问,老人给予了他肯定的回答:“吃过饭之后我带你到村里面逛逛,既然你想要了解冶铁的事情,我便先带你去铁匠铺吧,不过你要有心理准备,这些东西妖异看不上,他们也不会卖给你。” 在这些人类的眼里面,昕竹是妖异,老人是与妖异混居的怪人,从餐馆的座位已经看得出来了。 餐馆之中的桌椅都是是那种长条的,一桌能够坐下很多人,老人与昕竹独占一桌,他们的周围都没有什么人坐下,许多人宁愿挤一点都不愿坐在他们附近。 铁锅车推着走到桌子边上,一个小伙子负责将食物分发,这一过程没有对老人特殊对待,昕竹还看得出来,老人与其他年纪大的人都一样,在分发食物的小伙子刻意挑选下,食物比平常人的更加精致一些。 昕竹却是一勺子的青菜,根本没有几块肉。 被特别对待了,不过昕竹也没有生气,他的口味很淡,不怎么吃得惯大荤。 乱炖锅回去之后过了一会,又推出来一个木头蒸笼,打开蒸笼,米饭的清香弥漫一屋,两个推车的小伙子带着手套将装在陶锅里的米饭一张张桌子放好,老人按照他的要求,放了两碗米饭下来,都放在老人身边,昕竹则是一粒米都没有。 这些人居然敢对妖异表现出这么强烈的敌意,并且还能与妖异互相为邻? “因为这里的妖异也有求于人类吧,在城主的带头之中,城中妖异以人类服饰为美,大部分妖异也尝过了人类的食物,这座饭馆现在是为人类开放,却随时要准备妖异的食物,人类只有固定时间才能进来,我们刚好遇上。”老人解释着将米饭推给昕竹。 “当然妖异吃饭要付出代价,食物,各种矿石或者皮毛,都可以从人类手里面换来东西,只是换不到好脸色罢了,不多妖异喜欢吃米饭,这个只有人类自己才能享受,这份给你。” 妖异会从人类身上学习,这不是一个好兆头,难道这些人没有感觉到一点危机? 昕竹来到源界半年了,只有在明州种下的稻谷收成之后才开始吃上了米饭,他现在并不需要满足口腹之欲,但是填饱肚子时候的那种满足感,却是无法替代的。 明州毕竟有源界之躯在,有人将稻谷种在了源界之躯附近,那稻谷长出来像是大树,一粒米够三四个壮汉填饱肚子,味道也是超过了昕竹尝过的所有米。 一碗米饭不足以让昕竹生出赞赏之意,老人却吃得很爽口,几乎连菜都不用夹就把一大碗米饭下了肚,随后他安排的熏肉和青菜也上了桌子,这一顿饭周围虽然没有给老者太好的态度,吃的却是没有亏欠他。 饭后还有一杯果酒,依然没有昕竹的份,老人将自己的让给了他:“我时常能够尝到,你就不一样了,这东西在这里少见…” 昕竹刚要接过道谢,却突然一条手臂横在老人面前。 有个壮汉站在两人桌子边上,眼光不善的瞪着昕竹道:“这是欢庆时候的饮品,这位大妖有值得庆贺的事情吗?” 昕竹从鼻子里笑出声来,附近的人类太过于安逸,大概是没有过过这么平静的日子,以至于他们忘记了身在何处,他反问道:“你们又有值得庆祝的事情?莫不是因为多苟活了一天?” “这位不是外人…”老人在‘人’字上咬重了口音,几乎是将昕竹人类的身份点明了,那人却回头朝老人说道:“许老,我现在尊敬你的年纪才这么叫你,你不要跟这些妖异来往了,就算你不做城主的老师,来到这里我们一样奉养你,我们给它们的东西已经够多了,为何要将知识传给妖异?” 老人放下了杯子,叹了一口气之后抬头对壮汉说道:“阿牛,不是我说你,如果不是占了神躯传承的便宜,你学起知识来,未必有一头牛快。” 被叫做阿牛的壮汉没有对老人生气,反而自曝短处:“我承认我就是一条筋,但我不会为了一点好处就对异族低头!” 老人轻轻的指了指昕竹道:“你看我像对他俯首帖耳的样子吗?” 阿牛奇怪地看了一眼昕竹,见他没有丝毫生气,这才犹犹豫豫地收起手臂,临了还对老人说道:“反正不许给它喝,果酒不多了,它们也喝不出什么来,别浪费了。” “蜜蜂酿蜜,你们会不会采?鸡鸭生蛋,你们同样会捡,牛羊产奶,你们也会挤来自己喝,为何你们酿造的酒,我就喝不得一口?”昕竹发话了,他看得出来这里的人积压了太多的情绪,老人已经成为了他们情绪的宣泄口,如果不改正他们的做法,就算有天光给老人续命,老人独自承受压力也活不了多久。 这里的人类过得比躲藏在源界大地上的一般人还要好一些,起码不用为了饱暖发愁,同样的他们因为不用愁温饱问题,也清闲很多,多余的时间就成了他们滋生各种情绪的温床。 长久生活在妖异的压力之下,他们对妖异的恐惧以及恨意无处释放,游走与妖异和人类之间的老人成为了唯一的宣泄口,无法对老人做出过分的行为,他们就用冷漠来对待,这是一种比暴力更加恶劣的孤立,要不是老人心态好,恐怕早就支撑不下去了。 他的儿女离开了他,族人也视他为异类排斥,就算他们真的能按照阿牛说的奉养老人,也只是在衣食方面提供老人的需求,老人就算搬过来,一样会被人冷眼相待,他宁愿留在妖异群中居住。 起码那些朝他送来冷漠目光的人是异族。 昕竹要在离开之前给老人周围留下一片宁静的环境,短时间转换人类的想法很困难,但是将宣泄情绪的方向带偏却很容易。 “那些只是野兽!”阿牛硬着脖子顶了一句。 “它们属于妖异,会修成妖异。”昕竹笑着看向眼前的壮汉,“你觉得人类可以超脱野兽之上,便能对它们予取予夺,其他生灵超脱于人类之上,是不是可以同样对待你们?我做的不过是和你们挤牛奶一样的事情而已,何必激动?” “人类胜于野兽的地方是有着改变周围环境的智慧,有朝一日异族能够继承人类的智慧,是不是就代表人类没有任何用处了?”虽然这些人里面不可能有人能够回答出老人的问题,但是昕竹还是有一丝的希望,所以将问题抛出,让他们找出一点头绪。 坐在柜台后面的人终于忍不住走了出来,他来到了昕竹面前,将阿牛推开。 尽管阿牛力气大,看到来人之后,还是乖乖的随着那人动作退后。 看来这人在人群之中的声望很高,能够说服他,让他们屈服就不是难题了。 那人朝昕竹抱拳说道:“敢问大妖姓名?” “你做菜做得不错。”昕竹先是笑着肯定了他的厨艺,那人就算稳重,想到自己的手艺居然能够得到异族的赞赏,也不禁有了些自得之意,不料昕竹又是话锋一转道:“可惜不够资格知道我的名字。” 那人愣了一下,很快又收拾好心态,他笑着说道:“既然看得起我的菜,那就从菜说起,你知道这一锅混合了多种食材的乱炖锅,对于人类代表什么吗?” “这样做出来的味道好吃?”昕竹故意引他的话。 那人脸上露出了不过如此的神色,他笑着摇头道:“这便是人类与你们的区别,食材是大家拿来的,人人有份,最后又融为一锅,味道互相融合,终成佳肴,这便是人类的团结,我们聚在一起吃饭,便是一家人,这样的感情,我想你们并不能理解吧?” 昕竹转头看向老人,“似乎没有什么说服力。” “他是个例外。”掌柜犹豫了一下,似乎怕伤到老人,直到他看见老人摆出了旁观的姿态,这才敢说出这句话来。 “他也是人,他可以是例外,为什么你不可以?”昕竹指着他道:“假如有一天你外出遇到了危险,我又故意救你,你我就有了关系,你是不是例外了?” “这只是假设…”那人额头已经见汗。 就算现在的人有源界之躯传承知识,又怎么比得过昕竹来自万年之后对知识的融会贯通?若是只论辩才,老人可能都不及昕竹,萧若佩的意识连一个学了文院辩课的高长令都不如,对上了万年前的人类,却无往不利。 “假如发生过我救了你的事,你会不会回报我?”昕竹前倾身躯逼视对面的人,那人后退一步,只能按着他的势头回答道:“人类懂得感恩,当然会回报。” “所以人类区别与妖异,就是懂得各种情感,比如亲情,友情,爱情,甚至我们假设之中的恩情,人类有了这些情感的维系,便可以超脱于妖异?”昕竹站起来往前跨出半步。 “不是超脱,妖异有妖异的存在理由,人类只是有别于妖异。” “对,有区别,我就用区别来说,人类和妖异有区别,和自然有区别,和野兽有区别,为何你们要从有区别的外界取来物资维系自己的生活,又要将自己和外界区别开来?”昕竹乘胜追击。 “这…” “别说这附近的安全是因为你们存在才得以保证的,如果不是妖异的存在,这里早就被野兽侵占,你们的力量,只够你们躲在山洞之中,躲在物资匮乏的角落,温饱都不能保证,何来的多余精力来维持感情?” 昕竹坐回原位:“说到底你们的感情只是在能够保证温饱的情况之下衍生的精神粮食而已,没有了安全和食物的保障,感情根本没有发展的基础。” 人类做出了最后的辩驳,那人趁着昕竹坐下上前一步道:“有!就算死,我们也会保护自己的后代,保护自己的家人。” “保育区你知道吗?”昕竹转头一句就堵死了他的话:“这只是种族延续的需求而已,还谈不上可以当做区别你们和妖异的证据。” 昕竹从老人手里面接过果酒道:“就算我承认你们的感情,但是这种将自身与外界区别开来的感情有什么作用?会让你们比妖异更值得源界重视,还是因为这个理由,那具被你们区别在外的神躯才选择你们成为他的智慧传承者?” 谁也不敢站出来阻止昕竹喝下果酒了。 “好好想想为什么神躯会选择你们吧。”昕竹放下了空陶杯,“多谢招待。”站起身来便往外走去。 老人提起拐杖跟着昕竹走出,惊讶与昕竹这个‘妖异’口才之中的人类,忽略了老人居然能跟得上昕竹速度的事情。 “这头大妖…也是许老教出来的吗?”良久之后才有人打破了平静,没人敢相信一头妖异会把人类反驳的哑口无言,这个画面就像是有个人类能够将化作人形的大妖按在地上打一样不可思议。 他们很快就发现了问题所在,人类一向自傲的智慧,居然会被只懂得力量的妖异超越了? 这可是他们唯一能够在妖异面前保持人类身段的东西啊!是人类被神躯眷顾的证明啊!人类如果连这最后的骄傲都失去,他们在源界还能剩下什么?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锻造?妖异的尖牙利爪比人类制造的任何东西都要锋锐坚硬。 烹饪?食材取自外界,在这危机四伏的地方,难道还有得选吃什么? 人类所有的手段,在如今都没有用武之地,凭什么存活? 连他们的安全,都是因为与妖异比邻才能够维持,最后他们唯一觉得能够让他们在妖异面前抬头的智慧,居然被一头妖异反压。 虽然昕竹不是妖异,但是古月是妖异,总有一天,妖异会发现智慧的用处,并加以学习,它们尝到智慧带来的进步之后,便会引发更多的妖异主动去接触智慧,在妖异剧烈的淘汰环境之下,它们吸收新事物的速度非常快,因为追不上就只有死亡甚至灭族的危机。 人类却因为神躯的传承,将知识当做是理所应当的东西,不加以理解和开发,最后只能沦为源界斗争的失败者。 他们因为妖异的需求得以过上相对安稳的日子,还把妖异对他们的特殊对待看成了是得益于他们的手段高超,却从来没有想过这是人类的大危机,没有想过妖异会将人类的知识融合。 妖异优胜劣汰的法则虽然会产生过多的暴力,但的确是最有竞争优势的一种道路,人类如今依托于神躯庇护,忘记了凭着自己的力量来争取相应的地位,反而会失去一切,连足够维持他们在这样的乱世之中生存的本能都无法发挥。 源界,为什么需要人类?昕竹再次想起了老人的问题。 现在的情势看来,源界对人类的钟爱不可谓不厚重,让他们以如此弱小的体质还能在世界里生存。 昕竹想到了一个问题,便是他从来没有用正常的人类身份生活过,他一来到源界,便拥有了站在源界上层的战力,能够用身躯力量硬抗妖异城主,还有能够威胁到灵精青玄的武绝剑意。 他从来没有以人类的身份尝试过源界带来的压迫,不知道人类的处境,这么说来,人类将他看成异族,也的确没有看错。 他将自己摆在人类的那边,不过是他心里面以为自己是人类罢了。 如果他认为自己是妖异,也没有任何问题,山震,古月,两个妖异城主都是一眼将他当做了妖异,与之相比的人类却经常对他排斥,他身上几乎没有源界人类该有的特征。 论出身,萧若佩是人形土血灵,昕竹是源界之躯第一任转世,都与人类有很大的不同。 为什么他会认为自己是个人类? 第一百七十三章 人道不枯 这里的人类居住条件是昕竹来到源界之后看见所有的人类聚落当中条件最好的,各种必要的设施十分齐全。 居中有一片宽阔的空地,刚才他们吃饭的餐馆正对着的就是空地中央,在空地周围也是各种对人类比较重要的建筑。餐馆对面是医馆,医馆一边是药房,一边是万年之后没有见过的建筑,那建筑门口挂着一块雕着弓箭图案的木牌。 对面三座建筑就占据了一面范围,十分巨大,应该是这座村庄之中的重要设施。 挂有弓箭木牌的房屋,重要性比肩医馆,难道是学堂?现在有源界之躯的智慧传承,所以学堂里传授的知识换成了狩猎技巧? 他想老人提出了疑问,老人回答道:“是有学习狩猎技巧的作用,不过那不是学堂,是狩猎馆,人类在这里组织狩猎活动,取得猎人资格,猎人是获取食物的主要人员,成为猎人之后可以不用进行其他劳作,按照狩猎功劳,还能从狩猎馆换来各种生活所需的物资。”老人调头看着从饭馆出来的人群说道:“刚才拦住你喝酒的阿牛就是主力的猎人之一。” “太鲁莽了。”昕竹摇了摇头,人类在源界之中,适应能力被强化,但是却不怎么会坚守自身的立场,看不清自己处在什么位置。 坚守立场不只是在情况对自己有利的时候保持谨慎,也不止在面对诱惑时候让自身保持不动摇,更难得的是在弱势当中找到自己的定位,并且利用自己的长处将弱势改变。 人类是弱者,便要有弱者的觉悟,鲁莽的惹怒妖异,只会给人类带来灭顶之灾,这里的人不仅将身处虎穴的紧迫感发泄在同族身上,还在因为源界之躯的传承而沾沾自喜,自觉高出妖异一等。 压迫感不是坏事,人类历史上一切成就都是在压迫感下诞生,就连妖异战智的优胜劣汰法则也是以压迫为支柱才得以稳固。 太过强烈的压迫感就会变成恐惧,这些人将恐惧释放之后,连自己身在压迫之中都完全忘记,在这妖异环伺的环境里面过着隔绝外界的怡然自得生活。 空地中央有条小河流过,小河边上有几个正在洗涤衣物的妇人,那些衣服不仅有人类的,还有些奇形怪状的妖异衣物。 昕竹不好对这种现象发话,如果不是因为人类能够替妖异做各种事情,这些人类在这里根本活不下去。 他曾经以为人类不会被妖异驯化,却不曾想过妖异根本不需要驯化人类,只要人类能为他们所用就成,人类的反抗不会带给妖异任何威胁。 妖异不像人类需要完全听从命令的禽畜为它们所用,人类依靠在它们身边生存的时候,自然就会被恐惧‘驯化’了。 “这里有多少人生活?” “千人左右。”老人说了一个连昕竹都不敢相信的数字。 他来到源界之后,见过最多人的村落也不过五百多人,这里生活的人差不多是宜州大型村落的两倍。 “这样的聚落在妖异城市之中不多,能够看重人类的妖异也就只有古月城主。”老人带着昕竹往前走一边向昕竹解说,从他假冒妖异身份的情况来看,昕竹应该是对妖异有了一定的了解,也知道有人类和妖异混居的情况,像是古月领下能够有人类安居空间的妖异城市,整个妖异群中就此一份,他要将这座城市的大部分情况让昕竹知晓。 老人见过很多人类,但是和昕竹一样的人他从来没有见过,听到昕竹承认自己是来自万年之后的未来人,他心里面已经将昕竹认定为解救人类脱离苦海的救星了。 人类唯一的希望,不管怎样他都要帮助人类抓住。 河堤堆积的石块十分巨大,这不是人类能够搬运的东西,很明显有妖异帮助人类才能做到,在这看似平静和谐的掩盖下,隐藏的却是将人类拖入源界乱象之中的最大危机。 现在的妖异崇尚力量,对弱小的人类没有什么想法,但是一旦让他们发现到了人类可以被它们不费吹灰之力掌控,人类也习惯了依附妖异的强大而存活的共生关系之后,人类就失去了在源界之中站立的机会。 此时的昕竹已经对自身的立场产生了怀疑,他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角度上决定了他与人类站在同样的方向。 不管是灵魂还是身躯,他都知道自己不属于人类。 “老先生,如果我知道某件事情必然会朝着某个方向发展,有必要去改变它吗?”这里没有凌先生能够对他做出指点,他只能求助于见多识广的老人了。 老人在河边柳树下驻足:“结果是你所想要的吗?” 昕竹点了点头,人类的将来是他希望的结果,他不用为了人类做任何事情,历史也会朝着已知的方向发展,就算现在人类只能生活在两族的夹缝之中,将来苍圣降临的时候,或许会有个真正的人皇萧遥出现,在那个昕竹所知的未来里面,立下人类以仁为智的宏愿,带领着人类走向成为源界主宰的将来。 他来到过去只是苍瑶的一个玩笑,这玩笑他受不起。 他无法拯救这里的人类,甚至不能承受自身对这个世界的排斥,他不属于这个世界,不管是意识还是身躯。 只要他回到了万年前,一切都风平浪静,人类不需要一个来自万年之后的人类拯救。 老人手指轻轻拍打着拐杖头,许久才说道:“没人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他用拐杖敲了敲旁边的柳树,将一条掉光叶子的柳条扯下来问:“它还是刚才的柳树吗?” 少了一根枝条,它依然是柳树,依然是刚才那棵柳树,却不是一样了。 “你有种过盆栽吗?”老人将柳条编织成圆环套在了手上。 刘叔的酒楼摆着很多盆栽招徕客人,萧若佩从凌先生那里学来打理的诀窍,酒楼大部分盆栽都是他亲手打理的,他对这些事情也挺熟手。 “没有盆栽会自然长成,如果你希望某件事情要发展成你希望的样子,就必须自己亲手去纠正它的长势,剪去多余的枝叶,才能长成你需要的模样。” 难道历史必须要有他的存在?源界需要一个裁剪盆栽的人?这个人不应该是苍圣吗? “树必然会长高,这是谁都知道的事情,它是怎么长高的,长成什么样子?这就需要人去扶正,柳树想不到今天我会扯去它一条老枝,明年新生的枝条会长出来,谁又在意新长出的枝条与过去有什么区别?”老人将柳枝手环举起到面前说道:“我现在的记忆力不怎么好,这根柳枝或许在不久之后会被我遗忘,它也许某时刻就离我而去,反正等不到明年,我就忘记今天有折下过一根柳枝的事情了。”老人敲敲柳树道:“它明年一样的发出新芽,你只想看见万条细柳梳弄春风,结果不一样是你希望的那样吗?” 木灵天光和老人一样忘记了他是折下了柳条的人,逍遥界那棵柳树一样长成了将来的样子。 他不是这棵树上的枝叶,来自万年之后的他是一个执着剪刀的裁剪人,他不需要站在哪个立场上,只需要按照希望盆栽长出的模样动手,未来才能真正的如他所愿。 哪怕有些枝条会比较坚硬,有些他希望留下的枝条会枯萎。 这些都无损将来这棵树朝着他希望的模样生长。 心态发生了改变,昕竹已经知道了自己该做的事情,这些人有选择自己生活的权力,昕竹会给他们选择,同样尊重他们的选择。 吃过饭的人群已经在他们谈话的时候赶超过去,到了狩猎馆里取出自己狩猎所获,占着猎馆面前的摊子将自己的猎物摆出来,换取一些必要的东西。 那里熙熙攘攘,是昕竹在源界见过最热闹的地方,不仅有猎人兜售猎获,还有各种土里种出的食物,巧手缝制的衣物,甚至有闲心做出零食售卖,与后世的集市没有多大差别,他们在万年之前的世界上,过着与众不同的生活,忘记了自身是在破碎的源界上面。 “这些东西别小看了,大妖都喜欢呢,人类从大妖手里换来食物最多的就是零食了。”老人看见昕竹对人群摆出的零食有些看轻,于是跟他做出了解释。 老人依然是站在人类的目光来看周围的事,零食能让人类有更好的生活,那就是好东西。 “带我去看看铁匠铺吧。”昕竹想要看看人类在当今源界安逸的环境之中,究竟能将自己的本领发挥到什么样的地步。 如果只是局限于从妖异换取食物这样的程度,这里的人类不带回去明州也罢。 老人领着昕竹拐了一个弯,绕过了集市朝着猎馆左边走去。 两人踏着木桥过了河,沿着黑色鹅卵石铺成的石路走到了一个敞着一扇墙露出半边顶的石头屋子面前。 “哎哟?许老?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或许是出于生意人的心态,铁匠铺里裸着胳膊挂着皮革围裙站在火炉旁边的壮汉对老人十分热情。 “带人来看看。”老人已经数次暗示昕竹人类的身份,但是没有一个人能够看出昕竹是人类的事实,这时间附近也没有妖异,老人不用刻意替昕竹隐瞒,又对铁匠暗示了一次。 铁匠没有听出老人话里的意思,他看了一眼昕竹,便将面对许老用的笑脸拉下来。 “大妖怎么对我们人类的铁器感兴趣了?”一本正经,像带着个木头面具。 “想找你打造一个东西试试。”昕竹看了看周围铁器,大都是农具,武器多数是箭头,刀具也不如后世那般追求锋锐,大多是厚重的砍刀,还有几把短狭的猎刀,但是都留在架上蒙尘,没有多少人类会选择短小的利器与不知道是否修成了战智的野兽搏斗。 “哐当!”铁匠放下了锤子,走出来上下打量着昕竹,看了一会才问道:“请原谅我的手艺不精,打造不出适合大妖使用的兵器。” “不是打出来用的,是拿来看的,如果做得好,我会给你足够多的报酬。”他环顾四周说道:“我能给出的东西超出你的想象。” “拿来看?”铁匠抱臂沉思,他见过不少妖异对人类制造的一些精巧物件很感兴趣,精美的雕刻,文字艺术,绘画,还有一些玩具,尤其是这座城市的城主,它时不时会找些新奇东西,一旦有人能够做出符合它心意的玩意,很有可能得到不错的回报,这个跟着许老来找他的大妖虽然以前没有见过,但是全身化形实在罕见,身上没有任何妖异习惯留下,更是表明了这头妖异化形时间很长,实力绝对强大,如果能够满足它的需要,得到的东西未必比城主给的报酬少,它还亲口承诺了报酬超出想象,想来也不会太差。 而且其他妖异感兴趣的是一些精巧的玩意,很少有妖异对铁器有需求的,大汉也知道机会难得,便放开了膀子问道:“大妖需要什么东西。” “握着就能把骨气支撑起来的东西。”昕竹挑明了话:“我希望这东西有条脊,宁折不弯的脊,然后要有护手,能够保护自身不受伤害,还要有锐气,能够让我永不止步,最后要有两边锋刃,一面伤敌,一面提醒我身在险地,最后握手的尾部,要有能够防止滑脱的节,让我不会将握着的东西丢掉。” 壮汉眼神凌厉了起来,他再次打量昕竹,却发现对面的‘人’在这距离妖异不过一墙之隔的城市之中依然昂首挺胸,这不是人类可以摆出来的态度。 他沉声说道:“请恕我不能打造,这里的铁器对大妖没有多大的用处,在大妖手里都是能够随意折断的东西。” “我一定要呢?”壮汉个头比昕竹还要高一个头,但是此刻他的气势完全在昕竹的压迫之下。 铁匠不敢与昕竹对视,他将目光移到周围的人身上。 周围的人本来就对昕竹这个外来者很感兴趣,此刻见他与铁匠起了冲突,纷纷将头转过来看着。 良久,铁匠终于垂头丧气道:“我就知道这种表面的安稳维持不了多久。”他抬头看着昕竹道:“我不给你打造会有什么后果?” 昕竹冷着脸回答道:“你可以试试。” 铁匠沉默了一会,转头进入了店内,不多久捧出一个长条木盒,走到昕竹面前:“你要的东西在里面。”就在昕竹失望准备伸手去接的时候,铁匠退后一步,将木盒顿在自己身前,他目光凛冽地看着昕竹:“大妖要拿这件东西,便先杀了我!” “杀了我之后,大妖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就不能对其他人出手,同时还要将报酬留给我们!” 昕竹收起手,他先是呵呵笑了两声,开始铁匠还以为对面的大妖是怒极反笑,不料昕竹越笑越大声,直到笑声穿屋裂云。 人类这棵大树上的枝条从来没有枯萎,他们只是将生机掩藏,只等春来绽放新芽! “哈哈哈!”昕竹仰头大笑掉头离开,留下了满脸不知所措的铁匠和周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围观人群。 许老拄着拐杖,慢慢的跟着大笑的昕竹走了。 “怎么回事?”铁匠将自己珍藏的木盒抱起,眼角却瞥见了木盒上多了一行字。 “苍山犹在地,人道不曾枯。”他不由自主地将上面的字迹读了出声,脑中却在人道两字上不住地思索,直到昕竹的笑声回音消散,他恍然大悟,那个跟着许老来到这里请他打造物件的,是个人类! 一个敢在妖异面前昂首挺胸的人类! 他凭什么敢在妖异面前站直?凭着他说的骨气? 铁匠不明所以地将木盒抱回店铺,摸着木盒上的字,又读了一遍,这才翻开了许久都没有动过的盒盖。 里面躺着的是他用收集到最好的精铁,花费了他最多精力打造出来的一把剑。 剑被一条漆黑的厚布严严实实地包裹着,铁匠小心翼翼地取出,将布条揭开。 将许久没有动过的剑身轻轻擦拭,明亮的剑身显露,剑光映照在铁匠的眼上,留下了一道发光的印记。 他知道自己的手艺还不足以打造出这样的神兵,周围的环境也不会给他打造出太过锋芒毕露的武器,这把剑放在暗处,长久没有保养,更不会有如此耀目的折光。 是那个向他求剑的人类,不知道动用了什么手段,把这剑锻造得这般锋锐。 铁匠将剑身放在一块他打造农具留下的余料上面,轻轻一切,铁块应力而断。 如果人类也有这样的锋芒,又何尝不想绽放出与这剑同样耀眼的光辉。 人类可以吗? 铁匠想到了跟着许老到来的那个青年,他的手段,他的气度,一切都是人类心中希望的样子,为什么他来到自己面前的时候,自己要把他当成妖异? 难道自己已经放弃了人类该有的东西?忘记了人类该有的模样? 他放好了剑,急忙出去问围观的人群:“那人呢?” “回妖异那里了。”这里已经没有热闹可看,刚才也不过是一个奇怪的妖异到人类群中找个乐子,围观的人群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不舍得离开,好像他们丢了某些东西在附近,不捡起来都不敢走远。 “你刚才说的是…那‘人’?”回答他的话的人类终于发现了不对,他们注视着铁匠,希望从他口里面得到准信。 铁匠重重点头,像是他打铁时候落下锤子一样:“是,那‘人’!” 第一百七十四章 护卫选拔 妖异可以学去人类的智慧,可以从神躯身上领悟通脉劲,但是有些属于人类的东西,它们永远不能够掌握! 因为它们不曾弱小过,它们和昕竹一样,生来就是拥有了能够左右自身安危的实力,从来不用考虑生存问题,不用对周围环境有什么戒心,不会考虑世界于它们代表了什么。 它们唯一需要考虑的,是来自强大同族的威胁,同族竞争让它们无暇他顾,也不会寻找自己身上除了力量之外还有什么需要锻炼的东西。 骨气,信念,心性,妖异不会在意这些,它们就算有了再大的力量,也与山石草木没有区别,都是死物,别说代替人类将源界的存在展示,它们自身都没有东西可以证明自身的存在,没有妖异会考虑这样的问题。 ‘我死之后,会给世界留下什么?’‘脱离了世界,我还剩下什么?’ 人类因为有了属于自身的意志,才真正的独立于万物之外,超然于万物之上。 这才是真正属于人类的天命,如今的人类虽然不强大,但是属于源界主宰的命运早已经被决定,从一个人类老人开始考虑人类能不能够被其他种族替代的时候,人类就已经成为了世界的主宰,无关力量,只关乎本质。 妖异的本质只是为了寻找更强大的力量,它们完全属于源界,是源界的组成部分,也是将来证明源界存在的条件之一,却不能作为证明人独立于源界之外。 妖异没有资格替代人类。 老人跟随昕竹一路,似乎也同样找到了答案,他脸上再也没有来时的愁容,就算拄着拐杖慢慢行走的身子,也是如沐春风一样。 他们走上了前往妖异城市之中的路途,此刻刚过中午,在人类用过饭之后,餐馆的人已经准备好了妖异的食物,昕竹看见在刚才那个在餐馆与他理论的人带着一队小伙子推着满载着食物的推车经过了两人身旁,老人见到之后迅速躲开。 车上装着大部分都是肉食,中间还放着一个孩子一样高的木桶,里头浓浓的汤水随着车子颠簸荡漾,将一锅浓汤的香气荡得散落一路。 车上的肉食大部分都是连同骨架一大扇的整肉,有蒸有烤,做法不一而足,但都是半生不熟,熟肉的香气夹着残留的血腥味,形成了一股特殊的腥膻,十分冲鼻,却在浓汤香气的冲刷之中逐渐混合,凝成了一股极为奇怪的味道,与一锅大肉蒸的半熟开锅准备调味那一刻的锅气一般,淳朴的原材香气,不需要调味,便能勾人食欲。 一锅菜调味之后,真正的香气反而浓缩在菜肴里面,需要舌头细细品尝才能吃出精髓,这种半熟的时候才是香气最盛的时间,但是半熟食物味道却不是人类可以享受得了的,除开不对胃口之外,人类的体质还不能消化半生的肉食,吃下去多半要拉肚子,妖异却没有这方面的烦恼,都是极为讲究的大妖才会选择将食物经过烹饪再实用,寻常妖异直接是生撕的。 承载着食物的车子过去之后,老人才从河边走过来,他闻着手里面从刚才洗涤衣物的妇人那里讨来的皂角,一边朝着昕竹招呼:“人老了,闻不得油腥。” 昕竹表示理解,两人跟随着运送食物的车子过了隔着两族的栅栏,为了照顾老人,便与那些人错开了街道,顺着阴暗的小巷走回了老人的家里。 临进门老人又突然想起了某事,他对昕竹说道:“今天是妖皇选护卫的最后一天,我得去看看。” 看到昕竹在侧似乎没有挪步的打算,他说道:“我儿子也去了参加比试,他…”老人语气有些沉重:“大概是想要找个机会远离我这个人类父亲吧,这座城市里所有妖异都知道他的父亲是个人,并以此取笑他,我对不起他,总该为他的将来祈福,亲眼见着他走上远离我的道路才能安心。” 昕竹听到,也想要见见老人的儿子,萧若佩见过后世的明裔,那些人是妖异的后代,有着血脉传承,知道了从地脉之中借力的办法,因此才有了比寻常人类更大的力气,一个人比得上三五个平常人类,但是距离真正的妖异却差之甚远,他见过山震几乎能够移山裂地的磅礴伟力,也知道就算是刚刚修炼出战智初步化形的妖异都力能碎石,远超明裔。 初代妖裔,有胆子去争夺这数量有限的妖皇护卫名额,老人的儿子实力肯定不止后世明裔那点,他想要看看人类与妖异结合生下的后代有什么不同之处。 老人为了招待自己,连这等大事差点忘记,也是昕竹来到之后,带给老人的冲击太过尖锐,就算昕竹自己都差点迷失,老人本来健忘,先是亲身感受天光恢复生机的冲击,然后与昕竹探讨人类的本源,最后在一声大笑之中疑惑尽释,一上一下的,这一天的经历比得上之前数年独自思索了,疑惑顿开带来的不止是畅快,还有与畅快一起来到的大意,得意的人一般都是大意的。 老人带着昕竹往城中走去,步行良久之后,终于到达目的地,昕竹略微吃惊,这里不正是他来到的时候为了彰显力量震塌一片房屋的地方吗? 此刻坍塌废墟之中已经被清理干净,断裂的石头零零落落地竖在场中,周围一群的妖异围观,场上数头都是差不多变作人形的大妖站在竖起的石柱上面。 刚才在他们前头的食物车子,此刻正在场地边缘之上架好,车上的小伙子已经在掌柜的指挥下,切开了整扇的大肉,切口鲜嫩的油汁流淌,处理肉食的小伙子适时洒下调料,切开的肉中犹有余热,热气带着香味散发,引得场中闻到香气的妖异垂涎欲滴,恰巧许多妖异的鼻子比人类灵敏许多,这一道香气,几乎整个广场的妖异都能闻到。 但是那些人类附近有几个全身都几乎化作了人形的大妖正在被掌柜带来的小伙子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寻常妖异根本不敢妄自动手,强大的妖异又拉不下面子去抢夺弱小人类的食物,只能乖乖的按照掌柜的规矩交换。 这掌柜的做得一手好生意,而那几个吃着免费食物的妖异,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了人类的护卫。 这是正当的交易行为,妖异并不理解它们在不知不觉当中成为了商品。 当然还有端坐在城山阶梯之中的古月,它的身旁同样放着一大盘剔除了骨头的熟肉,只不过它似乎对此并不感兴趣,也许是经常食用人类的食物,这种简单烹调的肉食不能提起它的胃口。 当它看见老人和昕竹到来的时候,吩咐了自己身边的妖异,然后那妖异匆匆挤开族群,来到昕竹面前。 此刻场中妖异差不多分出了胜负,数名妖异在经过一番争斗之后,只有一只留在了上面。 “城主请老师和这位大妖上去一同观战。”传话的妖异不敢在昕竹面前乱来,它也是在城山之上看见昕竹扶着老人走下石阶的妖异之一,哪里敢露出半点不耐烦?早上那头敢冲着昕竹撞过来的犀牛妖异,此刻还在养伤,据说要窝在水里十多天不许上岸,被昕竹砸了一下,那家伙骨头的断了,它的腿脚已经承受不住它的体重。 那家伙可是这个城市出了名的力气大,是夺得妖皇护卫之位的有力竞争者之一。 昕竹跟老人来到了古月面前,古月先是示意昕竹坐下,指着那一盘熟肉:“人类做的食物,你尝尝怎样?” 刚才的人类用青菜招待昕竹,想不到反而是一个妖异将这种上等的食物分给他,昕竹笑道:“刚从那边回来,吃过了。” “那便吃点水果吧。”古月将自己放在身边的石盘端到昕竹身边,与粗粝的黑色石盘相比,盘子上的水果更显得水嫩诱人。 昕竹有些发笑,他诚心诚意对待人类,每次都得不到应有的回报,反而是妖异和灵精,许多都真心实意的对他好,好像他生来就像是个异族一样。 他不至于为此对人类产生隔阂,刚才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本命,以后不管什么都不会动摇他对自己的定位。 从水果里面取出一个表示领了古月的好意,他又将果盘推了回去,掐开果皮同时仔细看着场里妖异的比试。 古月没有招呼老人,或许在妖异的心思里面,还没有尊重老师的教条存在,等昕竹坐稳之后,它就开始跟昕竹解说道:“那边的擂台被之前比试的妖异破坏了,本来重新搭建需要几天的时间,妖皇催得急,看到这片乱石,我才想出了这么个办法,你看得出有什么奥妙吗?” 它是在试探昕竹对力量的理解和力量的使用方法,以此来猜测昕竹的实力。 “石块高低不同,需要有对周围环境熟悉的本能才能够在瞬息万变的战斗之中保持自身安稳,这些石块又没有生根,石块之间还有不短的距离间隔,不仅要求身体保持平衡,发力时候也需要一定的诀窍才能保证不会将脚下石块推倒,同时还要注意对手的力道,以免对手留下不稳的石块给自身立足从而摔下擂台落败,城主考验的是它们对力量的控制。”妖异在力量锻炼这方面的确有长处,但古月料不到昕竹有着直达万年之后的长远目光,这踩石比试的方法在妖异眼中看起来新奇,在他眼里却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后世习武的时候,便有与之相似的梅花桩,网绳,以及各种功能多样的辅助设施,昕竹见过的锻炼力气的方法,现在的妖异想都想不到。 他在练习八州拳掌式的时候,曾经凭着一条不过拇指粗细的枝条在树端站稳,迎接八面来风和树冠本身的摇晃,还尝试过用一根小竹子在河中竖直到底,自身单脚踩在竹子上面,既要防止脚下稳固,还要顺从流水的趋势,将流水的力量一一分开,靠着这些非凡的锻炼方式,他才能将八州拳掌式练到神乎其技,只靠着死板的练习,就算他能够感悟到八州气韵,基础不够他也无法承受。 虽然他不看好武道,但是锻炼自身的想法却从来没有落下过。 如今妖异利用比身躯还大的石块在他面前彰显平衡力,岂不是笑话? 古月见他一眼就看出了这座竖石擂台的奥妙,也不禁对他高看一眼,同时也对他的出身越来越感兴趣。 “有没有上去试试的想法?”古月提议道。 “等它们比完之后吧。石头越少,踩在上面才更加见本领。”昕竹现在也需要一场酣畅淋漓的发泄,他有看到附近人类长久生活在这座妖异城市之中留下的恐惧积郁,他感同身受,要将所有积压的郁气一拳打穿。 场中换上了另一批妖异,老人情绪高扬起来,指着场里角落的人说道:“右边那个就是我的儿子!” “老师的儿子也参加了这次选拔吗?”古月终于第一次看向老人,它顺着老人的手指方向,那是一个虎背熊腰的大个子,与老人的形象大相径庭。 昕竹也看到了,或许是父子之间心有灵犀,老人指着那人的时候,汉子也抬头望着这边,看到坐在城主之下的父亲,他黝黑的脸色上没有露出半点喜悦,反而别过头去,仔细打量着四周的对手。 老人儿子的皮肤晒得黝黑,因此五官不显,裸露的健硕上身有着几十道巨大的疤痕,几乎覆盖了他的全身,似乎想要将自己与老人有关的东西全部都掩盖起来,即使这样,周围的妖异对他的态度依然是调笑。 他再次看向老人的目光有着深深的恨意,似乎那个将他带来世上的父亲,是他今生最大的仇人。 “老师,要不要我去跟他说说?”古月看到了那人不善的眼光,对老人提出了帮忙的要求。 老人没有躲避来自儿子的仇恨,他摇头对古月说道:“多谢城主关心,但是这是我应得的对待,就不劳烦城主了。” 古月斜靠着台阶上级笑道:“老师你的想法的确有很多与众不同的地方。” “没有经过他的同意就让他出现在这世上,是我对他犯下最大的恶,今生我就该以性命还他,不管以后我有什么样的结果,都是我罪有应得。”老人嘴里喃喃说着,不知道是回答古月的话还是自言自语。 昕竹有些惊讶,想不到老人与儿子的关系竟然已经到了几乎水火不容的地步,他还以为只是家人分居,老人的儿子却是真正的恨极了父亲。 他无意于扭转老人与儿子的关系,却不愿看见一对父子最终老死不相往来。 老人儿子既然想着借成为妖皇护卫的机会逃离父亲所在的城市范围,昕竹已经准备暗地里动手让老人的儿子落败,只要留下来,将来人类地位改变之后,老人与儿子的关系想必也会有所改观。 妖异尊敬强者,人类会成为强者,老人儿子的观念既然被妖异的思维深深浸透,等人类成为源界主宰的时候,他也应该不会再对老人有什么仇恨了。 如果说老人让他儿子出生是他对儿子犯下的罪,那弱小就是人类加附在老人身上的重担,他的家庭,都在人类弱小的大环境之下摇摇欲坠。 年轻时候的他或许可以勉强维持家庭的稳固,老了的老人,却不再有那种独自肩负家庭前行的力量了。 老人似乎知道了他的想法,回头看着昕竹摇了摇头,昕竹看见了之后,将延伸出去的通脉劲撤了回来。 老人的眼光不是让昕竹停止插手他的家事,而是哀求,哀求昕竹不要强迫他的儿子接受他本来的命运。 昕竹也在接受着自己的命运,他不想要的命运,他也想有一个人会代自己向给他安排下这样命运的人求情,但是他也知道,他的命运不可能改变。 他不愿将同样的压力放在其他人身上,于是不再看老人,转头看向了场中的比试。 老人的儿子与周围五头妖异一起跃上了竖石擂台,各占据了一块石头,如果按照平常的比试,都是先冲进擂台中央再进行激烈的混战,但是因为老人儿子身份的特殊,六个互为对手的决斗者却有五个人虎视眈眈的盯着那唯一的异类。 人类和妖异混血生出的怪胎,不配与它们站在同一个擂台上比试!等开场的鼓声响起,五头妖异就冲向了场中唯一的妖裔! 昕竹曾经在山震领下的城市之中见过妖异与人类结合生下的后代,那些妖异非但力量与人类相差无几,甚至在如今源界之躯没有承认他们的情况之下,连通脉劲都无法掌握。 可以说是左右为难,但是老人的儿子却向昕竹展示了另一种可能,面对着五个强大的对手同时针对,他不慌不忙,朝着最接近自己的对手,绕着靠近边缘地区的圈子,冲了上去。 “轰轰轰!”留下一连串巨大力量引发的震动,他踩过的竖石都在摇晃,眼看着就要倒下,却又在摇晃之中渐渐的稳当下来,对力量的掌控可谓令人惊叹,让尾随他后面而来的妖异,几乎没有落足之处。 他后面有两头妖异,此刻已经被他踩得晃动的竖石拦住了脚步,不敢上前,这次擂台赛的规矩可是落地就输,纵使它们自认为不会被这种摇晃抖落,但是不得不防,它们的对手可不只是那个人类与妖异混血生出的怪胎,更包括了身边的其他同族,如果一个不小心踩在了不稳的石头上面,同族见到有机会轻松淘汰对手,绝对不会有半点犹豫! 第一百七十五章 擂台上下 第一代的妖裔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对上了五头站在源界力量上层地位的妖异,没有丝毫惧色,脸上反而露出了癫狂且自信的笑容。 他冲着最近的妖异蹲下身子作势起跳,此刻他站立的石块高度比对面妖异脚下还要矮上一半,地势上处于绝对的劣势。 对面妖异当然不会占着上风还不敢硬碰,那样可是要被其他同类笑死的。 它跳出石柱居高临下朝着老人儿子扑杀下来,身在空中的时候,已经变作了原形,伸出獠牙利爪,要在这一扑之中将那个异类打出属于妖异的擂台。 老人儿子见到对面妖异跳离了立足之地,这才起跳,不过目标却不是朝着他扑来的妖异,而是它原本的立足之地! 他的速度很快,甚至快过了当头扑下的豹头妖异,只见他灵活地压低了身形,在原地与目标之间留下一道残影。 他如此健硕的身躯,居然有这样的速度,让昕竹感到很是好奇。 老人回头解释道:“他的母亲原形是猫,灵活方面,继承了母亲的本事。” 昕竹明白过来,就在他听老人解释的时候,下方观战的妖异群起而哄,场中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只是瞬间,老人儿子就已经将那豹头妖异给打出了场外,那头妖异立身的石柱也已经倒下,震起了一地尘土。 在老人刚开口的时候,他儿子已经踩上了刚才那头妖异立身的石柱,并在那里借力蹬了一脚,让石柱朝着另外两头即将赶上的妖异方向撞去。 那两头妖异本来还想等前方一击不能凑效的时候补上一刀,却不料老人儿子居然敢直接三面开战! 妖异的思维很简单,一对五肯定是打不赢,实力差距太大,它们本来就是要用巨大的实力差距来逼迫这个异类认输。 没有妖异会与实力相差不大的五个对手同时开战,因为那没有丝毫胜算,当妖异处于绝对劣势的时候,它们能够考虑到唯一的事情就是保住性命,但是老人儿子体内有一半属于人类的血脉,他的力量虽然传承自妖异,思维却与人类相同。 一开始他就是做好了面对五头妖异的打算,不是车轮战,不是六方混战,而是一对五,这就需要他创造单对单的机会。 对面的豹头在他蹬倒石柱的时候也落在了他原本站立的那块石头上面,并且开始调转身形再次起跳扑向他。 豹头的速度不弱于场上妖裔,爆发力以及力量犹有过之,无法用速度优势甩开它,可以说是老人儿子最大的劲敌。 那黝黑汉子却不慌不忙地在倾斜即将倒地的柱子上奔跑起来,俨然一副要先解决对面两头妖异的模样,豹头妖异因为化作原形,速度上已经超过了他,眼看就要追上的时候,那汉子突然翻身往后跳起。 人类的身躯虽然不像妖异那般健壮有力,但是转弯的时候更加灵活,豹头因为冲势过快,眼看就要朝石柱末端飞出。 对面两头妖异本来以为面对的是老人儿子,它们来个三方合围,不料只一个瞬间,三方合围变成了它们互相冲撞了! 豹头对身体的控制力不如老人儿子,对面两个妖异虽然迅速的躲开了,但是它的势头却止不住,刚要跳起来准备离开这条即将倒下的石柱,却觉得尾巴一紧,无法摆动尾巴的它顿时脚下失衡,以它现在的速度失衡后果相当严重,而它本来又正在惊慌之中,这一下更是手忙脚乱。 “轰隆!”石柱落地,因为失衡紧紧抓住柱身的豹头被反弹的力量震了一下,不由自主地松开了爪子,就在那一瞬间,它整个身子飞了起来,朝着场外砸去。 出局淘汰。 老人半句话的功夫,他的儿子已经解决掉了最有威胁的对手,余下四个,他可以用自己的灵活和速度逐个击破! 首战告胜的妖裔,冷冷地看了一眼在他面前呆立的两头妖异,伸出舌头舔了一口刚才抓住豹子尾巴的手掌,将沾着少许的毛发的唾沫一口吐出,再次凶狠地冲向其中一个。 “留在原地先顶住!”另一边的妖异朝着同伴的方向跳去,老人儿子表现出来的力量不算出色,刚才如果不是利用石块倒塌的势头和自身的灵活,绝对不会这么容易的将豹头妖异解决。 只要有一头妖异缠住了他,剩下的事情就很好解决了,等余下四头妖异会和,这个异类就无处下手。 那头妖异也是不管汉子的来势汹汹,脚下一跨站稳,它也保持着人形,以便快速的应对变化。 冲上来的妖裔对它的动作不屑一顾,他眼光下瞄,早已经准备好硬碰硬的妖异顺着他的眼光看去,顿时感觉不妙:“不要过来!” 刚才赶着从自己立身的石块上跳过来准备帮助同族共同迎敌的妖异吃了一惊,还以为这句话是对着敌人说出的恐吓,转头一看那异类,只见他的跳跃已经到了顶点,距离对手却还有一段高度。 他的目标不是石柱上面的妖异,而是它脚下的石块! “轰!”妖裔的大脚踩在了石柱侧面,巨大的石柱正在歪倒,站在上面那头妖异急忙俯身爬起,准备跳开这块即将倒地的立足点,头上一个黑影落下,刚刚砸到它的头顶,两头妖异就这样滚作一团,在老人儿子的追击之中,摔倒在地。 一身力量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老人儿子跳上旁边还竖直的石柱上,对着两个刚刚绕过他留下晃动石柱区域的妖异发起了主动攻势。 挟带着瞬间解决了三头妖异的余威,妖异锋芒毕露,两头妖异看到对面像要将它们吞噬一样的目光,顿时慌了神,不敢再联手起来对付这个利用地形狂妄得以一敌五的异类。 它们边跑边向外大喊道:“这不公平!如果是在平地里,他打赢一头都要费好大的力气,我们要求取消落地算输的规则!” 古月却不为所动,从果盘里取出一串葡萄一粒粒摘着扔进嘴里,兴致勃勃的看着这一场一个壮硕的猫妖裔追赶两头化人大妖的戏。 他还有心思问昕竹道:“你要是处于被追的局面,怎么解决?” “破坏脚下的石柱。”以妖异的力量做到这种程度很简单,但是前方两头妖异空有一身强大的力量,却连打破规则都不敢,其实只要开场将石柱破坏或者推倒,不与老人的儿子缠斗,等留下几根石柱还竖起,余下的石柱都铺在地面上的时候,场中的战斗就会变成硬碰硬,一对五,老人儿子没有一点优势。 “这就是我族思维上的局限,从来只是寻找适合自己的场地,却没有想过将周围改造成适合自己的环境,我就是要逼着它们做出改变,哪怕是全族与人类混血!”古月咬着葡萄的嘴巴用了很大的力气,昕竹都能听到汁水被强力挤压在他口腔内溅射的声音,还有果核咬碎在牙齿之间磨得粉碎的刺耳声响。 古月还处在通过学习人类知识来改变思维的阶段,但是却已经考虑到了不得已的时候通过混血的手段来让妖异接受人类智慧的地步。 昕竹已经对妖异学习人类智慧没有敌意了,他看到了人类的信念,明白了妖异无法替代人类,至少在当前的情况之中的妖异,不可能取代人类。 万一妖异真的能够替代人类,昕竹也不觉得自己会为此对天道产生不满,最多以人类的身份伴随着人类的灭绝一同消失在历史河流之中。 能够被替代的族群才是真正没有资格存活,源界还没有这么多的资源供给两种同样的智慧种族挥霍。 这不是天道选择,而是源界不需要,怨不得旧天道。 不过妖异会产生与人类混血的方式来改变族群思维的想法却有些过分,那会让大部分人类沦为妖异的生育工具,致使人类在妖异族群之中的地位更加低下。 他对古月说道:“人类和妖异结合也会产生力量继承人类,思维继承妖异的后代,这个方法不可取。” “将不合格的淘汰掉不就行了吗?”古月盯着场上局势,此时两头妖异在老人儿子的追击之下有些难以招架,他身上传承猫妖裔的灵巧,战斗思维又和人类一般采取了创造对自己有利的条件,两头妖异就算专注于逃跑,也有了落败的迹象,那妖裔正在将石柱推倒,把战场往自己想要的形势方向改造,并将两头妖异驱赶到对它们不利的地方。 古月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完全没有情绪波动,仿佛说的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这是妖异的思维方式,弱者会在争斗之中被淘汰,昕竹说出来的可能性在它们心中没有一点需要考虑的余地。 这样的思维方式让人心悸,轻飘飘的一句话就代表了至少一半与人类混血的后代会被无情淘汰。 被淘汰的后果是什么,想都不用想。 昕竹想起后世生活在明州的明裔,难道那就是不被妖异承认的后代,才留在了人类居住的逍遥界?这是不是表示古月的计划在将来会成为现实? 不能再让古月保持这种想法!昕竹眼睛在看着场里的战斗,心中已经转开念头,除了融合人类智慧,妖异还有其他的出路,那就是妖皇扩散开来的力量外放锻炼方式,将古月引到这个方向上面,也许能够把它混合人类与妖异血统的计划推后甚至带歪。 “妖皇那个将力量外放锻炼的方法,才是能够确保我族将来的出路。”昕竹假装对老人儿子产生了兴趣,他看着场中战斗说道:“与人类混血之后,战斗的天性会变得驽钝,在锻炼力量方面就有所欠缺了。” “力量会经过一代代的替换变得更加强大,但是思维不会。”古月依然认为昕竹对人类的理解不如它,做出了一副耐心辩解的模样。“力量可以经过世代替换达到更高的地步,思维如果一直维持着只用力量决定胜负,力量就会失控,我不喜欢失控。”它外放了自己的力气,妖异的力量外放都带有体内的血气,古月外放的力道却没有扩展的像山震一样覆盖全城,只环绕它身周形成了一个浑圆的血色力量团。 “这是我的力量外放锻炼成果。”古月眼睛看着石盘,数粒葡萄在它的注视下浮空,空中像是有只看不见的手剥开了葡萄皮,挑出了果核,但是这股力量十分柔和,没有将脆弱的葡萄挤扁。 果肉在它的控制之下进入嘴里,品尝着使用它引以为傲的手段剥好的葡萄,古月得意地朝着昕竹炫耀道:“如何?虽然力量不如其他城主,范围也小了许多,我有信心保证其他同族的外放力量进入我控制的范围之后不会对我有任何效果…”说到这里它意识到了问题,仔细的盯着昕竹问道:“虽然你的见识令我吃惊,但是力量外放的手段只是在各地城主以及少数的妖皇护卫手里面流传,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 它不得不防备昕竹,这种手段来源是妖皇,它比谁都清楚。 各地城主的底细它都知晓,掌握着力量外放的妖异就那几位,古月也详细的调查过,昕竹却不是其中任何一位,但他不仅见识上远超同族,还能接触到这么机密的东西,难道是妖皇暗地里培养的大妖? 昕竹对妖皇表示出的态度,又不像是这样,莫非还有其他城主对妖皇有意见,所以派昕竹来探它的意思? 想到这里古月有些心酸,它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有着同等见识的同族,它不希望昕竹现在替其他妖异办事。 昕竹知道它的疑心,于是笑道:“我见过其他妖异使用力量外放的手段了,但我不是…”他直视古月,眼睛里面没有丝毫动摇:“我不是人类,也不是妖异!” 即使因为这句话人类会被妖异猜忌又如何?人类成为源界主宰的时候,妖异的战智一定会驱使着它们向人类发出挑战。 现在的妖异对没有反抗力量的人类可以任意处置,即使怀疑人类可以拥有匹敌妖异的力量之后,人类的处境还能比现在差到哪里? 妖异并不是故意针对才将人类抓起,它们更多是贪图人类带来的便利,将人类当成宠物一般对待,就算知道人类可以拥有力量,在它们没有见到事实之前,难道还会将对它们没有任何威胁的人类铲除? 妖异不是能够做出这种事情的种族,战智不会让它们对远比自己弱小的人类产生敌意,更不会因为一个谣言就选择去将生活在它们周围的弱小生物灭杀,或许还会因为人类即将有强大的力量而产生认同感。 当然更多的可能是像现在的古月一样,仔细地打量着昕竹,最后扶额大笑,笑过之后才问他道:“你是不是研究人类的时候脑子傻了?除了妖异之外,还有什么种族能拥有你这样的力量?”然后看向昕竹的眼睛更加的认可,它一边点头一边说道:“我也曾经有过这样的想法,与它们格格不入,但是我生活在这里,是一城之主,与它们朝夕相处让我时时刻刻的认知到这群脑子里都是筋肉的笨蛋真的是我的同族,如果不是生活在城市之中,当上了城主,或许我的想法也和你一样,觉得自己是个异类,不过我现在对你没有怀疑了,如果你是其他城市来的,绝对不会生出这么笨的想法来,它们没有一个会和你这样想。” “既然这样,你连自身种族都开始怀疑,想必也不会在意自己的名字了,我就给你取个名字,叫异妖如何?将族群之名反用在自己身上,即表明了自己与它们有区别,也表示了自己与它们同类。” “当然,得和人类那样取个姓,我不像其他妖异一样取名只为了分别自身的独特,更要记住自己的根源,所以我叫古月,你的姓氏的话…既非人类,也非妖异,那就用植物做姓氏吧,取一个间于草与木之间的植物,姓竹如何?” “你便叫做竹异妖,我平时就叫你竹兄弟吧。” 想不到绕了一圈,这个字又回到了自己头上,昕竹都不明白自己这半天隐瞒的是什么。 难道真有天意,所以自己到什么地方都逃不开这个字的命运? 就在此时,场中胜负已定,老人儿子站在剩下不多的石柱上面,其余的妖异都在他的驱赶之下,因为找不到落脚点而只能选择落地淘汰的结局。 虽然倒塌之后的石柱更加方便立足,但是那与人类混血生出的异类却早已预料到它们会在落在石头之上,他利用了落地石头的倾斜,给对手来了个俯冲,将最后一头妖异撞出了擂台。 这是他唯一一次展现出自己力量的攻击,那头妖异根本没有抵抗之力,被撞得吐血。 这头人类与妖异混血生出的异类,不仅拥有着人类的智慧,力量还不弱,开战的时候竟然隐藏了实力! 就算是平地擂台,一般妖异都不是他的对手! 他似乎感觉到自己离开老人的梦想就要实现,举手宣示自己的胜利同时,还朝着老人展露了一个得意的笑容。 老人没有丝毫的伤感,看见自己儿子朝着梦想前进,哪怕那个梦想会带着儿子离开,他看向儿子的目光一直都是鼓励和欣慰。 周围的妖异则对这个胜出的异类没有多少好感,反而喝着倒彩。 第一百七十六章 智慧传承 昕竹不在乎古月怎么称呼自己,他现在对自己真实身份不再介意,明白了自身立场之后,他只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万年之后的长生阁之中,没有记录下一位名字叫做昕竹的人的丰功伟绩,那是因为他并不是人类,真正能够带着人类走上源界主宰位置的是人皇萧遥,不是他萧若佩,即使他真实活在了万年前,而萧遥只是虚构的人皇。 那个虚构的影子能够背负所有人类的希望前行,昕竹却连自身的命运都不能负担。 场中老人的儿子依然在享受着独属于他的胜利,昕竹已经一跃而起,站在了他的对面。 场中妖异见到变故,终于将声音压低下来,纷纷猜测是不是这个一来就显示了自身无匹的力量之后还得到了城主热情招待的大妖对这个异类也看不惯,想要亲自下场教训他。 昕竹回头看了看老人,见到老人正在对他摇头,昕竹微微一笑,举手朝天,众妖异还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却见场上倒下的竖石立起,在昕竹身周,一团红色的力气弥漫而出,将擂台的范围包裹。 妖异很明白那团血色的外放力道是什么东西,那是除了妖皇血卫之外只有城主才能掌握的力量! 这个外来的大妖,是某位城主?还是妖皇亲信? 倒下的石柱在昕竹外放的力气托举之中离开地面,朝着天空飞起,然后纷纷砸落,扎进了土地之中。 古月看到他的表现对他的赞许更是多了几分,他刚才给取下名字的妖异,居然掌握了力量外放的手段,并且看样子走的也是和它一条路,没有急着将力量外放的范围扩张,而是选择对力量的控制上面下功夫。 他下去难道是要让老师的儿子改变对父亲的看法? 妖异之中的家庭观念不强,就算是古月,在离开了父母之后也没有再寻找过父母的下落,曾经的兄弟姐妹到现在也各自分散,它刚才问老人需不需要帮他说服儿子的时候,也是出于老师人类的身份考虑,老人一句否决,它也不打算追究。 但是这个来到不久的奇怪妖异为何要帮老师出头? 它听过昕竹扶着老人下楼梯的事情,也知道刚才昕竹与老人一起去过人类那边,昕竹刚来到这里不久,应该没有与老人有太多的交情,为何要帮老师的忙? 交情这个词同样是人类才能用得上的词汇,妖异不会在意自己会欠下其他同族情分。 老人儿子还在因为昕竹的出场震惊,直到周围的石柱落地声震醒了他。 “你是替他来教训我的吗?”妖裔朝着老人的方向瞥了一眼,却没有说出父亲两个字。他与昕竹没有任何过节,想不到昕竹找上他还有什么理由。 “不,我是想问你为什么要强迫自己融入一个不承认自己的种族,这是我的疑惑,希望能得到你的解答。”石柱落地的声音似乎被昕竹的力量压制,只有沉闷的响声在地面上撞击,丝毫影响不到两人交谈。 昕竹接着说道:“我见过一群和你一样的异类,他们开创了自己的族群,称为妖裔,他们同样是人类和妖异结合产下的后代,但他们不会迎合外人改变自己的生活方式,即不向着人类,也不跟随妖异。” 古月听到这句话却思考了起来,难怪他觉得昕竹身上的气息与其他妖异不太相同,莫非他就是出身于他口中的那种族群之中? 人类和妖异结合产生的后代组成的群落? 源界当今人类和妖异产生的后代不少,组成一个生存在两者之间的族群不成问题,昕竹对人类的事情有足够的了解也可以解释得通了,唯一可疑的是为何他能够掌握力量外放的手段。 难道他还与某位城主有关联? 老人儿子看着昕竹,他感知到自己很有可能打不过对方,也不敢轻举妄动,开口问道:“你想说什么?不会要我去那个地方生活吧?” 昕竹摇摇头说道:“我是想问你问题,没有其他意思…对不起,一时间忘记了,我还想打你一顿。” 老人说过他的儿女会时不时的给他送些衣服食物过来,这种举动明显是继承自人类,昕竹生气的是他们既然身上流着人类的血,也继承了人类的思维,还要对老人做出这么冷血的事情。 “唬!”老人儿子听到昕竹的话,也不再客气,俯身就往昕竹所在的柱子上跳过来。 他的速度的确很快,但是却一直凭着妖异的直觉来战斗,昕竹想要让他认可人类的道理,就不能用更强大的力量和更快的速度让他屈服,那是妖异的规矩,他要用人类的规矩来打赢对方。 昕竹退后半步,收回外放的力道。 老人儿子见到他后退,不由得在半空之中调整身形,要伸长手脚将着力点放到昕竹如今站在的位置上面。 就在他即将接触到昕竹的时候,对方却突然上前,欺进了他的身势之中,肩膀着实的顶在了老人儿子的胸口之上。 受此一击,即使以他传承自妖异的强大身躯也感觉有些胸闷气短,呼吸也像是在胸口上被截流了一样,这一口气不上不下的憋在喉咙中。 落地之后,他不由自主地捂着胸口咳嗽起来,只有这样才能将胸中浊气吐出。 昕竹站在原地没有乘胜追击,他就是要那妖裔知道他引以为豪的力量,其实不是最重要的东西。 即使在这比较力量的擂台之上,依然有些东西比力量更加强大。 “我要来了。”等候对面恢复状态,昕竹还要好意提醒之后才发动攻势。 对面的妖裔听到这句话之后心中一惊,连忙凝神以对。 昕竹的来势不算迅猛,在妖裔的眼中,甚至可以用动作缓慢来形容。 他的力量刚才已经展示过,外放的力量都能将筑成擂台的竖石全部举起,身上的力气更不知道有多庞大,老人的儿子不敢小看这一击,却也不想学刚才那两头败在他手里的妖异一般逃跑。 昕竹空中侧身曲起手臂,似乎要用手肘给他一个重击。 本来他的身躯就不如妖裔的高大,手臂也不如妖异的长,这一个肘击简直就是败笔,只要一个简单的伸拳,就能在昕竹的攻击落下之前将他击中! 但是不能不防他还有其他的手段,妖裔右手握拳朝着昕竹侧身露出的软肋打去,左手留着力来预防昕竹的后招。 昕竹却像是早已经料到了他的动作,那一记不是肘击,而是简单的手刀,将老人儿子撞来的拳头一削,把他的力量带偏,拳头擦着昕竹的身侧打空,而他因为出拳,右半边身躯的弱点全部暴露。 昕竹不等落地,左手在妖异已经打偏的拳头上再次一拨,这一拳头偏离原本的轨迹更远。 妖异急忙右手横扫,要将还没有落地的昕竹扫飞出去。 昕竹见他动作却是一笑,这个位置上,对手的左手根本不能对他做出任何攻势,但是妖异的战斗直觉会让他的左手一起动起来防止昕竹的攻击。 昕竹头一歪,手掌托住妖异回撞的手臂,自己手臂拐了一个怪异的圈,面对着妖裔的依然是一记坚硬的手肘! 借着老人儿子手臂的力气,昕竹的手肘撞在了他随后的左拳之上,这一拳来势仓促,并没有多少力量,更不用说拳势。 手肘将妖裔的拳头压下,妖裔想要顶住,却正中了昕竹的计,他如今虽然落地,却没有站稳脚跟,力气没有根底,但是妖裔却有! 昕竹借着他上升的力道,一掌托举打在他的下巴之上!这一手还加持了老人儿子本身的力气,直撞得他头昏脑震,手脚不由自主地松开。 昕竹手掌在他下巴上一推,将他打得后仰,妖裔的牙齿根都被这一击打得发软,唾液不由自主地分泌,昕竹的手掌却借着力道,上扬之后狠狠砸下,将妖裔因为后仰而空门大开的胸膛用手肘撞下。 老人的儿子一时间只觉得双手和胸膛以及下巴都不是自己的一样,在昕竹随便的一个勾脚下,吐出一口飞沫,摔倒在他立身的柱石上面。 最后一段攻击,昕竹只用了右手,速度不快,却刚好封住了老人儿子所有的动作,力量也不大,几乎是在老人儿子身上撞来撞去,借用的也是倒下妖裔的力气。 但是这一系列的攻势,却将连胜五头妖异锋芒正盛的妖裔打得倒地不起。 “这就是你一直渴求的力量,它能帮助你什么?”昕竹低头俯视老人的儿子:“你渴望从它那里得到什么?” “啊!”老人儿子缓过劲之后,愤怒地一声暴喝,一脚踹向了昕竹。 昕竹跃起,就在老人儿子翻身站起的时候,他的肩膀一沉,跳起的昕竹已经踩在了他右边的肩头上。 妖裔抬手就要抓住他的脚,昕竹一个转身站上了他的左肩。妖裔又要伸手过来,昕竹已经滑下,在他背上连踹两脚,留下两个脚印之后,人已经落地。 愤怒的妖裔想要转身抓着这个上台只为了戏弄他的奇怪对手,昕竹却顺着他转身的趋势,一个扫堂腿将他撂倒。 老人儿子刚站起来又在同一个地方倒下,他已经彻底明白了这家伙就是为了戏弄他而来的了,干脆不起身一拳朝着昕竹所在的地方砸下。 昕竹又刚好退开了他的拳头范围,一边说道:“还没明白吗?我一直在利用你的自然反应,比如这样。”在老人儿子准备旋腿扫开这个可恶的敌人时候,昕竹的脚跟已经对准了他的裆下,只等着他自己撞上来。 不管哪个种族,只要有那玩意的,就是绝对要害,老人儿子惊出了一身冷汗,昕竹却及时收脚,只在他的大腿内侧踢了一下。 这地方虽然比起刚才那儿好上许多,但是依然让老人儿子整条腿都发麻,一时半会是站不起来了。 他明白了自己不是对手,只躺在地上喘气休息,根本不再对昕竹发起攻势。 “我用的力量不大,速度也不快,你都能看清,都能拦住,为什么还打不过我?”看见对手已经放弃抵抗,昕竹蹲下身子朝他问道。 “你比我有更多的战斗经验。”老人儿子虽然对昕竹欺压他感到不满,但是昕竹的强大却让他不敢表现出自己的愤怒。 “是战斗经验。”昕竹笑道:“我的年纪不如你大,相信你能锻炼出这一身力气,也经历过不少苦练,为什么你的战斗经验不如我?” 妖裔十分清楚自己前半生几乎都在不停的战斗之中渡过,以求摆脱人类身份带给他的各种歧视。 这头刚才把他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的妖异看年纪也就二十岁左右,就算从小就锻炼,也比他少了一大半的时间,为何战斗经验比他还要丰富。 昕竹提着他的衣领跳下擂台:“咱们不拦着它们比试,这个问题,你可以去问你的父亲,如果不好意思,就把这当成是你败在我手里的惩罚,我这个胜利者强迫你去向自己的父亲请教这个问题,等你得到答案之后,再回来回答我,你属于哪个种族,觉得自己像哪个种族。” 说着就将这妖裔一把丢上城山石阶,老人儿子的平衡性不错,毕竟母亲是个猫妖裔,他灵活地蜷曲身躯安稳落地。 看了看已经老态龙钟的父亲,他眼中有一丝怒色,昕竹就是因为老人才上场教训了自己一顿的,但是城主在面前,后面还有一个不弱于城主的大妖在看着,他只能先朝着古月行礼:“见过城主。” “是竹异妖让你来的吧?”古月对它给昕竹取的名字十分满意,刚才昕竹也说出了有妖异和人类结合混血生出的后代组成族群的事情,古月已经认定昕竹出生便是在他口中的族群里面了,这个名字更是贴切,因此就擅自帮昕竹确定了下来。 “竹异妖?”老人儿子回头看着昕竹,心中记下了这个名字,然后再看向老人。 他已经许久没有这样端详过自己父亲了。 记忆中只是稍有皱纹的脸庞,因为昕竹的天光,此刻还能看见几分往日的风采,那是曾经陪伴着小时候他入睡的脸庞。 需要拐杖才能站稳的身躯,曾经给他撑起了一片天空。 父亲很有手段,这是他不得不佩服的事情,他能在母亲怀着妹妹的时候给全家弄来足够的食物,他也在那个时候跟着父亲外出,跟着他学习狩猎,学习利用地势争取优势,学着他安置陷阱捕猎野兽,学着他辨别药材,跟着他识字读书。 那是他记忆之中不多的温馨片段。 他却永远不能跟其他小孩子一起玩,因为那些人类的小孩都叫他外号猫仔,并对他那时候身上还长着的尾巴指三道四。 终于在他忍不住动手打伤了嘲笑妹妹的人类小孩之后,父亲带着一家人搬到了妖异居住的地盘之内。 过了分娩期的母亲向他展示了妖异的力量,附近妖异的幼崽不会歧视他,他只要能够打赢其他小孩,就能当上孩子王,所有妖异的小孩都视他为头领。 他几乎是在被同辈妖异口口声声叫着‘老大’长大的,为了这一声‘老大’,他也一直将锻炼力量当成了最重要的事情,直到那个力量不如他的妖异小伙子将他父亲是个人类的消息在所有妖异之中传播开来。 叫他‘老大’的妖异越来越少,到最后曾经的小弟都跟在那个传播父亲消息的妖异身后,一起嘲笑他的出身。 他是真心实意的将那些妖异当成兄弟,但是妖异之中,却不懂什么是兄弟情。 嘲笑在他一次忍不住丢了一块石头将自己父亲打得头破血流之后停止,他在做出这种举动之后,重新融入了妖异伙伴当中,甚至得到了隆重欢迎,似乎只要欺压父亲,就能让生活回到过去。 他从此一发不可收拾,母亲也因此和他断绝关系,但他已经是个强壮的妖裔,依靠自己也能过得很好。 即使这样,他还是很难融入妖异。 他始终是个异类,母亲逝世之后,他将妹妹接过来与自己一起生活,他的年纪也到了有成熟想法的时候,在妹妹的劝解之下,每次打猎获得的食物都要分给父亲足够的份量。 这样的举动让他难以获得其他妖异的认可,就算他实力强大,依然是弱小人类的儿子。 也因为曾经对父亲犯下的事情,他不敢再面对父亲,听到妖皇选拔护卫之后,一心想着带妹妹离开这座城市。 他心中始终有妖异血统从来不会理解的愧疚以及怨恨,这样复杂的感情就是一个人类都很难驾驭得住。 “我…大妖让我来问你,为什么他年纪比我小,却有远超出我的战斗经验。”他的嘴里还是说不出‘爹’这个称呼,不管是因为老人的身份,还是自己如今的立场,还是曾经对老人犯下的过错。 他不能承认这个父亲,不配同时也不敢叫这个给予了他生命的老人一声‘爹’。 “大妖…”老人抬头看着昕竹,摇头笑道:“就大妖吧,那不是他的战斗经验,而是来自于前辈的传承积累。” “你会将你的经验教给儿女,他们就不用走你以前走的弯路,这就省下了很多时间,一代,两代,经验就形成了智慧,在种族之中流传下来,别说一个二十岁的小伙子能够比你几十年的锻炼经验还要丰富,就算是一个小孩子,也只是身体素质不及你,眼界都能远超过你一辈子从自己身上总结的片面之见。”老人拐杖敲着石阶道:“不只是带给你力量的血脉才能叫做传承。” 第一百七十七章 血气支柱 传承不只有力量,古月听到这个说法的时候,顿时想通了很多东西,而老人的儿子却只考虑到了刚才那一场战斗的胜败。 他问老人道:“他的战斗经验传承自前辈,才能在他的年纪远胜于我?” 昕竹上前道:“数百年的战斗技巧沉淀,才有我用你一半的年龄就能超越你苦练半生的成果,妖异会不会用数百年数代的牺牲来换取这二十年的跨越?” 古月替老人儿子做出了回答:“我们看重的是血脉之中的记忆,老鼠生来打洞,蜘蛛想要捕食就得织网,没有人教蜘蛛怎么去用它的八条腿来战斗,只能靠它化形之后以自己的经历慢慢的积累战斗经验。”古月站起身走下了几个阶梯,坐到了老人儿子的身边。 “捕食与被捕食,我们妖异的阶层都被固定死了,就算在练出了战智之后,这样的关系依然不会改变,被捕食阶层的妖异有了上层实力之后,从来不考虑当一个捕食阶层,因为它们的传承里面,没有相关的智慧,究其一生都无法获得相关的知识。” “你的体内有母亲留下的血脉,能够让你拥有速度和力量,来自父亲的智慧,让你懂得创造利于自身发挥的场地,但是战斗经验,却要通过所有同族的互相借鉴,交流得出最有效的攻防技巧,妖异即没有传承的条件,还没有将战斗技法互相印证的气度,我不会将自己的战斗经验与其他妖异交流,是因为它们能够从的我技巧里面找出我的弱点,所以我们只有锻炼力量,以绝对的力量来碾压对手,除此之外,别无出路,这就固死了我们的阶层。”古月叹了一口气道:“如果不改变思维,总有一天,被捕食者将会发现自身的血统限制了它们的高度,它们永远触及不到捕食者的层面之后,最严重的的后果就是它们与捕食者之间的分裂,妖异将会分成两个对立的种族进行残酷的自相残杀,就算我们能够战胜灵精,却不会就此得到安宁。” “我急于改变同族的思维,不全是觉得我比它们聪明,而是我族真的需要有能够克制力量的智慧。”古月拍拍妖裔的肩膀道:“你的父亲给了我这个机会,将人类的智慧毫无保留的教我,我用人类当中除了长辈之外最能表达崇敬的称呼来叫他,不只是因为他的学识,更是因为他的胸怀,人类现在依靠智慧在源界之中存身,他却将独属于人类的力量传给异类,如果我让你传授人类锻炼战智的方法,你敢不敢?就算不传人类,让你把战斗经验交给其他妖异,你敢不敢?” “我们连与同族交流都不敢,而人类这个弱小的种族,却能将自己唯一的力量教给异族,这样的勇气,就已经远超我族了,如果你父亲是妖异的话,那他肯定无比强大,甚至超过我,超过所有的城主,因为他的勇气,能够支撑他与任何强者交流,从而弥补上自身能够被发现的弱点,他要是个妖异,站在你面前的就是毫无弱点的强者,不是一个连走路都要拄着拐杖的老人,我所看见的,就是你父亲的强者姿态,你身为他的儿子,只能看见他的体型。” 古月看向老人说道:“你传授给我的,不仅是智慧,还有独属于强者的气度。” 强者?那个走路都不稳的父亲居然被这座城市之中最强的大妖称为强者?妖裔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懂人类父亲了。 “或许大家都觉得优胜劣汰能够保持种族的强盛,但是你们都错了,真正能够激发全族旺盛生机的唯有一个源头,那就是‘有所得’。吃东西会填饱肚子,锻炼会有更强大的身躯,学有所得,劳有所得,这样弱者不会因为看不见前途而却步,强者不会因为站在顶峰而止步,只有一切行动都能得到相应的补偿的时候,个体的潜能才会被激发到最大,在这样的前提之下,全族的进步才不会停止。” 古月看向了昕竹,接着说道:“我不在意你来自何处,原形是什么,只知道你的想法与我相同,能够交流借鉴,这样才能保持我思维的完善,能够帮助我族到达更远的将来,竹异妖,哪怕你是人类与妖异结合产生的后代,我依然愿意和你一起分享顶点的风光。” “只属于妖异的风光吗?”昕竹没有走上楼梯,站在原地反问了它一句。 这个妖异的思维太过危险,就算昕竹知道妖皇能够对抗源界之躯对恶念的排斥时候,心里都没有现在这般震惊。 妖皇不管如何强大,始终都是个体,它无法带领全族站到源界主宰的位置上面。 只有思想可以让一个种族升华,古月的思想无疑是能够引导着妖异这个族群真正的达到源界顶尖的位置之上。 人类不怕被异族取代,因为那表示人类不够资格成为源界主宰,但是妖异这样的做法却不是取代人类,而是把源界主宰的位置强抢过去。 古月高深莫测笑道:“不只是我族,还有你所在的族群,甚至人类都能见到。”昕竹能够对人类有这么深刻的理解,绝对有人类在指导他,古月不可能不考虑到这一点。 昕竹摇头道:“可惜你不是妖皇,你的承诺没有用。” 在这么多妖异面前,古月敢暴露自己对人类的亲近,却不敢将自己对妖皇的不满表现出来,它笑着说道:“能够帮助我族通向更加强大的思想,一定会被我族接受,妖皇会做出改变的。” 旁的妖异听来,是认为古月说的是妖皇会改变想法,昕竹明白古月说的其实是要将妖皇换掉,不符合妖异前进方向的皇者,一定会被妖异前进的步伐冲垮。 昕竹问道:“既然这样,将妖皇会改变的证据给我。” “入冬之后,这一批护卫,会被妖皇带着去寻找改变的源头,到那时候你就能看见了,在此之前,我不知道更多的消息。”古月脸色凝重:“妖皇知道的秘密,总比我们多一些。” 古月的话让昕竹慎重起来,它的话里透露了一个信息,古月只是大概知道神鸟的事情,但是妖皇却对神鸟十分清楚,甚至知道神鸟所在的地方,这一次召集护卫,不只是保护自身的安全,还是为了对付青鸾做准备。 说实在的,昕竹不知道妖皇哪里来的胆量敢去对付青鸾,它根本不知道那一只神鸟的来历,只认为是一只实力强大还没有化形的禽鸟。 它不会想到这一只鸟是远跨了不知道多少层世界,只看了源界一眼便在这个世界上投映了自身虚影的青鸾分身。 昕竹不敢保证源界之躯的力量能够被他借用来打败妖皇,但是他可以肯定妖皇不是青鸾的对手。 整个源界所有生灵都找不出可以作为青鸾对手的存在。 那只神鸟真身所在的世界,被称作唯一真实,可以想象生活在那个世界的生灵,手段远超出源界这一片世界碎屑当中的生灵想象之外。 后世的青鸾托举着逍遥岛飞上了天空,以太阳的热力和逍遥岛的重量,青鸾都能托举着飞过万年的时光,从木灵天光的记忆之中昕竹还知道在夜晚之后,太阳会进入冥境,这鸟还有随意穿梭源界和冥境,突破天境屏障的能力。 天境屏障是什么?那些主持了裂地分界的法修大能,在天境屏障出现之后,就完全没有办法找到走出逍遥界的路径了,妖异以优胜劣汰法则进化了万年时间,想必后世的妖皇实力强大的不在少数,同样没有任何妖异能够进入天境屏障之内。 青鸾却能带着逍遥岛随意穿梭,这样的本领,整个源界能找得出对手? 妖皇带着护卫去找青鸾的麻烦,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找死。 古月不明白青鸾的来历,却对青鸾抱有极大的期待,甚至认为青鸾一定能够打败妖皇,它的信心从何而来? 妖皇又从何处得知比寻常生灵更加强大的青鸾详细消息?这一次是打探青鸾的实力,还是已经做足了准备的全面进攻? “既然如此,我要前往妖皇城打探消息。”昕竹对着古月抱拳便要准备离开。 古月想不到他居然是个这么心急的性子,也不想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以交流的同伴就这么随意离去,张口就要挽留:“今天选出送往妖皇城的护卫之后,后天就是带这些护卫到妖皇城的日子,不妨留下来休息两天?” 昕竹想了想,摇头道:“我有急事,承蒙古月城主看得起,但是我还要说一句,你我并非同类,需要保持戒心。” 古月说过力量透到它外放力量的范围之中没有办法对它产生作用,这已经是截脉劲的阶段,但是它现在对通脉劲的掌握还很粗糙,昕竹要杀死它有很多种方法,古月如今代表的不仅是它自身,更是妖异未来的可能,昕竹一动手,就会抹杀掉这种能够带着妖异整个族群走向更光明的未来的可能性,这是对一个种族造成的杀戮,而且在古月的约束之下,他见到了如今生活得最安乐的人类,他不想对古月出手。 就算明知道它很危险也没有改变想法。 “竹兄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古月疑惑了,他唯一看好的同伴,居然对指引妖异的未来没有兴趣,这不可能! “如果你能见到山震城主的话,用这一个竹字去询问它,或许你会知道关于我的更多事情,在那之后,你再决定对我的看法也不迟。”昕竹转身,又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古月说道:“我同样很看好你,但我们注定不能成为同伴。” 话音落地,昕竹已经跳起,落进了老人的家中,将放在那里的包袱取走之后,身接气脉,往空中弹射而起。 这里的人类不急着救,古月会从山震那里得到关于他的信息,这需要一段时间,它眼下却有更重要的事情,它要跟着选出来的护卫一同前往妖皇城,它确定妖皇会在这一场战斗之后改变,那就必然会跟着一起,所以就算古月问出了昕竹的来历,也是在对青鸾进行了围剿之后的事情,昕竹可以肯定那个时候的妖异,绝对不会有心思去管人类了。 它们已经接触到与它们相隔着无法计算的实力差距的生灵,赖以存身的力量被击溃之后,妖异自顾不暇,想必也没有多少心思来找人类的麻烦了。 因为它们的处境连人类都不如,人类处于力量的低端,至少还有着主导源界的智慧,不见现在灵精和妖异的语言全部都是从人类身上学来的吗?就连两族的名字,也是从人类的角度定下的。 妖异除了力量还有什么? 要重新给妖异树立起力量至上的信念,妖皇就必须要把青鸾争取到妖异族群之中,让它们认为自身也能锻炼到那个地步。 来自未来的昕竹知道,青鸾会替人类托举起逍遥岛,这一只站在源界力量顶尖的神鸟,将会站在人类的一边。 妖异力量至上的信仰会崩溃。 这就是古月最大的机会,它无暇顾及人类,昕竹有大把的机会将人类救出去。 所以昕竹要事先做好准备,等妖异整个族群都在慌乱之中的时候,他和人类能够躲在安全的避风港之中,迎接这一次源界与外界生灵接触带来的巨大变动。 看着昕竹只一跃就连影子都看不见,古月明白了那个被它取名‘竹异妖’的生灵,掌握着比他还要巨大的力量,但是他却从来不因为力量而自傲,显然比古月更加明白力量并不是支持一个族群强盛的原因。 “老师,你跟他接触得久,能跟我说说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吗?”古月怅然若失。 老人拄着拐杖站起来,望着昕竹远去的方向说道:“某些人会在短短的接触时间内带给见到他的生灵希望,那他本身就是希望的化身,不管他来自何处,到底是什么。”老人回头看着自己的异族学生说道:“他认同你就是证明你的想法是正确的。” “老师的心中,他这么重要吗?”古月还以为昕竹会是他的同伴,但是在老人的判断里,他一个肯定就已经能够比肩古月的所有想法了。 老人点头道:“你能够猜到将来,我能够看到将来,而他,可以保证将来,你我见闻,都是虚幻,唯有他能够接触到真实。” 老人儿子在一边先是听到了城主对自己父亲的敬重,对父亲已经有了改观,可惜他因为曾经犯下的错,自认为已经没有资格喊老人作父亲了。 就在昕竹告别的时候,他已经从围观的群众之中找到了自己的儿女,那是两个长着猫耳和尾巴的孩子,脸型继承自祖母,长得俊秀无比,明亮的眼眸也不像是妖异那样无情,十分的灵动可爱。 “叫爷爷。”他将儿女带到了父亲面前,唯有这样,才能够弥补他与父亲之中的伤痕。 “嚯~好漂亮的小孩子,有给她们取名字么?说出来看看,不好听的话我就帮你改了!”古月给别人取名字的兴致又起来了。 在远处的昕竹当然不会知道在他走后老人弥补上了一生的遗憾,他此刻已经埋怨自己走的太快,忘记问清楚妖皇城的方向了! 当时只顾着在古月面前展示一下人类的气度,完全忽略了身在逍遥界之外的土地上,他就是个路盲! 当然这不算是什么难题,妖异的主权意识很强,在城市能够波及的范围之内,都留下了很多的信息,昕竹不过是麻烦了一些,花了两天就找到了妖皇城所在。 那是一座比今生看见所有的山峰都要高耸的城市,那座城市之上,强大妖异外放的血气力量直冲云霄,在白天依然熠熠生辉,远处看起来像是一道浑圆剔透的血晶柱。 也是因为气势如此强盛,昕竹才能这么简单的确认那就是妖皇城。 那外放的力量,白天也不曾收回,妖皇像是凭着自身的力量将天地支撑开来,天地之中的血气支柱,无时无刻地朝着源界宣示着所属主人的力气。 能够将外放力量锻炼到这般庞大的地步,妖皇从源界之躯身上得到通脉劲的时间已经不短,可惜锻炼不得法,否则光是凭借力量都能让昕竹头疼。 好在这个强大的对手此刻脑子发热,找上了一个完全不能用源界的规则去猜测的对手,昕竹已经不考虑对付妖皇的方法了。 他没有打算进城,在那个比后世天光柱还要宏伟的血气力量支柱里面,昕竹不能保证自己安全无虞。 远远的观望了一会血气支柱后,昕竹记下了那地方的细微变化,然后在一个偏僻的山洞之中留下的地脉挪移阵的定位,就再次回到了明州。 秋猎节已经过去了几天,金鳞湖附近的人正在将不耐久放的肉食处理,把一些活着的野兽圈养起来,还有忙碌准备贮藏秋季果实的人。 萧若佩没有上过太学院,但是简单的农院藏课的知识也懂得不少,这里的人贮藏手段很是成熟,显然在源界之躯的传承之中有相关的知识。 第一百七十八章 奇异蛋壳 昕竹回到了自己挖出的洞屋门前,陈圭正在附近晒着果干,看见昕竹回来她立刻起身笑脸相迎。 “大哥这么快回来了,有青鸾的消息吗?”将手里从簸箕里拿出来的半干果肉递给昕竹。 昕竹顺手接过放入嘴里,入嘴软弹香甜,好像因为经过了少女的手,果干带上了她清新可人的气息。 “有下落了,妖皇正在找青鸾,我到时候跟着它就能找到。”昕竹吃着果干一边将包袱放下。“它们需要一些时间,大概个把月,我要用这些时间回来调查一件事情。” “妖皇曾经曾经在明州待过,并且领悟了属于它的通脉劲,我要查出它的藏身之地,了解它的底细。”昕竹手指敲了敲脑袋,通念联系上水思云。 这一段时间的水思云做的几乎就是明州韶风令的工作,不停的收集着集合在明州各处居住地的人类见闻,与周围的人有许多接触,在这之前昕竹挪移人类到明州的事情也是由他安排,对于居住在明州的人类而言,他比昕竹还要更有亲近感。 “思云,想和你打听一些事情。”他一个人毫无目的的寻找,效率肯定是不如生活在明州数万的人类,“你有发现明州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感觉上与神躯有冲突,不属于寻常自然生长的奇特景象。” “昕竹你回来了?”水思云的声音十分平淡,好像与他通念的昕竹只是出门散步一会就回来。“有找到什么线索吗?” “有。”昕竹仔细想了一下才回答:“还有些意料之外的收获,我在那边找到许多人,这次之后会将他们挪移到这里。”老人的问题还是没有甩给水思云。 “那可真是太好了。”水思云的语气依然平静,话里说得高兴,但是从他的语气之中完全听不出情绪了,自从他的嘴里面说出虚构人皇的事情之后,他的情绪就很少有剧烈波动。 欺骗全部的人类,不是简单的事情,也不是谁都能做到,他不动声色,便是为了那时候让所有人不知道被欺骗。 水思云承受的压力十分巨大,与之相比,其他事情就不太重要了,自然无法带动他的情绪。 “你刚才说的话,倒是让我想起一件特别的事情,有人捡到一个巨大的蛋壳,那个村庄在神躯的右肩附近,捡到蛋壳的地方是神躯手臂上,在秋猎的时候发现的,不过他们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就带回去给小孩子玩耍了,我还没去看过,他们将这件事情以通念给我说了一遍,如果说最奇怪的事,就是这一件了。” 昕竹听到之后心中一动,他按照水思云通念之中画出的地图,就要离开,水思云又传了一句话过来:“等等,带上我去啊!没有挪移我远行不容易,你这一趟带上我省了来回的时间,我能做好多事情。” 昕竹无奈一笑,抬头看见将水果端出来的陈圭道:“陈圭,你也一起去吧。” “去哪儿?”陈圭脸上一红,以为昕竹是带她出去游玩,此前昕竹在她面前都是一脸的严肃,难得有闲心玩耍,对这个突然而来的改变,她不觉得奇怪,而是感到开心,因为这表示他正在融入源界。 陈圭有些私心,她知道昕竹的来历不凡,也有能力解救人类,但是他来到这里,不应该全部为了解救人类,同时也应该有些在他回到万年之后依然能够在他记忆里面熠熠生辉的事。 那些事情不只是他行使自己的天命的记忆,更应该留下他曾经在这里活过的证据,陈圭知道昕竹总有一天会回到属于他的世界,她注定与昕竹不能有太过亲密的关系,所以心里一直在克制自己的亲近想法,只把昕竹当成大哥来看待。 听到昕竹的邀请,她一时间还以为大哥真的产生了留在源界的想法,不由得生出些欣喜,但是看到昕竹的神情,她却明白了昕竹依然是那个为了救世使命奔波的天命之人。 心中少许的期待又被浇灭,陈圭脸上恢复了平常的笑容,昕竹正在问水思云现在所在的地方,没有注意到陈圭的脸色变化。 “去外面玩玩。”陈圭来到明州之后一直很忙,如今围着源界之躯散布的村落,大部分都有她的参与建造,她的通脉劲能有如今的成就,不只是因为她的天赋。 陈圭没有怎么休息过,如今又因为她与昕竹的关系,聚会的时候人类虽然会叫上她,但不管到哪里,始终都会与旁人有些区别对待。 就是那些与她一群被昕竹救出的人会跟她亲近一些,但是那些人里面几乎没有几个与陈圭年纪相若的人。 陈圭这个年岁能够在山震那样的妖异城市之中存活下来的人并不多见。 妖皇远在妖皇城内,此行只是为了探查妖皇的根底,没有什么危险,带上陈圭一起出去玩耍也好。 “昕大哥你回来都还没休息呢,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就先回去洗干净睡一会再说吧,你不是说还有个把月么?想要放松也不差这一时半会的功夫啊。”陈圭的提醒之下,昕竹才察觉到自己身上有些不太好看。 经过天光长久的滋养,他的身躯已经十分纯净,倒不会因为赶路有太过严重的污臭。 但是也在野外风餐露宿了几天,身上有许多不整洁的地方,如果不是陈圭提醒,他也注意不到。 陈圭提醒之后,昕竹才发现了,当即一笑,确实感觉到自己的精神也有些疲惫,是该好好休息才对,于是先和水思云说明天再去,然后回到自己屋内洗濯之后吃过陈圭准备好的饭菜才进入睡眠。 看着眼前沉沉入睡的昕竹,陈圭收起脸上的笑容,走出门外,轻轻地给他关好门窗。 外面还是艳阳高照,但是昕竹的困倦,已经让他无视了时间,有了休息的空闲和场所,立刻就陷入了沉睡之中。 在古月城市老人的一番话让昕竹损耗了很多精力,最后又是寻找妖皇城,昕竹一路上几乎没有怎么休息。 他现在的修为能够支撑他长时间不睡眠都没有什么问题,那些积累在心中的疲倦,却不是仅凭修为能够消弭,昕竹因为天命在身,几乎忽略了自己已经累了。 昕竹入睡之后,陈圭将他的衣服拿出去洗了晒起,这才继续做其他的事情。 这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一般没有什么特别情况,他都很早起床,昨天睡得早,今天醒得更快。 走出屋外,他的眼前是黎明前的寥寥星光。 这片星空与万年之后的逍遥界根本不同,如今悬挂空中的星辰,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旧天道所主宰的天地日月,与万年之后有何不同? 在他的注视之下,那些明亮的星星渐明渐灭,好像随时要坠落下来,不像万年之后的星辰,法修修行越深,与道的黏合就越紧,星辰也会随之更加稳固。 如今的星辰颓势,已经注定了旧天道的命运,他在苟延残喘。 “这片天空,终将会亮起属于人类的星辰,天空也会变成人类的天空,比旧天道的更加稳固。”世界之中生灵支撑的世界,稳固程度居然会远超身为天道的旧天道主宰时期,这是说明旧天道不够称职,还是人类比天道更加适合源界? 生活在源界之中的人类,居然比天道更加适合世界?这个结果要不是昕竹经过亲身经历对比得出,怎么都不会想得到。 旧天道会对源界之躯动手,昕竹除了要面对妖皇,迟早也要面对这个落入凡尘的天道执掌者,青萦会在与旧天道交战的时候,选择用自身化作神女峰,禁锢旧天道的意识在峰内。 到了那个时候,人类已经移居逍遥岛了。 这是昕竹在万年前最大的噩梦,他不得不为此拼尽全力,青萦不能因为旧天道而死。 陈圭同样也不能再次面对进入冥境万年的命运。 昕竹回望在他房间旁边的陈圭洞屋。 此刻天色尚早,除了守夜的人还在瞭望台上醒着,只有几声鸡鸣显示天色将明。 他回到了厨房,给陈圭做了一份早餐,以前他忙的时候,几乎都是蹭这个女孩儿的饭,如今有了时间,也该回报她才是。 如今主导昕竹的意识是萧若佩,在酒楼长大的萧若佩一手厨艺当然不用多说,陈圭在这些人里面厨艺了得,但是昕竹身上带着的是万年之后的记忆,万年之后的世界虽然别的东西没有什么进步,在吃的这方面,却绝对能够刷新万年前的人类对食物的印象。 当然昕竹也没有做太过复杂的东西,只是煮了简单的鸡蛋煎饼,就算这样,陈圭依然闻到香味就睡不安稳了,直接连衣服都不换就钻进了昕竹的厨房内,到昕竹将煎饼的方法倾囊相授才满意而归。 当初在建造洞屋的时候都想着尽量简单,昕竹离开的时候又急,后来也没有机会住在这儿,导致他的屋子一直都是半成品,家具之类的全部都没有怎么调整,坐着也不太方便,两人干脆搬了椅子到金鳞湖边看着日出同时享用早餐。 陈圭愣是将昕竹做出的有多余准备的早餐全部吃完,在昕竹震惊之中俏皮反问道:“你吃了我这么多东西,还不许我吃回来?” 这半年的伙食都是陈圭帮忙解决,昕竹笑道:“你要是喜欢吃,我以后再做就是了,这下好了,水莲小妹妹吃不上了。” 陈圭脸上不禁一红:“原来还给水莲做了啊。” “小孩子也没有这么快起床,我来得及再做,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些空闲,不用着急。”昕竹靠着椅子,眼睛看着湖上片片金鳞在朝阳照耀之中层层绽开,眼中映照着湖面光辉,好像太阳一般发出了炫目的刺芒。 陈圭眼角瞄见他的眼睛,心头颤动。 宛若神人,说昕竹是降临在人类之中的神人,没有人会反对,但是陈圭不愿意接受,她更加希望昕竹是一个普通人,与她一起历经了千辛万苦从妖异爪牙之中逃到这里,不会那种瞬间跨越不知道多长距离的神异手段。 那样的昕竹才是切实活在源界的生灵,不是离得所有人的远远的非人神异。 他离得她们太远了,就算坐在身边,陈圭都能感觉得到自己无法触及他。 “既然是我吃掉的,就由我来做吧。”陈圭将心中震动放下,她需要全神贯注做一点事情来忘记刚才那种感觉。 昕竹站起来提起椅子:“做得不好我可不承认是我教的啊。” “保证不会丢了你的面子!” 经过一番折腾之后,两人终于在水思云一家人吃完早饭之后才到达,水莲的小肚子早就吃的圆鼓鼓的,根本吃不下,最后一番商议,决定了全部人都带去玩耍一天,这些煎饼留着路上吃。 在昕竹的挪移阵之中,五人瞬间到了水思云记录之中找到那个奇怪蛋壳的村落里面。 使用挪移阵转移人类的时候,昕竹已经在所有的村落都留下了地脉挪移阵的记号。 来到目的地之后,昕竹首先看清了周围的情况。 这是一座有百人聚集的村落,不算多人,生活的环境虽然不错,却过于狭隘,容不下太多人生存,四周都有山围绕,在这片山坳里面,有山有水。 靠着山坳里面的狭长土地,种养些粮食,加上山中猎物,水里鱼虾,这里的人过得不错,在众人能见到的地方,有许多小孩子正在嬉戏。 他们嬉戏的地方,正是昕竹他们此行的目的。 一片沙地之上,小孩子坐在一个巨大椭圆的蛋壳里面,通过身躯的摆动让蛋壳晃动,那个蛋壳十分巨大,装下了七八个小孩而不嫌拥挤。 小孩们玩得十分开心,欢声笑语从蛋壳之中传出来,嗡嗡作响,水莲见状双眼发光,就要挣脱父亲加入进去。 水思云放下她,水莲顿时飞奔过去,站在蛋壳开口外面朝里面的小孩问道:“我可以进来吗?” “你又不是我们村的,我没有见过你呢!”靠着蛋壳开口的小孩仔细的看着水莲然后拒绝道:“你先告诉我你从哪里来,我就放进你来玩。” “我来的地方很远啊,要翻过神躯,秋猎你们有听过吗?从这里走到合围的地方才走了一半,还要再走同样的距离才能到我家。”水莲不愧是水思云的女儿,见识非凡,已经知道神躯的范围以及村庄的分布,他们居住的地方在神躯的左手臂弯附近,这座村庄是神躯的右肩往上,距离十分遥远。 蛋壳里面的小孩顿时不相信了:“我才不信,你骗人,不许你进来!” “我真的是从那么远的地方来的啊!”水莲与他据理力争。 “你看!我会飞!”看见里面的人还是不信,水莲就要展现自己的本领,当场施展通脉劲将自身带着飞起,她来到明州的时间很早,早就跟着陈圭学会了通脉劲。 这座村庄却算是比较晚才搬迁过来的,村里有几个掌握着粗糙通脉劲的人,这些人在村里面十分受尊重,但是就算他们,也只是会使用通脉劲,还不能传授他人,这些小孩子就更不用说了。 果然见到水莲的本事,小孩子们纷纷惊叹,连蛋壳也不玩了,从里面出来之后一个个跟在水莲身边,请她教自己飞行的本领。 蛋壳顿时空了出来。 带水莲还是带对了,小孩子与小孩子交流方便许多,要是昕竹他们来交涉,少不得要弄哭几个孩子。 村里的人发现了这边的情况,有人看过来,见到水思云之后赶紧放下手里的事情上前道:“哎哟,水兄弟这么远过来,有要紧事吗?对了,你前些日子问起的蛋壳,就是那一个,小孩子玩过,不碍事吧?” 水思云与他们交流的时候,昕竹已经走上前去观察那巨大的蛋壳了。 即使里面的东西已经破壳而出,蛋壳依旧洁白晶莹,好像被细细打磨过的白玉石一般,十分光滑。 寻常人见到的鸡鸭蛋,即使一手可握,蛋壳表面都能看到明显的凹凸不平,打破之后过一段时间就会灰败失色,轻轻一捻就碎,眼前这个巨大的蛋壳却十分光滑透亮,坚硬程度也超乎想象,刚才七八个小孩子在里面玩耍都能支撑得住,看他们的样子也不像是小心翼翼的,应该是对这蛋壳的硬度有绝对的信心。 光凭这巨大的外形,就已经可以确定蛋壳里面的东西,不是寻常生灵,甚至不是源界之中的生灵。 难道是外界某种生灵像是源界之躯一样进入到源界之内?如果是外界的生灵,能够抵抗源界之躯对恶念的压制就可以解释了。 这个蛋壳到底是不是妖皇留下的?妖皇的原形又是什么? 原本昕竹以为妖皇只是一个强大的妖异,如今看见了眼前的蛋壳之后,以前对妖皇的推断就要全部打翻了。 妖皇来自源界之外,可能与源界之躯同一个层次,但是这样的妖皇,依然不是青鸾的对手,因为源界之躯所在的世界已经毁灭,青鸾真身却是在那唯一的真实之中。 被毁灭的世界当然不会是唯一真实,妖皇最多算是与源界之躯一起进入源界的逃难者,并且进入源界的时候,只是一个蛋,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它的实力连源界之躯都不如。 至少源界之躯还能保证自身进入源界之后还有足够多的神力,能够分出灵魂给人类,还能留下智慧传承,妖皇却连生活在源界之躯附近都没有办法。 更不用说来到源界只是为了观光的青鸾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 死不足惜 “苍瑶,你看看我眼前的蛋壳,能猜到妖皇的原形吗?”在源界之中找不到根底,昕竹只能试试问一下很久没有联系过的苍瑶。 听苍瑶的声音却像是刚刚睡醒,她呢喃着:“谁呀?这么早叫人起床?” “你也要睡觉?”昕竹惊讶问道。木灵天光这个睡得连记忆都丢了的东西就不提了,苍瑶堂堂的冥境之主,还是苍圣的女儿,居然也要睡? “木头叔叔好意思说我吗?”苍瑶不满地反驳,理由让昕竹十分信服,然后她为自己辩解道:“别忘了我现在还没有出生呢!睡一会有什么问题?” 既然没有资格教训苍瑶,昕竹赶紧说回正题:“你知道现在妖皇的原形吗?” “它死了我就知道了。”苍瑶即刻回答,要是妖皇死了还要你来确认? 昕竹看着眼前的蛋壳,将画面通念传给苍瑶问道:“你认识这种蛋吗?” “哇!好大,源界有这么大的蛋吗?”隐约苍瑶传来的通念里面,居然夹杂了一些吸溜口水的声音。 “蛋壳已经碎了,你想吃也应该去找妖皇,他很可能就是从这个蛋里面孵出来的,让它生个给你吃去。”昕竹打破了她的幻想,又接着说道:“源界当中没有这么大的生灵吧?我怀疑这个蛋与我来自同一个地方。” “不不不,不一定是来自外面的源界,妖皇的灵魂归我管理,你忘记了一个很重要的对手了,旧天道。”苍瑶连声否决之后提醒昕竹道:“如今的源界在他的掌控之中,他可以创造一个强大的生灵来给人类和你造成麻烦。” “这个蛋是旧天道创造的物种?”被封印的旧天道都能创造出土血灵,现在还主宰着源界的天道,创造一个新的生灵当然没有任何问题。昕竹将通脉劲探入其中,仔细的探查蛋壳之中的纹路,如果不出意外,妖皇原形的脉纹也脱离不了蛋壳的形态,通脉劲能够渗入蛋壳,妖皇就无法防止昕竹的通脉劲。 “大哥哥快让开!我要玩!”水莲已经和那群小孩子再次回到了蛋壳附近,昕竹赶紧走开,小孩子们从蛋壳开口处鱼贯而入,最后是水莲,她进入之后对着那群小孩子说道:“坐稳了,我们要起飞咯!” 只见她将通脉劲延伸控制整个蛋壳,准备带着蛋壳悬浮,蛋壳摇摇晃晃的升起来,可惜她有些高估了自己的本事,载着七八个小孩子的蛋壳只能上升到与人平行的高度,这只能勉强算飞行。 浮在蛋壳中央的水莲尴尬地望着下方期待的小伙伴们,摸头说道:“超重了,谁下去?” 小孩子们面面相觑,谁都不愿放弃这个机会,正准备猜拳决定去留的时候,水莲眼光看到了外面的人:“大哥哥,你来!” 水莲母亲教训了顽皮的女儿一声:“大哥哥有正事,别那么任性。” “我来吧。”陈圭看起来跃跃欲试,也跟着钻进蛋壳之中,朝着外面说道:“嫂子,你也进来,咱们一起去上面看风景,正事留给他们男人办就可以了。” 水莲母亲听到男人两个字冲着陈圭取笑着:“谁是你男人哟?”朝后给了昕竹一个暗示的眼神,然后跟着进入了蛋壳里面。 这两人怎么还能扯到这种事情上面?昕竹莫名其妙地看着蛋壳里的姑娘。 “等下上去好多人看不到外面,我给你们开个窗好不好?”陈圭对付小孩子十分有手段,用着鼓动的声音提出了意见,小孩子们异口同声回答道:“好!” 浮在空中的蛋壳打了一个圈,另一边剥落下一块有人头大小的碎片,落在了昕竹面前,打开的洞口之中,陈圭刚好与昕竹对视。 领会了她的意思,昕竹接过落下的碎片之后朝里面的人摆摆手,小孩子们欢快笑着与他摆手作别,巨大的蛋壳搭载着小孩子们的欢声笑语缓缓升上天空。 蛋壳碎片落在手里,与人巴掌厚度差不多,轻便异常,重量与一本寻常的纸质书籍差别不大,敲了两下,蛋壳没有破裂的迹象,十分坚硬。 昕竹一边测试以不同的力道敲击蛋壳,一边找上了水思云。 水莲来到这里之后迅速的将当地小孩收服,水思云这个当爹的也不差,此刻已经有几个人聚在一起,一言一语地将这蛋壳的来历说了个清清楚楚。 其中还有一个人拿出一把缺了口的石刀给水思云查看,一边说道:“我们试过用这个来破坏蛋壳,结果刀子反而崩了个口子。”如今不多人掌握通脉劲,这些工具几乎都是陈圭她们建设村庄的时候留下来的,坏一把就少一把,村里面掌握通脉劲的人制造的工具也不如陈圭她们做出来的质量好,他们虽然有铸铁的相关知识,这座山附近却没有铸铁的条件,因此只能干等着。 水思云看到昕竹过来,将刀子递给昕竹道:“没什么问题,他能修好。” 昕竹重新将石刀的脉纹排列了一下,被抽取脉纹的泥土扑簌簌落下,原本的石刀在他的手中变成了一把短刀,大小还不如刚才石刀的三分之一。 短刀表面光滑如镜,看起来像是金属质地,再也看不到石头的模样,比刚才的石刀卖相却高出了数倍。 不只是卖相,昕竹将刀子放在蛋壳上用力一削,那蛋壳顿时被切开一小片,落下的蛋壳昕竹也没有浪费,将其中脉纹抽取到石刀锋刃上,增加了石刀的锋锐程度。 用剩下的蛋壳接住失去了脉纹之后落下的粉末,昕竹将石刀还给水思云之后,拈起粉末仔细查看起来。 周围的人已经在他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之后呆住,随便就将石刀锻造成如此锋利,通脉劲的纯熟程度,远超他们能够想象到的范围里面,这个来到之后就不怎么说话的年轻人,难道… 几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的眼里面得到了肯定的答案,是带他们到这明州安居的人,昕竹! “是昕竹大人啊!”人群发出了惊呼。 昕竹不经常露面,他有很多事情还没来得及做,挪移阵转移人类的时候也是等人群集合完成之后把人转移到明州,然后就一言不发的回到宜州,准备转移下一批人,所有人都知道带他们过来这片丰饶土地上的人叫做昕竹,却很少人见过他的真面目。 “我不是大人。”昕竹奇怪的发现这些失去了脉纹的蛋壳粉末还没有彻底的失去硬度,拈在手中的粉末之中还能分辨出一些细小的颗粒感。 妖皇除了通脉劲之外,还有其他的力量,这力量即使与通脉劲比起来也毫不逊色,昕竹将通脉劲探入之后都无法分解那些细小颗粒。 他的回答虽然是反对那些人对他的称呼,却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顿时这座安宁的村庄在这些亲耳听见昕竹承认身份的人大声的喊叫之中沸腾。 “昕竹大人来做客啦!” 近在咫尺的昕竹被这一声喊叫惊得手抖了一下,差点没把蛋壳丢掉。 “诶,都说不要叫我大人了,你们还喊这么大声,我只是来调查一下这个蛋壳的事情。”昕竹并不是烦恼于这些人的热情,只是觉得自己的身份并不值得特殊对待,他心中一直将自己当成人类的一份子,不是超越人类的神异,也不是解救人类的大能者,他只是出于人类当中一员的身份尽了自己的能力而已。“你们这个蛋壳从哪里找来的,能带我去看看…什么事?” 昕竹听到响动,终于将头从蛋壳上抬起来。 “快快,招呼村里大伙准备宴席,咱们要好好招待昕竹大人!水兄弟,您先招呼着,要带昕竹大人来我们村啊,要是让他走了别怪我们以后不给你面子!”这几个刚才还和水思云聊得起劲的人,当场就丢下了水思云,一边招呼着一边往村里面分散去各家通知昕竹到来的消息了。 不过一转眼,场地上只剩下昕竹与水思云。 水思云笑道:“你还不知道你在人类当中的名望啊?”他看着离开的村民们道:“如果不是人皇背负的东西太过于沉重,你再高调一些,人皇你当定了。” 人皇?开什么玩笑?昕竹摇摇头将这个不靠谱的念头甩出了自己的脑海,他除了想法里认为自己是个人类之外,浑身上下就没有能够把他划分到人类之中的证据,不可能当人皇。 “你做得只是一件将人类带到这里的事情,但是,你已经是人类的希望,在你来到我们面前的时候,我们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样的生活,从来不会想到人类可以有掌握自己住在什么地方的权力,拥有能够将自己劳动所得保住的力量。”水思云指着村庄前面晾晒的食物道:“以前冬天,你无法想象是如何过的,进入宜州之后还算好日子,雪里面冻存着大量的野兽和妖异肉,我们没有缺少食物,但在那之前,几乎每个冬天都会饿死冻死大批人类,这些靠着人类双手取得的食物,便是人类从此以后可以在源界之上过上有保证的生活的铁证,这些就是希望,你带给他们的。” “秋猎节不是简单的捕获猎物,更是人类对自己能在源界地面上过上什么日子的试探,这个试探成功了。” 昕竹看着表面平静,话语里面却有些激昂的水思云,摇了摇头说道:“你们有本事在源界生活,我这次去了妖异那边,看到了依附在妖异城市附近的人类,他们活得很好。”人类如果抛弃人类的身份,在妖异当中生活也没有任何难度,虽然性命无法保障,但是族群的延续绝对不成问题。 “我与生活在妖异当中的人类谈过。”水思云声音有些发冷:“陈圭她们是从妖异城市逃离出来的吧?” 昕竹点了点头,那是第一批在明州落户的人类,也是他花了最多精力解救的人群。 “你问过他们以前过的生活没有?” 昕竹到达山震的城市之后,因为不敢暴露身份,所以对那里的人守口如瓶,也没有深入调查他们的过去,逃离之后又发生了太多的事情,现在的陈圭慢慢的恢复了少女该有的心态,昕竹也不好去揭她的伤疤,所以就没有问。 “老凯他们有次和我闲谈的时候说起过。”水思云语调终于有了轻微的波动,似乎对那些经过别人口中说出来的话依然能够对现在的他产生震动。 “他们的村落原本有数百人,最后只剩下他们不到百个,老人力气小,没啥用处,村庄被妖异找到的时候,老人直接就杀了,女人…你知道的,那些人里面有一些是人类与妖异结合生出的后代,哪里来的也不用我多说,为什么会继承了妖异血统的人这么少?很多女人孩子都没有生下来就死了。小孩子还没有继承完善的知识传承,对妖异没有什么用处,所以基本都是被它们…当成了食物,狩猎获得的食物…”水思云纵然在决定要欺骗全人类的时候就掩盖了自己大部分的情绪波动,说到这里的时候,依然有些哽咽。 “你所见的那个能够在妖异附近生活的人类聚落,只是一个例外,这个例外经过了多少次对人类村庄的屠戮才能够产生,你有想过吗?” 一座看起来小桥流水,闲适安宁的小镇里面,铺在地面上的全是血迹斑斑的枯骨。 昕竹曾经走在上面,还以为生活在其上的人类忘记了该有的骨气,却不曾想过在那人群里面,唯一不知情的人只有他。 他没有考虑过那些人类有过什么样的过往,还责怪他们苟活的生活态度,却没有注意到他们是将一切智慧用在了活下去这一选择之上。 只要活下去,只能活下去,他们不曾有别的选择。 老人不是被他们排挤的人,昕竹才是。 “我明白了。”这一个月,看来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古月领下城市里面的人类转移刻不容缓,哪怕是早一天,都可以让他们早一天逃离被逼着活下去的生活。 寻找妖皇城的时候,他还探过几座妖异城市,也有两个城市有人类的踪迹,只是不像古月所在的城市那样聚集在一块,而是分散被妖异据为私有。 那些人类救起来很是麻烦,他没有太多的精力像是对山震那样通过计谋将人类收拢在自己手里面全部救出,既然不能救,他就强抢。 妖皇去找青鸾麻烦之后,妖异必然会有一段动荡期,在那个时间里面,人类被抢走的事情就算不上大事了。 昕竹要在一个月里将能够找到在妖异生活区域的人类全部救出,那些人类虽然没有宜州的人数那么多,但算起来也有数千人,其中古月领下最多。 那一批是生活最安稳的一批,昕竹却打算最先救那些人,古月太过精明,而且对昕竹有一定的了解,如果让他听到人类被救走的消息,可能会立刻联想到昕竹的身份,到时候它要对人类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就不得而知了。 古月虽然很尊重人类的智慧,但它始终是个妖异,绝对不值得信任。 山震应该从他战斗时候留下的痕迹里面找到不少接引地脉的信息了,妖异也会在后世将接地脉的本领融汇到血脉之中,昕竹不怕它们发现接地脉的秘密,水灵源保证过源界的生灵不会掌握超出源界规则的手段,挪移阵便是在超出规则的范围之内,妖异不可能掌握。 等查明白了妖皇的真面目之后,他要用最快的速度将人类救出。 “木头叔叔,将你拈这蛋壳碎片的感觉通念给我。”此刻很久没有出声的苍瑶插了一句话进来。 昕竹拈起被抽取了脉纹的蛋壳粉末,指尖摩擦的感觉像是有一粒粒细微的圆润珍珠在滚动。 与他通念的苍瑶感同身受。 “能查到是什么东西吗?”既然妖皇是旧天道创造的生灵,昕竹也不再自己去想妖皇的原形,只能依靠苍瑶来揭露答案了。 以往活泼的苍瑶终于慎重起来:“我不确定,你去找到那个蛋壳的地方查看一下,我翻一下父亲留给我的东西,如果回来我还没有消息,你就先休息,等我有确切答案的时候就告诉你。” 临断开通念的时候,苍瑶怕昕竹太过担心,又说道:“木头叔叔不用紧张,别忘记了它要去找的青鸾是什么,不管旧天道创造了什么物种,在青鸾面前都不堪一击。” 知道青鸾底细的昕竹当然十分肯定妖皇的结局会很惨,他来到这里只是闲着没事,带着玩耍的心态来调查妖皇的出身,免得它死了尸骨都没人认得出来,想想都知道那该多有憋屈。 苍瑶断开了通念,似乎在认真的查找资料了,昕竹已经想好了妖皇的下场,青鸾对源界的生命不太感兴趣,妖皇要是见机不对,肯定会逃命,青鸾穷追不舍的概率不大。 古月和山灵对妖皇的态度已经看出了妖皇性格十分谨慎,它有保住自己性命的把握才会去招惹青鸾,如果妖皇逃了出来,自己要不要去捡漏趁机杀掉妖皇? 武无高低,只有胜败,他可是记得武道规矩,凌先生也说过偷袭不可耻,只要你偷袭成功了,过了千百年之后,别人根本不会介意你是怎么取得胜利的,只知道你打赢了对手。 萧若佩本身也不是注重手段的人,结果能够让他满意,就值得去做。 昕竹已经做好了打算,不管如何,这次都要妖皇死在路上。 尽管妖异会选出新的皇者,那一头妖异很可能还会听从古月的选择,让妖异距离源界主宰的位置更进一步。 妖皇必须死,就凭妖异对人类犯下的恶行,就凭旧天道对人类的不公,就凭它是旧天道创造的生灵,所有落在人类手里的妖异都死不足惜。 第一百八十章 天道降临 准备宴席需要一些时间,昕竹就让知道内情的人带着他们先去找到蛋壳的地方。 明白了昕竹的身份之后,村民当然不会拒绝他的请求,还因为能够帮上昕竹而感到高兴。 “不过那个地方离我们这里有些距离…”被选出来带路的人话还没说完,昕竹已经带着那人飞了起来,虽然带路人也算是一个掌握着通脉劲的人,但如今也不过是初步掌握飞行,哪里试过昕竹这样的速度?当场就吓得哇哇乱叫,与另外一边蛋壳之中孩童们的欢声笑语相映成趣。 听到尖叫,孩子们的欢笑声又大了一些。 身为大人的面子都丢光了,小孩子们都能在通脉劲飞起的时候泰然处之,他一个掌握着通脉劲能够初步自己飞行的人居然被吓到,以后在这群小孩子面前怎么抬起头教训他们哦? 好在大人始终都有大人的豁达,很快这点小事就被他抛之脑后,尽责的把昕竹带到了他们找到那个蛋壳的地方。 那是在源界之躯手臂与肩膀连接出的凹坑里面。 凹坑上面聚成了一个小湖泊,多余的水流从肩膀处倾泻而下,形成了一道瀑布,悬挂在离地百多丈的肩崖上面,这道细细的瀑布也有了一落百丈的大气势,经由山风一吹,瀑布沸沸扬扬,飘散入林。 “这么多的水,从哪里来的?难道源界之躯已经连上了地下水脉?”昕竹想的却不是那么简单,这一条瀑布表示源界之躯已经与源界融为一体,抛弃了自己外来者的身份,不管是身躯还是灵魂,都选择了源界作为寄托。 “我们找到蛋壳的地方就在湖边。”带来的人指着湖泊靠近手臂方向的边沿,那里有一个小湾,小湾是一个规则的椭圆,如今已经被水淹没。 看来就是那个蛋曾经待过的地方了。 其他人看到这幅景象没有感觉到有什么特别的,但是昕竹却有点心里发毛。 因为这具源界之躯是他本来的身躯,那个蛋壳与源界之躯对比就像是一个小小的没有办法看得见的虫卵,在他的肩膀附近安下了一个窝,借着他身体的养分孵育,最后破壳而出。 这个与源界之躯对比来说细不可见的小虫卵,在如今的眼光看来又是无比巨大,光是想一下如今的体型身上寄生了一个这么大的虫卵,都够让昕竹感到恶心了。 他将水思云和带路人放到水洼旁边,果然周围还有破裂的蛋壳碎片,这些东西之前收拾蛋壳的村民没有带走。 “当时我们贪图方便,用蛋壳装着行礼和猎物直接抬回去,省得零零散散的难收拾,回去之后也没啥用处,如果不是那么大,还能装装水啥的,太大了,就用不上,只能给小孩子玩。” 带路人解说着,昕竹将地下破裂的蛋壳捡起来,按照边缘契合拼接完整,又用通脉劲将蛋壳脉纹连接起来,最终拼接起一块大小与锅盖差不多显现出粗略圆形的蛋壳碎片。 这个蛋壳碎片与巨大蛋壳对比十分的小,就好比在鸡蛋壳上用可筷子尖戳一下。 一般来说蛋壳里面的生灵出生之前会盘满蛋壳内部空间大半的,但是从这里面出来的生灵显然不符合,就算它是个长条形状的生灵,用昕竹手里面蛋壳碎片的大小来看,也太过袖珍了一些。 浓缩的精华吗? 昕竹身上脉纹探入水洼底部,很容易的连接上了源界之躯身上的脉纹,果然不出所料,这个蛋壳从源界之躯当中窃取了某些东西,否则通脉劲不会如此顺利地探入源界之躯当中。 昕竹心里面已经有了九成的把握肯定,蛋壳里面出生的生灵就是妖皇。 它是因为在源界之躯身上孕育,所以才领悟了通脉劲,猜出了妖皇的真身,昕竹已经对妖皇的评估更低了一些。 曾经他以为妖皇是硬扛着源界之躯对恶念的压制在附近领悟出通脉劲,如今看来妖皇也没有足够的实力对抗源界之躯。 而且就蛋壳和它的体型比较,妖皇还很有可能是个早产儿,蛋壳保持着光泽和硬度,说明蛋里的养分没有被妖皇完全吸收,破蛋时候的体型,更是证明了妖皇出生时候的体型远远低于旧天道创造的预期。 估计是妖皇还在蛋壳里面就有了战智,随后因为吸收源界之躯的养分成长,被发觉了恶念,之后就被赶出去了。 妖皇谨慎的性格也因此养成。 毕竟还是一个蛋的时候就感觉到了远超自身实力能够承受的威压,出生之后不得不小心翼翼,早产通常也没有发育完善,现在的妖皇肯定有缺陷,它虽然强大,但是不会无懈可击,在见识了青鸾之后,慌乱之中它的缺点会更加明显,只要找到了缺点,杀死妖皇不难。 “可以回去了。”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好看的,昕竹将两人带起一个挪移阵就回到了村落之中。 想不到自己还能有机会再尝试一次单人的瞬间转移,带路人脸上隐隐的有些兴奋。 就在这个时候,陈圭已经带着小孩子们从天上下来,准备进入村里面吃大餐了。 一般摆宴席的时候,就是小孩子们最兴奋的时刻,平常大人们吩咐着“省点吃”的好东西,在宴席上可以毫无顾忌吃到饱! 以往的宴席只有重大节日或者红白事才有的小办一场,如今这一场不仅比以前的宴席更加大型,还因为刚刚在秋猎节上获得了足够多的食物,更是前所未有的丰盛! 宴席由村里面厨艺公认最好的人掌勺,味道更是非比寻常,小孩子们闻到香味,早就忍不住,催促着陈圭降下蛋壳,大声嚷嚷着拉她们一起,这场宴席虽然有庆祝丰收的意思,但是主要客人还是眼前来的这一批人,他们不坐下,小孩子们就没得动筷子了! 昕竹恰好出现,村里的小孩子们更是热闹起来,欢呼着:“上菜了!”将距离厨房位置最近的桌子瞬间坐满。 桌子上摆着山里摘下的新鲜果实作为饭前开胃,还有小碟装着花生瓜子,用鲜红枫叶垫底,看起来十分喜庆,堆成尖的瓜果让人不舍得动手打破这饱满的完整尖堆形状。 平整的场地上,满满当当的摆了十多张桌子,村里面的人几乎都出来围坐着,熙熙攘攘的交谈之中,人气冲霄,昕竹在这一刻差点以为自己回到了万年之后,生活在人群中间,不用担心妖异灵精,也不是源界将倾的时刻,而是让人安心庆祝的太平盛世。 “茶来咯~”一声悠扬的吆喝,两个挂着围裙的壮汉肩抗木架,架着一口小缸走出了厨房,两人的步调一致,水缸里面的热茶没有溅射出半滴来,在他们抬到场地中央放下的时候,那茶水居然只有一点点晃荡。 这不是昕竹寻常见到的用茶叶泡开的清茶,而是一种浓白色,泡着青色切碎葱蒜的汤茶。 “大口伯伯,快上菜啊!”小孩子们显然等不及,这些茶根本不对小孩子的胃口,桌子上的果实不能现在吃,因为吃了肚子太饱,等下就吃不了多少好吃的了。 当头抬茶水出来的汉子笑骂一句道:“小孩子,规矩点,别在客人面前丢了我们村里的面子!” “面子哪里有肚子重要嘛!”小孩子们嚷嚷着争相起哄。 汉子笑着走进了厨房里面。 昕竹去舀了一碗茶水,喝下去之后明白了那些小孩子们的态度,这茶水不仅不算好喝,而且还有股浓浓的姜蒜味道,小孩子们不喜欢也是理所当然的。 等喝完这一碗茶之后,终于上菜,小孩子们显得最为兴奋,一碗碗大块的肉食端上,空气之中弥漫的香气引人食欲大开。 人类吃野兽,妖异吃人类,看着举起筷子朝着煮的熟透的肉食蠢蠢欲动的小孩子们,昕竹却没有什么食欲。 “为什么我们不算是恶念呢?”他没有看到场上任何人有被源界之躯驱逐的迹象,但是眼前的景象,却在昕竹心中怎么也过不去。 难道是因为人类将野兽煮熟了吃?还是因为人类用刀先将野兽杀死,用锅将野兽的肉煮熟再调成美味,吃的时候还用上了餐具,比起妖异直接动嘴优雅许多,才算对得起野兽而不算恶念? “因为这一块肉是我活下去的条件。”水思云似乎见到了昕竹的疑虑,将一大块红烧肉夹到昕竹碗里面,通念里面继续说道:“我们不是因为嗜杀而屠宰它们,不是因为我们足够强壮而支配它们,只是我们肚子饿了,妖异是为了自身的强壮而杀,它们不是为了饱腹的需求,更不是为了活着。” “我现在并不需要这一口肉也能活着。”昕竹看着碗里的肉块:“我现在,是不是也和妖异一样?” 水思云想不到话来劝解了,昕竹这个主客不动筷子,桌上的其他人也不敢下嘴,都在看着突然陷入沉默的昕竹。 “是我,给你讲了一些太过分的事情。”水思云先是道歉,刚才他给昕竹展示的现实太过残酷,昕竹来自万年之后,虽然有一身本领,却根本没有接受源界人类生活的意志力。 “以前找不到东西吃的时候,就煮一锅热水,随便放点调料下去,勉强算是有滋有味的应付着肚子,这茶就是这么来的,留到了现在。”水思云舀起自己茶碗里面满当当的葱蒜叶子,喝了一大口到嘴里面,这一口烫得他不住哈气,他却十分满足道:“以前放的料可比现在少多了。” 周围的人围笑道:“还是思云你知道得多,我们就不管这些,现在有那么多东西了,当然不能将这碗茶给忘记。” 陪坐在昕竹这个主客身边的都是些德高望重的人,知道得也多,他们已经明白的表示了水思云说的话完全正确。 喝茶充饥?昕竹看着碗里的肉,自己还在为有吃的而感到烦恼,这些人完全没有顾虑这种问题,所以才吃得心安理得。 他们从源界之中获得支撑自己活下去的物资,对源界充满着感激之情,不是因为自身的强大而猎杀野兽,只是为了单纯的填饱肚子。 昕竹许久没有感觉到饥饿感觉的肚子终于有些空荡荡的感觉,似乎为了给他找到合适吃下这一口肉的借口,昕竹看着周围的人笑道:“不好意思,刚才有点饿,一时间忘记吃了,大家快请!” 这顿饭虽然不怎么酣畅,但是昕竹也算是吃饱了,他没有留在席位之上,而是借故离开了宴会,瞬间挪移到无人的角落里吐了个稀里哗啦。 他想到了水思云在宴会之前给他说过的事情,到吃饭的时候才意识到是多么的严重。 此刻他的脑海里面只有一句话回荡着“妖异吃人,人吃野兽!”一边对着溪水干呕,他还不能接受这个世界的真面目。 终于觉得自己吐得差不多了,他才用通脉劲解决掉吐出的脏东西,用溪水漱口之后,慢慢的回到了村落里面。 村里面的宴会还在继续,昕竹看到了那个显眼的蛋壳,便自己钻了进去,用他带回来的蛋壳碎片补上缺口,再将陈圭使用截脉劲取下的那一块放回原处,整个蛋壳又变回了浑然一体,这次是昕竹成为了被蛋壳保护起来的胎儿。 他没有勇气面对如今的源界。 蛋壳里面不透光,只有一丝细缝泄露进来一缕光线,那是昕竹在做实验的时候用小刀削掉之后抽取脉纹的地方,因为缺少了一块,所以无法修复。 蛋壳的保护并不完善,他在这里不是万无一失。 昕竹却发现因为那一丝细缝泄露的光线,此刻蛋壳里面亮起了点点星光,这些可能是灰尘反射着阳光出现的星屑,此刻居然能够凭着细小的体量,将光线折射出整个蛋壳亮堂。 在他的眼里面,突然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位顶天立地的巨人,在他的周围,是星光缭绕,他的头上是苍穹,脚下是大地,天地之中只有他一人,那一线光芒,是他与外界的唯一联系。 是闭上,还是撑开? 昕竹望着那一线光芒开始了沉思。 “木头叔叔,我找到那东西的原形了!”就在此刻,苍瑶欢呼的声音在他脑海之中响起,把沉浸在独属于一人安宁之中的昕竹吓了一跳,他还以为苍瑶突然出现这个蛋里面。 “什么原形?”话刚传出,昕竹顿时想起来,苍瑶要去查找资料确认妖皇的原形,于是问道:“是妖皇的吧?” 苍瑶的声音听起来很是兴奋,她高兴大叫道:“妖皇就是旧天道!它已经出现在了源界,现在源界的天道是无主的!” “什么?”昕竹闻言大惊,他‘倏’地站起来,眼中满是愤怒。 如果旧天道已经降临了源界,现在的天道就完全是处于放任自流的状态…身为天道居然如此不负责任!昕竹心中的无名怒火升腾起来,他对旧天道的擅离感到无比的愤怒,他曾经以为源界的现状是因为生活在其中的生灵不爱惜源界造成,却从来没有想过主宰着源界的旧天道,此刻已经降临了源界,并且成为了祸乱源界一方的妖异首领! 这个源界,是旧天道带头发动祸乱的!人类落到如今的境地,还有源界濒临崩溃,旧天道完全不管不顾,甚至还给源界祸乱火上浇油! 这还是天道?这还是源界主宰该有的样子? 这是屠灭源界万千生灵的屠夫! “你刚才捏碎的蛋壳里面,那一粒粒小小的珠子,如果我没有猜错,就是星辰,父亲留给我的资料里面有记载他们世界的开天辟地传说,世界原本混沌,如同一个巨大的蛋,某天其中一位巨人苏醒,觉得巨蛋十分压抑沉闷,又太过黑暗,于是就将巨蛋撑开了,那个蛋后来就化作了源界。” 昕竹看着自己的手,刚才捏在手里的颗粒,居然是星辰? 后世不少人曾经有过摘星揽月的幻想,昕竹想不到自己在万年前的源界已经达成了,并且一次不是一颗,而是不知道多少颗星辰在自己的指尖摩擦。 “木头叔叔也不要太过惊讶啦,那只是还没有长成的星辰,我没有猜错的话,旧天道也是模拟世界诞生,降临源界的时候才使用了蛋生的途径,我想那个蛋如果完整孕育,恐怕也能形成一个小世界,旧天道降临源界不是为了创造世界而来,所以才半途之中出生,他需要的只是与世界伴生的那一个巨人身躯胚胎为寄身,然后出现在源界上,源界有东西比他掌握的天道还要重要。” 两人的想法归结到一起:“源界之躯。” 旧天道想要借用源界之躯的手段超脱源界,这件事万年之后的萧若佩早就知道了,可惜旧天道不知道就算掌握了化成源界之躯的办法,到了外面依然是一片虚无。 源界之躯能够到达的地方,早就已经破碎了,旧天道不好好维护自己的世界,看到自身所在世界将碎,就想着逃离。 这不是一个天道该有的担当。 第一百八十一章 搬运空间 旧天道利用了外面源界的天地诞生传说创造出承受他降临的肉躯,那么他就应该是外来的生灵。 源界创世传说不是蛋内巨人劈开天地,而是灵源分出混沌,旧天道不是这个路子。 他既然是外界的生灵,为什么要在成为源界的天道之后又想办法进入源界,然后还要窃取源界之躯的能力逃出去? 昕竹与苍瑶的猜测是他应该为了某种东西进入源界,如今这种东西已经到手,所以准备离开,这也是旧天道为何对源界如此淡漠的原因。 他不属于源界,哪里会管源界的存亡。 但这不是昕竹可以原谅他的理由,既然不属于源界,何必要当源界的天道?当了天道为何不将已经濒临崩溃的源界维护完整?哪怕是袖手旁观也好,为什么他还要亲自加入搅乱源界的祸乱源头之中,主导祸乱的动向? 是嫌源界不够乱,还是本来目的就想着要毁灭源界? 昕竹打开了蛋壳走出来,外面宴席依然热闹,陈圭已经找了上来,看到昕竹从蛋壳里面出来,不由得好笑。 “你也喜欢小孩子的玩具吗?” “这不是玩具,这是妖皇出生时候留下的东西,我要带走。”昕竹拍着蛋壳解释。 陈圭脸上的笑容一僵,叹了一口气:“你果然不是真的出来玩的。” “接下来一个月也没有什么时间玩了。”昕竹刚刚经历过源界现实的冲击,只是稍微接触了一下,他就没有一点办法承受,他要尽快完成使命,把源界变回他熟悉的逍遥界,之后才能彻底安心下来。 “大哥…”陈圭犹豫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问道:“难道我们这里,就没有一样东西值得你停歇吗?” “不是值不值得,我没有停留的时间。”昕竹拍着蛋壳道:“这里不仅生出妖皇,还有一个强大到人类从来没有想象过的对手,现在绝不是停歇的时候。” 除了妖异灵精,人类在源界之中还有敌人?陈圭想要追问,话到了嘴边,看到昕竹脸上的严肃,又缩了回去。 人类在妖异和灵精夹缝当中只有逃命的资格,连这两族都无法应对,还怎么谈另外的对手?她看得出来,那个对手比起妖皇还要强大,强大到如今的昕竹都不敢给她任何保证。 陈圭想要替昕竹分担一些责任,但是她的本事距离昕竹太远了,她能够做到的只是保证昕竹在外面的时候,可以对人类安全放下心。 陈圭伸出了手,想要给依靠,最终还是放了下来,只是说道:“我保证会让这个世界变成你喜欢的那个,但时候你可要真的带我出来玩。” 昕竹正在将周围的石头堆到一起,使用通脉劲造出了一个更加坚固的巨蛋,没有注意到陈圭的动作,做完蛋壳替代品之后问:“这样小孩子没有意见了吧?” 他建造的蛋壳不仅在底部添加了厚重的底部,让小孩在里面不管怎么摇晃都不会倒下来,以前的蛋壳虽然能玩,却要防止滑滚导致小孩子受伤,所以大人们才在蛋壳下面堆了沙石将蛋壳困在这里。 昕竹建造的蛋壳不仅有防止滑到的底座,里头还添加了房间分隔和简单小型家具,这不仅仅是简单的蛋壳,还是独属于小孩子们的新天地,就算孩子们晚上在里面睡觉都不成问题。 一个个吃得饱饱的小孩子早就发现了昕竹的动作,他们在饭桌坐下的速度最快,也是最早离开凳子的,几乎连压轴菜都没有上,这些小孩子就吃不下了。 大人们忙着对付食物,没空理会小孩子,于是这些小家伙见到新奇玩意,立刻就涌了过来。 昕竹拍了拍自己做出的石头蛋壳房屋道:“我用这个跟你们换怎样?” 小孩子们看着眼前黑不溜秋的蛋壳城楼,还没有见识到内部的他们自然要表现出自己的东西才是最好的那种态度来,免得被人看不起。 “叔叔你的黑溜溜的,不好看啊!”小孩子们无心之语让昕竹记起了一些事情,夏天黑色的石头会比较烫,可能对进去里面玩的小孩子有危险,所以又动用通脉劲将石头换成白色岩石,并且给每一个房间添加了可以开关的窗户,窗户镶嵌在石头里面,只能拉动,无法撬出,隐藏在石头里也不太显眼,没有破坏整个蛋壳楼房的完整。 “现在呢?”昕竹想了一下,又说道:“忘了告诉你们,我做的蛋壳里面还有小房间,虽然房间数量是足够的,但是位置不同的房间风景可不一样,你们确定不快点进去选吗?” 听到昕竹的话这群小孩子轰然朝着那石头蛋壳上仅够小孩进入的洞口钻进去,在经过短小的楼梯,几乎到达蛋壳中部的位置时候,才有了一个放着一张大桌子的空间。 桌子边上还设置了供小孩子坐下的石墩,四周有楼梯连接着各式各样的房间门口,房间靠在蛋壳四壁,分了两层,足够在场的小孩一人一间还有多。 楼梯的尽头不是小房间,而是通到了蛋壳顶部,小孩子们顺着楼梯走上石头蛋壳顶上,从上面的窗口往下看去,全村风景赫然在目,举头往上,便是一览无遗的天空,如果等晚上,躺在这里看着星星月亮,那可是没有任何享受比得上了! “我要在这里住下!”当先醒悟过来的小孩子顿时叫起来,回头找到最合心意的小房间钻进去宣示主权:“这间我的!” “那我就这间!”小孩子们凭着喜好占据了房屋,随着他们的吵闹,蛋壳房屋左摇右摆,但是在底座的重量之下,却始终都没有倒下来。 似乎发现了更好玩的,这些小孩子在蛋壳里面摇晃起来,享受着左摇右摆带来的刺激,欢笑的声音从蛋壳里面嗡嗡地传出。 “大哥哥,我们那里也要一个啊~”水莲看到这些小孩子玩得欢乐,居然对昕竹用上了撒娇的攻势。 萧若佩亲手带大的小孩就有几位,其中刘渊崖和苏流穗粘得最紧,早就经过了重重撒娇考验的昕竹,怎么可能…会拒绝小孩的撒娇攻势?他最受不了的就是这种半大孩子有点明白事理却又仗着年龄优势对他撒娇同时提出一些合理的要求了。 既有小孩子的天真无邪,还能看得出稍大些的活泼可爱,两种威力结合起来,那是见谁杀谁,完全抵抗不了。 前提是要长得好看。 水莲就属于长得十分好看的类型,昕竹没有任何抵抗就答应了。 水莲高兴地跳起来,陈圭看到能让昕竹高兴,也没有阻止小孩子的嬉闹。 村里面的秋猎节宴会散场之后,在水莲的催促之下,五人带着巨大蛋壳回到了金鳞湖边。 时候已经到了下午,昕竹在给水莲做好属于这边小孩子们的蛋壳屋之后,因为金鳞湖住下的人很多,小孩子也更多一些,水莲还想央求昕竹建造大一些,却被拒绝了。 他的理由是水莲等人都有人指点通脉劲,可以自己尝试着慢慢的做,这样既能调动起他们的兴趣,还有助于小孩子对通脉劲的掌握。 入夜之后,昕竹一个人运起挪移阵来到了古月领下的城市附近。 这座城市果然和他想象的一样,古月已经跟随选出来的护卫一同去了妖皇城,它就算还在,也不会像山震一样把力量外放笼罩全城,它的锻炼放下与山震不相同,外放的力量范围不大,妖异的守卫也是虚有其表,毕竟这是妖异所在的城市,有实力强大的城主坐镇,妖异也不像人类对罪犯惩罚还要依照法度,只要城主觉得合适,就算把犯事的妖异杀了都没有啥问题。 所以妖异的城市很乱同时也足够安宁。 懂得犯事的生灵不敢犯事,不懂得犯事的,实力不够打。 昕竹降落的地方是在城外,距离人类居住的围栏有一段距离。 他走进人类居住地方的时候,虽然有妖异看到,却没有引起注意,人类在外面过夜绝对死路一条,晚上有人回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街道上有零星灯火亮着,这里可能是源界唯一晚上有正式的灯火点缀的人类聚落,如今的人类在明州刚刚解决食物问题,没有点起烟火熬夜的奢侈。 夜晚依然有些店铺开着,这里的人类是为了照顾附近妖异才能存在,妖异当中又有不少保持着野兽时期留下的夜行性,所以这个人类城市里面,晚上反而有更多的妖异来往。 这给昕竹带来了不少麻烦,他要带走这里的人类,瞒不过妖异的眼睛。 还有不少人类见过昕竹,所以他也不好深入,只简单看了一下情况之后,就离开了人类居住的范围之内。 顺路去看了一下老人,老人正在给两个小孩子讲着故事,小孩身上有妖异的特征,想必就是他的孙儿,看来在昕竹离开之后,还发生了不少事情,而且是朝着好的方向发展,见状昕竹没有打扰,只是默默离开,选择了一个距离老人比较远的方向点起了火。 在昕竹的鼓动风脉助力下,大火很快蔓延,妖异的体质也不至于受不住这点火焰,但是出了乱子,肯定很多妖异会被引过来,留在人类聚落的妖异又是最有活力的一批,应该也是时候赶来了,昕竹便立刻回去。 不少人类赶着过来看起了热闹,好在妖异积累的威势太盛,没有人够胆子跨出栅栏的范围,也方便了昕竹施展手脚。 他找到当初看起来像是餐馆掌柜的人,那人能够分配人类的食物,还能从妖异手里面占到一些便宜,应该在人类当中有一些威望。 “城里的人都在吧?”昕竹直接上前问道。 “别跟我说话,看热闹呢!”貌似掌柜的人头也不回,目不转睛盯着城市里冲天大火,脸上露出了不明所以的傻笑,喜悦之色想要藏也藏不住。 “晚上没人敢出门,都在这儿了。”旁边一个汉子以为昕竹是担心发生火灾的地方有人,好心的回答了一句,眼睛从热闹的火光之中稍微移开看了昕竹一眼,正想将眼睛转回去的时候,脖子却僵住了。 “你…你是问我要剑的人!”他认出了昕竹。 回头的人赫然是帮助昕竹找到答案的铁匠,昕竹对他有好感,因此回了他一个笑容道:“是我,我来兑现当日许诺给你的报酬了。” 当天昕竹只是问他要剑,却没有拿走,还给他打磨锋利,然后莫名其妙的大笑走开,弄得铁匠一头雾水,看见人类有那样的豪气,他对将来也有了一丝的希望,怀着希望等了几天之后,昕竹没有任何动作,他就把昕竹说过的报酬忘记了。 昕竹的出现已经给了他足够的报酬,那便是人类的将来。 就算昕竹不回来,他也满足了,因为他知道外面某个地方的人类,可以活得和昕竹一样,能够在妖异面前仰首挺胸。 现在见到昕竹回来,他反而担心起来了,这个人类出现在这里,妖异城市又刚好失火,这不会是巧合,纵火的人只能是他。 纵火为了引开妖异带着人逃离,在铁匠心中,这无疑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这里并不是妖异地盘的边缘,要逃离妖异的范围,还要长途跋涉。 路上被一只妖异发现,都能给人类带来巨大的伤亡,如果给某个城市察觉了他们的行踪,绝对没有一个人能活着逃走,只有被妖异抓住才能活下来,那一群妖异会不会像古月一般对待他们?人类逃离发生之后,古月对人类的态度会不会改变?这些都不是逃出这座城市就能解决的问题。 昕竹纵火之后才敢出现,更是给了铁匠一个信号,觉得他的力量比不过妖异,所以才引开那些妖异目光,之后带着他们趁机逃跑。 想到这里铁匠十分着急地推着昕竹道:“你快离开这儿,等下被它们发现了就麻烦了。” 听到铁匠的话,人群也回过头来,纷纷认出了眼前的人,餐馆掌柜的更是亲眼见到了昕竹在擂台上表现出来的力量,回来从暗地里知道昕竹是个人类之后十分的惊叹,心中把这个能和大妖相比的人类样貌记了下来。 见到昕竹的出现,他的表现也和铁匠差不多,眼前的人类有跟妖异战斗的力量,可不值得为他们一群能够苟活在妖异城市当中的人类丢了性命。 昕竹看着着急的人群,自信的笑了,他将脉纹扩张到覆盖了整个人类聚落,最后问了一遍:“确定没有人在外面了吧?” 这是他问的第二次,铁匠也知道重要性,于是认真回答道:“没有了。”随后数了一下人头的掌柜也迅速点头。 得到确实的答案之后,昕竹发动了地脉挪移阵。 这一次不是转移人类,他是要把这一座生活着上千人类的小镇打包带走! 他的通脉劲能够控制的范围在与山震战斗的时候就能够囊括一座山的范围,这个聚落不在话下。 连上了远在明州的土地,昕竹发动地脉挪移,将两地空间置换。 如果置换之后不做别的事情,这个小镇会在昕竹放开对地脉挪移阵的控制之后回到原地,这次昕竹却不打算放过这座由人类经营起来的完善城镇,他迅速的把小镇脉纹与附近连上,把这一片土地融合到了明州境内。 搬运空间就像是人类外出搭建个帐篷一样简单,昕竹已经彻底的掌握了源界之躯的搬运空间手段! 这就是通脉劲已知能够做到的极限! 脉纹连接稳固,昕竹特意挑选了一个与小镇环境差不多的地方,脉纹连接困难不大,很快的就完成了空间置换,随后他放开了对脉纹的控制,周围没有一丝变动。 这座小镇留在了明州。 小镇里的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只是眼睁睁的看着压在他们头顶的妖异城市消失在眼前,然后来到了一个周围长着郁郁葱葱树林的地方,这个地方虽然没有妖异城中的热闹,晚上也看不清楚周围形势,但是感受到清凉夜风的吹拂,以及闻到空气之中弥漫的花香,也能够想象得出一幅没有妖异的美妙风景。 居住在妖异城市里面,闻到的不是野兽身上的腥膻,就是血腥气,哪里会有这般舒服的夜风,清新的空气? “这里是?”众人一阵迷惑,昕竹张开双臂道:“欢迎来到明州,人类的聚集地。” 明州留守的人类发现了小镇的灯光,纷纷聚拢过来,他们过来的方式,是用飞行的。 看到一群在天上翱翔的人影,这些人差点吓坏了,好在那些人很快的进入了灯光之内,看起来都是正常的人,与他们比起来没有丝毫异样,又听昕竹说过这里是人类的聚集地,悬起的心才放下来。 相比这些刚从妖异城市逃出的人类,明州留守的人对小镇内完善的设施更是感到好奇,感觉到扳回了面子的他们,顿时兴致勃勃,觉也不睡了,先给这些能飞的人展示一下拿手活才行。 城中不少餐馆,原本晚上都是招呼妖异的,如今刚好自己吃个安稳饭,顺带向本地人打听清楚情况,然后睡个大觉。 没有什么方法能够比睡一个好觉起来之后更能让人认清楚现实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神鸟青鸾 一个月内,昕竹将散布在妖异地盘上所有能够发现的人类全部带到了明州,唯一困难的就是被困在妖皇城内的人类。 那些人类不仅没有生活在古月城市当中人类那般自在,更几乎都被强大的妖异占为己有,随意支配,数量也远超一般的妖异城市,是除了古月城市之中最多人类的地方。 昕竹没有办法正面突破妖皇城,妖皇释放的力量范围比山震还要大,囊括了整个妖皇城范围,并且通天贯地,毫无漏洞,昕竹就算上天入地都找不到能够瞒住妖皇耳目进入城市的方法。 明白了妖皇与旧天道的关系之后,昕竹更是不敢贸然进入妖皇城,谁知道它还藏着多少手段? 通过远观和袭杀外出的妖异,昕竹依然得到了不少的消息,知道妖皇城这一个月都在训练新来的护卫,同时还召集了各地城主,似乎在准备一件大事。 如果妖皇是要对付灵精,召集城主的地点就不是妖皇城,而是站在焱炎面前。 很有可能古月的情报完全正确,妖皇在准备对付青鸾。 那时候就是昕竹最好的机会,大群实力强大的妖异抽离妖皇城的时候,就是他动手救人的时机。 他几乎每天大半时间都过来确认妖皇城的情况,不过没有再袭杀外出的妖异,打听情报是迫不得已,杀得太多被妖皇发现,如今聚集在城市之中的妖异,要对付的目标就多了一个昕竹,他经过那次一吐之后,对杀妖异已经没有任何的不适了,但是这么多的强大妖异一哄而上,却不是现在的昕竹可以对抗的。 他转移了妖异城市之中大部分人类的事情估计也开始传到了妖皇城内,山震应该能猜到是他做的,再加上古月对他的了解,妖皇很有可能已经知道了昕竹人类的身份。 但即使如此,妖异还是没有对城市里面的人类动手,似乎因为此时的它们面对的是更加重要的对手,一个人类拥有威胁到妖异的能力已经不是值得它们改变原定计划的事情。 昕竹却不知道山震和古月都选择了隐瞒他的存在。 古月根据昕竹留下的消息,向山震打听到了他以前做的事情,两头大妖商量之后,决定先不告诉妖皇,想要看看现在的妖异皇者面对突然发生的变故会采取什么样的手段,是不是真正的值得妖异把将来托付给它,对人类的防范,由两个城市来准备就足够了。 如果两个妖异城市都不能应对人类,那妖异还是趁早想办法躲起来了,没得打,现在对付灵精都十分困难,人类崛起之后,还有它们在源界生存的余地? 因此妖异各地把人类消失的情报送到妖皇城的时候,被认定是一起有预谋的人类群体逃亡事件,现在妖异城市当中没有城主把持大局,也的确是最好的逃离时间,妖皇城的大部分妖异都相信过不了多久就应该能找到那些人类的踪迹,盘问妖皇城所在的人类没有得到线索之后,这件事就被妖皇放在了一边。 昕竹没有等多久,只不过两天时间,妖皇就带着大批妖异强者离开的妖皇城,那是入冬之后的第一场大雪,周围一片雪白,只有雪地之上疾奔的妖异是雪原之上的唯一活动的迹象。 妖皇没有压下血气,而是让所有学会了力量外放的妖异将力量释放,在妖皇的带领之下,好似一大群拖拽着红色纱布在雪地上奔跑的兽群。 目标十分显眼,妖皇也没有打算隐瞒自己动向,它是整个源界最强大生灵之一,无须隐瞒自己的踪迹。 在它走后不久,昕竹进入了妖皇城中,他第一次来到这座妖异最大的城市,却没有时间仔细查看,迅速的分辨出人类之后用通脉劲拖走,在他绕了城市一圈之后,后面已经乌泱泱的吊着数百人类。因为有妖皇坐镇,这座城市的警戒力比其他城市的更低,昕竹轻易得手。 此时城中的妖异也反应过来,追出来的时候昕竹已经将人类带到城外躲开妖异的视线,使用挪移阵把人类全部带回明州。 再次回来的人只有昕竹一个,利用地脉震动将使用地脉挪移阵的区域全部破坏之后,他便再次隐藏身形,朝着妖皇的方向跟随过去。 妖皇城里面有留下妖皇的亲信,就算知道了这件事,此时赶去通知妖皇也来不及了,而且此行对妖皇极为重要,消息传给了妖皇,它也未必会回来,而且事情已经发生,妖皇回来也没有什么用处。 最关键的是它留下来只是保证妖皇外出期间城市的安稳,小事自行解决,别让这些琐事打扰到妖皇行动。 考虑到妖皇一行的速度,最后连报信的妖异都没有派出,而是全城戒备接下来的变化。 闹出这场祸乱的昕竹很快就追上了妖皇一行,根本不需要跟得多近,那雪地之上鲜红的血气,足够让眼睛正常的生灵隔着老远就发现了妖皇的存在。 看妖皇气势高涨的样子,似乎对这一次行动十分有信心,知道了妖皇的真实身份之后,昕竹也不确定它是否有面对青鸾的实力。 早在逍遥界的时候他就知道一个事情,那就是要进入某个世界,必须要遵循世界规则,万年之后的旧天道创造坠星箭的时候都必须要人类铁匠打造箭头,妖皇是旧天道降临,它曾经主持过源界天道,如今虽然降临在源界之中,但是他肯定知道源界天道运行的秘密。 青鸾再强大,但游戏规则完全掌握在妖皇的手中,昕竹可以保证妖皇的落败,青鸾也可能会吃一点亏。 能够在这个时候帮上青鸾,请求他托举逍遥岛的事情就有些把握了。 妖皇带领的队伍速度很快,它们跨过雪原之后,开始攀爬一座高耸的山峰。 那山峰很是险峻,但是对于修成了战智的妖异来说,根本不是问题,攀登山峰的速度比它们平地奔跑丝毫没有降低。 因为一场大雪,此时眼前高耸入云的大山都被白雪覆盖,爬上高处之后,无物阻拦的寒风呼呼地刮向了这群正在征服高山的妖异,能够在冬天活动的妖异极为耐寒,在经受冷风吹拂的时候,大部分妖异都变成了原形,大风也无法吹动妖异沉重的身躯。 高山上的积雪因为妖异攀爬滚落,前头的妖皇还是保持着人形,不过看见了比山峰还要巨大的雪堆压下来的时候,他的额头上钻出了一只血红独角,迎着崩塌的雪峰撞上。 雪峰崩散,被跟在妖皇后面强大的城主撕裂,化作没有威力的雪团,在妖异群的冲撞里面四处纷飞。 昕竹从书里面知道雪崩的可怕程度,就算只看文字的描写,都能让人明白那是何等的恐怖的天地伟力,以萧若佩当时处在的逍遥界,强如入意武者都无法再雪崩之中保证自身安全,但是这一群妖异,却视雪崩如无物,迎头直撞,好似快舟冲浪,一水中分。 在妖皇的带领之下,那一道显眼的红色将崩塌的雪峰切开,速度没有半点阻滞,像是一把血红快刀锋刃轻轻划开了一匹白布。 妖异仅凭着身躯的力量,就将天地自然踏在脚下,超越了自然的生灵,自然当然无法承受。 对于这般强大的物种,即使灵精也只能选择将源界湮灭来终结它们对源界的破坏。 昕竹不管正在破雪登山的妖异,躲在了云雾之中避开妖异视线之后,他事先来到了妖异们此行的目的地,雪峰山顶。 山顶之上是一面平静的湖泊,山峰刺破了云层,所以山顶之上一览无遗,湖面倒映着湛蓝的天空,除了空中白云之外,还有一只浑身青色泛光羽毛,长有长长尾羽的神禽在其中悠然飞翔。 昕竹抬头看的时候,却没有见到空中有任何鸟儿的影子。 当他收回眼光再次看向湖面的时候,却刚好与那鸟儿对视了一眼,昕竹的心中便响起一道声音。 声音空灵自然,语调不紧不慢,一切都刚刚好的让人怀疑声音的真实存在。 “你又来了?” 又?昕竹疑惑地看着青鸾,他什么时候来过这里? “你以为通念是你的本领?”青鸾一只鸟居然做出了笑容,“我存在,你们才能通念,你见过我,见过不是这一界的我,甚至见过真实的我。” 是源界之躯以前见过青鸾,所以才说又吗?昕竹明白了过来,等他回神的时候,却看到青鸾近在眼前! 他与青鸾一同在白云之间翱翔,这副景象是他刚才在湖面看到的倒影。 他看向了湖面的方向,里面也有一头青鸾飞在自己的身边,与如今的情形一模一样,但是山顶却变了一个方向,与他之前所见完全相反。 青鸾的声音又在他的心中响起:“你进来湖面倒影里了。” 进入倒影? “我不存在于真实的世界。”青鸾收起翅膀,将周围的云扯了一片过来丢到昕竹身下道:“镜面里的世界可没有通脉劲,别以为你还能飞。” 昕竹踩到云之后才发觉之前自己一直都在下落! 猛然停止落下的他心都快要蹦出嗓子眼了。 见识到了青鸾的手段之后,昕竹安心了,对一位住在水面的生灵,妖皇的力气再大有什么用? 整理了思绪之后,昕竹放心提醒道:“妖皇…旧天道正在过来这边,似乎要找你麻烦。” 青鸾凭空浮在昕竹的身边,震动了一下翅膀,对昕竹笑道:“相比它,我更想和老朋友叙叙旧。” 老朋友?青鸾与源界之躯的关系不仅仅是见过,还很熟悉? 昕竹对源界之躯来到源界之前的事情没有任何了解,何况他也是转世身,不想继承源界之躯的关系,于是摇头:“他是他,我是我,我并没有见过青鸾。” “你的确是你,他却不是他,他就是你。”青鸾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又接着说道:“我和你应该不是叙旧,我们将来是朋友,与将来的朋友交谈…应该怎么说?你有这样朋友关系了吧?你跟苍瑶,她也是你将来的朋友,你们不是聊得挺好的吗?” 又是一个无视时间的生灵,昕竹对妖皇的下场更加不看好了,找哪个麻烦不好?想打架去找灵精啊,惹这种生灵干什么? 他没有时间问清楚青鸾了,此时妖皇带着妖异登上了山顶,在它的指点下,妖异将山顶上的湖泊团团围起来。 昕竹坐在云上,在妖皇那个方向看起来只是一朵悬浮在空中的白云而已,没有任何妖异知道青鸾身边还有一个人类。 青鸾也不管妖皇的动作,而是继续用通念和昕竹交谈:“你来这里是想让我帮人类托举逍遥岛吗?” 还没开口呢,青鸾就知道了他的根底,这话还怎么说下去? “不用觉得不好意思,我可以帮忙,不仅你是我朋友,那里很多人都是我的朋友,你看!”青鸾稍微抬头,昕竹朝着他头对着的方向转头看去,顿时瞪大了双眼,在他的目光之中出了这片倒映世界之外,就是白色的虚无,虚无之中不是没有任何景色,在不远处,有一片宽广的大地,五道灵气光柱正在把那片大地染上各种颜色,在大地之上,还有人类生存的痕迹。 那是一个漂浮在虚空之中的岛,是过去人类死后的归宿,是人类曾经的使命。 逍遥岛! “那就是逍遥岛,你取的名字,在你来到源界之后,他有了意义,作为人类的圣地,等灵气灌注完成之后,就会由虚化实,成为真正能够庇护人类的土地。” “逍遥岛在成为现实之后,就只剩下我一个了。”青鸾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难以掩饰自己的寂寞,让昕竹听得一阵心酸。 哪知青鸾笑起来说道:“骗你的,我能够出现在现实当中!” 神鸟还会说冷笑话?昕竹摇头把这副不正经的模样忘记,他回头看着青鸾道:“你真的没有什么问题吧?它们已经把湖面包围了啊!”青鸾如此不正经,让昕竹开始怀疑起他的实力。 “我不擅长打架。”青鸾抬头看着四周的妖异,眼睛里面流露出不忍的神色,他又看着昕竹问道:“你能不能帮我打?” 要能打赢这群妖异,昕竹还用得上找青鸾托举逍遥岛?他自个儿就能扛着逍遥岛绕源界和冥境跑来跑去了好吧? 湖面上的妖异看到湖里的青鸾也感觉十分诧异,它们确认了许多次,空中没有鸟儿,这只鸟的倒影是从何而来的? 古月却在一边打起了主意,神鸟的事情,整个源界就妖皇和它取下名的那个竹异妖知道,看到神鸟真身之后,它更是看不明白昕竹了。 妖皇知道不奇怪,这只鸟就在妖异境内,但是昕竹又从何得知有这样的神鸟存在? 看神鸟存在的方式,非同一般,几乎超出了所有妖异的认知,就算是灵精也需要形质才能证明自身存在于源界,这只鸟儿有形无质,为何也算源界生灵?又是以什么样的形式存在?如何证明它存在于世上? 妖皇带着妖异来挑战一个与妖异没有什么关系的强大生灵,这不是为了妖异的将来着想,也不是为了妖异的安全考虑。 妖皇只是出于个体的原因,把整个族群用来当赌注。 赌赢了,这一批跟着妖皇的强大妖异会死伤惨重,妖皇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证,也不会让这一批妖异回到族群当中将它的罪行公开。 赌输了,这批妖异全部都会被眼前的神异鸟儿杀死,妖皇一无所得,逃之夭夭,妖异惹上了一个强大的对手。 不管输赢,这件事于妖异没有任何好处。 想到这里它将眼睛看向了附近的山震,这虎头城主跟昕竹有关系,也算是个合格的妖异,古月不想它被妖皇卖了也不知道,悄悄的打了一个眼色,当前的情况它也不便多说什么,妖皇的耳力会听见它们的交谈,让它起了疑心就不好了,最好是山震能够领会它眼神里的意思。 古月看着湖中的青鸾,那美丽的羽毛,看起来软软的,还有飘逸的尾羽,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杀伤力强大的生灵。 但愿是这样吧!古月叹了一口气,不再四处乱看,只等着妖皇的动作。 “你见过我吧?天道。”青鸾的目光穿过了湖面,直直地看着妖皇,而且一开口就点出了它的身份。 “当然见过,我无时无刻都在想着得到你身上的秘密,唯一真实,我想要看到你到底是怎样做到的唯一真实。” 妖皇是个冷峻的青年,看着比昕竹年纪还要小些,却头角峥嵘,十分有威仪,光凭着外表,估计都能让人先信服三分。 他开口却让古月心中更加担忧。 青鸾说的天道,它知道是什么意思,人类的智慧里面,这两个字指的是天地运行的道理,源界的一切奥秘,将这两字放在一个生灵的身上,不管怎么样都显得十分怪异,但是妖皇却毫不犹豫的承认了,妖皇的身份,难道是掌管着源界天道的某种存在? 想到这里古月又否决了自己的想法,作为妖皇它尚且不合格,怎么可能是掌管源界的天道? 刚刚否认,古月又猛然大惊,这破败的源界,难道就是它执掌天道的结果?由它带领的妖异,会不会和这破败的源界一样,迎来同样悲惨的结局? 第一百八十三章 天道妖皇 “你认为自己是虚妄?”青鸾听到妖皇的话笑起来,他降落到了湖边,与妖皇隔着湖面对视,翅膀像是轻雾收拢一样合起来,不过是一个简单的收拢翅膀动作,都让人觉得如梦似幻。 “我自身真实,外界虚妄,我想要见到真实的世界。”妖皇说的话语只有明白青鸾来历的人才能听得明白。 “你降临源界时候,故意在这具肉身没有发育完全的时候出生,留下先天缺陷,就是想要利用我身上的道来补完你的缺陷,好让你拥有前往真实世界的资格吗?”青鸾俯下了头,在妖皇的视线上看,它正在被青鸾逼视。 昕竹闻言有些吃惊,他原以为旧天道是因为被源界之躯压制恶念所以才不得已早产,想不到它是故意留下缺陷,只等着利用青鸾帮助它达到完善。 “你觉得,现在你已经可以从我这里得到你想要的东西了吗?”青鸾抬起头,不再看着妖皇,左右扭头看了一眼四周围着的妖异道:“你知道我的本事…” 妖皇脸色淡漠,在它的视线中,两把骨刃从青鸾身边穿过,骨刃上面的倒刺挂着青鸾的皮肉冲向了湖面。 一声恍如洞箫急鸣的激烈尖叫从青鸾口中发出,他受此惊吓,跳离了湖边,迅速地伸出翅膀要把两把骨刺拦住,但是那两把骨刺的速度快到青鸾都无法反应就刺中了他,如今距离湖面不过咫尺,又如何够时间给他拦住? 两把骨刺穿过湖面,落在了妖皇手中,东西到手,他立刻大喊一声:“打乱湖面!推倒山峰!”周围妖异听到妖皇命令之后迅速外放力气,血色雾气弥漫了整个山顶湖泊,在妖异的控制之中,血雾冲下,如镜湖面被磅礴力道击碎。 在场唯有古月没有动手,要摧毁山峰,妖皇自己外放力气都能做到,何必要带着众多族类来这里?只是想给大伙见识一下它是怎样利用阴谋诡计从不能硬碰的对手手里面占得便宜? “古月!”妖皇一声怒吼,却没有把这个叛逆惩罚,它握住两把沾着青鸾血迹的骨刃就跳下了山峰。 不是跑,而是毫不犹豫的直接跳!青鸾有瞬间杀死妖皇的实力。 古月面前的湖面还能看得见青鸾的倒影,它只看到青鸾双翼一扇,湖面浪花被压制,渐渐收束成波纹。 还没有明白过来的古月在眼前波纹恍惚之后,却发现湖面几乎瞬间恢复了平静。 它震惊地看向湖中青鸾倒影,却见到那只神鸟正要落地,刚才受伤的地方,已经看不到任何痕迹。 难道神鸟要冲过湖面来杀死它?古月连忙缩头,不敢再看。 它只期待那只神鸟会因为愤怒而追杀妖皇,不是对它一个普通妖异痛下杀手。 古月看向了身边的山震,准备招呼它躲起来,这一看不要紧,周围原本围满了湖泊的妖异,此刻已经没有了踪迹! 一瞬间古月差点以为是妖皇发现了自己的心思,所以没有提醒它,其他妖异全部都随着妖皇跳下去了。 很快它又否认了这个想法,首先是这些妖异没有多少能够在这样的高峰跳下还能保证安然无恙落地,其次它古月的耳朵还没有聋,不会发觉不到其他妖异的动作,最后是那个所谓的妖皇,根本不会在意同族的性命,它临走还安排了一个摧毁山峰的命令,山峰没有被摧毁,全部妖异就不见了,这明显不可能,就算只有一半的妖异执行妖皇的命令,现在这座山峰都不能保持完好。 这一次妖皇的目的,是为了神鸟的血液,只要计划能够成功,所有妖异都是被妖皇抛弃的筹码。 古月眼睁睁地看着青鸾撞在了湖面上,进入了湖面之中。 它愕然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刚才那一道掠过它眼前的影子,的确是那只神鸟! 什么时候神鸟从湖面穿过来,现在又穿回去…不对! 不是神鸟穿过了湖面,而是它古月进入了倒影之中! 昕竹见到妖皇动手,然后青鸾追出去,这是吃亏了的迹象,他也想过妖皇会有手段对付青鸾,却想不到是直接趁着青鸾说话的时候干脆利落偷袭,更加想不到妖皇的攻击是从倒影当中发动,在这倒影里面,除了逍遥岛之外就一只青鸾,昕竹第一怀疑攻击的源头也是逍遥岛,但是逍遥岛与这里隔着一片虚无,昕竹不敢随意跨过追查,只坐在云端细细的观看逍遥岛方向,可惜隔得太远,没能发现什么变化,进入倒影之中的古月他也不打算理会,反正在古月那个方向看,也只能见到一朵白云,不知道白云上还坐着一个昕竹。 昕竹看到了青鸾刚才做了什么,被妖皇伤到之后飞了起来,镜面一样的湖泊被妖异外放力量打破了,隔着湖泊的那群妖异影子全部都随着水面一起碎裂,只有古月所在那个方向,因为它没有对湖面出手,所以是在这边倒影之中唯一完好的地方。 湖面平静之后,除了古月,全部妖异都不见了。 昕竹不认为是没有任何事情发生,但是如今他也没有办法穿过镜面回到源界之中,无法确认情况。 青鸾出去之后不久就回来了,嘴里衔着一把带血的骨刃,进入湖面之后看了一眼古月,将骨刃丢下到它面前:“我从你想法里知道了它的消息,算是帮到了我,而且你也没有对我动手,这个就给你当做答谢吧,妖异有办法从血液之中得到一些本领,能得到什么,就看你的本事了,相信我,你会用得上的。” 给它?这是妖皇被神鸟追杀的原因,古月没有敢直接收下,谁知道这只神鸟是不是在试探?然而它从骨刺之中抬起头来的时候,眼前没有了青鸾的影子,而是一个被鲜血浸染成了红色的雪山峰顶。 鲜血的来源都是周围的妖异尸身,那些身躯映照在湖泊的部分都被打碎,只有没有被湖面倒映的部分才完好的保存下来。 在古月面前的,就是山震,它因为得到了古月的提醒,反应过来之后缩回头,却没有来得及,肩膀以上全部消失,算是这湖泊边上比较完好的躯壳。 在这湖泊一圈上死掉的,都是妖异当中的顶尖强者,虽然数量不多,只有数百,但是这一下,便让整个妖异族群失去了两成战力,顶尖战力直接更是少了一半。 古月双目被满眼的血色染成赤红,它一一翻看周围同族的尸身,找到了跟随它来到妖皇城的领下子民,其中就有老人的儿子。 妖皇明明知道打破湖面会有什么后果,那些倒影上发生的事情会真实反馈到动手的妖异身上,但是它却下令让这些对它敬仰万分的妖异动手。 虽然妖异谈论忠心是很奇怪,但是这些族类,的确是因为对妖皇的实力钦佩,才愿意不问任何缘由跟着妖皇来到这里,并且毫不犹豫地听从了它的指令。 这道指令让它们死在了自己的手里,只为了拖延神鸟那么一瞬间,好给妖皇制造逃跑的机会。 同族的性命…需要用罪魁祸首的鲜血来偿还。 古月看到那随着它来到了这座染血山峰的骨刃,上面血迹没有因为寒冷而凝结,它将骨刃拾起,将锋刃对准自己的胸膛,轻轻的刺进了身上。 骨刃十分锐利,很轻易就刺开了古月的皮肤,上面沾着的神鸟血液迅速地渗入它的体内。 妖皇同样得到一把带有青鸾血液的骨刃,光凭这一点,还不足以让古月有面对妖皇的实力。 它看着遍布山头的同族尸身:“我要用你们的力量,来给你们复仇!” 这就是仇恨,古月第一次感受到了这种情绪,以往和灵精开战,它目睹了更多的同族死亡,但是没有一点仇恨,因为它明白那是相对的,它仇恨灵精,同时也给予了灵精同样的疼痛,仇恨就抵消了。 它也见过同族相斗发生死伤,同样那也不是仇恨,只是为了族群强大的必要牺牲。 这一次却永远都不能抵消,山峰之上的任何一个同族都不用死,唯一应该死的,却带着同族用性命换来的战利品逃之夭夭。 将骨刃刺进了眼前还有余温的山震尸身上面,拔出沾血的骨刃再次刺向自己身躯。 妖异能够从血液之中获得能力,但是不应该太杂,而且必须要保证自己血液的绝对主导地位,否则就会让自己原形发生不可逆的转变,同时也失去留下后代的能力。 “我本来就是妖异之中的异类,就算变成真正的异类,也要向那东西讨回…公道吗?”古月一个个同族的血液吸收过去,一边考虑着如何给那只给妖异留下血海深仇的东西应得的惩罚,它的身上因为吸收太过复杂的血液,时不时的发生着改变,每吸收一种血液,他身上就多出一个不属于它的特征,最后又被它的力量压制,变回人形。 当古月在雪峰上融合血脉的时候,青鸾飞回了倒影世界的空中。 “你没有什么事吧?”以青鸾的强大,最后还是吃了点亏,妖皇曾经是天道,果然不能小看。 “没事,擦破一些皮毛而已,我身上最珍贵的并不是血液,而是羽毛。”说着青鸾翅膀指着身上泛光的毛发问道:“你想不想要?想要我给你一根,这东西可能会带你去见到真实的我。” “我所见,我所在,便是真实,你在我眼前,你就是真实。”昕竹拍着身下的云层道:“虽然我知道云不能够把人托起来,但是我既然坐在了上面,那云能把人托起来就是真实的。” 青鸾鸟脸上又露出了笑容,他聚起一片白云,与昕竹所在的那片连接起来,然后自己坐在了昕竹的旁边。 青鸾的身躯很大,昕竹全身只有青鸾的嘴巴大小,这一坐下来,对比就更加明显了。 “如果它也能像你一样明白这些道理,就不会有那么多事了。” “它明白的道理和我们不一样,虽然它曾经是源界天道,但它重来没有融入过这个世界。”昕竹叹了口气,不管是现在还是万年之后,旧天道都想着逃离源界,怎么看都不像曾经做过源界天道。 青鸾笑道:“合格的源界天道不是没有,你也做过,源界之名还是自你而起,但是你又融入太深了。” “以后会有一个即不会融入太深,又知道爱惜源界的天道执掌者出现的。” “你说的是苍圣吧?”青鸾低头看着昕竹。 周围清风徐来,没有高空的寒冷,反而有些暖春的和熏,身下的云层比棉花还要柔软,一面湖泊的间隔,便是两个世界。 昕竹枕着手臂躺下:“我也不清楚他有没有其他心思,但是在苍圣的手里面,我过得还不错,人类也很好。” 青鸾抬头道:“你想过这个世界的真正主人是谁吗?创造这个世界的人。” “人创造世界?”昕竹翻身坐起,又想起木灵天光,还有妖皇降临留下的蛋壳,突然觉得创造世界也不是什么难题,便再次躺了下去:“既然后来的源界多次变更天道,那源界真正的主人也是太不尽责了,他是你真身所在那个世界的人吗?” “谁知道呢?”青鸾仰头看着天空:“我遍观万界,哪里还记得是在哪个世界见过源界主人,又哪里记得哪个世界才是真实。” “所以天道想要我的血液前往真实世界,我没有反对,我也想看看他能否到达那里。” 昕竹回头问:“你不继续找他了吗?” 青鸾笑了:“找它做什么?你知道它为了这两滴血做了多少事情吗?一切的努力都值得尊重,就算它的努力是针对我的计谋,我也应该给它相应的报酬。” “刚才它从我身上取了两滴血,为了引开我,将其中一把带有我血液的骨刃丢开,我能感受到血液的气息,随便找了其中一个方向,得到的是被它丢掉的血刃,所以它只有一半机会逃开我的追踪,这一半机会被它赌对了,我没有继续追下去,不是追不上,而是不想追。”青鸾探头看着下方的湖泊:“下面那些妖异,因为它的指使,除了那头狐狸之外全部都死了,我不知道前面它还安排了什么,是否会让我给源界带来更大的伤害,但是既然我生活在这个世界上,还是应该爱惜世界,爱惜与我一同生活在这个世界的生灵,为了一滴鲜血破坏源界不值得。” “都死了?”昕竹看着洁净的雪山顶,下方依然纯白。 青鸾垂下了修长的脖子:“我没有把鲜血倒映在这边,当它们认为我是真实并对我发起攻击的时候,它们的倒影也会变成真实,打碎水中倒影,就是打碎它们自己。” 昕竹对青鸾的神异早有猜测,却想不到居然有这样的手段! “天道也是利用了这点,还利用了逍遥岛。”青鸾转过身子对着那片人类死后身躯变成源土堆积而成的大地:“它知道人类死后来到的世界与我同在,便对死前的人类动手脚,让他们死后不是化成源土,而是变成了刚才的骨刃,并对我发动了攻击,同样因为是认为我是真实的攻击,所以原本处于虚妄状态的骨刃变成了真实,能够带到真实之中,它就是利用了这个规则从我这里取得了鲜血,想利用我的鲜血补足它先天缺陷。” 倒影世界的湖面早就恢复了平静,两人身下的白云悠然在水面之上漂浮,颜色明净,一尘不染:“打碎水面不能阻拦我在真实世界里面追上他,任何一个水面倒影我都可以出现,他让那些妖异打碎水面更像是在警告我,告诉我继续追杀它就会再次发生同样的事情。” “为了让附近没有水面,所以它要在一场大雪之后几乎所有湖面都被冰冻才敢来到我的面前,并且为了这一天,特意给自己的身躯留下缺陷,还要在那些没有获得你灵魂碎片的人类身上动手脚,他所付出的努力,绝对比我一滴血珍贵的多。”青鸾早就把天道的全部计划看穿,却始终像是不知情的任由那一对骨刃带走他的血液。“在它为了我这一滴血付出的所有努力当中已经得到我的惩罚了。” “其实它那具与世界同时出生的躯壳,已经好过源界之躯,好过一滴青鸾鲜血,它的目光却被眼前的虚假迷惑,抛弃了更加珍贵的东西。” 昕竹也曾经有过疑惑,蛋中巨人劈开天地是苍圣所在的源界来历,源界之躯不过是源界的普通人类,又怎么可能比得上开辟天地的那个巨人? 旧天道却只看上了能够开辟天地的身躯,因为垂涎青鸾的血液,没等天地巨蛋之中的身躯发育完全,就带着缺陷来到了源界,以青鸾鲜血补全缺陷,把真正属于它的东西丢掉了。 天道的心思不可谓不慎密,这一点昕竹在万年之后早就见识过,那一支坠星箭,不仅谁都无法抵抗,萧若佩连真正的目标都没有看出来。 为了从新天苍圣手里窃取道力,费尽心思把源界之躯身上关于八州气韵与身躯联系的手段通过明州给人类展示,使得逍遥界形成了武道。 最后是血灵密洞,逼迫着武者追求入意。 如果说天地间真是一盘棋局,旧天道已经完全做到了一个合格棋手该做的事情,它的对手不止一个,有源界之躯,有神鸟青鸾,有苍圣。 昕竹却不明白,如此处心积虑的逃离源界,对它有什么好处? 第一百八十四章 妖异之血 昕竹现在又有了一个疑惑,既然旧天道取得的青鸾的血液,为何在万年之后都没有去往真实世界,反而被封印在神女峰下? 除了青鸾之血,莫非还需要其他条件才能通往真实?青鸾说过,昕竹的源界之躯见过真实的青鸾,这表示源界之躯去过真实,旧天道还需要源界之躯的记忆找到那条路? 后世的旧天道的确从源界之躯当中找到不少东西,武道就是其中一种,武道在万年之后极为被旧天道看重,莫非武道不只是能够从新天苍圣那里窃取道力,也是前往真实的条件?源界之躯的基础只是八州拳掌式,后世的武道却在八州的气韵之中四处开花,与被旧天道急着逃离的源界融合十分紧密,也契合了源界的天道,它为何觉得武道能够帮助它到达唯一真实? 后世的旧天道武道修为几乎都是通过耀日城主获得,全部不属于自身,它想凭着这样七拼八凑的东西来帮助自身到达真实? 它全身上下没有真实的地方,又如何能够接触真实? 天道连身躯都不属于自己,一切都是从外获取,这些证据结合在一起,让昕竹产生了一个不成熟的想法,旧天道其实是由完全的虚正在往唯一的真实转化,所以它才不需要一个与天的共生的身躯,因为那个天地不是唯一真实,就算那具身躯力量无比强大,但都不是旧天道想要的结果,所以它才放弃,在天地巨蛋还没有完全发育之前就离开。 以昕竹对它的了解,旧天道不是目光短浅之徒,它甚至可以算计到数百年内的整个逍遥界动向。 不说别人,天下武道都被它利用而不自知,如果不是张照玉进入明州,给耀日城定下了百年翻天之计,后世的逍遥界已经不知道被武道和土血灵弄成了什么样子,但绝对不会是萧若佩二十年来看见的安宁。 昕竹有理由怀疑,旧天道其实知道那一具与天地共生的身躯远超源界之躯,但是那不是他想要的东西,所以才选择早早的出生。 苍圣和源界之躯的来历昕竹都很清楚,唯独这个处处设下计谋的旧天道,到现在昕竹都不知道它到底来自哪里。 是外面那个源界的生灵?还是其他世界不小心到来源界的某种存在?唯独可以肯定的是,它不是源界本土生灵。 源界不会有生灵在达到过旧天道所在的层次和眼界之后还会选择对源界不管不顾,青鸾只是一个倒影,都知道需要维护源界的安稳,它身为天道,为了一滴青鸾之血,就能放弃一切? 这一切包括了它在担任妖皇期间积累的所有威望,独自一个活着回去的妖皇,已经失去了领导妖异的资格,何况还有目睹了一切的古月还存活,只要古月回去把真相揭露出来,整个妖异族群都会找天道拼命。 为了这一滴青鸾之血,旧天道连自己的性命也可以放弃,因为当时青鸾追出去的时候,它只有一半的机会逃走,那一半被他抓住了,要是青鸾追上的是带着骨刃的妖皇,相信回来的青鸾绝不止是孤身一个。 青鸾也因为自己选择错误,认为妖皇逃脱是天意,更不愿再次造成杀戮,所以就放弃了追杀,而是回来继续与昕竹闲谈。 仇恨永远没有将来重要,昕竹给整个源界带来了可达万年之后的将来。 而昕竹的请求,青鸾也不能拒绝,这不是对人类的偏爱,也不是出于自身的需求,只因为委托青鸾的人是来自万年之后的昕竹,“我知道你想要逍遥岛变成真实土地出现在源界,但如果你想要逍遥岛成为太阳,它就不能真实了。”青鸾和昕竹并排坐看远处与五色灵气相连的逍遥岛,那些灵气不像是万年之后的天光那般缥缈,反而像是一种颜料,正在泼洒到逍遥岛上,给那片虚无之地染上颜色。 “它需要接受别人将它当成太阳的愿望,真实的逍遥岛不可能浮起来,不可能在成为太阳之后还能给法修居住,它只应该是源界的一片平凡土地,你确定要让这片土地接受成为太阳的命运吗?” 昕竹看着逍遥岛,岛上还活着一些没有获得源界之躯灵魂碎片的人类,他们因为灵气开始灌注而终止了化成源土的进程,但是也不是一个活着的人了。 刚才旧天道就是把两个本该变作源土的人类变成了骨刃,那里的人不再属于他们自己,完完全全的在天道的掌控之中。 源界之躯也曾经做过源界的天道,是有权利替那些完全属于天地的人做出决定的。 “逍遥岛会成为太阳。”昕竹终于点头。 青鸾笑道:“我这就把现实太阳的倒影附加在逍遥岛之上,它在源界出现之后,就能替代太阳了,当然这个能力可以随我的心思变动,你想让它悬浮起来成为人类最后圣地,也能做到,因为逍遥岛只是太阳倒影,不是真正的太阳,它的实质还是一片土地。”青鸾说话的时候,逍遥岛闪了一下光芒,远观的一人一鸟都闭上了眼睛。 再次睁开眼睛之后,昕竹发现倒影世界的太阳已经不见,现在唯一的光,是来自那正在形成的逍遥岛上。 “逍遥岛已经成为了倒影里的太阳了。”青鸾得意地炫耀着自己的本事,昕竹更是惊叹于青鸾的神异之中,果然不愧是唯一真实世界的倒影,在虚实之间的转换能力,超乎人类想象的极限,如果不是源界之躯也算是见多识广,现在的昕竹就算有他解说都不会明白青鸾做了什么事。“因为将太阳的倒影附加到了逍遥岛之上,占据了那片虚假土地的一半存在意义,灵气只需要把真实的概念放在逍遥岛上就足够了,不需要再将土地实质化,因此逍遥岛出现在源界上的时间也会缩减一半,本来两三年才能把灵气灌注完毕,如今只要一年到一年半左右,逍遥岛接受灵气灌注的时间已经过了半年,你该在半年之内把所有人类集合,然后准备转移到逍遥岛上。”青鸾说着的时候仔细观察了一会,接着说道:“妖异这边的人类不多,你已经差不多全部带走了,灵精那边大概还有数万人,零零散散的活着也有这个数量,全部人类集合应该在十万左右。” 居然只有十万人存活在这片土地之上?昕竹觉得不可思议,如今明州活着的人,就已经占据了人类总数的四分之一? 在后世的逍遥界,土地面积仅有如今源界的三分之一大小,可以统计的人类数量就不少于五亿,如今的源界只有十万人? “不得不敬佩人类适应力的强大,只要有稍微安全一些的环境,人类都能繁衍出更多的同类,在我看到的时间里,人类最少的时候只有不到万人,越来越破败的源界当中,人类的人数却能保持得住延续的需求。”这十万人还能让青鸾觉得人类繁衍能力强大? 昕竹听到人数就已经知道人类在源界的情况比他预想的还要遭,也不顾和青鸾继续交谈,他得快点回去明州,将人类转移的事情办妥,还要在这期间准备人皇萧遥的事情。 就在他想要离开的时候,又想起了老人的话,于是停了下来,望着青鸾问道:“我想问你,我们人类出现在源界的目的是什么?不是对源界的意义,而是对我们人类的意义。” 青鸾挪动了一下身子,在柔软的白云之上躺下了:“什么意义?存在就是意义。你觉得你们的意义要问一个人类之外的生灵吗?你觉得我一个倒影在这个世界的虚影,能够回答真实存在源界之中的人类有什么意义吗?” “你见过的世界比我们多。”昕竹抬头看着青鸾,这只真身在唯一真实的世界里面的神鸟,见识过的世界何止万千,不同世界的生灵想必都在寻求自身存在的意义,青鸾或许能从外界旁观的角度,更加能够看清人类的追求。 青鸾抬起头问道:“你才是最应该回答这个问题的人,你为什么会觉得自己是个人类?你已经明白人类应该有的样子,不止是皮肉骨血,而是在心里认为自己是个人类,这个问题,其实你比我更加接近答案。” “你为什么要成为人类?你所成为的,是在你还是源界之躯时候的希望,这就是你存在的意义,至于整个人类嘛…这需要人类自己确认,我不会给你们答案,这个答案一旦由外人给出,那就不是对的。”青鸾抬头看天:“唯一真实,当你能够在虚假世界里面得到自己存在意义的时候,又何尝不是唯一真实?” 因为希望成为人类,这具身躯是源界之躯的希望凝聚,所以有了存在意义?人皇萧遥是虚构的人,但是因为他是所有人类的希望凝聚而成,萧遥也有了存在意义? 希望所在,便是人类所在吗? 以仁立誓,仁字无非解释为二人同心而已,将自己与对方的处境互相交换考虑,然后得到公正的处理方式,这就是人类的立世之道,也是人类存在的意义? 仁不能解决所有的问题,就像将来的人类没有找到三族共存的道路,只能选择用天境屏障将三族隔绝,这个难题一直留到了万年之后,也就是说人类在万年之后都还没有找到自己的目标? 究竟什么时候能够找到?确认自身意义之后又能解答所有的疑惑吗?解答了疑惑还能处理好所有事情吗? 来自万年之后的昕竹都没有答案,这个答案也只能在比万年之后还要遥远的时光里面寻找。 昕竹谢过了青鸾,之后被青鸾送出了倒影之中。 回到现实的昕竹没有再停留,直接聚起水脉瞬间回到明州,他已经知道了倒影之外的妖异有什么样的后果,已经没有兴趣去详细查看。 那些妖异里面有他认识的,包括跟他有过交往的山震和老人的儿子,但是昕竹没有为它们感到惋惜。 生与死,没有区别,刚才他在倒影之中看到的逍遥岛,上面还有上万人存在,他们本该死了,却会随着逍遥岛的出现而再次回到源界,妖异死后,灵魂同样归于冥境,之后会再次降生于世上,或许下一辈子,它们能够为了自己的意义而活。 只有如此,才真正的对得起降生在源界之上。 对于无辜的死亡,昕竹不忍心看。 当昕竹离开之后,山峰之上的古月依然在吸收山顶妖异的血液,妖异强大的体魄,即使死在了这寒冷的雪峰之上,遗留的血液依然不会那么快冻结,骨刃沾着的血液依然滚烫。 骨刃已经被鲜血完全浸染成红色,因为吸收了太过繁杂的血液,古月浑身皮开肉绽,它已经压制不住血液在自己身上的异变,很快就要不成人形了。 “我笑你们蠢,骂你们笨,你们是真的蠢笨,强大的前提是什么?保命啊!你们连保命都不会,怎么有资格当我的同族?”古月几乎失去了理智,曾经比人类更加冷静的妖异,如今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它只知道趁着同族的热血未凉,把它们的仇恨带着鲜血一起吸收到自己的身上。 “蓬~”衣衫随着血液爆发的力量崩裂,一同碎裂的还有它用尽全力维持的表皮。 手臂变成了一只虎爪,古月换了一只手握刀,走向了下一个妖异,它的时间不多,很快体内狂暴的力量就会完全不受它压制,要不是最早吸收了青鸾血液,它不一定能坚持到现在。 自身的血液早就没有了主导能力,现在这具身躯能够维持统一,也是那只神鸟的血液在发挥作用,如果没有青鸾之血,如今的古月早就被四处冲突的力量炸裂。 “最后一个…”将沾着鲜血的骨刃刺向不知道已经被它扎了多少次的胸口上,似乎因为这具身躯已经容纳了太多的妖异之血,这一滴血的融合程度要慢得多。 这滴血蕴含的力量,成为压垮了古月身躯的最后一根稻草,在血液融入身躯之后,古月浑身突然炸裂,鲜血碎肉四处纷飞,给这座殷红的山峰上再次染上一团血花。 古月爆裂的原地,只留下一团血红的肉块,肉块在蠕动之中迅速的长大,向下延伸出身躯,长出手脚,又变成了古月的模样。 可惜如今的古月已经不再是原来那个寻常狐狸修成战智的妖异了,现在的它只是在古月死去的躯壳上凝聚的妖异仇恨。 似乎因为有青鸾的鲜血,‘古月’依然以古月的理智为主导,模样也与古月毫无二致,身上的斑斑血迹很快渗入皮肤之下,这具新生的身躯线条流畅,白玉无瑕,好像是这血红的雪峰之上唯一的纯白,但这样的纯白,反而比周围的血色更加令人触目惊心。 拾起地上的血刃,它缓步踩着同族的鲜血走下了雪山。 “我是妖异,又有别于妖异,还是不是古月?我到底是谁?”‘古月’的记忆里面,曾经有一个生灵和它说过同样的疑问。 ‘我不是人类,也不是妖异。’ “竹异妖,那个生灵,或许能够给现在的我下一个定义,复仇之后,找他问问吧。”‘古月’朝着妖皇城的方向走去,它要在那个杀死同族的凶手回到妖皇城之前,将它的真面目揭穿,让同族不会再受到它的欺骗。 ‘古月’双手撑地,口衔血刃,手脚开始变化,身躯也随着变化拉长,不一会就变成了一只披着雪白皮毛的雪狼,四肢的颀长与矫健,却又与雪狼有一定的区别,衔着血色骨刃的獠牙,更比雪狼凶狠。 在雪地助跑之后,雪狼一跃而起,冲出了山峰,背后忽然鼓起,一双好似铁铸成的流光黑羽翅膀在它背后伸出,空中的古月又变化成了一只神俊金雕,振翅直飞。 铭刻在血液之中的记忆让它熟练的掌握了飞行技巧,稍微扇动翅膀,便撕裂了周围的云雾,像是利箭一样射出的雪山的范围之外。 在‘古月’飞走之后,雪峰下厚厚的积雪里面,突然冒出一只手掌,手掌扒开覆盖在身上的积雪,在雪地下面躲藏的东西赫然正是古月正在寻找的旧天道。 它出现了之后,没有立刻离开这座雪峰,而是在自己手指一个新伤口上再次划了一下,一滴鲜血在他的指尖滴落,却没有融入雪地,而是像滚珠一样在雪地上面滚动跳跃,不多一会,像是找到了方向,那滴血朝着远处快速移动。 妖皇一路跟在血珠后面,血珠的滚动速度很快,终于在一个距离雪峰有数里远的地方停下,血珠绽开,像是一朵小小的红花在雪地上面绽放。 妖异的鲜血染红了一座山头,而妖皇付出的仅仅是一滴血液,两相对比,更显得死在雪峰之上的妖异可笑。 妖皇照着血珠停下的位置挖了一会,便从雪地下面掏出了一把骨刃。 它没有把自己的命运交给上天选择,两把骨刃它都丢出去了,不管青鸾找到的是哪一把,都不会发现妖皇。 它赌的不是青鸾追上的一半几率,而是赌以青鸾的见识,不会为了一滴鲜血而继续追杀它! 得到青鸾血液的妖皇没有半点兴奋,它没有像古月一样直接吸收青鸾的鲜血,而是先用自己的血液滴到骨刃上面,看到没有激烈的反应之后,这才将那些流出的鲜血带着青鸾之血一起收回自己身上。 血液被妖皇吸收之后,它手里的骨刃依旧一片雪白,滴血不沾。 第一百八十五章 预支万年 回到明州的昕竹眼前是一片与刚才雪峰上截然相反的气象,人类经过了初来乍到的适应阶段之后,现如今迅速的融入了明州,经历了秋收冬藏的劳作阶段,正在享受一年之中最长一段时间的休息,这样的休息,对于以前的人类来说,无疑是一种奢望。 说是休息,但也不是什么事情都不做,人类在明州才刚刚站稳,连根基都没有打下,现在整个明州都在打理居住的房屋,要赶在新年来临之前,把住得地方整得像样些,在这人类能够生活的地面之上,真正的喜庆一场。 从古月领下挪移到明州的人类小镇,很快就成为了附近最热闹的地方,不管是聚会还是游玩,这个小镇都成为了人类的不二之选,在之后挪移过来的人类建筑规划都按照小镇的模板来进行建造。 小镇完善的设施更是受到了大伙的欢迎,在此之前,整个明州没有一座餐馆。 铁匠顺利的在附近寻找到了铁矿,有了稳定的材料来源,铁匠铺也进入了热火朝天的状态,原本只有一个铁匠就能满足的小镇,如今收了数十名学徒都还不够。 关于冶铁的知识虽然有源界之躯的智慧传承,但很多智慧不经过实践就永远不能够掌握,以前人类真正能够用得上的知识,只是在这飘摇的源界之中保住性命的本领。 人类还有很多东西要学。 昕竹来到了餐馆,这个曾经只给他青菜的掌柜,如今见到昕竹进来,立刻亲手端来了热汤和面食,几乎都是选用了最优质的材料做成,加上厨师的手艺,如果不是缺少了香料,昕竹敢说自己从来没有吃过这种上等的食物。 光凭食材本身的鲜美就足以替代繁杂的香料调剂了。 餐馆掌柜已经从旁人的交谈里面得知了昕竹做的事情,也亲眼看到一批批的人类在他的护送之中到达这块安全的土地上面,更为难得的是这个名为昕竹的年轻人,没有向大家要求过任何回报,据传闻他是来自万年之后的人类,来到这里只是为了将希望带回来,不惜自身陷在这不属于他的时空之中。 更有传言昕竹已经找到了回归万年之后的方法,随时可以回去过上那无忧无虑的闲适日子,但他却没有回去,依然选择留下来用从万年之后带回来的本领帮助人类渡过难关。 通脉劲和通念,两个能力让人类的生活条件完全改变,不管相隔多远,只要一个心念,就能与另一边通话,还能共享见闻,无限的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拉近。 有了通脉,人类不仅可以拥有飞天之力,还能利用通脉劲来解决很多麻烦,最主要的是从此拥有了站在源界大地上的自信。 这一切都是昕竹带来的,在所有人眼里都觉得人类一下子得到了太多的东西,唯有昕竹觉得还不够,还在为了更多的可能而四处奔走。 这一次他外出的目的是要寻找青鸾帮忙,将一块完全属于人类自己的大地托举上天,带着人类暂时离开这片带给人类无尽苦难的土地,等人类有了足够的力量,再回来解救生养自己的世界。 这是最终的手段,也是最保险的方法。 而这一切庇护的对象,从来不包括昕竹自身,他不需要庇护。 掌柜见过昕竹在妖异之中获得的礼遇,古月城主都可以让他随便坐在身边,在古月城主的城市里面,没有任何妖异能够得到这般待遇。 这一碗用了掌柜最大心思做出来的牛肉面和一碗大骨汤,便是他能拿出来的最能够表达自己心意的东西。 昕竹吃得很快,他为了这一天等了太久,事情的结果也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请青鸾帮忙的事情顺利完成,妖皇为了一滴青鸾之血,失去了所有可以依仗的东西,迎接它的不仅有昕竹,连妖异也不会放过它,灵精更是妖异一族的死敌,曾经作为妖皇的旧天道,如今的源界已经没有了它的容身之地,只要出现,就是人人喊打的局面。 妖皇最后肯定要来明州,不仅是因为这里是它的出生之地,更重要的是源界之躯对恶念的压制不足以威胁到旧天道,这里是它唯一能够躲避两族的地方。 万年之后旧天道给耀日城带来的伤痛,以及昕姓一脉背负的命运,还有斩去与萧念竹的连接,导致念竹受到重伤的个人恩怨,加上尚未发生的青萦化作神女峰镇压旧天道的命运,这一切都会在明州了结。 “是时候跟你算账了…” “算账?不需要不需要,你还能吃垮我不成?如今大伙的食物都放心的交给我处理,就是因为你要到这里吃饭啊,哪天给你做的饭用上了他们送来的食材,他们高兴都来不及呢,怎么能够还要你的?” 旧天道给予昕竹的压力正在逐渐加强,导致他刚才不小心把话说出了口,反而引起了在一边等候的掌柜误会。 仰头把汤底喝光,昕竹放下碗称赞:“好手艺,就冲你第一次见面只给我吃青菜的份上,我就该吃垮你。” 这一幕被与朋友通念的掌柜传了出去,还一边在通念里面对朋友们大肆炫耀:“听到没有?他称赞我好手艺呢!” “我们更在意你第一次给他吃了什么!”通念里的其他人纷纷质问,早就忽略了掌柜的自吹自擂。 这群人居然把通念用在闲聊上面,虽然耗费的精力不多,但总不是正事,用这种能力来闲谈好像不太合适? 如果他们知道通念的根源是青鸾,而且那只神鸟随时都能窥探他们通念的信息,还会不会如此大胆放肆? 昕竹不在他们通念连接的范围之内,当然不知道他们在谈论的话题,只是感谢了掌柜招待之后,开始往住处赶回。 青鸾说过源界大地之上还有数万人存在,他需要在逍遥岛出现之前把所有人类集合,这不是一个简单的任务。 剩下的人类十分分散,大部分还远在将来的逍遥界之外,如今占据逍遥界的灵精都是为了防备妖异而诞生,为了战斗需要而被强行催生出灵智,沾染了战斗欲望,脾气十分暴虐,这些灵精生活的地方几乎不能够容下任何外族。 一草一木,只要有机会诞生灵智,任何生灵敢损毁便要被灵精以杀害他们同族为由驱赶甚至灭杀,要想生活在这样的灵精当中,除非与他们一样有吸收灵气维持生命的本领,很显然人类做不到。 但是在逍遥界之后的区域,正常灵精生活的地方,却十分平静祥和,虽然生活在里面的人类受到了灵精的制约,但是也活得下去。 按照水思云收集的情报,生活在灵精境内的人类被限定了活动区域,还限制了人口数量,更过分的是只允许长得好看的人类活在灵精之中,只要足够漂亮,灵精甚至会帮助人类保持容颜不老,要换成灵精身份与灵气共存都不成问题。 但是长得抱歉的,灵精就不会客气了,要么自己滚,要么被灵精赶走,赶不走的就杀掉。 与妖异对待人类的方式不同,灵精更像是在选拔人类之中的优质种子留下,与后世人类将好看的植物当成宝的行为一模一样,一株珍贵的兰花能够与金同价,被人细心对待,但是平凡的野花,路边开着还好,要是开在了某个人的家里,一般都被当做杂草处理掉。 那一边的人类更加不好处理,灵精会把长得好看的人类视为珍宝,绝对不会随便让给一个外人。 昕竹来自万年之后,知道有交易这一无往不利的手段。 不肯让只是价格没有给到位,入意武者皇玉天曾经给所有人展示过一种被天地承认的道,只要拿出来的东西足够多,连天都能被收买! 昕竹手里面刚好有灵精最需要的东西,有了那东西,不仅能够把灵精手里面的人类全部买回来,还能把逍遥界买下。 天光,虽然以后万年的天光都要供给灵精一份,但是能够名正言顺的拿下逍遥界,这点代价也值得了。 与水思云通念互相交换信息,昕竹已经大致了解了灵精区域人类的生存状况,也有了大概的想法,现在重要的就是那边的人类会不会放弃平稳的生活,来明州与族群同甘共苦了。 按照水思云的情报看来应该是有把握的,虽然灵精有将人类转换成同族的手段,但是真正选择成为灵精的人类没有几个,连接受灵精的呵护永葆青春的人也不多。 就看昕竹是否有足够的财产从灵精手里买下人类了。 “不用担心,在万年之后有一种使用金钱的方法,叫预支,用以后的财产来买现在需要的物品,我用万年份的天光,足够买下所有人类了吧?” “那可是亏本买卖啊。”这么久时间,水思云自然也从昕竹那里打听到了天光的妙用,不仅能补充精力,还能修复伤口,更有稳固天地的大用处,就这么给了灵精万年的份量,太过不值得了。 “当然是有代价的,我要借此限制他们吸取灵气的份量,灵精过于强大,吸收了大量灵气对整个源界有不少的坏处,想要天光,就得让他们用灵气来换,我用来交换人类的不是天光,而是灵精对天光的购买权利,没有灵气,他们依然无法获得天光,也就是这一万年,人类与灵精处于一种公平交易的平衡之中。”昕竹解释道:“更何况主动权在我们手里面,等天境屏障展开之后,三族隔绝,逍遥界能够生产多少天光还不是由我们说了算?”到那个时候给多给少当然是看人类的心情了,但是灵精却要保证足够灵气的供应,这个交易一开始就是在不对等的情况之中完成的。 “啧啧,昕竹,我没有想到你居然这么狡猾。”听到他的计划,就算是水思云也没能保持住心态。 “一般的交易手段而已。”萧若佩的先生凌白涛生在整个逍遥界最有钱的凌家,虽然对商业不感兴趣,耳染目濡之下多少也知道其中道理,这些商业思维在生活细节之上影响了萧若佩,他虽然不是商人,但对商业手法却有足够的了解,如今能用上,当然会用了。 “先这样吧,我要先做一些细节上的准备,年前去灵精那边一趟,先说好条件,等他们帮助人类集合,然后我在春天的时节,将人类带来这里,之后就要看你的了,人皇萧遥会随着逍遥岛出现,你只有大半年的时间了。” 因为青鸾给逍遥岛附加了太阳的意义,直接占据了逍遥岛存在的一半,所以出现的时间也会相应缩短,留给水思云的时间不多了。 “怎么这么快?不是还有两年多吗?”水思云大惑不解。 昕竹将事情原委告知:“我见到了青鸾,才知道不是青鸾托起了太阳,而是他将逍遥岛变成了太阳,你端盆水到外面看看,水里面太阳的倒影是不是不见了?” 水思云那边断了通念,想来是在按照昕竹说的去做了。 过了一会,他又与昕竹联系上:“果然这样!因为逍遥岛现在只是处于虚幻之中,所以倒影对于虚幻来说便是真实,倒影里的太阳与逍遥岛融合,等逍遥岛由虚化实的时候,连带倒影太阳也会变成实物,成为真正的太阳。” “聪明的人类。”两人的通念之中突然插过了一个声音。 “谁?”水思云大惊,通念从来都不会与连接之外的人交流,这个突然出现的声音,难道是昕竹带进的外人? “青鸾。”昕竹简洁的介绍了一下,两个字就吓得水思云差点没能维持住通念连接。 他能够对大多数事情表现出淡然以对的姿态,但是活生生的神异真的出现的时候,依然没有第一时间接受,说到底他也是个普通人类,不像昕竹经历过那么多事情。 “你怎么有空加入我们的谈话啦?”在源界通念要通过青鸾来实现,青鸾代表的不仅是虚与实的界线。 “我一直很有空,只不过虚实交换,对我来说没有必要,所以才不出现而已,如果有兴趣了,我也会参与到现实当中。”青鸾轻描淡写地说道:“因为你,我对人类有了一些兴趣,也开始关注你们的通念,发现你们人类真是个奇妙的生灵呢,难怪你要向我问人类存在的意义,挺有意思的,等你们过年的时候,我会真身过来一趟,要准备好东西招待我。”说完那边的通念就断了,两人还没有从他的话里面总结出有用的消息,就找不到与他的连接了。 最后两人的通念之中都回荡着一个念头“青鸾要来!” 当下也不再管其他的事情,水思云立刻出去的吩咐准备工作,昕竹也快速的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在陈圭的打理之下,昕竹的房屋越来越完善,屋里屋外都透着少女的心思,显得格外温馨,甚至有了一点家的意思。 这次和往常一样,陈圭还是在处理昕竹的家务,趁着阳光把他的被褥拿出来晒。 看到回来的昕竹,陈圭停下手里动作:“大哥怎么回来也不说一声?” 对着少女的笑脸,昕竹稍微愣了一下神,不知道为什么他最近与陈圭的通念越来越少,但是两人的默契反而更加深厚,如今昕竹的突然回归,在陈圭那里看来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平时的陈圭要帮助后面搬迁过来的人类安顿下来,但是今天她却像是明白了昕竹会回来,提前打扫干净房屋,只等他回来之后什么都不用考虑,只要安心歇息就够了。 昕竹回来之前没有跟任何人说过,他第一个见到的人是餐馆掌柜,就算是掌柜的通知陈圭,她也不会这么快帮昕竹处理好一切。 “你知道我要回来吗?”昕竹上前问道。 陈圭撩了一下滑落在脸颊上的发丝,别到耳后,随之而动的还有一个轻轻露出牙齿的笑容:“我不知道,只想到是时候帮大哥打扫一下,所以就过来了。” 这个姑娘,可能已经把昕竹的事情看得比自己还要重要,才会有这种感应,昕竹曾经听过这种默契只出现在很亲密的人之中。 这个傻姑娘,选择了一个完全不该托付心意的对象。 苍瑶说过陈圭是在被自己救了之后才喜欢上的,如今的昕竹并不算救过陈圭,逃离山震城市的那次是将所有人一起救出的行动,不该让陈圭产生太过强烈的感情。 “大哥怎么了?”陈圭看到昕竹不语,倒是感到奇怪,在她心中,住在昕竹隔壁的自己,帮助他处理生活琐事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她根本不在意。 昕竹也不在意陈圭会帮他做家务,他在意的是陈圭挂在自己身上的感情。 这份感情不会给她带来好结果,除开那个已知结局的原因,昕竹始终都是万年之后的人,他不属于源界。 “没事。”昕竹摇摇头:“作为答谢,晚餐由我来准备吧。”虽然人情不是可以计算归还的,但是昕竹也不想对陈圭有所亏欠。 陈圭欢喜笑道:“大哥又要展示手艺了吗?我得告诉水莲一声,她对你的厨艺可是念念不忘呢。” 多个旁观者也好,昕竹回应道:“那我多准备碗筷。” 两人都不曾去深究,带上外人只是他们一个相同的小心思,出发点是一模一样的,不敢与对方独处。 第一百八十六章 战事将起 就在昕竹准备前往灵精领地商谈人类有史以来最大一次买卖的时候,妖异与灵精之间的形势已经发生了巨大改变。 本来妖异在寒冬时节就不活跃,灵精每年都要趁着冬天给予妖异重大打击,这一次更是因为妖皇带着族中众多高手去找青鸾麻烦,带去的妖异除了古月之外一战全损,如今的形势对它们更加的不利。 因为焱炎的存在,炎州一地成为了绝对的屏障,任何妖异都不能踩着炎州的熊熊烈火进入灵精腹地,此前安排了水生妖异绕过明州突袭云州的计划也宣告失败,云州被两族交战打碎,一地灵气尽失,只在深深的地下有丝丝的残留,这样微弱的灵气不能供应灵精正常生活,因此云州一地被灵精抛弃,但是妖异的损失更加严重。 经此一战,水生妖异几乎损伤殆尽,这一次妖皇选举护卫,水生妖异城主邢浪根本没有送去半个强者,也是因此它才得以保全性命,是除了古月之外唯一活下来的城主。 古月在妖皇城将雪山之上的事情说出来之后,妖皇城派出了妖异前去调查,看到那一地鲜红,个个憎恨,得到确实的消息之后,滔天的怒气几乎把妖皇城掀翻,城中所有学会了血气外放的妖异散发的力量吹得妖皇城附近飞沙走石,凝聚在一起的血气支柱比妖皇在城里镇守的时候还要浑厚,浓郁的血气把整座妖皇城笼罩,城中除了触目惊心的鲜红,别无二色。 它们没有怀疑古月说谎,一来妖异本就不擅长编织谎言,二来古月没有实力做到瞬间杀死数百强大妖异,古月的实力,在城主之中只算中等,起码有七八个城主能够按着它打,何况还有一头曾经的妖皇。 妖皇这个位置,从来都是用力量来决定由谁来坐的。 妖异城主在此一战之中几乎全部死去,留在妖皇城的强者大部分进入了冬眠期,余下的实力比不上古月,如此一来,似乎只有让古月暂代妖皇之职,等候来年妖异强者从冬眠醒来之后再举行比试选拔,但是古月将这个唾手可得的妖皇之位放弃,选择了另外一条路。 它要在这个冬天拦住灵精的攻势,经历过水生妖异的一败涂地,妖异早就元气大伤,只能隔江防守,本来妖异就不是灵精的对手,如今因为雪山上的损失,族群的整体实力下滑两成,能够决定战争走向的顶尖战力更是剩下一半,这一半还有大部分进入了冬眠期,古月能够动用的力量不到两个月前的五分之一。 要用这微薄的力量抵抗住灵精今年冬天的进攻,恐怕是难上加难。 没有妖异看好古月的行动,焱炎每年都变得更强大,仅仅十岁的年纪,不管在人类还是妖异之中,都不是最强大的阶段,与去年相比,今年他的来势肯定会更加凶猛,不知道有多少同族会被焱炎的烈火烧焦,让妖异全族流着口水给死去的同族举行盛大的悼念仪式。 毕竟烧焦的同族实在太香,为了族群的壮大,这些食物…不,是战死的同族不能白白浪费…牺牲,想必它们的在天之灵,也希望自己死后能够成为族群壮大的力量。 去它的在天之灵!那只是人类的说法,妖异的观念里面,死去的同族就是食物! 要是今年也有那么多的族人被焱炎烧焦,对整个妖异族群都是巨大的打击,更可怕的是防线被灵精攻破的后果,在后方的妖异强者陷入冬眠的情况下,灵精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肯定不止焱炎,大批的灵精杀进来,可能整个妖异族群都会一个冬天之内被灵精从源界抹去。 这个非常时刻,一个妖皇稳定妖异的情绪,肯定不及一个守住前线的强大妖异更能够令族群安心。 古月的做法让它取得了所有妖异的信任,妖皇城剩下的妖皇血卫,全体跟随古月前往与焱炎隔江相对的防线上,它们要在这里用血肉之躯,给后方的同族铸就一道屏障,属于妖异的血气屏障。 驻守的妖异虽然比往年少,气势却比往年更加强盛,妖皇血卫加入之后,更是血气滔天,任谁都看不出来如今这道血气屏障,此刻只是外强中干。 与之相比的焱炎则安静得多,以往的炎州风景,全部由火焰造就,火焰聚成的花草树木,火焰燃起的高山,焱炎也喜欢用火焰聚成一具高大的身躯出现,像是戏耍那般把妖异践踏。 往年冬天焱炎准备进攻的时候,都将对面的风貌妆点得格外美丽,漫山遍野的火树全部结出团团圆圆的果实,果实开裂,里头种子就往这边弹射过来,落地就爆炸,蔓延的火焰能把果实落处周围的妖异烧得痛不欲生,花草更加过分,花草的种子随风飘来,表面上毫无威胁,漫天飞扬的红絮看起来还挺漂亮,一旦那些飘絮沾到能烧的东西,立刻就点燃引发大火,天空中无数的火种让妖异不得不时刻小心周围是不是有着火的地方,要是发现身上一点火苗,它们就要在这寒冷的冬天里面跳进冰水之中第一时间灭火,以妖异强大的体魄,每年都要因此冻坏不少。 跟火灵精交战居然会被冻伤,这就是个笑话!但是这个笑话自从焱炎出现之后年年都在上演,并且愈演愈烈! 今年的焱炎却不再弄出那些花里花俏的手段,对面的火焰也变成了沉稳而安静的淡蓝色,几乎看不见有火苗在土地上面燃烧。 但是这些颜色暗淡的火焰,却给妖异带来了更大的压力,焱炎成熟了,不再用贪玩的心态来对付它们,往年只是把死在他手里的妖异烧焦,今年恐怕能烧成灰,吃都不留给妖异吃了。 何况今年的妖异状况比起往年逊色太多了,对面的焱炎越是安静,妖异心中的大石便越发沉重。 此时的古月不在,它去了找邢浪,这个曾经古月想过要吞并的对手,如今却是整个族群除它之外唯一活下来的城主,两人之间,似乎走上了必须联手的路子。 “焱炎烧不到我这里,水生妖异的情况你也知道,如今你让我交出可用的战力,我只能给你个蛋。”邢浪张着血盆大口,把古月送来的食物连骨带肉一块吞下,两排大牙咀嚼,把骨头磨碎,满嘴的血涎滑过它暗绿的身躯流到水里面,把干净的水面染红,它站在及腰的水中,没有上岸。 它在防备古月,如今妖异只剩下两个城主,这个消息它也知道了,来年比试选出的妖皇,最大的可能就在它们之间,古月又承诺过会守住焱炎的进攻,在邢浪看来虽然是不自量力的举动,但是妖异拼死血战的情况之下,应该能做到,古月不可能在这样激烈的交战之中全身而退,来年比试它只要面对大战之后身受重伤的古月,几乎是稳赢。 当听到妖异强者尽数死在雪峰之上的时候,邢浪不惊反喜,它觉得这是它的机会,只要待过这个冬天,妖异之皇的位子就是它的! 这古月明摆着是没有带着好心来的,把它一起拖到与焱炎的对战里面,来年两人都做不了妖皇,平白无故的便宜那些冬眠的家伙。 它邢浪还没有笨到那种程度。 看着眼前肥胖滑腻的同族,古月一阵恶心,它最不愿意面对的就是这个城主,明明有完全化人的实力,却偏偏保留着原形的肤色以及习性,邢浪十分鄙视人类,觉得化形是对妖异的侮辱,妖异如此强壮,为何要变作那种弱小生灵的模样? 补全原形留下的缺陷?妖异天生便是强者,实力强大了怕缺陷?不管化形多完善的妖异,只要力量比对方大,就能吊打对手,古月不是化形最完美的一个吗?在城主之中实力不过是中层而已,邢浪只怕它在陆地上使诈,要是古月敢进水里,不需要太深,只要进入膝盖深浅的水面,邢浪就敢保证它有来无回。 不过它不打算杀掉古月,要是古月死了,唯一能够防住焱炎的就只有邢浪,它可不舍得在即将坐上妖皇宝座的时候横生变故。 “啪嗒”古月走进了水面,裤子迅速被水浸湿,浸痕渐渐的往上渗透。 它不言不语,再次跨出一步,邢浪看着它冷漠的眼色,顿时慌了:“你不要过来啊,再往前一步我就不客气了。” 古月咧嘴一笑,再次踏进:“要不是上次你贪生怕死,哪里会落得那样的结果,事到如今,你还想着躲起来?” “我知道你在人类哪里学来了诡辩之术,别用话语来激我,我不会听你半句。” “你知道焱炎烧干你这一湖水要多长时间?半天,除了火灵精之外,还有水灵精,他们如果进来你的领地,你的子民能剩下多少?”古月渐渐逼近,邢浪在它的压迫之下一步步后退,很快湖水就淹过胸膛,古月也到了淹没腰部的地方,这个区域里面,邢浪有把握将古月活生生拖到水里面淹死! 把握了主动,它的眼色也凌厉了起来,凶狠盯着古月道:“你再过来别怪我对同族动手了!” “同族?你觉得我是你同族?还是你有资格做我的同族?”古月停下了脚步:“我来这里只是最后给你一次机会,看看你还值不值得活下去,很不幸,你选错了方向,妖异不需要你这样的东西当同族。” “进来水里还敢跟我这么说话?古月你是吃了豹子城主的胆儿吗?”话已至此,邢浪已经决定动手了,看古月的态度,也知道它没有开玩笑。 古月先动了,它抬脚往水中一蹬,整个湖面都因此像是被人端起倾斜的大碗,水面颠覆,而邢浪已经被这根本没有接触到它身躯的一脚,直接撞破水面,被踹到了对面湖岸,去势未停,在地面上犁出了一条长长的沟壑之后,佝偻着身子被镶在了岩石之中,大浪随后铺盖而来,将几乎陷入昏厥的它浇醒。 古月收起脚,对面的邢浪已经在看不见的地方,它没有急着追上去,因为刚才发生的事情需要给对手一点时间反应。 湖面回荡,潮落之后,整个湖矮了一截,它抬起脚,开始在依然晃荡的水面奔跑,身后一片水浪被它的落脚击打出连成片的浪花,它带着将整个湖镇压的姿态,像是破开湖面的巨鳄冲向了水中霸主邢浪。 刚刚从那一踢回过神来的邢浪起身就见到撞开湖面疾奔而来的古月,它急忙大声喊道:“古月兄弟,先等等…” 古月冲过它的身边,邢浪整个上半身炸开了一团血花,在它身后绽射成一幅十分有冲击力的画面。 “我没有时间听你说废话。”古月身上没有丝毫血迹,停下的地方刚好在邢浪血液溅射范围之外。 “扑通”邢浪剩余的躯体倒地,古月已经离去。 水生妖异的确需要休养生息,但是城主不需要。 “力量外放还有这么多神异之处,竹异妖,你留下的皮毛都能帮助我掌控自己的力气到这般程度,你到底是从何处学到这样的本事?” 人类绝不可能掌握到这般精妙的控制力气手法,否则早就可以在源界保全自身了,古月从山震的血液之中得到关于通脉劲的记忆之后,就对力量外放进行了改良,如今的它身上继承了数百妖异强者的能力,加上青鸾血液,那么多种繁杂的力量,经过通脉劲的凝练,竟然短期之内就熔炼完毕,它从山震的血液里面得到了昕竹留下的东西之后,就知道自己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于是前往山震城市跟山灵交谈,得到了不少的内幕,同时见过了昕竹与山震交战时候留下的痕迹,还知道昕竹带着大批人类进入保育区神奇消失的事情。 联想到后来妖异区域人类失踪的事件,不难想到全部都是昕竹做出来的事情,回到自己城市之后的古月仔细的看了那片突然消失的人类小镇,占据那块地方的是一片它完全没有记忆的土地,不管是土质还有生物,都与周围有很大的不同。 古月作为城主,十分的清楚自己领下的土地是什么模样,那片土地绝不是应该出现在它城内的东西。 它在那片土地的边沿上,看见了缝补的痕迹,昕竹将一片不属于这里的土地缝补在它脚下。 而且古月看得到这种力量的本质。 它可以掌握同样的力量,整个妖异族群都能掌握这种力量! 经过种种情报结合,古月已经能在外放力量同时不把血气渗透出来,没有了血气,力气自然不会有颜色。 刚才那一脚就是外放力量的手段,将整个湖面都蹬翻了。 山灵得知了自己哥哥死去的消息,虽然没有流泪,但古月能够看到它身上那种失去兄长的悲伤,这在妖异之中十分难得。 “我继承了你哥哥的血,要是不介意,你也可以把我当成哥哥。”古月当时是这么说的。 谁知道山灵抬头问:“你会打我吗?” 古月被这个问题弄得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山灵接着说道:“哥哥经常打我,就是想要我快点长大打得过它,我还没长大,它就死了,我的哥哥你替代不了。” 古月明白了它的意思,便在所有妖异面前表明了庇护山灵,山灵不需要它的保护,古月却要理由把自己绑在妖异当中。 老人也得知了自己儿子死去的消息,少去儿子这条关系纽带之后,他儿媳妇更是将孙儿接走,彻底的断绝了与老人的关系,这短短的一段时间,老人心情数次大变,身体几乎承受不住,如果不是有昕竹给的天光,估计老人也会随儿子而去,但是如今老人的身体也不足以支撑他给古月出谋划策了。 吩咐了老人女儿仔细照顾老人之后,古月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妥当。 它放下了心中牵挂,同时给自己下了有必要守护妖异的决心。 这个妖异族群,不值得它拼上性命的东西已经没有了,剩下的都需要它去尽力保护。 “我不打算守,今年的冬天,我们主动攻击焱炎。”当古月说出自己的计划时候,听到它决定的妖异都以为古月疯了。 用远不及过去的实力,来迎战比去年强大了不知道多少的焱炎? 嫌死得不够快吗? “我早就制定了攻打焱炎的计划,但是曾经的妖皇不会听从,它只想着安排自己的事情,从来没有为我族考虑过。”古月敲着桌子发出声响,将妖异的眼光吸引过来。 “水生妖异损失之后,我们的妖皇没有一点担心,同理可想,就算整个妖异族群灭亡,只要能保证自身安全逃脱,它根本不会为我们做出打算。” “如今我们的确面临着前所未有的险峻形势,但这也是我们的机会,灵精不会想到我们会在这样的劣势之中主动进攻。” “那古月城主有什么计策?”古月如今不是妖皇,在座的只能称呼它城主,妖异都想不到,自己的嘴里也有说出计策的那一天。 “怎么对付焱炎?我们连他本体在哪里都不知道,难道有谁的力气能够一次将整个火焰覆盖的土地打碎?” 第一百八十七章 炙热寒冬 防守要防一条线,整个防线都必须毫无弱点,才能保证万无一失,如今妖异全族的力量连焱炎去年那种规模的攻势都撑不下来,谈何防住今年看起来就强了很多的对手? 进攻则不同,只要一个点,前进的锋芒足够锋利就行。 问题就出在这里,焱炎并不是有实躯的灵精,他的意识也不像其他灵精一样依附在本体之上,不管灵精如何变化,本体都是要害,打坏了青玄峰,青玄自然就会死,但是焱炎呢? 到如今都没有任何妖异知道焱炎的本体是什么。 他究竟是土地上的火焰生灵?还是火焰之下的土地生灵? 如果是火焰生灵,火焰有形无质,任妖异力气再大也打不到他的本体,伤不到他。万一是土地生灵,对面那么一大块土地,哪个妖异能够全部砸烂? “我们都考虑错了一个问题,焱炎不是土地,也不是火焰。”古月将一块石头丢到桌子上面,这个是从对面取来的,焱炎出生已经十年,妖异能够从他身上取来一些东西不算稀奇事。 “你们看这个石头,与我们这边的石头有什么区别?”在场大部分人都已经对焱炎有足够的了解,有些资历老的,它们对焱炎的切身感受比古月嘴里的话更有可信度。 在古月拿出石头不久之后,有个在这里守了数年的妖异站起来说道:“与石头没有区别。” 古月指着石头说道:“确实是与普通的石头一模一样,我试过很多种办法,都没有办法将这块石头烧着,但是为什么这块石头在焱炎那边就能够烧起来,到了我们这里就是普通的石头了呢?” 这一句话问倒了在场所有妖异。 想让妖异思考这种问题,是有些为难它们了。 古月拿起石头说道:“是焱炎觉得石头能够燃烧,所以石头在那边就能烧起来,我看了这么久,终于知道焱炎的本体是什么了!” 妖异闻言惊讶,不是听懂了古月的话,而是因为不知道它说得是什么而惊讶,就算古月挑明白了说,它们也不知道为什么焱炎觉得石头可以燃烧,石头就真的能够点着火。 “说白了焱炎不是火,不是土地,只是一种气,这种气叫做风气,叫做气韵。”古月站了起来,将自己坐着的白木椅子摔在桌子上,一把木头椅子哪里能够受得住妖异的力气?当场就四分五裂。 “这种木头在附近都不可能长出来,因为这里没有适合它生长的气韵,一方水土,生养一方树木,我管水土气候这些条件笼统的汇合在一起,气候不同的生灵生长条件不一样,就能长成两个样子,一胎十个同族,我将它们送到十个不同地方生长,就算是亲兄弟,它们之间都会产生巨大的差别,气候水土还有后天接受的指点差异,会带着它们走向不同的方向,这块石头就是被焱炎带着往能够点着的方向走的,到了我们这里,它就知道了石头并不能燃烧,所以变成了普通的石头,这一点放在我们当中看来无法理解,但是在灵精面前,却十分普通。” 这样难以理解的内容告诉了妖异它们也听不懂,古月却依然坚持着说下来,妖异迟早都要变,早让它们接受新的理念,对它们的好处越大。 万物生灵,不一定是一物生一灵,还有可能万物生一灵,焱炎就是对面所有本该生长在那个地方的生灵汇聚而成的灵精,它觉得自己能够燃烧,对面万物就可以燃烧,不管石头还是草木,甚至水都可以点燃,一地生灵,只要风气觉得应该长成什么样子,那个地方所有的东西都会顺着这股风气生长,只需一个引导风气的灵精,便能阻拦所有妖异。 “要解决这个问题也很简单,让他觉得自己不能燃烧就可以了,或者让他知道,烈火并不能对我们造成威胁。”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却传来守卫的警报号角。 这是焱炎发动了攻势的信号! 焱炎可不是古月的听众,不知道它此时正说到兴头上。 妖异迅速地跑出掩体,准备应对焱炎的动作。 古月出来就见到对面已经隆起了一排的山包,那山包不知道是怎么生长的,居然全数歪着头倾斜朝向妖异这边的天空。 焱炎的小孩子心思早就让妖异吃足了大亏,但是也因为他的贪玩,这条防线才能守到现在。 他经常都有鬼点子,不时变换方法来戏弄妖异,这次的手段没有妖异见过,但也没有妖异过分紧张,它们见过的花样已经太多了。 连古月大叫着小心,也不多妖异放在心上,还觉得这个平时坐镇后方的城主太过大惊小怪,没有见过世面。 就在这时候,对面一排山头接连爆开,同时涌射出赤红的岩浆,爆裂的山口喷吐出无数的火球,冲出了滚滚的浓烟,朝着这边袭击。 像雨点冰雹一样密集的火球铺天盖地朝着它们头顶砸来。 火山爆发!对面一排的火山全数爆发! 过去的焱炎不过是炸些树果,飘些火絮就算过了戏耍的瘾,今年冬天他好像看准了妖异防守空虚,刚开打就送上如此大礼,一来叫妖异完全跟不上节奏。 挡不住,想躲?那真是想多了,这种全方位的覆盖打击,过后就是千里赤地焦土,躲得去哪里? 靠近火山的火球已经开始射落江中,以往掉进江水的火球都会被水无情熄灭,这一次却有了巨大变化,不再是水熄灭火,而是火把水煮得沸腾。 赤红的岩浆蜿蜒进入水中,江水被这份炙热染成通红,天空之中弥漫着不见天日的浓烟,整个天地,只剩下红与黑,死和血。 火球朝着妖异所在袭来的速度非常快,但是这一幕在在妖异的眼中看来,就像是被无限拉长了一般,一生之中,它们就没有经过如此难熬的时间段。 它们多希望这是一场噩梦,只要身边的同族轻轻一摇,自己就会醒来,睁眼便是艳阳蓝天。 “躲到我昨天做的房子里面!”古月大声的呼喝终于被妖异听到,它们纷纷惊醒,在这漫天火山爆发轰鸣之下,古月的声音是唯一的救命稻草,它们只有紧紧的抓住。 那些漆黑的沉水石是古月从被它杀了的邢浪城主那里取来的,石头经过江湖之水长年累月的浸泡,寒凉透心,水生妖异还没有壮大到可以拥有一座城池的地步,古月就把邢浪城主领下的城池拆光带走了。 进入沉水石建造的房屋之中后,妖异纷纷用自己的身躯抵住墙壁,以避免房屋在火山爆发的冲击之下垮掉,这是它们最后的可以寄托生命的地方了。 “轰隆隆~”大地遭到撞击的声音连绵不绝,石壁上传来的冲击,即使以妖异的力量都有些难以承受,这是焱炎随便攻击的后果,它们还要应对这般攻势一个冬天。 也许以后没有冬天了,以焱炎表现出来的真正实力,它们没有可能挡住,或许这个冬天之后,妖异这个种族就会彻底消失在源界上。 它们,是整个妖异族群之中能够拿得出手的全部战力了。 遮蔽天日的黑雾正在弥漫向它们守护的后方,碧蓝天空被黑烟不剩一丝的吞噬,绝望感就像是黑色浓烟一样,慢慢的把它们的所有的希望侵蚀。 怎么办?妖异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助,引以为傲的力量不能给它们带去赢取胜利的信心,面对来势汹汹的焱炎,就算是两个月前还算强大的妖异族群,加上那个以力镇服了所有妖异的妖皇都在这里,相信也找不到任何办法。 古月能够带来奇迹吗? 奇迹?崇尚力量的妖异什么时候会把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奇迹之上了?那只是弱小人类才会去祈盼的东西啊! “你们发现没有?他丢过来的火球不能点燃我们的石头!”就在这个时候,古月能够给妖异带来希望的声音在这火山爆发的惊天动地中无比清晰地响起。 不属于焱炎的风气,妖异境内的石头当然不能燃烧,这不是常理吗?有什么值得高兴的?难道因为这样可以死得慢一些? 古月安心的大笑:“这样我就有把握了,捱过这一波,相信我,只要捱过这一波,我就会带你们狠狠的揍焱炎一百拳!我的同族!告诉我,如果可以打中,以你们的身躯起誓,能不能在一百拳之内打死对面那个灵精!” “要是能打到他,别说一百拳!十拳我就能要了他的命!” “呸!你这头憨牛!别说大话,就你这个身板子,别被人烧成烤牛就不错了!” “这十拳我打九拳,最后一拳请古月城主来帮我打行不?” 这几个能在如此严峻形势之下开玩笑的妖异自然是古月安排的,有了玩笑话的调剂,被焱炎一通爆发打得手脚无措的妖异开始平静下来,笑过之后筋肉得到舒缓,好像身上都多了几分力气,防住一个冬天的目标变成了扛过一波攻击,这对它们来说不算困难。 只要古月接下来能交给它们一个满意的结果,不需要打死焱炎,只要能够压住他一下,这些妖异都有信心守住这个最难过的冬天。 “说了打死就打死,不撒谎!”古月展露出自信的笑容,即使此刻它的形象不怎么好看。 长年穿着长袍的古月皮肤本来就比寻常妖异白皙,又加上它做事小心,实力强大,几乎没有怎么受过伤,再后来雪峰之上重铸身躯之后,消去了坚实的筋肌沟壑,曲线像是水流般顺滑,完全看不出里面蕴藏的力量,在一群妖异变成的肌肉壮汉堆里面,它的体型就像个小姑娘一样。 为了应对大战,古月也脱下了钟爱的长袍,穿上了一身短袖皮衣,露在外面的手臂还没有旁边同族一半粗,但是说话的份量,已经超过了在场所有妖异的总和。 火球落地的声音逐渐稀拉,石壁上能够感受到的撞击次数越来越少,最后在古月的带领之下,躲过了一波攻势的妖异纷纷走出藏身地点。 满目疮痍,这个给防守在这里的妖异建造的城市已经没有留下任何存在过的痕迹,只在一阵火山爆发之后就变成了曾经,躲避不及的同族倒在地上,完整的身体都没有保存下来,被砸得无法认出原形。 周围燃起的熊熊大火,告诉它们刚才的一切不是躲在石壁后面开开玩笑用力顶住就能熬过去的苦难,是深深刻在它们身上的伤口。 “力气大的十个跟我来!其余的将能烧的东西搬开,扑灭大火,别烧了这块地,咱们以后还用得上!”古月迅速吩咐下去,妖异还没有空沉浸在悲伤里面。 听到它的话,妖异迅速的行动起来。 而古月自己则回头将刚才帮助它躲过了焱炎攻势的石墙给拆了下来。 没有妖异能够看出它此举的意思,拆了这个房屋,后面的攻击还躲不躲了? 看到周围怀疑的眼神,经历过雪峰之事的古月,已经没有了蔑视同族的想法,它举着石头就往对面丢了过去,虽然现在的视线被浓烟火焰弥漫,但是以妖异的直觉,都能知道那块石头大概落在什么地方。 跨过江面,落到了焱炎的领地之内。 “把石头丢过去!”古月回头又拆了一块巨大石头下来:“焱炎不能离开他那种风气所在的土地上,所以这么多年来他只能与我们隔江相对,过不来我们这里,但我们却能将这边搬过去他那里!将不属于他风气之内的大石头,钉在他的身上!” 狠狠将巨石丢出,古月回身,眼中精芒暴涨:“用我们妖异的风气,教训他什么叫做真正的暴烈!让他知道这个世上,比火更热的,是我们的血!” “血!”周围的妖异嘶吼起来,有些按捺不住的,伸出爪子往自己胸膛一划,带出一片血花,将胸口热血喷在要被丢出去的石头上面,然后照着古月的样子,把巨石朝着焱炎所在的地方丢去! 这是在焱炎的身上砸钉子,妖异不知道在焱炎身上受了多少气,终于有了发泄的机会,不仅是被古月选出来的人,很多被它分配去灭火的妖异也加入了投掷石头的队伍之中。 能够帮助它们抵挡下一波攻击的石头已经不在,如今它们只有拼死一搏! “刚才点到的,跟我来!”古月已经跃出,随着最后一批石头的影子朝着焱炎所在的方向落去。 除了不能直接跳过江的妖异,其余纷纷追随古月而去,远远多于它要求的十个。 古月回头看着像石头一样奋不顾身的同族,轻轻笑了一下,追上前方的石头,一拳打进石头之中,抓着石块朝下方望去。 石头带着它穿过了散发浓烟的火山区域,终于能见到脚下的情况,古月翻身到了石头上面,双脚往下一蹬,石头改变去向,直接朝着下方坠落。 一切如它所料,丢过来的石头没有被点燃,但是周围的火舌不断的舔舐包围在石块周围,要将这不属于他的东西融化。 “轰隆!”古月蹬落的石头撞到地上,下方火焰在绝对力量的压迫之下散开,落石附近出现了短暂的空白区域。 说实在话,这边的环境很不好,过分炎热的空气根本吸不到胸腔之内,好在它不需要多少时间,只要能落地揍一百拳就足够,在古月如今的速度之下,一百拳不需要一息时间,它撑得住。 空中的同族还没有落下,古月要在它们来到之前,给它们留下一片可以立足的的地盘。 放空其他想法,它下落同时将拳头举过了后背,对着下方火焰被逼开之后裸露在外的土地,还没有落地就用全部外放的力量砸了下去。 一声好似巨槌擂鼓,所有妖异都被蒙在被擂的鼓内,整个身躯都在随着鼓声震荡,血液似乎被这巨响撞得翻腾,浑身筋肉不受它们控制地跟着声音震动一起蹦跳,根本由不得它们自主。 两声还能分辨,三声已经紧随在后,然后四声五声勉强分别得出来,其后所有声响连成一片,像是一块坚硬的石头。 正在下落的妖异居然被声音的波动定在空中,不能下落! 只是一个呼吸,它们看到了将最后一拳打在了大地之上的古月城主。 地面好像波浪一样在他的拳头之下涌动,地浪涌动到达的地方,火焰退散,而这股涌动的范围,直接蔓延到了妖异目光能够看到的尽头,直到超越了尽头。 “嗤~”古月齿缝鼻息之中吐出了一口白烟,白烟似箭,落在地上打得碎石滑滚。 妖异纷纷落地,但是它们落下来之后发现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该打的已经被古月城主打完了,它们只不过是想教训一下焱炎,何曾想过会有将焱炎打趴的场面? 古月站起身来,上身衣衫寸寸开裂,掉落在地,它也毫不在意,将还挂在身上的衣服碎片扯下,看着周围的妖异问道:“看我做什么?追着打啊!火逃到哪里就打到哪里,难道你们打架都不会了?” 听到古月的说话,众妖异纷纷反映过来,开始朝着火焰退去的方向追逐。 古月看着远去的同族,嘴里喃喃道:“我们妖异的一族之气,还不信压不住你,焱炎,你的冬天到了,这个冬天会超乎你想象的冷。” 第一百八十八章 死得其所 炎州那边的震天巨响连续喧闹了十多天,这让正在草拟与灵精交易内容的昕竹很难静下心来,不仅仅是声响,还有连绵不绝的震动,问过水思云之后得到每年冬天灵精和妖异都要大战一场的消息,也就没有去理会,说不定过了冬之后,源界又会残破一块,距离崩溃更近一步,也难怪水灵源说源界坚持不了十年了。 以年年大战的频率,十年内能坚持得住都算是奇迹。 在爆响和震动最后一次传来的时候,炎州那边的火焰烧红了天空,然后偃旗息鼓,一切都平静下来。 空中飘扬起雪花,这是金鳞湖边的第一场雪,因为与炎州比较近,焱炎的温度传过来,导致金鳞湖附近不会出现太过寒冷的情况。 今天一切都变了。 青萦的通念传了过来,在昕竹的脑海之中响起,只有四个字,却如同冬雷轰爆。 “焱炎死了。” 这是昕竹也想不到的结局,他亲眼见证了妖异大批强者死在了雪湖边上,最强大的妖皇也背叛了它们,也从旁人处打听到焱炎实力大涨,此消彼长之下,妖异居然能够反将焱炎杀死,结果还真是意料之外。 昕竹隐约记得古月好像说过它有打败焱炎的方法,想不到居然是真的,而且这个方法不是建立在妖异的绝对力量之上。 如果古月是靠着力量击破焱炎,雪山之上损失了那么多强者之后,它的方法肯定没有用了,古月的方法不需要太多力量依然能击垮对手,想必是直击了焱炎的要害。 昕竹见过焱炎,虽然他的态度不怎么友好,但是他的强大是毋庸置疑的,连昕竹都没有信心伤到他,杀死就更加不可能了。 那烧红天空的火焰是焱炎最后的攻击,不知道带走了多少妖异,这一战估计双方都损失重大。 相对来说灵精那边可能比较占便宜,因为他们失去的只有一个焱炎,其余力量保存完好,而妖异本来就在青鸾手里损失了半数顶尖强者,面对焱炎一战,剩下的半数估计还得再少一半,在新一批妖异成长起来之前,它们也很难有余力再闹了。 古月同样知道这个道理,它带着妖异冲过焱炎防线之后,以自身的血气将炎州地貌改变,把自身血气打入地下,将妖异的气韵扎入土地之中,让这块地方一时无法完全被焱炎掌控,从而把火焰隔绝在外,然后指引妖异追着火焰退避的方向攻击,往地面追补上妖异的血气。 后方的妖异见到前锋已经打开了局面,不顾江水之中还有余热,纷纷渡江,实在过不去的,就叫同族将自己丢过去,反正妖异皮肉紧实,一两下摔不坏。 与焱炎断去联系之后,那一排火山也没有了威势,被后面赶来的妖异推倒,那些以前只敢在焱炎的威势下面瑟瑟发抖的妖异们,终于有了一次发泄的机会,经过长久压抑的发泄,显得格外疯狂,它们完全没有顾及自己的性命安全。 有了后续之力,古月则带着前锋绕着火焰边缘将焱炎的退路断绝,经过数十天的奋战,焱炎能够燃烧的地方,只剩下了一座妖异城市的范围。 这样的范围过去的古月都能一拳摧毁,如今更是不在话下,但它没有贸然行动,而是将那一片土地打裂,把焱炎隔离开,随后将那一片土地连根打断。 一座大山一般大小的燃烧区域,被妖异联手抬起,高高的抛上了天空,随后所有妖异跟着古月跳起来,将没有了根基的余焰在空中打成粉碎。 火焰漫天爆开,炸红了一片天空,落地的时候只剩下点点星火,掉在妖异身上连烫伤它们表皮都做不到,手指弹一下就能熄灭。 在场的妖异谁也没有想过曾经带给它们无比巨大压力的焱炎居然有如此弱小的时候,手指一弹就能够熄灭,灵精为了对付妖异而强行催生的灵智,始终还是败在了妖异手下。 妖异并没有如昕竹所想的那般损失惨重,在古月的指点之下,除开后面蜂拥过来的妖异被焱炎烧死了不少,前锋强大的妖异没有任何一个死亡,只不过是皮毛被火焰熏烤得焦卷,没有以前精神了。 妖异的情绪空前高涨,虽然被烧焦熏黑的外表十分不堪,但是它们毫不在意,确认了焱炎真的死亡了之后,当场就在这片曾经是它们噩梦的土地之上打滚。 古月拍了拍手掌,将所有妖异的注意力集中起来:“虽然我们打赢了一次,但是这个冬天不会这么快完结,很多同族可能不太清楚,曾经的妖皇害死了一半的顶尖强者。”为了不让前方的妖异对形势过分悲观,古月之前都封锁了这个消息,但是它带来的妖皇血卫里面有许多知道内情的,在之后的交流之中,慢慢的透露出去,这边的妖异多少有些流言,所以古月就干脆将话挑明白了说出来。 “二十位城主,只剩下我一个,我带来的血卫,也是妖皇城拿得出来的全部,也就是说你们所见,在场的诸位,就是整个族群里面所有的战力了。” 赤裸裸的事实摆在面前,原本准备欢腾的妖异被现实打压得说不出话。 “但是!”古月加重了语气:“你们也看到了,我将能庇护你们在焱炎的攻势下安全存活的沉水石丢过来之后,你们做到什么?打死了焱炎!” 那些沉水石还被古月用来打开道路,如今只剩下数块,古月特意将石头竖起来放在妖异群中。 “一直以来,你们都想着有实力强大的妖皇做为庇护,灵精不能将我族灭绝,所以没想过反攻,如今你们也应该明白了,妖皇只不过是这一块石头,这块石头丢开了之后,你们能够做到什么?”古月指着焦黑的土地:“没有退路之后,只有打死挡住你们前进的拦路虎,才能活下来!” 妖异的情绪又开始上扬,是啊,曾经拥有那么多强大同族都没有做成的事情,被它们做到了! “这还不够。”古月依然没有停下,它在所有妖异面前大步走起来:“我族失去了大部分战力,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就算打败了焱炎,与灵精的实力对比还是无法平衡,我族依然处于劣势,这个劣势在灵精反应过来对我族发起进攻的时候,会被无限扩大,我们一死,我族就没有下一个冬天了。”古月指着脚下说道:“灵精依然能将这片土地变回原状,还能催生出第二个焱炎,我们需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但是说明白了只有一个,那就是打到灵精战力损失到与我们如今平衡的地步,在下一批同族成长起来之前,让他们趴在地上爬不起来!只有这样,我族才能在源界活下去,迎接下一个冬天,下下个冬天!” “值得庆幸的是,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焱炎的强大,让他们对这边的防御放松了,他们的大部分力量都选择了靠海那边,所以上次从海上进攻就是一个错误,即便水生妖异一战几乎全灭,却没有从他们那里讨来好处,妖异最强的防守是两侧,而不是拦在我们面前的焱炎!”古月指着前方,“灵气虽然在小范围之内很灵活,但是大势上却很死板,要临时调动起来非常麻烦,青玄在靠海的方向,前方的土灵精居中,西边大部分是金灵精,金灵精最为锋利,是整个灵精之中对我们妖异直接威胁最大的,但是他们所在的位置,太过狭隘,土灵精所在的地方,不适合他们游走,焱炎这边对他们有害,在他们上面,是雷灵精的地盘,对我们而言更加严峻。” “针对这些灵精的手段,大概没有妖异去想过,你们在焱炎的出生之后,只考虑着防守。”古月回身对着这些曾经的同族说道:“这就是妖皇庇护之下的你们,只顾着眼下的性命安危,不知道想要成为源界霸主,就必须将眼光放在整个源界大势上面。” “你说打哪里我们就跟着去!反正这个冬天老子不想回去了!” “对!打得他们站不起来!” 妖异根本听不懂古月是在尝试与它们商量,试图找出哪怕是一丝丝的希望苗头,但是妖异全然没有领会,不仅没能听进去,还暴躁起来了。 这样的同族,是真的可以成为源界霸主的姿态?是源界所需要的最强个体力量? 古月见此没有太过悲伤,既然妖异没能发展成它希望的模样,那就改变它们,将整个族群变得适合源界。 古月看向了刚才它唯一没有指出的方向,那具神躯所在的地方,从山震山灵那里得来的情报结合,竹异妖带着的人类很有可能就隐蔽在神躯的庇护之下。 它知道妖异最大的敌人不是灵精,因为灵精和妖异一样,只有强大的实力,没有成为源界主宰的眼光和思维。 只有人类,一切行举思维都是以成为源界主宰的目的进行规范,好像冥冥之中有种不可违逆的意志在扶着他们坐上源界之主的位置。 妖异曾经不崇尚化作人形,前妖皇上任之后才大举推广,很多妖异接受妖皇指点之后,都尝到了化作人形的好处,这是妖皇不可磨灭的功绩,哪怕它同样是妖异的罪犯也不能磨灭。 前妖皇或许知晓人类身躯的秘密,据说那边的神躯,也与人类一模一样。 人类身躯不止是能帮助妖异更好的掌握力量,在完全没有化成人形的时候,保留一些属于原形的肢体会更好的帮助妖异行动,比如很多妖异在化作人形之前留着尾巴保持平衡,留着鼻子强化嗅觉,留着耳朵能够更好的听到周围动静。 但是像古月这般思考,只有完全化人的时候才能够做到。 形体会改变思维,这是古月无法理解的事情,前妖皇对人类的躯壳都推崇备至,以它那种为了自身不惜一切代价性格,绝对不会做对自己没有意义的事情,对于保持人类躯体,它比任何一个妖异都更加坚持,这里面一定有妖异还不曾明白的道理。 人类在力量上面需要加强,而思维方面,妖异的基础几乎为零,双方等同于站在了同等的高度之上,想要攀爬到源界主宰的位置上面,具体看的就是人类先掌握力量,还是妖异先掌握思维方式。 这是一场不公平的对比,力量掌握很容易,只需要一个正确的指点,然后不停的锻炼就能得到,‘竹异妖’如果真的帮助人类掌握力量,这一代人就能完全崛起,成为不输于妖异的一股强大势力,但是思维的改变却很困难,思维会互相影响,在大体思维之下长大的后辈很难跳出这个思维套路,不通过数代的积累完全看不出成果。 就算能够打赢灵精,接下来的人类才是真正的棘手。 “我们去打容易找到吃的方向,青玄!”古月下定了决心,实际上它认为三个方向只有青玄最不好惹,谁也不知道青玄到现在有多大的年岁,他是三个方向上唯一不是为了对抗妖异而强行催生的灵智,而是自然诞生的灵精。 这种灵精一般与传说之中的灵源有些关联,其他的不说,青玄只是一座高山,说起来比焱炎小了不知道多少,就是寻常完全化作人形的妖异都能够将一座与他同等体型的大山摧毁。 但是如今的古月没有半点信心对付青玄本体。 眼下妖异的力量或许灵活点用能够给青玄造成不小的麻烦,但是妖异自身绝对会损失惨重,这不是古月想要的结果,它要的是在保存妖异大部分有生力量的前提下,将灵精削弱到与妖异实力平衡的地步,否则失衡的局面会进一步扩大,往后妖异真的只有灭亡一途。 青玄是个很大的变数,古月想要倾尽全族之力攻击灵精领地的时候同时保证妖异后方不出大事,就必须让青玄防守。 它必须要进攻青玄,更是因为如今的人类所在的神躯周围。 妖异不能进入其中查看究竟,但是却可以将那片地方包围,不让人类出来,焱炎的领地已经拿下,唯一的出口就是青玄那边,只要占领了那片地盘,人类就只剩下出海一条路,海上古月更加不担心,水生妖异会保证人类无法渡过海面。 它在刚才打碎焱炎的时候从里面找到了一个东西,就是那块微微发着余温的石头,让它有了对付青玄的把握。 那块小石头不过像是一节手指大小,要不是古月的拳头刚好打中了,它也不会在意这一块小小的石头。 它的力量在经过石头之后,居然爆发出了带有火焰的力道,刚才爆开漫天的火花里面,倒是有一半火花是从它拳头里出来的。 人类的身躯有秘密,灵精未必没有更多妖异无法理解的东西,这块石头就是其中之一,如今被它掌握了,便可以成为对付灵精的手段。 “后方的食物不多,西边都是金灵精,我们在那里找不到吃的,只有去青玄那边试试,先填饱肚子,准备了足够多的食物之后,再考虑打哪个。”古月知道大部分妖异明白青玄的可怕,上次从海面进攻灵精的时候,水生妖异不是故意舍近求远去打那块如今裂开的土地,而是真的打不过青玄才绕过去的。 没有妖异看好攻打青玄,就像之前没有妖异知道能够打败焱炎一样。 为了打败焱炎,古月断去了同族的退路,如今面对青玄,同样不许同族退缩,古月撒了一个谎:“我说实话吧,我们的补给在焱炎的火山攻势之下损失了很多,你们前些天吃下去的就是剩下的全部了,也就是说我们必须找到食物,不打青玄,接下来可能会饿死大部分同族。” 后方撕扯着被焱炎烤熟的同族躯体的妖异抬起头来,口里面的熟肉还来不及吞下去,也忘记了咀嚼,就这么呆呆的看着这个曾经带领它们打败了焱炎的城主。 饿死妖异?怎么可能呢?一头同族死后,必然会变回原形,而生出战智之后体型限制会被打破,它们能够随着力量的增长而无限长大,那些完全化人的妖异不压制着本体,少说也够吃上十天半个月的。 这个古月城主什么都好,就是太多话了。 “砰!”古月冲过去一拳打飞了那个对着被烧焦的同族身躯动嘴的妖异,这个举动让所有妖异都震惊了。 没有任何生灵能够阻止一个妖异进食!别说是城主,妖皇也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 古月不仅打了,还嫌打得不够,咬着烧焦同族熟肉的妖异被古月踩在脚下狠狠的踹。 曾经它们都觉得古月城主十分好说话,也有本事带着妖异取得前所未有的胜利,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过于像人类。 古月虽然愤怒,却没有下死手,看到那妖异昏厥之后,它停下了脚,转头怒视着所有同族,眼中泛起了血色,面目狰狞,它朝着周围嘶喝,将所有同族吓退之后,大声吼道:“以后谁要是敢动一下为了我族战死的身躯,我就打死它!” 周围的同族被这句话吓得连连后退,照理来说这是一个相当无礼的要求,古月也没有权力强行让它们听从,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周围的妖异对这个命令并不反感,反而有些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情绪从胸中升起。 它们可以为了这句话毫无挂念的赴死。 “挖坑,把它们埋在被它们征服的地方。”古月一声吩咐,周围的妖异在那股情绪的涌动之下,很快照着它的命令去做了。 看着埋葬了同族尸身的土丘,那种情绪在它们的胸中填满,带给它们的感觉远远比吃饱了饭还要舒坦。 在人类的语言里面,这种东西叫做崇高。 古月的‘有所得’,包括死得其所。 第一百八十九章 灵源红羽 古月带着妖异奔袭青玄的时候,昕竹就站在明州边境的天屏山上看着下方的万兽奔腾。 炎州只剩下星火点点,没有了曾经一州怒焰的烈锦,那些火苗像是刚刚发芽的种子,在炎州大地上悄然生长,形状看起来像是火树的幼苗,后世整个逍遥界都会为这些星星之火长成的大树惊叹。 他听到青萦的通念传话之后,便立刻赶过来查看情况,火灵源的消息只有焱炎知道,虽然现在有水灵源引导五行灵源为逍遥岛补充灵气,但是火灵源的本体不能出什么大乱,所以他要确认火灵源的下落。 最好不要落到妖异手里面,这种与源界根源联系的东西,真正的归属只应该是源界,任何一种生灵都不能强行占有,包括昕竹本人。 他从来没有强迫过灵源应该帮助人类,一直以来都是以请求或者等价交换的姿态来面对灵源,想要从灵源那里取得帮助,自己也付出了可以让灵源动心的东西,这才达成了合作,也是因为这样,唯一保存灵识的水灵源才会愿意与昕竹交谈。 炎州的火势没有灭绝,就是火灵源还存在的迹象,后世炎州的气象不是烈焰,而是叶落焚城,如今火树的幼苗已经出现,正好表示火灵源已经没有了焱炎的表象掩饰,开始显露出真面目,只等妖异离开之后,昕竹就要前去炎州寻找到灵源真身,将之好好保存起来。 至于和灵精的交易,那得搁置一段时间了。 他要从灵精手里面换到完完整整的逍遥界八州,如今炎州已经落入了妖异手里面,而且看古月的态度还没有收手的迹象,大概这一个冬天,它会给源界带来巨大的变化,过了冬天之后逍遥界有多少土地还在灵精的手里面,已经是一个未知数。 不仅是交易内容,可能交易对象都会改变,昕竹之前只为了应对灵精而拟定的协议已经没有多大的作用了。 “兔子急了也要咬人啊。”昕竹有些感慨,妖异要不是面对这么遭的情况,或许还会选择坚守,直到焱炎强大到它们守不住的时候迎来灭亡。 半数顶尖强者因为妖皇而死之后,它们面对着前所未有的困境,居然选择拼死一搏,彻底打破了僵局,妖异不是兔子,拼死一搏的效果也不仅仅是咬一口那么简单,而是直接在灵精身上咬掉了一块肉,看样子它们还要顺着伤口把筋也给拔出来。 “妖异去的方向是你父亲那里,最好通知他准备一下。”昕竹将看到的情报通过通念转告给了青萦。 青萦还不是很愿意和父亲交谈,看来上次青玄去见她并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他…他你放心吧,没有那么弱的,以你看到的妖异,还不能对他构成威胁,青玄不会死的。” “所有灵精都没有猜到焱炎会死吧?”以灵精的态度,自从焱炎出现之后对妖异的防守方针就完全改变了,他们大概根本没有料到焱炎的防线会被突破。 “猜到了。”青萦瞬间回答:“焱炎是随时都可以放弃的,我们灵精如今分成两类,其中一类是为了应对妖异而强行催生的灵智,他们只是为了针对妖异而存在,这一类灵精随时都可以补充,他们可以随时催生出第二个焱炎。第二类是为了源界平衡而万物自主诞生的灵智,山水之脉会诞生出灵精,自然万物每一个物种也会有一个,只有新物种或者山脉水脉出现的时候才会诞生,这些灵精掌管着一类物种的兴衰,比如我就主宰着霖花的盛败,你喜欢什么时候开的花,我可以让霖花在那个时候开放。” 青萦说着就要变了方向,她好像也发觉了同样的问题,赶紧转移话题道:“青玄主持着青玄一脉的山,只要他想,可以把整座山移到源界任何一个地方,妖异怎么也找不到他。” “妖异知道这一点吗?”昕竹追问道。 “它们与灵精争斗了那么久,肯定知道灵精的分类,原生的灵精与催生的灵精不是一个层次的生灵,具体的说,催生的灵精不管怎么强大,也只是依附于源界的灵智,层次上与人类妖异没有区别,原生的灵精则有权力崩灭源界,能够直接与源界根源连接,他们本身就是源界的一部分,与源界所有生灵都有本质上的区别。” “如果妖异得到了在焱炎那里的火灵源呢?能不能威胁到青玄?”虽然昕竹确定青玄在万年之后都还存活,但他面前是一个强大灵精的消失,不由得他不在意。 “灵源不是具体指某些物质,你们根本无法抓住他。”水灵源涉入了昕竹与青萦的通念里面:“我想你应该有些常识,打个比方,青萦现在是不是木灵源?她不是,但她却能成为木灵源,形象一点来说,灵源就是一顶帽子,当他戴在了任何事物头上的时候,那个事物就是灵源,但是一旦那个事物脱下了帽子之后,它就只是灵源曾经依附过的东西,不再是灵源了。” “没有任何生灵可以取走灵源。”水灵源最后下了总结,昕竹看着远去的妖异队伍,他看不出来古月的意图,但是总觉得这些野兽,比他以前见过的妖异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还是让青玄小心点吧,我看到的妖异不简单。”昕竹收回了目光,他个人的实力不可能掺杂到两族拼尽全力的战争之中,要是能够以一己之力扭转战局,他还需要跟灵精交易? 直接把两族赶出逍遥界,划下界线,哪个过来就打死哪个,岂不是更轻松? “妖异可能是得到了曾经戴过火灵源那顶帽子的事物吧,放心,那样的东西青玄手里面少说也有十几个。”水灵源再次开口:“五灵源与逍遥岛的连接还处于正常的状态,火灵源要是出了问题,我们会告诉你…” “有问题!”青萦惊呼一声,吓得与她通念的昕竹和水灵源以为真的出事了,青萦这才接着说道:“火灵源正在往你那里去了。” “谁?”昕竹有些不敢相信。 “你呀!你什么时候认识火灵源的?”青萦的语气里面有质问的意味,“你居然趁我不在又去勾搭其他灵源了?我在这里尽心尽力的帮助你给逍遥岛灌注灵气,你倒是好意思到处鬼混啊?” 什么叫做鬼混?昕竹果断否认:“我不认识火灵源。”通念可不是完全隐蔽的啊,这里面有一个终极管理者青鸾在随时窥探,要真的被青萦口无遮拦说些胡话,可就没有办法在青鸾面前抬头了。 不用她们提醒,昕竹已经见到了一个火苗在天屏山下猛然拔高,像是被点燃射出的烟花一般升上了山巅,来到了他的面前。 然后火花绽开,一朵由火焰绽放形成的鲜花出现在了天地之间,火焰绽放的花蕾之中,有一个与水莲差不多大小的小孩。 看这花俏的出场方式,大概率又是个女孩子了。 五灵源之中三位以女性形象出现,好在土灵源那顶帽子大概率会戴在钟黄头上,否则昕竹都要怀疑源界灵源是不是偏爱女性了。 花焰飘散,周围出现了飘扬的红色火羽,火花之中的女孩儿轻轻的张开眼睛,花瓣落去,女孩也刚好落在了地面之上,那些为了她出场造势的花焰也在她脚踩实地的时候,泯灭在半空之中。 “我的家被人拆了。”她背后就是万千火树苗正在发芽的炎州,刚刚被妖异翻了一遍,说家被拆了也没有什么问题。 问题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昕竹现在就是这个想法,他也直接问了出来。 落地之后的小女孩身上完全看不出火灵源的痕迹,一切神异之处都消失不见,她收到了昕竹拒绝的回应之后,直接走上前来,眼神里面冒出了炙热的气息,把昕竹看得浑身燥热。 “这位…火灵源姑娘?为什么找上我?”他需要理由,否则不能接受一个灵源会看上人类这件事情。 “我找青萦。”她上前抓住昕竹的手,一捻衣袖,火花在他的手臂之上爆开,昕竹的衣袖跟着火焰一起消散无踪了。 “不在了?”火灵源握着昕竹的手腕,看向了那朵霖花标记。 因为那块地方经历过萧念竹与青萦长期滞留,肤色与周围有些分别,像是一个不太显眼的霖花胎记一般,这是青萦在昕竹身上居住的地方。 昕竹抽开了手臂,火灵源刚才烧掉他的衣袖,看样子是根本不知道如今的源界做一身衣服多么困难,就算掌握通脉劲最熟练的昕竹,做一件衣服都要大半天的时间。 “我没有住的地方,就暂时跟青萦姐姐挤一块吧!”火灵源说着就要钻进昕竹的手臂,昕竹急忙一扯身上的脉,弹射离开天屏山顶。 “源界只剩下水灵源留存着灵识,你到底是谁?”这件事情水灵源已经说过了,如今火灵源的行举十分灵活,根本不像是灵识沉睡的模样。 而且这个火灵源的行为举动十分的奇怪,就一团灵气,需要有家的概念?还必须要是与青萦住一块? 那个十岁的灵精小屁孩焱炎就曾经对青萦有过非分之想,昕竹不能不怀疑眼前的火灵源是不是焱炎假扮的。 虽然焱炎的确是看起来被妖异打死了,但是谁知道灵精还有什么手段?焱炎是催生的灵智,却与火灵源相处这么久,是不是有了与灵源相连的能力? “被看出来了吗?”火灵源看到远远离开的昕竹,放下了刚才装出来的纯真童颜,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昕竹说道:“快点告诉我青萦姐姐在哪里!否则我就…就…” 就了半天,也不见她想到要做什么。 “你是焱炎?”昕竹根本没有时间跟一个不懂事的生灵纠缠,就算这个生灵可能是火灵源,他也不愿与之打交道,没有任何益处。 火灵源像是被捏住了要害,急忙辩解道:“我才不是!我叫红羽!学着青萦姐姐的名字取的,听起来是不是像跟她关系很亲近的样子?” “青萦你认识她吗?”昕竹在通念里把画面传给青萦。 回应是否认,昕竹转过头看着还在对自己名字感到自得的小家伙说道:“不好意思,青萦刚才说不认识你,红羽是吗?”这个名字刚刚出口,昕竹却觉得似乎在哪里听到过。 “红羽姐姐…”苍瑶曾经说过这个名字,莫非她说的就是眼前这个无理取闹的小家伙? 第一百九十章 中州陆移 最后昕竹没有办法摆脱火灵源,只好带着她一起回到了明州,但却没有让她依附在自己身上,那块霖花印记是萧念竹留下的,青萦住进去还能接受,念竹的根源毕竟是她。 绝对不能让红羽进来,这家伙的来历太可疑了。 好巧不巧在妖异杀死焱炎之后出现,喜好也完全随着焱炎。 水灵源说过五灵源只剩下她还存在意识,虽然她的话不是绝对正确,但与红羽比起来,怎么都更加有可信度。 “你要带我去见青萦姐姐吗?”红羽看起来有些不安,她身上的衣衫随着火花遮掩,变出无数种花样出来,一边换衣服还一边飞在昕竹前头问:“这件好看吗?青萦姐姐会不会喜欢?” “青萦不在我现在要去的地方,你跟着我不能见到她。”昕竹随意回答应付着,通念里却在跟青萦再三确认她与红羽的关系。 “我才不信,青萦姐姐都住你身上了,还能跑去哪里?你就是想撇开我,才不上你当呢。”红羽做出了一副看穿一切的表情。 “你为什么要用女孩子的模样出现?”对方虽然来历不明,好歹也是灵源之一,所以昕竹才没有直接挪移回去甩开她,而是带着她边走边交谈,试图打听到一点秘密。 “女孩子好看啊!难道还变成男的?”红羽反问一句。 这性格倒是像灵精,北面的灵精也喜欢长得好看的,这就让昕竹更加怀疑她的真身了,水灵源为了在与昕竹的谈判之中占据主导,变作了萧念竹的模样出现,从她的举动能够看出灵源并不在意容貌,如果有必要,她们甚至把容貌当做可以利用的武器。 红羽的性子随了灵精,刚才水灵源又把灵源比喻成为了帽子,从钟黄和青萦都可以成为灵源这件事情上得出灵源这顶帽子也可以戴在生灵头上。 红羽很有可能就是一个戴了火灵源帽子的灵精,而且这个灵精肯定跟焱炎脱离不了关系。 “你不知道青萦在哪里吗?”昕竹接着问道。 水灵源和青萦能够看到火灵源的动静,但是这边自称红羽的女孩子却无法感知她们,很有可能是她根本不知道怎么运用灵源的力量。 感知其他灵源的位置,已经是基础之中的基础,和人睁开眼睛看到景象一样简单,红羽却连这么基础的本领都无法掌握,这就很能表明她不是火灵源本身了。 “唔~”红羽盯着昕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面似乎因为想到某种可能而变得迷幻失去了光彩,她的嘴角傻乎乎的歪了起来,好像突然想起昕竹还在前面,急忙收敛笑容正色道::“我怎么不知道?姐姐一直都在我心里。”说着还捧起了胸口,闭上眼睛似乎在感受某些旁人无法看见的东西。 “苍瑶你把这个家伙叫姐姐?”昕竹将这一段影像传给了苍瑶,那边则珍而重之的收起了画面,夸赞道:“木头叔叔,做得好!等她死了落到我手里的时候我就拿这些东西给她看!” 这句话怎么都不像是对关系亲近的人说得出来的。 “喂喂!”昕竹大声提醒,前方的红羽沉浸在幻想里面,已经忘记了维持浮空,身躯也回到了火焰状态,变得通透起来。 借此机会,昕竹看到了红羽胸口位置上有一团红色的火焰,虽然火焰在飘动,但却像是实质的宝石一样,每一次飘动都是稳固的形态。 红羽已经飘飘荡荡的落下了地面,沾上边的枯叶立刻被她身上的温度点燃,昕竹见状赶紧追上去,使用通脉劲吊起她,将火焰灭掉才离开。 看来不能不管这个小东西了,她进入明州之后都没有被驱逐,除了身为灵源的原因之外,也应该没有什么恶念。 但是没有恶念不代表不会做坏事,青玄进入明州只是为了寻找青萦,却因此杀了人,红羽的力量太过强大,随便就能点起大火,放任不管明州这块地方可就要不得安生了。 既然引火这么方便,倒是对人类有大用,利用得好,这个年幼无知的火灵源甚至可以直接成为人类的助力。 这个念头刚刚升起,昕竹的头隐隐有些作痛,他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将疼痛驱赶之后仔细的检查了一遍身上,没有察觉自身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再看向明州的时候,却觉得这片土地正在隐约的排斥着自己。 源界之躯的恶念压制!昕竹无奈一笑,将那个想法抛出脑海里面。 只不过是稍微动了一下坏心思,居然被源界之躯厌恶了,昕竹可是源界之躯的转世身,就没有一点特殊待遇? 这是昕竹第一次感受到源界之躯对恶念的强硬态度,过去的他不是没有生出过恶念,甚至想过杀掉青萦和陈圭来改变自己和她们的命运,但他底子里就没有想过将那些想法付诸现实,所以当时没有感受到源界的排斥。 对火灵源的想法却有实行的可能性,只要昕竹活着,很大概率真的能够扭转红羽的命运轨迹,感知到他的想法之后,源界之躯对恶念的惩罚立刻就发动,鉴于他还只是生出想法,没有真正的做成事实,得到的惩罚也只是稍微头疼而已。 后世的明州对恶念的压制可没有这般严重,开拓者欺骗明裔的事情时有发生,导致后世明裔对外界始终保持着戒心,但也没有听到过那个开拓者得到了惩罚的。 而且看源界之躯如今的做法,这种恶念不是针对灵精妖异,保护对象也不限于人类。 源界之躯更像是在保证明州这一块土地的完全,避免源界因为两族而毁灭。 他只要保住一州之地,这个本来是源界之内生灵该做的事情,偏偏交给一个完全属于外来的生灵来做。 源界之躯索求的报酬,不是为了他自己。 昕竹越来越看不出自己的前世到底要做什么事情,他如果想要保存源界,继续做源界天道不是更加合适吗?就像后世的苍圣一样。 源界之躯爱这个世界不是最根本的理由,没有无缘故的爱,他到底为什么会为了源界舍弃曾经的一切? 昕竹如今的命运,很大都是因为源界之躯的安排,可以说他为了源界,连自己的后世以及万年之后的转世全部算计在内,这可不只付出了所有的代价。 凭心而论,昕竹不愿接受源界之躯给予的命运,他如今的所做所为,大部分是出于自己的意愿,如果这一切都是源界之躯的谋划,甚至包括青萦和陈圭的结局也因为她们跟自己产生了关系而被牵连,陷入了源界之躯的算计之中,昕竹也许会对安排好这一切命运的源界之躯产生怨恨,哪怕那个人做这一切事情是出于保护源界的本意,哪怕那个人是曾经的自己。 “你最好快点放开我!”通脉劲里传来红羽的挣扎,还有随之而来的怒骂:“青萦姐姐真是看错你了!居然对我动手,我要告诉她!” 昕竹赶紧收敛心神,他来到源界之后面对的事情太多了,源界之躯的事既然找不到源头,就先放一边,见一步走一步吧。 但是这个小家伙,昕竹放弃了对她的贪念,却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 “你的真实身份不告诉我就算了,但是你要保证不闹事,等有一天我觉得能带你去找青萦的时候,自然就会带你去,现在你得乖乖的,否则别怪我丢下你。”说着昕竹便落地使用挪移阵回到了金鳞湖边。 焱炎死后,金鳞湖边开始下起了雪,如今已有些地方积起雪层,虽然只有薄薄的一层,有些地方的地面都还裸露着,但是止不住孩子们的热情,他们不顾雪花还在飘落,已经开始玩起雪来了。 “哈啾!”红羽打了一个小小的喷嚏,昕竹感觉有些奇怪,灵精能够感到寒冷? 炎州就算是焱炎死后,余热依然存在,红羽化形的时候身上也只穿着薄薄的衣裙,在炎州边缘没有感觉到冷,昕竹利用挪移阵瞬间跨越一大段距离,两边的气候差异十分巨大,红羽当然一时之间接受不了。 这样的转变也让她很快的明白昕竹做了什么,水灵源说过挪移空间只有不属于源界的生灵才能够做到,以红羽的见识,当然不会知道世上还有这种神奇的手段,她看着飘落的雪花,还在震撼于周围的环境突然改变之中。 “看到了吧?我随时都能跑,想什么时候撇开你都可以,如今青萦的下落也只有我知道,你要是真想见到她,便在这里帮我做几件事,等以后我去找她的时候说不定会带上你。”昕竹说着,却没有听到红羽的回应,转过头来正好看到她喃喃自语:“原来这样,青萦姐姐喜欢的是这种东西啊。” 她仰头看着昕竹,眼中像是团火在燃烧:“教我!” “噗!”一团小雪球砸了过来,昕竹看也不看就接住,然后将雪球糊在红羽的脸上:“醒醒吧你,一个要求还没有完又来一个,先做一个小孩子吧,陪他们玩,要是他们把你当成朋友,就算完成了一件事,距离你见到青萦就近了一步。” 小孩把雪球丢过来是想要和昕竹一块玩耍,但是现在他没有时间,刚好手头有个新玩具,先拿出来当挡箭牌,即应付了那群孩子,也解决了红羽这个跟屁虫。 红羽绝对跟焱炎有关系,曾经的焱炎说要等昕竹有能力保住火灵源的时候再去找他要,如今的焱炎已经死了,火灵源却来到了昕竹面前,说是找青萦,谁又能猜到是不是焱炎将她送到了昕竹手里面? “她叫红羽,刚从那边过来的,你们和她玩吧,我暂时没有空。”昕竹将火灵源推了出去,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却感觉到刚才碰到火灵源的手臂有温度和血肉之躯的弹性,不由得有些奇怪。 当初青萦在木灵天光的帮助之下才凝聚成血肉之躯,也是因为有了血肉之躯,才能保证她灵智的稳固,不被灵源同化。 红羽也同样是血肉之躯,难道她也在拒绝与灵源同化? 她又是如何凝聚出血肉之躯的? 既然有血肉之躯,能够对温度做出反应也就正常了。 红羽身上的疑点太多,没有对她放心之前,昕竹不会把任何秘密告诉她,接下来就要看她的表现了,如果真的是焱炎对青萦的执念诞生出了红羽那还好办,昕竹担心的是万一红羽代表着灵精能够掌控灵源的将来。 在查清楚红羽的底细之前,这件事情不能让灵精知道,最好不要放她离开视线,但是这个小家伙又太过烦人,也不能让她有找自己麻烦的时间。 小孩子们看到新玩伴都冲上来,红羽被他们缠住,昕竹得以脱身,便迅速的离开了。 “等等啊!可恶的昕竹!”看着迅速逃走的人影,红羽恼怒跺脚。 “红羽你好漂亮啊,身上的衣服也好好看!你从哪里来的?”年纪相仿的小女孩,而且只有一个人被昕竹带来,水莲已经能够想象得到这个小女孩遇上什么事情了。 而且昕竹特意吩咐了让他们照顾这个小女孩,这个要求出自大哥哥的口里,水莲就要做到最好,要让红羽尽快融入新的环境,先哄她高兴,忘记了那些痛苦的过去才对。 “当然好看了!”听到有人夸奖,红羽那臭美的性子又被激起来,不管已经走远的昕竹,指着自己身上的衣裙道:“这可是青萦姐姐最喜欢的样子!” 旁边的小孩没有几个认识青萦,只有水莲知道青萦是谁。 衣服是青萦姐姐给做的?但她还是顺利的想歪了,连青萦姐姐都这么喜欢这个小孩子,看样子这个小妹妹真的太可怜了。 水莲主动的邀请下,红羽身上小孩子的习性也被激发出来,等她被带到了蛋屋里面的时候,两人俨然已经是一对好姐妹了。 “等等!这个东西?”红羽发现了蛋屋的不同寻常,她惊讶问道:“你们是从什么地方看到过这么大的蛋?” “我跟昕竹大哥哥一起去找回来的,那个蛋被大哥哥放着,不过那个蛋没有我们的漂亮哦,你要是喜欢,我就给你在这里做一个房间怎么样?” 红羽却陷入了震惊之中,虽然很多关于灵源的知识她还没有接受,但是本能的对这个蛋壳的构造感到很是熟悉。 这个蛋壳,就像是一个小世界,混沌未开,一切生灵都还没有出现,天地之中只有混沌之气,灵源分开了蛋中混沌,天地才有了概念。 那是刻在灵源深处的记忆,她的身躯几乎不由自主地准备从混沌之中分离出灵气了,却突然想到了如今的源界需要的不是把混沌变成灵气,而是要把灵气变回混沌,保证源界的根本! “我们不再像过去一样了呢,水灵源,为什么你不明白?”她的脑海之中想起了一句话,那像是她在遥远的过去曾经说过的话语,却不记得是什么时候说出来的。 离开的昕竹已经将红羽的事情放下,他回到自己的屋子里面,陈圭今天不在,因为突然降雪,人类并没有做好应对严寒的准备,这里的人虽然大部分都是从宜州雪层之下移居过来的,但是也不多在地面之上应付大雪的经验,很多事情都要人手帮忙。 回到自己的石屋之后,昕竹把墙上用脉纹刻下的小字清理干净,那些都是之前准备用来从灵精那里换来人类和逍遥界的条件,里面还为了混淆灵精的想法加了很多条条框框,如今都没有什么用处了。 形势已经发生改变,他不仅要跟灵精交易,以后还可能要和妖异换取土地,对妖异他也能拿出足够丰厚的东西,那就是通脉劲。 虽然昕竹实在不愿将这本领传给妖异,但是为了从它们手里面换来逍遥界,却不得不拿出来。 昕竹没有打算拿出全部,只会给妖异通地脉,反正从后世看来,这也是妖异应得的东西。 想起通脉劲的时候,他记起了被自己忽略否认一件重要事情。 来到源界之后,他教会通脉劲的第一批人,现在还留在云州。 钟黄大哥曾经说过想要依靠人类的力量来验证人类的极限,但如今妖异和灵精的战火已经快要蔓延到他们周围,如果青玄和妖异打起来,云州肯定会崩裂。 钟黄等人已经做得足够多了,他赶紧通念联系上了钟黄:“钟黄大哥,妖异与灵精开始交战,而且焱炎已经被打败了,很快妖异就要和青玄交战,你们那里可能会被波及,还是赶快过来吧。” 那块土地上的地脉被妖异打裂,灵气又被灵精抽取枯竭,地脉几乎全死,没有办法动用挪移阵,只能利用通脉劲飞行或者跨海离开,等到妖异与青玄打起来的时候,估计空中这一条直线道路也会断绝。 妖异之中不少禽鸟,它们也能飞行,灵精更是随时能够漂浮在空中,到时候这边与云州那个方向的空中直线通道就会断绝。 “来不及了。”钟黄回应了一句话,随之传来的还有一个画面。 中州方向,广阔的平原正在挤压着云州方向,那一片本来就已经碎裂了的土地,无法禁受这种一整个州的大地板块挤压,正在寸寸崩裂。 中州的土灵精为了援助青玄,正在将整个土地板块往青州方向移动! 第一百九十一章 云州地裂 翻涌的大地好似海上的起伏的巨浪,只是浪峰完全由土石聚成,高高的浪头上面闪烁着灵光,掌控着土地的灵精们翻起了土石巨浪,又在比山峰还要高的巨浪下落的时候加快浪势,那些土石巨浪落下的时候,被压在下方的生灵将无一幸免。 巨浪是整个中州一起朝着青玄山所在的方向聚涌而来造成的,范围是整个中州的边缘线,真让巨浪翻过来,正在青州的妖异一个都逃不掉。 灵精损失的只有催生的灵智。 昕竹没有时间将消息详细传出去,那些滔天巨浪引发的动静也很快传到明州,到时候大家自然都知道。 明州有源界之躯的通脉维持稳固,这次中州地覆的事情看样子不能波及到这里,要不然这里的人早就感觉到晃动了。 但是云州那边却是完全相仿的状况,不仅没有源界之躯的庇护,地脉还因为缺少灵气濒临崩溃,生活在那里的也只有数百人类,他们应对的只是中州陆移带来的余波,但也不是寻常人可以抵挡得住的,那边因为缺少灵气,没有任何非人神异存在,即使是整个云州面临着崩解的危险,也只有人类做出抵抗,没有任何异族帮助,人类第一次向外界做出独属于人类的抵抗。 昕竹一个挪移到达了最靠近云州的地方,那里有他事先做好的记号,以他现在的速度,一顿饭的功夫就能到钟黄那边。 去了又能如何?他一次带不走数百人,云州的土地上挪移阵无法顺利运转,他只能祈祷着人类已经聚集起来,到时候他只需要利用通脉劲保下人类所在的区域,以免他们会在土浪倾覆压在深深的泥土下面,至于人类存在之外的地方,只能看天了。 就算要做到这样也还需要一顿饭的功夫!太长了! 他在通念里面朝着钟黄大声吼道:“先保住大家!我很快就来!” “我们想要保住这片土地。”钟黄沉稳的声音回应他。 昕竹愣住了,他静静的悬在空中,中州大地铺天盖地的威势已经降临,连他都被地覆的气势压得不能呼吸,在这样的威势下面,保住土地? “现在不是管土地的时候!”昕竹很快再次进入高速飞行的状态,他劝道:“明州还有土地富余,很多比你见过所有地方都要好的土地,未来我们还有逍遥岛,还有逍遥界八州,那些土地才需要你们去保护!”如今的形势,先保住人才是最重要的,以明州的富饶,养活千万人都绰绰有余,这一片只能容纳数百人的土地,不应该看得比人类性命还要重。 “不!”钟黄坚决回应:“如果一直想着我们还有退避的余地就一味退避,终有一天,人类将无路可退,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一开始不作出半分让步!” “昕竹,你是个有大能力的人,因为你有能力,所以很多东西都可以不在乎,我们没有办法不在乎,一片土地能够养活多少人,那就是多少人的命,这里是我们五百多人的命!” “我们不是不明白你对我们的好,一直待在这里没有离开,只是觉得自己没有资格接受你的帮助,人类对于源界还没有重要到能够配得上如此优待的地步,不值得源界将一个万年之后的你送来拯救我们。”钟黄回应之中传送过来的话语里面,还有滔天土浪覆压而下的画面。 “等我们救下这片土地的时候,就有资格要求成为源界主宰了。”通念戛然而止。 云州五百多人,全部被盖在了泥土之下! “轰隆隆!”云州的土地在摇晃,迎接中州冲击的前方被人类以通脉劲稳固,虽然没有保证云州的完整无缺,裂缝还是无法抑制的扩大,云州裂开了,但是在人类的努力之下,云州没有完全裂成碎片。 在整个中州大地的冲击面前,前方的人类没有任何存活的可能,那些人里面还有小孩子! 那些人都掌握着通脉劲,任何人只要有一丝不想待在迎接地覆危机的云州,都可以随时离开。 但没有人离开,他们都以为少了一个人的力量,就无法保住这片土地。 昕竹因为预先知道了钟黄会成为土灵天光,一直都以为他会活到能够亲眼见证人类成为源界主宰的时候,与他同在的云州人也会安然无恙,云州只是简单的地裂,不会威胁到学会了通脉劲的人类安危。 现实却给了他狠狠的一个巴掌。 成为灵源天光不一定需要活人,在源界眼里,活着的人类和死了的人类没有什么区别,都属于源界的一部分,源界想让谁成为天光都可以。 昕竹身影如电,冲入了翻涌的土浪之中,通脉劲在他的面前把挡路的土石冲开,将他面前所有的障碍推开,但在浪潮的翻涌之下,他还是被推得越来越远,这么下去不是办法,他冲上了土浪触及不到的高空之中,来到钟黄等人被掩盖的地点,一头扎了下去。 下面还有死死凝成一股的地脉,这里的人也因为地脉稳固而没有被土浪冲走,但是他们的凡人肉躯却不可能承受得住大地冲击,早就在迎接撞击的时候被那股巨大的力量撞死,就算身躯已经死了,通脉劲却依然从他们身上蔓延,在迎接两块大地冲撞最激烈的点上,将脚下大地紧紧的定住。 昕竹没有白来,他们将小孩子们放在了后方,钟黄的天光在这些小孩子身上流转,不能掌握通脉劲的钟黄并没有躲在后面,而是站在了所有人的前头,此时死去的大人身上通脉劲便由小孩子在掌控,昕竹来到之后立刻接管过来,有了他的加入,这些小孩子们终于彻底放松下来,却没有立刻倒下。 “你们收手,我来。”土浪的翻涌之中,昕竹通念在场中所有小孩的脑海里面响起,他引动着通脉劲,借用了已经死去的数百人的力量,将脉纹延伸到前所未有的长度。 横跨了云州与中州的交界线! 土地的冲撞之下,昕竹很快就支撑不住,云州的地脉不能借力,而中州地脉的力道全部都是朝着他冲撞而来的,借用了反而会让他退得更快。 此时的脉纹已经蔓延到了宜州和青州地界,昕竹用力一紧,他能掌控的脉纹完全黏在了左右两州之上,从两边的土地抽取力量回馈到自己的身躯里面,这才堪堪稳住局势。 昕竹用地脉撑起空洞,将周围的泥土推开,这片空间不能支持太久,泥土之中没有足够人类呼吸的空气。 稳住形势之后,昕竹的通脉劲开始拔高,好像一座高峰一般劈开了土浪,在数百人的气势帮助之中,稳稳地将云州这一块土地留住了。 升腾而起如山的不只是人类的气势,还有昕竹的怒气。 他没有事先警觉到灵精会做出这么大的举动,古月只不过是打死了焱炎,还没有对青玄造成什么威胁,他们就直接将中州大地翻过来整个拍在妖异头上。 这就是为了维护源界灵气平衡而诞生的灵精做出来的事情!源界如果真的会在将来毁灭,灵精起码占了七分功劳。 虽然灵精如今的使命是让源界重归混沌,但是这种做法绝对不是世界平衡者的身份应该做的。 源界就算要回归混沌也应该是寿终正寝,而不是被身为源界亲生子女的灵精们折磨致死! 通脉劲刺破了土浪,空气灌进了地下,小孩子们呼吸顺畅之后,终于不再是依靠着一股子气在坚持,知道了害怕和伤心,偷偷的抹起眼泪,但还是没有放开对脉的控制。 两州的地脉之力正源源不断的在昕竹身上汇聚,他身上的气势也越积越高。 他感觉到身上积累的力气不得不发的时候,身上地脉之力随着他一拳冲出。 土浪被他当头一拳砸倒,这一拳牵扯着的还有连接着两州交接边缘的地脉,原来滔滔滚向云州的土浪,被这一拳打得倒翻而起,企图挤入云州的泥土全部被打得退回了中州。 地脉深处的波动也因为这一拳完全改变的方向,朝着中州涌去,因为与后面的土地冲涌方向对冲,两片板块在中间挤压,土地高高的隆起,一座山峰便在地脉的挤压之下逐渐拔起。 苍山。 土灵精们在这一拳之下不知道死了多少,余留的脉力依然在中州地面之上流窜,让本来能够维持着整体调动的灵精队形出现了一丝散乱。 原本整体移动就极为考验操控者的协调能力,如今昕竹这一拳直接打在地脉之上,中州大地就好像一个正对着对手出拳的大汉突然抽筋了一样,别说打到对手了,自身都站不稳。 汹涌的大地浪潮崩散,有气无力地趴倒。 死去的人类早在土浪的冲刷之中不知道被带去了哪里,昕竹将泥土推开,把活着的小孩子们带上了空中。 云州是待不下去了,土地的崩解还在继续,用不了多久,这块完整的陆地,将会散落在海洋之中,成为群岛,继续留在这里也会因为地裂再次遇到险情,昕竹看了一眼被他一拳打平了的土浪,那些新鲜的泥土下面刚刚埋葬了数百人类。 “只要退一步,先保住性命,他们能坚持到我来到这里吗?”昕竹扪心自问,答案显而易见,如果只想着逃命,他们使用通脉劲飞到天上就可以了,昕竹来到这里却不可能再次止住中州移位撞碎整个云州的趋势。 除了没有那些直接布好的通脉劲之外,冲撞的大势没有受到阻拦,必然已经形成,就算昕竹到来也回天乏术,只能接受云州撞毁的结局。 钟黄他们做到了,保住了这一块土地。 从此以后,人类有了保护源界的资格,不再是只能接受源界的庇护,却对源界现状没有任何用处的弱者。 古月带着妖异用了十多天才将炎州一地镇服,昕竹却只要一拳,他要让源界的生灵知道,就算没有法道,人类的力气也容不得他们看轻。 也是因为这一拳,昕竹才知道了为什么有了通脉劲之后人类还不足以成为源界主宰。 他的作为与灵精妖异毫无两样,都是通过力量征服世界,征服异族,人类以通脉劲加入对源界的争夺之中,便会成为源界的破坏者之一,不可能变成保护源界的人。 通脉劲的真正用处,就是和钟黄他们一样,用来保护天地,而非从天地借力来破坏天地。 他看向了刚才引起大地剧变的土灵精,回望了一下妖异的方向。 刚才他那一拳含恨而出,动机虽然与两族不同,但是造成的结果并无二致。 那一拳不足以代表人类,所以在那一拳之下拥聚而成的苍山,也不足以代表人类。 只有被深埋在土地之下,为了保护源界而牺牲的人,才能够证明人类保护源界的意志和能力。 也是因为如此,人类才能在将来拍着胸脯大声说出“这是人类的逍遥界。” 不是这片土地的占有者,而是这片土地的守护者。 云州的地裂不会这么快结束,他带着一群陷入失去亲人和家园的悲痛的小孩子们往明州方向飞去。 他曾经的想法是只要留下人来,总有一天有了能力的人类会掌握这片天地,一只一来的行动都是以保存人命为前提。 云州数百人用性命告诉了他,源界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更不是有了能力就可以成为源界的主宰,而是要有主宰的态度,才能真正的将世界划归名下。 人类还没有准备好,他们还需要时间来学习,源界却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钟黄他们数百人,用性命为代价,让人类瞬间掌握了源界主宰该有的态度,将准备时间缩短到只有一顿饭的功夫。 寸土不让,决不能因为还有退避的余地就想着后退,总有退无可退的一天,真到了那个时候,习惯了退避的人类就会无路可走。 云州顺利的成为了后世的云州,而人类也在成为源界主宰的路上踏出了一步。 地裂的声响送走了昕竹,中州位移针对的对手妖异们也在土浪前锋的冲击之下做出了反应。 那些飞行的妖异直接提着所有妖异飞离了土浪的覆盖范围,乌泱泱的一片妖异群像是一道盖过土浪的黑云,吃饱喝足之后的妖异们,直接离开了青州地界,朝着对面的景州飞去。 青玄为了应对妖异而做出的准备因为它们的离去白白浪费了,灵精想要前往炎州收复失地的想法也被土灵精的举动完全打乱。 前往炎州的路途已经被泥土掩盖,那些翻新的土地上,长出生灵,形成山脉水脉需要的时间都要数年,再从那些生灵地势之中点化出灵智,还要一段不少的时间。 直接跨过新鲜泥土阻拦不是不可以,但是那样的速度太过缓慢,有可能会被妖异设下埋伏,将无法形成势的灵精们逐个击破。 青玄自身移动更是会导致青州山脉的改变,移动过后的青玄还能不能保持现在的实力可是两说。 至少数年之内,灵精们拿炎州没有丝毫办法了。 中州土地上无数的土灵精聚涌起巨大的岩石尖刺朝着飞过他们上空的妖异们刺去,却被那些力大无穷的野兽们纷纷打断。 妖异甚至会故意落下来在中州土地上奔跑,将刚刚聚起的土灵精打成碎泥,灵精们想要裂开土地吞噬它们的时候,妖异又迅速的跳上去由飞行妖异接住扔到另外一个地方。 刚刚被昕竹一拳打趴下的中州,如今又被妖异戏弄,怒急了的土灵精们直接制造了地陷,那些走兽们无法在他们身上奔跑,但是他们同样失去了阻拦妖异的机会,眼睁睁的看着妖异从他们头上飞过,去往金灵精所在的区域之内。 那是一群曾经最令妖异恐惧的灵精,在两族的战争之中,杀死最多妖异的就是金灵精了。 没有妖异会找最硬的一块骨肉啃,听到古月的计划,当时有很多反对的声音,但是带着打败焱炎的余威,看到越来越多的事情完全跟着这唯一的妖异城主预测的那样发展,古月的威势已经积累起来了。 土灵精果然就是个大块头的傻子,见到它们往青玄方向前行,立刻就是大举进攻,准备将妖异全部压在泥土之下慢慢腐朽,却料不到他们会成为灵精收服失地的阻碍。 难怪古月在进入青玄掌控的地界之后放慢了前行的脚步,从一开始它就没有打算和青玄硬拼,拦住青玄之后立刻就转向前往金灵精的地盘,将那一群对妖异威胁最大的障碍清理干净之后,族群才能安稳的过冬。 它完美的预测到了土灵精的动作,甚至还想过了引导土灵精回扑,让他们自己相撞的计策,但是这个计策在它们还没有落实的时候,就因为土灵精就自己回撞而告吹。 古月也落得轻松,带着妖异们在中州一番闹腾之后,继续前往预定的目的地。 两族的交战已经让云州毁灭的一次,而他们没有停止的意思。 昕竹回到了明州,将云州的噩耗传开,源界之躯附近愁云惨淡,人类本来就很尊重那些开拓者,他们为了人类的将来,一直生活在环境最恶劣的地方,如今又为了守护那块不算富饶的土地而死。 开拓者本身也是人类,他们能够做到的,所有人都能做到,也会跟着去做。 他们已经为人类指明了方向,这次指点人类方向的人,不是来自于万年之后的昕竹。 第一百九十二章 人类命运 钟黄的死让昕竹明白了一件事情,他之前所有的计划都是在两族对源界土地看重的基础上而准备的,如今看来土地在两族的心中并没有太重要的份量。 妖异因为要在土地上才能繁衍,对土地还有需求,但是灵精却完全不以为然,两族的共同点都是无视了土地对万物的养育之恩,将土地视为可以被占有并随意支配的财产。 昕竹完全可以忽视两族对土地的感情,直接以相应的价值来买下逍遥界,而且不必为此有任何心理压力。 他没有从两族手里面夺取任何东西,只是将他们不懂得珍惜的源界放到人类手里面保护起来。 不用考虑情感成分,购买逍遥界的价格将会大幅度降低。 而且云州…已经是人类的了。 昕竹将云州相关的报价从协议里面剔除。 曾经的云州早就在灵精的推挤之下崩碎,如今的云州群岛只是被人类用性命保下来的残躯,这片源界的残躯两族没有资格染指,完全属于人类。 不需要源界之躯的庇护,不需要从异族手里面求取,是人类在源界真正意义上的第一块根据地!五百人的性命,换来一片被两族抛弃的土地,根本不需要标记,埋在泥土之下的人类身躯,就是最好的主权证明。 妖异和灵精不配拥有那一片土地。 如果到了这个地步,昕竹还要通过灵精的同意才能名正言顺的获得那块土地,就已经是对死在那一波大地冲撞之下的人类的最大不敬。 整理好所需要的一切之后,昕竹走出了洞屋之外。 钟黄是他来到源界之后见到的第一个人类,他在知道自己将来会成为天光之后,并没有那么看重自己的身份,抵抗大地撞击的结果就是死,他身上又没有通脉劲,完全可以离开,在那里的他起不到任何作用。 但是他却站在了最前面。 凌先生多次跟萧若佩讲过,人生有三重境界,第一层是珍惜己命,不管如何,这一条性命能够生在世上本来就是个奇迹,作为生命的主人,不能轻贱自己的性命,包括不让自己沾上污点,要成为一个完整无缺的人,这些都是珍惜己命的举动,珍惜己命不只是保护自己身体的周全。 第二层是求证本命,要知道每一个人生在世上都有其用处,人的一生就是在寻找自己能够做到的事情,为了不辜负那一次可以称为奇迹的出生。 昕竹本来可以尝试各种方法回去万年之后,除了青萦说过的遣还灵魂的方法,最后的手段还能直接前往冥境,找到苍瑶让她送回去。 木灵天光的记忆里面有通往冥境的方法,就算那个方法必须在苍圣主持天道的时候才能用得上,但昕竹只要想肯定能找到替代的手段,曾经的挪移阵也是借用天光运转,而如今的昕竹已经可以使用范围更大的地脉挪移阵,去冥境还能成为问题? 万年之后的旧天道都利用了坠星箭射入了冥境之内,实在没有办法难道他不能用通脉劲将泥土推开自己学坠星箭的样子深入地下接触到冥境? 当然最后一个办法妄想居多,冥境是不是真的在地下还没有论断,坠星箭的目标也不是真的朝着地底,从旧天道知道利用虚无之中的武器攻击青鸾的时候,昕竹就已经明白了旧天道的手段不可能如此简单。 他现在的本领已经足够挡下景州那一枚坠星箭,但是旧天道肯定还有后手,他创造那一个蛋的手法昕竹就没有任何头绪,还有如何操作虚无的武器,这些都是昕竹现下无法理解的东西,连万年前的旧天道都看不穿,又怎么能够模仿他万年后的手法? 昕竹现在连和逍遥岛上的人类联系都做不到,而妖皇已经能够使用那里的力量了。 两者之间的差距还有些远。 就算没有前去冥境的方法,昕竹还有最保险的底牌。 直接死去冥境之中,等他的灵魂真正来到苍瑶面前,想必她也不会再用借口将自己送回来这里了吧? 但是昕竹没有选择这些做法,他选了一条最为艰难的旅途,留在了源界,强迫自己承受这一段属于他,但是他不想要的命运。 他知道这里有需要他去做的事情,没有做到之前,他绝不会临阵退缩。 这个境界,在凌先生话里面就是求证本命的阶段。 第三个阶段就是向天争命了,已经完善了自身并且不会随意损毁自己的德行和身躯的前提之下,以自己做出的行动来向天地证明自己的存在。 所有的入意武者都做到了这个阶段,而昕竹还没有,他还没有完成自己该做的事情,还不能用事迹来证明自己的存在。 钟黄已经做到了。 凌先生总结这三个阶段的话语是“向天争命之后,人就可以死了,你留存给世界的东西已经对得起你的出生。” 有些人会以死来向天争命,那些人即使死了也比活着的人更有存在感。 昕竹没有为钟黄而悲伤,他带回来的小孩子们,会继承死在云州上的人类遗志,人类万年之后能站在云州土地之上,是因为土地下有这些前辈的支撑。 中州的地势震动还没有完结,已经感知到变化的人类,纷纷使用通脉劲升上空中,凝望着刚刚失去族人的方向,他们已经从昕竹传回来的通念之中得知了云州的消息,流露在外的却不是对灵精的痛恨,而是惋惜。 这些生灵明明比人类有更大的能力,却没有用在维护源界的完善之上,而是尽情的使用取自于源界的力量来破坏生育他们的世界。 数百位人类的牺牲,改变了昕竹的看法,需要他帮助的不是人类,而是源界,是灵精和妖异。 钟黄死前说人类没有资格得到源界如此厚待。 如果人类不值得,灵精和妖异就值得了?源界之躯的智慧传承就算给了两族,他们会在意并将之用在维护源界上面? 并不会,古月得到了一些智慧,立刻使用智慧针对灵精,两族之战,导致云州彻底崩裂。 如今的古月已经带着妖异朝着景州方向而去,昕竹无意去阻止它们,既然灵精这般不看重土地,他也不用太过郑重其事,青州就有一位他认识的原生灵精,已经有足够的份量来讨论逍遥界土地的事情了。 “我出去一趟,你看好那些孩子。”将收尾留给了陈圭之后,昕竹就准备运起挪移阵离开。 红羽很快从他身后钻出来问道:“你是不是丢下我去找青萦?” “青玄,你要去见他吗?”青玄和焱炎的关系可不怎么样,如果红羽真的是焱炎的话,那她肯定不敢去见作为青萦父亲的青玄。 “去!”不料红羽一口答应,接着就抓住了他的衣袖,好像怕他一个人离开似的。 远处的水莲正在招呼昕竹带过来的小孩子们,红羽身为灵源,不太在意人类的情感,看得没有意思,就回来盯着昕竹。 知道昕竹偷偷的跑出去一次了之后,就再也没有离开他的身边。 他那种随时离开的手段太过方便了,就算去了青萦那儿,火灵源也找不到证据,只能缠在昕竹身边,他去哪儿都跟着去,这样才不会错过与青萦见面的机会。 她也问过周围的人有关青萦的消息,却只有一小部分人知道有这么个人出现过,但是后来完全消失了,因为那个青萦和昕竹的关系熟络,因此大家都没有将这件事想得那么严重,在这附近的人谁不信服昕竹的本事?别说一个人消失,就算哪天他生一个人出来都没有人会怀疑。 在这附近一切事情一旦跟昕竹扯上了关系,不管多么毫无理由都能被人类轻易接受,在见到昕竹之前,哪个人类敢想有一天能飞起来?哪个人类做得到徒手将石头捏成工具?谁敢想一息之间,横跨千里之远? 因此听到此事关乎昕竹之后,根本没有人和红羽说青萦的下落了,何况这件事他们是真的了解不多。 那个跟昕竹最亲近的人类女孩,更是滴水不漏,对人的时候笑嘻嘻的看起来十分亲切,但是问起了昕竹的事情,她就只有一句:“我不知道,你问大哥去。” 连水莲这种年纪的小孩都知道了陈圭这人就像是昕竹肚里的蛔虫一样,对他的事情无所不知,她敢厚着脸骗一个小孩子说不知道? 遍寻无果之后,唯一的突破口又回到了昕竹的身上。 知道了昕竹曾经出去过一趟,她都已经后悔得像是身上掉了一块肉下来,这次不管说什么她都得跟着了。 回答了之后她才反应过来,抬头问昕竹道:“你说去见谁?” 下一刻,她看见了巍峨的青玄山。 “为什么是这里!”明白过来的红羽捂头大叫。 “我说过是来找青玄的啊?”昕竹应付了她之后,通脉劲直接撞在了青玄山上。 与中州位移对云州的撞击相比,昕竹这点力道已经是微乎其微,但是对于敲门的力度却是太大了。 “昕竹?”青玄去见过了青萦,关于这个奇怪人类的事情他也问了不少,对于他的来访虽然有些奇怪,但依然在青玄的接受范围之内。 以青萦对这个人类的态度来看,就算昕竹不来,青玄都要亲自动身去找他,两人肯定要深入交谈一次,有些事情,需要男人之间私下里解决。 青玄却料不到昕竹来得这样快,好像还是有了充足的准备,敢这么用力的撞在他的身上! 看样子他是摆明了要讨打! 青玄正好也想打昕竹一顿,于是化作人形出现在了青玄山脚下,这是灵精的灵智,而不是灵精的本体,青玄若是本体移动,带来的动静不会小于刚才中州那一撞。 “你来做什么?”在自己的地盘,青玄说起话来还是十分有底气的,就算这个人可能威胁到青玄山,他也不能丢了身为青萦父亲的面子。 昕竹从兜里面取出一卷树皮,树皮被他用通脉劲强化过,比一般的兽皮还要强韧些。 他用这些树皮当成纸,写下了关于逍遥界主权转让的协议,其中炎州和云州相关的信息已经被剔除:“我想找灵精买东西,你看了之后就明白了,如果你能够做主,我就直接和你谈,不能的话我会去找能够下决定的灵精。” 青玄讥笑道:“你还能买下我不能够做主的东西?”昕竹浑身上下,就没有带着灵精能够看得起的事物,除非他能交出那一手不止从何而来的本领,青玄还可以考虑一下他说的买卖。 “你最好还是快点看,否则过了今天,我不保证你们灵精还能下决定了。”古月已经前往景州,看妖异信心十足的样子,拿下景州也只是时间问题,到时候逍遥界的土地上,灵精能够做主的地盘就剩下一半不到了。 青州,中州,霆州。 宜州有水灵源在,就算给青玄做主他也不敢。 “说话口气倒是挺大的。”青玄不屑的打开了树皮卷,只看了一眼,双眼就瞪大了,他将树皮卷翻过来,把写有字的一面贴在了昕竹的脸上,用受到了惊吓的声音问:“你想买地?” “买很大一块地,从妖异边境,直接买到你们灵精的脚下,你同意了之后,这一片土地就是我们人类的了。”昕竹将树皮卷取下递回给青玄:“你仔细看看相关协议,以及我们给出的价格。” 看昕竹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青玄仔细地展开了树皮卷,认真的看着上面的文字。 “你要用以后的天光来支付买地的费用?”青玄看着树皮卷,头也没抬。 “你见识过天光,我想应该知道那对你们代表着什么。”水灵源都不敢小看天光,想必其他灵精也无法拒绝。 合上树皮卷,青玄将这纸合约送回了昕竹手上,他沉声说道:“我想你是有些想错了。” 错了?昕竹有些不解。 “我们要天光有什么用?”青玄看着昕竹问道:“我知道天光可以帮助灵精凝聚出血肉之躯,但我们可不需要这种东西,没有了血肉之躯,天光的疗伤作用也就没有那么明显,相比起来,天光对灵精的重要程度并不像人类,你以天光对人类的作用来衡量价值,是不是想得有些简单了?” “天光最重要的作用是稳固天地,而不是疗伤。”昕竹看得出来青玄还想要加价,但这是他之前写下的价格,从钟黄他们以性命保住源界土地之后,这些在灵精手里面的土地已经不值原价了。 “我们并不需要天光来稳固,只要不用与妖异交战,灵精完全可以维持源界的平衡,我们就是源界稳固的支柱,还需要求助天光?” 本来青玄不说这件事情,昕竹还能控制得住,心平气和的继续交谈下去,但是青玄居然还敢说灵精维持源界平衡,支撑源界稳固,在刚刚将整个中州当成武器之后,这就是一个笑话! 昕竹怒视着青玄:“你去看看那边碎裂的大地再来说这句话!” 青玄更加的盛气凌人了:“想必你也看到了,所以才没有在买地的范围加上那片碎裂的区域吧?过不了多久,被妖异占去的土地也会回到我们手里面,你可以将以前焱炎所在的区域写上,我们的价格还能往上提一提。” “那片碎裂的土地,是我们人类保下来的,早就属于我们了,不用买。”想到了钟黄,他眼中的怒气也消失了,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将逍遥界的主权确认下来,不能节外生枝。 “那块土地不重要了。”青玄敲着手指:“你的天光对我们灵精的价值也一般,我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的…嗯,那些人类挡住土灵精的手段,你拿出来作为添头,这个事情就还可以商量。” “你现在…可以确认能不能做主了吗?”昕竹听到他居然敢用云州死去的人放在议价内容里面,被强行压制的怒气又冲上来。 “我现在就是站在灵精的角度上和你交谈,如果出于自身,我不会要你任何东西,只要我有,整个源界都可以交给人类,因为你们真的在保护源界,我看见了你们做的事情,青萦也和我说了很多,我可以理解你。但是身为灵精,在涉及到两族利益关系上面,我不能凭感情用事。”青玄拿过树皮卷,再次展开看着说道:“你这个条件,就算拿到其他灵精那里,也没有多少用处。” “最难的那关,就是关于人类的归属了。”青玄指着树皮卷说道:“你想要灵精让出他们精心培育的人类,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做不到。” “为什么?”昕竹想不到自己精心准备的一切都被青玄否决了,而且他现在说出来的还是站在赞赏人类角度上的理性分析,其他灵精不可能有更好的态度。 “我们灵精其实挺喜欢人类,你们是唯一爱惜源界的生灵,而灵精的主要责任又是维护源界的平衡,在我们看来,人类也是平衡里面的一环,至关重要,也是最美丽的一环。”青玄放下树皮卷说道:“正是因为这样,我们才不忍心将人类放在源界的平衡之内,利用自己的能力,尽可能的帮助你们摆脱源界的平衡。” 第一百九十三章 残酷平衡 一个刚刚杀了五百人类的种族,一个因为怀疑女儿被盗走就能杀死数十人类的灵精,居然转眼就在昕竹面前说他们喜欢人类?难道他觉得人类低等到连种族疼痛都会忘记? “因为平衡是一件残酷的事情。”青玄随手一挥,树皮卷已经收了起来:“昕竹你的年纪很小吧?在人类之中,也算是一个不成熟的大人。” “青萦说过你来自万年之后,在源界没有多少经历,从你提出的条件看得出来,你从来没有考虑过人类如今的地位,以为这是万年之后,将人类放在了这个世界的主体位置,然后才拟定了相关的协议,这份协议在万年之后或许能够打动我们,但是如今,不够份量,因为你们人类不够份量,所以这一份协定份量就轻。” “条件都是一样的,有什么不同的地方吗?”昕竹的态度也强硬起来,他不敢想象青玄还能说出什么样的话。 “平衡。”青玄身前用两根树枝做了一个天平秤,在横放的枝杈两边各放上一块石头解释道:“源界物质的总量固定,一边要是重过头了,源界就会自己调整,将过重的那边削去一部分补充到较轻的一边,我们灵精就是代替源界动手调整的刀。” “当然实际情况没有那么简单,你的突然出现,让人类这边份量突然加重,像是这样。”青玄在另一边多放了一块石头,那边立刻下沉。“所以我们要削去一点,这一点的份量,是五百人。”他将原本那块石头削去一个边角,木架天平又恢复了平稳。 “你胡说!”昕竹勃然大怒,他想不到青玄居然会把杀死人类的过错推到自己身上。 “这的确只是一个假设的状况,但并不是我胡编乱造的,还有比这一次更加严重的平衡出现,那是人类获得智慧传承的时候,妖异对人类进行了大屠杀,在那之前源界有百万人类,只剩下如今区区十万左右的数量,到现在都一直维持着没有增长,妖异反而在那一次之后迅速的发展起来,源界失衡的根源变成了妖异,才有我们灵精为了阻拦妖异而大量催生灵智的事情出现,也就是说如今灵精与妖异的份量,加起来也不过与九十万人类等同,我们灵精并不认同这个价值判定,所以一开始也是不相信这种结论的。” “前一个叫昕竹的出现,带来了一丝变化,这一丝只需要清除掉他本人以及和他接触过的人类就可以排除了,虽然我动手的原因是青萦,但同时我也成为了源界支配平衡的刀子,杀人类的不一定是我们,平衡的一切基础都是因为源界所需。” 青玄凝视着昕竹:“有某个能够主宰源界的生灵强行改变了人类的命运,导致了神躯的降临,赋予他们智慧,将人类引导回正轨之上,人类在自然发展的情况之下,生出智慧需要很长的时间,神躯将这段时间缩短到几乎无视的地步,妖异出现的目的便是要将在生出智慧成为源界主宰之前的人类灭杀,人类的命运第二次扭转,之后就出现了昕竹作为带领人类走出困境的领路人,但是影响人类命运的因素依然存在,我就在这种因素的引导之下杀了他们,然后神躯引导降临第二个昕竹,就是你,我杀不了你,为了平衡源界,土灵精杀死五百人,他们可以不用往云州方向移动,偏偏却牵连了人类,这便是平衡。” “这是狡辩。”昕竹怒视着青玄,青玄居然会以保护源界平衡作为杀死人类的理由,在后世逍遥界足足生活着数亿人,怎么不见源界出现失衡? “就算是,我用狡辩来回应你这一份协议,你还不明白什么吗?”青玄将树皮卷丢回给昕竹:“源界能够承载的重量固定,如今已经在濒临崩溃的边缘,我们正在很努力的维持着平衡,如果可能,会尽量给你们人类留下足够的发展空间,因为你们本该是源界之主,虽然这个主人,并不受待见。” 青玄指着古月带领妖异离开的方向说道:“我们可以点化出云灵精,风灵精,即使它们飞上了空中,我们依然可以拦下它们,也可以让妖异来到我这边的时候找不到一粒食物,我可以事先把所有能吃的东西清理干净,让它们饿死,但是我没有这样做,因为妖异失去了太多的份量,与之对应的我们,也需要减去一部分才能维持,两族少去的份量,就是容许你们人类多出来的,要不是这样,源界根本不够容纳突然多出来从逍遥岛回来的一万多人!” 随着青玄的话语,木头天平上面的石头突然加大,天平横杠顺着代表人类的那一边石头倾斜,天平再也不能维持平稳,散落在地,变成了两根木头。 昕竹的心防,也随着天平一起散架:“你知道了灵源正在做的事情?” 这件事只有他与灵源商量过,按理不会透露出去的。 “灵源你身后就一个,还需要问我吗?”青玄看了一眼红羽接着说道:“我们身为灵源的后代,因灵气而生的灵智,还能感觉不到灵气的动向?” 红羽看到昕竹询问的目光,缓缓的点头确认了青玄的说法。 “水灵源没有告诉我这些。” “你以为灵源为什么只剩下她还保存着意识了?”青玄重新将天平支撑起来说道:“不消减只拼命加重,最后的结果只有一个,也是你最不想看到的。” “啪嗒。”随着两边石块的重量加大,横着的木条从中折断。“灵源就是是支撑着两边重量的树枝,如今已经断裂到只剩下水灵源勉强维持着了,她还觉得自己能够支撑得下去,选择了向你隐瞒真相,我反对青萦成为灵源,害怕她被灵源同化,怕的就是她被这样的命运牵连,我宁愿选择源界重归混沌,也好过看着青萦重复灵源的使命。” “你知道真相,还觉得我们残忍吗?” 灵精杀了五百人,昕竹一拳让半个中州互相撞击,挤压出来苍山,这一击之下,死去的灵精不比人类少,虽然都是催生的灵智,却也是灵精之中的一员,面对杀死灵精的昕竹,青玄却始终能静下心来心平气和的解释。 这是平衡的需求,灵精为了平衡,可以牺牲自己,死在他们手里的人类当然无话可说。 “万年之后的源界,生活着五亿多人。”他仍旧不敢相信。 “那他们一定放弃了很多东西。”青玄将断开的木枝拿起来说道:“或者你们可以将灵源换成另外的东西,天光之类的,那样子可能会让这一根支撑平衡的树枝变得坚固一些,这一纸合约,在我看来本来就是你们应该付出的,你将人类本来需要付出的东西当做了交易的筹码,还觉得能够打动我吗?” 昕竹收起了树皮卷,青玄说过他太过于年轻,的确说的没有错,后世的人类为了稳固天地,法修大能全部与天道契合,化作天空之中不能移动的星辰,放弃了智慧的传承,放弃了随意使用通脉劲的能力。 “是我想得简单了。” “你不简单。”青玄否认了他的话:“这一切告诉你,也是源界要借我的嘴说出来,如果你没有拿着这张树皮过来,我还不会跟你说这些问题,既然源界觉得你一个人类可以知道内幕,就是相信你一定有方法打破僵局,所以才将实情告诉你。” “打破局面?”昕竹完全不知道有什么方法将有总量上限的源界局面打破。 “万年之后的生活方式,便是打破局面的关键,你仔细想想,你已经带来了答案,过程只要照着你认为正确的来就足够了。” 万年之后?知识需要努力学会,而不是神躯传承,力量要自己锻炼,不再是借脉力,一切所需,都要人类亲手努力获取。 “神躯与人类之间的联系切断,我用这个条件来换土地。”昕竹想通了根本,终于说出让青玄满意的话来。 “足够了。”青玄点了点头:“我们也不需要字面上的约定,只要你记得这句话,我就可以代替灵精答应你的要求,将土地让出来,还会将生活在灵精境内的人类送到你那里,但是你要记住,人类获得力量的代价,必须消减其他方面重量来获得,为了避免人类再次被清除,你最好把需要消减的份量事先除去,可以是灵精,可以是妖异,这都在你的决定之中。” “妖异与灵精的实力不对等。”昕竹将自己的疑惑说出来:“你们已经是导致源界失衡的一方了。” “你也不是保证源界平衡的人,如何知道不对等?”青玄将举起一块石头说道:“人类因为多了神躯,所以份量突然加大,妖异之中,也有一个与神躯同等地位的生灵,它一个可以弥补上灵精与妖异之间的份量差距。” 旧天道,也就是曾经的妖皇,难怪灵精的实力比妖异强大许多,原来是多一个旧天道作为另一边的压秤石。 “那我把它当做消减对象。” “灵精会让出与它份量相等的空间给人类发展。” 第一百九十四章 平衡之道 “我上次见你,还是在去找青鸾之前,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昕竹承认了源界需求平衡,却没有认同灵精这种粗暴做法,万年之后的人类不管如何取舍都不会发展到那么庞大的数量,何况在法修化星之后,人类已经没有别的可以舍弃的东西了,三千年里所有的一切都是获取,按照青玄的说法,不停加重自己的份量,早就打破了平衡。 青鸾的强大毋庸置疑,他是造成这次妖异实力大滑坡的直接原因,为什么他却没有让源界发生失衡现象?灵精不需要消减其他生灵的体量让源界留出空间来容纳青鸾? “你想问青鸾的份量吗?”听过昕竹的疑问之后,青玄摸着下巴思索着回答道:“他并没有影响源界,而且是与源界根源联系,成为了天平的一部分,所以我们看不见他。” 将数百强大妖异杀死,居然不算影响?两滴血液落到了源界,还不算影响? “你所见的影响,都已经有了对应的份量消失,比如他将逍遥岛变成了太阳,新太阳出现之后,旧的太阳就会被替代,相信你来自万年之后,应该可以确认这件事,第二,妖异死在自己的力量之下,并非青鸾所杀,他的力量没有干涉源界,不会被计入份量之中,第三是那鲜血,获得鲜血的两位都付出了足够的代价,具体是什么代价我不清楚,但是绝对能够顶得上他的鲜血。” 妖皇在取得鲜血之前所付出的东西,已经超过了青鸾鲜血的价值,这是青鸾亲口说过的事情,但是这样居然不会让源界出现失衡的状况,足够的努力付出能够维持平衡? “既然如此,那些人类根本不用死啊,我们可以通过付出其他努力弥补…” “就和你刚才的树皮卷一样,把以后人类必须做到事情拿来当现在的筹码?”青玄打断了他的话:“在弥补的过程之中,平衡就已经打乱了。” “本来人类作为源界主宰就有调节平衡的责任,在源界诞生妖异之后,你们没有了这种能力,我们灵精才加入作为平衡的一方,在与妖异的对决之中,不停的加重自身份量,最终导致的结果,就是四位灵源失去意识,你还要继续我们的错误?还想用加重份量的方式将人类推上源界主宰之位?”青玄拧着眉头说道:“你如果有这种想法,我们就可以采取杀死人类的方法来斩断祸根了!” “问题就在这里,不平衡。”昕竹终于找到了青玄话里面的错漏,虽然刚才他说的一切都是将灵精摆在了正确的位置上,但是正确会因为身份立场的改变为完全变化。 “你们既然有方法维持平衡,为何不直接斩断所有不平衡的祸根,那样源界不是可以随你们的心意来左右了吗?灵精既然可以完全确保自己的正确性,那就可以保证只有灵精的源界是绝对正确。”昕竹不敢赌灵精会忽略这种可能性,他要知道对手的底牌。 “如今的灵精既然加入了平衡之中,就不能一边独大,否则也会牵扯到源界的稳定,我们自信有实力维持自身安稳,灵源与我们发生了分歧,也是因为这样,我们才被先祖视为源界失衡的根源,他们觉得我们做不到。”青玄转头看着红羽问道:“现在呢?火灵源先祖,我们已经维持着源界的平衡这么多年了,连失去意识的你也重生过来,相信过不了多久,五位灵源都能再次出现,这就说明源界状况在我们维持之下慢慢变好。”他的表情,就像是一个在向父母邀功的孩子。 “灵源?嗯嗯!我是火灵源,你们做得不错!只是我意识醒过来不久,还没有记起以前的事情来,但是我的确能感觉到其他几位也在渐渐的苏醒…” 红羽在一边吹起牛皮,昕竹直接就将她的话忽略了,这个小女娃连青萦在哪里都感觉不到,怎么可能知道其余灵源的消息?但是她的做法倒是让昕竹确认了她根本不是真的火灵源,至少不是原本的火灵源,很有可能是焱炎死去之后意识依附在火灵源之上了。 虽说灵精之间的性别不太重要,大部分都是根据本体的偏向来决定性别,炎州的火焰偏向男性,焱炎化人就是个男人的样子,火灵源却偏向女性,他依附火灵源之后变成了红羽,但是想到一个在上次见面还是个男人形象的灵精如今变作了一个小姑娘出现,昕竹还是不太能接受。 也难怪她听到见青玄时候反应那么大了,一个曾经打过青萦主意的灵精见到青萦的父亲,能不怕被打死? “那样就好,先祖是怎么跟他走到一块的?”灵源肯主动来见灵精,已经让青玄觉得十分荣幸了,上次见水灵源的情况还历历在目,那是直接冰封了整个湖面,要不是昕竹刚好到来,他连青萦都见不上。 “他和灵源有些关系,我要盯住他。”红羽说谎越来越顺溜,当场就编了一个理由出来,就不知道对面的青玄知道她在说谎之后会受到什么样的打击。 灵精无比敬重的先祖,居然为了找到另外一个灵精对人类委曲求全,还欺骗后辈?在人类之中,这种行为都算得上是为老不尊了。 昕竹更加不想揭穿她了,红羽吹下的牛皮越大,就越要昕竹帮助她圆谎,而且她绝对不敢将真正意图说出来,只要让青玄知道她的目的是青萦,如今的伪装就被全部戳破。 这就是说谎的坏处,每多一个谎言,就需要无数的谎言来弥补,起初她只是想要隐瞒身份从昕竹这里得到青萦的消息,只需付出一点努力,昕竹看在她对青萦无害的份上,也许很快就能带她去一趟水灵源那里,毕竟灵源对人类的帮助挺大,他还需要以后能够完全掌握火灵源能力的红羽帮助,如今这小家伙居然为了面子,将把柄直接递给了昕竹,就不怪他捏住不放了。 “原来如此,这种事在他身边点化一个灵智不就可以了吗?没有必要先祖亲自跟着吧?” “你这…太多话不好,刚才你不也说了吗?平衡,点化灵精虽然只是很小的一部分,但是也会影响平衡,我作为灵源,当然不会做那种事情。”看样子红羽已经维持不住了,她赶紧转移了话题道:“今天我是跟着他来看你会不会上当受骗的,你们先办正事,别在意我,对了,我恢复意识的事情,也别告诉其他灵精。” 听着红羽老气横秋的语气,昕竹心中摇了摇头,开口替她解围道:“我们的事情已经办完了,刚才只是还有几个没有了解清楚的问题询问他,如今我已没有什么疑问,如果青玄没有其他事情,我就打算回去了。” 听到昕竹没有揭穿,红羽暗自吐了一口气,将胸中那团火焰剧烈的跃动平复下来,这才对青玄说道:“没有事了吧?我要跟着他,你就继续按照你说的做,最重要的是平衡。” 灵源的认可让青玄十分受用,他还觉得是灵精一族长久以来的努力终于有了成果! 总体来说,这次会面三方都得到了满意的答案,红羽满足于虚荣之中,还有一丝没有暴露身份的庆幸,昕竹知道了接下来的方向,青玄不仅得到了昕竹的保证,另外意外获得了火灵源的认可,更是好事成双,既然先祖说过不宜将她苏醒的事情传出去,那就暂时把这件事当成只有自己一个灵精知晓的小秘密,等五个灵源先祖苏醒之后,再给灵精一个大大的惊喜。 那时候其他灵精的表现才值得期待,他已经开始幻想将来得知灵源先祖苏醒时候的同族们会有什么样的表情了,会不会有灵精当场因为灵智震荡不稳回归本体? 昕竹临走之前,又追问了一句:“关于源界土地的协定,是在我切断源界之躯与人类的联系那时候开始生效,你们不必立刻开始转交,生活在灵精庇护之下的人类,我希望下个春季就带走,这个你们可以快一些准备,只需要集合在一块就可以了。” “你用那种挪移方法能带走那么多人类?”青玄奇怪问道。 昕竹对他点了点头,带着红羽消失在他眼前。 “这是什么样的方法?”青玄亲眼看过之后啧啧称奇,按理以昕竹的能力来说,不应该只要区区五百人就可以替代一个昕竹的份量啊? “咦?这块土地又变回来了?说起来他与土灵精对抗的时候也曾经从青州土地上寻找过力量帮助,后来又将力量归还回来…”仔细想了一下过程之后,青玄终于有了些理解,因为昕竹的能力大部分都是在发生作用之后将力量归还原本,不会留在自己身上积累,所以不会产生多大的变动,人类还是普通人类,他们的份量没有没得沉重,所以他的能力占据的份量十分微弱,弱到在灵精眼里面可以无视。 灵精因为长得不好看就杀死的人类都不止这个数了。 灵精不会计较这五百个人的份量,直到其中一人足以担当灵源天光之责的时候,灵精才会正视一个人类的价值。 那时候需要改变对人类看法的不仅是灵精,天地也会被一个人类支撑起来。 第一百九十五章 长生大计 时间会治愈伤痕,尤其是在拥有喜悦这一副良药的时候,但是每一条留下疤的伤口都有记住的意义,人类并非忘记了钟黄等人的牺牲,但还是在半个月之后就回到了喜悦之中。 因为他们即将迎来新年。 人类附加在这个节日里的意义众多,这个在严寒即将结束,预兆着温暖来临,万物复苏的节日,即使在没有天光的年月,没有时间计算精准的历法,在人类的口口相传之中,所有人都准确的知道了新年是什么时候来临。 不止于今年,往常没有昕竹在的时候,没有今年的收成,他们也会以能够支配的最大程度举行庆典。 没有后世一州大派邀请八州共庆天光的大气,没有观赏天光的条件,也没有到可以享受欢庆的时候,但是人类依然会在这段时间里面,放下所有过去的负担,尽心尽力的为了将来而休息。 上一次看见天光礼的时候,萧若佩还是活在万年之后无忧无虑的普通韶风令,转眼一年,他却来到了如今这个与他格格不入的世界之中。 他并不适应这个世界,但是融入了这与后世没有丝毫区别的的节日氛围之中,他还是找到了一点点熟悉的感觉。 人群正在点燃篝火,将准备好的食物摆放在家中。 不为了纪念,不为了供奉,只是为了给自己辛劳一年的褒奖,让自己及同族在今天,今年以最满意的结局收尾,以最美好的开始迎接明日,明年。 金鳞湖边到处是互相贺喜的人类,昕竹坐在自己屋子门前,他最近忙于处理其他事情,根本没有时间准备年节所需,但是左右邻居送来的礼物,已经堆满了他的屋子,如今他进去都找不到落脚的地方了。 这半个月发生了很多事情,妖异已经打下了景州,它们的怒火燃烧了金灵精坚固的身躯,那些金灵精转化的金属,全部融化成汁渗入了地下,留给了后世景州无数的金铁矿藏。 但是在妖异进入霆州的时候,它们受到了最为激烈的抵抗,这种抵抗与攻掠前两州时候遇上的抗力完全不对等,雷灵精在那片土地上布下了雷霆闪电,除了雷灵精,没有任何生灵可以在里面存活,即使妖异拼去性命,也只能带来一换一的结局。 古月遇上了硬茬子,不过妖异的目的已经达到,灵精损失的力量与妖异的缺口已经拉平,它们沿着中州边缘回归自己的领地,途中却没有受到灵精的追击,即使妖异主动去找灵精的麻烦,也讨不到半分好处了。 妖异不知道灵精要维持平衡的内幕,但是经过这一战,往后族群之中,再也没有妖异会敢在明面上反对古月了,它可以依靠自己在这场战争之中积累的声望引导妖异族群往正确的方向改变。 在这次战争之中,古月展现的战力,勇气,以及智谋,都让所有妖异折服。 回到炎州的时候,古月看见了神躯周围耀眼的火光,耳中还能听到隐约传来的欢声笑语。 “人类在庆祝节日。”它依稀记得每当到了这个时候,原本在它领下的人类也会举办庆典。 老师曾经说过那个节日叫做春节,是人类最为重大的节日之一,那是所有人类最高兴的一天,即使当时是在妖异环伺之下,依然没能压住他们的热情,开始有妖异十分不耐烦人类在那一天的吵闹,并打算教训人类让他们安静些,在进入人类生活区域后都被那天的美食吸引,然后加入了欢庆,到最后居然也有不少妖异在这一天跟着人类闹腾。 喜悦的感染力已经超越了种族。 听到风中传来的欢笑声,古月居然感到自己陷入了一种奇怪的情绪之中。 这具身躯自从吸收了太多的血液重生之后,可能是因为带上了青鸾的鲜血,它感觉到比起以前的自己,除了力量之外,还有很多其他的东西一起成长。 它需要人类的智慧,却不怎么喜欢人类的情感。 但是如今它也是以情感维系自己妖异的身份,将山灵认作妹妹,便是在它与妖异之间绑上了绳子。 想起往年人类过春节的时候,即使面对妖异也能分出一些热情,如果今天去见竹异妖,想必他不会不给自己好脸色吧? 而且如今自己城市的人类已经被竹异妖带走,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那片欢庆的热闹景象了,就最后再看一次吧。 “你们先回去,我试试能不能进入神躯周围。”古月吩咐妖异之后,一脚踏入了明州境内! 众妖异看见纷纷惊讶,因为那具神躯对恶念的压制实在是太厉害了,生出了战智的野兽根本不能在里面存活。 古月进入其中之后却显得相当的自然,这让其他的妖异也有些蠢蠢欲动,明州的丰饶万年之后依然让人类惊叹,在如今的源界之中,恐怕是找不到比这里更好的地方。 毕竟是神躯选择的最后休憩之所。 说妖异不想占有这一片土地,那是不可能的。 但是怀着恶念的妖异一只脚刚进入明州,当场就踩上了一根埋藏在朽木之下的草头刺,一般的植物根本无法刺破妖异的皮肤,何况是久经磨砺的脚底皮? 就是金灵精都只能轻微割破的硬皮,却被草头刺直接扎穿了脚背,而且伤口的疼痛还超越了皮肉伤的程度,直接把那个妖异疼得急忙拔脚,哇哇叫着抱着被刺穿的脚板底跌坐下来,这可是以强壮身躯镇压源界一切生灵的妖异,断条胳膊都不会哼一声的无畏者! 古月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妖异的惨状,又回过头去继续往火光升起的地方走去。 这就是明州对恶念的压制,一旦产生了恶念,就会被天地自然抵抗,走路踩刺,喝水闹肚子,吃东西都有可能噎死,恶念越大,受到的惩罚越严重。 “我去找竹异妖没有被神躯压制,是我此行不存在恶念吗?”古月想着刚才妖异的遭遇,一边思索自己的目的。 “我要去找他问清楚我的立场,确认自己属于什么样的存在。”它眼神坚定,眼中映照着明州的火堆,熠熠发光。 “大哥哥,大哥哥!”水莲穿着一身厚厚的红色棉袄过来,这是她母亲花了几天时间准备的,为了做这身新衣服,她母亲还向昕竹请教过通脉劲如何在衣服上勾勒出花纹的方法。 昕竹直接将山巫转化物质的手段交给她,水莲母亲将山上的梅花折了一枝,以通脉劲将梅花与衣服同化,贴在裙袄上栩栩如生,这身衣服和花纹,让水莲成为这个新年里最受小孩羡慕的对象。 “水莲也来啦?”昕竹笑眯眯的蹲下身去,将水莲轻轻抱了一下放开问候:“又长大一岁咯!” “大哥哥也长大一岁啦!”水莲伸出手,掌心放着一块黄澄澄的糖块:“我知道大哥哥收了好多礼物,我也送你一块糖!”不等昕竹客套,她已经将糖果塞进了昕竹的嘴里面。 万年前的糖果并没有萧若佩吃过的那般精美,甜度也不曾经过细心调节,略微有些发苦,但是这不妨碍糖果的本质是甜味。 如今人类很多东西都是通过通脉劲得来,糖块也是利用通脉劲榨取凝结而成,过程简单粗暴,所以也有不少的储备,给小孩子吃的却不会有太多,这一块想必也有水莲今天所得的十分之一了。 “谢谢。”昕竹嘴里面吃着糖果,说话的声音有些模糊不清,他想着该回些什么礼物,突然想到当初为了拟定与灵精之间的土地转换协议,做了很多树皮纸,而且还准备了不少毛笔墨水,而且水莲也到了该学习的年纪了。 虽然如今的人类有源界之躯的智慧传承,但是以后联系必须切断,否则源界之躯与人类的联系会占据太多的份量,他需要让这些小孩子们尽快适应通过学习来获得知识的方法。 取出了被他串成本的树皮纸和毛笔,他满脸笑意的走向了水莲:“来,这个给你,以后没事的时候,将每天脑袋里面学会的东西写下来。” “为什么要用写的啊?我都记得了,不用写在纸上。”水莲还不知道这就是以后几乎给所有小孩子带来吃隔夜饭一样感觉的‘复习’,不知道自己就是开始‘复习功课’的第一人。 “写下来记得更牢啊,以后可能就不会有在你们睡着的时候传授知识的人了。”昕竹将树皮纸放在了水莲手上:“从你们之后,还有很多小孩子要接受知识的传承,他们不会再像你们这样白白得来,需要通过自己的努力去学,去记,然后掌握,使用,如果没有写下来记住,等失去了那种到了年纪就会掌握知识的能力之后,我们就不会再拥有如今的生活,不知道怎么做衣服穿,不会做饭吃,糖也肯定没有了,你敢想以后没有吃穿的生活会怎样吗?” 水莲懵懂的摇头,昕竹笑着将身后一大堆树皮纸本取出来:“所以大哥哥拜托你一件事,将这些留下,从今往后,不管前一天学会了什么,都用纸和笔记下来,做得到吗?” 水莲皱起了眉头,似乎发觉了不对:“我觉得这不像是个礼物。” 昕竹摸了摸她的头说道:“的确不是礼物,是一份责任,大哥哥要你这么小就背起这份责任,实在是太过为难你,但是不管什么事都必须有人去做,大哥哥将过去的知识都忘记的差不多了,其他的小孩子又没有你听话,只能拜托你了,能帮我吗?” 他对启蒙的知识没有留下多少,源界之躯的智慧传承也是循序渐进的,年纪太大的人不再会获得启蒙知识的传承,长生阁八层的拓印,如果没有了基础知识,只是空中阁楼。 没有人能凭空支撑起八层长生阁,昕竹也不能,他只能将希望寄托与下一代,再下一代,无数人类的积累,将八层长生阁堆满。 第一百九十六章 青鸾之羽 天色渐晚,篝火代替太阳照亮周围,人群的喧闹驱散了夜晚的寂静,红羽没有如愿以偿见到青萦,反而跟小孩子们玩得溜熟,此时已经跟随着孩子们到了搬来的小镇之内闹起了花灯。 如今人类的形势,也只有那座小镇能够支撑起制作花灯的闲情了。 他们也有经验,做出来的不比后世逊色,屋檐之下连成线,一片金光勾勒而成繁华,游走其中,恍如行走在天上星辰之间。 树上挂起的灯火,将一树映照得好似金堆玉砌,枝叶缝隙之中漏出来的余光,在树下和枝叶之间挥洒,像是与外面连接的光桥,好像能够踩上去行走在光柱之中。 小孩子们唱着花灯上的童谣,向挂起花灯的主人贺喜,获得主人赠送的彩头,会是零食以及一些小玩具,如今的人类不怎么用得上金钱,在万年之后小孩子最看重的压岁钱,如今是没有的。 倒是没有其他人像昕竹一样大煞风景的送纸和笔,当初萧若佩把书本当做礼物送给刘渊崖的时候,他都差点没有忍住扔掉的冲动。 水莲没有刘渊崖那般调皮,十分乖巧,加上对昕竹的敬重,还有如今源界之中纸笔不是很容易得到的东西,真的论起价值来,也算珍贵,所以那些礼物一直放在她的兜里。 父亲曾经跟她说过不管昕竹吩咐什么事情都要乖乖的听从,这是他们唯一能够给予大哥哥的补偿,每天抄写学会的东西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她完全做得到,如果这件事可以帮上昕竹的忙,她会尽力去做,做到最好。 “只有我才能帮上大哥哥…”昕竹的话还在她的耳边,这句话让她生出了无穷的动力,小小的人充溢着自豪,变得雄心壮志起来,“这就是我的新年目标了!” “小莲,你说什么啊?”一边红羽嘴里塞满了吃的,看着今天好像不怎么合群的水莲,不由担心问道。 “我长大了。”水莲摸着自己的头顶,往红羽头上比划了一下笑道:“是不是比你高?” “别斜着比!”红羽气道,她身为灵精,当然可以任意改变自己的身形,但是那样未免太过于欺负人类了,如今这具身躯外形是她感觉最为舒适的状态,随着时间慢慢长大就好,她挺享受如今的感觉。 “我就是比你高啊!”水莲悄悄的踮起脚尖,而红羽也跟着轻轻的浮空,两人正在互相攀比身高的时候,红羽不小心撞上了一个路过的女子。 “好软~”这是红羽的第一个想法,然后恍然醒悟,她身为火灵源什么样的东西没有见过?虽然记得不多,但是这般柔软的感觉,却从来没有感受过。 比火焰还要飘忽,比白云还要轻柔,比烟雾还要渺茫…如果真要用一种东西来比喻,这世上唯有梦幻可以比拟刚才的那一撞。 如梦似幻。 红羽呆呆的看着被她撞上的女子,不仅是身躯的柔软程度如梦似幻,女子整个人都带着一股如梦似幻的气质,美得连灵精都想象不出世上竟然有如此精致的容貌。 街上的人却像是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个人,连身在一边的水莲都没有意识到女子的存在,她只是看到红羽跟她比着比着突然就呆住了。 “你怎么了?” “好…好好看…”红羽已经连话都说不连贯了。 水莲羞道:“哪里有你说得好看,我也只是长得一般般啦。”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红羽拉着往旁边歪倒,接着撞上了一团温软,当时就差点腻在那团柔软之下,再也不想起来了。 胡乱挣扎发现了女子的存在之后,水莲急忙道歉:“对不起,不小心撞到姐姐了。” “没关系。”女子的声音好似幽谷之中的叮咚泉水,光是听上一声,都觉得浑身舒畅。 “姐姐叫什么名字啊?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呢?”红羽因为比较早些发现了女子的存在,所以比较快的反应过来,并开始想着与这人搭上关系的主意。 一个长得如此好看的人类,已经不需要在意种族了,只要能听她多说几句话,最好能够打好关系,以后还有机会见到,这就是一件足以让任何生灵都能感觉到开心的事情。 “我是青鸾。”青鸾笑起来,这一笑让周围的花灯顿失颜色。 “青鸾…姐姐?”水莲终于想起好像在爹爹和昕竹大哥哥的谈话里面听到过这个名字,可是他们从来没有说过青鸾是一个如此漂亮的女子啊! “准确的来说,只是一根羽毛,我的真身不在这里。”青鸾捏了捏自己的脸蛋:“因为是羽毛,所以才这么软啊。” 红羽身为灵源,当然知道青鸾的来历,她不能理解的只是青鸾为何会来到人类之中。 “源界的一切我都有兴趣,一直都在观看,遇上感兴趣的事情就会用羽毛化身前去,你们这么想就可以了。” “但是爹爹和大哥哥从来都没有说过…” “说过我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吗?”青鸾哈哈笑着:“我可没有特定的性别,在你们眼里面我是个女孩子,是因为你们是女孩子啊,我只是出现在你们意念之中的生灵,没有接触到我的生灵是不会发现我的存在的,你们的意念里把我当成了女孩子,我出现在你们面前就是个女子模样。” “那青鸾姐姐为什么来这里?找大哥哥吗?”水莲抬头问道,她也不舍得这般漂亮的人这么快就走了,要想办法和她多呆一会,说不定沾上点气质,能让长大后的自己美上几分呢! “我要见他随时都可以去,现在只想要看看你们怎么过年才过来。”青鸾当然不会将她可以随意支配时间线的事情告诉这个小姑娘,她的年纪和见识还不足以理解这种问题。 青鸾在产生了想要看人类过年的想法之后,其实就已经到了过年时间的明州,只是人类只有到了这个时间才能够看见她,她要想去见昕竹,一个念头之内,任何时间地点都可以瞬间到达。 她可以直接去见万年之后的昕竹,直接和万年之后的萧若佩谈话,但是昕竹却必须要在万年之后才能够见到来见他的青鸾,这就是神异的特殊之处。 也是旁边的人看不见她的原因,因为她并不存在于与人同样的层次上面,能够看到她的人都是她允许接触的。 “那姐姐新年快乐!”水莲乖巧的笑着,将小手伸到了青鸾面前。 “想要礼物啊?”青鸾笑眯眯地俯下身子问道:“水莲想要什么呢?我什么都可以变出来哦。” “我也要!”红羽突然插话:“我要一个能感知到别人心意的东西!” “小家伙!”青鸾轻轻点了一下红羽的头,两片绒毛做成的挂饰出现在她的头顶之上,青鸾解释道:“这两片羽毛可以让你跟喜欢的人互相之间感知到心意,如果你给别人戴上其中一片,那人就会跟你心灵相通,不管你想什么,她都会感同身受。想要别人喜欢,自己也要有被喜欢的价值啊。” 红羽摸到头上的绒毛,笑嘻嘻地道谢,她已经想到了这个东西要给谁用了。 先给昕竹,将他的秘密挖出来,找到青萦的下落就轻而易举了!以后再也不用受这个人类的挟制! 然后再将羽毛取下,送给青萦!留下这个可恶的人类一人孤独终老! 简直完美! “小水莲要什么?”青鸾又朝着水莲问道。 水莲犹豫了一会,抬头说道:“能给我和红羽一样的东西吗?” “哎哟?你们两个小小年纪都懂得这么多?”青鸾在水莲头上一点,她也多了一对绒毛挂饰。 “水莲!你该不会是?”红羽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一双大眼睛瞪了过来。 水莲也同时看向了这个与她挺合得来的玩伴,水莲最先反应过来,身上通脉劲一紧,小小的身躯瞬间金鳞湖方向弹射而去,红羽不甘示弱,拖出一条长长的焰尾,紧追着水莲。 自从见识过昕竹的手段,还有大部分人都可以亲身感受飞行之后,人类对于在空中飞行的景象已经见怪不怪了。 小孩子本来就贪玩,现在有了闲暇时间,不少大人都会利用通脉劲举行飞行竞速,何况是贪玩的小孩子? “水莲!我先想到的,你不能抢!”红羽在水莲身后大叫道。 “呸!你不知羞!敢和圭姐姐抢男人!”水莲头也不回,很早之前她就发觉了红羽十分黏着昕竹的事情,要不是旁边有个陈圭给她准备了房间,这小妮子早就住到昕竹家里了! 直到今天红羽向青鸾讨取能够感知他人心意的礼物之时,她才明白了红羽居然有那种心思! “我才不是!”红羽又气又恼,飞行的速度却丝毫没有慢下来:“我要给昕竹戴是有其他原因的!” “我才不听嘞!等会我先给大哥哥一片,再给圭姐姐一片,你那对就自己留着吧!”陈圭的通脉劲经过了建造蛋屋的锻炼,比起大人都不遑多让,又哪里是那么容易被追上的? 第一百九十七章 石心火焰 红羽和水莲互相追逐,掠过金鳞湖的时候,水莲将通脉劲伸到水面之上,利用前进的速度扯起两道高高的浪花,以此来阻拦在身后的红羽,并在水底下埋设了一路的水脉弹弓,在浪花过后,水脉弹弓就会爆发,将水球射上高空。 水莲飞过的湖面上,到处是阻拦红羽的陷阱,一路湖面波澜四起,经过这么多时间的相处,水莲要是继承到一丝丝水思云的聪慧,早就能够知道红羽的不凡了,何况她继承的不是一点,而是被昕竹认可作为记录启蒙知识的天才儿童,所以她玩起来几乎用上了所有的手段,这些手段还不一定能够让红羽停下。 红羽身为火灵源,本体并不畏惧水,但也不敢无视,毕竟被水沾湿了衣服也不好看,于是就转弯绕过。 飞上高空目标太明显,她才不会上当。 她的速度比水莲快,但也禁不住绕圈的消耗,为了迫使水莲停止捣乱,红羽也不甘示弱朝前方射出无数团火球,那些火球速度极快,瞬间就超过了水莲,在她前方密密麻麻的布满。 火球之间有着不小的空隙,本来水莲还想着迅速穿过,那些火球却突然在空中爆散! 好似被人泼天扬起的雪花,瞬间蓬开成大团的红艳,照红了一湖! 岸上的人见到此景,轰然叫好,这可比岸上的简单篝火好看许多。 这下前去无路,水莲正要朝着空中飞起,不料那些爆开上升的火球上升到最高点之后,再次绽放,火焰红花点亮了金鳞湖的上空,这下连上天都无门了。 眼见后面的红羽就要追上,水莲急忙扯起一片水幕挡在身前,朝着火花之中冲撞过去。 因为爆开的火焰,昕竹也看到了这边的情况,想不到两个小孩居然玩得这么大,而且看起来水莲还不顾危险的冲破火焰,立刻赶到两人面前拦下了她们。 “你们在做什么?” 他刚问出一句,水莲指着头上的绒毛挂饰急忙说道:“别让红羽将这个挂在你身上!” “这个有什么问题吗?”昕竹奇怪的看着水莲问道。 “青鸾给的!”水莲没有时间详细说明,情急之下只说出了来历,相信以昕竹的判断力,应该能明白这代表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一团小小的火焰落下,在昕竹头上轻轻展开,火焰包裹之中,一个绒毛挂饰落在了昕竹背后头发绑带上。 水莲身高不够,视线被挡住,根本看不到发生了什么,只听见红羽在后面哈哈大笑:“成功啦!” 昕竹听到是青鸾给的东西之后,不敢小看,又听到红羽得意的笑声,顿时有些着急,这两个小家伙没头没脑的,青鸾那里得到的东西是能够随便玩的吗? 红羽的笑声也让他有些紧张,但是身上却没有发现有任何异样,红羽已经飞到了他面前,叉腰问道:“现在我要知道青鸾姐姐在哪里!” “刚刚我去把她接来过年了啊,就在那边和圭姐姐一块呢。”昕竹理所当然的回答,红羽在这边算是和小孩子打成一片了,也没有见她有什么闹事的打算,青萦的下落隐瞒下去也没有意义,早就打算告诉她了,只是平时没有什么时间而已,趁着过年,把青萦接了回来,只等红羽回来让她们相见。 刚回答完这句话之后,昕竹觉得自己的脑海之中多了一些东西。 “这是什么?石心火?你是焱炎的女儿?”昕竹脑海之中多了许多关于红羽的消息,在更多信息涌入之前,水莲已经眼疾手快找到了挂在他发带上的绒毛,并且取了下来,那种可以随意翻找红羽记忆的感觉消失。 而红羽为了找到青萦的下落,根本没有仔细去看昕竹的其他秘密! “啊~”红羽不明不白的吃了一个大亏,连自己老底都被这个可恶的人类翻了出来,又羞又怒,听到青萦到来,也有心愿得偿的欢喜,让她根本不知道该从哪儿对昕竹生出怒气,只能将怒意转到自己身上。 “哼!”一把将绒毛挂饰从水莲手里抢过来,红羽刚想朝着昕竹指出的方向过去,却突然有些羞意,扭捏飞到昕竹面前问道:“那个,你都知道我底细了,能不能带我去见见青萦姐姐?” “你的身份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吧?”昕竹有些奇怪,就他刚才挂上绒毛挂饰的一瞬间,已经从她那儿知道了不少其他的东西,唯一能够红羽产生这种情绪的,大概只有继承自焱炎对青萦的那股情意了。 灵精的生命会连上一辈的情感同时延续的情况也是很常见事情,那份情意并非来自红羽本身,她完全可以不必为此而害怕见到青萦。 红羽如今的状况,有点像是焱炎的转世,但是跟转世又有区别,红羽是红羽,是焱炎利用偷学自原生灵精点化灵智的手段催生的灵精,但同时她也是真正的原生灵精,真身是生在火灵源寄托的那一块石头之内的石心火,本来已经诞生了灵智,又被焱炎影响,所以带上了焱炎的记忆,同时继承了那一份对青萦的情感。 这就好比是一个被家长带着去和青萦相亲的灵精,而且因为家长的培养,红羽的喜好完全往青萦的方向靠拢,对于她来说,青萦就是世间最符合她喜好的那个,无可取代。 而刚刚与她一起戴上了青鸾之羽的昕竹,就是如今最理解这种感情的人。 “大哥哥,别再给她戴上那东西了,要戴就戴我给你的。”水莲将自己头上的一对绒毛挂饰取了下来,收起其中一只,将另一枚递过去给昕竹。 昕竹笑着拒绝道:“我知道水莲你放心我,但是谁都应该有些小秘密,想要知道就必须以自己的真心实意去换取,心意不是可以通过外物可以换得到的。” “哦~”水莲乖乖的收起来,心中却暗自打下了选个时间偷偷给他和陈圭戴上想法。 三人回到金鳞湖边,此刻因为刚才的火焰,湖边的情绪到达了最高,围坐在篝火边上的人群的欢声笑语不时传来,压住了青萦的声音,在篝火的遮挡之下,三人的角度上也看不见青萦。 红羽在周围喧闹之中,却越发显得紧张,抓住昕竹衣服的手指搅动着越来越紧,还有指尖沁出的汗,都沾湿了昕竹的衣服了。 青萦的笑声已经能够分别出来,并且她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表示出三人的距离与青萦越来越近。 “没事了,我把人带回来了。”红羽的事情他跟青萦在通念里交流过几次,刚才也说起过。 红羽伸出头来,首先入目的是陈圭,她这些日子都住在陈圭的家里,以为自己已经对陈圭十分了解了,但是见到如今盛装打扮的少女,却像是重新认识了她一样,好在此前经历过青鸾带来的冲击,倒是没有多少惊讶。 坐在陈圭身边的就是她一直以来心心念念的青萦,形象却与焱炎留下的记忆差距十分巨大。 不仅是她,连昕竹去接青萦的时候,也因为她的转变而吃惊。 原本的青萦性子热烈,说是霖花灵精,却和火灵精一样,尤其是敢爱敢恨,不怎么遮掩自己的情感,如今的青萦已经收敛许多。 原本垂直的头发,如今却微微的有了些波浪卷,带着淡淡的柔色水光,披散在她的肩膀上,不用任何头饰,已经挂满了天地间的灵气,一颦一笑,像是经过了无数次练习得出的最佳角度,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完美无瑕。 她在接触灵源的过程之中,慢慢的与源界根源联系更加紧密,昕竹也担心问过她是否被灵源同化,得到了否认的答案。 从青萦的嘴里面说出来的话,居然有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几乎让昕竹产生不容置疑的错觉。 青萦的形象渐渐的和后世神女峰重合,昕竹开始考虑要不要继续让她跟着水灵源,最好青萦不要留在自己身边,以免发生那件他最不愿意面对的事情。 青萦总算见到了红羽,她笑盈盈说道:“红羽妹妹,坐我旁边吗?” 就这简单的一句话,红羽就忍不住扑入了青萦怀抱,呜哇哇哭道:“青萦姐姐,我终于见到你了!” “是不是昕竹欺负你了?”青萦想不到她上来就是一场大哭,轻轻排着红羽,小声问道。 “好多人欺负我啊!”红羽哭个不停:“它们在我附近跑来跑去,要不是我躲起来,它们早就把我撕碎了,焱炎…他被那些妖异打死了。” 青萦闻言也露出了悲伤之色,焱炎的死讯她早就知道了,在灵精眼里面,那只不过是为了平衡而放下的份量。 霖花的出现,与焱炎有很大的关系,那股如火般的热烈,完全继承自焱炎,所以青萦叫焱炎叔叔是真心实意的,不只是因为他比青萦早出生。 灵精不存在长辈与晚辈的关系,介意这种关系的灵精也只有青萦一个。 她被人类救下,身上沾染了人类的感情。 第一百九十八章 谁系红愁 灵精是为了调解源界平衡而诞生的生灵,出现了就代表着他们的对立面是源界万物的重量,本身是万物之灵,热爱万物,热爱源界,却又不得不站在源界生灵的对面,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够做到调解源界平衡。 即使现在的红羽和青萦可以做到轻易地报复妖异,但却不能那么做,这是身为调节者同时又是平衡之中一环的局限性,就算灵精做到了这种地步,他们亲身下场的事情依然让灵源抛弃了他们。 灵精可以超然物外,在失去平衡的源界里却做不到。 然而昕竹却看见红羽在向青萦哭诉自己遭遇时候,双手同时在青萦身上上下摸索! 这小东西趁着撒娇居然在占青萦的便宜! 如果只是一个普通的灵精女孩,昕竹不会介意她做出这种小动作,但是红羽可是有着焱炎记忆和喜好的灵精! 明白说出来可能会让青萦误会自己,昕竹看到了别在红羽头顶的青鸾之羽,当即有了主意,悄悄使用通脉劲取下其中一枚,挂在了青萦的头发之上。 “青萦姐姐的身子又香又软,抱着好舒服哦~”青萦好像听到有人在自己耳边说话,‘抱着’?现在抱着她的人只有红羽啊!这句话是她说的吗? “红羽?你在想什么?”她有些奇怪,刚才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感觉到红羽有开口。 “啊?没想啥啊?”红羽抬起头,一眼就见到了挂在青萦头上的绒毛挂饰。 青萦耳边瞬间闹腾起来,“遭啦!谁把那个给青萦姐姐戴上啦!我刚才的想法不是被知道了吧?” “要被讨厌啦!” “一定是昕竹干的!” “但是青萦姐姐戴起来好漂亮哦~” “戴上?”青萦顺着她的视线伸手一摸,将青鸾之羽取了下来,刚刚准备感知青萦心意的红羽再次痛失机会。 “这个可以感知到其他人的想法吗?”青萦从红羽那里已经知道了青鸾之羽的作用,也明白了刚才在她脑海里面都是红羽的真实想法,登时羞怒道:“好你个红羽!敢骗我?看我不打你屁股开花!” “在另外的一个世界,曾经有人将我的羽毛叫做‘红愁’。”几人身边突然多出来一个人影:“他们将俗世称作红尘,我的羽毛能够帮助他们心意相连,然而这并不是一件能够令人愉快的事情。” “青鸾?”几人都知道羽毛的来历,顿时明白了来人是谁,火光照耀对面,已经坐着一位如梦似幻的人儿。 “我说过会来玩的。”青鸾笑道:“刚才那两个娃娃映像里面的形象不错,我就用来当做我人间的身躯了,没有问题吧?”她朝着红羽问道。 红羽以为取得青鸾之羽会让她无往不利,没想到过心意相连是互相影响的,她半点好处都没有得到,反而暴露了自己的真身和一些过分的想法。 “青鸾姐姐救我!”红羽当时就像是找到了救星,急忙扑了过去。 青鸾伸手拦住她笑道:“我早就跟你说过红愁的作用了,还敢不敢随便跟人心意相通啦?” “不敢啦!”红羽哪里还敢玩下去,现在就已经惹得青萦想要打她了。 青鸾笑着将青萦手里面的绒毛挂饰取下来给红羽头上戴着:“这个给你当个纪念吧,以后别乱用就是了。” “我不要了!”红羽哪里还敢乱用,每次都是被人事先窥探到真实意图,还能不能让灵精高兴过年了? “青鸾姐姐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将那片羽毛给我吗?”青萦走过来问道。 “你也需要用这个吗?”青鸾的笑意里面另有所指。 “总有些时候不方便用语言来交流的。”青萦坐在了青萦身边刚好挡住了昕竹的视线。 通念是主动的能力,不像是青鸾之羽那样不管什么情况之下都能将自己的意思准确无误的传达。 “我的给你吧!”红羽赶紧从自己头上取下放到青萦手中:“姐姐不要生我的气。” “你喜欢我,我又怎么会生气?”青萦笑着接过来,将青鸾之羽挂在了头上。 水莲在一边恍然大悟,此前她居然怀疑红羽对昕竹有什么不轨的企图,原来从一开始就搞错了,这个青萦才是! 但不是没有机会!青萦与圭姐姐相比,还远得很!首先两人跟昕竹的感情没得比,昕竹跟陈圭的默契她亲眼所见,而青萦和他很多事情都要通过语言才能明白,陈圭根本不用昕竹说话就能明白他的意思,这样的默契,水莲只在自己爹娘身上见过! 其次是身份,青萦姐姐不是不好,而是她身为灵精,始终都会与人类分开,大哥哥如果选择了她,以后难免要受离别之苦,到时候这能连接心意的头饰就真的名副其实,要唤作‘红愁’了!陈圭则是真正的人类,只要两人愿意,就能够在一起永不分开,不管从那个方面上看,都与昕竹很合适。 最后是相处的态度! 女孩子心思细腻,水莲虽然年纪小,但也能看出来昕竹其实是在躲避这青萦,要不然也不会一直将她留在水灵源那边,但是面对陈圭的时候,两人之间相处就很自然,自然到当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旁人根本插不进去! 水莲平时来找陈圭或者昕竹,只要看到两人在一块儿,她都会识趣的离开,周围的人不管是谁都觉得两人天造地设,没有人对他们的关系有任何的不满。 但是两位当事者却没有半点自觉,周围的人都觉得他们应该抱上孩子了,他们却连手都没有牵上。 水莲向青鸾求来羽毛,想要做的就是让两人意识到他们之间的情愫,促使两人走到一块。 但是这件事情不能急,以昕竹的本领,她连偷偷靠近都做不到,只有想办法让他在不知不觉之中戴上,她要将青鸾之羽变成其他的东西。 据她所知,昕竹身上不会佩戴没用的挂饰,做成饰品他可能会收下,却绝不会戴起来,送出去也没有用,看着身上的梅枝,水莲突然有了主意,当时就差点跳了起来。 “大哥哥,我突然想起有其他事情,你先等一会!”说完立刻跑着离开了。 昕竹早就注意到她头上戴着与红羽同样的羽毛,她既然没有捣乱,他也不会去阻止一个少女的爱美之心,青鸾之羽十分好看,一个女孩子喜欢戴着也没有什么问题,心意相通也能够帮助她以后看清人心,不像红羽这样乱用问题就不大。 水莲离开之后,红羽为了求得青萦原谅,又开始了焰火表演,这次的她使出了浑身本领,在空中绽放出无数的花朵,青萦看得高兴,也与她一同释放出灵光,在空中红绿之色灵光交相辉映,虽然没能和后世的天光一般整个天空铺满,但也十分绚丽好看,灵光之下的人类看得纷纷表示以后想办法弄出这种大场面来才算是过年。 万年之后除了铺满夜空的天光交融,没有天光的城市也会举行各种焰火表演,展现出来的景色与眼前景象差别不大。 这种习俗该不会是从这里开始的吧? 不久之后,水莲已经回来,她的小脸红扑扑的,鼻子还在喘着粗气,似乎赶得挺急。 “给!”将一个头带递给昕竹:“这是你送我纸笔的谢礼。” 刘渊崖这个亲弟弟根本没有回过礼给萧若佩!一瞬间昕竹居然有些受宠若惊,高兴的将头带接过来问道:“为什么想要送我这个?” 头带两边绣着歪歪扭扭的一对大雁,羽毛却活灵活现,看起来不像是水莲的手笔。 “这是娘做的,大雁的意思是要大哥哥每次出去都能平平安安,早点回来。”水莲见他收下,终于放下了心,又郑重交代:“出去必须戴上啊!” “还有圭姐姐的!”水莲回头取出一个香包递给陈圭道:“姐姐你要注意打扮自己,别老是觉得自己漂亮就不用在意了,挂上这个浑身香香的,可好闻了。” 见到陈圭奇怪的眼神,她急忙摆手解释道:“我可不是说陈圭姐姐身上有臭味,姐姐本来就很香,但是呢…总之你戴上就是了,这个有很多好处的!” 小孩子的强词夺理不会显得蛮横,反而有种可爱的意味,陈圭收下了香包问:“现在可不是送香包的时候啊,既然是水莲给的,我收下就是了。” 水莲又继续给其他人送出了礼物,旁边大伙的注意力暂时被引开,没人注意的时候,陈圭悄悄伸手到鼻子下面,仔细闻闻,没有发觉到任何奇怪的味道,难道是因为自己身上的气味,所以不太在意?陈圭平时外出回来的确经常有累得出汗的情况,平时的她也没有留意过,想不到已经发展到了被人送香包的地步,但她平时回来之后都会清洗干净,难道还有残留?看来以后洗澡的问题得注意! 水莲想不到自己另有深意的礼物让陈圭误会了,为了掩盖真相,她还准备了其他东西,送给了青鸾一把木梳,给了青萦一根簪子,最后给了红羽一件外衣。 “青鸾姐姐你的羽毛这么好用,以后可要好好保养,青萦姐姐,头发扎起来好看,还有红羽,现在天气这么冷,也不多穿一件衣服!”一边送出礼物一边说着有告诫意味的话,俨然一副小大人的样子。 第一百九十九章 万年前后 烟火尽散,金鳞湖边在喧闹之后陷入了深深的沉寂,只留下篝火堆上的余烬还在夜色里面发出黯淡的红光,有心思守岁的人已经赶到了小镇当中继续欢庆,那里的欢乐还没有散场,将会持续整整几天几夜,情形与后世举办天光礼的东道主城市一样。 昕竹收起水莲送的发带,没有立刻戴上去,而是回到家里放起来。 当初建造房屋的时候,青萦已经在昕竹的屋子里面预定了房间,如今她回来肯定是和他住一块的,而且两人都已经同躯共体,对比起来共处一室根本不算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但是这件事在旁人的眼里面却惊起了不小的风波,尤其是看见了青萦自然而然的跟着昕竹进入屋子里头的水莲。 她来到这边之后,昕竹大部分时间都在宜州准备转移人类工作,青萦也在跟随水灵源学习,因此后面来的那批人完全不知道昕竹和青萦已经是可以住在一起了的关系。 水莲以为她已经找到了陈圭对昕竹无动于衷的原因,她上前问道:“圭姐姐就是因为有青萦姐姐才不敢接近大哥哥的吗?” “为什么你会想到这种问题?”陈圭好笑问道:“我跟大哥之间没有什么啊。” 都是借口! 其他表现不说,就如今的陈圭目送昕竹回去之后都不舍得离开就已经证明了她言不由心! 水莲年纪虽小,却也自以为看得出陈圭的心思,要是圭姐姐不想和大哥哥一起,何必为了他做到现在这种地步? 她着急说道:“圭姐姐!青萦姐姐是灵精啊,她不可能一直陪着大哥哥的,难道你想大哥哥亲手送走青萦姐姐之后留下一个人孤苦伶仃一辈子?姐姐,我告诉你,你要是真的为大哥哥好,现在就应该去把他抢过来。” “小鬼头!”陈圭屈指弹在水莲小小的鼻尖上,酸得水莲差点流出眼泪,赶紧伸手挡住鼻子,瓮声瓮气问:“为什么打我啊?我说错了吗?” 陈圭摇头笑道:“你没有说错,只是你还小,很多事情不懂。” “别老是用这种话来敷衍小孩子行吗?小孩子才敢说真话嘞,你们这些大人才是,既不敢说出真心话,还把敢说真话的小孩子骗着往不敢说真话的方向长大。”水莲扭头表示不听,转过头来又继续说道:“圭姐姐,你也不算真的大人,我就想问你一个问题,你给我老老实实回答啊。” “别问太过分。”陈圭模棱两可应承下来。 水莲笑嘻嘻说道:“不过分,我想问在你这个年纪,应该也见识过不少人了,这些人里面,有那个比大哥哥更加让你上心?” 陈圭本想开玩笑的回答是水莲自己,但看到这个女孩子一脸严肃,也不敢糊弄下去,老实回答道:“没有了,有也都不在了,昕竹大哥…我将他看做是我亲生大哥一样敬重。” 水莲做了个鄙夷的表情道:“你又说谎,要是亲生大哥,你敢不急着给他找个好归宿?青萦姐姐肯定是不合适的,她是灵精,假如要给大哥哥找一个女人做妻子,你敢想大哥哥会选择除了你之外的其他女人吗?” 选择人类女子?陈圭摇了摇头,她想不到有哪个人类女子适合昕竹。 “那就是了!他如果要找妻子,你就是唯一的选择!”水莲一拍手,给自己的话增加可信度:“因为你最合适,所以你看不到其他合适的人了。” “怎样?圭姐姐,只要你点头,我就可以用一切办法,帮你把大哥哥抢回来,人类和灵精连生小孩子都做不到,又怎么可以在一起呢?” 水莲童言无忌,陈圭却被她的话羞红了脸,一直以来都没有把她跟昕竹的关系往这个方向上想的她脸上发起热来:“小孩子哪里这么多想法!生小孩什么的,别乱说,昕竹大哥…他…”他了半天,也没有说出接下来的话,只是红着脸,最后终于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昕竹大哥是来自万年之后的人,迟早有一天会回去,你说他与灵精不能在一起,我们又如何敢想将他留下来?灵精离开人类的时候,源界已到了他希望的模样,也是他回去的时候,他与青萦在万年之后仍然有着联系,时间是可以跨越的距离,我却不能陪伴他到那么远的地方。” “昕竹大哥和她在万年之后还存在关系,你觉得青萦姐姐离他远一些,还是我离他远一些?谁更适合大哥?” “大哥哥不是说过法修能够身化星辰,与天地同辉吗?圭姐姐你可以修习法道啊。”水莲比陈圭乐观得多,在小孩子的意识里面,万年只不过是一段很远的路,只要坚持就能走到终点。 陈圭淡淡笑道:“我不需要法道,如果他真的值得我付出真心,万年后的我肯定会再次出现在他身边,今世的我,在他眼里不过是一道影子,是时间残留投映在他身边世界之中的一个人影,对于他来说,如今源界上的人类都值得他去爱,但是单独的人,没有资格让他付出真心,他不认为我们是真正活着的人。” “你爹爹不是正在整理资料,准备帮助昕竹大哥建立起长生阁吗?我们于他,只是长生阁里记载的字眼…或许不如不如一个字眼,在他的眼里面,我们是一群连名字都不曾在历史之中留下的人,能够让他记住的,只有人皇萧遥…” “我才不是字眼!水莲可是实实在在的活着的乖小孩呢!”水莲拍着胸脯,用以证明自己的存在份量:“再说大哥哥现在不是活在这里吗?他和大家一样,水莲能见到他,摸得到他,姐姐你想要的不就是活在这里的大哥哥吗?想着万年之后干什么?难道你喜欢的是那个万年之后从来没有见过的人?我才不会将万年之后的昕竹当做大哥哥呢,那个时候的他没有见过我,不会认得我的!” 水莲的一番话惊醒了陈圭,昕竹来自万年之后,但是不妨碍他活在万年之前这一事实,陈圭从来没有考虑过自己能陪伴昕竹到万年之后。 “我能不能陪伴现在的昕竹大哥,走到我能到达的尽头?”灰烬已经失去了最后的光辉,彻底的暗淡下来,夜色笼罩了金鳞湖畔。 夜色之下,昕竹的屋子里面,青萦坐在一张悬挂起来的藤椅上,抱着腿缩在椅子里边看着外面的夜空。 “还没睡?”昕竹收拾堆满礼物的房子花了一点时间,劳累一番之后又出了一身汗,洗过澡回来却看到青萦还没有休息,便上前来问候了一声。 “我还是霖花的时候,在这里生活了一段时间。”她将脚放下来,悬在高高的藤椅之上晃着,眼睛依然看着外面:“那时候在我身边的人也叫昕竹,如今这一切,我不知道是真是假,那年的事情,又是不是一场梦。” 听到青萦的话语,他也似有所感:“像是梦境吗?” 万年后的生活,属于萧若佩的记忆,在昕竹身上也越来越淡,像是梦境一般,不知道是昕竹做梦已经醒来了,又或者是萧若佩还在做着昕竹的梦没有醒过来。 “你是他活过来了吗?”青萦回头望着昕竹,眼色迷茫。 昕竹知道她想要的答案,依然和以前一样摇头回答:“我不是他。” 青萦继续看着窗外,埋葬着过去昕竹的土丘也在窗户能够看到的范围之内,告诉了青萦她当年的遭遇不是梦境。 “你说过有个想要救下的人,与我有关,却又不是我,与我现在面对的选择,一模一样。”她身下的藤椅迅速蜿蜒成长,藤条在旁边纠缠起另外一张藤椅。 昕竹走过去坐下,青萦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响起:“我想听听你的事情,万年之后的你,为什么会选择复活我的念,而不是我本人。” 昕竹愣了一下,那些记忆渐渐的活泛,从苍圣说出那句‘有人在青玄峰等你’之后的情形一一浮现,那不是梦境,如今他面对的同样也不是梦境,都是必须要他去面对的现实。 “万年之后…”昕竹开始跟青萦讲述萧若佩的经历,虽然那个时候有很多见闻可以讲述,但是昕竹剔除了他参与的武道之事,连旧天道的事情也是粗略带过,重点是将念竹的事情告诉了青萦。 青萦早已经告诉过他自己的选择,所以这一次也不是帮助昕竹下决定,而是只为了探听昕竹的过去,好确认他是否真的来自万年之后,与曾经救下她的‘昕竹’没有任何关系。 听完昕竹讲述之后,青萦脸上愁色渐去:“你有可能是昕竹转世啊。” “我并非人类,出生地就在这附近,神女峰上的血灵密洞,由旧天道捏造的人形土血灵。”他不可能是人类的灵魂转世,因为他死后都不归冥境管理。 “你说的神女峰,是我会变成的那个吗?”青萦好像一点都不在意自己变成神女峰后会死去的命运,反而对昕竹的出生很感兴趣:“从神女峰出生,如果我不变成神女峰,会不会就没有你的出生了啊?” 昕竹听到这句话惊立而起,如果他成功了,青萦不用为了封印旧天道而死,这里就不会出现神女峰,他的出生相应的也会做出改变。 但是他记忆里的一切都还是原样,这表示他根本没有改变任何事情! 第两百章 各有难处 “还不够,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办到!”昕竹没有时间为还没有发生的将来恐慌,历史的轨迹还在按照原本的方向发展,他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改变一切的,青萦化作神女峰是本当如此的事情,他完全不用为此惊讶,如果历史因为他的到来改变,他继续留在源界也没有用处,还不如试试青萦遣送灵魂的方法能不能送自己回到万年之后。 没有改变,他就还有事情要做,还有留下来的必要。 青萦已经带着红羽睡着,灵精不需要睡眠,但是两位都是有了身躯的灵精,也需要应对身躯的疲惫,足量的睡眠是必须的。 相反昕竹自认为是人类,到了深夜却无法入睡。 从埋葬着过去昕竹的土丘旁边起来,昕竹猛然窜上空中,以最快的速度飞了起来。 此刻他忘记了一切外物,唯一想的就是更快,尽自己最快的速度,将一切远远抛下! 世上没有任何东西能够追得上自己,包括哪些紧紧缠绕着他的命运! 身下小镇上的灯火越来越小,最后只剩下一个小点,昕竹的身影刺破云雾,带起的飓风将云层撕裂。 星辰在望,伸手可摘,高空的飓风在昕竹身边被通脉劲挡住,无力的冲撞着这个能够在空中稳固的人影。 即使他现在已经如此强大,却依然敌不过命运。 收起通脉劲,昕竹任由身躯自然掉落,伴随着狂风的侵袭,身躯也在空中飘荡。 眼见大地越来越近,好像要撞着他的脸扑过来,昕竹的的身躯迫使着他做出反应,而昕竹的意志却在克制着自己,两者互相刺激之下,那丝毫没有改变的命运,此刻也不再是这具身躯面临的最严峻的问题。 终于在即将落地的时候,昕竹停了下来,轻轻的落在金鳞湖面之上,下落带起的飓风也被他阻挡,没有惊起一丝涟漪。 缓缓踏波而行,这时候因为命运不曾改变的种种压迫又再次追上来。 至少,身躯经过刚才那番惊吓,已经可以入睡了。 昕竹不希望每次都要通过这种刺激来让身躯疲惫,只是现在的他找不到任何办法。 小镇之中的灯火依然还在,人群还在欢腾,昕竹已经陷入了暂时的安眠之中。 第二天一早,他还在洗漱的时候,小镇那边的通念传过来。 “昕竹麻烦来一下,古月城主在这里喝醉了。” 昕竹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回了通念:“古月?哪一个?” “妖异城主。”那边通念的人是餐馆掌柜,他的话语里面也有些说不清楚的意味:“昨晚就来了,我陪着他喝了一晚上的酒,通念也联系不上你。” 他们是从古月领下的城市搬迁到这里的,遇上过去的城主,当然会有万般情绪,见到古月的时候他还有过一丝惊慌,只是古月没有被明州排斥,所以他才接待了这个过去主宰了自己一切的妖异。 古月只问了他一句:“竹异妖在吗?”得到昕竹已经休息了的答案,就向掌柜要了酒喝了起来。 但是他不知道如今餐馆的酒已经不是过去的果酒了,现在的人类没有太多储藏粮食的条件,多出的粮食就用来酿造了酒,粮食酒的劲头跟果酒可不是一个级别。 于是在不吃酒菜喝光一坛酒之后,它就醉倒了。 妖异对酒还没有那么强的抵抗力,但是它们的身躯足够强壮,喝多了不会有问题,也醒得快,想必过了这么久,是时候醒酒了,所以掌柜就等着与昕竹的通念。 昕竹赶到小镇的时候,古月已经醒了过来,正在喝着掌柜准备的茶水。 看他悠然自得的模样,根本不像是被源界之躯排斥该有的神态,昕竹也没有过多防备,走上前去:“你怎么来了?”没有带着恶意来,昕竹也不能无缘无故驱赶它出去。 “头痛。”古月拍了拍头,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评价了昨晚的酒:“你们的好东西还真多,在我那里的时候都遮遮掩掩的啊,看起来到这里之后,你们过得还不错。” 他这句话是看着掌柜说的,掌柜在一边擦洗着碗筷回答道:“以前多亏城主照顾了。” 古月扬起手道:“不算照顾,我在你们身上得到了东西,庇护你们也是应该的,只是以后可能喝不上酒了。” “果酒的酿造方法,有不少妖异都可以掌握。”掌柜指着堆放在柜台后面的酒坛说道:“昨晚喝的那些,还需要你们种出粮食,可能会很麻烦,想要喝会比较困难,但是值得,粮食丰收足够保证不会饿着肚子的时候才能用来酿造酒,有了这东西就表示不用担心吃不饱的问题了,当我们端出了粮食酒,就已经是过上了安心的生活。” “原来还有这么多意义,不只是一杯可以下嘴的东西。”古月走上柜台后面又提了一坛,掌柜见状急忙大喊道:“不多了!” “哟?还敢跟我这么大声说话了?看来吃这里的肉还能长了胆子啊?”古月瞄了他一眼,不再理会,顺手取了两个碗自顾走回桌子上,摘下坛口封泥,又说道:“喝这种东西误事,你放心,我不多喝,也不白喝,这个给你。”从衣服兜里掏出一枚火红的石头丢给掌柜,掌柜接过之后,古月提醒道:“往石头吹口气试试?” 掌柜好奇的往那晶莹剔透的红石上面吹气,空气流过石头之后,变成了汹涌的火焰,吓得掌柜的手一抖,差点没把那石头丢掉。 “哈哈!这东西好用吧?抵得上我在你这里吃了这么多年的饭钱了吗?”古月连酒都没有倒,就是为了看着掌柜的出丑。 “好用,好用!”掌柜的喜出望外,这样的稀世珍宝,别说抵饭钱了,卖了他都值得了啊! “好用就快去给我做点好吃的!”古月扫了一眼得到宝贝兴奋不已的掌柜,又恢复了那种支配这一块土地的姿态。 就算他们逃离了自己的地盘,但是逃不出人类自身的欲望驱动,只要人类还有喜好,古月多的是办法绕过源界之躯来打人类的主意。 昕竹看出来那是火灵源曾经待过的石头,也不说破,见到掌柜欢喜,便让他收起来,自己坐在了古月对面。 经历了一夜狂欢的人类已经各自回去,没有回去的也在镇里找了地方睡着,只有负责餐馆的人还在,他们都认识古月,因此对那奇怪的石头没有任何疑惑。 在他们眼里,像古月这种强大的妖异能够得到一些特别的物品是很正常的事情。 “那东西对你用处也不小吧?”昕竹知道石头的来历,却不理解它将之送给人类的意图。 “是不小,我击败金灵精,多亏了那块小小的石头。”古月摇头倒酒递给昕竹道:“可惜以后没用了。” “怎么没用?”昕竹不明所以。 古月抬眼看着他,然后摇头道:“我们回去之后不会再过来了。” 妖异会这么想昕竹就安心了,难怪源界之躯没有驱赶古月,如果妖异能够有这个想法,住进明州都不是问题。 “灵精不是没有能力击败我们,只是出于其他的理由,没有对我们进行清除,与他们一战之后,我明白了妖异的力量只是一个笑话。”古月倒酒入口:“我没有兴趣陪着他们将这个笑话继续下去,那块石头留给你们生火,用处也比在我手里大得多。” “你看到了什么?”灵精平衡源界的做法和动机都十分复杂,古月不可能直接猜得到。 “灵精和妖异的仇恨,都在控制之中,我不知道被什么控制,但是曾经的妖皇一直在拿捏着分寸,不会像我做得那么过火,我就猜到它和左右源界的力量有关系。”古月停下了喝酒,它现在需要清醒的头脑与昕竹交谈,所以再次端起的是装着茶的杯子。“前任妖皇想要做的事情,我就无条件的反对,与灵精僵持不是我们需要的,而是它需要,在这之后,我们会按照妖异的方式活下去。” 昕竹点了点头,妖异如果这么想,以后的人类根本不用将它们驱赶到外面,还用天境屏障隔绝两族来往。 古月的想法不会顺利实行,后面还会发生变故。 变故的原因只可能是不希望这一切发生的旧天道,也就是曾经的妖皇。 “我听山灵说你是人类修成了战智?”古月抬头看着昕竹,想要在他身上看出战智的踪迹。 昕竹摇头道:“我的来历有些复杂,但可以保证不是战智,我并不擅长于力量之道,力量的来源是借助了大地之力。” 他不在乎古月知道底细,反正它有心迟早都能找到答案,昕竹留在妖异之中的痕迹已经越来越多,通脉劲的事情无法隐瞒到底。 如果古月有意与旧天道对抗,那就是昕竹的盟友,盟友的力量自然是越强大越好,如果不是对妖异还有一丝担心,他都想直接将通脉劲教给古月。 “我还在猜妖异修行战智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不如一个人类呢,原来是我想错了。”昕竹的话给古月打开了另外的思路,他对力量外放有了更多的想法,不过不适合在这里测试。 第两百零一章 掌握命运 “我来这里的主要原因不是为了问你的来历。”古月把掌柜端来的大盘肉包子接过来,这是昨晚留下来的食物,只要热一下就能够上桌。 它却没有急着动嘴,放下盘子后问昕竹道:“你对战智,有什么看法?” “优胜劣汰,弱肉强食。”昕竹的语气并没有批判,“这是一条正确的路,如果不是在源界,可惜你们落在了这里。” 古月手指在木头桌子上面轻叩,发出了清脆的‘哒哒’声:“妖异没有错,灵精没有错,人类没有错,为什么在源界,却只有你们人类适合?你们甚至还不能决定自己的智慧能够走向什么方向,可以到达什么样的终点。” “我们太急了,战智在催促弱肉强食的过程,如果没有战智,我们到达现在的地步,可能需要很长的时间,那个时候源界已经落在拥有智慧的人类手里面,妖异根本没有机会主宰源界,灵精也不需要出现,源界只是你们人类的。”古月拿起盘子里的包子,掰开一半,磨制面粉是一件比较困难的事情,肉对于现在的人类来说却很容易获得,肉包子只能做得皮薄馅厚,只有一层白白的表皮,里边都是流淌油水的肉馅,掰开之后肉香漫溢,扑鼻而来。 “能够单凭力量战胜野兽的人类百中无一,但是这些野兽都被你们剁碎了做成肉馅吃下了肚子里面,那九十九个不可能战胜强大野兽的人,也能吃到比他们强大的野兽肉,成为他们的养料,这是强肉弱食,你们人类的存在,将妖异存在于此世的理由完全否决,如果没有战智,源界就是人类的世界。”古月将肉包吃下,含糊说道:“但是你们人类的智慧从何而来?”它蹬了一下脚下的土地:“谁都知道智慧来自于神躯,或许人类经过很长时间,能够不需要神躯的帮助也能掌握智慧,但是那个时候我们妖异同样能够以战智立于世间,千年万年之后,源界会同样面临与当今一样的选择,是偏向人类,还是妖异?” “为什么你们人类可以获得神躯的承认,掌握智慧传承,瞬间跨越了这千万年的距离,能够以源界主宰的姿态自居,我们妖异却不可以将修成战智的时间省去,在如今拥有战智的我们,却成为了源界之恶?”古月没有喝酒,却像是醉了一般自顾自话:“为什么你们人类获得智慧之后,妖异会生出战智以力量来压制人类的发展?这是偶然?绝对不是,而是有某些东西故意为之,谁在我们的头顶上,摆弄着两族的命运?是这具神躯与和他对等的对手,我们和人类,都是他们的试验品!” 古月放下掰开一半的包子:“反正我们是不会陪着他们玩下去,我去过灵精那边,他们完全有能力将妖异全部清除,但是他们没有这么做,而是用了与我们同等的力量,把源界维持在一个平衡之中,他们已经比妖异强大那么多,我们的战智又有什么用?锻炼出源界生灵最强大的个体?那个体已经出现了。” 古月平静下来:“你离开之后,我带着城里面选出来的同族去了妖皇城,见到了妖皇真正的实力,他去惹了那只神鸟,你知道那只鸟的存在,为什么不告诉我他会如此强大?” 他没有怨恨昕竹,那是妖异的事情,知道了昕竹的身份之后,他没有理由要昕竹站在它们的边上为了妖异的将来考虑。 “那才是真正的强大,我只不过是得到了他一滴血,就成就了如今的我,那滴血的潜力还没有挖尽,我不知道他全身有多少力量,但是我们的妖皇,就是为了一滴血,可以放弃它的一切,包括带去的所有同族性命,如果不是听过你说过那神鸟的事情,我也不会这么小心,如今也不会坐在你的对面,跟你说这些话。”古月给昕竹倒了酒:“你救了我。” “虽然我不知道现在活着和你说话的人,还是不是那个你曾经见到的古月,但是我应该感谢你。” 昕竹接过酒喝了一口放下,又听古月说道:“你说过你并非妖异,也不是人类,我想问问你,你到底是什么?又为什么决定自己可以站在人类的一边?” “…我在人类之中长大。”昕竹如今只有这一个答案。 “我也在妖异之中长大,但是那一个族群给我的东西不多,我拥有的一切都是我用力量抢占的。”古月陪他喝了一口酒,掌柜的终于将酒菜端了上来,他听不懂两人在谈论的问题,也不想插嘴,不说如今昕竹在人类之中的威望,就古月积压在他头上的威势都还没有完全消除,他不敢贸然进入两者的对话。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没办法加入进来,能够当餐馆掌柜的,一般都对各种琐事很有兴趣,而昕竹和古月的对话基本没有什么可以讨论的余地,就算他打听清楚,也没有办法跟其他人谈论,这种话题在普通人群里,根本谈不下去,他知道了有什么作用? 还不如等他俩吃饱喝足酒后失言说出一些重要情报,好让自己能够在人前面多吹吹牛皮呢。 所以掌柜上菜之后就选了个不远不近的位置继续洗碗,一边竖起耳朵听着一边暗自嘟囔:“多喝点,快整点符合你们身份的大消息出来啊!” “我可以抛去一切与妖异的关系,离开这不知道被谁掌控的命运,但是不知道怎么,我却离不开它们。”古月如今没有什么心思吃东西,只不停的说话:“我在想是不是人类的感情影响了我,又觉得是我体内还有妖异的血,应该就为了妖异而流,但是这血流得没有意义。”它拍桌子说道:“流血没有任何意义,我们不是为了摆脱命运的控制而流血,而是正在流着无辜的鲜血顺从于命运。” “别以为人类就能够逃脱,你们的智慧来自于同样的命运,你们越是依靠智慧,越是依靠你那些来自于神躯的力量,就越顺从命运,你面对这样的局面,能带着人类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昕竹犹豫了一下,本来准备吃包子的他又将食物放下:“我不是替人类做出决定的人,人类也不会用这具神躯的力量来前行。” “你有摆脱方法?”古月猛然站起,身后的长条椅子被它的力量随意一撞,直接倒滑出去。 “人类有自己的路,我不会替他们做出选择。”昕竹十分清楚,自己来到这里,最终目的只是改变青萦的命运,而不是替人类成为源界主宰,他如今为人类做的所有,只是为了帮助人类活下去。 “但是人类在有了智慧之后,就已经陷入了命运的掌握之中!” “人类的智慧还没有决定他们会做到什么事情,也没有人知道智慧能够达到什么样的终点,这件事你不是早就知道吗?”昕竹对老人的疑问一直都在思考,如今也有了一点头绪,他想借古月之口,将这个答案告诉老人:“人类的命运还是未知,人类的意义就是在未知之中,找到已知不能找到的路途,摆脱已知的命运。” “我的力量是已知终点的力量,以后不会成为人类赖以生存的手段,在人类找到自己力量的时候,我会切断神躯与人类的关系,以后他们的智慧传承只能依靠学习,借用大地之力需要得到大地的承认。” “你怎么切断人类与神躯的联系?”古月猛然发现了问题,人类的智慧来自于神躯,如果切断与神躯的联系,人类就会彻底摆脱神躯给予的命运,从而走上未知,因为未知,一切都有了可能。 人类能够做到,妖异也应该做得到!妖异切断与战智的联系,会让妖异失去继续强大的动力,同样也能够摆脱命运,让妖异的力量真正属于妖异! 昕竹抬头看着因为失去了凳子只能保持站立的古月,轻轻说了一句:“我跟神躯有关联,你想要让妖异摆脱战智,也需要找到战智的来历。” 战智来自何处?能够与神躯作对,来历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旧天道,源界之躯将智慧赋予了人类,帮助人类主宰源界,旧天道就将战智交给野兽,通过战智压制人类的成长。 要斩断战智,只能从旧天道动手,古月已经绑在了自己这边,与旧天道对立。 “战智来自何处?”古月问道。 “谁引导妖异修行战智?”昕竹反问它 “…妖皇。”昕竹一步步的将古月带到了那唯一的答案面前,不管是哪一任妖皇,都在逼着妖异修行战智,诱使着妖异一步步的强大,却从来不打算去除战智的弊端。 妖异一直都在被蒙蔽之中,根本看不到自己正在朝着悬崖前进。 妖皇经历无数代的淘汰,一直都在旧天道的控制之下,终于在这一任,旧天道得到了自己要的一切,抛弃了妖异一族。 他拥有了最强大的肉躯,有了源界之躯的通脉劲,还取得了通往真实青鸾之血。 这只是古月对妖皇的理解,昕竹知道得更多,旧天道每一次动手,都已经将所有的准备做好,他出现了,就已经在收网阶段,血灵密洞如此,坠星箭同样,获得青鸾之血,也同样是已经在确定可以成功的时候才动手。 第两百零二章 平凡日子 古月在这里留了一天,这一天没有做其他事情,只是吃喝玩乐,小镇的居民没有暴露出它的身份,其他人也以为它只是个普通的人类,不少人甚至敢和它一起喝酒,古月也来者不拒,只是酒量不怎么好。 古月离开之后,还有人向掌柜问过它的下落,最终无果,只当成是一个过路人,如今活在源界的人类已经见惯了人来人往,不会有人闲着去追问,昕竹用通念提醒了一下,认识古月的人没有揭穿它的身份,古月对于小镇上的人类有恩,招待它本就是分内之事。 青鸾则在更早之前回去,看完了青萦和红羽的焰火表演之后,她就不见了踪影。 明州的热闹持续了三天,后世的春节原本至少有半个月的休假,但是如今没有那种条件,三天之后,人类又开始忙碌起来。 在灵精那边,还有九万的人类,明州不至于连区区十万人都养不活,但是只靠明州的给养却肯定不是办法,没有稳定的生活保障,人类就算有智慧也做不出任何事情,除了安稳的环境,人类还需要稳定的食物来源。 耕种,凭自己的力气,不再是完全靠天吃饭。 明州的地形没有后世那般险异,适合耕种的地方有很多,源界之躯上过高,取水不便,还生长着高大的树木,人类也不愿在这具神躯之上耕种,开垦荒地的时候都选择绕过。 在普及的通脉劲之后,人类耕种十分方便,但是要以掌握通脉劲的数千人口开垦出足够十万人耕种的土地,依然有些困难,暂时没有其他事情,同时又掌握着最纯熟通脉劲的昕竹,也被陈圭带着一起来开垦荒地了。 昕竹来自万年之后,却不代表他任何事情都会比万年之前的人类擅长。 开荒这件事情就比不上经过了大半年锻炼的陈圭利索了,经过陈圭的好一顿指点之后才掌握了翻地的技巧,好在他不管怎么说也是差点当上太学院生的人,对于太学六门之中的农门四课也有所涉猎。 农门四课分为时,种,丰,藏,如今的人类只知道一些基本的东西,哪里会将耕种划分成一门专门研究的学科,大部分都是按照源界之躯传承的智慧,知道一些开垄,灌水,平田的方法,知道作物该如何种植才能生长起来,对于其他方面,却不甚了解了。 而昕竹所知的农门四课却涉及很多方面,太学院生只要学会其中一课,就能独当一面,学全农门四课,便可以顺利从太学院毕业并且在王道之中找到适合的职位,昕竹虽然没有系统的完成四课学业,却有了解过四课大概内容。 时就是时节,什么时间适合种植那些作物,每个季节应该对作物进行怎样的培植,不同的天气该如何保养作物,如何应对气候变化之类,时一课不仅影响着作物,还给逍遥界人类的时节安排造成直接影响,各行各业几乎都要遵照农时运转。 种则是各种作物的种植方法和对作物的分类管理。 丰是利用不同的方法来使作物达成丰收,这一课分类极多,包括了地形,水势,气候,改良种植方法多种方面,并且还有种子的培育这一门极为深奥的课程,丰课在万年之后都还没有停止前行,每一年内容都在不断增新。 藏则包括了农作物收成之后的后续一切储存和运转方法。 昕竹当然不可能将四课全部学透,否则他也不会是个韶风令了,一个能在太学院试之前就学会一门的学生,说什么太学院都不会让给长生阁。 说到底长生阁只是为了记录过去,太学院却代表着未来,孰轻孰重,一看便知。论起抢人,长生阁无论怎样都比不上太学院的。 萧若佩没有进行系统的学习农课,但身为来自万年之后的人,没有吃过猪肉起码见过猪跑,作为韶风令,他见过各种各样的粮田,看待土地的眼光怎么也远远超过万年前连正常耕作都没有经历过的人类。 给他们之前开垦的田地进行了规划,将水渠和道路修整过,顿时原本因为地形限制而看起来不太整齐的田地顺眼了许多,这才是正确的做法,不是地势限制田地的形状规模,而是利用地势安排土地。 修整过一遍土地之后,时间也过了半天,昕竹吃过午饭跟着陈圭到了需要开拓的荒地上。 这是一片背山靠河的宽广平地,距离神躯有些不短的距离,方向在神躯右手方向,距离炎州更近,昕竹直接使用通脉劲,将土壤震散铺平,距离河道近的地方平整引入水源,挖取河底淤泥屯入田地之中混合,使土地更加肥沃。 一大片土地在通脉劲控制之中翻涌起伏,好似有群鱼在土里面嬉戏跃起,在昕竹的安排下,土地按照他的规划逐渐成型,原本平地上的高大树木没有拔除,昕竹留下来作为田地之中点缀,树下的根系发达,耕种不是很方便,但是留下来遮阴却很有用,等以后酷暑天气,耕作的附近能有一颗大树休息一下,尤其是这棵树上春天繁花似锦,秋季硕果累累,想想就令人神清气爽。 按照树木的分布,昕竹划下了道路,又按照田地整理出适合居住的地方,随后跟来的人便利用整理土地时候挖出的泥土和砍下的树木建造房屋。 不得不说通脉劲十分方便,一条人一样粗大的梁柱,只需一个人就能抬起,掌握纯熟的人甚至可以直接控制所有材料,将房屋整体形状做出来,并且还能保证房屋的结实耐用。 现在问题是现在没有足够多烧制砖瓦的瓦窖和砖瓦匠,就算有也完全不可能应付如今人类开荒建房的速度,因此只能用通脉劲将石头连接起来铺成屋顶,好在明州的树木够硬,作为栋梁能够坚持石头的重量,闷热和通风的问题,则使用了双层房屋结构来解决,上层放置杂物,不用考虑过热,下层居住,有了一层楼的过滤,室内温度不会很高,门窗的通风做好之后,这房屋还有保暖的作用,说冬暖夏凉也不过分。 虽然昕竹对于这样粗糙的房屋并不满意,但是如今没有太多的时间进行改良,对于其他人来说,与过去比起来已经是云泥之别了。 过去的他们居住的地方大部分在地下,还有树洞,荆棘丛,什么地方都住过,如今能够住进房屋,已经让他们十分高兴了。 刚整理好的一片土地,足够数百人生存,挤一挤住下千人也行,要提供给九万人居住的空间,还要百来个这样的村落。 以昕竹的本领,一天能够建造同等规模的村落两个,光是准备接纳人类的工作就要他两个月时间,等他做好,适合种植的时节早就过去了,错过耕种季节,人类即使接到明州,食物也会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神躯附近生长的植物十分高大,果实四时不断,作为口粮能够坚持一段时间,但不可长久,人类终归要吃自己种的东西才是正途,必须要在接回人类之前做好一切。 好在陈圭早有准备,之前昕竹在宜州的时候,她就带着人探查好了地形,入冬之后她就带着掌握了通脉劲的人类进行开荒,人多势众,他们的速度当然不是昕竹一个人能比的。 如今准备已经做得差不多,挤一挤安置九万人完全不在话下,今天带昕竹出来,更多是为了满足她的小心思,想让昕竹看到她努力的成果,想和昕竹一起,做同样的事情。 夕阳西下的时候,这一片土地已经完全整理完毕,房屋也做好了,空荡荡的村庄,只等着人类入住。 人群陆陆续续的告别,开荒的工作告一段落,他们也要回家准备之后的播种。 在陈圭的刻意拖延下,昕竹和她留到了最后。 坐在河边石头上,洗干净头脸手脚上沾着的泥土,陈圭没有直接穿上鞋子,而是借助通脉劲腾跃到田地中最大的一棵树上坐下,迎着夕阳,她朝着昕竹招了招手。 少女脸上那一层红晕,不知道是女孩的娇羞,还是夕阳的熏染。 昕竹跟着坐上树枝之后,陈圭看向即将落下的夕阳笑道:“昕大哥,你们万年之后,也有这样的生活吗?” “我是在酒馆之中长大的,开荒也是第一次。”身躯在适当的劳作之后,会变得十分的活跃舒适,与地气相通的感觉,只有在这样脚踏实地的劳作之后才能体会得最清楚。 昕竹也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这也难怪后世许多人向往田园生活,田园诗词能够在浩瀚的文学作品之中独树一帜,并且经久不衰,可能就有这种原因。 陈圭转头看着他:“如果回不去,你有没有想过要做什么?” “回不去?”昕竹愣了一会,虽然他心里面一直都在告诉自己如今面对的一切不过是天光的记忆,只是萧若佩的身躯在冥海之底做的一个梦,但是随着梦境的越来越真实,他的确是应该考虑将来的问题了。 “如果回不去,你会不会在这里成家,守着一片田地,住着简简单单的房子,每天辛苦劳作之后,像这样看着太阳落下,过完这一辈子?”陈圭说着又笑道:“像昕竹大哥你这样的人,不管在什么时候,都不可能过上这么平凡的生活吧?” 第两百零三章 无力改变 昕竹没有回答陈圭的话,他有预感,正在等待着自己回答的那张笑脸背后,隐藏了一个无比坚定的心意,只要自己吐露出一丝留下的念头,那些心意就会让他无处可逃。 两人静静看着落日,红云朝着西山躲藏,昕竹站了起来,朝陈圭伸出了手笑道:“回去吧。” 他的笑容里面没有隐藏着其他的答案,陈圭明白了他的心意,却也不觉得伤心,面对昕竹的笑意,她坦然的接受了这个结局。 倒不如说,这本来就是她预料之中的结局。 没有预料之中那样很伤心,相反陈圭反而有种释然的感觉,至少让她牵肠挂肚的事情少了一件。 两人挪移回到金鳞湖边,接纳人类的准备已经做好,明天之后的昕竹又该忙碌起来,等忙碌这一阵之后,又要准备登上逍遥岛的事情,等人类重临源界的时候,昕竹就该回去属于他的世界里面,可以说这便是她最后与昕竹相处的时间了。 时光不会因为陈圭的挽留而停止,两人回到金鳞湖边的时候,最后一丝余晖被山峰吸收,天地被黑暗笼罩。 有人群聚集的地方,晚上都会有火光,金鳞湖边还住着一个火灵源,这个火灵源心情还很不错,金鳞湖边的火光想不亮都难。 过年的欢庆虽然已经过去,但是余留的喜悦却还在,夜幕降临的时候附近的人也会出来聚聚,因此十分热闹。 为了留下足够的精力应付明天的挪移阵,昕竹不敢多留,稍微应付了一下人群之后,便回去了休息。 红羽贪玩,此刻不知道又在哪里,只有青萦在屋子里等着他回来。 身为灵精,青萦不可能会做饭,当然屋子里头也不会有冒着热气的饭菜等着他,只有一杯青萦端来饱含灵气的清水。 接过水喝下,一道沁人心脾的清凉顺喉而落,又从腹中倒冲而上,冲入头脑之中,昕竹全身的疲惫也被这一落一冲洗涤一空,整个人都神清气爽起来,肚中凉意通达四肢,力气从水中生出,饿意顿消。 “谢谢。”昕竹放下了杯子朝青萦道谢。 “跟姐姐客气什么呢?水烧好了,快去洗洗,这一身泥的。”青萦接过他递来的杯子笑骂道。 虽然要昕竹叫她姐姐不过是当初的玩笑,但是青萦好像记得很清楚,时不时就要提醒一下,想通过潜移默化让昕竹接受弟弟的身份。 昕竹岂能如她所愿?一个几岁的小丫头,还敢当人姐姐?没让她叫叔叔就已经是放纵了。 不过碍于青萦的身份,这种话他当然不敢当面说出来,只是心里打了一个转又缩了回去。 如今的青萦听从水莲的话语,将一头似水柔发绑了起来,还向水莲的娘亲请教了不少样式,头顶的木头簪子都因为她的秀发增色不少。 簪子上悬挂着两团青鸾之羽,当时她从青鸾那儿求来羽毛之后就挂在了头上,看起来没有将其中一片给其他人的打算,水莲手里的一对青鸾羽毛也被严严实实收起来,这俩越想用青鸾羽毛来跟其他人交流的人都越不容易敞开心扉,藏着掖着的。 昕竹不会去计较她们怎么用青鸾之羽,如果有一天青萦会给他其中一片他也不会奇怪,但是同样的,他不会因为陈圭留下,也不会因为青萦留下。 复活青萦的执念,只是木灵天光的执念,不是他昕竹的,他与木灵天光不是同一个人。 秉持着这种信念,他就可以坚信自己的命运不会走上与木灵天光同样的道路,也只有这样,才有可能改变青萦的命运,才有可能救得了萧念竹。 这是他留在源界最根本的原因。 木灵天光复活青萦的想法,只可能是两人之间有太多的牵绊,而昕竹跟青萦的关系,说亲近也算得上,但是要他坚守一个执念万年,他自认为做不到。 他被某种力量带到源界,要借助他的手来做某件事,那件事绝不是让他明白为什么木灵天光要复活青萦。 他不会将真心交付给源界的任何一个生灵,能够让他真正挂念的,只有在万年之后的萧念竹。 逍遥界的萧若佩活了二十年,源界的昕竹也过了大半年,全比不上与萧念竹相处的那段时间。 那是他真正作为一个完全的人活着的时刻。 清洗过后,昕竹穿上干净衣服出来,用木桶装着换下的脏衣服外出,如今他没有什么事情,洗衣服这种事自然不能麻烦陈圭。 “我跟你一块去。”青萦好像在等着他一样。 “洗衣服没有什么好看的。”昕竹没有拒绝,带头出门问道:“今天有什么事吗?” “没…”青萦跟着他走出门,稍微停顿一下又说道:“明天出去的时候先把我送去水灵源姐姐那,我也该回去了。” “多留几天没关系吧,你看红羽,留在这里一样可以给逍遥岛灌注灵气。” “大概无牵无挂了吧,你不是他。”青萦迎着昕竹的目光笑了一下:“再说,我始终是个灵精,留在这里不太方便。” “没人会介意。”昕竹笑道:“你们的身份大家还看不出来?万年之后的人类过年都会点燃焰火,模仿你和红羽在天空散播灵光的景象,你们肯定是很受他们欢迎的。” “你急着把人类和灵精区分开来,一刻也不多让灵精与人类待在一块,还说你能接纳我们吗?”青萦停下了脚步。 青萦是这么看待自己想要带走人类的行为吗? 昕竹的一切作为都是要将源界带上万年之后,以他的认知作为改造源界的模板,至于在这里的生灵怎么考虑,他不会去想,因为三族被天境屏障隔绝是必然发生的事情。 “你认为不应该分开人类和灵精吗?”他回头问道。 青萦摇着头:“我不能肯定你做的是错的,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人类不与灵精分开,源界还是会陷入不平衡之中,灵精会为了让人类保持平衡,一定会将不合格的人类淘汰。 在灵精的挑选之下,万年之后的人类肯定会比昕竹更加优秀,毕竟长得不好看和不够聪明伶俐的人,在灵精眼里面都没有资格活着,那是浪费人类的份量,长久以往,后世的人类肯定会越来越好,但这绝对不是人类想要的将来。 古月的老师曾经用盆栽给昕竹做了一个比喻,在昕竹的眼中,源界就是一株已经定型的盆栽,而生活在其上的生灵,却不知道这方世界有了固定的形状,肯定不愿意按照某种意志来固定世界的发展方向。 “我见过你父亲,见过妖异,也见过灵源,还有青鸾…如今的源界,与后世的逍遥界有很大的不同。”昕竹放下了木盆坐下来指着天上的星辰说道:“这头顶的天,脚下的地,跟万年之后完全不一样,天上的日月星辰都被替换,脚下的大地,如今的源界是一个圆球,我能绕着飞一圈回来这里,但是万年之后的逍遥界,是一片被天境屏障倒扣起来的陆地,只有人类居住其中,不管我飞得多快也穿越不了天境屏障,我不知道灵精万年之后生存的地方是怎样的情况,但不会与人类相通,万年时间,人类关于灵精的记录也渐渐遗失,到了我们那个时候,只在传说里面,还能找到灵精的身影。” “灵精和人类,可以不用分开,但是我所知的历史,是三族隔绝,道路已经铺好,我做的,只是带着你们走上去,而不是在左右人类和灵精的命运。” 以昕竹如今所见,三族共存不是没有办法,却永远无法避免摩擦,妖异的战智追求个体强大的力量,必然会挑起事端,灵精强求源界平衡,也不能容忍源界失控,人类取得属于自己的力量之后,肯定会对两族进行报复。 能够阻止这一切的,只有隔绝三族,永不来往。 源界没有留下足够的时间来让三族适应共存,也禁不起三族的闹腾。 这是一粒尘埃,也是最后的尘埃,灵精有将源界重归混沌的最后手段,却也泯灭了最后的世界碎屑。 源界之躯降临源界,不惜牺牲自己来成全人类,目的或许就是要将这一粒尘埃保住。 当世界只剩下一粒尘埃的时候,这粒尘埃就值得用性命来守护。 继承了源界之躯愿望的昕竹,会不计一切将这一粒尘埃保护好。 走上固定的历史,是源界唯一的活路。 “青萦,想要改变这一切,太难了,现在的我们没有那种能力。”如果昕竹现在能够用通脉劲将整个源界联系在一起,避免源界在三族的争斗之中破碎,那就可以考虑三族共存的可能,但是现在他做不到。 按照他的身躯比例来计算,如今他能够将通脉劲覆盖源界之躯上半身范围,以源界之躯的庞大体型,完全能以通脉劲稳固源界,他却没有那样做,很明显只靠力量不可能保住源界。 能够稳固天地的,只有天光。 只有让源界朝着万年之后的轨迹发展,天光才会出现。 第两百零四章 死于安乐 灵精的城市比起昕竹见过的任何景色都要好看,连萧若佩记忆中万年之后的逍遥界都无法比拟他眼前的美景。 纵使在初春寒意正盛的时候,灵精所在的区域依然繁花似锦,花草之上有彩云缭绕,轻雾笼罩着花瓣,让花朵无时无刻都保持着最娇嫩的状态。 草叶碧绿,树木葱翠,树木之间枝杈纠结,枝杈上的树枝树叶团成圆球,树枝像是栅栏,将树上分叉端尾做成了一个小小的房子,透过树枝的缝隙,可以见到里面树枝自然虬结形成的家具一应俱全,一颗大树上面,每一个枝杈末尾都是一间房子。 被灵精圈养起来的人类就住在树屋里面。 这座灵气充沛的大山,轻轻松松的住下了九万人。 树屋之中没有设门户,与主干相连的枝条上露出了洞口,人类轻轻一弯腰就能从里面出来,灵精没有为难这些长相俊美的‘宠物’。 生活在灵精之中的人类都长得很好看,昕竹的外表不算差,陈玉都夸过他长得好看,但是与这里的人比起来,他的外貌几乎垫底。 这些人在灵精的要求之下,掌握着人类一切展示自身风姿的手段,琴棋书画,歌舞曲艺,这些在外面没有用武之地的东西,在这里确是安身立命的不二之法。 这里的人类长得好看是基本要求,身姿妙曼人比花娇,更得灵精喜爱,有一手丹青妙笔,挥毫落纸成诗,弹得好琴,唱得好调的,往往会更加分,在灵精面前得到更多的好处。 每棵树上都有灵光萦绕,灵精肆无忌惮的欣赏着人类的风姿,将他们当成是花草一样细心呵护,人类在灵精的引导之下,弹起映衬美景的曲调,顺着曲调舒展身躯,融入美景之中。 长袖飘飘,翩飞的衣袖将花香抚弄在风中,山林因为人类的活跃而香气蒸腾。 昕竹将一切景象看在眼中,这绝不是人类应该有的样子。 他将青萦送回了水灵源那儿,青玄已经通知过灵精他要带走人类的消息,却没有亲自跟来,昕竹是单独一人进入灵精地界的。 他的粗麻编织的衣服,在周围都是柔滑轻纱的映衬之下,显得十分突兀,就算是万年之后过着舒适日子,有天光滋养的萧若佩,神色上也差了这里的人类许多,更不用说如今的昕竹来到源界大半年里面饱经风霜,比起来周围的人,他就像是一个烧饼落在了白面馒头上,在烧饼堆里不觉得很特别的焦黄颜色,如今却无比的刺眼。 当然都很好吃,不少灵精对着昕竹的时候,灵光像水滴一样洒落。 他身上与众不同的气质,也是相当吸引灵精的,尤其是经过了天光滋补的身躯,几乎是让跟着的灵精们欲罢不能! “哦哦,这凝实的身躯,好像是最坚硬的宝石,这呼吸的节奏,与天地应和,比穿过山林的风声还要好听,还有这身皮,虽然粗糙,却是经历过风霜的细心雕刻,简直是…是高山之上被风磨砺之后的岩石,真是太完美了…” “我跟人类学习了绘画之术,他的音容笑貌,一举一动,我都已经记下来了,不行不行,我得回去赶紧画下来,可是又好想再看多一会啊!” “画画算什么本事?我们灵精不是可以化成人形吗?看我的!”随着周围灵精嘀嘀咕咕的交流,不远处一团灵光凝出外形,变成昕竹一般模样,并开始模仿昕竹的神态动作,周围的灵精们一拥而上,将那个灵精围了个水泄不通:“教教我怎么变!”七嘴八舌的比人类还要躁动。 看着他们对着变成自己模样的灵精上下其手,昕竹不禁头皮发麻,连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料想不到灵精居然是这个样子,不是高高在上的源界平衡者吗?源界要是用这些灵精来平衡,怕不是地皮都要被舔得一干二净! 周围的人类视若无睹,好像已经习惯了这种场面,但是对昕竹有些好奇起来,一边弹琴舞蹈一边眼光随着昕竹移动。 “我要带你们回去。”昕竹不再理会那群灵精,而是仰头说出了自己的来意,在刚才的行走之中,他已经将通脉劲遍布了这座高山,所以行走时候才会与天地应和,也是因此才让那些灵精不能自已。 在通脉劲的灌输之下,他的声音传遍了整座大山,所有人类都能清晰听见,之前灵精将他们聚在这座山峰的时候,已经跟他们说过会有人类来迎接他们,起初的他们并不相信人类已经有了和灵精谈条件的能力,如今事实摆在了他们面前,来接他们的人已经到了,并且宣示了来意! 灵精没有反对!这个人真的能够在灵精面前谈条件! 满山的琴音同时激烈起来,似乎在应和着昕竹的话语,人类身躯展示的也不再是如花般的娇弱,而是豪壮激烈,灵精们喜欢的白纱衣,舞出了烈火一般的热烈,伴随而来的,还有厚重的鼓声。 “咚~咚~咚!”这是人类不曾向灵精展示过的音调,连人类用什么方法,在什么时候做好了鼓灵精都毫无察觉。 鼓声好似在心中震响,这是最能宣告人意的乐器,必须全心全意的击打,酣畅淋漓的心意泼洒,才能敲出与人心共鸣的鼓声。 鼓声激越雄壮,这是人类从来不曾在灵精面前展示过的气度,将人类当成花草来看待的灵精,没有资格见到人类的豪迈。 当鼓声响起的时候,原本被妖异赞赏的琴箫之音,立刻就被掩盖下去,乍闻鼓响的灵精们差点被震得散开灵光,那个化成昕竹模样的灵精一时间都完全不能保持外形的稳定,只好散开恢复原形。 昕竹控制的脉纹在应和着鼓声跳跃,却没有因此变得脆弱,而是更加的坚韧起来,挪移阵展开,整座大山出现在了明州。 鼓声重重捶下,突然出现的高山和鼓声惊走了山周围的野兽飞鸟,山上的人类也因为周围的环境突然改变惊讶,他们惊叹与昕竹的神异手段里面,对未知的将来开始充满了期待。 原来以为有人来接他们是要他们走着离开,没想到是瞬间就来到了另外的地方,这样的手段,就是灵精也不如。 灵精带着他们集合的时候,都只能慢慢的飞行,人类竟然掌握了远超灵精的力量? 他们不敢置信的停下了自己手中的事情,远眺周围景色,几经确认之后,才明白了不是在梦里。 “我们到了,请小心离开这座山峰,等大家离去之后,我会将这座山放回它应该在的位置上。”昕竹好意提醒,这些人因为在灵精的照顾下生活,一些生活常识都不太熟练,别的不说,这些人连走路都要摆造型,根本不是为了移动才摆起两条腿的。 要他们凭自己的力量下山,恐怕没有一两天都办不到。 昕竹已经安排好人了,只要走下山,就有人带着他们飞去安置的地方,当然这些人熟悉人类生活的这段时间里,会有熟练掌握通脉劲的人带领他们,要不然他们连吃饭都成问题。 昕竹了解过他们的生活,在灵精那边,吃的东西就像昨晚青萦给他的一样,一杯清水,这些人没有吃过五谷杂粮,更别说肉食还有苦涩的树皮草根,要让他们适应人类的食物就需要不少时间。 明州的人类会在前半个月照顾他们熟悉,之后才能进入正常的秩序之中。 昕竹最怕的也就是这一点,这些人占了如今人类的大部分,在灵精的照顾之下,他们衣食无忧,如今却要自食其力,他们能不能适应?又会不会打退堂鼓? 如果大部分人都不能习惯人类的生活,人类整体就会垮掉,要靠人类带着源界走上正途是不用想了,他们连自己走路都成问题。 当然昕竹也没有太过担心,因为从万年之后来到这里的他,已经知道了人类的结局。 水莲这么小的孩子进入山里都能如履平地,这里的人走崎岖一些的山路却要互相搀扶才能稳住脚步,昕竹目送着他们一个个走出灵精庇护的温和,迎向了明州的寒冽,还有那些在山下等候的同族笑脸。 光是走路下山,不少人就把脚底磨出了血泡,血泡破裂之后,染红了他们的软鞋,泥土玷污了他们的衣衫,树枝刮伤了他们的皮肤,然而这些人越走越快,身板也越来越直,他们在肌肤之痛中,确认了自己终于摆脱了受灵精钳制的命运,不再是被灵精挑选的娇美花草,而是作为一个真实的人存在于此事。 过去那繁华梦境,是时候醒过来了! 人群热烈的奔向了冰冷的现实,并且在那之后迎来风吹雨打,很有可能还会染上风寒,小病一场,但是那都是为了迎接真实而付出的代价,人类完全可以承受这种小小的痛苦。 源界之躯传承到他们身上的智慧里面,有教人类该做一个怎么样的人,至少不该死在梦境之中。 第两百零五章 希望之苗 昕竹把居住在灵精那边的人类接回来已经过了两个月,经过磨合,他们已经逐渐掌握了生存必须的技巧,春耕虽然磕磕绊绊,但是总算没有耽误。 两边的人融洽得很快,不仅是他们在适应人类的生活,早他们一年来到明州的人也积极的接受他们,一开始那些人穿粗布衣服都浑身不自在,在木板床上根本睡不安稳,到如今他们已经敢赤足走在坎坷不平的石路上,用着粗笨的工具干活也不会有人磨起血泡。 他们很快的适应了现在人类应该做的事情,不再是作为观赏物而生。 并非是他们掌握的本领比不上明州人类的生活技巧,而是现在的源界,没有他们展示的条件。 这些人不仅没有仗着人多而倒欺原来生活在明州的人,反而主动的向着人少的一方融合,短短的两个月,两拨人聚在一块的时候,光凭外表已经没有分别了,只是灵精那边的九万人风姿绰约,才能让人看出来他们的区别。 对于昕竹的事情,他们也问了不少,得知如今的昕竹还在寻找一个叫做萧遥的人皇时候,他们都感到十分诧异。 人类有了一个昕竹已经可以和灵精谈条件了,这昕竹居然还不是真正引导着人类走上巅峰的领路人,在他之后还有一个人皇,难道人类真的要迎来新生了吗? 只是有些遗憾的是,这里九万人生活在灵精之中,身不由己,没有一个人叫做萧遥这个令人听到就心生向往的名字。 “看来人皇只有在那个还没有出现的逍遥岛上了。” “也只有那里回来的人有资格当上人皇,他们将人类的使命执行到了最后。” 这样的传言开始在两边人类的交流之中慢慢的传播开来,当昕竹注意到的时候,流言已经像燎原之火蔓延了。 他以通念联系上了水思云问道:“你做的?” 水思云那边沉默了一下,传来了肯定的答案:“是我传出去的。” 他已经开始为萧遥的出现而造势了。 “我们还不确定逍遥岛上是不是真的有一个叫做萧遥的人,你这是在欺骗全人类。”水思云将消息传出去,就没有任何回头路了,一旦事情败露,他就要被所有人怀疑,就算没有被揭穿,他今后也要一辈子背负着一个谎言而活。 “这个谎言的价值,是人类的万年繁盛,由我背负前行,是我的幸运。”水思云语气十分坚定。 “后世人皇由苍山选出来…”昕竹想要让他放弃这个想法,苍圣降临之后,人类的皇者将由天意选择,这一个最主要的‘皇’字,代表着的就是天命,而不是人定,作为人望的‘帝’字,还在皇字后面。 “苍山…是人堆起来的。”水思云回答道:“你说过,你借用钟黄大哥他们的通脉,在中州上挤出了苍山,五百人的性命,难道还不值得一个人皇?” 昕竹还要说话,水思云的声音又传过来:“他们是开拓者。” 短短的一句话,让昕竹闭上看了嘴巴。 云州的开拓者对于生活在明州的人类来说,就是希望,昕竹到来之前,他们就是带给人类活下去的希望的那群人,在人类获得安稳之后,他们还没有松懈,而是继续留在荒芜的云州,探求着没有昕竹之后人类还能存活的可能。 希望最后被断绝,钟黄带着数百开拓者死在了云州黄土之下,水思云想要用一个谎言,将那根希望之绳重新绑上。 绳子的那头系着的不再是可以被杀死的人类肉躯,而是一个无形无质的谎言,是所有人类向往的希望。 谎言只要还有人传颂就不会消失,没有任何生灵能够杀死希望。 只要还有人相信人皇的存在,希望就不会灭绝,人类就能在这个看不见的诱饵牵引之中,永不停步的往未知的前途走去。 昕竹知道水思云的谎言在万年之后都还没有被揭穿,或许有些人知道,历代人皇肯定清楚内幕,但是却没有任何人将这个谎言揭穿。 但是希望不是一切,人类始终都要面对现实。 昕竹走出了屋子。 春已过半,金鳞湖边上万物复苏,经过半个月的耕耘,这片广阔的土地上面,已经处处是喜人的嫩绿,几乎可以预见丰收的气象。 初春二月,春雷乍响,春雨绵绵,不管怎么看,这样的天气都十分的恼人,但是不知为何,没有一个人会对春风春雨生出怨气,就算有,也非怨景,只是怨情。 外面春雨连绵,因为有掌握着通脉劲的人存在,耕种并不麻烦,只要一人就能顶得上数十个勤勤恳恳的寻常人。 如今掌握通脉劲的人类不少,因此春耕进行的十分顺利,金鳞湖边在半个月前才开始翻好新土,如今已经长起了庄稼嫩苗,刚好迎接着这一阵雨水,长势喜人。 这便是适时而种的好处,接下来的时节,完全是为了顺应植物生长而安排,人类对天地的祈求只有风调雨顺,不像是灵精需要抽取灵气来饱养自身,不像妖异寻求自身的壮大而不顾源界崩溃。 人群正在田地周围整理出排水用的沟渠,因为金鳞湖就在旁边,蓄水倒不用麻烦,就算上天不能顺应人意,人类也会用自己的劳作,让天地自然更加适应人类。 这并非改变天地自然,而是利用天地自然的规律来帮助自己做到想做的事情。 顺应自然,才能更好的利用自然,而非像灵精妖异那般凌驾于天地之上。 昕竹这两个月跟随着人类进行了春耕劳作,还通过与各方面的通念了解逍遥岛的进度,估计在夏秋之交的时候,逍遥岛就会出现在源界,那时候的人类,相信也有了成为源界主宰的态度。 水思云已经开始为人皇计划做出铺垫,昕竹要去跟他商量。 单凭水思云的能力,骗过全部人类肯定不行,只要逍遥岛的人回到源界,与生活在明州的人类互相对质,人皇萧遥的谎言不攻自破。 他想要知道水思云怎样隐瞒全部人类。 斜风细雨扑在昕竹身上,让他隐隐的察觉到一丝凉意,但是这样的凉意并不恼人,反而让人感觉师恩舒适。 风雨相送之中,他来到了水思云住处。 开门迎接他的人是水莲,这个小姑娘今年也跟着大人一起去了春耕,她的通脉劲有陈圭和昕竹的指点,比起一些大人都要好,非但没有拖累,还帮上了不小的忙。 “咦?大哥哥怎么有时间过来玩?”扫了一圈昕竹身上,皱着眉头又问道:“以前你说怕干活弄脏了水莲送你的发带,现在没有干活了,怎么还没有带上呢?” 昕竹带着歉意笑道:“水莲送的东西,当然要好好放着了。”他以前的旧头带还能用,水莲送来的是一番心意,他打算留着,如果真的要在源界生活很久,他希望在水莲长大的时候依然能够将那头带拿出来让她看看,作为童年的回忆,想必别有趣味。 “哼!你就是不喜欢水莲,才不肯戴我送的东西,我算看出来了,大哥哥根本没有把我当亲妹妹看待!”水莲生气的拦在了门口。 “好好,怕你了,等明天就戴来你看,我这次找你爹爹有事情,你可不想我大声将你爹叫过来吧?”昕竹拿她没有办法,只得暂时答应她来摆脱纠缠。 “要记得啊!”水莲再三嘱托,这才让开了身子,蹦蹦跳跳的带着他进门。 昕竹进了洞屋之后,水莲又蹦到了柜子前面,伸出手往石壁之中镶嵌的木柜上方探过去,可惜人还矮小,够不着,最后只能使用通脉劲飞起来,将柜子上方的一叠春饼拿下来,并朝着厨房喊了一声:“娘,我拿了饼给昕竹大哥哥吃啊。” 厨房‘滋滋’烙饼声音之中传来水莲母亲和蔼的声音:“你要好好招呼大哥哥啊,我这边忙着。” “你忙吧,这边有我就够了。”水莲笑嘻嘻的端着刚出炉不久的春饼放到昕竹面前,先拿了一块递给他,然后自己又急着将另一块送进了嘴里,边吃边含糊说道:“呼呼!好烫,娘不许我吃这么烫的饼,你可别告诉她我吃了。” 昕竹看着她贪吃的模样,轻轻笑了一下,将她递过来的春卷送入嘴里。 水莲还是小孩子,嘴巴没有那么耐热,她觉得有些烫的春卷在昕竹嘴里面只是稍热,不是不能接受,热气带着配菜的香气直冲肺腑,有种在凉了之后绝对尝不到的滋味在里面,想必水莲也很喜欢这种感觉,所以才等不及凉下来。 “你偷吃还想要我擦嘴。”他小声笑骂一句,却没有责备水莲的意思,小孩子的坦率让他无论如何都不会生气。 “呜~”水莲反而嘟起嘴唇靠前过来,将沾着食物碎屑的嘴角送到了昕竹面前。 昕竹敲了一下她的头道:“别调皮,等会记得自己擦干净,我今天有事找你爹,就不陪你玩了,他现在在书房吗?” 水思云为了记录昕竹交给他的长生阁八层记录,特意在自家开拓了一间书房,昕竹来过几次,里面的书籍不停的增加,已经不限于昕竹给他的东西了。 第两百零六章 与地同身 从水莲那儿确认水思云的确在书房,他就动身走了进去,水莲端着一碟饼一起走了进来,忽然像是记得了什么事情,将装饼的碟子放在书房门口的桌子上,翻开桌子找出一个树皮纸本,邀功似的递到昕竹面前,嘴里含着食物的她也没有办法开口说话,等昕竹接过去之后她才把嘴里的饼拿下来,呼了一口气才骄傲的向昕竹说道:“你叫我记下来的,我可没有偷懒哦。” 水思云听到女儿说话,脑袋从书柜后面探出道:“小莲,爹爹有事忙,你自己…咦?昕竹过来了?” “等会再说。”要先打发走水莲才好,他翻开了水莲递过来的记事本查看了起来。 没有因为水莲是小孩子而敷衍对待,昕竹看得很认真,而且是全心全意,水思云一看就知道他现在没有谈话的心情,又将头缩了回去。 水莲不仅有记下每天学到的知识,还加上了自己的感悟,以及水思云的点评,除了这些之外,连以前的东西也全部写了下来,从昕竹那儿拿到本子不过两个月,这一本已经快要写满了字,以昕竹给的毛笔,当然写不下那么多,水莲利用通脉劲直接改变了树皮纸的纹路,每个字只有苍蝇大小,纹路细腻,整整齐齐的,看起来十分舒服。 “哗啦”书房内只有昕竹翻开书页的声音,水莲吞下手中的春饼之后,也被昕竹的认真神色打动,连吃的都忘记了,守在一边紧张的看着昕竹翻页。 窗外透露到书房内的光线渐渐偏移,雨丝飘入,在窗户透进的光线里面,好像是洁白的飞虫,随着窗外空气流动翩翩飞舞,春雨如酥,一切都在安宁清新的气氛里面静静流淌。 “啪”昕竹合上了本子,刚刚放下就见到水莲站在他面前期盼的望着。 昕竹朝她宠溺的笑了一下,夸奖道:“做得好。” 他在水莲这个年纪的时候,可没有这么自律,而且水莲的字也很好看,不像是他小时候那般生硬死板的模仿字帖,现在也没有那种临摹字帖的条件,但是就算这样,水莲的字里行间依然有着这个年纪难得的整洁干净,笔记也充满了小孩子的灵气,就算是在万年之后,她也算是一个天才儿童。 “爹爹说了让我听大哥哥的话呢。”水莲终于放下了高悬的心,这是昕竹认真嘱托她做的事情,她怕做不好,每天都要用大量的时间专注于复习之中,连其他小孩子邀她出去玩耍都回绝了,就算是玩,也在和其他小孩印证自己的记忆有没有错漏之处。 因为这个原因,她在小孩之中的地位已经大幅度下降,得益于她掌握着不输大人的通脉劲,那些小孩子才没有抛下她。 这一切的付出,只是昕竹轻轻的‘做得好’三个字就足以补偿。 “有奖励吗?”笑嘻嘻的收起了昕竹双手交回她手里面本子。 昕竹笑意凝固,他还还有想到这一层,所以没有任何准备,只能尴尬维持着鼓励的笑意说道:“下次吧,你想要什么?” 水莲歪着头想了一会:“算啦,帮大哥哥是应当的事情,你要是真的想感谢水莲,就给我做好多好吃的吧!” 昕竹的厨艺不差,还因为在酒楼长大,知道怎么应对大多数人的口味,过去两个月大伙都忙着耕种的时候,他也经常为大家准备食物,曾经让餐馆掌柜甘拜下风,这一手菜也征服了不少人的胃口,一连多日,除了餐馆掌柜之外还有许多对厨艺有兴趣的人都在向昕竹打听做菜的诀窍。 各种香料如何运用的事情从昕竹口里面传了出去,春耕安排好了之后,许多人都在寻找香料,准备种下在附近,毕竟口腹之欲是人类最基本的需求,许多人活着吃上一口好吃的满足了。 就连陈圭也外出去了寻找,这些天都没有跟着昕竹。 放下陈圭的事情,昕竹答应了水莲的要求,又说道:“我要跟你爹爹谈论一些事情了,你等会不要打扰,下午我就带你去钓鱼,晚上我们吃鱼怎样?” “那就这么定了!我去准备钓鱼的东西,你可不许跑了啊!”水莲高兴的就要跑出去,刚起步又退了回来,将春饼端起来放到水思云面前:“爹,你吃点,娘刚烙好的。” “唔。”水思云拿起饼,心不在焉的咬了一口,眼光还是停在面前的树皮纸上,一只手放在纸页移动,手拂过的地方,一行行字迹显现出来,密密麻麻的写满纸张。 水莲用通脉劲写字的本事看来是跟她爹学的,看着水思云的状态,水莲又偷偷的拉了拉昕竹,等昕竹俯下身之后,她凑近昕竹耳边轻声说道:“下午钓鱼带爹爹一起出去,他这些天除了干活就窝在书房里了,我跟娘都说不动他。” 昕竹看向水思云,点点头答应了,一个人太过专注于某件事情的时候,会损耗精神而不自知,身体留下隐患,导致英年早逝的也不少,就算为了水莲着想,他都不能让水思云身体出什么问题。 “思云大哥。”水莲出去之后,昕竹走到了水思云对面坐下。 “昕竹快坐下,吃点东西,我就记完这一页。”水思云抬了一下头,话音刚落又低头继续书写。 昕竹看了一眼,那些文字果然是长生阁八层的记录。 “这些需要后世人慢慢的补充完善,并不是你一人记下的事情。”昕竹想要告诉他,长生阁并非一人之力能够完成,需要全部人类万年时间的不停浇筑,才能传承到万年之后,因为长生阁就是人类的历史本身,所以没有任何力量能够摧毁,这种坚固如果寄予一人身上,那将不堪一击。 水思云写完手中的纸张,拿了一块木片夹在书本之中合上,将书本放好之后,这才揉揉眉心说道:“我们要做的就是保证人类能够延续万年,让他们有机会将这些东西记下来。” 他抬头说道:“我要骗的人可不止如今这些,还有后世,子子孙孙无穷无尽,他们之中,只要有一人怀疑人皇的真实,我们的计划就全盘皆空了。” “你不可能骗过所有人的。”昕竹摇头。 水思云望着他笑道:“你没有听到我的计划之前,有没有怀疑过人皇萧遥的真实?” 这一点昕竹倒是没有考虑过,他那个时候从小听着萧遥的传说长大,没有产生过半点怀疑。 “经过历史的塑造,所有人希望的堆积,可以让一个不存在的人真实存在世上。”水思云将书本推开,在桌子上随意勾勒,一块山地图形出现在了他的指下。 “最有名的事件就是苍山之上人皇立誓,在此之前,长生阁的记录里面,萧遥还做了好多事情,但是如今苍山已经出现,人皇在何处?就算逍遥岛上真的有一个萧遥,他来到源界之后还能做什么事情?”水思云指着昕竹道:“你做了,但是并非没有人皇传说存在的余地,人类还有很长的路途要走。” “只有在那逍遥岛上,可以诞生出让所有人类信服的人皇,逍遥岛是最后一块人类躯体构筑的土地,那块土地上,诞生了第一个从土地生出的人,不只是人变作源土,源土也回报人类一个人皇,他是源界对人类的反馈。” 水思云又在桌上画出了一个人:“他的出生有迹可循,当人类进入逍遥岛这片安稳的圣地之后,人皇萧遥会留在源界土地上为了人类奔波,他会将源界土地变得适合人类生存,会用全部精力,踏遍属于人类的每一寸土地,打上人类的记号,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在新天苍圣面前,以人皇之名代替全人类向天起誓,在那之后,人类得到苍圣眷顾,获得天道苍圣的馈赠,法道,人类以法道之力重临源界,成为源界主人,停止源界纷争,裂地分界,在天境屏障的帮助之下,隔绝三族,功成名就之后,人皇萧遥化作星辰,继续指引人类的方向,而作为人类希望的凝聚,他的精神会永远留在苍山上,给后世指出能够带领人类走上正途的人皇。” “不是苍山或者苍圣决定谁是人皇,而是人类的希望找到适合带领人类的界御皇帝。”水思云在画出的人身上描绘出一片云彩托举。 他抬头看向昕竹说道:“这个人有出生的证据,有活着的痕迹,他作为人皇活在世上,并且成为人类方向的指引者,一直活到万年之后,你明白了吗?这是一个真实的人,并非欺骗。” 指着书柜之中一本书籍,水思云继续说道:“那本书记录的人皇所有的事迹,他还没有出生,就已经出现在源界,而且知道这件事的人,不止是我,还有逍遥岛的诸位,他们已经同意了我的计划。” 昕竹闻言惊讶:“你是怎么与逍遥岛上的人类联系的?”他曾经亲眼见过逍遥岛,但都没有办法与生活在其中的人类交流。 “你说过现在的逍遥岛已经是倒影之中的太阳了。”水思云将目光投向投射进屋内的阳光之中,那些游弋的雨丝,在两人面前慢慢凝聚成字。 “人皇萧遥,与地同身。” 第两百零七章 先于天道 水思云利用了逍遥岛变成倒影太阳的特性,通过通脉劲扭曲光线投射与逍遥岛上没有彻底变成源土的人类联系上了,这是昕竹没有想到的事情。 通过改变空气的浓稠度和水雾折射光线,他能准确的将消息和画面传达到逍遥岛之中,逍遥岛则利用倒影回应他。 起初的方法很粗糙,只能传递简单的消息,逍遥岛没有脉,也不能利用通脉劲来投射消息,但是后来得到了青鸾的许可之后,那边的人类从青鸾那儿取得了通念之种,两边的联系彻底畅通无阻。 “我向逍遥岛确认过,钟黄大哥他们没有进入逍遥岛,我想冥境已经出现并接纳死后的人类,苍圣开始对源界产生影响,他应该主宰源界天道了,只是还没有完全掌握,还没有办法降临给予人类天命。”水思云得到的不仅是逍遥岛上人类的支持,还推测到了苍圣的出现时间,以人类之力做到这样的推测,无疑是极为震撼的事情。 水思云犹豫了一下,然后又接着说道:“当他们知道现在的人类活在明州的时候,有人向我打听过一个叫昕竹的人是不是还活着,源界之中,并没有人与你同姓,更别说同名。” 昕竹这次是真的是被惊住了,有人问昕竹是否存活,说明青萦埋在土丘里面的昕竹根本没有进入逍遥岛! 但是她的确亲眼看见青玄杀死了昕竹,还亲手将他埋葬在金鳞湖边!既然有人知道那一位昕竹的存在,那就说明那些人是与昕竹一同生活过的人,他们还有可能见证了那位昕竹的死亡,进入逍遥岛之后却没有发现,所以才向活着的人询问。 既然他们见到了昕竹的死去,他们去了逍遥岛,不可能昕竹一步之差就通往了冥境!他们只能得到昕竹还活在世上,并没有死去的结论。 那他活在哪里?如今的源界,找不到一个真实的人皇萧遥,但是能够找到一个活着的昕竹,唯一一个。 “我?”昕竹惊疑不定,这一个字从口里出来,他已经说不出任何字了。 水思云缓缓点头道:“我将金鳞湖边现在的景象传给他们之后,他们都说你就是以前的那个昕竹,只有他才能做到这种事情。” “我不是,我是万年之后的萧若佩。”昕竹摇头否认,他心里面固执的认为自己来自万年之后,只有这样,他才能保持着万年远视的目光,从上到下俯视自己的命运,才有能力将一切改变。 即使他心里面知道水思云说的有可能是事实,他自身也必须否认这种可能。 青萦曾经说过,如果回溯时光,他的身躯会直接消失,因为他本质并不存在于这个时空之中,他不是青鸾那样的神鸟,也不是像苍瑶一样的神异,不能在所有的时间都有真身存在,要回溯时间,只能在源界找到容纳自己的躯壳。 青萦说过他的躯壳是曾经那个昕竹的,在遇上钟黄之后,他回答自己名字的第一反应,不是萧若佩,而是昕竹。 这具身躯叫做昕竹,而萧若佩只是寄居在其中的灵魂,借他的眼睛来观察万年前的世界。 他所见都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苍瑶…”他通念联系上许久不曾联系的那个送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神异:“我是不是,真的活在万年之前,我到底是谁?” “嘟嘟嘟~对不起,因为太长时间没有联系,这边的小苍瑶已经忘记了一个叫木头叔叔的人呢,对不起,请你先确认自己是不是有一个叫做苍瑶的乖乖侄女再联系,就这样!”苍瑶说完之后直接掐断了通念。 “回来!”昕竹如今快要彻底否认自己,他需要一个对他知根知底的人来帮助他确认自己的存在,强行接通苍瑶的通念:“你必须说清楚,我现在是谁?” 他一直都在否认自己是昕竹的事实,但是越来越多的证据表示,他是昕竹,一个身上寄居着万年之后萧若佩灵魂,实质上却是真实活在万年之前的人类。 他不是从万年后的世界带来通脉劲,而是和其他人类一样被萧若佩传授了通脉劲,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不是人形土血灵,不是那个武道天才,同样不是萧若佩那样的天命之子,他所有的一切,只是因为跟萧若佩的记忆有了一丝跨越万年时光的牵连才获得。 这样他回到万年之后只不过是因为萧若佩的灵魂寄居而带来的妄想,他只是一具被人复活,借用了萧若佩知识,活在万年前源界行尸走肉! 他是已经死去的人,为了尚未完结的使命活在世上,这具身躯连人类都不是,只是一个行走的天命,和被意控制的冷霜一样,他同样被天命控制,连死都不由自己。 自己的生死都不能自主,他又怎样才能够帮助青萦陈圭摆脱她们的命运? 一切都只是万年之后的意识寄居在这具身躯之中带来的妄想而已,就是这样的他,还想着回到万年之后,将万年前的人类当成是历史上的字眼? “我不是昕竹,对不对?”他带着最后的希望问苍瑶。 那边通念沉默了一会,一个犹豫的答案传了回来:“你现在还是昕竹。” 最后一丝希望破灭,昕竹脚底发软,后退两步,被水思云用通脉劲扶起,放到旁边的凳子上坐好,即使有了依靠,昕竹仍然感觉到自己的身躯轻飘飘的,好像不属于自己一样,他的灵魂飘飘渺渺,受此打击,似乎随时都能离体而去,将这具身躯变成名副其实的尸体。 “但你现在是我的木头叔叔,万年之后的萧若佩,也是我的木头叔叔,你们都是一个人。” “不一样,我不是他。”昕竹现在唯一能动的也只有思维了,他感觉到自己的灵魂似乎在排斥着这具已经确认了不属于自己的身躯。 通念是他唯一可以确认自己还是自己的证明。 “源界之躯将灵魂碎片与人类灵魂融合,人类灵魂得以不灭,进入冥境轮回之后,洗净了记忆,成为一个新生灵魂再次降生,我的眼中,灵魂是确认身份的标准,你的灵魂一直都是同样的,来自于源界之躯,所有的灵魂由源界之躯的灵魂构成,不像其他人类那样只有碎片,虽然你经历了转世,成为了萧若佩,但是在我眼里,你与万年前的昕竹没有任何分别。” 最后苍瑶总结道:“因为灵魂相同,所以才能将后世萧若佩的记忆放在你的身上。” “我如果是昕竹,应该跟着其他人一样死了进入逍遥岛啊,为何我死后还存在源界,并且还多了萧若佩的记忆重新出现。” “你与其他人不一样,并不会像人类那样变成源土或者被冥境接纳,你是源界之躯转世,实质上是源界之躯塑造在源界之中的本体,更确切的说法是,你是源界之躯留在世上执行他尚未完成的使命的躯壳,如今你做的一切,都是源界之躯的愿望。” “他就没有想过,把我当成一个真正的人类吗?”源界之躯将他当成是工具吗?没有完成使命之前连死都不允许? “源界之躯赋予了你死亡的权利,你的复活不是源界之躯做的,我也不清楚到底是谁动手,在源界能够瞒过我的耳目的不多,青鸾眼光不局限与源界,不会插手源界之事,源界之躯允许你死亡,就不会强行复活你,除了两位之外,就只有苍圣和旧天道。”苍瑶冷静分析道:“但是萧若佩的灵魂寄居在你身上,的确是我动手,这是你的命运,万年前的你就是拥有一个来自万年之后灵魂的人,这是你亲口跟我说的,已经确定发生过的事情。” 又是旧天道的手脚?昕竹真的对这个纠缠不清的对手感到厌倦了:“他到底牵扯了多少事情?” “我不知道他的真正目的,但是复活你肯定对他有好处就是了。” 好处?不管他是昕竹还是萧若佩,自始至终都是与旧天道作对,对他哪里来的好处?难道一个人活着太寂寞非要找不自在? 昕竹不觉得旧天道这么无聊,但是复活昕竹至今看起来是绝对与他不沾边的事情啊! 旧天道就是如今的妖皇,自从雪山之巅取得青鸾血液之后,他就销声匿迹了,为了得到妖皇的最新消息,昕竹还给古月留了通念,至今古月都没有跟他联系过,旧天道没有任何动静,源界之躯附近也已经住了不少人类,同样没有发现异象,旧天道究竟在做什么准备? 他会来到金鳞湖边,最后被青萦化作神女峰封印,这是昕竹可以确认的事情,只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为了应对变化,昕竹故意疏远青萦,并将她送到数千里外的宜州水灵源那里,没有特别的事情,青萦不会回到这里,减少了青萦化作神女峰的机会。 旧天道每次出现都是在他需求的条件全部达成的时候,不论其他人如何努力,都不可能对他的计划有威胁,每次发现到他的动向,都是在他计划几乎要完成的前夕,如今昕竹已经接触到了蛛丝马迹,是不是可以预计旧天道的计划即将浮出水面了? 等他知道旧天道想要做什么事情的时候,旧天道要做的事情已经完成所有的准备,变成了无法更改的事实,他不能坐等旧天道的计划浮出水面,必须把握主动,像张照玉一样,步步领先于他,就能将他压制在一定的范围之内! 人类不是没有办法领先旧天道。 第两百零八章 此躯非我 有来自万年之后的记忆引导,领先旧天道不是难事,问题是昕竹不清楚旧天道复活他的目的,是不是要利用萧若佩的记忆。 在源界的时候,这种当他不是没有上过,如果萧若佩不那么主动去找坠星箭,旧天道也不会对他造成任何损害,萧念竹不会因此受伤,只需要将坠星箭的事情告知皇宗或者通过凌家影响到一些有主导无华城权势的大人物,他们会处理好坠星箭的事情。 偏偏在那之前的萧若佩,根本没有将旧天道放在眼中,自以为已经见过苍圣和木灵天光,就觉得自己是和那些非人神异同等层次的生灵。 如果当初没有景州之行,他也不用来到这里,萧念竹根本不会出事。 如今他要再次试图领先旧天道,会不会失去其他重要的人? 比如陈圭,或是青萦? 还有生活在明州的人类,这是人类仅存的薪火,他不能因为冲动而将其他人拖下水,要确保人类安全之后,才能放开手脚与旧天道计较。 现在只有找出旧天道复活昕竹躯壳的理由。 昕竹复活,对旧天道有什么好处?这具身躯要做的事情是防止人类在获得力量之前灭绝,人类存活,就会走上源界主宰的命运,然后会出现天光,星辰,天境屏障。 旧天道同样需要这些? 复活的昕竹能够给他带来什么? 昕竹现在有什么? 源界之躯转世身份,以及得自于源界之躯的通脉劲,通念的根源是青鸾,从源界之躯上面得不到通念的力量。 旧天道需要的是通脉劲?万年之后的旧天道被封印在明州,通脉劲使用的出神入化,甚至可以借此创造出土血灵和耀日城主,连昕竹现在都没有做到使用通脉劲创造生命,他的目的不言而明了。 万年之后的旧天道在源界之躯上得到了许多东西,并且还想利用武道找出凝聚自己源界之躯的道路,如果没有耀日城阻止,他已经成功了。 考量过一番之后,昕竹心中已经有了底,他如今通脉劲已经能够蔓延到源界之躯一半,旧天道要是对通脉劲有企图,要么从自己这里学,要么去源界之躯上自己领悟,如果他藏在源界之躯附近,昕竹只需要通脉掌握源界之躯,瞬间就能找到他的所在并且制服他。 源界之躯可是他本来的躯壳,掌握起来十分容易,昕竹将通脉劲遍及源界之躯,就能随意操纵这具身长千里的巨人,在这具顶天立地的巨人面前,就算是旧天道他都有把握彻底压制! 旧天道现在已经是源界妖皇,有了身躯,力量被躯体限制,不再是天道的执行者,昕竹有十足把握借源界之躯的力量将他击败,那样就不再需要青萦化作神女峰来镇压他了。 想到青萦,他又记起了青萦跟在他身边的原因。 她怀疑这具身躯是昕竹复活,如今不用怀疑,已经可以确认是昕竹。 如果逍遥岛上的人重新出现在源界,她有可能从那些人的口中知道昕竹复活的消息,从而能够肯定现在的昕竹就是曾经救下霖花的那个人。 昕竹可不想要这样的结果,他可以感觉到现在这具身躯主导的灵魂是萧若佩,还有一部分是木灵天光,绝对没有昕竹的存在。 这种情况就和他占据了昕武鸣身躯的时候差不多,外表看起来是昕言的祖先,里面的灵魂却是昕言名义上的儿子,莫青儿都能看穿身躯直视灵魂,知道身躯里面是她精神上的后代,青萦身为灵精,可不要还拘泥于肉身归属之中。 现在不是想青萦的反应的时候,最多让知道昕竹根底的人出现就直接随着逍遥岛升上天空成为太阳,青萦总不会追上太阳去问昕竹的下落吧? 他还有更多要考虑的事情,关于自己究竟是万年前的昕竹有了萧若佩的记忆,还是万年之后的萧若佩回来占据了昕竹的躯壳都还没有弄清楚,现在也不是纠结青萦是否会认错人的时候,他连自己都还没有认清楚自己,也不敢去想别人觉得他应该是谁的问题。 “我有些乱,萧遥人皇的事,我不参与。”既然这万年前的人有信心骗过万年之后所有人类,昕竹不打算插手,他是万年之后的人,也是被欺骗者,再参与骗局就有些过分了。 现在最优先考虑的就是尽快解决旧天道,既然苍圣掌握源界天道的迹象已经出现,很多事情都到了尘埃落定的时候,苍瑶有能力将万年之后的萧若佩灵魂带到源界,就有能力送他回去,到时候大不了直接去冥境,木灵天光的记忆里面有挪移到冥境的方法,只是现在没有天光,也不确定冥境是否真实存在,所以他才没有尝试,只要苍圣降临,他就可以确认苍瑶的存在,到那时候进入冥境就很简单了。 还有苍圣,他心中有好多问题要向苍圣请教,萧遥的事情他不参与,苍山人皇立誓他却必须在场,那是他可以确认苍圣会出现的时候。 他不担心见不到苍圣,在鼎山镇的时候苍圣就已经说过两人早就认识,既然不在那个时间认识,那么现在这个时间里面,他是可以见到苍圣的。 “见到他的时候,一切就水落石出了。”昕竹的思绪终于回到躯壳之中,他支撑着椅子扶手站起来,辞别了水思云。 出门就遇上了正在坐着等候他的水莲。 小丫头晃着四根竹竿,无聊到在门外数着雨滴落下。 见到昕竹终于出来,她顿时高兴笑道:“大哥哥你终于出来了,我都快睡着了。” 这时候昕竹才想起曾经答应过水莲带她去钓鱼,外面虽然飘着雨丝,却不算坏天气,春风正好,也没有厚重的阴霾云层,因为春雨的滋润,空气分外清新,加上两人又能用通脉劲弹开雨丝,完全不妨碍户外活动。 他也正好需要透透气,“好,我们去钓鱼!” “哼!”水莲生气的竖起了眉头,“大哥哥忘记答应我的事情了?” 昕竹看着她生气的可爱模样,眉头一皱,终于想起来她特意嘱托过要带水思云出来,只能抱歉笑道:“不好意思,刚才在想事情,确实忘记了,我这就去拉你爹爹出来。” 萧遥的事情到了最后的准备阶段,水思云本来是不想离开书房的,奈何来请他的人是昕竹,他拒绝不了,只能跟着一起了,水莲娘亲早就烙好了饼,听到要一家人去外面活动,十分的高兴,用个竹篮提着刚烙好的春卷作为食物也跟了上来。 三大一小四人裹着春风,闯入了春雨朦胧之中,在这动荡的源界上,只有人类还能保留这种飘然世外的闲适。 “我们比赛谁钓得多!”水莲将竹竿派发下去,她一个小孩子,占着最粗的钓竿不放,其次是昕竹,最小的一根给了水思云。 竹竿光滑修齐,缠在上面的钓线用蛛丝以通脉劲缠结而成,结实韧性十足,鱼钩是鱼骨弯成,水莲心思细腻,将鱼骨打磨得十分漂亮,晶莹剔透得像是水晶一样。 垂钓这种东西十分讲究耐心,水莲虽然能坚持得住,但始终是个小孩子,闲坐显然不适合她,不多一会她就开始盯着鱼线喃喃自语:“小鱼小鱼快上钩。”,企图用声音来控制水中游鱼,水面依然纹丝不动,显然鱼儿并不懂人类的语言,她又想到了另外的方式,将手里的烙饼撕成碎屑洒到湖里,继续诱惑道:“我这里还有哦,想要吃就快上来吧。” “吵着小鱼,怎么可能过来呢?你要静下心来,慢慢等,一定会有结果的。”母亲笑眯眯的收杆,一条银亮的鱼儿跃出水面,在空中折射出耀目的光芒,她轻描淡写的一声:“第三条。”就把三人的信心打击的体无完肤。 “娘!下一条上钩让我拉起来!”水莲见状顿时知道了谁才是这群人之中的大腿,并且毫不犹豫的抱了上去。 “这是…手熟而已,没有什么了不起的,要是上山打猎,我一定比你厉害。”水思云不能接受自己一个大老爷们钓鱼居然没有居家女子厉害,还在嘴硬辩驳,一家之主的脸面,堂堂男子汉,可不能随便认输。 “我们女人可捉不到山里的野兽,平时没有食物的时候,还不是捞水里的鱼虾来应付?要不然没东西吃饿得面瘦肌黄,你可娶不到这么贤惠漂亮的妻子了。” 接着两夫妻就开始了日常的打情骂俏,毫不在意有外人在侧,倒像是他们俩才是这次春游的主角了。 “大哥哥,咱们走吧,不理他们了,完全不在乎女儿的心情。”水莲被冷落,自然愤忿忿不平的找上了同样被两夫妻无视的外人,和昕竹同声共气了起来。 水莲刚要拉他走,昕竹感觉到自己手中一沉,似乎有鱼上钩了。 他将钓竿递给水莲,小女孩感觉过手的鱼竿沉甸甸的,不止是竹竿的重量,还有一股外力在拉扯着竹竿往水里游去,顿时明白过来,惊喜叫到:“我钓上来啦!” 一条巨大的鱼儿跃出水面,尾巴一甩,将钓竿拉成一个大圆,这一扑腾让水莲差点站不稳,好在昕竹一直小心的用通脉劲维持钓竿,两人合力才将一条几乎有小孩子一般大的鱼拉出了水面。 “哇哈哈哈!看到没有!我钓的才是最大的!”水莲自然没有本事对抗这么大的鱼,还是借用了通脉劲之后才能将鱼钓上来,她也没有敢上前脱去吊钩,而是任由鱼儿在岸上扑腾,明明是她钓上来的大鱼,最后还是水莲娘亲上前一木棒子将鱼敲晕过去。 这是一条鲫鱼,鲫鱼不该有这么大的体型。 昕竹望着岸上尾巴抽搐拍打着地面的鲫鱼,眼神凝重起来。 第两百零九章 大鱼骨架 万年之后的萧若佩在明州见过比这还要大的鲶鱼,与昕妄水一起出现的那条翻江蛟比一般的船还要大,如今这条鲫鱼跟那条大鲶鱼比起来,微不足道。 而且江无浪和陈飞苍看见大鲶鱼的时候的态度可以说明,万年之后的明州不止一条那样的大鱼。 明州能够出现那样的大鱼是旧天道在影响,如今出现这么大的鲫鱼,是不是旧天道的力量已经渗透到明州了? 昕竹勉强自己将这件事情放下,他心不在焉的模样还是将他心思败露,最后还是藏不住,水莲一家都是聪明人物,连水莲这个小孩子都看出来昕竹忧心忡忡。 “大哥哥,这场雨越下越大了,钓了一条这么大的鱼也够吃了,我们回家吧。”水莲好心提醒道。 “我…”昕竹不敢说出问题就在这条鱼上,他欲言又止,然后笑道:“回去吧,我给水莲烧鱼吃,今天跟你出来玩得很高兴。” “你觉得水莲年纪小很好骗吗?大哥哥你根本不高兴,我就没有见到你真的高兴过!”水莲看见他摆出勉强的笑脸,终于还是忍不住说出了心里话。 水思云来不及拦住她,只能假装在认真钓鱼。 “你就对现在没有一点点喜欢吗?不喜欢圭姐姐,也不喜欢水莲?你就想着回去?你知不知道,要是大哥哥你不在了,水莲会很伤心?”水莲是豁出去了,一开口将心中沉积了许久的话说了出来。 “水莲…我不是…” “不是现在的人?但水莲真的将你当成大哥哥啊!”水莲上前抱住昕竹:“我也想你在这里能够高兴,能喜欢这里,但是大哥哥一直都不肯向我们敞开说话,与我们隔着一层距离,万年之后的人,难道去了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就始终保持陌生吗?水莲好想跟大哥哥更加亲近一些,像是我真正的哥哥一样。” 昕竹闭眼吸气,今天与其说是水莲想要带着父亲来散心,还不如是想要昕竹放松一下,睁眼时候,他对着这个懂事的小姑娘摇头笑道:“我的事情很麻烦,没有解决之前,我不可能放心,等以后可以无忧无虑的时候,我再和你来钓鱼。” “什么时候?”水莲放开了昕竹,眼神却依然渴望着得到满意的答案。 昕竹思索了一下,逍遥岛会在今年出现,人皇萧遥也差不多在苍山立誓,在那之后,应该没有自己能够插手的地方了。 “明年。”他肯定的回答道。 “那就再等一年。”水莲从兜里掏出一本小小的树皮纸本子,手一抹,上面出现了一行小字‘二月八,昕竹大哥哥答应水莲一年之后开开心心,不再在水莲面前愁眉苦脸。’ 将小本子送到昕竹面前:“签字,拉勾!” “不用这么正经吧…”树皮纸上的纹路好像本来长在纸上一样,用脉纹编写在上面就像是不容许更改的字迹,昕竹将手放了上去,控制着脉纹,想了一下,签下了萧若佩的名字。 “咦~大哥哥你怎么写错名字了?”水莲翻过本子,看到上面写下的名字不是她记忆之中的那样,连字数都不对。 “我的真名。”昕竹指着名字道:“这是一个小秘密,不多人知道,水莲不要告诉别人啊。” 水莲低头看着名字,抬头看了一眼假装钓鱼的水思云,轻声问道:“我爹知不知道?” 昕竹摇摇头。 “那…圭姐姐呢?”她又试探问了一句。 昕竹假装在思索,然后确定回答:“到现在为止,只有你一个人知道。”青萦不算人类,所以这句话没有骗她。 水莲这下才知道纸上的三个字有多么沉重的份量,这是昕竹第一次袒露真心啊,虽然只是一个真名,但也是大哥哥袒露真心实意的开始啊。 有了好兆头,水莲终于高兴起来:“我会保守秘密的,等大哥哥可以说出来的时候,我要第一个叫你若佩哥哥。”小女孩将手里的树皮纸合上,并且用通脉劲将写下了昕竹真名的纸页包起来,这样谁也看不见里面的内容了。 终于哄好了小孩,昕竹跟她拉了拉手指勾:“我先回去处理一些事情,你陪着爹娘玩一会,晚饭带着鱼到我那儿,我一定用最好的手艺,煮一次真正的大餐给水莲。” 约好之后,昕竹就离开了这个宁静的水湾,因为知道昕竹又有了正事,他们也识趣的没有跟着过来,昕竹知道自己影响到他们的心情了,水思云估计也会很快带水莲母女回家,经过这件事情之后,谁都没有了钓鱼的闲情逸致,不管是万年前还是万年后,萧若佩都不是一个适合同行出游的人。 在万年之后的萧若佩就不是一个喜欢袒露心意的人,因此一直不多朋友,他也自知自己无趣,一般都不会跟大家凑合在一块玩耍,小时候学院组织郊游,他做的事情完全与周围同窗格格不入,别人是游玩,释放长时间刻苦积累的压力,唯独他对周围景色毫不在意,并说出‘没有永恒的美景’这样沉闷的话,连先生都被他带得情绪低迷,整个郊游的气氛都变了。 因此也越来越多人不喜欢跟他一块玩乐,只有那些从小就跟他有亲密关系的人,才能彻底的融入他的生活之中,比如刘渊崖跟苏流穗。 这两人不会觉得萧若佩的性格无聊,反而和他很合得来。 萧若佩就算没有看见自己的来历之前,也隐隐约约知道自己的命运不简单,所以才将自己封闭起来,不愿意连累他人。 离开水莲视线之后,他找了一个少人看见的角落,钻入了金鳞湖中。 用通脉劲隔开湖水,他渐渐的沉入了水底,等到感觉自己差不多到了金鳞湖中间的时候,他将通脉劲蔓延开来。 这座湖底下有旧天道的手脚,那么就从湖里查起。 金鳞湖的鱼获是附近人类重要的食物来源,不过近段时间大部分人都在忙着春耕的事情,还没有人发觉到湖里的变动,就算抓获一些稍大的鱼儿,平常人也不会觉得奇怪。 在源界之躯周围这片土地上,一株稻谷能长到大树一般高大,两粒米就能煮一锅饭,区区跟人一般大的鱼,有什么值得奇怪的? 但是昕竹知道源界之躯巨大化影响的只是植物,动物与外面没有什么区别,要不然按照植物的比例来放大山林之中的野兽,人类秋猎绝对是很危险活动。 明州不希望生活在其上的生灵过分的竞争,动物要想长到如此巨大的地步,为了食物,周围必然容不下其他生灵的生存,源界之躯显然是反对这种做法的。 鱼儿长成这么巨大的体型,那一定是旧天道的力量渗透进来了。 自从他取得青鸾之血后,源界就失去了旧天道的踪迹,昕竹预料到他会来到明州,但是没有料到他来得这么快。 现在青萦不在身边,他需要担心的事情少了一件,唯一担心的就是附近的人类,如果他跟旧天道打起来,明州就不安全了,他这次只是稍微探查一下旧天道对明州的渗透到了哪种地步,真正要解决隐患,还要等人类登上逍遥岛之后。 通脉劲遍及了金鳞湖,探查的结果让他有些吃惊,在这中间湖底,生活着更加巨大的鱼类,甚至有些鱼长到了和翻江蛟一般大小,好在这些鱼喜欢生活在深水之中,寻常人不太容易见到,但也不能让人类太过接近金鳞湖了。 以前秋夏还比较炎热的时候,很多人都喜欢到湖中戏水,平时也不少人在湖上打鱼,如果惊扰到这些巨鱼,恐怕十分危险。 旧天道渗透明州看来不短时间了,今天钓上来的那条鲫鱼不过是被大鱼赶到岸边的小鱼,迹象已经到了湖边,很快金鳞湖的异常就藏不住。 那时候明州不安全的消息会传遍,那些刚刚迁移过来明州的人好不容易安下的心又会惊动波澜。 尤其是灵精那儿接回来的人类,他们以前过着十分舒适优渥的生活,如今能够留在明州跟着小部分人类一起吃苦,昕竹都十分佩服他们的适应能力,他不希望这些没有经历过风雨的佳木芳草被过于残酷的风吹雨打损折。 “希望这一切暴露出来的时候,人类已经到了逍遥岛上吧。”昕竹继续扩大通脉劲范围仔细调查,他要找到最初的源头,才能计算旧天道渗透明州的时间。 如今旧天道的真身不在附近,除了大鱼,昕竹的通脉劲没有遇上任何奇怪的东西。 在金鳞湖的中央,通脉劲覆盖内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鱼骨架,那种大小,绝不是正常生长的鱼可以拥有的。 光是一根鱼骨,就比得上一条柱子,整个骨架像是一座小山一样,占据着一大片地方,如果这条鱼还活着,昕竹可以确定它一口就能吞下一条船。 不是打鱼的小船,而是万年之后,耀日城最大规格的那种大船,翻江蛟在这条鱼骨架面前,可能还不够吃一顿饱的。 如今这条鱼已经死去很久,但是湖中没有鱼比它更大,如果发生了变化,应该就是从这一条鱼开始。 看这鱼骨的老化和周围环境的恢复程度,死去的时间起码有几年了,这条鱼死去的时间,大概在以前那个昕竹还活着的时候,却不是旧天道从蛋壳里面出来的时间,他统治妖异有些年月了,应该是在昕竹死去的那个时间里,他曾经回到过源界之躯旁边。 数年的时间才能影响到湖边,这个进度不算快,能够隐瞒到人类迁移到逍遥岛之后。 昕竹的心情稍微放松了一些,但是新的问题已经出现,旧天道数年前就在明州布下了局,他要什么时候收网?网中挣扎的鱼儿,又是谁? 第两百一十章 古月联手 从湖底上来,昕竹想了一下,还是在通念里面向所有人传达:“暂时不要靠近金鳞湖中心地带。” 这些人类掌握通念技巧之后,居然构建起了一个群体通念的连接,平时没事的时候就在通念里吹牛聊天,也是因为群体通念的存在,从灵精那儿回来的人类才能在短短两个月之内就融入了明州。 昕竹不经常使用这一个群体通念,虽然十分方便,但是人多嘴杂会影响他的思考,此时有了要紧事情,他也不顾自己被人取笑为深水贝的了。 深水蚌不浮水面,见人也不张嘴,但是蚌壳里面却藏着圆润的珍珠,这一个称号没有任何歧视的意思,昕竹十分受附近的人欢迎,从灵精那儿回来的人也在听过了他的事情之后,还为他谱写歌曲。 昕竹听过之后就觉得这些人类还是欠缺了来自源界的残酷教训。 “刚才…是昕竹在说话吗?”通念之中有人发出了疑问,想比昕竹传达的内容,这些人觉得更加重要的是昕竹在群体通念之中开口说话的事情,毕竟是一个平时和气待人,从不居功,而且被人开玩笑也不会生气,同时又十分受人敬爱的人,却几乎像个哑子一样绝不主动说话,突然开口了,这种事本身就很令人觉得惊讶了。 “没错,就是他,上一次通念还是在教我们耕种计划的时候!”里面有熟悉昕竹的人语气十分肯定,并以此来表示自己对昕竹的熟悉程度比对方更加深的沾沾自喜。 “哎,这次深水贝只潜伏了一个月时间,还是没能打破记录。” “以前没有春耕那么重要的事情,当然不会多说话了。” “现在说的跟春耕也没有关系啊。” 通念之中先是因为昕竹的传话而寂静了一下,然后就炸开了锅一样热闹起来,但是没有一个人谈论的是昕竹传来的消息。 昕竹只能再次说了一遍,这时候才有人反应过来接着他的话问道:“为什么不要去湖中?有什么危险吗?” “有大鱼。”昕竹将湖底的一些场景利用通念传达出去。 当时就有人惊呼起来:“我就说见过这么大的鱼,你们还不相信,现在昕竹都这么说了,不假了吧!”出于对昕竹的敬重,人类就没有怀疑过他说的事情真伪。 大鱼出现的时间是在数年前,金鳞湖周围又是最早有人类居住的地方,如果没有发现一点端倪就更加奇怪了。 “真这么大就好了啊,咱们又能加餐了!”还有人跃跃欲试,对还没有捉到的大鱼产生了强烈的食欲。 当然这些在果腹之外的食欲受到了源界之躯的小小惩戒,那人因为头疼导致断开了通念,留下最后的呼痛声,然后是在他附近的人说了一声:“他没事,只是头疼得受不了,在地上打滚呢。” 这还算没事? “既然大鱼也受到了神躯的承认,我想应该是对我们没有害处的,不用担心,以后我们注意不去湖中间了就行了,打鱼在附近也足够,等条件允许,我们再处理湖里大鱼也不迟。” 人类没有预感到大鱼带来的危机,在他们心中觉得明州是一片神奇的土地,能够长出那么大的植物,有大鱼也不奇怪。 昕竹也没有将真相说出来,他见其他人已经开始注意到金鳞湖不平静之后,就掐断了通念,想了一下,还是在湖边几个方向竖起警示木牌,并非所有人都会随时通念,这个消息也可能会被某些人忽略,有个木牌能让多一重保险。 做好这一切之后,昕竹将通念联系上了古月,与旧天道有关系的事情,还是妖异那边比较受重视。 如今开春已经过了两月,现在的古月,想必已经坐上了妖皇的位置了,也不知道它还不会有空来对处理妖皇的事情。 妖异治理没有人类那样复杂,力量足够强大就能解决一半事情,古月的力量毋庸置疑,强者几乎在去年冬天死干净了,古月还带着妖异给灵精带去了前所未有的打击,力量威望都足够,不可能有其他妖异能够威胁到它的位置。 “古月,我这里有关于妖皇的新发现。” 那边一阵沉默,然后古月有些疲惫的话语传过来:“本来不打算告诉你的,但是事情有些超出了我的控制。” 妖异那边又有新问题出现了?昕竹边往回走边倾听古月的传话。 “那些冬眠的妖异苏醒了。”古月声音之中充满着自嘲:“我以为它们知道死了那么多同族之后,会表现出一丝悲伤,但是它们没有,还开始争夺空出的城主之位,那些位置,我早就安排给城市之中比较有威望的妖异了,它们没有一个服从我的调配,让它们去防守,它们不肯,叫它们去开拓冬天打下的领域,它们怕累,最近还开始有流言怀疑我是造成妖异强者死亡的真凶。” 古月妖皇的位置并没有坐稳。 “现在怎样了?”昕竹听到这些问题也不敢多问,但妖皇的确有在明州出现的迹象,他需要古月的帮助,在此之前,要确保古月能够解决自身麻烦抽出身到明州来。 妖皇城中,少了妖皇那通天贯地的血气支柱,天地之间比去年冬天明朗了许多,古月甩掉手里的血迹,坐了下来,它的身下是死去的妖异堆起来的山丘。 古月抬头望着对面躲闪它眼中杀意的妖异,低声说道:“现在怎样?妖异还有其他的办法来解决问题吗?” 它带着胜利的消息回来妖皇城的时候,并没有借势登上妖皇宝座,那个座位上流淌着仇恨的鲜血还没有被擦干净,它不想现在就坐下去,只是留在妖皇城处理一些妖异之中的事情,这也给了冬眠的妖异机会,它们醒来之后,得知了古月占据着大好机会却没有把握的消息,然后一群脑子里面都是肉的妖异推断出了古月在对灵精的战争之中受了伤的结论,它们想趁着这个机会杀掉如今妖异之中最有威望的古月,然后再争夺妖皇之位。 威望,这是一个妖异从来不曾在意过的东西,它们需要的只是仰望,败在自己手下的弱者的仰望。 这是古月从老人那里得到的词语,老人说过这才是治理一个族群的最大力量,不管有多么庞大的力量,都不可能推动。 古月一开始也不理解,直到它带着妖异打败了焱炎,击溃了金灵精之后,才从那些跟随它征战的妖异眼中看到老人所说的东西。 那是愿意将性命托付给它的眼光,就算为了那些用这样眼光看着它的同族,它也不能抛弃妖异而去,它有了重新维系妖异身份的理由。 如今它却不得不在妖皇座位上面,亲手涂上同族的鲜血。 “还有谁要向我挑战?”它的目光扫过,遇上的妖异纷纷退避。 古月站了起来,回望着高耸的妖皇城,低声道:“说你们笨,争夺这个位置的时候倒是挺有头脑。” 说罢往空中跃起,背部鼓起展开一双翅膀,双翼一震,身躯穿云而去,空中留下如雷的爆鸣,好像在警示下方蠢蠢欲动的妖异。 余下的妖异看着它离去的背影,此刻古月不在此处,它们也不敢将不敬之意表现出来了。 它们质疑强者得到的不再是妖异认可的目光,而是鄙夷,在它们冬眠时候发生的事情,让妖异的观念正在悄悄改变,只过了一个冬天,它们就过时了。 “我的事情处理好了,说说你那边的情况。” “我发现了妖皇数年前留在这边的东西,它回来过。” 妖皇出生地是源界之躯附近,这在妖异之中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那里对妖异的排斥,给那位妖皇头上增加了一层神秘的光环,让不少妖异觉得打败它是不可能的事情。 在明州的恶念压制下,那片土地没有一头妖异能够进入,而妖皇却在那里进出自如,带出来各种妖异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这就是妖皇强大的佐证,连神躯都奈何不了它。 “是对神躯还有什么企图吗?”古月拧紧了眉头,以前的妖皇已经让它感觉到很大压力了,但是妖皇强大自身的手段层出不穷,隐藏的数月时间里,古月不知道妖皇的力量又到了什么地步,它自身虽然因为青鸾之血正在不断的帮助融合其他妖异的血液,这具身躯的力量还在快速的增长之中,但这些都是被动的增强,妖皇却有各种各样的方式来主动强化自身,两者的力量增长速度显然不是相同的。 “他大概给水里的鱼留下了战智,但是没有留下战智附带的杀戮之恶,如今湖里的鱼越来越大,很快就要威胁到附近的人了,我想他既然留下了后手,不可能等我们将他的准备完全发现之后才动手,他必然要在暴露被我们找出来之前将埋藏的手段用上,才没有浪费数年的时间精力。” “也就是说他近段时间有可能出现在你那边?”古月眼神凌厉了起来。 同族的鲜血,还在它的身躯之中发热,没有将妖皇杀死之前,这股热血根本没有办法冷却,报仇的机会,已经到了眼前。 “我也不希望发生什么事情,但是很有可能数月之内,这里的事情都无法隐藏了,他一定会在那之前动手。” 青萦的宿命,将在这几个月的时间里决定,昕竹来到源界最大的心结,就要在此解开。 救下青萦,救下萧念竹! 青萦不能与妖皇同时出现在明州,他需要强大的帮手来帮助自己对抗旧天道。 古月正是最佳的选择。 第两百一十一章 青鸾之意 要对付旧天道,准备越充足当然越好,昕竹想了一下他现在还能够借用的力量。 金鳞湖周围的人类都修炼了半年的通脉劲,在神躯周围,通脉劲的效果发挥到最大,有这些人的帮助,他可以完全掌控源界之躯。 但是这很有可能会造成人类的伤亡,不清楚旧天道的实力,昕竹无法预测到结果,人类还没有做好准备面对旧天道,不到万不得已,他不希望人类参与进来。 还有一个可能争取的助力就是青玄,相信他为了保住青萦性命,会尽心尽力的对付旧天道,这是一个可靠的帮手。 但他怕这个消息会通过青玄传到青萦耳中,所以通知青玄的时候需要确保消息不会泄露。 第三个可以争取的对象就是青鸾,如果神鸟青鸾答应出手对付旧天道,那就不用担心任何事情了。 “我不会介入源界的纷争。”他刚生出这个念头的时候,青鸾的传话就到了他心念之中。 “旧天道获得了你的鲜血,你的力量已经参与到源界的纷争之中了。”为了争取青鸾的帮助,昕竹舍下了面子,强扳都要让青鸾涉入事端之内。 “旧天道为了得到那滴血已经放弃了足够份量替代物,你想面对在天地巨蛋之中发育完全再出生的他,还是取得一滴我的鲜血,还不能确定他能从鲜血里面获得什么能力的他?”青鸾将两者的对比明白说了出来,不用想,昕竹不可能打赢一个能将天地劈开的旧天道。 青鸾又接着说道:“而且你叫上了那只狐狸,他体内也有一滴我的血液,你这一边的力量,其实跟旧天道对等。” 昕竹沉默了,青鸾说的是事实,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青鸾都没有涉入源界纷争的必要。 青鸾不是第一次目睹世界的崩溃,苍圣所在的源界有过青鸾,如今只剩下一粒尘埃,那个世界的青鸾都没有出手的迹象,在神鸟的眼里面,旧天道也远算不上能够威胁到源界的危机。 遍观万界,同时也不会太过关注某一个世界,青鸾在意的只有那唯一真实,而旧天道取得了神鸟血液,就是为了通往那个真实之中,为了这一丝可能性,那一滴鲜血可以说是青鸾送给了旧天道。 青鸾被旧天道夺取两滴鲜血,根本没有追究,只是象征性的找了一个方向,由命运决定旧天道的生死。 结果是命运让旧天道活下来了,青鸾真正想要看到的是命运能不能带着旧天道踏入了唯一真实的世界之中。 相反,他请青鸾帮忙的动机非常自私,只是为了保住青萦,只要青萦活下来,万年之后,萧念竹就不用为了复活她而牺牲。 那是他的一半根源,他是为了自己在求青鸾,这个理由不管对谁都站不住脚,他没有权力为了自己强求外人的帮助。 “不过一些小忙我还是能够帮你的,比如让逍遥岛加快速度从虚无之中到达现实,只要你想,我可以这边倒映出五灵源同时给逍遥岛灌注灵气,也可以立刻赋予逍遥岛在虚无之中‘死亡’的意义,不过不推荐第二种,虽然那可能让逍遥岛立刻出现,但同样‘死亡’的意义会附带到现实里面,到时候逍遥岛恐怕不会如你所愿。” 连五灵源这种涉及到源界根源的东西,青鸾都是随随便便就能倒映,虽然早就知道青鸾深不可测,如今昕竹才明白神鸟与源界生灵的区别。 比起源界之躯来,青鸾的神异,还要在此之上,昕竹无法触及。 “麻烦你加快逍遥岛的出现。”这是最好的结果了,逍遥岛出来之后,人类就能转移到上面,从而远离源界的动荡。 他也可以因此放开手脚,与旧天道拼尽全力的正面打上一场,自己为了自己的命运而抗争。 将通脉劲遍布源界之躯,回到那个自己曾经的身体里面,神女峰还没有源界之躯的一只手臂高大,他就不信拼上整个源界之躯还不能将旧天道镇压在明州。 青鸾的话语又再次传来:“除此之外,我还附送你一个克制他的办法,那个蛋壳,是他放弃了自己开天辟地能力留下的,他已经没有可开辟天地的能力,如果你能想办法利用蛋壳的力量,将他封印其中,相信他也不能出来了,话已至此,我已经偏帮你太多了,如果你还不能战胜他,那就是真的命运在引导他前行。”言下之意,是旧天道真的有可能到达那唯一真实之中,如果昕竹不能压制住旧天道,青鸾很有可能直接倒向旧天道那边,帮助他更快的到达那个青鸾唯一想要到达的地方。 这可真是最糟糕的结局。 看来想让青鸾直接帮忙是不可能了。 那个蛋壳,昕竹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之后,闲置着觉得太过占地方,他就用通脉劲将蛋壳融入了地下,听到青鸾说能够克制旧天道之后,他觉得自己可以趁这段时间熟悉一下,找到正确使用蛋壳的方法。 在此之前,他需要打起精神为水莲做一份烤鱼,明天让大家尽早做好迁移进入逍遥岛的准备。 好在明州如今适合植物生长,他们春耕种下的粮食会在两三个月之内收成,以通脉劲进行收割,很快就能粮食满仓,带进逍遥岛能够解决一年半载的粮食问题。 就在昕竹思考着下一步该回去生火的时候,古月的通念又联系上他:“你们最近不要离开神躯附近。” “出什么事了?”难道那边又有变故? “我刚回来城市,得到了消息,那些从冬眠醒过来的妖异,为了抢占土地,偷偷的派了一些妖异到神躯附近抢占地盘,我现在还没有控制住妖异这边的局势,短期内最好不要让人类进入那块地方。” 原来妖异之中还有偷偷摸摸做小动作的,昕竹回复了一声:“谢谢你提醒,我会注意的。” 那边没有继续通念,想必古月是有些急事。 昕竹又在人类群体通念之中说了一句:“这段时间也不要出去明州,外面有妖异过来了。” 听到昕竹又开口,通念之中又是沉寂了一下,然后再次炸开:“今天什么日子?不仅天上打雷,地下的昕竹也连续发声了?” “这就叫顺应天时,昕竹不是说春耕要应天时而动吗?这是以身作则啦,基本常识,大家不要惊慌。” “先静一下!”餐馆掌柜的声音突然闯进了乱哄哄的通念之中,他紧张说道:“陈圭姑娘为了寻找辣椒去了炎州那边!” “嘣!”昕竹弹射而起,人影朝着炎州方向激射而去,通念联系陈圭,紧张问道:“你现在在哪里?” “我…你为什么要问这个?”陈圭的声音听起来平安无事,昕竹的心放下来了。 “还好没有事,你现在到了明州的范围之外了吗?”他在闲时给人类说了一下万年之后的人类疆域划分,如今大部分人都知道属于人类的土地叫什么名字了,对区域的划分也心中有数,不怕她分辨不出方向。 “我在炎州,怎么了吗?”陈圭显然没有预感到危险,生活在源界上的人类有很强烈的危机感,如果自身没有处在安全的环境之中,断然不会如此安心回答问题。 昕竹降落地面,地脉挪移阵,瞬间到了天屏山上,炎州土地已然在目。 经过去年寒冬一战之后,焱炎败亡,炎州没有了遍地火焰的气象,春来雨润,这片曾经寸草不生的千里赤地,如今已长出了嫩红的树苗,展开新鲜的嫩芽,在春风之中摇曳着身姿。 如果没有许多粗重脚步将这些火树嫩苗踩踏碾碎在泥土之中的话,就是一片生机勃勃的美丽春色。 昕竹眼睛看到的地方,有数十妖异正在炎州大地上奔跑,将地面震得轰轰作响。 过去这片土地上的焱炎,是无数妖异的噩梦,如今妖异来到了这片曾经让它们胆战心惊的地方,并将之践踏在脚下,长久积郁的恐惧得以释放,它们在这片土地上任意的发泄妖异的兽性。 昕竹看到这些妖异居然兴奋地将跑在身边的同族一掌拍翻,不是开玩笑的那种力度,而是实打实的想要杀掉对方。 被拍翻在地的妖异已经不能起身,只是浑身抽搐,身下血流如注,即使受了重伤,那地上趴着的妖异还在声嘶力竭的发出兴奋的嘶吼。 在做这一切的妖异表现出来的情绪,是兴奋,它们在高兴的情绪里面,对着同族下死手!就算是被打的一方,也没有任何痛苦的表情。 如果让陈圭遇上这群亢奋之中的妖异,结局可想而知! “你现在在哪里?快告诉我方向,别暴露出来,炎州现在有妖异!” 从昕竹那儿传来的通念,让陈圭一下子回忆起了源界的真面目。 这里人类性命贱如草芥,曾经的她只能苟活在妖异力量之下,任何时候都有死亡的危险,晚上连做噩梦都不敢,只怕万一惊醒发出叫声惹得妖异不高兴,一爪子就拍死自己。 自从来到明州之后,她以为自己不用再回到过去了,她就住在昕竹的旁边,可以安心睡觉,不用担心生命安危,甚至还可以想办法让生活过得更好。 但是事实告诉她,人类还没有到那种地步,她不过是生活在安全的庇护之下,源界对人类的残酷还没有完全消除。 过往回忆一下子涌上心头,她亲眼见到过妖异杀人的场景,还要强迫自己在那样的惨状之下保持冷静,任何一个因为惊恐而发出的声音,都有可能因为影响到妖异的心情,从而变成下一个惨状的主角。 在那个连恐惧都不允许存在的时候,积累的恐惧一直压在陈圭的心里面,有着昕竹可以依靠,她的恐惧也在逐渐消磨,可是如今的昕竹,还在妖异之后。 她已经看到远处有群黑点正在朝着她方向奔来。 以妖异的耳目,人类能够看见它们身影的时候,已经就成为了被捕猎的目标。 第两百一十二章 救援陈圭 长期潜藏在心底的恐惧因为越来越近的妖异爆发开来,让她一时之间连通念都不能维持。 感觉到那边断了通念,昕竹顿时慌了起来,他一声长啸,猛然窜上空中,在半空之中折身,脚下在空中脉纹用力踩踏,爆出一声如雷轰响,身躯头下脚上,带着刺破空气的爆鸣,只见一道黑影划过天地之间,像是雷光闪逝一样砸在了地面之上。 大地震颤,尘土嚣起,在烟尘的弥漫之中,昕竹的身形连成线,撞在了一头发现了他的妖异身上,那妖异遭到撞击还没有飞起,那一条线又折射到了另外一头妖异面前。 只一眨眼,在天屏山下撒疯的妖异就被他撞得高高飞起。 他希望陈圭就在附近,这些妖异会发出召集同伴的信息,让所有妖异朝着他来,期望陈圭断开通念不是因为她出了事,还来得及救她。 他没有下杀手,而是让这些妖异知道这边有强敌,它们只要有足够帮手就能对付的敌人,昕竹可以瞬间利用通脉劲探入妖异的身躯之内,将它们柔弱的内脏搅碎,就算强如妖异,在内脏破碎的情况之下,也不可能活下来。 但是这样莫名其妙的战败,会让妖异知道这边的对手无法抵抗,然后它们就只会考虑撤退。 战智是为了更强大而生出的智慧,不是为了拼命而生,强大的前提是保存性命,如果遇上不能对抗的对手,战智的第一目的就是保命,这也是为何妖皇只凭借力量就可以活得妖异承认的原因,如果不承认妖皇的力量至上,就会被强大的妖皇杀死,如果向强者屈服这一条路能够保住性命,被战智主宰的妖异会毫不犹豫选择。 但是如果遇上能够击败的对手,它们只会想着用尽一切办法,将自己的力量提升到超越对手,再而击败对手,完善自己的强大。 许多野兽有群居的习惯,当它们生出战智之后,群居习惯就会变成…围殴的作战风格! 昕竹表现出来的力量是可以通过围殴击败的,所以这些妖异毫不犹豫的发出了召唤同伙的信号。 尘土荡落,昕竹的身影显现,妖异这时候才看到刚才将它们撞飞出去的,是一个人? 人类有这么强大的吗?难道是某个完全化形的妖异? 这次它们到达这片土地之前,被吩咐过需要隐藏踪迹,开始它们还以为危险来自于灵精的报复,但是最强大的灵精焱炎都已经倒在它们冬眠的时候了,击倒焱炎的还是不以力量见长的古月城主,换成如今恢复活力的它们,其他灵精更不成威胁,所以它们也没有将隐藏踪迹的事情放在眼里。 按照现在的情形看来,需要隐瞒的不是灵精,反而是同族的妖异吗? 古月城主的力量不足以压服妖异,又趁着强大妖异冬眠的时候立下大功,使得妖异能够熬过失去大部分高层的严酷寒冬,眼看着就要用力量之外的东西使得妖异拜服,这是战智出现之后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妖异的根基会因此而乱。 即使它们看不到将来,但凭借战智对周围气氛的感应,也能知道一个冬天里,妖异已经长出了能够让战智的力量基础动摇的种子,对新环境的不适应足以让躲过这这一场变革妖异产生恐慌情绪了。 这种变化,明显是古月希望看到的,它们既然能够乘此机会侵占古月占据的区域,古月也可以派顺从于它的妖异来阻挠它们。 昕竹的出现就是可以理解的事情了,这些妖异理所当然的将他当成了古月那边的,改革者! 需要被掐断的新芽!这棵新芽正在汲取着妖异战智身躯之上的营养来发展壮大! 妖异发出了最为高级的集合信号,侵入炎州的妖异纷纷应和,群兽朝着昕竹所在的方向奔涌而来。 事态的发展超出了昕竹想象的顺利,可以见到的即使是正在进食的妖异都因为妖异的集合信号而放弃了到嘴的食物,陈圭刚才还在与自己童年,她的周围刚才应该是安全的环境,收到紧急信号之后,所有的妖异都会朝着这边过来,他现在只需要维持着与妖异对等的战力,等待陈圭的通念了。 就当解决妖异是为了应付旧天道的事先准备,利用妖异的强大力量来磨练自身的战斗技巧吧! 昕竹放开了通脉劲,只动用这具身躯的力量,他要测试自己的灵魂与这具身躯的契合性,如果这具身躯真的是由死去的昕竹肉躯重塑而成,就算有了一年的磨合,甚至是完全贴合萧若佩的身躯塑造而成,也一定有不一样的地方,他就是想要借用高强度的身躯运动来证明自己不是活在万年前的昕竹。 全心全意,并且心无旁骛的战斗,正是最好了解自己身躯的途径,而此前的昕竹并没有条件,虽然现在不可以心无旁骛,但是也足够昕竹清楚了解自己身躯有几分真实了。 对于妖异直来直去的强横力量,人类后世发展出来的武道无疑占据了很大的便宜,武道本质虽然是八州风韵,其内容却是实打实的以弱胜强的战斗技巧,尤其是应对没有什么变化的攻击时候,有着出乎意料的效果。 从妖异身躯的摆动方向可以预料到它们接下来的动作,利用攻击欺骗使得妖异露出破绽,引导妖异的攻势来获得对自身有利的空间,就算昕竹已经很久没有动过武,以前联系的也只有八州拳掌式,但是在应对妖异的时候,依然得心应手。 明明是一掌横栏,妖异以为他要正面应对,加大了手上的力量,而对面的昕竹却陡然下滑,铲在妖异因为准备攻击而倾斜的脚下,整个身躯顺着妖异的攻势仰倒,那看似挡住妖异攻势的手臂,此刻成为了向上后方托举,将妖异的力道引导前冲,后脚铲起,与他直接对上的妖异被铲飞起,朝着昕竹后面冲来的妖异撞去。 昕竹还担心这两头妖异不能撞上,脚下顺势倒钩踢出,人在空中翻了一圈,俯身落地,脚下发力急蹬,再次朝另一头妖异冲去。 一转眼那个本来是自己同伙的位置,瞬间就变成了昕竹,那妖异还没有反应过来,昕竹已经到了它面前,它正想伸手抓住昕竹头颅的时候,昕竹扭转身形,由俯冲变成仰躺,原本抓他头部的手掌落空,反而被昕竹伸手抓住,脚从地起,双手借着妖异的手臂一拉,那妖异整个身躯为这股拉扯的力量,不由得向前,而这两步恰巧成为了它的致命疏忽,昕竹放手,从妖异胯下穿过,而他的膝盖,狠狠地撞在了那头妖异的命根上面,当场就让拱起了身躯,而昕竹毫不客气的握紧拳头,中指指节抵着拇指指肚借力凸起,将这一拳打在妖异的尾椎骨上。 对于人类来说,那一节骨头都是十分脆弱且敏感的地方,这些退去尾巴没有多久的妖异,尾椎骨更是要命,这一击让这头妖异觉得整个身躯骨架都像被泡在醋里一样,酸的没有一块能够听从它的调度。 昕竹已经滑地立起,朝后一脚踢在另一头冲来的妖异胸口,那妖异刚抓住他的脚,又被他旋身一扫下巴,脑浆都像是被震成一团糊了,连站都站不稳,哪里还能捉得住? 虽然八州拳掌式只是基础的武技,但是锻炼身躯的效果,天下武技无出其右,昕竹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毫无阻滞,这具身躯全身每一块肉都与灵魂无比契合,好像他从小就在这具身躯上居住一样。 “这么说来,我的身躯的确是自己的,所以现在活着的人是昕竹,而萧若佩只是一个记忆吗?”昕竹在激烈的打斗之中分散了思绪,应对妖异的攻击实在是太简单了,本本不需要他集中精神。 一掌透劲打进了妖异体内,那头妖异表面上没有任何伤口,内脏却在这股蛮横的力道之中受到了重创,它身后的毛皮衣服都被震碎,一口血沫喷出,而昕竹已经及时躲开,身上一点血迹也没有沾上。 面对这样诡异的攻击,这些妖异有苦说不出来,昕竹的力道不大,却像是一根根扎到肉里的针,皮糙肉厚在这样的攻击面前毫无作用,而它们的动作完全被昕竹看穿,不管有多少头妖异,从多少个方向阻拦,想要沾到他的衣角,只有在昕竹发动攻势的时候。 而那表示它们已经被昕竹抓住了破绽,,要害暴露在了他面前! 不过短短的时间,下一批最近的妖异还没有赶来救援之前,附近的妖异全部都躺在地下起不来了。 就在这时候,陈圭的通念传到了他心上。 “那些妖异退走了,我现在跟着妖异的方向,去你那边。”她听到了风中传来妖异呼唤的源头,知道昕竹正在制造机会引走妖异给她制造躲避的机会。 “将周围情形图像通念传达给我。”只要有了地形,他就能利用挪移阵瞬间到达陈圭身边。 “我离你不远,这就去你那边。”陈圭好像已经发现了昕竹的位置,运气通脉劲,伏在低矮的火树苗之中快速掠过,就在她因为即将见到昕竹放松了警惕的时候,天空之中,一只巨鹰俯冲而下,一对泛起寒光的利爪,已经做好了刺破猎物皮肉的准备。 阴影从头上覆压而下,陈圭回头一望,不由的惊叫一声,为了躲避鹰妖异,她自然的将通脉劲方向改成向下,而她离地不过三尺,这一落眼看就要摔倒地上,她眼见着赤红的泥土扑面而来,却撞在了一个柔软的脉纹网中。 昕竹拦在了她和鹰妖异之间。 巨鹰爪子都几乎碰到了陈圭,眼前一花,却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然后那个人带着刚才的人类女孩瞬间消失不见。 巨鹰惊愕之下,差点忘记前面已经是地面,当它反应过来的时候,双翅疾扇,这才止住下落趋势,拔地而起。穿入云中。 从高处往下看去,它一向引以为豪的视线之内,已经没有了两人的身影。 第两百一十三章 陈圭命运 经历了对于陈圭来说九死一生的惊吓之后,两人终于平安回到了金鳞湖边。 水莲已经在这里等候了许久,那一条大鲫鱼因为不太老实,早就被水莲娘亲敲晕过去,现在还软趴趴的躺地上,尾巴无意识的抽搐表示着鱼儿还活着,其余的小鱼则被她放入了昕竹门前的水缸里面。 “大哥哥好慢哦,又跑去哪里了?”水莲正逗弄着水缸里面小鱼的时候,身边起风,这种突然而至的风吹草动,就是挪移阵转换之后的轻微变化,能够造成这种动静的只有昕竹一人。 “大哥哥!”水莲惊喜回头,入眼的除了昕竹之外还有一个熟悉的身影,陈圭。 水莲顿时完全忘记了昕竹放她鸽子的事情,如果是为了去找陈圭回来一块吃烤鱼,她宁愿今天自己吃不到这一顿,将机会留给陈圭把握住。 陈圭因为刚才的一番惊险,此刻心神还没有宁静下来,看到周围熟悉的景色,还有眼前跑过来迎接的水莲,顿时一颗慌乱的心像是找到了依靠,扑过去紧紧抱着水莲,随身携带的皮囊掉在地上,里面装着用湿润泥土裹起来的辣椒幼苗也从里面摔出,此刻陈圭却没有理会这些千辛万苦找回来的幼苗,只是抱着水莲,身躯不住的瑟瑟发抖。 “姐…姐姐?水莲喘不过气啦~”水莲用小孩子软糯的声线细细的呼喊着,陈圭连忙稍微放松,最后还是抱着水莲没有放开。 水莲也知道她身上一定发生了事情,陈圭在她面前表现得一直都是很坚强的大姐姐形象,唯独这一次,像是被吓到了的小孩一样,如此的软弱无力,连水莲这样的小孩子都可以成为她的依靠。 昕竹走过去捡起地上的辣椒秧苗,在如今炎州的土地上面,青嫩的幼苗很容易看出来,但是想要找到却没有那么容易,炎州上的花草树木第一次萌发,此前人类找不到一点对照物,陈圭只靠着昕竹那儿听来的描述,通过自己的想象和对照,经过多次分辨才准确的找到这区区三株。 “现在外面那么危险,别为了这些生存之外的东西跑出去了。”昕竹的也不好太严厉去说陈圭,香料的事情是他自己提出的,他没有料到的只是陈圭会因为他随口一说而不顾危险跑去源界之躯外面。 陈圭没有回答,反倒是现在抱着她的水莲瞪了他一眼,这个大哥哥,明明已经急得连招呼都不打就去了救人,回来之后就不会好好的安慰一下吗?亏得自己不是陈圭姐姐,否则还不是要被他气死? 水莲轻轻的拍着陈圭的背,一边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姐姐没事了,水莲在这呢,不怕。” 在水莲安慰下,陈圭惊慌的情绪慢慢的恢复平静,她缓缓的呼吸着,将狂乱的心跳平息下来,这才不好意思的放开水莲。 “我差一点就再也见不到水莲了…”陈圭从地上站起,也在为刚才那般羞人的举动感到害羞,将一张小脸捂起来不愿让人看见。 “哟~姐姐害羞了,来,放开手让我看看!”水莲要去掰开她捂脸的手,陈圭急忙挣扎躲开,也因为这一场打闹,她才很快的从惊慌之中逃离出来。 陈圭是个坚强的人,她内心的恐惧一直很好被意志压制着,在明州过上安稳的日子,压制恐惧的力量也跟随着恐惧来源的消失而渐渐松懈,当她再次面对着给她留下恐惧源头的妖异之时,那些潜藏已久的内心阴影差点就把她吞噬。 好在有昕竹相救,让她知道能够为她阻挡恐惧的那道墙壁还很稳固,能够拥抱着水莲,让她明白,恐惧之下还有希望之火。 她刚经历过生死危机,昕竹也不敢太过严厉责备她,相信有这次教训,她也不会胡乱跑出去源界之躯庇护外面了。 问过大伙得知周围的人都还安全,全部在明州境内之后,昕竹才放下心来,现在人类的力量,根本管不上外界,能做到的只有在这纷乱的世界上保全自身。 陈圭不是一个鲁莽的人,她十分的清楚如今源界的状况还不足以让人类随意外出,为什么会贸然进入炎州地界? 等这件事情过去之后,昕竹一定要问明白,否则有一就有二,不从根源解决问题,陈圭还有可能会继续冒险。 当天晚上,为了让陈圭回复精神,昕竹花了很多精力做出了一顿丰盛的晚餐,这是他来到万年前的源界上第一次将全部心思用在烹饪上面,作为酒楼长大的他来说,厨艺虽然比不上真正的大厨,但也不是可以用普通来形容的。 结果不必多说,陈圭这个刚逃离惊慌的人都因为昕竹的厨艺而进入了享受美食的状态,水莲更是连汤汁都没有放过,如果不是娘亲拦着说带回去好好研究一下就能做得出来,她连盘子都能舔干净。 吃过晚饭之后,水莲跟她娘亲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夹起还想趁着消食时间和昕竹喝茶谈事的水思云回家,将一桌狼藉留给昕竹和陈圭收拾。 收拾昕竹房间,陈圭已经十分熟悉,她主动起身收拾碗筷,喝过一些酒的昕竹眼睛恍惚了一下,他似乎有过相同的经历,在他回到长生阁述职时候去过陈家,陈神苏摆下家宴招待,然后也留下了碗筷让他和陈玉收拾。 陈圭是陈玉的前身,这很容易可以分别出来,两人相貌相似,性子也差不多,后世的陈玉因为活在安稳之中,还有着陈圭身上没有的雍容态度。 但是两人之间的差别不大,昕竹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时候,那时候一切都还没有发生,全部事情都还来得及挽回。 只要他不去景州,萧念竹就会安然无恙,在逍遥岛的某处,等待着凝聚出身躯之后回到逍遥界里与自己相遇。 那是一个可以挽救一切的时间点,他无比渴望回到的时间。 而不是这个可以从根源上解决一切危机的万年前!他需要的只是时间短短的回溯一个月就好! 可惜时光回溯的主动权不是由他控制。 看着昕竹的迷离眼神,陈圭知道他又在思考万年之后的事情,她抿嘴轻手轻脚的收拾桌上餐具,尽量不发出太大的响声,心里面某种侥幸却正在破碎,像是沙子一样硌着心口。 “你想的事情一直都是回到万年之后吗?” 自从遇见昕竹,这个自称来自万年之后的人类,陈圭的一切都在改变,看似没有希望的人类前途之上,渐渐的充满了光芒,这是人类能够看见的唯一希望之光,陈圭也无法阻止自己被那光芒吸引。 在这道光芒的引导之下,她渐渐的忘记了曾经压在人类身上的残酷,她的世界开始如沐春风,少女的本能让她知道自己爱上了那道光芒,昕竹。 但是她也知道,昕竹的心思一直不在源界,他唯一想着的就是让源界尽快变成他所知的样子,那道光只是在她眼前闪耀,一直通往那万年之后的世界。 他不会为了自己停留,自己也不可能追得上他,所以即使他如此光彩夺目,陈圭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可以接近昕竹。 但是她从来没有停止过自己追随昕竹的步伐,哪怕只能让自己靠近一点点,只有一株辣椒的距离,她也愿意尽自己所能来完成。 万年之后有辣椒,那万年之前,陈圭和昕竹一同生活的世界里面,不能没有。 怀着这样的心情,她踏上了寻找香料的旅程。 正好遇上妖异来袭,在她性命垂危的时候,那道夺目的光再次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将她带回安全的地方。 又被昕竹救了。 他不应该为了一个万年前的人类担心,因为那样会让陈圭好不容易放下的爱意重新生出,无法遏制。 “你不是想要回到万年之后么?对一个万年前的人,何必牵挂?”陈圭打水冲洗着碗筷,手里的动作和心中的情根一起摇晃。 “你该一心一意的想着回到万年之后,而不是救下一个要将你留在万年之前的人,你这样,会让我误会你在意我啊!”眼泪叮咚叮咚的落在水盆里,和洗碗声音响成一片,少女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压抑着的爱意随着恐惧一起释放,她拉扯不住。 两人隔着一堵墙壁,却各有所思,这一面墙的距离,是万年的间隔,无法靠近的差距。 “我不知道爹娘为什么要给我取这个名字,圭,是微小的份量,是不变本色的玉器,是时间移动痕迹的标尺,这是来自于源界之躯的知识,在这个世界上找不到对应的东西,但是现在我明白了。”陈圭回头望着墙壁后面的昕竹。 他曾经说过,人类死后会到达冥境之中,那里的冥海之水承载着万年里所有人类的记忆。 而她的命运,会进入冥境之中,为了完善冥境,在那个本该死后才能到达的世界,活过了万年。 他希望改变她的命运,然而她的命运早就注定了啊! 圭,土下之土,界下之界,那正是冥境啊! 圭与‘归’字同音,她生来就是要送昕竹‘归去’的人! 时间会在她的身上慢慢移动,而她的位置已经被固定在万年前,不可能跟着他一起归去。 她会在被昕竹救了之后,义无反顾的拥抱自己的命运! 第两百一十四章 爱不可及 陈圭走出厨房的时候,昕竹刚好看向这边,她急忙收敛起情绪,虽然在厨房里有做过掩饰,但是她知道现在自己的脸上应该还是有些痕迹,好在夜色已深,只有一盏豆大灯火的室内,并不是很容易发现到早已经风干的泪痕。 现在的陈圭还更加希望昕竹能够多注意她一点,她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内心,不再掩饰自己的感情,也不想成为昕竹的拖累,这份感情还只是她一个人独自品尝的小秘密,但是女孩小小的私心里面,还是更加希望昕竹多多注意一下自己,若能如此,她便心满意足了。 “麻烦你收拾了。”看到陈圭出来的地方,还有收拾一空的桌子,他也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在他出神的这段时间里面,陈圭又将一切收尾工作做得井井有条。 “今天…谢谢你救了我。”陈圭脚步迟疑一下,坐在了昕竹对面,俏脸对着灯火,想要昕竹看清楚,她的眼泪曾经为他流过。 不是自恋,陈圭对自己的容貌有十足的信心,除去外因,没有人不会喜欢长得好看的人,陈圭又是长得十分好看的那种。 灯光均匀地在她细嫩的脸上铺开,即使没有佩戴华贵的饰物,没有敷上精细的粉妆,这张脸上依然光彩照人,她希望对面的目光能够在她的脸上停驻,哪怕让她看到一丝留恋都足够。 昕竹的眼睛并没有在这张脸上停留,他的思绪还在万年之后。 “我有一个和你很像的朋友,她叫陈玉,我不能让你在我眼前出事。” 陈圭撑着桌子,两手托着脸颊问:“你是将我当做了她,所以才要救我吗?” 昕竹摇摇头:“不是,今天有任何一个人在神躯的保护之外,我都会去救。”在这个万年前的世界里面,只有他一个人不属于这里。 源界是真实的,万年前也是真实的,周围的人同样也是真实的,只有他萧若佩,是一个依附在万年前的身躯上流连在不属于自己世界上的孤魂。 为了救下真实的人,他可以抛去自己虚假的性命,何况救人对他来说并没有多少难度。 “我跟你那个叫陈玉的朋友比起来,谁在你心中的份量重一点?”陈圭却没有因此撇开不谈,反而有深究下去的意思。 “…她是你转世,你跟她一样,都是与我很亲近的人。”今天的陈圭受到了惊吓,昕竹不打算说出刺激她的话来,就算今晚陈圭什么都不说,他也要留下她来谈些闲话,将她的心安抚下来。 “我跟她一样吗?”这句话,在昕竹只是简单的觉得她认可了自己的话,但是在陈圭却是,昕竹以陈玉为主体来确认陈圭的份量,他在意的是万年之后的陈玉。 陈圭的脸色有些暗淡,却依然强颜欢笑继续问:“能说说她和你的事情吗?” 萧若佩和陈玉之间没有不能见人的秘密,唯一不太好外传的只是陈神苏老爷子想将萧若佩招入门的事情,但是这是万年之前,面对的人又是陈玉的前世身,说出来也无妨。 他也需要有人和他一起回忆那些属于他的过去。 这一说起来,昕竹才发觉,自己与陈玉之间,并没有多少可以讲述的事情,手里的茶还温着,他就已经讲完了。 “你跟陈玉…就这些事情吗?”看到昕竹停下了话,陈圭还有些不敢相信,就见过几次面。昕竹就能将她视作亲密朋友? “差不多吧。”昕竹笑道:“有些人不需要认识多久,就像是本该很亲近一样。” 陈圭放下手,眼神热烈的看着昕竹笑问道:“那你跟我呢?认识大半年了吧?有没有觉得很亲近?” 昕竹向她看过去,在对面少女的脸上,看见了开玩笑一样的笑意。 看来今天的因为惊恐而造成的伤痕,已经暂时愈合,昕竹的心情也变好了一些,他开着玩笑反问道:“你也不想想一开始你是怎么对我的?还好意思说我跟你亲近?” 两人的初见不是那么的友好,如果有可能,那个时候的陈圭会毫不犹豫的一刀子捅在昕竹的身上。 痛处被揭露,她羞恼的伸手拍了一下昕竹放在桌上的掌背:“你还取笑我?那个时候是谁不说出自己的身份还故意要我们讨厌你的?”想起过去种种,才发现她一直以来都没能进入昕竹的内心之中,不理解他的想法,连他的过往都没有去了解过。 他从一出现就如此神秘,到现在,陈圭依然不清楚昕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抛去了他身上的光芒,只论他本人,自己到底是不是在心底里想要喜欢他,而非只是被他身上的耀目光芒吸引。 如果昕竹只是与她一样的普通人,自己会喜欢他吗? 这个假设虽然不可能存在,在过去的那段时间里面,陈圭甚至想象不到人类有爱上别人的时候,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看着心中所想的人,仔细的问着自己,心中的情感到底是不是爱意。 “我喜欢他吗?”陈圭少女心中,柔肠百结,这一个问题久久的得不到来心中回应。“或者不爱他?”她又问了一遍自己,然而很快就被自己否认。 陈圭看着昕竹的眼神变得温柔似水,昕竹不会注意不到,他从来没有在一个少女眼里看到过这样的光芒。 强烈到让人无法忽视,他本想躲闪,却被那异样的目光吸引,眼睛不由自主地朝着陈圭脸上移动,眼看就要与少女的眼神对上,昕竹急忙起身道:“我先去烧水洗澡。”丢下一句话之后直接逃离了那个房间。 他宁愿相信自己可以将旧天道按在地上打,也不相信自己能够敌得过那种目光,他敢确认自己只要与陈圭对视一眼,就会沉沦在此。 这个不属于他的年代。 苏流穗看着他的时候,是少女懵懂不清的情意,把憧憬的人视为自己心中所爱,眼中有一半都是看向可以依靠的兄长那种亲情,萧若佩可以坦然的接受那样的目光,并引导着苏流穗让她萌生出正确的情感观念,等以后苏流穗能够分别什么是真正的情之后,还不把他当做兄长来喜欢,他也同时爱着那样的少女,那便是作为一个简简单单的韶风令时候的萧若佩能够想到的最美好的将来。 他可以接受这样平淡如水,一生平静且安心的将来,他本该是那样的人。 命运却推着他走上了另外一条不平凡的路,不管是万年前,还是万年之后,萧若佩想要平凡都不可能了。 点起了炉底柴禾,明亮的火苗生起,好像陈圭的目光一样暖暖的照在他身上,陈圭眼底的火焰,如同眼前热烈燃烧的烈火,太过靠近会灼伤,但是因为她的克制,却令人感到无比温暖。 就算没有与之对视,那眼神已经深深的烙印在昕竹的记忆之中。 躲之不及,见之难忘,驱之不去,念之不舍。 昕竹盯着跃动的火苗,不停问自己,能不能断然斩去这段不该出现的情意,答案是不能,他无法与之对抗,但是同时他又不能接受,他不是万年前的人,迟早都要回去。 心中一个念头浮起:“如果我留下来…”这个念头刚刚生起,他就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一巴掌拍在自己脸上,总算清醒了过来。 “你有什么资格留下来?念竹还生死未卜,你怎么敢想?”万年之后的他,血灵密洞出来的人形土血灵,生命不由己,随时都有可能被旧天道带走,昕言的下场还历历在目,那就是一个无法主宰自己命运的人妄图得到爱情的结果。 他不敢想象自己有朝一日会亲手杀死自己所爱,也想象不出用什么方法来掩饰那种痛苦。 万年前的自己,更是连自己是谁都无法分别,陈圭就算有爱意,她爱着的是昕竹,还是主宰这具身躯的萧若佩? 不管她爱着哪一个,都是对另一个的否认。 如果他回应这一份爱意,那回应的人是谁?出于这具身躯的情欲,还是出于灵魂的喜欢? 不管从哪个方向来回应,都是不顾另外一边的感受。 他只是一具执行源界之躯尚未完成的使命的躯壳,没有爱和被爱的资格。 陈圭没有走进来,热水烧好之后,昕竹回到了刚才的屋里。 陈圭已经趴在桌上睡着,她今天受到了太多的惊吓,虽然只要几步就能到她的屋子里面,但是她已经没有了那样的勇气去面对区区几步的黑夜,回到那个漆黑又孤身一人的房屋里面。 在这里她很安心,不用担心睡着之后会做妖异舞着尖牙利爪扑过来的噩梦,因为不管什么时候,昕竹都可以挡在她的身前,将一切能让她惊慌的因素排除在外。 她睡得很沉,即使额前发丝因为靠近灯火熏得焦卷都没有注意。 昕竹上前轻轻的推了她一下,陈圭转了一下头,将半边俏脸埋进了手臂之中,嘟囔着像是撒娇一样说道:“我不回去嘛~” 声音娇弱又带着一丝蛮不讲理的坚决,平时的她绝对不会展露出这样的神态,昕竹看得好笑,准备用通脉劲将她抬起来放到床上。 刚将力量放出,他便停了下来,伸手轻轻的将陈圭抱起,走入了留给青萦的房间内。 替陈圭盖好被子,昕竹坐在床沿上,看了一眼陈圭熟睡的脸庞。 “我能给你的就只有这些了,好好睡吧。”轻声的将这句话说出来,他起身离开了房间。 这句话既是对陈圭的回复,也是对自己的告诫。 第两百一十五章 青玄替命 要对付旧天道,还有一个很容易争取的对象,青玄。 青玄对青萦的重视,可以保证他成为可靠的帮手。 这是昕竹早就考虑好了的事情,所以一大早他就起来开始准备了。 陈圭昨天受到惊吓,好不容易静下心,还在安心睡眠,昕竹早起,便煮了一锅粥,等他吃完早饭之后,陈圭还是没有起来,看她睡得安稳,昕竹也不去叫醒,将粥放在火炉上,等炭火的余温继续熬煮,陈圭醒来之后端出来就能吃了。 做好一切,他便准备出门,刚打开门,迎面就是兴冲冲的水莲撞进来。 女孩将一头秀发摆动,头上的雨珠甩出,好像她将门外春雨带了进来。看到准备出门的昕竹,水莲‘咦’的一声问道:“大哥哥,外面下雨你也要出去吗?我还想今天你陪我一起复习呢!” 春雨一旦到来,便是连绵数日,今早的雨势比起昨天又更密集了一些,不是适合出门的天气,昕竹又是一副整装待发的模样,看起来要去办正事。 “有些事…” “又不能和我说是吧?”水莲瘪嘴扭头,表示自己很生气,昨天都说过让他坦诚一些,这才一个晚上,又要瞒着她外出了。 昕竹尴尬笑道:“咱们的约定不是要一年以后吗?”他可是记着现在还不算约定的时间之内。 “你还记得就算了,先放过你吧。”水莲大度的绕过此事,伸头看到昕竹身后厨房里面的炉火还亮着,她急忙挤进屋子说道:“大哥哥你太不小心了,出门怎么还留着火?” “等等!”昕竹轻声叫停了她,等她回头的时候,才指着旁边的房间轻声提醒道:“陈圭姐姐在那边,别太大声吵醒了她,这暖着的粥是给她吃的。” 水莲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当她听到陈圭在昕竹隔壁房间睡着的时候,差点就要惊叫出声,虽然她年纪不大,但是也知道了年轻男女共处一室意味着什么。 当然这个结果对于水莲来说是惊喜,而非惊吓,她很快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声音没有出来,屋内依然安静温馨适合睡眠。 她轻声嬉笑着凑过来朝着昕竹伸出了手,小嘴里吐出明明白白的两个字:“要糖。” 昕竹轻轻在她头上敲了一下:“小孩子,乱想什么呢?我跟你圭姐姐之间的事情还没有到发喜糖的地步,你可别到处乱说,到时候惹人笑话她。” “明白明白,我要的是封口费,不是喜糖,快给!”水莲没有把手缩回去,她知道过年的时候大伙送到昕竹这里的好吃的多到没有半年吃不完,一定还有存留,她这是好心替大哥哥处理仓储! 昕竹没得办法,只好带着她到了屋子里面,将放着饼干糖果的柜子打开道:“别吃太多,你圭姐姐还在睡,不要吵醒她,等她醒来吩咐她记得吃饭,没有别的事情的话,我中午就回来,这段时间里你多看着一些。” 水莲已经扑上了糖果堆里,满不在乎的挥手道:“快去快去,把事情办妥当一些,不用急,我会保证圭姐姐的安全的!”看她那架势,恐怕是想要趁着没人管的时间将这一柜子糖果干掉! 昕竹正准备离开,水莲却叫住他,然后神神秘秘的跑到旁边昕竹房间里面一顿翻找,出来的时候还拿着她送给昕竹的头带。 “叫你戴上,不记得了?快坐下,我给你绑着!”这时候她的神情,浑然是房子的主人一样。 “我这不是好好绑着头发呢,旧的还能用,这是你送的礼物,我打算放着,等重要的时候才戴起来也不迟啊,现在还是别弄脏了。”昕竹一边辩解企图挣扎,最后还是老老实实的被水莲按在了凳子上,小姑娘亲手给他换上了绣着大雁的发带。 “不许半路取下来!”一切都顺了她心意,她放过了昕竹,临走还站在凳子上居高临下俯视,板着脸叉腰给他下了死命令。 昕竹答应了之后,水莲才送他走出门外。 地脉挪移运转,昕竹消失在她眼前。 昕竹一走,水莲就露出了奸计得逞的笑容,回头钻进了陈圭睡觉的房间内,对着熟睡的陈圭张牙舞爪:“圭姐姐,我帮了你这么大的忙,让我摸摸你的脸不过分吧?”等了一会又自顾自的轻声回答道:“不说话就是答应了哦!睡懒觉的圭姐姐,不想被骂成懒虫就要乖乖听话啊~” 终于她对着熟睡的陈圭伸出了手,一双小手轻微抖动着,表现出它们主人的激动,好像这简单的伸手用尽了水莲的力气一样,她脸色泛红,手指越是靠近陈圭,呼吸就更加沉重,终于在她紧张期待之中,指尖滑过了陈圭的脸庞。 柔滑触感从指尖一点点传上来,水莲像是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轻触之后,她急忙缩手,然后像偷吃一样,赶紧离开现场,避免被发现,走出房门,回头远远的看了一眼床上的陈圭,确认她没有醒来的迹象,这才安心的去找喜欢的零食了,当然是不是真的安心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已经到了青玄山脚下的昕竹当然不知道水莲正在进行着两种‘偷吃’行为,青玄很快就感知到了他的到来并及时出现。 青色光芒在昕竹眼前渐渐凝聚,青玄的身形在光芒之中形成,声音从光芒之中传出:“你又有什么事?”语气明显的有些不耐烦了,昕竹这家伙将人类从灵精那儿带走,灵精这边当然有意见,与昕竹确定条件的灵精是青玄,自然这些压力全部落在了他身上,再加上自己女儿对这个人类另眼相看,更让他看见昕竹这张脸就有股火气冲上来。 “我来和你说一些关于青萦将来的事情…” 话未说完,青玄勃然大怒道:“我是不会将女儿交给你的!” 周围的灵光都被青玄这一声大吼差点震散,虽然是被他点化出来的灵智,但是好歹有些意识,知道这座山的主人正大发雷霆。 他们需要从青玄身上吸收灵气来生存,哪里敢惹怒这个衣食父母,连忙躲开这是非之地。 “不是这个!”昕竹连忙打断他继续说下去,他来到这里可不是和青玄胡搅蛮缠的。 “我来自万年之后这个秘密想必你也知道了,我这次带来的,是万年之后青萦的消息。”昕竹只能直截了当的表明这次谈话的重要,不然以青玄的脾气,心平气和的谈下去可不是简单的事情。 “你以前说过万年之后我青玄被人类敬重的事。”青玄回想起昕竹说过的话,接着问道:“我都忘了问你,万年之后的我被人类称为‘峰举日月’,青萦又怎样呢?” 昕竹找了一块石头坐下来,郑重其事的朝着青玄说道:“她死了,我寻找复活她的方法,用了一万年的时间。” “你说什么!”青玄又惊又怒,连维持外形的灵光都不再稳固,凝聚的身躯剧烈晃动。 “她为了镇压旧天道,变作神女峰,就在我们人类如今居住的地方。”昕竹的坐在石头上的身躯挺直稳重,好像是他的话语一样,不可撼动。 “我这次来就是为了找到避免她变作神女峰的方法,想要请你帮忙。”昕竹提醒道:“这个消息她可能有些预感,我体内还有另外一个灵魂,那个灵魂与青萦单独谈过,我不知道他们谈论的是什么,但是为了避免青萦知道更多的消息,我们这次的谈话,你要确保不能传到青萦那里。” 青玄看昕竹的神色并不像作假,他叹了一口气,点头后在昕竹对面石头上坐下。 “神躯那边有些事情正在发生,如果按照我看见历史,青萦会在涉及到旧天道的危机之中死去,出于个人原因,我绝不希望事情发展到那个地步,所以我想请你帮忙,在那件事牵连到青萦之前,连根拔除,青萦没有机会参与到这件事情之中,就不会因此而死,所以这个消息,绝不能外泄,一旦传出去让青萦知道,我们做什么都没用了。” 青玄扫视了一圈周围,没有灵精在侧,这才转头问昕竹:“所以这次不能借助外力,只能凭你我的力量来解决?” “我还请了一个帮手,古月。”昕竹将旧天道降临源界,并且当上了妖皇,还与妖异一族结下血海深仇的事情说给青玄知道,让他明白古月是可以信赖的帮手。 毕竟两三个月前,古月带着妖异在灵精的领地上肆意屠戮,打死不计其数的灵精,其中还包括了灵精花费了大量精力点化的焱炎,虽然青玄说过那是为了平衡源界,两族的力量越小,源界就越安稳,但是他俩如果相见,昕竹可以肯定场面不会很友好。 至少为了青萦,他要促成敌对的两个生灵精诚合作。 “它一个只有蛮力的野兽,哪里能帮上忙?”青玄不屑说道。 “哪怕只为了多一份保障,我们都要用上所有的手段,而且古月融合了青鸾之血,妖皇也得到一滴,在我看来,如果要找一个力量上能够和妖皇比拼的帮手,非它莫属。”昕竹耐心劝解道:“你就当做是在利用它就行了。” “青鸾之血又是什么?”青玄发现自己知道的越来越少,眼前的区区人类,居然已经接触到比他更深远的东西,还有旧天道,这些都是他从昕竹口中知道的秘密,灵精一族与妖皇对峙了那么久,却连对手的身份都没有弄清楚,这个人类在源界活动的时间,不过是大半年,就接触到了天道,神躯,青鸾这些连灵精都不能触摸的现实。 他隐约记得昕竹要去寻找青鸾的事情,那个时候他正与青萦见面,也没有仔细去问过,没想到这个人类居然真的找到了那只神鸟。 听昕竹解释完青鸾的事情之后,青玄更觉得自己孤陋寡闻,那是一个什么样的神异?遍观万界?活在虚空倒影之中?视现实一切皆作虚妄?还能遍览所有生灵意识? 这样的生灵居然生活在源界? “除此之外,也绝不能小看妖皇。”昕竹沉思道:“他让妖异保持与灵精对峙,是他根本没有将你们放在眼里,击败灵精与他的计划无关,所以他根本没有在意过。” “你又看轻我们?信不信我灵精一族随随便便就能把源界重归混沌!”这家伙一直在他面前讲对手如何难缠,好像明明白白的说灵精不够旧天道打一般。 “他在源界之内创造了小世界,并在其中孕育出破界的躯壳,我在神躯上面找到了他破开的世界之壳。”昕竹不理会青玄的意气用事,将已知旧天道的消息完完全全的告诉了他。 青玄还有些不服气,灵精与灵源的关系匪浅,而灵源又直接与混沌相连,关联着源界本源,青玄自认为灵精应该是最了解源界的生灵,没想到这个人类一而再再而三的刷新他对源界的认知。 昕竹闭上眼睛,将自己利用通脉劲探查到的蛋壳情况模拟出来。 脉纹在他身上蔓延而出,离开他一段距离之后,渐渐的出现脉纹节点,在那些节点之上,一粒粒细小的星辰正在旋转,渐渐的组成了星幕,而昕竹的身躯逐渐发光,好像是一颗明亮的太阳一样。 星辰绕着他的身躯旋转,此刻昕竹成为了青玄目光所及的绝对中心,周围好像变成了黑夜一样,他正在凝望着一片星空运行。 昕竹收起了通脉劲:“这是我模拟那个蛋壳内部情况作出的星图,这还只是一个假象,你可以想象,在这样的世界里面,孕育的身躯有多么强大,事到如今,你还敢小看旧天道么?实话实说,加上你和古月,我都没有一点能够解决问题的把握,只能尽力去做。” 青玄愣了好一会,刚才昕竹展示的是天地原本的模样,在那个星图里面,居于正中的昕竹便是唯一主宰。 他可以利用一个世界的所有资源来塑造一具身躯,不用想都知道那具身躯的可怕,除了身躯之外,他还曾经是源界的天道! 他掌握着源界的运行原理! 对面是一个熟知并可以任意改变规则的对手!除了将源界重归混沌,青玄找不到任何击败旧天道的可能。 不,即使将源界重归混沌也无法杀死旧天道,如今的旧天道利用新世界塑造了身躯,即使源界毁灭,他依然会留存下来! 重归混沌不是杀死对方的做法,只是在对手打死自己前先自杀,这样就能证明没有败在旧天道手下吗? “他有弱点,只要将他逼回诞生他的世界,然后从外部压碎,他会连世界一起崩灭。”这是昕竹想到的唯一方法,青鸾说过,那个蛋壳能够克制旧天道! 唯一让昕竹觉得疑惑的就是,为何明明知道蛋壳是弱点,旧天道没有对此做出任何补救措施?就算没有将这一个弱点去除的方法,他也可以将蛋壳藏起来或者带走,为什么要将这个弱点留给昕竹。 “我准备的最后手段就是你。”昕竹盯着青玄:“所以你千万不能说没有办法。” “我能有什么办法?直到今天之前,我连对手是谁都不清楚。”青玄有些丧气,如果不是为了青萦,他怎么会去找这种对手的麻烦。 “青萦不用化作神女峰,青玄山比神女峰高得多,由你来替代她!”昕竹直视着青玄说道:“你替青萦死!” 既然青萦的神女峰能够镇压妖皇,那青玄作为青萦的父亲,本体又是比神女峰更高大的青玄,他替代青萦一点问题都没有! “…”青玄听到他的最终手段之后开口无言,老半天才反应过来:“原来青萦不能死,我去死就没有任何问题了?” 他伸长脖子怒吼道:“我才不会那么快死,你是不是想我死了就可以接近青萦了?我告诉你,妄想!” 昕竹伸手挡住并不存在的唾沫星子,等青玄骂完之后才解释道:“神女峰没有你这么大,万年之后的你也挺清瘦的,不像如今这般高壮,如果把你对比万年之后多余的份量拿出来,大概就和神女峰差不多大小,你还能留下大半,应该不会危及性命。” “我呸!你打得好计算!到时候我要是想着青萦,哪里能收得住手?还不是有多少份量就压下去多少份量?”青玄骂了一句,又坐回了原地,半晌才抬头问道:“没有别的办法了?” 昕竹摇头到:“除非青鸾或者水灵源出手。”如今在源界的,也就这两个神异了。 苍圣可以期待,但是不确定他降临源界的时间,如今冥境运作,他开始影响源界,但是他如果在青萦变作神女峰之后降临,到时候一切都成了定局,苍瑶说过,过去的事情,无法改变,想必苍圣也做不到。 “青鸾那边不用想了,神鸟更倾向于旧天道那边,没有帮他就已经算是帮忙了。”昕竹断绝了一条路。 “水灵源…现在青萦连接着木灵源,如果告诉水灵源,就相当于告诉了青萦,我们做的一切就没有了意义。” 借用外力的途径彻底被断绝。 如今的力量,已经是他们能够集合的全部。 “干不干?”昕竹直视着青玄问道。 青玄叹了一口气骂了一声:“干了!” 昕竹留下一句:“事情就在这几个月之中了结,我不清楚会是在什么时候,你只要做好准备,一有消息我就联系你。”就要离开。 青玄叫他回头,脸上露出不舍,却又坚定的神色:“如果我死了,你照顾好青萦,别的不要求太多,天光你要管够!” 昕竹点点头,身影在挪移阵中消失。 第两百一十六章 事前准备 陈圭这一觉睡得很安稳,自从爹娘离开之后,她第一次找到了有人依靠的感觉,而且昕竹的通脉劲比她好上太多,做出的床被也舒坦些,所以她睡了记忆之中的第一个懒觉。 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也不知道是什么时间了。 “我怎么睡在床上?昨晚是…”她记得当时是看着昕竹烧热水,然后不知不觉的睡着,醒过来却躺在了床上…当时屋里面只有昕竹在,不用怀疑,后面一定是昕竹处理的。 翻开被子,她的外衣已经除去,看到这里陈圭脸上有些羞红,好在没有其他迹象,要不然她都不知道该用什么面貌来对昕竹了。 “他是抱着我进来的吗?”虽然觉得不可能出现那种情况,但是她的脑海里面却浮现出昕竹打横抱着她安放在床上睡好,还细心的给她盖好被子的场面。 脸上泛起酡红,陈圭一觉刚醒,却感觉自己好像还在梦中,刚才浮现在脑海里面的场景是如此的真实,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被抱起来的温暖安心,温暖在她胸口渐渐漫溢,让她脸上的娇红越来越深。 摇摇头,将杂念排除:“别乱想了,昕竹大哥怎么可能用手抱,一定是通脉劲托起来的!”取下床边挂起的衣服,前些天她都在外面奔波,最后还被差点被妖异抓住,身上的外衣肯定不太整洁,这也是昕竹为什么要替她脱掉的原因,如果不是穿着那样的衣服实在没有办法睡下去,昕竹也不敢做到这个地步。 整理好衣服之后,她走出了房间门口,却见到外头是正在写字的水莲,一只手在树皮纸上慢慢上下移动,一只手却从旁边的罐子里面取出干果塞进嘴里。 “果子真好吃,不对,这句不能写下来,退回退回,昨天学到的是计算方法,我记得是…兔子和鸡在一个笼子里,头有三十五,脚有九十四,哪里有这么大的笼子...该怎么算来着?兔子抬起两条腿,鸡抬起两条腿,鸡腿…好想吃鸡腿…不行不行,都怪大哥哥将零食拿出来,不管啦!”书一丢,水莲最后还是败给了食欲,正要放弃学习扑向旁边的糖果堆,转眼却看见刚刚起床的陈圭。 她立刻回想起早上趁着陈圭睡着偷偷占便宜的事情,如今看到陈圭醒来,她才知道自己高估了自己的胆子,当场就缩回座位上乖乖的拿起刚刚丢开的树皮纸,假装埋头苦练,连正眼看陈圭一眼都不敢。 “圭姐姐,我正在学习呢,没有想偷吃!” 陈圭看到她的假正经的模样,不禁笑道:“姐姐又不是你大哥哥,怎么会不许你吃零食?不过吃太多不好,这些姐姐都先收起来。” 看着陈圭笑眯眯的将桌上零食一扫而空,水莲嘟囔道:“全部都收走了,到底是谁不让我吃啊?” 陈圭听到她的话语,回头睁眼看着水莲问道:“你说什么?” 做了亏心事的水莲怎么敢反驳陈圭?连忙招手道:“什么都没有说,厨房里有粥,大哥哥给你留的,他出门前跟我说等你醒来告诉你。” 今天的水莲好像比以前老实多了?陈圭收起心头疑问,放起零食走进厨房,炉里炭火还在,她现在也不太饿,身上的衣服比起吃饭来还重要一些,于是转头准备回去洗漱之后再回来,想起刚才的话,她又问水莲道:“你刚才说他出去了?” “又是不能告诉我们的事情,唉~”水莲叹气,眼睛却偷偷的瞄着陈圭的脸色,很好,没有生气,看来是不知道她做的坏事了。 “不能告诉我们?”陈圭刚开口,心里却突然冒出一个想法。 “找青玄救青萦” 她觉得奇怪,为什么自己会知道昕竹的去向,难道他在昨晚说过了,自己迷迷糊糊记下的? 昕竹不可能将这种事告诉她,以前他外出的时候,很少让别人知道去向,陈圭与他亲近些,但只在心中隐隐知道他是否平安无事,大概能够预感到他回来的时间,现在却能直接知道昕竹的去向了? 他的目的是为了救青萦吗?青萦又会出什么事?陈圭刚想到这一个问题,头脑里面又出现了答案。 “化作神女峰,镇压旧天道。” 她可以确定,这事昕竹绝对没有跟她说过,昕竹在她面前紧闭的内心,如今却像是突然对她完全开放了一样,不管她问什么,立刻就会得到回应! “旧天道又是什么?”她自然而然的想要深挖下去,并不是她想要窥探昕竹的隐私,陈圭一直以来就很尊重昕竹,只要他不愿说,她也从来不问,不问却不代表没有疑惑,如今这些疑惑全部得到了解答,只要她一想起问题,昕竹那边的回应便知无不言。 这情况绝对很奇怪!陈圭控制住自己深究下去的想法,就只是刚才一瞬间,她已经看到了昕竹来到源界最大的心愿! 这是远比通念更加强大的能力,陈圭却觉得有些可怕,这是不管昕竹的意志,强行读取他的想法,自己一定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才能做到这样可怕的事情! 如果能说,昕竹一定会与她说出去向,他选择隐瞒,自己却能随意知道他的想法,这便是不尊重! “我…怎么回事?”陈圭有些慌张,闭上眼睛不再去想,好在有通念做为练习她很容易就知道了如何控制自己的念头。 水莲已经看到陈圭脸色,昕竹的头带是她亲手绑上的,头带上的大雁,是她使用了不太熟练的通脉劲将青鸾羽毛与布料同化,而她送给陈圭的香囊,里面装着的就是青鸾之羽。 如今的陈圭已经和昕竹之间没有任何秘密! 看到陈圭因为问了一句昕竹的去向之后神色变化,她知道那一对青鸾羽毛奏效了! ‘水莲,这是你干得最漂亮的事情了!’她心底雀跃着,却又不敢表现出来,只能憋着笑明知故问:“圭姐姐?难道你知道大哥哥去做什么了?”不等陈圭回答,她撅嘴‘生气’道:“大哥哥偏心,明明能告诉姐姐,却瞒着我!” 陈圭的脸色却不是水莲想象里的那样高兴,反而有些失落。 以前的她能够隐约感觉到昕竹的情况,那是她跟昕竹互相亲近的证据,如今却能如此明确的感知到昕竹的内心,这不是能用熟悉来解释的。 她的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变化!难道是通念能力强化到一定的地步就能窥探心中的秘密?没有其他的思路,陈圭只能这么解释她的变化,并且决心以后不随意动用通念! 这种能力实在太可怕了! 听到水莲说话,她只能暂时放下深究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种变化的想法,“我也不知道昕竹大哥去了做什么,你好好做功课,我先回去洗澡,等会再过来陪你,不许吃太多零食。”说完就匆匆忙忙的离开,完全不是她语气里的那种云淡风轻。 水莲露出满意的笑容,陈圭的变化完全在她的预料之内,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水莲悄悄说了一句“不用谢我,这是我应该做的。”然后转头,手朝着柜子一招,里面的零食飞了出来,水莲伸手接着,“帮了你这么大的忙,可以偷吃一些也是应该的。” 门外陈圭的头伸出,眼神凌厉,水莲吓得一抖,忘记了控制着通脉劲,飞出的糖果眼看就要落地,她急忙接住,在陈圭严厉的目光里乖乖的放了回去。 昕竹回来的时间与他预计之中差不多,青玄答应了帮忙,他心中总算有了些底,紧绷的情绪也稍微放松了一些。 青州的气候受到灵精的控制,那边倒是没有下雨,回到金鳞湖边之后,昕竹才有重归源界天地的感觉,这由自然掌控的气候,更令人舒适。 时间已近正午,炊烟在春雨里面飘荡,与周围的雾气连成一片,不分彼此。 厨房里陈圭正在大展身手,水莲也在一边帮忙看火,见到昕竹回来,水莲立刻蹦了起来,她跑到桌子上将树皮纸,邀功似的拿给昕竹,然后满脸期待的等候评语,眼睛却偷偷的往昕竹头上看去,头带好好的绑着,她这才放下心来。 昕竹先对陈圭说了一声:“午饭什么时候做好?” “来得及,你先给她看看吧。”陈圭头也不回的应了一声,一边给正炒着的菜添加调料,她已经开始把昕竹传出的方法运用到做菜上面。 昕竹也没有多说,回头坐在凳子上,开始仔细的看起水莲的功课。 一切都好像本来应该如此的模样,昕竹以前并没有将源界当成自己的归属,本心一直都无处安放,如今却觉得好像自己彻底的融入了源界之中。 青鸾之羽不仅是探知内心,还能让两人的心境慢慢交融,陈圭对源界的感情在慢慢的改变昕竹的观念。 “今天的算术怎么都跟食物有关?”难道源界之躯昨天刚好想吃东西吗?他不是已经彻底安眠了吗? “谁叫你将零食拿出来!”水莲不满的说道:“圭姐姐说我吃太多了,明明没有吃多少。” 昕竹抬头看看她,又看了一眼厨房,点头道:“是不能多吃。” 水莲看他的严厉眼神,居然和陈圭如出一辙! 她心中委屈,给了这两人青鸾之羽,不是叫你们在这种方面同声同气的啊! 造成如今局面的人是自己,还能怎么说?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呗? 好在蹭了一餐午饭还能安慰一下自己。 陈圭今天炒的菜很好吃,连昕竹都夸赞她的厨艺大有长进,陈圭却不太好意思说出来,因为今天的菜几乎完全是昕竹在指点,虽然他看起来并不知道,但是什么时候该放什么调味,火势如何掌握,该怎么处理食物这些问题,只要她开始动手,就能从昕竹那儿得到答案,可以说是他手把手教会陈圭做出的这一餐。 时间就这样静静的过了两个月,在唯一知情人水莲的隐瞒之下,昕竹和陈圭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妥,只是觉得好像更加亲密了一些,关系已经到了两人之间说一句‘我要那个’,然后另外一人不用知道具体,就能准确的将对方需要的东西递过去的程度,到后来甚至一个眼神,就能猜出对方的想法。 陈圭控制着自己不去挖掘昕竹的内心,只是将那个能力用在生活琐事上面,昕竹这边更不会去随意试探少女心意。 这两个月里,陈圭使用通念的时候越来越少,一点小事都要当面说出来,不仅是对昕竹,与其他人交流都尽量说话。 大家都觉得以前是太过忙碌,没有见面的空闲,通念方便好用,就不必花费时间见面,如今的人类春耕已经完毕,暂时的停下了忙碌的脚步,当然还是见面交谈更好,所以大家也不在意。 昕竹这边也还有很多事情。 好像金鳞湖的大鱼只是旧天道随意而为,即使那些大鱼出现次数越来越多,周围还是没有发现旧天道的动静。 这两个月昕竹没有闲着,他将那个蛋壳带到了源界之躯上面,解析蛋壳的秘密,同时锻炼自己通脉劲探入源界之躯的能力, 蛋壳从外面看只有一间小房子大小,昕竹可以从外部随意压碎组合,没有任何难度,就像打破一个鸡蛋一样容易。 但是从里面就不太好处理了,修复还好说,只是利用通脉劲就能解决,但是想要破坏却不太容易,除非找到缺口,否则不管朝哪个方向用多少力气都没用,最后那些力气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昕竹用通脉劲试过蛋壳内部,里外的差别很大,通脉劲一旦探入了蛋壳之内,却无法探到边缘! 无边无际,昕竹曾经有过同样的感受,那是他利用灵魂回到神女峰占据昕武鸣身躯之前,在那个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可以一念创界。 看来那时候他的灵魂第一个进入的地方就是在这蛋壳里面,并且掌握了旧天道留下的开创世界权能之后才做到,如今的他并没有能力在蛋壳之内开创世界的本事。 蛋壳有裂缝存在,虽然只是小小的一条,昕竹曾经为了测试蛋壳的成分,利用通脉劲剥离了一丝,并且尝试了一下手搓星辰的感觉。 然后那些粉末一样的星辰就被丢掉了,这一条裂缝也就无法修复,只要用通脉劲通过裂缝透出蛋壳之外,从外面用力轻轻一按,蛋壳就会裂开,他能做到,旧天道一样也能将外放的力量穿透。 知道这件事之后,昕竹差点没有打自己一巴掌,当时为什么就要管不住手呢! 此后他去了找打蛋壳的村落里面,花了好大功夫才找到一些星辰之屑,然而不管怎么弥补,蛋壳上的星辰还是少了几颗。 “该不是因为这样万年之后的旧天道才能再次出现吧?”昕竹有些迟疑,很有可能就是少了那些星辰,旧天道才能重新出来。 “不会不会!这次可不是一样了!到时候直接连他和蛋壳一起压碎,我看你怎么再出来!”重新给自己鼓气,星辰是真的找不到了,但是好歹能将蛋壳恢复了完整,只是缺少了几颗,蛋壳之内无数星辰,要从里面探测到裂缝很难。 就算是昕竹,在知道了星辰排列顺序之后,要找到裂缝都要花费半天时间,为了迷惑旧天道,他将里面星辰打乱了重新排列,等他找到裂缝,估计蛋壳早就被压碎了! 天地碎裂,里面的生灵不可能存活,就算旧天道有开天辟地之能,也只能随着天地一起碎裂。 但是他有可能活着,苍圣所在的源界都完全崩解了,苍圣和源界之躯却能活下来,旧天道也应该有能力从天地崩灭的危机之中脱身。 之后就要看昕竹的后手了,经过排列星辰的锻炼,他的通脉劲已经能够遍及源界之躯,几乎是借用了整个明州的力量,这股庞大的力量砸下来,别说旧天道,昕竹甚至觉得自己能够撕裂源界! 这股能对源界造成巨大损伤的力量,昕竹不想随便动用,只能期盼旧天道逃不出蛋壳。 要让旧天道进入蛋壳却是个麻烦,他一定知道这个孕育出他的蛋壳是能对他性命产生威胁的东西,虽然不清楚旧天道为什么没有带走,但他一定防备昕竹会用蛋壳来对付他。 起码要掩饰一下,不要让旧天道一眼就看出来。 他正在思考如何处理才能让旧天道不会在意的时候,眼睛从小孩子们搭建的蛋屋滑过,又退了回来,最后停驻在蛋屋之上。 小孩子的玩物! 旧天道不管如何谨慎,都不会在意小孩子建造的玩物! 而且蛋屋的形状十分贴合蛋壳! 这就是最好的隐蔽手段,将蛋壳用通脉劲与蛋屋同化,找机会将妖皇引到蛋屋之内,然后封闭缺口! 虽然不是万无一失,但这也是昕竹能想到的最好的方法。 于是他当晚就趁着夜色,将小孩子们精心搭建的蛋屋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小天地,最后的一块碎片被他收起,只要有裂口,进入里面的小孩也不会发现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第两百一十七章 两界相交 通脉劲连接上源界之躯全身之后,昕竹就停止了力量锻炼,借用源界之躯的力量就已经是如今源界能够承受的极限了,他也不希望动用这个最终手段,一旦到了非用源界之躯的力量不可的地步,就表示旧天道也拥有与之对等的力量,源界连一个都不能承受,如何能支撑得起两股同样巨大的力量在世界之内肆虐? 源界之躯最多只能动一下,这一下必须奏效,一旦陷入了力量对拼的泥潭,即使昕竹能够战胜旧天道,也只能留下一个破碎的源界。 况且源界之躯既然放弃了自身的力量,选择了成为源界之中生灵,塑造昕竹的身躯转世降临源界,那就表示凭着如今的这具身躯能够对抗旧天道,相反的使用本身力量反而做不到。 这一具身躯唯一比源界之躯更有利的地方,就是他与源界的联系更加紧密,虽然他不是人类,但也确实是源界生灵,源界对他的承认肯定比旧天道要更深。 旧天道在源界之内创造出另外的天地,然后诞生在新天地之中,对于源界来说,他已经成为了‘外人’。 这么做有好处也有坏处,如果源界出事,他作为一个‘外来者’,就能在源界破碎之后得以保全自身,但是同样的,如果他出生的世界破碎,源界没事,他肯定不好受。 更为重要的是,旧天道创造新天地,就已经算是放弃了源界天道的身份,如今的他虽然懂得源界天道运行之理,但是和普通人一样没有办法借用,在源界之中,他始终是个有血有肉的生灵,足够大的力量能够打痛他,足够锋利的刀刃能够伤到他,流血过多一样也会死。 他就相当于一个提前知道了考题的考生,靠着作弊能考出一个很好的成绩,但是如果有其他考生足够优秀,即使不知道题目,也能压他一头,这就是作为源界生灵的局限性。 而且考官并不喜欢他,就算考出了同样的成绩,有着主观评卷权力的考官也会将他给刷下去。 旧天道得不到源界天地的承认,少了很多获得力量的途径。 比如说武道的意,即使强大如旧天道,万年之后都需要借助武者来帮助他推演武道,他本身的意也只限制于耀日城主的回馈,凭他本身,根本不能从武道之中取得力量。 昕竹就不同了,他亲眼见过天屏山上凌先生借天出剑,也见过昕言肉身对抗天剑,还有白羽剑意,凌云风骨,如果那些能够在他手里重现,相信对于妖皇来说也是不小的麻烦。 他有能力复制武者意境。 宋山缺的承山剑意就在他手里重现过,还有武绝剑,那个时候的他能够复制他人意境,如今他也可以做到。 不过在此之前,他还有一个执念没有解决。 他是为了什么与旧天道对抗? 萧念竹。 在源界之中有个相貌与萧念竹一样的生灵,昕竹曾经利用去找青萦的借口,偷偷去看水灵源,这一年来也算与她比较熟悉了,甚至水灵源还特别允许昕竹在她心中留下了通念的种子。 水灵源不是萧念竹,他很明白的知道这一点,心中却止不住的去想,有什么问题的时候,就只看着通念之中水灵源的模样,都能够让心安宁一些。 但他没有一次是出于私人原因去跟水灵源通念,除了水灵源的身份之外,昕竹也不敢让自己沉溺在此。 不能因为长着萧念竹面孔的水灵源耽误了让念竹存活的计划。 他实在是太想万年之后那个从他根源之中诞生的女孩子了,与萧念竹一起的时候,那种成为完整之人的感受,只有短短的一段时间。 只有在那一个月里面,他才是真正的人。 看见了萧念竹的面容,他可以忘记现在的他只是一具空空的躯壳,只是为了完成源界之躯赋予的使命顽强存活在世间的死人。 “我还活着。”看着水灵源的脸庞,他不停的暗示自己。 不是为了源界之躯,不是为了所谓的天命,也不是为了人类的将来,他只是一个为了能够将自己变得完整,不惜与旧天道抗衡的自私普通人而已。 现在他当然不会与水灵源通念,一旦让水灵源察觉到了端倪,青萦也会闻讯赶来,这是昕竹不愿意面对的局面。 从同样在水灵源身边的红羽通念得知,因为青鸾的帮助,逍遥岛的出现已经到了紧要关头,青萦短时间内不能脱身。 一切都似乎与万年之后的结局不一样,昕竹需要趁早找到旧天道的下落,在青萦知道真相之前,处理好一切事情,哪怕结局是以失败告终。 “无关大义,旧天道,这只是我与你的个人恩怨。”确定心意之后,昕竹开始重新熟悉武技,在源界的一年虽然他有不少的战斗,但是对付的对手都是没有什么搏击技巧的妖异,对他的武技精进没有多少益处。 不可能帮助他找到意境的力量,如今的源界懂得武道的人只有他一个,想要从武道之中获得力量,同样只能靠自己。 八州气韵被灵精打乱,况且八州如今自身难保,也不太可能有余力帮助他,昕竹只能寻找武者个体的力量。 走昕言的道路,锻炼强壮的体魄,连凌先生借天出剑都可以用肉躯撞碎! 如果他能练到昕言的那种地步,对抗旧天道就有足够的把握了,至少不用太过依赖源界之躯和通脉劲。 旧天道也会通脉劲,他们几乎在同样的起步线,能够帮助昕竹争取优势的只有万年之后的武道。 金鳞湖旁边有条十分湍急的大河,这一条河道从明州群山之中汇流,直接通向了明州之外,炎州与妖异相隔的大江便是由这条河道灌注,金鳞湖水也从中而来。 昕竹希望借用的就是这条大河的力量来帮助他锻炼。 当然以他如今有天光滋养,界脉锤炼的力量,河流的冲击对他来说只是小事,完全对他构不成威胁,他想要用这一条河水来让他将一身力量凝聚成一块。 在水莲迷惑不解的目光之中,昕竹将一根利用通脉劲驳接成的长竹竿往河道中央丢出,竹竿竖直落下,昕竹紧随跃起,在竹竿下端即将碰到水面的时候,他已经踩在了竹竿的顶部。 伴随着他身躯用力,竹竿稳稳当当的扎入水中,没有被水流冲走。 “咕咚”清响,昕竹踩在竹竿上,立于江中。 全身的力量开始朝着踩在竹竿之上的脚尖凝聚,而入水的竹竿顺着水流一直左右摇摆,昕竹没有使用通脉劲,却像是黏在了竹竿之上,不停的顺着流水的走势改变力道,以此来化解流水的冲击。 这是凌先生教他的凝练力气的方法,起初只是站在一根扎入土中的木桩,然后木桩越换越小,扎入泥土的深度也越来越浅,到能够以一丈竹竿不入土站稳之后,就开始放到水中锻炼。 水中多了水流改变竹竿的根基,又不能用力将竹竿踩入水底,等到水中也能站稳之后,便开始放到流水里面。 流水的缓急不同锻炼效果又不一样,万年后的萧若佩对武道的兴趣不大,最后也只是锻炼到在流水之中站立,像是金鳞湖边大河这般激流里头却没有试过。 他对身躯的控制能力远超想象,几乎是在瞬间,他就熟悉了应付激流的方式。 渐渐竹竿摇动幅度越来越小,最后昕竹已经能够在急流之中保持着竹竿停止晃动,连带着竹竿周围的水流都平静了下来,第一阶段的锻炼就已经结束。 做到这种程度花了他两三天的时间。 一群小孩子没事就跑去看昕竹锻炼,他们有通脉劲在身,使用通脉劲也做得到昕竹的程度,但那不是凝练身躯的力量,只是锻炼通脉劲而已。 昕竹并没有说破,而是任由那些小孩在他周围玩耍。 扎入水下泥土之中的竹竿拔起一节,又开始轻微晃动起来,昕竹静静地重新熟悉力量。 水莲没有参与到小孩子的玩耍之中,她能察觉到周围的气氛已经慢慢的变得紧张起来。 金鳞湖的大鱼出现越来越频繁,金鳞湖边的人类最早锻炼通脉劲,对付这些大鱼不成问题,这些鱼没有给人类带来麻烦,只不过是让人类的食物更加丰盛而已。 但是不管是谁都开始注意到了金鳞湖的异状,这些鱼已经可以威胁到普通人性命安危了,如果不是有通脉劲,他们只会被金鳞湖里的大鱼逼迫搬离此地。 唯一能够让人类稍微安心的,就是这些鱼并没有生出战智的情况,大部分都是凭着本能,做着延续种族繁衍之事。 吃与被吃,没有超出自然的范围之外。 还有一件事就是有关于逍遥岛的,青鸾的帮助让逍遥岛加快了出现的步骤,但是青鸾显然是帮上了瘾,觉得没有在两个月之内把逍遥岛弄到源界是大大的倒了他神鸟的架子,于是他给逍遥岛开了一扇门。 他将一片逍遥岛的土地剥离到源界之上,人类可以通过那片土地,进入逍遥岛之中,逍遥岛上的人也可以借此出现在源界! 曾经人类的生死之隔,如今已经被打破!在逍遥岛上活着一万多人,对于源界上的人类来说,是逝者,已经死去的人,他们的重新出现,让周围的人有过不能接受的一段时间,但是等人类也去过逍遥岛之后,那些人就被人类完全接纳,他们都是最近几年才死去到达逍遥岛上的人,也都是还有旺盛生命力的年轻人,本来就不该死,死是意外,生才是他们的正常状态。 他们本来会在逍遥岛上活过本该活着的岁月,等到衰老之后才化作源土,但是逍遥岛重新与源界连接,这些人倒是在死去的世界里面过了一段无忧无虑的时间,逍遥岛上还有历代人类建造的建筑,那些建筑已经与万年之后的逍遥界无异,人类在安稳的环境之中,立刻就能将一切只限于想象的东西实现。 昕竹没有去过逍遥岛,他现在每天都忙着锻炼,逍遥岛和人皇萧遥的事情,他不插手,那件事与他要做的事没有任何关系,他现在只要想尽一切办法对付旧天道就好。 那块从逍遥岛剥离出来的土地,昕竹回家的时候看到过,是在一株高大树木的树洞之中,那株大树主干十分巨大,树洞之内的空间,挤下得下百人,只要进入其中再出来,便换到了另外一边,源界之中进入,出来就是逍遥岛,相反逍遥岛进去,出来就是在源界了。 那里是近几天最为热闹的地方,源界上的人类羡慕逍遥岛上的安宁,逍遥岛上的人重新回到曾经活着居住的世界,同样感慨万千,并且惊叹于人类如今的团结。 听闻如今全部人类都在这附近,足足有十万之众后,这些复活的人都觉得不可思议,再看到人类之中不少掌握着能够飞天遁地的通脉劲之后,更是觉得这几年活在逍遥岛上白白浪费了。 源界与逍遥岛的通道开启已经过了数天,昕竹几乎完全不关注这件事情,但是就算他不想理会,事情还是找到了他头上。 就在他将扎入河中的竹竿完全拔出泥土还能站稳的时候,水思云带着两个人找到了他。 “他们一定要见你。”水思云介绍过之后,便将昕竹带到了两人面前。 “你们是?”昕竹不明所以,他并不认识这两个从逍遥岛回来的人类。 但是对面两人见到他却显得十分激动,其中一个人还熟络的上来拍了一下他的胸口,然后紧紧抱住他,几乎是哭出来一样说道:“我就知道你没有死!” 与过去的昕竹一起在金鳞湖边生活过的人类?昕竹明白了他们的身份。 另外一个人看起来比较稳重,他没有像刚才那人情不自禁的抱上来,但是情绪也十分激动。 “你果然做到了,我就知道你一定能够庇护所有人类安全的!” 看起来这个昕竹在那个时候还挺受人尊敬的,他推开了抱着他的人,正色对着两人说道:“你们不要误会,这具身躯确实死了,我是来自万年之后的萧若佩。” 两人愕然,四目相对,然后那个稳重一些的人摇头道:“我们在逍遥岛根本没有见到你…” 昕竹不顾正在朝着他打眼色的水思云,依旧坚持自己的身份道:“我很理解你们希望看见故友的心情,但是我的确不是他。” “一定是有人做了手脚!”那个性子急一些的愤怒说道:“我就知道那次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祸源是他引来的吧?”昕竹有些奇怪,青玄杀死这些人的原因,就是曾经的昕竹将青萦救下种在花盆里面,这些人因为这个没有任何意义的举动死去,但是他们居然没有责怪昕竹,反而因为他还活着的消息喜极而泣? “虽然灵精不把人命当回事,但是这里可是神躯附近啊,你种着那朵花是救她,那天的灵精难道不顾神躯的惩戒直接杀人?”稳重中年摇头道:“我们看到的是那个灵精来到之后不问青红皂白,直接动手杀人,杀一人矮一截,神躯的惩戒是循序渐进的,他肯定有所察觉,但是他却好像根本不在意。” “你们的意思是?”昕竹也觉得奇怪了,如果青玄真的以为是人类偷走青萦,在杀人之后也能察觉到这事对他没有任何好处,就算青玄的脾气不怎么好,但不可能不考虑后果,何况青萦已经找到,将这附近的人类赶尽杀绝实在没有必要。 “他可能受到了什么影响才对人类动手。”稳重中年说着沉思了一下,然后接着说道:“除了灵精,还有一件事情让我们很在意。” 昕竹闻言拧起了眉头,这具身躯留下的问题还真不少,不过此时他不能不考虑仔细,这次对付旧天道他可是邀请了青玄帮忙,如果当年的青玄的确被外物影响而对人类动手的话,他就不得不考虑放弃青玄这一个助力了。 他可不想自己全心全意对抗旧天道的时候被青玄从后面捅一刀子。 “当年死去的人一起到了逍遥岛,除了你之外,还有两个人出现异状,一开始是浑身长出骨刺,那些骨刺将他们全身包裹,我们想了所有的办法都没有治好他们,整个逍遥岛上没有任何人见过这种状况,最后他们全身的骨刺凝结成一块,变成了两把骨头做的利刃,利刃越缩越小,我们没能将他们救下,就把那对骨刃埋在了逍遥岛上,但是去年冬天的时候,那对骨刃却突然破土飞走,不知去向,所以我们才认为,那次我们死去的时候,还有外人在旁,他不仅影响着灵精不顾后果杀死我们,还用未知的手段,将那两个人变成了骨刃…” 他们还有没有说完,昕竹已经知道那个隐藏的人是谁了。 旧天道。 金鳞湖下的鱼骨,那条留下鱼骨的大鱼死去的时间,与昕竹这一群人被杀的时间吻合,青玄不计后果的杀死人类,进入逍遥岛的人变成武器,被他用来取青鸾血液,旧天道就是那个时候埋下了所有陷阱。 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情,昕竹没有进入逍遥岛。 是旧天道亲手复活这一具躯体。 两个人类被他变成了武器,这一具躯体里面,他又安排了什么手段? 第两百一十八章 天道之内 昕竹不得不重新考虑对付旧天道的可能性,他如今这具躯体已经可以确定是旧天道亲自复活,肯定被做过手脚。 死后的人类能够被他变成骨刃,还能从虚无倒影之中顺从他的控制对青鸾发起攻击,活着的昕竹对他的作用肯定比那死后的两人更大。 等待着昕竹的命运,比化作骨刃更为惨烈。 他想要从这样的命运之中挣脱出来,需要付出极大的努力才有可能撼动一丝一毫,却绝对没有力量翻出旧天道的掌握之中。 即使这样,光付出努力都远远不够,还需要有足够多的牺牲,昕竹如今有最大的底牌,就是他已经明确的知道这一具身躯的身份是活在万年前的昕竹,而不是万年之后的萧若佩。 必要的时候,他可以牺牲这具躯壳,毕竟死去的只是本该死掉了的昕竹,是万年前的人,除了转世身份,这个人的一切都与萧若佩没有任何关系。 生前与这具身躯互相熟知的人类,再次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已成陌路。 水思云送走那两个从逍遥岛回来的人类之后,昕竹再次进入了修炼状态,除了对身躯力量的控制之外,他还没有熟悉招式。 招式并不能对他战胜旧天道有什么实质上的帮助,只是能够帮助他了解身上每一个部位的作用,他已经下定决心要舍弃这具身躯了,那么身上的任何一个地方,只要够硬,能够伤到旧天道,都可以成为武器,都必须成为武器。 他就是带着这样的信念开始了锻炼,原本八州拳掌式只是将八州气韵融淬在身的招式,但如今八州气韵不显,他表现出来的只有自己的气势。 带着不惜此身的决然,他练功时候自然而然的散发杀意,金鳞湖周围人类太多,他怕杀意会对其他人产生影响,便独自到了源界之躯上面找了一个偏僻的地方,每天只有到点吃饭的时候才回来。 出于对源界之躯的敬重,没有多少人会无缘无故的爬到上面,深入其中的更是只有昕竹一人,在这里练习不会影响到任何人。 如果不是不想让人发现自己的异常,他连吃饭都不想回去。 明州的异象越来越明显,开始只是金鳞湖中大鱼,然后金鳞湖边野兽也有了体型增大的趋势,虽然不太明显,在昕竹的刻意对比之下才能发现有所差异,人类养殖的野兽,要比野外的体型小一些,当然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不注意只是觉得自己精心养出来的肉畜还不如野外的肥硕,是不是该考虑散养之类的问题,没有人找到根源旧天道上面,也就不会引起恐慌。 即使这般,昕竹也还是让他们开始迁徙到逍遥岛内,即使有通脉劲的帮助,十万人要通过一次只能进出百人的通道,也需要一两个月的时间,而旧天道随时都有可能出现,一旦他出现在明州,双方交战的余波就能威胁到这附近生活的所有人类。 昕竹面临的压力很大,他练功越来越急切的渴求着入意,然而不知道是否是心境的问题,还是如今的天地之中不存在武者可以行走的道路,越是接近入意,他就越觉得那扇门的坚固。 他被拒之门外,又或者是武道被拒之门外? 武道之门纹丝不动,昕竹已经束手无策,再也找不到精进自身力量的途径。 这让他十分不安,这种不安在他深居简出的掩饰之下,没有被其他人发现,就连水莲这种小女孩都能看出昕竹在源界从来没有开心过,许多人也将他的忧虑当成了理所应当的事情,要是他哪一天真的无忧无虑的跟人开玩笑了,那才是件值得奇怪的事情。 虽然不愿意再次进行迁移,但是这事出自昕竹口中,却不多人会有抱怨,何况这次不是永久的迁移,而是去开拓一片更加安全丰沃的土地,许多人都十分积极,迁移十分顺利。 逍遥岛的条件比起明州来要好上太多了,不仅有广袤的土地,周围还没有异族打扰,死后的人类早就将逍遥岛建设起来,不管是田地还是住宅,到处都是按照人类的希望来塑造。 即使是初夏,田地里面的稻谷依然金灿灿的连成一片,四时瓜果悬挂在房屋旁边的菜圃之中,因为野兽死后不到逍遥岛,所以除了缺少家养禽畜,里面的生活与昕竹所知的万年之后没有任何区别。 现在伴随着逍遥岛与源界连接,稀少的人烟逐渐增加,六畜也随着人类一起进入岛中,最后一块缺失被补上,大量的人类进入,给原本安宁祥和的逍遥岛带来了生机。 昕竹依旧没有进入逍遥岛,那边没有界脉,如果进去走得远,他无法立刻赶回明州,在周围异象的压迫之下,每一刻都像是旧天道出现的时间,他不能放松一丝。 在旧天道即将出现的紧张氛围压迫中,他连睡觉的时候都要保持着警觉,唯有在绑上水莲送给他的头带的时候,才能有片刻安心,虽然不知道是什么道理,但是他戴着那条头带的时间越来越长,同时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他面临的压力,也一起传递给了另一个带着青鸾之羽的陈圭。 就在人类几乎全部进入逍遥岛的时候,旧天道找上了他。 昕竹看着对面人类的脸,这人走进他的房子里面,像是一个串门的普通人,如果不是那非凡气度,昕竹还以为是哪个人来找他喝酒。 刚刚洗漱完,昕竹以为来人只是普通人类,刚想询问来意,那人就直接问他道:“你准备好了吗?” 一时之间,昕竹差点没有反应过来这人是谁。 “你准备好如何对付我了吗?是将我镇压在神女峰下?” 这句话从对面的人口中说出,昕竹瞬间寒毛直竖,眼睛瞳孔放大,他记起来了,那次带领着妖异在雪地上奔走,身上红芒最盛的人,就是眼前这一位! 只是那个时候他身上血气狂躁,昕竹没有能立刻将他与那个形象重合起来。 出现在他面前的人身上毫无迫人气势,他四周看着昕竹房中摆设:“看来你在源界过得挺习惯的。” 旧天道不仅知道昕竹正在准备对付他,还知道自己的命运是被压在神女峰下,并且清楚昕竹来自万年之后!寥寥几句话就将昕竹所有的准备摧毁。 这根本不是作弊考生!而是主考官亲自下场参加考试,出题人是他,答题者是他,最后的评卷人都是他! 他没有显露出任何压力,昕竹就算想要反抗,却也找不到出拳的方向,他浑身已经无法动弹,曾经以为有了足够的准备,就算面对旧天道,他也有一丝胜算,事实让他明白,那都是妄想。 旧天道故意等到他准备充分才出现,就是没有将他的手段放在眼里的意思! 贯穿着萧若佩一生的旧天道,第一次出现在他面前! 万年之后的萧若佩出生是因为他,万年前的昕竹重生也是因为他,可以说旧天道真正的一直将他的生命玩弄与股掌之间。 头带上一股十分宁静的意识传来,让他平静了下来,如果眼前的旧天道有如此的能力,害怕也无济于事。 昕竹深吸了一口气,终于从恐惧之中回神,他强迫自己直视着旧天道的脸庞。 对面的人看起来面目峥嵘,眼角额骨支撑着眉毛,几欲飞出脸部,但是这样奇怪的相貌并没有让他看起来很奇怪,反而有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出自他手里的耀日城主都带着几分这样的神韵,但却没有人能够完全相似,容貌上可以看出昕言的影子,看得出来耀日城主跟这幅面孔的主人一脉相承。 “你是旧天道?”他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对面那人摇了摇头:“我还以为你会问出其他的事情,看来也不过如此,不过也是,在舍弃那具神躯之后,你已经不再是你,只是一个普通人罢了。” 他口中被舍弃的身躯,应该就是源界之躯了,旧天道知道昕竹是源界之躯转世,这一点不奇怪,因为源界之躯进入源界之后,他就成为了源界天道,源界一切动静都在他耳目之中。 “那你觉得我应该能知道什么?”昕竹看他并没有动手的意思,心中给陈圭送了一道通念过去:“赶紧去逍遥岛!” 如今还生活在明州的也就只有寥寥数人罢了,陈玉应该懂得他的意思,等到她带人进入逍遥岛之后,昕竹就能完全放心的试探旧天道了。 旧天道笑道:“你最应该知道的第一件事,是我的名,虽然用天道来称呼我并没有什么不妥,但是如今的我没有主宰天道,只是和你一样的源界生灵,所以我也有作为生灵的名字,叫做天圣。” 还不是一样吗?昕竹差点将这句话说出来,但是面对着旧天道,他是无论如何都不敢随意说这种话的。 自己说出了名字的‘天圣’接着说道:“第二件事是你刚才通知让她离开的小姑娘,等会我们打斗会将冥境打碎,她要留下来修复冥境,所以她走不走无所谓。” 门口突然冲进了一个人影,陈圭出现在门口急忙问道:“昕竹大哥…咦?有其他人在吗?” 旧天道能够截取通念!这就表示青玄和古月这两个外力在他的预计之中!即使这样他依然表现得十分淡定,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 昕竹加上青玄和古月都不能对他造成威胁。 而且陈圭的命运,也在他口中说出,打碎冥境?万年之后的旧天道利用坠星箭就能进入冥境之中,万年前他的本体也能够危及冥境安全,但是想要打碎冥境是不是太过夸张了?要知道万年之后的苍瑶可是在蔑视旧天道的实力,旧天道这么说是不是太过自傲了一些? 陈圭的出现,让本来已经熟悉了旧天道气势的昕竹再次紧张起来,冥境虽然不会破碎,但陈圭进入冥境的命运好像要真的成为现实了? “没事,这是我的朋友,你先带着人去逍遥岛上,我有些私事要跟他谈谈。”既然旧天道能够截取通念消息,昕竹没有遮遮掩掩,直接将这句话说出来,也能够让陈圭误会这是个不用提防的普通人。 提防没有任何作用,反而会让其他人紧张,倒不如表现的大度一些。 旧天道也适时的朝着陈圭笑了一下,还接着话题说道:“昕竹,你连这样好看的姑娘都不放在心中,我怕你才是要被打的那个人啊。” 陈圭听到这个人居然当面开玩笑,当场就红着脸:“你们谈吧,我先出去了。”说完就低头跑了。 昕竹却听到了旧天道话里要打的意思,看来今天这一场架是避免不了了,他开始调动身上的力气防备起来。 旧天道摆摆手笑道:“别那么紧张,有很多问题我都还没有给你回答呢,打架的事不急。” 以前萧若佩听到的说书里面有很多这样的人,精心谋划了一系列的事件,最后都要亲口说出来,给事件受害者安排命运,以彰显自己的高明,这些人最后都被故事主角打败,只留下一句‘反派死于话多’的戏言,然而当他自己作为受害者的时候,却完全没有了笑话对方的心态。 旧天道实在太过慎密了,直到现在他出现在自己面前,昕竹都还没有了解他到底做了什么事情。 “我要告诉你第三件的就是,我会被镇压的神女峰下,并且在万年之后复活,还会让武者推演武道。”他说得云淡风轻,好像根本不在意自己的命运:“所以只有青萦在这里,才能阻止我破坏源界。” “很可惜,她并不在这里。”总算有件事情能够帮助昕竹确定现下与万年之后自己所知的历史有所不同了,这也给了他击败旧天道的信心。 谁知旧天道却笑道:“是吗?我带你去看一样东西。”说着起身走出了门外,昕竹不明所以,只能跟着他一起出去。 旧天道去的地方,是埋葬着昕竹的土丘。 到达之后,他并没有说出要让昕竹看见什么,而是说起了另一个话题。 “我从这个土堆里面挖出你的身躯,放在了那蛋壳之内复活,你与我一样,属于另外一个天地的生灵,如果那片天地破碎,你同样会死,所以我将那片天地留下来,你却将它当成了对付我的手段,没有想过参悟其中奥秘,你难道就不想利用那种创造天地的手段,重新给人类创造一个独一无二,没有外族的天地吗?” 万年之后的木灵天光的确创造了一个只有植物的小世界,将霖花的种子放在其中。 昕竹却摇头反问道:“你为何不创造一个完全属于你的世界?” “我的目的是离开这里,又怎么会在这个世界内创造一个更深层和虚假的世界?”天圣手里面出现了一枚晶莹剔透的宝石,宝石之中有一滴鲜红的鲜血。 “青鸾的血液,我已经在里面看到了一些通往唯一真实的可能,万年之后的我所做的一切,就是在为此准备,那个时候的我计划快要成功了。” 这家伙居然计算到了万年之后!昕竹刚觉得生气,却有一个更加令人惊讶的问题出现:“你说的万年之后?” 旧天道点头道:“回来源界的不止是你萧若佩,还有我。” 昕竹惊愕,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心底甚至还有些与旧天道同病相怜的感觉,这个人和他一样来自万年之后,可以说是如今世上唯一跟他一样真实的生灵。 “除了你我,还有另外一个,你叫她萧念竹的小姑娘,也回来了万年前。”旧天道却觉得还不够,说出了更加令昕竹惊讶的事情。 “不可能!”这次昕竹是彻底的失去了控制,将这句话大声说出来。 “只是她选择了万年前的身份,你却停留在万年后的身份之中而已。”旧天道蹲下身子,土丘上面,有丛正在生长的小竹子,那是今年才生长出来的,不知道是谁种下竹苗。 旧天道从竹子上撕下一片竹叶,那片竹叶离开枝头之后,在他手上变成了一片羽毛。 青鸾之羽。 过年之时,得到青鸾之羽的人有两位,水莲和红羽,红羽那一对最后到了青萦的手中,这一片青鸾之羽又出现在埋葬着昕竹的土丘上面,是谁放在这里的,不用想都知道! 青萦! “她在这里,你却不知道,不管是萧念竹还是青萦。”旧天道将竹叶放回竹枝上,那片竹叶又接了回去,好像从来没有被人摘下过! 昕竹已经无法言语,他试图改变的命运,正在一点一滴的朝着他袭来,他无处可逃,无力挣扎! 更加令他绝望的是,青萦还是萧念竹本人! 旧天道不管已经失去了所有斗志的萧若佩,依然自顾自说道:“我诱使青玄杀掉你的身躯,并将那身躯放在了新天地之中,你的到来便延迟了许多,因此属于昕竹的意志只剩下一点点,他只记得自己的名字,这个名字承载着他的命运,曙光,希望,其余都全部忘却,所以萧若佩你来到之后,才会认为你是萧若佩,而不是昕竹,但是青萦不一样,她到来这里,就认为自己生活在万年前,她是青萦,我也一样,知道我是刚降临源界的天道。” “她已经忘了自己叫做萧念竹,你却还固执的以为,自己是萧若佩!”旧天道回头看着远远观望这边的陈圭说道:“还有这么好的姑娘挂念着你,你却拒之千里之外,你即没有珍惜万年之后,也没有珍惜万年之前。” 第两百一十九章 天道之外 “该从哪里说起呢?从那具躺在这里的身躯,还是从万年后?又或者是回到这里的那一刻?你可以任意选一个时间,只要你想知道,我都会给你做出解答。”旧天道根本不想给昕竹机会,直接一句话彻底将他最后的防线击溃。 万年后的自己出生是旧天道捏造的土血灵,万年前的自己复活被他动了手脚,唯一有出路的,只有这具源界之躯了。 昕竹抓住这唯一的缺口,他抬头问道:“我是怎么进来源界的?” “你知道源界之中的脉是如何出现的吗?”旧天道并没有直接回答,反问了昕竹一个奇怪的问题。 这个问题让昕竹暂时恢复了一些精神,他开始想办法寻找可以突破妖皇计算的方向。 见到昕竹摇头,知道他暂时拾起了理智,可以思考问题所在,满足了继续对话的前提,旧天道指着源界之躯形成的山脉说道:“你的力量,这具身躯的力量外放,将整个源界联系在一起,你出去看过吗?源界现今虽然形如鸡子,但除了这片相连的土地之外,都是海洋,整个源界的陆地因为你的力量联系,才能维持稳固,一旦你动用了那具身躯,源界土地就会溃散,想要对付我,你不能动用那具身躯的力量。” 他的确闲暇的时候绕着源界飞行了一圈,试图找到除了源界之外的土地供给人类安歇,然而除了他所知的三族所在,外面连一块可以立足的小岛都没有。 源界之躯利用通脉劲将整个源界连成了一块,旧天道说的是真话。 昕竹的倚仗的底牌失去了作用,源界因为脉的维系才能保持完整,而脉的根源又是源界之躯,想要用源界之躯的力量,就会使维系源界稳固的力量减少,源界稳固就会被破坏,以如今源界的脆弱,只要脉松开,很快就会溃散,整个源界就此崩溃都有可能。 要用这么巨大的代价来击败旧天道,那就本末倒置了。 “虽然古月的力量对我来说不算什么,但它身上有一滴青鸾之血,有可能会对这次的结果产生变化,所以它现在来不了了,我的命运就是被神女峰封印,除此之外,你没有任何可以阻止我的方法。” “你杀了它?”昕竹不敢相信古月居然连通念都来不及传达就被旧天道杀掉,如果旧天道能够做到那种程度,接下来也不用打了,没有了源界之躯这张底牌的昕竹不可能打赢旧天道。 天圣摇头道:“我没有刻意去对付谁,妖异本来就是强者为尊,有妖异不服它的实力,自然会去挑战他,有一群妖异互相不服,就会分成两拨打起来,如今它是抽不出身来帮助你了。” 昕竹准备的第二张牌作废。 古月这几个月没有空闲,几乎都在为了处理那些冬眠醒过来的闹事妖异,而且昕竹请帮手的目的是在认为旧天道与自己实力相差不远的情况之下做出的决定,如今看来,就算古月来了,一样没有办法弥补双方实力巨大的差距。 旧天道等着他接受了现实,却并不满足于此,又接着说道:“现在你还敢让青玄来帮你吗?他上次被我轻易掌控着杀了这土堆里面的数十人,如果让他知道,他最喜欢的女儿青萦,其实并不是他所生,只是因为一个来自万年之后的灵魂依附才产生了灵智,你觉得他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又一个准备被打破,昕竹所有的准备宣告无效,现在能拿得出手的,就只有这具身躯,可惜即使牺牲这具身躯,也不太可能给予旧天道致命一击。 自己的身躯同样在那片新天地之中复活,如果将旧天道引入其中,牺牲自己,将天地压碎,未必不能重伤旧天道,但是昕竹同样会死。 “为了试探你的底线,我用一滴血喂了一只鱼,然后那只鱼开始了无限制的生长,那条鱼死后,鱼肉被其他鱼吞食,湖里的鱼变大,食物就不够,为了活下去,它们开始侵占其他水中生灵的地盘,你并不反对为了活着而去侵占他人生存空间的事,也不计较源界生灵获得力量的途径,哪怕那种力量不是得自自身锻炼,而是由他人刻意引导。” “也对,你怎么会反对自己?你就是在刻意引导人类成为源界主宰,不管是那里已经死了的你,还是现在被我复活的你,都在做同样的一件事情,要人类主宰源界,你凭什么认为源界应该是人类的?凭什么觉得人类就比妖异,比灵精优秀?在没有智慧之前的人类,与野兽何异?你为何就不能给其他生灵一个机会?因为你是人?因为你长得像个人?”旧天道一连问了几个问题,本来就已经处于失去斗志状态的昕竹此刻更是哑口无言。 “你曾经做过天道,却只做偏爱人类的天道,我给了所有生灵一个公平和人类竞争的机会,我当上天道之后,赋予了它们战智,让它们能够赶上突然拥有智慧的人类,并且给予了它们目标,让它们朝着最强壮的体魄发展,但是人类呢?空有智慧,连自己该做什么都不知道。”旧天道说着有了情绪,这几句话明显是在骂人,骂昕竹偏心,骂人类的无能。 “你的战智又带来了什么?”昕竹下意识的反驳,这是源界动荡的祸首,到如今旧天道居然将之说成给予野兽与人类同等的机会? 旧天道指了指自己脑袋:“我既然跟你一样来自万年之后,又怎么会不知道你赢了?就是因为这样,我才觉得不忿。”他望着昕竹说道:“人类凭什么取得胜利?不仅有你的帮助,还有林苍的认可,将天地视为己有,将源界当成田地,随他们喜好改变,只有人类做的才是正确,异族所有都是在损害源界的根本。” 旧天道摇头道:“你以为是你在我的谋划之中挣扎,但实际上是我在帮助天地生灵挣脱人类的倾轧,这片天地,不只有人类,是这片天地在你的胡闹里面挣扎!” “我并没有做什么,这些都是源界的选择。”昕竹总算能够控制自己平稳下来,尽量的试图摆脱旧天道给他的影响:“源界本就该由人类主宰。” 旧天道转身坐在土丘前方的青草地上,伸手轻轻拂过草尖,望着金鳞湖说道:“你和林苍来自外面的源界,可曾想过我从何而来?” 昕竹不解他为何有此一问,他还在为旧天道带来的答案而震撼。 天圣自问自答:“我是源界天地自生的意识,是整个天地的意志,你的到来给了我很多的疑惑,我想过借用你的身躯,去外面看看源界之外还有什么样的风景,但是却在你的身躯记忆之中,找到了那唯一真实的痕迹,我想捉住这一丝真实的尾巴,去看看到底什么才是唯一真实,在那个世界里面,源界又是以什么形式存在。” “我才是真正的源界天道,你和林苍两个才是彻头彻尾的外来者!”他朝着昕竹说道:“到现在,我还要用你留下的语言来和你交谈,你知道你们才是源界的侵占者吗?” 他说出这种话,却让昕竹愤怒得忘记了萧念竹的事情,他上前一步怒问道:“你敢说你是一个合格的天道?你敢说你珍惜源界?”要不是有灵精的遏制,战智生灵能够将源界撕碎!战智直接在旧天道手中诞生,他是亲手撕碎源界的人! 天圣反骂道:“如果你不进来,我不会诞生,源界会在自然之中演化万物,在那种情况之下,如果人类能够成为源界主宰,我无话可说,因为你的插手,人类才有突然凌驾万物之上的机会,你来到才是打破这一切的原因。” “那为何人类死后要变作源土?”昕竹毫不示弱地反问。 “人类由源土塑造而成,衍生出新的人类之后,便该回归本源,人类诞生,本来就是源土增衍的方式,你可怜人类的命运,以自己的灵魂碎片终结了他们使命,用智慧引导他们做另外的事情,让他们自己寻找自己的出路。”旧天道不假思索回答,这件事在他心中早有答案:“有朝一日,源界真的在人类无数代的铺垫之下,成长到林苍所在的那个源界一般大小,就妖异崩碎的这一粒小小的尘埃,你会在意吗?” 昕竹控制住自己的心情,他终于找到了旧天道的弱点,眼界,他唯一亲眼见到的,就只有源界这一片天地,虽然他是源界为了对抗源界之躯诞生的意识,但是他的眼界也仅限在源界之内,根本不知道这粒尘埃代表着什么。 “如果我们只剩下这一粒尘埃了呢?”昕竹缓缓的发出自己最后的一个问题。 “怎么可能?”旧天道笑道:“只不过是你和林苍只发现了这一粒尘埃而已,源界天地如此宽广,怎么可能就只会剩下一粒尘埃?” “你不觉得我…为了拯救一粒尘埃,连性命也丢在这里是一件十分荒谬的事情吗?”昕竹渐渐的掌握了突破口,他开始主动寻找旧天道的弱点。 虽然青萦有可能是萧念竹,但现在她化作神女峰还没有成为事实,他还有机会改变一切! “当世界只有一粒尘埃的时候,这粒尘埃才值得用性命去守护,我不愿,也不能让看着这一粒尘埃在我眼前破碎,所以才主动进入尘埃之中,将维护尘埃完整的人类看做了希望,赋予他们不死的灵魂,以及能够改变源界的智慧,因为人类能够改变源界,所以才能成为源界的主宰,而非成为了主宰之后才改变源界,你弄错顺序了。” 万年之后的旧天道不像现在他眼前这一位的云淡风轻,几次出现都表现出明显情绪波动,而且胆小谨慎,根本不像现在那样似乎一切都尽在掌握的态度。 这一万年之中,肯定是人类的作为让他感到了恐惧,张照玉的翻天策说不定真的可以威胁到他的根本。 有什么能够威胁到旧天道的事情?是人类的意志?还是经由人类改变天地之后,他已经完全无法适应源界,彻底被剥夺了天道身份,成为了一个可以被杀死的生灵? 所以他也是会愤怒,也会恐惧,也有情绪!他与自己没有分别! 给自己取名,就已经表示了他成为了一个有自我观念的生灵了! 果然旧天道显露除了一丝的愤怒:“那是源界的事,由哪个种族来改变源界,自然有源界决定,并非只有人类能够做到。” “你说过人类由源土塑造,死后也会重化做源土,如今活在世上的人类,天生就与脚下黄土血脉相融,人类不是天生为了维护源界而生的吗?”昕竹走上前与旧天道并排,他站着,旧天道依然坐在草地上,“换做妖异,它们会自主的爱护源界?” “它们代表的是源界生灵能够达到的实力巅峰,只要没有到那个程度,就不会停止前进的脚步,迟早有一天,妖异的力量会比你们更加强大。” “在那之前源界就已经破碎了也可以接受?”昕竹追问道:“你知道灵精已经开始了将源界重归混沌的计划吗?”昕竹摇头道:“源界重归混沌之后,你会死,依附着源界而诞生的这片小天地一样会消失,你不可能活到看见万年之后。” “但我看见了。”旧天道指着自己的脑袋说道:“我这里,一样有万年之后的记忆。” “同时和我一样,少了这万年之间发生了什么的记忆,刻意的忽略了人类在这万年之中,是怎样逐渐掌控源界。”昕竹反驳道:“你所想的,只不过是如何让你个人成为真实,前往那个不知真假的唯一之中,而并非是源界存续问题,如果我偏爱人类,你就是偏爱自身。” “哼~哈哈哈哈!”旧天道突然仰头大笑起来,笑完之后他的脸上再也没有将一切掌握的平淡,他轻蔑看着昕竹道:“一个从头到尾都在我掌握之中的人,从你进入源界之后,就已经不会再接触到我的层次了,我在往更远处走去,你却反而倒退进入比原本更低层次的世界,还主动成为其中的普通生灵,你以为你还能看到源界之外?还以为你能掌握自己的命运?” 他站起说道:“我是在寻找自己未知的东西,你却沉溺在已知之中,不能自拔,今天本来就不该跟你说这么多话,明知道谁也不能说服谁,我还有一丝妄想,希望你能做出改变命运的举动,与我一同找到那条通往真实的道路,现在看来还是得用力量来解决,和这湖里的游鱼一样,和妖异的战智一样,只有更强大的人才有资格活下来,说到底,你也是一个相信优胜劣汰的天道。” “在打之前,我还要告诉你一件事情,你现在这具身躯,是在新天地之中由我亲手塑造,你的灵魂在万年之后,进入神女峰那一刻就被替换,从那个时候,你就不是你了,你只是带着我的灵魂回到万年前的容器而已。”他上下看着昕竹,将自己最得意的计谋说了出来,这个计划跨越了万年时光,就算是旧天道也不禁为此而惊叹,他不想让这个计划埋在肚子里面,想要昕竹表现出作为受害者的惊慌。 事实上一开始的昕竹表现完全如他所想,那个时候他产生了一种满足感,就算是旧天道,也不禁为那份满足而沉迷:“你全身上下,从里到外,都不属于你自己!” 远处的陈圭看见两人说着说着变成了吵架一样,隐约的还听到那个陌生人说出了要和昕竹打架的意图,她正想要过来的时候,只觉得身上一紧,这是被通脉劲缚住的特征! 她的身躯不由自主撞向那个与逍遥岛连接的树洞,只一瞬间,她还没有醒悟过来,刚想要用截脉劲挣脱的时候,已经被缠在身上力量扔到树洞之中。 随后昕竹的通脉劲捆住那棵大树一搅,树木化作漫天木屑纷飞,那块属于逍遥岛的空间,也在昕竹的通脉劲中搅碎。 源界之躯身边,只剩下旧天道与昕竹。 这一对跨越了万年时光的仇人,最后还是选择了一对一的单打独斗决出胜负,以力量来证明自己的正确。 “我是萧若佩!只要我认为我是,就算是天道,也无法否认我就是我!” 这是陈圭最后听到的话,她的身躯还因为那股力量继续朝着后方飞行,只不过周围的天地已经从源界变成了逍遥岛! 她被昕竹扔进了逍遥岛中,那株与源界连接的大树,轰然炸成粉碎! 陈圭愣了好久,才知道刚才一瞬间发生了什么。 她朝着碎裂的木屑使用了通脉劲,想要修复与源界连接的入口,但是逍遥岛之中并没有脉,她做的一切都是那样的无力。 “大哥~”陈圭一声凄厉的呼喊刚刚出口,人已经摔在了地上,将她的声音硬生生的止住。 身躯在逍遥岛的土地上打了几个滚,陈圭丝毫不在意自己的形象,一个轱辘就从地上翻身站起来,踉跄着跑到碎裂纷飞的大树之中,徒劳无功的试图找出通往源界的连接空间。 “陈圭,不用费力了,找不到的。”她的心中响起一道声音,陈圭四顾:“谁?” “青鸾。”那边传回一道讯息,“他动用了不属于现在的力量,如今的我,没有办法恢复那一片空间。” “那开另一个!我要回去!”陈圭着急的在心中向青鸾请求。 “那一片空间已经不安稳了,我就算打开,你也过不去。”青鸾的声音继续传来,“闭上眼睛吧,我可以让你看见那边的情况。” 陈圭听到之后,赶紧闭上了眼睛。 地动山摇,即使是只看画面,并不是身临其境,陈圭都控制不住的摔倒在地。 金鳞湖上已经巨浪滔天,曾经细细碎碎的粼粼波光,如今却遮天蔽日的铺盖下来,周围的一切都被肆虐的洪水冲刷,原本人类居住的地方,如今全部被浊浪淹没! 那个承载着陈圭唯一温馨记忆的地方,那个被她从心底称作家的洞屋,没了。 第两百二十章 天人之战 金鳞湖边在人类的开垦下,已经变成了一片良田,田中稻谷抽出了稻穗,迎着湖面上吹过来的微风轻轻摇摆,偶尔还能见到稻穗压弯的喜人景象,眼见着丰收在望。 “嘭!”只听得一声巨大响声爆发,在响声之中,原本随风摇摆的稻穗化作碎絮漫天飞舞。 狂暴的力量不仅是撕裂了金鳞湖边生长的作物,连地皮都随着作物的纷飞掀翻开来,好似天地间有一把看不见的巨耙在这片土地之上划拉。 昕竹通脉劲连接到了明州土地之上,虽然不能借用源界之躯的力量,但是以他如今通脉劲能够通达的范围,这一拳也是集合了一州之力,光是碰撞产生的震动,就引发了金鳞湖边一场小型地震! 湖边掀起惊天大浪,旧天道身形丝毫不动,他将昕竹打在身上的力道全部外放到身后,金鳞湖受此一击,整个湖面倾翻,像是有人将整个湖端起来,把里边的水泼了出去。 金鳞湖的水冲刷漫过长长的湖岸,顺着来到这里的方向倒涌回到了大江,直接把江河冲歪,湖水拍在江边山崖之上,撞在山脚下,顿时地动山摇,历经风吹雨打的巍峨山崖,被惊涛拍碎,高大山峰迎浪而倒,碎石在凛冽浪峰的冲刷之中碎成粉末,迅速融入江水之中,下场与土堆毫无二致,震天响声回荡在明州大地上,一直以雄壮胸怀容纳万物的大地好似一张鼓面,正在因为这庞大的力量敲打而颤抖。 它遇上了无法承受的力量。 而旧天道的身形纹丝不动,他没有学着昕竹将力道打进对手体内,因为这很有可能会让昕竹利用通脉劲将力量散发出去,他要昕竹自己撞上来,在最近的距离之内用快到即使通脉劲也无法反应的速度和力量摧毁敌人。 于是他抓住昕竹打在他身上的手臂,昕竹刚想将通脉劲探入旧天道体内,却发现对手身体表层有一圈由单纯力量凝聚而成的屏障,那力道充沛而且凝实,昕竹的通脉劲撞上之后,就像是细针扎进了硬皮之中,探入力道的速度被大大的减慢,这稍微的缓慢,便让旧天道有了可乘之机。 他扯过昕竹,一膝盖狠狠撞上昕竹肚皮。 一道人影似箭一般被撞飞,尽管他用了最快的速度将打入身体之中的力量以通脉劲散发,依然被剩余的力气打得倒飞出去,那些与他连接的脉纹也在一瞬间被来自对手的攻击撕裂,无法继续帮助他将后继力量散去。 剩余的力道便在他的体内肆虐,虽然只一瞬间,但是那股力量依然让他觉得刚才好像连肠子都被撕裂了一样。 再次连上界脉,将力道散发出去,昕竹只空中翻滚一圈,就稳住了身形,身后脉纹一弹,刚飞出去的人影再次撞向旧天道。 刚才那一击已经彻底的摸清楚了旧天道的底,他现在一样是肉身凡骨,一样会被打伤,甚至打死。 只要自己的力量足够大! 旧天道在防备,他不能完全化解昕竹的力量!如今他已经不是没有实体的天道,而是有着肉躯的妖皇,不能无视这凝聚了一州之力的拳头。 昕竹在他双手能及的范围之外一顿,前冲的势头停滞,这可是直接折损自己的锋芒,妖皇不知道为何昕竹会如此做法,难道他不需要借助冲刺的力道就能对自己造成威胁? 就在妖皇准备主动靠上前去的时候,昕竹忽然背过身,脚下地脉炸裂,获得了来自下方巨大的推动力道,然后以坚实的肩背撞向旧天道! 他并没有止住前冲的势!而是将之打入地下脉纹之中,将脉纹压弯,脉纹成为了弹弓,前冲的势头变成了上升的力道! 半个转身,便让他的身形稍微变化,这一个变化刚好到了最好的发力距离,而妖皇又正在准备上前,虽然没有开始前行的动作,心中却已经给身体下达了前行的号令,整个身躯都已经调整好了准备向前的节奏!身体的偏重已经向前,自然没有那么快立刻转为后退之力。 昕竹就在这个微妙的节点撞在和妖皇身上,这一次换了被撞飞出去的人,被击飞的妖皇刚好迎向回落的湖水,但是却没有被那湖水挡下,直接穿破了浪峰,被打向了更远的浪峰之中。 昕竹脚下猛然弹射,撕裂了狂风巨浪,直直撞向妖皇被击飞的身躯。 倒流的湖水就像是一张薄薄的纸片,在两人快速的冲撞之中,只能发出轻轻的‘啪’声就被撞破,射向四周,裹挟着泥土的湖水,在激烈地朝着两人撞开的方向激射,浑浊的泥水弥漫,让金鳞湖之上的场景犹如天地初开的混沌。 妖皇将撞在身上的力道外放,周围的湖水弹射开,被他释放的力道挤压着形成一片巨大的空间,而追袭而来的昕竹却没有为之所动,他的通脉劲覆盖范围瞬间将妖皇的力道拦住,那些力量只能在一定的范围之内互相激荡,没能彻底释放出去。 他现在的通脉劲已经绵延一州数千里,旧天道外放的力量不过区区一座妖皇城范围,何况为了防止通脉劲渗透,早将一身力道凝聚在身周形成屏障,如今仓促释放,才不过数十丈大小。 昕竹脉通明州,撞在妖皇身上的力道就是整个明州承载的重量,就是一州之力!纵使强如妖皇,都不可能将如此庞大的力道全盘接受,只能用通脉劲将力量散发出去,让天地与自己一同分担,而这些逸散之力,再次被昕竹用截脉劲禁锢在妖皇身周,凝聚一州的力量只能在数十丈范围之内冲撞,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强如妖皇也无法控制!这不是血肉之躯能够承受的力量! 受妖皇控制的外放力量顿时狂暴,在空中炸裂,直接将湖水炸碎,力道传到了地面之上,依然宏大如同巨木撞钟,萧若佩以截脉劲建造的屏障就是巨钟铜壁,被这股力量砸得轰鸣,妖皇则是钟里罩住的苍蝇,力道在钟壁之内来回激荡,而他只能祈祷撞钟之人赶紧停下。 整片天地都在摇晃,两人交战的周围更不用多说,已经飚起狂烈飓风,湖水倒倾,天翻地覆,只有两个小小的身影能够在其中站稳。 金鳞湖的水被翻来倒去,早已蔓延而出,在两人交战激起的力道推动之下,把周围所有人类留下的痕迹毫不留情的冲毁。 眼见丰收在望的田地,眨眼就变成了水底泥涂,那些山脚下挖出供人类安歇的洞屋,不复存在,而肆虐的力量却没有停止,随后力量撞入地下,引发出的地震,直接将大地撕裂! 为了防止源界破碎的结局,自己反而成为了加快源界破灭的凶手,昕竹现在却没有半点心情考虑自己的做法是否妥当,而是将通脉劲探入了狂暴的力气之中。 妖皇身周凝聚的力量屏障已经被打破,他的通脉劲顺利的侵入到妖皇身上,只是想要探入体内的时候,昕竹却发现,这一具身躯的肉体凝练得比刚才那道力量屏障只强不弱! 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能够找到通脉劲透入的地方! 昕竹没有气馁,将缠在妖皇身上的通脉劲一扯,把他整个人拉到身前,一拳当头砸过去! 妖皇还因为刚才的力量冲撞而昏昏沉沉,没有躲开这力大势沉的拳头。 可见的力道波纹从拳头落处弹开,昕竹这一拳头就像是普通人砸在铁板之上,只能听声响,铁板上连个凹痕都没有。 妖皇抬起撞在昕竹拳上的额头,咧嘴一笑,一脚踢在昕竹腰侧,通脉劲将力量散发出去,昕竹没有事,但是在受力的另一边,脉纹已经寸寸断裂。 随后而来的一拳,昕竹没有躲避,同时出拳! 双方当胸各受一拳。 妖皇皮肤一阵如同波纹般的颤动,将力量散发,只凭着肉躯接下了昕竹的拳头,而昕竹这边身后的脉纹被打碎。 脉纹碎裂需要一些时间才能修复,昕竹能够借用的力量少了两个方向,妖皇再次出拳,这一次昕竹身后没有脉纹相助,无论怎么看都是只能以肉身硬接这一拳。 撕裂的脉纹之中力道往昕竹手中凝聚,然后顺着他的手臂前伸方向,由他并起的指尖窜出! 天光透林,青州灵指式! 只是如今被昕竹用成了地脉灵指,凝聚成一线的力道朝着妖皇身上刺出,妖皇的拳头砸在了昕竹身上,把他打飞出去,昕竹的灵指式的力道却直接穿透了妖皇的身躯,即使他躲闪及时,却也在他肩上刺入了一道通透至背后的力量痕迹。 虽然没有刺破皮肤,却实打实的将力量打入了他体内! 因为妖皇预感到危机的自然闪避动作,打在昕竹身上的拳力也没有发挥最大效果,即使如此,也让昕竹感觉到内脏像是被撞碎了一样,没有及时将打入体内的力量及时散发出体外,残余的力道将他身上的血管拍碎,瘀血在皮下涌出,随着力量一同排放到体表,昕竹身上的衣服被涌出的瘀血染红。 旧天道没有急着追来,刚才昕竹的青州灵指让他有些忌惮,这还是打在肩膀上面,虽然外面不见伤口,却差点没让他一只手废掉,如果打在要害上,可就不是只疼一下的事。 他远远说道:“别忘了,万年之后的我身上有十一位耀日城主的记忆,我的武道修为可在你之上!” 昕竹用衣袖抹去口角鲜血,虽然表面上挺凄惨,但是他受的伤其实不重,一口气就能恢复过来,他毫不示弱的朝着妖皇说道:“九位,昕天圣到死也没有让你占到便宜,昕言以死摆脱了你。”对面已经需要用言语来找到必胜信心,昕竹的把握更加大了。 旧天道附身在耀日城主身上的时候,一说起那些逃脱了他掌控之外的耀日城主,他便表现得十分激动,昕竹猜测这很有可能是他的痛处,对于一个区区凡人能够挣脱自己控制的愤怒,他很难压制的住。 果然对面听到这句话,又像是附身昕妄水时候一样,变得表情激动起来:“多少个我说了才算!” 刚才的天光透林旧天道没有对付的手段,昕竹已经知道了他的底细,所谓的武道记忆,也只局限于回到血灵密洞的耀日城主的武道经验,从昕言逃出血灵密洞那一刻起,他就没有了长进。 昕竹却是在与昕言一战之后崛起,他所有的武道技巧,旧天道都没有对应的解决手段! 武道的发展极为迅速,虽然昕言摆脱旧天道的掌控区区三个月,但是昕竹也就是在这三个月之内才崭露锋芒,他的一身技艺,全在旧天道的计算之外。 三言两语之间,周围的脉纹已经修复,这里距离源界之躯很近,脉纹修复的速度也快,昕竹已经举起了右手。 脉纹之中的力道在他的手上凝聚,长长的蔓延出去,在他的手臂上方聚成了一把脉纹之剑,以纯粹的力量化作的锋刃! 感觉到手中脉纹剑成形,昕竹睁开眼睛,朝着对面沉稳说道:“凌云以这一剑斩去三十丈青玄峰,也用剑意磨去了昕天圣的灵魂,你试试能不能接下?” 手臂下落! 他凝聚武绝剑意的时间不长,只不过是一个眨眼的瞬间,以旧天道的速度,一眨眼可以跨越两人之间的距离,但是他不屑在昕竹凝聚力道的时候偷袭这样做,他要彻底击溃昕竹,让他知道天命不可违。 但是在昕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脸上还是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你怎么可能会这招?以耀日城和凌家的关系,他们怎么可能将白羽剑法传给你?”他有信心接下萧若佩的攻势,却对那击杀昕天圣的凌云忌惮无比。 虽然旧天道一直都认为昕竹才是唯一能够威胁到自己的人,但是要说起忌惮,他最怕的还是从来没有到过明州的凌云! 张照玉在耀日城最经常说的话就是没能将凌云拐进明州,如果他那个以白羽剑入意的表弟后半生能够在耀日城渡过,就能将旧天道斩杀当场!(凌鼎山的女儿,凌云的姑姑嫁给了张直,凌云是凌鼎山孙子,张照玉是凌鼎山外孙,两人是表亲关系) 虽然他一直以为张照玉只是在说大话,但也不敢小看这句话,要说天下武者,他唯一看不透的也只有凌云一人,因为昕天圣死在了青玄峰,从头到尾他都不知道凌云究竟是如何做到磨灭灵魂,要知道那可是他这个旧天道的灵魂碎片,白羽剑法能够磨灭灵魂,也有可能杀死他这个已经降临源界的旧天道! 所幸的是后来的耀日城主外出遇上的凌家后人,没有一个能够使出白羽剑意,这也让旧天道对凌家放松了下来,却没有料到白羽剑意会出现在一个本该与凌家没有任何关系的昕姓继承者身上。 看来旧天道只是要借助昕竹回来源界,没有读取他的记忆,又或者昕竹的灵魂完全由源界之躯的灵魂铸成,他也无法窥探,不管怎么样,旧天道的情报只限于涉入这件事里的人,并没有牵连到凌先生。 何况凌先生自身已经凝聚出了源界之躯,他自身的存在层次已经不低于天道,想要获得他的相关消息,就算是旧天道也有些困难。 总之是让旧天道有了破绽可寻,昕竹毫不犹豫的一剑斩下! 炽烈的剑芒在昕竹斩下的时候才出现在他手掌前方,好似连太阳光都被这一剑吸收,天地之间,此剑之外别无他物! 剑芒伸长,通天贯地,妖皇也毫不示弱,一身力量和血气外放,通天的血光支柱在明州源界之躯身边竖起,与剑芒遥遥对立。 旧天道用群鱼测试了源界之躯并不反对为了生存而发起的争斗,他站在昕竹面前,也是为了求生,而不只是要昕竹接受命运。 而昕竹是为了改变自己命运而出剑,为了让青萦能够活下来而出剑,即使发动这这种毁天灭地的剑招,两人都没有被源界之躯压制,反而在界脉的帮助之下,这一剑锋芒更甚。 剑光斩落,血气支柱被劈成两半,像是冰水遇上了烧红的铁块,迅速被蒸腾成漫天的血气云层,将明州弥漫。 那根炙热的的铁块却没有因此而冷却,反而无穷无尽的向外释放热度,蒸发血气的速度越来越快! 血气铺散而出,已经遮盖了两人能见的范围,昕竹一剑落地,白芒消散,剑势用尽。 收起微微发热的手臂,昕竹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轻声说道:“此为武绝!” 武绝剑的全新层次,就算是凌云在此,也会为之惊叹吧? 然而凌云为了磨损昕天圣的灵魂,尚且花费了三天两夜的时间,旧天道作为创造出昕氏一脉的神异,自身灵魂断不可能被一剑斩杀。 在这漫天血雾里面,昕竹放开了通脉劲,要找到妖皇的下落,再视情况继续发动攻击,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会利用源界之躯出一拳,虽然可能会导致地脉崩裂,但如果一拳能够破开青萦化作神女峰的命运,昕竹能够接受这个结果,哪怕逍遥界有可能因此失去一大块土地! 就在此时,昕竹的通念里面传来了古月的声音:“我听到那边的响动,是他来了吗?” 昕竹继续将通脉劲蔓延开来,周围的界脉因为刚才两人的力量相撞,已经断裂得七七八八,他能够连上的空间内还有很多无法探查的地方,需要他将界脉恢复才能完全掌握血雾之中的情况。 “是,他还说了你现在忙得抽不开身。”昕竹如今已没有想靠外力帮助的想法,他已经知道了旧天道也是血肉之躯,还有许多弱点,但是他安排计谋的手法层出不穷,曾经青玄都被他控制失去了理智在明州大开杀戒,古月身为妖异,带着旧天道创立的战智,过来说不定还会帮倒忙。 古月心知情况紧急,但是妖皇跟妖异的血海深仇却不能不报,他下一句通念已经传来:“我快到了,你等一会!” 古月身上那滴青鸾之血可能对妖皇造成威胁,这是他亲口说的事情,事到如今,昕竹也不可能去阻拦古月,再说多一个帮手,青萦摆脱命运的机会就更大,他一边修复界脉,一边询问道:“你知道他有什么弱点吗?” 妖皇在妖异之中待了这么久,虽然他的实力能够镇压一族,但是妖异本身就是战智生灵,战智会迫使着它们向更强这发起挑战,旧天道经历过的挑战肯定不少,古月现在几乎可以确定是下一任妖皇了,他一定收集了不少旧天道战斗的资料。 “以力量来看,他没有弱点。”古月很快的打断了昕竹的妄想:“但是血肉之身,怎么都会有一两个可以利用的天性。”话锋一转,古月又接着说道:“我来之前从山灵那里得到消息,山震曾经见过妖皇真身,它的真身,是一只蛟龙,不存在于源界的生灵!” 随着古月传来的通念,昕竹通脉劲感知范围之内,出现了一条正在逐渐变大的东西。 第两百二十一章 万里龙躯 “看来短短一年的时间,武道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一年的进度,恐怕跟二十年前那样,出现了突破耀境的层次,我承认是我小看了你,所以…我们就跳过比试武道,直接以力量来决定各自命运!” 血色雾气翻腾之中,那具庞大的身躯还在不停的增长,其扩大的迅速,还超过了昕竹感知的速度,庞大的身躯一下子挤开了空气,排出了剧烈的狂风,昕竹感知用的脉纹在这具身躯的急速增长挤散,通脉劲掌控的范围也不停的为了适应这具身躯而退缩,这种趋势一直没有停止的迹象,昕竹已经可以凭借肉眼就看到了那具排云驱雾的身影。 身躯并没有因为昕竹的惊讶停止增长,在昕竹不可置信的眼神之中,那具身躯开始上浮,大地对于他来说已经是一种束缚,只有宽广的天空才能容得下他。 昕竹看着眼前越来越大的身躯,按照这个趋势,很快旧天道的体型就要将昕竹的视线范围完全充斥,但是他的变化还是没有一点停止的迹象。 本来旧天道想用武道技艺来对付他,他还能占一些便宜,除了武绝剑之外,他还有承山剑,云天在青玄山上那三掌,凌先生的十五剑,这一套下来,哪怕是旧天道也要吃亏,相比。 但旧天道却根本不打算在武道比试上浪费时间,才刚刚发现了事态超出他控制的迹象,立刻就变出了真身,要用绝对的力量击溃昕竹。 他的身躯越升越高,长长的躯体在空中盘旋,依然还在增大之中,不仅仅是大地容纳不下他,连天空对于他的庞大体型来说,都显得如此逼仄! 身长万里!如今他的身躯已经不见边际! 就算昕竹能够通脉控制源界之躯,体型还是小了一半!何况源界之躯不能做太大的动作,而妖皇现在的体型,又不是能够简简单单的几个动作就能击败的。 “呜~昂~”一声悠长的吟吼,先是细不可闻,而后渐渐入耳,在低沉的铺垫之后,声音开始变得洪亮如钟。 整个源界天地,变成了被声音撞击的钟壁,这一声龙吟,伴随着雷鸣闪电,在源界之中横冲直撞,好像要把天地间的壁障冲破撕裂! ‘咔嚓!’厉雷在空中闪烁炸裂,天空被盘旋的龙躯遮蔽,阴沉漆黑,那些在一声龙吟之中震开的闪电,在漆黑的天穹之中无比耀眼,不知道是因为这一声吟吼激发电闪雷鸣,还是源界天地被龙躯撑裂,这一道音波成为了撕裂空间的最后一根稻草,那些闪电并非是真正的雷霆,而是天地的裂缝。 昕竹在这具庞大的身躯下面,如同微尘! 这怎么比?这条蛟龙只是动动身子,源界就已经出现了承受不住的迹象,真的打起来,还不是他一个甩尾就能将脚下陆地抽爆? “来比试力量吧,自以为可以违抗天命的人。”龙首从盘旋的龙躯之中探出,从上到下的俯视着昕竹,一双龙目比天上太阳还要巨大,光是声音引发的震动,就已经将昕竹吹飞,维系在身上的脉纹瞬间断裂,一州之力,在这具龙躯面前,像是纸糊的一样! 不仅是昕竹承受不住,连明州都不能抵抗,江河倒流,山崩地裂,金鳞湖水被吹得四处泼洒,随声音震飞的昕竹很不幸的被湖水泼了个浑身湿透,一条巨大的鱼随着湖水被掀翻,还没等它来得及挣扎,就在水中被震成碎片! 昕竹已经完全没有余力去注意这些问题了,他只有用尽全力维持着自己身躯的稳固,不让自己被声波震碎。 心中通念古月,他现在也只能心里想想了,在这具龙躯面前,他就算还是源界之躯,也要掂量自己够不够力量与之对抗。 “这就是山震看到的蛟龙?”无可匹敌的力量,作为他的对手,昕竹如今只有无奈选择自保。 古月那边已经被惊呆了,它虽然知道曾经的天道十分强大,但是在面对青鸾时候的胆小谨慎,让他的形象在古月心中怎么都高大不起来,它怎么能够想到,妖皇的真身是一具横跨万里的巨龙! 有这样的力量,凭什么还不敢面对神鸟?那数百位妖异同族,完全是白白牺牲啊!古月心中恨极,牙呲目裂地仰望空中龙躯,既恨妖皇的强大,又恨他的无情,更恨的是自己根本没有办法给同族报仇雪恨! 以它现在的力量,怕是连妖皇身上的一片鳞都刮不下来! 它从山灵那里得知的消息,只是妖皇蛟龙真身,但是这具身躯的庞大,谁都没有见过,源界根本容不下这么大的生灵,对于他来说,整个源界就像是一个小池子一样。 这也难怪他想要前往外界了,源界连给他舒展身躯都不够! 昕竹刚刚知道妖皇的真身之后,还以为是最多就是和木灵天光记忆之中的那一条龙躯一样,只占据着瑶山之底那一片,那样最多也就是身长千里,在源界之躯面前和一条蛇差不多,没想到他的全身,已经通天贯地! 木灵天光抓到的那条泥鳅一样的旧天道,居然会有如此巨大的时候?到底要怎样才能与他对抗?现在已经不是舍不舍得青萦的问题了,昕竹已经不知道万年之后的神女峰,是如何将这具龙躯镇压万年的,以这具龙躯的庞大,整个明州的泥土搬起来,怕也是不能将之覆盖啊! 这就是木灵天光说自己参与了封印的东西?靠吹牛封印吗? 难道神女峰比这龙躯还要巨大? 进入逍遥岛的通道已经被他使用武绝剑斩断,如今他倒是无比希望那个通道还在,至少他还有退路。 虽然明知道退却不会解决任何问题,但是求生的本能已经在迫使他寻找逃命方法。 昕竹的身躯自发感受到对天上妖皇真身的惊恐,那是来自绝对力量的屈服,身体已经没有办法动弹,心中却闪过了一丝希望,好像还觉得有办法对付他。 有什么办法能够对付妖皇?有什么东西比妖皇的身躯还要巨大,却又比神女峰要小? “他出生的蛋壳天地,便是他的弱点!”青鸾的话语在他心中滑过,昕竹的身躯在求生的渴望之中挣脱了妖皇声音的压制,一摆头,钻入了肆虐的浑浊泥水洪流之中。 那个蛋壳被他埋在自己的住房附近,后来又融入了小孩子制作的蛋屋之中,虽然过去的生活痕迹都被洪水冲毁,但是蛋屋的大致方向他还能找到,加上通脉劲能帮助他探寻周围泥土移动的痕迹,蛋壳也不算小,找起来并不困难。 庞大的身躯虽然力量巨大,只吹一口气昕竹都无法承受,神异的眼光洞悉一切,但在这么庞大的身躯衬托之下,想要找到钻入泥土流中细如尘埃的人类,也不太容易,就算是苍圣,要找到源界的存在都是一件困难的事情,那还是源界剩下的唯一一粒尘埃,尚且让苍圣不惜做出小偷的行径盗取白羽剑当做定位,旧天道要从泥土之中找到他恐怕更是困难。 钻入泥水之中的昕竹顿时平静了下来,人不管在什么情况之下,有了泥土的庇护总会生起心安的感觉,大概是因为这片大地本就是人类先辈化成的源土。 他脑中闪过钟黄等人在泥土覆盖之下慨然赴死的局面,他赶到的时候,虽然没有救下第一批抵抗大地板块冲击的人类,但是后面的小孩子却因为他的庇护活了下来。 在源界泥土的眼中,他大概也是需要被庇护的小辈。 虽然他并不是源界生灵,这片土地一样接纳了他。 在泥土的庇护下,昕竹找到了那个蛋屋,因为融合了天地蛋壳,蛋屋十分的坚固,即使在这样巨大力量的冲刷之下,依然保持着完好的形状。 另外一片被他藏起来的碎片也很快找到,期间有惊无险,明州的土地翻涌还在继续,而昕竹已经有了终结这一切的手段。 接下来的问题就是该如何将天地蛋壳扩散到笼罩旧天道全身。 他的通脉劲如今还无法探测到天地蛋壳的边缘,妖皇从中出生,再怎么扩大体型,也不应该超过生出他的天地。 只要通脉劲能够探测到天地蛋壳的边缘,他就能够将蛋壳之内的天地展开,笼罩妖皇真身,将他收拢在这片天地之中,然后自己再逃出去,从外部镇压天地蛋壳。 昕竹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头脑在危急关头居然转得如此迅速,在将蛋壳从蛋屋之中抽出的时候,他就已经找到了使用蛋壳的方法。 他的通脉劲无法探测到蛋壳的边缘,但是源界之躯的通脉劲呢? 他不敢动用源界之躯的通脉能力与旧天道争斗,那些界脉一旦被旧天道震碎,就是如今被通脉劲稳固的天地被震碎,他无法承受这种结局,但是用通脉劲看来探测天地蛋壳的边缘,不会对界脉有损伤,倒不是一件麻烦的事情。 天空中的龙眼轻轻闭合,再次睁开的时候,双目之中像是亮起了万千繁星,星光直射而下,照在源界大地之上。 “找到你了~”妖皇眼中星河光芒凝聚在一个点上,那里正是昕竹所在。 被星光定住的时候,昕竹全身已经无法动弹,只不过旧天道将注意力放在昕竹身上,却没有注意到他身后的天地蛋壳,以巨眼观微处,自然会忽略其他事物,而旧天道如今唯一在意的,便只有昕竹一人。 “你想逃?逃得出去吗?我这具身躯万里之遥,你能逃去哪儿?”妖皇轻蔑地看着他。 那个语气,与昕妄水当初被他一剑砸入江底,却依然硬气嘲讽一模一样,昕竹有了对付他的办法,心中有了底气,自然不再害怕,反而觉得妖皇可笑起来,不管是现在,还是万年之后,都是如此的容易被迷惑。 现在周围的界脉破碎,他一时间不能连接到源界之躯,还需要拖延一下时间,倒不好直接笑出声来。 于是昕竹装作放弃,不再挣扎,抬头与龙目对视道:“这具身躯如此庞大,想来不是源界生灵,你作为源界天道,只知源界之事,如何知道塑造这具身躯的方法?” 已经觉得昕竹无力翻身的旧天道并不着急解决掉他,他对这具身躯十分满意,前所未有的满意,只有如此强大的力量,才有探究真实的资本,也只有如此强大,才能前往那唯一真实,他需要别人夸赞他的强大,为他的强大而屈服:“这还要多谢你,你遗留在源界的身躯里面还有源界之外的记忆,这是我在你的记忆之中找到了最强大的生灵,其名为龙!人类的知识传承自神躯,想必有关于神龙的信息,不用我详细介绍吧?”声音如雷,但是对比他的体型,这大概比说悄悄话还要低声。 “看得出来,你并不适应这具身躯。”昕竹却没有被吓到的样子,妖皇如今动用的只不过是这具身躯单纯的力量,其余的神通根本没有一点展示。 昕竹不相信源界之躯记忆之中最强大的生灵只有力量,像是青鸾那种神鸟,体型与龙躯完全没有可比性,但青鸾能将倒影与现实对换。 源界之躯还能剥离灵魂,搬运空间,他都认为强大的神龙,肯定不会是只能动用身躯力量的野兽。 妖皇的神龙之躯,只相当于一个从来没有学过任何东西的人类,不会写字,不会说话,只会伸手踢腿,弱小的蚂蚁当然能被这样的人类踩死,但也不过是一堆活着的肉块罢了。 可惜昕竹如今正是那一只可以被轻易踩死的蚂蚁,如果旧天道能够动用龙躯的神通,不管怎样都没有办法抵抗,神异的手段超出他能够应对的范围之外,比如青鸾的虚实变化,到现在昕竹都完全找不到对付的方法。 旧天道只是知道龙躯的强大,利用创造天地的方法,在新天地之中创造了龙躯,再把自己的意识注入,然后重归源界。 他就是个只能用力量来证明自己强大的弱者。 昕竹已经无视了妖皇的体型,就算再巨大,这一具龙躯也是个比他还不如的行尸走肉,至少他能用现在这具不属于他的身躯连接界脉,念通一界,武达意境。 妖皇会什么?会吹口气?还是更大威力的舞动龙躯的爪子?又或者是用这具长长的身躯将整个源界缠碎? 那样只不过是一条长得十分巨大的蛇,又怎么会让源界之躯觉得强大? 昕竹的话激怒了旧天道,本来他得到万年之后的记忆,已经觉得自己洞悉后世,一切都尽在掌握之中,却没想到这片天地里面,还有他无法窥探真实实力的青鸾,还有眼前人类,明明有着更接近真实的身躯,却偏偏沉溺在源界之中,不惜放弃所有,转生在源界之中,成为源界一个普通生灵。 这有什么好处?难道这个狭窄的世界,还比外面更加宽广的源界要美好? 源界之躯记忆里面那个源界才是他应该生活的地方,只有在那里,他才能肆意的舒展身躯,只有在那个地方,他才算一个真正的生灵。 在这连让他伸直的空间都不够的世界里面,又有什么值得让外面的神人留恋的? 这个神人还莫名其妙的解开了人类化作源土的命运,断绝了源界扩大的可能,源界失去了成长到源界之躯记忆之中那片广袤天地的可能,旧天道对源界之躯的作为产生了恨意。 然而源界之躯已经沉睡,他就把恨转移到了人类身上。 这些弱小的生灵,除了化作源土扩大世界之外,还有什么作为?这片天地,要他们何用? 强者,在这片天地之中培养足够打破世界壁障的强者!旧天道产生了这样的想法,于是他将战智赋予了野兽。 妖异的成长却让源界自发的生出对抗妖异的种族。 灵精,妖异成长一分,灵精便强大一寸,两族互不退让,眼看着源界就要在妖异成长到足够强大之前破碎,旧天道只能自己亲自进入源界,参与到这一场竞争之中。 先利用源界之躯的知识,找到最强大的生灵,然后创造出能够诞生那种生灵的世界,自己成为那个生灵,回来之后在源界之中掌控妖异,引导它们进步,赶在灵精毁灭源界之前,找到一条源界本土生灵的强大之道。 他现在已经如此强大了,却始终无法撕裂源界之躯布下的界脉,稍微能够挣开一条裂缝,也很快就被修复。 这还是源界之躯失去了意识做到的程度! 这样又怎么算得上强大? 好在他还是本世界的天道,有些特殊的本事,他希望利用后世的经验来帮助现在的他突破这一个难题。 他开始准备与后世的自己联系。 然而在他的预测之内,源界没有未来,早在两族的争斗之中破灭。 唯有让人类主宰源界,才能有他得到力量的机会! 他看到了那具身躯转生的普通人,昕竹。 那个转生做人类的源界之躯,正在带领着人类走上源界主宰的位置,只有人类当上源界的主人,源界才会产生未来。 旧天道想到了封印自己的力量,先让人类给予源界未来,再由源界将未来展示在自己面前。 旧天道变成了妖异皇者,封印了自己大部分力量,带着妖异一族与灵精对峙,给予人类成长机会。 终于他见到了未来,但是他身为天道,本身就是源界规律,又如何反对自己?不能将未来接引到当今的源界之中,所以他将主意打到了天地之间唯一可以被他掌控的外人身上。 昕竹,他不属于源界的身躯会带着万年之后的记忆回到万年前! 他身为天道,自然掌控着命运的能力,于是昕氏一脉的命运在他手里诞生。 将源界之躯锻炼力量的方法给予了昕姓之人,并借助明州群山,将那被源界之躯称为武道的东西传播出去。 他没有料到的是,第一个昕姓之人,就挣脱了他给予的命运! 昕天圣没有回归他身上,而是死在了青玄山! 第两百二十二章 神女峰 昕天圣出乎意料的死亡,便是引起旧天道惊怒的原因,他怒于区区人类居然敢无视他安排的命运擅自决定生死,却惊于凌云居然能彻底磨灭那一丝他分散在外的灵魂碎片! 能够磨灭碎片,就能磨灭他被镇压在神女峰下的完整灵魂,武道本身就是他为了让人类帮助他推演出前往唯一真实途径的方法,具体能够到达多高的层次,他心里也没有底,这是源界之躯带来的东西,属于外来之力,不在天道的控制之内,虽然有可能帮助他脱离源界,却更加可能促使人类脱离命运。 昕天圣给自己取昕为姓的时候,旧天道就觉得武道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料,他还记得,上一个昕姓的人对他做了什么事。 然后果然每一任的昕姓之人,都做到了他意料之外的事情。 虽然如此,这些人大体都还在他的掌握之中,一身武艺和对武道的感悟也被他收回,甚至锻炼了十多年的强大身躯,也为重新被他掌控。 直到昕言给下一任继承者取名为昕竹的时候,旧天道才发现事情不是他想象里的那么简单。 不仅是他在布局,这天地之中还有别人的手脚,源界之躯已经沉睡,还有谁能做到将天下人的命运玩弄于股掌之间? 新天苍圣,那个趁着他离开了天道之位,轻而易举谋夺了源界的人! 旧天道开始利用昕竹的身份设局,那一体两面的灵魂,既是木灵天光,又是昕竹,灵魂之上寄宿着青萦的念。 他要将青萦的念切除,自己寄宿在昕竹的灵魂上。 恰巧有一位耀日城主的意境能够切断一切看不见的关联,昕竹又与萧念竹天各一方,两人冥冥之中的联系,便被昕明影意境切开,那是隐藏在灵魂之中的一击,昕明影死在江无浪面前,整个逍遥界唯一能够记住昕明影本人的,只有昕妄水的意境,那一击便隐藏在昕妄水意境之中。 江无浪虽然拥有着双重意境,但是他根本不知道如何掌控,更不用说看清楚意境之中藏着的东西,只要他与昕竹接近,昕妄水的意境被激发,昕明影那一击就能斩去他和萧念竹的关联。 旧天道的身躯被镇压万年,就算是连源界之躯都觉得无比强大的龙躯,也没能逃过时间的腐蚀,他需要一具新的身躯。 一具不再有天地限制的身躯,所以他将冥境之中的恶念淤泥当成了塑造身躯的目标,那是被冥海洗净的恶念,整个源界找不到数量如此庞大,还能保持单纯的物质,如果能用恶念淤泥制造一具新的身躯,那将是浑然一体,无物能破的绝强之躯! 为此他准备了坠星箭计划,明面上是借地脉之力射落形成,实际上是帮助他进入冥境之中! 昕竹刚好跑去调查坠星箭,这便是送上门来的机会。 等他们发觉到自己的灵魂已经进入冥境了,旧天道的机会救真正来临,只要昕竹想着趁他虚弱回到明州耀日城断绝后路,他就能够寄生在昕竹的灵魂之中。 那具在冥境的龙躯只是一个空壳,他真正需要的躯壳已经通过陈玉和冥境的联系,逃离到逍遥界。 那一条‘小泥鳅’就是他为了以后准备的躯体。 与木灵天光不同的是,木灵天光只记得要复活青萦,旧天道却只记得封印了自己的是一个来自万年之后的人类,那个人类,也叫作昕竹。 只要灵魂寄生在昕竹灵魂上面,他就能够随着那个人类回到万年之前,完成这一切设计。 如果没有来自万年之后灵魂的指引,他无法布下如此慎密的计划! 虽然他曾经作为源界的天道,有着执掌命运的权能,但是被苍圣夺取源界之后,他已经失去了大部分能力,只有远超万年的目光,才能够让他将一切安排好,给自己留下足够的空间退避。 现在一切已经准备就绪,青鸾之血也已经到手,只等青萦将他封印万年,一万年之后,他的灵魂转入那个留在源界的‘小泥鳅’身上,便能脱离这个轮回,彻底的自由! 事情如他所愿,一切都顺着计划进行,他回到了万年前,刚进入这具万年前的身躯,他便想到拖延昕竹到来的时间。 于是他引发青玄的怒气,让他杀死昕竹的身躯,然后他将那具身躯带到了不属于源界的世界里面,那样就算昕竹的灵魂归来,也只能由他决定时间。 萧念竹是青萦的念生出灵智,那被昕明影斩断根还会随着时光回溯重新长出,再次变成青萦。 而青萦有再次将念维系在了昕竹的身上。 旧天道想过直接让昕竹真正死去,但是这样会打破人类主宰源界的命运,源界会在两族争斗之中崩溃,失去未来,而且杀死昕竹,万年之后便没有人带他回到这里,所以昕竹必须活着。 于是昕竹复活,到达源界的时间却比旧天道和青萦还要晚几年。 今天便是旧天道迎接自己命运来临之日,他只接受被青萦封印的命运,绝不可能因为昕竹的意志,改变一丝一毫。 到如今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昕竹已经被他用星辰之力定住,无力动弹,任由他摆布! 然而昕竹的表情却让他很不高兴,那种脸色,与以前想要用性命来反抗他安排的耀日城主一模一样。 昕氏一脉的傲骨,跨越了万年的时光,再一次出现在他面前。 或者说,第一次展现在他面前! 平静,慨然赴死,旧天道却偏偏不让昕竹死,他要他亲眼看着,命运的降临,让他知道不管做什么都逃不开上天的安排! 这一刻,昕竹的通脉劲已经连接上了源界之躯以及天地蛋壳。 昕竹充满信心的眼神突然与那双像是遍布着星辰的龙目对视:“你输了!”他轻轻的朝着旧天道开口。 与旧天道产生关联一来,这是他第一次拥有必胜之心。 这具身躯,凝聚着前世的希望,寄宿着后世的灵魂,是他过去现在与未来合为一体,他以自身可以付出的全部代价,燃烧自身昕氏的血脉,要将旧天道断绝在万年之前! 通脉劲连接源界之躯,在利用源界之躯使用通脉劲,从天地蛋壳之内通达到蛋壳壁部! 他触摸到了世界壁障! 将天地蛋壳的壁障与源界天地融合,一刹那间,源界已经和旧天道出生的的那个废弃世界合为一体。 旧天道如今就算是身长万里,也还没有逃过源界的范围,这一下他彻底被他抛弃的世界困住在内! 明州周围本就因为旧天道的搅得风云变色,天昏地暗,因此新旧天地重叠之后感觉变化不大,但是在明州之外,却由白天忽然变成了夜晚,天空也不似寻常,密布的星辰好像比以前多了数倍,将天空照得一片亮堂,纵横交错的星河,好像整个源界突然改天换地。 确实是已经改天换地,旧天道感知到那熟悉的气息,顿时慌了,他用了所有的力气才逃脱那个寄生在源界上的小世界,还怀着前往唯一真实之中的心愿,绝对不想再次回到那个比源界还要更低一层的世界之中。 那个世界只应该是用来塑造他身躯的道具,不是他的归属! 然而昕竹却没有给他后悔的机会,开始收缩世界。 源界保持不变,天地蛋壳囊括了昕竹和旧天道的身躯慢慢缩小,原本的白天开始返还给源界,星辰好像正在远离,星河之间的距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短,那些星辰好像与源界隔着一层镜面,缩小的时候只是给源界生灵一种正在远离的感觉,没有影响到源界丝毫。 唯独旧天道,他这具身躯本来就是在天地蛋壳之中出生,与蛋壳内的世界一脉相承,更被昕竹锁定了气息,无处可逃,只能随着天地蛋的缩小而收缩身躯。 感觉到自己的变化,旧天道朝着昕竹大吼道:“快停止,不然我杀了你!” 昕竹的身躯已经失去了生机,为了控制通脉劲,他的灵魂已经回到了源界之躯身上,那具躯壳已经被他舍弃。 旧天道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定住的那具躯壳,又是一个人宁愿不要性命也要对他做出反抗,而且这次的反抗强烈到他都有些承受不住。 丢下昕竹的身躯,他看向了那具控制着界脉的源界之躯,全力施展的通脉劲已经发出了淡淡的光芒,不再是不可触摸,那些遍布天地之中的脉纹,像是一张无处不在的巨网,将他全身紧紧的束缚! “吼~”巨大的龙躯朝着那具躺在地上的神躯发出巨大的吼声,那整个天地都在这一声巨响之中颤抖,但是那具神躯依然躺在地上不为所动,好像死了一样。 并非是源界之躯真的死了,如今昕竹重新回到那具神躯里面,可以确定他现在已经活过来了,但是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不留,全心全意的将所有力量放在收缩天地之中。 “呜昂~”巨大龙躯越来越小,他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命运,开始挣扎起来,龙躯扫过天穹,悬挂在上面的星辰被这巨大的力量击碎,脱离了自身的轨迹,在空气之中燃烧成一片火球,发出汹涌的声音,要砸穿大地一样朝着源界大地之上坠落。 一支坠星箭已经能毁灭一座无华城,如今天空坠落的星辰,成千上万,每一个携带的力量,都不是坠星箭可比。 “既然你不怕源界破碎动用那具身躯的力量,那我就将源界打碎!”旧天道怒极,越来越小的身躯在天穹之上乱窜,将满天星辰击落。 “要这天地开裂,与我陪葬!” “没人会和你陪葬,你能做的,只是带着你的天地,永远的沉睡在一个蛋壳之中。”源界之躯睁开了眼,他的眼光没有一丝感情,既没有恨,也没有怜,好像眼前天崩地裂的场景,只不过是小孩子玩耍扬起的灰尘。 他的身躯着地部分渐渐消失,那是已经到了这方天地之外,回到了源界! 蛋壳天地已经缩小到了只有一个明州的体量!就算星辰砸落下来,也只是撞在蛋壳之内,对源界没有任何影响! 旧天道嘶吼着,再次撞向天上群星。 为了防止源界被群星坠落砸碎,昕竹并非直接缩小天地,而是一边抬升,天上还与源界连接。 星辰,由后世法修补上,源界之中不需要旧天道设置的星辰!他最好带着他那些晦暗的星星一起陷入永眠! 天地蛋壳越缩越小,旧天道感觉到自己已经无力改变大局,最后朝着像是沉没到水里,只剩下脸孔还在看着他的源界之躯一尾巴扫来。 下方合拢,源界之躯彻底与这个世界分离,龙尾扫在世界壁障上,只泛出一道涟漪,连源界之躯上的一点皮毛都没有沾上。 旧天道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朝着空中的太阳直飞过去,在太阳与蛋壳天地之前,一口吞入腹中! 源界刚刚重拾的光明,瞬间消失殆尽,太阳消失,天上星辰坠毁在蛋壳天地之内,整个源界除了一片大地,空无一物。 天地陷入了寂静之中,那一个蛋壳越缩越小,最后落在了曾经的金鳞湖边,正好在昕竹的躯体旁边。 那一具失去了生机的身躯旁边,除了封印着旧天道的巨蛋之外,还多出了一个人影。 青萦! 终于避免了她化作神女峰的命运,昕竹只觉得自己浑身昏昏沉沉,连回到那具躯壳里面的力气都没有了,现在他只想睡去,什么事都不管了。 最好就是一睁眼回到了万年之后,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只是在青松镇睡了一觉,萧念竹在身边轻声的叫着他起床,外面是酒楼开业的热闹… “咔嚓”蛋壳发出了轻微的破裂声音,但是在这一刻,却是无比的清脆。 正要沉睡的昕竹被这一声脆响惊醒,感知放到蛋壳那边,却看到了一条裂缝! 他没有找到的那几粒星辰,是蛋壳天地的唯一缺口! 一道森冷的目光正从那道裂缝之中朝着外面窥视!他的眼睛落在了旁边昕竹的身躯之上! “你这具身躯本来就属于我,现在我要回来了!”旧天道正要将灵魂穿过蛋壳裂缝转移到昕竹身躯上,旁边的青萦却突然蹲下,将一片羽毛放到了昕竹身上。 一道青色光芒开始在两人之间流转,那是青萦身上的天光! 以及她的本源,她的念! “不~”远在源界之躯的昕竹只觉得一切好像都变成了梦境,他如此花尽一切心思,只为了让青萦逃出命运之中,结果命运还是回到了原点! 青萦将天光灌回昕竹身上的时候,萧若佩的灵魂也被吸引回到那具身躯之上,但是他因为刚才掌控着源界之躯消耗太大,此刻连手指都无法动弹。 “父亲。”青萦回望青玄山方向,心中低声传念道:“女儿要向你索取灵气了。” 青玄当然明白她要做什么,昕竹曾经告诉过他,他的女儿会化作神女峰镇压旧天道! 但是要他亲手送自己女儿死,他做不到!即使他曾无无比希望青萦从他身上索取一点灵气。 青玄摇头道:“我来!” 青萦轻轻的笑着:“你不能将他与这个世界隔绝。”青玄身为灵精,本来就是源界所属生灵,旧天道反而会借助他与灵源的关系重新回到源界。 而青萦刚刚把自己与灵源的连接交与了昕竹,她只留下了自己来到源界时候的单纯灵魂状态。 萧念竹的意识。 她属于万年之后的生灵,那样旧天道就算想要借着她与源界的关联回到源界,也是在万年之后! “我并不是你的女儿,霖花从你身上落下的时候,没有产生灵智,只是我寄生在上面,你才认为自己有了一个女儿,我本是一个来自万年之后的孤魂,名字叫做萧念竹。”青萦朝着青玄说道:“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你不想给我灵气吗?” 青玄正在赶来这边,但是一座山脉,想要移动实在太过缓慢。 他只觉得自己的身躯正在缩小,大量的灵气顺着他与青萦的联系流走,曾经他无比的希望青萦能从他身上索取灵气,但是真的面对这个局面的时候,他却只想着断开与青萦的关联。 这关联就是青萦身为他女儿的证据!不是她说一句不是就可以断开的! “父亲,你终于成为后世的模样了呢~”青萦的声音渐渐缥缈:“我们万年之后,再见了。” 青色灵光冲天而起,一座秀丽的山峰在金鳞湖边出现。 她好似留恋着这片土地,端坐在金鳞湖边不愿离去,山上黛青密林,好似她柔顺的秀发,山尖浮云,正在往下飘荡着细细雨丝,滋养着这一片饱受摧残的土地。 还有那躺在土地上的人。 淡青色的灵光,在她身上环绕,此刻星辰坠落,连天上的太阳也被旧天道吞入腹中,青萦便是这天地之间唯一的光芒。 昕竹最后的意识,只够他想起两个字,“天光…” 第两百二十三章 一年之后 昕竹在昏迷的时候,见到了青萦,或者说是萧念竹。 她告诉了昕竹,早在木灵天光和她谈话的时候,她就知道了自己的命运,回到源界,本就是她命运的一个环节。 万年前的青萦不会变成万年之后的萧念竹,她一直都是她,她本该在万年后才出现,但是如今是万年前,如果没有一个青萦,昕竹就不会有支撑到万年之后的执念。 封印旧天道,便是她生来的使命,只有她这个根本不存在的生灵,补上那道缺口,才能把那道缺口的存在同时抹除于她不存在的时空之中。 “我在源界种上了霖花,你一定要等到它开放。”青萦轻轻的抚摸着昕竹的脸颊,在他心口的位置上点了一下,声音伴随着她的人影渐渐消失,昕竹睁开了眼睛,没有看见青萦,却听到了住进他心里的话语。 他伸手到衣襟中,从胸口位置摸出了一颗霖花种子。 到了这一刻,他才知道命运的坚固,即使他现在能够改天换地,却没有办法替代青萦封印旧天道。 如果蛋壳没有裂开,他根本就不能进入那片天地,更别说利用,也就无从封印旧天道,一旦蛋壳有了裂缝,他就无法补上,只有青萦才能做到带着裂缝与她的存在一同消失。 直到万年之后,她到了真正出现的时候,天地裂缝随之开启,那个时候的源界已经稳固,天道权能在苍圣手中,人类也真正的成为了源界主宰,旧天道想要去往那唯一真实,便让他去,他作为天道不珍惜世界,便由人类替他珍惜。 因为失去了太阳星辰,源界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昕竹可以利用通脉劲来探查周围情况,不是完全感知不到任何东西。 他能感觉到周围正在下雨,雨丝湿透了他的衣服,却并不黏糊在他身上,好像是在冲刷他身上的污垢和疲惫,补充这具身躯存活需要的养分,滋养着他的精神。 他就和平常充足睡眠醒来时候一样精力饱满,如果有朝阳映照,也许能见到他脸上容光焕发。 旁边出现了一座俊秀的山峰,她坐在地上,双手在膝盖上面轻轻合拢,昕竹被神女峰捧在掌心的位置。 在遥远的天边,一片曙光刚刚出现,便让整个天地鲜活过来。 在旧天道刚刚将太阳吞入腹中,源界便有了新的阳光,迎来了新的早晨。 曙光先是布满了天空,经历了旧天道的肆虐,但是源界却好像没有任何动摇,他撑过了最有生以来最强烈的一次冲击,坚强的活了下来。 天空没有了早上寥寥的晨星,却更加的清晰干净,曙光在一片没有任何妆点的舞台上面,像是第一次降临源界那样,将黑色的夜空缓缓推开,照耀源界的光明,由远而近,金色地毯把源界大地铺占。 阳光越过了源界之躯,明晃晃的太阳照耀着昕竹的双眼,他没有躲开,抬起头与初生阳光对视,他的双眼好像被朝阳点燃,身躯如同刚刚展开枝叶的小树一样渴求着阳光。 那是他曾经无比渴望的阳光,与万年之后每个熟悉的清晨一样,他现在只要等候上一段时间,周围的一切,都会变成他熟悉的模样。 等候万年,他就会回到那个属于他的世界。 他是木灵天光,会在这一万年里,为人类,为源界,成为天地支柱。 明州在刚才与旧天道的战斗之中被摧毁得支零破碎,有了万年之后那般诡谲气象,旧天道挣扎的时候,洒下了不少血液,被留在明州的野兽吞食,那些血液会促使野兽为了生存而竞争,很快整个明州就不适合寻常人居住。 只有那些身怀妖异血脉的人类,才能在这种残酷的竞争之中过得如鱼似水。 他们很难融入人类之中,人类有神躯的知识传承,他们没有,人类能够学会通脉劲,他们不会,现在的人类处于十分艰难的时期,还能容纳这些异类,一旦逍遥界与源界分离之后,人类再无外患,只有内忧,不管什么问题,身怀不同血液的异类,便会成为掩盖忧患的工具,加上妖裔身怀妖异的血脉,人类与妖异之间的仇恨不会表现在明面上,只会在暗中积累,一旦爆发,矛盾会越发激烈。 内斗的苗头出现就无法遏制,人类一旦习惯了用争斗来解决问题,就会追求更强大的身躯力量,走上妖异的旧路,为了防止内斗的产生,还不如像是天境屏障一样,将妖裔与人类隔绝开,用险绝的地形,让他们难以相见,内乱便不会产生。 当然现在的昕竹已经不会去考虑这些问题了,他已经顺从了自己的命运,人类也会走上原来的历史轨迹,他退后了几步抬头仰望山峰,要趁着阳光,看清楚神女峰上的容颜。 曾经为了不让青萦变作神女峰,他故意的疏远两人,结果连本该相聚的机会也失去,如今留给他的,只有冰冷的山石。 他从来没有仔细看过,青萦的神韵居然与萧念竹那般相似。 他早就该知道,金鳞湖边的红衣姑娘不是青萦,而是从他身上割去的一半根源。 “我完整了…”昕竹现在的感觉和萧念竹回到他身边时候一样,他曾经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够一直留着这种感受,但是如今他的完整,却是以青萦死去为代价换来的。 他本该为此伤心,但是他完全感觉不到,像是心里早就知道了命运应当如此,他只是走回了正确的道路上而已。 他能感觉到心中多了一片青鸾之羽,青萦无时无刻的都与他在一起,青鸾之羽能够连接两人的心意,那是青萦最后与他的联系,他能感觉到青萦留给他的东西。 她在源界的某个角落种下了霖花,霖花九年一开,昕竹想要见到,便需要等候九年的时间。 青萦想要他好好的活下去,虽然昕竹早就猜到了她种下霖花的地方就是雪湖边上,但是他不会辜负青萦的心意。 “我会用这九年,去看新生的世界,看你想要我看见的源界。” 头上的云雾渐渐散开飘升,雨丝停止,昕竹的身上纤尘不染,好像初生在世上的婴儿。 他第一次仔细的感受源界的阳光,清风雨露,这是青萦将她的感知能力通过青鸾之羽传达给了昕竹。 这是一直以来昕竹所缺少的东西,就像是萧念竹曾经说过的那样,他在此之前,所见,所感,都与普通人少了一半,所以他才会在外人面前表现得如此冷漠。 美食满足口腹之欲,美景赏心悦目,妙音悦耳动人,这些在昕竹的感受之中都要打个半折,对他没有吸引力也就十分正常了。 昕竹第一次感觉到晨曦暖意,闻到山中花香,青萦为他的完整准备了一分大礼,神女峰上,百花迎着朝阳盛开。 金鳞湖水已经回落,在昕竹昏迷的这段时间里,无声无息的回到了原本的位置,他与旧天道交战留下的痕迹在神女峰下,被这座神秀山峰遮盖,周围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昕竹在神女峰上一直待到陈圭找到他。 与旧天道交战到最后,星辰坠毁,太阳被吞没,整个源界漆黑一片,就算有青鸾将画面倒影给陈圭看也看不到什么,唯一与逍遥岛相连的通道,又被昕竹摧毁,她只能等到逍遥岛到了明州上空的时候一跃而下。 远远的看见明州景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才明白了昕竹从来没有放松过的原因,原来是要面对如此可怕的敌人。 妖异与之相比根本就不值一提,在昕竹能够将通脉劲的范围蔓延一州的时候,灵精妖异两族根本对他没有任何威胁了。 陈圭找到昕竹的时候,他正在神女峰上轻声哼唱着歌谣,十分的惬意,根本没有大战之后的疲惫。 难道是甩尾击坠星辰,张口吞下太阳的庞然大物都没能给昕竹大哥带来一点麻烦?那他的实力,岂不是早已超出了正常生灵的范畴吗? 难怪昕竹一直以来都不跟人类太过亲近,原来是因为他看见的风景已经远远超过了人类的眼光,在人类当中,他根本找不到有共同语言的朋友。 只有青鸾那样的神异,才能够跟他并肩。 然而这一次的昕竹,却像是彻底的卸下了所有的责任,用一个普通人的笑容来迎接满脸着急的陈圭。 “没事了。”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便将刚才那一场大战一笔带过。 一句简单的话,彻底的融化了万年的间隔,陈圭再也没有办法矜持下去,上前紧紧的抱住了他。 阳光在一对年轻人身上静静的流淌,他们身周百花盛放,凤蝶飞舞。 之后的事情,几乎都与昕竹无关了,学会了通脉劲的人类开始在源界大地上奔走,把断裂的地脉修复,妖异经过一场动荡之后,分成了两批,古月带领的妖异寻找着种族的将来,另外一批则依旧崇拜妖皇绝对的力量,并与走上另外一条道路的妖异为敌,以力量来决定双方选择的正确。 妖异疲于内乱,灵精也信守承诺,在昕竹切断了人类与源界之躯的联系之后,便将逍遥界八州转让,灵精退回宜州之外。 灵精留下的土地,还不适合人类居住,中州土地肥沃,云州破碎之后,海浪就少了缓冲,风暴肆虐裹挟海水直接冲进了内陆,每次潮汛海水倒涌,能轻易侵蚀大片土地,要想在中州生存,必须要有云州挡住海水,所以人类下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将云州群岛稳固,其次才是开发中州。 对于现在人类区区十万数量,中州养活全部人绰绰有余,但是切断了源界之躯和人类的联系之后,后面的人类再也不能学会通脉劲,于是之前掌握了通脉劲的人类再次组成了新的拓荒队伍,前往各地继续修复属于人类的土地。 他们的带队者,名为‘萧遥’。 景州的精铁矿藏,被他们引入地底山脉之中,等人类有余力的时候,再开采利用,炎州地热被引导着聚集到一些山脉水脉之中,将这片不怎么适合种植的土地变成了沃土,还盛产温泉火树,成为了八州之中风景最好最适合游玩休闲的地方。 霆州本是一片水源丰富的大草原,只是雷灵精留下密布的雷霆闪电不好处理,最后只开拓出了安全的道路和一些提供人类居住的区域,霆州并非一无是处,在万年之后,那里是逍遥界最大的牧场,受雷气淬炼,霆州水草丰茂,出产的牛羊品质远高于寻常区域,尤其是马匹,足力天下无双,万年之后的霆州名马向来是大部分人一生追求的目标之一。 自此八州安定,而人皇萧遥的名号,也在修复源界的过程之中渐渐的传开,没人再去注意到底是不是真的有一个叫做萧遥的人皇,因为他的确正在改变着源界。 陈圭也属于开拓队的一员,两人刚刚解开隔阂,便又分离,昕竹不出明州,不再打算干预人类的历史,他的使命已经完成,将天地归于人类之手,只有人类才有资格去决定他们要走的路。 明州的诡异,以及逐渐变强的野兽,开拓队的人手不足,让人类不得不暂时放弃明州,他们没有料到,这一放弃,就是万年的时间。 一年之后... “哎~爹爹现在变成另外一个大哥哥了。”金鳞湖边,水莲正在陪着昕竹钓鱼,因为有太多的事情要处理,水思云一下子忙得不可开交,便将水莲送回金鳞湖边,由昕竹照顾。 “大人嘛,总有事情要忙的。”昕竹现在已经完全闲下来了,不止是做到了与水莲约定的那样,还天天都陪着她玩耍,指点她的功课,现在人类已经没有了源界之躯的知识传承,想要将知识流传后世,只有依靠口头的传授了。 水莲是一个很好的学生,不仅天资聪慧,还勤奋好学,昕竹为了不落到教无可教的地步,只能经常带着她游山玩水,还骗她说这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这也正中水莲下怀,哪个小孩子不贪玩?水莲不仅学起来快,玩起来也疯,昕竹连玩也玩不过她,到现在只得找些她待不住的活动,比如教她下棋啊,茶艺啊,没事还带着她到金鳞湖钓鱼,以此来找回面子。 当然说话不能直接说明,昕竹的理由是要用这些事情来磨练水莲的性子,其实他本就知道,人类不同的天性,才是让后世逍遥界如此缤纷多彩的原因。 不像妖异那样只知道强壮自身,不像灵精一心维持源界平衡,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追求与长处,水莲不喜欢的东西,昕竹并不会强求她去适应。 每个人类都应该有自己擅长的东西,如果将他们的长处折损来填补他们的短处,那到头来得到的不过是一个平凡人,但是每个人尽力发展自己的长处,当这些有着各种各样的手段并且能够互补的人集合在一块的时候,整个人类整体,便会达到新的高度。 人类想要发展万年,当然不会是把所有人锯成长短一样的木头棒子,水莲即使崇拜昕竹,并且接受他的指点,长大之后也不会是另一个昕竹,而是谁也无法替代的她本人。 当然看到水莲某些习惯开始往歪的地方发展的时候,昕竹还是会去扶正的。 “哎~我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水莲托着腮帮,看着水里的倒影,过去了一年的时间,她各方面已经成长了许多,但是早期的营养不足,现在的人类身体底子都不怎么好,即使是经过两年丰衣足食的调养,水莲看起来也没有长高太多,依旧是个小孩子模样。 “你看看湖里的鱼,被我钓上来之后,太小的我都放了,大鱼才带回家里煮,还想不想长大?”昕竹晃着吊钩问道。 水莲斜眼看他:“你要是钓得上来说这句话还有点可能骗得了我,看看你今天钓的,有大鱼吗?” 今天昕竹的运气并不怎么好,鱼钩放到水中半天都没有动静,一上午才钓了两条小鱼,煮鱼汤都不够两个人喝的。 “我现在严重怀疑上次你是不是利用通脉劲作弊才钓上那条大鱼!” 被小孩子怀疑人品,昕竹当然要维护自己形象,当即辩解道:“钓鱼这种事情嘛,最大的收获并不是指能够钓到多大的鱼,而是垂钓的过程啊…哦!有大鱼!”鱼竿剧烈的晃动起来,昕竹顿时忘记了刚才自己说过的话,紧张激动地拉起钓竿,用通脉劲维持着鱼竿的强度,一把将湖里大鱼钓出水面。 昕得意的笑声混杂着鱼儿离水扑腾起的溅水声响在水湾之中回荡,水莲忘记了针对他刚才表里不一的言行,连忙上前要抢钓竿试一把钓上大鱼的滋味。 为了钓上一条大鱼忘乎所以,这才是水莲一直以来最想见到的昕竹。 “好像挺热闹啊,你们两个!”水湾遮挡的一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两人停止了争夺,望着声音发出的方向。 拐弯处出现了一个人影,是外出开拓源界的陈圭! “圭姐姐回来啦!”水莲丢下钓竿飞奔上前。 昕竹收鱼进篓:“刚好我们钓了大鱼,今天你有口福了!” 陈圭踩着湖边石头走过来,曾经她也像这样等着昕竹归来,如今两人的身份对调了一下,她反而成为了四处奔波的大忙人,昕竹则待在家里准备食物,带着水莲出来钓鱼打发等候她的时光。 “还是我来吧,我好久都没有下过厨了。”陈圭搂着扑过来的水莲,高兴笑道:“你们有没有想我啊?” “大哥哥没有我想得多!”水莲顺势抱着陈圭不放。 “她才不稀罕你想她呢。”昕竹收起钓竿,提起鱼篓走过来,明确表示自己与陈圭更加亲密的关系。 “哼!你们都不记得是谁把你俩凑到一块的吗?还想在本姑娘面前玩过河拆桥的把戏?圭姐姐,你要说你也想我,比想他还要多,不然我就将若佩哥哥的称呼收回!”水莲从陈圭身上下来,气鼓鼓的盯着昕竹。 “想你多行了吧?”陈圭笑眯眯摸了摸她的头,顺了她的意。 水莲这才放松了脸色,接着又问道:“我爹娘呢?他们有跟姐姐一起回来吗?” 陈圭笑脸一僵,轻轻摇头:“你爹要准备去苍山了,没有一起回来。” 人皇苍山立誓,终于来临。 第两百二十四章 苍山之行 晚上好不容易才哄着水莲睡着,这一年里每天晚上昕竹都要给她讲一些小故事,到如今已经成了习惯。 走出门外的时候,陈圭刚好收拾好了她的房间。 “若佩,水莲睡着了吗?”她从房间内探出半个身子在门外,头发因为刚刚洗过,没有绑上,就那样自然的竖直垂下,与她探出门外的娇躯形成一个斜角,显得分外引人注目。 从水莲那儿得到了昕竹的真名之后,她便是唯一这么叫他的人,以前的大哥称呼早就不知道被丢去哪里了。 为了给两人创造条件,水莲都没有去争夺这个称呼,在告诉陈圭之后好像直接忘记了昕竹的真实名字一样。 昕竹做了个轻声的动作,然后放轻了脚步慢慢的走出了水莲房内,往外面小院里走去,陈圭也跟着出来。 两人在水莲面前没有谈苍山的事情,怕水莲会将话题扯到水思云身上。 外面天色已晚,没有了星辰的点缀,夜空只有一轮孤月高悬,显得颇为冷清,昕竹在走廊过道的栏杆上坐下,栏边是被主厅和偏厅夹起的小庭院,庭院湖中的荷花在夜色里将花瓣紧闭,躲在随风摇摆的荷叶后面,淡淡的荷香飘来,令人闻到就觉得神清气爽。 又是一个夏季,陈圭刚洗的头发也快干了,似干未干却是最容易散发香气的时候,当陈圭出来,隐隐约约从她身上传来的香气已经盖过了荷香,来自少女的体香强烈地压迫着昕竹,让他不能忽视眼前人的存在。 “苍山怎样了?”昕竹不敢多想,赶紧搭起话题。 陈圭眉头一皱,鼻子轻轻哼了一声别过了头,好像对他的问题有些不满。 见到她的表情,昕竹笑着伸手拉过她的手掌,轻轻捏着陈圭的手指说道:“路上辛苦了。” 陈圭得到满意答案,抿嘴笑着,这才愿意任由他拉着坐在旁边:“思云大哥已经开始建造长生阁了,大概这两天会去苍山上等候苍圣降临。” 昕竹现在对见到苍圣的期待已经大不如前,很多事情都已经成为了定局,就算从苍圣那儿得到答案也改变不了,而且苍圣的不作为也让昕竹有些生气。 照理来说,既然身为源界之躯的自己能够亲临源界,苍圣也应该很容易到来,但从他建立起冥境的时候都过去了一年有多,他却到现在才降临。 他应该早在昕竹与旧天道交战的时候就能够确定源界的方位了,那个时候源界的动静超过了白羽剑的指引,他不会注意不到。 昕竹虽然没有责怪苍圣的意思,却对他的印象不太好,推着萧若佩走上寻找自身的道路的就是苍圣,他亲自帮木灵天光将萧若佩引到青玄山,在万年前却不舍得帮助青萦,如果苍圣那个时候出手,旧天道的封印根本不用牺牲青萦。 当然那也会让现在的昕竹无法放开心怀去接受陈圭,接受自己万年前的身份。 到如今他已经不认为自己还是来自万年之后的人了,他彻底的接受了自己活在万年前的事实。 虽然至今他仍然会在独处的时候自问“我究竟是谁?萧若佩还是昕竹?”但是面对陈圭的时候,他便坦然接受了自己是万年前的人这一事实,陈圭对他的称呼已经改成了和陈玉一样的‘若佩’,他也同样接受,从两个长相相似但是相隔万年的人口中听到同样的称呼,却没有让他有产生时空错乱的感觉,他能清楚的知道,陈玉是陈玉,陈圭是陈圭,他则是昕竹,不再是来自万年后的萧若佩。 水思云想要建设长生阁并不容易,因为他说过想要完全按照万年之后的规格来建设,那需要很大的人力物力,以长生阁的规模,如今的人类无法承担得起相应付出。 “长生阁不用那么急着建造,现在还是先将其他的做好才对。”源界连人类安居的场所都还没有,暂时还不是大张旗鼓建设长生阁的时机。 “他说这是对你的补偿,他们需要人皇,掩盖你的功绩…” 陈圭的话让昕竹呆了一下,他摇头说道:“我能够做到以前那些事,是因为我可以做到,但是他们不一样,他们做到了不可能做到的事情,相比起来,我所做的一切实在微不足道,不值得放在长生阁里。” 虽然只有一年的时间,但是那些人类开拓队伍的举动让昕竹十分的惊叹,他很佩服那些人类能够修补每一寸破碎的土地,如果他去做这件事情,相当的简单,每一片跟后世一州大小的大地,只要他站一会就能将脉纹连接修复,要是他亲自出手修复整个逍遥界,连半天都不用,但是他离开之后,该断裂的脉纹还是会断裂,该破碎的土地一样裂开,人类却在修复之后直接切断自己身上的脉,宁愿失去唯一的力量,也要将地脉稳固下来。 因此掌握通脉劲的人越来越少,到如今那些开拓者估计只有寥寥数十人还能使用通脉劲。 有这一批人类,人皇萧遥就算不存在,想必也能骗过所有后代了。 在后面时代的人类根本不会知道有通脉劲这一能力,他们只知道源界是人皇萧遥修复的,这些人的辛劳一样会被人皇身上光辉掩盖。 与之相比,昕竹放弃自己身上的功绩,做的也是和他们同样的事情而已。 “若佩,你…见过苍圣之后会不会回去?”陈圭最后还是鼓起了勇气问出了她最想知道答案的问题。 昕竹望着天上月亮,最后轻轻摇头道:“我要替代她成为木灵天光,大概会在这里过很久,过一辈子的时间。” 从他嘴里说出确定答案的时候,陈圭终于放下了心里的担忧,伸手抱住了他,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我还以为等不到你这句话了。” 陈圭以前虽然同样爱慕昕竹,却一直不敢将心意说出来,因为那个人始终都不属于这个世界,她没有想过一定要从昕竹身上获得感情上的回报,但也不能将感情寄托在一个得不到依靠的人身上,那样不但会成为对方的负担,还让自己徒然伤心。 如今这一句话便足够了,陈圭可以因为昕竹这一句话无怨无悔的去冥境守候万年。 青鸾之羽的事情因为某次水莲的失言而真相大白,现在的两人已经不再依靠两片羽毛联系,在月光之下,两人的身影早已经融合为一。 次日清晨,水莲刚吃完早饭就将碗重重的在桌子上面砸下:“我决定了,老爹既然不担心我这个女儿,我就亲自去找他!”声音十分的坚定,好像做好了不惜远行千里去质问水思云的模样,然后下一刻就赖在了昕竹身边:“大哥哥,咱们也去那里,见见那个苍圣吧?” 因为昕竹的态度影响,再加上从来没有见识过苍圣的威能,她对这个新的天道执掌者没有半点敬重。 昕竹看了看陈圭,见她点头,这才摸着下巴装作思考:“去那里一趟没人看家啊?” “以前出去的时候根本没有见你关过门。”水莲直接戳穿了他的谎言:“再说以大哥哥的本事,早上出去,晚上不一样能回得来么?最多以后的打扫…我多扫三天好了!”本来全包两个字刚到嘴里,又被她收了回去。 这小姑娘看来是真的惦记这爹娘,却又不想让人看出来,找着借口去爹娘身边,还不惜为此付出一些劳动作为代价,以前的她可是跟昕竹计算的清清楚楚,如今能够让出三天的份,昕竹也已经满意了。 他点头答应道:“那咱们就去看看‘苍圣’。”明知道在水莲心中苍圣的份量远不足自己爹娘,昕竹说出那个名字的时候,还是加重了语气来取笑她。 水莲却不顾昕竹语气之中的戏弄,听到他答应,兴奋得一溜烟跑进自己房间,提出了早早准备好的小背篓,上面装满了明州的瓜果,这些东西可不是一个小孩子一天能够吃下的份量。 昕竹也不戳破,加快速度收拾了碗筷,带着两人利用挪移阵瞬间到了苍山脚下。 上次昕竹到这里还是过来接陈圭的时候,那时人类刚刚到达苍山脚下,连他们住的地方也只是简单的帐篷,如今才过两个月,已经搭建起了连绵大片的地基,地基之中还有数量众多的小棚屋,开拓逍遥界的数千人类便居住在这附近,他们身上的气魄,将会支撑起后世广厦万间。 中州不愧是能够养活数亿人口的沃土,区区数千人类数量根本没有给这片土地带来一点负担,即使在一年之前,这里还是任由土灵精翻倒的土地,在逍遥岛上人类洒下种子飘到这上面之后,区区一年时间,已经长出了大片比人人还高的树木,夏季树上结出丰硕的果实,供给人类充饥解渴。 当然这些树木还不足以用来建造长生阁,现在的长生阁也仅仅有一片地脉凝结而成的基础,这片地基周围已经显出了泱泱大州的气象。 曾经掌握着通脉劲的人群大部分都认识昕竹,看到他到来,还带着陈圭和水莲,便知道这次不是来玩耍的,于是纷纷上前,这些人还保持着通念的能力,昕竹到来的消息瞬间就传遍了周围,远处的人影也朝着这个方向拥聚。 自从进入逍遥岛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回到过明州,但是他们也知道那里一定发生了大事,陈圭当初都像是被人丢进逍遥岛,单独一人留下的昕竹便是唯一面对明州变化的人。 他们从逍遥岛下来之后看见了明州的变化,说是一片狼藉都不以为过,昕竹在那之后就像是消失了,偶尔出现,也不再是以前那样忧心忡忡。 众人只能依靠猜测,明州是因为一场巨大的变动才发生了变化,而昕竹就是解决了那场变动的人,在那场变动之后,整个源界已经没有了可以威胁到人类的东西,所以昕竹才放下了所有担子,不再插手人类的事情。 他最广为人知的身份是来自万年之后的人类,得益于他之前的大肆宣扬,许多人到现在都觉得他既然来自万年之后,定然未卜先知,他既然不再插手人类的事情,就是之后没有任何危险的标志,所以现在的人类才能这么放心大胆的在源界之上奔走,灵精妖异好像同时陷入了沉睡,整个源界上,只剩下活跃在这片破败土地上的开拓者。 他们好像真的成为了源界主人一样,这一切都是眼前这位年轻人带来的,他们对此铭记于心。 远处的水思云快步走来,他是最早放弃通脉劲的那批人,早已经没有了飞天遁地的能力,要回去见水莲都不容易。 虽然他只要与陈圭商量一下,昕竹来这里接她的时候一起回到明州也不是难事,但是就这样短短的时间,他都没有耽误,除了在过年的时候回去了一次,他们夫妻俩一直都跟着开拓队行动,只有水莲耐不住的时候,才会让昕竹带着与他相见,次数多了,水莲也开始生他的气,水思云不回去,她也敢忍住不来,父女都快半年没有见面了。 远远的看到他,过去在明州时候因为长久与书本待在一起沾上的少许书卷气已经在他身上消失殆尽,如今的水思云穿着一身精简裋褐,皮肤经历风吹日晒,比昕竹一年前的模样好不了多少。 他手上沾着泥土,好像是刚从田间走出的农夫,见到水莲之后激动的伸手上前,又看到自己手上的污垢,连忙在衣服下摆上擦了两下,这才上前搂起女儿高兴笑道:“水莲来看爹啦?有没有乖乖听大哥哥话啊?” 水莲挣扎着离开水思云的怀抱,朝着随后跟来的母亲欢呼着奔去:“娘,我来看你啦!” 水思云被丢下,差点没有哭出声:“女儿不理我啦!” “思云大哥。”昕竹虽然不忍打扰父女重逢,但现在他有些疑惑却不得不说出来:“你们是怎么知道苍圣在这段时间降临的?” 水思云既然选择了离开女儿,早就预料到了水莲的反应,但这数年的父女分别,能够换来人类万世太平,不管怎么看都是值得的,相信水莲长大明白了之后,也会认同他这个父亲的做法。 听到昕竹的话,水思云回过头来笑道:“你之前给我的那些拓印脉纹,里面记载有一些法术,最近我能够顺利的使用出来,在我可以使用法术的时候,心中便有了预感,知道苍圣降临的时间。” 他说着指了指身后庞大地基:“我们用法术修建了一些基础,结合通脉劲,足以支撑这座大楼到万年之后,你一定能够见到长生阁建起来的那天。” 昕竹摇头劝道:“你不必这么做,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用到法术。” “没有比人类延续更重要的事情吧?”水思云犹豫了一下,却又说道:“不过的确有些问题,导致我现在都还不敢起楼,八层大楼要坚持万年的时间,我想来想去都找不到能够支持那么久的理由,用法术窥探过长生阁的将来,始终都不可能在万年之后依然屹立不倒,短则能够坚持数百年,最长的一次也才三千年,这还是在有法修的维护之下,比起现在,万年之后的长生阁一定还有我们没有的东西。” 没等昕竹开口,他又自答道:“我想会不会是要在苍山上确立人类凭什么站在源界之上,才能够确保记载人类历史的长生阁屹立不倒。” 昕竹不想再参与到这件事情之中,他过来也只是为了找苍圣询问一些问题,当即摇头道:“如果依靠苍圣就错了,在万年之后的苍圣并不经常看顾人类,他连确认源界的方位都需要借助人类的力量。” “先带我去苍山看看吧。”现在的水思云就像是一年前的昕竹一样,一门心思完全花在人皇的事情上面,无暇他顾,成这个机会,昕竹也想找他谈谈,所以拉上了他。 苍山的地形昕竹十分的熟悉,万年之后的萧若佩来过几次,那时与现在的苍山并没有多少的区别,何况这座山是在他手底下诞生的,他对此再熟悉不过了。 钟黄那些人的死,才造就了苍山,而非由苍圣决定苍山的价值。 昕竹走在前头,一路往上,水思云跟在后面连说了几次:“要不我回去忙?”之类的话,都被昕竹拒绝了。 到达苍山顶部的时候,昕竹停下了脚步。 苍山因为是地脉相撞形成,在中州平原沃土之上,这一片突兀的山脉十分的不协调,时间会改变这一丝不协调的意义,在后世成为了苍山特殊的象征,因为特殊的形状被人称颂。 ‘火炬’,苍山的形象像是正在燃烧的篝火,人类的气象便是苍山顶的燃烧火焰。 昕竹站在山顶朝着远处望去,中州一片平原沃土,一览无遗,只是如今的中州还没有长出植被,入眼一片苍茫的黄土地,稀稀拉拉的绿意,像是苔藓一般黏在地上。 “你觉得,只要一个虚假的人皇萧遥,就能让人类万年兴盛?”昕竹望着苍茫大地,转头向水思云问道。 水思云摇头:“人皇萧遥是人类的希望凝聚而成,我不希望将人类的担子放在希望之上。”他站在了昕竹身边,高山之上,飓风猎猎,吹拂他的衣衫:“这种希望才是让人类延续万年的理由。” 希望不能放在一个真实的人身上,没有人可以承受全部人类的希望,只有虚构的人皇,才能成为人类的寄托。 “但是你在说谎。”昕竹指出了他心中一直顾忌的问题:“一个谎言无法承载这一切。” 第两百二十五章 苍山石刻 “你来自万年之后,这是不是一个谎言?”水思云反问昕竹。 寻常人不知道昕竹的遭遇,一直将昕竹来自万年之后的消息当做是笑谈,水思云这一句话并无冒犯之意,只是想借此论证自身的行为正确性。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昕竹却不太高兴了起来,他不回答水思云的话,只是避开了话题:“我个人私事不能与人类相比。” “整个人类的私事集合在一起就是关乎所有人类存亡的大事,和你一样,所有人类都在追求着虚无的东西,所谓的梦想,希望,未来,就跟人皇一样,一直都不存在,就算偶尔有了足够的幸运将那一丝虚无的机会抓住,实现了曾经虚无缥缈的梦想之后,他的追求又会立刻变成更加远大的东西。”水思云坐在石头上面,仰望着天上浮云:“既然如此,我给他们一个虚无的人皇,才能让后世所有人类追不上。”他看着昕竹道:“你能够想到假如人皇真的存在之后的场景吗?” “他们会追上人皇。”水思云摇头说道:“我在你身上看到了以后的人类模样,我想不出来现在有谁能够领先万年历代人类,如果他是真实存在的人,一定会被现在的人类层次局限住,等到后世人类脱离这个局限之后,便会开始怀疑人皇,怀疑一旦产生,就无法消除,并且愈演愈烈,怀疑的人也越来越多,然后暗中怀疑转为公开质疑,人皇形象崩塌,以人皇作为基础的人类希望寄托,也将毁于一旦。” “万年之前的我们以仁立誓,人类能够站在源界的理由,都在这上面,人皇形象崩塌,就是人类希望的消失,同时还有我们所有人类心愿的破灭,从此以后的人类,将不会再遵循着这条能够维持人类存在的道路继续前进。” “人皇的功绩一旦被超越,那个超越了萧遥的人,就会将萧遥的光辉分去一半,然后再由下一位继续走上超越的道路,披在人皇之上的光芒越来越少,而后就会出现异议,人们追寻不同领路人的道路,歧义带领着人类四分五裂,这种分裂会蔓延到所有人类的身上,自此便再无团结一心,同心同德的‘仁’也不复存在,人类彻底的失去了作为人类的理由。” “他们超越了人皇之后,这片到处充斥着人皇功绩的土地已经不能满足他们,他们需要开拓比人皇更为宏伟的事业,从什么地方寻找突破?外界,人皇萧遥不过是将人类庇护在天境屏障之下而已,但他们已经超越了人皇,可以带着人类前往外界征伐,取得连萧遥也不曾掌握的光辉,并将那光辉披在自己的身上,以掩盖人皇的功绩,遮挡人类的本质,污染人类的愿望,那个时候的人类,已经比妖异更加恶劣了,妖异是为了生存而占据领地,但是人类是打着希望的名义,去侵犯他人。” “如果失去了这份锐意进取的心会变成怎样?人类最后在天境屏障的庇护下,得过且过,一事无成,我可以预感到那个场面,在天境屏障之中的人类失去了外敌,凭什么能够在这个安乐窝里面还能保持着前行的动力?唯有一个谁也无法企及的希望,以及一个不论谁都不可能敌得过的敌人,才能保持人类的活力,不至于让后世人成为一个个不思进取的活死人,人皇作为希望,那个敌人,便是时间,谁也不能超脱的岁月。” “只有以死亡来驱策人类,他们才知道生的意义,才能让他们渴望在有尽头的时间里面,刻下永恒的烙印,朝着人皇萧遥的方向,做出足以被人类铭记的功绩。” “这就是我们万年前的人类,给后世人类定下的希望,只要永不企及,便没有人会偏移轨迹,一个真实存在的人皇不可能永久的成为目标,你不可能,我们更不可能,能够超越所有人类的,只有这一份永不被超越的希望,能够驱使他们前行的,只有不会不会被消除的时间。” 水思云站起来,走到一块巨大的石头面前,他没有做出动作,面前碎石扑簌落下,那块听到了他讲话的石头好像都明白了他的想法一样,开始剥裂自己浑蒙的外皮,露出里面坚硬厚实的内里,石头上面已经出现了两个字,好像天然形成一样。 “正直” 正是萧若佩在长生阁八层拓印里面看到的遗迹!人类最为隐秘的历史,便在这一块石头两个字的记录之中! “是正直。”水思云见到顽石生灵,也没有露出一点意外的表情,理所当然的接着说道:“虽然我在这里用谎言来欺骗了后世人类,但是他们在这个谎言指引之下做出来的事情,会将谎言填充成实质存在的希望,我既是开了口,撒下了弥天大谎,但也是在正与直的指引之下做出的决定,我们并不后悔在这谎言之下,做一个默默无闻,黯然无光的人类。” 昕竹看着经过一番高谈阔论表面上还维持着云淡风轻的水思云,他来自万年之后的记忆告诉自己,这很有可能是真相,他们一直被蒙蔽在谎言之下。 但是即使知道了真相,他却没有被骗的愤怒,还很自然的接受了水思云的决定,他并没有获得源界之躯的智慧传承,他的知识来自于青松学院的先生们传授,与万年之后的寻常人无异,只是因为身在万年前,所以才让他如此特别。 也是因为这份特别,让水思云从他身上找到了将来人类的影子,找到了指点后世的方法。 水思云的智慧来自于源界之躯,昕竹不知道源界之躯究竟将多少智慧交给了人类,从钟黄的‘寸土不让’,到古月老师的‘何以为人’,再到水思云的‘正直立世’。 这三重境界,来自万年之后的昕竹都无法达到,这些万年之前的古人,有着远超万年之后人类的眼光,他们已经预料到了一切变化,知道了做人该有的底线,甚至还清楚人类追求的方向。 这不是有源界之躯指点就可以能够接触到的,他们一定有自己的想法,有属于源界人类先祖的考量。 不同地方生活的人有不同的感受,因此诞生了不同的理念,这些人将目光看到了比万年之后的人类还要远的地方。 唯一能够解释的就是源界之躯的灵魂碎片。 据昕竹已经得知的消息来看,在人类得到源界之躯传承智慧之前,蒙昧程度与野兽无异,在这短短的时间里面,他们的眼光居然能够增长到如此夸张的地步,源界之躯的灵魂碎片很重要。 现在人类不过区区十万,以源界之躯的灵魂质量分下来,每个人几乎都能得到很多的份量,他们思考问题的思路,可以直接遵循源界之躯的思维方式,求得自己所需的答案。 万年之后的人类有五亿之多,源界之躯的灵魂碎片被稀释之后,所有的人类几乎只能够占有微不足道的一部分,自然不能再用源界之躯的思维来考虑问题了。 但是这样做不是太过限制人类的发展?源界之躯到底想要做什么? 虽然暂时解决了旧天道,但是新的问题,昕竹却找不到一点思路,源界之躯为什么要进入源界?他想要人类做到什么事情?又企图从人类身上得到什么? 只有需求回报的时候,才会舍得如此巨大的付出。 即使只是为了自我满足,也是付出的理由,但是源界之躯会是为了自我满足吗? 人类继承了他的灵魂依然不停的渴求前行,说明他的目标并没有达成,他所需的不只是被他拯救的人类,还是将来的人类,这与自我满足有区别,源界之躯的希望,在万年之后还没有实现,他显然是抓住了那个偶然的机会,渴求达成某种希望,哪怕那种希望是由人类来帮助他达成。 这个机制还有一种可能,防止人类的灭绝,人类如果数量大量减少,灵魂碎片就会凝聚,剩余的人类将会拥有源界之躯越来越多的力量,如果人类遭逢大变,只剩下最后一个人,那个人就会继承源界之躯的所有灵魂,能够动用那具身躯的力量以及智慧,完全将威胁人类的敌人清除掉。 所以人类根本没有被灭绝的可能,人数越少,能动用的力量就越多,源界之躯在确保人类的延续。 这就更加让昕竹怀疑这具身躯出现在源界的目的。 他的思维可以开放给人类,人类的想法会不会回到他身上?或者再由他身上传递到某个与他联系的点? 源界并非唯一的世界,青鸾的出现很好的解释了这一点,在源界之外,还有数之不清的广袤天地,青鸾所见,还有那唯一真实的地方。 旧天道如此渴望前往唯一真实,是否是受源界之躯的影响? 他被封印前曾经说过,是源界之躯的到来才促使了他的出现,那他是不是被源界之躯刻意影响才产生了前往唯一真实的想法? 旧天道身为天道,不应该有太多的情绪,然而不管是如今还是万年之后,他的表现都太过情绪化了,比一般人类都还不如,涵养功夫甚至比不过凌先生。 身为天道,不应该被局限在如此狭隘的眼界里面。 昕竹摇头否认自己,源界之躯是他前身,怀疑他不就是在怀疑自己么?然而水思云的话语却让他脑海之中的怀疑根须越扎越深。 “你怎么看?”水思云询问意见的声音传进了他的耳中,昕竹的注意力回到了眼前,他叹气道:“我是万年之后被你欺骗的人之一,还能怎么看?” 还不是乖乖接受祖辈的安排? 昕竹奇怪的是,既然自己作为源界之躯的转世,灵魂全部来自于源界之躯,不像是人类那样只继承了一部分碎片,为何他却没有继承源界之躯的思维? 他考虑问题的层次甚至不如这些万年之前的古人! 源界之躯是看到了什么,才会让这些继承他思维的人想到了防止万年之后的人类懈怠的方法?难道他所在的源界经历过人类希望崩坍的事情,所以才要在这个新生的源界刚开始诞生智慧的时候就种下了确保人类延续的种子? 外面的人类与源界之中的人类完全不一样吧?苍圣曾经说过他们可以随意搬运空间,回溯时光,对比如今源界的人,差别不是一星半点,那些人个个都像是苍圣一样的大能,在他们的眼中,人类又有何德何能能够与他们混为一谈? 外形一样?别开玩笑了,人类的外形还和妖裔一样,妖异完全化人之后也跟人类相同,甚至灵精都能变作人类的模样,如果外形一样就能够跟源界之躯扯上关系,那为什么两族没有得到和人类一样的待遇? 事情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昕竹现在也无意去深究,他此世此身的使命已经完成,等成为木灵天光之后,一辈子就算过完了,他要继承青萦寄托在他身上的希望,用她留下的感受去尽情领会生命,源界之躯的计划放到了比万年之后还要遥远的地方,对于他来说,太过虚无缥缈了,接下来的问题,就交给万年之后的萧若佩吧。 水思云看他终于松了口,于是放松笑着按膝盘坐下来道:“看来我的计划成功了,你现在给我说说万年之后的人类有什么样的,我好确认一下。” 还能怎样?萧若佩一路上的见闻,他就是最没有理想的那个,连刘渊崖都知道长大要做个玉名侠,他萧若佩只想着混吃等老,是一条根本没有希望的咸鱼。 虽然他已经站在了刘渊崖希望的终点上。 他向水思云讲述起了万年之后的见闻。 有那明知不是对手也要踏上擂台的云天,有为捍卫武者傲气硬扛强敌的宋山缺,有言出必行打架脱衣的高长令,还有企图丈量天高地厚的钟问龟,一一谈论下来,水思云也为万年之后的人类百态赞叹不已。 “果然我们想的这条路没有错,万年之后的人类仍然保持锐意进取。” 这话是夸万年之后那些人还是在夸他自己? 昕竹却不得不提醒道:“别太得意,他们已经在怀疑人皇存在的意义了。”皇院一直在怀疑人皇是不是受法修或者天道的控制,也一直在塑造培养属于人类的人皇,一旦能够脱离这些万年之前的人类虚构的希望集合,以人类意志选出人皇的时候,那水思云他们费尽心思,万年来所有人类努力充实的人皇形象就会崩塌,他们的努力到最后还是会付之东流。 水思云却摆手笑道:“怀疑也是人类应该有的态度,要是前人不受怀疑,那后人就没有必要去努力了。” 源界之躯传承给人类的智慧一定有很多昕竹不了解的地方,连这种怀疑都在水思云的预料之中,昕竹现在很想知道,到底要多久之后的人类才能跳出这群曾经在妖异尖牙利爪之下苟延残喘的先祖视线之外。 又或者是源界之躯看到过那样的将来?昕竹不敢确定,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他的确帮不上什么忙了,至此以后,逍遥界的将来便由人类决定,他彻底的卸下了所有的担子。 “若佩,你在这里啊!”两人正准备下山的时候,陈圭已经找到了山上。 “怎么了?”昕竹奇怪的问道。 “水莲带来的水果,快被那群人分干净了,思云大哥还不快点下去就没得吃了。”陈圭只一句话,便让刚才在有着万年历史沉淀的昕竹面前高谈阔论的水思云手忙脚乱,甚至还因为起身太快差点打滑。 “我这就去!这群家伙敢对女儿送我的东西动手?”说着不符合他气质的狠话,水思云几乎是用跑的下山。 水思云走了之后,陈圭才笑着走上前来,昕竹看着笑颜如花的少女,顿时明白了过来,水思云也不一定只着急水莲的礼物,更是想要给两人独处的机会。 他朝着陈圭笑道:“从昨天开始不是一直都在一块么?怎么还要上来?我也一会就下去了。” “我就是想你了。”陈圭经过压抑的感情爆发出来之后,根本毫无遮拦,在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将这么大胆的话说出口。 这一年要跟着开拓队,没有多少与昕竹单独相处的机会,如今开拓的事情已经到了尾声,很快就要结束,到时候再也没有任何事情能够阻挡两人的相聚,陈圭一刻时间都不想浪费,她知道她拥有的只有这一辈子,以后的她身在冥境,再也不能和昕竹一起见到源界的风光,她能够把握住的只有现在。 到昕竹身边坐下,陈圭看到石头上的两个字,奇怪问道:“你跟思云大哥上来就为了讨论怎么写字?” 昕竹摇摇头:“是关于以后的事情,你对这两个字有什么看法?” 陈圭虽然知道人皇萧遥的计划,却没有深入了解过,她只知道昕竹同意,便没有去质疑,因此对这些事情也不太了解,自然不知道这两个字的含义。 她看了一会之后却红着脸问道:“若佩怎么给我看这两个字?我的心意你还不清楚吗?” 昕竹笑着敲一下她的头道:“别老想着那种事情,这两字是思云大哥留下的,他说以后的人类该有维持自身正确方向的标尺,这两个字,就是人类能够继承下去的保证。” 陈圭这才反应过来,脸上羞意更甚:“原来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感觉自己在这个石刻面前,好像不能说谎一样,若佩你呢?” 昕竹点点头,他也有同样的感觉,好像有了这幅石刻,人类就绝对能够延续到万年之后,甚至更遥远的时间。 第两百二十六章 苍圣降临 逍遥岛上的人类经过源界的时候,会将各种种子撒入源界,中州又是一片沃土,虽然只有短短的一年时间,这片土地上面还是长出了不少比人还高的植被,昕竹与陈圭两人徜徉其中,也颇有趣味,可惜的是两人所见的范围之内,并没有什么足够惹眼的美景,只不过因为身边陪伴的人,这片景色才有了让人陶醉的理由。 昕竹见过的景色有很多,后世的逍遥界许多美景还有人类的精心打理,但是只在青萦将感受能力寄托在他身上的时候,他才能够看到如此鲜活的景色,即使苍山只有人高的小树林,但是落在如今昕竹的眼里,依然觉得鲜艳葱翠,他好像是一个刚刚认知世界的婴儿,可惜他又偏偏有着一个在逍遥界和源界经历了共二十二年岁月的成年人的心态,这种近乎赤子一样的感受,放在成年人的身上,就像是让一个人带着成年的体力和智慧回到了童年时候,不管做什么事情都充满着新鲜感。 青萦不仅将昕竹的根源补充完整,还将自己的感觉完全给了他。 还有一片青鸾之羽放在了他的心上,另外与之相连的一片在神女峰下面,青萦虽然不复存在,但是昕竹依然能够感觉到她。 对陈圭的爱意也并非是回应陈圭的心思,他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已经习惯了这个姑娘待在自己身边,习惯了她的依恋,也习惯了与她共同度过的生活。 好像自然的就觉得两个人应该在一起了一样,谁都没有开口,就已经接受了彼此,她在外的一年里,昕竹对她的思念不比以前在金鳞湖边等候他回来的陈圭少。 也是因此,昕竹才没有去追究水莲在他头带里面暗藏青鸾之羽的事。 “若佩。”陈圭突然回过头来,十九岁的大姑娘,正在女孩子保持着天真却又能够偶尔散发出一丝丝妩媚的时候,在周围绿树掩映之中,她的娇颜成了周围绿叶衬托的花朵。 “这里的事情完成之后,咱们住到哪里?是在青萦旁边,还是到青州,万年之后你的家乡?” 昕竹想了一下,望着周围说道:“你喜欢什么地方?”以现在人类的数量,等天境屏障隔绝三族之后,一个中州都能够养活所有人类,想必到了那个时候,历经磨难的人们都会聚集在一起,其余七州都要暂时荒芜下来。 陈圭说的两个地方都不在中州,想来是不希望她的命运牵连到其他人。她想了一会说道:“咱们去你万年之后的家乡,在那个地方建造一个和将来一样的房子,就住在那。” 昕竹假装思考到:“可我不想过跟万年之后一样的生活啊。” 对面稍微停了一下,想出来一个折中的办法:“那我们平时四处走走,遇到喜欢的地方就玩一段时间。” 昕竹上前拉住犹豫的陈圭笑道:“你是想要有个家吗?有什么不好意思说出来的?” 被说中心事,少女轻轻的挣扎了一下,昕竹却并没有放手,他将陈圭揽在怀中:“我身为一个由外而来的人,本不敢想太多事情,我在想,这是不是源界正在接纳我这个外人,选择了你来迎接我,我从来没有想过能够过上你想象之中的生活,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昕竹放开了陈圭,后退两步:“我很安心,安心的留在这个准备接纳我的世界里面,不管是来自源界之躯的灵魂,还是从万年之后归来的记忆,都喜欢有你在的源界。” 这一刻的昕竹已经放弃了自己是来自万年之后的人类身份,也与那一具源界之躯彻底断绝,他就是他,一个生活在源界的普通人。 虽然昕竹早就表现出了留在源界的决心,但是陈圭还是第一次听到他口中说出确认的话,不由得喜极而泣,她渴望从昕竹身上得到的安稳,终于成为了现实,就在她要跑过来抱住昕竹的时候,旁边突然传来一声略微显得尴尬的清咳。 两人迅速退开,像是为了掩饰什么,眼睛迅速的向四周扫去,脸上却同时升起了红晕,然后那扫视的目光假装才意识到有人出声,不约而同的看向了那道声音发出的方向。 陈圭眼中掠过一丝疑惑,她并没有见过对面的人,甚至对对面的面孔没有一点印象,山下那些掌握了通脉劲的人她大部分都认识,但是眼前这一个,她却从来没有见过。 而且对面的人也是那种不容易给人留下印象的容貌,几乎是刚刚见到,陈圭闭上眼睛之后就忘记了他长什么模样。 那个人的面貌实在是太过普通了。 昕竹却很快就回忆起了对面这人的身份,苍圣! 他穿着一套与山下开拓者没有两样的短打,像是偶尔走到这里不小心发现两个热情正浓的年轻男女一样,脸色诧异而又带着一丝祝福的取笑意味。 昕竹却不会被这个人给骗了,想当初就是他随口一句话,将萧若佩变成昕竹,那还只是他去见凌武音的时候顺带对他做的事情,如今看他的样子,明显是冲着两人来的。 他还想要做什么?昕竹自己是不在乎,但是陈圭却是刚刚过上安心的生活,可不能让苍圣乱来给搅和了。 于是昕竹当即指着对面的人转头朝着陈圭提醒道:“这个人是苍圣,接下来不管他说什么都别信。” 苍圣刚想开口,听到这句话当场就将自己要说的话全部忘记了。 陈圭听到来人的身份之后,急忙上前想要行礼表示出人类对他的尊重,却被昕竹拉住,曾经的他也像是陈圭这样,对苍圣十分的尊崇,然而经历了这么多事之后,他已经能够撇开苍圣表面上的光辉再以看一个正常人的视觉来看待这个如今的天道执掌着了。 如果苍圣只是一个平常人,他做的事情没有一件事光彩的。 比如成为源界天道,他就像是白捡的一样! 他发现源界的时候,刚好旧天道降临源界之内,他就像是白捡的一样当上了源界天道,如果之后他尽忠职守还不会让昕竹如此反感,可惜的是,万年以来,苍圣什么都没有做,他连源界在哪儿都找不到! 虽然源界有些小,但是也不是苍圣万年毫无作为的借口。 而后他又做了什么事情?偷了白羽剑,连累凌先生被逐出凌家。 以源界天道的身份做一个小偷,怎么看都有点太过分了,其后苍圣面对复苏的旧天道,即使掌握了降临源界的方法,也没有出手的意思,一直都在冷眼旁观,即使旧天道的坠星箭有可能射穿天境屏障。 苍圣就像是个旁观者一样,任由源界之内的生灵生灭,他没有任何的感情,除非是突然有了兴致之后,将某个人推上他看到的命运之内。 见到昕竹的举动,苍圣并没有生气,等昕竹走过他身边的时候,他才开口说了一句:“你要是走了,可就没有办法知道源界的事情了。” 他转过身,迎着昕竹回望的目光接着说道:“我们的源界为什么破碎,你为什么来到这里。” 昕竹看着他,过了一会才摇头说道:“我不想知道了。” 外面那个已经完全破碎的世界,他不想娶面对,他只知道现在他是活在这个源界之内的人类。 苍圣却笑道:“比起来,你才是那个逃避责任的人,我在试图修复我们的世界,你却躲在这个安乐窝里面,过上被尘埃之中生灵尊崇的日子,被人所敬,被人所爱。”苍圣说道爱字的时候,眼睛看向了一遍的陈圭。 “你所谓的修复,是利用尘埃之中人类的微小身躯堆垒起来的庞大世界吗?”昕竹摇摇头,不管是旧天道还是苍圣,都没有将人类当做一回事,他与他们完全谈不来。 “我来到这里的目的可是为了帮助人类,和你一样。”苍圣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而是反问道:“难道你认为没有我的允许,人类可以使用法道,可以建立天境屏障?” 的确不能做到,还有冥境,如果没有冥境,人类死后的灵魂无处安放,一样会游荡在源界之中,等候新的人类降生死后依附在新生肉躯之上。 至少在昕竹看来,这是很难被接受的事情。 “你在做的事情让我很惊讶,但是我做的事情,同样也超出你的眼界能够看到的范围。”苍圣见他不再要走,便走到旁边的小树苗上倚靠着,那株树苗以可见的速度猛然勃发,瞬间长成一株大树,树冠挡在了三人头上,在地下留下一片影子。 “你现在还能看到天空吗?”苍圣拍了拍树干:“这就是天境屏障,我在护佑着所有人类不被酷热的阳光直接照射,同时也蒙蔽了你们的眼睛,因为那外面的世界,如今的人类还无法承受,你进来这里,其实就是要让人类拥有承受酷热的体质,换句话说,你也是希望人类能够走出遮蔽之外,直视酷烈骄阳。” 昕竹终于停了下来,他知道树冠无法真正让太阳消失,只不过是暂时留下一道阴影遮蔽而已。 如果外面的世界真的和苍圣所说的那样,那么在人类构筑起天境屏障遮蔽了后人视线之前,就要做好迎接外界的准备,一旦到了人类被遮蔽之后,后人就再也无法看到外面的世界,也就根本没有做准备的条件,等到头上遮阴的树冠消失之后,没有任何准备的人类就会被炙热的阳光晒伤,甚至因此而死。 “你要说的是什么?”除了旧天道,源界人类还会面对来自何方的灾难? “毁灭源界的罪魁祸首。”苍圣看到昕竹终于愿意留下来听他说话,便在树下纠结露出地面的根须上坐下来慢慢开口:“那个天地只剩下你我两人,你可以给这个世界的人类庇护,有没有想过为自己的世界复仇的想法?” 昕竹闻言并不觉得惊讶,万年之后的凌先生就曾经说过,苍圣需要萧若佩面对比旧天道更加严峻的大祸,那个大祸连苍圣都没有把握能够解决,所以才在源界之中不停的安排这帮手。 萧若佩是一个,凌武音也是一个。 昕竹却一直不相信自己能够帮到苍圣,以前的他在旧天道的手里吃了不少亏,完全没有觉得自己有参与到神异之事的资格,凌武音还有更大的可能,毕竟经历了萧若佩,凌先生,还有莫青城筑起武灵天光的铺垫之后,后面生长起来武者肯定要远超他们的预知,等凌武音成长起来之后,未必不能够直接参与到神异里面。 当然如果能够在凌武音之前将所有的事情解决,那就再好不过,这也是凌先生的希望。 “我能做到什么?”昕竹也走到了树下,找了一个隆起的树根,和苍圣一样坐下。 两人说起的话题,完全不是寻常人能够插手的,但是陈圭依然没有离去,她坐到了昕竹的身边。 苍圣见状并没有觉得意外,反而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源界毁灭的具体原因,现在还不是你们能够知道的,在万年之后,我已经为了应付那个原因做准备,不管是你我都无法在如今的条件下去为了那件事情奔波,现在要你们做得是现在可以做到的事情。” 苍圣指着昕竹说道:“武道,我要你在源界埋下武道入意的种子。” 昕竹有些不解,武道入意能够做到什么事情?还让苍圣如此看重? “武道能够让人类的身躯不会被侵蚀,武者气血凝聚一身,在任何环境之内的武者都能够完全的掌握自己的身躯,这一点在将来很重要。”苍圣却没有说明白,让昕竹更加的云里雾里了。 苍圣他他表情笑道:“你现在根本没有武者的意志,至少要昕言那样的武者才能够理解我的话。” 他并不打算继续谈论武者的事情,而是岔开了话题:“而我要做的是,在源界之外,天境屏障的另一面,创造一个虚幻的世界,名为蜃界,在蜃界里面发生的事情,是人类延续着没有你进入,按照源界自然发展出来的世界,用来欺骗天上太阳的目光,等到万年之后,我会将两个世界合二为一,但时候那个世界上的人类所遭遇的命运,将会附加在源界之上,在这个过程里面,武道的作用就很重要了,你们要确保所有人都能在世界重叠的时候保证自身不受到外界的侵蚀,这样才能保全自己。” 要做到这么残酷的事情?昕竹有些不敢相信,在万年之后的逍遥界,不管怎么样,都看不出有一点点苍圣口中事情即将发生的迹象,除了旧天道复活,那个世界,简直安静得过分,所有人都遵循着从万年之前流传下来的生活方式,过着一成不变的宁静生活,又哪里能预感到风雨欲来? 昕竹有些不自信,他想苍圣问道:“所有人都必须习武吗?”那可是昕竹一直以来尽量回避的事情,到了那种境地,说明人类已经别无选择了。 苍圣摇了摇头道:“能够确保自己不被蜃界侵蚀的人就不用习武,比如你,比如皇院那批敢质疑我的人,他们可以从自己的观念出发怀疑我,根本就不会被区区蜃影侵蚀自身的意志,总体有个意志力判断,如果意志不太坚定,只能通过习武来避免两界重合的时候被蜃界自己的影子吞噬。” “被自己的影子吞噬?”更多的疑惑浮现在昕竹脑海之中。 “蜃界是在没有你我干预的情况之中发展出来的世界,虽然只是虚妄,但是生活在其中的人会认为自己的确活在那样的世界之中,两个世界重合的时候,双方都会觉得对方是侵入者。”苍圣两个手掌并排放在面前隔开一段距离,然后将手掌合起来:“你可以想一下,两个世界撞在一起的时候,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既然双方都以为自己的世界进程才是真实的,那定然要分出个真假。谁真谁假?互相吞噬,被吃的那个就是假的。 “那个世界的人类没有你的庇护,源界没有天境屏障的隔绝,他们一直生活在灵精和妖异的夹缝之中,在摇摇欲坠的源界上面,用尽一切手段来找到一丝生还可能,他们是为了活下去而使用智慧的人类,你可以想象到那些人类有多少人性存在,又或者是不是人类了,他们只要有机会,就能够瞬间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手段,干掉任何能够威胁到他们存在的对手,你觉得当他们知道了自己存在的世界不过是一个影子,为了屏蔽外界的视线而将他们放在了烈日的曝晒之下,他们会怎么看待被阴影遮蔽的人类的?” 苍圣的述说,让昕竹浑身一震颤栗,他犹豫问道:“那不设置蜃界…” “那些目光就会直接看到真正的源界,他们的手会伸进源界之中,像是破灭我的世界那样,将你所珍视的源界捏碎!” 第两百二十七章 打破镜面 昕竹本以为旧天道就是结束,苍圣的到来却告诉他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捏碎那片广袤天地的,究竟是一种如何庞大的力量,昕竹已经我从猜测,光是对付旧天道,就已经要一片天地日月星辰陪葬,这片天地的大小,不过是那片源界之中肉眼难辨的尘埃。 旧源界破碎的真相显然还不止于此,但是现在的他,实在没有资格去探寻清楚,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源界之躯既然找到了这一片源界碎屑,并且深入其中,为人类铺平主宰源界的道路,应该就是在人类身上看到了希望。 那具神躯,不应该是失去了斗志才躲在这一片暂时安稳的世界之中,他所做的事情,与苍圣设立蜃界一样,否则他不用为人类安排下成为源界主宰的命运。 他这样就解释得通源界之躯付出性命的原因了,他自知无望以一人之力对抗那个破灭自己世界的人,所以需要帮手,人类就是他找到的帮手。 其他事情还不能确定,但是武者能够凝聚源界之躯这件事情,已经被凌先生证明过了,只要这片碎屑上的人类习武,以后就能源源不断的产生能够能够凝聚源界之躯的入意武者,在那万年之后,他用一人的牺牲,换来了数之不尽的源界之躯出现,无疑是一笔十分划算的买卖。 甚至昕竹开始怀疑,他将灵魂碎片赐予人类的时候,是不是就考虑过用碎片引导人类前往那个破碎的源界! 听从灵魂深处指引的人类,会在研习得自于源界之躯身上的武道同时,淬炼自己的灵魂,在来自灵魂深处的引导之下,凝聚出属于自己的源界之魂,塑造出自己的源界身躯! 问题是曾经的那片源界上面生活着无数与苍圣一样的人类,在寻常人类眼中,连只剩下一个人类份量灵魂的昕竹都已经宛如神人,只要有足够的条件,他能够轻易做到改天换地,拥有着完整源界之躯威能的苍圣更是深不可测,昕竹知道他做下的事情就有创造冥境和蜃界,这可不是改天换地那么简单,而是直接创造世界! 想到这里,昕竹突然记起了一件事情,木灵天光说过苍圣并不能创造世界! 他没有掩饰自己的疑惑,直视着苍圣的眼睛,他开口问道:“你并不能创造世界。” 苍圣闻言一笑,并没有露出什么特别的表情,他点头道:“这不是创造,蜃界只是一个用来屏蔽外人眼睛的虚假影像,连青鸾的倒影世界都不如,但是一旦虚假世界存在过久,也会产生出能够在虚假之中生存的生灵,他们会自发找到自己的生存之道,并且诞生出将虚幻化作真实的智慧,这是生灵的自救本能,与是否真实存在无关,你们人类能够找到通往源界的道路,他们自然也会找到你们所在。” “冥境呢?”苍圣设置的世界可不止一个,昕竹还要彻底的问清楚。 “冥境是我削去源界那广阔的海面存在创造的。”苍圣说着的时候,手里突然出现了一个揉成圆球一样的面团,不顾面前两人的诧异,他将面团抓起来,从中一手掐成两半,在手里一拍,两半面团被拍成面饼,“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经过人类的探测,后世笼罩在天境屏障之中的逍遥界,的确只是一个平面,但是比喻成擀面饼…甚至他连擀杖都没有用上,未免也太过敷衍了事了,这些掌握着操控世界的大能力者,居然如此粗暴的对待一个世界,别说是那背后摧毁源界的存在了,就是昕竹要是有能力,也恨不得将苍圣当成他手里的面团一样揉圆搓扁! 苍圣手里的面团被他揉扁之后转眼就变成了烧饼,他将俩饼子递给昕竹和陈圭,一边解释道:“我并没有凭空创造物质的能力,像这两个烧饼,其实是从源界之中生长的麦子里取出一部分,当然因为提取的份量极少,外表上并看不出来。” 讲着能力用在做烧饼上确定没有问题? 昕竹没有客气,他接过烧饼之后,想起苍圣刚才所说的话。 他无法创造物质。 人类却在这一点上得天独厚,他们本由源土塑造,自身死后变回源土,这是源土增长的方式,本身就是一种凭空增长的能力,这个与生俱来的本能,居然突破了苍圣的局限! 苍圣看到昕竹的表情,脸上又是那种见不到眼睛的笑容:“看来你也想到了。” 源界之躯是否就是这样才看重人类? 昕竹想到万年之后的木灵天光,那是已经确定可以凭空创造世界的人之一,或许到如今还要加上一个旧天道。 旧天道的能力比木灵天光更强,他可以创造一个具有日月星辰,天地万物的新世界。 所以这片源界碎屑一定是特殊的,特殊到水灵源说这是一枚种子,而非碎屑。 “如今的源界,为何如此特别?” “这里的确很特别,混沌之气源源不断,就像是诞生我们所在源界的源头一样,五灵源分化灵气,更像是在稳固世界的五根支柱。”苍圣也拈着下巴低头思考,然后抬头说道:“不管怎样,这就是我们唯一的机会,我在源界的废墟之上不知道寻找了多长的时间,只能够看到这一片世界碎屑,说不定整个源界就剩下这一点残留了,所以这里也是唯一的退路,我不会对源界做什么坏事,这一点你尽管放心。” 要做坏事早就做了,他有一万年的时间逗没有对源界出手,昕竹不认为苍圣会像是旧天道一样,不顾世界的崩灭也要找到通往那唯一真实的路。 旧天道崩碎源界之后还有一片天地,但是对于苍圣来说,这片碎屑就是唯一,昕竹想要听听苍圣的意见,便向他问道:“你既然知道青鸾,那也应该知道唯一真实,你觉得,那个地方会怎样?破灭源界的幕后主使,会不会来自那唯一真实?” 苍圣想了一下,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是我有些理解知道这个真相的人,就算他们对其他的世界出手,我也不觉得奇怪。” 他仰头看着树冠,然后又将眼睛收回来:“我们不是青鸾,不是在照镜子,当你知道了自己所在不过是一个镜面之后,不管谁都会产生击破镜面的想法,旧天道就是如此,好在我在那个源界只是一个普通人,并没有探究这些真相的本事。” 苍圣已经不止一次说他是一个普通人了,这句话昕竹一点都不相信,不管是苍圣还是进入这片碎屑之中的源界之躯,两个人都在源界破碎之后还能保存自身存在,如果说这样还是一个普通人,那些随着源界破碎一起消失的他们的同族,岂不是连普通人都不如? 这家伙在源界的身份,至少也跟旧天道在这片碎屑里的存在层次同等。 击破镜面,对于旧天道来说可能非常重要,但是昕竹并不喜欢,他想要留在这个世界里面,即使在青鸾眼里,这是一个倒影,但不管在他任何阶段,身为昕竹的时候,成为木灵天光的时候,还是作为被旧天道创造的土血灵萧若佩的时候,他都能够真实的感受到这个世界,对于他来说,这片碎屑就是他所赖以存身的世界。 “所以是那些想要击破镜面的人毁灭了源界吗?”昕竹不觉得奇怪,他在一年前,更旧天道的那场大战,只要稍有差错,就是天崩地裂的结果,只是他事前做了足够的准备,扩大了天地蛋壳,打了旧天道一个措手不及。 苍圣摇了摇头:“我们没有产生过打破镜面的想法。”他说话的时候,树上的叶片纷纷飘落,被不知道从何而来的风吹得悬飞在空中。 空中的树叶变成了比铜镜还要光滑的镜面,在那些树叶里面,都倒影着树下的场景,那些场景一一在昕竹陈圭面前来回游走,苍圣的话穿过了树叶传到两人耳中:“你现在只是还没有见识过被世界环绕的场面,当你能够看到这样的场景时候,你已经开始怀疑自身存在是否绝对真实了。” 树叶镜面之中的的昕竹开始做出与树下三人不同的动作,三人都在坐着,但是树叶镜面里面的倒影却开始行走,离去,甚至打斗,死亡。 刚才因为听不懂两人交谈内容而转头专心对付烧饼的陈圭,连昕竹手里放着没吃过的都被她抢过去,此刻也不再贪图出自苍圣手里的美食,转而看着树叶镜面。 在那些镜面里发生了各种各样的事情,就连昕竹出手杀了她的场景都有。 看到这里她心中一阵恶寒,伸手将身边昕竹的手臂握住,靠在了他身上,连自己嘴里叼着烧饼的事情都忘记了。 好在这时一个倒映着真实世界的树叶镜面飞过,她才发觉自己这个样子实在有点可笑,连忙红着脸悄悄的取下嘴里的食物,却趁势倚在了昕竹身边。 “你想不想打碎这些镜面?”树叶飞舞之中,苍圣向昕竹发问。 如果整天都活在这样的世界里面,昕竹不能肯定以自己的意志能够控制得出手的念头。 他摇头道:“我做不到无动于衷。” 树叶停止旋转,掉落在地,铺满一地。 终于停止了,虽然昕竹不想说,但是刚才的场景,就算是他也觉得那是一种折磨。 莫非这就是旧天道看到的源界? 苍圣继续说道:“长久面对镜子的时候,就分不出真假了,为了验证自身的真实,他们就会将其他的镜面敲碎,很不幸的是,源界成为了被敲碎的镜面之一,只要所有镜面都没有了,那剩下的当然就是绝对真实,相比他们的手段,天圣做的事情,实在是太过微不足道了。” 难怪在万年之后的旧天道根本没有理会苍圣闹出的动静,在他的眼中,只有打碎世界那样才能引起他的注意,旧天道只不过是在冥境上钻了一个口子,顺便污染了一下冥境,对于苍圣来说,根本只是小打小闹。 结果自己却连小打小闹都不能解决。 苍圣没有停下他的话头,继续说下去:“但是这样迟早会出事,就算我们不找哪个打破源界的人复仇,迟早有一天他们会找到那唯一真实,并且企图像是击破其他镜面一样,将那唯一真实击碎,结果只不过是打破了自己所在了镜子而已,他们会自我毁灭。” 昕竹听到不由得问道:“那样岂不是不需要我们动手了?” 苍圣摇摇头:“对他们来说,那个结果太便宜了。”说着他又笑道:“当然那是我要做的事情,我不会强求你帮忙,你要做什么我不会去左右,我做我的事情,你做你的事情,但是最起码,你要保护这片碎屑不能被他们打碎。” 看来这就是苍圣今天到这里见他的原因了,昕竹虽然不知道苍圣的打算,但是现在看来,他做的事情与自己并不冲突,甚至在另一个方面上,他比自己做得更多,昕竹也不好去强求他,对于一个宁愿在破碎的世界上停留万年的人,他没有要求要他做得更多。 他点头答应道:“我做就是了。”武道本来就要出现,虽然他不喜欢武道,但是也不会去刻意以自己的喜好去扭转源界的历史轨迹。 苍圣笑道:“那我这边也没有任何问题了,你帮我参详一下,等你们人皇立誓的那天,我该用什么样的姿态登场比较适合天道执掌者的身份?毕竟做这种事情,我也是第一次。” 昕竹还想说苍圣出现在苍山也太过随意了,要是人类的苍山立誓,他也这般突然出现,这件事还被长生阁记录万年,流传后世,怎么说也太过没有排场了。 原来是他根本没有想到怎么出场! 昕竹摇头道:“我可帮不了你。”他面对过的最大场面,也不过是那次获得玉名侠的时候,当时的他都是在武盟会长的指点下来走完一系列的流程,要让想出在人类之中流传万年的出场方式,他可没有那个本事。 “我觉得你可以。”陈圭在一边插口道,正所谓吃人嘴软,她既然得了苍圣的好处,当然帮着他说两句话也应该的。 再说昕竹在她眼中,可是无所不能的,即使她知道了出现在两人面前的人是身为源界如今的天道执掌着苍圣的时候,昕竹表现依然淡定,就说明了他完全没有将苍圣放在眼中! 也是因为昕竹的表现,陈圭才能在苍圣面前云淡风轻。 如果是她单独面对天道执掌者,想必早就不知所措了。 “起码要穿得正式一点吧?”既然陈圭都开口了,昕竹也不想一点忙都不帮,他知道苍山选拔人皇时候的盛况,那是韶风令记录的重头戏,不管是哪一位韶风令,只要他记录的人皇盛典被长生阁选中,那就妥妥的能够伴随那位人皇的功绩一同放到长生阁内,假如那位人皇还做出了不朽的丰功伟绩,记载人皇出现的韶风令就妥妥的跟着人皇事迹一起流芳千古了。 对于韶风令来说,记载一场苍山盛会,便是一生之中最大的愿望。 然后萧若佩也站在了那个愿望之上,他凭着自己的能力,成为了六层长生学士。 只能说完全的源界之躯灵魂太过厉害了。 别的不说,单就选出人皇时候的盛况,就不是如今的苍圣可以比拟的,人望化云,恩泽布雨,七彩云霞披在人群之中人望最厚的人身上,推举着那人走上人皇宝座。 光是想想,就已经让眼前这个穿着普通衣服的苍圣黯然无光了,何况他作为天道执掌者,决定人望的唯一标准,如果气度比人皇还不如,选出来的人皇还有可信度? 这份气度还要让人类折服万年,直到张直出现之后,在他的影响下诞生了御院,苍圣定人皇的公正性才开始被怀疑。 不将场面搞大点可不行。 逍遥界上最大场面是什么? 不用问,当然是每年天光礼五行灵源天光柱迸发,将灵气充斥八州的场景啊。 要苍圣在那种场面的映衬之下降临,绝对能够震撼人类,并且伴随着每年的天光礼,苍圣的威仪就会被再次刷新,足以将人类对他的信服一直延续下来。 他将天光礼的场景说出来之后,陈圭听得目眩神迷,苍圣也大掌一拍,觉得此计可行。 “就决定这么干了!”然后他又捏捏下巴:“据我所知,你好像就是木灵天光吧?” 这句话戳在了昕竹的伤口上,刚才还兴致勃勃的昕竹,突然沉默下来。 像是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苍圣拍拍他的肩膀:“她本该诞生在万年之后,你不必为此牵挂。” 昕竹勉强笑着摇头道:“我就是木灵天光。” 苍圣伸出了五个手指道:“那我们还差四位,土灵天光我打算由钟黄来,现在他的灵魂归苍瑶管理,想必以他的性子,为了稳固源界,不会推辞。” 这就是两位了,但是剩下的三位… 昕竹有点犯难,自从青萦死后,红羽就不再与他说话,一直生活在神女峰上,昕竹实在没有把握说服她。 水灵源还存有灵智,要她帮助苍圣,不知道有几分把握,至于金灵源,更是至今不知下落。 第两百二十八章 寻找灵源 当然对于苍圣来说,这些根本不是什么大问题,毕竟他刚才展示过将源界揉圆捏扁的本事,想必支配灵源对于天道执掌者的苍圣来说,不成… “没你想得厉害。”苍圣好似看穿了他的想法,摇头笑道:“我就像是赘入源界的后爹,这个家里虽然我能做主,花一些钱将家里屋子改造一下也没有什么大问题,但是强迫家中儿女做他们不喜欢的事却不太现实了。” 这样解释真的没有问题? 昕竹还想说些话,那边的苍圣已经眯眯眼笑着朝他道:“那么金灵源和火灵源交给你去说服一下,大女儿水灵源由我来解决可以么?” 总之现在是他地位高一点,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昕竹也不想纠结他那奇怪的比喻了,虽然很形象生动,只是太过通俗一些了。 昕竹也正好想要找红羽,一直都没有什么机会,这次借机会去看看她也好。 苍圣的到来让昕竹很多问题都有了答案,他也知道了自己接下来的要做的事情,在明州偷了一年的闲,也是时候活动一下了。 事情也了解的差不多了,昕竹就要打算离开,在临走之前,苍圣却突然叫住了他:“你还有没有什么要问我的?” 还有什么事情?能问他有没有把握对付那个能够破灭世界的对手,还是曾经的源界之躯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昕竹想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不管是过去还是将来,要么是不允许改变,要么是不可能改变,问了也没有多大的作用,所以他摇摇头,牵着陈圭的手掌,背对苍圣说道:“没有了。” 苍圣起身离开树根,上前皱了两步,站到树荫与阳光的分界线上:“既然不问,那我们就是第一次见面,还没有认识,我叫林苍。”他站在树荫下面,并没有走出来,好像与人类一样惧怕头上酷热的太阳一样。 昕竹回头看着他,苍圣没有了以前那掩饰自己真实意图的眯眯眼,不过说实在话,他的眼睛即使睁开,也没有多大,当他表情认真,没有带上那标志性笑容的时候,反而更加普通。 甚至从他脸上,根本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但是昕竹却隐隐的从他那站在树下的身影上,看出了一丝孤单的意味。 一个独身留在外面万年时间,没有同族,失去了世界,独自面对着一片破碎的虚空,连最后的家乡碎屑都要花费他所有精力去寻找才能看到,他面对的是世上任何人都没有办法想象的孤寂,时间对他来说没有太大的概念,也是因为时间并不能左右到他,所以这份孤寂,才显得像是永恒一样漫长。 昕竹停下了了脚步,他是苍圣的最后一个同乡,却逃避了守候在自己家园的命运,进入到这最后的一片安乐窝里面,过着与以前一样的生活,甚至过腻了还会转世换一个身份继续享受另一段不一样的人生。 苍瑶告诉过他,除了昕竹和萧若佩,他其他的转世都没有什么大作为,没有大作为,表示他过得很安稳。 同样的万年时间,比起苍圣的孤寂,他却在源界里面安稳的生活,不管从哪里看,他都没有身为源界人的担当。 为了万年之后的那一句‘我认识你,不过不是现在。’他却必须要在这万年前,给自己唯一的同乡介绍自己。 苍圣认识的昕竹,大概也不是现在的人类,而是那具沉眠在明州的神躯吧? 昕竹回过身郑重其事开口:“我是萧若佩。”既然这具身躯的使命已经完成,那昕竹的名字就在没有了意义,他以自己的真名相告。 苍圣点点头,目送昕竹离开。 在两人走后,他独自一人回到了大树下,重新坐回原位,早树荫的遮蔽之下,慢慢的隐去身形。 昕竹和陈圭从山上下来的时候,水莲已经和父母一起,帮忙将地上巨大的石块搬起来,见到昕竹与陈圭手牵手,她朝两人做了一个羞羞的表情,手指在沾着泥土的脸上抹了两下,灰尘被手指搓过,留下了一道白皙的印记。 两人连忙放开手,苍山很高,但是这一路上两人都觉得过得十分快,下山的路上虽然没有说话,却也没有觉得烦闷,如今被水莲看见,放开之后的两人好像觉得才刚刚牵起一样,唯有手上彼此的温度,让他们知道两只手握在一起的时间不短了。 为了掩饰尴尬,昕竹急忙上前帮助他们抬起石头:“放哪儿?” 这么大块的石料,直接用不上,应该会在之后再分割,在场掌握通脉劲的人数还有一些,他们从开始就参与了长生阁的建设工作,昕竹却不好插手,他不知道石头的用处,贸然动手还说不定会打乱他们的计划。 现在他只能帮忙做一下搬运工作了,彻底的变成了闲人。 将石头放在指定的地点之后,终于有了空闲的水思云拍拍身上的灰尘问道:“怎么不多玩一会,我还以为你要到晚上才回来呢。”说话的时候还瞄了一眼正在和水莲娘亲聊天的陈圭。 昕竹笑道:“想起来还有些事情没做。”苍圣既然还没有做好出场的准备,他的出现就还要瞒下来,之后出乎预料的初见,才能让人震撼,如果事先让周围的人有了心理准备,那样不管苍圣出场时候做了多大的铺垫,依然会让人产生心理上的落差,从而让苍圣的形象在人类心中大打折扣。 “你也别太忙着了,有什么事你说一下,等我们做好就行。”虽然不知道明州发生的事情,但是明州的地形变化,神女峰的出现,还有那位曾经与昕竹看起来十分熟络的青萦姑娘,已经一年都没有见过,大概在人类躲进了逍遥岛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水思云也能猜得出来。 在那件事情发生之前,昕竹就已经提醒过他们明州有变,还在事情发生之前,督促所有人到逍遥岛避难,这些大家都看在眼里,尤其是最后到逍遥岛的陈圭,她刚进来,连接逍遥岛与源界的通道就破碎了,导致所有人想要回去与昕竹一起承担都做不到。 而后的昕竹,就算什么事情也不参与,也没有任何人对他有什么意见了。 而且在水思云这里,他们更加想要帮上昕竹的忙。 “这件事情你们做比较困难,还是我来吧,最近也有些闲得闷,顺带四处走走,不过可能要让水莲陪你们几天,我带上她去不太方便。”昕竹摸了摸水莲的头发,也该让这小姑娘与爹娘聚一段时间,别整天让她学习,连家里人都忘记了。 水莲听到他的话,连忙抬头看着他说道:“我也要去,大哥哥你不是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吗?” 水思云讪讪笑道:“你看这里,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放水莲在这边不太好…” “让她跟着我风餐露宿就好了?”昕竹不等他说完就拒绝:“你们别急着做长生阁,先把住处解决不就没有这回事了吗?” 昕竹是真的想让水莲陪他们一段时间,免得淡了亲子感情,说话的语气了十分的强硬。 从来没有黑过脸的大哥哥突然露出这种表情,水莲差点就被吓哭,她揉着眼睛嘤嘤说道:“大哥哥不要我了~” 这小妮子绝对在假装,但是总会有人上当受骗,陈圭就适时出来劝道:“这样好了,我带水莲一段时间,反正你也会回家休息吧?晚上检查她的功课,要是想爹娘了,带她过来,也是一样的。” 昕竹有地脉挪移阵,来回的确方便,但是他这次是打算不用地脉挪移,甚至是不希望使用通脉劲飞行的,青萦让他代替她去看看源界,这一年昕竹一直窝在明州,如今寻找金灵源,正是外出的机会。 陈圭的那个说出口的‘家’字,却让他没法拒绝。 在苍山上的时候,她就说过想要一个家,一个能够让她无视过往,彻底安心休息的地方。 昕竹只能转过话锋轻声询问道:“是在这里建一个房子,还是回金鳞湖边?” 陈圭笑道:“回去吧,我想住那里一段时间。” 暗地里她已经悄悄的将水莲竖起的大拇指挡住,不让昕竹看见这一个小动作。 事情就这么决定下来,昕竹却没有急着走,既然水莲决定要跟着自己,而且看起来水思云也的确有些忙不过来,除了长生阁,还有人皇萧遥,苍山立誓,这一段时间有得他忙的,也不好让他在多一个负担,水莲娘亲都因为要留在他身边照顾,狠心离开女儿,昕竹也只能让自己留下来将水莲留住。 他在苍山下待了三天,期间为苍山附近生活的人建造了房屋,他的通脉劲已经能够覆盖大半个中州,要不是看在水思云不想他插手的份上,他连长生阁都能够直接建起来。 不过依赖通脉劲的长生阁肯定不能延续万年,昕竹才没有直接动手。 建造暂时提供居住的房屋还是十分简单的,昕竹是当晚就做好了千幢屋宇,连陈圭都说他就像是那次在妖异城市之中给人类建造格子屋一样。 两次的举动都差不多,但是两人之间的关系,已经天翻地覆,陈圭也在建造房屋的时候帮了忙,回忆起以前,自然不胜嘘唏。 说起妖异城市,自从妖皇死后,古月那边也很少有消息传来,大概只知道他已经收服了一部分妖异,执掌了妖异一族的大势,还有许多不服它的同族四处流窜,妖异所在的区域开发并不深入,很多地方都还保持着原始,这样才能维持野兽的野性,源源不断的产生出生出战智的同族,那些妖异要是躲进山中,变作本体,根本分别不出它们与野兽的区别,要找起来十分的麻烦,最后古月也只能放弃,安心的发展已经听从他指示的同族。 但是那些逃出去的妖异好像并不打算就接着结束,它们还时常的道妖异城市之中骚扰,并抢劫城市之中妖异储藏的食物,这一年来古月都在为此头疼。 好在老先生在天光的滋养下经受住了丧子之痛的打击,又熬过了冬天,再次站起来站在古月的身后帮助它,古月才有时间偶尔跟昕竹谈话。 近段时间为了妖异族群延续的问题,古月连锻炼自身的时间都没有,他还一直抱怨这妖皇并不好当,如果单纯的用力量来解决一切问题,自然十分的轻松,但是古月既然要带领妖异走上对抗战智强硬安排在它们身上命运的道路,以前的做法自然行不通了。 虽然古月已经在边境上安排了守卫,但是不能杜绝有妖异越过境的情况,还是会有妖异在人类这边出现,何况在妖皇的鲜血洒落明州之后,源界之躯对妖异的压制已经没有那么严重了,一些为了生存做出的杀戮,并不被源界之躯禁止,也有妖异趁机进入明州,昕竹都在明州见过妖异的出现。 只不过是生出战智不太长久的妖异,并没有什么威胁,在源界之躯的压制之中,很快又被抹消战智,变回了普通的野兽。 不过进入源界之中的妖异不太多,炎州也还没有适合它们生存的场所,进来的妖异连觅食都十分困难。 妖异疲于内乱,等安稳下来之后,天境屏障也应该出现了,到时候进入人类逍遥界的妖异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自然消亡,而妖异的族群该如何发展,就得看它们了。 古月如果能在培养出传人之后再死,妖异就能走上另外一条道路,如果他的事情还没做好就死了,那就只能任由妖异被战智推动了。 妖异那边的事情不用昕竹担心,但是天光却与人类密切相关,他不得不为之奔波,数日安苍圣的做法很奇怪,明明有实力强行要灵源帮助他,却想用交流的方式让灵源心甘情愿的成为天地支柱。 从水灵源的作为来看,他们可以为了源界不惜自身,为了支持源界的存续,五位灵源之中有四位失去了意识,只留下水灵源还在苦苦坚持,如果苍圣能够保证源界的存在,相信说服水灵源不成问题。 土灵源没有意识,以钟黄大哥的灵魂替代,他会尽心尽力的维护源界,也没有什么值得考虑的,木灵源现在与昕竹连接,他随时都可以成为木灵天光,两个比较麻烦的灵源,苍圣却交给了昕竹处理。 火灵源本来也是同样失去意识,但是焱炎用灵精催生灵识的手段,从火灵源之中催生出了红羽,她既是依托着石心火诞生的灵精,同时也是掌握着灵源通道的灵智,如今因为青萦的死去,留在神女分不出现,昕竹要找到她很简单,只要让红羽感受到他的气息,她一定会出来骂他。 所以说服红羽有些难度。 金灵源就比较难找了,昕竹来到源界之后,根本没有打听到一点金灵源的信息,水灵源说过,因为金灵源太过坚硬,当初为了维持源界的存在,他是最早被源界崩解速度冲刷去意识的,只知道他失去意识的时候,身在景州区域,大概方位询问水灵源应该知道,昕竹虽然与木灵源连接,却不懂感应灵源的方位,红羽同样也是一个半吊子,金灵源的下落只能询问水灵源了。 昕竹不想那么快就去找红羽,找她就意味着又要让红羽骂一顿,会连带他想起青萦,想起那朵赤红如火的花,想起种子地下蛰伏三年,三年枯荣如草,又三年开枝散叶,终于换来一年燃放的霖花。 一切都处理好了之后,昕竹带着陈圭和水莲一起回到了明州,他连上了水灵源的通念,那边很快的传来回应:“昕竹?你好久没有联系我了,是准备兑现当初给我的承诺了吗?” 那是昕竹来到源界不久的时候,与水灵源定下的约定,他必须要让天光出现,水灵源才会帮助人类。 那时候的昕竹以为自己来自万年之后,可以用已经被确定的历史与水灵源谈条件,那个时候的他从来没有想过,天光出现的代价,居然是这样,否则他也不会说得那般轻描淡写。 始终还是太过自以为是了,昕竹自嘲的笑着,回应水灵源道:“你见过苍圣了吗?” 一道能够听出愠怒的声音传过来:“你说那个想当我爹的人?” 那不只是苍圣的比喻吗?难道他真的跑去水灵源面前说出了那句话? “我将他打跑了!”从声音能够听出来,打跑苍圣并没有让水灵源完全解气,这最简单的一个灵源,就被苍圣搞砸了,昕竹都想去问这个作为他曾经同乡的苍圣,脑子里到底是什么构造! 就算你相当人爹,也别在当事人面前直接说啊!委婉一些!比如说‘我爱你娘’之类的先打开对方心防! 只要将自己对源界诚挚的爱意表现出来,作为源界的亲生女儿,水灵源难道还能阻止自己娘亲焕发第二春? 第两百二十九章 冥境缺口 好在水灵源不算小气,也知道苍圣此举真实目的是为了源界安宁,昕竹通念之前她已经做好了决定,成为灵源天光。 曾经水灵源为了从昕竹这里取得谈判的先机,甚至不惜化作萧念竹的模样,如果说得直白一些,都能算得上是为了源界不惜色诱了,这种事情对于一个灵源来说,已经算是彻底的放下身段了,如今只是要她成为源界天地的支柱而已,她没有拒绝的理由。 苍圣没能说服水灵源,不知道又去了哪儿,昕竹没有追问苍圣下落,得到金灵源的消息之后,与水灵源谈了一会闲话就断开了通念。 苍圣有四处认女儿的习惯,昕竹没有闲心去理会他,说不定这个时候的苍圣正在冥境与苍瑶亲子相见呢。 金灵源自然是在景州,万年之后的金灵源在无华城外冥雾山中,如今金灵源也在那附近,具体位置却需要昕竹到了之后仔细感知,水灵源也只是能够知道他大概位置而已。 冥雾山群有云雾缭绕,深不可测,山中有难得的精铁,但是却不多人敢与深入其中寻找,每年天光礼也在无华城中举行,不敢贸然让客人深入山中。 武者也在积极的开拓冥雾山,但是山中雾气由地而生,就算从天上勘察,也难以看出详细的地形,进入其中更是难辨方向,山形走势千变万化,即使在万年之后的逍遥界,冥雾山都是一处十分凶险的地方。 因为雾气由地而生,其中又幽深难测,传闻之中,那片山脉深处,其实与冥境相连,山中雾气由冥境而起,所以被世人称为冥雾山。 旧天道选择了无华城作为坠星箭的落点,可以得知传言并非没有道理。 如今灵精刚刚离开不久,那片土地上连植被都没有恢复,想来冥雾山也不可能保持万年之后那种被浓雾弥漫的气象,再说昕竹有通脉劲作为探查手段,实在找不着方向还能通过地脉挪移离开,他自身的安危没有任何问题。 只是这一次不能带人去了,如果冥雾山现在就像后世那样凶险,有可能一个不小心走散,就再也找不到,无论如何,昕竹都不敢带陈圭或者水莲以身犯险的。 第二天昕竹早早的起来,趁着水莲小孩子贪睡的时间,一个人悄悄的离开了。 景州他没有去过,但是不碍事,就算用飞的,他如今的速度也快得不像话,明州与景州的距离几乎是逍遥界陆地上最远的斜对面,但是昕竹只花了一顿饭的功夫就到达。 如今景州的地面因为灵精与妖异的争斗,大量的金属性灵气残留在土地之中,就算地脉被人类修复,依然寸草不生,满目疮痍。 冥雾山是唯一奇怪的地方,昕竹到达的时候,眼前已经出现了喜人的葱翠,那些树木的生长速度,反而比一般地方更要迅速。 一片死地之中的唯一生机,显得如此的独特而怪异,让走到山前的昕竹犹豫了一下。 山中并没有万年之后那种浓密到看不见路的雾气,植被也刚刚生长起来,遮不住山中的土地颜色,一些黑黝黝的嶙峋山石裸露在外,分外的显眼。 但是也在可以接受的范围,这里只是一些比较奇怪的山,勉强能够算作奇,连险都没有沾上,怎么会是变成万年之后那种难以深入的死地? 昕竹一步步走进山中,始终没有发现有什么值得好奇的地方,附近也没有感应到金灵源的气息。 昕竹不打算浪费时间,将通脉劲蔓延开来,覆盖了整个冥雾山脉。 周围的脉纹回馈来一种熟悉的感觉,他在与旧天道交战的时候,曾经利用源界之躯来施展通脉劲,那个时候的他,身上脉纹连接了整个源界,甚至连天地,都在他的通脉劲覆盖之中,因此这里给他熟悉感觉,并不值得奇怪,他如今在源界任何一个地方,都能在记忆里找到熟悉的脉纹。 这里的脉纹的确有过断裂的迹象,旧天道最后的挣扎引发的震动,崩裂了不少脉纹,可能有一条比较大的裂缝蔓延到了这里,引发地脉断裂也不奇怪。 锻炼已经被人类修复,昕竹能在地脉的连接处感应到不自然的修复痕迹,虽然这些修复痕迹不可能是引发出冥雾山的异状元凶,但昕竹还是边走边使用自己的通脉劲修复这片山脉的裂缝。 随着深入,昕竹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这里有妖异留下的足迹。 没有化人,而是变回原形,十分巨大的妖异在这座山脉里面出现过。 看到第一个带有尖爪的巨大足迹的时候,昕竹还以为是一年多之前古月带着妖异到这里留下的,仔细看过之后,却发现了这些足迹很新,踩裂的泥土之中,还能看到没有风干的新鲜痕迹。 妖异出现在这里的时间,不超过五天。 以足迹的巨大程度来看,显然不是普通妖异造成的,至少也是城主级别,既然不顾隐藏化成了原形,那就是有它们必须要用原形来解决的问题。 如今的逍遥界,还有什么值得城主级别的妖异化作原形出手?人类做不到,而且如果是对人类出手,昕竹早就得到消息了,灵精退回了北边,留在这座山脉之内的,只有金灵源了。 但是妖异并不知道金灵源的作用,它们想要金灵源做什么? 昕竹不顾修复断裂的脉纹,将通脉劲专注于探查上面,顺着第一个脚印的方向,继续寻找下去。 在第一个脚印附近还有另外一个比较明显的痕迹,这是一只能够两足直立的野兽,虽然大多数妖异在生出战智之后两足行走不是什么难事,但是要发挥全力,却必须要遵从习惯发力动作,既然没有来得及掩饰自己的踪迹,那这头妖异遇上的一定是很紧急的情况,紧急情况之下还能两足发挥全部力量的野兽并不多。 昕竹并没有发现野兽的踪迹,事情过去了那么多天,妖异要么解决了问题,要么反而被解决了,解决了问题不会留在这里,被解决了也能看到尸体,现场连血迹都没有留下,只有妖异解决了问题这一个答案了。 金灵源莫非被妖异找到了? 灵源的存在形式,昕竹至今都不清楚,他虽然见过了水灵源,但是灵源的本质是什么,他却完全不知道。 妖异应该也不会掌握接触到灵源的能力才对,除非妖异掌握了旧天道留下的一些手段! 昕竹通念联系上了古月:“我发现了城主实力妖异的踪迹。” “在哪里?”古月只沉默了一会,就回复了简短而有力的三个字。 “你不用过来,我会解决。”昕竹知道古月新任妖皇,有很多事情要做,没必要为了一个落单妖异让它大老远的跑一趟过来。“我只是想问清楚,以前那个妖皇,有没有留下什么秘密手段给亲近的妖异,这次妖异接触到了一些威胁到源界稳固的东西。” 古月那边说了一声“我问一下”就停止了通念,昕竹也趁此机会继续探查起周围妖异留下的痕迹。 就在昕竹几乎走到了冥雾山脉正中央的时候,古月的通念联系上来:“周围没有打听到妖皇有传授过其他的本领,只有我们也学会了的力量外放,你称为通脉劲的能力,不过我从一些长久居住在妖皇城的同族口中得到一个比较隐晦的消息,好像有个秘密是从妖皇口中透露过的,带着旺盛血气的力量外放,能够对灵魂造成冲击,如果是死后游荡的孤魂,遇上妖异的旺盛血气,就像是露水遇上了太阳,瞬间就能被融化,我不能确定这个消息的真假。” 妖异的血气…昕竹将来到这里之后发现的线索仔细的摊开。 断裂的地脉,失踪的金灵源,妖异血气对灵魂的冲刷,突然的全力出手,妖异究竟在这里做过什么事情?还要做什么? 如果这是旧天道埋下的暗手,他想要利用妖异做到什么? 昕竹脑海之中瞬间划过一道念头,他脚下这座山脉名字是冥雾山,万年之后的妖皇曾经在无华城外以坠星箭射穿冥境… 如果让一头能够用血气灭杀灵魂的妖异进入冥境之中… 昕竹大惊失色,他迅速将通脉劲探入地下,沿着山脉之中的松垮痕迹探寻,很快就找到了一条明显被人动过手脚的痕迹。 之前因为这里曾经有过地脉断裂,他对这些松垮的迹象并不在意,只是认为这是没有修复完善的后遗,就算地脉自行修复,短时间内也能完全恢复过来。 是某个妖异想要用金灵源进入冥境,或者打通这一条道路,帮助万年之后的旧天道进入冥境之中! 金灵源锋利无比,又与源界本源相连,利用金灵源破开冥境并不困难,如果让那头妖异肉身进入其中,用血气冲散人类灵魂… 昕竹身上的天光迸发,在他身周飘逸四散,这些天光虽然是青萦留给他的,但是如今为了人类,用了也值得。 天光迅速游弋,在他身周勾勒出一个菱形,将他包裹在内,菱形光华笼罩了他的身影,光华消失之后,昕竹已经出现在了冥境。 既然苍圣出现,人类死后不用到逍遥岛,那冥境一定是已经出现了,昕竹不怕挪移阵的目的地空无一物,他这次因为有了木灵天光的经验,十分准确的降落在瑶山上面。 挪移阵的华光在眼前收敛,昕竹面前出现了目瞪口呆的苍圣。 “你怎么死了?”自从在水灵源那儿知道他真的想要当灵源的后爹之后,昕竹已经没有办法直视苍圣本人,这一次见面他还敢说出这么出格的话,昕竹当然不会跟他客气,当即狠狠地对这个不会说话的天道执掌者一个白眼,便不再理会他,转头就蹲下身子朝着一边看起来才五六岁孩童模样的苍瑶露出了笑脸:“小苍瑶,叔叔来看你了!” 这区别对待当场就然苍圣冒火,他一把将苍瑶挡在自己身后:“你想对我的女儿做什么?” 昕竹眼角上挑,斜斜的看着这个到处认女儿的天道执掌者:“听说你要水灵源也叫你爹?然后被打了?” 苍圣没有想到事情这么快就传到了昕竹这边,脸上有些挂不住,以前那标志一样的眯眯眼也保持不住,他讪讪笑道:“这不是还不熟悉嘛,等过一段时间之后,我想她作为一个有担当的大姐姐,会承认我的。” 他身后的苍瑶怯生生的捏住苍圣衣袖,悄悄的将头伸出了一点,刚刚看到昕竹的眼睛又迅速的收回去,她扯着苍圣的袖子,嗲声嗲气的问道:“爹爹,这个叔叔是谁啊?怎么一见面就知道我叫苍瑶,是爹爹告诉他的吗?他是爹爹的朋友吗?” 这是怎么回事?昕竹抬头看了看苍圣,难道是这不靠谱的天道做了什么手脚? 苍圣摊开手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昕竹直接将通念连上苍瑶:“你在冥境吗?” “在呀。”那边很欢快的回应了一声。 “在哪里呢?”昕竹倒是奇怪了,既然苍瑶在通念之中回应,前面这个小女娃是谁? 那边嘻嘻笑道:“你面前的不就是我吗?干嘛都面对面了,还用通念交流呢?” 昕竹伸头朝着苍圣身后一看,正好迎上苍瑶得意的笑脸。 看到自己的小秘密被揭穿,小女孩当场就从苍圣背后跑出来,张双手抱住了昕竹:“木头叔叔,等你好久啦~” “你这孩子,他出现在这里不是死了吗?你咋还这么高兴呢?”苍圣赶紧想要拉住苍瑶,小女孩朝着他做了一个鬼脸道:“木头叔叔有进入冥境的方法呢,没问题的!” “有什么进入的方法!”苍圣却并不知情,他拧眉问道:“我已经隔开了冥境与源界的连接,要进入冥境,只有死了才能做到。” 听到苍圣的话,昕竹也想起了正事,他放下苍瑶站起来说道:“可能是如今的冥境出了问题,有东西打破了冥境与源界的隔绝。” 接着他将自己下来的原因说明,苍圣拧着的眉头却更加紧了。 “你跟旧天道打成了那样?”他喃喃自语道:“这么说来,源界的脆弱程度远超我的想象了。” 这两父女都是戏精,一个假装不认识故友,一个装作对源界没有什么理解,昕竹现在恨不得将他们的脑袋掰开来,把所有事情一股脑的倒下去,好洗洗他们的脑子。 “虽然我能洞察源界,但是一般的情况下,我不会左右源界的发展,你不用觉得我会随时随刻的窥探你们,那样子谁还能安心生活?”苍圣好像是说一件十分正常的事情一样。 却转眼间自我辩解,尴尬笑道:“真的不用怀疑。” 本来昕竹还对他有点相信,他加了这一句话之后,却起了反效果,昕竹已经决定,没有彻底屏蔽苍圣目光的手段之前,还是先收敛一下,别跟陈圭做太过亲密的举动,免得被这天道执掌着看见。 而且说不左右源界的发展,却将整个源界像是面团一样捏扁,这叫不干涉? 旧天道跟他交战对源界造成了多大的危害,昕竹心里其实也没有底,冥境是注定有漏洞的,这事在旧天道交手之前就已经提醒了他,他也做好了陈圭会肉身进入冥境,在此坚守万年的准备,他现在正在做的,就是让陈圭即使进入冥境也不留下遗憾。 但是事情摆在面前,冥境有漏洞需要完善,这些漏洞在苍圣的预料之外。 “有妖异通过金灵源肉身进入冥境,它们的血气能够伤害灵魂,如果不及时阻止,会演变成一场对人类灵魂的屠杀,我需要找到那头妖异,将它变成适合源界的生命!” 源界只适合一种生命生存,那就是死后接受冥海洗刷的灵魂! 苍瑶听到事情经过之后,也没有怠慢,说了一声:“我将它带来这里就可以了。”只见她闭上眼睛,似乎在寻找冥境之中活生生的妖异。 有苍圣在打底,昕竹一点都不慌,旧天道就算能够将计划设定到万年之后,但他绝对没有办法把阴谋算计到苍圣的头上… 一团巨大的阴影砸了下来,昕竹以武者的灵觉迅速躲开,苍瑶作为将这团庞然大物转移到这里的人,也轻易的躲闪开,唯独苍圣还站在原地,眼看就要被那妖异一屁股墩坐实。 然后苍圣就消失了。 再次出现的他已经在瑶山上坐好,手里面多了瓜子花生,笑着朝昕竹点了点头,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吼!”那头庞大的身影已经对着昕竹咆哮同时喷出腥臭的口气,差点没有将他吹翻在地。 昕竹连忙后退,这才看到那头妖异的原形。 是一头凶狠的大棕熊,巨熊浑身皮毛沾着泥土,看起来有些狼狈,但是它的凶狠却没有因为这分狼狈而折损半点,发觉到自己已经落在了对手手里,它丝毫没有因为对手是无法抗拒的神异而产生退意,反而战意高昂,这与一般的妖异有极大的区别。 第两百三十章 冥境巨兽 以昕竹现在的实力,单纯的力量如果没有强到像是旧天道本体龙躯那般毁天灭地的级别,对他来说都没有什么大问题,何况他眼前这头人立而起的巨熊,不过是只堪堪接触到了妖异之中城主的实力,对于现在的昕竹来说,根本没有什么难度。 连血气都还没有冲出体外,昕竹的通脉劲就已经牢牢地将它捆住,探入了妖异身上,将它力气完全抽出,转眼间,刚才还能冲着他咆哮的妖异,如今连站起来都做不到。 妖异失去了力气的充斥,体型渐渐缩小,最后变成了寻常棕熊的体型,但是依然比正常人大得多,一条腿就有正常人的腰还粗。 棕熊庞大的身躯倒地,因为昕竹的通脉劲承托,连瑶山上的灰尘都没有惊起,刚进来冥境什么事情都没有做,就被落到了被控制的境地,昕竹不觉得旧天道会安排这么一个没有任何作用的棋子进来、 反倒是苍瑶,她看见棕熊被制服,奔跑过来一个跳跃落在了棕熊庞大的身躯上面,噼里啪啦就是一顿小拳头捶下来,临了还像是没有解恨,还在棕熊屁股上加了一脚,至于威力嘛,就算棕熊连动都不能动一下,仅仅凭着皮粗肉厚就完全无视了她的攻击。 “让你在我的地盘乱来?”她还想继续下去,拉起衣袖露出一双细嫩的手臂就要打,昕竹却阻止了她。 “没有那么简单。”昕竹已经收敛起刚才开玩笑一般的态度,苍瑶看见也只得收起了继续教训这个闹事者的心思。 昕竹蹲下去对着那熊头道:“能变人不?” 棕熊与其他的妖异有很大不同,在其他妖异身上,只要看到打不过的对手,很快就会变得顺从,但是这头熊在昕竹绝对的力量面前,却没有半分屈服,即使完全被昕竹掌控了,当听到问话,它却扭开头,不吭一声。 即使被控制了,它也没有挣扎,好似知道那是徒劳无功的事情。 妖异居然也懂得什么叫‘气节’?昕竹倒是好奇了,但是不管怎么样,这头熊既然能够听懂人话,那就是绝对拥有十分健全的智慧,只要有智慧就好谈了。 昕竹冷哼一声:“你要是变作人形,我就先放开你,暂时不抽取你身上的力气。”棕熊有些动静,但是只是移动了一下身子,让自己躺得舒服一些。 见此情形,昕竹二话不说,提起棕熊就往冥海边走去,边走边朝苍瑶问道:“冥海水洗下来的记忆,你能够看到吧?” 苍瑶紧跟在后面,听到这话连连点头,好像怕昕竹不这么做一样。 苍圣手里的瓜子花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收起来了,他空着手站起来道:“要搜索记忆这么麻烦干什么?这里直接将它灵魂抽出来不就可以了吗?” 三人交谈落到妖异耳中,它还是没有动静,看样子是认为眼前三人只是说说恐吓一下它而已。 昕竹冲它一笑,通脉劲弹起,直接将它丢下了冥海。 既然旧天道能够让这只熊头处理后事,那它一定知道很多事情,即使棕熊开口,昕竹都不能完全相信,真能够让他放心的,只有冥海之水。 即使落入冥海之前那熊头说出了:“我说~”昕竹还是直接将它按进了冥海之水中。 海水灌入熊嘴,将它要说的话倒灌进去,也将它的记忆清洗出来,等那熊头奄奄一息的时候,昕竹才将它从冥海之底提起来。 这下它是真的没有任何力量了,如果不是冥海之水特别,它早就溺死在海里了。 在冥海之中,灵魂会被恶行拖着下沉,但是冥海之水不会真的将灵魂淹死,只是让灵魂一直感受溺水,一般的恶行也就喝点海水,要是罪不可恕,就会继续深入,感受深海水压,还有光线照不到的幽暗,整个海底,只能感觉到自己,还有四面八方一起涌来的挤压,呼吸不能,头皮好像要被堵在鼻腔的气炸开,甚至身上的血液流动都像是一条条硬挤进体内的钢针一样。 当然死后的灵魂并没有真实的血液流动,那只是因为生前的认知还在,才能感觉到身体。 昕竹没有将这熊头按到深海,自然也没有让它感知到穷凶极恶应得的惩罚,凭挖穿冥境这一点还不足以让它被判定为穷凶极恶之徒,这是冥境本身的缺陷,有错也是错在创造冥境时候没有考虑周全的苍圣,错在打破了冥境的昕竹和旧天道。 棕熊浸过的海水被苍瑶从海中分出,在海面之上竖立成一道丈高水幕,水幕之中映出它记忆之中的场景。随着画面里的人影动作,清晰的声音响动从里面传出来。 “吾皇为何要说这种话?”一个憨厚的汉子双手撑在推上,盘坐在旧天道面前,它宽厚的背部有些轻微的驼起,也许是以此等作态来表示对妖皇的忠诚和尊敬。 旧天道摆手道:“我的命运该当如此,妖异以后如何,就由你来决定了。” 看来这熊头还是旧天道内定的下一任妖皇?昕竹又转头看了看瘫在地上,身上无意识的抽搐,嘴里还不停呕出冥海之水的棕熊,实在看不出来这东西有什么值得被旧天道看重的。 水幕之中的旧天道又接着说道:“如果我有什么不测,你又没有能力把持大局的话,就前往我之前告诉你的那个地方,找到那股能够让你尖牙利爪更加锋锐的金气。” 金气?昕竹看了看棕熊的爪牙,没有发现旧天道所说的那个东西。 这头熊的爪牙也就是比一般熊尖利一些而已,他的通脉劲都能进入其中,轻易的将之解下,如果说这样的的牙爪是融合金灵源,那金灵源的层次也未免太低了。 之后的画面因为棕熊陷入了冬眠,没有太多的记忆,偶尔是一些记忆比较深刻的梦境,有跟旧天道学习力量控制方法的,有关于吃的,都不太可信,毕竟梦境的东西,都是被主观歪曲过的,只能参考,不能作为凭证。 好在冬眠的时候没有多少深刻的记忆,在之后就是冬暖花开,从自己居住的树洞出来的棕熊面对着已经掌握了大势的古月,只能有退走山林一条路可以走,在看到争不过古月之后,它想起了妖皇说过的话,便来到了景州,企图找到能够克制古月的力量。 它没有去考虑过妖皇为什么会知道这个一直被灵精占据的地方有那种东西,也没有去想过古月是凭什么将对妖异危害最大的金灵精迅速杀死的,它只知道,有那股力量,它也许就能克制住古月,将妖异带回到正确的道路上面。 如果妖异都不崇尚力量了,它们这些只有力量的,该用什么身份活在源界上? 虽然妖异的智力还不至于考虑到这种问题,但是正在失去唯一倚仗的它也已经感受到了恐慌,尤其是在经过一个冬天之后,它没有了那种在妖皇庇护之下的优渥,食物全部都要自己储备,醒来也没有可以直接拿起来就能填饱肚子的东西,它需要在春暖花开的时候,拖着饥肠辘辘和没有力气的身躯寻找食物,这些是它在进入妖皇城之后就再也没有考虑过的事情,它要再次回到那里。 做足了准备之后,它便孤身一人到了这座山脉上,寻找妖皇所说的那件能够使它变得拥有和古月一战之力的东西。 就在它打算将那股金气收为己有的时候,金气却突然遁入土地之中,好不容易找到的唯一希望,它怎么舍得放过,于是一路刨开地面,顺着金灵源进入到了冥境之中。 看完了棕熊的记忆之后,昕竹有些不明白了,虽然妖异的头脑简单,但是真的简单到旧天道编造谎言就完全不用考虑漏洞,就那一个漏洞百出的话,就能骗它为此远行数千里的路途? 要是真有那么厉害的东西,旧天道不自己找到收起来,偏偏让它去一个当时还是灵精占据的地方冒着生命危险辛苦寻找? 昕竹看着已经从溺水之中稍微恢复的棕熊,蹲下去问道:“你知不知道,妖皇无故让数百妖异死在了青鸾手中?其中不少比你还要强大的同族,你还相信他的话?” 看到自己的秘密被挖出来,棕熊知道这些人有着太多它不了解的能力,隐瞒对他们来说没有任何用处,却也不愿多说,只骂了一句:“古月那个异类的话就能信?” 看来是完全不清楚真相,昕竹摇摇头:“最后问你一个问题,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棕熊回忆了一下,它还在妖皇城之中奔走对付古月的那些时日,打听到有一个强大人类的消息,古月城主好像就是在某个人类的影响之中才发生了改变,这让它更加坚定了反对古月的决心。 它犹豫问道:“你们是人类?” “没用了。”昕竹站起来,这头什么事情都不知道的妖异,显然不是旧天道的主要计划,“我要去它进来的那个方向看看,至于这头野兽,随便怎样了。”他转头对苍瑶说道:“送我去你找到它的地方。” 苍瑶随便挥了一下手道:“去吧,之后记得回来啊,我还有事要跟木头叔叔说。”昕竹点头答应了之后,身影就在他们眼前消失。 看到这里那头妖异还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眼前的人拥有的能力,它一个都看不懂,自己到底是挖到了什么地方? 苍瑶带着苍圣一样的笑容,捏着拳头道:“你现在已经死了哦,这里是死后的世界。” 如今源界是白天,冥境自然是黑夜,昕竹指尖出现了点点天光点缀,照亮了他身周,他渐渐的往上,在那头顶处,有一条像是墨绿玉石一样透光的裂缝。 这样的裂缝在冥境之中有不少,源界之躯的通脉劲本来就是维系着源界的稳固,但是昕竹最后用来撑开天地蛋壳封印旧天道,虽然没有什么大动作,但是也是将一部分力量带走了,本来濒临崩溃的源界因此产生了裂缝,虽然源界之躯再次将通脉劲铺设到源界之中,但是裂痕已经产生,想要弥补却不是那么简单。 就算有薄弱的地方,源界生灵想要进来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旧天道究竟要这一头熊驱赶金灵源劈开裂缝做什么? 昕竹飞到了裂缝之中,他能感知到裂缝里面留下的金灵源气息,显然金灵源也进入了冥境之内。 那金灵源到底去了哪里?金灵源为什么又要进入冥境?进来又有什么作用? 找不到一点头绪,昕竹只能通念连上苍瑶,询问冥境的异常。 两人正在通念之中的时候,冥境的东边忽然亮起一道金色光芒,照亮了昕竹的视线范围之内。 “已经白天了吗?”昕竹看着那边朝阳一样的光,苍瑶却急忙通念道:“快去抓住它,那道光那里!” “那是逍遥岛,别慌。”昕竹表示自己是个见过大世面的大人,一般情况都能保持淡然的态度。 “冥境太阳从西边出来的,木头叔叔你这个笨蛋,那是金灵源!”通念之中传来苍瑶鄙夷的声音:“我这就送你过去,做好准备!” 昕竹周身一阵恍惚,早已经因为使用挪移阵习惯了空间转换的他没有任何意外,刚到了目的地就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然而周围的情形,还是大出他的意料。 除了空中金光,周围还有一大群各形各色的野兽。 这些野兽浑身金铁铸就,没有生灵该有的灵动,它们追逐这那道金光,路途看到有灵魂经过,便一口吞下,将灵魂撕咬成碎片,然后身上的金铁颜色便增长出光芒,像是妖异力量外放那样,金光射出体外,氤氲在金兽身周。 昕竹刚出现的时候,也被一头铁兽当做了目标,好在他及时躲开,并将通脉劲蔓延到周围铁兽上面。 有种熟悉的感觉,让他明白过来这些东西是怎么出现的。 旧天道用创造土血灵的方法,制造出的金血灵! “这里有情况,苍瑶你没有发现吗?”将控制之中的金血灵脉纹全部抽取,铁兽化作粉末,就要掉落在海水之中,昕竹连忙接住,这些东西进入冥海还不知道要做什么呢,对付旧天道留下的最后手段,一丝大意都不允许。 哪知金属粉末遇上他的脉纹之后,迅速的再次凝结,变成了一只巨大的金铁巨兽。 通脉劲不管用?昕竹也没有过多在意,虽然重新凝结成金属巨兽,但是依然在他通脉劲的控制之内,那头巨兽徒有其表,动弹不得。 周围还有许多铁兽,还有几个吃到了足够的灵魂份量,浑身已经折射出耀人眼目的光芒,那些金光竟然开始呈现出了妖异力气外放时候的那种血气翻涌的状况! 血气可是对灵魂有着巨大杀伤力的,难道这就是旧天道的计划?如果这金光也有同样的效果,对于冥境灵魂来说,可不是好消息。昕竹只能放弃先查明现状的想法,用通脉劲掌控着金铁巨兽,一口一个将那些已经外放出力量的铁兽吞掉。 金铁巨兽的体型随着吞噬,越发庞大,对于昕竹能够蔓延一州的通脉劲来说,它巨大的体型,没有任何作用,就算能够吃成一座山大小又如何?对比一州千里之地,在昕竹的手里与虫子没有什么分别。 很快金铁巨兽就将周围的铁兽吞噬一空,体型也长到了百丈,糅合了诸多铁兽的形象,这一只巨兽外貌十分狰狞。 昕竹没有去研究巨兽的外形,在吞噬了周围所有的金血灵之后,追上了金灵天光,那是一颗龙牙一般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不是旧天道从自己嘴里拔下来放到景州作为金灵源寄托的,与旧天道交战过的昕竹自然对龙牙的形状十分熟悉。 将那一颗犹如黄金铸就的龙牙收起,通脉劲之中的金铁巨兽看到金灵源落到了昕竹的手中,明显有些激动,在通脉劲之中挣扎起来。 可惜既然它在通脉劲之内,就不可能摆脱昕竹的掌控,就算它有再大的力气,也不过是与自身的力量对抗而已。 昕竹虽然不能将脉纹抽取,但是可以抽取它的力量来压制它的本体,这头巨兽又怎么能够反抗自己的力气捆缚在身上? 仔细的探查过后,周围已经没有了金血灵,昕竹就在通念之中联系苍瑶道:“解决了,带我回去吧。” 他的身影刚出现在瑶山,苍瑶已经迎接上来:“我就知道木头叔叔靠得住…”话没有说完,被他身后的巨兽吓了一跳,苍瑶急退数步惊呼道:“哇!这是什么,浑身金灿灿的,像是金子做的一样,这就是金灵源吗?” “旧天道做的金血灵,没有生命的东西。”昕竹解释了一句,也是因为这样,苍瑶才没有发觉到有活物进入冥境。 这些金血灵应该是跟随着金灵源的气息进入明州的,还有吞噬灵魂的能力,对于冥境来说,这些东西太过危险了,昕竹不打算给苍瑶处理,就算是杀死,也只能带到源界之上。 接下来他要跟苍瑶对照一下情报,看看能不能找到旧天道创造金血灵的真实目的。 第两百三十一章 金血灵兽 “它有生命啊。”苍瑶却一口否认了昕竹的说法,走上前去面对着那头百丈金铁巨兽,她的身躯连那头巨兽的脚掌都够不到。 “它吃过了灵魂了?”仰头看到那巨兽的眼睛,苍瑶回头问昕竹道。 昕竹点了点头,问道:“有没有办法把吃下去的灵魂从它肚子里掏出来?”虽然那些灵魂都属于已死之人,但是死后也不应该受到这种对待。 “原来如此。”苍瑶像是想到了什么:“因为自身没有灵魂而渴求着灵魂。”她回头对昕竹道:“放心,以你的灵魂碎片质量,它不可能将灵魂消化。” 金铁巨兽好像发觉了自己没有力量反抗这群人,身躯渐渐缩小,逐渐变成了牛犊子一般大小,等它变小之后,昕竹才能以眼睛看到它的全貌。 这头金兽长得奇怪,有个河马类似的大嘴,却没有那么长,嘴里面还长着犬牙,身上却长着鳞片,头背上还长出了金灿灿的毛发,根根分明,蜷曲在背部和头上,形成一个个卷云纹。 足似象一般粗壮,却能灵活的曲折脚掌,脚尖有粗壮的利爪,爪子闪闪发光,一看就知道十分锐利,没有野兽那种凶神恶煞,反而有一丝庄严意味。 这头异兽吞噬了不下百只金血灵,同时也融合了其他金血灵的体表特征,弄得没有一个正形,看什么都像,却又什么都不是。 “这样乖巧得多了嘛!”苍瑶上前去拍了拍金血灵的头部,那头金兽居然也不反抗,任由一个小孩子将手摸在自己头上,看它的表情,反而像是十分享受的模样。 简直像是被驯服了的猫狗一样!昕竹可不敢放心这头怪异生灵的外表,刚才它们在吞食灵魂的场景还在他眼前,这些怪异的生灵,连灵魂都不放过,又怎么会如同外表这样乖巧? 他依然用通脉劲控制着金血灵,让它不能妄动,一边告诫苍瑶道:“别太大意,现在虽然它被我控制了,但是要完全杀死它,我也做不到。” 金血灵遇上通脉劲就会恢复,这个特性比起土血灵来不知道要强大上多少倍。 之前昕竹就怀疑过,旧天道既然有万年之后的记忆,怎么不会制造土血灵作为帮手,反而孤身一人到明州来找昕竹。 原来他早就准备了这样的后手。 苍瑶听闻此言依然没有离开,反而跳到金血灵背上坐着,拍了拍背后厚实的毛发,似乎觉得很满意:“不错,做我的坐骑正好!” 好你个头!昕竹差点就要骂出声,他一路上严阵以待,小心翼翼地将这头金兽制服,可不是给苍瑶带宠物过来的! 看到昕竹变脸,苍瑶连忙跳下来道:“你都说了不能杀死它,还不能将它利用起来吗?” 这么一说似乎有点道理,昕竹念头刚转又被自己强行扳回来,他严肃对苍瑶说道:“要想办法杀死它,这是旧天道留下的东西,不能让它留存在世上。” “他本身就是主宰源界运行的意识,留下的东西并没有坏处,看你怎么用它。”刚才还在瞄着已经晕倒在地的棕熊身上哪一块肉好吃的苍圣站起来,走到金兽面前道:“这头生灵是他创造,那么就一定对天地有用。” 旧天道还能创造出对天地有用的东西?昕竹不禁怀疑起了苍圣,这家伙是在旧天道被封印之后才出现,不会也是旧天道留下的后手吧? 当然只限于怀疑,苍圣的能力昕竹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但是也有所了解,就那一把风鞘剑,就不是旧天道可以对付的东西,至今昕竹仍然为那无匹的锋芒感到心惊胆战。 等凌武音成长起来之后,持握风鞘剑的少女,几乎可以肯定有一剑劈开天地的能力,这是昕竹在风鞘剑上看到的将来,即使凌先生也不知道,他那个被誉为剑胎,出生就引得鼎山镇剑起龙卷的孙女究竟有多么的强大。 想要用一两代人的努力来顶替掉凌武音的作用,昕竹自认为做不到。 因为那是以一人之力开天辟地的威能,不是旧天道那样借用天地未分时候凝聚出足够撕裂天地力量的肉身,也不是昕竹借用源界之躯的力量使用通脉劲,而是单纯凭自身一人一剑,斩开天地的威能。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便是苍圣,能够创造出远超旧天道力量的人类,苍圣肯定已经超过了那个实力,旧天道不可能冒充苍圣。 看到昕竹不信,苍圣笑着握拳伸出一根手指道:“制造土血灵,这是创造生命的能力,你敢说没有用?” 的确有用,这不能怀疑,只不过是旧天道用的地方错了而已。 苍圣伸出第二个手指:“坠星箭,那是寻常人类都能做到的事情,排除它的目的,这就是给了普通人一条可以改变天地的道路,有没有用?” 皇院的人能够仿造坠星箭,这一条路完全可行,就算将来人人习武,逍遥岛法修重归源界,天上星灵降临凡尘,普通人都还可以依靠坠星箭来捍卫普通人的地位不受威胁。 苍圣又伸出了第三个手指,在半空中晃了几下,这才想起来说道:“创造天地有没有用?” 这个不用想都知道用处大了。 昕竹不想听苍圣继续说下去,指着金兽问:“这东西有什么用。” “给苍瑶当坐骑…”看到昕竹几乎当场翻脸,苍圣补充道:“苍瑶,让它将那些灵魂吐出来看看。” 苍瑶拍了拍坐下金兽的头,那金兽张开嘴巴,嘴里冒出一丝白气,白气朦朦胧胧的,很快就聚成了一个人形,人形逐渐凝实,面目俱然,正是刚才被金血灵兽吞下去的那些灵魂。 周围形成烟雾,刚才被吞噬的灵魂一一吐出,昕竹看得暗自咋舌,这些灵魂进了金血灵的肚子里面,出来竟完好无损。 被金血灵吞噬的不仅有人类的灵魂,如今天境屏障还没有筑起,冥境接纳死后的源界万物,妖异,少量的灵精,甚至是野兽花木之灵都有,这些被金血灵好像完全不挑食,什么样的灵魂都能吞下。 昕竹发现了奇怪的地方,那些从金血灵肚子里面出来的妖异灵魂吗,居然没有了生前的凶恶,表情反而显得十分安宁。 这头金血灵吃掉的不是灵魂,而是灵魂之中的恶?昕竹突然觉得十分奇怪,旧天道创造这种金血灵的作用是什么? “成为源界生灵之后,他已经没有了天道的权能,所以他想要借助一些特殊的生灵重新掌握源界天道的力量,帮助他使用天道之力,这便是他创造出这种生灵的意义,这只金兽,掌握的是吞噬恶的权能。” 苍圣将灵魂送回冥海,那些恶被吞食了的灵魂,眼见着脚下生云,朝着空中升起。 “进入冥境,他是想要夺取苍瑶的职能,所以苍瑶才说将这头金兽收为坐骑,便是要收回这一部分权能。”苍圣抚摸着金血灵的毛发,接着说道:“其实他要妖异化作人形,便是希望能够取代人类,但是妖异的战智已经注定了它们走的路与人类截然相反,在那条道路上面,妖异有自己的作用,并没有替代人类的能力。” 想要妖异取代人类成为源界主宰?这的确是旧天道的意思,他问过昕竹,为什么只有人类才能成为源界的主人,妖异却做不到?优胜劣汰选出来的最佳种族,为何不能代替人类。 昕竹放开了那头金血灵,既然这东西没有害处,他又没有办法杀死,只能留给苍瑶处理了。 “其实我还有更加适合它去做的事情。”苍圣看到昕竹放开了通脉劲,却没有顺着苍瑶的意思,将这头金血灵视为宠物。 “让它做金灵天光。”苍圣朝昕竹伸出了手,“金灵源给我试试。” 让一个被旧天道创造的生灵成为稳固天地的天光?怎么想都有问题吧?万年之后,青萦封印的天地就会出现裂缝,旧天道属性,到时候源界天地支柱之一被旧天道掌握在手中,那不是一件十分凶险的事情吗?还有旧天道万年之后在景州动的手脚,如果金灵天光真的是这一头金血灵,那就很有可能它插手了坠星箭的事情。 那个时候的旧天道远在数千里之外的明州,被压得连耀日城墙都过不去,又怎么有精力到景州无华城搞事情? 决不能让这东西成为金灵天光,还是做苍瑶的坐骑适合它。 昕竹藏起了金灵源道:“选其他生灵做金灵天光吧。” “没有其他选择了。”苍圣说道:“如今冥境已经被挖穿,只能让这头熟门熟路的金血灵守住那道缺口,才能在修复之前防止其他生灵闯入冥境。” “我可以守在外面一段时间。”昕竹依然坚持自己的看法。 “你可以阻止外面的人进来,但是你能阻止冥境的灵魂出去吗?”苍圣摇头道:“何况它现在已经介乎与生死之间,身为生灵,却没有灵魂,说是死物,却有天地职能在身。” 看到昕竹依然不肯放手,苍圣只得作罢:“既然这样,我在那里呆一段时间,你试试去找到适合当做金灵天光的人选,如果最后没有办法,就将金灵源给我,让这头金血灵成为金灵天光吧。” 昕竹见他们没有异议,这才放开捂着金灵源的手掌。 苍圣如果要强行从他手中夺取金灵源,是十分简单的事情,但是他并没有这么做。昕竹也有自知之明,没有感觉是苍圣忌惮他,他明白这完全是出于苍圣个人的意愿,他并不打算用强迫手段。 昕竹心怀感激的对着苍圣点头致谢,然后转头向苍瑶问道:“你刚才说还有事要和我说?” 苍圣都能为他着想,昕竹也不会无情无义,苍瑶是苍圣的女儿,昕竹既然能被她叫一声‘叔叔’,虽然是看在他与苍圣原本为同乡的份上,但是这个叔叔还是要做到位的。 “其实就是你回来这里的事情…”苍瑶垂下了头,低声问道:“你不会怪我吧?” 听到她说起这件事,昕竹有些精神恍惚,他本该在万年之后过着无忧无虑,就算有什么问题,都有苍圣撑着,他不需要考虑太多,倒是被苍瑶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带到源界,这里他成为了人类之中最高的那个人,不管什么压力,都在他身上堆积,好在他有源界之躯作为基础,还算承受下来了。 如果说对苍瑶没有一点怨气,昕竹自己都不相信这种话,但是他也无法就此恨上苍瑶,这是他自己的命运,苍瑶只是帮助他命运走上正轨的助力,他没有怨恨的必要。 昕竹摇摇头道:“没事。”看到苍瑶依然低着头,好似害怕昕竹的责怪,他呵呵笑着摸了一下苍瑶的头发道:“我在这里认识了很多朋友,过得还不错,你就当把我丢到了一个偏远点的地方就算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曾经他对回到源界的事情一直都不认可,现在却明白的知道了自己的确身在源界之中,却也没有一点抵抗的心情了。 既然身在万年前,便过好这当下,也不让周围担心自己的人担心,这便是现在昕竹的心态。 苍瑶却依然没有抬起头,她低声说道:“如果这一切都是记忆之中的事情呢?你只是借用昕竹的眼睛来看到过去的影像,你并不在意万年之前?” 苍瑶的意思是,他经历的果真是回忆? 昕竹走到苍瑶面前,扳住她的肩膀,将她的头抬起来,看着苍瑶的眼睛说道:“小苍瑶,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就先告诉你我的名字吧…我是来自万年之后的萧若佩。”虽然苍圣说过他与昕竹是第一次见面的话,但是到了现在,昕竹才有点感觉到苍圣说那句话时候的心情。 他想要确认双方的身份,昕竹还是不是他唯一的同乡。 昕竹如今也是在告诉苍瑶,他不计较自己现在叫什么,他只要确认他应该是谁,不会因为时间而改变自己的立场,而苍瑶,也不需要改变对他的态度,不比为了此事愧疚。 苍瑶听到这句话,不止到怎么的,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眼中能够看到溢出的泪水,然而脸上却是灿烂无比的笑颜:“木头叔叔!” 记忆对上了,曾经的苍瑶,就是这样与昕竹初见的,那个木头叔叔,回到了她的身边! 她以为自己所有亲人都不在了,苍圣没有来看过她,昕竹也失去了所有的记忆,那些天光,将记忆留下之后,纷纷选择了轮回,连陈圭都在万年之后,转世成为了陈玉。 整个冥境,包括通念之中能够联系的生灵,都在慢慢的消失,最后只剩下她一人,留在这尽是亡魂的冥境之中。 陈圭虽然会在冥境驻守万年时间,但是她苍瑶,却重来没有享受过源界的花香鸟语啊! 她才是在冥境之中那个最需要关爱的人,而昕竹的记忆消失,便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如今终于,那个记忆之中的木头叔叔,再次认识了自己。 苍瑶不顾周围还有苍圣在,从金血灵背上跳下来,抱住昕竹嚎啕大哭:“木头叔叔,苍瑶好想你啊~” 昕竹被她突然的放纵弄得有点手足无措,最后还是伸手拍着她的后背,轻声的哄着她:“乖,不哭了。”眼角余光却看见了苍圣对着他咬牙切齿,嘴里还喃喃地数着数字:“一…二…” 终于苍瑶止住了哭泣,放开了昕竹,那边的苍圣也数完了数。 “六十五。” 苍瑶不好意思的红着脸,害羞却又不舍得离开,她抬头对昕竹道:“以后有时间要来这里陪我。” 邀请人到冥境玩…这个的确有些不太容易让人接受,但是想到苍瑶孤零零的,昕竹又觉得有些不忍,只得点头答应下来。 那边苍圣看到两人终于肯分开,忿忿不平地嚷着:“过分!苍瑶都没有抱过我这么久!” 昕竹指指他身上说道:“说过让你收拾得整齐一些了。” 苍圣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疑惑自问:“是这个原因?” 昕竹最后想了一下,从怀里拿出金灵源,放到了苍瑶手里。 苍瑶抬头看着他,眼睛里满是疑问。 昕竹学着她说话的语气:“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不能改变,金灵天光应该是谁,便由你这个知道真相的人来决定,我继续做被你蒙在鼓里的木头叔叔就可以了。” “我才没有骗你!”苍瑶收起金灵源辩解道:“反正是因为木头叔叔太笨,所以才看不出来。” “是是,我的错。”昕竹忙不迭的应和着。 冥境初升的太阳告诉了昕竹源界天色已晚,为了不让陈圭担心,昕竹告别了依依不舍的苍瑶,在天光挪移阵的光华里面消失。 看到昕竹走了,苍瑶的脸色黯淡了下来,她转头看向一边逗弄着金血灵的苍圣,上前将金灵源放到了苍圣手里面,同时低声问道:“爹,你真要木头叔叔做那件事情吗?” 苍圣接过金灵源,轻轻叹气:“只有他能做到,只有来自唯一真实的他,能够亲眼见证到我们的根源。” 冥境之中,除了父女两人,再也没有其他人能听到这句话。 第两百三十二章 神女有泪 虽然在冥境浪费了一些时间,但是昕竹回到金鳞湖边的时候,天色也才不过是刚刚入夜。 金鳞湖边的小屋里面已经点上了灯火,在幽暗夜色的衬托下,那一点橘黄显得十分温馨宁和,灯光之下,陈圭正在教着水莲一字一句的读书,屋子当中的饭桌上,已经摆好了用盘子扣住的菜碟。 昕竹推开院门,朝里喊道:“我回来了。”那语气就像是早出晚归出去为了家里事业奔波的一家之主,陈圭听到响动,抬头看见昕竹,依旧坐在原位,隔着门朝着他温婉的笑道:“等你好久了,回来洗洗手就吃饭吧。”说完她便起身去了饭桌,一边的水莲则抬头看了一眼,冷哼了一声,离开了放着书本的小木桌,坐在了饭桌上,翘起嘴巴,也不跟昕竹搭话。 “又怎么了?”正在屋子外面洗手的昕竹不明所以,今天他虽然忙得有些头脑混乱,但是他可不记得什么时候惹到了水莲啊。 陈圭将洗过的碗筷拿出来,看见水莲的表情,这边笑着解释道:“谁叫你出门没有跟她说呢?” 这也能生气?看来水莲虽然年纪小,属于女孩子的脾性却已经养出来了啊。 昕竹接过陈圭递过来的碗筷,坐在水莲对面:“今天学了什么?” 水莲扭头盛饭,根本没有搭理他。 弄得昕竹有些尴尬,他以前知道有些女人生气的时候会无理取闹,但是水莲还是一个小孩子! “我早点出去是为了早点把事情办完,要是我晚一点去,今天可回不来。”昕竹刚刚才哄完苍瑶,家里还有对付一个,要是可以选择,他宁愿面对十个金血灵。 “那你明天不出去了?”水莲闻言转头问道。 昕竹想了一下,回答道:“明天带你们一起,我们去对面青萦姐姐那儿。”如今只剩下一个火灵源还没有确认,红羽留在神女峰已经有一年的时间,应该已经接受青萦的已经不在源界的事实了。 神女峰距离这里,也就一个金鳞湖,这点距离,连远足都算不上,周围有昕竹时常清理,神女峰上又住着红羽,根本不会有什么危险存在,带水莲一起,除了哄她开心之外,也该让她出去玩一下了。 果然听到这句话的水莲高兴起来,她将刚刚盛好的饭递给昕竹:“那就这么说定了,不许再丢下我跑了啊!” 昕竹接过饭碗,假装叹息道:“哎呀~思云大哥,我对不起你啊,本来你交给我一个乖乖的水莲,如今都被我教成什么样子了,不仅不听话,还动不动就生气…” 水莲扭头朝着他哼道:“下次还敢偷偷出去试试?” 昕竹只得回到桌子上埋头吃饭,他的确还要偷偷出去一小段时间。 见红羽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虽然青萦离开了一年的时间,连青玄都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女儿已经不在的事实,只有红羽还觉得能够唤醒青萦,不停的对神女峰进行催生灵智。 昕竹此前几次去看她,都被她赶走,她不想见昕竹,与水莲见面却无碍。 红羽将青萦死去的原因归结到昕竹的身上,因为昕竹对青萦的死一直有愧疚之意,也就没有去解开红羽的心结,相反,红羽如果痛骂他一顿,反而能够令他好受些。 事到如今,他却不得不要让红羽接受现实了,为此他要准备一件东西。 红羽是在焱炎还在的时候产生的奇迹,她是燃烧在石头里面的火焰,又成为了火灵源的寄托,如今逍遥界,已经找不到第二个和她一样特殊的灵精。 昕竹要找的东西,就是红羽还是一团单纯火焰时候待过的石头,那块石头被古月得到,后来转赠给了那个在它城市旁边开餐馆的人类,以此来抵消它在餐馆里的饭资。 那块石头在厨师手中的确算是一件难得的神物,不管是生火的难度变得几近于无,对火候的掌握,更是可以借助那块石头做到精准无误。 但那不属于人类,原本就是红羽的东西,古月用不正当的手段得到,人类却不可能因为不是直接从灵精那儿抢来就可以据为己有。 而且过度依赖那种不可能普及的神物,人类就容易不思进取。 在后世人类生火的手段层出不穷,有燧石火镰,有浸泡硫磺的松木,还有易燃的火绒,取火是三岁小孩都能够做到的事情。 如果让那块吹一下就着的石头留在人类的手里,人类的历史就会被改变。 神异的存在,让人类无法看到自己身上的潜力,将一切非自然的现象归结到神异手段上面,这样会导致人类不会花费大力气去寻找普通人也能做到的手法。 火这么重要的东西,掌握在一个人手里,是一件十分可怕的事情,现在人类还少,即使只有一枚那种石头,也不会出现什么问题,但是以后的人类数量增长到数亿,不需要数亿,只要如今的十万人数,长久依靠一个火种生活,就会对这唯一的火种产生依赖,不可能离开火种去开拓逍遥界。 那块石头留在人类的手中,人类就失去了增长的条件,就算有昕竹,有人皇,人类也会被那现实存在的火种吸引。 火种会取代人类那无法捉摸的希望,成为所有人向往的神物,这件神物还有可能被人单独占有,成为某个人名下的私有物! 不仅仅是能够触摸,能够企及,还可以被占据!可以预见到这一块石头留在人类之中的害处,不管是为了红羽,还是替将来的人类着想,昕竹都要收回那一块石头,去见红羽,不过是一个适合的借口罢了。 三人吃过晚饭,昕竹检查水莲今天的功课,陈圭则带她去了洗澡。 等昕竹认真点改之后,水莲已经睡下。 陈圭出现在书桌旁边,她轻轻的拔高了一点灯芯,火焰悄悄的拔高,屋内橘黄的灯光更加的亮堂,坐在灯前的昕竹,甚至能够感觉到火上传出的热度。 “还不睡吗?”既然陈圭拔高了灯芯,显然是想多呆一会。 如今正是盛夏,陈圭又刚刚洗过澡,身上是松松垮垮的薄衣,走进时候,少女的香气很快在屋里蔓延开来。 夜风吹拂,本来十分宽松的衣服偶尔会贴在她的身躯上面,勾勒出某一小段少女身上妙曼的曲线,这段曲线出现的位置因为风的原因时常变换,转瞬即逝,但是却每一段都刻在看见的人脑海之内,挥之不去。 如今能够看见的人,也只有昕竹一个。 他急忙站起来:“该我洗澡了。” 陈圭见到他的窘状,心底偷笑,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热水还没烧好,你要等一会。” “天气不算热,我用凉水就行了。”昕竹哪里敢留下?他可不保证自己能够抵抗得住正在最娇美年纪的少女魅力。 “能哄水莲开心,就不舍得说两句好听的话哄我?”陈圭在他身后问了一句,虽然语气平淡如水,但这可是要命的问题,昕竹只能转身,明亮的灯光照耀下,一张宜喜宜嗔的俏脸映入眼前。 陈圭双手托这下巴,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莲花。 昕竹正在搜刮脑海之中所有的词汇,却被陈圭轻轻一笑,将所有的美好词语都统统吹散,只留下那张绝美的笑脸。 像是要刻骨铭心一样印在他的心上。 “你都长得那么好看了,还要人怎么夸?”昕竹无奈,只能坐回座位上面。 万年之后的陈玉虽然不擅长打扮,但是身体在陈家调养得非常完美,脸色比起陈圭,也不知道好上多少,但是陈玉却从来没有在他面前展露过少女姿态,昕竹与她交往,完全不会有不自在的感觉。 陈圭虽然容貌上差了几分颜色,但是却将少女心思完全放在昕竹身上,时不时还会流露出对他的眷恋,爱意根本不需要说出来,就算是一块石头都能够感觉到。 何况两人之间,早已经互相打开了心扉。 唯一欠缺的,就是一场天地见证的婚礼了。 脑中刚刚冒出这个想法,昕竹就惊出了一声冷汗。 他现在确实已经到了该放下使命,接受自己万年前身份的时候,他也做好了这个准备,但是一想到成家,他却依然不能安心。 青萦,已经履行了她的命运,陈圭也会前往冥境,他真的能够让陈圭毫无遗憾的在冥境之中执守万年? 自己能够承担得起这份爱意? 他就算尽力,能够以同等的爱意来回应陈圭吗? 陈圭却没有这么多的念头,看到昕竹坐回来,她便趴在了书桌上,慵懒的压下了腰身:“算你说得好听,放过你了,快说说你今天的事情吧,我想听听。” 陈圭虽然留在家里带着水莲,对昕竹的本事,她也十分的放心,但是要说昕竹出去之后她一点都不担心,却也是假的。 过去的她,还没能接触到昕竹的内心,也不会因为担心就去过问昕竹的私事,如今两人的关系早已互相承认,她却不能因为昕竹平安归来就放下担忧,她想要见到昕竹的一切。 原来只是因为这件事,昕竹放心的同时又有点小小的失望,不过陈圭这么好哄,却是让今天应对了两个生气少女的昕竹感到浑身轻松,说话也爽利了许多。 将路上的见闻,还有冥境的事情,全部都告诉了陈圭,苍圣已经在她面前出现过,还展示了任意揉捏源界的大手笔,金血灵对于陈圭来说,应该是很容易就能接受的事情了。 陈圭的注重点却不在这些事里面,对于她将来要留守万年的冥境丝毫不过问,反而对昕竹一笔带过的萧若佩出生感到好奇。 “这么说来,万年之后的你是泥土捏成的了?” 这倒是难住了他,土血灵的确是泥土捏成,但是昕氏一脉,却十分的十分的特别,他没有亲眼见证过自己从泥土里面诞生,也不太能肯定旧天道就是用泥捏成的。 没等他回答,陈圭已经开始自己动手寻找答案了,她伸手在昕竹的脸上轻轻捏起他的脸颊:“不像是泥土捏的啊。” 人类可不是本质就是源土?昕竹任由她捏着,嘟嘴开口说道:“这又不是万年之后的我。” 陈圭捏过了瘾,这才放开手指:“等到了那个时候,你再给我捏一次确认一下。” 要陈玉来捏自己的脸?昕竹脑中出现了那个画面,那个身上充满雍容气度的陈玉像眼前的少女一样跟他撒娇… 不行,根本承受不住,一个陈圭已经有让昕竹不能招架的趋势了,要是陈玉也这么干…好像也不错? 陷入幻想的昕竹被陈圭点了一下额头,回过神来,对面的少女气鼓鼓地看着他:“说过不许你想她了。” 又在吃自己转世的醋,这一年来,陈圭已经几次向昕竹表示自己是自己,陈玉是陈玉,两人不是同一个人,要是昕竹在两人独处时候想到陈玉,就会让陈圭变成现在这样。 “这不是你提起她了吗?”又关自己的事? “我可以说,你不许想!”陈圭表现出自己蛮横的一面,起身气冲冲地留下一句:“生气!睡觉,不陪你了!”就离开了房内。 走到门外的陈圭又回过头,刚才装出来的怒容已经完全展开成为笑脸:“你也早点睡。” 谁睡前见到这样的笑脸,不做足一晚上的美梦? 昕竹心情顿时愉悦起来,陈圭走后,他收拾了桌上的书本,洗漱之后,安心的钻入了被窝里面。 刚准备睡觉,他又起身,从枕下取出融合了青鸾之羽的头带,在自己的额头上摊开。 通念是主动才能联系,但是青鸾之羽会紧紧的将两人联系在一起,带着青鸾之羽睡眠,就算是梦境都是相通的。 第二天早晨,昕竹很早起床,不论是谁,做了一晚上美梦,醒来都是神清气爽的。 他刚想要趁着这股劲将准备做好,打开房门就见到抱着一个小包裹的水莲。 “哼哼哼~你逃不掉了吧?”水莲看见昕竹惊讶的表情,得意的笑了。 这个小机灵鬼。 昕竹也不管她打的注意,反正这次去的不算什么危险的地方,水莲跟着问题不大。 三人吃过昕竹精心做好的早餐之后,在地脉挪移阵的传送下来到了苍山脚下。 晨曦之下,苍山周围的人也渐渐醒来,鸡鸣声中,屋子里面的人起床洗漱声,清新水声,在早上独特的气息里面,融合为一。 当中的餐馆外头,已经冒出了煮好早餐的滚滚白气,人群在餐馆前头聚集,熙熙攘攘的景象掩盖之下,人类已经忘却了过往的恐惧,过去谁都不敢想象,人类有朝一日能够正大光明的站在阳光之下,安心的吃上一顿早饭。 昕竹直接走进餐馆的后厨,其他人见到,也纷纷跟他打招呼。 水莲被昕竹拉着,奇怪的问道:“大哥哥不是要去神女峰吗,怎么回来这里了?”“我们已经吃过饭了啊,为什么还要进餐馆里面?”“你又想带我带爹娘这里丢下我吗?” 这小家伙想得但是挺多,昕竹摇头道:“我来找一个取火的东西。”说话间几人已经到了餐馆后院,昕竹放开水莲吩咐道:“你留在这等一下,我找掌柜大叔,过一会就回来。” 水莲见他已经带着自己到了这里,也不怕他跑了,点点头,拉着陈圭走到了后院石头上坐下。 昕竹朝她竖起了拇指,这才走入了后厨。 说明来意之后,掌柜有些犹豫,那一块石头对人类的帮助很大,如果少了那一块火石,以后做饭生火又要回到以前那种麻烦的钻木取火方式上面。 以前他在妖异城中的时候,都因为觉得取火麻烦,时刻保存着火种。 昕竹已经预见到了掌柜的不舍,他开口道:“你留着它,会考虑其他的生火方法吗?” 掌柜听到这句话,思考了一下,最后还是将石头交出,放到昕竹手里面:“希望它发挥的作用,比起火做饭还大吧。” “一定会的。”昕竹点头保证,他的话语还是有足够的可信度的,掌柜听到之后也放下了心。 火石入手温和,不知道是否是因为刚刚还在点火,还是本身的材质,昕竹也没有仔细去研究,这东西在他手里待不了多久,没有必要将心思花在上面。 他回来后院的时候,等候他的两人屁股都没有坐热。 “我们走吧。”昕竹打了一声招呼,挪移阵展开,人已经回到了神女峰,连给水莲见一面爹娘的时间都没有留。 昕竹不想发生太多意外,剩下最后一个火灵源,只要解决了,源界便后顾无忧。 神女峰上,经过一年的生长,白色的山土上面已经长成了大片的草木,因为抽取了青玄峰的灵气来补足,这座山峰带着一股久远的气息,好像她一直以来都矗立在金鳞湖边。 神女峰上,云雾缭绕,没人能够在山下看到上面风光。 她不想昕竹依然留恋在看不见的方向上。 第两百三十三章 开解红羽 在昕竹的书房开窗处,就是神女峰全貌,偶尔有抬头的时候,就能将神女峰收入眼中。 即使一湖之隔,在昕竹的地脉挪移之中,这段距离只要瞬息就能跨越,但是他依然不经常到神女峰附近。 除了红羽不允许他接近之外,昕竹也不希望自己用脚踩在青萦身上。 在金鳞湖的水色映衬之下,神女峰更显得秀丽,倒影下的山光与真实的神女峰互相呼应,相对而出。 昕竹没有用通脉劲登上山峰,他带着陈圭和水莲先登上神女峰双掌琼峰上面,神女峰除了背部那一面像是披散头发的方向,其余地方树木都不太茂盛,在琼峰顶上,可以很全面的看到周围秀丽风光,加上山间清新空气,夏日里又有树荫遮蔽,凉风送爽,让人赏心悦目之余,还浑身舒畅。 水莲就十分喜欢这个地方,可惜的是昕竹并不经常陪她一起来,一个人过来玩又没有意思,红羽经过青萦的事情之后,心理年龄长大了不少,就算依旧把水莲看成朋友,也很难玩到一块了,最多水莲过来,她会出来说说话,但是想要再像过年时候那样亲密无间的追逐,不管是水莲还是红羽,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了。 今天终于等到算是人员齐全的机会,她可不会就这么随便渡过,怎么也要待到太阳下山。 “青萦姐姐,我们来看你啦!”与昕竹一年的朝夕相处,以水莲的聪慧怎么可能猜不到青萦的下落?神女峰就在对面,昕竹没事就往对面看,又怎么不让她起疑心? 她只不过简单的问了一下,昕竹就跟她说过了神女峰的来历,除了旧天道相关的事情,都告诉了水莲。 一来是昕竹想要一个倾听的人,二来学生有疑惑憋在心里,做先生的如果知道答案却不告诉学生,未免有些不尽责,也容易把学生带偏,再说如果一时隐瞒,问题长久得不到解决,水莲就更加想要刨根问底,这样就分散她学习的注意力了。 在水莲问过之后,昕竹第一次带她到神女峰,然后不管水莲用什么借口闹着要过来,他都不会同意了。 除了是他自己想要到神女峰的时候。 “你们在这里玩一会,我上去见见红羽。”昕竹就要腾身飞起,水莲急忙追上来:“我也去!” 昕竹朝后看她,摇头道:“这次有正事,等我处理完你再找红羽玩吧。” 在正事上面,水莲一向不会胡闹,她犹豫了一下,然后还是放弃了跟去的想法。 “我在这里。”掌心位置的树下,传来一道平淡的声音。 昕竹停下了欲行的脚步,回头朝着那棵桂树看去。 神女峰抽取的是青玄山的灵气,自出现就与青玄相连,自然也有了青玄的那股古老悠久的气息,山上生长的树木,也有了不少的年岁,并不是才生长一年的模样。 就红羽藏身的那株桂树,主干的大小已经比人还要粗,但是枝叶却还想是初生树木一样鲜嫩。 红羽从树干后面走了出来,才不过一年,她的气度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像是她身边的桂树一样,外表如水莲一样年纪的小孩,眼睛之中,却藏着看惯了世事变迁的云淡风轻,那是不应该出现在小孩子身上的东西。 她肯主动出来见昕竹,这还是第一次。 昕竹自然不会因为她的突然出现就忘记了自己要做的事情,他从兜里掏出火石就要开口,却见到红羽根本没有看他,也没有看与她亲近的水莲,眼睛一直落在一边的陈圭身上。 “你是因为她才能在青萦姐姐死后,一点都不伤心吗?”红羽一开口,就让昕竹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事跟陈圭有什么关系?青萦的死,表现得最难以接受的,就是红羽,将死因归结到昕竹的身上,他不能反对,因为的确与他有关,但是牵扯到不关这件事的陈圭身上,昕竹却不能不出声:“跟她没有关系。” 红羽转头看着他:“那你到底是怎样的铁石心肠,才能对姐姐没了的事情无动于衷?” 无动于衷?昕竹看着激愤的红羽:“难道像你这样终日沉溺在她死后的悲伤之中,才算对得起她?” 他说着同时朝红羽走了过去,面前一团火花突然炸开,红羽激烈的声音盖过了火花爆裂的轰鸣,清晰的传到了昕竹的耳朵了:“你这个薄情寡义的小人!别靠近我!” 火花在昕竹与红羽之间展开,形成了一道火焰墙,却没有烧灼到山里一草一木。 这次红羽对他的态度还算比较轻的,至少是没有动手,以前不止骂,还会打。 昕竹停下了脚步,将手中的石头远远的抛了过去。 红羽本来不想接受昕竹任何东西,但是那迎面而来的熟悉感觉,却让她伸手将东西接到了手里。 一枚圆圆的红色石头,只在她掌心的一块地方大小,但是却一直都是她在寻找的外壳,还在弱小的时候,她就是在这枚坚硬的石头里面居住,被焱炎点化灵智之后,她更能清楚的感觉到石头对她的重要程度。 她只是躲在坚硬石壳后面的柔弱火苗,根本无力对抗源界的风波。 第一层外壳焱炎,死在了她面前,她依靠焱炎寄托在她身上对青萦的依恋,找到了昕竹,然后顺着昕竹这条线,来到了青萦的身边,并跟随青萦一起在水灵源那儿共同生活了数月时间。 在那段时间里面,新的外壳又在逐渐的长成,她开始慢慢的开始有了支持她的力量,但是这股力量,还没有成长起来的时候,再次轰然倒塌。 青萦死了。 她在水灵源那儿跟红羽最经常说的事就是昕竹,从照顾霖花的那个昕竹,到后来那个与她同躯共体的人类。 在那个人类有了危险的时候,青萦通过青鸾之羽的联系,以身躯为他挡下了所有的灾难。 到红羽知道青萦死去的消息赶来的时候,昕竹已经像是没事的人一样,转头就和另外的女人卿卿我我。 她以为至少有一个陪着她一起替青萦伤心的人,但是昕竹身上,好像青萦根本就没有出现过一样! 这个男人根本不值得青萦付出生命!之后红羽就下定了决心,绝不然昕竹踏进神女峰半步!青萦姐姐活着的时候被他外表欺骗,死后决不能在被他染指了。 过去一年,红羽的心渐渐放开,陈圭应为要修复源界外出,昕竹的隔湖相望,也让她知道在昕竹的心中,青萦是有地位的,所以今天才允许他登上琼峰。 但是他在做什么?不仅带来了那个女人,还带着食物,是来这里游玩的? 红羽自认为对他已经有足够的忍耐了,这个人类却一直都在得寸进尺!看来是以前的教训还不够!就算是他带来了那块最初的外壳,但是这不足以成为她原谅昕竹的理由! 在她看来,这更像是对她的侮辱!昕竹可以无情无义,将过往抛却,有了新人就忘掉过去为他付出性命的青萦。 但她红羽不是人类,就算给了她松口的理由,她也绝不会放下自己的执念! 紧紧的握着诞生出她的石头,红羽看向昕竹的眼神更加的愤怒,一层火墙已经挡不住她的怒气,那双眼睛的炙热,比火焰更为凶猛地在昕竹身上燃烧。 “你忘记青萦姐姐就算了,还敢说我?”火舌从火墙上面弹射出来,不停的朝着昕竹所在的方向蔓延,几乎要烧到他身上。 昕竹的头发已经被火焰熏烤到微微卷起,一股淡淡的焦味弥漫,昕竹稍微退开两步,那股热度才稍微减弱一些。 “你还敢躲?”看到昕竹的动作,红羽的火气更大,火墙收敛,化作一团巨大火球朝着昕竹的方向弹射。 昕竹被火焰吞噬,他已经撑开了通脉劲,火焰的力量根本烧不到他的身上,但是被火焰灼烧的场景看起来实在吓人,水莲刚才还因为两人打起来不知道帮哪个而手足无措,看到红羽做的这么过火,赶紧上前道:“红羽快停下!他是昕竹大哥哥啊!” 红羽双目含泪,悲愤叫道:“我要烧的就是他!就算烧死了都太便宜他了!” 陈圭在两人起了纠纷的时候就已经偷偷的走到了红羽后面,悲愤之中的红羽注意力一直都在昕竹身上,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人,也不知道陈圭已经张开了通脉,就等昕竹一个点头,她就能控制住红羽。 火焰之中的昕竹缓缓的摇了摇头,对红羽说道:“你知道火焰对我没用。” 通脉劲抽取了火焰的力量,身周火焰渐渐消失,即使有红羽补足灵力,依然抵不过消耗速度。 昕竹如今已经强大到就算是初生的灵源都拿他没有任何办法了。 当然这是因为红羽虽然激动,却没有失去理智,否则她不顾一切抽取混沌之气转化成火灵气,就算烧不死昕竹,也能用火焰牢笼将他囚禁到永远。 “她在我身上留下了她的感知能力,我不想她感受到不好的东西,我相信你也不愿意用火烧来让我感受到痛苦,对抗你的火焰,并没有我压制其他情绪花的力气更大。”火焰彻底收敛,昕竹慢步走上前来,他的身边浮现出一个淡淡的影子,像是天光凝聚而成的人形。 “我将悲伤从我身上分开了,你的疼痛还能承受,但是我的我没有信心承受,才让另外一个人来代替我,为此,我剥裂了身上一半灵魂,他叫昕竹,我叫萧若佩。”人影重新融合到昕竹身上,他走到了红羽面前,“你如果承受不住,我可以替你做同样的事情,你愿意吗?” 剥裂一半的灵魂?红羽呆呆的看着昕竹,她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痛苦,但是她知道那远远超过她现在所承受的心痛。 昕竹却从来都没有争辩过半句,任由红羽将愤怒发泄到他的身上。 他不禁自己在承受失去青萦的痛苦,还在帮助红羽分担。 不仅是红羽,连身后的陈圭也同样为昕竹的举动所震撼,这一年来,他身上没有流露过一丝的悲伤,原来早就将悲伤从自己的身上剥离了! 陈圭并没有怀疑过青萦死去给昕竹带来极大的变化,但是也想不到这变化居然是如此的巨大,直接将昕竹一分为二。 “现在能听我说话了吗?”昕竹收起了通脉劲,以两人如今的距离,如果红羽再次想要烧他,就算他想要躲开,也绝对会受伤,以红羽掌握的火力,他受伤肯定不会太轻。 红羽已经没有了伤害昕竹的想法,她长久紧绷的心情终于得到放松,脚下一软朝着地上坐下,眼看着她的眼泪止不住,决堤一样涌出:“姐姐,哇~~” 寂静的明州,被红羽的哭声浸染,晨雾也在阳光的照射下渐渐消散,天地清明了起来。 红羽这场大哭足足持续了近一顿饭的时间,连昕竹都弄不清楚,她一个石心火,哪里来的这么多泪水,不把她自己给浇灭了? 好不容易止住了哭声,看到周围三个人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红羽这一年来第一次感受到其他的情绪,居然是害羞。 赶紧藏起自己哭得通红的眼睛,低头将泪水擦干净,再次抬头的时候,迎面就见到水莲将脸凑到她前面,刮着脸皮取笑道:“红羽是个小哭包,羞羞~” “你才是!”红羽一小拳头捶在水莲身上,两个小孩子打闹起来,昕竹终于放下了心,转眼却看到陈圭落在自己身上担心的眼光,他淡淡笑道:“没事,你不用想刚才的事情,我能应付得了。” 灵魂都被分成两半了,还能承受? 过去陈圭不知道昕竹面对的压力,但是现在已经知道了,就想要替他分担。 “我现在过的很开心,因为有你在我身边。”昕竹转头看向山下湖光山色:“在这里她能看见,我知道,她也为我现在而高兴。”他的心中,还有一片与青萦相连的青鸾之羽。 这些都是藏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只属于他,只限他一人能够看见的东西。 四人在桂树枝叶下,坐着地下柔软的青草,拿出了水莲包裹里的食物开始吃喝玩乐。 红羽虽然解开了心结,但是一时之间也还不能坦然面对,比起以前来,她现在安静了许多,只是静静的背靠桂树,吃东西也浅尝辄止,大多数时候是看着水莲尽力的相处一些讨她欢心举动,偶尔展露一丝笑脸,算是回应她。 昕竹坐了过来:“好点了没有?” “给我再打一顿就好了。”看着昕竹又准备要开始谈正事的样子,红羽就气打不到一处来,就不会看看气氛,现在是谈正事的时候? 昕竹乖乖的将手伸过来,让红羽捏了一下。 “说吧。”反正也躲不过了,红羽就干脆一些,早点知道这个人类要做的事情,做好之后就可以安心的打骂他了。 “想要你来做火灵天光。”昕竹开门见山,说明了自己来意。 红羽转过头看着神女峰方向,轻声说道:“姐姐本来是要成为木灵天光的吗?” 昕竹点点头,现在木灵天光的职责落在了他的身上。 “那我就答应你了,但是没有那么简单,我想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情。” “什么事?”昕竹觉得很奇怪,除了找到青萦这件事情之外,红羽从来没有对他产生过依赖。 “这个事情有两个解决方法。”红羽转头看着昕竹,眼中浮现出促狭的意味。 连解决方法都想好两个了?看来事情不算麻烦,昕竹点头道:“说来听听,能够做到的话,我会答应。” 红羽笑着说道:“十分简单,而且对你来说,还有不小的好处。” 还有自己好处?昕竹的好奇心也被她吊起来了,不由得有些期待的看着红羽。 “将她让给我,或者你娶我,二选一。”红羽指着远处找着花朵准备带回去种植的陈圭,脸上挂着不知真假的笑容朝昕竹说道。 这叫有好处?昕竹差点被她的话吓了一跳,不过的确也算是好处… 而水莲直接就被这句话震得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好在这句话针对的人不是她,反应过来比昕竹快得多,她红着脸急忙摇手道:“不行啦!大哥哥已经有陈圭姐姐了,怎么可能娶你?” 红羽转头看着她说道:“你们是人类啊,人类的规矩对我可是没有作用的,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但他想要我办事,却必须讨我开心,否则我不干!” 昕竹也反应过来,虽然红羽的要求很奇怪,但是肯定不是乱来,他想要知道答案:“这么做有什么原因?” “我想要知道,是不是你的头脑里面只有稳固源界一件事情,为了这个前提,能够做到什么样的程度,在你的心目之中,青萦姐姐的重要性,比不比得上源界,她因你而死到底值不值得。”红羽直视着昕竹眼睛,一字一句的认真说道。 第两百三十四章 源界天光 怎么可能有这么荒唐的方法来测试?昕竹不禁有些好笑,到底还是小孩子心思,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何况这种问题根本不用考虑,估计红羽自己都已经知道答案。 两条路他都不会选,当他正打算这么说的时候,却看见了红羽认真的眼神。 她没有说笑?昕竹刚到嘴的话又吞了回去,仔细的将红羽刚才的问题再想了一遍。 “你不需要用人类的道德约束自己,这只是一个名义上的归属承诺,并不涉及实质,就算你答应将陈圭姐姐给我,我也只是在她身上留一个记号,像是你手上的霖花印记一样,以后我就能跟她同躯共体生活,见她所见,感她所感,让你娶我的意思也不是像你们人类那样确认男女之间最亲密的关系,而是要你给我一个绝对可靠的保证,有了这一层在人类心中最亲密的关系,就能保证你绝不会因为一点可怜的大义就选择放弃我,我不想青萦姐姐的事情发生在我身上。” 昕竹脸色有些愠怒,虽然他将对青萦死亡的愧疚从自己的灵魂上剥离,但不是完全封印了有关青萦的记忆,要说他放弃了青萦,那就实在太过分了,当时如果有其他的办法,他可以用自己的生命将青萦替换下来。 但是在那个情况之中,稍微一个不慎,他就要在此面对破壳而出的旧天道,源界已经没有余力再承受一次他的通脉劲借力了。 他问红羽道:“你继承了焱炎的记忆,应该知道青萦是怎么来到源界的吧?” 焱炎被青萦叫做‘叔叔’,辈分大了一轮,比起青玄山,她出现的地方与炎州更近,霖花花开如火,加上焱炎对青萦的爱慕,两者之间关系不管从什么地方上看都十分的密切。 事实也如昕竹预料,青玄是在催生焱炎灵智的时候诞生出青萦,后来阻拦妖异不小心将青萦丢下,落在了明州,被昕竹捡到养活。 但是这时候的青萦只是一朵霖花,并没有产生灵智,直到被万年之后到来的萧念竹灵智附身。 萧念竹与萧若佩不一样,她选择了万年之前的身份,自身的记忆没有留下,昕竹却因为旧天道做得手脚,晚两年来到这里,昕竹自身的灵魂又被旧天道放在新天地之内有了损耗,彻底的被萧若佩主导。 机缘巧合之下诞生的青萦,本不该出现在万年前,只要属于萧念竹的部分消失,她就不存在于源界上,她选择了自身与蛋壳上的裂缝同化,她消失,裂缝也一起消失,只有等到萧念竹的根源开始出现的时候,旧天道才有机会从那蛋壳内天地之中出来。 昕姓,便是萧念竹的根源,不止是旧天道创造了昕天圣,昕天圣同时也是旧天道的一丝机会,所以作为耀日城首任城主的他,才能继承旧天道的本名,天圣。 那个用曙光作为自己昕氏的绝顶武者,不仅是武道的第一缕光芒,更是在蛋壳天地内部封印了万年的旧天道的曙光。 这世上,也只有本不该存在的青萦可以将那道裂缝的存在消除,将旧天道封印万年时间。 在万年之后,源界已经稳固下来,昕竹可以再次使用源界之躯的力量,那时候的他不再需要担心动用太多的力量会导致源界崩溃,苍圣也掌握了天道万年的时间,双方合力之下,旧天道没有任何机会左右源界的命运,他只能作为个体生命,寻找从源界之中脱离的方法。 那时候的旧天道已经不具备威胁到源界安危的实力了。 红羽继承了焱炎的记忆,知道青萦的不可取代,还要将这件事的过错全部推到昕竹身上,并打算以此作为与昕竹谈判的条件? 听到昕竹的话,红羽却没有反省的意思,她反问道:“这就是你的答案?” 还在纠结于青萦死去是否有意义的问题?昕竹幽幽叹气,然后说道:“既然你觉得你比我更加珍惜她,那我们来做一个约定,你我之间,看谁先忘记她,我先输了,不管你提什么样的条件我都会答应,如果你先输,就不再提今天的要求,怎么样?” 这是一个必胜的赌局,昕竹已经知道万年之后的灵源天光只剩下他一人还在坚守,就算红羽能够坚持到一定时间,那个时候的她也会忘记今天因为年幼无知提出的荒唐条件。 赌局最后会不了了之,从一开始,两人就已经是个输家,他们能拿出来的筹码,只有那个万年之内不再出现的人,将青萦放在两人的约定之中,他们彼此之间,都能从对方眼中找到青萦的记忆,才能坚持得更久,不至于会在时光的流逝之中,把青萦的痕迹从记忆里面消除得一干二净,不会在青萦重新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不再认识对方。 红羽最后还是没有继续坚持下去,昕竹最后的约定打动了她,遗憾如果被修复,她会很快释怀,从此忘记青萦的事情,万年对于灵精来说,也不算一段很短的时间,她没有把握自己能够在这段悠长的时间里面一直保存着青萦的记忆。 她诞生至今才两年,青萦死后不过一年,她就已经渐渐的忘记了那道巨大伤口带来的疼痛,到如今她已经能够和昕竹静下心来谈话。 这才是一年的时间而已,万年的万分之一,伤口就已经有了愈合的迹象,红羽不敢想象自己百年,千年之后,还能不能记住今天的事情,所以她也需要一个能够提醒她时时刻刻不会忘记的人存在。 虽然红羽的要求听起来奇怪,但是陈圭知道火灵源的加入对源界至关重要,她不应该在这个重要的时间里面成为影响昕竹做出判断的因素,因此带着水莲在远处玩耍,那里阳光灿烂,陈圭与水莲正在追逐着一只美丽的凤蝶,不时传来欢声笑语。 桂树寥落的枝条下方,阳光透过枝叶间的缝隙,在地上留下斑驳光影,风吹动树冠的时候,那片斑驳就会随着枝叶一起动摇,光点在地上扫来扫去。 这种时候的风是最舒服,最容易让人放松下来的。 红羽的声音在风中随着枝叶一起摇晃着传来:“想要嫁你的人不是我,是青萦姐姐,本来我是想要替她完成这一个愿望的。” “你是不是觉得,对于她来说,埋在金鳞湖边的那个昕竹更加重要?”红羽轻声问道。 昕竹点了点头,他在万年前与青萦的关系不算太过亲密,因为想要改变她的命运,更是刻意疏远了她,导致在青萦离开了之后,他就算想多一些有关她的回忆也找不到。 红羽看着他:“比起在灵精那边收养的人类,你也不算好看啊?” “可能长得比较顺她眼睛吧?”昕竹自嘲道,他的确没有值得青萦挂念的地方。 红羽摇头说道:“你刚出现的时候,她只是觉得你长得像那个救下她的人类才对你产生好感而已,那个时候的你肯定是不值得青萦姐姐付出生命的,但是现在的你,的确有了让她不惜自身的理由,虽然我看不见。” “你却没有相应的感情来回报她,你可以不会放弃陈圭来拯救人类,我只不过是要在她身上待一段时间,你都不允许,还为此给自己设下一道禁锢。”红羽笑道:“明明你都不会为了青萦姐姐这么做。” “她说你看水灵源姐姐的时候,眼睛都不转一下,所以就学着水灵源的打扮,换掉了自己最喜欢的红衣,将头发放下来,只想你看着她的时候,能像是看水灵源那样。” “你不肯为了源界放弃自身,我只不过是想要借用我的身躯来替青萦姐姐圆上最后一个愿望,你却百般推诿,是觉得我不如青萦姐姐,还是青萦姐姐配不上你?”红羽站起身,像是火焰一眼飘忽地走出了树荫之外:“刚才的测试你没有通过,但你想要我做的事情我会完成,不是为了你,因为这是青萦姐姐的命运,所以我愿意替她承担,不管现在,还是万年之后,我都不会原谅你。” 红羽说完,化作一只小小的火鸟,飞上了神女峰顶。 这算是…取得了五行灵源的认可了?昕竹看着远去的火羽,只为了苍圣出场时候的场面大上一些,自己好像付出了不太对等的代价呢? 被红羽记恨万年,还有金灵源,似乎要成为后世旧天道搞事情的帮手。 金血灵成为了金灵源,那坠星箭出现已经是定局了,萧念竹会在那个时候,被昕明影斩断与自己的联系,因此身受重伤。 如果只是为了苍圣出现的时候场面大一些,这些代价也未免太过巨大了,最好天光有足够的可靠,能够保持源界稳固,那样才算对得起青萦的牺牲。 红羽离开之后,陈圭从远处走回来问道:“你们谈好了吗?” 昕竹笑着走出了树荫之外,回答道:“没有问题了。”他只剩下最后成为木灵天光的使命,在此之前,只要静候就可以了。 真正的放下了一切。 水莲却偏偏要取笑昕竹:“那大哥哥是答应了将陈圭姐姐让给红羽,还是要娶红羽回家啊?” “小鬼头!”昕竹瞪了她一眼,这是专门来拆他台的吗? 不了陈圭也在一边添油加醋:“红羽妹妹挺好的,长得漂亮,又不会变老。” “我看你俩都是皮痒了!”水莲是越来越不把他这个先生放在眼里了,这种态度对先生说话,在万年后可是要挨戒尺打手心的! 刚才昕竹身上分离出现的灵魂,两人都有看到,但是都对此闭口不谈,现在的昕竹至少能够和她们开玩笑。 只是对于红羽的离去,水莲有些担心,最后还是昕竹带她去了神女峰顶一趟,好不容易请动红羽下来陪她,然后的事情就彻底变成了郊游,虽然没有解开心结,但是红羽还是回到了小孩子的心态当中,陪水莲玩疯了一样,最后还破天荒的答应她一起回到湖对面的家中,说要做客一段时间。 昕竹哪里敢说不欢迎?当夜施展浑身解数,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招待,还将给红羽准备了最柔软的床铺,简直像是把她当成祖宗一样供起来。 结果红羽还得寸进尺的想要陈圭陪着一起睡,这么过分的要求当然没有答应,昕竹几乎是赶着她去了休息。 灵精不需要睡眠,红羽却在青萦的身上继承了睡眠的能力,对于她来说,睡眠是唯一能够与青萦见面的机会,所以她没有抗拒。 所有人都睡下之后,昕竹依然一个人留在书房。 他要知道如何引动天光出现,现在五灵源之中,只有继承了木灵源的他得到了青萦引动天光的能力。 灵源从混沌之气之中分离出来的灵气十分纯净,但是那只能用于滋养天地万物,却需要万物主动引动灵气进入身体之内,对于破碎的源界,并没有主动修复和稳固的能力。 青萦与昕竹分开之后,一直在水灵源身边学习如何与灵源联系,催动灵源转化混沌之气,同时她的身上还有昕竹留下的天光,她用那些天光作为基础,加上了灵精点化灵智的方法,让灵气与源界联系在一起,主动的修复源界。 确切的说,其实是青萦点化了属于源界本身的灵智,天光是源界自身为了稳固自己而吸收灵气的现象,但是不可能让源界无限制的吸取灵气,否则整个源界就成为了一个巨大的灵精。 如果到了那个局面,用天境屏障分开三族就没有意义了,因为整个世界都是一个灵精形成,三族都生活在那只灵精身上。 这只灵精还没有自我意识,只能凭着本能吸取灵气,如果放开了对它的限制,那源界之中将再无其他生灵存在的余地。 源界为了应对昕竹出现而诞生出旧天道的意识,旧天道掌控着源界运转的规则,可惜最后他屈服在昕竹带来的变化之中。 青萦点化的灵智并不像旧天道那样,她只是激发了源界自救的本能,相当于现在的源界,是一具活着的身躯,只是没有了旧天道那样的天道主宰意识。 活着的源界自动吸收灵气,五灵源在转化灵气的时候,加入稳固天地的意念,这些意念,要从更多的生物身上取得,人类,灵精,妖异,甚至花草树木,只要有不希望源界破碎的想法,就会随着他们与灵气的交融而被源界感知到,在这种统一的思维里面,源界开始在灵气能够承受的范围之内吸收灵气稳固自身。 次数被青萦限定为每年一次,这样是最合理的方式,经过春夏秋冬的锤炼,源界大地能将灵气完全吸纳,然后天光再次出现,新一轮的吸收才能开始。 如今青萦留下的,只是一个大概的理论,她也的确融合自己稳固源界的希望,转化了一点天光,那点天光远远不够形成天光柱。 昕竹需要更多稳固源界的意识。 他自己身上就有这种意识,并且比青萦还要多,能够转化出一个人的份量。 对于通天贯地的天光柱来说,只是杯水车薪。 苍圣既然愿意成为天道,他应该也有稳固源界的心思,从他身上借用一点不算过分吧?同时还有明州的源界之躯,自从上次为了对抗旧天道,他的灵魂进入源界之躯后,它就能够感觉到自己与这片土地的联系。 如果源界之躯上面也借用一些力量,想必第一次的天光,不至于太过寒碜。 想到做到,他再次试图与源界之躯沟通,看看能不能激发出他稳固源界的意识,借以让天光出现。 这次倒不用将全部灵魂都转移到源界之躯,如今已没有第二个青萦会将他的灵魂引渡回到自己的身躯上,弄不好自己灵魂进入源界之躯回不来,那被困在明州的人又多一位了。 他并没有得到明州的回应,但是在窗外,那些存活在源界之躯周围的高大树木身上,开始逸散出游弋的光芒,像是夏夜里的萤火虫,慢慢的飘满整个天空。 比星辰还要明亮。 小孩子睡得早,不曾被天光出现打扰,陈圭因为在昕竹的身边十分安心,也不曾被天光惊醒。 如今能够看到天光第一次大规模出现在源界之上的人,只有昕竹一个。 “你真的做到了…”昕竹的耳边响起一个声音,差点没将他吓得朝那个方向来一记通脉劲的抽打。 后来想起这是苍圣,这才没有立刻动手。 漫天天光渐渐下落,融入到明州之中,昕竹放开了与源界之躯的联系,睁开眼睛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果然见到了苍圣。 这个家伙不声不响的出现在自己的书房内,也算是天道该有的作为? “这不是我一个人做到的,还有源界万物。” “但是没有你,它们就算在想要维护源界的完整,都不知道往哪里出力。” 昕竹回头看着窗外夜色之中沉睡的天地:“你错了,只要他们想,只要有一个生灵这么想,就会有出路。” 第两百三十五章 人类之道 如果源界没有昕竹,没有那具源界之躯,也不会诞生天道意识,人类,妖异,灵精都会顺着自己的轨迹慢慢的发展。 虽然不可能一下子就到掌握智慧的地步,但是人类经过一定的时间阶段积累之后,也可能发展出属于自己的知识,妖异也会在不停的锻炼之中,得到无比强健的体魄。 只是这个过程会延缓很久,大概到万年之后,人类都不一定能够脱离刀耕火种的阶段,这并不是昕竹妄加猜测,源界之躯将知识传承给人类之前,人类与野兽并无区别,要想从野兽过度到现在的智慧等级,需要耗费的时间远远超过拥有智慧之后将智慧利用起来的时间。 人类直接跳过了这一阶段,进入了利用智慧的层次之中,这一次跳跃式的进步,引来了源界本身的反抗,所以才诞生了旧天道,同时赋予了妖异足以和人类智慧对抗的战智。 源界乱象就此而起,源界之躯便是这一切的源头。 可能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源界之躯才如此迫切的想要弥补自己的错误,以自身为代价,利用通脉劲将整个源界联系在一起。 刚才从明州冒起的天光,一大半都是来自于源界之躯。 苍圣笑道:“你还是想得太简单了,我所在的那个源界,生灵亿万,界域辽阔,与之相比,如今的源界连沧海一粟都算不上,你觉得会没有一个生灵想要守护那片世界吗?最后还不是只剩下这一粒尘埃?” 至少还没有完全消失,在源界之躯降临之前,这一粒尘埃也在想尽一切办法,将源界恢复成原样。 人类死后化作源土,不停的堆积陆地,一粒尘埃会变成两粒,四粒,聚成土,围作丘,铺成界。 萧若佩的记忆里面有一种名为珊瑚虫的生物,它们的尸体骨骼不断堆积,在海底建造起瑰丽无比的珊瑚礁,有些甚至形成小岛,人类过去的使命,对于苍圣所在的源界来说,岂不是与珊瑚虫无异? 但是源界之躯所在的那个世界上,并不会珍惜属于他们的土地,尽管那不知道是用多少人类堆积,不知道是多少个世界的积累。 除了对人类的怜悯,大概还是因为那个源界不值得如今人类的付出,所以源界之躯才将人类的使命终结,他想先将守护世界的意识留给新生的世界,才用自己的智慧左右源界的发展。 如果说天光是源界的自救,那源界之躯进入这里,便是苍圣所在的那个世界的自救措施。 由此看来,源界之躯降临,也并不是一件意外的事情。 世界只剩下一粒尘埃尚且想到了自救的方法,源界如今还没有破碎,那就由聚出天光的余力。 苍圣的意外,显然是还没有见到这一层。 为什么他见不到?是因为他身上并没有守护天地的意志吗?昕竹仔细的看着苍圣,企图从外表看出苍圣心里想的什么。 可惜他没有多余的青鸾之羽,否则就算苍圣在他面前都一览无遗。 想了一会,昕竹最后还是作罢,他觉得,既然苍圣不像就天道那样做出对源界有害的事情,那就让他做为源界的天道也无妨。 至少有苍圣的存在,源界还能延续到万年之后。 昕竹放下了戒心,却猛然发觉到自己刚才的思维,已经在苍圣之上了! 他并非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在很久之前,学习八州拳掌式的时候,所有人都以为那是锻炼身体,打熬筋骨的基础武技,只有他隐约的感觉到八州拳掌式与源界的联系,在此基础上练成了天光透林。 陈玉传元胎功,他又直接转化成天光元胎功变,对于他来说,这不过是最基础的本能一般。 钟问龟曾经在长生阁质问过他,是以什么作为参照物来观察源界的。 他在遇上萧念竹之后,一度误以为这种思维能力是通过萧念竹的观察得出,后来知道自己是源界之躯转世,又以为自己是有着源界之躯的思维角度,然后到了现在。 自称是同乡的苍圣,思维高度还在他之下! “我在源界的地位,难道是高于苍圣吗?”身高影响视觉,高矮不同,见识到的世界不一样,地位高低,更是决定眼界的层次,偏安一隅,便难见全貌。 源界有过一个月不曾有小孩子出生的状况,对于身居高位的人来说,那一个月无异于惊天动地,但是生活在一个相对封闭环境之中的普通人,根本就不知道有什么变化,在那些能见全貌的大人物引导下,根本没有注意到身边的变化,还沉溺于武道大会的流言之中。 苍圣如今就像是那些寻常人一样,看不见源界的自救之举,认为那是昕竹一人之力做到的事情。 昕竹对此感到十分的奇怪,他问道:“我能知道你们,都有什么具体的能力,还有你们那个源界,生灵有层级划分吗?像是州御界御之类的掌管一地职责?” 苍圣对他突然转换的话题打乱了节奏,他反问道:“你为什么要知道这种事?” 昕竹不愿让苍圣知道自己的真实意图,他摇头笑道:“没什么,就是想要知道你在源界的身份,你一直都强调是个普通人,我对你的身份有些兴趣。” “原来这样。”苍圣脸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笑容,“这个可以跟你说,源界上的人口并不密集,如果按照平均分配的话,每个人都可以分到一片有现在的源界那般大小的土地,这些土地不可以转让,所以也没有阶层,每个人都是自己所属那块土地的主宰。” “这只是一种假设的情况吧?”昕竹注意到了苍圣口中‘如果’两个字。 苍圣一惊,没有想到昕竹这么快就知道了问题的结症所在,他也不敢对昕竹头颅太多,点头顺着回答道:“的确是那样,世界可以被互相感染,干涉,也可以被他人抢夺,我能够成为源界天道,就是用这种能力。” 对于一群掌握着搬运世界能力的人来说,这可是一个十分危险的信号,昕竹接着问道:“所以源界就是崩溃在互相争夺之中吗?” 苍圣摇头道:“那么多掌握世界的人存在,最少也有一大群不希望世界破碎的人,比如你自己,他们不会允许世界因为争夺而崩溃,有通脉劲的存在,这些人会集合在一起,他们的力量足够保存下一大半的源界,并非现在只有一粒尘埃,只剩下你我还存留。” “毁灭源界的力量,来自更远的地方,这也是我想你帮助我去做的事情,找出源界毁灭的原因。”苍圣看着昕竹道:“你那具源界之躯知道的事情应该比我更多,有除了让人类变作源土更加可靠的办法来恢复源界,也比我更早的找到这唯一的碎屑,并进入其中。” 看来源界之躯的层次,的确比苍圣还要高。 昕竹却没有为此沾沾自喜,层次越高的人,承受的压力也更大。 曾经的凌先生以为萧若佩能够剑御天光,是因为苍圣需要他的力量,但是如今昕竹已经知道,不管是通脉劲和御使天光的能力,都来自于他自身,苍圣对他并没有很多的帮助。 也就是说他的层次不可能超越源界之躯,为什么苍圣又相信能力高度有上限的他能够帮助他对抗那让源界崩溃的根源呢? 昕竹将问题说了出来,苍圣笑道:“你觉得为什么你愿意给人类智慧,却不像旧天道那样给予人类力量?” 这也是昕竹觉得奇怪的原因,如果源界之躯一起将通脉劲传给人类,源界上就不会有那么多事了,妖异根本不可能是人类的对手,也不用因此与灵精战斗,源界更不会濒临崩溃。 “是因为通脉劲本身就是源界之躯的能力,人类依赖通脉劲,就不可能超越源界之躯吗?” 苍圣摇头道:“这是一部分,另一部分是因为少去了初期的积累,你根本不会看到自己根基上的弱点缺陷,也就因此失去了弥补的机会,八州拳掌式就是最好的证明,在练习八州拳掌式的时候,人会察觉到自己身躯的适应力,主动朝着适合自己的武技方向走去,这也是我想让你将武道传承留下的原因。” 他走到书房窗前,夜色朦胧之中,源界之躯绵延起伏的身躯线条分开了天与地的界线:“我们出生即为一方世界主宰,却不会考虑到脚下每一粒尘埃都有一方世界,更不会去珍惜自己世界上的每一寸土地,所以才会在面对来自外界的侵蚀无以为力,因为那个时候的我们都想着自己能够躲避,不去介意世界是否能够延续,源界毁灭的责任,我们应该肩负一半。” 苍圣转生看着昕竹道:“但是这里的人类不一样,这一粒尘埃本来就是属于他们的世界,他们深知到自己出身何处,就算你的先生凌白涛他以武道的力量凝聚成了源界之躯,但是从心里面,他还是认为这个源界才是他的根,不会因为有了源界之躯就忽略一粒尘埃。” “我想这就是你想要做的事情,将人类从化作源土堆垒世界的命运之中解脱出来,让这些构筑世界本源的生灵,成为世界的主宰,也只有他们,才知道脚下的世界是自己祖先身躯铸就,与他们血脉相连,珍惜每一片土地。” 苍圣停顿了一下,最后说出了自己的结论:“你想让人类取代我们,让这个源界,替代曾经的源界。” 这一层昕竹倒是没有考虑到,旧天道也没有考虑到,旧天道到被封印都不知道为什么源界之躯要将主宰的位置留给人类,他以为妖异也有机会,所有生灵都要在一个公平竞争的环境之中才能决定主宰的归属。 但是这一次是已经决定出了胜者,除了源界由人类主宰,就只剩下一个源界崩灭的结局。 源界之躯早已经知道了答案。 苍圣又接着说道:“唯一应该注意的问题,就是成为源界主宰之后的人类,会不会一直清楚自己所在的位置,并执行自己的职责。”他看着昕竹:“你觉得,什么样才是强大?是灵精那种操纵天地灵气,能以意念引发出天崩地裂的威力?还是妖异,锻炼自身获得最有力量的肉躯?” 昕竹摇了摇头,不管是灵精还是妖异,都有缺陷,两族就算融合为一,都不能达到最强大的阶段,永远无法超脱出源界的范围。 苍圣笑道:“就是如此,灵智和战智都不是完美的力量,不可能得到真正的强大,只有从弱小之处脚踏实地前行,同时拥有了审视自身弱小的智慧,才能找到真正强大的方法。” “那便是人类,你没有赋予他们力量,而是让他们用智慧寻找自己的力量,体会自己应该走的路,以妖异和灵精作为对照,从自己身上找到缺陷,在最为弱小的时候将缺陷补上,那才是真正无懈可击的强大。” “自此人类有了成为主宰的理由,也有了与之相匹配的力量根基,成为源界主宰也就顺理成章了。” 唯有真正的弱小,才能看到自己的缺点,一步步补充完善,经历每一个层次的仔细审视之后,才能够真正的找到属于自己的强大之道吗? 昕竹摇头道:“可是万年之后的人类,力量还不如如今的妖异。” 苍圣反而一笑:“你忘记计算武道的潜力,还有人类潜藏深处的弹性力量。” 逍遥岛法修,三十六万星灵! 昕竹顿时想起来,他一直忽略的力量。 如果凝星的法修都还能降临源界,只凭借天上三十六万形成之力,就能横扫如今的源界! 这还不是人类的全部力量,也不是最强大的力量! “法修传承。”苍圣笑道:“但还是不够,我可以直接给他们力量,这样做却与旧天道无异,人类能够做到的,妖异一样能够做到,源界需要的是武道。” 苍圣已经不止一次说起过武道的重要,昕竹也觉得奇怪,按照他所知的情报,武道的力量局限性很大,数百年间,也就是出现了以为凌白涛能够凝聚出源界之躯,虽然昕言说那是走了弯路,但是就萧若佩看来,武道之中还找不出比凌先生更加强大的,昕言那具身躯,也比不过妖异的强壮。 而苍圣却更加看重昕言,并且一再提醒昕竹要留下武道的种子。 他的确可以留下,在源界之躯上铭刻武道精义,那本就是属于他的身躯,只要他联系上源界之躯练习八州拳掌式,很快就能将精义融入其中,万年之后的旧天道也能从中领悟到武道,人类也可以从明州的气韵里面,找到武道的根源。 人类练习武道,最终于八州气韵相合,到了那个层次的武者,已经不会像曾经的源界上的主宰那样无视世界的安危了。 这一切都是为了世界的安稳所做的准备? 昕竹觉得苍圣有很多东西在隐瞒着他,除了抵抗蜃界,除了与世界气韵的协和,武道应该还有其他的作用。 还会是什么呢? 武道作为源界之躯锻炼自身方法的衍生物,会带着人类走到何方?源界之躯到底有什么秘密? 昕竹犹豫了一下,点点头说道:“你今天来,不只是为了找我谈人类该走的道路吧?” 苍圣笑道:“当然不是,我是来告诉你金灵源的事情的。” “这件事通念里说一声就够了。”果然金血灵还是成为了金灵源,不出昕竹的意料之外。 五位灵源已经确定,一个原本的灵源,一个由战智点化的灵精,一个由旧天道制造的金血灵,一个替代灵精成为灵源的昕竹,最后一个是人类的灵魂。 五个灵源各有意义,昕竹找不到更加适合的生灵来替换掉其中一个。 金血灵虽然可能在万年之后帮助旧天道,但是它也的确守护了源界万年的时间。 “还有第二件事。”苍圣说出了今晚最有意义的话:“我将钟黄带回来了,之后会带他去做主宰土灵天光的意识,倒是不差这几天,你要不要见见他?” “钟黄大哥?”萧若佩来到源界之后遇上的第一个人类,也是第一个让昕竹知道人类能够做到守护源界,有源界主宰承担的人。 “他在哪里?”昕竹的确有些话要找钟黄说,上次的离别来得太突然了,甚至连他的身躯昕竹都来不及救出。 “你应该问他现在还是否保存你的记忆。”苍圣掏出一个葫芦:“这里装着他洗下来的记忆,只要喝下去,他就会记起所有的事情,你来决定,源界是需要一位拥有自我意识和记忆的天光,还是一个只执行自身使命的意识。” 钟黄死去的时间很久了,昕竹知道冥海之水的能力,钟黄留下记忆的可能性不大,想不到苍圣居然还准备了装着钟黄记忆的冥海之水。 “给他喝下吧。”既然钟黄为了源界不惜此身,那总该让源界留下他的想法。 第两百三十六章 天境屏障 苍圣带着昕竹到了云州群岛。 如今云州上的地脉也逐渐的稳固下来,洒在岛上的种子早已经生根发芽,长成除了密密麻麻的灌木丛。 两人出现的地方是在与中州交接的那一片岛上,钟黄便是死在这块地方,五百多名人类的尸身被泥土覆盖,昕竹没有去找出来,他觉得既然这是他们守护下来的地方,也应该是他们最希望的安息之所。 “本来要成为天光,只需要有足够坚定稳固源界的意识就足够了,我们只要他的灵魂就可以,但是既然你想要保留他的记忆,我就要复活他的躯壳了。”苍圣对昕竹解释道。 钟黄能够复活,那写同样为了源界而死的开拓者,能不能一起重新活过来?昕竹看向了苍圣。 苍圣猜到他想说的事情,连连摇头道:“你别想太多,复活一个人都已经是破例了,你还想要我破例五百次?就算我敢这么做,你敢让一个偏爱人类的生灵成为源界天道?” 昕竹不敢,他曾经也是源界天道,偏爱人类,而旧天道偏爱妖异,两个有私心的天道差点让源界崩溃,要是再来第三个,昕竹自身都会成为旧天道第二,为了反对苍圣的偏爱而成为源界意识的发言人,向苍圣再次发起来自源界的反抗。 毕竟原本的源界意识旧天道已经被封印,如今源界还有能力左右大势的生灵,也就剩下昕竹了。 看昕竹没有意见之后,苍圣便开始动手,他掀开了地面上的草皮,从下面挖出一堆黄土,在泥土上面凝聚起水团,水团之中的水淅淅沥沥像是小雨一样洒进了黄土之中,渐渐的将黄土浸湿。 然后苍圣就这样当着昕竹的面,开始和起泥土来! “…”昕竹看了半天,苍圣依然没有半正事,他不禁问道:“你在做什么?” “捏人啊!”苍圣捋起衣袖,蹲在地上,一双沾满了泥土的手臂在大力的搓揉着浸湿的黄土,还接着问了一句:“我看钟黄长得有些对不起他的年龄,是不是应该给他一个二十岁的身躯?” “原来那个就好…”昕竹差点没有忍住想打苍圣,人长什么样子还要看别人的看法?而且用泥土捏人?好吧,人类死后变成源土,灌注了灵气就会化作真实的陆地,说泥土与人有关系也不过分。 而且昕竹本人就是泥土捏出来的,且不管萧若佩身为土血灵的事实,看苍圣如今的做法,昕竹可以肯定当初源界之躯捏造这具身躯的时候,同样是用了泥土。 “原来的身躯早就与泥土混为一体,真拿出来怕你都不敢要,那就决定二十岁了。”苍圣根本不搭理昕竹的意见,擅自的决定了钟黄的身躯模样,又接着问道:“身为天光,是不是应该长得英俊潇洒,威仪不凡?” “原来的模样就好…”虽然知道自己说的话会被当成耳边风,但是昕竹还是做出了最后的反抗。 “了解了。”苍圣头也不抬,泥土在他的手里面,开始出现了一个恍若刀削的面部轮廓,光是脸型就已经看得出来是个美男子的坯子。 钟黄只是一个大骨架的瘦汉啊,苍圣捏出来的外形不仅身材匀称,身高都比钟黄更加的协调,虽然矮了一点,但是比例好看三分! 苍圣显然并不满足于此,他还变出了刻刀开始了对泥塑的精雕细琢,看样子没有半个晚上完成不了。 昕竹干脆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反正灵魂还是钟黄本人,记忆也装在他手中的葫芦里,就算苍圣将钟黄捏成个女人,复活过来的人也是钟黄,大概? 换了肉躯之后,钟黄还是他本人吧? 想必他复活之后也会对这个苍圣亲手进行雕琢的完美身躯感到满意? 看着苍圣手中逐渐成型的完美泥塑,昕竹觉得不找些话实在闷得慌,于是问道:“成为天光的命运,可以从原本的钟黄身上转移到这具身躯里面吗?” “命运这东西并不是我安排的。”苍圣似乎雕累了,伸手抹了一下额头上不存在的汗水,放下手中活计回答道:“一个人出生之后,他的身份,就已经决定了他的基础,随着他的成长,各种各样的因素在他身上堆积起来,最后那些因素会推动着他朝某个方向发展,最后做成了某些事情,这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你们称为命运的东西,其实都是你们一手一脚亲手造成的结果。” 他回头继续雕刻着泥塑上的脸部细节,表情严肃认真:“像是他一出生的身份就已经是继承原来钟黄的基础,自然会成为土灵天光了,你当然可以为了改变他的命运而准备选另外的生灵成为天光,但是你所选择的人,必须要得到他的认可,完成命运的交接,这一点十分麻烦,简单来说,需要原本掌握着命运的生灵消失,才能将命运转交到另外的生灵身上,就像你和青萦。” 一个人的命运尚且如此难以改变,整个种族的命运,人与人之间的互相关联,互相成为更多人命运的因素,一个看似缥缈,无凭无据的命运,却是如此的不可动摇。 昕竹想起万年之后的旧天道曾经跟苏流穗说过他将来会有一难,需要天光救命,应该是有依据的了。 “命运可以被预测吗?” “当然可以,我甚至能够保证,一个人出生就决定了他将来的成就,比如你,如果你出生不是因为源界之躯,现在根本不可能站在这里。很多事情,不是凭着足够坚定的意志就能做成的,你之所以是你,就是因为你生下来就是你。”苍圣正在雕刻的手十分的平稳,说话对他没有任何影响,甚至现在与昕竹对话的苍圣,并不是正在雕刻的那个人,苍圣把自己分成了两份,一份专心雕刻,一份与昕竹交谈。 命运果然无法动摇,看来旧天道没有骗流穗,昕竹拿起装着钟黄记忆的葫芦,他来到源界所见到的第一个人类的命运,此刻就掌握在他的手里。 自己就是亲手将钟黄推上天光命运的因素之一。 “你应该知道,钟黄与种不同。”苍圣说完这一句话之后,就不再开口,昕竹当然清楚,至今他都没有遇上过另外一个可以御使天光的人类。 他从一出生开始,就注定成为天光。 苍圣雕琢泥塑的动作很快,毕竟是天道,如果他愿意,只需要一个念头,泥塑就会形成他说想要的样子,如今亲自动手,更多的可能只是出于他个人的无聊原因。 在月亮笔直照在泥塑头上,将苍圣半个夜晚的工作成果纤毫毕露的展示在月色之下的时候,苍圣从泥塑身边离开。 夜色之中,苍茫的月光洒在地上,周围被铺上了一层银霜,这一座泥塑,瞬间变得活灵活现。 完美匀称的身材,连衣服上的皱褶线条都是无可挑剔,脸上保持着钟黄的容貌轮廓,却经过了苍圣的进行修饰,变得神采飞扬,再也不像昕竹初见的那个被源界折磨得枯瘦不成人形的人类。 苍圣满意的拍拍手,手上沾着的泥土落下,他身上变得一尘不染。 “看来我的手艺没有落下啊,不错不错,虽然没有达到预料的效果,但也足够配得上天光之名了。” 说着他退后两步,回头得意的朝昕竹炫耀道:“怎样?” 昕竹已经坐在草坪上睡着了,苍圣有那份闲心逸趣,他这几天可是劳心伤神,撕裂灵魂的后遗症,不是简单的一时疼痛就可以完全消除的。 “钟黄大哥复活了吗?”瞌睡之中,昕竹身躯一晃,睁开了朦胧睡眼,还没有弄清楚情况,就听到耳边响起一个清朗的笑声:“小兄弟,睡在外面,可是要被野兽捡起来吃掉的。” 这个熟悉的语调!昕竹猛然的睁大了眼睛,一个水壶递了过来:“喝口水。” 昕竹抬头望去,入眼却不是那个面黄肌瘦的人类,而是一个剑眉星目,器宇不凡的年轻人。 “钟黄大哥?”他犹豫的问了一句,迎接他的是一阵大笑,钟黄朝着他拥抱过来:“昕竹小兄弟,我回来啦!” 昕竹伸手接过钟黄手中的水壶,也顺势挡住了钟黄的拥抱,他看向了另外一边,苍圣正在等着看他的笑话:“怎么不叫醒我?” 周围的天色已经蒙蒙发亮,他大概睡了差不多一个晚上。 “叫不醒啊。”苍圣撇开了自己与这件事的关系:“怎样,对这个钟黄还满意不?” “这得问他自己啊,现在我还好意思叫他大哥吗?”昕竹看了一下对面的俊秀脸孔,这张脸比他还要年轻,换他叫自己大哥还差不多。 “感觉怎样?”昕竹问道,看样子钟黄并不反对自己完全变了一个模样。 “能活过来就好,还敢挑剔什么呢?你睡着的时间里,苍圣带着我逛了一圈,真想不到我还能亲眼看见我们保住的土地。” “还有更多的你没有看见呢。”刚才说起这片土地的时候,钟黄感慨万千的模样,不像是作假,但是换了脸孔躯壳,昕竹却像与他多了一层说不明的隔阂。 想到自己如今的躯壳都不知道被换了多少次,经过了源界之躯和旧天道两次动过手脚,根本没有资格说只换了一次身躯的钟黄。 而且钟黄死去的这段时间里,昕竹的心境因为发生了不少的事情,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变,而钟黄的记忆却在他死去之后戛然而止。 他还停留在死去的那一刻,只不过是一觉睡醒,而昕竹已经前行了一大段距离,这段距离大概就是两人之间出现的差别了。 想到这里,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拍了一下钟黄的肩膀笑道:“别以为你现在长得难看,苍圣没有给你看你现在的模样吗?” 钟黄浑身不自在的扭动了一下身躯,憨厚笑道:“哪敢麻烦苍圣做这种事情?”他所表现出来的神态,还是以前那样。 “看看吧,我对自己的手艺还是挺有信心的。”苍圣打了一个响指,钟黄面前竖起了一道水幕,为了让他看得更清楚,水幕上还带着照亮周围的光芒。 “我们在外面的时候,没事都是自己创造生灵玩的,你现在的样子在我看来也就一般般。” 说实话,就钟黄现在的这个模样,比起苍圣那张毫无特色的脸,高出不止一个层次,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信心说一般般。 果然钟黄被自己的容貌惊呆,老半天才惊疑不定的说道:“这家伙是我?” 昕竹更在意的是苍圣之前的话语,他说没事的时候都在创造生灵,旧天道不就是能够创造出金血灵土血灵?虽然他自己被源界限制不能推演武道,但是却创造除了武道天才昕氏一脉。 钟黄在这里,昕竹却不敢谈论源界之躯的问题,就算到现在,人类之中知道源界之躯与他的关系的,也仅有陈圭一人而已。 “你说的创造生灵,是怎么回事?”暗中他已经连接上了苍圣的通念。 “一个人掌控一方世界,你不觉得无聊吗?”苍圣通念之中反问。 的确无聊,那么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苍圣所在的源界,不止苍圣他们这一种掌控世界的生灵了?而之前苍圣又说过,他们之间没有阶层等级。 但是明显他们有下一级,被他们创造出来的生命,这些生命被苍圣主动的忽略过去,也就是说他完全不在乎这些被创造的生灵。 那么同样被他创造的钟黄呢?自己也是源界之躯所创造,在他的眼里,是否被看成了不需要考虑层级的存在? 万年之后的苍圣,的确不怎么注重逍遥界的变化,就连旧天道的坠星箭对准了他的天境屏障,他也没有半点想要干涉的意思。 想到天境屏障,昕竹顿时想到了其他的问题。 “天光已经齐聚,天境屏障呢?”到现在,苍圣根本没有提过天境屏障的事情。 他试探问道:“我想用一种能够隔绝三族的力量,将源界分开,使三族不想往来,你有没有办法?” 苍圣眉头一皱:“我看你的做法,好像并不介意人类与异族共居一界呢?” “我的做法?”昕竹奇怪问道。 “既然你知道我有隔绝三族的能力,你以前也可以做到,但是你却只将屏障放在了自己身躯周围,没有扩散出去。”苍圣传过来的通念里面,是被笼罩的明州,那里有一层隔绝了外面生灵飞行进入源界的屏障,昕竹曾经试过,没有办法从空中进入明州。 但是旧天道突破了这个限制,所以他便将那个屏障忘记了,之后也没有再去尝试,他以为那道屏障在自己与旧天道的战斗之中被崩碎了。 “那个屏障修改一下就能隔绝三族往来了,怎么,你现在觉得人类可以不需要异族的对比,就能走上完全正确的道路了吗?” 或许源界之躯并没有考虑到人类需要保护的问题,在他将智慧交给人类之后,源界本不应该出现能与人类为敌的生物,但是却没有料到源界会自发生出意识来对抗他对源界做出的改变。 那道屏障本意只是源界之躯希望自己沉眠之后不再受到打扰,从来没有考虑过庇护人类的作用。 果然自己原本也与苍圣一样,并不关心被自己创造的生灵。 昕竹通念之中回应道:“你说命运不可改变,人类应该在生出来的时候就决定了他们能够到达的高度了,与外族对比,已经没有了意义。” 曾经昕竹以为,人类万年之后的道路,是在妖异和灵精的错误之上,走到了正确的方向,人类和灵精混居,其实很有必要,但是现在苍圣都说了命运不可改变,三族如果一直都聚在一块,很快就会再次发生争斗。 别的不敢肯定,昕竹可以确认,只要古月一死,妖异再次对源界动手的概率超过九成,而人类在获得法道的力量之后,想要在妖异身上发泄仇恨的想法,同样会滋生。 不需要灵精来维持平衡了,人类和妖异会进入无休止的战争之中,直到决出一方胜者,才能坐上那源界主宰的位置。 昕竹不想源界朝着这个方向发展,只能用天境屏障隔绝三族。 “屏障是源界之躯分开自身世界于他人相连的手段,就算是同一个种族,依然免不了争斗,如果人类被封闭在屏障之内,很有可能会发展成自相残杀的将来,你确定要这么做吗?”苍圣接着问道。 “屏障之内,有抑制恶念的作用。”昕竹没有犹豫,想必未知的将来,他更加愿意看见自己所在的那个逍遥界,至少可以保证一切都如他所愿,人类也能安稳存续。 “所以我就说,命运无法改变,你连尝试改变的勇气都没有。”苍圣笑道:“既然这样,那也如你所愿,天光灵气将会灌注到屏障上,隔绝三族,同时还有分配灵源灵气的作用,其名为天境。” 第两百三十七章 告别之行 钟黄沉溺于自己的‘美色’之中,根本没有注意到昕竹与苍圣之间的小动作,在他的眼里,此刻只有自己那张冠绝天下的脸孔了。 作为一个天光候选,钟黄当然不纠结于粗浅的外貌问题,但是这副完美的外表出自天道执掌者的精心雕琢,还是完全属于自己的时候,相信谁也无法免俗。 他也的确不合适以之前的形象出现,人死不能复生,对于人类来说,这是很常识的问题,虽然钟黄复活了,他却不能用钟黄的身份活下去。 “天境屏障隔绝三族之后,不管是谁都没有办法来往,据我所知,你在异族之中,还有一些朋友,天光将会在过年时候出现,而我也在那个时候正式降临源界,在此之前,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在天境屏障之外处理的事情,尽快办好,你只有半年的时间。” “我知道了。”昕竹点点头。 天境屏障一旦出现,三族就会至少分隔万年,就算是昕竹也没有办法突破。 直到万年之后,人类依然找不到突破天境屏障的办法,妖异灵精也同样无法通过隔绝来到逍遥界。 这一次分别的时间,可能是永久。 尽管他与古月和青玄的交情算不上深刻,三者来往之间多数也是关于种族之间的大事,青玄就算是青萦的父亲,却也没有与他有什么私人交情。 昕竹要告别的东西实在太多,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之后,他要回到自己萧若佩的身份之中。 如果不是陈圭的牵挂,他此刻已经能够无忧无虑的回到万年之后,在这里,他唯独放不下的,就剩下这一个人了。 既然已经是诀别,有些人还是去见见比较好。 苍圣带着钟黄去了寻找土灵源,昕竹则趁着天色还早,回去了明州。 这一趟来回,就是一个晚上,虽然天光隔绝之后,三族永不往来,但是现在时间上并不着急,就算要去外面,昕竹也要找一个合适的时候,他如今还有事情没做。 回到明州的时候他做的第一件事情当然是换一身衣服,昨晚苍圣突然出现,昕竹都没来得及洗澡,又在野外睡了半个晚上,身上当然不可能保持着赶紧整洁。 早上吃早餐的时候,向水莲和陈圭询问了意见。 这一次他出去不打算单独行动,这段告别之行,他还打算让水莲知道那些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人类世界里面的异族,并且将之记下,从它们身上,找出人类成为源界之主的原因,也给人类找出正确的道路。 就算昕竹已经知道万年之后的逍遥界,但是过程是如何进行的,这些都要以后的人类自行抉择,他也没有办法干涉。 他不可能成为张直那样有左右人类方向的大能力者,如今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命运使然,他能够轻易做到的事情。 昕竹并不是一个信心很坚定的人,要主导人类大势,需要有大魄力,这些东西水思云身上有,钟问龟身上有,甚至成余,赵城远他们都比萧若佩更加有魄力,萧若佩本来的命运轨迹就是作为一个韶风令老死长生阁。 但是他来到这里,却只能为了自己能够老死长生阁的平安梦想付出一切。 而他将这希望倾注在水莲身上,这个有着源界之躯的传承知识,还被万年之后的萧若佩指点过的人,将会为他的梦想铺出一条笔直大道。 所以水莲的见闻很重要,接下来半年的时间,昕竹将会带她去外面的世界转一圈。 当水莲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当时就欢呼起来。 她有记忆起,就住在宜州雪下,虽然日子过得艰苦,但是的确没有真正的见识到源界的残酷,不曾知道人类被当做肉食,修剪成花卉的命运,她还能用一种独属于人类的眼光来看待异族,这种目光既不是仇恨,也不像昕竹那样带着来自万年之后源界之主的姿态从上而下的俯视其他生灵。 她可能见到的东西,比昕竹更多,唯有从最弱小的时候仔细审视自身,才能看到最基础的缺陷,从而筑起最坚实的地基。 这才是人类万年之后,还能保持繁盛的原因。 “都一起去吧,这次以后,我们想去外面也没有机会了。”昕竹看到陈圭有些出神,知道她大概是想起了以前在妖异群伺之中生活的日子。 昕竹握住陈圭的手掌,陈圭感觉到他手上传来的温暖之后,抬起头看了一眼他,心中的恐慌很快就镇定下来,轻轻颤抖的手掌也渐渐的有了力量,将昕竹伸过来的手握住不愿放开。 一边的水莲连饭都不吃了,两只手赶紧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却从指缝之中偷偷的观看。 吃过饭之后,昕竹便带着两人先到了宜州,他要告别的第一个生灵是水灵源。 见到自己曾经居住过的树洞,水莲高兴的就要钻进去,然而曾经的洞窟因为少了人类的打理,在野兽侵入之下,早已经倒塌。 水莲曾经的家也被外头那株大树根茎完全占据,就算她想挤进去也不太容易。 宜州的雪已经融化,如今天地之中的灵气渐渐平稳,水灵源也不用为了封存土地上的灵气用雪封地,因为有了水灵源之前的积蓄,宜州已经是逍遥界八州恢复最快的地方。 “进不去了。”失望的水莲从树洞之中爬出来,头却不消息磕了一下,她也不觉得疼痛,出来之后回头看着树洞,转头又高兴地朝两人兴奋笑道:“我长高了好多啊!” 原来是现在才意识到吗? 故地已经不在,三人也没有什么好看的,便直接走着去了水灵源所在的密林。 陈圭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不禁为周围的风景吸引。 这片森林在水灵源的调理之下,植物生长得疏密有致,互不侵占,花草间繁,却并不杂乱,鸟声清脆,鹿鸣呦呦,万物生机都在一片树林之中呈现,如果不是熟悉的人进入,可能都会觉得是在做梦。 从外面看却是一道天然,树木俨然,完全看不见其中的情形。 水灵源不喜欢来自外界的打扰。 昕竹来过多次,却依然没有得到水灵源的认可,在进入之前,还需要通知一声。 得到水灵源的同意之后,外面森林之中,花草主动向两边倾斜,让开一条道路来,老而弥坚的黑色藤蔓,在森林之中蔓延长出,在这道花草间杂铺成的道路之上形成了一道围栏,即给他们指出了一条明路,也保护着花草不被他们误伤。 湖边还保存着厚厚的积雪,湖面却静水无波,淡淡的水汽在湖面弥漫,湖中间有一个绰约的人影亭亭玉立,宛如水上长着一朵含苞莲花。 源界唯一剩下还有意识的灵源,她看到昕竹到来,一步一步的踏水走到了岸边。 周围的轻雾随着她的行走荡开,一圈圈像是波纹一样,将波动传达到岸边。 “你最近很少来,我还说是什么原因,原来是找到了你心中真正在意的人,所以我这个只能解一时之渴的灵源就没有了用处?”水灵源笑着从湖水之中漫步而出,脚下滴水不沾,落在雪地上面的时候,也不陷入雪下。 昕竹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过往他的确有一段时间将水灵源当成支持自己在源界留存的原因,因为她的外貌,不管从什么地方看,完全符合昕竹心中的愿望。 “你来是想要和我告别吗?”水灵源能够从昕竹心中找到萧念竹的形象,当然也能够看穿他所想的事情。 昕竹点头道:“苍圣已经准备好一切了。” 水灵源笑道:“那大可不必,我已经打定了主意,留在逍遥界。” 天光出现之后,水灵源的意识完全可以离开逍遥界,去往灵精那边,就像是青玄一样,虽然青玄山才是他的本体,他还是在青萦死后,抛却了本体,回到了灵精之中。 “你想知道我留下的原因吗?” 水灵源有自己的想法,昕竹也不便去深究。 虽然他没有问,水灵源却自顾回答道:“有些事情我想要亲眼见证,将来的事情。” 又是关于她对昕竹将来的预测吗? 昕竹勉强挤出一个笑脸,他并不在意自己的命运如何,但是他在意旁人对他的态度,水灵源如今的表现,完全是将他当成了可以帮助她达成某种心愿的工具。 被一个长着萧念竹一样面孔的生灵这般看待,昕竹还是觉得心中发冷。 水灵源自然看得见他的脸色变化,她轻笑道靠过来,一股淡淡的水中莲花气息飘荡在昕竹呼吸之间:“你知道我会给你什么补偿吗?” 她的脸几乎贴在了昕竹面前,吐出的气息早已经萦绕,昕竹被她突然凑近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好在陈圭及时的上前,挡在了他和水灵源之间。 水灵源呵呵笑着退后了几步:“我要将这个雪湖送给你,想必你也知道这里有什么。” 听到这句话,昕竹和陈圭都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一开始还以为她有什么不良的企图呢! “谢谢。”昕竹的感谢真心实意,青萦留下的霖花种子,就在雪湖周围,万年之后的木灵源内,便有一片长着霖花的雪湖,与这里一模一样,他一直都不知道该怎么向水灵源开口,水灵源却直接打消了他的顾虑,主动将雪湖送给他。 水灵源笑着摇头道:“不用谢,这块地方,是青萦争取来的,周围都是她对我这副容貌的妒火,我怎么敢继续住在这里?” “霖花蛇吗?”昕竹想起了他看到与霖花共生的小红蛇,虽然大部分蛇类都能寻常人毛骨悚然,但是霖花蛇却令人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却又不得不因为它们的危险性而保持距离。 就像是一份狂热的爱意。 “我只不过是变出了一个外形,她就敢对我生出这般强烈的妒火,女孩子啊。”水灵源退回了水面:“八年之后,霖花就会盛开,我会在这里等你。” 烟雾弥漫,水灵源的身影已经消失。 “妒火是怎么回事?”霖花虽然没有开放,但是昕竹却感受到了霖花蛇的气息在自己身边出没! 一边的陈圭已经竖起了好看的眉毛瞪着他:“好你个萧若佩!我还以为你是个老实的人,想不到除了青萦和我之外,你还跟其他人不清不楚!” “这…”昕竹赶紧躲在水莲背后:“这没有什么不妥的吧?” “她的脸离你这么近了啊!”陈圭将手指盈开,两指之间的距离就像是隔着一层薄薄的纸张,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到。 “我跟她之间的确没有什么。”昕竹赶紧解释,虽然他以前经常过来只为了看上一次水灵源的面孔,但是他可从来没有作过什么过分的事情啊! “在心里面呢?有没有想过?”水莲突然插嘴问道。 以为是陈圭问出来的话,昕竹连连摇头:“绝不可能,她可是水灵源,哪会看得上一个寻常人类?” “看得上哦。”已经消失的水灵源悠悠的传来一道话语,彻底的将局势打破。 “萧若佩!”陈圭眼睛里的怒气已经不是开玩笑级别了,声音虽然听起来平静,却暗藏着汹涌波涛:“我要你的解释。” “还有红羽!”水莲是见缝插针,火上浇油,彻底的将陈圭心底的妒火点起来。 “我们去见其他人吧。”昕竹赶紧带着水莲陈圭离开,匆忙之中,也不忘水灵源不允许在雪湖周围使用通脉劲的事。 三人走后,水灵源轻轻的笑声从湖中传来,然后又是一声长叹:“我有多久没像今天一样笑过了?好像是从金灵源意识消失了之后吧?” 第二个要告别的,是青玄。 青萦死后,昕竹斩断了人类与源界之躯的联系,他便准守约定,带着逍遥界境内所有的灵精退回了宜州之外。 这次去的地方只有昕竹一个人去过了,当水莲和陈圭看到灵精境内流光溢彩,几乎化作实质的灵气云层,一眨眼就陷入了这绝美景色之中。 灵精境内的确不同凡响,不仅奇花异草生长其中,还有数之不尽的珍禽异兽,一眼望去,几乎见不到任何同样的生灵,却又个个瑰丽异常,这些瑰丽的景色共同在一个视野之内呈现出来的冲击力,绝非等闲。 就算昕竹来过,也感觉目不暇接。 “那是什么?”水莲像是发现了了不得的东西,指着天空大声叫到。 远处的天空之中,一道绿色光芒像是天幕一样垂下,在空中氤氲摇晃着,把周围团团包住,那道绿色光幕,与周围景色融合,居然把三人眼前的世界完全的封闭起来。 “灵气之光,隔绝灵气枯竭之地。”三人眼前出现了一道清瘦的人影,他身着青衣,背着一个巨大的背篓,手里还握着一把锄头,三人刚刚看到的时候,还以为是有人类留在这里。 仔细看了一下,昕竹终于认出眼前这个清瘦的人是青玄! 这副形象的确也与万年之后的青玄分更加贴切,但是昕竹看在眼里,心中却想起了青萦的事情,竟不忍心看下去。 “啪嗒!”青玄放下背篓,里面竟然装着一大团灰败的泥土,青玄解释道:“你看看,这些泥土是我从灵光之外挖回来的,除了有灵精生活的地方,外面十分之九的土地,都是这样,现在你们还觉得这里繁花似锦了吗?” 三人闻言大吃一惊,虽然源界濒临崩溃,云州甚至裂成了碎块,但是泥土上好歹还能长出东西,青玄背着的泥土,却根本没有一点生机的存在。 众人可以想到,那灵光外面的世界究竟是如何的残败。 “大叔,你将这些泥土挖回来,是打算恢复土地的生机吗?”水莲好奇的伸手摸了一把灰土在手中,却感觉到手里的泥土像是没有一点重量一样,甚至比草木灰还要轻。 青玄回答道:“我总得找些事情来做。”他将泥土取出,试图往里面灌注灵气,但是这些泥土已经失去了吸收灵气的能力,像是彻底的死了一般。 死气沉沉,就算这片土地再华美,也会在这一筐灰败的泥土面前黯然失色。 昕竹记得自己体内还有一点天光,他蹲下道:“我来试试。” 接过青玄递来的背篓,昕竹仔细的看着灰土,这些泥土,同样是人类变成的源土所化。 这次他们是彻底的死去了。 身上弥漫出天光,在昕竹的引导之中,天光往灰土之中拥聚。 灰土渐渐的有了一丝变化,重量逐渐加重,昕竹将背篓放下,等天光收敛之后,泥土已经恢复了正常的颜色。 青玄见状大喜过望,他为了这件事情一直奔波,虽然族群之中有不少灵精同样意识到问题的严重,但是全都束手无策,只有昕竹才能将这一点生机带回来。 这种光芒,他在青萦身上感受过相似的气息。 “是萦儿吗?”他不由得想要从昕竹身上得到答案。 昕竹却摇了摇头:“这是天光。” 第两百三十八章 了结心事 青萦的确不在了,青玄知道这个事实,但是还抱有希望,他期待着昕竹这个来自万年之后的人类带来青萦复活的消息。 但是昕竹并没有给他任何保证,也就是说他同样无法确定青萦的生死。 那可是在万年之后,就算昕竹保证过青玄在万年之后依然存在,这也是一段听到就足以让任何生灵感到绝望的时间。 青玄是最早诞生的那批灵精,自他生出意识到如今活过的时间,比起万年来,也远远不够。 两人默契的没有继续谈论下去。 青玄转换了话题,他抓起恢复了生机的泥土,放到鼻子下仔细的闻了闻,倒在旁边的土地之上,然后灌注灵气,周围的花草很快将那片泥土覆盖,做完这一切之后,青玄才拍干净手起身邀请三人到旁边坐下。 灵精本自天成,不需要屋宇遮身,自然也不会有桌椅,青玄请他们坐下的地方,也只是一块平整一些的草坪而已。 “你这次过来真是帮了大忙了,我想问一下天光产出的情况,如果供应给我族,一年大概能有多少?我族需要付出什么代价?”青玄一开口就是正事。 “这是我与水灵源之间的约定,并不需要灵精付出什么。”昕竹看着周围流光溢彩的花草,因为吸收了太多灵气,树枝草叶,都像是镶金嵌玉,被世间最好的巧手精雕细琢而成,华美非常。 水莲眼角看见一朵犹如冰雪凝成的花朵,伸手想要触摸,却被陈圭拦住,青玄看见,随手将那朵鲜花折下,放到水莲手中。 水莲连连摇头摆手:“叔叔,这花我不能要,你将它接回去吧,我就是想看看,要是折下来,过几天就会谢了。” 以灵精的手段,将折下来的花枝接回去没有一点问题,青玄却没有这么做,随意的说道:“一朵花而已,生在灵精周围,自然的感染了吸收灵气的能力,你可以带回去养在水瓶里面,只要有灵气供给,这朵花永远不会凋零。” 水莲看了看昕竹,眼中流露出一丝渴望,昕竹却从她手中将花朵拿回来,走过去刚才那朵花前,用通脉劲将鲜花接回枝头。 “时间万物,都有自身的枯荣盛衰,一朵花看似不会侵害其他生灵,但是它留在世上,便一直侵占一朵花的灵气,源界就必须要给她留下一个位置,将以后所有的花朵所需灵气全部供养在这朵花上。”放开手,花朵已经稳稳的落在枝头上,昕竹回头看着青玄道:“这朵花的娇艳的确令人惊叹,然而万年之中,被她占据灵气的那些花朵,叠加起来的美丽,则远超于她。” 又转头看向水莲道:“鲜花之美,在于她有开有谢,人生百年,便如鲜花一样,正因为有花谢之时,鲜花才会在自己最娇艳的时候尽力展现,花落之后才有人为之惋惜,并将花开盛景铭刻于心,没有人会去珍惜常开不败的花朵,因为花朵的存在已经成为了理所应当的事情。” 天境屏障隔绝三族之后,不稳的源界需要懂得天地运行道理的法修维护,这些窥探到了源界本源秘密的人,自然也能够掌握长生不死的能力。 人类珍惜自己的性命,也正是因为珍惜性命,很容易就会产生挣脱生老病死自然法则之外的想法。 法道又刚好能够帮助人类摆脱生死,到那个时候,人类就会被法道引导走上歧途。 虽然人类不至于停步不前,但是在整个人类的心思都放在长生之上的时候,没人会在乎天地崩裂的危机,只顾着自己是否能够活下去。 水莲虽然不舍,也只能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乖乖的将手收起来。 长生固然没有什么不好,但是一旦长生成为了一个种族的主流思想之后,这个种族的前进脚步就会停滞不前。 每个人的思想都不一样,每代人的思想更是天差地别,前代如果长生不死,就会占据着后代将思想变现的资源,他们的思想就一直占据着人类顶尖位置,他们的错误,同样因为后代不能超越他们而被延续下来。 个体的长生,便成为了整个种族的生机断绝。 一朵鲜花的常开不败,就占据了后世千万朵鲜花的开放机会。 这不应该是人类的将来。 水莲看到他开启了说教模式,只能连连点头表示自己听懂记下了,平时的昕竹虽然百无忌禁,但是一到了说正事的时候,绝不会说没有意义的事情。 就连青玄也因为昕竹的话语而陷入了思考之中。 灵精与人类不同,他们本就是天地间某种事物的意志灵识,只要事物存在,他们就不会死去,昕竹的道理却不适用在他们身上。 等水莲表示记住了之后,昕竹才继续回头跟青玄说起来意:“我这次来是想和你告别的。” “告别?你要回去了吗?”青萦说过昕竹来自万年之后,青玄以为是昕竹打算离开源界,回到属于自己的时间里了。 昕竹摇头道:“我还没有那么快离开,是天境屏障,半年之后,天境屏障就会出现,以后三族隔绝,不能往来。” 情绪昂听到有些惊讶,按照他的感觉,因为有了逍遥界的缓冲,灵精想要再次与妖异起冲突已经不太可能,人类也会在昕竹的带领之下安稳的壮大,以后源界的平衡由人类与妖异决定,而且旧天道已经被封印,源界不会再次出现更加恶劣的情况,为什么昕竹还要隔绝三族? 昕竹缓缓道:“我没有信心保证源界平稳万年,为了永绝后患,只能用这个最笨的方法,这也是我万年之后所在的将来,不是我一时冲动做出的决定。” 青玄愣了一会,发现除此之外,他也找不到三族共存的方法:“所以这有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你可以去逍遥界,做那峰举日月的青玄山。”青玄能找办法恢复泥土的灵气,应该不会再像以前一样肆无忌惮的吸取源界灵气了。 青玄摇头拒绝:“既然你想要源界稳固,那基础就不能动摇一丝一毫,我是灵精,留在你们那里,终究是个意外,源界已经不容许一丝意外出现了。” 既然青玄没有提出要求,昕竹也不会去自找麻烦。 他站起来:“相信会有不需要天境屏障的时候,我们在那个时候再见吧。”他带着陈圭和水莲离开了。 万年之后,天境屏障依然存在,而那个时候的五灵源天光,都已经不再记得万年前的事情,到了那个时候,恐怕青玄也早就将他忘得一干二净。 说是再见,便是再也无法相见了。 “轰隆!”昕竹刚刚出现在妖异境内,迎面就是一声巨大响动,土地都被震得颤抖。 飞沙走石之中,传来一个惊叫:“走开!” 看清眼前的景象之后,昕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妖异正在筑墙,搭建城市! 他来到的地方是与陈圭见面的那座城市,比起古月,他第一个想要见最后一次的是山灵。 那个一直被他欺骗的虎妞。 山震兄妹没有做出对不起人类的事情,也是因为山震的凶名,陈圭在这座城市之中虽然过得艰苦,却没有受到多少侵害。 而且山震兄妹本身也没有作过吃人的事情,相比起来,昕竹反而对他们兄妹有许多对不起的地方。 他亲眼看着山震死在面前,他也知道山灵与山震的关系。 这次来他除了向山灵告别之外,还要给她道歉。 周围的热乎朝天,却让他以为来错了地方,如果是不是周围人类模样的妖异随手举起一块巨大的石料,他都以为这里是正在建造长生阁的苍山脚下。 那些人影在石料的下方,犹如一只蚂蚁举着一颗核桃! 而周围建起的石墙,更是高达宏伟,那一堵正在成形的巨大墙壁,厚度居然超过了一座大山!而被这堵围墙包围的城市,也如同人类一样,建起了规模巨大的房屋,屋子比起以前妖异城市围起山体挖出的石洞好上了不知多少,不仅有正规的城市规划,还能看出房屋格调不是死板的只提供给妖异容身,还兼具了休养调理身心的作用。 可以称之为家的屋宇。 山灵正在远处扛着一块巨大的长条岩石奔跑,到了城墙脚下的时候,将岩石高高抛起,岩石准确无误的搁在了城墙上方,被上面的妖异稳稳接住。 妖异的耳目灵敏,三人的突然出现,很快就引起了注意,这些妖异立刻就察觉到了陈圭和水莲身上的人类气息。 现在的人类,已经不是曾经被他们视为肉畜的存在,从新妖皇的口中得知,那个曾经一拳将山震城主击退的竹异妖,其真实身份,正是人类! 山灵从一开始就怀疑过,昕竹是人类修成了战智,到后来古月城主的肯定,更是让它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对于那个奇怪出现又消失,然后一夜之间,将古月城主…现在应该是古月妖皇领下城市之中的人类小镇搬走,可以说昕竹做的事情,就算放在妖异之中,也是惊天动地的大事。 周围人类起哄的时候,山灵就将注意力看向看了这边,昕竹的特异,足够山灵记住他一段时间,而且距离他离开这座城市也不过两年,外表上也没有什么变化,虎妞很快就认出了来人。 “竹异妖!”它说出了古月给昕竹取的名字。 “是我。”昕竹不能用笑脸迎向这群妖异,却也不会无缘无故的杀死这些人类的仇敌。 如果可以用杀来解决两族之间的问题,他根本就不用费尽心思去构筑那道隔绝三族的天境屏障。 看到昕竹不带任何感情的脸色,山灵俯下身子,猛然跃起,空中利落的翻身,在尾巴的调整之下,干脆利落的落在了三人面前。 “还没有将尾巴收起来吗?”昕竹有些奇怪,按照山灵的实力,应该早就可以全身化形了。 山灵听到到他这句话,脸上却露出了笑容:“你没有忘记我呀?尾巴方便,而且总要留下一些以前的证据,免得我忘记了自己是个野兽。” 陈圭捏住昕竹手臂,手指旋转半圆,差点没把昕竹疼得当场露陷。他忍着疼痛尴尬笑道:“我这一趟是专程来和你告别的。”陈圭已经翻了醋坛子,他哪里敢说出多余的话来。 自从寻找灵源开始,昕竹渐渐的展现出他与一些人类之外生灵或深或浅的交情,红羽第一个表示想要嫁昕竹的念头,虽然不知道她这种想法是什么时候产生的,但是看在红羽年纪小的份上,陈圭可以不计较。 然后就是水灵源,昕竹看着那副脸孔的模样,好像恨不得将对面的人生吞活剥,融进自己身躯里面一样,他从来没有对陈圭表现出同样的情绪。 然后是山灵,以前的昕竹就跟山灵有说有笑,虽然是逢场作戏,但是也早已经早陈圭心中埋下了醋意的种子。 如今昕竹还专程来跟它告别?而山灵还因为昕竹记得自己而表现得十分高兴? 这个男人好不要脸!无奈是自己主动看上的,只能以后将他看得紧紧的,不让他到处沾花惹草了。 且不管陈圭的小心思,山灵听到昕竹的话,稍微愣了一下:“你这是怎么了?”就算人类与妖异的仇恨还不足以让他怨恨妖异,突然出现说是特意来告别的,任谁听见也一头雾水。 “半年之后,人类和妖异之间会永久的隔绝,以后想要见面也不可能了,我做过一些事情,现在要当面跟你说清楚,以后想要道歉也没有机会了。” 山灵已经从古月那儿知道了昕竹的身份,当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事,当即抱臂:“说吧,我先听着,然后在听你解释一下隔绝两族的事。” 比起山震来,山灵更多了一份机灵和沉稳。 可惜它想要表现的成熟被身后不停甩动尾巴将心中的得意暴露了。 人类之中最强的在向自个道歉啊,这件事就算拿到妖皇城里,古月妖皇也只有羡慕的份。 “我是个人类,以前瞒过你们兄妹,这件事我做得不对。”昕竹说出了第一件愧疚之事。山灵点了点头,表示接受他的歉意。 “第二件事,是我亲眼看到山震死,之后也没有跟你说过。”这是昕竹第一个见山灵的原因。 妖异死在自己面前,对于昕竹来说,根本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事情,他甚至动手杀过几头妖异。 但是山震不一样,山震算是与他有过一段不深不浅的交情,虽然那个时候大多数都是昕竹逢场作戏,山震对他却没有什么隐瞒。 山震死在他面前,他无动于衷,直到青萦死后,他才知道有些东西,一旦错过就没有办法后悔。 他甚至为山震停留片刻都没有去做,因为那时候他觉得两族殊途,他与山震之前的交情,只是建立在谎言之上的海市蜃楼。 昕竹这句话让山灵沉默低下了头,半晌才将头抬起来:“古月城主说是你击败了以前的妖皇?” 旧天道算是败在了昕竹手中,他点头承认,山灵鼻子抽了一下,好像在强忍着一些即将宣泄而出的东西,值从嘴里说出两个字:“谢谢。” 昕竹终于放下心中大石,松了一口气,他在源界的恩怨又了结了一个。 “半年之后,天境屏障出现,隔绝三族,这段时间里,不要让妖异进入神躯之内。”昕竹正色说道:“如果到时候还有妖异出现,我会动手清除。” 以妖异对人类做出的事情,昕竹杀死一些妖异根本没有一点心理压力。 山灵知道他说的是真话,点点头答应,它补充道:“城市里面的同族我可以限制,但是生活在野外的,我没有办法,希望你到时候能够劝解的尽量劝解一下,实在不行,将它们丢回来也行,实在没有办法的时候再动手,这算是我的请求,希望你可以答应下来。” 开始为族群的利益着想了?昕竹看着山灵,点点头。这种想法对妖异来说,是一件好事,就算以后战智还在驱使着它们自相残杀,但是有了顾全大局的念头,妖异一族就不会消失。 所有生灵都有生活在源界之上的权力,并非由人类的喜恶就能决定一族的生死,妖异既然渴望活下去,就有被源界接纳的理由。 “我们做起城墙,以后的妖异后代,会在城市之中与它们的父母一起生活,不再是为了种族延续才被保护,而是出于血脉亲情,我们才保护后代。”山灵回头带着昕竹往城墙下走去:“野外还有很多同族,它们不服古月大哥的统治,以后会来侵扰,就算想要进入人类地界闹事,我们也恐怕没有余力了。”山灵登上了城墙,望着外面苍莽大山转头问昕竹道:“你觉得这种算不算自相残杀?” 当然算,昕竹本来向要承认,但是对着如今有了亲情感受的山灵,他却说不出这种残酷的话。 第两百三十九章 妖异变化 妖异的内斗比昕竹预料的还要严重,但也是可以预见的事情,不仅是妖异,人类之间都不可能一致保持和谐。 现在的人类之中,有妖裔,有从灵精那儿回来的大部分,还有随着逍遥岛死而复生的,以及在两族夹缝之中艰难求生的,这些人之间虽然都共同继承了源界之躯的智慧,但是因为见识和身份,同样的事情不同的人都会有不同的意见,有些时候意见差别还很大。 与妖异不同的是,人类的分歧不止有通过暴力解决这唯一的途径。 唯一和妖异情况类似的,也就只有武者了,这也是昕竹对武道产生反感的原因,如果不是耀日城主绝世的武力压过武道一头,万年之后的逍遥界是否变成妖异一样的情况都不太好肯定。 通过力量来解决问题是最直接的方式,但也是最粗暴的方式,只有没有其他路可以选择的时候,才会考虑使用的最终手段。 如今的妖异的方向已经很明确的分出了岔路,以后妖异的发展,就看双方最后胜者是谁了。 山野之中的妖异生来就在险恶的环境之中,不得不为了性命从出生就开始拼搏,个体的力量,肯定会比城墙之内的妖异更加强大。 在城墙庇护之中成长的妖异则有更好的成长环境,不仅有父母悉心指导,还有数量众多的同龄妖异互相竞争,个体力量和厮杀经验却会落后一截。 但是这些落后经过适应之后,会迅速的补足,适应期肯定比学习期要短得多,相对来说,昕竹更加看好在城市之中的妖异。 昕竹辞别了山灵,来到了第二个地方。 妖皇城。 他从山灵口中得知,古月和他的老师都已经在妖皇城主持妖异一族。 妖皇城正在进行的工程更加浩大,妖异的力量非人类可比,这些妖异为了有足够宽阔的活动区域,直接将整座山挖走。 入目都是飞扬尘土,妖皇城好像变成了荒漠一样。 连山绝壑,那些躲进山中的妖异,根本找不到一丝进入妖皇城的机会,除非占据了绝对的数量,但要是它们如果有多数的妖异支持,又怎么会沦落到远逃山野? 可以看得出来,古月对这小部份妖异的态度也是防守,并没有以自己的力量去将它们清洗一空的打算。 昕竹的通脉劲早已经找到了古月所在,瞬间一个挪移,出现在了妖皇城最高的山城之上。 从这里往四面八方都一览无遗,所见的景象更加令人震撼,在他们目光能够看到的地方,全部都被推成了平地,而且看样子,规划得十分标准。 妖皇城为中心,之后是翻新的城市,内城墙,外面供应食物的耕种区域,河道也经过划分,几乎照顾到了每一个角落。 光看眼前的规模,早就超越了人类建造长生阁的气象! 一般妖异城市之中,未经城主或妖皇同意,其他妖异不允许踏上城山最高一层,昕竹出现在这里的时候,并没有引起多大的惊动。 在这座城山之上,也只有老人和古月,以及数个大概是主持这次巨大工程的妖异在列,这些妖异此刻都在看着老人在沙盘上摆出妖皇城附近的地势。 “这里需要挖一条河道,连接下方三个城池,以便于我们以后可以迅速的通行。”对于妖异来说,两座城市之间的距离,就算用跑的,都能在很短时间之内到达,但是那是仅限于个体行动效率。 如果要运输物资,大量的人员来往,却必须要有跟便利的渠道。 有了足够大的河道,只需要一个妖异,就能将一船货物顺水运送到目的地,以前的妖异,就算有搬动高山的力量,也不可能将这么多零散的物资一股脑带走。 “啧~”在座的妖异之中,有一个砸吧了一下舌头:“我有点怕水啊。” 古月抬头正好见到昕竹,大吃了一惊,按照它的想法,是昕竹已经在与旧天道战斗之后,不再走动了,没想到这次居然还带着其他人类出现在妖异区域之内。 莫非他还有事情没有解决? “这件事不需要你去做,我让阿甲带些同族去。”古月示意昕竹随便坐,转头又开始了工作指派。 昕竹也不便打扰,看到房间有书架堆着一些兽皮书卷,他走过去看了一下,是一些有关妖异疆域之内风土的记录,并不是什么私密的东西,便取了一些,打开给水莲看。 好在妖异一样使用人类文字,否则还真不容易让水莲从中学到东西。 除了城市规模化之外,古月还在进行一些大动作,有关于妖异实力的划分和整合,各种妖异特殊能力的调查记录以及开发,还有后续的妖异后代教育工作,并非只有人类正在改变,妖异和灵精,都有试图挣脱自身种族局限的想法,并且开始付诸现实。 古月所作所为,都已经走在了人类前面。 老人曾经考虑过一个问题,妖异是否有取代人类的可能性,他如今正在做的,就是将妖异带上人类一样的道路。 当这些妖异有了人类的理智,同时还保存着妖异的力量之后,难保不会成为一种比人类更加优秀种族。 看到这种景象,昕竹也不禁问自己,人类是否不可被取代? 旧天道质问过昕竹,为何只有人类可以做源界主宰,这些是由谁决定的? 昕竹曾经的答案是种族出身决定了将来,但是今天所见,确实出乎他的意料。 妖异不仅能够接受新的智慧,更可以融会贯通,并学以致用。 这些围着老人的妖异就很明显的可以看得出理智指导行为的痕迹,它们已经熟悉了工程各个岗位的工作,并且知道每一个规划区域的作用和如何合理的规划。 这一次并不是老人和古月给这些妖异安排工作,而是在互相讨论验证各种可能。 虽然大多数时候它们都在提问,但这已经十分惊人了,如果是以前,昕竹和老人都不敢想这种事情。 它们讨论了许久,直到吃饭的时候才停止,古月也终于抽出了空闲,带着老人走到了昕竹面前。 “怎样?你看过了我族最近的情况了吧?有什么想法吗?”它的表情十分自得,这种感觉,比用力量迫使妖异屈服要畅快得多。 “小兄弟,你还有心思来看我们?你要是这么懒惰下去,人类就有可能被妖异赶上了啊!”老人看见昕竹悠闲的态度,简直像是玩耍一样,不由得有些担心。 虽然他在为妖异的将来谋划,但是说到底,他也是个人类,对于昕竹这个人他寄托了比自己更加长远的希望。 他如今都能为了异族的将来而不顾年迈身躯,昕竹一个大好青年,却拖家带口的跑这里来游山玩水? 只能说昕竹太让他失望了。 老人比起上次更加苍老了几分,但是脸色却不差,毕竟有天光滋养,周围的情况也开始朝着他的希望发展。 但是毕竟老年丧子,除了一个女儿,其他家人都不在身边,难免有些落寞,这是落寞都因为忙碌而落到了几乎被无视的地步,在老人脸上看不出来,只是越来越少的头发,显示着老人快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 现在支持着他的,大概就是带着妖异走上正途这一信念。 昕竹犹豫了一下,问道:“老先生愿意跟着我回到人类之中吗?” 老人闻言一愣,然后摇头道:“不回去,回去干嘛?我回去了你小子更不会动,你想用天光吊着我这条老命,还要我多活那十几年吗?” 听到老人的话,古月放下心了,一边指着昕竹笑骂道:“原来你过来是想要跟我挖人的,我告诉你,别说老师不想,就算你用抢的,我都不会让你这么便宜的带走老师。” “我是来告别的。”既然老先生最后还是执意留在妖异之中,昕竹也不会违逆他的想法:“半年之后,天光屏障就会出现,隔绝三族往来,以后你就算想要跟我打,都没有机会了。” “天境屏障?什么东西?”老人和古月听到皆是不解,面面相觑,最后又将疑问推回昕竹身上。 “比你们正在建造的城墙还要稳固,我可以保证,万年之内,人类和妖异不可能再见面了。” “这…”古月懵了一下,这种东西,听起来就十分的不现实啊,妖异有足够的力量建造起高大如山的墙壁,这些墙壁对完全化形的大妖都没有什么威慑力,最多只是阻拦一些还没有化形的寻常妖异,昕竹居然说人类可以建造起比这更加坚固的墙壁,保证妖异不可能打破? 凭什么?凭那不到一万掌握着通脉劲的人类? 老人闻言却陷入了沉思,好一会才抬头直视昕竹问道:“你认真的吗?” 昕竹点头。 “那你考虑过没有?如果没有异族的对比,人类可能会走上歪路,或者因为没有压力干脆停滞不前?” “相比与种族的进步,我想人类更加希望源界的稳固。”昕竹摇头道:“源界不能承受太多重担,人类也应该有更加安逸的将来。” “你简直糊涂!”老人激动了起来:“破坏源界的手段不止是妖异更强大的力量,还会有其他的变数,如果只想着暂时的稳固,一旦破坏之源产生了变化,你怎么可能保证人类还有维持源界平稳的本事?你必须带着人类前进,这是我的期望,也是人类该走的路!” “现在人类有萧遥带着,我不会去左右人类的发展。”昕竹没有为老人的话产生情绪上的变化,他冷静说道:“我从万年之后回来,这就是我熟知的历史,我不会去改变它。” 老人胡子剧烈的抖动起来,好不容易他才将情绪安稳,仔细的看着昕竹的表情,这是一张十分认真的脸,可以肯定,这张嘴巴里说出来的话都是实话。 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你应该有其他的理由。”不改变历史远比改变要花更多的心思,昕竹想要做到不改变历史,所花的力气更多。 他没有理由白白的出这份力气。 昕竹沉默了一下才回答道:“实际上隔绝三族之后,人类并非停滞不前。”作为天生的源界主宰,人类的适应力强得过分。 就算万年之后的旧天道逐渐复活,人类之中还是诞生出了张照玉这样的智者,被旧天道创造出来的昕氏一脉,更是全部调转枪头对付他。 但是为了武道精义,他却不得不捏着鼻子,继续制造人形土血灵。 可以说是人类一直都在强迫这旧天道,逼得他不得不动用最后的手段,凭着绝对的力量来挣脱自己的封印。 这对于曾经的天道掌控者来说,无疑是极大的侮辱,他所有的手段都被人类压制。 这也是昕竹不担心人类会无法应对源界变化的信心来源。 武道出现数百年,就已经出现了凝聚出源界之躯的凌先生,这明显就是源界应对变化的手段。 要知道凌先生并非武道修为最高的,除开当代的昕言,后辈紧追而至的莫青城,还有出生就注定了不凡的凌武音。 这些人的成就不会比凌先生更低。 人类之中,并不缺乏求变者,单单百年皇院,就能聚集起无数个渴望变化的人,但是求变的先决条件一直都是源界的安稳,如果皇院那些人连饭都吃不饱,昕竹就不相信他们还会想着去做坠星箭。 当然如果连饭都吃不饱,人类这个源界主宰身份也太过名不副实了。 有天光的存在,逍遥界很难出现饿死的人,就算偶有天灾,万年时间的积蓄也足以应付一切变化。 也就是因为足够的安稳,人类之中才会出现张直,出现皇院。 这些事情老人不知道,并非只有竞争关系,才能促使一个种族进步,进步的体现,也不是以更繁荣以及更强大作为标准。 “我只能告诉你们的是,以后的人类为了天地稳固,会有三十六万大能者,以身躯作为星辰,稳固源界,所以当你们抬头看到越来越多的繁星,那便是人类正在前行的明灯,人类不需要走妖异的道路。” 昕竹看向老人:“你曾经问我,妖异如果有了人类的智慧,是否会取代人类成为一个更加强大的种族,我的答案是不会,人类就算在屏障保护之内,也会将稳固源界的力量遍及天地。” 三十六万,如今所有人类总数才十多万而已,昕竹一开口就是付出了三倍于人类的数量,彻底的震住了老人和古月。 “所以你们可以放心前行,但是别以为人类会止步不前。”万年的历史里面,昕竹了解的事迹不过是沧海一粟,八层长生阁记载着人类的丰功伟绩,一个人就算从小待在长生阁内,穷极一生都不可能知道所有的事情。 韩娥吃书不忘,她也仅是知道一个大概而已,萧若佩一个韶风令,平时不待在长生阁内,了解同样不多。 太学院六门二十四课,没有一课是专门学史,因为人类不会沉溺过去之中,历史的教训已经沉淀在他们灵魂里面,足够引以为鉴。 万年长远,如果人类沉溺于历史,才是真真的停滞不前。 而想要确认自己是否正在前行,必须要回头去看,妖异进步的时候会不时回头审视自身,或许还会留恋过往而出现停止或者倒退,人类却不会。 有长生阁一座,足以标志出人类前行的所有足迹。 老人想说什么,但是却被昕竹信誓旦旦的表情打动,最后还是张了张嘴,只说:“你可以保证吗?” 昕竹点头道:“我可以保证。” “天境屏障有敞开的时候吗?”古月并不会在意人类发展速度,反正现在妖异的变化已经让它的自信心极度膨胀,人类就算有天命,也比不过有力量改变命运的妖异。 它只想知道以后的人类会不会比妖异更加强大,又或者是被妖异远远的撇下,等天境屏障打开之后,里面的人类还生活在万年前一样的环境里面,要是那样,他古月可算是超越昕竹了。 作为战智生灵,古月有理智,不服输的性格也同样依然根深蒂固,虽然它不曾亲眼见证昕竹击败旧天道,但是那巨大的龙躯出现的时候,它几乎被那种绝对无敌的力量震慑得无法动弹,那个看起来绝对不可能击败的妖皇,居然最后被昕竹封印,而且看昕竹的模样根本没有花多少力气。 虽然它如今融合了青鸾之血以及数百妖异强者的血液,力量已经强大到可以移山搬海,但是同样的,它也明白自己不可能是那具遮天蔽日,最后将太阳一口吞下的旧天道对手。 自然它也敌不过昕竹了,而且古月逐渐的见到了自己的极限,它的力量再怎么增长也没有用处了,寻常妖异,哪怕是全身化作人形,力量都比不过它一根指头,这些妖异与它之间的鸿沟无法跨越,它与昕竹之间还有一条比这还要巨大的沟壑。 古月自认已经无法从力量上超越昕竹,它只能从人类的方向上寻找自己比昕竹更加强大的证据。 如果能在人类擅长的方面击败昕竹,那可是比力量更加有力的证明,证明自己比昕竹优秀,证明妖异比人类强大。 第两百四十章 人皇登临 天境屏障在比万年更遥远的将来会不会打开,昕竹无法确定,他可以肯定的是在萧若佩的记忆之中,没有任何突破天境屏障的记录。 从外而来的也没有。 三族都不可能突破天境屏障的可能。 当从昕竹口里得到这个答案之后,古月沉默了,良久才笑道:“那你们不要忘记,外面还有我族,否则有朝一日,天境屏障也无法阻隔妖异的时候,就是人类失去源界之主位置之时,人类如果没有力量维持源界的安稳,那便不再有资格当源界之主。” 古月十分确定妖异有打开天境屏障的一天,因为战智会驱使着妖异不断的壮大,等妖异到达顶峰之后,能够选择的对手,就剩下一个神躯。 它们会追上神躯的高度,并将之超越,那个时候苍圣筑起的天境屏障,对于妖异来说,就没有任何作用了。 如果待在没有异族侵扰的天境屏障之内不思进取,古月根本不会对人类产生任何怜悯,就算那个时候的人类会被侵入的妖异当成口粮,古月也不会阻拦,它之所以在如今人类没有力量的时候选择庇护一小部分人,只是因为这些人可以在如此恶劣的情况之下,依然散发出妖异无法企及的耀眼光芒,求生意志,卓越的智慧,改变源界的决意,这些都是妖异缺少的东西,古月如今做的一切,就是将人类的这一切夺过来留在妖异身上。 一旦人类失去了这种光芒,或者被妖异企及之后,人类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可以说为了妖异的将来,古月做的事情比旧天道还要过分。 旧天道只是给予了妖异一个与人类公平竞争源界之主的条件,虽然当上了妖皇,却并没有积极的参与到三族之争当中,甚至还因为妖异力量过于强大而主动遏止它们的增长速度,不让妖异与灵精起冲突,明明没有必要,还是带着大量实力强大的妖异去找青鸾,虽然那只是出于一丝侥幸,或者是旧天道过于谨慎,但也的确是削弱了妖异不少力量,灵精才能配合着让出逍遥界给人类,否则今天人类不会那么容易的将八州拿到手里。 古月却是亲自下场,还直接将人类的能力抢到手中,并且主动引导妖异往霸占人类源界之主的位置上前行。 融合了青鸾之血的古月已经不是寻常生灵,说它为神异也不过分,昕竹都已经不再插手人类的历史进程,它却在为了妖异的将来而努力。 老人明显是对古月这种态度更加喜欢的,这也是他选择帮助古月的原因之一。 已经见过古月,昕竹在妖异这里已经没有什么牵挂了,就要带着水莲陈圭一起离开,不料水莲看妖异的资料入神,连昕竹的喊声都听不见。 她出生以来就没有见到过真正的妖异,最多只是一些凶狠点的野兽,对于兽皮卷里面记载的那些强大到举手投足就能够摧山断岳的强大妖异不禁的感到惊奇,这些记录对于她来说,无异于打开了新的天地。 这是人类从未真正深入了解过的知识,对于一些稀有妖异的记载,更是闻所未闻,刚才看了半天,都是全新的知识,极大的扩展了她的眼界。 等她察觉到周围声音静下来之后,抬头却见到周围的人都在看着她,水莲不好意思的放下了兽皮卷:“不好意思,刚才看的太入神了,大哥哥和老爷爷说完了吗?” 昕竹点头道:“我们要去下一个地方了。” 古月看到水莲的样子,终于有些了解了昕竹的信心。 妖异用压力迫使着族群前行,但是人类却是天生的好奇心引导着他们求知,这一对比,高下立见。 压力再大,终归有限度,就像是古月,现在它已经不再感受到来自同族的压力,只有昕竹才能让它认真起来。 妖异以后也会走到它如今的高度,那个时候的源界,已经不会留下昕竹的传闻,妖异更不记得有人类这样的对手,到了一定的高度之后,妖异的进步就会陷入泥潭,难以寸进。 人类却是自发的探索,每个人的喜好不一样,探索的方向也不同,并且这些都是出于人类的自愿行为,根本不会有终止的一条。 他们会在将来,往着所有可能的方向蓬勃发展,而妖异却只有力量这一途径,别无选择。 现在还不能分出那一种途径能够达到更高的方向,但是古月可以肯定,积极性方面,妖异远不如人类,等手上的事情完成,安稳之后,古月就会开始寻找驱使妖异前行的动力。 “既然喜欢看,我就送你一卷吧。”水莲帮助它找到了这么大的弊端,相比起来,这还没有收集完全的资料,给水莲当做礼物根本不算什么问题。 水莲听到顿时高兴起来:“真的可以给我?叔叔你说话要算数啊!” “我是妖皇,怎么可能骗你。”古月走向旁边的书架上,抱了一大堆兽皮卷过来,它的手臂长度不够,无奈之下,喊了一声昕竹:“这些你总该动手搬吧?别懒到什么事都不做啊!” “我什么时候懒了?”被老人瞪了一眼,昕竹无奈的上前,通脉劲蔓延而出,一边说着:“你说有那些书籍是可以被我们带走的就行了,我可以用力量外放的手段刻印下来,到了我们那里复制一份,也省得你花时间再记录一遍。” “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懒惰?”古月冷哼了一声:“只要你想看,我这里的书你都可以带走,抄写都是我休息时间做的,也就是几年时间就能恢复这些记录吧。” 老人看着昕竹的眼光里面有着一种‘你看看别人’的意味在里面。 水莲也凑热闹起哄道:“大哥哥现在每天都要睡懒觉!” 昕竹敲一下她:“再懒睡得都比你晚。”这小妮子越来越不将他这个先生兼兄长放在眼里了。 “大哥哥是大懒虫,水莲是小懒虫啊!”这脸皮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练出来了,居然承认得如此干脆利落。 昕竹将书架上的兽皮卷记录的内容全部用脉纹拓印留了一份。 他的举动自然又让古月对力量外放的神奇更加向往。 辞别了古月之后,昕竹来到了此行最后的一个地方。 青鸾所在的雪山顶。 只是这里面,已经看不见青鸾的踪影。 从那次天光礼之后,昕竹只在通念里面与青鸾聊过,而且这只来自唯一真实的神鸟,可以无视天境屏障的隔绝,这次并不是永别,还有见面的机会,告别的话也就无从开口。 昕竹只是打算顺路带水莲陈圭见证一下他在源界留下的痕迹,既然青鸾不在,这一趟也不需要继续了。 “这里就是青鸾姐姐曾经住过的地方吗?没什么奇怪的啊?”水莲好奇地看了一圈雪峰之上的场景,没有发觉到特别的地方。 如今雪峰依然积雪,对于水莲来说,雪景根本不算稀奇。 她不知道的是这一圈雪峰周围,曾经有数百个刚才令她无比惊叹的强大妖异死在这里。 也许是这里不再安宁,所以青鸾才换了居所。 最后昕竹带着水莲陈圭回到了明州,源界之上,他已经可以说牵挂的东西,都在身边了。 钟黄跟着苍圣学习控制天光的能力十分迅速,好像他天生就是为了成为天光,就像是昕竹将木灵天光注入他身上的时候,土灵天光与他的相性更加良好,守在苍山的他时常下山帮助人类建造长生阁,但是却没有透露身份,他本是已死之人。 半年的时间过得很快,期间昕竹一直待在明州没有出去,水莲也在看妖异得来的记录,虽然这些东西对以后万年的人类根本没有作用,但是她看得很认真,昕竹问她的时候,水莲却十分认真的回答:“那个妖皇叔叔,是将人类当成对手吧?” 昕竹想不到这小小年纪的孩子,居然已经有了竞争意识,他点头回答道:“但那也是比万年之后更加远的事情了。” “可是那个叔叔已经在做准备了啊。”水莲头也不抬,继续看着书本,语气丝毫不乱的回答道:“所以我要现在就找到它们的弱点,给以后的人类做准备。” 昕竹笑了一下,果然是水思云的血脉,考虑的事情就是长远。 可惜的是水莲这份心意并没有传达给后人,到萧若佩所在的年代,几乎没人提起妖异灵精了,就算是张照玉这般聪明的人,都将妖异当成传闻来处理,直到接触过明裔之后,他才重视起来。 “我要编一部书,就叫异行记,把妖异的弱点写成故事流传下去,以后的人就算不认真学习,总会听故事吧?”水莲说得十分认真,却让昕竹吃了一惊。 异行记在万年之后可是一部十分受欢迎的课外读物,无数写各种野史传记和志怪小说的人都从其中寻找灵感,还形成了一种极为广泛的文化现象,以异行记为中心,围绕着产生了不计其数的衍生作品。 可惜是无人知道异行记写的地方是哪里,记载的生灵又从何而来。 各种奇形怪状,却像有根有据的生灵,都是逍遥界内问所未见,见所未见的东西。 可能是经历了后世的篡改,又或者是水莲故意隐瞒了妖异的真相,所以昕竹根本不能从中看到妖异的影子。 而且对于课外的书籍,昕竹很少去认真阅读,他对异行记的了解,也仅限于知道一个大概,来到源界之后,根本没有将妖异与那些记载做过对比。 如今看来,不仅是水思云的眼光长远,水莲也不是只盯着当下,她已经预料到了万年之后的事情,并用自己的方式为后人留下了帮助。 难怪万年之前的人类会被源界之躯选择成为了源界之主,凭这样的远见,就已经超过了萧若佩无数倍。 萧若佩虽然写出能够放入长生阁六层的文章,但那是因为他看待事物的眼光不一样,灵魂来自源界之躯。 现在还不能确定那本书是不是水莲写的,但有了这个种子发芽,以后就一定会出现异行记这本书。 可惜的是,长生阁八层没有相关的记录,异行记也流传于酒楼瓦肆之中,并没有太多人将之当真。 昕竹收起记忆,鼓励水莲道:“既然你有想做的事情,就不要轻易放弃了。” “我可是大哥哥教出来的学生!不会丢你面子的,放心吧!”水莲理所应当的回答。 看来如果不是旧天道的出现,人类根本就不需要有一个来自万年之后的灵魂,这也是源界之躯创造出第一个昕竹的原因,那个昕竹并没有强大的力量,只是一个灵精随手就能拍死的普通人。 那个时候的人类,只需要一个普通人带着他们到神躯的庇护之下安稳渡过智慧萌芽阶段就足够了,如果不是旧天道刺激青玄的怒意杀了那个昕竹,他根本就不用来源界。 现在人类已经走上了正确的路,他这个来自万年之后的灵魂,也到了该放手的时候了。 水莲与昕竹的脑海之中,同时传来水思云的通念声音:“我们准备去苍山了,你们要来吗?” 昕竹眼睛看了一眼门外打理菜园的陈圭,她果然也收到了通念,站起身来朝他们的方向看。 三人齐聚在院中,昕竹运转了地脉挪移,瞬间便出现在了千里之外的苍山脚下。 这半年三人来这里的时候并不少,昕竹为了照顾水莲,一般几天就带她过来与父母玩耍一会。 与之前见到的不同,这一次的人类,比起往日那种浑身沾着泥土汗水,埋头苦干的形象有了很大的差别,不管是谁都穿着一身洗得干净的衣服,身上认真的打理过,衣衫上连稍微大些的皱褶都看不到。 长生阁依然在打地基,他们还没有找到足够让这座大楼维持万年不倒的东西。 只是依托着昕竹建起的房屋,苍山脚下已经形成了一座不大不小的城市,许多人也从逍遥岛回到了地面上。 昕竹目光所见,足有万人。 这些人都有同样的心思,将那个不存在的人皇形象竖立起来。 在萧若佩的记忆之中,一个万人知道的秘密,根本不可能当成秘密,但是这些人全部都默认了人皇萧遥的存在! 以通念的方便,这个秘密根本藏不住,但是至今没有任何一个人怀疑过人皇萧遥的存在!这种坚定的信念,一直延续到万年之后的人类心中! 到现在,站在这里的昕竹反而成为了一个异类,他没有任何办法打破这种已经形成共识的谎言! 他顺着所有人的眼光看向了苍山方向,那里有一个光芒聚成的人影,正在登上苍山! “那是谁?”水思云就在他面前,钟黄是土灵天光,除了这两个人,还有谁能做到这种事情? “我和你,和水莲,和所有人。”水思云轻声回答道:“那是人皇萧遥,既是你我,也是所有人类,包括了过去,现在,以及将来的所有人类希望。” 光影登山的速度很快,阔步挺胸,没有任何作为源界之主的傲气,只有确认自己能够主宰一界,保源界安稳的雄心。 似乎连太阳都为了这一刻停驻,眼见着就要降落的夕阳,居然再次缓缓跟着光影升高。 人群背东面西朝着苍山,那一团太阳的光芒,就在山顶之上悬而不落,给整座苍山披上金光外衣。 阳光倾泻而下,像是铺成了一条迎接人皇登山的道路,不再刺眼的太阳,无法掩盖住人皇身上的光辉。 昕竹自始至终都无法预料到人皇萧遥以这种情况出现,但是他无法开口询问,在这样的氛围之下,就算他身上是来自万年之后的灵魂,也知道这是一个假象,但是作为人类的内心却驱使他去相信,去仰望那道光影! 所有人,整个天地,似乎都成为了那道光影的陪衬。 昕竹很想知道,苍圣面对人类希望凝聚而成的人皇,会是什么样的神态,但是他也知道,他现在没有资格登上苍山。 就算他是人类前期唯一的庇护,如今都没有资格与那道光影并肩而行。 他最多能够走到万年之后,但是那道光影,会带着人类走向没有尽头的将来! 光影在阳光铺成的地毯走上了苍山,与太阳融为一体。 那是苍山顶部。 于是呼应的是天上闪耀群星,那是昕竹无比熟悉的星空,是万年之后,三十六万法修以身躯凝聚的星辰,稳固天地的屋梁。 但是现在并没有人类能够凝聚出星辰,这是苍圣利用后世人类的成果,用来给自己撑场子! 苍圣居然要撑起场面才敢降临! 这就是人类的气度,源界之主,苍圣始终都是个外来者! 条条星光落地,与之一同出现的,是苍山顶上比太阳更加耀眼的光芒。 连太阳本身都为了躲避锋芒而落山。 苍山顶似乎成为了新的太阳,照耀得源界一片光明。 整个源界共同见证人族之皇的出现! 第两百四十一章 一别万年 苍山的光芒源界共见,似乎在向天地万物宣告人类的存在,浩浩荡荡的声音在源界来回激荡,向这天地,发出了人类之声。 “我人类之地,共有八州,横北宜州,居南炎州,朝东青州,向西景州,东北云州,东南明州,西北霆州,坐中中州,天地浩荡,日月昭明,当证三族之隔,绝以天屏!” 随着这道响遍源界的洪亮声音,三个如同倒扣巨锅的蒙蒙白光,将三族所在分别笼罩。 古月听到声音传来的时候,放下了手上的事情,撇下正在商议的同族,人影一闪,已经出现在了城山之外,随后往空中跃起,站在了妖皇城最高的顶上,临风而立,面向声音传来的苍山,如今源界应该是黑夜,但是那座山峰上闪耀的光芒,却将整个源界照得宛如白昼。 老人跟着走出来的时候,天境屏障已经缓缓下降,将妖异尽数笼罩在其中之一下方。 古月看着这天地剧变,喃喃自语:“这就是源界主宰的力量吗?一言就可以定八州三界?” “这不是他的声音。”老人摇着头,对昕竹最后的选择感到不满,昕竹不仅没有明确的回答他有关人类意义的问题,并且根本不打算解答,将人类的选择权放回了人类手中。 “你根本没有把我当成对手,竹异妖。”古月遥望那耀目的光芒,突然回忆起在人类饭馆之中喝过的酒。 以前它重来不觉得那种会耽误正事的饮品是个好东西,但是在此刻,它却无缘无故地想起酒液进入喉口的感觉。 好像此刻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比得上它对酒的渴望,古月低头看着老人问道:“老师,你有带酒吗?” 现在虽然有妖异掌握着酿酒的技术,甚至有些妖异还是野兽的时候就天生会采野果酿造酒浆,只是生出战智之后,不再有妖异会去喝这一种可以令它们沉醉的东西。 如今会刻意收藏好酒的,可能就只有它的老师这一个纯正的人类。 老人从腰间取下酒壶,往楼顶抛去。 古月接过之后,指尖伸出尖爪,在酒壶上轻轻一划,随着‘咔嚓’一声脆响,酒壶应声裂开两半。 将一半丢回老人手上:“老师现在也想喝一口吧?” 老人以前能够得到崇尚强者的妖异女性青睐,当然不是等闲之辈,现在身手虽然不及壮年,接半个酒壶还是信手拈来的。 “你要赔我一个酒壶。”老人朝着古月举壶示意,这个陪伴他许久的酒壶,在今天这个特别的日子里用掉,他一点都不觉得可惜。 比宜州还要北面,青玄从数堆颜色不同,灵气份量各异,却同样种着植物的土堆面前站起来,他在观察失去了灵气的土地,眼睛却不由自主的被拿黄昏之后如同晨曦一样遍及源界的光芒吸引。 周围的灵精也纷纷沉醉其中。 “我就说我养的那个人厉害吧,你听听这是不是我那个人类的声音?”有个灵精自豪地朝着光芒的方向,得意地夸耀自己的眼光。 “胡说,明明是我养的那个!”旁边的灵精不满意了,当场就反驳起来,周围的灵精很快就陷入了争论,他们都在那个声音里面,听到了自己曾经熟悉的音调。 青玄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又将眼睛放回面前土堆,人类已经开始执行自身源界主宰的工作,他们作为曾经的源界平衡者,现在不应该是为了他族功绩而心生羡慕的时候。 那份光芒里面,有青萦的一份,他也不忍心多看。 毫无声息,三族所在的区域瞬间分裂,被天境屏障包裹着,像是一颗倒映在水珠里面的世界,完全隔离开来。 三个巨大的水泡互相纠缠着,看似隔绝,却又在互相影响。 苍圣执掌着源界天道,对源界的掌控远超过脉通一界的昕竹,居然随手就将三族领地切分三块! “源界历难,星晦陆沉,地裂天崩,生灵之愿,长固久安,脉气有灵,万物有意,融为天光,护界永存。” “水灵天光,本为灵源,今承旧职,镇北宜州。” “木灵天光,霖花之灵,以身护界,镇东青州。” “火灵天光,灵源复生,更发新芽,镇南炎州。” “金灵天光,金血灵兽,明辨善恶,镇西景州。” “土灵天光,身死为地,魂归为人,镇中中州。” 随着声音的出现,五道天光分别出现,在这明亮的天地之中,播洒五色灵光。 昕竹觉得奇怪,按照如今源界生灵的意念,根本不可能生出这么多的天光,苍圣是从何找到这么多维护源界的意识? 他的通脉劲迅速蔓延开来,八州之变,尽在身上。 “这个家伙!把明州那些大树的生机都收走了!”源界之躯周围生长的那些高大树木,在昕竹的感知里面,可见的缩小了一圈! 这些树木会在今后越长越小,将大部分储存的灵气转移到天光之中,对于苍圣来说,这是最好的资源,人类也可以在成长起来之前,不需要刻意延缓自己的增长速度,过多的将资源损耗在天光上面。 对于源界之躯,这就是在睡着的时候突然被人掀了被子! 虽然被子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源界之躯也没有了多少意识,但这始终都是自己的过去啊! 昕竹最后还是没有找苍圣的麻烦,毕竟他做的都是为了源界,强如苍圣,也不可能凭空造出维护源界的成熟意识,只能将那些高大异常的树木点化成半灵精的状态。 万年之后的明州,的确没有长那些树木,昕竹也就没有去追究了。 “逍遥福地,永承天光,人居此界,即为主宰,以仁为基,正直做骨,天光之泽,不忘此誓!立誓者,人皇萧遥!”最后一声轰然落地,如雷贯耳。 像是铭刻在天地之中的印记,一样,苍山之上的光芒随着声音在整个源界波动,天光灌注到天境屏障上面,那些宛如泡影一般的的气膜,瞬间变为实质,并将三族界域在虚妄之中无限延伸。 三族共同见证天光的出现和消失,经过了大概一顿饭的时间,源界陷入了黑夜,但是任何看到天光的生灵心中,已经不再被夜色遮蔽。 人皇萧遥没有从苍山下来,他的使命已经完成,所有人都知道那是一个谎言,但是所有人都确信人皇的存在,直到万年之后,那个声音还在指引着人类前行,这是人类希望塑造的奇迹。 那块被水思云刻下正直两个字的石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长生阁的地基群中,这一刻不用人提醒,他们都已经找到了让长生阁屹立万年不倒的基础,这种基础不仅可以用在长生阁,将来建造人皇殿的时候,同样会用得上。 人群并没有沸腾,这一刻所有人才真正的放松下来,他们需要的是一场无忧无虑的休憩。 所有人都回到了自己熟悉的小窝,不用为了被异族侵略而睡觉都没有安稳,苍山之下,有种叫做安宁的气氛,在沉寂之中萌发。 水莲跟着爹娘回家,也是要给昕竹和陈圭独处的机会,这个时候,只有最亲近的人,才能够给予彼此安宁。 漆黑的夜色里面,没有人看见两个身影紧紧的拥抱在一起。 陈圭和昕竹最后在苍山脚下安家,之后陈圭为了确定药性,尝试百草,药性在身躯之中积累,生机将绝,三年之后,被昕竹亲自送入冥境。 冥境生出了瑶花,人间少了陈圭,她临别之时明白的告诉昕竹,有三年陪伴,她此生已经没有任何遗憾。 当然昕竹随时可以到冥境与陈圭相聚,对于他来说,生死已经不是界限。 昕竹留在了源界,将一身所有知识留给了水莲,亲眼见证着那个跟在他身后叫着大哥哥的小女孩,成为了源界上第一个正式的教书先生。 又五年,长生阁第一层建起,与昕竹记忆之中一模一样,只是万年之后放在第八层的记录,只放在第一层,几乎任何人都可以看见。 这一年,天上第一颗星辰出现,并非是昕竹认识的人,那是在逍遥岛上最后一批等待成为源土的人类脱颖而出的法修。 与青萦约定的九年之期,已经到来,昕竹按照她的指点,来到了雪湖边上。 水灵源,红羽,水莲都在,水莲长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姿色比起陈圭都犹有过之,加上那种长久和文字交流培养出来的聪慧气质,越发动人心。 只是她许久都没有再叫昕竹一声‘大哥哥’了。 人前她要保持先生的尊严,人后也不希望昕竹一直将她当成小孩子看。 雪湖边上,积雪正在冒出缕缕白雾,很快一个火红色的花骨朵在积雪之下冒出头来,像是打破了一片薄薄的冰层,在雪地之中,蓬然炸开。 白雪飞扬,那好似烈焰一般的花朵,终于重现在昕竹眼前,这一次他不再是个旁观霖花的人,这些霖花,专门为了他一人盛开。 “以前她在我这里学习掌握灵源的时候,天天将灵气灌注到这片雪湖上,我问她这么做有什么意思,她说‘他不应该没有牵挂,他牵挂的东西,一直在他身边,所以才没有在意,我要他知道,这个世界上,值得珍惜的霖花,不止一朵。’”水灵源蹲下身子,水蓝色的裙脚在霖花边上堆积,轻轻的拂过第一株霖花。 “你多幸运,能够遇上这样一个女孩子。”她回头看着昕竹,展颜笑道:“这片雪湖依照约定送给你了,今后你我便再无相欠。” 红羽朝着霖花省了一下手,又缩了回来:“我本来想要一株,但是姐姐应该更加喜欢和你在一起,这次就算了,记得你我的比试啊,如果哪一天你比我还早忘记了姐姐,这个雪湖就归我了。” 昕竹笑道:“你可以先等个万年的时间。” 水莲看着眼前的霖花,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突然上前抱着昕竹哭了起来,弄得昕竹不知所措。 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小姑娘,如此失态的模样都快在他的记忆里面消失了。 上次水莲哭泣的时候,还是陈圭进入冥境。 “好了,也不知羞,这么大的人了。”昕竹轻轻的拍了一下她,水莲却哭得越发大声,直接张开嘴嚎起来:“大哥哥,我不要你走!” 这个称呼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听见,昕竹只能任她钻在怀里,用泪水将他的衣襟打湿。 等水莲哭够了之后,昕竹才扳着她的肩膀,将距离推开道:“有人等我,我停在这里的时间已经很久了,必须要尽快赶路回去见她,你明白吗?” “又不止她一个人等你!”水莲都是个二十多的大姑娘了,居然不害臊的冲昕竹撒娇:“你就多留一下不行吗?” “我所放不下的事情都已经了结了,唯一可惜的就是没有看见水莲成家,没有见到你的小孩,但是这点遗憾,对我来说,已经不太重要了,水莲一定会找到一个比我,比你爹娘还要珍惜你的人,共度一生,值得你去把握的东西,还有太多,我不是唯一,也不是最重要的那个。” “你就是!”水莲信誓旦旦:“爹爹早就钻进了长生阁,连娘都被他带着很少出来见我了,你就是水莲现在最重要的人!”看来霖花真的能够壮胆,这小妮子居然说出了这么不经过考虑的话。 要知道在外人,尤其是她的学生面前,她一直都是个温婉柔和的空谷幽兰啊,喘气都不会带着清幽之气,哪里会这么大声说话? 昕竹淡然笑道:“我呢,来到这里本来就是一个无牵无挂的空壳,幸而遇上了你,遇上了大家,青萦,还有圭,这具躯壳才渐渐的被填满,成为了真正的我,对于我来说,这具躯壳早该在九年前就可以舍弃了,因为你们,我才留在了这里,我知道还有很多事情需要我去做,需要弥补你们给我带来的真实。” 他缓缓的放开了水莲笑道:“现在你已经有了足够的见识,能够将你的存在维持到万年之后,我所期望的东西,都已经实现,就算到了我原本应该存在的地方,我依然能够看到你们留下的痕迹,就已经足够了。” “这个年代需要的是你们,而不是我,而我所在的世界,却还有需要我解决的事情,还有需要我去见的人。”昕竹闭上了眼睛,许久才睁开道:“如果在这里继续呆下去,我会忘了我叫萧若佩,水莲,你希望留下的,是一具忘记了自己是谁的空壳,还是虽然离开了,却是真实存在的大哥哥?” 水莲抽泣着,退开两步,盯着昕竹的脸庞。 经过了九年的岁月,这具身躯因为是源界之躯塑造,再有旧天道定型,几乎没有被时间侵蚀出多少痕迹,只是因为经历了许多事情,眼睛里面多出了几分沧桑。 就算说昕竹是水莲的同龄人,也不会有多少人怀疑。 水莲将这副面孔深深的记住,然后又拥抱了上来,这一次却没有哭泣,而是静静的,能够感受到她手臂之中的力量,同时却没有抱得太紧。 许久之后,水莲放开了他,鼻子抽了两下,似乎想将眼泪一同吸回去。 尽了最大的努力摆出最好看的笑容,水莲笑着说道:“我抱够了一辈子的份量,没有牵挂了。” 昕竹以笑脸回应道:“那…再见。” “再见。”水莲眨着眼睛挥了挥手。 雪湖连带着昕竹消失在她的视线之中。 水莲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蹲下去抱着自己肩膀,泪如泉涌。 水灵源和红羽从两边轻轻的拍着她的背,抚慰着这个孤单的少女。 木灵源中,昕竹处理好雪湖,将那一半撕裂的灵魂留在天光之位上,肉身进入了冥境。 陈圭已经在等着他,瑶花摇曳的冥境,是死后才能进入的区域,昕竹留在源界所有的痕迹,都因为他进入冥境而消失得一干二净。 “我送你回去吧?”陈圭笑着说道。 昕竹却摇了摇头:“我要待一会,回去的事,等我先将这些年发生的事情跟你说几遍,说得你烦了再说。” 陈圭笑着靠在了他肩上,轻声说道:“才不会烦呢。” 风声里面,昕竹的声音若隐若现的飘远:“你这句话可要想清楚才说出口啊!” 昕竹在冥境待了一段时间,洗去了记忆,便重新轮回转世,每次经历一世,便回归冥境找回原本的记忆,将这一辈子发生的事情,大小巨细,全都说给陈圭听,给留在冥境的她解闷。 只是昕竹本身不是源界之人,所以投胎的时候都不是被人类所生,皆是天生地养,所经历的事情也千奇百怪,不知道他经历了多少世,居然都没有重样的。 在时间急速的流淌之中,时间终于回到了万年之后。 那场惊天动地的绝世武者大战,将耀日城的名号传遍的逍遥界,而昕姓,也第一次出现在所有人类的面前。 耀日城边的血灵密洞之中,有个被法修切去了一半根源的小孩子出现在洞口。 “这娃,怎么连根都少了一半?像是插在地上的竹子一样,就叫你昕竹吧。”当时的耀日城主,天下第一的高手昕言就这样给小孩子取下了名字。 第两百四十二章 大梦初醒 萧若佩睁开了眼睛,精神也重新回到了身躯里面,只感觉自己的身躯咱随波逐流,不停的起伏,像是一叶扁舟漂泊在微风细浪的水湾中。 “这里是?”他终于记起来了,苍瑶那家伙,一把将自己退进了井中,还给井口加上了盖子! 害得他做了一段好长的梦境! 梦里的人已经模模糊糊,但是他依稀记得几个名字。 那些名字在苍瑶口中出现过,似乎是她跟占据着这具身躯的木灵天光说的,他已经记不得多少与那些人之间的交集了。 萧若佩翻身坐起,扫了一眼四周,却见到周围正在散发出碧蓝的光,这些光芒是从他身下的水中散发的。 而且他坐在水上,身下并没有实地,这水面居然将他的身躯完全承载起来! 萧若佩将手掌按在水面上,稍微用力压下去,水面上像是有一层软皮一般,不管他怎么用力,都无法浸入其中,水面顺着他的按压,凹下去了一块。 这情况跟坠星箭锤炼的景州地下河差不多,但是这却不是像景州地下河水那般被锤炼结实,而是身下的水处于一种绝对的‘满’状态之中,装不下任何外物了。 井水瓦蓝,颜色就像是天空一样,井中的光芒也没有任何让人突兀的感觉,就好像是寻常的白天日光。 凭借这水光的照射,萧若佩很清晰的看清了井中情况,这座井好像是完全天然形成的一样,井壁十分光滑,一些凸起和曲线过度十分缓和,下宽上窄,他身处的井水面看起来有寻常人家的厅堂一般大,井壁还在继续往更宽的方向上延伸,深不见底。 头上并没有多高,大概只有三个他那么长的距离,以他现在的身手,轻松就能跳上去,只不过现在井口堵了一块岩石。 寻常的石头当然不可能拦得住他,只是这块石头是由苍瑶亲自盖上的,萧若佩也拿不准,所以才没有轻举妄动。 井口的大小,也就两人合围。 就在萧若佩打算联系苍瑶的时候,井口的石头开始轻微的移动了一下,石块与井口摩擦的声音回荡在井中,嗡嗡作响,萧若佩就像是一个被蒙在正被挪动的巨鼓里面的人。 石头终于挪开,一丝光线从缝隙之中洒落下来,却与井水中的柔光丝毫没有冲突,两边的光线互相交接,井水的光芒逐渐被压制落下,到最后只留在了井水里面,不外露半分。 井口圆满如月,当中一个少女探头进来,冲着井下喊道:“木头叔叔,起床啦!” 正是罪魁祸首苍瑶! 萧若佩缓缓的升起,刚以使用通脉劲他就发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以前对他来说有些负担的通脉劲范围,在他身上居然不加片羽。 这种感觉就像是没有穿衣服一样,最纯粹的自我状态! 发觉的不对劲的时候,他将自己的通脉范围扩展到最大,这一动,却令他震惊。 无边无际!他的通脉劲根本就没有限制一样,好像是整个天地的脉纹都可以联系在一起! 如果从中借力,毫无疑问的是,他可以一拳打爆整个源界! 曾经他就想过脉通一州的威力,想不到在冥海之中这么一躺就得到了? 如此强大的力量,根本不是他可以驾驭得住的,萧若佩赶紧将通脉劲收回身上,这要是一个不小心,就弄得逍遥界发生一场地震灾害,要是全部后果算在他身上,他可承受不起。 想起这具身躯之中还有木灵天光存在,这也就解释得通了,这肯定是木灵天光附身带来的力量。 萧若佩小心翼翼的控制着通脉劲,飞出了井口。 苍瑶正在一片陪着笑:“木头叔叔,睡得不错吧?” 这么一问,倒是的确感觉浑身舒畅,他这具身躯连日奔波的劳累居然全消,因为旧天道带来的压力,萧念竹的事情让他一直放心不下,如今他却没有丝毫担心了。 “不错个头!”萧若佩敲了一下苍瑶:“你敢对我做这种事情?”话刚出口,他又感觉到了诧异,按理来说,苍瑶叫木头叔叔的人应该是木灵天光,怎么自己那么自然的就敢敲她脑袋? 这个看起来十七八岁的姑娘,真实身份可是冥境主宰! 如果有脉通一界的能力,好像也真的可以不用把冥境主宰放在眼里… 只是这份能力属于木灵天光,他用着别人的实力来充自己的面子,是有点过分了。 话说冒犯一下冥境之主,应该没有问题吧? 苍瑶扭着鼻子,瞪着萧若佩道:“我可是为了你好!” 萧若佩从冥海井水中醒来的时候,原本一些心中的阴翳被一扫而空,此时的他浑身精力充沛,胆子也好像是因为木灵天光的依附而变得大了许多,见到苍瑶没有生气,他也就当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过,却也不敢在这里久留了,赶紧找了一个理由离开:“冥境已经没事了吗?我现在可以回去了?” “快走快走,以后有空要来找我玩啊。”苍瑶挥手回答道。 让人没事到冥境玩耍,这种话说出来不觉得别扭吗? 萧若佩身周天光一闪,回到了木灵源之中。 木灵源内,霖花开得正烈,入目之处,满是朵朵红艳,萧若佩刚想去找苏流穗,眼睛却不由自主地被霖花吸引。 “奇怪,我怎么会有这么熟悉的感觉?就好像…这些霖花为了我开放一样?”满目的红色,让他有些忘乎所以,几乎忘记了前行的脚步。 直到他身上天光渐渐溢出,凝聚起一个与他外表差不多的人影时候,他才从恍惚之中醒过来。 木灵天光对着萧若佩笑道:“总算回来了,借用了你的身躯这么多天,现在原物奉还。” 萧若佩笑道:“你帮了我们大忙,不用客气,能帮得上你就好了,对了,冥境的事情解决了,旧天道现在已经不会再出来了吧?” 木灵天光却楞了一下,似乎在回忆什么,过了一会才想起来一样,他指着雪湖道:“如今他的转世生活在这里我想没有别的事情的话,十几二十年他都没有办法出得去吧?” “你的意思是还要放他出去?”萧若佩有些不解。 木灵天光笑道:“他的罪恶已经由冥境责罚,而且他的前世身也被镇压在冥海之底,永世不出,记忆也早就被冥海洗去,他已经是一个全新的生灵,我并没有禁锢他的权力,要留他在这里一段时间,也是我在考察他的品行,同时教他一些东西,如果他的确没有什么问题了,我就会将他放出去外面,让他重活一世,要是你不嫌麻烦,他小时候也可以由你带,那样只要一两年就可以了。” “别!”萧若佩赶紧拒绝,他可还没有成家立业,带孩子也没有什么经验,何况这个孩子还是旧天道转世,是一条泥鳅的模样,难道让他在家里放个瓶子养起来? 木灵天光笑道:“那就放我这里吧,总之你不用考虑旧天道的事情了。”停了一下,他又接着说道:“这一段时间我好像记起了很多事情,所以很有可能不会打开木灵源,你如果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就不用来我这里,我可能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记忆,我的一些能力已经在你这具身躯上寄存下来,一般的事你自己也可以解决了。” 这句话也没有不妥,木灵天光毕竟一个人单独生活了不知道多长的岁月,不太习惯与人相处也是正常,最近的确太过于麻烦他了。 自己没有生出任何的感激之情,这才是不正常的,萧若佩赶紧收敛自己的心态,朝木灵天光道谢:“这段时间多谢你的帮助。” “你我之间,也算是同躯共体了,这点小事不需要道谢。”木灵天光大方接受了。 这时候远处木屋门口听到说话声的苏流穗已经走出了门外,看到回来的两人,高兴的大声欢呼道:“若佩,你回来了?” 没等他的回应,苏流穗又欢快的跑过来,雪地上留下了一串脚迹。 “好消息,若佩,你快回来看看!” 跑过来之后不由分说的拉着他的手,带着他朝木屋走去。 一边走还一边叽叽喳喳的将来龙去脉告诉了萧若佩:“你们离开了之后,我就按照你说的,每天给念竹妹妹浇水,才第二天,她就恢复了活泼,会自己动了,不知道怎么,她突然跳进了那个木灵哥哥创造的小世界里,吓了我一跳,我一着急起来,就跟着进去了,里面的树好高!好在我流穗女侠本事大,才将她找到…” 说话之间,两人已经到了木屋偏房,苏流穗打开了们,好像邀功一样,夸张地伸手朝着木屋床上:“噔噔!你看,念竹妹妹!” 木屋床上,那个梦萦魂绕的身影正在床上静静的躺着,好像只是在沉睡一样。 萧若佩有些不敢置信,萧念竹上次用了观测未来的手段,不小心损耗了太多的精神,而且旧伤没有全好,但是眼前的人不仅看起来脸色红润,而且呼吸自然,这种自然不是以前那样为了像个人类而刻意模仿,而是真的和人类一样,因为需求新鲜空气而呼吸。 她需要呼吸,也就是说,她现在的身躯,是真正的血肉之躯! 萧若佩激动的忘记了身边还有苏流穗看着,几步走到床边,刚伸出手又停下了,他怕这是一场梦境,也不忍心打扰到萧念竹的睡眠。 贪婪的看了一会,萧若佩悄悄的退回房中,轻声问苏流穗道:“她睡了多久了?” “你以前可是敢直接到我房间翻我被子吵醒我的啊!”看到这么不公平的对待,苏流穗当场就生气了。 萧若佩不好意思的笑道:“那个不是你娘让我去吗,而且你才几岁?那是睡午觉吧?不叫醒你下午的课你还上不上了?” “记得倒是挺清楚的!”苏流穗打趣地看着萧若佩,也不再吃干醋,而且她自认为已经放下了这个一直护着她的大哥哥,也不会无理取闹的纠缠下去,如果能够看着他找到真心疼爱的女子,对苏流穗来说,就已经十分满足了。 “一直睡着,有时候会回到你的剑上,我想她快醒…”话还没有说完,床上的萧念竹已经睁开了眼睛。 她转头就看到似乎心有所感刚好回头的萧若佩。 那一双如水凝成的眼眸,像是一对没有任何瑕疵的宝石,正在将萧若佩的视线完全占据。 “哥哥?”醒来之后的萧念竹好像同样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一般,她将自己的身躯撑起,却发觉到这一次是真的感受到来自身躯的重量! 将手臂放在自己眼前,洁白的睡裙袖子从她手上滑下,眼前一双晶莹剔透,好像羊脂美玉琢就的手臂上面,传来血液流动带来的温度。 萧念竹惊疑不定的将手掌放到自己脸上,两边都是温暖的体温。 “哥哥?”她又喊了一声,萧若佩走到床边,伸出手给萧念竹紧紧握住,感受着彼此的温度:“我真的好了?”直到被萧若佩握住,她才确定这里真的是现实之中。 萧若佩笑着,将她拥入怀中。 “啧啧!”一边的苏流穗咂着嘴,一边给自己到了一杯茶,做出了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就在房中赖着不走,一边说道:“再亲热点,我就可以直接闹洞房了。” 两人这才意识到房中还有别人,赶紧分开,萧念竹更是直接布好意思地钻入了霖花之中。 虽然有了血肉之躯,她还是可以化作灵精形态的。 再次出现的萧念竹已经打理整齐,穿好了那一身熟悉的水蓝衣衫。 萧若佩已经跟苏流穗一起有说有笑,见到她出现,萧若佩指着苏流穗介绍:“这是苏流穗,上次去天屏山的时候她没有去,以前是住在我家附近的,现在是青玄宗的女侠,你叫姐姐。” 萧念竹听到之后,顺着他的意思甜甜的喊了一声“流穗姐姐”。 “我也是个姐姐了,萧若佩,以后还敢不敢将我当成小孩子了?”苏流穗听到这一声十分满意。 “别用和刘渊崖相处的态度用在念竹的身上就是一个合格的姐姐啦。”萧若佩笑道:“念竹你照顾了这么多天,叫姐姐是应得的。” “是不是不照顾就不是姐姐了?”苏流穗干脆不理他,对着萧念竹招手道:“念竹妹妹快来坐,现在有了妹妹,这个哥哥没用了,以后你就是姐姐最喜欢的人啦。” 萧念竹乖巧地听从吩咐坐下,没等萧若佩说话,苏流穗就抢过凳子,坐到了萧念竹身边,一边抱着萧念竹的手臂,一边朝萧若佩炫耀。 嘴里在说着有撬自家哥哥墙脚嫌疑的话:“念竹妹妹,要不你也到青玄宗学艺,就算不想习武,也可以留在山上陪我玩。” “为什么?”萧念竹奇怪问道:“我不可以一直待在哥哥身边吗?” “身份问题啦!”苏流穗敲着萧若佩的脑壳:“你哥一个大男人粗心,就不想想,你现在要在逍遥界生活,应该有个自己的身份,难道就一直藏着在那朵花里面?”苏流穗得意的指着自己道:“如果你做我师妹,这个问题我就可以帮忙解决!” 萧若佩笑道:“这个不用麻烦你,凌先生那边可能更加方便一些。” 苏流穗瞥了他一眼道:“你跟凌家很熟吗?要知道凌先生之所以能够成为我们的文道教习,也是因为他被逐出了凌家,才能对我们这般亲切,如今他已经是凌家的人,如果还要维持以前的关系,你就不可能随便欠先生的人情了,一旦你找凌先生帮忙,就是找凌家帮忙,就是欠下了凌家的情,别忘记你现在是个玉名侠,一举一动都被人看着。” 剑御天光萧若佩至今依然没有依附任何宗门势力,虽然武道之中默认他是凌白涛的弟子,但是他至今出手,显露的都不是凌家的武技,如果贸然表露出自己与凌家接近的趋势,逍遥界武道之中必然起猜测。 凌家可以为了避嫌将凌先生逐出,也不可能会让萧若佩这个瑕疵出现在凌家身上,他请凌家帮忙,会让夹在中间的凌先生难做。 虽然不会有什么势力能够威胁到凌家,但是凌家在青州商会的特殊地位,却不容许他们有偏私。 凌家出现问题就是青州商会出现问题,这个从凌鼎山手中延续到现在的庞然大物,任何一个凌家人接手的时候都会小心翼翼。 而且安排萧念竹的身份,并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用凌家的手段来解决就太过大材小用了。 最合适解决这个问题的,还应该是萧念竹的出生地,耀日城。 明州的诡异,让那里的一切对于寻常人都披着一层神秘的面纱,一个寻常少女的身份,相信对耀日城来说根本没有什么困难,而且他也不用考虑人情的问题。 如今曾经的耀日城主昕武鸣是因为他才从血灵密洞出来,还有武灵天光的基石武剑也是出自他手中。 莫青城应该十分乐意帮他这个忙。 第两百四十三章 时间之灵 看到萧若佩似乎在认真思考自己提出的问题,苏流穗反而着急了,哼了一声:“萧若佩,是不是我想帮你的忙还要求你才行?” 怎么又惹到她生气了?萧若佩几乎是自然反应一样回答道:“那就请流穗帮帮我吧。” 苏流穗这才得意地将脸上装出来的怒气收起,得意笑道:“就这么说定了,我可不是以前那个连课堂练习都要问你的小孩子了,这点小事,对我堂堂青玄宗苏女侠来说,轻而易举!”为了得到萧若佩认可的苏流穗信心满满地打下了包票。 “那念竹跟我一起去青玄宗学习武技吗?刚好有一大批师弟妹入门,我可以安排她当我师妹。” 萧若佩个人不喜欢武道,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让萧念竹一生都活在他的庇护之中,但是既然她已经是一个完整的人,该走什么道路,也应该由她来选择。 两人看着萧念竹,她犹豫了一下才回答道:“我就跟在哥哥身边吧。” 苏流穗语重心长的说道:“念竹妹妹,你要知道,太过沉重的感情会让对方感觉到负担的。”明明是一个连仰慕和喜欢都没有分清楚的小女孩,苏流穗偏偏学着大人说话的语气跟萧念竹说出这种话来。 “而且若佩你太过想当然了,解决了身份问题,难道就可以高枕无忧了?以后的生活怎么办?你现在可不是一个人了。”相比男人的雄心壮志,大多数女孩子想问题的时候第一时间想到的都是家务事,苏流穗的一席话语让他清醒了过来。 的确,他现在只是一个随时都要外出跋涉山水的韶风令,虽然长生阁给的酬劳相当可观,根据上交记录还有额外的奖励,但是并不算稳定,而且以后还有可能进入长生阁做护书,给不了萧念竹任何保证。 是不是应该辞去韶风令的工作,开始考虑转行? 以他剑御天光的名号,有太多的选择了。 去八大宗门挂个闲职,或者做依附凌家,甚至投向王道势力,不管哪一方都不会亏待他,不仅工作稳定,而且收入也应该相当可观,只是萧若佩对武道没有太多的兴趣。 王道势力,他很早之前都已经放弃了这个方向,曾经用张照玉的话骂过高长令,说那御座之上,尽是人贼,虽然因为张照玉本身的境遇,导致他对王道势力一直都有偏见,但是如果这句话骂在张直之前的人皇及群臣身上,是一点都不假的。 难道要开始当玉侠楼掌柜了?刘叔可正在壮年,让他选择退居幕后可不太好,而且对酒楼的事业,肯定刘叔比他精熟得多,让他一个见到陌生人连脸皮都撑不开的人当酒楼掌柜也的确勉强他了。 所以看起来可供自己选择的方向很多,但是却没有一条最适合自己的了? “若佩,你有没有兴趣当一段时间天光?”就在萧若佩犹豫的时候,木灵天光突然从屋外走进来。 三人听到这话十分诧异:“什么意思?”萧若佩奇怪地问道。 “意思就是我要离开一会,去调查一些事情。”木灵天光回答道:“但是天光的职责始终要有人来承担,虽然天光不宜偏私,但是若真的没有主导意识,也很容易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所以我想请你接替我的职位。” “离开?”萧若佩感到奇怪:“你不是还要等候那朵霖花开放吗?”眼前的木灵天光可是为了复活青萦而创造了一方世界的神异啊!他舍得离开这里? “我要调查的事情与她有关。”木灵天光笑了起来道:“是好的方面,所以需要我亲自去,想要让你做一会天光,我将天光的权能交给你,你只要在有别有用心的人想要利用天光的时候阻止一下就行了,只要一年。” “这样你剑御天光的玉侠名,也算实至名归。” 木灵天光这么突兀的提出这种请求,让萧若佩有些措不及防。 但是天光给出的理由让他没有办法拒绝,这一趟一直都在麻烦他,不帮他一点忙实在说不过去,而且做天光也并没有什么不好,萧若佩是认为自己可能无法做好才犹豫,既然天光都这么说了,他也就应承下来。 就算不知道怎么维持天地平衡,但是明辨是非的能力他还是有的。 见到他答应下来,木灵天光又说道:“那我就放心了,这一次我要去的地方,需要一个名字。”他看向了萧若佩:“我知道你有另外的一个不用的名字,就先借给我一段时间如何?” 借了身躯还要借名字?而且名字这个东西都能借的吗?萧若佩更是觉得奇怪,但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他便点头答应。 木灵天光好像十分开心,他对三人道:“那我就先走一步,以后再和你们见面,这里你们可以随意,来去自如,但是别弄乱了,我可还要回来的!” 木灵天光的雷厉风行让三人都还没有明白事情经过,在那道天光挪移光芒闪过之后,三人才醒悟过来。 “若佩!你现在是天光了吗?”苏流穗仍然不敢相信。 萧若佩伸出手,点点青色天光在他身上溢出,的确是天光无疑。 他甚至可以感觉到自己可以主持木灵天光的喷发,但是如今才刚过春天,天光才积累到四分之一。 木灵天光就这么把维护源界稳固的职责放到自己肩上了? 离开三人之后,木灵天光…现在应该叫昕竹,他来到了逍遥岛上。 逍遥岛的景色十分秀丽,他出现的地方,是一挂像是珠玉串成的瀑布面前,瀑布边上,有一座亭台,亭台里有个人影正在面对着瀑布喝茶。 桌上有两个茶杯,显然是已经猜到了昕竹的到来。 “萧河。”昕竹认出了那个人,将萧念竹送回源界的法修。“你到底是谁?”他问道。 萧河回过头来,见到来人,他像是面对老朋友一般,说了一声:“坐,我等会告诉你。” 昕竹上前坐下,他在苍瑶的回溯时光之中,经历了无数次转世,除了在源界的第一次,之后的每一任转世,都见过同一个人。 萧河! 回忆起了所有过去的昕竹已经明白了,整个回溯时光时间背后,一定有他的影子! 苍瑶也只不过是一个被蒙在鼓里的同谋罢了。 昕竹走过去亭台之中,走近了的时候,他才看到刚才那一挂瀑布,居然是在倒流而上! “就算是一个死物,被人玩久了,也会活过来。”萧河将昕竹面前的茶杯倒满,抬头看着他说道:“何况你们玩得有些大。” 自己什么时候玩过了他?昕竹有些不明所以,萧河继续问道:“你看这倒流的瀑布,是不是很奇怪?” 以法修的能力,做到这种事情并不困难,萧河既然是法修,并且从昕竹第一次转世活到了现在,他的能力可以不用怀疑。 “我就是那条被你们翻转的河流。”萧河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来历,他盯着昕竹说道:“而且我从她身上,得到了将河流任意一段衔接起来的能力,所以我才能去以前见到你,只可惜的是,我不能到那个源头。” “确切的来说,不是你每次转世都有我的存在,而是我去了你每一次转世见你。”萧河终于放开了对流水的控制,瀑布倾泻而落,发出轰然巨响。 “青萦,你对她做了什么?”既然知道了这个人的来历,昕竹哪里还会喝他的茶? “应该是你对她做了什么。”两人的声音丝毫没有被瀑布影响,十分清晰的在亭台之中传播。“为什么我会缺少了关于她的时间?” 萧念竹本来就不该出现在万年前,而她又因为昕竹的回溯时光,被带回了源界成为青萦,所以这万年来,逍遥界没有她的存在。 但萧河却说是昕竹坐的手脚?或者是源界之躯做的手脚? “啪!”昕竹手掌按着的石桌裂开,他站起来问:“我要问的是你做的事情!” “我只是在她身上找到回到过去的方法罢了,而且这件事情还是你们先做的。”萧河脸上没有一点松口的迹象,他笑道:“别急,咱们慢慢的谈,总会把事情弄清楚。” “我带了名字过来。”昕竹却没有丝毫退步:“我早就知道,你不可能对有名有姓的人出手。” 萧河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笑道:“看来经过这么多次,你还是长了经验,知道姓名就是刻在源界之上的痕迹,我不可能抹去已经出现的人,以前的你意识不到这一点。” “但是我可以送你去终结的那一点,你应该知道。”萧河是源界时间的灵识! “可惜我现在的名字是昕竹,这个名字刻在源界上,却并没有终结。”一个界外之人,凭着源界的时间,根本拿他没有办法。 萧河似乎被他吓住,脸上胜券在握的表情终于消失,他端起自己的杯子喝了一口清茶,嘴里面缓缓冒出一缕白气:“你们这些外来者。”语气之中有些无奈,隐约还能听到一丝愤怒在里面。 “我在建造一个时间墓地,可以将你们送进去,到时候再处理你。”他丝毫没有隐瞒自己想法,光明正大的说出了自己的计划,根本不怕昕竹听到,也有足够的信心让现在的昕竹不可能对他造成任何阻挠。 “以你的能力,还不是可以随意将未成的东西挪移到当前的时间段来?”只有只言片语,昕竹已经知道了不少信息,他断言道:“所以那个时间墓地,并不在你的掌握之中,我猜猜,是已经破碎的源界那里,对不对?” 萧河并没有否认,但是神色上也没有露出一丝被揭穿的恐慌,他淡淡的看着亭外瀑布:“你想知道什么。” “青萦,或者叫萧念竹,她们在源界的痕迹,是否是同一个?”昕竹见他终于肯回答问题,这才提起了自己的疑问。 “不是。”萧河只回答了两个字。 荧光闪过,那片木灵天光创造的小世界出现在两人面前,当中的那枚霖花种子依旧没有发芽:“她会复活吗?” “不会。”又是两个字的冰冷答案,看到昕竹并没有死心,萧河又接了一句:“她本来就不存在,你创造一个世界来让她出现的思路是对的,创造一个存在她的世界。” 昕竹放下了心,将那方小世界收起来:“现在你问了。” 既然双方都没有办法拿下对手,那么最好就是在这段时间里面,互相交换意见,这对两人都是有利的事情。 与昕竹不同的是,萧河问的问题关乎自身:“我要知道,你是怎么对我的身份产生怀疑的。” “别叫萧河这么明显的名字行不行?”昕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嘲讽道:“谁不知道用河流形容时间,你的身份还用猜?” 他来之前就已经大概知道要面对的对手是谁了,这一次不过是要验证自己的想法而已。 让他奇怪的是,苍圣为什么没有对萧河动手? 萧河愣了一下,摇头笑了笑:“我刚产生意识的时候,从你们人类的语言里面选了一个名字,没想到这样被你抓住了马脚,第二个问题,如果完成了你的事情,你会不会离开?”他紧盯着昕竹的眼睛:“你要认真如实回答,你的答案会决定我对你的处置方式。” 昕竹想了一下,反问道:“我要做什么?” 问题是他根本不明白自己如何降临道源界,又要做什么事情,还有怎么回去,他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如果是要维护源界,那现在源界已经稳定下来了,他的职责已经完成,要离开早就离开了。 “将源界扩大。”萧河别过头去:“你终结了人类的使命,这份责任自然落在了你的身上,我想你应该明白这个代价才将灵魂分给人类。” “旧天道不同样将灵魂分散了?你允许他作为源界普通生灵?”封印了旧天道之后,成为源界天道的苍圣将旧天道的与逍遥岛最后一批人类的灵魂融合,也是因为如此,那些人才能顺利的使用法道,甚至比最早领悟法道的水思云还要快速的凝聚成星辰。 “他是被逼的,又不是出于自愿。”萧河瞥了他一眼,继续问道:“做到扩大源界之后,你会不会离开?” 昕竹陷入了思考之中,一会才回答道:“我会离开。” “咕噜!”萧河一口将杯中茶水喝了个底朝天:“所以你的意思是玩完了我就不负责任一拍屁股走人?” “别说这种让人误会的话!”昕竹差点跳起来捂住这口无遮拦的时间意识,这种话题谈论下去还让人误会两人之间好像有什么内情一样。 根本没有好吧?他恨不得根本不认识眼前这个东西! “…所以这就是你的决定?我选错了答案?”昕竹问道。 萧河将杯子放下道:“是选错了,我本来想你留下来的,可惜,你只能去我为你准备的归宿之中了。” 昕竹笑了笑:“既然是你准备的,那就是我应得的结局,至少,你还专门替我准备。” “到我问了?”说完昕竹又追问了一句。 萧河没好气的回答:“问!” “你准备对付苍圣?” “不属于源界的一切,你,苍圣,苍瑶,青鸾,都是!”萧河将对手名单一一道出,任何一个对手都不弱于昕竹。 听得昕竹都有些佩服他了:“看起来工作量不小,你还敢对青鸾动手?”至今昕竹都没有看到那只神鸟的底细,这萧河居然敢将青鸾作对?是嫌命长了吗? “她已经被我困在时间里了,你要不要去陪他?”萧河语出惊人,直接说出已经解决了最大的对手这种话,说完还不解气的继续说道:“最喜欢玩弄时间的就是他!要不是他翻来覆去的,我也不会出现,只是将他困住,实在是太便宜他了!” 看来他是没有办法对付青鸾了,昕竹稍微放下了心,见到萧河说起青鸾的时候保持不住脸上的从容,却又忍不住接着问了一句:“你敢带我去见他?” 既然是好不容易才困住的,昕竹就不相信他敢打开那座困住青鸾的囚笼让自己看上一眼,要是有着一点点松懈,青鸾肯定就借机脱困了! 明知道自己不敢,这家伙居然还敢问?萧河只恨自己能力不足,不能将眼前这个在刺激自己的人干掉。 他只得将气憋在心里,努力的保持平稳语调:“到我问你,你看起来并不担心将来,能告诉我你有什么手段吗?” 直接问底牌?这萧河这么不要脸的吗? 昕竹却没有隐瞒的意思,对于他来说,既然萧河准备在自己完成使命之后才动手,那对他来说就已经是胜局已定了。 就算是面对源界的时间,但是这个时间还给他留下了足够的时间,将他自身放在了自己手里当做了刀,那就不要客气的将这把刀当成对付他自身的利器了! 昕竹笑道:“我从旧天道身上学到的,金蝉脱壳。” 第两百四十四章 天机小镇 如果只是为了与萧河交换信息,昕竹没有必要用一年的时间,这只是他此行的第一站而已。 源界万年隐藏了许多的秘密,这些秘密只有那些有着悠长岁月的法修才能完全了解,就算是长生阁,记载的东西也只浮于表面,八层留下最重要的东西也只是人类的立誓基石,像是萧若佩遇上的事情,坠星箭大概在长生阁的记录里面,只是一般的地震,根本无法探查到真相。 昕竹就是要利用这一年的时间,将有关于自己的真相弄清楚。 这一万年来,不是每一世的他都可以掌握超凡力量,真正的能够做到脉通一界的,也只有万年前的昕竹和现在的萧若佩,其余转世,就如苍瑶说的那样,庸庸碌碌居多,稍微出彩的,也仅是做到郡御,还是进不去长生阁的那种。 因此他恢复的打量记忆,其实也只涉及于表面,无法探查到真正的核心秘密。 但是他的身份离不开与法修的关系,想要借阅法修的记录,根本没有多少困难。 这就是他借用昕竹这个名字的第二个用处。 法修虽然有关于他的记录,但是也仅限于昕竹这个人,他想要求助法修,就必须回复本名。 逍遥岛就是法修的聚集地,倒不用他再转换地方。 萧河这一个特殊的法修,不管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逍遥岛都在他出现之前诞生,他不可能抹消逍遥岛的存在。 因为他是时间之灵,也是最遵守时间的存在,前后顺序,他不敢乱来。 只是逍遥岛对比起法修的数量来说,实在太过庞大,逍遥岛有明州差不多大小,留守岛上的法修数量却不过万人,对比逍遥界一州之地至少容纳千万人口来说,可谓是十分的地广人稀。 虽然天上有三十六万星辰,逍遥界也有相对应的三十六万行走在地面的星灵,真正修行法道的人,却只有逍遥岛区区几千人,还有许多法修的后代,对法道没有什么兴趣,但是又出生在逍遥岛上,见识过法修大能,也不能放到地下,所以就留在了逍遥岛,在另一边开辟出一座小城镇生活,这些人生老病死,经历了无数代繁衍生息,也是保留了十万的数量。 这些人占据的地盘,不过是一个小镇,逍遥岛上其余的地方都为法修所有。 这并不是法修霸道蛮横,而是修行法道必须要如此广阔的地盘,法道毕竟是源界运行规则简化,大能力的法修就算试验一些法术,波及的范围少说都是周身一里之内,普通人生死难料。 法修集合在一起修行法术更是不可能,一个法术的崩溃会动摇周围天地,导致另外的法术崩溃,如果大量法修同时施法,连锁反应之下,崩溃的法术就能让逍遥岛上发生一场小地震,如果法修聚集,整个逍遥岛就不得安生了。 修行微灵感应法开始法修就不能接近其他法修,其他法修引动的法术会混淆灵感应,到了小五行术法阶段,需要灵气构筑法术的时候,身边如果有其他法修,就会影响到灵气的稳定,造成不可预测的后果,如果不想逍遥岛坠落,大天衍真法互相之间就不能有交集,修行了大天衍真法的法修就可以尝试凝星了,只有等到修行了上玄清境法的时候,以自身稳固周围天地,才可以与其他的法修共处。 但是那个时候的法修已经被天上星辰位置固定了,又如何相聚? 至于那太初源界法,只在法修的传说之中,昕竹可以猜测,修成了太初源界法,大概就会替代苍圣成为天道了。 苍圣作为外来者,依然还是他在做源界天道,就说明整个源界没有人修成太初源界法了。 现在的法修,包括萧河,连天境屏障都突破不了。 萧河既然自称姓萧,就表示他根本没有走出逍遥界。 昕竹猜测,他可能是某个法修修行到了一定的境界,与源界的时间融合为一,已经失去了本来的意志,只剩下源界时间的意识,他的身躯是肉身凡胎,这一点他不管怎么样都摆脱不了。 如果不是有法修的道刚好与源界时间相合,萧河根本不会出现,他其实也是一个修到了‘凝星’境界的法修,自身被道固定,甚至这一具身躯的灵魂说不定已经转世成为一个星灵,萧河只是占据这具身躯的意识拥有的名字。 所以萧河看似强大,却并非没有办法对付,至少昕竹一点都不担心他。 就算萧河能够做出终结一切外来者的时间墓地,那也是在遥远的将来,甚至连萧河都不确定会在哪个时间完成,所以作为时间之灵的他才没有办法对昕竹出手。 现在的昕竹已经意识到萧河的存在,他再想藏在背后做小动作就没有那么容易了,昕竹接下来一年都会留在逍遥岛内,既是查找资料,也是监视萧河。 就凭他对萧念竹出手,昕竹就不会轻易的原谅他。 法修虽然平时生活相隔很远,但是同样有存放统一记录的地方。 法修之中的长生阁,建造在那座人类居住的城镇之侧,是一座宽广的墓地。 逍遥界的人类用书籍来记载历史,法修则用自己的身躯,将自己一生见闻留下,所以墓地就成为了他们保存记录的地方。 虽然法修凝星合道之后几乎可以保证自己不死不灭,但是人总会有疲惫的时候,而且法修临死可以选择自己的转世身,所以对于很多法修来说,换一个身躯重新活一世,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所以不会有太多的法修会选择长生。 因为那些储藏着法修记忆的墓地十分重要,所以没有将那片墓地建在法修生活的地方,免得一不小心就会被毁坏。 生活在逍遥岛上的普通人一生中最重要的职责,就是维护那片墓地,虽然说他们不是法修,但是生活在逍遥岛上,一些方便生活的法术十分普及,衣食住行也因为有法术而格外方便,不用他们为此花费太多心思,衣食无忧之后,维护墓地也成为了他们唯一的工作了,这些人类就相当于一群维护着逍遥岛上长生阁的护书。 小镇保存着十分古朴的风格,镇外有条小河蜿蜒流过,依然冒着绿芽的藤条缠着一根粗大树干从小河一边弯下,横在前往小镇的路径当中,刚好就是一座可以容一两人经过的桥梁。 桥梁上有绿叶遮蔽,看不清小镇的详细,只有树叶缝隙之中偶尔露出的建筑边角,才能看到小镇风貌一二,等顺着树干走到地上,少了树叶遮挡视线之后,入目整齐的田地,稻香麦浪迷人耳鼻,四时瓜果并熟,水陆草木之花共茂,还有远处鳞次栉比的红墙青瓦,无一不显示出这里的宁静祥和。 经过了树叶的遮蔽,这些景象一下子出现在眼前,就像是一个装着袖珍却真实的山水盆景一下子送到来人面前,而这看似无法在现实里面出现的盆景,居然可以踏足进入,不管是谁,都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脚步。 难怪这些生活在小镇里的人不愿修行法道,生活在这种地方,已经是拥有了世上最美好的一切,那些并不能给他们带来任何好处的法道,又有什么值得羡慕的? 只说以还有法修,都是要预防以后星位空出及时填补而已,凝星的法修也是需要休息的。 “来对了。”昕竹见到眼前美景,不由得喜上心头,他也做了万年天光,需要一个合适的地方休息一下,眼前正是最适合的地方。 要是让萧若佩知道这家伙居然是因为要偷懒才将天光之职留给他,可能会对这个懒汉坡口大骂。 萧若佩不喜欢懒人。 昕竹并不着急,而是顺着田间的道路慢慢的走向小镇,路上还向看瓜田的老汉讨了半个西瓜吃。 这里的人对他这个陌生人十分的亲热,逍遥岛上生活着几千法修,他们很少进来这里,一旦能够融入人群,只有两种可能,一就是这个法修快要死了,回来准备后事,一身法术已经散尽,二就是法修已经修行到不会对周围产生影响的大天衍真法,即将凝星,成为稳固天地的星辰。 两种阶段的法修都是值得敬佩的,放弃悠长的生命,以及以身化道,都是坦然面对命运,算是法修之中的先驱,如同武道之中的玉名侠一样。 昕竹来到城镇门口,这里只有一排的木栅栏装饰,大门也是几根简单的木头架子竖起来,上面挂了一块写着‘天机’二字的木牌。 “这里叫天机镇吗?”昕竹对逍遥岛的情况并不了解,他的转世没有一个法修,也不曾来过逍遥岛,所以没有相关的记忆。 小镇道路由石头铺成,因为经过了法术的稳固,这些石头很难损坏,也因此积着一层厚厚的岁月痕迹,似乎能够从每一块石头上,看到小镇的悠久历史。 周围的房屋也看得出有许多年月了,但是被人清扫得干干净净,没有一点腐朽的老气。 “叔叔刚从外面回来吗?”他刚进镇里,就有人朝他问话。 周围并不算热闹,却也不是一片死寂,有不少的人来来往往,尤其是这一条街上直通向的小镇中心,那里有快巨大的草地,许多孩童在草地上面玩耍,欢声笑语传遍了整个城镇。 昕竹等了一会,才发现刚才叫的的确是他。 他低下了头,看到脚下有个小孩子仰起头来看着他。 “我是从外面回来的,有什么事?”昕竹低头回答。 “叔叔你会做风筝吗?”小孩又问道。 这种简单的东西,堂堂木灵天光,怎么可能…会做?昕竹摇头理直气壮回答道:“不会。”他脑袋里一万年多少重要的记忆,怎么可能去记制作风筝的方法? “那我帮叔叔找个住下的地方,你带我去找做风筝的方法可以吗?”男孩子又问。 昕竹疑惑了:“你爹爹呢?” “我的爹爹在外面,说我可以请从外面来的叔叔姐姐帮忙的!”小男孩言语之中一点伤感都没有,反而十分的兴奋地问昕竹道:“叔叔应该会帮我的吧?” 这个小孩才五六岁,看他身上的衣服,虽然整齐干净,但是几乎每一件的手艺都不相同,一看就不是出自同一个人的手中,这个小孩,是吃百家饭长大的。 昕竹不由得有些心疼,他蹲下来,平视小孩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子犹豫了一下,反问道:“叔叔先将名字告诉我,我才说我的名字。” “我叫昕竹。”木灵天光借了萧若佩的名字,不用白不用。 小孩子疑惑地看着他:“我们这里没有姓昕的啊?对了,叔叔也是和我一样不知道爹爹在哪里,才一样没有姓吗?我叫云落,爹爹将我放在这里的时候,留下的话是我是从云里面落下来的呢!” 来历不明?昕竹皱起了眉头,这里是逍遥岛,的确有云层,但是这里的云都在逍遥岛之中游走,不会出现在逍遥岛之外。 源界的云层,高度不可能到逍遥岛之上,这小孩的出处肯定不会离开逍遥岛,昕竹想到了法修可以选择转世身,这小孩子,大概是哪个法修转世,想当一世凡人试试。 所以送他来的,很有可能是知道他心愿的人,也就是他前身的朋友之类的? 居然哄着自己的朋友转世叫爹爹,他这个朋友也够不靠谱了! 昕竹笑道:“我知道有姓很多云的。”昕竹毫不犹豫就卖了云叶,而且云叶身为星灵,未必跟这小孩没有关系。 “叔叔知道有人姓云?我可没有听过这个姓!”小孩子明显更加高兴了。 “以后有机会带你去看看吧。”虽然明知道不太可能,但是不妨给这个小孩子一点希望,而且既然他愿意当普通人,年纪又还小,未必不能带他去逍遥界。“现在先麻烦你带我去找个落脚的地方,我早点安顿好帮你去找做风筝的方法。” 小孩子暂时忘记了找跟自己同姓的人,带着昕竹就朝着村里走去。 城中有一些没有主人的房屋,其实都可以随便入住,因为逍遥岛上的人口不怎么固定,有些人偶尔心血来潮了,想去修行法道,便会直接抛下自己的居所,还有想去逛逛逍遥岛的,外出之后房屋也可以给其他人住。 在逍遥岛上大多数财产都是公用的,因为大多数房屋都是从很久远的法修之中留下来到现在,根本就不能考证真正的主人是谁,所以也不会管谁住着了。 云落带昕竹去的房屋偏僻一些,但也有一条小巷子,比起主道算是清幽,却并不逼仄。 房屋被周围的稍高一些的楼房挡着,入口也只有一条小巷子,十分的不显眼,谁也想不到这个小巷进去之后,还能有一座如此别致的小院。 这个小院看起来被云落当成了家,周围都看得出打扫的痕迹,但是小孩子始终是小孩子,他的身高根本够不到一些比较高的家具,只能用布匹将那些用不上的家具盖起来。 庭院之中,还有一副小小的桌椅,看起来平时他就是用这些小型家具的。 “我家还有一个房间,叔叔你可以住这里。”小孩子带着昕竹走向了旁边,拐过一道走廊之后,来到了一间正对着偏院的房间之内。 这座房间因为云落不需要用,已经有些积灰,但不算残旧,稍微清扫一下就可以了。 “哗啦~”昕竹拉开了房门,阳光透露进屋子里面,照清了屋里情形。 屋内的家具好像是刚刚开封一般,即使看得出来有不少的年岁,但是十分的干净整洁,大概是有一些清洁的法术,所以才能保持下来。 房间不算宽敞,大概就跟以前刘进那酒楼的客房差不多,住一个人绰绰有余了。 而且这里开门就是落英缤纷,十分好看,因为周围的房屋比较高大,这里的环境很清静,正合昕竹心思。 “叔叔喜欢住这里吗?”小孩子有些紧张,他对自己房子的确没有什么信心,虽然知道昕竹是刚从外面回来的,没有落脚地,就小镇的情况来说,其实他还有许多选择。 “那就打扰一段时间了。” 见到昕竹答应,云落高兴的跳起来:“那叔叔你先休息一下,等会我给叔叔打扫干净,然后吃饭,吃完饭再带我去做风筝,下午我就能去和大伙一起玩了!” 是想融入伙伴之中,却拿不出可以一起玩的玩具的小孩子呢,昕竹笑道:“打扫不麻烦你,我可以做好。” 虽然不能使用通脉劲,但是打扫不算困难的事情,他怎么都比一个小孩子更加利落。 “是不是啊?”云落有些看轻他:“我看到很多从外面回来的叔叔,连用筷子都不会呢!” “怎么可能?”昕竹摇头笑道。 这个笑容没有保持多长时间,他想拿起扫帚证明自己的时候,发现自己的确不会打扫。 现在他所占据的,不是萧若佩的身躯,是一个困在了木灵源内,无所事事一万年,早就生锈了的天光之躯! 他的确不会打扫! 第两百四十五章 武者云落 源界虽然有三十六万法修凝星,看起来数不胜数,但那也是经历了数千年的积累。生活在岛上的法修,也就保持在数千人左右,尤其是这些法修的寿命还挺长,修炼到了凝星境界,只要自己不想死,就不会死。 法修修炼到了凝星之后,本身就是源界某种规则的化身,像是萧河,就已经完全被源界的时间法则侵蚀,只要源界时间还在,他就永远不会消失。 大多数法修还变作了天上星辰。 即使这样,万年之间,留下的法修之墓,依然有数万座,昕竹要从中找到有用的信息,也需要花费不少时间,所以他才要萧若佩代替他做一年天光。 这么长的时间生活在逍遥岛上,当然要一个临时的落足点。 昕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自己一个活了万年的天光,居然有朝一日会沦落到需要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照顾的情况! 他尝试过打扫,除了动用法术之外,他扫地还没有云落扫的干净,又想通过做饭来挽回自己的尊严,然而做饭是萧若佩的本事,他在这一万年里,除了看天光,看青萦,其他时间就是睡觉,一身技艺早就不知道丢到了哪里,最后变成了他搬来个木墩,看云落站在木墩上动手炒出了几个好菜。 “隔壁婶婶教我的,看来叔叔你没有婶婶啊。”炒菜之余,云落还不忘取笑他。 童言无忌,昕竹当然不会计较,而且云落说的也是事实,他已经举目无亲了。 “怎么不去问隔壁大人做风筝的方法呢?”昕竹坐在旁边看他炒菜无所事事,自然要找些话来说。 “不能总麻烦他们啊,这个是我自己想玩的,又不是肚子饿了身上冷了。”云落将菜起锅,放在了桌子上,炒得是庭院里栽种的青红椒,并没有什么调剂和配菜,但是油光水滑的清脆红绿颜色搭配,看起来就已经令人食指大动。 云落又炒了两个青菜,看起来他吃得挺素的,两人吃完了一顿午餐,青菜入口之后,昕竹才发觉到这些看起来简单的青菜,里面居然蕴含十分充足的灵气,几乎可以靠着简单的素菜,都能维持身躯所需。 他身上的天光,都得到了一丝丝的补充。 吃过饭之后,昕竹便和云落一起外出,据他所说,镇里面做得风筝飞最高的是住在竹林之中的老篾匠,他削的竹篾又薄又轻,做的风筝换个结实的纸面,能够玩到留给儿子! 云落带着昕竹边走边和路上的人打招呼,他似乎在小镇里面挺出名,连带着昕竹都混了个脸熟。 小镇并不大,一个吃百家饭长到的小孩受到许多关注也很平常,但是昕竹却发现了这些人对待小孩子的态度似乎有些…虚情假意? 并不是不关爱云落,但是这些人看着云落的眼光都隐隐的藏着某种期待在里面,这种态度跟父母渴望孩子出人头地却没有带着亲生父母的那种血脉亲情流露,正是因为过分期待,所以关爱就变成了一种期望可以从他身上得到回报的虚假。 昕竹不知道这些虚假是否会在云落达成他们期望的时候变成真实,又或者因为云落没有做到他们期望的事情而连带着关爱一同消失殆尽,但是小镇上的风气极好,就算是虚情假意,在云落跟他们打招呼的时候,他们的回应都很亲切。 因为这些人的态度,昕竹开始仔细的观察周围情况,逍遥岛已经离开他的视线很久,知道法修墓碑秘密,还是因为某一世他和萧河见面,当时他的身份是一个长生阁护书,那时候萧河顺口提起的。 不管萧河有没有在其中设计,昕竹都不得不来,因为那些墓碑里面,有一个十分重要的留言给他。 水莲的留言,他不能不去弄清楚。 但是过了万年,除了时间之灵萧河,已经没有人能够分辨镇外十万墓碑里头,那一个才是水莲的了,他需要一个个去寻找。 云落带着昕竹走到了镇外,篾匠老人住在竹林之中,虽然没有离小镇多远,却也不在热闹的区域之内。 竹林将热闹小镇隔绝在外,刚一踏入其中,便感觉到清风徐来,穿过竹林的微风摇晃竹枝,竹叶相撞发出‘沙沙’响声,异常悦耳。 竹荫之下,昕竹浑身都像是浸泡在水中一般,他这具天光之躯,都能感觉到舒爽。 “法修。”一般的竹林肯定不可能让他有这种感觉,所以昕竹很快就已经知道了篾匠的身份。 根本不用去猜,这已经是一个凝星的法修,一般法修不可能居住在普通人附近。 想到老人的身份,昕竹有些怀疑,这小镇里面,是不是还生活着不少的法修,因为法修的生活的确十分无聊,他们同样渴望烟火气,修行到了一定程度之后,重新回到天机镇居住,也合情合理。 所以这里的人之中隐藏着法修?连昕竹都无法确定真实实力,那些法修或许可以成为对抗萧河的助力? 很快昕竹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那些人看着云落的表情不像有假,既然将希望寄托在这个小孩身上,那他们就算是强大的法修,也不可能对他有任何帮助,还不如将希望同样放在云落身上靠谱一些。 当然他不可能寄托于他人的帮助,如果真的有能够帮他击败萧河的人,那个人也只可能是他的底牌,萧若佩。 他跟萧河所说的金蝉脱壳,便是已经打算败在萧河手中以后,借萧若佩的身份逃脱。 而且现在的萧若佩脉通一界,如果把萧若佩都拼到无计可施了,也到了源界差不多支持不住的时候,他不相信作为时间之灵的萧河会眼睁睁的看着源界破碎。 除此之外,青鸾也不是那么好解决的,萧河就算困住了他,也一定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轻松,大量的力气一定花在了对付青鸾上,除此之外,他还要对付昕竹,苍圣,苍瑶,甚至还有旧天道,这些人任何一个都不好处理,萧河根本腾不出手来一一对付,所以他只能等,等着时间墓地的出现。 这段时间里,昕竹可以保证自己不会受到任何的袭击。 在昕竹想着对付萧河的方法的时候,云落已经带着他到了竹林之中,竹林里面隔着一条蜿蜒而过的小溪,小溪在竹林正中被堵起了一个清澈见底的小水潭,水潭旁边有两块乌黑的石头做成阶梯,平时老人就在这里取水,十分方便。 水潭下方小溪上以一座别致的竹拱桥,竹子已经失去了翠绿的颜色,变成一种带着光着的淡黄,竹桥面上有磨损的痕迹,应该时常有人行走,老人住得偏僻,却并不孤单。 老人既然是法修,与他来往的人,是否同样是隐居在人群之中的修法之人?他们是否有相关的组织?又在谋划什么事情? 除了木灵天光,这一万年,没有人一直无所事事,逍遥岛究竟变成了什么样子,昕竹根本无从考证,他只能将希翼放在这些法修依然在人皇萧遥立下的誓言控制之中,那样子起码他们不会做出对源界不利的事情。 作为法修,老人不可能察觉不到昕竹的到来,但是依然动作,可能是想隐藏自己的身份,装得像一个普通老人。 “张爷爷,我来看你了。”云落却没有昕竹想得那么多,直接跑着踩过竹桥,往一座掩映在竹林之中的主楼跑去。 昕竹跟着踏上,他现在的本领不需要担心一般的法修,除非那些法修的手段超过旧天道,否者他都可以无视。 身为天光,底气就是那么足。 踩上竹桥发出不小的响声,在这片清幽的竹林里面,响声更是清晰,昕竹就不相信那篾匠听不见。 跟着云落的脚步,昕竹转过了竹屋后面,从后院竹篱笆墙看到一个披着粗布围裙,握着一把锋利蔑刀破开竹子的老人,刚好云落从篱笆门中进来,老人手中蔑刀一划,将篾片削尖,手中锋利的篾片一抖,锋锐的篾尖像是一条扑向猎物的毒蛇,直刺向云落。 昕竹见状一惊,手指一点天光如同利刃,后发先至,将那竹篾切断。 被断开的竹篾依然靠着刚才的冲势袭击云落,昕竹正要解决,却见云落不慌不忙,面朝着竹篾冲上,及近之后,双手灵活地一扭,带着汹汹来势的竹篾像是被他驯服,顺着云落转身,竹篾绕着他飞了一圈,转头刺向竹楼下的篾匠老人。 这下反而是老人的情况紧急了,昕竹还没有考虑好应不应该出手拦住的时候,老人已经竖起蔑刀,挥刀斩下,将竹篾从中破开。 篾片分成两道绿色的疾影,刺向了旁边的竹楼,并且直接扎进了竹子里面,余劲未消,竹篾的尾部像是被踩断的蜥蜴尾巴一样剧烈的抖动起来。 武道,云落在修行武道! 昕竹好像发现了一些东西,老篾匠出手试探,并且云落没有生气,反而像是很正常的事情,还有镇上居民对云落的期待,以及他五六岁的年纪就将武道修行到这种程度的份上,昕竹已经知道了逍遥岛的打算。 他们在研究武道,并且在云落身上取得了一定的突破。 镇上居民对云落的期望,不仅仅是因为感兴趣,而是希望他能够做到某种他们永远做不到的事情。 不仅是旧天道,苍圣,现在连法修都注重起武道来。 源界之躯带来的武道,究竟有什么秘密? 第两百四十六章 法修墓书 “这次带来交换风筝的东西了吗?”老篾匠看见云落进来,开口问道:“别又想随便拿些我用不上的东西来糊弄张爷爷啊!” “还不是张爷爷你挑剔?又不要人帮忙做家务,也不要人砍竹子,连帮你捶捶背都不愿意,我可找不到能够帮得上你忙的,没有帮忙怎么好意思请你做风筝?”云落将刚才刺在竹楼上的竹篾取下来,放回老人手中。 老人将竹篾放在刀口上,轻轻的往前一送,竹篾上边刨起了一层花,将竹篾放在厚皮垫着的膝盖一拉,那一层花便起了浪,一条细细的竹篾就在老人手中出现。 对于他来说,这似乎已经和呼吸一样的本能,根本不用花费心思在手上,连看也不看,他又拿起了脚下的逐条,继续手中的活计,嘴里与云落的对话就没有停下来过:“我有手有脚,虽老不朽,还没到连自己应该做的事都做不好的地步,你说的那些,都是我自己能做的事情,我怎么会需要,你想要得到你不会做的东西,便要用我做不到的东西来换。” 在这个岛上,能够让一个法修都无法做到的事情,只有云落正在修行的武道了。 昕竹已经绕到了门口,怒气冲冲的走进去:“你知不知道刚才那样对一个小孩子出手多危险。” “这是我今天认识的叔叔,叫做昕竹,我给他帮忙,他给你帮忙,这样子可以请你做风筝吗?”虽然昕竹来势汹汹,云落却没有借梯上楼,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将话题偏离昕竹生气的原因上。 老人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手腕一抖,差点就没有把住让篾条割到手。 “你知道我的身份吧?”老人的表现,已经很明确的表示他很清楚这个名字代表着什么。 老人放下了蔑刀,他眼神之中犹豫了一下,还是站起来摆出了平时木灵天光画天光挪移阵时候用的手势放在胸前向他问候:“老朽张洪,见过木灵天光。” “我请你做一个风筝给小云,需要帮你做什么?”昕竹却没有因此打算放过他,继续上前一步追问。 老人终于慌张起来:“怎么敢劳烦天光?” “不是需要什么就应该付出相应的代价吗?你们为难一个小孩子?”昕竹指着云落问道:“他才几岁,你们好意思?” 看到昕竹的神色,老人知道他并没有过分夸大情绪,是真的在生气! 灵源天光的传说一直在逍遥岛法修之中流传,他们对五位天光的名字可能不太熟悉,但是昕竹这个名字的特殊,法修却无法忽略。 这是最受尊重的天光,虽然具体这位天光做了什么事情没有留下来,但是初期法修皆对这位天光十分尊重,几乎把他视为与苍圣同等层次的神异。 法修施法要先默念天光之名,获得天光允许,认为他们的术法不会对源界产生危害之后,才能顺利的使出法术,经过万年的传承,这种崇拜已经刻到了骨头里面,哪里容许一个法修对天光有半点冒犯之意? “叔叔是很厉害的人吗?”云落看到老篾匠的态度,顿时明白了昕竹的身份一定很不一般。 至于说昕竹冒名顶替,老篾匠一直都没有怀疑过,寻常人或许不太了解,但是他作为法修,很清楚名字对于一个人来说是多么重要。 如果眼前的人不是昕竹,绝对不可能承担得起天光之名,除了他的真实身份比天光还要尊贵。 除了天光之外,还有谁能与天光比肩? 苍圣?那更加了不得,反正敢用这个名字的,没有任何一个法修惹得起,他虽然已经修成凝星境,面对这种层次的人,却还是要保持应该有的尊重。 “至少够让他拿出一个风筝的。”昕竹没有告诉云落自己的身份,生活在逍遥岛上的普通人,未必知道天光的威名,因为在这里看不见天光。 老人拿起了篾条,二话不说开始制作风筝用的骨架,一边询问云落道:“你想要做个什么样子的?” 听到老篾匠终于答应给自己制作风筝,云落高兴起来,也不去深究昕竹的身份了:“要一片云,我想放飞上去看看能不能找到送我下来的那一片云,看看那一片云里面有没有我的娘亲!” 小家伙平时挺成熟懂事的,到这个时候,却又有些傻天真。 老篾匠开始搭风筝的骨架,昕竹则看了看周围的情形,逍遥岛没有脉,很多东西都要他自己用眼睛看。 做风筝当然不是老人的主业,这座竹楼上面,晾晒着许多浸过桐油的竹制品,箩筐篮子簸箕都有,甚至还有不少惟妙惟肖编织成的动物形状的竹编玩具,虽然没有拿到手中,从外表看起来就已经令人感觉得到顺手的凉滑了,形式也多种多样,老人并不只是想要隐瞒自己身份才选择了当个篾匠。 昕竹走上前去,拿了一只竹蜻蜓,一边随意问道:“关于我,你们还留下了多少消息。”他要知道自己在法修心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维护天地的天光,我所知的就只有这些,更加详尽的,要到先辈们留下的墓书上面寻找。”老篾匠说话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城镇外面的墓碑群:“那里记下了埋葬着的法修记忆。” 那里就是昕竹这些的目的地,他向张洪问道:“你知道某个具体的法修埋葬在什么地方吗?” “都是无字碑,法修不会留下自己的名字,他们只有上天赋予的责任,埋葬的也是一具执行天职之后无用之躯,只要修行了法道,人生终点就已经不再是他们可以选择的了。”老人手脚很快,风筝骨架在三言两语之中就已经做好,接下来还要糊上轻薄坚韧的纸张,这一步马虎不得,篾匠开始认真了起来,放在昕竹这边的心思反而没有了。 昕竹也不好意思打扰,将竹蜻蜓放回去,然后离开了竹屋,四处观赏竹林景色。 撇去镇里人对云落的算计,昕竹其实挺喜欢天机镇景色。 云落也跟了过来,昕竹看见他,笑着问道:“你知道他们要你做什么吗?” 云落歪着脑子想了一下,回答道:“学武。” “谁教你的?”老篾匠虽然有些武技,但也只限于技,不涉及道,单以武道境界来论高低,老篾匠连王犁的师父都不如。 “没人教,我自己学。”云落像是说一件十分正常的事情。 整个天机小镇,懂得武道的人应该不多,他说的自学应该不假,问题是他从哪里来的武道知识? 现在他的身躯是天光之躯,没有萧若佩十多年练习八州拳掌式的积累的武道修为,想要测试云落的基础也无从下手。 得自于萧若佩武道眼光却还存在,他想看看云落闭门造车能到达什么样的武道境界。 “你平时怎么练习的,可以让我看看吗?” 云落没有丝毫犹豫:“张爷爷那么尊重你,叔叔一定是个大好人,我听你的话。”说着就跳在了竹林的平地上,开始展示自己的一身技艺。 他打的是八州拳掌式,对比萧若佩十多年的精研,云落这一套没有什么好看的,昕竹的疑问是他究竟从何处找到这套武技的修炼方法? 要知道逍遥岛不比逍遥界,这里并没有八州,从小在这里长大的云落,更不可能见识到八州风韵。 “你从哪儿学来的这套武技?” 云落收起了拳架,犹豫了一下,问昕竹道:“你会相信我吗?” 昕竹点头:“我见过很多奇怪的事情,就算你说的来历奇怪,我都不会怀疑。” 云落神秘兮兮地说道:“我可以感觉到周围的动静,它牵扯着我自发练习这些动作。” 昕竹笑了一下,没有去计较云落话中真假,如果此事当真,那云落的来历可能有事一桩牵涉极广的计谋,他现在自顾不暇,可不想太过深入。 如果看完了法修墓碑之后还有时间,帮助一下云落也没有什么问题。 武道的事情,有萧若佩解决就好。 木灵源中,萧若佩拉起苏流穗,不管她大叫着:“木灵说过回来给我霖花的~”将她拉着拖出了木灵源。 萦枝剑已经收回体内,萧念竹掩嘴笑着看两人胡闹,眼中也有些羡慕之色流露,这是长时间相处积累的情感,就算她与萧若佩关系亲近,短时间之内,却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和他们一样无拘无束,只能亦步亦趋的跟在两人身后看着他们打闹。 木灵源之外,是雾气翻滚的深谷,上方是萧若佩一战成名的承山峰,这次的昕竹却不打算从山脚下绕过去青玄山下的小镇,由苏流穗带着两人正大光明的从正门登山。 身为玉名侠,该有的姿态还是应该做足的,悄悄登山有损他玉名侠的名声。 谁知道他来到小镇之后,却看见了凌先生的马车! 算算时间,他也应该带刘渊崖从天屏山下回来了,虽然只是短短的几天时间没有见面,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萧若佩却有种隔了很久的感觉。 “都是与天光融合留下的后遗症。”萧若佩很快就将这种感觉置之脑后。 第两百四十七章 先生去向 以凌家和青玄宗的关系,凌先生回鼎山镇之前绕路过来青玄宗一趟太正常不过了,而且这里是凌云安息之地,作为白羽剑传人,于公于私,凌先生出现在这里都是顺理成章的。 既然马车在附近,那凌先生和刘渊崖也应该在附近,萧若佩想都没想,带着两女就朝马车停驻的酒楼进去。 果然刚进门,就听到刘渊崖口若悬河地在宣扬着自己的见识。 “天屏山上,凌白涛朝天指剑,一柄比山还要宽大的巨剑朝着我们头顶落下,你们见过铁匠淬火吗?就是那种情形,巨剑像是烧红了一样,天地做了那淬火用的油,巨剑轰轰往下掉,天空滋滋冒烟,浑像一个巨人从天外用这一柄大剑将天地砍成两半!” 听他说得夸张,围着他的食客却起哄道:“要真像你说得那样,你们不跑吗?” 刘渊崖朝那人瞪了一眼:“怎么不跑?跑不了啊,就算跳下去,天屏山塌下来一样会砸到我们哪。”他喝了一口茶水,手中大概是偷到凌先生的扇子啪啦一声打开,装模作样扇了两下:“但是那一剑根本没有落到山上。” “不是落到山上,你怎么开始又说天屏山开了?”众人的胃口被钓了起来,刘渊崖嘿嘿一笑,拿起桌上的杯子,往嘴里到了两滴茶水,将杯子翻过来,却是空了。 周围客人明白过来,纷纷掏出赏钱,往刘渊崖桌子上放。 萧若佩看到这里,哪里不知道这家伙在打什么主意,是想要用武道大会的消息来换一点零花钱! 他离开天屏山与萧念竹先走了几天,之后萧念竹因为乱用窥探未来的能力受伤,然后萧若佩去找木灵天光帮忙,在耀日城花了一天时间,后来又和木灵天光一起被苍瑶压在冥海井中,过了三天。 这一段时间连天屏山开的消息都还没有传开多少人知道,武道大会的亲历者亲口描述的大会消息又怎么会这么快流传出来? 当刘渊崖在这里开讲的时候,许多人都不相信他一个小孩子能亲眼见到天屏山上的武道盛会,但是带这小孩进来的人可不一般,是最近风头正盛的凌白涛! 凌白涛成名在二十年前,后来虽然被雨后春笋一样冒出的武道天才掩盖了光芒,但是在今年的天光礼上,一剑击败昕言的剑御天光萧若佩,据说就是他指点的弟子。 凌家剑胎出世,更是洗清了他的过错,凌白涛也重归凌家,白羽剑传人的威名,在他答应参加武道大会之后,甚嚣尘上。 时间并没有掩盖他在武道上留下的光芒,反而随着时间的磨砺,凌白涛身上的锋芒更甚。 看到刘渊崖在利用凌先生的名声来挣钱,萧若佩脸色一沉,丢下苏流穗和萧念竹,就要挤进去人堆里面。 看到那张看了十多年的熟悉面孔,刘渊崖赶紧一扫桌上的钱币,嘴里竹筒倒豆子一样:“昕言将天剑打碎,天屏山是皇玉天开的,就这样,下次再细说。”就要拔腿走人。 周围刚撒钱的客人哪里肯放过他,七手八脚将他拉扯下来:“不说清楚别想走!正当我们好耍呢?这件事就算闹到凌白羽那里,都是我们占着理!” “我下回再说…” “想跑去哪里?”萧若佩已经钻进了人堆里面,手放在刘渊崖的衣领上,将他一手提起来。 刘渊崖晃悠悠脚尖点地好不容易回头,对着他满脸堆笑道:“哥?你怎么在这里?” “看见人多就过来看看,怎么不说下去了?”因为萧念竹恢复,他心情很不错,甚至想跟刘渊崖开玩笑吓他一次。 不过刘渊崖不知道啊,他印象中的哥哥可是十分严肃认真的一个人,平时都是严肃认真的人,从小到大,因为有萧若佩的关系,他爹娘从来都不会去管他,因为萧若佩管得比刘进还要严格! 在这种环境之下生长的刘渊崖,当然对长兄如父这个词有着切身体会。 “说吧,你打算用这些钱来干什么?”他并不是不喜欢刘渊崖去说书,但是这一笔钱的去处,还是要问清楚的。 “准备假期的时候到明州旅行。”刘渊崖乖乖的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他本就有些崇拜昕言,这一次见到昕言撞碎天剑的威风,恐怕不去一趟耀日城都无法安心学习了。 昕竹放下他来:“明州的路很难走,等你准备去的时候告诉我一下,我带你去看看。”他已经学会了地脉挪移阵,带刘渊崖去看看也就是一来一回的事情,一天都用不到,花一天时间了却他的心愿,当然划得来。 刘渊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说这句话的是萧若佩? “将你该做的事情做完,别虎头蛇尾!”萧若佩将他按在桌子上坐下,“先生呢?” “到青玄山祭拜了,叫我守着房间。”听到教训人的话语,刘渊崖明白眼前的人是萧若佩无疑了。 “刘渊崖,又被抓了吧?”苏流穗却见到这个冤家对头吃瘪,忍不住开口取笑。 “苏流穗!哥你又跟她一块?”刘渊崖听到声音也是一惊,要说童年记忆的阴影,苏流穗起码给他留下了一半!“这次我真的要走了。” “别走啊!”苏流穗起哄着,丢了一个铜钱到桌子上:“姐姐要听你说书,快点!” “你留下吧,我去看看先生。”关于昕武鸣的事情,萧若佩决定先和凌先生讨论一下。 现在的耀日城,已经有了三位城主,难保拥有了绝对武力的耀日城还能与武道保持平衡。 不管那一方面出现了错误,他都担待不起责任,昕武鸣因为他而出现,但他却不清楚昕武鸣的为人,本来萧若佩是想要离开之前让昕武鸣悬棺安葬的,却因为木灵天光的事情,导致他什么都没来得及做。 临走之前,他可以感觉得到那具身躯的复苏,他现在唯一肯定的就是昕武鸣没有死。 如今武道面对拥有两位城主的耀日城都有些力有未逮,如果他们知道还有第三个城主,怕是因为昕言出现而暗流涌动的武道瞬间就能打破这一层表面上的平静。 只有一个昕言,他们还能顺从武盟的安排,按照昕言的方式,将武道势力的碰撞变成了一小批顶尖入意武者的比试。 耀日城第三位城主的消息一旦传出,就会打破武道最后的承受底线了。 “我先去青玄峰,流穗你回不回去?” “在这里等一会吧!”苏流穗像是对刘渊崖说书很感兴趣,要拉着萧若佩坐下来。 酒楼伙计自然认识苏流穗身上青玄宗弟子的服装了,看到她坐下就赶紧过来问道:“师妹想吃点什么?” “若佩哥哥你没有吃过我们这里的招牌菜吧,快坐下来,先吃点东西再走。”苏流穗蜀门熟路的连菜牌都不看,随口点了几个菜,听她说的顺口,看起来是经常到这里吃的样子。 “好嘞,几位稍坐,今天客人有些多,菜上得稍慢,请多担待。”伙计说着客气话,朝后厨报菜名去了。 苏流穗快手快脚,萧若佩也不太好意思,虽然有天光可以维持他这具身躯生存所需,但在冥境之中,他的身躯也的确有几天都没有东西下肚了,早就本能的发出了对食物的渴求。 “念竹妹妹也坐下来,等会还要登好高的山,不吃饱肚子半路没力气。”到了自己的地盘上,苏流穗表现得分外自信,十足的主人模样。 “玉名侠…” “剑御天光…” 周围已经传来了窃窃私语。 天光礼已经过去了三个多月,青玄山又是萧若佩的成名之地,来往于青玄山的,就算不是武者,也是对武道有兴趣的人,当然对这个今年冒出锋芒的玉名侠很了解。 现在的萧若佩,几乎在轻松学院里面每一年的学习评定都被武者翻出来了,有些可能他自己都不记得的事情,都被一些武者找到,连以前课堂随笔以及上交的功课都被人从轻松学院挖出来,许多武者试图从中发掘出八州拳掌式的秘密。 问题是现在的萧若佩不亲眼看到可能都忘记了自己写过什么东西,偏偏那些武者还笃信他十多岁的时候能够写出藏着武道真义的文章。 玉名侠并不多,像是八大宗派之一的青玄宗,至今就只有一个宋山缺,其他几大宗门也同样如此,多就两个,云浪宗至今连玉名侠都没有出现过。 玉名侠出现最多的宗派是澜临宗,几乎每一代都会出现一两个能够继承前辈名声的高手。 这一称号不仅仅是武艺高超,武德服众就能得到的,还要确认一身技艺能够作为武道的先驱才可能被赐予,一般能够做到这种地步的,少说也到了五十岁,称得上一个武道宗师之名。 哪里像萧若佩这样连胡子都没长硬。 何况这个玉名侠还骂过武道,因此名声就更加响亮了。 周围武者议论纷纷,要不是刘渊崖装模作样找掌柜借了一块木头当做醒木往桌子上敲了一下,这些议论一时半会都停不下来。 第百四十八章 登青玄山 虽然猜出来萧若佩的真正身份,但是也不多人敢上来打搅,毕竟是青玄宗脚下,萧若佩的成名之地,他跟凌家的关系,再加上凌家和青玄宗几乎是一脉相承,这里的青玄宗弟子都会替他挡下一些麻烦。 吃过饭之后,刘渊崖也说完了天屏山武道大会,虽然没有说书先生那种‘一室之音敢藏万里之势,方寸之嘴有吞吐日月之雄’气概,但是作为第一目击者,而且因为年纪小而显得语言诚挚,许多人都愿意买账,纷纷送上赏钱,桌子上一堆铜币之中偶尔能看见有些银钱的光泽,就不知道这些人是给刘渊崖捧场还是给凌先生及萧若佩面子,反正那堆钱来往一趟明州不成问题。 刘渊崖当然十分高兴,这虽然不是他第一次靠自己的力气挣钱,毕竟作为酒楼掌柜的儿子,闲时给酒楼打打下手,帮客人做些事情,都能得到赏钱,但是得到这么多钱却是第一次啊! 他的钱包根本不够用,不过做餐馆的肯定愿意处理这些碎钱,很快就帮他兑换成整,一算居然足足有六个银钱。 整银放进贴身口袋,零碎铜钱放在兜里,收拾好之后,刘渊崖还准备到萧若佩桌子前面坐下:“哥,带我去看青玄山看看。” “先生不是让你看好行李吗?”昕竹问道。 “我刚才换钱的时候给了掌柜一些钱,让他找个老实的伙计帮忙看着。”刘渊崖拍手道:“除了哥你这个老古板不知道,这个世界上,钱能解决大部分事情。” 掌柜听到这话,笑了笑没说话,苏流穗却帮忙辩解道:“这里是青玄宗的产业,放心吧,我们带渊崖一起上去。” “想我欠你人情?”刘渊崖二话不说,从里面口袋掏出一枚银币,手指一弹,银币打着转落在了苏流穗前面:“给你带路费。” 苏流穗小财迷一样收起来:“我跟你之间还计较什么呢?” 刘渊崖眼睛眯着对苏流穗笑了一下,立即转头朝萧念竹甜甜的喊了一声:“念竹妹妹,跟哥哥一路上玩得开心吧?” 这句话说的萧念竹有些不好意思。 萧若佩哪里看不明白这小鬼头的意思,明显是不想自己和苏流穗走得太近,想把萧念竹与自己的关系确定,至少在不明真相的苏流穗面前先弄个既成事实出来,好达成自己不想要苏流穗当嫂子的心愿。 为了不让两人继续扯下去,他站起来结了账,带着还在互相瞪眼的刘渊崖和苏流穗离开了餐馆。 苏流穗既然打了保证,萧若佩也没有继续讨论这里的人值不值得信任的问题,虽然有防人之心,但也是对人古板,做事并没有到不知变通的地步。 凌先生这次去拜祭凌云先祖,大概不敢带刘渊崖这么跳脱的人一起,所以才借看管行礼的名义让刘渊崖留下,自己这一趟上去,有苏流穗照顾,应该就不成问题了,既然刘渊崖对武道有兴趣,先让他见识一下青玄宗的气势,见识一下武道顶尖势力。 萧若佩的经历不能复制,他自身的情况特殊,刘渊崖要想成为玉名侠,正确的途径就是经过武道宗派的培养,而不是像萧若佩这般由天传功。 一行四人登山,开始的时候刘渊崖还一脸的兴奋,半途却已经累得腰酸背痛,只能靠与苏流穗拌一下嘴来打气。 等到后来,他连拌嘴的力气都没有了,累得气喘吁吁:“哥…休息一下…呼,怎么青玄山这么高啊?哥你不是可以带着人飞吗?这次也飞上去吧?” “想要习武,这样的路来回上下,每个月最少一次,你可以问问流穗,她来到这里一年了,上山下山多少次?”萧若佩跋山涉水早已习惯,如今身躯有天光滋养,登青玄山对他来说小事一桩,苏流穗又是青玄宗弟子,萧念竹如果愿意,可以调节自身的重量,甚至明着走路,暗中却在飘,登山不仅不会费力,走路的姿态还挺好看。 在场的人只有刘渊崖累成狗。 苏流穗也有些气喘,但是没有太累的样子,比起萧念竹的云淡风轻,她的脸颊因为登山身躯发热烘得红红的,鬓角被汗水沾着贴在粉嫩的脸颊上,头发有些凌乱,却不会影响到她的仪容,红红的还没有完全长开的小脸惹人怜爱。 她稍微呼匀气息道:“我走几十次啦,刘渊崖你行不行啊?还说当玉名侠呢!” 被冤家对头这么说,刘渊崖当场就硬撑着跳起来:“什么不行,我还能撑到山顶上!不就是青玄峰吗!我…”话说一半,一口气没接上来,胸口火辣辣的像是要炸开一样,连忙深呼吸几次,这才感觉好点,这副窘态,当然让苏流穗一阵取笑。 木灵天光将天光职位放在自己身上,那就不允许自己偏私,以前的萧若佩还能用一些天光,因为有木灵天光允许,他知道那是可以随意支配的范畴,但是现在自己已经是木灵天光了,就不能偏私,一点天光都不能外流,否则没有个底,到了年末天光礼不够的时候问题就十分严重了。 所以即使看到刘渊崖疲累,他也只是提醒了一句:“穿紧衣服,别让山风吹到身上,小心得病。” 天气已经到了初夏,逐渐开始转热,刘渊崖出了一身汗,起初还打算敞开凉爽一些,听到这话赶紧束紧衣服,虽然萧若佩平时管得挺多,但是没有说过骗人的话,这些刘渊崖还是知道的。 刘渊崖体力消耗太大,萧若佩也不会就此顺他心意带着他飞上去,武道的艰辛,他希望刘渊崖能有个底,别凭着热情一股脑撞上去之后,又半途而废。 王犁跟刘渊崖约定将来会守约到玉侠盟,别到时候来了青松镇却看到刘渊崖已经成为了酒楼掌柜,那时候可就真没脸见人了。 苏流穗打开包袱,从口袋里拿出几个烧饼,分给了萧若佩和萧念竹,刘渊崖伸手准备接的时候,苏流穗却收手道:“一银钱一个。” “你这个奸商!”刘渊崖当场就开口骂人。 “哈哈哈,跟我苏女侠作对,你还差了几年火候!乖乖给钱,不然没得吃!”苏流穗得意的仰头大笑。 一对冤家又开始在青玄山上互相斗嘴,萧念竹也在一边吃着自己的饼看得津津有味,虽然想给刘渊崖分一半,但是饼是苏流穗给的,她也不敢拆苏流穗的台面。 最后刘渊崖带着一股慷慨其实,表示自己宁愿饿死都不会吃一口。 凭着这股气,居然在后半段没有喊过一次累,登上了青玄山武绝峰上! 苏流穗‘啪啪啪’的鼓起掌:“恭喜恭喜,还有一件事忘记跟你说了,青玄山的艰险你也看到了,很多东西上下不便,你又不是青玄弟子,所以要给钱,一顿饭菜的价格,大概可以通过我拿到折扣,只要一银钱,我算算,今天晚上你应该是住定山上了,我们承山峰的住处刚刚翻新不久,价格也会比以前贵一些,算你两个银钱吧?这样七七八八的下来,你将说书的五个银钱给我,我保证你明天中午之前不愁吃喝!” 这可是能够来往明州一趟的钱!在青玄山一天就要花光?刘渊崖哪怕是浑身无力了,也差点没有跳起来。 好在有人开口打断了苏流穗继续恐吓他。 “小剑穗,你又吓人了。”山门之下,坐在石头上等看太阳落山的人不是宋山缺又是谁? “宋爷爷!”苏流穗欢呼着跑过去装作乖巧问道:“有没有想我?” “你才下山多久?我看你是怕见着我才躲在山下的吧?”宋山缺不吃她这一套,吹胡子瞪眼指着苏流穗道:“你这傻丫头!宋爷爷就算心疼,那也是已经过去了的事情啊,我生气也不会将气撒到你头上,我气那些不尽责看好我们小剑穗的人!还是什么‘剑御天光’呢,狗屁!连个人都看不住!” 当面就骂,看来是丝毫不给面子了。 萧若佩上前问候:“宋老前辈。” “你倒是想送我走了!”宋山缺怒气未消,拄着大峰剑站起来:“你看看你做的事情?我要是你,不把那什么山峰劈开两半好意思回来?” 劈开两半就不是好不好意思,而是回不回得来的问题了。 虽然在炎州的时候因为夏萤宋山缺知道了苏流穗的情况,也骂过他,但没想到这股气到现在都没有完全消失。 “你小子以后要害敢对不起小剑穗,我拼着这把老骨头不要,也要在你身上砍上一剑,别以为是个玉名侠就可以欺负我青玄宗的人!” “晚辈绝无此意。”面对老人,萧若佩不敢有一点不敬。 “您就是‘青玄剑石’宋山缺前辈吗?”就在宋山缺还想借着一股气将萧若佩骂一顿狠的时候,刘渊崖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刚刚登山的辛劳,整个人冲到了宋山缺面前,一脸崇拜的看着老人,然后目光下移,看着乌黑的大峰剑,啧啧称奇道:“这就是大峰剑!我想看好久,今天终于见到实物了,回去之后够我说三天。” 见到有自己的拥趸在前,宋山缺也不好意思大发脾气破坏自己高手形象,当场就咳了记下,沉声道:“这次放过你。” 在他没有注意的时候,刘渊崖悄悄的绕到宋山缺后面朝着萧若佩挤眉弄眼。 开玩笑,要是再被这老爷子骂下去,怕自己哥哥就会羞愧得当场答应照顾苏流穗下半辈子,他刘渊崖怎么可能放任事情发展? 第两百四十九章 云圣武气 为了在晚辈面前保持自己的风范,宋山缺暂时没有计较萧若佩的事情,萧若佩也正好趁机溜走。 凌先生既然是来拜祭凌云先祖的,现在应该是在云圣峰,苏流穗已经在那里住了一个月,熟门熟路的带着萧若佩走过去,刘渊崖则兴致冲冲地跑去看武绝峰遗迹。 他对自己哥哥的性子十分清楚,就他那种不用鞭子抽都不会动一下的人,又在凌先生面前,两人肯定不会发生任何事情,现在更重要的是不让宋山缺有机会逼迫逼迫萧若佩,所以他就用一个崇拜者的身份,将宋山缺拖住了。 云圣峰不远,从武绝峰绕过去,走索桥捷径,大概也就是一顿饭的时间,索桥下云雾萦绕,走在上面,就像行走在缥缈云间,索桥晃晃悠悠,胆小的人走上去也要心惊胆战。 苏流穗看萧若佩脚步稳当,玩心大起,在桥上晃荡起来,谁知道萧若佩通脉劲大成,整片青州都在他的通脉范围之中,随便就能将青玄山脉纹联系,这一座平时风大一些都能吹得晃起来的索桥,如今就像是金铁所铸,任苏流穗用力,索桥纹丝不动。 苏流穗看着暗中偷笑的萧若佩,刮了他一个白眼,哼声走在前头,故意用力蹬着索桥。 萧若佩也只能一直维持着通脉劲,他身上联系的脉纹,已经逐渐探入到青玄山中。 这座山即使经过了悠久的岁月侵蚀,依然保持着坚韧不拔,脉纹联系之处,凝实而稳固,好像是支撑起天地的脊梁,这大概就是青玄山被人称誉的原因。 自从与木灵天光融合了一段时间之后,他对一些事物的感觉都有了很大的变化,以前他在青玄山上没有感觉到没有什么特别的,如今通脉,却像是面对着一个十分熟悉的朋友一样,这座山峰正在熟络地根自己打招呼。 萧若佩笑了笑,将这种奇怪的感觉忽略掉,木灵天光在青玄山驻守万年,自然与青玄山熟悉,他现在继承了木灵天光之职,大概青玄山也把他当成了那个老邻居。 三人走过了索桥,来到了云圣峰,两座天下第一的坟墓在凌云石刻之下,因为有人时常打理,并不显得凄凉。 天下第一墓没有与名号相配的大气,只是两座十分简单的土丘,经过百年变迁,土丘也逐渐被抹平,墓地周围有凌传剑种下的树木,已经掩盖了这两座坟墓。 墓边松柏森森,苏流穗带着萧若佩进入林中,往那中间走去,遮掩的挺拔树木渐渐稀疏,一片平地出现在三人眼前,平地中间有两块一模一样刻着天下第一的石碑,留在这里向后人述说前辈的事迹。 百年前两位风华绝代的武者惺惺相惜的故事,到今天仍然是武道最大的争议话题,当事之人,却已经永远埋在了泥土砂砾之下。 墓碑前站着一个看起来十分萧条的人影,他一袭白衣,身躯修长,像是一柄利剑竖在两座墓碑之间。 世上能有如此气势的武者,只有抹去灰尘的白羽剑传人凌白涛。 听到脚步声,凌白涛没有回头,他对脚步声的主人很熟悉,也只有他那正经的学生,才能走出这种不逾越规矩的步伐。 “先生。”萧若佩用不轻不重刚刚让凌白涛清晰听见的声音问候。 “若佩来了?你的事情处理完了吗?”他记得萧若佩是因为冥境之事提前离开,时隔数天,他在青玄峰出现,应该是解决了问题了。 萧若佩回答道:“冥境之事早已经解决,我这次并没有参与其中,离开天屏山之后,我去了一趟耀日城。”他停顿了一下,看了一旁的苏流穗一眼,也不知道这个小家伙能不能接受这种奇怪的事情。“以灵魂附身在昕武鸣身上出现在耀日城之中。” 凌先生应该清楚这个名字的意义。 耀日城第三代城主,与张照玉同时代的最后一任,也是百年前武道盛世的余晖,也是与凌传剑同一批武道苗子。 经过了第二任城主的整顿,耀日城从昕天圣战死青玄山的余波之中平稳下来,进入明州企图对耀日城不利的武者也知难而退,武道虽然对耀日城有不满,但也仅表现在口头之上,昕天圣带给武道的压力还没有完全消失,张照玉还能主持大局,旧天道也因为失去了昕天圣而受到一些创伤,所以昕武鸣算是最轻松的一任耀日城主。 同时也是最专注于武道之中的耀日城主,他不用考虑任何事情,只要一心习武就能稳定耀日城,保持自身站在武道巅峰,就可以稳定整个武道。 十一任耀日城主,论对武道的见识广博,无人能出昕武鸣之右。 昕天圣花了十年,几乎打遍天下武道,也见识了天下武道,他将所有武技整理在耀日城,自身却没有时间去领悟,第二任城主也疲于应对来自武道倾巢而出的压力,那个时候昕武鸣年幼,几乎是跟张照玉一起在耀日城武库之中长大。 张照玉虽然不曾习武,但是一身武胆,更从《白羽赋》中领悟了世上最烈的白羽剑法,对武道的见解十分不凡,在他的指点之下,昕武鸣几乎将世上武道完全融会贯通。 与昕天圣一样出山无敌,昕武鸣不负自身之名,在他所在的年代,整个逍遥界武道,只有他一人的声音。 凌传剑当时在守墓,昕武鸣也没有在武道之中乱来,甚至因为有他的存在,武道那些年月十分的平静,凌传剑没有下山的必要。 相比暴虐的昕镇,昕武鸣所在的年月,几乎是传承自凌云和昕天圣开辟的武道盛世最后的一丝光芒。 之后的武道就陷入了沉寂之中,四十年的平静,到被凌白涛打破。 听到昕武鸣的名字,凌先生也有些意外,他回过身问道:“他还活着?” 萧若佩点头道:“应该活着。”他离开得仓促,但是借用那具身躯的时候,能够感觉到身躯上的活力。 生命力十分旺盛,如果不出意外,应该在他离开之后,昕武鸣和昕言一样活过来了。 耀日城主都是旧天道赋予生命的人形土血灵,灵魂也分离自旧天道本身,没有经过冥境的洗刷,还留在那具身躯的可能性很大。 “传剑先祖对他很放心。”凌白涛好像并不在乎多一个耀日城主。 但是这个消息却不能外传,凌先生想必也知道,他看了一眼旁边的苏流穗道:“这件事别传出去。” 苏流穗也是青松学院的学生,因为萧若佩的关系,与凌先生本来就十分熟悉,只是没有见过凌先生的武者姿态,这也是她第一次见到。 一个熟悉的文教习,突然变成了武道顶峰的白羽剑传人,苏流穗也没有改变自己的态度,从小一起玩的哥哥都成为了玉名侠了,作为哥哥的先生,又怎么可能只是一个普通人? 倒不如说现在的凌白涛,才是符合她想象的人物。 “先生你瞒了我们好久啊!”苏流穗像是以前对待他一样,虽然凌白涛变成了名闻天下的白羽传人,但也是从小教导他们的凌先生。 看到苏流穗的态度,凌先生摇头笑道:“你们这些小鬼头,都是我看着大的,什么时候瞒过你们?你们有问过我到底是谁吗?” 学生哪里敢去探寻一个先生的根底?就算察觉到了凌先生的身份特殊,想要去查个清楚,也会被凌家拦下线索,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除了凌家人,没有任何势力能够证明他的身份,即使是白羽剑传人,入意武者,以凌家的实力,依然轻松的掩盖他留在世上的任何痕迹,这也是凌白涛不在凌家的时候,凌家安然无虞的原因之一。 “我听说最近这段时间,是流穗你在看守坟墓?”凌先生正色问她,像是以前课堂上询问学生一样。 苏流穗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回答道:“因为一些事情,我下山几天,所以没在这里守着。”然后又抬头认真回答:“平时我很仔细的,每天都打扫一遍,周围花草都有浇水,没有偷懒。” 凌白涛听到之后笑着说道:“看得出来,我想问的是你守着墓的这段时间里,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 “奇怪的事情?”苏流穗先是疑惑,然后看先了两座石碑,朴实无华,但是刻上了大气磅礴的两个天下第一,顿时与一般的石头区分开来,成为世人无不敬仰的武道象征之一。 说到底,这两块石碑的本质还是坟墓啊!想起自己一个月孤身一人与两座坟墓相邻为伴,又听到凌先生问出这种奇怪的问题,饶是苏流穗身边有三个人围着,太阳也还没有落下,依然感觉浑身毛骨悚然。 她连连摇头道:“没有没有!” 看到她的表情,凌先生明白了过来,他笑道:“不是你想得那样,世上哪里会有鬼魂?就算有,这两位还能害你一个小姑娘不成?我问的是有没有其他人来过对这两座坟墓做过什么事。” 他抬头像是自语一样道:“为何我感觉不到两座坟墓的武气?是因为时间太久,被消磨了吗?”然后不解地回过头,继续盯着两座坟墓,以自身武气激发,却依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第两百五十章 静水微波 凌白涛只是打算拜祭一下两位武道先辈,但是这一次的感觉却跟他以前来的时候不一样,两个天下第一的石碑在他的眼中,早已没有了天下第一的豪气。 在凌白涛的眼中,这里除了名声附加在墓碑上的价值,也仅仅是两座简单的坟墓而已,好像这下面埋葬的,只是普通人一般。 凌先生开始是觉得和自己凝聚出了源界之躯有关系,既然已经和外界有了联系,大概看源界的事物,都能够直视本质,和萧若佩一样。 还可能因为他的境界已经超越两人,所以看向这两座墓碑的时候,已经不再带有仰望的色彩。 但是凌白涛始终都不相信,百年前那两位武者,只留下两座坟墓。 他们留下的东西,不应该被时间消磨。 凌白涛就这样在坟墓面前站了半天,然而直到现在,他都没有感觉到其他东西。 “我可不保证什么时候有没有人来过啊,不过我在这里的时候,是没有发生什么奇怪事情的。”苏流穗话刚出口,又想起了一件事:“昕言城主在武道大会之前留在这里修行了一段时间,他说只有在这两位天下第一墓前,才有可能让他有一丝进步。” 凌先生听到这话,也明白了问题不是出在自己身上,既然武道大会之前的昕言依旧能够从这里得到指点,那个时候这两座墓就还是天下第一墓。 而武道大会到现在不过短短的数天时间,守墓的苏流穗刚好有事外出,导致迟到几天的凌白涛来到之后,再也无法从中感觉到任何天下第一的武者意气。 “昕言应该不会做出这种事情。”凌白涛虽然没有与昕言深交,但是凭着武者的直觉,他也知道像昕言那样自傲的人,不会做出谋夺先辈武气之事。 那个可是骄傲到相信经过自己锻炼的身躯可以对抗天剑,凝聚出源界之躯的道路,在他眼里面都是走偏了,对自己选择的道路无比坚信的武者,他就算崇敬先辈,也不会选择与先辈走一样的老路。 “我要去耀日城看看。”如果这两座墓碑的武气是在这几天之内消失的,凌白涛就不能坐视不理,昕言是最后接触天下第一墓武气之人,不仅能帮助凌白涛确认事情真相,还有可能帮助他找到武气消失的原因,并且他的武道修为也是一大助力。 莫青城说了武灵天光之事要到今年年底才能完成,而且耀日城已经有了城主,他昕言一个大闲人留在那里也不像话,是时候拉着他出来溜溜,省得他闲下来。 正好萧若佩又说昕武鸣再现,凌白涛也想去见识一下那位百年前武道盛世的余晖,这一行也可以将一两个耀日城主带出来,给武道带来一些冲击,分散耀日城面临的压力,可谓是一举三得。 昕武鸣或者昕言在外面出现,至少武道势力听到这个消息,会将大部分力量留在身边自保,不会去找耀日城的麻烦。 以前只是一个耀日城主出山的时候,都能打得整个武道不敢妄动,如今一下就来两位,并且还都是卸任之后,武道大成的耀日城主,天下间就没有几个宗门可以无视! 只是此行一个人面对三位城主,凌白涛心中也没有底,他看向了自己的学生,能够和莫青城相抗衡的萧若佩。 看见先生的眼神,与凌先生相处十多年的萧若佩岂能看不懂他的意思,赶紧发话:“我已经出来三个月了。”整个春季,萧若佩几乎都在为了各种事情奔波,本职工作一直没有进度,长生阁没有将他韶风令的位置腾出来,已经很给他长生学士的面子,如果再不交出足够份量的报告,估计别想让长生阁继续给自己发薪资。 凌先生豪气道:“还记着你那点事?你要是开口,我可以在青州任何一个地方给你置下一份大产业,你也好闲下来帮我的忙。” 萧若佩连连摇头:“若佩要是答应,就辜负了先生的教诲了。” 凌先生哈哈一笑:“你倒是看得开,可惜我生在凌家,身不由己,不然也可以像你一样,来去自如。”他又看向苏流穗,认真说道:“做你们先生的那些日子,虽然用的是假身份,但大概是我这一辈子最真实的时候,我很高兴有这段时间。” 这句话说出来,就表示凌先生已经决定要离开青松镇,准备回去凌家履行自己作为白羽传人的本分。 世上在没有凌先生,只有白羽剑凌白涛了。 与凌白涛共处十多年,萧若佩和苏流穗都有些不舍,不过鼎山镇不管距离青松镇还是青玄山,都不算很远,未必没有相聚的时候。 凌先生似乎也有些怅然,他拍拍萧若佩的肩膀:“回去之后,把失剑居的牌子洗一下,放好,以后帮我打理那院子,你喜欢的话,就住在那里吧。” 凌先生住在那座小院的时候,并没有真正的‘失剑’,但是现在,失剑居名副其实,那把剑已经归鞘,不再锋芒毕露。 看了一下苏流穗和萧念竹,凌先生脸上阴翳一扫而空,取笑萧若佩道:“你也是时候该有自己的居处了。” 成家立业,萧若佩在他的眼里看着长大,终于到了这一步。 萧若佩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这副脸嫩的样子,更加惹得凌白涛想要戏弄他:“要不我去凌家找找有没有适合你的适龄女子?相信玉名侠的身份,不会让她们觉得委屈。” 萧若佩连忙拒绝,对那些没有任何了解的女子,他怎么敢随便答应? 玩笑之中,天色渐晚,云圣峰是两位武道前辈安息之地,青玄宗不希望打扰到他们的安宁,连守墓人居所也是在凌云凌传剑时期留下的基础上加固修缮,没有大张旗鼓改建,屋子却也够大,住下几人没有什么难处。 刘渊崖看完了武绝峰遗迹就从武绝峰那边过来,还带来了宋山缺,一群人在云圣峰吃了一顿便饭,之后就各自安歇。 听到凌先生要去耀日城的消息,早有此意的刘渊崖哪里会放过这个机会,当场就提出了自己也要同去的意见,可惜被萧若佩严厉驳回。 这一次是没有任何商量余地了,凌先生开口都不管用,这家伙已经外出一个月,早就不知道落下了多少功课,他的年纪也是最贪玩的时候,一旦放野了心思,根本收不回来! 他既然想当玉名侠,想做玉侠盟主,就不能是一个脑袋里只有武力的蛮子,萧若佩要求,至少学识要能够保证考上太学院,才能任他想要做什么。 刘渊崖听到这个条件,当场就垮下了脸,要能考上太学院,他还用考虑当玉名侠让刘进对他刮目相看? 直接拿着太学院录取凭证,就能吓掉自己老爹下巴了吧? 迫于萧若佩摆出的认真,刘渊崖也不敢发出反对的意见,当他哥这么说话的时候,就表示没有任何通融地步了。 这个结果导致刘渊崖一晚上都瘪起嘴,脸上挂着萧若佩欠下他大钱的表情,连晚上做功课的时候都因为不服气,写字的力气比往常大得多,差点没有把纸划烂。 他倒是想要划烂纸页,可惜萧若佩的通脉劲连接下,那张纸的韧性已经和青玄山共通,凭他刚练出内气不久的实力,能在纸上留下痕迹,已经相当不错了。 第二天几人分别决定了接下来的行程,便各自离开。 凌先生去了耀日城,留下马车,明州路途险峻,马车反而是个阻碍。 萧念竹跟着苏流穗一段时间,现在她就算与萧若佩一起回到青松镇,不明不白的跟在萧若佩身边,也会惹来闲话,先坐实身份之后,在顺理成章的出现,往后才有安稳的日子。 这不需要多久时间,虽然苏流穗的确想要一个师妹,想让萧念竹一起跟她习武,出于萧念竹个人意愿,之后的去留,等她自行决定。 刘渊崖只能羡慕的看着她能够留在八大宗派之一的青玄宗,被萧若佩提着下山,收拾行李跟他那已经放野的心思,一起回到了青松镇。 武道大会之行历时一月,这一个月里,青松镇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变,关于萧若佩的消息,很多武者都已经了解得七七八八了,大概是进入了消化期,这些日子显得冷清了许多。 凌家做事的速度很快,玉侠楼经过大修,也快要重新开业,刘进也忙得焦头烂额,没有时间管刘渊崖,见到两人回来,只是见个面,又跑去了酒楼里面。 萧若佩只好带着刘渊崖回到失剑居。 凌家的人既然出现在青松镇,当然不会任由小院荒芜,不仅保持了失剑居的清洁,还用最快的速度修葺一新,表面上没有什么变化,却更加适合居住了。 凌先生交代的事情,看来不需要萧若佩亲自动手。 他将马车和凌先生的行李交给了青州商会,这些人自然会将东西送回凌家,此行所有事情都已经结束,萧若佩也彻底的放松了下来。 旧天道已经变成了泥鳅关在木灵源内,他现在继承了木灵天光之位,木灵源内一切动静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那条泥鳅玩水玩得挺开心的,早已经没有了旧天道的威风。 冥境的事也完全解决,萧若佩回来的时候,很多人家都在摆添丁喜宴,青松镇到处一片喜气。 从凌家得到消息,无华城也进入了有条不紊重建阶段,逍遥界似乎所有事情都回到了平静之中。 除了两座天下第一墓武气消失的小事,逍遥界已经没有任何波澜。 萧若佩的心,开始回到遇见陈玉之前那种安静。 第两百五十一章 初夏如春 玉侠楼的扩建工作已经到了收尾阶段,现在只要等个好日子就能重新开业,刘进也忙得很,刘渊崖回学院销假的事情也就由萧若佩全权处理。 这件事当天下午就被他干脆利落的办好了,刘渊崖明天开始又要回到正常的学习之中。 回来之前,萧若佩还找青松学院要了近期的课堂讲义,回到失剑居之后,跟刘渊崖对照所学到入夜,保证他第二天能够跟上进度。 这一切完全解决之后,他还打点好了自己明天外出的行装,这才安心歇息。 刘渊崖要去学院,他也要做韶风令的工作,因为有了萧念竹,他开始考虑自己的将来,但是他现在还是一个韶风令,就不可以放下自己的职责。 第二天刘渊崖去了学院,他也背上了囊箧,踏上了行程。 跟往年一样,他今天先去青松镇附近的村庄,一天就能来回,等周边记录完毕之后,就要往更远的地方,逐渐扩散范围,整个青松镇辖区都更新记录之后,这一个周期才算完成,一趟下来,少说也要一两个月时间。 这便是韶风令正常的工作,一年两次,春秋各巡游一遍,如果遇上特殊事情,可以优先前往,常规巡游适当延后,虽然不是什么麻烦的事情,没有大事发生,随意记录一点交上去长生阁也不会深究,但是要认真执行却十分细琐。 除了必要的巡游记录,还要和当地人打好关系,才能了解到真实的信息,不管韶风令做多久,对各地的熟悉程度,肯定比不过当地人。 萧若佩的竹箧里头,不仅有记录要用的笔墨,还有买来和各地熟人打点关系的礼物。 其实并不完全算是礼物,最多算是换顿饭吃的交换物,出于对长生阁的敬重,很多人留韶风令吃饭都不会收取饭资,给了主人显得不厚道,不给又像是吃白饭,这时候拿些当地少见的玩意,就能很好的化解这种尴尬状况。 最受欢迎且最容易得到认可的,当然是属小孩子用得上的物件,书籍,笔墨,一些零食,精巧玩具,总能让小孩很快就对韶风令产生亲近,小孩亲近了,父母自然也热情不少,问起事情就方便了许多。 萧若佩也是因为这种锻炼,看起来虽然文弱,其实一个能够背着装满的竹箧翻山越岭的人,单纯的体力都不容小看。 向刘进说了自己的去向,萧若佩顺着出镇道路离开了青松镇。 青州多山,就连鼎山镇这般繁华,镇名都跟山有关,周围也有群山环绕,几乎每一个适合人生活的区域,都是群山之中的谷地,大谷地形成城市,小谷地就是村庄,没到一个地方,都要走一段不短的山路。 也是因为各地之间的间隔,所以青松镇周边风貌有很多区别,有些地方甚至连说话的口音都不一样,这也是韶风令工作的难点之一。 萧若佩已经当了两年韶风令,青松镇也走了四个来回,闲时有事还去各地不少次,算得上是熟面孔。 他要去的地方不远,也就离青松镇十多里路,绕过一座小山就到,如果使用通脉或者驾驭天光,瞬息就至。 但是韶风令并不是只记录一地的事情,还要注意路上变化,用天光地脉赶路,未免太过夸张,也容易忽略一些细微之处,所以他就一路步行。 那是一个名为桃花村的小村庄,村庄是青州主要大河‘蓝江’的支流桃花河路过之处,不远处还有座桃花湖,那里是青松镇韶风令重要的记录地点之一。 半晌之后,萧若佩已经出现在了桃花村口。 这里距离青松镇很近,萧若佩也来过几次,停留的时间也不短,很多人都认识他,尤其是那些从他那里得到了好处的小孩子们。 “韶风令哥哥来啦!”那群小孩子起着哄为了过来,萧若佩笑嘻嘻地放下竹箧,将带来的零食玩具一一分发下去,一边打着招呼:“今年有些事,来得晚了,有没有乖乖听话啊?小枫,看你又长高了,该去学院了吧?” “我才六岁,还没到时候呢!”男孩子兴高采烈的收下萧若佩给的小木剑,得意地朝萧若佩说道:“哥哥等会来我家里,我家种的枇杷结了好多果,我请你吃。” 旁边的小孩起哄道:“平时我们要吃你都藏着,怎么对哥哥就这么大方?” 小男孩将木剑拿在手中,趾高气昂地说道:“看见没有?我现在是剑圣小枫!你们想要吃我家的枇杷,除非在剑道上击败我!” 萧若佩看着小孩子们玩闹,站起身道:“我要去做事了,等会再和你们玩。” “我替你拦住他们,快走!”这群小孩子迅速的不知道脑补了哪个说书先生流传下来的故事,小男孩一人一剑挡在了萧若佩前面,然后其他小孩子纷纷欲冲破他的阻拦。 被小孩子的热闹送走的萧若佩,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韶风令最吸引他的,莫过于见到各处风土人情了,而最值得令人高兴的,便是小孩们天真无邪,只要这些小孩子们有欢笑,逍遥界就是一片太平。 穿过环绕湖泊的桃林,昕竹眼前出现了覆盖着如茵绿草的湖堤。 初夏已到,桃花湖周边的桃林却依然繁花似锦,这与往年有些区别,大概是今年的气候原因,这些都可以记录下来。 登上湖堤之后,一片不大的湖泊进入他的眼中。 这里是桃花村民利用低垇谷地,引入桃花河水流形成的蓄水湖,水中养鱼,两岸山坡平缓,种植桃林,不仅保养水土,还兼具美化风景,平时这个地方,也是青松镇十分受人欢迎的休闲地,桃林肥鱼也是桃花村特产。 春季汛期刚过,湖水满灌,堤坝斜坡上用来测量水深的柱子没入了七根多,每根测水柱高三尺,水深两丈二,这个深度对比往年来说,在正常的范围之内。 萧若佩取出纸笔,一一记下。 巡视了一圈桃花湖之后,昕竹重新回到桃花村中。 因为冥境的事情被苍瑶解决,积压了一个多月的婴儿都赶在了一块出生,村里虽然不多人,但也有五个新生儿赶在了一块出生,村里又都是亲朋近邻,所以干脆喜宴一起操办,萧若佩回来的时间刚好到了宴席开始的时候,从小孩们口中得到他到来的消息,村长也赶在路口迎接。 别人或许不太缺人萧若佩是不是今年新晋的玉名侠,但是村长消息灵通一些,自然十分清楚那个在天光礼上一鸣惊人的武者就是前两年来村庄的韶风令,因此才出来迎接他。 在村长的想法里面,既然萧若佩已经功成名就,不应该再做这辛劳活计,所以今年萧若佩一直没来,村长都以为是他放下了俗事,做那天下知名的玉名侠去了。 没想到萧韶风只是晚来了个把月。 是一个能够秉持初心的人,村长自然对他高看不少。 “萧韶风路上辛苦了,今年没有什么变化吧?”桃花湖对他们很重要,韶风令能够勘测水文,了解隐患,萧若佩的意见他当然很在意。 “没有大患,桃林花繁叶茂,今年应该会丰收,村长安心等候就好。” “那就承你吉言了,到时候萧韶风过来吃桃子啊,管饱!”村长是个豪爽的汉子,听到萧若佩的话显得很是高兴。 “有时间一定来。”跟青松镇各处打好了关系,他每年都能得到不少各地的特产赠礼。 两人一边往村中走去,一边由昕竹询问村中事情,他当然不是问民生之事,那些有镇御府管理,韶风令只是记录天地之变,人这方面涉足不多。 “今年汛期水大,好在桃花河道足够深,还有桃花湖蓄水,没有发生什么事。”村长一边跟他述说,一边带着他往喜宴席上走去。 “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吗?”这也是每年韶风令必须记录的,不知道这种规矩从何而来。 “有啊!”村长拍着脑袋:“就在前天,村里的大肚婆除了没有够日子的都同时生出小孩,有五个同年同月同时出生的,这算是奇事了吧?” 这件事情萧若佩知根知底,却不敢明说,毕竟冥境出事,没有几个人能淡然以对,他笑道:“这件事的确奇怪,我会记下的。” “最近大家都闲着,遇上这样的大喜事,就一起办了三天的喜宴,今天是最后一天,萧韶风刚好赶上了。”村长也很高兴,话开始多了起来:“一开始到了稳婆说的生产日子,那些孩子都没有生下来,大家都有点着急了,没成想是等着好日子一起出生,而且个个都白白胖胖的,还有一对龙凤胎,可见是真的良辰吉日。” “还有就是村里花期。”村长话锋一转,又开口道:“现在已经四月,本到了花落之时,但是桃花不见一点花期将过的迹象,还有不少花苞等着开放,萧韶风说天气冷的原因,那便不值得奇怪吧?” 萧若佩跟着点头,却也感觉得有些不对。 今年的天气并不算有太大的变化,他如今有天光之责,已经能遍观八州,村长提起花期的时候,他已经看了逍遥界一遍。 时至初夏,但是在他感觉之中,天地如春。 整个逍遥界,好像一直留在了春季。 第两百五十二章 星辰不移 春季大多数人都喜欢,有许多地方也因为气候宜人,被人称誉四季如春,但不表示逍遥界一年四季真的如春是一件好事。 春季雨水丰富,但是粮食的成熟需要一段有丰沛阳光的时间,春季很难遇上这种长期晴朗的天气,四季如春,逍遥界粮食长势不好欠收,这是整个逍遥界的气候变化,就算人皇城可以调配各地粮食存储,也不可能够填补整个逍遥界的失收情况。 别说全年天气,按照这样的趋势下去,只要一两个月没有转变,今年就会是个饥荒年! 先是冥境,如今又是气候。 萧若佩离开了桃花村,回到青松镇的时候已经到了傍晚时分。 一路上所见,已经印证了他用天光身份感知到的事情,春季的确没有离去,一路上万物生发,百花繁茂。 春季虽好,却是最消耗天光的季节,持续下去,今年的天光可能会入不敷出。 而这一切的背后,到底是谁在作怪,萧若佩却没有一点头绪。 旧天道已经通过冥境转生化作幼龙,身躯只有泥鳅一样大小,如果他在转世之后依然有这么大的能量,根本就不会被一群人困在神女峰百年时间。 这件事情跟旧天道可能没有关系。 凌先生曾经说源界还有比旧天道更加强大的对手,连苍圣都要为此四处奔走,做足准备,这件事会不会是那个未知的对手做的? 萧若佩想了一路,最后还是否决了自己的想法,苍圣面对的对手,就算要出现,也是在逍遥界之外,看苍圣的举动,也知道对手必然有着绝对的优势,既然那些对手优势这么大,他们没有必要通过不熟悉的逍遥界来对付苍圣,直接依靠外力碾压就够了。 这一次的敌人,很有可能还是来自逍遥界内部。 究竟是谁,能够改变逍遥界气候?他这么做的原因又是什么? 回到青松镇之后,萧若佩依然心不在焉,刘渊崖看得出来,也不敢烦他,只一个人安心做完功课之后,乖乖地吃饭睡觉。 萧若佩晚上整理好桃花村一行所见,本来这一次要他走遍青松镇才会整理资料上交长生阁的,但既然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般严峻的地步,就要赶紧去一趟,顺便看看护书那里有没有什么见解。 韶风令的春巡记录大概也已经在长生阁整理当中了,这种情况相信那边也有了不少的了解,现在萧若佩代职木灵天光,虽然不愿涉事其中,却也无法置身事外。 一夜无话,萧若佩休息之后,第二天也没有跟刘进商量,反正以前他外出一般都十天半月不回家的情况都有,就算不在家也不会让人奇怪。 时间紧急,他没有慢悠悠的赶路,直接就用地脉挪移,出现在了苍山之上。 御天光飞行可能会被人接受,但是突然现身这种奇怪的出场方式,一定会吓人一跳,所以萧若佩出现的地方十分偏僻。 也亏得他与陈玉一起绕过苍山飞行,才能找到一个人迹罕至的角落,那里正对着长生阁,只要一跃而下就能到达。 见多识广的中州人皇城之人,不会对一个从天而降的人感觉到奇怪,萧若佩赶时间,没有耽误,直接就从苍山上一跃而下。 他来得早,长生阁附近不多人,加上周围有树木遮掩,一个黑影利落的钻入了树荫,落地无声,大多数人也只当成是一只大鸟,感叹一声‘鸟尚知勤大早起,人何贪懒长睡觉。’就不去理会了。 因此从树林里钻出来的萧若佩也没有引起多少人注意,只不过看到他背着的绢袋,也能猜到他是送春巡记录到长生阁的韶风令。 如今已经是夏初,现在才送来春巡记录,这个韶风令也是个不折不扣的懒人了。 长生阁开馆时间很早,萧若佩倒不会被拒之门外,门口的护书也认识他,作为护书当然知道萧若佩的特殊。 不仅是长生学士,还是玉名侠,更是被崔护书视为接班人的存在,从他这些年上交到长生阁的记录,也看得出他不是那种随便看两眼,画些花鸟虫鱼就交差的一般人。 长生阁屹立逍遥界万年时间,基本上有人类居住的地方,大致情况都被记录得七七八八了,只要没有发生山崩地裂,江河改道的大变化,基本上没有什么是值得详细记录的,很多韶风令本身又是落榜学子,对待巡游记录也不上心,几乎当成了春游一般,走马观花,粗略整理一下就交到长生阁,那些记录几乎没有保存价值。 萧若佩做了两年,他的巡游记录就成为了样本,添加了很多生物的描述以及图案,替换了以前青松镇的许多风物志。 就这一点,他也值得让长生阁护书对他另眼相看。 “萧韶风,今年的春巡完成了吗?”门口的护书热情招呼。 萧若佩回了他一个笑容,也不直接回答:“我有事情去见一下崔护书,等会再下来。”话音刚落就匆忙登楼,这般着急的姿态也让护书感到奇怪。 一大早就来到长生阁的韶风令可不多见,莫非他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近段时间逍遥界的确不太平,近一个月没有婴儿出生,这些婴儿全部赶在了四天前扎堆出现,着实惊坏了不少护书,不过后来也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出生的婴儿经过观察,现在也还没有异常的报告,就算觉得奇怪,现在的长生阁也只能等。 护书见过大世面,对任何事情都能泰然应对,萧若佩的反常没有让他们停下手中的活计,等太阳照到门口的时候,长生阁就会开馆,他们要赶在开馆前检查一楼所有事物是否正常,现在正是最忙碌的时候。 萧若佩穿过熙熙攘攘的一层,来到第二层之后,情况就好了很多,毕竟第二层已经不算是对外开放的区域。 萧若佩问了几个人,就找到了崔护书所在,他正在检查书籍是否摆放整齐,看见萧若佩赶来,便从巡视书架的梯子上走下来问道:“若佩怎么这么早过来?我还以为你这次那么多事,可能晚些才能到呢。” 萧若佩直接将背后绢袋取下,放在书架旁边的桌子上,取出里面记录问道:“其他各地的春巡记录应该送来了吧?” “送到了,有什么奇怪的吗?”如今才到初夏,很多韶风令根本没有感觉到天地变化。 “我今年因为耽误了一些时间,前些日子才去春巡。”萧若佩取出昨晚整理的记录,一张张摊开:“水位变化,花草生长,所有证据都表示,现在依然处于春季。” 崔护书听到也有些震惊,他大概也感知到了一些不对,直到被萧若佩提醒,他才知道不对出现在什么地方。 拿出写了记录的纸张,萧若佩确凿地往桌上一拍:“时间在变化,但是夏季没有到来。” 崔护书像是记起了什么,急忙说道:“收起这些,你跟我来。”说着匆忙将萧若佩拿出来的纸张层叠,拿在手里带头离开。 看来崔护书的确有其他的消息,萧若佩见状连忙跟上。 两人来到崔护书的个人房间之中,放下了萧若佩的记录之后,崔护书在书桌上翻了一会,拿出一叠纸张。 “这是什么?”萧若佩有些奇怪,那些纸上只有一篇凌乱的奇怪图形,完全看不出来记着什么。 “钟问龟在长生阁的读书笔记。”崔护书一边摊开一边说道。 读书笔记是这个样子的吗?萧若佩算是知道了天才与寻常人的差距。 当崔护书将手里的纸张摊开放好之后,萧若佩才知道钟问龟究竟留下了什么东西。 所有纸张并排放好,就是一个简单的星位图,虽然只有作为标识的星辰,但也看得出方位。 最后一张纸放下,就像是整个天穹在桌上定位,星位图上方写着几个字:“星辰不移,将有大祸。” “他人呢?”萧若佩看到这里,已经确定钟问龟一定知道了什么。 “刑满释放。”崔护书脸上有些后悔:“我还以为是他胡乱写的,早知道留住他了。” 萧若佩笑道:“他不是能够留在长生阁的,我应该可以找到他。”皇院在逍遥界王道之中根深蒂固,就算隐藏得再深,也有迹可循,何况在武道大会之上,皇院已经大张旗鼓的出现,他们既然准备走到明面上来,钟问龟这种人就不可能藏得住。 萧若佩要去找到他问清楚他看到什么,相信钟问龟也需要一个能够脉通一界的强大后盾来帮助他。 上次萧若佩与他相见的时候,通脉劲覆盖三层长生阁都十分费劲,可能钟问龟对他力量的估计一直停留在那个阶段,所以这次没有去找他帮忙。 一个人的力量再强大,也不可能强大到孤身与皇院较量,但他不知道的是现在的萧若佩不仅强大到无视逍遥界任何势力,还身兼天光之职,只要他想,做到一念动则天地崩也毫不出奇。 钟问龟既然知道了根源,有了他的帮助之后,大概也能将那个幕后黑手揪出来了。 第两百五十三章 初心生变 钟问龟曾因为用脉纹箭破坏长生阁被罚一个月刑期,关押地点就在长生阁中,两人也因此在阁内见过一面,至今钟问龟那种咄咄逼人的态度,依然深深地留在他的记忆之中,如果不是必要的话,他以后都不想再遇上那个人。 只通过一篇文章,就能推断出作者本人自己都看不见的东西,并且通过连续不断的语言攻势,企图从萧若佩身上挖掘出秘密。 要去见他,至少要做好准备,比如他画下的星图,萧若佩就要完全看懂才能开始行动,这样才可以与钟问龟平等对话。 “他这一个月看过的书,小娥应该知道,不过她现在还在睡,可能要一会才起来,你可以先看看其他的等一下。”崔护书将星图笔记层叠,递给萧若佩道:“这件事到现在没有任何线索,具体是不是气候反常,还是确有其事,这些都还没有经过确认,也不用打过着急,我记得上次你到我们这里急匆匆的问过冥境的事情?在发生那件事之前就已经预料到了事情变化,之后一个月,新生婴儿的问题就解决了,你在这里面出了很大力气吧?” 萧若佩收起图纸笑道:“并不是什么难题,涉及到冥境,我想还是不要放在长生阁记录了。”那件事的根源牵扯到旧天道,萧若佩没有打算吧长生阁牵扯进来,如今旧天道的事情已经解决,而新的对手还没有显露出真面目,在情况不明之前,萧若佩也不敢让长生阁势力涉足其中。 除了记录之外,长生阁也的确没有多余的力量干涉到逍遥界的事情里面,别说是人皇殿这种统治了逍遥界万年的地方,真的比势力,长生阁可能连凌家都比不上,也是因为如此,钟问龟只是将星图留下,却没有亲长生阁帮忙。 在萧若佩观看笔记的时候,崔护书已经给他泡好了茶端过来。 “多谢护书!”让一个九十岁老人给自己泡茶,萧若佩一时间有些受宠若惊,连忙放下笔记站起来道谢。 崔护书笑眯眯说道:“不用客气,你做的事情我们这些老人帮不上什么忙,帮你泡杯茶我还是可以做到的。” 萧若佩赶紧解释道:“我的意思并不是护书帮不上忙,只是想试试,我能够做到什么样的地步而已,不能一直活在前辈的庇护之下。”他将茶杯移到自己面前,呼了一口气,将热茶蒸腾的袅袅雾气吹开,又坐下接着说道:“如果到了我无法应对的时候,一定会再来请教护书。” 崔护书悠闲地端起茶杯笑道:“那还是免了吧,你既然觉得自己的力量足够应付,那就尽力去做,我们对这件事情没有任何的了解,贸然涉足,也只不过是给你添麻烦而已,相反长生阁还有很多事情,我们却比你熟练,还不如在我们熟悉的地方发挥作用,比强硬干涉到事情之中要好得多。” 萧若佩尴尬一笑,他不好意思说出口的话,崔护书一个字不漏的明明白白说出来。 看着眼前还会因为被说穿心事而不好意思露出红脸的略显青涩的年轻面孔,崔护书也不禁感慨。 集合了逍遥界最聪明的年轻人的太学院就在长生阁之侧,很多太学院生也时常会到长生阁来,崔护书已经见过许多年轻俊秀,倒也不会有被年轻人赶上的失落感,看着这一批批后辈赶上,他才觉得这座长生阁有意义。 不是记录过去,而是要超越过去,不超越前辈的成就,就无法入长生阁中。 “说起来,若佩,你为什么会选择做韶风令?”崔护书啜了一口热茶。 以萧若佩的能力,当时如果不愿意,重写一篇文章,凭着六层长生学士的名号,进入太学院轻而易举,如果他选择了那一条路,今天的他就与现在有着天差地别的位置。 与萧若佩的能力,有太学院指点的话,达到钟问龟那种程度也丝毫不成问题,以后的人生轨迹也注定会在长生阁中留下一笔,而不是参与记录的韶风令。 与长辈喝茶的时候,萧若佩会暂时放下手中的事情,听到崔护书的问题,他犹豫了一下才回答道:“大概是想看别人不曾见到的风景吧?你也知道我写的那些东西,现在想起来虽然觉得是太过年轻说话没有经过考虑,但是在王道之上,的确已经没有什么值得欣赏的事情了,而我也不是那种会去开拓新道路的人,做不到张直那样,说到底,如果我进入了太学院,进入王道之中,大概也会成为和现在的大臣们一样的守旧之人,以我的性格,说不定还没有他们做得好,反过来,韶风令却很适合我,今天的花不同昨天的花,不管到了什么地方,都有特别的景色,今年去了的地方,明年去又不一样,今年见到的人,明年可能会增加新生儿,也有老人离去,逍遥界一直都在变化之中,这就是我希望看见的事情。” 眼角看见崔护书认真而且带着一丝欣赏的眼神,萧若佩也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道:“我并没有做一番足以记录在长生阁之中的大事业的想法,王道之路不适合我,刚好韩娥找到了我,也就顺理成章的选择了韶风令这一条路。” “所以是因为那个时候别无选择吗?”没有考上太学院还有很多路可以走,就萧若佩个人的性子,做个学院教习也很合适,做教习的成就不会比韶风令差,如果教得好,说不定能够教出一个或者一批不同凡响的学生们,自身也因此得以进入长生阁记录之中,成为万世师表,这样的例子并不是没有,而且生活相对稳定,不像韶风令那样,一旦外出巡游,十天半月不回家也是常事。 萧若佩犹豫了一下:“也不是别无选择,崔护书应该知道我的来历,就算什么都不做,也有很大可能会回到耀日城。”虽然这句话听起来就像是‘创业失败了就只能回去继承家产’一样气人,但这的确是事实,如果莫青城不能压制住血灵密洞,萧若佩也会作为昕竹回到耀日城继承城主之位。 “如果说是什么让我选择了长生阁,我想应该是命运吧?”萧若佩突然觉得这个理由似乎有些幼稚,不有得笑道:“我想看见某种变化,能够超出命运的预料之中。” 崔护书听到这个答案也是发笑:“看不出来你也是个不安分的人。”笑过之后,他正色问道:“所以现在是因为看不见那种变化,才想要不做韶风令了吗?” 崔护书能够看到未知的轨迹,这在已经是萧若佩知道的事情,没想到他能够看出他人内心的想法。 萧若佩犹豫了一下才回答:“应该是看到了属于我的变化了。”那是已经来到了他身边的萧念竹,为了那个女孩子,他不能继续这种居无定所的日子,一直都找不到跟崔护书说这种话的机会,既然他主动问出来,萧若佩也就借坡下驴将话说出了口。 “我希望变化发生在我的身上。” 崔护书叹了一口气,他早已经看到了这样的结局,但却依然不相信这事会真的发生,据他所见,萧若佩的命运是要进入长生阁中,指导出一位真正的人皇。 第一位完全由人类主观意志选定的人皇,韩娥。 事到如今,他所见的将来已经发生了巨大的改变,这种改变原因还是因为长生阁,或许是萧若佩在做韶风令时候,不知不觉的被天地变化改变了他自身。 崔护书细细的查看萧若佩身上联系的脉络,不管怎么看,都是他最好的继承者,也会是韩娥最好的老师。 “可惜韩娥了。”崔护书放下了茶杯,他并不想强迫萧若佩的意志,让他来长生阁当韩娥的老师,因为那样做,韩娥就不是自主走上人皇的道路,而是被他这个护书一厢情愿的强制将她推上界御宝座上面。 “可惜我什么呀?”门口传来清脆的童音,小韩娥穿着一身韶风令的青衫出现在门口,因为刚刚起床,头发都没有梳理就赶了过来。 “可惜萧韶风不肯当你的老师。”崔护书毫不犹豫地将萧若佩出卖,他可不愿意面对韩娥这个鬼机灵。 果然韩娥听到这句话鼓起了脸颊,竖起眉毛看向一边差点被茶烫到的萧若佩。 措不及防被崔护书无情背叛的萧若佩没能反应过来,等他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之后,韩娥怒气冲冲的小脸已经占据了他的视线。 不管怎么看,这次的韩娥都不像是开玩笑,而是真的生气了。 “萧若佩!我就那么不被你看好吗?当我的先生,平白大了我一辈有什么不好的?” 凭这对未来先生的态度就绝对好不到那里去啊!这句话萧若佩当然不敢说,小女孩的怒气都快要爆发出来了,他哪里还敢火上浇油,连忙说道:“小娥你不是还有大把时间吗?以后的先生肯定还有很多,现在我还不够本事,等我觉得够资格做你先生的时候再讨论这件事也不迟啊。” 听到这句话,韩娥脸色好了许多,她一撩披散的头发站起来道:“的确如此,现在的萧若佩根本不足以知道我这个天才,只能说我太过优秀了。”发表了极其自恋的言论之后,韩娥离开了萧若佩身边道:“这次来长生阁打算做什么事情呢?” 她已经看到了萧若佩旁边放着钟问龟留下的笔记。 第两百五十四章 脉纹星海 长生阁的书都是经历了时间淬炼,通过历代护书挑选出绝对的精华,凝聚着人类万年以来的智慧结晶,就算钟问龟是个难得的天才,也不可能在短短一个月囚禁时间里面完全读透大量的书籍。 实际上他这一个月看得书也不多,只有区区四本。 除去一本论述王道治世之学的《横术》,剩下三本,一个是《心鉴》,一本是《识人》,最后一本是《星图》。 这四本书在外都有流传,但外面流传的都是经过护书删减的版本,唯有长生阁中才有全本。 从他选择的书籍上看,也能知道他这一个月的侧重点都在为培养出界御皇帝而努力,这些与萧若佩此行目的无关,只有最后一本星图才是他真正需要了解的。 他在此前,只是粗略的了解了星位划分,知道十二星位主星,对此没有深入了解过,说到底,萧若佩就算文章上了六层长生阁,也是因为他的眼光,而不是他的学识,之后更是选择了韶风令的道路,没有进入太学院深研学问,而钟问龟却在那个名师荟萃的地方成长,他本身也是超越萧若佩的天才,但从学识来比高低,萧若佩是远远不如他的。 这也就导致了现在萧若佩要去见他,都必须要将一本厚厚的星图死记硬背下来才能动身。 流传在外的星图只分开了星位详解,论述了星位代表,连具体的星辰名字都不全,但是在长生阁的星图不同,天上三十六万星辰全部都记下了名字,并且具体到每一颗星辰是哪位法修凝聚,代表了逍遥界天地间的那一种道,光一本星图,就占据了一个书架。 钟问龟肯定不是全看完,但是如今处于被动的萧若佩却必须完全吃透才有绝对的信心,如果是以前的他,对这种需要搭个梯子才能拿到最上层那一本书籍的巨大书架,少说也需要一整年时间,但是现在掌握了通脉劲同时还能有天光修复精神的人来说,这些书籍就算枯燥,他也只要几天就可以完全理解了。 天上星辰是每一位法修修炼到了某种道的极致,身躯被道所限制而化作道的具现,变作了天上星辰,本身属于人类技艺之极,本该放在第五层,但是这些道已经涉及到了逍遥界天地稳固,所以放在了第六层,而关于这些星辰具体如何凝聚,则记录在第七层,不管是萧若佩还是钟问龟都不能登上去。 虽然萧若佩现在有长生阁七层的脉纹拓印,却不适合现在就去了解,他的时间不够,况且本身也对凝星没有什么想法。 如果哪一天真的天上缺少了星辰需要填补,那才是观看七层星图的时候。 韩娥带着萧若佩走到放着星图的书架面前的时候,脸上满是看笑话的表情:“具体他看了哪些,我可记得不太清楚了,如果若佩哥哥你肯说几句好听的话,让我开心一下,我可能就记起来了呢!” 绝对是在要挟,萧若佩却没有半点犹豫,坐在了书架旁边的凳子上,随手一招,最上面的一本书就落在了他的手中:“你想帮我忙的话,就轻泡一壶茶过来吧。”他要留在长生阁几天,不可能不吃不喝的靠天光硬撑下去。 “哼!”看到萧若佩没有顺从她的意思,韩娥气得鼻子都快冒烟了,当场就没有理会他,掉头就走。 不过她后来还是老实的端茶上来,当她再次回到六层的时候,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萧若佩不只是在看书,在他的身周,有点点的星光出现,他在按照星图的说明将天上星辰模拟出现! 萧若佩全身像是笼罩在星辰之下,整个人都在群星的映衬之中,变得神秘而优雅,随意翻书的动作,就像是在改写天地规则。 韩娥不由得看呆了。 “看什么,过来啊。”萧若佩一开口就将气势全部破坏,韩娥这才将不切实际的想法抛去,将茶水端过来。 这一来一去,虽然长生阁范围很大,韩娥花了不少时间,但是萧若佩却也没有看多少,第一本书才翻开一半,大概只认识了几十颗星星。 万分之一,想要看完这些书籍,还差得远呢。 出于对萧若佩模拟星辰的手段的好奇心,韩娥放下茶之后没有离开,而是坐在了萧若佩对面。 萧若佩只抬头看了一眼向她说了一声“谢谢。”然后就继续低头看手中书籍,在他翻过一页之后,悬浮在他身周的星辰再次点亮一颗。 “若佩哥哥~”认真看书的萧若佩突然听到一个甜腻得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声音,他抖了一下,看向了对面的韩娥,这也是除了他之外留在长生阁六层的人。 “别叫得那么肉麻,多吓人,我还以为有别人在呢。”萧若佩眼睛离开了书本,看着作怪的韩娥,用教训的语气说道:“你这个人皇城韶风令就没有其他的事情做吗?” 韩娥笑嘻嘻地取出了纸笔道:“现在整个人皇城,还有哪里发生的事情比这里还奇怪?快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 “通脉劲和天光,你还是不要学的好。”虽然他希望有人能替他分担一下压力,但是将这些事情压在一个小女孩身上,有违他的本心。 实在没有选择的时候,他希望能够继承他本领的人,是云叶这种已经确认了他们道路的人,哪怕是希望做玉名侠的刘渊崖,都比韩娥要好。 萧若佩并非是看不起韶风令,也不是不知道韩娥的天分,但是越有天分,就越表示她将来的用处更大,如果将她带上歪路,那就越浪费她的天赋。 萧若佩不希望自己是带着她走上歪路的人。 “我才没有想学。”韩娥不服气的争辩道:“我只是想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在逍遥界上,天地万物,都有互相直接的联系,一呼一吸,莫不是在与天地连接,这种连接,我称之为脉。”萧若佩一边看书一边替韩娥解答疑惑,虽然他没有答应做韩娥的老师,但是回答一些自己知道的问题还是可以的。 “那这些脉是你发现的吗?”韩娥突然来了兴趣? 萧若佩摇头道:“不是,明裔早就可以从地脉之中借力,这件事在长生阁中有记载,水中之脉,第一个利用的人叫做昕妄水,是耀日城主,气中之脉,已知的第一个利用者,才是我。”萧若佩似乎看到认真,停了一下,然后空中又点亮一颗星辰。“简单一些来说,你要将水从一个湖里转移到另一个湖中,需要一条河道,湖中之水就是力,河道就是脉,控制了河道,你就可以随意将湖水调配到任何地方。” “哦!”韩娥好似明白了过来:“我明白了一点,这应该是力量的传输通道,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力量正在转换,比如风会让空气变凉,火会把水烧热。”韩娥已经不顾萧若佩的话语,刷刷地在笔记本上写下自己的感悟。 这孩子也算是闻一知十了,萧若佩自身都没有想过那么多,他现在的通脉劲依然局限在个人利用之中,没有想过将这种力量转化成其他可以被人类支配的方式,而小小的韩娥已经能够将萧若佩讲解的内容与长生阁之中的知识结合,得到支配脉的方式。 萧若佩无法验证她说的是否正确,比起知识容量,他不及韩娥。 真的说起来,现在两人之间疑惑更多的人应该是他才对,他根本不理解韩娥联想范围,为什么会从力量的运用上面突然涉及到了天气变化以及烧热水…这种奇怪的方向上面。 他并不是没有见识过通过脉对天气产生影响的事情,在他从明州回来的时候,明州的土地就用通脉劲造了一场大雨,将他留在明州参加了一场春芽节。 他现在脉通一界,除了借力之外,还做不到太多的事情,韩娥的话却给了他一个思路,如果通过操控逍遥界的脉来造成气候变化,迫使逍遥界进入夏季,能不能解决他面临的问题? 这条路应该可行,却是治标不治本,他解决的只是深层隐患带来的现象,却没有看到那个隐患到底是什么,也就无从根除,对逍遥界来说,没有任何用处。 到迫不得已的时候,这就是最后的手段了,如果一个月之内找不到逍遥界春季滞留的原因,萧若佩就不得不这么做。 或许这也是木灵天光没有收回这具身躯脉通一界能力的原因,希望他有暂时解决逍遥界任何困境的最终手段。 到现在,萧若佩依然认为自己现在的能力,来自木灵天光,既不属于他,也不能随意动用。 韩娥在一边奋笔疾书,好像通过通脉劲挖出了很多东西,萧若佩见她安分下来,也继续看着手中书本,在两人的周围,星光渐渐增加,变得璀璨无比。 六层长生阁对比起寻常建筑,可能算十分巨大,但是相对星空来说,却无比狭小,漫天星空挤在长生阁的时候,似乎整个六层,变成了一片星辰之湖,进入其中,就像是在星海飘荡。 第两百五十五章 天地星辰 逍遥界天空有三十六万星辰,分成十二星区,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上各有三个星区,轮转交替,这些星辰既是天空之上的脉纹节点,也是天地大道的具现,更是稳固天空的基石。 星辰之间互相影响,按照四时季节,进行天光灵气分配,春季万物生发,需要雨水和温暖,夏季植物进入成熟期,需要饱和的阳光日晒,秋季生灵进入了积蓄的阶段,这个时候反而需要干燥来抑制过快的生长,将养分充分利用,到了冬季,万物沉眠,则需要寒冷来保养大地之中的养分,经过冬天的休养,第二年春季,大地才能有足够的养分供养万物。 季节转换,通过天上星辰变化来达成,犹如日晷一般轮流,每一个月份就有一个星区近日,以最接近太阳的距离,获得更多的天光灵气播撒到逍遥界中,造成了一年四季十二个月份。 十二星区,分为东三区:春、云、琅,分别主导一二三月,春星区近日之时,季节就会进入春季,气候变成温暖多雨,二月称为云月,是一年之中雨水最丰沛的月份,到了三月就是琳琅满目的百花盛放,故而星区称琅。 南三区为:夏、雀、玄,气候炎热而多雨,夏星区主导夏季,到了雀星区五月份的时候,已经是雏燕高飞天高云阔的时候。 到了秋季,由西三区轮流近日,分为:秋、极、恒。 冬季则是北面三星区主导,名为:冬、斗、薇。 十二星区轮换近日一轮,完成一年交替变化,这些星区之间的移动轨迹,以肉眼很难观测,三十六万星辰,每个星区星辰数量不一,其中星辰最稀疏的北星区,每个星区都有数以万记的星辰,如果不熟记星辰位置,一般人根本看不出来变化。 为了应对四时之变,人皇城有专门观测星辰的职业,名为观星,太学院六门二十四课之中算门第三课,学得就是星辰变换。 钟问龟出身太学算院,四课:计、卜、星、理,他早就滚瓜烂熟,在太学院三年,不仅完成本院的学习,还兼修器,筑两院课程,这种人是真正的天才,如果不是萧若佩生而不凡,可能跟钟问龟这种天才相见的机会都不会有,更不用说产生交集。 他也的确不愿意面对钟问龟,但是却不得不面对,其实他可以选择去询问人皇城里的观星,但是那些人直接牵扯到王道势力之中,以萧若佩现在的势力,除非动用绝对的力量,否则不仅不能从王道手里得到任何便宜,还会把自己输得一干二净。 毕竟王道势力,才是整个逍遥界最大的庞然大物,凌家在这种势力面前,也只能苟存于青州。 鉴于王道势力的错综复杂,萧若佩一开始就排除了这一条道路,何况人皇城之中的观星即使见到了星辰异象,也不大可能会知道其中的隐秘真相,去找钟问龟收获更大。 两相比较,选择哪边根本不需要思考。 只是钟问龟太过精明,而且有机会也会毫不犹豫的坑萧若佩一把,所以为了不受骗,去见他之前,必须看懂星图。 随着萧若佩翻书,在他周围用脉纹标注的形成越来越多,每一个形成下面,萧若佩还用脉纹标识了名称来历,只要看完这一书架三十六万星辰的描述,再去见钟问龟,至少就不会受骗了。 天上星辰在模拟着四季轮转,一开始萧若佩看得的确挺快速,几乎看到一个星辰就能在空中准确的点亮,并且留下记号,这对于他随意拓印七八层长生阁的记录的精力,实在是小菜一碟,但是数量过万之后,麻烦却越来越多,要模拟星辰的运转,必须让形成互相之间有所感应却又必须保持一定的距离,一颗形成打乱,后续可能会牵扯到一片星辰。 感觉到此路不通之后,萧若佩将脉纹之中的星辰收起,长生阁六层空中发亮的星光渐渐暗淡下来。感觉到明暗变化,韩娥也从自己的笔记之中抬起头来,疑惑问道:“怎么了?” 萧若佩看着她,突然有些羡慕:“如果我靠着吃书就能记住知识多好。” 韩娥将记录收起放在自己的挎包里面,眼中流出了一丝与她年龄不相匹配的惆怅,她突然认真地问萧若佩:“你觉得我如今的学识,靠吃书得来的吗?” 萧若佩站起来,将手中看完的星图放回去,他已经看了春星位大部分星辰记录,现在他头脑里都是闪耀的群星。 放好书籍之后,他从梯子上走下来回答道:“你不应该看轻天赋的作用,它是一个梯子,你要善于利用。”将梯子移开一边,这样即使萧若佩伸长了手,也拿不到刚才放好的书了,“你看没有了梯子,我想要达到刚才的高度,就很难办到。” 韩娥看着他示范时候努力伸长手踮起脚的模样,被逗得直笑:“若佩哥哥,你不用那么具体也可以啦,我听得懂。”萧若佩放下手之后,韩娥依然忍不住笑:“还有你不是可以御天光,引地脉吗?怎么可能拿不到?” “这是我的天赋,我也要利用。”萧若佩带着她走向楼下:“先休息一会,你带我去附近找些东西吃,我好久没有吃过人皇城的美食了。” 一般韶风令很少到人皇城,除了每年必须亲自来一趟述职之外,其余记录都可以通过邮驿或者托人送达,想萧若佩这种距离遥远,按照普通马力,来回几乎要一个月时间,大部分韶风令都不会特意赶来。 韩娥奇怪问道:“我还以为你的事情很急呢?” “急也不能乱啊,我刚才都快头昏脑涨了,不停下来不行。”萧若佩敲着自己的脑袋,这倒是他没有预料到的情况,原本以为以他脉通一界的能力,模拟星辰不过是小菜一碟,但是没有想到星辰之间无处不在的联系,蕴含着天地大道,模拟起来这么麻烦。 但如今不管是去见钟问龟还是打算强行改变星辰运转带着逍遥界进入夏季,都必须要把星图吃透才行,又不得不看。 看来是自己想得太简单了,这一书架的星图,没有十天半月根本就看不完。 韩娥狡黠一笑:“我有办法,不过萧若佩你看书这几天得请我吃饭。” “你这是敲竹杠。”萧若佩伸手到自己兜里,这几个月来来回回的,花了不少钱,早已经入不敷出,要不是他之前存下一些底子,怕撑不下来。 韶风令的薪资虽然不错,但是消耗也大,光是买鞋子衣服,一年都要十几二十套。 哪里像是韩娥,人皇城作为逍遥界中心,走一圈能把鞋底磨一层都难,从苍山逛下来,衣服上灰尘都站不到多少,而且韩娥做韶风令的时间还比萧若佩多了两年!别看韩娥年纪小,却是个深藏不露的有钱人。 “敲你怎么啦?要是有条件,界御皇帝站在我面前,只要想从我身上得到好处,我都要他乖乖掏钱出来。”韩娥神气十足地答道。 两人开着玩笑,一路走下了长生阁。 来到阁外一看,才知道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傍晚,夕阳即将被苍山遮掩,人皇城也开始亮起了灯。 萧若佩一脸惊诧:“我用了这么多时间?” 韩娥嘻嘻笑道:“我也不知道啊,一直都陪着你在六楼的。” “你经常这样吗?”萧若佩有些奇怪,按照韩娥的年纪,不吃饭可是很严重的问题。 “也不是经常吧,除了遇上了我感兴趣的知识,一个月大概也就两三次。”韩娥伸了伸懒腰,满不在乎地说道。 萧若佩低头看着眼前过了天光礼才十岁的小孩,想起来她可是带着自己走上韶风令这条道路的引路人,的确不能用寻常的眼光看待,如果不是年纪的关系,萧若佩叫她一声‘师姐’都不过分:“别太累,你还有很多时间。”到头来,他都不能用指导的语气来对韩娥说话,也不知道崔护书说的他会成为韩娥的先生是从哪里看出来的。 韩娥抬头看着流露出关心脸色的萧若佩,突然笑道:“你这种话应该对我姐姐去说。” “你姐姐?”萧若佩有些奇怪,据他所知,韩娥父母都是韶风令,在家是最大的一个,哪来的姐姐? 韩娥一拍手:“对啊,我怎么也搞忘记了,既然你来了人皇城,把姐姐也一起叫来,人多才热闹啊!”说着她疾走两步,回头招呼萧若佩道:“快点跟过来。” “去哪?”萧若佩也急忙跟上:“我这次可不是来玩的,时间方面有些紧张。” “放心啦!”看到出他的犹豫,韩娥干脆伸手拉着他开始跑起来:“只要你用我的方法,绝对可以赶上进度的,不就是三十六万星辰吗?实在不行我陪你一起去,有我这个活星图,还怕认不出天上星辰?” “你都不知道我要去做什么。”萧若佩并非看轻韩娥,只不过不想把她一个小女孩带入这次事情之中。 韩娥停下脚步,放开萧若佩的手回头看着他反问:“不就是去见钟问龟问那几幅星图的事情吗?他还能骗得了我?” 论知识的丰富程度,逍遥界没有几个人比得上这年仅十岁的痴书女孩。 第两百五十六章 再见陈玉 韩娥所说的‘姐姐’,自然是上次为了她可以跟萧若佩翻脸的陈玉。 当萧若佩记起来的时候,事情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他们已经逛着到了苍山脚下,进入了陈家范围。 现在的陈家虽然没有拘泥于门户之见,早就在很久之前就放开了门槛,只要有心学医,就能进陈家的门,但是说到底,这一座大宅子名义上绝对归属就是陈家。 陈家虽然很低调,但是作为医道大家,代表中州的武道八大宗门之一,逍遥界唯一以私人名义占据着苍山土地的大家族,而且占据的面积还不小,宅子当然也不会只有正门。 韩娥带着萧若佩就是从偏门进入的,直到见到陈玉闺房所在的庭院,他才发觉到韩娥的真实目的。 事已至此,萧若佩也不会煞风景的离开,来到中州,本来有时间他都会以朋友的身份去见见陈玉,只是一时忙起来,让他忘记了这件事情。 看星图就是这样,一旦沉浸到其中,满脑子都是天上星辰,算门是最耗时间的学问,别看钟问龟三年将算门知识融会贯通,许许多多的普通人,可能一辈子都学不完一课。 当然也是因为那些能够花一辈子时间钻研一课的人,才能推动着算门不断前进,钟问龟只是学会已有的知识,在算门之中,并没有什么建树,他天生聪颖,不想将这种上天给予的天赋浪费在某一门知识上面。 这也是萧若佩有信心面对他的原因,如果钟问龟肯深入研究星图,萧若佩绝对不敢靠着几天时间的死记硬背去找他。 韩娥得意的在萧若佩面前晃着一串钥匙,看来是从陈玉那里得到的,这两人的关系在萧若佩不知道的时间里,已经好到可以随意来往的程度了吗? 事实也如萧若佩所料,陈玉这个时候不在房间,韩娥熟门熟路的带着他走进了旁边的客厅,像个主人一样,点灯泡茶。 “这个时候如果没事,姐姐应该在药房,等她看见点亮了灯,应该知道我来了,很快就来。”韩娥给萧若佩泡好茶之后,跑到窗边朝外探出身子看了一眼,喜笑颜开地招手道:“姐姐,我在这!” 陈玉来了?萧若佩不止怎地,心中隐隐生出了一丝激动之意。 这种感觉来得十分奇怪,按理说,他跟陈玉只是普通朋友,就算有陈神苏想过让萧若佩入赘陈家,那也是一个当事者双方都没有意向的想法,他跟陈玉的关系也不应该因此改变才对,为什么他会产生渴望与陈玉相见的感觉? “我在什么时候跟陈玉有过密切的交往?”一旦产生了怀疑,萧若佩就觉得自己好像被挖去了某些东西一样。 他的记忆,不知道什么时候产生了缺失。 “没有缺少啊,我跟陈玉在青松镇第一次见面…”思来想去,萧若佩找不到一点痕迹,但是心底却隐约觉得,自己应该跟陈玉有很深的牵连才对。 “像是梦中?又像是发生在另一个我身上…”这种感觉不是第一次出现,与苏流穗回到青玄山上的时候,他对那座山峰升起过同样的感情,却远不及如今强烈。 “青玄山还可以理解成是因为木灵天光在那里呆了万年时间,陈玉又是什么回事?她一样与木灵天光认识吗?”萧若佩百思不得其解,就在他考虑问题的时候,韩娥已经伶俐地从窗口跳出去,迎接陈玉去了。 “我今天带了一个惊喜来,姐姐不许睁眼,猜猜看是什么?”萧若佩还在思考究竟哪里不对,韩娥挂在陈玉背上捂着她的眼睛进来了。 “屋里有人?”陈玉作为医师,对生人气息十分敏感,即使眼睛看不见,也能有所感应,只是停了一下,陈玉自信笑道:“是萧若佩?” “姐姐真厉害!”韩娥放开了手,从陈玉身上滑下来:“你怎么猜出来的?” 眼前的遮挡消失之后,看到眼前出现的萧若佩,陈玉眼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喜悦,再次绽开那温文尔雅的笑容:“若佩怎么来了也不跟我说一声?” 两人进来的时候,萧若佩已经停止了思索那暂时得不到答案的问题,主人进来,他也不会安然高坐,早已经起身走到了门口。 见到了陈玉之后,原本满心疑问,都化作了迎面春风,因为入神研究星图而有些昏沉的头脑,此刻居然一片清明,好像只有眼前这一个女子,他就可以不必理会外面天崩地裂。 他连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种微妙的情感都没有去思考,只记得回答陈玉的问题:“今天在长生阁看了一天书,现在才得空。” 陈玉也感觉到今天的萧若佩似乎与之前有很大的区别,她以前对萧若佩只是朋友之情,最多带一些欣赏,如果爷爷坚持看好他,与这样的人过一辈子也没有什么问题,但是看萧若佩的时候,大多数都是像是喝着一碗凉白开,喝不腻,但也不会有特别的味道。 今天的萧若佩却像是一股加上了恰当蜂蜜的清泉,甜沁心脾,不管多少次,喝下去都有一股新鲜感。 只要喝过了这样的泉水之后,再喝其他的水,都是寡淡无味了。 陈玉过了怀春少女的年纪,当过太学院医门教习的她,见惯了青年俊秀,也不是那么容易动心的人,加上自己身为医师,会冷静的审视自身情况,她几经确认,见到萧若佩的反应不是一时兴起或是自己身体有什么不对,而是从心底渴望接近萧若佩这个人。 而且她并不讨厌自己产生这种感觉!并且没有因为自己产生这样的感情而感到奇怪! 作为一个医师,陈玉以前并不相信一见钟情,很多时候都是因为两个人容貌气质互相吸引,经过一段时间的互相认识之后,恰好双方的很多喜好都能凑到一块,初见的好感逐渐加深,这才产生错觉是当初一见生情。 如今见到萧若佩,她开始怀疑以前的看法,如果第一次见到的萧若佩能够给她这样的感觉,她会不会当场爱上这个人? 陈玉心中已经有了肯定的答案,她愿意守候着这一口清泉到老。 可惜现在的她已经认识了萧若佩,并且两人挺熟悉了,熟悉到不好意思对他‘下手’。 少女心中万千思绪,在她犹如皎月的笑容之中显露得淋漓尽致:“你坐一会,我去安排一下晚饭,今天在我家吃,晚上就在这里休息,爷爷知道你来,一定很高兴。”现在的陈玉,甚至隐约想让陈神苏做出一些逼迫萧若佩娶她的举动。 “今天哥哥请客!”韩娥虽然聪慧,到底是年纪小,没能看出周围氛围已经发生了变化,依然觉得吃东西才重要。“他没有仔细逛过人皇城,没有见过这里的夜市,不出去玩多可惜!” 陈玉也觉得自己如今的心态,跟萧若佩处在一个屋檐之下可能会有些尴尬,如果去到了大庭广众之中,双方都会收敛一些,稍微熟悉一下之后大概会好受一些,那个时候也许就能遏制住这种情感,最后习以为常。 想到这里她也觉得外出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便对两人说道:“那你们等我一会,我去跟爷爷说一声。”说完她便转头离开。 跟萧若佩待得越久,那种感觉就越强烈,她第一次对自己的定力产生了怀疑。 陈玉离开之后,韩娥眼睛轻轻的眯着看向匆匆离去的陈玉:“姐姐今天似乎有些奇怪啊,难道?”她转头看着萧若佩,却见他已经平静的坐到了茶座边上,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并且意犹未足地又倒了一杯。 在长生阁看书一天滴水未进,口渴十分正常,但是看他这鲸吞喝水的方式,却大大的超过了口渴的范畴。 怕不仅是口渴,心也渴! “这两个家伙,有一腿!”韩娥心中雀跃起来,她找到了好玩的东西,比起人皇城枯燥无味的日常,这边的事情显然更加有趣! 不管是满足她自己的内心,还是这件事带来的轰动,绝对不会无聊! 陈玉在人皇城青年俊秀心中,就是那冥境之中可望不可即的瑶花,要想接近陈玉身边,起码得有死一次的觉悟。 即使这样,陈玉的追求者依然络绎不绝,两年前陈玉还是太学院医门教习的时候,为了她进入医门的人少说也有十多个,为了更加接近她,许多人甚至不惜染上一些小病,等到陈玉出诊的时间,好趁机靠近! 每次陈玉坐诊的时候,陈家那医馆的客人都能多许多,多出来的还都是气血旺盛不容易得病的年轻人! 而陈玉医者仁心,一般都不会将这些人拒之门外,看到做得过火的,还仔细嘱咐注意身体,虽然小病无碍,但是病毒哦缠身,留下隐患老了就难解决了。 陈玉单凭医术,也能将这些隐患解决,经过她治疗的年轻人将她名声传出去,导致更多的人闻风而来! 最后陈玉都为了他们的身体着想,尽量减少出诊次数。 如果让这些人知道陈玉与萧若佩的关系,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韩娥不知道,但是那时候的场面一定很精彩。 第两百五十七章 皇城夜市 两人到陈家的时候天色已晚,外面开始点起灯,等陈玉再次出现的时候,她的身后,已经华灯列煌,陈玉身上闲时那一身为了方便活动的土黄衣衫,已经换成了与灯火同色的明黄裙裳。 因为长发会对行动造成影响,平时陈玉就将一头乌发盘起,随便用木头簪子固定,即使这样,她那头柔顺秀发依然会挣脱捆缚,不知不觉的滑落下来,今晚陈玉却不用考虑种难题了,她的长发已经放下,扎起简单又活泼的双平髻,既有大家出身的雅气,还有属于她平时珍藏起来的少女活气。 她此刻便是整个人皇城最明亮的灯火,虽然只是简单的打扮了一番,但是她已经比天上星辰更加吸引旁人目光。 萧若佩头脑之中的星辰已经完全消散,只剩下那道翩翩走来的身影。 与萧念竹那种来自身体本能的亲近相比,陈玉这种由外部视觉带来由外而内的冲击,同样震撼。 萧若佩并非好色之人,二十年来能让他动心的人不多,在懵懵懂懂情窦初开的时候,曾经想过与苏流穗在一起的未来,之后就到萧念竹,然后才是陈玉。 他曾经以为自己在男女方面会与众不同,看到陈玉之后,他才知道自己其实与旁人无异,区别只是他的眼光不擅长发觉女子动人之处。 陈玉没有打扮之前,他也不会动心,简单整理一下之后,他才知道平时陈玉朴素的装扮之下,是一副多么精致的面孔。 这么看来,他倒是个不解风情的人,比起那些追求着陈玉的人还没眼光。 好在他并不算错过了这道风景,在一个不经意的时候,偶然一眼瞥见了人间瑶花之美,便为之折服。 简单的说,萧若佩一时间看呆了都不过分,好在他不是贪图美色之徒,只是欣赏陈玉的天生丽质,很快就收拾好了自己的表情,却不由自主赞赏道:“真好看。” 陈玉听到微微一笑,在两人面前转了一圈问道:“你夸女孩子就这点水平?”虽然不是全部原因,但是她这次外出愿意打扮,有一大部分是因为萧若佩,听到他的肯定,其实陈玉心底已经十分高兴,这种高兴远超过得到其他人说成花一样的赞美。 “现在萧若佩整个脑子都是姐姐了,怎么可能考虑到措辞?”韩娥十分满意两人的反应,不管是陈玉难得一见的梳妆打扮,还是看到陈玉之后萧若佩的失神,都表明达成她的计划条件已经满足,接下来就是怎么将事情闹大了! 虽然萧若佩的事情看起来的确很急,但是韩娥有绝对的信心能够帮助他迅速掌握星图奥妙,至于省下来的时间,就要接受来自她的报复,谁让萧若佩不愿意当她先生?难道有个天才少女作为学生很丢他脸? 打着小算盘的韩娥,为陈玉风采折服的萧若佩,还有有意‘为悦己者容’的陈玉,都没有觉得这样子外出有什么不妥,三人也不走大门,从韩娥进来顺路的偏门走到了人皇城中。 人皇城的夜市不像青松镇那般随意,除了规划的区域之外,其他街道都会进行宵禁管制出入,因此夜晚的时候,热闹的夜市集合了整座人皇城的人气,人来人往,比起青松镇那种随意的氛围,更加显中州大气。 由于年轻活泼心性,太学院的学生更是夜市里面的常客,坐落于闹市的太学院,离夜市只有一条街道,寻常太学院生经常三五成群邀上几个熟识好友结伴出游,放松了一天学习积累的疲劳之后才会去休息,这种习惯一直延续到他们进入王道,成为治世之臣后依然保留,只要有空闲,许多太学院出身的朝臣也会在夜市出现。 可惜现在的朝臣恐怕不会太闲,经历了坠星箭引发的冥境之变,王道还没有弄清楚真相,一切又恢复了正常,到如今天星不移,季节轮换失常,管理相应事务的朝臣恐怕睡觉都不安稳,根本不会有闲情逸致外出游玩。 萧若佩本来也应该是紧张到睡不着觉的那一批人之一,但是见到陈玉之后,他却放松了下来,走在陈玉身边的时候,他浑身上下如沐春风。 虽然如今的夜风的确是春风,但是他现在觉得有关星辰的事情,重要性已经可以排在后面了。 因为陈玉的存在,一行三人出现在夜市之中很是引人注目,很少见到陈玉梳妆打扮的人一时间居然没能把她认出来,就算有熟悉的人,仓促间也没有想起眼前艳丽的少女是那个妙手仁心的陈家瑶花。 直到他们醒悟过来的时候,三人已经融入了滚滚人群之中,不见踪迹,仿若刚才惊鸿一瞥是一场随风而来的梦境。 韩娥既然想要报复萧若佩,当然不会就简单的逛夜市,她作为最熟悉状况的人,带着两人专门往人多的地方挤,不时在某些吸引多人的地方驻足,手上的宵夜也越抓越多。 要不是萧若佩用通脉劲暗中护航,韩娥抓着的烤串淋漓汁水肯定要蹭在衣服手上,回去长生阁定然要花些力气才能整理干净。 “看不到!萧若佩肩膀借我踩一下!”在一处广场,有人表演杂耍,每到精彩之处,便引来围观者连连喝彩,可惜韩娥年纪小个头矮,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惹得她心痒难耐。 大庭广众之下,萧若佩也不好暴露通脉劲,只一手将韩娥提起来,扔到右边肩膀之上,在通脉劲的扶持之下,韩娥不摇不晃站直,感觉到异常的她还好奇地在萧若佩身上蹦了几下,对于他如今的通脉劲来说,韩娥带来的动静,无异于蚍蜉撼树,皆被萧若佩轻松化解,将她稳稳接住,不管韩娥怎么蹦跶,就是跳不出他的肩膀。 “诶?没看出来萧若佩你还有这本事啊?真不愧是玉名侠!”韩娥很是满意,两人的举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引起了注意,场中杂耍也刚好在表演搭人梯,韩娥这种举动无异于是武道之中的邀请比试。 为了回应韩娥的行为,广场之中的表演者更是卖力,两个站在肩膀上的人开始翩翩起舞,比起韩娥随意的蹦跳,那边的表演当然更加好看一些。 韩娥还想试试各种新鲜体验,刚准备跟萧若佩商量,已经知道了她意图的萧若佩赶紧制止她继续胡闹下去,开口喝道:“别乱来啊!小心我丢你下来。” 杂耍可是场中人赖以生存的手艺,韩娥依靠通脉劲已经是作弊行为了,砸人招牌的事情,萧若佩可不敢让她胡闹。 “我才没有那精力呢!”韩娥老实坐下来:“萧若佩,你做得很好,这一串羊肉给你吃。”犹如施舍一样,从一把烤肉里面取出一根递到他面前,明明是萧若佩出钱买的,怎么这话从她口里说出来,居然那样理所当然? 接过肉串,萧若佩看了一眼旁边的陈玉,见她看杂耍似乎挺有兴趣,也不打扰她的兴致。 走了一路,他的心情也平静了下来,开始发觉到了不对。 他对陈玉的态度变化,似乎并不是因为陈玉简单打扮了一下,而是在刚见到她之后就比以前不一样了。 这种变化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 是因为萧念竹的恢复,所以自己的感官眼界正在慢慢变化?还是因为继承了天光之职? 木灵天光抛下一切不知道跑去了哪里,本来天星异变的事情应该由他来处理,萧若佩也能安安心心的等着事情解决,可惜的是他现在已经兼职天光,很多事情就必须亲自动手。 他甚至怀疑木灵天光是不是早就发觉到了不对,所以才把责任推出来,好自己跑去外面逍遥。 毕竟作为天光,对天地之间灵气感应了然于心,春夏变化还能感觉不到? 转头看了一眼陈玉,萧若佩居然发现自己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靠在了陈玉身上! 几乎是受到惊吓一样,他闪电般缩回,却惊动了陈玉,她回眸看了一眼刚才接触的地方,又抬头看向若无其事掩饰慌张的萧若佩,不由得掩嘴轻笑。 “若佩你胆子这么小吗?”相比萧若佩的慌张,陈玉反而落落大方将他手牵起,“人多,怕挤散。”像是给自己找了一个理由,陈玉抓住他的手掌就没有放开的打算了。 萧若佩本想躲开,但是被那温软玉手握住之后,整个身躯都在对他的想法发出了反抗,根本不允许他产生放手的想法! 不知不觉之中,两人的手握在了一起。 萧若佩已经明白青州灵指式为什么会说‘天光无处避’了,他现在正在体会同样的感觉,即使他想躲,可是身体违反了他的想法,握住陈玉的手就像是本能一样。 “人多吧…”他轻易的相信了陈玉胡诌的借口! 眼角一直在关注两人举动的韩娥见状当然大喜,如今只差被人发现两人之间的‘奸情’了。 场中表演没有到热烈之时,但是韩娥却用力的鼓起了掌,大喊大叫道:“好!” 一下子三人就吸引了不少目光,那些目光里面,还有许多出来凑热闹的太学院生!陈玉的仰慕者! 第两百五十八章 夜市小摊 若是以前的萧若佩,他会觉得麻烦,立刻就使用地脉挪移瞬间离开原地,虽然会有人发觉不对,但是可以省去脱身的时间,但是今天却不知怎么,或许是不舍得陈玉的陪伴,也或许是某些许久不曾冒头的虚荣心作祟,他希望与陈玉的关系被人所承认,便在人群环视之中,落落大方地继续牵着陈玉,继续留在原地任人围观。 许多人被韩娥吸引过来的时候,第一个注意到的只是陈玉的容貌,其次才是她的身份,谁都知道陈家瑶花是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但是谁也不曾见过她打扮之后的模样,因此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的人并没有直接认出她,直到回过头去之后,才恍然大悟! 那是陈玉!她今天居然带了妆容出门!还跟一个男子走一起,并且两人态度颇为亲昵,手都牵在了一起! 十分夸张的是,当时场中就有一群人掩面走了,隐约还能听见这些人指缝间发出了像是啜泣的声音。 留下来的人,要么看着萧若佩在审视,想要从外表上看出这人究竟何德何能摘下了陈家瑶花,也有人对他发散出敌意,这些人数占据了场中青年的三分之一左右! 饶是萧若佩如今脉通一界,还身具天光威能,依然感觉到在这些目光之下浑身燥热,但是也同样的因此意气风发,身为男子,能得到被许多人仰慕的女子青睐,本身就是一件可以引以为傲的事情,足以可建功立业相比,或许在一些人看来,比成就伟业更加有分量。 萧若佩的愿望不在伟业之上,能够找到自己真心对待的女子,对他更为重要,虽然面对陈玉他有了想法,但是在没有确定这种想法来自何方之前,他却还不能随意。 而且对于自己的出身,他依然有着心理上的抗拒,昕姓一脉的命运,随着旧天道的转世而终结,但是他的使命,却依然没有结束。 不管是苍圣对他的期望,还是如今木灵天光给他的使命,都可能让他的命运发生很多变数,如果牵连到陈玉… 萧若佩不敢想后果,只不过现在的他,稍微有了一些信心,可以保护陈玉周全,如今就算是旧天道复活,他也有把握护住身边的人周全。 “很多人仰慕你啊。”萧若佩一一回敬那些带着各种情绪的眼神。 陈玉笑着回答:“我长得好看啊。” 没想到她还有这样一面,连韩娥都忍不住低头取笑:“姐姐羞羞脸!” “这样也好,他们知道我的意思,也可以将心思放在学业上了。”陈玉既然主动牵起萧若佩的手,就不怕人知道她已经心有所属。 广场之中的杂耍已经熄灯谢幕,准备换场了,广场上暂时陷入了黑暗之中,萧若佩轻轻地牵了陈玉一下:“咱们先走吧。”刚才那些人的眼光差不多要把他吞下去,继续留下来说不定真的会发生什么事情,不管是哪边吃亏,他都担待不起。 三人在通脉劲的帮助下,无声无息离开了人群之中。 “现在你满意了吧?”韩娥已经被放下来了,计划得逞的她显得十分高兴:“萧若佩你不谢谢我?” “谢你?打你还差不多,年纪小小就这么多鬼点子,长大了还不怕你翻天?”萧若佩作势扬起了手。 韩娥假装害怕,躲在了陈玉身后:“姐姐,他想打我!” 陈玉身为姐姐的自觉顿时指使着她挡在了萧若佩前面:“你敢动手试试?” 萧若佩只能作罢,放弃了教训韩娥一顿的想法,这次的事情不是因为她年幼无知,一切都在她的控制之中,也没有胡闹,本来就是陈玉与萧若佩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有了感情,她只是推了两人一把而已。 “去吃饭吧。”今天晚上的主要目的被韩娥一番闹腾,都差点忘记了。 韩娥顿时高兴地跳起来:“吃饭去咯!”她也陪着萧若佩在长生阁呆了一天,小孩子长身体,比起大人更加容易肚子饿,不过韩娥挎包里面常备零食,倒也可以顶一时饿。 韩娥不愧是人皇城韶风令,带着两人三拐两拐,从一条偏僻的小巷子走过去,来到一个小推车架起的小吃摊前,小车四周摆着临时架起的竹凳和小方桌,竹凳刚好够一个人坐下,方桌只能摆下四个菜碟,与这精致的摆设相比的是,这里相当热闹。 即使小吃摊是在不太繁华的地段,都有不少人光顾,几乎没有空位。 韩娥吩咐道:“你们去找个位子坐下,我去叫些吃的,保证你满意!”然后便蹦跳着走向了小吃摊位。 “这个不算正餐吧?能吃饱吗?”萧若佩还有些不相信,他可是饿了差不多一天肚子,不可能随便应付。 陈玉笑道:“应该可以吧,小娥很了解附近,她既然带我们来,就是应该觉得会对这里满意。” 萧若佩看了一圈四周,他见到的人大部分都是那种成熟稳重的,甚至有几个健朗的白发老人,摊主也是一个腆着肚子的胖老人。 “小韩韶风又又来帮衬我生意啦?”胖厨师熟络地根韩娥打着招呼。 韩娥气呼呼地说道:“不许在前面加个小字!” 看起来两人已经熟识,萧若佩也就放心下来,找了一个角落里的座位坐下,那竹凳虽然不算宽大,但是却刚好容人坐稳,反而令人更加舒适。 周围少了年轻人,看到陈玉最多也是欣赏一下,感叹自己青春不再,也就不再关注,有人认识陈玉的,也只是带着长辈的眼光审视了一下萧若佩,见到这个年轻人即没有在应对上露出慌张,也不像是贪图陈玉美色或是觊觎陈家权势的,这才放心下来继续他们之间的交谈,他们的年纪已经不再适合年轻人的风花雪月,也就对此兴趣不大了。 而且看这些人的气度,也不像是一般人,虽然萧若佩无心窥探他人隐秘,但是也能听到一些交谈,似乎有人在讨论季节变化的事情。 这些人都是能够遍观一界的人,可能还有朝堂之中的官员! 很快韩娥就回来了,坐在了陈玉对面:“等会就来了,这家摊主是以前轩央楼的掌柜,酒楼给儿子打理之后,闲着无事才摆了一个夜市小吃摊,当年可是人皇城鼎鼎有名的大厨,一碗黄金炒饭,连界御皇帝都称赞过。” 萧若佩觉得奇怪,一个有如此名声的大厨,怎么会到夜市一个小角落里摆摊? 韩娥看出他的疑问,小嘴瘪起:“生气呗,他觉得现在人皇城的厨师变了,追求食材品质而忘记了厨艺对食物的作用,厨师比试厨艺的时候不是看做得菜好不好而是看做的菜贵不贵,觉得那些闻风而来的食客吃的是他的名气,而不知道他的手艺精妙在何处。” 说了摊主来历之后她又小声说道:“你们可别说出去啊,这里都是只有他认可的客人才能来的。” 萧若佩抬头看了一圈四周,果然是个被围起来的小院子,刚才没有注意,这里的确十分幽静,小吃摊灯光之外,隐约还能看见假山亭台,花树间杂,在暗淡灯光之下,别有趣味。 不像是人来人往的街道,倒像个大户人家的后院! 那边的摊位上架起的锅突然冒出火焰,照得周围亮堂起来,在火光后的胖厨师一手颠锅,包裹着蛋黄的米饭高高抛起,然后又乖乖落回锅中。 趁着摊主炒饭的时候,韩娥从旁边端来茶水,分别递给两人,萧若佩却有些担心自己的钱袋,按照这掌柜的手艺,他可不太确定自己带够了钱。 韩娥嘻嘻笑道:“放心吧,不够钱我可以借给你,但是你要打欠条!” 这小家伙果然是挖下坑等他跳下去! 被旧天道和苍圣算计,萧若佩都不觉得有什么,但是被一个小孩子设计,他怎么都不敢相信! 陈玉轻笑道:“那姐姐借你的钱呢?” 韩娥将自己的挎包放到桌上:“随便拿,反正我要钱没用。”这就是区别对待! 陈玉摇头将包还给韩娥道:“你呀,就是太欺负老实人了,若佩也太过纵容你,以后可别乱来啦。” 韩娥对陈玉取笑道:“就帮着萧若佩啦?” 陈玉倒是不否认,直接回答:“你要是被他骗,我也打他。” “我才不信!打一下给我看?”韩娥非但没有被骗到,还鼓动她动手。 陈玉轻轻抬手在萧若佩肩膀上不疼不痒地锤了一下,韩娥依然不满足:“太轻,用力点。”而陈玉已经笑着将头搁在了桌子上咯咯直笑:“我太累啦,今天逛了一天的药园,最近药草长势有些奇怪,我都忙不过来了。” 此处幽静,又没有了外人,陈玉难得的显露自己少女心,不仅开起玩笑,还露出了自己怠惰的一面。 只见她鼓着腮,嘟嘴叹气道:“好烦啊。”要不是满腹愁绪,她也不会跟着韩娥一起外出胡闹,她并不是一个喜欢热闹的人,而且出来多多少少都会惹些麻烦,即使只是跟熟人打个招呼,随便寒暄几句,在陈玉心中也是浪费了时间。 不管是陈家还是医道上面,她都有大把的事情要做,只是最近发生了许多少见的事情,除了药草之外,之前也有很多人察觉到了胎儿的异常,尤其是那些做好了迎接新生儿的准父母们,光是了解胎儿情况,就是不小的工作量,为了冥境漏洞奔波的人,可不止是萧若佩。 听到陈玉喊累,韩娥笑道:“姐姐多出来玩玩啊,不要老是关在屋子里面。” 第两百五十九章 群星难移 女孩们正在打闹,萧若佩只能赔笑,根本插不进话,陈玉口中药草长势的问题,估计和季节变化有关,萧若佩却还没有想好该不该告诉她内情。 这时候旁边桌子上客人谈话的声音传到他耳中。 “今年粮食应该要晚产并且失收,少的不是一星半点,我看中州粮仓,库存怕有些吃紧了。” “往年风调雨顺,安乐过头,今年太多事情出乎预料,星理司那边也没有可靠的消息。”与他共桌的人给他杯中倒上酒:“咱俩这坐着也说不出个办法来,又何必为此烦忧?” 坐在旁边两个人虽然没有带着证明身份的事物,但是面貌上有十分威仪气态,大概是朝中大臣。 朝堂果然已经注意到星辰异常了,这是想当然是事情,钟问龟一个不专注于星课的门外汉在长生阁中都能看到端倪,朝中专门为了测量星辰而设立的星理司又怎么会看不见变化? 犹豫了一下,他并没有上去插话,两人看样子也不想透露太多,之后商量的都是一些轻松的话题。 说起星辰,萧若佩却突然想起一件事,那些行走在人间的星灵,他们应该对此有所感应才对,为何却毫无动静? 星灵的存在他曾经亲眼见过,云叶为了对抗旧天道的坠星箭,激发了星灵之力,引动了星辰汇聚,那准备撕裂天境屏障的一箭,被轻易的阻挡下来。 如果坠星箭的目的不是冥境,而是针对天境屏障,萧若佩可以肯定那一次地裂之灾,会消弭于星光之中,要不是最后坠星箭借助了星力落地,也不会沉重到数十里通脉劲都无法承载的地步。 也是自那个时候开始,萧若佩才明白了通脉劲并非万能之力。 星力的原理,萧若佩至今无法入门,只不过他可以通过脉通一界的能力强行移动天上星辰。 看过星图之后,他已经知道通过挪移星辰对天光灵气分配产生影响,然后使逍遥界进入夏季的计划已经不太可能了。 天上三十六万星辰都有各自的移动轨迹,互相牵连影响却又各自有各自的用途,萧若佩要移动夏星位近日,需要动摇星辰的数量在三万以上,夏是最多星辰的星位,与之关联的星辰更是难以估计,不要说萧若佩这种临时啃星图的人,就算整个逍遥界学习了星课的人一起计算,找出合适的移动方案都需要不短的时间,等算出完美模拟星辰移动轨迹之后,夏季早就过了。 解决此事的唯一途径,是找到根源。 木灵天光当时说过他要调查某些事情,不知道他的目的与这件事有没有关系,萧若佩却不能将希望完全放在他身上,因为他说过调查要一年的时间,等他回来估计逍遥界都要饿死人了。 如果这种气候维持下去,出现饥荒绝不是妄言,一年两季因为气候原因导致粮食失收产生的缺口,就算朝堂有粮食储备也填不上。 去找钟问龟之前,萧若佩觉得自己应该带上云叶,如今云叶应该还在耀日城中,他不是个安分的人,耀日城有他不知道的秘密,他肯定忍不住去挖掘真相,而耀日城的真相又不是一时半会能够说清楚的,萧若佩离开耀日城才四天时间,肯定不够满足云叶的好奇心。 在萧若佩认识的人之中应该就是云叶与此事关系最为直接了。 看着萧若佩开始沉思,韩娥便附在陈玉耳边窃窃私语,不知道她说了什么,陈玉的眼睛越来越亮,最后落在萧若佩身上,将他的思索打断:“若佩你来这里就是因为这件事情吗?” 萧若佩醒悟过来,看着两人问道:“什么事?哦~”大概是刚才两位朝臣的对话被韩娥听了去,然后结合萧若佩在长生阁看的书,又听到陈玉说药草长势的问题,韩娥将种种迹象结合,得到了答案,并将这件事情牵扯到了陈玉身上。 他点头道:“还没到那时候,不用担心。”除了今年之外,逍遥界偶尔也会出现季节变化失常的情况,就算夏季晚一个月到来,问题也不会太严重,如果一个月都无法解决,那背后的对手的强大之处已经超出了预计,大概真的要苍圣出手了。 因为有苍圣这一层最后的保险,很多时候萧若佩都能保持乐观,人类也知道有苍圣在,就还有希望,并不会因为一些天灾而绝望。 虽然那个天道执掌着并不像是会经常看着源界动静的样子,不太对得起人类对他的期盼。 “小韩韶风,蛋炒饭来了!”胖厨师踩着灵活的步伐走到了座位边上,热气腾腾的一大盆蛋炒饭放在桌子中间,又摆上几副碗筷,放好之后他笑眯眯地看着几人说了一声:“慢用。”然后有退回了摊位边上,继续整理食材,那边几个客人也在招呼他添菜,看样子挺忙的。 闻到香气扑鼻的炒饭,韩娥已经忽视了他称呼的问题,赶紧盛了一碗给自己,一边说道:“我带你到这里来就是管饱的,别的地方吃一顿,就跟没吃的一样,等到半夜,肚子又饿了。” 一大盘子炒饭,三个人的份量都足够,却没有因为量大而显得粗糙,米饭与蛋粒黄白相间,点缀的葱花玉米,还有少量的碎肉,看上去就有食欲。 在韩娥扒开的地方,里面的炒饭也能看得见,食材十分均匀,几乎每一粒米的颜色都差不多,足以看出摊主的本事。 三人份量的炒饭依然能控制如此均匀的火候,就不是一般的厨师能够做到的,至少在酒楼长大的萧若佩做不到。 给陈玉盛了一碗,然后才到自己,炒饭入口之后,萧若佩对摊主的手艺更是赞叹。 炒饭虽然简单,但是做到不单调,不油腻,不干不湿,粒粒分明,弹牙又入味,还能将食材味道搭配恰到好处的厨艺,却绝对是一流水准。 萧若佩也是知道饭菜价格的,就因为知道,他才觉得麻烦,这一份炒饭,如果给他定价,怕是要一个月薪资,看来韩娥是真的要从他身上榨出油水才满意! 既然饭已经到了嘴里,吐出来却不可能了,即使知道代价有些大,萧若佩还是很快就放下心,仔细的品尝这一流的手艺。 明天一定要在韩娥身上得到等价的知识,不然太过心痛了! 即使只有一份炒饭,但是几人依然不觉得口味单调,三人对食物都有一定的追求,也对这份晚餐没有任何意见。 结账的时候,果然那摊主笑眯眯的张开了五个手指:“小韩韶风带来的客人,给你个折扣,五枚银钱。” 乖乖掏钱出来的萧若佩,再看韩娥的时候,已经带着有点想要从她身上挖一块肉下来的眼神了。 发觉到他眼神不对的韩娥赶紧说道:“明天绝对会让你觉得物超所值!” “小韩韶风说的话肯定算数,客人你可别觉得贵啊,咱们要向韩韶风打听消息的时候,最少也要一两顿这样的饭钱呢。” 这小妮子居然还做情报生意?萧若佩严厉的眼光扫过来,即将进入教习模式! 作为韶风令,怎么能以权谋私,将消息外泄?而且韩娥身份特殊,萧若佩都不清楚她的权限能进入多少层长生阁,就目前看来,六层之内是上下无阻的。 六层放着什么?那些都是对逍遥界安稳有重大作用的记录,其中甚至涉及到界御皇帝治世学问,这种消息要是外泄,就是整个长生阁的耻辱! 长生阁为了逍遥界维护万年的历史,护书宁愿老死阁内,就是要将许多不能轻易示人的秘密带进坟墓之中,如果某个人为了钱财可以出卖长生阁中消息,那就是动摇长生阁根基! “等等等等!我有话说!”韩娥看着怒气节节攀升的萧若佩,连忙求饶,扑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问道:“若佩哥哥,你觉得我想是不分轻重的人吗?” “你不过十岁,连轻重是什么都还不清楚,又怎么分得出来!”韩娥还小,有改正的机会,要不是这次出来,他还不知道这年纪小小的家伙,居然有财迷的本性,要是任由她发展下去,别说护书,将来能不能当韶风令都是个未知数。 “客人不必为难韩韶风。”见到自己一时错口给韩娥带来了麻烦,摊主连声帮她说情:“韩韶风分得出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我们也不会去问什么隐秘,只问自己喜好,比如你们刚才吃的饭,那鸡蛋就是韩韶风告诉我的,以前可没有这种口味纯正的食材,如果我们自己去找,可能花个几年的时间,她帮我们省下了,收些钱不过分,我还觉得便宜了呢!” 这个人已经和韩娥有了勾结,说的话就不能信了,但是迁怒于他,萧若佩也做不到,并且摊主看起来的确是醉心于厨艺,不像是手伸得太长的人。 但是这只是一个,谁知道韩娥卖了几次消息?卖给几个人了? “回去说清楚吧。”看到周围的食客开始注意这边,萧若佩也不愿意多生事端,便带人离开了,他的记忆力不错,又有通脉劲带路,怒气冲冲之下,也不管韩娥才是主人,带头走进了偏僻巷道之中。 韩娥陈玉见状,也赶紧跟了上来。 第两百六十章 小韩韶风 夜市依然繁华,如今萧若佩已经没有心情去欣赏,韩娥的所作所为已经超出了他的接受范围之外,平时的韩娥虽然调皮,却是聪明伶俐的表现,即使经常被韩娥戏弄,他也不觉得烦,还对这种调皮感到喜爱,然而泄露长生阁消息,却是很严重的事情。 严重到萧若佩从来没有想过有这种可能,所以一时之间,他也不知道如何开口去训诫韩娥。 萧若佩的怒气不消,直到从夜市离开,到了太学院门口,见到了‘正仪正心’的正仪门之后才稍微平静下来。 他放慢了脚步,等着韩娥和陈玉跟上,回头问韩娥道:“是因为从长生阁说出来的都是事实吗?” 作为有各自思维想法的人类,偏信偏听无法避免,长生阁在万年的时间里面,积累了足够的威信,任何话语从长生阁流出,就能增加一大半的可信度,非常时期,运用长生阁积累的信任安抚人心,也是长生阁的职责之一,萧若佩没有预料到情况已经到了需要长生阁出面的地步,虽然不是正式涉足,但也是开始在为此做准备了。 韩娥点点头,承认了萧若佩的说法。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很好奇长生阁什么时候发现了异状,为了之后的事情做准备。 韩娥回答道:“二十年前。” 既然是在二十年前就开始了,那也就怪不到韩娥头上了。 谣言的威力大于灾害本身,萧若佩很清楚这一点,假如这次天星异变不能解决,用逍遥界存粮能够暂时支持一段时间不出问题,但是这个消息如果泄露出去,那接下来引发的慌乱,他完全无法解决。 天星异变还有迹可循,人为灾祸一旦蔓延,则无法可救。 而长生阁所为,则可以稍微抑制认为灾祸的出现,至少在没有消息漏出长生阁之前,人群不会太过慌乱,即使消息无法掩盖的时候,长生阁依然能引导正确的应对方向,这一点从认可度上做出的选择,作用是人皇殿都无法比拟的。 即使人皇殿与长生阁之间的关系千丝万缕,甚至历任人皇都将自己治世学问留在长生阁中,但是在面对灾难的时候,大部分人选择的都是指引,而非正确的命令,选择相信自己从‘小道消息’得出的真相而非来自上位者的带领。 将这种压力放在韩娥一个小丫头身上,实在是太过为难她了。 “若佩哥哥,我也漏个消息给你,你别生气啊。”平时的韩娥总是大大咧咧地喊他名字,一旦加上了‘哥哥’两字,大概就是有求于他。 萧若佩奇怪问道:“有什么消息?” “观测天星的方法就算泄露啦!你用一顿饭就买到,算是你赚大了!”韩娥见他脸上怒气消失,高兴地走上前来:“哥哥,崔护书跟我说让我学你的‘持正’,不要学你的‘死板’,这个免费跟你说的,可别在护书面前说漏嘴了,你可是逞一时嘴快,要是让护书知道我在背后说他坏话,长生阁可就待不下去了。” 说来说去,还是觉得‘死板’吧?萧若佩不会对护书生气,他知道自己的性格,崔护书也没有说出,但是逍遥界即需要能够随机应变的机灵人,也需要能够在任何情况之下都能‘持正本心’的顽固者。 萧若佩的顽固能够得到护书的承认,心里其实还有点高兴。 “我不说出去就是了。”韩娥说出这番话,其实就是将自己的小把柄放在萧若佩手中,好取信于他,出售消息并不是知道消息价值,知道该不该松口,更要明白怎么说出去才能够让人信服。 像是萧若佩这么直来直往的人,给他韩娥一样的权力,就是在透支长生阁信誉,像是韩娥这样灵活应变,善于利用自己的优势,甚至自身污点和缺陷都被利用起来,才是她能够做稳人皇城韶风令的原因。 等别人因为她的年纪看轻她的时候,实际上她已经给对方估计好价格了。 人皇城韶风令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位置,这里是整个逍遥界的枢纽,聚集了逍遥界的顶尖人才,哪怕是一个劈柴的,背后可能都会牵扯到王道中心,发生在人皇城之中的事情,没有一件小事,想要翻开所有事情的伪装,看见真相并将之记录到长生阁中,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比起其他地方的两季巡游,人皇城韶风令要做的事情更加复杂和艰难,韩娥从五岁开始,做到现在,依然没有传出任何有关于她不好的言论,可见她的能力,不止是作为长生阁安排的讨喜玩偶,而是证明她有足够能力担任逍遥界最重要区域的记录者。 萧若佩闭上眼睛,抬头吹了一会夜风,这才睁开,他居然会被韩娥平时的表现误导,小看了她的能力。 回望韩娥的时候,他已经没有了看小孩子的眼光,也明白了韩娥为什么一直叫他全名。不是苏流穗那种强装成熟,而是她心底年龄,已经和萧若佩相差无几了,偶尔喊一两声‘哥哥’,大概还是想要体验那不曾在她身上出现过的童真。 “以后不许叫我全名,必须加上称呼!”语气一半是怜惜,一半是命令,萧若佩不计较她出售消息的事情了,相反还对这个小女孩感到心疼。 不料韩娥没有答应:“我有陈玉姐姐了啊!区区萧若佩,还想站在我头上?我想叫什么你就要应什么,除非你答应当我先生,以后我见到你保证乖乖听话!” “我还能教你什么?”说实话,萧若佩已经找不到自己可以指点韩娥的地方,论学识,他可比不过一个吃书就能掌握知识的天才,论应变,他也不如韩娥的灵活,就算是与年龄成正比的人生经验,他可能都远远少于这个比他小十一岁的女孩。 人皇城毕竟是逍遥界中心,生活在这里得到的见识是青松镇一个偏安一隅的小地方无法比拟的。 他就算答应做韩娥的老师,也没有任何能够指导她的地方。 韩娥指着眼睛说道:“你可以教我的地方多着呢,比如看事情的眼光啦,就像刚才,我什么都没有说,你就明白了我的心里话,还有长生阁的打算,你可真是个天才!” 即使被这么说,萧若佩依然没有感到高兴,这话应该是一个小女孩说出来的吗? 两人简单几句话,把陈玉弄得云里雾里,好半天看他们和好了,连过程她都没有看到,难道这就是天才之间的交流? 但是见到两人和好,她还是高兴的,于是上前一手牵住一个道:“没事就回家吧,要不去我家住一晚上?” “好啊好啊!”韩娥当场起哄,萧若佩却有些犹豫,陈玉又是一句:“你来了还没见我爷爷呢,就像跑?” 话已至此,萧若佩还能做什么?只能跟着她们走向苍山。 路上知道韩娥已经有过多次留宿陈家的经验,经常来往于苍山和长生阁之间,俨然把去陈家当成了回家一样。 到陈家见过了陈神苏,他从陈玉那里听到要和萧若佩一起外出的时候就一直等待,甚至已经安排好了客房,只等他回来就能直接洗澡睡觉了,要是这一次没有跟陈玉回来,反而不好对老人交代。 看到他气色不错,大概是因为多了韩娥的经常来往,比起上次更加年轻了一些,又是医道大家,他的身体也非常健康,萧若佩也就没有用天光帮他滋养身体,只留在客厅与老人谈了一会家常。 帮助陈玉服侍陈神苏睡下之后,两人漫步走出了老人房间。 韩娥年纪小贪睡,早已经睡着,此刻便只有一对年轻男女在夜色下行走,凉风习习,树影斑驳,庭院里面的夜色幽静安宁,陈家没有太过铺张,夜晚除了必要的地方,庭院之中不会点上太多的灯火。 整个陈家驻在苍山上,好像融进了天地之中,没有任何的突兀感觉,就好像陈家已经成为了苍山的一部分,与不远处金碧辉煌的人皇城形成了鲜明对比。 天上的星河闪耀,却不像表面那般平静,时节应该到了夏季,此刻却还是春星位较为明亮,看着这片清晰的星空,萧若佩刚放松一点的心又紧张起来。 “你来这里是因为天上星辰吗?”萧若佩有几次抬头观察星空的动作,心情也不见得转好,陈玉已经猜出了他的心思。 她虽然专精医道,但是也不是只学一门,药草的长势也的确不对,对此她有所预料了。 萧若佩对她笑道:“没什么,不用担心。” 两人走到了庭院之中,陈玉带着他到池边石头上坐下道:“你上次借了身躯给别人吗?” 这话题一下子转换,差点让萧若佩反应不及,好在他很快明白了陈玉说的事情,应该是木灵天光借着他的身躯到过这里,他的记忆之中,木灵天光是在找旧天道的转世之躯才来到这里。 相关此事的记忆开始在他脑海中涌现,旧天道转世之所以会在这里,是因为陈玉与苍瑶的关系,导致她成为冥境与逍遥界之间的连接点! 陈玉与苍瑶又有什么关系?与自己有什么关系? 萧若佩觉得自己应该是找到了对陈玉感觉变化的原因。 第两百六十一章 创造星图 送陈玉回房间之后,萧若佩回到了自己的客房,他已经是第二次在陈家留宿,与上一次相隔没到两个月,记忆犹在,算得上熟门熟路,连带路的人都不需要。 进了为他准备的客房,萧若佩熟练点起灯火,刚刚坐下,想起自己的举动,又哑然失笑。 几乎是自然的接受了陈玉的留宿邀请,好像彼此之间已经没有什么值得计较与避讳的地方了。 刚才在庭院之中,陈玉跟他说过木灵天光曾经来过的事情,这让他对两人之间的关系有了解释,虽然陈玉自己不清楚,但是萧若佩很肯定她与冥境有关联,这种关联牵扯到了木灵天光,甚至能够在逍遥界与冥境之间形成联系,让旧天道可以借助她从冥境之中逃出来,达成转世重生的目的。 在坠星箭坠落的那天,陈玉也受了伤,到现在她依然与冥境一体,所以才能一言定生死,她也是天地间的神异之一,只是本人并不清楚罢了。 陈玉既然与神异有所关联,当然与木灵天光认识,之后木灵天光借用了自己的身躯,如今萧若佩又继承了天光之职,与陈玉感到亲近就不算奇怪。 奇怪的是,上次木灵天光来见陈玉的时候,她并没有与现在一般的感觉,当时她只看了一眼就清楚萧若佩是另外一个人! “究竟是我的原因还是木灵天光的原因啊?”天光本质就让人亲近,如果是因为天光,今天不都成了自己自作多情了吗? 今年延长的春季,也让他心中萌发了一些难以抑制的苗头,正在顶破他心中大石,破土而出。 而他也在这种萌动的春心之下,辗转反侧到了半夜才堪堪睡着。 第二天起床的萧若佩难得的出现了哈欠连天的情况,本来就因为研究星图而损失的精力,还因为睡不好没能补充回来,不得不动用天光恢复。 陪着陈神苏一起用过早餐,与韩娥一起走出陈家偏门的萧若佩已经恢复了常态,谁也看不出来他昨晚几乎没有睡过。 放下了个人私事,萧若佩又恢复了往日里的冷静,他带着韩娥回到长生阁,连崔护书都没有去见,直接踏上六层,到星图书架面前坐下,虚心问韩娥道:“请韩娥先生指点。” 路上韩娥就表现了十足的长者姿态,等得就是萧若佩这一句话,如今心满意足,她也不再隐瞒,咳两声清了一下嗓子,她用假装成熟的浑厚声线说道:“天上星辰虽然有三十六万之多,很多人一开始就因为这庞大的数量忽略了最基本的为题,为什么要分出十二个星位?为什么分开了十二个星位之后,一个十多岁的小孩子都能简单的数清楚星辰数量?” 根本就不简单吧?钟问龟就是因为数出了星辰才被人称为天才的,要是一般人能够做到,岂不是人人都能如他?真是如此,这逍遥界就算风调雨顺,也不会有如此安宁了,天才需要更广大的舞台来展示自己,一个两个还能相安无事,多了双方肯定避免不了冲突,像是他们那种层次的人,自然不会想高长令那样脱掉文士长袍亲自下场打架证明自己,但是依附于天才之下的体系碰撞,却会引发出很大的动静,直接干涉到逍遥界普通人身上,即使这种碰撞有益于两者进步,但是居于下方的普通人却会因为天才的想法而平白遭殃。 钟问龟鼓捣出脉纹箭,一箭射穿了长生阁,如果这种东西流落到寻常人手里,恐怕以后界御皇帝外出都得带上护卫才行。 这便是天才的威胁,而这种等级的天才,在韩娥口中也就是一个‘简单’的人。 认真考究也应该是如此,钟问龟数出星辰的时候是十二岁,韩娥教萧若佩星图,才不过十岁,钟问龟如果与韩娥同龄,也得乖乖跟萧若佩坐在一起认真学习,叫一声韩娥老师不过分。 “星辰运转看起来复杂,其实也逃不出这十二星位之中,将你昨天那种本事使出来,不需要其他星辰,你先模拟出太阳。” 感情自己昨天白费劲了吗?萧若佩只得将昨天辛苦凝聚的星辰打散,只留下空中骄阳。 韩娥拿出了一根不知什么时候带上来的竹鞭,指着空中代表太阳的光点道:“先模拟太阳的运行轨迹,跟着我的指点移动。” 然后她一边引动竹鞭一边解说道:“总体来说,太阳的大致方向都是自东向西,但是在不同的季节会有不同的分别,以太阳的移动轨迹为基础,分出十二条线。” 随着她指示,空中太阳运转留下的天光轨迹分成十二条,交叉在空中,交点中间最高的圆顶之上汇聚。 当这一切完成了之后,韩娥放下了手中的竹枝,自信道:“这就完成一半了,天上星辰运转再复杂,也逃不离这十二条线的范围。” “这与星辰有何关联?”十二条线虽然与星位数量相同,但是天上十二星位所占面积是几乎相同的,恶这十二条线却都聚集在东西方向,虽然有些偏差,这些轨迹所占据的幅度小于二十四格,对比周圆三百六十格,只是很小的一部分,连十分之一都不到,十二星位却占据了整个天穹,完全的三百六十格,区区二十四格的轨迹,如何囊括三百六十格的宏伟星图? 韩娥得意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吧?星辰所在的层次并不同,这十二格星线给我分开十二层!” 随着她的解释,萧若佩只能顺从地分开。 “我不是要你用星位来记住星图,而是用天地变化来对星图做出规划,不是从现在已有的星图出发,是从星辰诞生之时开始演算到最后,三千年前!” 人为规划星图!如果人能够计算到这种程度,那就有可能突破法修凝聚的三十六万星辰数量,因为能够做到这种地步的人,已经知道第三十六万零一颗星辰应该出现在什么地方! “起初的天地只有太阳月亮运转,脱不出这十二条轨迹之外,然后出现了第一个星辰是春星位的应生星,而后是夏星位的长天星,四季星位最先确立,跟着分出月份十二星辰,代表日期的三百六十星辰,这些主星确定之后,就是具体影响每个季节气候变化的星辰补充四时之变…”韩娥一边说一边在太阳轨迹周围指点,萧若佩顺着她的点拨,一点点凝聚星辰出现,每点亮一个星辰,韩娥就做出解释,星辰作用,凝聚在何处。 而分开十二天轨迹的好处也逐渐显露,星辰在天境屏障之上分布的高度并不是一致的,其中六月份最低,七八月紧随其后,十二月份最高,明白了这些基本道理之后,萧若佩点亮星辰的数量开始快起来,只要说出星辰代表月份,立刻就能知道处于哪个层次,然后按照星位所在,迅速将星辰应该处在的位置找到并点亮,到最后更是能够精确到天数,定位更加准确。 韩娥这种计算星辰的方法入门比起区分十二星位更加困难一些,但是入门之后,却像是自然而然的懂得了星辰该如何运作,该管理哪一个时间,有什么作用。 没有超出六层长生阁的知识,她并没有直接的说明某个星辰如何凝聚,但是到了这种程度,已经不需要去在乎了,星辰出现的位置就已经证明了它能够对逍遥界做出什么。 重新点亮星辰开始的速度还不如昨天萧若佩自学,但是进入了状态之后,甚至不需要韩娥指点,萧若佩已经知道下一个星辰应该出现在何处,如何运转,发生什么作用,韩娥要做的,只是说一个星辰名字。 如果不是两人生在万年之后,而是星辰还没有出现之前,这就是一份完美的人类凝星计划。 不是学习星图,而是创造星图! 天上群星渐渐拥挤,萧若佩已经废寝忘食,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仿佛他就是天地,就是这三十六万星辰的中央,是决定星辰运转的天地意志。 长生阁的异状很快就有人发觉,最先是六层的护书,这些护书能够出现在六层,本身就已经掌握了太多秘密,萧若佩的举动在他们眼中也就是某些记录的现世,并不值得大惊小怪,在韩娥和崔护书的解释之下,也就当成了寻常事,甚至参与到推演星图变化之中。 连几个七、八层护书都走下来,观看这能够用手触摸的星辰。 到了夜晚的时候,阁中六层的星光泄露出去,整个人皇城都被璀璨星光照耀,更多人被星光吸引,第二天纷纷议论起来,不少有资格登上六层长生阁的人都来了亲眼见证,只是萧若佩所在的区域已经被长生阁隔离,许多人都不知道因何而起。 长生阁对外的解释是正在建造模拟星辰运转的仪器,所以用了大量灯火。 人皇殿知道星辰最近有变,大概能够猜出长生阁是在为此做准备,也就没有过分干涉,相反还帮助长生阁将事情真相隐瞒下来。 萧若佩在第三天完成了星辰模拟,当最后一颗星辰出现的时候,他差点顺势点亮地三十六万零一颗星辰,还好那个时候的他已经化身为这幅星图的意志,清楚的知道星图的一切状况,硬生生地止住了自己的冲动。 星图完成,萧若佩得到的不仅是能够跟钟问龟见面的准入凭证,更有了动用最后的底牌的知识基础。 他可以用通脉劲强行移动星辰,使逍遥界恢复正常! 这件事情只能留到无计可施之后再做,否则很有可能会惊动那个造成逍遥界天星异变的幕后黑手。 萧若佩可不保证这种大能力者会没有后手,一旦那个神异使用了他不能发觉的手段,到时候防备起来更加的麻烦,还不如趁着自己立于不败之地的时候,等着他露出破绽,将他给揪出来! 第两百六十二章 沈副院长 当萧若佩试图点亮地三十六万零一颗星辰的时候,他已经隐隐感觉到了天星异变的源头。 如今逍遥界的常识是一年四季十二个月三百六十天,然而萧若佩能点出第三十六万零一颗星辰,就表示人类行之已久的时间准则其实并不准确。 虽然误差不多,但是逍遥界如今已过万年,这些误差的时间积累到一起,绝对是一笔庞大的数量! 这些少了的时间去了何处?为何万年从来没有释放出来? 如果萧若佩没有猜错的话,这次在背后操纵天地变化的,便是这些误差时间。 为什么会选择现在?现在比起以往有什么不同?这么做的的原因和目的是什么?萧若佩隐约有所感觉。 春季万物生长,是最消耗天光灵气的季节,如果春季延长,对天光的需求就一直延续,即使作物成熟时候能够将一丝丝灵气转化成天光,但是入不敷出。 长久以往,即使天光灵气有存留,也无法坚持多久。 更加可怕的是,萧若佩并不能预计这万年的时间漏洞里面,到底流失的多少。 是一千天?还是一万天?如果这些失去的时间一次性的返还,今年恐怕是逍遥界最长的一年了。 “完成啦!”与他一起描绘星图的韩娥也十分高兴,这三天两人都处于天光滋养的状态,即使没有吃喝,问题也不大。 收起星图两人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周围已经围着许多人了。 能够登上六层长生阁的人,当然都有相应的学问基础,看懂星图都不成问题,有许多人还沉迷其中,萧若佩收起星图之后,这些人不满地嚷起来:“诶!怎么没啦?快点放出来,还有几个问题,只差一点点就解决了!” “快啊!快点让我再看一眼!”有个正在桌子上奋笔疾书的文士已经拍打起桌子来了。 这些人看样子都和两人一样,在这里呆了很久,形象上都不太好看,尤其是那些看星图入神的,他们不像萧若佩和韩娥那样有天光补充精神体力,早就饿得瘦了一圈,唯独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不是长生阁不管饭,而是他们几乎没空去吃,早就沉浸在计算星辰的世界里面,别说吃饭,就是打他们一巴掌,他们都没空去计较。 唯独能够激怒他们的,就是将这触手可及的星辰收起来! 群情激奋,这些人都学通了星课,当然能够算出这些星辰的中央在何处,虽然在萧若佩点亮星辰开始,长生阁就已经隔离了两人所处的区域,但那个时候这些人都因为能够如此近距离的看到星辰而激动,也就没有去计较,如今到了关键时刻,长生阁的家伙居然将星图收起来了,这不是要了他们老命吗? 当下也不顾护书的阻拦,直奔星图中心而来。 虽然他们学通了星理,星辰运行轨迹了然于胸,但是何时见过满天繁星浓缩一屋之中的场面?这种触手能即,抬眼可望的星图,比起那苍穹之上高悬万年的星辰,将他们胸腹之中隐藏的宏伟景象完美体现出来,还是从星辰出现之初开始模拟,那种跨越时光,无视天地相隔的宏图,只有趁这次机会才能接触,换做谁都不会轻易放手。 长生阁六层之中群星闪烁,星图再次出现,萧若佩哪里敢怠慢,这些人能进出长生阁六层,都不是简单的人,说不定以前在学院时候看得某一篇文章就是这些人所著,某一本书就是他们编纂,与萧若佩是有启蒙之恩,他可不敢违逆。 好在长生阁中有这么多人在,他的一些问题也能从这些贤人口中找到答案,比起一肚子鬼点子的钟问龟,当然问这些人比较好。 看他们的沉迷程度,显然是一本子穷究星课的人,钟问龟就算再天才,学的都是从他们头脑里面流出的知识,能与这些大贤交流一番,肯定受益匪浅,再去找钟问龟的时候,保不准还能吓他一吓。 他如今最关心的问题当然是逍遥界至今为止失去了多少时间,好对将来有个准备。 在场有一位人皇城的韶风令,萧若佩也就不舍近求远,直接问韩娥道:“你能带我去见见人皇城中对历法计算最精通的人吗?” 韩娥作为指导萧若佩完成星图的人,心中当然有些自豪,而且她的知识得自自身吃书的天赋,一向都不被人看好,认为她只是死记硬背,如今这些人皇城内鼎鼎有名的大人物都要仰仗她指点出来的星图做学问,她优势小孩子心性,哪里懂得谦虚? 此刻她恨不得到处宣扬自己就是指点这幅星图的老师,萧若佩此问,正中她下怀! 于是她昂首阔步,带着像是巡视自家院子的雄鸡一样,朝萧若佩沉稳地开口道:“跟我来!”简单的三个字,竟然让她说出了一波三折语调,就差没有唱起来了。 萧若佩不揭穿她,乖乖地跟在后面,随着韩娥走向了那群看到天星再次出现又回到了痴迷状态之中的人群。 这些人有坐有立,有苦思冥想的,也有奋笔疾书若有所悟的,甚至还有人躺在书桌之上更好的观赏这些伸手可摘的星辰,还有人为了更接近,居然借着梯子登上了书架上面,六层之上的护书不多,哪里能够管的住这些人? 这些人能在六层出现,就已经表示他们至少是和萧若佩一样的长生学士,这可不是像萧若佩那样取巧用与众不同的眼光来看到的,都是一步一步实打实的学问积累。 韩娥带着萧若佩去的方向,就是那个借梯子登上书架的老人,此刻他坐在梯子顶端,指挥着下方两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推动梯架:“去玄星位,三十七格,第三区!”下方老人似乎不敢违逆梯子上的老者,推动着梯子按照他的指示移动到对应地点。 “没白教你们,还是自己亲手调教出来的学生好使!”看到星辰在望,老人也免不了失态大笑。 这老人居然是推梯子那两个老者的老师?能够六层长生学士的老师,老人的成就又会多高? 至少现在的钟问龟比不过就是了。 听到老人说话,萧若佩也放下了心,他走上前去,接过下方两位老人的手,和声说道:“老人家,你们先歇一会,我来吧。” 长生阁的梯子有转向方便的圆木在下方支撑,整体也是一个轻便灵活的三脚架式样的活动样式,推起来不费什么力气,但也不是两个老人吃得消的。 听到萧若佩的话,老人也松了一口气道谢:“有劳小哥,不过先生的要求挺严格,我们还是跟着,推车就麻烦小哥了!” 放开了手,老人互相给对方捏了捏酸累的肩背,相视笑道:“咱俩到底是老了啊。” 两人一番感慨,韩娥在边上保持着高昂的气势,见没人理会,憋不住咳声:“两位教习,我要见一下沈副院长。” 两人这才注意到她,连忙打招呼道:“原来是小韩韶风,怎么这里由你看管吗?崔护书呢?”话刚出口,两人又注意到萧若佩,这么年轻就在六层的护书,他们以前可没有见过,韩娥看起来与这年轻人有关系,于是他们又问道:“这位是?” 韩娥清了清喉咙,伸手指示萧若佩的方向回答:“这位就是画下星图的萧若佩,青松镇韶风令,我是指导他构建星图的老师,韩娥,以后你们不许再叫我‘小’韩韶风了。”她表示自己已经参与到星图的制作之中,也是一个大人物了,区区的年龄,已经不足以限制她的成就,别人要用新的眼光看待她才对。 可惜两位老者听到萧若佩就是星图的构建者之后,根本就没有听他说话,而是围在了萧若佩身边,上下打量,然后一边评价:“嗯,年纪不大,是个可造之材。” “小伙子精神也足,在这里呆了三天,不见有颓势,耐得住辛苦。” “肯向小孩子请教,是个虚心的人。” “又尊敬我们这些老人,有颗善心。” 对萧若佩评头论足之后,两位老人异口同声道:“小哥,有没有兴趣做我学生?”话音刚落,两老互相瞪着对方,怒气冲冲道:“怎么又和我争?” “争什么?”梯子上的老人俯首骂了一句:“我要这个学生!” “先生你都已经退居二线了啊,咱师兄弟还没能指点出一个像样的学生来,你就忍心别人说你教出来的人只懂得做学问,不会传授知识吗?” “就是教出你们两个,我才要一个关门弟子来继承我的学问!”老人怒气冲冲地走下楼梯,虽然他看起来比两位老人年纪更大一轮,但是气色上却丝毫不见老态,走下楼梯看向萧若佩的时候,却换了一副笑脸问道:“怎样,萧若佩,有没有兴趣进太学院?韶风令做到老也就是个看着书的书虫,只要做我学生,这长生阁都是你存放笔记的地方。” 第两百六十三章 遗漏之时 将长生阁当做存放笔记的地方,沈副院长敢当着护书的面说出这种话,当然有他的倚仗,萧若佩考过太学试,也听过他的大名。 沈星枢,太学算院副院长,如今逍遥界最精通于算门的学者,就连钟问龟这种不可一世的天才,见到他都得乖乖的行弟子礼。 至于院长,太学院六门院长都是由前任界御皇帝担任,留在太学院专门为人皇殿选拔人才,在专业知识方面,不如沈星枢许多。 如今从算院出来的,几乎都是他的学生,要么就是他学生的学生,他见过的人才如过江之鲫,到能够入得他眼睛的年轻人已经不多,他的年纪也不允许他再花太多的精力在培养学生方面上,最多再过几年,他就要放下一切担子到长生阁做护书了。 以他的年纪还起了收徒之心,应该是想将萧若佩作为关门弟子来培养的。 他已经有了书录长生阁的成就,不仅是他,就连他的学生都不少人得到长生学士名头,沈星枢的著作《星时历法》存放在长生阁七层,与法修六千年取得的成就并肩,当今各地学院学习的《算术》,几乎都经过了他或者他学生的核算和改编,经过他们手中才可以拿到学院作为教学书籍,刚才为他扶梯的两位老人也都在六层长生阁有记录的人。 萧若佩从小到大学习的算术主要书籍之中,一半都有这位老先生的署名,一直以来这位老先生都是颇受萧若佩敬重的人之一,可惜是徒闻其名,难见其人。 要是能够得到他的赏识,进入太学院学习,出来之后不说为人皇殿效力,成就也在长生阁护书之上,未必不能够真正的留书长生阁六层。 如果是在去年之前,能被他看重选入太学院,萧若佩说不定就会答应下来,他的人生也很有可能因此改变,哪怕是在几天前他想给萧念竹安稳生活的时候,进入太学院深造也是他最好的选择,可惜如今的他已经没有心思放在学习算门知识上面,他已经继承天光之职,天星异变不是寻常灾难,他身为天光,就有为人类解决此事的觉悟,自己的需求反而是小事。 萧若佩扶着他走下梯子笑道:“多谢沈先生看得起,我如今已杂务缠身,再难有静下心来学习的心情了,机会还是留给比我更加有前途的人…” 他还没有说完,沈星枢已经走下了楼梯,听到他不愿意之后指着天上星辰道:“你知不知道这种能力代表什么?” 萧若佩低头退后几步,沈星枢对天下学子的教诲之恩,受得起来自天光的行礼。他退开之后抬头正视老人道:“正因为知道,我才放弃这次难得的机会,天赋并非为了自身谋求将来的工具,而是逍遥界有必须这种天赋才能做到的事情,我已经找到了自己要做的事情了。” 老人愣了一下,他想起一个人,那个人也说过跟萧若佩差不多意思的话,是他曾经视为接班人的学生,不过那个人说这话的年纪,比萧若佩还要小一些。 钟问龟,如果说这些年他最可惜的人才,钟问龟绝对能够排在首位。 一个三年完成算院学业的人,如果继续深造,将来在算术这一门课本上留下的名字就是他的。 可惜算院知识对钟问龟来说只是工具,他不想一生时间花在磨砺工具上面,既然已经够用了,他就不需要更多。 他离开太学院的时候,沈星枢亲自开口留他,然后钟问龟就用那句话来回绝,之后那个年轻人再也没有回到过太学院,证明了他的确已经不需要更多的太学院知识。 当他再次进入沈星枢的耳中,已经是因为脉纹箭被监察司囚禁在长生阁的时候了,因为对这个出自他门下的学生所为感到气愤,即使对脉纹箭有兴趣,老先生依然没有到长生阁来见他。 “你们这样子会白白浪费掉天赋的!”再次听到同样的话,沈星枢痛心疾首,八十多岁的老人仍然没能保持住冷静,指着天上星辰:“这是一切的源头啊!你都站在了源头之侧,只要肯俯下身子,随手就能将我们穷极一生的终极目标掌握手中了!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掌握这种天赋!”老人语无伦次,要不是上了年纪,身体不如年轻人力气大,他早扯着萧若佩的衣服强行将他拖到太学院关起来了。 萧若佩犹豫了一下,只能回答道:“学生得到这种能力出于意外,其实并不了解原理,能够将星图描绘出来,还是因为韩韶风指点,若进入太学院,恐怕有违先生所愿,但这次的确有些问题想要请教。” 听到萧若佩有虚心学习的态度,又听他亲口承认是受到韩娥指点,沈星枢看了一边的韩娥:“真是你指点的?”不是他怀疑,而是以韩娥实在不像是能够描绘出这星图的年纪,这般学问,可不是简单的死记硬背就能掌握的。 对于韩娥的事情他也有所耳闻,但却没有亲自确认过。 韩娥见终于提起自己,连连举手嚷道:“是我是我。”不过也没有将所有功劳揽在自己身上,又接着说道:“不过我只是提点了他前面三百多颗星辰,后面的都是他自己做得,还有沈副院长你的书,我全都吃过了!” 一般人都说看过,这小女娃居然是真的靠吃书,并且能够将吃书记下的知识融会贯通,真的有这等天赋,倒算是个可造之材。 沈星枢以前并不看好韩娥,他见过不少过目不忘天资聪颖的年轻人,相比起来,韩娥过腹不忘还真不算什么了不起。 今天的事情,却让他不得不再次刷新对韩娥的印象。 但也仅是记下,要进入太学院,韩娥还差一些磨练,有些障碍不是只靠着天分就可以跨越的,太学院一直以来都不收十五岁以下的学生,就是要他们经历过时间磨练,催熟的果子绝对没有好吃的,便是基于此,很多从小闻名乡里的神童,都只能乖乖的随着年纪慢慢学习,太学院会对他们略微关注,但是绝对不会去拔苗助长,除了天分之外,一个人的心性,思维方式等等都同样重要,如果只看天赋,那普通人还用得着努力? 心中稍微改动了一下对韩娥的评价,沈星枢又看向萧若佩:“你要问什么?” “时间。”萧若佩也不拖沓,开门见山就问:“逍遥界至今少了多少时间?” 刚才扶着梯子的两位老学者见老师暂时脱不开身,不需要他们帮忙,而萧若佩也拒绝了进入太学院的邀请,他们早就趁机会近距离的看星图去了,此刻这附近便只有他和沈星枢韩娥三人,声音也被他用通脉劲隔绝,传不到外面。 沈星枢想不到他问出这种问题,不由得再次仔细看了一遍萧若佩,见他不像是无的放矢,忍不住问道:“你考太学试的时候哪位主考?” 萧若佩想不到他反问这么奇怪的问题,老实回答道:“是文首卢先生。” 沈星枢低声骂一句:“狗屁文首!我看他就是个瞎子,等我回去就骂死这小子!要是我主考你还能让长生阁抢了?” 这又关自己的事情? 沈星枢骂完才接着说道:“这个问题你是怎么看到的?” 他果然知道,韩娥没有带错路,萧若佩没有犹豫,反正他可以确保声音不会传出去,考虑老人耳背,他说话干脆而且声音清晰:“我感觉到可以点亮更多的星辰,如今逍遥界纪年方式虽然用天光,但是实际上星辰更加准确,能够点亮更多,就说明我们纪年的方式有错漏。” 沈星枢点头道:“你能够注意到这种问题,就已经不是什么不了解原理了。”肯定了萧若佩的优秀之后,沈星枢又接着说道:“准确的数字我不会告诉你,但是一年之中,我们少五天多一点时间。” 一年少五天,一万年,岂不是最少五万天?差不多够一个人活两辈子了,如果这些时间在今年释放出来,那如今活着的人,统统都过不了木灵六百零一年! 同时也意味着,春季可以延续一万多天? 天光绝对补充不够这么长的春季! 萧若佩心中本来还有侥幸存在,如今却被全盘打碎,非常时刻,他必须开始做移动星辰的准备了。 “有什么问题吗?”沈星枢虽然精通算门,但是天时变化是农院的‘时’门知识,他依然没有感觉到春季没有结束。 如今才到初夏,季节变化并不明显,这种不明显最多一个月,就不可能隐瞒下去。 萧若佩看了看白发苍苍的老人,再将这种事放到老人肩上也不太合适,还是让他安心渡过晚年比较好。 就舒适程度来说,春季还是很适合老人家的。 萧若佩笑道:“没什么,就是想我们是不是该有更加准确的历法了。” “我已经算出来了,放在楼上。”沈星枢呵呵笑道:“你要是肯进太学院做我学生,我就拿给你看。” 原来还没有放弃吗?萧若佩只能将话题带偏:“我来说说创造星图的手段吧,免得沈先生还觉得我是个可造之材,若佩其实是自知驽钝,不敢入先生门下,怕丢先生的脸啊。” 第两百六十四章 护书职责 正当萧若佩要开始与沈星枢讨论通脉劲的时候,崔护书远远走了过来打招呼道:“若佩完成了星图吗?” “小沈也在?”崔护书假装才发现到沈星枢。 在场能够这么喊沈星枢的人也只有他一个了。 谁料沈星枢却不理会他,冲萧若佩喊道:“继续说。” 萧若佩还没弄明白两人之间有什么纠葛,崔护书已经拦在了他面前:“小沈你想挖我的人?我告诉过你了,想要知道那些事情,进长生阁来,我自然就告诉你,别欺骗这什么都不懂的小家伙。” 什么都不懂?萧若佩奇怪的看着两人,眼光落在了崔护书身上,他十分肯定自己已经用通脉劲隔绝了声音,但是崔护书居然知道他要跟沈星枢谈论通脉劲的事情,并且这件事似乎还比较隐秘,不能外传? “老崔,我问过你几次了,你总是避而不答,今天你非要跟我说清楚,是不是看不起我?” 崔护书手拢在衣袖之中,沉声道:“并非如此,那种力量太过危险,可能会对我们存在的世界稳固产生动摇,除了你保证留在长生阁不在出去,否则我绝不让你知道那种力量的存在。” 通脉劲危险?萧若佩仔细一想,顿时明白过来,他如今脉通一界,如果愿意,他能够将整个逍遥界搅得翻天覆地,如果这种力量落在了学者手中,他们会研究出利用通脉劲的方法,这种方法一旦可以被普通人掌握,便是逍遥界的大危机。 接任了天光之后,他有点小看了通脉劲的危险程度,而且现在的他能够将逍遥界全部维系与己身,就算有人能够使用通脉劲,对他来说也是可以轻易镇压下来的。 沈星枢是个学者,他知晓这种力量存在之后一定会去研究的,或许他穷一生之力,也没有办法找到利用通脉劲的方法,但是他有学生,他的学生还有学生,这些学生都是逍遥界里挑选出来的最优秀的人材,萧若佩不可能保证这些人里面没有一个人可能通过某种利用通脉劲的方式,百年之后,他已经不在人世,这些掌握通脉劲的人又有谁能够制止? 毕竟已有先例,钟问龟就是一个,现在的皇院都已经找到坠星箭的铸造方法了,再不控制一下,逍遥界就会出现第二枝,第三枝,达到甚至超越旧天道那一枚原版坠星箭威力,到时候逍遥界不天天地震,天境屏障日夜都有被射破的可能? 一个从旧天道那里找到漏洞的钟问龟已经够他头疼的了,他可不敢再亲手塑造出一群无人管控的钟问龟。 不过崔护书却能听到通脉劲隔绝的声音,很有可能他也掌握着这种力量,一瞬间萧若佩感觉到了长生阁的底蕴,掌握着通脉劲的,可能不止崔护书一个人,也难怪万年以来,所有人进来长生阁都要遵守规矩,哪怕是昕天圣还是张直,或者是界御皇帝,没有资格的时候,就不能登上更高的楼层,想必护书之名,并不是凭空而来,是他们的能力真的能够护住长生阁周全。 还有与法修的联系,那个萧河,崔护书也认识,钟问龟射破的楼角,一夜之间修复,同样应该是法修出手,八层之中的挪移阵,通往的地方是逍遥岛。 万年屹立不倒的长生阁,显然积累了足够深厚的底蕴,如果他们也算是一股势力,恐怕能量不比王道小。 或许从崔护书身上,能够得到更多的内幕消息?只是上次与崔护书交谈的时候,他却不像知道内情啊? 沈星枢认真的审视着崔护书:“果真不让?非要这些东西和你们一样老死阁内也不给我看一眼?” 崔护书坚决摇头道:“没得商量。” “你当年是因为这个才进入长生阁的吗?”看样子沈星枢知道崔护书的过往。 崔护书并不回答,回头对萧若佩说道:“你能维持这里的星图吗?” 萧若佩点了点头,星图可以自行运转,除了他平复周围的脉纹变化,否者这些星图会一直保存下来。 崔护书道:“那就留在六层,能够上来这里的人有资格看这一幅星图了,有些事情,你作为韶风令还不清楚,如果你有意向当护书,我可以现在跟你说,但是别向外传,护书保护的不仅是长生阁,逍遥界才是长生阁存在的意义。” 萧若佩点了点头,他明白这件事情代表的意义,要不然当时也不会选择做韶风令,他有更多的选择,最不济回去替刘进管理酒楼,也好过当韶风令经常风餐露宿。 看到他答应下来,崔护书意味深长笑道:“那我可以不追究你偷偷拓印了长生阁记录的事情了。” 这人果然知道! 当崔护书表现出来会通脉劲的时候,萧若佩就有些怀疑当初他拓印长生阁记录的事情败露了,以前的他可没有现在这样脉通一界的能力,这些护书不知道掌握了多久通脉劲,但是绝对不会比不过他一个当时连脉通两层都十分吃力的初学者。 倒是钟问龟和皇院,他们的坠星箭不知道会不会被长生阁追究到底,不过长生阁一向都不怎么涉及到俗事之中,恐怕也不会直接对皇院动手。 “你还看过了八层的记录?”沈星枢却有些忍不住了,他已经可以登上七层,法修的存在对于他来说都已经不是秘密,但是始终都不知道八层到底保存了什么东西,更找不到可以登上八层的突破口,一直以来,他都想要通过自己的学识找到通往八层的道路,成为一个不是护书都有登八层长生阁的人。 萧若佩尴尬笑道:“以前偷偷看过,没有让护书知道。”这不是什么光彩事迹,他也不好意思大肆宣张。 沈星枢大概能猜到是使用了他无法掌握的能力才能办到,对萧若佩看见八层记录的方法也不感兴趣,只是他很想知道怎样才有资格登上八层。 “你可以说一下八层的记录大概是什么级别吗?这个不算是长生阁隐私吧?” 萧若佩看了一下崔护书,见他没有阻止,才回答道:“先生的历法能够成为世间使用准则,大概就可以登上八层了。” 崔护书也配合着点头,沈星枢眼中又有了希望,他朝着崔护书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在他看来那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他可以保证他的历法更准确。 萧若佩接着说道:“但是现在并不适合,因为那些时间并不存在,沈先生需要找到失去时间存在的证据。”这个难度比起研究通脉劲来更加大,而沈副院长的身体也不像是还能够支持这种程度的研究,对他来说,登上八层最近的路还是成为护书。 “收拾收拾回去吧,我们有事情要做了。”沈星枢招呼一声自己的学生,两个还在埋头记录的老人将目光从星图上面依依不舍的离开,跟着老师一起离去。 对于他们来说,星图已经了然于心,只是如此近距离接触的从来都没有想过,因此才会这般失态,他们胸腹之中的星图,未必没有眼前这一幅萧若佩这个初学者所描绘的璀璨,只是他们无法将之具现出来而已。 “星图就放在这里吧,若佩你又有一个六层记录了,要是积累五次,你便可以名正言顺的登上七层。”崔护书取笑道。 纵然已有九十高龄,但是崔护书的气色却十分的好,萧若佩丝毫不怀疑眼前老人可以再活个十几二十年。 沈星枢下楼梯的时候他忍不住伸手去扶持,但是崔护书身上,绝没有那种老态。 这是非常奇怪的一件事情,包括其他护书也是,虽然与萧若佩熟知的只有崔护书,但长生阁内九十以上的高龄护书起码有五六位,都和崔护书一般,走路雄风阔步,就连一些年轻人都比不上。 “护书是法修吗?”他问道。 崔护书呵呵一笑,既没有承认,也不回答萧若佩的话,但是答案已经显而易见,对露出热切眼神的韩娥板起了脸:“四天没有做功课,你是胆子长毛了?” 韩娥从挎包里面掏出自己的笔记,似乎早有准备。 除了第一天与萧若佩查看星图之外,韩娥这三天都跟萧若佩待在一块,几乎没有多少闲暇时间,她居然在这短短的闲暇之中,将崔护书要求的功课做完? 萧若佩不禁有些汗颜,他的学识虽然也能够对付学院先生,还取得了考太学试的资格,但是比起韩娥还差了许多,更别说现在家里那个顽皮的刘渊崖。 崔护书这才满意地带着笔记离开,临行说了一句:“长生阁很多事情都不便插手,我们如果动手,也是到了已经不能保证人类可以延续下去的时候,所以这件事情,还是若佩你多出些力气,至于造成这一切的人是谁,在长生阁记录里面,也只是木灵六百零一年气候反常,并不会出现你所预料的真实记录,很多东西,也不是长生阁里写着的就是真实的,你既然有能力去看,便应该相信你自己的眼睛。” 崔护书离开之后,萧若佩已经知道了自己该如何去做了。 第两百六十五章 陈家药园 萧若佩将星图留在了长生阁六层,那是他模拟天上星辰运转构建的,与天地自然联系,就算他不理会,这幅星图也能与日月同辉,星辰不坠,则星图永存。 倒是给长生阁省下了不少油火钱,有这一幅星图存在,做好一些采光,不仅六层,连上下两层都不需要灯火了,六层更是不管何时都亮如白昼,夜晚的时候漏出的星光,整个中州都能够看见。 估计就为了看这满天繁星一眼,那些差少许努力就能登上六层的学者们都会努力一段时间,争取登上去亲眼目睹一番。 星河浩瀚,伸手可摘,不说普通人,萧若佩在沉迷点亮星辰的时候,连界御皇帝都难得抽出空闲到长生阁内看过一遍,不过那个时候的萧若佩不能分心,却不知道他的名字已经让界御皇帝都记住了。 走出长生阁之后,萧若佩打算去陈家一趟辞行,之后赶去耀日城带上星灵云叶,就去找钟问龟,问清楚他到底知道了什么,萧若佩相信他看见的不止是季节反常,还有更多的东西。 他离开长生阁的时间已经不短,那时候还在春季,他就已经发现了问题,相比萧若佩这种后知后觉,他看到更多,再经过近段时间的调查,萧若佩不认为自己掌握的情报能比得上他。 韩娥连续三天陪着他构建星图没有休息,此刻已经被崔护书强制补充睡眠了,萧若佩此行只有一人,他也没有急着赶过去,而是慢步走在人皇城中。 时值正午,骄阳当空,街上行人熙熙攘攘,大多褪去了御寒的厚衣,换上了热天穿的薄丝衣,外罩一层轻纱,即透气凉快又能显出中州大气,那些赶时髦的年轻人还早早的抓起了折扇在街上闲逛,即使不太热,遇上人多的地方,也忍不住打开扇子假装摇几下,一边展示自己扇子上有某个书法名家落款的题字,然后借此打开话题。 人皇城的人言谈开始不像青松镇一眼问一句‘吃了吗’就聊得下去,至少要有算得上‘正事’的话头,才能继续对话,一些新鲜时事,朝堂的新令,或者周围人做出了什么值得一说的趣事妙事,谈话之间还要不是夹杂着个人看法,能够将事情深入浅出剖析一番,才能入得了讨论的群体之中,不管是谈话水平和见识都比外地的人要高深得多。 走了一路,萧若佩也知道了陈玉为何与自己见面不久就觉得互相之间各有好感了。 他是那种不怎么喜欢高谈阔论的人,除非必要,他很少长篇大论,陈玉成长在人皇城脚下,见多了这些论调,看见青松镇的萧若佩,就像是吃多了大鱼大肉突然尝到青菜,当然觉得新鲜,有了了解的兴趣之后发觉到萧若佩这人还不错,便留下了记忆。 苍山作为汇聚恩泽之地,除了选举人皇的时候,平时也许多人来游玩,而且整个中州平原,只有这么一座高山,想要嘻山乐水,也就这一块地方,别的地方都找不到能够称作山的,只能是稍微高一点的土堆。 孤身一人的游客不稀奇,萧若佩并没有引起旁人注意,长生阁六层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上去的,作为星图的构建者,却不多人能够认识他。 六层长生学士之名,是昙花一现,之后他没有留在中州经营名声,事过三年,已无人在意,太学院每年都有几个人能够取得长生学士称号,具体到几层,也不会对外人透露,故而少人知晓。玉名侠是武道名号,对于人皇城的人来说,‘剑御天光’四个字的意思跟‘粗蛮汉子’差不多。 陈家人对这个年轻人的记忆却颇为深刻,家主不仅说过陈家任他来去无碍,甚至还留下这个年轻人在陈家住过两次,吃过家宴,小姐对他更是与众不同,不少人陈家弟子都将他看做了陈玉的夫婿,对他出现也只是笑着打声招呼,然后与他闲话两句,给他指出陈玉所在。 顺着陈家弟子的指点,萧若佩找到了陈家的药园之中。 药园虽说是陈家范围,其实与苍山没有分别,既没有华美的大宅,也没有提示归属的界线,只算是苍山一个比较偏僻的角落,被陈家的宅子堵起来。 唯一能够看得出这里属于私人地盘的就是附近的景色太过近乎自然了,已经超越了花木自然繁茂能够达到的清幽。 陈玉正蹲在地上,将一株芍药移植到盆中。 萧若佩走过去的时候,她已经发觉到了,连忙起身搓去手上泥土,将身上淡黄襦裙下摆上的尘土枝叶拍掉,笑着说了一句:“等我一会。”然后才到旁边小石潭中取水洗干净手脸才过来:“若佩,长生阁的事情做完了吗?” 她带着萧若佩走带旁边一株大树下,那虬结的树根破开了泥土,受到风吹日晒,黝黑紧实,便是天然的座椅。 两人坐在树根上面,萧若佩回答道:“已经告一段落了。” “那最近人皇城传得沸沸扬扬的星图,是你做的?”凭着陈家的名义,她上去六层是可以通融的事情,但她并没有去凑热闹,她觉得既然萧若佩在做正事,她也不好打扰,而且相对应的如果萧若佩都在努力,她却跑去看热闹,也太不像话。 虽然没有进入长生阁内,但是陈玉心中却能感觉到萧若佩的信心,几乎是一点都不会担心他会失败,所以萧若佩出现的时候,陈玉就确定他已经完成了。 “你不知道这些天大家都在讨论你吧?”陈玉看着眼前毫无知觉的年轻人,最近人皇城因为长生阁的星光许多人都彻夜无眠,包括陈玉本人都曾经隔空看过很久。 萧若佩笑道:“我也学到很多东西,都是韩娥在教我的,这件事情完成,我也该离开一段时间了。” “你要解决天星异变的事情吗?”见到长生阁中星光,她也大概猜到了萧若佩的目的。 萧若佩点头道:“我来向你告别的,可能有一段时间不能过来了。” “你忙你的事就行了。”陈玉宽容地笑着,伸手将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刚才洗过手,她的衣袖捋到的臂弯上,一双如藕小臂自然地放在她膝盖上交叠,让人不由得怀疑她是不是整个人都像这对藕臂一样,是个粉雕玉琢的美人儿。 “你的名字真的没有取错。”想到这里,萧若佩不由自主地开口笑道。 “什么?”一时间陈玉也没有料到他的话题跳跃得这么快。 “像块美玉雕成的人。”萧若佩并没有掩饰心里话,与陈玉在一块的时候,他总觉得说什么都不会唐突。 陈玉掩嘴嗤笑:“萧若佩,我还以为你是个木头呆子呢,想不到你花花肠子也挺多的,我告诉你,好话我听得多了,你可别想糊弄我。” “绝无虚假,我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陈玉依然笑声没有停下:“好啦好啦,你既然还有点空,帮我一下忙,把这些花搬到我刚建的木屋里面。” 这点时间还是有的,萧若佩心念一动,整片花田在他通脉劲中凭空浮起,他转头问看到此景有些吃惊的陈玉道:“搬去哪里?” 如此明目张胆的使用通脉劲,陈玉还是第一次见到,她略微吃惊之后便带萧若佩往陈家宅子方向走去:“跟我来。” 萧若佩紧随在后,两人行走的时候,陈玉一边跟他解释:“我在试做一片能够模拟四季气候的药园,这样就可以不受季节限制了,不过不能用太过珍贵的药材做实验,就当养养花,还是挺好的。” 萧若佩明白了她的想法,春季不过去,药材长势也出问题,在没有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之前,先将问题解决未必不是一种思路。 他也可以先直接挪移天星,让逍遥界进入夏季,但是那样会惊动造成这一切的对手,所以萧若佩想继续调查一段时间。 之前他还有些犹豫,这么做会不会太过自私,但是见到陈玉的行动之后,他安心不少,逍遥界并非只有他才看到问题,许多人都有不同的方法应对变化,难道遇上这种事情,人类就必须等一个掌握着神异力量的人来解决? 万年来人类不知道遇上多少事,这些事终究只是在长生阁中留下一个淡淡的印记,到现在如果不去调查,都没有人在意了。 区区的气候异常,人类还不会就此被击垮。 何况陈玉懂得应变,难道人皇殿没有任何动静?算院星门,经过无数代人类的不断钻研,早已经形成了一系列深奥的学问,又岂是他三天将星图死记硬背下来就可以超越的? 自己实在太过小看天下人了。 萧若佩放开了心,也不急着走路,就这么跟在陈玉后面亦步亦趋,周围的陈家弟子看见,先是惊叹于萧若佩的手段,但是大家都对这个未来的陈家‘姑爷’有过了解,知道他是一个名封玉侠的武道高手,有举山之力也就不觉得奇怪了。 但是这种举着一块土地依然像闲庭信步的姿态,却不是人人都有。 “小姐眼光还行吧。”众人轻声议论道。 第两百六十六章 太学院生 陈家腾出了一片空地,暂时用简易的柱梁搭建起一个巨大的棚屋,在各个区域都按照流水走势模拟出了不同植物生长所需环境,就萧若佩一眼看去,就能看到七八种互相依存的药草在合适的环境之中生长。 药草移植到这里时间不长,还能看到翻开的新泥,叶梢上看得出一点发焉,总体却呈现出一种欣欣向荣的气象。 “以前苍山的土地不管种什么都好养活,我们就没有想过怎么去安排合适药草生长的问题,药草种植一直都是陈家的弱项,如果不是家里有其他医道大家的书籍,我们也找不到方法来应对。”陈玉领路的时候边向萧若佩解释,然后带着他走到棚子靠外的区域之中:“一般开花的植物都比较喜欢阳光,种在这块地就可以了。” 萧若佩控制着他托举的芍药,分株进入大棚之中,陈玉所指的区域内,土地纷纷在他通脉劲的控制之下分开垄畦,芍药一株株分别按照萧若佩心意控制种下,然后将芍药根系与周围地脉相连,加上附着在根部的泥土是原来的那些,这些芍药几乎经过任何适应过程,就已经熟悉了周围的水土。 陈玉看见他这般神异的手段,不由笑道:“你要是留在陈家帮我们移植药草就好了。” 控制着种植芍药的进程,萧若佩笑道:“那你也舍得将我用在这种地方才行啊。”脉通一界的能力,如果只用来移植药草,就真的是大材小用了。 陈玉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只是稍微开了一句玩笑,但是说起将萧若佩留在陈家的话,却让她脸上因为劳作泛起的红晕颜色扩散开来。 如果真的能够留住萧若佩在陈家…似乎也不是那么不可能接受的事情,她也的确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虽然平时忙于陈家事物,无暇处理自身私事,但要是遇上和萧若佩一般合适的人,她也会动女儿心思。 “是不是该主动向爷爷说明白,让他老人家帮忙出点力气,去找若佩的长辈说清楚?”陈玉已经产生了这般念头了,更是因为有了这一层心意,她脸上的娇羞,比那芍药更加动人,可惜是现在气候不对,芍药并没有开到最艳的时候,少了鲜花的陪衬,美人孤花零落,也少了几分引人注意。 在萧若佩移种芍药的时候,太学院迎来了两个急速到来的人影。 “快停下快停下,别进入那扇门!”那被一个少年裹挟在臂弯之中的人在正仪门前慌张大喊,那道如同一枝利箭疾射的身影顿时止住,周围甚至因为这急速的停顿发出轰雷一般的破空声,那种骤然变换动静的落差,就连看到的人都有些胸闷气紧难受,偏偏那黑衣少年却像是没事一样,连大气都没喘一口。 先后被洛月轩和江无浪夹起来赶路,高长令也算是见识过什么叫没有最快之后更快了,这两师徒一个比一个猛,洛月轩赶路的速度还在可以预料的范围之内,但是江无浪明显是像射出去的箭啊! 他用竹竿上水浪两重意境与坠星箭相击之后,虽然两重意境在那半截钓竿上消失,但是坠星箭的威烈却在他身上留存下来了,导致他如今虽然不算入意武者,但是一举一动都带上了坠星箭的气势,赶路的时候更是一往无前,高长令明显的感觉到这一路上可能撞到了不少东西,但是在江无浪可怕的速度之下,他们居然毫发无伤,就不知道被他们撞上的那些障碍结局如何了。 尝试过洛月轩带着赶路的高长令曾经下定了决心不管多么赶时间也不能让武者,尤其是入意武者控制自己的身躯了,但是这一次见到长生阁星光的时候,他憋了两天,最后还是没忍住好奇心,向江无浪提出了赶路的意见。 江无浪没有辜负他的期待,让他好好休息,早餐别吃太饱,然后只一个上午,就将他带回了太学院门前。 平时骑马都最少三天的路程。 要不是没吃多少东西,高长令不怀疑自己绝对会在落地的瞬间出丑,呕一个一干二净,让周围同学握住笑柄,以后在太学院都抬不起头做人了。 现在嘛,既然没有出丑,当然应该保持一些文人的风度。 正仪门前,高长令仔细地整理衣冠,挺起他那比江无浪高出一个头的挺拔身姿,昂头环视一圈周围,好在是课堂时间,没有哪个太学生敢于藐视学院规制在外游荡,他刚才被人夹着赶路的情况,只有一些周围闲人看见,这些人倒不会认识他这个文首学生,相比起来,刚才造出巨大动静的江无浪更加吸引目光。 侥幸之余,高长令赶紧收拾心思带着江无浪进入太学院内,在众目睽睽之下待得久了,说不定这件事就会传到先生耳中,到时候难免一顿说教。 “我带你去找你的师公。”经过三道门之后,高长令就带着江无浪往后院柴房走去,他记得上次洛月轩说过柴房老人与他有关系的事情,这一次江无浪就是受了洛月轩的指派,暂时替他照顾老人。 江无浪也担心自身的坠星箭势会被旧天道利用,因此不敢随意回耀日城,洛月轩于他既有传艺之恩,也有养育之泽,替他给师父尽孝,江无浪本身是没有任何意见的。 而且凭太学院在逍遥界的名气,不管是哪个少年,爱不爱学习,都会对之心生向往,哪怕是来自明州的野小子,也知道这里是逍遥界所有人材汇聚的地方,能够进入其中生活一段时间,也是每个少年都梦寐以求的事情。 江无浪知道以自己的性子,凭学识是绝对不可能到太学院中,能够借这次机会圆一个儿时梦想,也算没有白白浪费时间了。 张照玉在太学院读过书,因此在耀日城中,能够进入太学院学习是一件十分了不起的事情,可惜由于外界对耀日城的偏见,百年来一直都不曾出过太学院学子。 如今能在太学院见识一番,回去可能涨好大的面子,起码可以到莫青城面前说‘我去过的地方你没有去过’,光是想到这种画面,做什么都值得了! 江无浪就像个第一次见到大场面的毛头小子,东看西瞧,太学院一切都让他觉得好奇,忍不住的去摸索。 明州人天性爽直,想到就做,他又身手敏捷,高长令哪里拦得住?只能任由他去,自己则远远躲开,免得让同窗发觉到这个野猴子一样的少年跟他有关系。 偏偏江无浪不让他如愿,蹲在水池边望着池中观赏用的红鲤鱼高声喊他:“令哥!你们这里还有这么肥的鱼啊!等晚上咱们弄一条来吃,别的我不敢打包票,但是水里的东西,我保证弄得服服帖帖!” 高长令连忙一手捂着连,一手拉起江无浪就跑。 这里已经是太学院内了,来往的都是熟悉的师生,他高长令也不是籍籍无名之辈,怎么都算是被文首看中的学生,丢不起这脸。 “别啊!令哥,这鱼真的不错啊,太学院的人果然什么都会,连鱼养得都这么好。”高长令的手要么捂着江无浪的嘴,要么捂着自己的脸,别无选择,此情此景,捂嘴已经来不及了,只好祈求这一路风霜能将自己的气质改变一二,让周围的人认不出来。 “咦?高长令你回来啦?”很快他的希望就破碎了,道路旁边有人直接喊出了他的名字,无奈地放下遮挡脸的手掌,高长令努力做出一副没有被江无浪影响到的笑脸,热情地回应那喊话的人:“刚从天屏山回来,方静师兄,你这是准备去哪里?” 不不知道如何解释,先扯开话题就对了。 方静也被他一问给钓起了话题:“你回来的时机正好,那六层长生阁近日星光闪耀,沈副院长刚从长生阁回来,这会去找卢先生了,咱们也去瞧瞧热闹,说不定就是和先生谈论这件事情的。” 正所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这一回来就刚好遇上,沈副院长也不是常出来走动的,这种事情可不能错过,当即招呼江无浪道:“咱们先去见见先生,等他们说完了事情,再去找你师公。” 江无浪有些犹豫,他觉得那里一定没有他插话的余地,而且凭他那点读了一半就跑去跟船的学问,可能连这些人说的话都听不懂。 但是高长令十分热情,两人一起走了景州又到天屏山,还结伴到太学院,也算关系匪浅了,太学院地盘不小,他不熟悉周围形势乱跑很有可能会走错地方,到时候不仅找不到柴房,和唯一认识的高长令分开,到时候两头瞎,反而会辜负了洛月轩的嘱托。 “这家伙是你弟弟?”方静也看见了江无浪,一个年级不大却穿着相当老气的黑衣少年,还背着一根不伦不类的竹竿,怎么看都十分奇怪。 “江无浪,从明州来的。”高长令做了一番简单的介绍,“这个是我师兄,叫做方静。” “方师兄好。”江无浪嬉笑着,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指头大小的珠子,送到方静手中道:“初次见面,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方静看到手中珠子愣了,问高长令道:“你从哪里认识的土豪?” 高长令也不满意了:“怎么见师兄有礼物,我认识你那么久什么都没有?” “我跟你熟啊,送礼就显得生分了。”江无浪理直气壮回答道。 第两百六十七章 太学先生 方静不是大户人家出身,进入太学院求学更是被寄予厚望,虽然太学院解决院生学习生活上的问题,但是以他的家庭条件,一直都没有存够学习博课的路费,虽然是高长令的师兄,学习进度却落在了高长令后面。 明州因为险异,常人难以深入,出自明州扶云湖的珍珠却是逍遥界里首屈一指的珠宝,极少流出明州之外,江无浪给的这颗更是其中上品,虽然不算过分的大,但是晶莹粉润,品质算是最佳的那一类,几乎很难凑出一串这种规格的珠子,单颗的价值也是不匪,就这一颗,学习博课的路费不仅充盈,路上还能过得挺舒坦。 能够进入太学院,方静见识当然不会短浅,路上高长令不注意的时候将珠子塞回江无浪手中低声道:“无浪兄弟的好意我心领了,这么贵重的东西还是留下吧,人皇城不比其他地方,你人生地不熟,要用钱的时候还多着呢…” 他话还没有说完,江无浪从自己兜里拿出一个袋子,打开给方静看了一眼,里面都是差不多的珍珠,折射着太阳光线,照得他眼睛都花了。 “明州我敢说水中本事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这点比起我收藏来,只是九牛一毛,方师兄你放心收下,在这段时间里要你帮助的地方多着呢,你就当我提前给酬劳了。”路上江无浪已经说明了自己来意,而且表明了自己会在太学院待不少时间,请熟人关照一二不是托辞。 “方师兄放心收下就是了,你的博课再不修行,之后的论传可就要赶不上进度了。”没有广博见识,论课就没有基础,发出的言论便失去了公正,所著文章自然也打不到传世的高度,太学院课程是循序渐进,互相之间息息相关的,缺少一课就会导致整体结构的不稳固,从太学院出去,最多成为独当一面的能人,却不能做一个治世之臣,甚至是界御皇帝。 虽然界御皇帝是由苍山通过人望决定,但是能力不足的人根本不可能聚集到足够多的人望帮助自身获得苍山承认。 不是进入太学院就有资格当上界御皇帝,却起码是取得了走上那个位置的梯子,试问哪个学成一身本领的人不想得到苍山的承认,坐在那个象征着人类希望的位子上? 方静并没有想过当界御皇帝,但是却也不想自己好不容易进入太学院,最终只落得学艺不精的下场。 他也不是迂腐之人,当即将珠子收起对江无浪称谢:“在人皇城的时间里,你有什么问题尽管找我。” 江无浪摆手示意不用太客气:“别说得太满了,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这些东西在我们那里根本就不稀罕。” “对我却是再造之恩。”钱财虽然不能解决所有问题,但是此前的方静的确是被钱财难住了,太学院生可以自己尝试利用自己本领找些门路挣钱,但是方静连基本资金都凑不出来,跟别说还要花大部分时间照顾学业。 如今钱财方面的顾虑已经没有了,方静感觉自身无比轻松,这也让他明白了百年前的张直为什么有了青州商会作为后盾之后如虎添翼,原本一个入仕无门的文人成为了扭转逍遥界格局的治世能臣,这其中除了张直的学识气魄,青州商会的钱财作用也不小。 高长令见他解决了自身的难题,也为他感到高兴,方静不是庸才,相反学识很受卢先生看中,时常将他留在身边指点,他却从来没有为此自觉高人一等,也从来不会利用文首弟子的名声去换取钱财,否则哪里会连博课的路费都凑不出来? 不少师兄弟包括高长令都邀请过他一起进行博课之行,皆是被他用所学知识不牢固婉拒,到今天才总算是解决了这一道卡住他许久的难题了。 三人的心情都挺不错,一路上还和方静谈论着见闻,有两个身临其境的人解说,虽然方静不曾去过天屏山,却也像是亲临现场一般,说到无华城坠星箭的时候,他更是感叹天地伟力的宏壮。 太学院虽然大,但是有新奇话题讨论,三人不知不觉就已经回到了文院地盘,众多文院学生还因为沈星枢的到来而聚集在一块,沈副院长已经到了很少亲自授课的年纪,要是能够在文院听上一堂由沈副院长主讲的课,说出去能把算院学生羡慕死。 然而事实却并不像文院学生所想的那样,在院生的心目之中,沈副院长高深莫测,卢先生淡泊如水,两者都同样的深不可测,见了面不是讨论一些连太学院生都听不懂的玄妙疑问,起码也要说两句涉及到学识上面的话题,却不料是沈星枢单方面数落卢平先生。 以两位的学识,骂起人来虽然不像外面那般惊天动地,涉及到上下百年对方亲属称呼,但对于太学院生来说,震撼程度却丝毫不亚于苍山崩塌。 这两个可都是太学院代表之一啊! 卢先生倒是一脸平静,年纪上他就比沈星枢小了两辈,性子上他也要好得多,别说是被长辈骂,就连学生质疑他学问与他辩驳都从来没有见他变过脸色,向来是云淡风轻的把质疑者反驳得牙口无言。 笑话!辩课可是文院第一课,他身为文首,不著文章这一点虽然让质疑他的人络绎不绝,但是岂是真的没有本事? 再说他推行的轻文简字,让更多的人接触到知识,大开了王道选仕的门路,太学院生的素质也在近年来提高不少,导致这些年太学院考的难度直线提升,更是出了许多人材,钟问龟都不敢说是一枝独秀。 试问除了他,太学院还有谁能做到改变王道格局? 张直是一人独立救世,但是卢平所做的功劳,并不会比张直小太多,他开了新的局面,却是润物无声的春雨,不知昨夜无声雨落,只见明朝百花盛开。 这是张直不想以文章留世的原因,他没有任何能证明才华的证据留下,只有他的所作所为在改变他的学生,他的举措在改变逍遥界,等他死后,谁也不记得太学院曾经有个卢平先生。 如果他生前显示了自己的天赋异禀,常人就会认为不能到达他的层次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是他不留下任何彰显自己卓越的地方,世人就不会觉得他的成就不可企及。 张直虽然改变了逍遥界格局,但是也让百年没有一个朝臣敢于做出于张直同等伟业,他死后成为了一座高山,卢平要做的却是一条道路,他不需要名声传世。 这便是他的传课,他一生行事的准则。 除了文首这一个名头,卢平在太学院几乎是最不显眼的一个教习。 即使被沈副院长骂了一顿,卢平依旧是那副沉静如水的表情,趁着沈星枢骂人的时间,他甚至整理好了桌面。 面对这种人,谁能一直保持高昂的气势?就连沈星枢都觉得骂下去没有意思,他只不过是觉得卢平放过了萧若佩是损失,一个能够模拟出真实星图的人,天生就是为了学习星课而生的,只要稍加点拨,萧若佩进入太学院的前途不可限量,很有可能就要推翻他沈星枢的成就,另成高峰。 教出这种学生,是每个教习的心愿,沈星枢到现在都没有找到能够超越自己的学生苗子,带着一股气,回来就找上卢平,最多也就是说他错过了人材,也就敢说道‘识人不明’的份上,不会真的狠心骂,外面的人不知道卢平的本领,他是太学院的老前辈,岂能看不见太学院的变化? 等到沈星枢住口之后,卢平平淡的说了一句:“沈先生的教诲,卢平记住了。” “就这?”沈星枢差点又控制不住自己的火气,他一顿好说,起码教训了卢平一顿饭的时间,这人在下面却毫无反应,等事了一句应付场面的话就算完了? 卢平起身给他让座,扶着沈星枢做好之后才问道:“那沈先生觉得他进来太学院能够做什么?” 沈星枢刚想开口,突然眼中又出现了萧若佩构建的满天繁星。 他是一时惜才,没有发觉到萧若佩的本领已经超出了常人见识。 萧若佩进入太学院能做什么?成为一个钻研算门学问的人?做个太学院教习?成为朝堂大臣?还是做那界御皇帝? 不管做什么,都是限制萧若佩的手脚,难道那种一看就是属于天道眷顾的本领,就要用在管理逍遥界上面? 说实话,管理逍遥界谁都可以,太学院随便就能找到接替满堂朝臣的候补,但是萧若佩的本领,即使沈星枢活到现在,也是闻所未闻。 有些事情只有他能够办到,以常人的眼光,已经看不见萧若佩要做的事情。 “一个没进太学院就可以成为六层长生学士的人,我卢平自认为没有资格教他,沈先生觉得你能够做他的老师吗?”卢平抬眼看着窗外偷听的太学院生,那些人看见自己被发现,急忙躲开。 毕竟骂人与被骂对于太学院教习来说都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偏偏这两个当事者来头不小,得罪不起。 而且看样子是没有发展下去的势头,听下去也没有什么意思了,一群太学院生纷纷离去,只留下刚回来的高长令一行三人。 “他的成长,不应该受到我们的局限,沈先生等着看吧,你不会失望的。”卢平自信地看向了长生阁那在白天依然清晰可见的星芒,眼中的光彩并不比那些星光更弱。 第两百六十八章 先生之见 萧若佩能够在太学试的时候就做到书录长生阁,卢平记得他监考每一个考生的资料,岂能不注意到这个年轻的长生学士? 只不过萧若佩的成就不会在他们的预料之内,所以卢平才会将萧若佩让给长生阁。 在学问深浅方面,他自认不如沈星枢,但是识人之道,埋头研究的沈星枢比起他这个甘愿成为后人垫脚石的文首,可就差了许多。 沈星枢也是一时怒气上头,不是不明事理的老古董,被卢平这么一说,他也明白过来了。 萧若佩虽然没有进入太学院,少了算门四课的学识支撑,没有深究星辰运行之理,但是他已经站在了不少太学院生的终点之上,星图已经成为他掌中玩物,反倒要他回到太学院从头学习星理,不是本末倒置了吗? 算院学问可以有其他人继承,但是萧若佩这种人,全天下只有一个。 应运而生之人。 “我…”老来脾性却越发控制不住,沈星枢自知理亏,却还是不愿认错,执拗地说了一句:“你得还我一个学生。” 卢平连连点头答应:“行,行,那沈副院长先回去,赶今年秋考我给你挑一个。” 以沈星枢在太学院的势力,安排卢平去做考官再简单不过,虽然主考官不可能由太学院做主,但是陪考人员,还是能够由太学院自主决定的,卢平去考场之中逛一圈不是难事。 沈星枢这才收拾心情走了出门,正好遇上了高长令三人,眼光一一扫过,却发现了江无浪这个生面孔。 比起太学院生,江无浪这种从小野惯了的孩子自然的冒出一股野性的灵气,让沈星枢眼前一亮,但看到他武者打扮,却又在心中摇了摇头。 太学院不是墨守成规,但是武者也的确是太过放任自然了,管得住的像高长令一样,最多就是自己活跃一些,不会影响到别人,管不住的直接就会影响太学院的学风。 在沈星枢眼中,武道就是损害人材苗子的害虫,江无浪就是一个被损害的幼苗,自然的觉得可惜。 “小高回来啦?这一趟博课之行没有光顾着看风景吧?”卢平收入门下的学生不多,高长令是其中一个,也是最特别的一个,一半是武者,一半是太学院生,以沈星枢的眼光实在看不出来这个人有什么值得卢平看重的,因此他对高长令的记忆很是深刻,一旁的方静作为师兄则因为太过正常而少了许多闪光点,沈星枢对他的关注反而比高长令要少得多。 “沈副院长。”两人先向沈星枢问好,之后高长令才回答道:“收获良多,有些问题可能到时候还要向算院先生请教,如果沈副院长有空指点一下,就肯定能够稳固此行所学了。”先暗中说两句好话抬举一下总不会有错的,这里就显出高长令的高明来了,不明着说沈星枢厉害,只先显露遇上困难想要解答的求学态度,让他认可之后,再暗示他的学问能够轻松解答疑惑,自然的就让人觉得这小子眼光不错。 沈星枢听到这话心情也舒朗了一些,不由自夸道:“那是,我可不像你先生,几个学生都像是放养的一样,你可以先说说你的疑问,我试试看能不能替你解答,话说在前头,我上了年纪记忆力不太好,你们这些小鬼头花样又多,弄出许多新鲜玩意,要是真答不上来,你得给我时间去找答案才行。” 老人对自己本领有信心,却也不敢打包票,毕竟有不少年轻人给他带来过落后的落差感了。 高长令高兴道谢:“其实无华城那次地陷灾害,我当时正在现场,并且亲眼看见了一个超出学生理解的事物,其名为坠星箭。” 沈星枢听到这句话,眼中顿时冒出精光,朝着屋里喊了一声:“卢先生,你的学生我借两天,等我掏空他的货再还给你。” 说着不等卢平答应,拉着高长令就走,一个上了八十岁的老人,居然还能将高长令这壮实的青年几乎以拖的姿势带走,着实不可小看。 “我还没吃饭啊~”沈星枢的速度很快,高长令哀嚎到后面已经出了围墙之外了。 “咱们进去吧,看来长令一时间抽不出空,我们先去见见先生,然后带你去找柴房的徐老伯。”方静说着走到了门口,轻轻叩了三下门,然后立在一边静候,等到卢平喊了一声:“可以进来了。”方静才带着江无浪进去。 桌面上的书籍已经重新打开,卢平正在给书籍做上批注,将自己的见解记录下来,方静进门他没有抬头,只是感觉到还有陌生人之后,才抬头看了一眼。 “你是从耀日城来的吧?”只一眼就看出了江无浪的来历,这是方静都不知道的事情。 江无浪吃了一惊,却想起这是太学院,逍遥界最高明的人才聚集之地,一眼知道他的来历再正常不过了。 “不用紧张,我跟洛月轩认识,你如果是他的学生,叫我一声师伯不过分,当然你喜欢跟着长令他们叫先生也行,随你的习惯。”卢平将眼睛从书本上挪开,抬头看着江无浪问道:“他还好吧?” 江无浪点头道:“他是我们的武道总教习,大家都受他指点。” “看来昕竹的气魄不比昕天圣小。”卢平温和的笑容让江无浪很快放松下来,语气之中对耀日城的认可,更是让他顿时对整个太学院的印象都产生了改变。 原来这天下多聪明人的地方居然也会觉得耀日城不错。 “我跟你说一些过去的事,昕天圣同样是用外人当武道教习,败在他手里的高手,都可以从他那里得到指点,相对的那些高手也必须给你们耀日城弟子喂招,直到对耀日城做出足够的贡献,才能获得与他一对一的机会,用这招耀日城迅速的培养起了一批顶尖高手,成为武道之中不可撼动的第一宗门,到现在即使许多人对耀日城不服气,却依然心甘情愿的将八大宗门之一的位置留给耀日城。”卢平看起来对耀日城的情况很是熟悉,这种几乎是被当成逸闻的事情他都了解过。 “他这个方法很管用,现在甚至人皇殿都有参照这种方法定下了贡献制度,对官员的政绩考核更加清晰。”卢平说着就回到了正事上面。 这一顿夸,让江无浪都觉得不好意思,方静也料不到自己先生居然懂得武道之事,不由得开口问道:“先生从何得知这些?” “你觉得因为张直定下王道武道不相干涉就可以不用理会?”卢平又低下了头继续看书,一心二用跟方静说着:“别忘了武者也是人,同样生活在逍遥界,王道治世,没人能够真的与王道脱离关系。” “你该去学习博课了,老是待在我身边,你的视野就会被我限制,这会让你逃不出我的见识之外。” 方静拱手躬身:“学生受教了。” 卢平又抬起头看着两人道:“别,你该说清楚你学到了什么,这才是对我的回报。” “你叫什么名字?我给洛月轩几个回信,让他知道你平安到了太学院中,这次来是为了徐老伯吧?”卢平头一转,又问了江无浪的信息。 被这一连串不明所以的对话弄混了的江无浪自觉地将自己名字告诉了卢平。 那边已经抽出了信笺开始书写了。 “方静你麻烦带他去一趟徐老伯那里,等会回来我给你信物,你去一趟六层看看那幅萧若佩画下的星图,暂时不能去太远的地方,这人皇城脚下的消息还是要掌握的。”凭文首之名,卢平的信物还是足够登上六层长生阁的。 方静听到这句话顿时大喜道:“多谢先生,那我去了。” 卢平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两人见状也离开了房间,等到出来外面的时候,江无浪才觉得松了一口气,这个卢先生的确厉害,如果单凭武力,他可能只用一个小指头就能让卢先生不能动弹,但是自从卢平开始说话,他就觉得自己的一切似乎都在那个并不起眼的文人控制之中,几乎是连一呼一吸都是得到了卢平的允许才能够保持正常。 “你先生真厉害。”他由衷地感叹,难怪武道数百年,一直都不能给王道带来动摇。 “是吧?我觉得先生的博课一定很了不起,他见识了很多事情,不知道我这一趟能不能学到与他一样多。”方静有些担忧自己的将来。 卢平对自己学生寄以厚望,希望学生能够踩踏在他肩膀之上看到更远的景色,方静实在没有什么信心。 “我倒是可以给你一个学习博课的好去处。”江无浪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当场就给方静做出了推荐。 “什么地方?”高长令此行收获肯定很多,连沈副院长都对他的见闻感兴趣,作为师兄,方静没有压力是不可能的。 “武灵天光,今年亮起的天光是武灵天光,在耀日城,你在那个时间去一趟耀日城,见到的场面绝对比高长令大得多。” 天光之数一直都是五,然而今年注定会出现第六道,江无浪对此信心十足。 第两百六十九章 劈柴老人 怀里还揣着江无浪送的珠子,又从他口中得到了武灵天光的消息,一路上仔细询问,江无浪却拒绝将详细情况告知,武灵天光虽然将来必定光耀一界,但是如今还算是一个秘密,除了能够登上天屏山的那些武道宗师,外人无从知晓。 江无浪想借一个有份量的文人纸笔,把武灵天光记录下来,虽然耀日城不在意,但是天光的光辉,不应该只存于一夜,应该一界共见。 卢平的本领他已经见过,他不敢奢望自己的想法可以改变那一位高深莫测的文首,于是退而求其次找上他的学生。 到时候聚集在耀日城都是一群莽汉,虽然有谢云词这种文武兼修的武者,但是他也应该会参与到武灵天光的铸造之中,可能不会对天光盛况有全面的了解,再说谢云词的名声不管是文武两道都不小,澜临宗也财大气粗,江无浪可不敢保证一颗珠子能够买通他。 耀日城需要一个正面的形象,而不是继续背负延续百年的骂名,天光出现便是一个好机会,如果代表天地稳固的天光出现在耀日城,连天地都认可,那世人也无法否认耀日城的作为,借助文章将耀日城与天光联系在一起,否认耀日城就是否认天光,否认天地,那个时候相信更多人会改变对耀日城的看法,就算为了见证一下第六道天光,许多人都会不惧艰险去一趟明州,了解情况之后,肯定会对耀日城改观。 江无浪知道自己能做的不多,武道不入意,在武灵天光一事上帮不上太多忙,他也不是多么聪明,做不到陈飞苍那样将耀日城大小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最多就是一个能够在土血灵兽来袭时候可以用肉身堵上去的平凡人,依赖一身水中本领,意外得到了妄水城主和莫龙啸的意境,这才得以直接参与到这件事情之中。 既然已经参与其中,如果像这次天屏山上的武道大会一样,做个围观者,江无浪是不会甘心的,他需要尽自己可以做到的一切努力。 耀日城养他,便该将这条命还给耀日城,这是他真正的想法。 至于为什么不选择高长令…以江无浪一路所见,高长令虽然也是文首弟子,但是武者气息太重,他的文章自然就会偏袒武者。 方静是个单纯的文人,又是文首弟子,是当前情况最合适的人,要不然想要从他江无浪兜里白白掏出一颗扶云明珠? 可怜方静长时间留在太学院,没有见识过人心难测,把江无浪当成了一个寻常少年,被卖了都不知道,一路上还十分殷切地打听武灵天光之事,毕竟关乎他博课之行,马虎不得。 江无浪见他已经咬下了鱼饵,哪里会真的让他将鱼饵一口吞掉?于是先用天屏山上武道大会来敷衍他,这件事虽然带来不少轰动,但是亲眼见证的人没有多少,到现在消息也还没有在人皇城大肆传播,对于方静来说,是一件新鲜事。 两人一边交谈一边走路,太学院的宽广超出了江无浪的预计,在他将武道大会上的事情详细到连凌先生每一剑都用自己的眼光去讲解一遍之后,才终于到了后院柴房之中。 “就是这里。”方静带着江无浪进入了柴房之中。 “你们就让我师公一个老人住在这种地方?”江无浪看着破落的院子,门外是整齐石块铺成的宽敞大道,走进小院之后,踩一脚都有两三个不平的凹坑,这太学院敢这样对一个老人?难道学的就是这些东西。 “徐老伯脾气古怪,这里一草一木都是他亲手打理,容不得外人插手。”方静在太学院时间不短,对这一位奇人早有耳闻,却没有打听到过更多的事情。 直到今天,他听到自己先生亲口说出江无浪的师父跟他有关系的时候,方静才知道徐老伯的身份不简单。 但是不管他怎么看都找不到庭院之中正在劈柴的老人有什么特别之处,唯一与以前不一样的地方,就是这个自从他进入太学院以来就没有变老过的老伯,看起来终于老了一些? 江无浪将背在背后的血筋刀取下,解开缠在刀上的布条,老人见人进来已经停下了手中小斧头,见到血筋之后,他明白了来人身份。 “是月轩叫你来的?” 江无浪将刀双手捧起,俯首恭敬回答道:“是,我是他的弟子,江无浪。” “本事都没有学会,他倒好意思教弟子?”老人语言上虽然不承认,但是方静却看见他迫不及待地从坐着的木墩上站起来,可能是不想被小辈知道自己的激动,刚离开木墩又坐了下去。 这点小动作俯首行礼的江无浪自然没有发觉,老人的话让他感到一些不舒服,但是出于对长辈的敬重,他依然恭敬回答道:“他教得很好,没有让师公满意是因为我学习的时候偷懒了。” 老人这才笑骂道:“你倒是会替他开脱,这家伙十成本领能教给你们三四成就不错了,在我这里学的东西,大概他一个字都不会吐露出去,一个藏私的先生,能称职么?” 在这里学的东西?方静已经确认了老人的身份,至少是比自己先生卢平还要高上一辈,那可是能和沈星枢这种层次平级的存在了。 一个劈柴老人,居然隐藏着与副院长平等的身份,这人究竟什么来历? “你是那个经常到外边那棵树下读书的院生?我记得你应该是卢平的学生吧?”老人看到了站在一边不知道如何开口的方静,开口问了一句。 方静赶紧恭敬回答道:“是,老先生这里安静,以前多有打扰。” “我就一劈柴的老头,哪里当得起先生?”老人自嘲道:“我要考校一下无浪的本领,你看是不是该回避一下?”兵院之事,是整个太学院的秘密,这是太学院曾经被皇宗蒙骗的证据,也是太学院向王道屈服的历史,如果不是张直,现在的太学院就彻底的变成了王道附庸,培养出来再厉害的学生,也只能成为张照玉说的‘人贼’。 整个太学院对此避而不谈,老人也不想去争取,过去的事情就算了,眼看到了他这一代,兵院传承就要在他手中断绝,老人也没有想过去争取。 与那段历史一起埋于尘埃之中,便是兵院的使命。 但是洛月轩说过耀日城还需要兵院知识,老人就想在这个被自己学生教导出来的人身上看看,是不是真的有需要兵院的地方。 方静虽然好奇,但是也不敢强行留下,最多回去问问先生,如果可以说的,先生自然会说出来,要是不能说,到了自己学问企及先生境界的时候,自然也知道,只靠着好奇心去接触自己尚且没有资格触碰的秘密,会让人失去探索的本心,那就是莽撞了。 方静拱手作揖后退,他离开之后,老人从江无浪手中取下血筋刀,拔刀出鞘,仔细地看着刀锋,只听见他一声长叹,归刀入鞘:“骨意枪跟了我二十年,到你师父手中,熔铸成刀,勇胆已经被磨去,就算铸成快刀,还不是藏于鞘中?” “他经常拔刀吗?”感叹之后,老人又抬头问江无浪。 卸下背负的少年想了一会,在耀日城的洛月轩一直都是对抗土血灵的先锋,一年拔刀的次数多到他记不清楚,他老实回答道:“连睡觉都露出刀锋。” “你别帮他说好话。”老人将刀递回给江无浪,骂道:“要是真的需要,他还能让你带着刀回来?” “洛叔是怕师公不知道我身份,所以才把刀给我当做信物。”江无浪依旧替洛月轩辩解,他是从江中漂到耀日城的,生来就不知道父母是谁,不想洛月轩也跟老人关系闹僵,到时候想尽孝都做不到,自然帮着说话。 老人哈哈大笑,周围的树叶都被他的笑声惊动,一股微风在院里扩散,以老人为中心,将树叶和木屑吹开。 “信物?兵院的传承,到他手里只配做信物?”老人笑完之后便是怒不可遏:“这把刀他已经没有资格拿了,你收着,先用来劈柴,等我看到你有使用这把刀的资格后,才能由你决定它该归谁。” 老人摔袖离去。 江无浪不知道自己一句简单的话语居然让老人如此愤怒,不由得有些气恼,洛叔好不容易安排一件事情下来,没想到刚见到师公就办砸了。 既然是自己的原因,江无浪也打算自己修补上两人的关系,让老人知道洛叔指导的一身本领没有给他丢脸。 只是这劈柴…需要用上洛叔的宝刀? 江无浪可是见过洛月轩使用这把刀对付土血灵的威风,用这刀劈柴,只怕被洛月轩知道少不了一顿打。 老人坐在边上盯着他看,江无浪也不好意思拖延下去,走到老人刚才坐着的地方,就要拔出血筋,然而不管他如何用力,那把刀就像是和刀鞘粘在了一块,纹丝不动。 “拔不出来就带鞘劈,刀鞘敲烂刀锋自然就出来了。”老人在一边提醒道。 江无浪偏不信这个邪,他虽然不是什么大高手,好歹也是带着坠星箭势的人,居然会拔不出一把刀? “师公,拔坏了你可不要怪我?”他还以为是有什么机括将刀卡在了鞘中。 老人笑道:“你要是那拔出来,我便教你师父都不曾学到的真本事。” “这可是你说的啊!”江无浪来劲了,洛月轩作为武道教习,在他心中地位自然极高,如果能够超越他,那也是没有辜负他的栽培,这一趟中州之行,也没有白白浪费。 见到这不知高低的少年硬要用蛮力破开自己用势封住的刀鞘,老人没有说话,他想要在江无浪身上看见洛月轩拔刀的理由。 第两百七十章 余波惊浪 江无浪留在太学院柴房拔刀的时候,萧若佩已经到了明州耀日城。 真算起来,他离开耀日城的时间不长,上一次借用昕武鸣的身躯在这里出现距今不超过十天,那个从冥境之中归来的女子莫青儿,让他从心中找到了与这世界的联系。 母亲…萧若佩一直都不曾想过自己会感受到来自母亲的关爱,可惜是那个时候的他不是本体。 刘进夫妻对他也很好,但是因为知道他的出身,一直没有把他当成儿子看待,最多只敢让他用叔婶称呼。 而昕言这种连家庭观念都几乎没有的人,根本不可能做一个合格的父亲,萧若佩面对他,这一声‘爹’是不管如何都开不了口的。 昕言也不像是一个当爹的人,唯有莫青儿,她牵挂着昕言,又明白两人之间绝不可能有结果,只能将一腔爱意倾注到昕言的继承人昕竹身上。 可惜昕言在他从血灵密洞出现之后,就将他的根源切去,让刘进带着他离开了耀日城,以此来断绝旧天道对昕氏一脉的控制。 同时也断绝了莫青儿作一个母亲的心愿。 再次见到莫青儿的时候,萧若佩与自己名义上的母亲已经生死两隔。 虽然他现在以天光的身份,可以从冥境之中将莫青儿带回来,但是他尊重莫青儿的选择,尊重天道定下的生死之隔,不会刻意去干扰天地的运行,哪怕是小到一个平凡女子的灵魂。 他只能以怀念亡者的形式来回忆莫青儿的音容笑貌,即使只有半天的记忆。 睁开眼睛之后,萧若佩已经暂时将个人感情放下,他这几天忙着天星异变之事,连萧念竹那边都没有时间去探看,也不知道苏流穗有没有好好的照顾她。 萧念竹是他的一半,相当于他本身,虽然没有亲眼看见,但是萧若佩能够感知到她的情况,也对那边不太担心,苏流穗虽然在他面前是个小女儿姿态居多,而且对他十分依赖,但到了该她独当一面的时候,也没有半点含糊,在耀日城用天光剑封印血灵密洞的时候,做得比所有人都要好,即使是换成了萧若佩在她那种情况之中,也不见得会舍得自己的意根连天光一起付出。 有苏流穗安排萧念竹的身份问题,萧若佩是不会太过担心的,现在最应该考虑的是找到造成天星异变的母后黑手。 作为萧若佩认识的唯一星灵,此行云叶的作用可能会很大,来一趟耀日城对于萧若佩来说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带上云叶更有胜算。 跟着莫青城来到耀日城中,以云叶的性子,肯定不会那么快离开,甚至可能留在这里等到武灵天光出现才会回云宗,这里不仅有天下第一的昕言,还有因为萧若佩到来而从血灵密洞复活的昕武鸣,以及耀日城武库之中数之不尽的武道秘籍,加上云叶一直想要击败的对手莫青城,这种修炼的好地方,离开了去哪儿找? 果然萧若佩一出现,就听到阵阵风雷从那金鳞湖边传来,不用看都知道有高手在那边比武,耀日城虽然尚武之心十分浓重,但是却不会真的有人不干正事一心钻研武道,除非是昕言那种除了一身武艺别无长处的人。 不出意外,那边比武的人应该有昕言,能够与他打得有来有回的,也只有那个被凌先生称为‘百年前武道盛世余晖’的昕武鸣了。 旧天道转世重生,压在耀日城头顶百年的巨石已经消失,耀日城众也算是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方式生活了。 萧若佩离开这里的时间没有多久,但是耀日城中的气象却是翻天覆地,不仅没有往日那种因为重担在肩的压迫感,反而因为这百年的压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活跃气氛,家家户户到如今依然像是过年一样热闹。 萧若佩在耀日城还是挺有名气的,为了避免浪费时间,他也没有出现在人多的外围,而是直接到了耀日城比较重要的中枢之地,在张照玉的藏书阁旁边走廊之上,这里可以将整个耀日城的情况一览无余,外面的人如果不是注意这边,也看不见萧若佩到了耀日城。 就在他打算去那比武地方找云叶的时候,却听到背后有环佩叮当声音传来,耳边响起一个比那玉石碰撞更加清脆的声音:“若佩,你怎么来了?” 上次来到这里的只是萧若佩灵魂,身躯是那威势十足的昕武鸣,导致明月都不怎么敢与他说话,这次听到动静出来却见到萧若佩真身出现,每次他出现都是有大事发生,即便是明月也不得不担心是否旧天道之事生出了变化。 “明月姑娘。”萧若佩回头隔着窗户看见书房之内刚放下衣袖和毛笔的明月,赶紧打了一声招呼。 明月轻笑,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窗户边:“来也不说一声,又有急事吗?” 明州气候湿热,气候变化不会很大,而且明裔不懂得星理变化,也不太可能知道天星异变之事,萧若佩不打算让耀日城的人知道。 他们刚从旧天道的阴影之下脱身,萧若佩不想再让他们陷入新的泥潭之中。 这次变化的背后操纵者,能量未必比旧天道小,耀日城即便干涉,也起不了多大作用。 “我来找云叶,有事需要他帮忙。”他简单说明了自己来意。 明月指着金鳞湖边桃林笑道:“他跟城主都在那儿,你过去就能见到了,对了,我最近看书发现了一些问题,你要听听吗?” 张照玉留下书都是关于旧天道的,难道此事还没有完结? 旧天道留下的问题的确很多,旁边的神女峰都没有彻底解决,还有四位耀日城主留在其中,并且上次萧若佩使用灵魂来到明州,进入神女峰遇上的那片随心所欲的广阔空间,这些问题都没有彻底解决。 虽然旧天道转世,依然留下许多烂摊子给他们收拾。 说实在话,这一次赢了旧天道,实在太过虚无缥缈,毫无实感,转世是旧天道计划之中的事情,就算是萧若佩不出力,大概到现在也是一样的局面。 到现在所有人都还不知道他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是逃离?还是新的潜伏期?又或者是有了新的计划? 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旧天道绝不是走投无路,至少他已经看到了一年之后的事情,萧若佩会有性命之危,他能够看到他人的命运,会不知道自己将来如何吗?会不为了将来做打算吗?会被迫使着转世投胎? 这不管怎么看都十分奇怪,旧天道没有败,这是事实,但是他没有能力再兴风作浪,这也是事实,实际上如今的旧天道还在木灵源内雪湖之中游泳。 “什么发现?”萧若佩不由得起了好奇心,张照玉一个生在百年前的人,看见的东西还能超越百年时间,比他们这些人见到更远的地方? “照玉先辈对旧天道的评估,他一直都认为我们不可能战胜,事实是我们赢了。”明月露出了一丝疑惑:“按照照玉先辈的笔记,我与武鸣城主一起商量过,他是与照玉先辈直接见过面的人,按照武鸣城主的话,我们没有半点胜算,因为在他那个时候,整个耀日城都在旧天道支配下…所以后面昕镇城主才做出那种事情,没有了照玉先辈,昕镇城主根本找不到其他的办法来对付被镇压在神女峰之中的旧天道,按照正常趋势来看,这百年之中,旧天道的实力一直都在变强,到了昕言城主这个时间,他已经可以操纵昔日的耀日城主远赴千里之外,并且一直都将之掌控在手里,这可是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现在应该是他最强盛时候,为什么他突然就选择了转世?” 明月是知道旧天道真正去向的人,来到这里两个月,她也大概了解到了耀日城的实力,互相对比之下,孰强孰弱她还是清楚的。 “他曾经有过突破耀日城防线的机会,但是一直都保持着对耀日城的压力,只要封地计划时候他控制几个耀日城主一起出现,我估计就算当时你们也不会这么简单就将血灵密洞封起来。” 的确是,那个时间点如果出现的不是土血灵而是耀日城主,此刻耀日城不会是现在这般情况。 “还有转世重生,他可以塑造出一个强大的土血灵作为身躯,为什么要用人类轮回的方式,不计辛劳的设计坠星箭进入冥境,用冥海之水洗净记忆,还借用冥境漏洞逃出来?” “我们称他为旧天道,但是你看照玉先辈的记录,叫他窃道者更加合适,窃取新天道苍圣之力,他现在离开,是不是窃取的道力已经足够,转生是不是小偷得手之后的脱身之计?他盗取了什么东西?” 明月一连串发问,让萧若佩也不得不重新审视旧天道的问题。 以前觉得这次天星异变和旧天道关系不大,但是如今他发觉到自己或许想错了方向。 旧天道是没有直接参与到天星异变之中,但是谁能保证他不是诱因? 坠星箭、星辰不移、季节变化失常,还有逍遥界少去的时间,这些看起来不像是旧天道的手笔。 但是千里之堤崩塌,只需要一个简单的漏洞就够了,后面的洪水滔天,又有谁能想到只是因为一个不起眼的漏洞? 旧天道利用了很多漏洞,坠星箭更是直接在逍遥界上留下了一个窟窿,这道窟窿,已经开始引起崩塌趋势了。 天星异变如果与旧天道有关,那就不是结束,而是刚刚开始! 如今在木灵源内优哉游哉戏水的那条小泥鳅,究竟想要翻起多大的巨浪? 想到此处,萧若佩差点想要立刻回到木灵源内,将那条泥鳅抓起来,问个一清二楚,然后再把它扔到油锅之中炸熟吃了补身体,否则这段时间来回奔波就亏大了! 第两百七十一章 耀日旧主 旧天道是引动天地异变的源头,而如今天星异变,不过是堤坝崩溃的先兆。 这一点萧若佩也有考虑过,但是一直不敢认真去深思,他怕事实真的会应验这个想法。 苍圣的所作所为,预示了很多东西,旧天道的威胁不可能让天道执掌者四处奔波,唯有远超过源界承受范围的灾难,才值得苍圣从外人身上寻求帮助。 萧若佩可能是一个,凌武音也是一个。 这是一场绵延到如今刚出生的凌武音成长起来的将来,持续二三十年时间的倾天之祸。 旧天道不过是引发这一场灾祸的源头而已,仅仅是源头,就需要耀日城百年无数人性命去填补,神女峰上一个小小的洞口,却是引出天崩地裂的蚁穴。 “照玉先辈将旧天道称为‘窃道者’,但是既然他是旧天道,就不可能只有‘窃取道力’这一个能力,为何身为旧天道的能力从来没有见他使用过?”明月摇头道:“我不认为他当初选择降临源界时候放弃了所有天道之力。” “他掌握着预见未来,并以此做出充分准备,近乎掌控命运的能力。”萧若佩想到当初旧天道在苏流穗梦中说出自己的将来,以及坠星箭之事,从他做出的种种事迹,都能够看出他还保留着窥探将来的能力。 萧若佩知道旧天道现在已不是天道执掌者,只是一个有着各种情绪的生灵,并且知道他的性格并不算很好,他会因为计谋成功而过于自大,也会因为计划受挫而气急败坏。 这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萧若佩觉得自己换成旧天道的处境,脾气不可能比他更好,甚至会神智失常。 万年只囚禁在神女峰之中,而且灵魂还被苍圣分割,到苏醒之后,出山计划屡屡受挫,耀日城主为他亲手创造,却代代与他作对,偏偏真身镇压神女峰下不能动弹,试问谁面对这种情况不会产生怒气? 能够预见将来,并不代表可以掌控将来,本来是任由他摆布的命运,却挣脱他自以为可以完全掌握的缰绳,还不是一次两次。 明月看萧若佩有些丧气,便笑着劝解道:“别担心,明州既然如此特殊对你,那你一定是很了不起的人,我相信你可以解决一切的。” 萧若佩闻言赶紧摆手道:“明月姑娘别将我看得太高了,我可负担不起这种责任。” 明月笑道:“没让你一个人负担,这时间万物,皆仰仗天地才得以生存,不会对天地劫难无动于衷的。” 明裔信奉大地有灵,像是明月这种有山巫资质的人甚至能够做到与天地沟通,能够感知到万物之灵,听她这么说,萧若佩觉得信心多了一些。 的确也不必为此太过担心,这天地万物都还没有惧怕,苍圣也没有出手,寻常人类都还没有发觉到有什么变化,依然过着和往日一样的生活,自己如果乱了套,可不是未战先败? 只是他想不到明月居然也会开玩笑,看来耀日城的确很适合她,在这里的生活经历正在慢慢的改变她的性子,她现在依然有天上明月一般的气质,却已经沾上了人间烟火气。 “我喜欢这里的书。”明月似乎看出了萧若佩对她的态度改变,回头扫视了一圈书房道:“照玉先辈一个外人,居然比我们还要了解明州,真的很了不起,可惜我没有见过他。”语气之中居然有了欣赏之意。 这姑娘怎么又迷恋上了不存于世的人了?萧若佩当初让她来耀日城的原因之一是想在她和莫青城之中牵起一段姻缘的啊! 如今旧天道已经转生,耀日城主不用再为自己性命担忧,他就不考虑用人类繁衍的方法让耀日城主延续下去? “你乱想什么?”明月虽然没有关于男女之情的经验,但是生在将男女之情当做节日欢庆的明裔之中,又岂能什么都不知道? 在加上这段时间张照玉的书籍熏陶,明月的学识未必比萧若佩要少,自然猜得出他的想法。 见到明月偶尔露出的少女神情,萧若佩也觉得新鲜,却也不敢过多冒犯,毕竟感情之事讲究你情我愿,不是他一个外人可以决定的。 “若佩你跟我来一下。”他还没有说话,书房旁边已经响起第二个人的声音,在那书架背后,转出一个抱着书籍的黑衣青年。 莫青城不在昕言与昕武鸣比试的地方,跑书房来?左右看了一眼两人,萧若佩不由得想笑,看起来莫青城不是木头脑袋,陪着两个糙汉子,哪里比得上与明月一起享受岁月静好? 谁知他刚产生这种想法,莫青城已经把抱着的书放在了书桌上:“明月,我有些事要出去一下,这些书你有空帮我放回去。” “好。”明月回复了一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话,语气比和萧若佩谈话的时候可差上太多了。 这两人果真什么都没有发生?萧若佩看着莫青城若无其事的脸,又看看按照莫青城吩咐干活的明月,直到莫青城从门口走出喊了一句:“看什么?”才收敛自己的好奇心,反问道:“你还能有什么事?”比终身大事还重要? 莫青城将身上看书时候解开的袖口扎起来,一边说道:“天光的事情还有得忙呢,你这次不是为了这件事来的?” 萧若佩摇头道:“我要带云叶离开一趟,有些事情需要他帮忙。” “这小子还有用?”莫青城倒是好奇,云叶来到耀日城之后整日无所事事,要么是去找昕言昕武鸣请教武道之路,要么就是学昕天圣登神女峰,再后来更是和耀日城众一起跟洛月轩学习基础武技。 莫青城根本没有在这个堂弟身上找到属于他自己的武道,都是在按照前人开拓的道路上行走,并且走得不安分,总是被路边风景吸引,然后走一条弯路。 就凭这种武学资质想要超越最年轻的入意武者?难如登天! 为了让这个堂弟知道两者之间的差距,也为了让他走上正途,莫青城与他打过一次,当然是云叶单方面被打,就算他用出了云州风韵加上通脉劲,花招百出,依然被莫青城一拳放倒。 云叶依然没有半点受挫的样子,还是和以前那样想个无头苍蝇一样,做着超越莫青城的美梦。 “他…说实话,笨了点。”莫青城摇头道。“比起二叔,他都还要差上许多。” “云叶的出路不在武道之中。”萧若佩随着莫青城跳出了张照玉的藏书阁,在耀日城的城墙上往桃林方向疾奔而去,两人相隔不远不近,交谈的话语没有受到快速移动的影响,清晰的在两人之间传递。 莫青城把武道看得太高了,萧若佩不相信以云叶的资质,还有星灵的身份打底,未来成就会比云天低。 两人进入桃林,没有惊动落花碎叶,距离那风雷之音传出的地方越来越近。 两个交战的人影之中,突然出现了一个第三者,莫青城毫不犹豫地闯入两者之间,一手一脚将两道利落的身影打飞。 “吃闲饭的,现在有事情给你们去做了,给我省点力气。” 两个人影静止下来,昕武鸣与昕言各站在莫青城一边,都有些喘气,看来刚才交战十分激烈,对于他们都是不小的体力负担。 “小青城,我突然觉得天屏山上受的伤还没有好利索,能不能等我养一段时间?”昕言听到莫青城的话,几乎是下意识一样就像溜走。 莫青城冷眼看着他,说完话就像偷偷溜走的昕言面前出现了一脸严肃的昕武鸣。 “乖孙啊,别偷懒了,我们昕家人就没有一个像你这么懒的,你是不是出生的时候撞坏了脑子啊?” 一大一小两人都在,昕言哪里逃得了?只得乖乖留在原地,只有嘴上还不服气:“我才不是你孙子。” “我懒得计较啊,你是第十代城主,而我是第三代,叫孙子还便宜你了。”昕武鸣一边哈哈大笑,一边用力拍着昕言肩膀。 萧若佩想起昕言以前的言行,差点也没忍住笑出来,在一个月前,昕言还想当他爹,到如今反而成了孙子,这种事情萧若佩完全不想去纠正,就为了这一个场面,昕武鸣复生就已经值得了! “都是吃闲饭的,有必要分出哪个高低?”莫青城走上前去:“我给你们找了点事情做,别整天闲得拳头发痒跑这里来打架,武灵天光不能只有耀日城做主,从明天开始,你们两个一起去外面,看看哪些武者有资格一起铸造天光,请他们在十二月之前到耀日城。” “现在回去收拾一下行李,早点出去,还能多找几个武者。” “没有必要吧?这逍遥界能够入得我们眼睛的也就天屏山那几个人,派人去送一下请柬就够了,还要专门跑一趟?”昕言觉得莫青城有些小题大做,看见后面的昕竹,扬手打了一个招呼,指着他对昕武鸣说道:“我儿子昕竹,要不是他,你现在还在土里埋着。” 萧若佩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昕武鸣听到昕言的话,却郑重朝萧若佩抱拳行礼道:“我能够重见天日,多赖小友出手相助,武鸣感激不尽。” 萧若佩也对昕武鸣回了一礼:“前辈不用客气,倒是我借用了前辈的身躯一段时间,无意冒犯,还请见谅。” 这下倒好,耀日城三个城主,两人当城主水平远不如莫青城,只能闲下来,现在耀日城到处都缺人,这两人除了一身武技,基本没有任何长处,偏偏耀日城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武者。 旧天道虽然还存在世间,但是血灵密洞已经成为了历史,以前能够带领耀日城众对抗血灵密洞的城主已经彻底失去了作用。 现在的耀日城进入了另一个时期,任何一个人发挥的作用都比他们大,两人也就成为了莫青城嘴里‘吃闲饭’的了。 “早知道就不将你送走了,弄得我现在连个养老的人都找不到,唉~”昕言看着与莫青城站在一块的萧若佩叹了一口气,事到如今,他还是想当萧若佩的爹! 萧若佩干脆别过头去,不再理会昕言,一边的昕武鸣倒是对他十分热情:“这就是最后的城主?果然一表人才,这才是我们昕氏一脉该有的样子。” 当面这个看着自己笑逐颜开的人,就是凌先生口中的‘武道盛世余晖’?倒像是一个寻常老人,虽然昕武鸣外表年纪与昕言差不多,但是那种经历岁月沉淀的气度,却让人无法将他看成一个壮年。 萧若佩想起凌先生,又记得凌先生正在赶来耀日城,如果昕武鸣外出刚好与凌先生错过,岂不是让凌先生白走一趟? 想到这里萧若佩赶紧说道:“武鸣前辈,白羽传人想要见您一面,正在前来的途中,能不能在耀日城多待些时日,等候凌先生到来?” 第两百七十二章 星灵直觉 “凌先生?”昕武鸣指着身边昕言问道:“是在天屏山上打了他一顿的凌白涛?你的武技是他教的?” 虽然这种说法对昕言有些不不尊重,但是能够让昕言不痛快,萧若佩就高兴,这个男人不仅在脱身之后第一时间想着不顾耀日城跑到青松镇躲起来,过去生活在耀日城的二十年,又辜负了莫青儿的深情。 这并不是否认昕言的人品,不管从那个方面上来说,萧若佩都没有资格指责昕言,唯有作为莫青儿的儿子这个身份,他才能对昕言表示出不满。 唯独对于莫青儿,昕言和他,都同样亏欠许多。 “额…是,我现在所学,应该都与凌家有关吧?但凌先生是我的文道教习,武技方面并没有认真学习过…”萧若佩认真回答。 “学文道好,咱们昕氏一脉打打杀杀,手上抓的不是利剑就是大刀,到了你这一代能够出个握笔的也算是有意思了”昕武鸣打量着萧若佩,越看越是欢喜,脸上笑容渐渐掩饰不住,早从旁人口中知道他能够复生多亏了这个最年轻的小辈出力,再经过和昕言的对比,萧若佩又是如此的与众不同,身上还有一种所有耀日城主都渴望却不能拥有的安宁气质,让昕武鸣觉得这一条血脉终于熬出头,不再是作为旧天道傀儡而生,更找到了昕姓该有的生存意义。 “别听他胡说。”昕言看情势对自己不利,赶紧插话道:“这小子看起来文质彬彬,打起架来比谁都狠,早些时候在我心窝子上捅了一剑,差点没彻底弄死我,后来他家乡有个小混混惹到他头上,这家伙连别人房子都拆了。” “打不赢的架还好意思说出来?被一个学文道的后辈击败,要不是现在血灵密洞不会吞人,你早就该进去里面吃泥了!”昕武鸣抱臂斜眼看着昕言。 昕言不屑反骂道:“你不也是从土里出来的老古董?” 眼看两人又要掐起来,莫青城握拳放在嘴边清咳一声,差点打起来的两人顿时噤若寒蝉,现在耀日城当家作主的人是莫青城,并且他做得比两人都要好,两个昔日的耀日城主还要仰仗他才有饭吃,哪里敢仗着辈分反对他? “先说凌白涛的事情吧,要不我和武鸣先祖换一下,你守着耀日城等凌先生过来,我出去派送请柬。”莫青城提出了建议,他还没出生就进入了明州,之后只有去年天光礼追逐昕言的时候才出去了一趟,早就想去外面透透气了,可惜如今耀日城百废待兴,没有个镇得住场子的人留下来,他这城主无法脱身。 “不用麻烦,我已经感觉到他快来了,大概就半天时间,耽误不了正事。”昕武鸣看向金鳞湖入水江口,从这条大江乘一艘快船,一日就能跨越半个明州,以凌先生的速度,花七八天时间从青玄山赶到耀日城并不困难。 “他来的速度不快,正在途中积蓄自己的气势,真是了不起,我敢肯定他到耀日城之后,便是锋芒最盛之时,以这种态度来对耀日城,到这里见我,我又怎么能够拒绝?”昕武鸣遥望远方,似乎在与凌白涛隔空相望。 他利落回头道:“我先准备一下,你们自便。”说完就在桃林之中找了一个向阳的地方,静坐在茵茵绿草之上凝聚心神,以确保凌白涛到来的时候能够把自己的身躯调整到最佳状态。 “他也要挨凌白涛打了。”昕言幸灾乐祸在一边说着风凉话,那一股气势针对的人不是他,所以他浑身轻松,甚至还想去耀日城里买些瓜子边看边吃:“走,咱们回去找个好地方看热闹。” 莫青城摇头走到昕武鸣前面:“姐姐喜欢这里,别在这里打。” 昕武鸣抬起眼皮瞄了他一眼道:“要是他能在我面前打落一片花瓣,都算他厉害。” 昕武鸣与昕言刚才交手的动静不小,但是这附近草地连泥土都没有翻开,足以证明昕武鸣所言非虚。 “别说成是你做的啊,是我的意境能力让桃林无损的好不好!”昕言毫不犹豫地揭穿了昕武鸣的谎言,他的意境能力可以修改事实,某些常识对于昕言来说根本无用,因此这片桃林才能在两人激烈的战斗之中保持完好。 “…”昕武鸣坐在桃花之下闭目养神,不知道是被揭穿谎言没脸争辩,又或者是在为凌白涛的到来而进入了准备阶段,看样子是不打算开口说话了。 昕言笑着回头对莫青城说道:“我会看好他们的,敢动一片叶子下来,我就将他们丢进湖里清醒一下。” 莫青城相信昕言做得到,这里对他而言不过是怀念亡姐的地方,他可不只有过去,还有铸造武灵天光的将来,而昕言却只留下这块地方了,他现在所有的心愿都已经了结,如果不是莫青儿一句话劝他好好活着,昕言早就随莫青儿而去。 对这片桃林的执念,昕言比谁都重,他并不是无能之人,相反还带领耀日城与旧天道对抗了二十年时间,是任期最长的一位耀日城主,现在莫青城管理耀日城的班底,莫龙啸,陈飞苍,洛月轩等人,全都是昕言留下来的,他可没有少为耀日城出力。 但如今,他每天都在与昕武鸣比武之中渡过,累了就躺在桃林睡一觉,昕武鸣没空的时候,他就一个人在桃林之中喝闷酒,莫青城让他外出送请柬,也是想给昕言放松一下,别让他继续沉溺于过去之中。 真实意图他当然不会直接说出来,昕武鸣在洞中睡了七十多年,也需要重新认识一下逍遥界,恰好可以安排他们去外面逛上一圈,回来就到了武灵天光出现的最后阶段了,那个关键时间里,事情足够忙到他们停不下来,自然就没有心思去想别的事情。 等忙完这一段时间之后,以昕言的性子,也该找到了新的方向,也会变回那一个天下第一的武者,谁也无法撼动他。 莫青城从小都在耀日城长大,在昕言的庇护之下成长,他知道那个男人曾经有多么的坚强。 “若佩我们去找云叶,言叔你看着他俩,等会我们再过来。”莫青城吩咐了几句,朝萧若佩摆头道:“他还在前面。”说着便带头离开。 “这些日子云叶身上有没有发生过奇怪的事情?”萧若佩询问道,天星异变,云叶作为星灵,应该有所感应才对。 莫青城回忆了一下:“除了晚上比较活跃,没有与常人不同的地方,他也太过不安分了,还在神女峰上迷过路,之后我让他每次外出都要说清楚去哪里,免得找起来麻烦,这小子还口口声声说要超越我,我看他就没有那个心思放在武道上,根本就像个没长毛的猴子一样。” 萧若佩劝解道:“他是星灵,天上星辰降世,来到这里一定有他的使命,或许是现在他还不清楚罢了。”他听得出莫青城口中对云叶的失望,作为云叶的堂兄,莫青城不希望云叶得过且过混日子。 而且云叶的本领也不是莫青城所说的那样不堪,除了天生星灵之外,云叶对各种小事也十分计较,这种计较甚至严重到发觉了一点蛛丝马迹就要寻根问底,也是因此才让人觉得他不专心。 云叶专心过,他从萧若佩身上得到八州拳掌式的秘密之后,短短时间之内,就将云州气韵容纳在自己的武技之中,这份天资可谓惊人。 只是他遇上的人都不正常,导致他看起来像个失败者一样,以他的年纪,已经可以算是武道之中的天才了,苏流穗被青玄宗视为入意种子,而云叶的功力还在苏流穗之上,只是比起萧若佩和莫青城两人,他才显得不那么出色。 桃林之中,不知为何长着一丛矮小的竹子,竹子只比人高一头,不多,只有十几根,小的细如小指,粗的也就比手指头大一些,却葱翠得像是碧玉雕成的一样,背靠在一株大桃树下,周围散落着竹子枝叶。 “云叶在做什么?”萧若佩走上前去,看了一眼那丛葱翠细竹,云叶听到他的声音,赶紧站起来,回头见到两人,他扬着手中竹子笑道:“这种竹做的笛子吹出来的声音真的不错,我从来没有在外面见过,哥,你知道这个竹子什么品种吗?” 莫青城眉头皱起来,他知道云叶今天是往这边来了,却没有想到他居然来这里做笛子。 “苦竹,可能是因为明州的水土产生了变种,并不是什么稀罕的品种。”萧若佩仔细看了一眼那丛竹子,从云叶手中接过他做的笛子,仔细的看了一下,他居然无法判断竹子的年份。 一般来说,做笛子要用紫竹,颜色好看,竹管通透,音色也会比较纯正,需要取一定年份的竹子长时间自然阴干之后才能采用,防止开裂萎缩。 但是云叶手里这一根完全没有这些问题,就这么随意取下一截,离开了泥土之后,经过了云叶手中,却没有丝毫的死气。 萧若佩如今身兼天光之责,可以感知万物生机,这根竹子被截取之后依然生机勃勃,十分神奇。 “我要借用你星灵的力量。”萧若佩一边看着竹子一边说道。 云叶收起小刀挠挠头,无可奈何地回答萧若佩:“我可不确定能够用出来,上次还是坠星箭帮我激发的,我到现在都没有找到头绪呢。” “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听到萧若佩需要星辰之力,云叶敏锐地感觉到事情不简单。 萧若佩看了一眼莫青城,耀日城既然跟旧天道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应该可以知道天星异变之事。 他开口道:“简单的说,是天上星辰位置没有变动,逍遥界季节变化出错,现在还是春季,我们需要一个月之内解决这件事情。” “谁做的?”莫青城听到他的话,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问背后之人,他们可是在旧天道的阴影之下生活了百年,对这种天地之变早就习以为常。 萧若佩摇头:“不知道,也不清楚跟旧天道有没有关系,但是据我了解,此事不止表面这么简单,深处还涉及到了逍遥界的时间漏洞,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会借用云叶的能力,强行改变星辰位置,改变逍遥界气候。” 经过旧天道的洗礼,莫青城和云叶的接受能力都比常人要好得多,对萧若佩说的事情只短暂的惊讶了一会便坦然接受了。 “跟坠星箭有没有关系?”云叶想到了最近发生唯一与星辰有关的事情。 萧若佩摇头道:“至今还没有找到与旧天道直接有关的地方。” “不,我怀疑就是在那个时候动的手。”云叶摸着下巴,眼中闪过了认真的神色:“天星之力一直都保持着互相影响的完美运行规律,那一次我抽取了大部分天星之力来对付旧天道,只有在那一瞬间,星辰才有漏洞。” 要在坠星箭射出的时候影响到星辰运转,最起码也是完美的将旧天道的计划计算在内才可以做到,云叶抽取星辰之力只有很短的一段,背后之人如果要在那个时间段做手脚,只能事前做足准备。 这一切的背后,是一个有着超越旧天道算计的人。 第两百七十三章 天命之人 天星异变背后的主使者是一个比旧天道更有远见的人,什么人的眼光可以超越一个有着窥探未来能力的神异? 萧若佩没有找到答案,但是他知道这次面对的对手不简单,至少眼光就远超过旧天道。 旧天道已经预料到了一年之后萧若佩有生死之危,这次的对手会不会看得更远?会不会预料之中的危机,就是来自于他? 竹笛在他掌心翻滚了一下,一股凉意沁人心脾,萧若佩冷静下来,将笛子还给云叶道:“笛子很好。” “你要是喜欢就送你了。”云叶大气地摆手,萧若佩犹豫了一下,心中涌出一股说不明白的喜爱,这种情感他很少产生,就连武者人人向往的玉侠令,在他手中也是随手丢一边,上次有这种情绪还是在看到霖花那个时候。 然后就从木灵天光手中得到了萦枝剑,现在因为萧念竹留在了青玄宗,所以他将萦枝剑留给了念竹。 这又是一个竹笛,并且明显的看出不是寻常竹子做成的,不知道又会给他带来多少麻烦。 他将心中想要留下笛子的想法压制下来,摇头道:“我不会吹,你留着吧。”萧若佩其实会一点,不怎么精通,一两首简单的曲子还是能够吹得出来的,但是联想到收下这支竹笛的后果,他还是摇头拒绝了。 既然自己有能力,源界有难,他不会袖手旁观,但是这种强制加在他身上的命运,他是再也不想碰触了。 云叶没有强求,将竹笛收回来道:“正好我也想留着,这次你来找我是因为我曾经展现过星灵的能力,所以希望我帮忙吗?”他看起来十分高兴,这可是云叶大少爷无可取代的证据啊,这逍遥界果然没有了他就不行,什么事都得他出面才能解决,看以后还有谁敢小看本少爷? 他一脸炫耀地看向了莫青城,这个堂兄到现在应该明白他云大少爷是不能小看的了吧? 不料萧若佩摇头道:“没有那个意思,这次的事情涉及到了星辰,我认识与星辰有关的人只有你一个人,我觉得你应该有用,所以才带上你一起,至于会不会真的用得上,还要看你的本事,至少应该将你的星灵之力激发出来,才能参与到这件事情之中。” 三十六万星灵行走于世间,数量听起来很多,但是对比起逍遥界五万万人,就是千里挑一都不一定找的出一个了,萧若佩活到现在,认识的人都不会超过千人,也就是说云叶很有可能是他认识的人之中唯一的星灵,除了他萧若佩找不出任何人了。 云叶在接触到坠星箭之前,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星灵的事情,生活在逍遥界的星灵之中,又有多少人能够激发出引动星辰的力量?相比起那些渺茫的未知,当然是找云叶更加直接又有最低保证。 在危及到星辰的时候,云叶还有可能像面对坠星箭那样,引动满天星辰,就算用不上星辰之力,云叶的细心也能起到不少作用。 萧若佩虽然可以移动星辰,却无法借用星辰本身的力量,多一个云叶,事情的成功率就要大上一半。 听到他这种说法,云叶不禁有些泄气,被莫青城看见,这次又换了他幸灾乐祸了,这两兄弟不愧是留着同样的血脉,连气人这方面都互相不肯认输。 “那咱们什么时候动身?”云叶知道萧若佩一般都是有备而来,他既然来到了这里,就是只差云叶,其他准备都做足了。 “明天吧,你要收拾一些东西,咱们这次去的时间不短,要解决事情之后才能回来。”萧若佩笑道:“还有今天凌先生应该会到,咱们等他来了见一面再走。” “凌帅师傅要来?”云叶听到这个消息,顿时脸上就出现了准备看好戏的激动。 要问为什么?这里是哪里?耀日城!武道数百年,自从百年前耀日城出现,这里就一直是逍遥界武道顶点,每一任耀日城主接任之前,都会外出一趟,将天下武道打得头都抬不起来,这种屈辱整个武道足足承受了九次啊! 只有耀日城主去外面揍人,今天是要被人堵在老家揍了?百年来的首次啊!别说萧若佩打算留下来,云叶觉得不看一次就白来耀日城这一趟了。 看着莫名兴奋的云叶,萧若佩眼光移到他手中握着的笛子,忍不住提醒道:“这段时间你要小心一些,发生了什么事情,就找大家商量,别怕麻烦。”他已经经历过一次萦枝剑的事情,不想云叶步他后尘。 云叶和莫青城奇怪地看着他,萧若佩摇头道:“现在还说不清楚,我也不是很确定,但云叶应该是被选作某种天命的执行者了。”既然能够将笛子推出去,那就表明这次的事情不是必须他萧若佩才能做到。 自从发现云叶能够领悟云州气韵和通脉劲,萧若佩就知道他的来历不止是星灵那么简单,必要时候也能够成为与他一样的天命之人。 萧若佩自己的命运已经决定,成为了木灵天光,而云叶的命运却始终没有显露,看来就在这一次的事情之中了。 不管萧若佩会不会替他接下竹笛,云叶都无法置身事外,也许他的命运也与自己一样,早就被注定,在这段时间里,萧若佩想要尽自己所能给云叶带来帮助,或许他不会步自己后尘。 “他?”莫青城眯着眼睛,在云叶身上上下扫描,摇头说道:“看不出来他有哪里像天命之人,别成为将天捅破的那个,我就觉得这个弟弟有出息了。” 云叶根本没有预料到自己将会面对什么,只是从萧若佩口中听到自己能够做到他同样的事情感到高兴,他兴奋地问:“我能不能得到你一样的力量,将我哥按在地上打的那种?” 莫青城已经在前头暗中捋起衣袖准备动手,萧若佩看他们就要在凌先生到来之前先打架的样子,赶紧撒谎道:“在武灵天光出现之前应该有可能。”他如今暂时继承了木灵天光的身份,自信打一个莫青城还是没有问题的,等武灵天光出现之后,莫青城很大概率会成为武灵天光的意志承载者,武道可不像是五行灵气一样作为稳固天地的支柱出现,到时候论起破坏力,武灵天光应该远超他们,即使云叶最后和他一样得到天光身份,也不可能打得过莫青城。 云叶已经笑嘻嘻的接受了自己的天命:“那就成,萧若佩你能在三个月之内从一个不涉武道的人变成天下知名的玉名侠,我也可以用三个月超过莫青城,到时候还可以爽半年的时间,足够了。” 他看起来并不知道这件事情意味着什么。 萧若佩叹气,一边的莫青城接口道:“别以为这是好事。”他认真看着云叶:“你知道接替天命就代表了放弃自身作为独立之人的资格了吗?” “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能够做到独一无二的事情,但大部分都是作为独立之人而论,家庭,事业,能够在这两件事情之中做到合格,就是他作为人类出生的使命,完成了他生而为人的旅程,在此之外还能有额外成就的,已经算是世间少有的能人,如果成就还超越了自身局限,就是一个可敬的贤者了,做到了这一地步的人,就足以在青史留名,问题是在记录之中,已经没有人会在意他作为个人达成的成就,最多也就是在写下记录的时候额外提点一下,这个人生前孝顺,尊老爱幼。” 看云叶听得有些不太明白,莫青城摇头道:“也就是说,他在大家眼里,已经没有私人生活,不折不扣的作为某种象征而存在,而你们做到的事情,已经超越了这一层次,不仅是死后作为某种象征,生前,都可能会因为天命而无法顾及自身。” 他用拷问犯人一样的眼神盯着云叶道:“你,很有可能会打一辈子光棍。” 云叶见他说得认真,已经开始慎重对待了,却没想到最后莫青城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差点没忍住吐一口血出来。 果然不愧是云家人,说正事的时候都这么讨打,看着莫青城那张天生喜感的相貌,偏偏说着这么严肃的话题,不知道怎么,萧若佩突然觉得好笑,还是不太好忍住的那种。 云叶也是个神经大条的,他不像萧若佩还能克制一下自己,早就冲莫青城那张脸捧腹大笑起来:“哈哈,哥你实在是太会讲笑话了!” 莫青城依然维持着严肃,正色道:“这不是玩笑,你最好给我赶紧着手解决自己作为独立之人的事情,别等以后单身一辈子怪我这堂哥事前没有提醒你。” 不行,这一对堂兄弟认真谈话的时候实在让人严肃不起来,萧若佩已经忍不下去了,他笑着参与了进去:“云叶好像对那白梅堂的水宁有些意思。” “水宁?作为第一层次的人,她已经做得很不错,虽然年纪大些,但是配云叶还算勉强凑合,但是这姑娘二十四岁都没有成家,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处,我得仔细打听一下,如果没有什么问题,我可以在其中说和。”萧若佩只是一句笑话,没成想莫青城居然真的开始考虑可行性,看着云叶的目光也逐渐变化。 “别搞我,要就你自己去,我云叶年方十七,考虑终身大事还早得很,倒是你们两个都过了二十岁了,再不抓紧点,你们才是打一辈子光棍的人。”云叶不知道是不是被说中心事,脸红气急地往耀日城走去,连身上削竹子留下的碎屑都忘记了清理,挂在他衣服上细细碎碎地一路洒落。 至少可以肯定的是,云叶不会脸皮薄到会随便脸红,看他的样子,此事八九不离十是真的了。 第两百七十四章 剑气起潮 萧若佩三人回到耀日城,在莫青城的安排之下,带上明月姑娘一起到城里餐馆吃了一顿午饭,从餐馆出来的时候,天空之中多了一股沉重的气压,好像是夏天暴雨出现之前的那种闷热,周围许多人都忍不住敞开了衣襟,明州因为多高山树木,对这种气候也十分的熟悉,但是今天明显的与往年不同。 只有压,没有热。 “凌先生来了。”流入金鳞湖的江水之中,一叶扁舟如剑划入湖口,朝着耀日城笔直而来。 如同山雨急袭,只不过雨滴换成了无穷无尽的剑意,湖中游鱼感觉到了湖面之上的凌厉,纷纷拍打着水面逃离小船周围,将一湖微波打得零碎。 “客官,船顶不住。”船家终于忍不住开口,以后再也不敢接高手的生意了,这一趟下来,比载十个客人还要累,一点江风都吹不到,而且船体的耐用程度受到了极大的考验,他一个小小的船夫,身家性命都在这船里,要是船都没了,那还能有什么活头? 凌白涛凝聚了七天的气势差点没有被这句话打散,这一江千里激流,更是将他的剑意磨的快利,只要见到昕武鸣,他便能使出那千里无滞的一剑。 差点就被这船家将这一剑给破了,凌白涛从怀里取出一枚金镶玉币,随手一弹落到船家手中道:“这枚钱币你拿到凌家手里,够换一条好船了。” “哎哟,这老夫可受不起,船资照付就够了。”船家嘴里说着,就要将玉币还给凌白涛,这种式样的钱币可是前所未见,虽然这高手一脸正气,但是再正气也不可能比金钱更有可信度啊,要是凌白涛给一枚金币,说不定他就收下了。 再说这枚金镶玉币还要去凌家商号之中才能兑换,明州可没有凌家的势力,起码压他走上大半个月才能验证这枚钱币的真假,要是假的呢? 外面的人太过狡猾了啊,还是不要和他们说话,船家想起族人的教诲,顿时警惕起凌先生来。 看到自己被怀疑,凌白涛也不说话,将镶玉币收回,换成了一枚寻常金币,这已经大大超过了包下这条船的价格,金币与人影同时跃起,凌白涛落在水面之上,金币掉进船家口袋里,船家目光被金币吸引的时候,凌白涛已经变成了湖中黑点,急袭往那座巍峨城墙。 “往回走吧,这湖里等会要起风浪了。”凌先生的话语与金币一起落下,船家根据自己在路上的感觉,毫不犹豫调转船头,扯紧风帆,顺着来时江口回去,连补给也不添了。 凌先生的到来让昕武鸣积蓄的气势被激发,两股气势互相冲撞,引起了大风,这股大风在整个金鳞湖面上激起互相激荡的水浪,席卷起桃林之中落花,随着两者气势的冲突,化作花雨飘荡。 终于起风,刚才的闷热得以释放,又有漫天花雨随风飘来,花香四溢,任谁看见都忍不住赞叹好一个春末。 萧若佩一行人都不是简单人物,自然知道这是武者意气,众多耀日弟子也开始闻风而动,跳上了城墙之上,看着江中那点黑影越来越近。 莫青城带着三人来到了藏书阁上,那里有个楼顶亭台,闲时看书累了可以在此中休息,也能借这高处观察城中形势,是一个完美的看台,也能确保在凌白涛与昕武鸣交手时候造成的余波能够补救。 莫青城那一句不许毁坏桃花林不过是给他们的限制,免得他们打起来不知轻重,真的毁了桃林,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比起城中人命,在桃林之中交手也能避免波及到城里,毕竟桃树没了可以再种,人死了就真的万事皆空了。 耀日城已经死了太多人,好不容易才从血灵密洞之中脱得身出来,莫青城不愿再看见耀日城再流出无辜的鲜血。 武道还不值得耀日城为之流血牺牲,即使有不少弟子想近前观看,都被莫青城下达的禁令制止了。 “白羽传人,请武鸣前辈接剑!”人影未至,其声已到,天如布帛,音如大剪。 随着他的声音发出,金鳞湖水一分为二,无形剑气在湖面飞掠而至,先是只有凌白涛亲自发动的第一道白羽剑气,而后那些被剑气劈斩飞溅的水珠像是被剑气吸引,紧随在剑气之后,化作无数的水珠利剑,朝着湖边桃林,真如剑气化雨,要将满林桃花雨打风吹尽。 剑气起雾,金鳞湖上水剑如同朝露弥漫,随风卷向耀日城中,一湖蒸腾,在观者眼里,早已聚成漫湖大潮,滚滚卷动,越聚越大,在那潮雾之中,已经不是随风入夜的润物之水,而是无穷无尽的剑道意志。 一剑由千万剑凝聚而成,又在势上拧为一剑,凌先生的白羽剑意已然大成了。 昕武鸣作为武道盛世余晖,岂能不识得白羽剑意?不仅是耳闻,在他接任城主之前,还到过青玄峰上,亲眼见到凌云出剑,并且与当时的凌传剑比试过一场,不分胜负。 凌白涛的剑意与凌传剑的白羽剑意已经相差甚远,毕竟他没有认真学习过剑法,只凭借着观想白羽剑得到剑意,早已经脱离了凌云设下的藩篱。 昕武鸣也是第一次见识到这种全新的白羽剑意,他从来没有小看过白羽剑,直到如今剑气开湖,他才明白自己还是托大了。 他不能在这片剑势之下保证桃林无恙,为了保住自己的饭碗,他只能起身挡在桃林之外,独身抵抗这剑气急雨。 只见昕武鸣双掌一合,十指交叉,再往金鳞湖中虚按。 “轰!”平湖起浪如风,昕武鸣衣衫飞扬,在浪峰之下仰头长啸,一手将浪峰推向凌白涛的方向,随后他高声喊道:“孙儿!且看爷爷怎么帮你找回场子!”话音刚落,人已经逐浪而去。 昕言被凌白涛的剑势吸引,没能及时理解昕武鸣的话,等他听明白之后,昕武鸣早已踏浪而出,得亏他跑得快,要不然在凌白涛的剑气杀到之前,这里还得有一场好架打起来。 昕武鸣一张拍起的巨浪势头并不比那来势汹汹的潮雾小,浪峰的高度还超过了剑气潮雾,但他很清楚,凌白涛凝聚了一路的气势,尽在这一招之中,不可小看,但是只要挡住这一招,他面对的就是一个风尘仆仆赶了七天远路的入意武者,而他以逸待劳,又经常与昕言比试活动充分,身体状态比凌白涛要好上太多,到时候两者的情况就对调过来,就能轻易取胜。 胜负仅在一招,昕武鸣没有大意,但是却也不曾料到凌白涛的锋芒如此之盛,那潮雾水剑,居然无视了如峰巨浪,剑气在与巨浪接触的瞬间,随着前头一剑刺破浪峰,整个大浪已经完全被随后的水珠剑气分割成雾气,加入了剑气大潮之中。 昕武鸣在洪峰之下,犹如虫蚁。 “喝啊!”昕武鸣爆喝一声,身周劲风鼓动,衣衫像是皮囊吹气,一震鼓起,浑身气劲萦绕,不退反进,迎着当头的剑气,一连轰出十拳,拳出如电,已经快到没有人能够看到他的手臂,在他的拳头之下,一团团气雾爆震,挺身打入了剑气浪潮之中。 白羽剑势不只是势头猛烈,更是剑碎意存,即使被打碎之后,还能再次凝聚起来重新化作剑锋,而昕武鸣完全知道这一点,他就是要借用重新凝聚的小小的时间差,打到凌白涛身前,将那个引动剑势之人击败在场。 “蓬~”一道拳形劲气穿透了剑气潮雾,昕武鸣从雾中一头撞出,抬眼盯着凌白涛所在,眼中精芒爆射,犹如饿虎扑食,他呲着牙,鼻翼之中呼吸竟然带着飓风过峡的呼啸之音,一口气打在周围剩余的水汽之中,气劲将带着剑意的水雾驱散。 他的上衣已经被剑气割碎,露出了一身褐色肌肤,犹如千锤百炼的岩石一般,带着身后打碎的剑气潮雾,大步踏水冲向凌白涛而去。 像是大冬天刚从澡堂出来,去取衣服的时候一样。 凌白涛亦如雷电疾闪,迎身撞上。 “这才是你聚集的剑意!”昕武鸣看见他的动作,才恍然大悟,刚才的水雾只是虚招,凌白涛一路上凝聚的势,全部在他自己身上! 他便是最锋利的白羽剑! 昕武鸣蹬水急停,双手堪堪护住胸前要害,凌白涛已经人剑俱到,并指点在昕武鸣手臂之上。 只有区区两根指头,昕武鸣却像是遭到了巨槌冲撞,整个人被打飞出去。 这是凌白涛手下留情,否则白羽剑气凝成一股,早就刺破了昕武鸣的防护,将他击杀当场。 昕武鸣击穿雾气的速度快,被打回来的速度更快,在耀日城这边的视角之中,就是他冲进雾里,然后被打飞出来,这一来一去之间,他身上衣衫已经尽数破裂,谁也不知道两个壮年汉子在雾气之中做出了什么事情。 昕武鸣的身躯就像是被凌白涛扔出去的扁平石头,迅速而又漂亮地在金鳞湖面上打着水漂,发出“砰砰砰”连续不停的撞击水面声音,砸出浪花,干脆利落地往他来处躺飞而回。 “这就是你帮我找回的场子?”昕言见状哈哈大笑,虽然自己也被凌白涛揍过,但是他当时揍回来了啊,昕武鸣却像是完全的挨了一顿毒打。 第两百七十五章 武道余晖 在昕言取笑的时候,金鳞湖中剑势被飓风席卷,逐渐收拢,天地之间的潮雾剑气,在凌白涛的指引之下,如同龙卷一样,朝着昕武鸣追袭而至。 昕武鸣从湖中一路犁到桃花林,因为草地在昕言的意境影响之下,他倒是没有钻进泥土之中,只在草坪上滑了一段,便在撞到一株桃树之后停了下来。 “说了你老古董了还不信?”昕言也不帮忙,就蹲在旁边看昕武鸣笑话:“别人不说,我就已经超过了意境层次,那个凌白涛,早已经超脱了源界的束缚,你停留在七十年前的思想,早就该和你一起埋进土里了。” 昕武鸣摇晃着头站起身来,面对着席卷而来的剑气,看了一眼昕言,然后笑道:“有些东西就像美酒一样越老越醇,你还嫩些。” “看好爷爷怎么破这白羽剑气!”昕武鸣意气风发,一声大喝,跳到金鳞湖边,朝着那道龙卷剑气举起了左手。 这倚老卖老的家伙刚才用尽全身之力都没能接住白羽剑意,这次居然敢单手硬碰? “白羽剑势,说到底不过是剑招凝聚,在我眼中,与武者初入武道学的剑招没有任何分别,唯一可以让我刮目相看的,就是剑招够多。”昕武鸣边等候剑气落下边对身后昕言解释:“但是这对我来说,却是另一个意思,那就是…量大!管饱!” 他五指叉开,如同五把利剑,将迎头的剑气一指击散。 随着他的手指迅速跳动,随后而来的细小剑气,统统被他破开。 他在破招!用一根手指对付一招白羽剑法,只用一只左手,就将剑气龙卷之中的剑招尽数破去! 白羽剑势虽然气势宏大,但是说到底也是有剑招作为势的承载,没有了剑招,剑势就是无根浮萍! 像是遇上了烈日曝晒,那漫天的剑起龙卷在撞上了昕武鸣的手指之后,迅速被蒸发殆尽,他几乎一心多用,每一个瞬间,他都在同时破解五招入意武者发动的剑招,人类已经做不到这种事情! 他的意境!只有他的意境,借用天地之力,才能做到破尽天下招式! 没有进入无招之境,便不能对他产生任何损伤! 水雾在弥漫,只不过这次不再是锋锐的剑气,而是其中气势消失之后的普通水雾了。 昕武鸣已经进入了全神贯注的状态,他现在已经是由自己的意境主导,早已经不是他自身,在意境的视觉之下,武技招式没有任何秘密,他那五根灵活跳动的手指,便是中流砥柱,江水来势汹涌,到他面前也不过是一水中分,他在江中巍然不动。 “真不愧是单身百年时间的老光棍。”昕言只能自叹不如。 作为生活在百年前武道盛世之中唯一存留到现在的人,昕武鸣无疑是当得起‘盛世余晖’这一名号的人,在张照玉的指点之下,将天下武技融会贯通,在他的眼里,白羽剑法与八州拳掌式一样,都是可以轻松破解的招式。 可惜这次的剑招何止千万?漫湖大雾之中,每一滴水珠都藏着招式,昕武鸣想要以肉身破解,累都能累死他。 “哈哈哈!爽快!”昕武鸣接得酣畅淋漓,丝毫没有顾虑他破解的剑势不过是潮雾剑气之中的九牛一毛,他的手指摆动速度越来越快,散去的剑势在他身边形成了微风,浓聚成大风,将他吹得须发飞舞:“不枉我重活一世!刚从沉睡之中醒来,就能遇上白羽传人!好招式!好烈剑!” 笑声搅动着周围雾气,将他周围的雾气吹散,满地落花被雾气托举上升,像是粉色蝴蝶在这桃林之中翩翩起舞,浓雾笼罩之下,恍如仙境。 吹在桃树之上的风,已经只能摇动枝叶,对树上的花朵根本就无能为力,昕武鸣说保证凌白涛不能斩落一片桃花,自有其依仗,而他也的确做到了。 “破尽招式,并不是只有技巧,还有一力破百会。”昕武鸣酣畅淋漓地破解白羽剑招,蓄势已久的右手紧握成拳,猛然砸出! 落在雾气之上,本该是毫无实感的一拳,却撞出了金铁相击的激荡,像是一拳砸开了水面,一圈圈波纹在他手里荡开,撞在波纹之上的剑气如同雪花消融,聚成水珠,化作雨滴落在水中和桃花之上,两个武者激烈的交锋,化作了一场淅淅沥沥的春雨,粘在桃花上,将那酥红花瓣染得更加娇艳。 凌白涛刚才一剑击退昕武鸣,已经将路上积蓄的剑势消耗大半,见到此景,心有所动,便散去了剑势,不在锋芒毕露,任由潮雾剑气被昕武鸣破去。 昕武鸣愕然,他正到了爽快的时候,对面就不想玩了? “白羽传人!还有力气吧?怎么不打了?” 凌白涛淡笑一下,露出了疲惫之色:“我是个当爷爷的人了,再拼命下去,可没有多少陪着孙女的时间,这次主要就是来看看前辈是否还是那个在青玄山上跟祖父论剑的知音,并没有以争论输赢的意思,出手冒犯,还请前辈恕罪。” “凌传剑的孙子?”昕武鸣也停了下来,然后看到一边看笑话的昕言,二话不说就走过去将他外套一扯抢过来,披在自己身上。 “晚辈正是。”凌白涛渡水而过,到昕武鸣身前拱手下拜,在青玄峰上论剑的凌传剑和昕武鸣都还是青葱少年,转眼之间人事已非,凌传剑已经不在人世,昔日的旧友,却比他的孙子还要年轻许多。 旧天道可以控制住耀日城主的身躯,却不能控制得住这些武者的意志,昕武鸣身上那种‘盛世余晖’的光芒,旧天道再怎么厉害也无法模拟得出来。 “他现在…”虽然知道可能不大,从血灵密洞之中复活后,他早已经做好了接受人事皆非的结局,挚友子孙前来的时候,他还是有些想听到好的消息。 “五年前抱憾而终,凌家后继无人,白羽剑法到我手里,就只剩下剑意还在了。”凌白涛也有些唏嘘,虽然凌家依然兴旺,但作为武道世家的凌家已经没落,如今还是单纯武者身份的凌家人,就剩下凌白涛了。 昕武鸣拢袖道:“我既然破得白羽剑法,自然记得招式,你要学习招式,我可以指点你。”他有这个资格。 凌白涛此行并非只是为了试探昕武鸣而来,还有补全白羽剑法的想法,当听见昕武鸣的确是学过了白羽剑招之后,他的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了喜悦之情。 “我的白羽剑意已经成为定局,无法改变,真正要请前辈指点的,是我那个去年刚刚出生的孙女,凌武音。”凌白涛已经过了学武的阶段,他想要这个武道盛世余晖指点凌武音,将那道光芒继承下来,不仅是凌家有后,更是武道有后。 “你这小辈倒是打得好算牌,教你孙女,我不会指点我昕氏一脉后人吗?”昕武鸣可有些生气了,一个去年才出生的孩子,让自己去教? “武鸣前辈没有听过我孙女的事情吗?”凌白涛并不奇怪,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天赋秉性完全看不出来,就这么贸然请昕武鸣指点,当然不合适。 但是一个天生剑胎,出生之前就能引动剑起龙卷的小孩,被天道苍圣寄予厚望的婴儿,难道还不值得昕武鸣看好? 昕言在一边问道:“我在青玄山上听说过凌家剑胎的事情,说实话,让这个老古董去做凌武音的师父,是给他天大便宜了,如果不介意,我也可以指点凌家姑娘的,但我可不会白羽剑。” 张照玉死后,白羽剑就在耀日城中失传,昕言并无缘学到这逍遥界最烈的剑法。 “我会的只是基础剑招,关于剑意,却还是你们凌家手中,通过那把白羽剑才能完全学会。”凌传剑补充道:“白羽剑法和白羽剑都出自照玉祖师之手,为了阻止旧天道得到白羽剑法,所以我们不能学全,我只有剑招。” “我会传她剑意,前辈只需要指点她剑招就足够了,不过孙女还小,可能要等个几年时间,等她到了年纪之后,我再带她过来请教。”昕武鸣有剑招就足够了,现在凌家那些人,已经没有一个掌握了白羽剑法精髓,让他们来教武音,无疑是害了她。 “没有见过白羽剑,不能学会白羽剑意,就算掌握了,也只能是青玄山的武绝剑意。”昕武鸣问道:“你知道白羽剑的来历,少了那种气势,根本发挥不出磨灭灵魂的烈势,这也是照玉前辈的安排,剑意和剑招分开,保证旧天道接触不到,才能防止他找到破解之法。”昕武鸣看向神女峰:“如果是凌云前辈使出的白羽剑,我今天肯定束手无策,神女峰下的旧天道如今已转生,我想白羽剑也可以作为一种单纯的武技出现了。” 凌白涛无奈笑道:“问题是白羽剑现在,已经到了苍圣手中,取回来或许有可能,但至少要见到苍圣,我不能保证绝对可以见到他。” “苍圣要白羽剑做什么?”昕武鸣感到好奇,这白羽剑说到底,不过就是供凡人强大的剑法招式,一把白羽剑,本质也是熔铸了武者血性在内的顽铁,高高在上的苍圣,怎么会看上这样的寻常之物? “他需要白羽剑来找到源界所在。”这件事情要从头开始说起,昕武鸣的情报已经落后太多,要了解的东西很多。 “那就是白羽剑的归属仍然在逍遥界中,还是你凌家之物,苍圣无权处置。”昕武鸣不等凌白涛开始解说就打断了他的话。 需要用来定位,就表示白羽剑不属于苍圣,到现在还是凌家的东西,但是凌家失剑二十年,苍圣没有任何说明,直接拿走,虽然回报了凌家剑胎和风鞘剑,但那些东西在凌白涛眼里看来,都是需要凌武音完成某件事情的必要条件! 苍圣无权安排凌武音的命运!凌白涛被一语惊醒,抬头看天,他想要找苍圣问清楚! 第两百七十六章 曾经风流 凌白涛的到来,让耀日城下了一场细雨,不仅让满林桃花带雨,更著娇嫩,连耀日城街上也落了薄薄一层雨水,将铺路的石头洗得脉络分明。 昕武鸣当初打包票保证不让凌白涛不损一朵桃花的誓言并没有做到,在雨打风吹之中,不少花瓣脱离了桃枝,落在湿湿润润的青草之中,给草地上妆点了不一样的颜色。 春雨饮醉桃花落,卷入春风花梦中。 赏花人与花共醉,眼见春花不见侬。 萧若佩等人都在为凌白涛一剑起潮而惊叹,要不然就是佩服昕武鸣的拆招手段高妙,唯独明月看见落花心神暗伤,嘴中低声流出了一片与花共落的句子。 萧若佩听见,转头悄悄看了一眼明月,只看见她远远望着桃花林,眼神迷离,不知道她念的是哪一个。 耀日城只眼见春花的人,倒是不少,能够听到这句诗的,就只有这楼阁之中四人,不知道明月心中的‘赏花人’到底是哪一位? 莫青城端坐抱臂笑道:“你看过我姐写的诗?” 明月悠悠叹道:“眼见春花,言见春花,耀日城主要是知道一点诗词学问,青儿姐姐就不会抱憾终身了。” “学那东西有什么用?”莫青城根本就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萧若佩终于明白了这两人之间的关系! 明月姑娘不是对莫青城没有意思,而是早已暗生情意,偏偏莫青城这个一群糙汉教出来的糙汉继承人,根本就不知道明月的心意! 那个眼见春花的人,以前是昕言,现在就是他莫青城啊! “好!”一边的云叶倒是瞎起哄鼓掌大叫,这突兀的叫声不仅破坏了气氛,萧若佩还被吓了一跳。 忘记这边也有个即将成为糙汉的浪荡子了…萧若佩扶额叹气,跟这群人混在一起,很有可能会因为领悟力的差距产生分歧导致语言不通,最后分崩离析啊,是该自己迁就一下两人,说些粗话,还是让两人随自己去学院进修一段时间? 明显两条路的走不通,萧若佩在学院学到的东西不允许他做出出格的事情,莫青城和云叶有不是安心学习的人,就算能够年轻一些进入学院里面,这俩货也是每天想着怎么逃学,根本不可能将心思用在学习上面。 “你觉得哪里好来了?”莫青城已经没救,就看看云叶是否还能改正一下。 听到萧若佩问话,云叶愣了一下,眼珠子转了一圈,犹豫不决地反问道:“凌帅师傅和武鸣前辈打得好?” 萧若佩脸上笑容僵硬了下来。 云叶赶紧改口道:“我堂姐写得好?明月姑娘读得好?” 就不该对这浪荡子抱有期望,萧若佩看了一眼明月,两人皆是一脸无奈。 “学武的人也就是这个样子了,咱们去接一下他们吧。”萧若佩摇着头走下了楼梯,明月微笑跟随其后,剩下一对堂兄弟面面相觑,不知所云。 “你知道他们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吗?” “不知道。” 血灵密洞的问题已经解决,耀日城也因此放松了下来,凌先生一路进来,遇上都是满面春风的人群,见了生人到来,也没有表示出排斥的态度,还会主动将山上摘下来的野果送给几人品尝,明裔淳朴之风显而易见,与外界‘耀日弟子比试都以生死相搏’的传闻大不相同。 耀日城已经是明州腹地,再往前不远,过了扶云山之后就是真正的天境屏障,这里是整个逍遥界最封闭的地方,除了耀日城主偶尔会外出一趟,这里生活的普通人,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离开这座城市,即使旧天道还在的时候,他们随时都有可能面临性命之危,但是这些人却选择留下,并且在此繁衍生息。 这是一群简单而值得敬佩的人,却在百年磨难之后,依然被人所误解。 明州的野果比起外界精心种植的还要鲜甜许多,加上明裔不与外界交流,即便是凌家人,凌白涛也没有尝过几次新鲜摘下来的。 在三人进入耀日城不久,萧若佩几人已经迎上前来。 “若佩你怎么跑到我前面去了?”虽然凌先生没有见过萧若佩用天光挪移,但是对这个学生的速度还是了解的,能够凭虚御空的人,赶路快是理所当然的,这一次如果不是他要在路上聚势,还能早到几天,却不知道萧若佩为何也出现在这里。 在青玄山的时候,他已经说过回去安心做一段时间韶风令,如今又到这距离青松镇千里之遥,莫非又发生什么事情了? 萧若佩道凌白涛面前行礼,然后才回答:“此行另有要事,具体情况等会便告知。” “我跟你说过别将自己逼得太紧了吧?”凌白涛见他神色严肃,显然事情并不小,他摇头将手里的桃子递给萧若佩:“你呀,什么事都揽上身,别忘了这天地间还有苍圣。”这句话刚一出口,凌先生自己都愣了一下,刚才昕武鸣跟他说过,如今白羽剑归属还在凌家,苍圣所为,的确是小偷行径,风鞘剑作为将来给武音的报酬,本属于凌家的东西,如今看来,苍圣不仅不公正,还擅自决定了他孙女的将来。 这样的苍圣,是否值得完全信任? “若这天地之中凡事都由苍圣做主,逍遥界也不需要人类了。”萧若佩笑道:“而今学生有一点能力,就该将这些能力用到极致,真到了束手无策的时候,我会放手求自保的,先生安心便是。”凌先生是担心自己,这一点萧若佩还是很清楚的,青松镇二十年里,凌先生做事亲力亲为,萧若佩看在眼里,知道凌先生真实身份之后,对他便很是敬佩。 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像凌先生这样视荣华富贵如浮云,他只要开口认一句错,凌家有的是办法让他重新回到条件优渥的鼎山镇,以他长房一脉的地位,能够掌握的产业财富超出萧若佩的想象之外,他可以轻松的获得这一切,但是却选择了二十年隐居,坚持本心。 也是因为他能够坚持下来,才会在恢复白羽传人身份短短的时间里面,武道境界迅速突破,这二十年的隐居生活,非但没有让他的身体变得迟钝,修行效果甚至比得上日夜磨练的昕言,在天屏山上,两人打成平手。 如果按照伤势判断输赢,那一场巅峰对决,是凌先生胜了。 自此一战,武道之中再也无人敢怀疑凌家白羽剑的锋芒是否依然锋锐如初。 凌白涛嘴里劝萧若佩放手,其实自己却在做着与萧若佩同样的事情。 凌武音天命在身,而这件事情并不会涉及到凌白涛,他可以待在鼎山镇含饴弄孙,颐养天年,但他一直都在试图分担苍圣加在凌武音身上的命运,即使以他此身替代,也在所不惜。 这种思想已经传承到他的学生萧若佩身上,若没有凌白涛做他的先生,如今的萧若佩大概也就是普普通通的当着韶风令,不可能被木灵天光看上继承天光之职,成为稳固源界的支柱。 “倒是你教训起先生来了!”凌白涛笑起来,在青松镇二十年,见过的学生二十批次,始终是萧若佩最顺他的意。 等到进入里屋,少了看热闹的人群之后,萧若佩将天星异变之事告知了凌白涛,导致后者不得不重新考虑一下直接去见苍圣,加上他对白羽剑的疑惑,这一趟冒险也值得。 他刚提出这个想法的时候,就被萧若佩否决了。 凌先生去找苍圣自然用的是使用源界之躯,但那样太过不保险,举苍圣口中消息,可以确认外面是一片虚无,没有方位,不知时日,到时候凌白涛想要回来,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苍圣为了寻找源界的方位,甚至用了万年时间,才想到了借用白羽剑的方法,凌先生出去外面,如果一不小心迷失了防线,又花万年才能回得来,那时候还有什么意义? 其次是苍圣虽然有他的私心,但是对逍遥界造成危害的可能性很小,就算他有可能在谋划对逍遥界有害的事情,凌白涛就这样毫无准备的前去质问,结果也是凶多吉少。 虽然同为源界之躯,萧若佩可不会真的相信苍圣只是一个普通的人,外面那个源界已经崩灭,但是苍圣却存活到如今,没有一点特殊本领说的过去?凌先生不过是凝聚源界之躯一个月,对比苍圣就像是个初生婴儿一般,哪里可能是他对手? 自此凌白涛的计划便宣告失败,试想一下便知,苍圣如果没有恶念,他去询问最多就是得到一个不需要知道的答案,如果有恶念,他可就回不来了。 白白牺牲性命,可不是一个聪明人做的事情。 “我等会就去找钟问龟,他应该知道一些消息。”萧若佩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需要凌家帮忙吗?”凌家表面上的势力还是比皇院更庞大的。 萧若佩摇头道:“我知道他大概所在,不必麻烦先生出面,而且近段时间武道不会平静,皇院开始涉足武道之中,很多地方都要凌家的名声去维持秩序,别让皇院钻了空子,光明正大的由暗变明,现在皇院所欠缺的,只是大家的认可度,万一让他们民望,下一步他们就会着手培养界御皇帝之事。” 皇院始终都是隐患,但是他们的确没有做出有损逍遥界的事情来,这就导致萧若佩无法对他们出手。 不管是无华城试剑大会事件还是天屏山上皇玉天一纸开山,皇院所作所为,都很符合萧若佩心意,甚至就目前来看,他同意皇院的作为对逍遥界有更多的积极作用。 唯一错误就在他们的目的是培养出界御皇帝这一点上,导致他们所做的一切从一开始就走错了方向。 “正好我们两个要去外面走一趟,不如凌家找出属于皇院的武道势力,咱们这一路将他们尽数拔除?”昕言明显是个不安分的,听到萧若佩的担心,立刻就拿出了主意。 耀日城连旧天道就敢直面硬杠,区区皇院,还真不被昕言放在眼里。 “没有必要再给耀日城竖立大敌,血灵密洞之事已了,该让耀日城过安宁日子了。”萧若佩连忙打消他的念头,“再说皇院没有做出出格的事情,平白无故去闹事,反而是我们理亏,让他们拿了把柄,皇院擅长引导舆论,那时候打蛇不死反受其害,耀日城又会变成武道众矢之的了。” “又不是没有被污蔑过。”昕言根本不在乎这种小事,对于他们来说,武道的针对宛如家常便饭,从耀日城出现开始,这种事情就没有听过,他们这些耀日城主不是照样该打谁就打谁? “这次的性质不比以前了。”莫青城如今是耀日城主,坐在主位之上,说话也有一股威势,“以前是因为武道可以惊醒旧天道,所以我们才要压制,不惜为此背负骂名,但如今旧天道的事情已经解决,耀日城不必再继续做以前的事情,相反还要大力支持武道的发展,成为名副其实的八大宗门,这才是我们要走的路。” 这就是对比,昕氏一脉作为旧天道创造的生灵,武道一途上都是天才,在把握一群人的方向上面,却远不如母血父精孕育,十月怀胎正常出生的人类。 “你做城主,你说了算。”昕言继续对付自己摘回来的桃子,打算不再说话了。 “那便这样决定了。”莫青城拿定了主意:“昕竹,这次的事情如果遇上难处,别一个人解决,你处理了血灵密洞之事,结束了昕氏百年命运,一些小忙就别客气了,这两个家伙的命现在都是你的,尽管使唤就是。” “别啊!你好歹叫我一声叔,就这么把我卖了?”昕言听到这话,当场就忍不住,刚准备咬的桃子赶紧放下来,为了争取自己的将来开口了。 “有需要帮忙的,我会请大家出手,现在我还能处理的过来。”萧若佩笑这婉拒了莫青城的好意,以他如今脉通一界的能力,武者对他的帮助已经不大,如果皇院敢做出对逍遥界不利的事情,他可以瞬间将所有皇院势力的驻地变成砂砾,就像青松镇亢石巷那幢房屋一样,在他如今的眼里,皇院与街边混混都差不多,一念之间就能根除后患,这些隐患完全不被他放在心上。 至于用凌家的势力来对抗皇院,因为这本就是张直赋予凌家的使命。 什么层次的对手,就该用什么层次的人去应对,没有必要为了一时痛快违背自己的良心。 苍圣不出手干预此次天星异变,大概也是出于此理,造成这一切的背后之人,还没有达到要苍圣亲自出手的层次,所以才留给萧若佩解决。 他身为木灵天光,也有责任为了逍遥界的稳固去努力。 “先生要与我一同离开吗?我可以带先生直接到鼎山镇。”既然遇上了凌白涛,萧若佩就不打算让他再花时间赶路了,天光挪移十分方便,带两个人并不碍事,能省点时间就省点。 “难得来一趟耀日城,不多留几天吗?”莫青城挽留道。 “既然有正事,还是不耽误了。”凌先生呵呵笑着,指了一下桌上果盘道:“能够尝到这些,就不虚此行了,明州水果的美味,我想应该值得天下人仔细品尝。”话中之意,是提醒莫青城应该为耀日城正名了。 “有凌先生这种人,佳果定不会被埋没。”莫青城笑道:“先生尽管放开肚皮吃多些。” “这两个家伙怎么会说这么无聊的事情?”昕言和昕武鸣没能听出话中之意,还以为昕凌两大势力之中话事人见面就讨论这种闲话。 萧若佩掰开半个桃子,直接塞住了昕言嘴巴,实在不敢承认,这人居然是自己名义上的父亲。 等一行人做好离开准备的时候,天色已晚,在莫青城的安排下, 萧若佩在耀日城谁也一夜,第二天起来时候,便与云叶和凌先生会和,一起向莫青城辞别。 刚到耀日城议事大厅之中,却见昕言和昕武鸣也是一身出行装扮,背上了行李,等萧若佩到来之后,昕言开口道:“我跟武鸣先祖打算借你的挪移阵离开,省去明州的路。” 看两个中年男人一脸兴奋莫名的样子,感情是这俩也对此次出行十分兴奋,不过也可以想象得到,这两人一个比一个在明州憋得久,这次还是去做他们最擅长的事情,巡视逍遥界武道势力,可以说是旧路重游,时隔二十年的耀日城主出山,还是一次出现两个,想一下逍遥界武道宗派的反应,就足够让他们期待了。 议事大厅之中有许多人在,耀日城主事的人都到了场。 莫青城,陈飞苍,洛月轩,明月,还有萧若佩没有见过的莫龙啸,这次也来到为他们送行。 据莫青城所说,自从自己姐姐从冥境回来之后,莫龙啸就像是重新焕发了青春,干劲比他这个城主还要积极,对于武灵天光的事情,他踊跃参与,平时每天就是带着测量地势的耀日城弟子去神女峰勘测,偶尔还睡在山上,几乎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可以看见莫龙啸虽然白发苍苍,但是精神非常好,生机比起昕言还要旺盛。 两人本就是同一个年代的人,如果不是因为莫青儿死去的事,他也不会一夜白头,到现在像是比这些同龄人老了一辈。 三人都是搅动二十年前武道风云的人物,却已走上了不同道路,此次相逢,一笑之间,就将那些过眼云烟尽数抛却,曾经风流,最终不过换得白发如霜。 第两百七十七章 符号意义 昕言几人跟随萧若佩一起离开,随着天光挪移阵的出现,在一群人惊讶的目光之中,五个人已经从耀日城到了繁华的鼎山镇。 凌家内院区域闲人不是那么容易进来的,几人的出现倒没有让多少人看见,平时凌家也不会太依赖佣人,一般内院事务都由自己人动手,一是防备一些秘密被外人知晓,二是培养族内后辈的动手能力,别变成离开凌家之后连自己生活都解决不了的废物。 在这座院子里面,就只有一个面容姣好气态雍容的妇人抱着襁褓之中的婴儿在院内徘徊,因为天光闪烁,她下意识地抱紧了小孩,在观察天光之内的情况同时准备求助,凌家对这个天生剑胎十分看重,附近藏着不少族内高手,虽然凌家近年武道之中的名声每况愈下,白羽剑意几近失传,但是光凭着白羽剑法的锋锐,逍遥界也不多势力能够对凌家造成威胁。 加上凌家百年积累的财富,铸就了这个亦武亦商的庞然大物,逍遥界之中,几乎无人能够从正面撼动凌家的地位。 从来没有人能够将对凌家的算计波及到凌家内宅,除了凌武音出生的时候,因为那件事,凌家在短短的三个月时间之内,就将逍遥界彻查了一遍,而那些武道宗门,对凌家翻底似的排查,没有一丝察觉。 凌家不会直接去寻找那些武道宗门的势力规模,而是通过那些势力进行的交易行为,就将他们的根底了解得一清二楚,甚至连一门掌教最近穿了哪个式样的内衣,都被他们掌握。 只要活在世上,就逃不过与人交流的痕迹,这些痕迹里面,最明显的就是与金钱有关的交易行为,需要什么,不喜欢什么,从一个人买东西的选择上,一眼明了,而凌家已经掌握了这种根源。 所以妇人一点都不慌张。 等他看见里面出来的人有凌白涛,还有两位在凌武音出生时候来过的年轻人,登时便笑了起来,低声哄着襁褓之中的婴儿:“武音,爷爷回来咯,咱们去接爷爷吧。” “哎哟,爷爷这就过来。”一见到凌武音,凌白涛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不再是那需要维持凌家名声的白羽传人,也不是天屏山上的向天借剑的绝世武者,就连与萧若佩熟悉的那个先生形象,都相去甚远,也不怪云叶见到他这副形象就当场失去了学习白羽剑的兴趣。 等凌白涛一脸满足地将孙女接过去抱起来之后,妇人朝着萧若佩和云叶盈盈笑道:“云叶公子和若佩公子又来了,这两位是?” 凌先生正在嬉皮笑脸地逗着凌武音,根本就没有空过来介绍一下,萧若佩只能自己站出来:“这两位是耀日城的前辈,昕言和昕武鸣,这次出来,是想请武道朋友去耀日城中见证武灵天光出现的。” 还是不要将他们的真实意图说出来,免得惹麻烦。 妇人轻轻底身颔首:“既然如此,我便去找长皓回来,两位前辈请稍候。”昕姓已经可以确认当过耀日城主了,她并不熟悉武道之事,不敢随便应付。 凌白涛终于从自己孙女身上分出心思,对妇人说道:“小芸,你先回来,我等会带他们去。”将凌武音小心翼翼地递给儿媳,途中小孩见到了萧若佩,居然‘咯咯’笑得不停! 萧若佩可以肯定,凌武音是在对自己发笑! 云叶刚好站在萧若佩身边,见到婴儿笑容,忍不住上前逗弄:“哈哈,宝宝是在对云叶哥哥笑吗?好可爱。” 谁知道他刚刚上前,凌武音就开始嘤嘤地发出了嫌弃的哭声,凌白涛见状赶紧拉着云叶离开,果然再次见到萧若佩的时候,小孩就止住了哭声,还不由地伸出小手,朝萧若佩的方向挥舞。 这就不是巧合了,刚出生的时候,凌家准备了不少名字,当时凌武音这个名字是萧若佩提出的,所有名字之中,只有这个喊这个名字,才能逗笑她,到如今才三个月大一些的凌武音,就对萧若佩展现出了与众不同的态度,这其中肯定有什么关联,难道这些受命于天的人之间,还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如今他也能看到风鞘剑,因为与凌武音有血缘关系,也能从孙女身上得到一些特殊待遇,而萧若佩只跟凌武音见过一次,为何孙女会见到他就笑? 几个人都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纷纷上前看了一下这个传闻之中的剑胎,昕武鸣更是感到十分满意,要知道凌白涛这次亲自到耀日城,其中的原因之一就是打算请他指点凌武音武技,尚且还是婴儿的凌武音,已经看得出几分灵秀,又有传闻佐证,将来成就不可限量,他这个师父很有可能会随着凌武音的名字流传后世! 没有了旧天道,耀日城主也该有其他的追求不是? 可惜的是,除了萧若佩,没人能逗笑凌武音,还因为这些人挡住了视线,她明显的不开心了起来。 见此情况,凌白涛哪里还敢让这些人待在这里?连忙拉着一群糙汉离开,萧若佩也笑着朝凌武音摆动手掌告别,襁褓之中的小孩也努力地抓握手掌着手掌,妇人见到自己女儿的动作,微笑着朝萧若佩笑道:“看来武音很喜欢你呢。” 萧若佩悄悄将一团天光灌注到凌武音身上,虽然不多,但能够保证凌武音身体矫健,朝妇人行礼告别之后,他最后一个离开了小院之中。 他也感觉到了凌武音对自己的态度,这不是可以用常理解释的。 除了风鞘剑,凌武音还从苍圣那里接受了其他的东西。 随着凌先生到了凌家大厅的时候,萧若佩犹豫了一下,跟凌先生一行人告别,接下来他们要商量的应该是武灵天光之事,与自己目的无关,萧若佩觉得不该在这里浪费时间。 凌白涛同意之后,他便带着云叶再次使用挪移阵,再次出现的时候,两人已经到了白梅堂外的那片梅林之中。 “这里是制造坠星箭的地方,有星图的基础。”云叶顿时明白过来,如果钟问龟要想研究天星异变,那破风城就是最好的选择。 萧若佩点了点头,两人在离开白梅堂之后朝着地中城快步走过去。 瞄窗不仅是调整坠星箭的角度,还可以测量星辰,重新建造一座新的花费十分巨大,当初萧若佩也只是毁掉了坠星箭,没有动一下瞄窗,钟问龟想要在短时间里准确的测量出星辰移位,这里是最合适的地方。 两人到了地中城的时候,直接就从山体外围跳进去,皇院在瞄窗周围建造了不少望楼,如今望楼之中人来人往,比起昔日铸造坠星箭的时候更加热闹。 萧若佩的出现惹来望楼之上的人驻足,这里视线辽阔,上下的途径被皇院把守,能够从天而降的,莫不是绝顶高手,虽然皇院不惧这些人,但是总会有所戒备。 不过能够在这里出现的,都不是一般人了,其中还有不少人认识萧若佩,当场就拉下了脸。 上次是这个人将他们数年辛劳一朝毁去,这次还敢来?莫非真的是‘替天行道’上瘾了? 看到周围的人神色不善,萧若佩赶紧解释道:“我想找钟问龟,这次绝无恶意。” 皇院虽然记恨萧若佩,却不会将私人仇恨带到正事之中,见他态度诚恳,也没有为难他,只是对待两人却说不上多热情,连茶水也不伺候,冷着脸说了一句:“等着!”然后便离开,周围的人也是各干个事,根本就不与两人招呼。 萧若佩和云叶尴尬地站在原地,现在有求于皇院,以前那些旧怨,的确不好揭过去。 钟问龟很快就过来,与周围的人态度不同,他见到萧若佩很是高兴,确认了来人真的是萧若佩的时候,他小跑着,将瞄窗周围的过道踩得‘噔噔’响。 “萧若佩你应该早些来。”钟问龟热情地打着招呼,与他进来的还有赵城远,因为萧若佩赔偿了一把冰晶石剑,他也没有继续计较毁掉坠星箭的事情,挺钟问龟说萧若佩的到来很有可能会给他们的研究带来突破,也放下了不快,跟着一起过来。 “我想知道你看到了什么。”萧若佩也不拖沓,直接就说出了自己此行来意。 钟问龟看了一眼他身边的云叶,撇开话题:“据我所知,云叶你好像不是普通人,跟那天上星辰有关?” 居然被皇院的人知道云叶星灵身份了? 当初无华城的坠星箭发射的时候,云叶和萧若佩等人都在溶洞之下,跟擂台有相当的距离,一般人的眼睛不可能在这么远的距离依然清晰分别出跟随坠星箭射出的人影是谁,而且那个时候几乎是一闪即逝,云叶与坠星箭在数息之间就登上天穹,这种速度寻常人肉眼根本捕捉不到详细信息,即使如此,皇院依然确认了当初引动星辰之力的人是云叶! 不仅是观察力和动手能力,皇院的分析手段也是出乎萧若佩的意料之外。 “我现在可不能动用那种力量了,别打我主意!”钟问龟看着云叶的眼睛都快冒出青光了,他那里还不知道这个人已经开始算计自己? 钟问龟搓着手呵呵笑着:“云叶你不要紧张,咱们皇院不是那种人,你出去外面问问,只要进来皇院不仅有丰厚的薪酬,还有十分人性化的管理制度,最重要的是,皇院有足够你施展拳脚的舞台,不管你想做什么,要做到什么程度,我们都能给你铺好路,只要你有能力,让我给你打下手都不成问题…” 还说不是那种人,都已经直接开口诱拐了! 云叶已经招架不住钟问龟那炙热的眼神,赶紧躲开,萧若佩插话道:“天星异变之事,你知道多少。” 果然说起正事之后,钟问龟暂时放下了云叶,回头对他笑道:“你是自己发现的,还是到长生阁看到我留下的手稿?” “我发现季节没有变化,之后才顺着你的手稿,找到了一些证据,你到底对这件事怎么看?”从钟问龟的态度来看,他这次去找云叶是正确的思路,他应该就是解决天星异变的关键人物。 钟问龟沉默了一下,然后带头往回走去:“跟我过来。” 两人跟着他一起往下走去。 一行人从楼梯走到了瞄窗的下方,在瞄窗之下观看,天空被准确的划分了不同区域,十二星位被瞄窗的棱格区别开来。 “来之前你们了解过星图了吧?别说你还要我普及一下星辰基础啊,那样我会小看你的,萧若佩。”钟问龟带着两人走到瞄窗之下的阁楼之中,这个阁楼十分奇怪,不像寻常屋子那样四四方方,倒像是走廊连在一起,一面是用山体石壁本身作为墙体,一面是可以拉动的活门,从任何一个地方都能找到对外的窗口。 廊道之中还架设了一台带有轮子方便移动的长筒样式的器械,器械比人还要高大,两边都装着透明水晶镜片,这等纯净度的水晶,在逍遥界可不多见,在长筒之上,还有测量偏移角度用的规。 “这样看得清楚一些。”看见萧若佩注意,钟问龟解释道:“这两片水晶,花了皇院很大精力,我敢保证整个逍遥界除了星理司,你找不出第二个这东西。”钟问龟拍着那长筒器械,语气十分自信。 对于萧若佩这种构建出完整星图的人来说…这就是一个玩具。 当然钟问龟还不清楚这一切,皇院再厉害,也不可能一夜之间跨越千里将长生阁发生的事情传到这里。 “给你看看我们的研究。”钟问龟脸上的自信还在延续,他自豪地指着另一边墙壁上竖起的一排石板。 石板上密密麻麻地写出了各种符号,萧若佩和云叶唯一能够大概分别出来的,就只有几个像是数字的东西。 萧若佩顿时觉得自己知道的还是太少了,他连一块石板内容都看不懂,只能虚心求问:“这是什么?” 看到萧若佩被难住,钟问龟哈哈大笑:“你这个家伙,到底还是不如我许多!”他坐在地上堆叠的石板上,敲着竖起留有墨迹的石板道:“我问你,你所学的知识是从哪里来的?” “先生传授。”萧若佩当即回答。 钟问龟嘴角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容,又问道:“那先生的学问又是从何而来?” 当然是先生的先生了,萧若佩仔细一想,明白了钟问龟问的是知识的来源。 不管是什么学问,说到底,都是人对天地万事万物的理解,这些理解在无数代人类的沉淀之中,流传至今,便成为了如今人类学习的知识。 看到萧若佩明白了自己说的意思,钟问龟又问道:“如果我说你学的所有东西都是错的,你会承认吗?” 萧若佩摇头,这可是要推倒自身所有的见解,重新构建自我智慧框架,可不是一句话就能做到的。 钟问龟知道他的答案,指着石板笑道:“虽然你所学是正确的,但是不管什么智慧,在无数代人类的积累之中,一定会变得越来越庞大,越来越难理解,所以到如今,太学院已经将人类智慧分开六门二十四课,因为现在已经没有人可以学会人类所有的学问了,包括你我,甚至是韩娥,我敢确定逍遥界之中学问最大的那个人,都不可能将人类所有智慧掌握,只能把不同性格的人安排学习不同的知识。” 这一点萧若佩同意,他点了点头,钟问龟又接着说道:“我可以将某些知识用一个符号代表,虽然现在对于你们来说,这很难理解,但是我相信知识只有这一条出路。” 见两人不明白,钟问龟笑着问道:“我就说简单的两个字,你我,分别代表自身以及该字指代的某人,其中涉及多少意义,肯定十分复杂,在我我是我,你是你,在你你是我,我是你,但是这两个字说出口,谁都可以明白具体指的是谁,名字,来历,关系,兴趣,这些延伸开来,总体都归结在一个字之中。” 钟问龟随手在石板上画出一个圆形道:“为什么你我简单二字,可以衍生出这么多内容,人类却没有觉得难以理解?那我说这一个圆圈,代表的就是如今逍遥界知识,你们就不懂了?” 所以石板之上的符号,都代表了不同的知识结构?萧若佩大吃一惊,如果是这样,那这里面记录的消息未免太过庞大,他的学识,根本不可能理解,而且除了给予这些符号意义的钟问龟,其他人都无法从中找到答案! 这个算院世间无一的天才,带如今到底掌握了多少智慧? “知识的进程必然是这样,曾经古旧的学问,经过浓缩,成为一个符号,这个符号会在之后影响到所有学习这个知识的人,最后变成常识,或许你我所学,到了万年之后,就是一个圆圈能够解释完全,连三岁小孩都能够理解的常识,一想到这种画面…”钟问龟隐隐的控制不住自己的激动:“这就是卢平先生一直期待的将来。” 谁能想到,一个算院学生,兼修筑院器院学问,没有去听过一堂文院课程的钟问龟,居然将卢平的理念化作了实际。 第两百七十八章 时间刻度 萧若佩在这一方面远远不如钟问龟,他以前还觉得自己在文道上,与钟问龟的差距只是几年太学院的时间,到今天他才知道天才与常人的分别,他连天才眼中的一个符号都不能理解,构建出他个人精神世界的所有知识,在钟问龟这里,也就是一个圆圈。 何其简单,又何其宏壮! “理解了这个原理之后,你就可以跟随我的思维,去探索星辰的真相了。”钟问龟笑道,他走到石板面前,指着上面的符号说道:“当然我不会试图将每个符号里面包含的知识强行灌注给你,我现在也不可能把我们说掌握的东西归结为一个圆圈,这对现在的人来说太过困难了,你们只需要知道我这里正在计算的是什么东西就可以了。” “这些石板上面计算的是这三年天星的变化,按照规律,其实我已经算出了到这个月,天上星辰的移动轨迹,很可惜的是,在无华城坠星箭出现之后,星辰就没有按照我的计算移动了,后面几块,是我算出如今星辰与我之前预计的偏差值,这些你们不需要了解,只要知道,星辰是在那次地震之后开始变化就够了。” 钟问龟说道这里,看这听得满头雾水的云叶道:“也就是在那次白昼明星之后,才造成了今天的局面,解铃还须系铃人,云叶,你有头绪吗?” “我就剩下个头了,哪里找得到头绪!”云叶终于有了一丝清明,钟问龟说了一堆,谁知道他在说什么?一个符号就能装下如今所有知识,他云叶都还没有拔光知识的皮毛呢,知识就已经被钟问龟打碎变成肉丸子吞到肚子里消化了,谁还认得出来这东西原来是什么样子的? 钟问龟呵呵笑着:“你不需要去了解符号代表的意义,因为真的说起来,这些都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东西,只不过是帮助我们达成目的的辅助,而达成这个目的,则需要你来完成。” 刚刚才说过石板上每一个符号都代表了很多内容,现在又告诉云叶说没有任何意义,这中自相矛盾的说法怎么从钟问龟嘴里说出来就那么的像一回事?问题是他说得再有道理,云叶也不能理解啊!还问他怎么处理这个难题,他连题目都看不懂,怎么做得出回答? 可惜两人的学识都被钟问龟碾压,基本上在这方面无力反驳。 “学识不过是帮助人通往目的的工具而已,刨去它带来的智慧,学识本身毫无用处。”钟问龟从旁边取出一卷皮尺,拉开展示给云叶看:“尺度告诉了你长短,圭晷告诉你时间,这些东西说到实质上,不过就是人为定义的测量参数,抛去了人类,尺寸没有了意义,圭晷上的刻印,也与岩石自然形成的裂痕也没有区别,你为什么觉得这些东西是正确的?因为是人类觉得正确,所以正确吗?” 钟问龟放下皮尺,在石板上随手画了一条直线,看得出来他经常画图,即使没有尺子参照,这条线依然笔直:“从我们眼里看来,这条线很直,但是细微之处,肯定有弯曲的地方,就算我们假设它完全是直的,但画下它的石板不完全平整,所以线也会随着石板而起伏,当你从石板侧面看的时候,它就就弯曲了…”钟问龟将石板转了一个方向:“再调转从这个面再看,线已经变成了一个点,你觉得这还是一条线?” 云叶和萧若佩的认知都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他们所认为的常识,在钟问龟一番话语之中,被全然击垮,萧若佩都已经开始回忆自己当初在学院学的到底是什么了。 “所有正确的东西都是站在我们如今的立场之中,只要转换一个角度,我们的学识构建的一切,却是可笑无比的错误,但是这些学识有助于我们准确认知我们周围的事物,所以才有了意义,你们觉得高空之上的星辰,会见到与我们一样的景色?” 依照韩娥指点画出的星图,共有十二层高度,如果每一层高度的星辰所见都不相同,那人类如今的学识,在每一层星辰之上都不适用。 “虽然认知不同,但是事物是真实存在,所以我们无法否定事物的意义,代指某些事物的词语,符号,便随之有了意义。”钟问龟笑着将石板上的线条擦去:“理解这些对于我们来说,相当的困难,但是对于两位,却又是如此简单,因为你们所见,已经是我们追求的极致,你们根本就不需要学习,就站在了我们难以企及的终点之上。” 他看向萧若佩说道:“记得我在长生阁问你以什么角度来观察逍遥界才能得出逍遥界不变的现状吗?我已经找到答案了。” 钟问龟指着竖起的石板上面的符号道:“这便是我们的成果,在这些对事物的认知之中,唯有一样,对所有事物都有意义,它是万物的主宰,盛衰枯荣,生老病死,一切都在它的控制之中,时间!” 钟问龟说道此处,明显的激动了一些:“因为生长,尺寸有了意义,因为生死,生命有了意义,因为交流,你我有了意义,这些都要时间完成,即使我让你们认识到这些知识,也是有时间作为衡量物,如果我这次的话语,没有时间的准确流逝,你们得到的,只是杂乱无章的只言片语,根本就无法理解,如果没有时间正确,你们往日所学,也会变成散落一地的细沙。” “而这样的时间,居然只用年月日一语就能概括?人类在石头上刻下几道痕迹,用太阳倒影就能将之掌握?如果人类能够做到这种程度,为何不能用一个符号代表所有智慧?”钟问龟看向萧若佩:“你以前便是站在时间的立场之上,才写得出那篇文章!所以我不是输给了你,只是没能和你站在同样的视野之上,萧若佩,你在你所处的世界,也只不过是一个普通人罢了!” 想不到钟问龟的好胜心居然如此之重,到如今还想着和萧若佩分个高低。 “行吧,你说得对,现在可以说正事了吗?”萧若佩也不与他争辩,反正也争不过他,甚至钟问龟刚才所说的话,对他而言,毫无意义。 既然他所在的视角完全正确,那不管钟问龟如何挣扎,玩出多少花样,在他眼中,不过是一个石板上的圆点而已,这就叫学以致用,钟问龟刚才的一番慷慨激昂,与那鸭群喧沸毫无二致。 钟问龟摇头道:“不说这些你们理解不了我的话啊,如今星辰的问题就在于,他们被某种力量侵入,身上的时间出现了变化。” “你说季节失常,这都是表象而已,真正的原因是时间出现了错误。”钟问龟问昕竹:“你觉得一个人到了老死的阶段,可以用药救得回来吗?”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萧若佩摇头继续询问:“那应该如何解决?” “时间问题当然由时间解决了。”钟问龟再次拉开皮尺:“给时间一个准确的刻度,让它按照刻度来流逝。” “星时历法…”萧若佩想到沈星枢留在七层长生阁的东西,不由自主地说了出来。 钟问龟却哂笑一声:“你怎么还用人类的眼光来看?星时历法是我们人类认为正确的东西,你以为对星辰有用?对时间有用?”他摇摇头:“你还是没有理解我刚才说的话。” “如果星辰认为正确,并按照星时历法来移动呢?”萧若佩看向了一边的云叶。 钟问龟的眼睛也逐渐亮起来了,他再次走到云叶面前,热情地握着云叶的手,笑得就快看不见眼睛了:“来皇院,我可以给你打下手,你想要什么,财富?权势?皇院统统可以给。” 云叶吓得甩手跳到了房梁上,再也不敢下来,远远地喊道:“别靠近我!” “别以为云叶好骗啊,虽然平时他看起来单纯一些,但人家好歹是个星灵,你以为什么人都可以凝聚出星辰吗?”法修六千年才凝聚出三十六万星辰,能够成为其中之一的莫不是万里挑一的人才,每一个星灵的资质,未必比钟问龟差多少。 就算到了如今这种境地,萧若佩所知也只有云叶觉醒过星灵力量,也就是逍遥界觉得一个星灵,已经足够解决这次的天星异变了。 钟问龟讪讪收手笑道:“你们这些人,都已经身在宝山,偏偏毫无知觉,将上天给予的天赋白白浪费…” 皇院势力庞大,到如今连一个星灵都没有招揽到,倒是一件稀奇事情,云叶的身份,或许也不是寻常的星灵。 “放弃你们的认知吧,如果用已知的知识去面对这次的难题,你们根本找不到任何解决的办法,我甚至可以在一开始就将你们踢出局,要么就被我当做工具使用,要么用自己的思维尽快理解我的话语。”钟问龟眼睛从两人身上扫过,变回了往日冷静的模样,“今晚我会带你们见识到真正的星辰,再次之前,希望你们可以得到我的认可,否则…呜呜!” 云叶用通脉劲倒吊起了钟问龟,将他接下来的话甩得七零八落,“你还真以为可以吓得住我云大少?我好歹也是云宗少主,武道高手,这次不好好求我就算了,居然还敢吓唬我?真当我云家人好惹的?” 有种人不是用说理就可以说服的,很不巧云叶就是这种人,从一开始,所有事情就不在钟问龟的掌握里。 第两百七十九章 观星准备 钟问龟这人有点自信过头,上次对萧若佩也是这般咄咄逼人,丝毫不顾虑对面的人是否有将他任意揉捏的实力。 云叶的通脉劲不算多厉害钟问龟很快就找到了节点,赶紧扔出脉纹箭将周围空间定住,这才得以脱身,只不过被云叶用力甩了几圈,他也没有好得去那儿,挣脱通脉劲掉下来的时候,早已经衣衫凌乱,形象上比云叶也好不了多少了。 从地上爬起来,钟问龟一边整理自己的衣物一边说道:“你们将这么神奇的能力用来做打架这种粗糙事情?真的是…”眼看云叶已经打算放弃通脉劲直接动手打人,他这才忙不迭服软:“等等等等!我不说就是了。” 云叶捏气得拳头松开,虽然他闹起来这里的人都不是他对手,但是皇院势力极大,他云叶也不是孤家寡人,云浪宗许多生意还和皇院有所来往,如果不是钟问龟逼人太甚,他也不介意和气地跟皇院互相合作。 前提是钟问龟得尊重自己,别想把人当成他的工具。 赵城远在一边无奈笑道:“他这人就这个样子,我跟他这么久,还不是有什么都忍着?要是我能有你一半本事,我也敢打他。” “哈!你小子终于跟我说真心话了!”钟问龟一边解开头发重新绑好,他可不像云叶,头发像个鸡窝都不整理一下,再说他也没有云叶那种俊脸来造作,只能在打扮上用多一点心思了。 太学院第一道们就是正仪正心,仪态没了,认得精神也好不到哪里去,研究入迷的时候到没有这么多讲究,平时他还是挺注意自己的形象的。 赵城远笑道:“你去问问外面的人,说起真心话谁不想打你一顿?都把我们当牲口来使了!我都二十八了啊!还没有成家,要不是被你支使得连回家都没空,我肯定要被爹娘逼着去找姑娘的。” 钟问龟将身上收拾整齐之后,点着手指算了一下:“那你认识我之前也已经二十五岁了,有跟哪个姑娘亲近的经历吗?” 一语说中赵城远的痛处,他僵硬的笑着:“我调整一下,免得晚上出错。”不再与钟问龟搭话,走到了那个长筒器械边上假装仔细调试起来。 “跟我斗?”钟问龟轻蔑地哼了一声,已经藏在角落里的赵城远幽幽地回了一句:“你不也是一样~” 文人之间的争斗,丝毫不比武者交锋轻松,这两个同为皇院的高层人士,在电光火石之间,各往对方心窝子捅了一刀。 “哈哈,我去看一下风向和云层,看看那个时间最适合观测…”钟问龟打着哈哈就要转移话题,云叶已经将他拦住了。 看过两人互相捅刀子,云叶的怒气已经消去不少,他平静说道:“虽然我听不懂你刚才话里的意思,但是你是个聪明人,就像你刚才说的那样,不要将聪明用在错的地方,既然你都知道我们懂得少才没能将能力发挥到正确的道路上,你可不要凭借自己聪明,给我们指一条歪路。” 钟问龟见云叶这么说,也摇头笑道:“所以我说不同角度上看到的线不一样,站在你我两边,看到的人都不一样,我不会在这件事情之上做什么手脚的,就算想做,我也做不了,说真的,我身为稍微聪明一点的正常人类,跟你们这些人一起卷进来,早已经身不由己,哪里还有余力去算计什么?不用担心,准备一下今晚见证最亮的星辰吧。”他这次只是简单的拍了一下云叶的肩膀,便移步去了石板之前,仔细看着石板上的符号,似乎在验证自己的计算有没有错漏。 反正萧若佩和云叶也看不懂,这些符号可能钟问龟自己先生来了不知道什么意思,钟问龟做了一套最顺手的工具,却不理会别人用不用得上。 云叶走出廊外,抬头看着天空,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左右看看,见到周围男性居多,偶尔有几个女子,也有了一定的年纪,一头秀发盘了起来,显然是都是已经婚嫁。 他又回头看着廊内几人,连连摇头,回到试图从石板上的符号找出蛛丝马迹的萧若佩身边道:“几个大男人看星星不像话啊。” 由于看不懂是班上写得内容,萧若佩并不是很投入其中,云叶一句话,他就回过神来,看了一下周围,没有不对劲的地方啊?难道云叶发现了皇院暗藏的痕迹? 想到这里萧若佩也赶紧低声问了一句:“哪里不对劲了?” “得去找两个姑娘一起来看,反正跟着两个家伙待一块,我觉得我以后成家的事情也挺悬。”云叶朝着钟问龟一撇头,萧若佩才明白了他说的是这个意思。 能找谁?在破风城中两人认识的只有水宁水墨姐妹,他看了一眼云叶,云叶心虚地迎接萧若佩的目光,但是他那忐忑的脸色已经出卖了他。 “你想见水姑娘?”萧若佩直接问道。 云叶连连点头:“从天屏山回到破风城快也需要十天左右,她们还差一点时间才能回来,所以想让你帮忙去接一趟。” 萧若佩用通脉劲感知了一下,迅速找到了水宁一行人所在,她们已经进入了景州地界之内,今天应该到不了破风城。 “那便去一趟吧。”等在这里也看不懂,现在钟问龟也不能将情况说清楚,反正都要到晚上才能有进度,还不如利用一下这段时间。 钟问龟已经沉迷在石板内容之中,萧若佩跟赵城远暂别之后,带着云叶利用挪移阵瞬间离开了破风地中城。 赵城远见此情形,大吃一惊,在两人消失的地方仔细地看了一遍,连地板都被他拆下来研究,直到钟问龟喊了他几次才停止了调查。 “你怎么去翻那木板,萧若佩呢?” 等赵城远说明情况之后,翻地板的人变成了两个。 景州的大道之上,眼看天色将晚,宁仙心便准备到前面的小镇住一晚上,刚想说话,却见到前头两个人影一闪而出,吓得驾车的水宁赶紧拉紧了缰绳,看清楚来人之后,水宁放松下来,笑着问道:“你们两个怎么来了?” 萧若佩的本事她已经有所了解,还有云叶,也是在宁仙心亲眼见证之下,动用了天星之力,这一路上闲来无事,和两个女儿说过。 有了预感,这两人做出的事情再惊世骇俗,也不能让她过于惊讶了。 一段时间没见,水宁身上女侠气质依然不减,一边的水墨从翻开的车帘看到两人,忍不住跳出来,笑嘻嘻地跑到萧若佩面前道:“你们怎么来了?念竹还好吗?还有萧若佩你上次怎么下来天屏山就走了啊?” 对着水墨纯真的笑脸,萧若佩也没能免俗,迅速被攻陷,他笑道:“当时有急事,念竹现在在青玄宗学艺。” 几人一番寒暄,得知了两人来意之后,她们也同意了,这一段路不算短,能省下两三天时间当然谁都乐意。 得到了水宁肯首之后,云叶明显有些兴奋,在萧若佩使用挪移阵的时候,他还特意叮嘱:“别被吓着了啊,一会有些下坠感,扶稳周围的人就可以了。”说话同时还故意往水宁身边挤过去,萧若佩也不揭穿他的心思,挪移阵再次运转,一行人已经出现在白梅堂外边。 第一次感受挪移阵肯定不适应,水墨没能站住脚,但是云叶的小心思也没有如愿,水宁稳当当地站直,还顺带扶住了妹妹,宁仙心坐在马车里,到没有多大感觉。 见到眼前真的出现了熟悉的景象,三人即使有了心理准备,依然感到不可思议,这一段路程直线都有百里,一眨眼就跨越了? “哎呀,还以为要奔波几天呢,终于到家了,我要去墨墨房间睡个大觉,才能弥补我这些天的辛苦。”宁仙心抱着枕头从马车上下来,听她说话的慵懒语气,好像一闭上眼睛就能睡着的样子。 “云少侠请我们晚上去看星星呢。”水宁朝母亲笑道:“既然他们帮我们省了许多赶路时间,咱们也得招待一下两位才是,还不到娘亲睡觉的时间。” “但是我累嘛~”宁仙心头埋在枕头之中,声音经过柔软枕头的隔离,变得瓮声瓮气,已经让人无法记得她的年纪,是超过了萧若佩等人一轮的武道前辈。 “今晚是钟问龟想要测量天星之变才举行的观星之夜,我们只是牵连带这件事情之中,有些皇院内部的秘密,可能需要宁前辈给我们讲解。”这便是萧若佩答应云叶接她们回来的原因之一,宁仙心在皇院二十年,虽然是研究武者入意方向,但也应该比他们两个更加了解钟问龟的为人。 虽然钟问龟说过自己不会在这件事情之中做手脚,但是谁能保证? 有宁仙心在一边看着,萧若佩才能安心下来。 “小龟回来了?”宁仙心听到这句话,将头从枕头里面抬起来,朦胧睡眼里面也开始有了精神。 第两百八十章 皇院观星 由于皇院的渗透,水宁在白梅堂的权势几乎被架空,但她也因此无事一身轻,堂中许多事情根本不用她去打理,每天练练剑,闲时到擂台看看武者比试,然后就等着收钱,除了没有掌握实权的真实感之外,其他都十分令她满意。 当初水宁创建白梅堂的想法也不是要做一番大事业,只是希望能够让自己母亲脱离皇院,白梅堂如今局面,也是她不想与皇院勾心斗角才造成的,如果按照武道之中的做法,可以直接用自己培养的亲信去堂中重要的位置上,那样皇院即使渗透,也很难涉及到核心事务,可惜是武者未必都是管理方面的能手,皇院扔到白梅堂的人,倒是人人都可以独当一面,同样数量的人才,如果全部为水宁所用的话,她可以将白梅堂扩大几个层次,做到八大宗门那种规模都有可能。 可惜皇院信奉制衡的道理,不仅是控制白梅堂的发展趋势,连堂中他们安排的卧底,都在互相针对,不让其他人掌握太多权力。 这也是水宁没有拔除这些人的原因,处于平衡之中,堂中一切都有条有理的运行,却又保持着她表面上的领导权,就算她为了带着母亲妹妹一起去天屏山武道大会浪费了近一个月,堂中大小事情没有她打理,到现在回来也没有积累下几件,无非就是因为天屏山上的武道大会激发了武者比试的热情,这个月擂台收益比往常高了不少,堂中主事还不失时机地推出了比武大会,趁机捞了一笔,让白梅堂收入更加丰厚。 可惜在皇院的控制下,这些钱财完全不能用在扩大白梅堂势力之上,只能存在堂中库房,年纪轻轻的水宁,已经在愁如何花光自己的钱了… “除了去宜州移植一些特色植物,等母亲看得顺眼一些,堂中加建一个冰窖吧,剩下的钱留下保障堂中运行所需,都分给大家,放在库房里也只是摆设。”水宁到现在只需要说一句想要做的事情,堂中资金足够的情况下,那些皇院安插在她身边的能人立刻就会把事情安排好,有皇院在背后支持,她的所有计划都几乎能顺利实现。 “对了,先准备宴席,今天刚回来,口味不宜太重,晚上我还有事,就不用劳烦大家久候,该做什么做什么吧。”水宁刚下马车,就将所有遗留的事情处理完,导致一边的云叶看得目瞪口呆,逍遥界有几个大势力的首领能和水宁这个小富婆轻松?回神之后他露出了谄媚的笑容,搓着手走上前去:“水女侠家大业大,能否支持一下云宗生意?” 水宁笑道:“堂堂云家少爷,别开我这种小地方的玩笑了,走吧,先吃过饭再去地中城。”八大宗门哪一个不是掌握着牵连一州的财路?云州地势独特,船运发达,只要有河流通往云州的地方,生意上就少不了云浪宗的影子,作为云宗少爷,白梅堂的财富还入不了他的眼睛。 “多个合作伙伴不就是多一条路子吗?再说凭咱们现在的关系,大家互相也都放心,一回生两回熟,多来往几次,说不定白梅堂还能再往前一步呢。”云叶倒是真的想和水宁‘多多来往’才有机会更加接近。 可惜现在的水宁早已无心发展白梅堂,皇院不可能坐视她与云家生意上的关系上升到合作伙伴上,她只是轻笑一声,将此事带过。 用过晚饭之后,几人来到了地中城,这次是从下往上登楼的,有宁仙心带路,萧若佩和云叶也见识到了皇院的真面目。 无华地中城在下面的楼层并没有皇院的痕迹,但是在登上三层之后,皇院开始渗透,这种渗透也不明显,只涉及到一些民生生意,这些生意还为皇院提供了基础保障,同时控制了地中城的消息渠道以及各种资源,越往上,皇院的势力就越大,到瞄窗之下的时候,在层层皇院势力潜移默化的影响之中,已经坚如磐石,没有任何人能够渗透进去了。 宁仙心研究武者入意的道路,在皇院之中也算是十分重要的事项,她的权限在破风城这个地方来去无阻。 对于皇院来说,只要加入了他们,其实权限分别不是很大,在皇院许多人眼里,只要你够本事,够胆子,就算是进入皇院一天,都可以坐到钟问龟这种能人的头上,主导皇院某方面的一切事物,要是控制一个钟问龟还不够,还能够将皇院所有势力掌控在手里,那不用怀疑,这个能人就是皇院想要找的界御皇帝。 如今皇院之所以做事情缩手缩脚,就是因为这种能人还没有出现,谁都不会相信,势力庞大到可以和凌家比肩,甚至已经开始影响界御皇帝替换的皇院,到今天居然还是一盘散沙! 从底层登上瞄窗之下的时候,萧若佩和云叶发觉这里的情况与他们离开的时候已经大变样,全部廊道上的门框几乎拆下,石壁上也重新放上了一人高的空白石板,人群聚集在廊道之中,坐在放满纸笔的简易木桌前,握着特制的炭笔,就像是握住武器等待决战的武者一样,周围的气氛比太学院试的时候还要紧张,钟问龟坐在石板之前,赵城远在外面调试瞄窗,另一个不认识的人则掌控着那台长筒式样的器械。 廊道之中,灯火璀璨,已经压过了渐晚的天色。 “请几位安静等候。”给他们开门的人低声提醒了一句话,见到眼前情形,萧若佩当然不会不识趣去打扰这些认真的人。 夜幕还没有降临,但是这些人眼里面,早已经没有了阳光,他们心中的星图已经开始运转。 “调试完毕,瞄窗已经转到正常星辰方位固定!”上方赵城远朝下方喊了一声,钟问龟终于开口:“那就准备开始!” 月亮在地中城可见的天空范围之内出现,那个把持圆筒器械的人迅速大声报数:“月行第四道星轨,移动正常,移至云星位九度,第三十六格,星辰偏移角度六分八,格内星群为辰明星群,三十六号计算开始!” 萧若佩见到其中一个桌子上的文士开始握笔计算,在他面前,一个助手将刚才那人报出的星图挂在了他面前,整个过程干脆利落。 “月行九度,三十五格!偏移角度六分八,星群昭天,三十五号计算开始!”过了一会,从长筒器械看着天空的人又报出第二个位置,助手在三十五位面前挂上了星图,那人也跟着三十六号进入了计算之中。 钟问龟手中炭笔在他坐着的石板上敲击,眼中已无二物,沉思了一会,他在石板之上写下了第一个符号,是一个尖锥突入四分之三圆形里的图案,然后在图案下写了一个数字,二十七。 廊道之中人群渐渐开始了各自的计算,助手一幅幅挂起星图,黑夜渐渐的笼罩地中城上,但是这些人却反而兴奋起来,好像到了他们应该活跃的清晨一样。 云叶还以为钟问龟所说的看星星和他想的一样,见到此景,顿时没有了兴趣,就这架势,这么好的天气,满天星辰,就是为了让这些人更好做计算? 这边水宁水墨两个少女,哪个没有星辰好看? 但是周围的人眼光全部都在天上,完全没往几人这边看一眼,云叶可以保证,如果这群人能够找到喜欢他们的姑娘,太阳也会打西边出来! 钟问龟统揽大局,开始的时候还能轻松一些,后来他甚至用上了两只手,才能将所有人报上的数字记录整理,而且两只手越来越快,如果这般情况换成武道来展示,也算是一个强者左右开弓独战数十位高手的场面了,不比天屏山上昕言的气魄少半分,可惜是世人只关心那些表现在外的武道高手,对这里毫无所知,今夜之后,除了皇院的人,不会有太多人会知道这里发生了不弱于武道大会的盛大场面。 烛光并不稳定,虽然在廊道之中点亮的灯火极多,但是稍有动静,就能将火光摇动,那些凭借火光才能看见的星图也会有些光暗变化,可能会出现差错。 萧若佩的通脉劲蔓延开,将星图固定,使得星图不会因为风吹动摇,然后天光游弋,布满了一圈廊道,这破风城中上方大开,莹莹白光冲天而起,像个落在地上的满月一样,要与天上的星月争辉。 有了萧若佩的帮助,这些人速度更是快上了许多,终于三十六号文士第一个完成了自己的计算:“与正常星辰差距二十七日三时五个字!” 钟问龟说了一句:“计算到息,取个大概值就可以,允许误差。”三十六号文士只得再次伏案疾书。 云叶捂着头,看起来十分难受,在这群人里面,能待这么久已经够为难他了。 堵住耳朵将外面声音隔绝之后,他终于找到了借口,快速走到水宁身边说道:“今夜风清气爽,咱们去外面赏月如何?” 看见没有?这才是夜晚的正确模式!这才是天上星辰应该有的魅力!他云叶就要让这些人知道,一个正常的男人该如何使用天上的星星! 第两百八十一章 星辰陨落 地中城内皇院对星辰的测量还在继续,萧若佩即使并不清楚他们具体计算的是什么,但也能感觉到这些人的投入,夜晚天气变凉,这里也不是封闭的地方,又在高处,比平地里冷意更加厚重一些,但是这些人几乎个个额角沁出汗珠,瞄窗周围热火朝天。 钟问龟更是双手不停,一块块石板迅速被他写画满,萧若佩没有见过有人能够写字这么迅速,这也只是钟问龟才能做得到,他将某些知识涵盖的计算只用一个符号解决,像是这些人之中,每个人计算的繁杂步骤,在他手中也只是一个符号,即便是这样,他需要做的事情也不简单,并不是在场数十位学者的工作量相加,而是使用这些人得到的数据,对星辰位置进行一个统一的对比,得出星辰偏离正常轨迹的准确痕迹。 这种计算在云叶眼中十分无聊且枯燥,所以他已经和水宁姐妹去了地中城外看热闹去了。 破风城有皇院在暗中规划,其繁华程度,比一般的大城市毫不逊色,又有映霜夜华两座地中城的神兵能够在夜晚之中更好展示锋芒,周围店家也不遗余力地在夜色下,将那不逊星光的武器摆在显眼位置,招徕客人,将人群的注意力转移到眼前的闪烁寒光里,忽略天上瑰丽的星夜。 天上星辰,地上剑光,天上月亮,地上瞄窗,共同聚成而成一幅天地互相辉映的人间美景,可惜除了皇院之人,无人知晓这一切代表的意义。 这是人与天的交锋!双方已经拔剑出鞘,只等找出破绽,一击击溃对手! 地上的人毫无知觉,反而因为地中城顶上莹莹白光引发了轰动,天光颜色,不管何时都最能吸引人的目光。 作为皇院成员的一部分,恒金商会当然不会让太多人去关注皇院所在,于是一场盛大的“星夜折扣大甩卖”大会就在破风城突然举办,其打折力度之大,不知道内情的人甚至认为这恒金商会是准备清光库存明天走人! 有实际优惠,寻常人哪里还去计较那虚无缥缈的天光?远远看一眼就够了,真要爬上去上面看个明白,还指不定会惹来什么麻烦,还是占了眼前的便宜再说!这种打折力度可不常见! “水宁姑娘,破风城一直都这么热闹吗?”此情此景,与那无聊的瞄窗上不知好上了多少,身边还有美人相伴,云叶觉得自己选择逃离的决定实在英明无比。 水宁微微笑道:“皇院来了之后,才逐渐兴盛起来,我是随着我娘进入皇院才到这里来的,当初还没有这么繁华,与其他地中城相比,破风城优势不大,谁能相信皇院只用‘顺手’这一个特色,将破风城打造成景州的中心?”水宁语气之中有些感慨,她自知不是皇院的对手,早已经放弃了反抗,只要宁仙心肯离开皇院,她可以将白梅堂拱手相送。 只不过除了皇院,她也找不到更适合娘亲待着的地方,回到澜临宗研究谢云词?那还不被礼数严谨的澜临宗给骂成目无尊长?在澜临宗宁仙心一直缚手缚脚,直到加入皇院之后,她的研究才有了进展。 水宁不知道皇院究竟有多少入意高手,但是帮助过宁仙心的,就有五个以上。 这座破风城,是在她眼中看着一天一天壮大,慢慢变成她无法撼动的钢铁巨兽,如果不是趁着破风城壮大的机会,她的白梅堂也没有这么顺利就发展到如今的地步,后面不知道是否因为母亲的关系,皇院对白梅堂的发展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也是在这个时候,她手中的势力被皇院渗透。 “云叶,你应该叫我姐姐。”她经历过的风云涌动,让她的心智早已远超同龄人,云叶这种年纪,在她眼里算是小辈。 “你还不是跟着我一块出来透气?”云叶笑嘻嘻地根本不听从:“说明咱们都是差不多的嘛,要是萧若佩大几岁,就他那种一脸老成的样子,我叫他叔都有人信,但水宁你不一样啊,叫姐姐就显得太过分了。”云叶对水宁‘居心不良’,哪里会让她将两人年龄差距以称呼明确下来:“我还是叫你水宁姑娘好了。” “萧玉侠是个厉害的人。”水宁回望着冲天而起的光芒:“能够游刃有余在皇院那些人手里周旋,还能够让他们成为助力,真的很了不起。” “就是!你又说萧大哥坏话!”一边的水墨跟着起哄。 不得了,这是对萧若佩产生好感了?这样可不行!云叶赶紧说道:“他那是因为本事大,要是和你一样处境,说不定早就坚持不住了,谁知道他是不是在钟问龟那家伙的计算之中?” 萧若佩的确是因为本领足够控制住大多数场面,才能让事情按照他的心意发展,一旦超出他力量控制之外,要使用计谋才能取胜的时候,他远不如其他人。 更不要说做到钟问龟这种以凡人之力,却想掌控星辰的壮举。 如今星辰的确落在了钟问龟的掌握之中,月行轨道一路上的星辰,皆在他的计算之下毫无隐藏。 “月行二十七度,至云星位十一格,偏移角度三分二,星群云祥,请十一号开始计算。”把控着长筒器械的人喊话声音已经有些嘶哑,却依然中气十足,萧若佩悄悄移动了一点天光,滋养着那人的嗓门,在场诸位学者,也有天光修复精神,即使经历了繁杂的数字计算,他们个个依然精神无比。 钟问龟却停了下来,不是因为跟不上,而是他面前已经没有空石板了,一扇墙壁上已经竖起的石板,全部密密麻麻写满了各种符号数字。 “停下吧。”长期聚精会神,他的嗓音有些瘪着的感觉,但是说话意思很清楚。 放下了手中的炭笔,经过长时间的剧烈动作,他一双手停下之后颤抖就没有停止过,连带着肩膀也在抖动。 “得得得…”手中磨秃的炭笔在石板上轻轻敲着,周围在他说话之后便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在趁机休息,钟问龟却退后几步,将所有石板记录一览无遗,眼睛在石板之间游移,最后向外面说道:“等四十五度,至云始星再次测量。” 听到吩咐,周围的人又开始忙碌准备起来。 赵城远从稳固好瞄窗之后就没有活干,见机赶紧问道:“要不要掩饰一下这里的光?”廊道之中亮如白昼,天光光芒突破了地中城的围堵,毫无顾忌地朝外面挥洒,不管谁看见都知道这里有事发生。 钟问龟点点头,然后赵城远便带了一些人出去,不多一会,破风城上空亮起了焰火,天光也变得没有那么显眼了。 萧若佩道没想到自己还给人带来了麻烦,不过皇院办法挺多,这件事对他们来说不难解决。 看见萧若佩有些不好意思,钟问龟拍拍他的肩膀道:“没什么大不了,不用放在心上。”然后又转头对大家说道:“继续吧。” 外面的焰火还在燃放,就不会影响到观测星辰? 皇院的人对此却没有任何怨言,月亮升起已经有一定的高度了,焰火是向周围点燃,倒不会影响许多。 看着皇院的人继续忙碌,萧若佩也打算开始自己的辅助工作。 钟问龟却叫住了他,“既然你怀疑我们,我就先跟你说一下这里石板上写的是什么。”他拉着萧若佩走到了石板边上,带着他从一块块石板前走过,指着那些符号介绍道:“我们是在给星辰看病,治疗之前,总得找到病根才行,你看这些星辰偏移越小,就是更早就停止了移动的,天空的星辰不是同一时间停止,而是经由其中一颗星辰侵入,然后影响范围扩散,我们就是在寻找那一颗起始之星,只要找到偏移的位置与坠星箭出现那天重合的星辰,也就是说在坠星箭出现那天就停止移动的那颗,就是这次异变的源头。” 石板上记录的数字越来越小,从第一个三十六号记录的二十七天开始,到石板末尾,已经进入了十天之内,他们观测的星辰越来越接近源头了。 “发现了又怎样?”萧若佩好奇问道。 今夜的风并不大,在这种高空之中,也没有让人觉得寒冷,看来在萧若佩拔出坠星箭之后,破风城上空,也并不多清风吹下。 钟问龟神秘一笑,看向了外面的焰火,他喃喃自语道:“天上的星辰,在今夜看来是如此的触手可及。” 一个算院的学生,还将算院知识无情当做工具的人,也能像文人一样对着天上星辰发出感慨? “我说过会让你看见真实星辰的话,对吧?”钟问龟笑道:“这星辰背后的秘密,很快就要揭开了!” 夜色之中,云始星发出了耀眼的光芒,已经盖过了天上所有星辰,并且越来越亮,像是一个小太阳一样,在夜空之中,尽情释放属于星辰的光和热。 “快送他去医馆!”破风城的街道上,水宁冷静地指挥着白梅堂众,将昏厥在地的云叶抬起来,推开看热闹的人群,往医馆方向走去。 周围的人已经神色呆滞,看着天上越来越亮的云始星。 不是星辰在变亮!而是它正在下坠!距离地面越来越近! “快跑啊!星星掉下来啦!”不是道谁嘶声裂肺地嚎叫了一声,周围观看的人顿时醒悟过来,大喊大叫着找地方躲藏。 水宁站在街上,看着天上星辰坠落,她口中喃喃自语道:“皇院,算计人已经满足不了你们了吗?” 在云始星坠落的光芒映衬之中,钟问龟张开了双手,用平淡如水的语气说出萧若佩最担心的话语:“发现了病根,去除病根,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他的影子在越来越近的星辰光芒照耀下,逐渐变大,将萧若佩完全遮盖在阴影之下。 天光湮灭… 第两百八十二章 人类见识 纵然萧若佩一直都觉得皇院有阴谋,但是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皇院想要射落星辰的野心一直都没有停止过。 即使知道萧若佩有能力将坠星箭随手拔除,他们也敢当着他的面,将天上星辰射落下来! 天光暗淡下来之后,地中城并没有因此失去光源,天上的云始星发出的光热,已经照亮了景州大地,就像白天一样。 黑夜之中的影子,还自带一种凄冷的寒意,将萧若佩压在原地无法动弹,他来到破风城之后,钦佩于钟问龟的学识和皇院的执着,即使暂时不能帮忙,他也愿意用通脉劲和天光做些辅助,让这些学者有更好的条件去测量出天星异变的具体数值,但是他们却想要做到手摘星辰! 萧若佩毕竟不是真的神异,即使可以做到脉通一界,也不会随时维持着范围如此广阔的通脉劲,因为那样很有可能一不小心就会在某地引出一场地震,或者他打个喷嚏,与他通脉的某地就会火山爆发,因此不是在绝对安稳的环境之中,必须通脉的情况之下,他不会将通脉劲释放到距离太远的地方。 就如今,他的通脉劲也只是在瞄窗四周,将周围星图固定,免得有风吹动给这些学者们带来困扰。 而后钟问龟带他去看石板的时候,他的心神更多的放在听钟问龟讲解之上,面对这个算院天才,他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地方。 坠星箭就是在这个时间发射的,刚才赵城远释放的焰火,不是遮掩天光,而是在给某处坠星箭发送目标信号! 宁仙心推开钟问龟,拉着萧若佩就要走,她知道皇院为达目的可以忽略很多东西,但是没想过这群年轻人居然癫狂到连天地也不顾! 萧若佩却站在原地,被宁仙心拉了几下之后,他从震惊之中醒过来,将已知的前因后果联系之后,问钟问龟道:“为什么要等我来?” “避免超出我们控制的情况出现。”钟问龟朝后面扬手发出了指令:“准备脉纹箭阵,减缓星辰下落速度,再次测量星辰移动,密切注意移动速率,有超出正常范围的情况发生,就第一时间汇报。” 周围的人又开始忙碌起来,赵城远负责过坠星箭,脉纹箭阵此刻自然在他的掌握之中,他两手框了一下云始星坠落的方向,迅速朝周围发令:“目测大小一室,降落方向偏西,计算准确落地目标!” 很快有人答话:“估计降落地点是距离破风城十里的铁帽山,与预计无误差,周围人群已经确保驱散!” 这些人,早就将一切计算好了! 赵城远带人离开,场中的人继续测量星辰移动,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面对萧若佩有些理亏,说话再也没有了方才的洪亮,声音只限在周围的人能够听清楚的大小之内,人群也沉默了许多,没有了高昂的氛围,在昏黄的烛光和星辰坠落映衬之下,默默做着计算,偶有疑惑,便与周围的人交头接耳一番,也像是怕萧若佩听见一样。 超出控制之外,就用萧若佩来收尾?难怪他要在长生阁留书!等得就是让萧若佩撞进来! “我为什么要替你们处理烂摊子?”萧若佩不知道钟问龟的自信心从何而来。 钟问龟从周围移开目光,看着他回答道:“皇院都处理不了的灾难,便是危及逍遥界了,你不会袖手旁观。” “要是我也解决不了呢?”萧若佩将手拢在衣袖之内,他要看清楚钟问龟这个人到底能自大到什么程度!“将希望寄托在苍圣身上吗?” 钟问龟伸手拦住他要说的话,仔细看着周围的人计算,一边说道:“别打岔,接下来才是重要阶段,天上三十六万星辰,因为某个星辰被时间侵入才会被卡住停止运转,现在卡住的星辰已经坠落了,但是规律还在,他们会回到本该存在的位置的。” “星群移动开始,偏角增加,正在回归日期,三十六号星群移动到正常区域之中,停止移动,无异常!”第一个距离正常季节最近的星辰已经到了正常位置。 “你看我们做对了,只要有规律,就不会失控!”钟问龟欣喜若狂,将那观测星辰的人推开,自己凑到了长筒器械面前,打算亲自目睹星辰归位的壮观天象。 萧若佩叹了一口气,见钟问龟痴迷若此,他已经知道自己无论说什么也不可能劝他回头,但是也不敢就此离开这里,谁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明明让我看顾着你,别让他们骗了,谁知道他当着我的面也敢骗人。”宁仙心即愤怒,又愧疚,觉得自己辜负了萧若佩的信任。 萧若佩摇头笑道:“宁前辈不用介意,这不关你的事情。”宁仙心与坠星箭的计划几乎没有交集,最多算是认识这些人,真的论算院学问,她不如钟问龟许多,再加上钟问龟的计算全部都用只有他才知道意义的符号替代,旁人根本无法知晓内情,骗过一个武者太容易了。 “小龟!你快道歉!”见萧若佩并不在意,宁仙心觉得事情大概还有转机,连忙扯着钟问龟衣袖,叫他别那么专注天上星星了,这事如果控制不住,还需要萧若佩出手呢!万一他心里憋着气,不肯给皇院收拾烂摊子,迎接钟问龟的,可就不是一个月的长生阁禁足,而是余生都要在监控之下生活,严重危害到了逍遥界安危的话,还会让他这个主谋者面临牢狱之灾。 虽然钟问龟狂妄自信,但也的确前途无量,少了他,逍遥界文道之中同样陨落一颗星辰。 钟问龟将头从长筒器械前移开,将器械还给了刚才观测的人:“他不会原谅我,道歉与不道歉没有区别,我不会做没有用处的事情。” “那你现在做的有用处吗?”萧若佩眼睛看了一眼正在坠落的云始星:“你觉得一颗星辰坠落就能解决这次事情?” 钟问龟笑着再次拿起皮尺:“当然有用处。”他拉开皮尺再次展示给萧若佩道:“为什么长短由他们决定这就是一尺,为什么长了还是短了皮尺这件死物可以帮人做主?为什么一天是一天?为什么一年就是一年!这些都是他们告诉我们的。就算你们学文的,花红草绿,水蓝天青,为何事物会有颜色固定?失去了原本颜色之后,事物本身还是不是他们本身?我们培育过绿色的花,拿到外头,却被人说成了长得像花的草!” 他指着脑袋说道:“你们,或者说大多数人的脑袋都被固定了!我来假设一个情况,一个从出生就没有接触过外面的人,我教他花是草,草是花,他出来之后,会不会将两者的概念对换?”钟问龟指着自己,又指着萧若佩:“你我都是被困在室内的那个孩子,一切认知,来源于那个想要我们觉得逍遥界就是如此的人,我要打破他的认知,发展我自己的认知,人类自己的认知。” “坠落星辰,看见室外的景色,便是第一步!” 还敢说第一步?意思是他还想走第二步第三步?甚至在这条道路上迈腿狂奔? “我看错你了。”萧若佩摇头,眼中满是失望:“以前我认为你是个智者,现在我才知道,你就是个疯子!” 说完他已经凌空跃起,朝着云始星坠落的地方弹射飞去。 钟问龟摊开了手,对宁仙心说道:“你看,道歉没用吧?还惹来他骂我疯子!” 宁仙心点着他的额头道:“你就该被骂!”说完她头也不回就离开了瞄窗之下,云叶带着水宁姐妹去了外面,她才不会管这些人留下的烂摊子,先去看自己女儿有没有事才重要! 这个问题上,她更赞同云叶,星辰就是挂在天上看的!照亮夜晚,给迷路的人指点方向,偶尔还能给情投意合的年轻男女们妆点一下氛围,哪个用处都比把他们从天上射下来好得多! 钟问龟这死脑子就想着自己,以后女儿们找夫婿,可别找这种人!要不然花前月下的时候,这些人会当场给女儿计算一道月亮移动轨迹,可不得气死人?这样没有情趣的生活还得过一辈子?那女儿们多辛苦? 宁仙心离开之后,钟问龟无奈苦笑,他知道自己会得罪人,但是人际关系在他眼中没有什么意义,如果一件事的过程受到两人之间关系的影响,那件事情肯定注定了不能长久,萧若佩不会因为讨厌他这个人,就不去理会星辰陨落带来的后果,宁仙心不会因为这件事放弃她和皇院的合作。 就连赵城远,以及周围这些人,不管对钟问龟个人有什么情绪,但是在钟问龟要他们做事的时候,全部都尽心尽力,这才是真正稳固的关系。 靠着语言和软去屈就某些人,磨损自己的锋芒去适应某些环境,他钟问龟就没有学过这种事情! “真正的星辰啊~”转眼他就将两人的态度抛在脑后,抬头仰望着肉眼可见移动痕迹的繁星。 星辰在按照他的意志移动!按照地上人类的意志变化!这才是人类的逍遥界! 第两百八十三章 星坠之夜 天上星辰坠落速度很快,就在萧若佩与钟问龟说话之间,已经划过了破风城上空,按照这个速度,赵城远带着的人,无论如何都赶不上星辰坠落到地上之前到达目的地。 十里距离,对于如今的萧若佩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他比天上流星还要快速来到了钟问龟口中的‘铁帽山’,路上还看见乘坐矿车从破风城铺设架在空中车道上风驰电掣赶往目的地的赵城远一行人,这种矿车十分危险,但事已至此,他们置逍遥界安危不顾,萧若佩也不会去理会他们的安危,瞬间就超越了他们往前而去。 “真是厉害,寻常人要是能够掌握这种能力就好了。”狂风吹在赵城远脸上,因为速度太快,都快把他脸吹得像水面一样波浪起伏,但他没有丝毫在意,他胸中意气,已经快要喷薄而出,区区疾风,都不能将他热血冷却一丝。 目送萧若佩远去之后,他又把目光往上盯着带着光芒呼啸下落的云始星:“经过第一重脉纹箭阵,注意监测速度变化,计算减缓趋势,预计后面脉纹箭阵的阻挡力,务必要保证坠落的星辰完好无损!” 矿车上并不容易计算,但是坐在上面的人也丝毫不在意,开始用炭笔在矿车侧面竖起的板子上写出数字。 空中星辰经过破风城上空的时候,周围像是出现了一层致密蛛网,蛛网周围有一个个钉在空中的箭枝,总数大概有三百多,这些脉纹箭枝将星辰坠落轨迹空间固定住一片,随着星辰的进入,后边的脉纹箭也开始显露,不过比第一排数量少了许多,箭阵越来越小,像是一个网兜一样一样,将星辰兜在里面。 这个过程只一眨眼就完成,第一排脉纹箭枝已经支撑不住坠星的冲撞,被冲撞之力从脉纹节点拔出,脉纹节点也像是陶瓷一样碎裂,然后迅速被恢复活力的脉纹修复,在星辰一撞而过之后,空中传来连在一块的撞破水面之音,第一个脉纹箭阵被撕裂,插在节点上的脉纹箭顺着星辰的拉扯,追着星辰而去,并在空中燃烧起来,将坠星的亮度提升了几分。 “第一脉纹箭阵破碎!箭枝数量九百八十一,支持时间一息,星辰速度下降…一成!在承受范围之内!” 车中学者很快报出了计算结果,赵城远听到之后,激动得忍不住想要跳起来,四周呼啸的狂风让他知道自己身在何方,赶紧忍住自己的冲动,两手狠狠地拍在一起:“能成!咱们就要在今晚见到星辰的真面目了,诸位!” 周围学者的表情也是忍不住地激动,却没有兴奋多久,坠星与第二箭阵接触,他们只得再次进入计算之中,越是接近目标,就越要谨慎认真对待。 萧若佩来到铁帽山之后,听见了空中爆响,连忙抬头看去,只见星辰像是穿破了水面,砸出了一片片水花,空中无形的壁障,正在延缓他下落的速度,钟问龟不仅想要星辰坠落解决天星异变,还想要一个完整落在他手中,供他研究的星辰本体。 铁帽山不仅有萧若佩,皇院早就安排了设施在此,在星辰落地之处,有一片巨大的湖泊,湖边有铁丝纠缠而成的绳索探入湖中。 水面像是一张平静的镜面,根本感知不到水流的涌动,钟问龟已经将湖水全部用脉纹箭定住,不可见的气脉,都在他的计算之内,可见的水脉更不用多说。 如果坠星箭会落在这里,他们有无数种方法将之打捞起来,而后作为逍遥界独一无二的宝物,成为皇院的珍藏,成为人接触天空的突破口,成为钟问龟征服星辰的证据。 萧若佩一拳打在水面上,被定住的水面泛起一圈波纹,将他的拳力尽数吸收。 “疯子!”他暗骂了一声,站起身来。 湖中的水脉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随时可以拔出脉纹箭,将这一湖水恢复正常,但是他没有这么做。 他倒要看看,钟问龟掌控一切的自信,是不是可以帮助他征服天星,等达成目标之后,是不是可以止住他的野心! 破风城中,观测星群移动依然在继续,但是随着连续按照他们计划归位的星辰越来越多,这些人也逐渐放松了下来,说话声音又开始壮大,热热闹闹的像是在闹市之中,欢庆的氛围已经在廊道之中酝酿。 把持着长筒器械观测星辰的人报告声音也恢复了洪亮:“第二格星群归位,正常!”周围空气有了些许燥热之感,不知是否因为他们激动的热血将空气都烧得暖和,还是因为天星归位,季节正常之后,逍遥界按照原本的秩序,进入了夏季。 “第一格星辰归位…”刚才还激动得已经张开了嘴巴准备大笑的观测者脸上表情突然僵住。 仰头用肉眼看着天星移位的钟问龟已经冲到了他身边,粗暴推开他,然后把自己的眼睛凑在水晶镜片前。 那个被他推开的观测者一脸震惊,身体的感受已经被他的波澜起伏的脑海完全忽略,余下两个字,几乎是思维惯性使然,从他嘴里滑落。 “失常…” 所有人都被这失去了精神支撑的两个字泼了一盆冷水,瞄窗四周,好像刹那间进入了寒冬,人群被冰霜冻结,并且随着这两个字的传播,冻结还在蔓延,将参与此事的皇院中人定在原地。 钟问龟看着天上的星辰,最后一格星辰移动到正常位置之后,并没有停止,而是继续顺着惯性进入了下一个时间点,在钟问龟看见的时候,已经偏移正常时间,往前移动的至少三天的距离以上! 他浑身颤抖地望着空中像是巨蟒甩尾一样的星辰,第二格星辰被带动,继续移动,加入移动的星辰越来越多,速度越来越快! 他坚信的规律,被打破了! “快打信号!让赵城远把消息带给萧若佩!”钟问龟一把推开长筒器械,丝毫不顾这是除却星理司之外的唯一一件珍品,他对着瞄窗之上操控焰火的人发出了号令,焰火的颜色随之改变,强弱也在那些人的调控之中发生着剧烈的变化,被钟问龟刚才说成毫无意义的颜色,此刻成为了他唯一能够准确传达自己意思的希望。 长筒器械摔在地上,观测员赶紧扶住,此时他除了顺从自己的自然反应之外,居然找不到其他能做的事情,面对这种危机的时候,不管学识如何丰富,其反应,与常人无异。 天上星辰一连撞破了十多道空中脉纹箭阵,按照皇院的计算,准确无误的落在了铁帽山旁边湖中,冲起凝固的浪峰,浪峰滑落的时候,星辰已经稳当当被固定脉纹的水面托起,发出耀眼的光芒,在水面上犹如初升的太阳。 光芒是如此的温暖,萧若佩踩在水面上,一步一个凹印,慢慢地接近星辰。 赵城远已经无意去追逐那落地的星辰,观察到焰火变化,他抬头看向了星空,星辰移动的速度早已经肉眼可见,粗略观察,已经超过了原本轨迹半个月时间! 夏天来临了。 燥热的风吹过景州大地,带来的暖意并未让人觉得季节变化的自然,天上星辰移动迹象已经只要抬起头就能发现,坠落星辰划过破风城,因此躲过一劫的人们也没有庆幸之感,坠星只带来一瞬间的恐慌,恐慌过后,真正的大变化才刚刚开始,那一点征兆,早已被脑海之中测震惊驱赶得烟消云散。 脉纹箭在空中燃烧,纷纷扬扬的余烬在空中飞舞,像是漫天萤火虫,给这突然而至的夏季,带来了一些本该出现的气息。 萧若佩逐步接近湖心,眼睛已经适应星辰的光芒,那种光习惯之后,虽然耀目,却不会刺眼,他已经可以看得见星辰的真实面目。 与赵城远说的大小差不多,一室方圆,星光从里面透射而出,将星辰照得像是一块透明的美玉。 这世间无人见过如此巨大的美玉,萧若佩伸出手,轻轻按在星辰之上,感觉与触摸着人的肌肤毫无分别,温暖而柔软,这种手感与人无异,高悬天上指明方向,为人类稳固天境屏障,为人类点缀黑夜,为人类变更季节,就是将逍遥界天地变得五彩缤纷的星辰。 如此的柔弱,像是一个没有外壳保护的蛋,他落在了地上。 赵城远已经到了附近,连忙跳下矿车,亏得他不是第一次乘坐这种危险的工具,虽然因为事情紧急,他最后连减缓速度都没有做,直接驾着矿车冲出铁轨,但好歹还是安稳的来到了目的地。 他奔走到了湖边,喘气都来不及,紧闭着眼睛朝着湖心大声喊话:“天上星辰乱了!” 萧若佩回过头看着因为一口气上不来,将脸色都憋成了猪肝一般的赵城远,然后又看看天上星辰,将目光放回眼前的星辰上,轻声说道:“我知道了。”接触到星辰的那一瞬间,他就知道了星辰会变成什么样子。 在他前面的星辰光芒渐渐减弱,里面的景象也出现在两人眼中。 除了透明的大珠之外,在星辰的当中,还端坐着一个闭着眼睛的人。 他的脸色平静,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赵城远见状,连呼吸也停了下来。 “人,你看见了吗?星辰和你我一样,都是人。”萧若佩回首望着哑口无言的赵城远,还有后面赶来的皇院诸人。 眼睛从他们身上一一扫过:“你们将坠星箭,对准了自己的同族,将他们从天上射下来,把他们对后辈的保护,当成了禁锢你们的囚牢。” 没有人敢发出声音反对萧若佩的责骂,甚至还有无法接受真相的人开始跪在地上,抱头痛哭。 第两百八十四章 还星于天 有什么能够证明大地属于人类?因为脚下的土地,是人类前辈血肉之躯所化,与生活在上的人血脉相连,后辈在前辈身上生活,耕种,繁衍,建起一座座结实的房屋,供后辈遮风挡雨,这才将如今的逍遥界建设得如此繁华。 有什么可以证明苍穹属于人类?因为天上的星辰,是人类先辈用肉身凝聚,成为稳固天境屏障的柱梁,照耀着万世之后的后人,让他们不至于迷失方向。 天上地下,都是人类先辈所凝聚,在这个逍遥界里面,到处都充斥着人类先祖的遗迹。 所以每一个后人都可以昂首挺胸说出‘逍遥界属于人’这种狂妄的话。 许多人只记得这句话的荣耀,以为先祖的功绩就是自身的功绩,忘记了这句话应当承担的责任。先祖的光辉在时光的磨损之下逐渐转为内敛,于是质疑的人就出现了。 先祖的确不伟大,也许本领并没有后人想象的那么大,他们凝聚的星辰,只要一枝坠星箭就能射落,天上三十六万星辰,只因为少了一颗星星就全盘皆散,正事因为先祖有所缺陷,才需要后人成为比先祖更加完善的人,成为比他们更强大的人,这份强大,不应该以损毁先祖的功绩来实现,而是要在整体人类之上,批盖一层超越先祖的光芒。 “告诉钟问龟,将他一身学问用在正事上面。”坠落水面的云始星在萧若佩身边缓缓浮起,赵城远见状问道:“你去做什么?” 萧若佩踏波而来,星辰在他身后映照,犹如他就是那星辰之中的人,他淡淡的回了两个字:“补天。” 听到这振聋发聩的二字,赵城远也愣了一下,下意识问道:“去多久?”既然有话要吩咐于他,那就是短时间内不能回来的意思了。 萧若佩摇头道:“不清楚,我会用通脉劲将这星辰放回天上,直到他恢复正常的运转不再坠落下来之后,才可以回来,所以在我回来之前,你跟钟问龟最好安分一些,短时间之内可没有人给你们把捅破的天补上了。” 他并不记恨钟问龟和赵城远,皇院如此庞大的规模,一直都安分守己,不出一两个冒头的人,那皇院就显得太过无能了,钟问龟也不过是皇院在压抑之中推出的一个冒尖者。 如果这样就对钟问龟产生怨恨,那天下间所有能人,都是应该被唾弃的人,因为这些人都和钟问龟一样,经过长久积累,偶尔出现一两个将某项事业拔高一点层次的天才,人类也是在这些人的推动之下,慢慢的进步。 张直是一个,凌云昕天圣也是一个,包括萧若佩的先生凌白涛,他在天屏山上,可是硬生生的把武道拔高了不止一个层次。 只希望钟问龟吸取这次教训以后,会改正自负的弱点,做他该做的事情,那萧若佩付出的这点时间,就完全有意义了。 “我不是为了他才做这件事,他也不需要自责,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们皇院派一个人替我做一段时间韶风令,将这次天星失常产生的影响留在长生阁,以警示后人,还有…我应该参加不了玉侠楼的开业仪式,你们去帮我看顾一下,具体我的事情不要泄露出去,只说我在长生阁学习就可以了。”想了一下,他才说道:“可以了解整件事的人,就景州我这几个朋友吧,云叶单独告知真相,他应该会对这件事情有所帮助。” 萧若佩说得很快,天上的星辰已经超过正常时间一个月,季节进入了仲夏,空气正在变得炎热,拖延下去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赵城远连连点头,将他说的话一一记下,萧若佩最后说了一句:“…其他人,便顺其自然吧,能知道真相的,会自己找到真相,不能找到的,就一直隐瞒下去,我先走了。” 刚坠落地面的星辰缓缓升起,在赵城远及一众见到真相的皇院之人目送之中,再次冲上夜空,星辰的光芒,也在变亮,好似时光回溯一样,把他们犯下的错误全部抹消。 流星再次划过破风城上空,钟问龟从盯着正在上升到原位的星辰,通过他眼前的长筒观测仪器,他可以清晰的看见星辰的模样,见到了星辰之中端坐的人,也看到了星辰之下,萧若佩托举着坠星飞上夜空。 夜空中两人神态面目俱全,星辰之中人影气态自然,眼睛轻轻闭上,坦然的接受了永久安眠,萧若佩一直看着空中云始星所在的位置,钟问龟随着他的移动调整观看角度,他的心中在对萧若佩高喊:“看我啊!是我做的!用愤怒和憎恨的眼睛看着我!”然而自始至终,不管是萧若佩,还是那个被他射落的星辰里面端坐之人,都没有朝他的方向看一眼。 直到一人一星超过了视线范围,越来越小,即使有仪器辅助,钟问龟也无法看清之后,他才重新抬起头来,但是他脸上的懊恼之色,却是谁都看得出来。 这是钟问龟在外人面前第一次表露出负面的情绪,他从小到大,第一次感受到了来自内心的谴责。 问题是他所愧疚面对的人,对他没有丝毫恨意!他的自责只能永久存在心中! “等城远回来,听听他有什么消息,先收拾一下吧,我们的工作,应该是要…暂停一段时间了。”钟问龟坐在了石板上,双眼茫然,在他眼里也没有看到这所谓的‘一段时间’具体是多长,但是就此结果来看,恐怕钟问龟此生都很难再次进行坠星箭的研究了。 钟问龟离开之后,观测员再次掌握了视线,在他眼中,星辰位移超过两个月之后就停止了下来。 “他将星辰放回原位,星辰开始回到正常位置了!”他大声喊道。 众人抬头看着天上,天上的群星像是浸泡在水里的倒影,虽然有移动的感觉,却不会让人觉得突兀,一切都在自然而然的发生变化。 如果按照刚才的星辰移动速度,逍遥界一天之内,就要经历十多次寒暑交替变化,这种恶劣的环境,别说人赖以生存的粮食作物能不能够生长,就连人类自身,也只能艰难求存,萧若佩将天星归位,星辰还没有离开夏季的位置,很少人知道这短短的时间里面,逍遥界人类居然与一场灭顶之灾擦肩而过。 “如果我换成他,会怎么做?”钟问龟自问了一句,得到的结果却是他会将天上星辰一个个摘下来玩够之后才放回去。 他绝对做不到像萧若佩一样,拥有如此巨大的能量之后还保持克制自己的好奇心,能够克制自己尽量不使用那神奇的力量,能够确保自己将力量用在合适的地方上面。 “所以你才能被选中,我只能作为凡人,在这里仰视你的壮举吗?”钟问龟看着天上星辰,他看见了星辰除却计量数值之外,还是如此瑰丽。 他沉迷于此,忘记了时间流逝。 天上的星辰移动要比刚才慢很多,经历许久,才堪堪静止下来。 天气的变化回到了正常,夏季暖和的夜风,开始吹拂逍遥界,在这瞄窗之上,感觉更加清晰,这里因为萧若佩拔除了坠星箭,才有凉风吹送,城中居民,也得以感受到清风徐来,伴随清风星夜,安心回到了家中睡眠。 虽然刚才好像发生了了不得的大事,但是在这清风之下,谁都知道事情完美解决了。 “星辰归位,进入正常轨道,与时间完全吻合,停止移动。”观测员从观测仪之中抬起头来对外宣布:“天星异变解除!” “看着天上,等他回来我要请他吃饭。”钟问龟第一次领略到星空除了数字之外的魅力,他要好好的感谢萧若佩。 周围的人纷纷感到诧异,钟问龟请吃饭?在场诸位与他共事这些年,几时听他说过这种话?别说他主动请客了,就算别人请他的,这家伙都是连谢也不说一句,吃饱就走,管桌上还有没有客人,该不该给主人面子。 “他暂时回不来了。”赵城远从楼下爬着楼梯上来,头上脸上依然有些狼狈,即使经过掩饰,也能看出他的眼睛有些发红。 不止是他,后面一起跟去了追逐坠星的皇院诸位,都像是哭过一样,一些明显的人,眼角还有泪痕存留。 这是怎么回事? 赵城远吸了一口气,将萧若佩的嘱托用尽量平静的语气传达,钟问龟听到一半,才反应过来,他冲到赵城远面前:“你说的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他回不来,时间未定,在天星悬而不坠,回到正常移动轨迹之前,他会替代天星,作为控制星辰移动的意志,留在天上。” 赵城远直视眼前曾经令他无比钦佩的人,将萧若佩对钟问龟的可惜完美传达到眼前人心中:“说让我们这段时间里面,别做出太出格的事情,这世上,没有第二个人可以帮我们补天了。” 补天…何其壮阔的胸怀。 钟问龟仰望星辰,明白了那里已经是他永远遥不可及的地方。 第两百八十五章 星灵云叶 萧若佩将天上星辰复原之后,云叶总算醒了过来,他睁开眼睛茫然看着四周,见到水墨守在身边,自己已经身处一个陌生的环境之中。 “云叶你醒了?”水墨见他醒来,显得十分高兴,赶紧倒了一杯水端过来。 云叶却翻身起来,几步走下来床榻,好像没事人一样。 “发生了什么?”他感到十分奇怪,自己怎么会无缘无故就失去了意识?醒过来之后也没有察觉到身体有任何异常之处? “皇院的人用坠星箭射下了你的本命星。”水墨将茶杯放下,“现在已经被修复了。” “谁修复的?萧若佩?”他认识的人之中,只有萧若佩有这个能力。 水墨被云叶盯了一眼,眼神犹豫着躲开,云叶发觉到了事情不对劲,他凝视水墨躲闪的眼睛问道:“他人呢?” “这个…别那么看着我…”水墨赶紧移开自己的目光,心虚地回答道:“玉侠哥哥要等天星稳固之后才能回来,尚不能确定要多长时间。但他一定没事的,玉侠哥哥本领那么大…”说到后来,她都不确定萧若佩留下的话是安慰她们,还是真的保证他能够功成身退,毕竟水墨没有听过这种先例。 见到她自己先慌了起来,云叶赶紧劝解道:“别着急,你看他做过那件事情简单?放心吧,你的玉侠哥哥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听到云叶这么说,水墨急忙摆手分辨道:“才不是我的…我就是着急才那样说!总之他有话留给你,你先去找赵城远吧,他亲眼看见玉…萧若佩带着星星回到天上的。”又仔细看了一下云叶,确定他没事之后,这才带着他去见赵城远。 两人从白梅堂出来,自从天星坠落之后,月沉日升,已经过了一个晚上。 经历了坠星事件,破风城反而比往常更加热闹一些,许多人都看见了星辰掉落在破风城附近,想要来此一探究竟。 昨夜星象异变,不只是破风城,可能整个逍遥界没有睡的人都能看见,这次可不是和冥境出现问题一样可以隐瞒的下来的事情,只不过皇院因为钟问龟的原因,倒也不会在这件事情之中多做文章了。 “这么多人?”看到熙熙攘攘的破风城,云叶有些吃惊。 水墨解释道:“这些人想找到星辰碎片,还有人说天上陨落的星辰能够铸造出神兵利器呢。”她看着云叶偷偷笑道:“你的星灵身份要是泄露出去,可不是被他们当成了宝?” 云叶浑身一寒,赶紧求饶:“水墨女侠可别说出去啊,关乎我性命之事,你可要替我好好保密。” 昨天晚上被皇院用坠星箭指着,如今又有人想要从他身上敲一块下来打造武器,星灵这个身份,看起来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两人从人群之中挤过,进入地中城之后,就清静了许多,这里被皇院掌控,一些闲杂人等很难进来,云叶和水墨登上瞄窗的时候,廊道上正在收拾起昨夜的设施,昨晚参与坠星计划的人都在这里。 钟问龟见他们过来,指示了一些需要注意的事情之后,便迎上前来。 “萧若佩说之后你会帮上很大的忙,我不清楚你能做到什么,但是我想这段时间里,你可以替他监督着我,以确保我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云叶看着这群忙碌于收拾的人,昨晚他们做的事情与如今何止天差地别?听到钟问龟的话,他讥笑道:“我可不敢监督你,昨晚射了我一箭的事情还没找你算账呢!” 看到云叶并没有担心萧若佩,钟问龟也安心了不少,他不知道萧若佩这次付出了多大的代价,但是比起自己,云叶更加接近他,对他的本领也应该比自己更加了解,云叶既然能够不在乎,想必萧若佩也不会出事才对。 钟问龟朝着云叶躬身一拜:“只要能赔罪,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我让你把萧若佩换回来,你做得到吗!”云叶突然吼了他一句,吓得水墨一跳,刚才到现在,云叶一路上都没有表示出生气的样子,她还以为云叶不担心萧若佩,虽然那样子可能会太过没心没肺,但是很让她安心,起码只看云叶,也知道萧若佩不会出事。 却没有想到云叶是一直将担忧压制在心中,直到见到始作俑者,才没忍住心中怒气。 云叶外表很容易让人产生误解,以为他是个粗人,但是他心细如发,而且很会照顾周围人的情绪,心态也十分好,有他在的时候,气氛就会轻松起来,一般情况很少见到他对谁生气,就这样一个人,谁都不会想到他有一天会大声吼人。 “算了。”看到水墨受到惊吓,云叶也将怒气收敛起来,周围的人因为他刚才一声怒吼,都停下来看着他。 云叶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在意,又对钟问龟说道:“他留了什么话给我?” 萧若佩是他第一次外出认识的朋友,后来还从他身上学到八州气韵,通脉劲,加上坠星箭的事情,萧若佩一直都在维护他,最后还将他本命星送回天上。 云叶从小没有兄长,莫青城是一个严厉的堂兄,也是在萧若佩后面认识,对比起莫青城,他觉得萧若佩更加像一个做大哥的人。 萧若佩对他,的确是个和兄长一样的朋友,到最后还为了将他的本命星归位,主动成为引导天星移动的意识。 到现在钟问龟还敢在他面前说向他云叶赔罪?他好端端的站在这里,要钟问龟事后跑来当好人? 钟问龟无奈笑着,赵城远在后面替他解围道:“我昨天看着若佩离开的,还是我来说吧,云少侠请跟我过来。” 云叶听到也不再理会钟问龟,跟着赵城远离开了,留在这里他看得也心烦。 带着云叶走到了瞄窗之上,赵城远走到栏杆边上,扶着栏杆往下看去,底下层层突出的楼房,折射着阳光,将柔和的光芒折射上来,在赵城远眼里熠熠生辉。 “当初他就是在这里拔出坠星箭,还骂了我一顿。”赵城远笑道:“以前我以为他骂得狠,现在才知道他骂得太轻,没能当时把我骂醒。” 云叶哼了一声道:“我看没见到后果之前,就是打死你,你们也不知道自己错了。” 赵城远摇头道:“或许云少侠你说得对,我们的确是自负,以为能够插手到这次的事情里面,凭着人类的意志来改变天地规律,这种理念,到现在还没有动摇,而且我们也会一直照着这条路走下去,人类也终有一天,不止局限在苍穹之下,但那会是很久之后了。” 他看着云叶笑道:“久到天地真的需要我们去扶持的时候,现在很多事情,只能靠你们这些人才能做得到,所以我打算将皇院这些年研究的成果交给你,帮助你找到更快解救萧若佩的方法。” “别!”云叶赶紧拒绝,他看到钟问龟画在石板上的符号就头晕,如果要他学会那些知识才能帮助萧若佩回来,那还不如等萧若佩自己解决了星辰运转问题,起码那种事情听起来靠谱一些。 “那东西我学不会,说个简单一些的,以我现在的能力就能做到,并且直接就可以去做的事情。”云叶可等不到那么久,皇院这群人任选一个,要云叶的学识达到他们的层次,没有十年八年根本不可能,更何况他云叶就不是学习的料,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 “是关于星辰运转的知识,你身为星灵,应该很容易掌握。”赵城远说道:“既然想要在地上帮助他,那最基本应该怎么做,你要有自己的想法,如果一味的依靠我们的指点,就算我们尽心尽力,你还敢对我们坦诚相待吗?” 既然赵城远都敢这么说,云叶当然也不会隐瞒自己的真心话,他直接就摇头:“哪里敢相信你们了,如果不是必要,我恨不得离你们越远越好!” 赵城远因为他的直率露出了笑意:“那不就对了?在这里学习我想你也不习惯,所以问龟准备让你去星理司,或者太学院,长生阁你进去就有可能出不来,我觉得没有必要还是不要去那里,具体选择看你的意思了。” “当然去太学院啊!”云叶想也不想就回答,星理司,去那里听起来就像是工作一样,想到都浑身不自在,而且学问到了星理司的程度,要么是蓄起了山羊胡,一看就没了生活情趣的的中年学士,要么是少了少女风情的半老徐娘,去那种地方不会闷死他风流倜傥的云大少爷吗? 太学院就不一样了,其他不说,光是培养逍遥界最杰出人才的学府这一名头,拿出去就能将一群人吓到。 包括云天,估计他打死都不会想到自己儿子有进入太学院的那天,更不会想到云叶居然还能从里面学到知识。 而且太学院里听说美女如云,云叶脑海之中已经浮现出一幅画面,某个阳光明媚的夏日,恬静优雅的美少女捧着书坐在树荫下,她全神贯注,阳光倾泻在她雪白的衣裙上,照得少女浑身上下发出淡淡光芒,而他刚好从那少女身边路过,被光芒吸引,惊鸿一瞥,眼睛再也移不开。 “学习可能会辛苦一些,你要做好准备…”赵城远一边说着注意事项,一边回头准备安排云叶进太学院的事情,却不见他跟上来,看到云叶对着天空发呆,连忙喊了一声:“过来啊,给你写推荐信。” “来了!”云叶收起想象,跟上了赵城远,一边充满希翼地问道:“赵师兄,咱们太学院的学问大不大…不对,白不白…也不对,够不够精妙?” “你还不是太学院的学生呢。” “反正很快就是了。” “你只能算旁听的,不会计入学籍。”赵城远直接击破了他的幻想。 第两百八十六章 群星之上 苍穹之上,萧若佩将云始星放归原位,通脉劲遍布星海之中,从中借力,以星辰本身之力控制星辰移动,然后依靠着星辰本身的规律,将他们带回正常的轨迹上。 因为天上星辰的有自身的运动规律,而且刚恢复正常不久,所以他不能松开通脉劲,必须以他自身作为引导星辰移动的意识,等规律固定下来,所有星辰都能够按照原本的轨迹移动,不会发生偏倚,星力之间互相影响牵连,将云始星重新吸引在天空上的时候,他才能离去。 虽然要被迫留在星海之中一段时间,但是他一点都没有感觉到无聊,星辰之间的牵连是如此自然而和谐,他徜徉其中,如沉浸在广阔无垠的大海里,又如信步行走于葱翠森林之间,几乎流连忘返。 浩瀚群星,在他眼前便是一颗颗明珠,逐渐远去越小,最后细如白沙,却依然熠熠生辉,粒粒可见。又如那林间果实,一眼看见,便能感觉到那种藏蕴着天地精华的圆满。 他需要维持云始星悬挂在天空之中,还要保持天上群星按照正常的轨迹移动,只能一直待在原地,将这些真实的星辰,看做是一幅无比巨大,占据着逍遥界…源界整个天空的星图,与当初在长生阁六层学习星图时候做的事情差不多,这次需要时间比上次要久一些。 逍遥界人类法修凝聚的群星,并不只为人类闪耀,群星覆盖之下,还有灵精和妖异的领地。 与人类的相比,两地有很大的区别,灵精所在幽静而深邃,妖异那边却绚丽多彩,可惜因为天境屏障的隔绝,萧若佩没能将通脉劲透入其中。 在星辰之上看来,三族所在,亦如巨大的星辰一样,并非静止不动,而是互相影响牵连,在一片虚无之中漂浮,像是盘旋在一个缓慢旋转的旋涡之中的浮木。 旋转的速度很慢,慢到生活其上的人毫无察觉,但是从天上看去,却分外令人沉迷。 有天上地下的景色相伴,萧若佩已经可以预料到自己修补星辰的时候,不至于过得太过沉闷。 就在他沉迷于天地之间的律动的时候,浩瀚星河之中,有人趟河而来。 他衣袂飘然,好似穿越了万古时间,在那星河之中,他也是最古老的一颗星辰。 “萧河?”萧若佩见过他,只不过上次见他的时候,他自称是一个寻常法修,除了将萧念竹送回他的身边,还告诉萧若佩冥境的事情,两人没有其他的交集。 他为何在此?是来调查群星异动的吗?萧若佩有些疑惑,如今所见的萧河,显然不是寻常法修,不管气质穿着,还是孤身穿越星河的绝世独立,都非寻常可以形容。 他来到萧若佩面前,不发一语,就像是端详一件事物一样,仔细地打量着萧若佩。 “第三位,被星辰囚禁。”确认过萧若佩的状态之后,他像是通告某件理所应当的事情,和说‘该吃饭了’一样的语气,说出了让萧若佩震惊的话语。 在他说出这句话之后,萧若佩才发现自身已经无法动弹! 面前有一圈光晕将他笼罩,不知道何时,他已经和云始星合而为一! “当你融入道的时候,你也被道所禁锢,这是可见道的极限,你已经到了极限。”萧河进入光晕之中,随着他进来之后,萧若佩感觉禁锢自身的某种力量消失,他可以再次掌控自己身躯了。 左右扫视一圈,刚才那星辰之中闭目安眠之人,如今已消失不见,不是到是自己与他重合,还是已经取代了他。 “我们见过的吧?”萧河似乎在迷惑,他停了一下,似乎想起来了:“哦!在长生阁见过,还有念竹在的…你是木灵天光?”他的神态有些疑惑。 萧若佩本来觉得有个人说话,或许会让修补星辰的这段时间更加有趣,但是看到萧河的态度,可不像是和故人叙旧的样子。 不明白萧河的意图之前,萧若佩觉得自己还是有所隐瞒才好,他没有把自己接任了木灵天光不久的情况说出来,只简单的回答了一个‘是’字。 萧河眼光凝聚,像是在审视萧若佩有没有说谎:“我的记忆散乱了,失去了顺序性,所以可能会忘记或者将事情的顺序搞错,某个时间里,你我可能是敌人,也许某个时间,我们会互相帮助…”萧河想了一下,然后摇头道:“我不知道用什么态度来对你。” 顺序错乱?萧若佩记得钟问龟说过的话,任何事物都有其对比衡量物,长度因为尺子有了准确的定义,记忆也是因为时间有顺序,所以才能成为一个连贯的过去,如果时间被打乱,那记忆的存在,也就杂乱无章了。 “你的时间乱了。”既然不能让萧河知道自己的底细,那就将话题扯到对方身上去,这就是一种转移话题的方法。 萧河听到先是恍然大悟,之后又变成疑惑,他反问萧若佩:“我既是正确的时间,何来错乱?” 时间!萧河并不是单纯的法修,而是和星辰一样,被时间侵蚀的人。 萧若佩已经大概猜到他的身份,只是没有说穿,不管法修和时间,都是他不了解的对手,很有可能这次天星异变的源头,就是眼前的萧河! 在不明敌情之前,若能打乱对方的心,让他把实力暴露出来,无疑是最优的选择,萧若佩说道:“时间只是衡量物,它本身没有意义,也不是具体到可以看见触摸,并且能在我面前和我谈话的东西。” 看见萧河依然有所犹豫,萧若佩将钟问龟那套说法拿出来,两手盈开大约一尺距离道:“这里大概就是一尺,但是没有尺子出现之前,我可以将这个距离缩短或者拉长一些,同样说一尺,也没有人可以反对我,时间同样如此,没有正确的顺序,我说去年是今年,昨天是今天,大概也无从验证我的对错。” 萧河已经进入了听讲的状态,萧若佩便往深层再进一步,并将自己的想法打入萧河脑中:“但是尺子有实物可以对照,所以我们能够知道很多东西的长短,但是这些与尺寸一样长短的事物,却不能作为尺寸的标准,同样时间可以确认今天明天的顺序,但今天明天却不能作为时间本身来定义,时间虽如河流奔涌,但是河流本身并非时间。” “那我是什么?”萧河几乎是用求教的态度来跟萧若佩对话了。 还能怎样?继续编下去呗!既然萧河出现在这里,又自称是时间,钟问龟说过天星异变的根源是星辰本时间侵蚀,那萧河与天星异变就逃不了关系了。 萧若佩一直都在找造成天星异变的幕后主使,两人的关系早已经注定是敌非友,那也就用不着客气了。 “不管我们处于何时,只要可以正常的进行运动,即使只是一个念头的诞生,都表示时间没有停止,一直都在往前,你和我共处在时间运动之后,即使你可以控制,也是控制时间之后的时间,那些说到底,不过是时间留下的残骸碎片,你掌握时间的瞬间,时间也已经在这一瞬间往前一步,确保自身与时间起头并进都不存在,你又如何确认自己是时间?” 看到萧河陷入迷惘,萧若佩便停了下来,再说下去他可要露馅了,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对手在心防失守的情况之下,暴露出他的真实面目。 “你的记忆会发生错乱,证明你只是被时间衡量之物,并非时间本身。” “我…”萧河果然开始怀疑自身,不过这种状态持续时间很短,只一眨眼,萧若佩就觉得自己像是思维停顿了一下,然后出现在他面前的萧河已经恢复了飘然姿态。 “你是木灵天光?”他再次问了一遍。 萧若佩觉得这个问题好像似曾相识,但也没有去深究,毕竟这并不是什么很难回答的问题,他回答道:“我是。” “你叫昕竹?”萧河又问道。 萧若佩怀疑地看着这个人,这种问题有什么值得他从星河远来询问的? 他点头回答道:“我本名的确叫昕竹。” 萧河点了点头说道:“那便没错了,第三位神异,由星辰禁锢。”说完这句话之后,他笑着对萧若佩说道:“说起来我和你还有不少的交集呢,虽说这次是我主动对你出手,但请你别记恨与我,这是关乎整个源界的事。” “你已经危及源界了。”为了用星辰禁锢自己,他造成了天星异变,萧若佩为之四处奔波,如果不是这次皇院坠星箭的事情,萧若佩也不会这么快就走到这一步,用自己的意志来掌控星辰的运转,同时被星辰运转规律禁锢。 “我只是在修正源界之内的错误。”萧河没有一点罪魁祸首的自觉,反而像是他处于绝对正确的那一边。“如果我有错,在你们之后,我会修复自身。” 犯下的错误,哪里是修复之后就可以像是没有存在过一样?萧若佩不禁为萧河的天真而感到恐惧,一个如此没有自觉的生灵,却掌握了这么庞大的力量,不及时阻止的话,他能造成多严重的灾难? 萧若佩无法预料,但是他知道决不能任萧河乱来,为了抓住他便制造了天星异变,如果他还有其他目标,还会造成多少次同样规模的祸事? “我们?你是指哪些人?还有几个?”他必须要知道萧河的目标。 萧河笑着答道:“来自源界之外的神异,除了你之外,还有青鸾,天圣,苍圣,苍瑶,一共五位,青鸾与天圣已经在你之前被我控制,只剩下苍圣和苍瑶了。” 第两百八十七章 云叶进学 云叶在上一次寻找旧天道埋设的坠星箭之时就已经从萧若佩那里学会了通脉劲,到如今虽然远不如萧若佩纯熟,但是支撑他一个人凭虚御空还是可以做到的。 得到皇院的推荐信之后,云叶就告别的水宁水墨,一个人前往太学院学习星门知识,为将萧若佩从星辰之上解救下来做准备。 当然现在谁都不知道这是萧河设下针对萧若佩的陷阱,云叶依然信心十足的坚信自己可以解决这次天星异变的根源,因为在最后,萧若佩将希望寄托在了他的身上。 既然如此,他便应当回应这份信任才是,云叶从小到大,都不觉得自己是一个能做大事的人,他以前想着武道上超越莫青城,那是他此前最为迫切的心愿,如果有一天他做到了超越莫青城,说真的他就没有其他目标了。 回到云浪宗当他的大少爷?继承云家航运生意?还有带着云浪宗三千门徒做武道第一?云叶都想做,但这些都是他自己身份继承而来的事业,出生带来,与他本人的志向关系不大。 如今云叶有了自己需要去做的事情,即便解救了萧若佩之后,他还要以星灵的身份,作为稳固源界的一份子,使天上星辰永固。 云叶没有萧若佩的际遇,通脉劲也仅是借用脉力的层次,用来赶路并不算快,但怎么也不会丢凭虚御风的架子,真要用最快速度,一日之间来往千里之地,并不是太困难的事情。 皇院写推荐信花了一些时间,凭赵城远一人不能让云叶获得旁听的席位,破风城里有五位太学院出来的长生学士联名,加上最有份量的钟问龟,才能确保太学院承认云叶旁听生身份。 之后与水宁姐妹告别,还在白梅堂吃过午饭,这才赶往中州,他没有天光弥补精力损耗,赶到人皇城差点累得站不稳。 脉以身引,可不是接上脉借用脉力就能乘风而去了,还要用意念控制着自己的身躯,不会因为保持一个姿势太久僵硬导致脉力流转阻滞,一不小心掉下来,别说凭虚御空飘逸出尘了,摔个鼻青脸肿都算好的。 云叶平时多有锻炼,飞行中掉下来的情况倒是不会出现,但也累得够呛,太学院也不会夜晚帮他处理旁听席位的事情,所以到了人皇城他没有直接去太学院,降落之后,他犹豫再三,最后还是打算去找陈玉,将这件事情告诉她。 想起陈玉的可怕之处,云叶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转念又想到等她自己发现事情真相,并且自己知情不报的后果,云叶觉得还是现在主动说出来好些。 他记忆之中的萧若佩与陈玉也限于普通朋友关系,有知道这件事情的资格,所以他来到陈家之后,还觉得可以轻松应付过去。 云叶的形象别具一格,不管到哪个地方都容易让人记忆深刻,他之前也来过几次陈家,陈家弟子还记得他这个云浪宗少主,看他出现,有些知晓内情的人都有些忍俊不禁。 这个云宗少主,可是在小时候就被自家小姐拿来试过药了,结果就是到现在云叶在陈玉面前都乖得像个小兔子一般。 他在陈家大门前先是将自己的头发绑正,之后把衣服收拾平整,这才敢跟引路弟子进入陈家。 到了陈家客厅,等他喝过茶水刚刚止渴,听到通传的陈玉也很快过来,这次出现在云叶面前的少女,不仅换上了稍微柔色的衣服,脸上还画着淡妆,这可跟云叶记忆之中的陈玉有很大区别! “姐姐,我看你来了。”云叶见她进来,连忙装出了一副乖乖的笑脸。 这次的的陈玉比起以往格外不同,他必须小心再小心。 出乎意料的是陈玉连对待他的态度都变化了,笑得满面春风:“这么长时间不来,也不寄个书信,姐姐可担心你呢。” 情况不对啊?云叶摸了摸自己额头,并没有发烫,看来身体已经出现了他无法理解的问题了!他急得朝陈玉求救:“姐姐你替我看看,我是不是生了重病?刚才好像产生了幻觉,可能跟我今天赶路太急有关系,要开什么药吃才好?” 陈玉笑着弹了一下他的脑瓜子笑道:“姐姐就不许有个女人家的样子?不过我也是初学打扮,你看怎样?”虽然陈玉女儿心发出了嫩芽,但是她的心态依然豁达,云叶在她心里,也和弟弟差不多,她倒是不介意听听云叶的意见。 云叶这才知道问题不是出在自己身上,他忐忑不安的回答道:“姐姐天生丽质,打扮一番还不是天下第一的美女?多看一眼我都要被迷住了。” 陈玉对他的回答很是满意,绕过此事问道:“这次来要待多久?有什么事情让姐姐帮忙的?” 云叶顿时觉得解脱了,总算说到了正事上面,如果告诉她自己要忙着解救萧若佩,想必她不会和当初一样说一句“因为你看起来比较闲”就把他拉去试药了吧? 他简略说明来意:“我要到太学院学习一段时间,找到解救萧若佩的办法。” 陈玉听到后面半句花容失色,急切问道:“若佩怎么了?” 看到陈玉的神态变化,云叶心里‘咯噔’一下,差点没跳嗓子里来,陈玉这模样,该不会是在着急萧若佩吧?平时可不见她会如此惊慌失措啊。 不过话说回来,陈玉虽然有些奇怪癖好,但也的确算是一等一的美人,萧若佩这小子何德何能入得了陈玉眼中? 想到萧若佩在景州做的事情,云叶心情有些低沉,或许他真的配得上陈玉,这世上,并没有几个人会和萧若佩一样,毫不犹豫就将自己安危放下,以逍遥界大局为重,连话都没来得及留下就为逍遥界豁出此身。 陈玉见他脸色,还以为萧若佩出了什么大事,有些慌了神,云叶赶紧回答道:“他没事,只是暂时要留在天上掌控星辰,昨夜天星移位,这里应该可以看到,是他将移位的星辰带回了原位,等天上星辰稳固了才会回来,具体时间没有确定,他的本领你也清楚,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我这次到太学院,就是要了解一下星门知识,帮他尽快完成这件事情。”云叶将经过说清楚,并告知陈玉自己身为星灵的事情,陈玉听到是萧若佩自己决定的,也稍微安心了一些,她知道萧若佩不是言而无信的人,每次都在有把握的情况之下,才会给出保证。 就以陈玉所知来看,萧若佩的本领之大,几乎没有上限,修复星辰,这在别人眼中看起来非人力所能为之的事情,他能做到毫不奇怪。 只是不知为何,陈玉心中还是隐约有些担心,觉得这次的事情并不是这么简单。 她记得前些日子萧若佩在人皇城出现的时候,就是为了解决天星异变而来,当时的他十分慎重对待,还特意在长生阁跟着韩娥构建星图,之后才动身去寻找问题的根源。 既然如此慎重对待,为何现在却潦草出手?他所担心的幕后主使,并没有在这次的事情之中露面,萧若佩是被迫使用了最后的手段,那个幕后主使会不会在这件事情之中作梗?皇院又知不知道其中内幕? 陈玉沉思了一会说道:“等你学习一段时间之后,看能不能找太学院熟悉的先生拿到登六层长生阁的信物,去那里看看萧若佩留下的星图,如果没有办法,就过来找我或者爷爷要信物也行,去了之后让韩娥带路,给你指点一下,帮助你快一些掌握星门知识。” “我来的时候的确看到长生阁那边闪耀出很亮的光,那是他留下的?”云叶十分惊讶,每一次萧若佩都能做出一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的事情。 陈玉点头道:“很漂亮的星图,就算不懂星门知识去看都值得想尽一切办法登上六楼,但是你既然要学习,就应该了解星图,可以看懂的时候再去,省得浪费这次机会。” 云叶心生向往,萧若佩已经在长生阁六层留下了属于他的记录,哪怕时光流逝,等到千百年之后,后辈登上长生阁里,还能看到那片星光,记得有个叫做萧若佩的人曾经在逍遥界活过。 既然萧若佩做的到,他云叶也应该名留长生阁内! 想到这里云叶雄心万丈,“我会认真学习的!” 陈玉笑道:“你有这心思就好,要是知道你会到太学院里学习,我想云叔也会高兴,在太学院的这段时间,你就在陈家住下,我等明天寄个信去云州,让你爹爹安心。” “麻烦姐姐了。”云叶听到赶紧道谢,他这一趟出来有些久,天光礼之后就随着货船到了景州,之后又去了武道大会,已经有三四个月没有回家了。 云家做的航运生意,从小云叶就跟船跑习惯了,云天也不至于担心他会在外面混得不好,有陈玉这一封信,足以让云天放心一段时间。 说不定听到云叶进入太学院学习,云天还会将信中消息大肆传播,以他的性子,完全做得出这种事情! 很多人平时说云家都是‘你们不就钱多一点,能打一点吗?除了这些你们还有什么?’这种话,他老爹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要整个逍遥界的人都知道,云家还能出一个太学院生! “把我是旁听,不入太学院学籍这件事情写进去,我怕他乱来。”想到这里云叶赶紧加了一句话。 陈玉笑道:“你认真一些,未必旁听就不能得到太学院承认,到时候真学到本事了,还怕学籍上挤不下你这两个字?”陈玉做过太学院教习,也明白太学院的规矩,她自己就不是太学院出身的,但是因为参与了太学院主持的医药研究,在那里同样留下了名字。 事关萧若佩安危,云叶不敢大意,这件事情与认真学习有关,他也就顺水推舟:“我会让他们承认的!”如果连地上的太学院都解决不了,怎么可以安定天上星辰? 第两百八十八章 武者信念 踏着朝阳,云叶站在了太学院门前,他今天在陈玉的监督之下,任由旁人把他打理的仪表堂堂,还换上陈玉找来的文士大袖衣袍,虽然穿起来感觉有些别扭,但是的确让他产生了一种自己满腹经纶的错觉。 “从今天起,我也是太学院生了!”握着赵城远给的推荐信,云叶胸中豪气万千,尤其是陈玉没有跟着他来,只有他一人,那就是龙入大海,虎啸山林!他要在太学院做那引领风骚的弄潮儿,做浪潮之中冲得最高的那一艘破浪轻舟! “有没有漂亮文静的姑娘呢?”刚立下一番雄心壮志的云叶转眼就搓着手,缩着脖子左右打量,一眼就看得出来他没安好心。 “叶哥,你怎么来这里了?”云叶正看得聚精会神的时候,身后有人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谁?”这地方还有人认识他? 回头看去,只见杜昊提着一堆东西出现在他身后。 当初他被高长令‘蛊惑’离开无华,这么快就到太学院了?“你几时来的?我跟你说,叶哥我如今也是太学院生了!”云叶将推荐信拿到杜昊面前扇着风,得意洋洋朝他炫耀。 杜昊配合着羡慕说道:“叶哥厉害!我昨天刚来,本来是和浪哥他俩一起的,结果前些日子长生阁那里突然出现了星光,令哥他就急着赶回来,我比他们晚了一天,不过也好,他们现在一个被沈先生困着,回来到现在都没有好好休息,一个在柴房的徐老伯那里,连自己的刀都拔不出来,吃饭都没有胃口了。”杜昊老实腼腆的笑着,将手里的纸袋打开,从里面取出一个馅饼递给云叶道:“我去给他们买的早餐,叶哥,等会要不要去看看他们?我带路。” “才一天你就敢带路了?”云叶接过馅饼,对杜昊的话可是吃惊不小,太学院不是小地方,谁敢保证自己一天之内记熟所有通道? 杜昊当先走进去,一边说道:“叶哥你知道我从小就在矿洞里钻,比起无华城,这里的道路好认,不仅太学院,附近一些地方我也差不多分得清楚了,等有空我带你出去逛逛。” “既然这样,我们先去看看拔刀的江无浪,然后去找高长令吧。”云叶想到一件事情,又追问道:“你说的沈先生,是不是算院的沈星枢?” 杜昊走着回头:“叶哥知道沈先生吗?” 云叶点点头,赵城远写推荐信的时候曾经说过,如果能得到沈星枢指导就最好,不过以他云叶的本领,要他老人家出面,可太过大材小用了。 像钟问龟这种人,才有沈星枢亲自指导的价值,云叶本身就是去太学院了解一下星辰基础的,之后皇院在人皇城做好准备之后,也会将他们的研究成果交给云叶,由他来判断如何帮助萧若佩。 皇院对于星辰的研究可以交给云叶,就算他把那份资料署上云叶大名,告诉长生阁那是他云叶的成果,皇院也没有二话。 云叶并不屑于做这种事情,他来到太学院,只是尽自己所能,去帮助在天上替代自己的萧若佩,那本该是他作为星灵的使命,如今却要萧若佩以人类之躯替代。 本该是被星辰引导的人类,反过来成为星辰引导者。 而本来应该作为星灵解决这次事件的他,却连自身的力量都无法运用,这是他唯一来到太学院的理由。 即使他对这里的知识没有兴趣,但也要通过学习,成为一个符合自己身份的人。 他回答杜昊道:“知道,我这次来到这里,就是想得到沈先生的指导。”虽然皇院并不看好他,云叶却想试一试。 既然杜昊能够带他见到沈星枢,那就是他最好的机会。 “那你得跟令哥说说,听说现在沈先生正在找见证过坠星箭的人帮助他做研究呢,令哥就是这么被他抓走的,我都不敢说我从小就在挖那枝箭了,你要是去见沈先生,也得小心一些。” 学习节奏被沈星枢掌握,那云叶可不能短时间内在太学院学到足够的本领,如果在这里花费大量时间,就与此行的目的本末倒置了。 他需要的是短时间之内,最好在夏季结束之前,就能彻底解决这件事情。 当然这并不简单,就算是以自身实力考入太学院的学生,学习星门基础,正常来说也需要一年的时间,云叶对此没有多少了解,在学习之前,还要掌握不少前提知识,更给他增加了一层难度。 到后院的路程挺长,等到云叶吃下馅饼的饱腹感完全消失之后,两人才来到那座颇显荒凉的小院。 还没有入内,就听到老人洪亮的声音:“声音要响!一个人声音够大,气势就要壮三分!”“瞄准中心,把木头当做你的仇人,用砍死它的气势,劈下去!”“你比月轩可差得多了,我就搞不懂,他为什么会把血筋刀给你!” 一连几句,都是有些伤人的语气,听得出来这老人是在责骂江无浪。 云叶到了门口的时候,正好看见江无浪放下斧头,反问一句:“我没有对一根木头生气的理由啊,怎么可能想着砍死它?” 他正好看到杜昊和云叶进来,赶紧笑着迎上前:“等好久了,肚子早就饿扁了!”拿到早餐之后,他又问云叶:“你什么时候来的?” 经过云叶一番炫耀,江无浪也是明白了他的来意,对于这些年纪比自己小的人,云叶却没说出萧若佩的事。 “来来,进来坐会。”徐老伯在树下木桌上面备好茶水,没有了刚才责备江无浪的气势,像个寻常和蔼老者,他笑呵呵的说道:“无浪来了之后,我这里热闹多了,以前月轩可没有这么多朋友。” “老伯,刚才你还使唤人呢!”云叶趁着杜昊分食物的时候,毫不犹豫地嘲笑老人,在他眼里只有值不值得尊重,没有年龄的分别,老人所为,几乎是在欺辱他的朋友,他可不能当做没事情发生。 老人脸色一僵,恨铁不成钢地连云叶也一起骂:“嘿!你们这些个小屁孩,连自己学武为何出刀都不知道,还好意思说我老人家骂错了?”他拿起放在江无浪身边的血筋递给云叶道:“你拔出来试试看?” 云叶接过长刀,看了一眼江无浪和杜昊,却见两人似乎在看好戏一样,等着他出丑。 他疑惑问道:“你们两个试过了?”两人点头。 “没能拔出来?”两人面上有些不好看,但还是点头承认。 云叶偏不信这个邪,随手一拉,乌黑刀身脱鞘,一抹光华从刀锋闪过,云叶已经将血筋刀握在手里。 “不难啊?”疑惑的他又归刀入鞘,再次拔出,几遍出鞘入鞘声音之后,云叶已经把刀子拔出几个来回,他不屑地将血筋还给老人:“也就是欺负一下学艺不精的人,还真觉得自己挺了不起的,老头,我可以肯定,这两小子是想给你面子,假装拔不出来的,你这刀口也太松了。” 周围落叶朝着云叶相反的方向滚动,那是被云叶驱散的势。 “你…”老人已经目瞪口呆,他引以为豪的借势,就这么被破了?而且破开势的人,还对此毫无所觉?周围的势没有给他造成一点麻烦? “你是用什么方法拔出来的?”云叶使用的力量,绝对不是武道之力!老人可以肯定这一点。 “是啊,叶哥你真是厉害!我们就拔不出来!”杜昊和江无浪看起来不像是说谎,见云叶拔刀不费吹灰之力,看着他的眼神都开始变了。 云叶摸着后脑勺,不知羞耻的承认了:“哈哈,怎么说也是比你们老道的武道中人,做到这个程度还是挺简单的,只要你们肯用工夫,乖乖的跟我学习本事,追上我也不是不可能的。” 他又转向老人炫耀道:“这叫通脉劲,他俩虽然不会,但你也太小看逍遥界了吧?这世上你不知道的东西多着呢!你只克制武道,别人换一个能力来对付你,你岂不是束手就擒?” 不止通脉劲,还有星力,天光之力,光云叶知道能够跳出武道的力量就不止一种,他不认为自己见多识广,自己能够轻易破解的东西,拿出去外面真的不算稀奇。 “你大概很久没有出去看过了吧?问问他们两个,就在天屏山上看到的那些武者,你这粗浅的手段,能够对付得了几个?”云叶可不会因为年纪大就给老人面子,落后就是落后,武道如今发展不知道多快,自从昕言在青玄峰宣布自己踏入超越了凌云的境界之后,武道的变化就日新月异,如果对武道的认知依然停留在原地,那可不止是被远远抛在后面这么简单。 老人说他们这些小辈不知道出刀的理由,问题是老人自己,都已经不知道武道变成了什么样子,怎么有资格对武者说三道四? 到了昕言和凌白涛他们的境界,世间还有要他们出手的理由?没有了,不管是凌家还是耀日城,这双方的势力都足够大,几乎不会真的有他们必须出手的时候。 但是天屏山上,凌白涛还是和昕言生死相向,昕言如果接不住那一记天剑,他必死无疑,但他还是选择了硬接,以自己的信念,贯彻其生命之中。 武者有超出性命的信念支撑他们的行为,那不是可以被克制的东西。 这才是皇院放弃兵院的理由,落后,就已经没有了价值。 第两百八十九章 兵院终途 徐老伯倒不是故意为难江无浪,他只是还没能从兵院没落之中走出来,在他的身上,是兵院的尚存于世的那一口气,并不是那么容易咽得下去。 耀日城抢去了他的弟子,他就想或许这个来自耀日城的年轻人,能将兵院的传承延续下去。 老人心中是有所不甘的,兵院尚未在逍遥界之中留下属于自己的光芒,就如同泡沫一般消逝,他感觉到自己正在老去,有生之年再找不到一个可以传承兵院的徒弟,他就对不起一身所学,对不起恩师教诲,这种不甘心,他不想带入泥土之中,不想带到冥境的恩师面前。 直到云叶泼了他当头一盆冷水。 兵院一脉相承百年时间,而武道一途,却有不计其数的人前赴后继,这些人组成了一股无可阻挡的洪流,又有谁可以凭一人之力阻挡这洪峰大浪? 听着三位后辈讲述天屏山上的武道大会,老人眼神迷离,如果兵院不曾没落,能不能将那些站在顶峰之上的武者压在王道之下? 以前这种问题老人根本不会考虑,但是今天他犹豫了,武者入意之前,兵院还能有信心将他们压制住,入意之后,就要看双方修为,到如今武道已经超越了意境,耀日城主昕竹更是发话要在明州铸造武灵天光! 到了这种境地,兵院还有出头的机会么?如果武道能够凝聚出稳固天地的天光,那兵院应对的又是什么?难道他还敢对天光出手? 老人眼中已经没有了雄心壮志,他所期待的一切,都在听到武道要铸造武灵天光的时候湮灭了。 “兵院的将来又在何处?”老人没有心情再吃早饭,几人数次呼唤,他也充耳不闻,只是静静地看着树叶稀疏的老樟树,似乎看到了兵院枯萎的将来。 “我来照顾老伯吧,昊子,你带云叶去见沈先生,咱们四人都要在太学院待一段时间了。”江无浪将老人的早餐用盘子装起来盖住,准备等老人安心下来,再热一热。 杜昊也点头道:“可不能浪费时间,令哥有空的时候会给我找点事做,到时候有了正式身份,我也可以看太学院的书呢!” “你能不能看懂啊?”云叶有些担心,杜昊从小生活在地中城,虽说有读过一些书,但一一下子就跳到看太学院的书籍,会不会跨度太大了些? 杜昊笑道:“我又不是要学东西,只是增长见闻,等有了本事,还是要回无华城去的。” 云叶拍了一下他硬邦邦的身躯道:“这身子骨,就不像是普通的,以为谁都能让昕言挣脱不开?你这辈子就注定了会出人头地,还想回去过安分日子?难咯!” 少年郎嬉笑打闹着,毫不在乎自己将来会怎么样。 吃过早饭之后,两人跟江无浪告别,向算院走去。 进入算院之后,云叶又觉得有些头疼,这里的氛围比起皇院那边更加浓重,不过好在没有第二个钟问龟,这些人谈论的话题他倒是听得出来。 只限于认识这些人说的话里面的字,具体讨论的问题,云叶也是一头雾水。 虽然进来之前,云叶是雄心万丈的,到了如今境地,他才发觉星门一课不是那么好学的… 事已至此,也没有退缩的余地了,云叶狠下心,跟着杜昊往里走去。 两人来到了算院的中心,沈星枢正在画图,他画的正是坠星箭的式样,图形旁边,还有对图中箭枝的数据计算。 高长令则在一边审视,并指出图形之中的缺失之处。 可惜高长令不是算院学生,让他描述坠星箭的形状,他可以说得舌绽莲花,但是涉及到了具体数值,不好意思,文院的学生,说话总是有修辞手法!其中还包括夸张这种连他们自己都骗的修饰话语手段,搞得沈星枢都有些生气。 “黑色就黑色!别整什么百年锻玄铁,千年见锋芒!那东西有这么长时间吗?”沈星枢骂了一句,然后又问道:“记得脉纹形状吗?” 事情过了这么久,高长令虽说当时有在矿洞之中仔细观察,但到如今也只剩下一个大概的记忆,怎么可能准确描述出来? 看了一眼外面正在过来的两人,他顿时有了解脱之法,当场就指着云叶说道:“这个人懂得通脉劲!” 云叶一个愣神之间,没有想到自己刚见到高长令就被卖了。 看着沈星枢热切的眼神,此行他还有求于人,就不好当面拒绝,只能乖乖的走进去,对沈星枢行礼道:“晚辈云叶,见过沈先生。” “不客气,不客气。”沈星枢听到云叶掌握了通脉劲,态度当时就变了,他笑眯眯问道:“一路过来辛苦了吧?要不坐会?我这里有上好的茶叶,十分清心安神。” 话说自己跟这位老爷爷不太熟悉吧?云叶懵懂地按照老人指示坐下,然后看见失去了用处的高长令被老人呼喝着端水递茶。 接过茶之后他才清醒过来,赶紧说明自己来意:“沈先生,这次来是想和你请教星门知识的,我这有推荐信。”将怀中信封拿出来,他可不敢在沈星枢面前炫耀,恭恭敬敬的双手敬上。 这不是正中自己下怀?这两天他早就从高长令口中知道了通脉劲的神异,还知晓萧若佩在长生阁留下的星图就是通脉劲的运用手法之一,能够有一个掌握通脉劲的学生,使唤起来确实方便许多。 展开皇院的推荐信之后,沈星枢开始还有些皱着眉头,这封信来历他一眼就看出来了,都是太学院出去,又没有在王道之中效力的学生。 如今逍遥界人才储备十分充足,想要在王道之中出人头地,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许多人都要熬到中年,才能有放手施展一身所学的机会,其中大部分人都在这段时间里,将雄心壮志消磨得一干二净。 所以太学院很多优秀的学生都另寻出路,这是沈星枢无法改变的事实,这些学生偏偏又比那些熬过去的人更有前途,因为他们在精力最旺盛,思维最活跃的年纪,就能够酣畅淋漓的释放自己抱负,等到中年的时候,早已了无遗憾,将舞台让给更加有干劲的后辈,这种模式比王道利用人才的方式更加有活力。 偏偏王道并不适合这种做法,王道不容有错,不能轻易将机会让给冲动的年轻人,这就导致了人才流失的不可阻挡,而且这种趋势逐渐明显。 看完推荐信之后,在最下方署名之中,沈星枢还看到了钟问龟的名字。 信中许下的条件十分丰厚,不仅对云叶听课期间所有研究都无条件支持,还会把研究所得,全部交给太学,期间所需费用以及器材,都由签名的人提供,不管怎么看,太学院都没有任何损失,只是出一个旁听名额而已。 看完推荐信,沈星枢眉头皱得更紧了,按照皇院的行事作风,不会做亏本的事情,他们舍得下此重注,所求一定比这还要大。 他们想借助云叶的手来达成某些目的…云叶又懂得通脉劲…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就不单是云叶个人的事情了。 沈星枢仔细衡量其中得失,一边问云叶道:“他们想要你做什么?” “前天晚上的星辰异象。”云叶看高长令和杜昊还在,没有说出实情:“是皇院激发坠星箭造成的,他们想要用我的能力修复隐患。” “胡闹!”沈星枢拍桌而立,那天晚上的事情,他知道不同寻常,但怎么也不会想到是人所为!还是出自太学院生之手! 相当于他沈星枢亲自教出的人做出这等狂妄无知的事情,作为算院副院长,这些人大多数出自算院,他也难辞其咎! 沈星枢一时之间愤怒得不能自已,握住推荐信的手都在抖动,那些人怎么敢对天上的星辰出手! 这便是太过年轻就放纵自己才华的弊端,两种模式相较,王道自然选择更加沉稳一些的方式。 “沈先生不用担心,这件事情暂时控制住了。”云叶生怕老人家一个不小心气急攻心,出点什么事他可承担不起责任。 沈星枢看了看信,又看了看云叶,然后问道:“你的通脉劲该不会比萧若佩厉害吧?”那可是在人间凝聚出星海的人啊,有一个就足以让人惊叹了,再来第二个,逍遥界岂不是要变天? 云叶摇头,如今萧若佩以自身通脉劲掌控星辰运转,所囊括的范围,已经是笼罩一界,萧若佩的通脉劲到了何等程度,云叶已经不敢猜测。 他为什么在短短时间里突然掌握了这种力量?云叶也无从得知,但是萧若佩如今需要他的帮助,这是云叶可以确认的事情。 认真说起来,造成如今局面他也有责任,坠星箭射出的时候,他是有预兆的,如果他没有带着水宁水墨离开,而是留在萧若佩身边,他就来得及示警,以萧若佩的通脉劲,也能及时将坠星箭拦下来,就不会发生后面那么多事。 可惜没有如果。 看到云叶承认自己不如萧若佩,沈星枢已经明白他所说的控制住了是什么意思。 不管从哪方面来看,萧若佩都比云叶更适合到太学院来学习星门知识,以皇院的精明,也不可能舍近求远,花这么大心思在一个通脉劲不如萧若佩的人身上。 既然来到这里的是云叶,那就说明萧若佩已经无法脱身。 控制住星辰的人,只能是萧若佩。 “都是年轻人啊~”沈星枢叹了一口气,“你跟着我吧,不过可要做好准备,我会将星门知识,在最短时间里,用最强硬的手段,灌进你的脑子里面,可别半途而废啊!” “绝对不会!”云叶的回答斩钉截铁! 第两百九十章 时间错乱 逍遥岛上,昕竹正蹲在一座墓碑前面,这些日子他已经观看了许多法修的墓书记录,却没能从中找出水莲留下的那一座。 他的记忆最深刻的,还是刚刚掌握萧若佩记忆的那一世,之后的时间里,记忆似乎少了很多连贯性,导致他都不太记得清楚自己做过什么事情,又结交过什么人。 这里墓碑之下埋葬的法修,可能曾经与他相识,但他的确都记不起来了,唯独那个跟在他身后叫着大哥哥的小女孩,依然鲜活存在他的记忆之中。 墓碑上没有刻上名字,只是一块简单的石头,很多法修在经过长年累月的修行之后,因为不与人打交道,等他们重新回到人世都找不到认识他们的人了,作为一个活得太久的法修,在前面静候他们的,只有一视同仁的永眠。 那是他们在世上唯一熟悉的事物,也是唯一能够完全接纳他们的结局。 墓书就是他们留在世上的痕迹,没有亲朋好友还记得他们是谁,只剩下这冷冰冰的石块,将他们一生留刻于世。 昕竹指尖划过墓碑,这又是一个他不认识的法修,每个法修都在寻找着自己的道,但是天上三十六万星辰,已经将可见道的极限推演到接近极致,许多法修究其一生,都不能望前人项背,又如何另辟蹊径登上比前人更高的山峰? 逍遥界的天地,似乎已经没有法修存在的必要,逍遥岛并非因为法修超然于逍遥界之外,而是天地留给法修最后的安息之地。 墓碑数量很多,但是对比万年的时光,又显得太少,只有一面山坡上寥寥数千座。 每座墓书都是将其中记录的信息直接传输到接触者脑袋里面,根本不需要多长时间就能看完,而且墓书不对外面设禁,谁都可以来看,昕竹在这里看了一段时间之后,已经了解到了很多的事情。 他看见了法道的终点,体悟到了法修的无奈,也逐渐知道了萧河究竟是如何诞生的。 一个修行到与自身所追求的道合二为一的法修,如今的萧河,有着道的能力,却又被法修的执念局限,认为将他们这些外来者完全控制在能够对人产生影响的范围之外,才能还逍遥界安宁,道才不会被压制。 他已经做到了一半,青鸾,旧天道,以及前几天的萧若佩。 昕竹到现在,已经看懂了萧河是如何做到这一切的。 利用他进入冥境,记忆被带到了万年之前这件事情,布下了三重陷阱。 首先是天星,云叶为了对抗坠星箭,引动了星辰之力,让他的本命星有了一丝破绽,那个破绽就是作为普通人类的云叶,从他这个转世星灵的身上,将时间限制侵入到云始星之中,于是云始星停止了移动。 如果不出意外,萧若佩最后也只能选择用他自身的通脉劲来控制星辰移动,时间侵蚀就可以顺势传播到萧若佩身上。 可见道有极限,萧河已经走到了尽头,被到达尽头的时间之道侵蚀,也会把萧若佩禁锢在道中。 第二道陷阱是由于萧若佩的记忆回到万年之前,这里面形成了一个时间循环。 如果没有萧若佩的记忆时光回溯,就不会有万年之前的那些事情,逍遥界的命运便走向无法预测的另一条道路,所以造成当今局势的前提是拥有萧若佩记忆的昕竹必须出现在万年前。 而万年前的昕竹会因为青萦的牺牲,而选择将自己的灵魂一分为二,其中代表着寻常人类的一面,进入了轮回之中,直到万年之后作为萧若佩从血灵密洞出生,对青萦产生执念的分魂,则作为木灵天光活到如今。 萧若佩的记忆出现在万年前,才诞生了旧天道被封印的结局,而因为旧天道想要逃脱封印,才有昕氏一脉的出现。 这是一个固死了的时间循环,青鸾拥有各种神异手段,但也逃不过时间的限制,即使她可以无视时间次序,随意出现在任何时间点之中,却不能逃脱没有其他出路的时间循环。 闭合的时间循环,成为了囚禁青鸾的牢笼。 这是第二个陷阱。 第三个,旧天道的身躯在万年的封印里面已经逐渐腐朽,也许他那具龙躯依然存在,却也不复当年的强壮,为了重新回到巅峰,旧天道会在得到足够多的武道见解之后,选择重塑身躯,他用了冥海之底的恶念淤泥作为新身躯的原料,但是要将灵魂完美转移到新的身躯里面,却必须要经历过一次轮回转世。 于是在他将灵魂刚刚转移到新身躯的时候,萧河就把那具新身躯的时间状态,保存在了初生阶段! 一个刚刚诞生的生灵,即使曾经他是源界的天道,也弱小到不堪一击,转世的旧天道被木灵天光抓获,囚禁在木灵源之内。 这是第三道陷阱。 萧若佩就是他陷阱里的诱饵。 这些陷阱环环相扣,纵然昕竹已经明白了来龙去脉,一时间也找不到解救之法。三人都已经出现在被囚禁的结局之中,是已经被萧河这个时间之灵固定的事件,过去不容许改变,苍瑶早就和昕竹说过很多次。 好在还来得及为将来做准备,萧河还想对苍圣和苍瑶出手,而至今昕竹都没有看见萧河接下来的计划。 不过倒不是说萧河没有破绽,他有破绽,并且十分大。 按照他的计划,萧若佩应该在没有其他办法的时候,用通脉劲强行移动星辰,再被他囚禁,这个过程还要等一个月时间左右。 皇院的坠星箭打破了萧河的计划,导致萧若佩不得不将修复星辰的事情提前,同样坠星箭也出乎了萧河的意料之外,他去见萧若佩的时候,并不是处于充分准备的状态,突如其来的转变,让萧河措不及防。 天星坠地的时候,昕竹就一直注意着事情的变化,萧河面对萧若佩,居然会被一个凡人的言语搅乱心境,虽然萧河后来截取了他心神失守的那一段时间,但只限于星辰之内,纵然是时间之灵,也无法同时抹消整个源界的某段时间,他没有注意到外面还有一个与萧若佩异体同心的昕竹,甚至将萧若佩误认做是木灵天光,觉得他已经大功告成。 昕竹却将一切看在眼中。 也就是说因为萧河自身时间的错乱,导致他的认知有了误差,认为如今‘昕竹’已经进入了他的圈套,却没有想过他捉住的人是萧若佩。 来此之前,将木灵天光的职责交给萧若佩,看来是误打误撞出了一手妙招。 既然萧河觉得昕竹已经被控制,想来不会再刻意针对自己,那他就能在之后的时间里面,作为活子与他周旋,在他对付苍圣或者苍瑶的时候,将萧河的计划打乱。 寻常人的计划被打乱只不过是稍微多花一些时间,或者多出些力气,大不了从头来过,大多是有弥补方法的,但是萧河不一样,他作为时间之灵,自身就是自身时间的衡量,一旦计划出错,就会把他自身有序的时间冲散,重新组合在当前时间点上的萧河,会出现时间错乱的迹象,不一定还是刚才的他,在组合期间发生了什么事情,都可能让重新凝聚的他产生时间线上的认知错误。 只要意外够多,超出萧河计划之外的事情就会成为对付他最有力的的武器,等到他对自己认知产生偏差的时候,他还是不是萧河都不好说了,更别说还要将容不得一丝差错的缜密计划继续下去。 萧河虽然强大,谁也无法杀死一个与时间合道的法修,但是时间一旦化作可见的实物,又太过脆弱了。 除了打乱萧河身上有序的时间,昕竹还有其他的办法,就是让事情的走向变成固定的结局。 这样身为时间的萧河就会被固定的将来限制,与他对付其他人的手段一模一样,按照逍遥界的法律来看,无疑这种选择是给了萧河最适合的惩罚,但是同样会限制人类的发展,强迫所有人类都进入可见道的局限之中。 昕竹不会这么做,用人类的将来限制萧河太过得不偿失了,何况那些不可见道,才是最容易造成意外的力量,不管是可见道还是不可见道,对于萧河都能产生致命的打击。 这便是他的漏洞,以萧河如今所为,就是在将逍遥界不可见道的根源去除,将整个源界纳入可见道之中。 即使他同样会被禁锢。 他已经见到了自身的局限,也知道做出这种选择的后果,并且甘愿接受这种后果,在犯罪之前,他已经为自己的罪行做出了判决。 萧河想要禁锢的神异,并非五位,而是六位,最后一个,就是他自身。 “所以我应该可怜你?还要原谅你?”昕竹看着他与萧河上次见面的瀑布,不知道此时萧河是否还在逍遥岛上。 昕竹想现在就出现在萧河面前,看看发现自己抓错人的他,会不会错乱到直接溃散,但是目前还不能着急,青萦和萧若佩还在禁锢之中,想要出现在萧河面前,还得找到解救两人的方法才行,否则两人被禁锢的时间随着萧河错乱,到时候就不知会发生什么了。 至于旧天道嘛…还是保持初生阶段好了,免得他成长起来又兴风作浪! 犯下错误肯定要受到惩处,昕竹并不打算原谅旧天道或者萧河。 第两百九十一章 天机柱道 昕竹在逍遥岛已经呆了一些时日,岛上的居民也渐渐习惯了他的存在,在大多数人心中,这个即将面对死亡的法修,与往常的人都不太一样,没有死气沉沉的感觉,稍微亲近一些,就能感觉到他浑身盎然生机。 这并不是一个求死之人应该有的姿态,而且来到天机小镇之后,昕竹也没有施展过任何法术,这让人对他的身份再次起了好奇心。 可惜昕竹虽然待人和善,却痴迷于那些法修的墓书之中,每天吃过饭之后就去葬着法修的山上,待到天黑才回来。 与他有交流的,也仅是云落一人,还有镇外竹林间的老篾匠跟他闲谈过几句话,算是认识。 昕竹今天将有关萧河的情报补全,终于对他的计划有了一定的了解,也就没有继续看下去,数千墓书,他到现在也只是看过几十座,昕竹不会强求全部看完,等之后寻找到水莲留下的信息,他就会离开这里,去为了应对萧河做些准备。 萧河禁锢住他们这些外来者,当然不会就此结束,有关上次谈到时间墓地的事情,昕竹还没有找到头绪,但就目前的情况,萧河的确占据着很大优势,昕竹无法忽略他带来的压迫感。 他天光的职能已经交给了萧若佩,如今身上这点天光已经是全部,也因为没有真实的身躯,很难在脉中借到力气。 想要对付萧河,昕竹自身没有太多的手段,光凭一人也的确无法敌得过萧河。 他需要更多在不可见道上的人来打破萧河对将来的掌握。 回到天机镇的时候,云落正在跟其他小孩子玩耍,昕竹没有去找他,而是转头去了老篾匠那里。 镇上他也就跟这一个张姓老人说过话了。 镇里的生活都挺悠闲,看到昕竹难得白天出来,都和善地跟他打招呼,昕竹也一一回应,等他到老篾匠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过半。 “哦?是昕竹来了?风筝还满意不?”跟昕竹有过交流,篾匠也了解了他为人,能为了一个小孩玩具特意跑过来和他唠嗑,虽然可以说成闲人,但也不会有什么坏心肠。 老人的手艺在镇子里颇受欢迎,出自他手中的风筝,给云落足够与同龄小孩子一起玩的信心,这些天他开朗了许多,每天回家都高高兴兴的。 昕竹对此自然无话可说,他笑道:“老先生手艺高超。” “我就一个篾匠,哪里当得起先生的称呼。”老人呵呵笑着问道:“这次来有其他的事情吗?我看你天天往墓地那边跑,可能会挺累的,给你做了个扎凳,可以随地放下坐着,要走路的时候也可以收起来,不碍手。”老篾匠从身边拿出一把精致的小竹凳,在他面前开合几下,活动的时候无声无息,打开却不见一点松动,放在地上安安稳稳。 昕竹笑道:“多谢,不过我这次来还有一件事要请问老先生。”他没有听从老篾匠的谦辞,朝老人拱了拱手问道:“请问老先生认识萧河吗?” 老篾匠笑意收敛起来,他取下厚布围裙,抖干净上面的刨花,将围裙折叠好挂在了旁边架子上,做完这一切,才整理好情绪反问道:“你怎么认识他的?” “我是为了他才来这里。”昕竹叹气,他不希望与任何人为敌,哪怕是旧天道,在得知他不会对源界造成危害之后,昕竹都没有打算将他彻底杀死,只是希望把他保持在初生状态,让他无力再做任何坏事。 萧河如今做了这么多事,不是轻易可以对付的对手,昕竹也不敢说自己面对萧河的时候还有余力去想着怎么留下他的性命。 何况萧河还照顾过萧念竹一段时间,虽然目的并不单纯。 给对手的怜悯,只能留在战胜对手之后,在此之前,考虑的事情只有一件,如何打败对手。 他需要萧河的情报,老人是法修,并且不是一般的法修,镇里许多人都对云落寄托希望,通过这些天的观察,能够指点云落武技的人,就只有眼前的老篾匠。 他为何要隐瞒自己法修的身份留在天机小镇看护云落成长?为什么又对武道如此关注? 昕竹问过其他人,老篾匠在小镇里面出生,从小到老都生活在这里。 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漏洞,但是以法修的能力,做到这一切再简单不过,可以用身外化身,也可以篡改寻常人的记忆。 “我还想向老先生打听两个人,一个叫萧念竹,一个叫…水莲。”昕竹仔细看着老人的脸色变化,当他说出萧念竹的名字时候,老人似乎并不清楚,脸上表情疑惑占据了大部分,但是说出水莲二字的时候,老人却坐不住,当场就站了起来问道:“你是谁?” “昕竹。”这个名字,不会在人类的历史之中留下痕迹,他在人类万年的历史里面,只占据了短短的数年时间。 昕竹回答老人的话语之后,又接着说道:“我还有其他身份,比如木灵天光,同时还是萧念竹的兄长,你们从我身上切去一半根源,塑造出了新的生灵,对我和念竹做过的事情,想甩手不认吗?” 看着依然一脸平静的昕竹,老人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但是这个身份,明显是超出了他的预料之外。 念竹的事情与萧若佩关系更深,到木灵天光身上,已经不会让他产生更大的怒气,可是这些说着修行天地运行之理的法修,竟然该对一个无辜的小孩出手,这就触及到了昕竹的底线。 如今的云落,未必不会是下一个目标,这些法修并没有吸取教训,反而变本加厉。 “水莲…如果你说的是那个人的话…我可以告诉你,她最后做的一件事情,就是将云落送到天机镇,也是她托我照看云落,之后她便选择了死亡。”老人眼神迷惘:“她是最厉害的法修,从很久之前就存在,谁也不知道她活了多久,谁也不清楚她还能活多久,但是她突然就选择了转世…” 云落的计划,水莲也有份参与? “我要见她的墓书!”昕竹不会相信曾经那个如此单纯的人会做出这种事情,如果水莲活到了现在,她为何不来见自己?为何会选择在他到来之前转世? “此事急不得,水莲身份特殊,她的墓书也不会放在那片山坡上。”老人摇头道:“萧念竹.,我倒是见过,当初萧河跟我介绍说是他的女儿,而后我俩就很少来往,也不曾再见到那个小姑娘,如果不是你问起来,我都几乎忘记了这一件事情。” 老人果真跟萧河认识! “法修因其经历,所形成的墓书石大小不一,你所看到的那些墓碑,都在千年之内,越大的墓书石,所记载的岁月越长久。”老人说着语气渐渐的变得不解:“只是水莲所凝聚的墓书石,很小,却没有其他人能够看到里面记录的内容,如果你是那个她要等的人,那你一定可以看到。” “带我去。”昕竹没有废话,直接站起来准备动身。 老人将院内事物收拾好,只见他拍了拍手,竹屋之内,走出一个跟他一模一样老者,那老人一出来,就有些不耐烦的问道:“怎么又到我了?” “来了位意外之中的客人,你替我看着这里,尤其是小云落,别让他出事。” 看着两个一模一样的老人,昕竹也略有些惊讶,这些法修的本领,还真是层出不穷。 “便是这位吗?”屋内出来的老人眼睛轻闭之后,再次张开的时候,他的眼里已经投射出淡淡的白光,楼下的老篾匠赶紧骂道:“别多看!这位是木灵天光!水莲等待的人!我要带他去看水莲留下的墓书!” 听到昕竹的来头,老人眼中的光芒瞬间散去,他急忙弯腰俯首道歉:“不知贵客到来,多有冒犯。” 昕竹摆了摆手表示无所谓之后,朝着老篾匠说道:“可以带我去了吧?” 篾匠恭敬地说了声:“请随我来。”然后朝着竹林走去。 昕竹也没有在意,跟着老篾匠离开,刚才从竹屋走出的老人走下楼梯,从旁边架子上取下粗布围裙,拿起蔑刀,熟练地将竹子破开,手艺与老篾匠毫无区别,纵然是最熟悉老篾匠的人,也无法区分出这是两个人,更何况他并不经常外出。 老篾匠则带着昕竹走到了一株大竹子前,刚见之时,还觉得那竹子粗如巨碗,往前一步之后,迎面就是一度高墙,昕竹左右看看,周围已经变成了一片封闭的空间,但是里面十分光亮,可以看得出淡黄的颜色,这种颜色沁入很深,应该是本色。 竹子内部!他跟着老人走进了那株大竹里面! “在天机小镇之后,还有一个由法修聚成的镇子,真正的天机镇。”老人带着昕竹走向了竹筒内壁上的楼梯,那楼梯就像是斜着放在竹心里面的柱子,却偏偏和本来就长在竹筒内一样,与内壁颜色一致。 跟着走上柱子,却发现眼前已经没有了阻碍,周围全是透明的空间,只有脚下的柱子存在。 柱子不再是斜放在竹子里面,而是四通八达延伸开来,这些柱子上面,来来往往有许多人走在上面,就像是一个由柱子组合而成的凌空之梯,昕竹所在,即非起始,也非终点。 第两百九十二章 水莲留言 “这是天梯,方便各地的法修来往,除了主要修行的时间,法修都选择在这里聚集,天梯与外面的时间不一样,不管你什么时候过来,进入的都是同一个时间,所有法修都在这里。”老人前头带路,一边和昕竹解释:“创造天梯的法修,是萧河。” 能够将时间利用到如此精熟的程度,萧河的能力不容小觑。 天梯虽然只有一根柱子大小,而且圆溜溜看起来油光水滑,走在上面却稳稳当当,毫无偏倚。 整个木柱天梯,浑然一体,不知终点延伸至何方,也看不见起点从何而来,某些方向上的法修突然出现,又到了天梯某一段突然消失,大部分法修都往正中央行走,那里无数天梯交集,共同扭曲构建起一个巨大的框架,框架构成一座高不见顶的白木塔,每一层都有不同的图形作为墙壁,图形之中,隐隐有光华流转,整座木塔如同横贯天地一样,是这片空间之中唯一凸起的建筑,在昕竹眼中,那座高台还在不停的上升。 “三十六万层传法塔,每一层都是曾经的星灵修行的道路,循环往复,无始无终,法修有什么疑惑,都会在这里得到解答。”老人带着昕竹走到木塔之下,“这就是凝星法修的墓书,水莲先生虽然没有凝星,她的墓书却有资格保存在这里。” 刚好一层传法塔上升到天梯平面,老人拉着昕竹进入其中,那塔墙就跟水面一样,感觉不到多少阻碍。 进入其中之后,本来人来人往的传法塔,却只剩下两人,周围的空间也不像外面所见,通过塔墙上图形的窗格,可以看见外面,是浩瀚星海。 “每一层塔与法修凝聚的星辰相连,如今我们便是在天上的群星之中。”老人手指指着的方向,有一条银白色的小鱼从星海之中游来,尾巴拍打出星光碎屑拖在身后,汇聚成一串零散的星光水渍。 小鱼似乎看见了昕竹,猛然加速,在窗外一跃而入,扑进了昕竹怀里。 离开星海之中的小鱼,却没有一点不适感,不停在昕竹手中钻动,像是个撒娇的小孩。 “这是水莲先生生前法术修为凝聚的灵鱼,她的墓书也在其中,看来你真的是她所等候的人,老汉不便打扰,先行告辞,等你看完之后,走出传法塔外,我便在外面等候。”老人笑着提醒了一句,然后就转头离开了。 “水莲?”昕竹轻声的呼唤一声,银色灵鱼好似听得懂他的话,闻言抬起头来,看了昕竹一眼,又快速地在昕竹身周游弋,最后落在了昕竹脸上,亲昵的磨蹭着。 昕竹伸出了手,银鱼落到他的手中,嘴里吐出一颗流光溢彩的珠子,然后游到昕竹身前,摇头甩尾好像是做了一天乖孩子,正在争取父母夸奖小孩。 昕竹抚摸了一下小鱼,然后举了珠子,放到自己眼前,珠子的光彩四散,将周围完全包裹起来,在这光彩化成的气泡之中,一个个画面在昕竹眼前闪现。 开始是水莲小时候的记忆,躲在暗无天日的地底洞窟之中,那一段时间的画面十分模糊,颜色也只有黑白,地下淡黄的灯火,将画面完全浸透,就在水莲跑到外面见到昕竹的那一天开始,画面突然鲜艳明亮起来。 曾经的过往一一在昕竹面前流淌,这一次用水莲的视觉看到万年前的事情,昕竹才发觉以前的自己居然忽略了这么多东西。 等到昕竹离开之后,画面开始逐渐暗淡,唯独与红羽在一起玩耍的时候,变得光鲜一些,而后作为逍遥界第一个教习,她按照昕竹交代留下的笔记,以及结合当时源界的实际情况,开始改编教材。 并非是有意走上法道,而是在传授知识的时候,她无意之间,与源界的传承之道融合为一,在往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水莲的形象都是逍遥界知识的符号。 萧河是最得她喜爱的学生,偶然听到了昕竹的事情,但是除了水莲跟他提起过一次,萧河不论在哪里都找不到逍遥界之中有这个人的存在痕迹,笃信水莲先生不会说谎的萧河,开始为了证明昕竹的存在而四处寻找证据。 他见过许多人,但是却没有一个人知道昕竹的存在,水莲已经成为了逍遥界传承的化身,她可以决定什么事情可以传下去,什么事情会掩盖在历史的尘埃之下,在她的谋划之中,萧遥的存在,也逐渐被后世人承认。 遍寻无果的萧河只能当面询问水莲,却听到先生否认,萧河不认为自己以前听错了,只可能是先生自己违反了长生阁内的正直两字。 正直并不一定绝对诚实,萧河为了寻找到正确答案,想到借助法道的力量,前往水莲先生小时候,亲眼见证事实。 修行了法道的萧河,却找不到通往万年前的道路,在昕竹所在的时间上,法道根基不稳,萧河只能退而求其次,在之后的时间里面,寻找昕竹的转世。 然而不知源头的他,根本不能确认昕竹转世到底是何人。 直到昕天圣取姓昕,这个姓氏才在逍遥界出现,萧河自然大喜过望,一直关注着耀日城主的更替,想要从中得到线索。 耀日城出现百年之后,水莲亲自去血灵密洞,将昕竹的根源取下一半,并且不知道为何,将那一半根源诞生的生灵,交给了萧河照顾,并提醒他:“找到昕竹的条件,就在她身上。” 萧河不疑有他,遵照水莲的托付,开始像个父亲一般,仔细的照看着萧念竹长大。 这一段时间里,萧河照顾萧念竹十分尽心尽力,几乎是视如己出,等到萧念竹幻化出形体的时候,还高兴得四处炫耀,老人就是在这个时候见过萧念竹一次。 再之后水莲选择了转世,转世之前带了一个小孩给萧河,让他带去天机镇,最好看护着小孩成长,那个小孩就是云落。 直到这个时候的萧河,都还是很正常的法修,甚至送云落到了天机镇的时候,还跟那小孩子开玩笑,称自己是那孩子的父亲,水莲是那孩子的母亲。 萧河对水莲有很深的爱慕之意,否则也不会如此纠结在水莲过去的记忆之中。 记忆到了这里便停止了,水莲选择了转世。 所有画面在昕竹面前收拢重叠,从小时候的水莲,一直到目送云落走进天机镇的她,融合在一起,不再是扁平的画面,聚成了一个躯体,从画面之中走出。 “大哥哥…我终于再见到你了!”依然是分别时候少女模样,最后出现在昕竹面前的,不是那个万世师表的高洁之人,也非经历岁月沉淀的沧桑法修,只是一个普通思念兄长的少女。 昕竹有些想哭,伸手摸过去,却穿透了重重影子,落手处,空无一物。 “大哥哥不用担心我,我现在过得好好的,可不要问我现在是谁!我才不让你知道呢!免得你又要去找,我想静一些时间,不过大哥哥想要问的事情,我都给你做了准备,实在没有办法回答的,相信大哥哥也能自己解决,萧河是水莲的学生,我离开之前,就已经看到他会做的事情了,但是没有他,万年前的青萦姐姐就不会诞生,你也可能不会到万年之前,我就不会认识你,有些事情,在万年之前就已经固定好了的,我不能改变,只能遵循历史并参与其中。” 昕竹沉默了下来,萧若佩回到万年前的事情,如今看来处处透着诡异,不仅是旧天道,萧河,苍瑶,连水莲也参与其中,看似直接造成时光回溯的苍瑶,可能是其中最无辜的一个,她单纯的只是想让昕竹看看过去的记忆而已,然后其他人都在萧若佩的灵魂之中,埋下了各种暗子。 旧天道将他自己的记忆依附在萧若佩灵魂之中,一同回到了万年之前,萧河想通过他见到万年前的真实世界,苍瑶遵循着过去的痕迹,主导了这一切本该发生的事情。 萧河在万年前看到了真实,知道了源界的秘密,见到了不属于源界的力量对整个世界造成的危害。 于是作为时间之灵的萧河诞生了。 这一切的源头,还是出在源界之躯进入源界这件事上面… 昕竹闭上眼睛,如果起因在自己身上,那他受到驱逐也是合理的事情。 “大哥哥,你属于源界,属于我们。”水莲见他沮丧,走上前来虚抱起他,轻声在他耳边安慰道:“没有你,便没有如今的水莲,没有现在的逍遥界,既然水莲记得你,这个世界容许你,那你便是真正活在这个时间上的人了,你的根源就在这里,你的将来也在这里,大哥哥,绝对不能再离开我们了。” 昕竹苦笑着说道:“我不知道该不该来,但是如果我离开能够解决一切的话,我会就此离开。” 如果这是唯一不会伤害到任何人的解决方法,昕竹会选择这一条路。 水莲放开他摇头道:“解决不了,我已经找过了很多办法验证,都得到同一个结论,源界本来只有毁灭一途,你的到来,才带着源界走上了不会破碎的将来,虽然前途未知,但是我们可以走到比毁灭的结局更远的地方,你要是离开,所有你带来的东西,就会消失,源界也没有了你带来的将来。” 萧河不知道这一点吗?为何还要选择驱除昕竹? 第两百九十四章 云落萧河 昕竹在源界已经根深蒂固,万年之前的他降临源界后,便与人类结下了不解之缘,整个源界的进程,都有他的身影,萧河如果想将他驱除出源界之外,昕竹和源界之躯的影响会同时消除,人类能否成为源界主宰,其中就十分曲折了。 说不定万年之后的今天,人类依然在寻找智慧的道路上,一路崎岖地走向源界主宰之位,没有了昕竹,旧天道的意志不会诞生,妖异也只是野兽,灵精更只是灵气之中的蒙昧意识。 水莲合掌抱住昕竹握紧的拳头,轻声说道:“大哥哥,错不在你,相反我还要感谢你,用自己性命来守护这一粒在你眼中微不足道的尘埃。” 她又说道:“大哥哥你也不要责怪萧河,他生出这种念头,起因是我,我也准备让他自己反省一下,希望他照顾一下云落,能就此安下心中的好奇。”她看昕竹疑惑,于是解释道:“云落的身份是以前的萧河,劝阻未来的他自己做出更过分的事情,修行了时间相关的法道之后,其他时间段的萧河,也会相关的领悟,只是他们的能力不可能超越处于‘当前’阶段的萧河,所以选择了成为云落,成为照映他初心的镜子。” “他要是肯回头,那便将我的墓书给他,我在其中留下了我转世的消息,只有他能看到,他来找我,我就等着。如果劝阻无效,云落的身份说给他听,就会造成他身上时间的混乱,你们也可以乘此机会,将他送入冥境之中轮回,切记不能伤了他灵魂根本,那就是我对不起他了。” 水莲说完最后一句话之后,周围的光影消散,银鱼游到昕竹手里,将珠子朝他手中推了一下。 “墓书我留着?”昕竹问了一句,银鱼点点头,然后左摇右摆,绕着昕竹的身躯游了一圈,又朝着窗外游去。 看着银鱼渐渐远离,昕竹握着手中珠子,走出了传法塔之外。 眼前景色变换,又变成那架在苍白虚空之中的天梯,木柱犹如蛛网一样遍布四面八方。老人见他出来,呵呵笑道:“看见水莲先生的墓书,不会再觉得老汉我对你有所隐瞒了吧?” 昕竹摇摇头,问道:“天机镇里的人为何对云落抱有期望?” “逍遥界改变的希望,谁不会对这种力量充满期待呢?”老人领着他往回走,天梯四通八达,而且没有任何标志物,如果让昕竹寻找出路,那可有些为难他。 听到老人如此回答,昕竹却想笑,萧若佩这个人的意识就对武道很是排斥。 “老先生从哪里学来的武道本事?”他又问道。 老人连连摆手:“天光叫我老头子先生,怎么担待得起,如果看得起老朽,叫我张老头就成,至于名字,活得久了,忘得一干二净咯,武道修为嘛,跟我修行的法道有关系,不过我可不敢真的去指点云落这个小家伙,我的武道是被固定前途的,要是带着他走上我的道路,可就没啥希望咯,天光要是肯指点他,倒是他的福分。” 昕竹哪里敢在武道上指点旁人?当即摇头笑道:“我虽然身为天光,到底还是属于法道之内,也不擅长武道…” “天光乃是自然之道,与法道还是有些区别的,自然不可见,天光不可见。”老人做了一个引动法术的手势,低声说道:“天光杳杳。”话音刚落,他的指尖亮起光芒,老人抬头回望昕竹道:“有些法术需要天光的支持,我们就会向天光祈求帮助,如果天光也是有限制的可见之道,可不会有那么大的能量。” 昕竹记得自己以前施展挪移阵的时候,还需要向苍圣请示,那就是他被苍圣所限制的证据。 倒是使用地脉挪移阵,无须对苍圣说明。 自己这个天光,在苍圣的控制之下?昕竹隐约的产生了一丝怀疑,他没有对老人透露,而是拿出珠子说道:“水莲把墓书留给我了。” “是水莲她的意思,我们当然不能反对,天光也是值得托付的人。”老人病没有对此有意见,走到天梯某处,两人又回到了竹子内。 走出外面,法修建造的天幕之上,已经投映着满天星辰,看来是到了夜间。 “回去晚了,云落会担心,我这便与先生告辞了。”昕竹朝老人轻轻颔首,等老人回应之后,他才朝着竹林之外慢步走去。 老人看了看他的背影离去,摇着头,一声细不可闻的叹气声,连竹叶也不曾惊扰,就消散在夜色之中。 回到天机镇,已经万家灯火,远远的昕竹就看见那条通往云落家中的巷口之前,有个小小的身影站着,举着一把暗黄的灯笼,他连忙走过去,见那灯光笼罩的人,果然是云落。 昕竹不是实躯,走路脚步声几近于无,但是云落还是很快就发现了他,赶紧奔跑过来问道:“叔叔怎么这么晚回来?饭菜都凉了。” “今天看得有些入神,忘记了时间。”昕竹带着歉意回答,却不料被云落当场识破:“你骗人,我根本没有在墓地那边看到你!” 他居然去过那个地方?虽然是法修墓书所在,但是说到底,也是一个竖起千万座墓碑的荒凉之地,一个小孩子,居然有胆子走到那边去找人? 昕竹歉意更深,只得说明白:“我今天看的墓书比较特殊,不在那里,但没有骗你。” 云落将灯笼提起来道:“低下头。” 昕竹蹲下来,将眼睛移到灯光能照到的地方。 云落看着他的眼睛,将灯火移开之后说道:“没有说假话。” 这小孩子倒是精灵古怪,昕竹笑了笑,在他头上按了一下,却遭到了云落的强烈反对:“再按我的头就长不高了。” 萧河看起来倒不算高大,但也是个正常的身材。 昕竹看着带路回家的小孩,如此乖巧,也难怪能得到水莲的喜爱了,这样一个少年,却因为一丝执念,走上了成为萧河的道路,未免太过可惜,正面应对萧河的时候,下手稍微轻一些吧。 一大一小两个人影走入小巷,逐渐被黑夜笼罩。 第两百九十五章 青松韶风 皇院安排暂替萧若佩的韶风令很快就到了青松镇,是一个叫做李鲤的,因为名字好记,加上人也长得俊秀,很容易就能给人留下好印象。 “若佩要留在长生阁学习一段时间,所以我来暂替他当韶风令。”李鲤在刘渊崖面前排出一排雪花白银币,晃得刘渊崖有点支持不住。 “这些时日就住在你们酒楼了。”李鲤拍拍刘渊崖的肩膀,想要增进一下两人感情,准备继续将话谈下去的时候,刘渊崖已经把钱币推回去说道:“酒楼还没有开业。” 这小鬼头,戒心倒是挺重的。 李鲤并非单纯的暂替萧若佩,他还有皇院的使命在身,要利用这段时间将萧若佩所有事情尽可能打听清楚,找出他如此与众不同的原因来。 可惜第一步就不怎么顺利。 刘渊崖逼视着眼前的年轻人:“我哥做事一向都有条有理,不可能这么突然就说要学习什么的,你给我说清楚这件事!” “嘿~你这小孩子,我还能骗你不成?”李鲤拿起一枚银币在手上翻转,金钱发出的光芒不停地闪耀着面前这小孩的眼睛:“你哥的确不是在学习,但是也有留在人皇城暂时不能回来的原因,这件事可是十分重要,如果你能保证不说漏嘴,我就告诉你,知道这个事情之后,你可得帮助我隐瞒起来。” 这便是李鲤的打算,他一个陌生人开口,不管将一个谎言编织得如何慎密,总会有人怀疑,如果有个熟悉的人作证,那结果就不一样了,作为小孩子的刘渊崖,便是最好的下手对象。 刘渊崖依然有些怀疑地看着他:“是看我比较好骗吗?” “什么叫骗?我都还没有说呢!”李鲤假装无辜,之后又说道:“别看他还在做韶风令的工作,就觉得你哥还是去年那个寻常人啊,怎么说到现在剑御天光的大名都已经传遍了逍遥界八州了,今年最受瞩目的武道新星,就是他萧若佩,你觉得他还能安安分分做个普通人?” 刘渊崖知道的事情不止如此,还因为参与了武道大会知道更多,别的不说,单是凝聚武剑,便不是这么简单就可以脱身的麻烦事,世上武者都会对他有意见。 武灵天光可是逍遥界万年来前所未有的大变局,岂能由一个人决定哪种武道精义有资格成为武灵天光的根基? 这件事现在还仅限于武道高层之中传播,但是到武灵天光出现,还有大半年的时间,这段时间里闻风而来的武者,都会让萧若佩今年之内不得安宁。 自己兄长不是喜欢多事的人,选择躲起来避一阵风头也很符合他的做法,只不过是事情太过突然,刘渊崖没有想到他会临时起意留在长生阁内,不过说起来那里确实是个好地方,料想也没有什么人敢去长生阁闹事。 看着刘渊崖脸色从迷惘开始变成应当如此,李鲤也故作高深笑道:“你也知道这件事情暴露出去的后果,要不是我家受过你哥的恩惠,我才不会过来呢。”将钱币重新堆在刘渊崖面前道:“玉侠楼没有开业,但总有个供我落脚的地方吧?我也不是什么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儿,睡的地方没有多少要求。” “还是去见过我爹再说吧,我一个小孩子,也不能决定什么事情。”看着成堆的银钱,刘渊崖语气有了松动,李鲤会心一笑,谁说小孩子不能决定大人的选择? 一个小孩子往往更加容易取信于人。 跟着刘渊崖出了失剑居,两人往青松镇走去,李鲤回头看了看这座偏僻小院,询问刘渊崖道:“若佩以前就住在这里吗?” “跟我们住酒楼,我爹在青松镇买的房子没有整理好,所以我才暂时住这个地方,以前是凌先生住的,他回家了,这里就留给我哥帮忙看管一下。”刘渊崖一边带路一边解释。 这件事在青松镇已经不是什么秘密,碍于凌家的面子,才没有人来打扰失剑居的清静,要是这个李鲤敢打失剑居的主意,刘渊崖很肯定,凌先生不会轻易放过他,就算这人抱着其他的心思,惹到了凌家也不用防备了,凌家会让他徒劳无功的乖乖回去,如果他对失剑居没有想法,那便没有什么害处,应该是诚心诚意来帮助萧若佩的人。 “原来是白羽弟子,难怪能够成为玉名侠。”李鲤做出一副有感而发的模样。 十三四岁,年龄也算踏入了容易血气上头的愣头青阶段,刘渊崖当即脱口而出:“我哥才不是靠着凌先生才当上玉名侠的呢!” 李鲤赶紧道歉:“我不太懂武道的事情,不过倒是听过了若佩的侠名是剑御天光,这才第一时间就觉得他是剑法出色,白羽剑法又是出了名的天下第一烈剑,下意识就将这两件事联系起来,既然渊崖你懂得多,能跟我说说他的侠名是什么意思吗?” 刘渊崖虽然对李鲤刨根问底有些不耐烦,但是听到他说‘你懂得多’这句话,却没能忍住炫耀的冲动,其他大人哪里会说出这种话来啊?都是‘小孩子懂什么?一边去,别妨碍大人办正事’这种赶人的语调,说他懂得多的人,李鲤还是第一个呢! 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刘渊崖却不好隐瞒,要是不说出个让人信服的答案来,恐怕这句话就成了笑话了! “我哥的武道走得是御使天光这一道路,他在青玄峰上成名一战,并不是使用白羽剑法,而是武绝剑,当时正好天光勃发,我哥的武绝剑引动了天光,我哥的战绩只有那次出手,凭这点不可能评得上玉名侠,但是他的招意与稳固天地的天光有关,才破例给了他玉侠名。” “原来如此,我大概是懂了,照理这件事情也有记录的价值啊,你哥没有将这件事写到长生阁,太过浪费了,我就没有啥避嫌的,到这里第一件事就决定写这个,你觉得怎么样?”话头既然打开,李鲤便乘势而上,要调查萧若佩一身本领的来历,顺着这条路下去,大概能将所有表面的事情挖出来了,等送到皇院之后,稍微研究一下,说不定会找到获得相同力量的方法。 皇院的信条之一就是没有任何偶然的事情,既然没有偶然,就是任何人或事出现都有其必然的条件,一旦达成了这些条件,同样的事情就能再次发生,比如坠星箭。 萧若佩身上有太多秘密,皇院不可能再做出坠星箭这种对源界有危害的事情,但是也需要有后续的防备手段,调查一个人的来历,对他们不难。 “要是发现不妥,就停手,不能深入下去。”李鲤觉得自己足够谨慎,不会犯下钟问龟那种错误。 在坠星还没有成为现实之前,钟问龟也有同样的想法,甚至在数十位算门人才的帮助下,得到了准确的数据支持,结果还不是出了乱子? “就该这样!”刘渊崖一拍手掌道:“我哥还是太保守了,韶风令不是公正的记录任何发生在巡游范围之内的大小事情吗?青松镇百年就只出了一个玉名侠啊!逍遥界最年轻拿到玉侠令的人,要是没人记录下来,可不是太可惜了?”刘渊崖好像被他一语点醒,之前他因为跟萧若佩太过熟悉,都没能察觉到那个唠唠叨叨经常管这管那的哥哥,已经成为了一个了不起的人物。 “我会公正记录此事的。”李鲤做出握笔写字的模样,“趁这段时间,我要将他生平记录下来,你可得多多帮我。” 刘渊崖一拍胸脯道:“包在我身上!”有了共同话题,他显然认可了眼前刚认识不久的人,小孩子就算再聪明,心思也不会复杂到能够揣度出成年人的内心,心里打着小九九的刘渊崖,看了一圈四周,然后朝着李鲤招了招手,“还有不要写他跟苏流穗很熟。” 李鲤拧着眉头问道:“这个人有什么值得记录的事情吗?” 刘渊崖打着哈哈,“没有,绝对没有。” 可惜刘进新买的宅院就在苏流穗家隔壁!不仅是萧若佩,连他爹娘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跟苏家人混到一块了! 虽然苏伯母做的菜真的好吃… 宅子还要一段时间才能收拾整齐,估计和玉侠楼开业差不多时间就能搬进去住,加上乔迁新居之喜,算双喜临门,刘进想着趁这个机会搞得热闹些,将名声打出去! 看着与苏家一墙之隔的新家,刘渊崖叹了一口气,看来这辈子是逃不开苏流穗了,只盼自家兄长努力一些,在那小妮子学成青玄武艺下山之前,将终身大事办好,省得夜长梦多啊! 怀着替自己哥哥担心将来的心情,刘渊崖推开了大门。 院子里面的泥土还没有掩饰好,种上的花草已经逐渐长起来了,那些突兀出现在花草之间的泥土黄褐颜色,反而更加显眼,庭院周围还有些淡淡的新土气息,得等个几天才能消散。 这个时间刘进要不是在玉侠楼巡视自己产业,要么就在家里抠砖抠瓦检查新房的质量,以此来满足他一个中年男人事业家庭双丰收的骄傲,还有排遣一下无聊的时光。 “爹!”进门刘渊崖就大喊了一声,屋内传来几个人的声音,听到刘渊崖呼喊之后,先是安静了一下,之后就是刘进出门,当头就问一句:“功课做完了没有?就知道过来新家玩?” 明明是你自己更加喜欢到这地方闲逛的吧?刘渊崖不敢反驳自己的父亲,只能侧过身让他看到李鲤,一边介绍道:“哥有事暂时留在长生阁中,这位是来暂代他当一段时间韶风令的李鲤大哥。” 李鲤也恰到好处微微弯腰点头笑道:“见过刘先生。” “哪里哪里~”刘进做了这么久的生意,讲究的就是和气生财,这年轻人有礼貌,他当然不可能板起个脸:“我就一开酒楼的,当不得如此大礼,你们年轻人才是真正的顶梁柱。” “能够教出若佩这样的人,刘先生当得起我们这些后辈的尊重了。”李鲤却依然恭敬。 “若佩怎么了?”刘进也不敢继续客套下去,连忙询问萧若佩如今处境。 李鲤笑着解释道:“他要留在长生阁学习一段时间,额~不知道他有没有跟你们说过他书录长生阁的事情?虽然是韶风令,但他也同时是长生学士,始终算如今文道之中的翘楚,如此年轻的长生学士,如果让韶风令耽误了,可就是逍遥界损失。” 书录长生阁的事情刘进知道,但是听从萧若佩的吩咐,没有外传,这件事连刘渊崖都没听过,以他的大嘴巴,要是知道这件事情,早就在外面传得沸沸扬扬了,就算经过了玉名侠的冲刷,得知自己哥哥还是长生学士的时候,刘渊崖依然震惊得张开了嘴,这下子再想追上去可就十分有难度了啊!。 刘进点点头,自己的确不太好对萧若佩的将来说什么,他也知道萧若佩如今面临的局势,躲过这一段时间是最好的选择。 李鲤又接着说道:“在他留在长生阁学习期间,就由我代替他,暂时作为青松镇韶风令,这段时间里,大家还要多多关照才是。” “若佩这孩子才是受您照顾,他自己的事情,怎么能麻烦别人?”刘进听到李鲤来历,也不疑有他,别人夸赞萧若佩,让他觉得倍有面子,当即笑呵呵地说道:“既然是若佩的朋友,就当这里是自家…看我这脑袋糊涂,家里暂时还不能招待客人,我得找人安排一下,小兄弟,还望见谅啊。” 两人谈话间,屋内又走出两个人来。 一个威仪,一个坚毅,虽然李鲤记忆之中没有这两人相貌,但是观其气见其人,都不像寻常人物。 刘进的来历,在皇院之中也不算什么秘密,从明州而来,来的时候就带着萧若佩,并一心抚养他成长至今。 但是没人将他与耀日城主联系起来,因为不管怎么看,他都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生意人,如果不是萧若佩与凌家有关系,几乎与武道不沾边。 这两个人绑腰缚臂,一身劲装,衣服也挺有凌家的格调,莫非是凌家来的? 就在李鲤打算询问的时候,那面部线条似刀削而成,眼神坚毅果敢的中年人上前问道:“你说昕…不,萧若佩留在长生阁学习了?” 这两人正是在凌家呆了几天,记下了当今武道形势的昕言和昕武鸣。 昕?李鲤耳力极好,昕言说漏嘴的一个字,还是没能逃出他耳朵。 根据后面的言语判断,这人是要说萧若佩姓名,姓新?还是…昕? 李鲤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一些了不得的事情,脸上却不敢显露,在此之前,还得打听到面前两人的身份才是。 后面那威仪汉子却爽朗笑道:“不错啊,总算有个能像照玉先祖一样的读书人了,这一趟如果有空,咱们也去看看他。” 去看萧若佩可不是穿帮了么?李鲤赶紧说道:“他在长生阁内,不容易见到,两位要是真想见他,恐怕近期有些困难。” 他可是听得清楚,刚才那人说出了照玉两字,照玉是谁?张照玉!刚才那人口中的确是他想的‘昕’字! 萧若佩不是弃儿,而是耀日城主的后代! 这可是个大消息,一个昕姓之人,得了武道玉侠名,这件事要是在武道之中传播开来,不知道能掀起多大的波澜! 而且这两个人…既然用谈论后辈的语气说起一个昕姓之人,他们的身份在耀日城中,可就不简单了,而且刘进能够带着萧若佩出明州,还养大到现在… 李鲤瞬间脑补出一段十万字左右,下属反抗首领,忠仆冒死将少主带出,并且跑到势力范围之外,隐姓埋名,将少主养大,过了二十年,终于得以平反,势力之中亲信外出寻找少主的戏文。 几乎可以当做说书材料开他十来个场子了! “言叔,你怎么来了?”刘渊崖受过昕言指点,当时觉得他懒散,没能静下心来跟着他习武,开始刘渊崖还没有发觉,直到昕言离开,他才感觉到自己武道进境缓慢下来,到天屏山上看到昕言身接天剑的时候,才知道外面盛传他的天下第一名头如假包换。 可惜在武道大会之后,昕言回去了耀日城,平白浪费了上次的大好机会。 昕言再次出现,这一次刘渊崖说什么都不能放过了。 他的话顿时打断了李鲤的想法,言…耀日城出名叫这个名的,就只有一个昕言了! 眼前这位,正是萧若佩成名之战的对手,传闻一年前已经失踪,却在近段时间连续搅动起武道风云的人物,昕言! 他又出来做什么?觉得武道太安静,所以再搞点事情出来? “刚好路过,听说你家盖新房子了,来看看,过几天就走,这次有事,没啥空指点你武技了。”昕言搓了一下走上前的刘渊崖脸蛋,态度十分亲昵,又对刘进开玩笑道:“这小子,比你当年厉害得多,你这人不像干大事的,生儿子本事倒不错。” “老婆生的,我可不行。”虽是开玩笑,但刘进听见这话明显十分的高兴。 眼前这些人寒暄之时,暴露的消息已经把李鲤震得晕晕乎乎,所得到的信息,已经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 惊讶于萧若佩身上牵扯到的关系,但是他已经知道,这一趟自己不会空手而归了。 第两百九十六章 酒楼开业 昕言和昕武鸣留在了青松镇,他们这次外出有重要的事情,并非是因为刘进或者萧若佩才留在这里。 玉名侠的风波已经渐渐平息,青松镇企图寻找到萧若佩武技秘诀的武者也逐渐失去了热情,但是在暗处,得到武剑消息的武者已经再次蜂拥而来,这一次不再是那些连自己道路都没有看清楚的寻常武者,而是确认了自身武道方向,并对自身所践行的武道有着充分自信的武道高手。 他们也是昕武鸣和昕言这一趟出山的目标,两人留在青松镇的原因之一就是为了等候这些有资格前往耀日城观礼的人。 玉侠楼在当前时间段开业,正撞在风口浪尖上,不过等武道之中传开昕言在此的消息之后,相信风波的中心会偏移,那就是昕言和昕武鸣离开的时候,带着风暴的中心,远离这座安宁小镇。 李鲤在这里呆了几天,凭着记录萧若佩人物传记的名义,打听了不少消息,甚至还跟昕言有过直接的接触,跟昕言一起来的那个人,却比昕言更加热情,就算李鲤不去找他,那人反而找上门来,听说李鲤是韶风令之后,就一直向他问东问西,不管对什么事情都有着极大的好奇心和新鲜感。 一开始李鲤还有点不胜其烦,但是偶尔谈论起武道上的问题,这看起来像是对外界懵懂无知的汉子,却如数家珍,任何一个有点历史的武道门派,在他口中娓娓道来,事无巨细,都躲不开这汉子三言两语之间说个明白通透。 李鲤如获至宝,在不暴露自己的前提下,稍得空闲,便去找昕武鸣闲谈,这两人一个对当今时事了如指掌,一个对过往秘密无所不知,两人一拍即合,迅速的熟络了起来。 当然两人身份都在隐瞒之中,李鲤就算聪明绝顶,也想不到这个看起来比昕言还要年轻几岁的人,会是第三任耀日城主,只当做这人是耀日城中管理武道相关资料的重要人物。 一个昕言,一个耀日城的重要人物一同出现,李鲤觉得这里面肯定有值得深挖的大事。 只要是人才,在皇院都能找到自己的用处,李鲤也不是等闲之辈,能够被派来接替萧若佩,便是皇院所认为最像个韶风令的,其他李鲤不敢保证,但是在求知欲这方面,他自认为不输萧若佩本人。 他来到青松镇已经有四五天,众人也习惯了一个新的韶风令出现,在亲和力上,李鲤还比已经成为了玉名侠的萧若佩更胜一筹,虽然萧若佩在青松镇成长,这里的人都是看着他长大的,但如今他已是玉名侠,若还当着韶风令,就算他没有觉得不妥,周围的人不太能接受。 青松镇换个韶风令,许多人心里早就觉得应当如此,李鲤的到来便顺理成章的被接受了。 皇院对内还算开明,自己为什么替代萧若佩,李鲤心知肚明,那一个玉名侠,已经为了修复坠落在地的天星,以自身为脉,掌控着星辰运转,无愧于他玉侠之名,李鲤知道自己就算掌握了萧若佩的力量,也不一定会做出与他同样的选择,但心里面他还是挺佩服这些能够在危急关头挺身而出的壮士。 天星坠地之祸,出自皇院之手,如今皇院在弥补自身的过错,不管是个人心态还是出于皇院的命令,李鲤都不会让萧若佩回来之前发生意外。 将自己调查来的事情做好记录之后,看着桌子上厚厚一堆的纸张,他摇头笑道:“这些人还真是记得清楚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青松镇的人记忆里好,还是因为萧若佩成为了玉名侠,将他们潜藏的虚荣心激发出来了,几乎每个人都能说出一两件或者更多有关于萧若佩小时候的趣事,加起来已经够装订成册了。 李鲤不会事无巨细的全部写入书中,余下一些荒诞且无凭无据的小道消息,将之改编成趣味性较强的小故事,交由熟悉的说书人处理,还能够得到不少的额外收入。 没错,像萧若佩这样只领着长生阁薪酬的韶风令,简直是一股清流,李鲤都不知道该说萧若佩笨还是佩服他的正直,不说其他的,就他送到长生阁那卷武绝峰遗迹,做一些副本卖给武道人士根本不算什么大事,精明一些的还要分开几册,控制其中关键的部分流出,等外面炒高价格之后再抛售,早就赚得往外流油了,偏偏这人死脑筋,有钱都不知道捡,还为此连累其他人一路护送,如果当时他多散发出一些遗迹画卷,高长令在路上根本就不会被安立命围堵! “这世上你这种人少一点还好,多了逍遥界怎么可能逍遥?人人都像是固死在原地的木头,一生之中,寸步不移,岂不是一潭死水?”李鲤嘲笑了一番,开始仔细整理资料。 多了萧若佩这种人不行,少了也不好,总该有人成为天地间不移的支柱,逍遥界这座广厦,才能安稳至今。 也正是他们这些坚定不移的人,才值得记录在长生阁中。 因为有他们,逍遥界才能在安稳之中,朝着正确的时间流向不偏不倚的走下去。 安稳到世上的人,根本察觉不到时间洪流的汹涌。 时间平静的走到了玉侠楼开业,纵然有天星异变的征兆,青松镇依旧热闹非凡,没有任何人对那高天之上的危机有一点担心,在凌家的操办下,更是举镇同庆,青松镇本地并不需要一座如此富丽堂皇的大酒楼,但是这里既然出了一位玉名侠,又是通往青玄宗的要道,更离鼎山镇不远,兴旺是迟早的事情,就算没有这些条件,只要凌家对这里有过关注,青州商人的势力也会紧随而至,别说青松镇有如此重要的地理位置,就算是片不毛之地,凌家的插手,都能将之变成一座能够挖出金子的矿藏。 这就是青州商会的底蕴,即使皇院如今真正的实力已经不比凌家差多少,但这种百年积累的声望,不管皇院多么庞大,也无法企及。 一镇街道上,到处张灯结彩,热闹比之天光礼也不遑多让,更有青州特色的舞狮助兴,由舞狮人扮演四头颜色各异的狮子,神采奕奕的从青松镇街道上往玉侠楼方向前行,伴随着鼓点,那些由竹篾扎起来的狮头,布匹缝制的狮身,却舞出了真实狮子都不曾有的灵动活跃,威风凛凛。 人都免不了凑热闹,玉侠楼的事情在这小小的青松镇里,早就是沸沸扬扬了,舞狮的出现,便是沸腾到达顶点之时,闲着的人都跟着舞狮的步伐,往玉侠楼拥聚而去。 刘渊崖心痒难耐,在学院里听到鼓点心就已经不再学习上了。 等到散堂之后,胡乱将书本扫进桌子,连先生布置的功课也只囫囵记下,塞了几本与功课相关的书册,就往家里赶去。 费了好大力气挤进看热闹的人群之中的时候,刚好到了舞狮最重要的环节,登高采青。 舞狮人要从一楼借助楼房上的檐角瓦楞登上楼层顶上,将带有礼金的青菜摘下,四头狮子会为了屋顶上的青各展其能,是舞狮最有看头的阶段。 出现了武道之后,舞狮的花样逐渐增多,许多以前无法实现的高难度动作,在武者的身体素质支持下,变得轻而易举,为了增加观赏性,便有了专门为武者设计表演套路。 只见四头狮子犹如穿云踏雾一般,在五层玉侠楼之中腾跃,威风凛凛的奔腾之中,脚下片瓦无损,看着似龙腾虎跃,落地却如猫步轻点,脚下无声,气势冲霄。 到了屋顶之处‘争青’之时,四头红白黄黑颜色各异的狮子更是各逞其能,轮番上场,引发了观看者轰然喝彩,得到喝彩的狮子更是如添威翼,楼下的鼓点亦应和着看客的情绪,到喝彩高声处,顿时激昂热烈。 待到落日刚好到屋顶范围的时候,那头得到喝彩声最多的黄狮子一口将青采下,好似连太阳也一起吞进了肚子里。 玉侠楼上灯火便在这个时间同时点燃,夕阳渐落,这一片明晃晃的灯光,立时接替了阳光的工作,照得一街亮堂。 屋顶的三头没有衔青的狮子高高跃起,扑到楼前三根高杆之上,各自咬开,只见两边各是红布长联,一边上书‘八州贵客盈门至’一边写着‘四方嘉宾恰云来’,中间那一柱最高的,是一串长长从竹竿顶端拖到地面上的鞭炮,那鞭炮一路滚到刘渊崖面前,穿着一身喜庆新衣的刘进笑嘻嘻地走上前来,将一束点着的香放到他手里:“儿子,今天这点鞭炮的任务就交给你了,等会我在上面揭开牌匾的时候,你就点着,别出乱子啊,否则打你屁股!” 刘渊崖哪里想得到在这隆重的开业典礼上还能有自己的事情,顿时激动万分。转眼却见刘进已经踏上了酒楼台阶上的红地毯,在那台阶之上,还有一个与他穿着一般大红衣服的人,正是苏流穗的爹爹! 见到此景的刘渊崖哪里还不明白,自家不仅搬到了苏流穗家隔壁,连两家的生意都合并了一块做了! 阶上兴高采烈的两人,阶下是大惊失色的刘渊崖,心中只想着苏流穗不仅是抢他哥哥,等会连家中产业都要给她了! 想来这也是正常的事情,刘进二十年的积蓄,不可能支撑得起玉侠楼这么大的产业,之后还能有余钱置办家宅,要是凌家的资金掺杂进来,就成了给凌家打工了,划不来啊,能借凌家的名头撑撑场子就足够,真的整个身子靠在凌家身上,不仅他脸上挂不住,也会让凌家对萧若佩低看一头。 到时候这玉侠楼的名字,说的可是凌家那一块玉侠令了。 虽说在青州商会的庞大体量面前,整个青州的商人都是在凌家手里打工的,但在名义上,还是尽量分别清楚一些好。 刘渊崖一拍脑袋:“嘿!我又不要老刘的家产,慌什么?酒楼给苏流穗不就得了?等她被困在青松镇当个掌柜,说什么也配不上我哥堂堂玉名侠了,这不是正好吗?”念及此处,刘渊崖顿时笑逐颜开。 明晃晃的灯光之下刘进和苏父同时一扯红布,揭开红底绿字的玉侠楼牌匾,刘渊崖随即点燃爆竹引线,一阵噼里啪啦热闹的爆响过后,烟雾缭绕,浓郁的硝味弥漫,更添三分喜庆。 刘进和苏父在门口暂时当了迎宾童子,先是一番开业致辞,之后放出实惠,三天之内,酒楼八折大酬宾! 说多少漂亮话都比不过实际上的几枚铜钱,这番话迎来了最热烈的掌声,之后客人鱼贯而入,楼中饭桌渐渐坐满。 青松镇本来就许多武者为了萧若佩而来,玉侠楼与萧若佩的关系人尽皆知,别的不多说,这开业第一天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就算为了看一眼将萧玉侠养大的地方都值得了。 除了这些武者,还有凌家人,萧若佩是凌先生名义上的弟子,在外萧若佩的名声也极好,以凌家的消息渠道,早已经知晓了武剑之事,作为武剑铸造者,萧若佩注定是武灵天光奠基人之一,他的将来值得凌家投资。 来得人还挺有份量,是凌家嫡系的凌长皓!作为凌白涛的儿子,与萧若佩同辈,他来代表凌家最为合适不过。 昕言和昕武鸣摘下狮头,这两人正是刚才黑狮的舞狮人,解开最高杆子上面鞭炮之后,转身跳进了玉侠楼里。 耀日城没啥身份概念,两人觉得有趣,就抢了狮头,跟着练了几手,到了正式开场,没想到最后的采青还输给了黄狮舞者。 两人虽然舞得有气势,奈何技艺不精熟,观赏性也不如其他舞狮,最重要的默契,更是差得远,其他舞狮人都是宛如一体,就这两个,依靠着强大的武力勉强才能跟上步骤,没有露出马脚。 “哟,两位师傅,辛苦辛苦。”楼里几个舞狮人都在,因为一番闹腾,皆是红光满面,尤其是采青的那一对,更是因为喜悦面色红艳。 楼里已经有人给他们备下了酒席,见昕言两人进来,狮行当家的一人给了一个红包,一边笑眯眯说道:“哎呀,两位身手不凡哪,不知有没有兴趣继续做下去?” 这狮头有些东西很看天分,舞狮的技巧可以学,但是两个人初次就能将黑狮应有的霸气耍出来,这可是相当难得的天赋了。 昕言和昕武鸣笑呵呵接过红包,一边推辞道:“我们就是路过混口饭吃的浪荡武者,暂时没有定下来的打算,有机会再跟当家的商量,混上这顿饱饭,足够啦。” 当家的也不勉强,武者虽然有时落魄,但哪个人又不是因为想要那种无拘无束的豪迈生活才走上武者的道路?真的愿意卖弄一身苦学的武艺换取微薄酬金的武者又有多少? 舞狮这行当,寻常人干不好,武者不愿干,算是夹在一个不尴不尬的位置上,一直都没能真正的到过顶峰,只有他们投身其中大半辈子的人,才懂得里面还有多大的光芒没有绽放出来。 收拾一下失望,当家的笑呵呵说道:“那便祝二位武运昌隆,跟狮头一样,神采飞扬!” 昕言和昕武鸣抱拳谢过,也坐入席中,与周围短暂共事过的同伴一同畅饮。 不多时,凌家的人也登上楼来,见到昕言和昕武鸣在,身上还穿着舞狮人的服饰,顿时对两人无语,堂堂耀日城主,一个武道盛世余晖,一个天下第一高手,居然凑这种热闹。 凌长皓识趣的没有揭穿两人身份,只是抱拳行礼,然后坐到了正中央的席位上,那位置已是主要客人才能入席的了。 狮行的人知晓凌家与玉侠楼的关系,当场就猜到了这群人的身份,作为凌家弟子,对他们这些卖艺人依然如此谦逊有礼,难怪他们的生意做得这么大。 席间的舞狮人又是激动又是感慨,身为撑场面的舞狮人,他们在许多场合都能坐到重要的席位之上,但能得到真正重要客人的礼遇,也是少见的事情,何况这个客人是逍遥界如今第一巨富之家! 不多时,楼上又来了一群人,能够登上五层的都是有份量的贵宾,上来的这人根本不用去猜他身份,只要看见他那身衣服,就知道这人贵不可言! 十分的贵重,他披外面的那件马甲,赫然由金丝织成!金光灿灿之中还点数着数量不少的珠玉,好像怕人不知道他有钱,除了衣服之外,脖子上,手上,凡是能够挂上东西的地方,都挂满了名贵珠宝首饰,闪出的光芒连周围明亮的灯火都掩盖了下去。 “啊!好晃眼!”正对着楼梯口的舞狮后生小伙当场眯着眼睛,伸手挡住那人方向,只见那人微微一笑,正想上前炫耀一番,眼睛落在昕言身上,登时脚步散乱,身上珠玉相交,撞出一连串清脆的响声。 那人也朝着这桌抱拳行礼,然后收敛起登楼时候的嚣张态度,灰溜溜地找了一个偏僻的角落坐下。 来人正是在天屏山上一纸开山的皇玉天,他虽然是后面才登上天屏山的,但是不代表他不认识昕言这家伙啊! 以身撞天剑的猛人,他皇玉天就算再大的胆子也惹不起! 他是代表皇院来给玉侠楼庆贺的,出于对萧若佩的好奇,他也没有推辞这份差事,只可惜这次没有在青松镇遇上萧若佩,不然倒是可以考虑一下趁着他这个玉名侠立足未稳之时,将他买下来给皇宗撑场子! 第两百九十七章 三分热酒 见到昕言在,皇玉天买下萧若佩的念头自然没有了,好歹有天下第一的武道高手撑场子,萧若佩不再是人微言轻的孤单武者,在逍遥界已经有了他自己的关系网,现在还想从他这里得到好处,唯一的道路就是加入到这张关系网之中了。 未必这样就会吃亏,目前看来,萧若佩与耀日城和凌家都交好,若是能够借着他这条线搭上去,对皇宗的将来十分有利。 至少会让凌家在对付皇院的时候,多几分考量。 皇玉天摩挲着拇指上硕大的玉扳指,稍微思量,摆出了一副讨喜的笑脸,冲着凌家一桌举杯示意。 凌长皓性子远不如他父亲刚烈,为人处世十分圆滑,除非真的激怒了他,否则他根本不会因为自己的喜恶改变待人态度,当即也举杯回礼。 相对于凌白涛,像凌长皓这样的人更加适合凌家的需要,青州商会维持百年,如履薄冰,若人人都如凌白涛一样意气用事,早就四面皆敌,别说保持青州商会繁荣,就怕连自己的家产都不一定能够传下来。 很快五楼又上来了客人,这次是青玄宗的,只听得领头少女一边带路一边说道:“师父!这边来!我带你找个最好的位置,保证等会能看到你最喜欢的景色!” 等那声音主人登楼之后,刚才舞狮的一群血气方刚的少年郎眼睛都发亮了,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子,挺直腰板,只等那两个少女看过来之时能够展现出自身完美的姿态,能让她多看两眼就值得了。 十七八岁,正是女孩子最显娇美的年纪,既有少女的天真可爱,属于女子的妩媚也开始散发,穿着一身青色裙裳,托衬得少女人比花娇。 两个少女各有风采,前头带路的是活泼机灵,更长得一双好大眼睛,黑白分明的眼眸滴溜溜转一圈,就是最动人心魄的风情,跟在风韵犹存的妇人身后的那一位,气质清雅绝伦,不用多有动作,只随意的行走站立,都十分赏心悦目。 这两人一个像是山间明媚的桃花,自身的明艳不须赘述,观者自会心神领会,一个是那清水红莲,藏在亭亭荷叶之下,风吹荷动,偶露一角,便连看花人的心都一起被风吹动了。 来人是青玄宗弟子,也是玉侠楼半个主人的女儿苏流穗,还带上她的授业恩师一起到来,后面跟着的是暂时在青玄宗学艺的萧念竹,以及几个要好的师兄弟。 萧若佩成名于青玄宗与昕言一战,更是青玄宗牵头给他提出玉侠名,玉侠楼开业大事,能派人来也属合情合理。 随后是云浪宗,来的也是颇有分量的管事,远在景州的白梅堂都请人送来了礼物,中州长生阁和陈家各有贺礼,一向少问世事的澜临宗谢云词都专门写了一幅字送过来。 短短的几个月时间里,新晋玉名侠的交游已经如此广阔,这次的玉侠楼开业典礼,让许多人重新审视萧若佩能牵引起的能量。 并非是所有人都带着庆贺的心思来的。 萧若佩在天屏山上铸造武剑之事,早已经在武道高层传开,许多人对此不忿,认为武剑之事太过草率。 武剑铸造关乎整个武道将来,武灵天光更是武道光耀八州的明证,留名后世,天地认可,这可是武者求名的至高境地,凭什么不把他们的武道放在武剑之中?铸造武剑的时候,凭什么不让他们在场? 武道可不是他萧若佩一个人可以定义的!任何一个玉名侠都不行! 怀着要以自身的武道让萧若佩做出改变的武者来了不少,在这玉侠楼中的客人里面,至少一半武者,只要将武剑的事情说出去,立刻就能得到一半客人的支持,那时玉侠楼开业典礼,就很难保持不乱了。 有人借着酒劲,找上了招呼客人的刘进,端着一杯酒醉醺醺的问道:“萧玉侠在哪里?我这个在武道上踉踉跄跄走到现在人,嗝~虽然修行不如他,倚老卖老也能让萧玉侠喊一声前辈…难道我们这些人的面子~就不值得萧玉侠出来,与大家喝一杯?” 看着是个酒鬼闹事,刘进不慌不忙,笑脸逢迎:“若佩此时有事留在长生阁内,贵客要见他,尽可以去长生阁一趟,在场之中诸位若佩的父老乡亲也是看着他长大的,知道他的为人处世,断不会有对前辈不敬之举,不过的确事务繁忙,他无法脱身。” 看到那人又要开口,刘进却继续说话,将那人话语堵住,招呼了一个原先酒楼的小二道:“去酒窖里取一坛若佩亲自酿造的好酒出来,给诸位贵客赔缺席之罪。” 萧若佩在以前有参与过酿酒,他经常外出,也打听到不少各地酿酒的良方融合改进,还从他手里诞生出不少不错的酿酒法,那些酒理所当然成为了玉侠楼可以扬名的噱头。 话已至此,那人哪里还敢继续纠缠下去?堂堂玉名侠酿造的酒端出来,还不够面子?难道还真的要他上来亲手端茶递水才能显得玉名侠平易近人? 别说萧若佩没有做这种事的必要,就算他想做,也要看其他人让不让他堕了玉名侠的威风啊! 在武道上,玉名侠就是领路人,谁敢惹怒整个玉名侠群体? 何况他事先想用在场武者给萧若佩施压,但刘进反手一句‘父老乡亲’,拉上另一半本地人,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他真敢继续纠缠下去,今天晚上保证他在青松镇找不到地方过夜。 端上来的酒到底是不是萧若佩亲手酿造,自然没有人不识趣的去计较,这件事只要在场所有人都当成是真的,出去就都是喝过玉名侠亲手酿成的美酒的人了,以后有人谈论起萧若佩,那在场诸位就都有了吹嘘的资本。 刘进没有厚此薄彼,每层楼都同样奉送上,几乎入席的客人都能喝上一杯,虽然不多,但是加起来也是几大坛了。 “哎哟,这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啊!若佩啊若佩,你咋就这个时候不在呢?你可得帮叔把这些人的钱都赚回来啊!”刘进脸上是兴高采烈与客共饮,实际心里疼得落泪。 随着萧若佩的身份变化,他酿造的酒可是卖点十足,价格也节节高升,今日开业就大派送,这可是一大笔钱的损失啊! 余下的酒价格提高一倍!宰客计划?不,这是正当生意行为!物以稀为贵,难道还能去别处买到玉名侠酿的酒?赚钱大计已经在他的脑袋里面和酒气一起酝酿,让平时酒量不俗的他才一杯就有了轻微醉意。 指责萧若佩不敬尊长的由头已经没有了,那些武者就干脆挑开了话头,不知道何时,萧若佩铸造武剑的消息在酒席之间传播。 这些声音逐渐增大,到后来大庭广众之中已经公开发出质疑,职责萧若佩以玉侠之名,凭个人之喜好,给武道定义,在有心人的传播之下,故意忽略了他凝聚八州气韵的过程,只说他采用了那些与他交好的武者武意,凝聚成武道天光之基石。 由一人决定武道的传续,这种事情不管是放在哪个武者身上都不被容许,就算是百年前第一位入意的凌云,都不能说他个人可以决定武道去向。 这次可不是一两个人闹事了,而是整个局势朝着萧若佩不利的方向发展,已经把他摆到了除了那几个能够在武剑上留下武意的武者之外所有的武者对立面上。 鉴于刘进并非武道中人,许多人也不好向他发难,而萧若佩又不在现场,于是只能在交谈之间大声一些,企图让这件事成为场中唯一的声音,然后借悠悠众口来诘问远在长生阁的萧若佩,凭什么铸造武剑的时候,不问过他们。 “想当年我们宗也是出过入意武者的,就不能在武灵天光上面留下武意?” “就是啊,难道只有八大宗门才是武道?” “这个可不一定,八大宗门都没有能全在武剑之上留意,只有耀日,青玄,云浪,澜临四宗而已,再加一个凌家,这八大宗门,以后只能叫四大宗门咯!” 借着酒劲,有些人越来越肆无忌惮,声音也逐渐增大,似乎觉得自己站在了理那边,气势越发雄壮起来。 连普通人都开始议论纷纷:“这就是人怕出名吧?我看若佩这小家伙已经看穿了,这才躲着这群疯子,要是他在,岂不得当场打起来?” 这些看着萧若佩从小到大的人比武者更清楚他的为人,哪里像是那种独断专行的人?要说他平时小事上表现出来的性子,优柔寡断都不会过分,长辈们说他两句不是,都会面红耳赤连连称是,虚心接受教诲并改正,怎么到了武者口中就像是个想要称霸武道的大恶人一样? 难道自己二十年的亲眼见识,还比不上这群人道听途说? 再说青松镇好不容易出个玉名侠,受人轻视的时候不护着,难道还跟着外人一起诋毁? 青松镇的人登时就不乐意了,与武者开始争辩起来。 玉侠楼眼看就要变成唾沫横飞的骂战场地,刘进知道这个时候越是插嘴就越容易点燃这些正在积蓄怒气的群众,赶紧登楼去请两位耀日城主。 对付武者这种事情,没有任何人比耀日城主更有办法,向来就是不服的就打,打到没人开口了,当然就是所有人都服气了。 昕言下楼时候,众人的情绪越发高昂,一开始只是桌子隔得近的互相解释几句,后来看谁也不认可对方,就动了粗口。 到现在已经有人特意跑到其他桌子上对骂的了。 “啪!”昕言站到当中,一拍巴掌,双手之中爆发的气浪在楼内吹起了一股狂风,声音顿时将所有吵闹声盖住。 “诸位,是觉得萧若佩不配玉侠之名么?” 见有高手出现,周围的声音略一停顿,而后循声看去,见是一个穿着舞狮服饰的人站在声响发出方向,顿时愣了,这里讨论的问题好歹是关于武灵天光的大事,一个舞狮人,只有半只脚踩到武道边界上,也好意思当和事佬? 怕是没有搞清楚场合吧? “你是何人?我们要当面问清楚萧玉侠为何铸造武剑时候不通知我等,莫非你能说得清楚?”当时就有人出言讽刺,一个舞狮人,可能连武道大会的消息都没有资格接触,怎么可能知道武剑之事? 众人只当他是青松镇里想给萧若佩出头的其中一人,却不料昕言笑道:“我当然知道,当日天屏山上凌白涛与昕言交战激发的武气浑厚,如若不及时凝聚武剑,武气就白白浪费,也许会被买下那座山的皇玉天留下一二,但也会成为他个人私产,诸位不会认为世上还会出现第二个青玄宗,敢将天屏遗迹供人任意观赏吧?” “言城主!别在背后戳我背脊骨啊!咱虽然没有青玄宗那般大气,但也不会看都不许别人看一眼,只要有钱,咱还是很好说话的!”入意武者本身就与天地相融,这里的动静都在皇玉天感应之中,听到昕言说他坏话,当场就不乐意了,声音从窗外传进来:“你骂人归骂人,别扯上我,我还要名声来骗人呢!” 众人已经没有心思去听他后面吐露真心的话,只在他说出昕言名字的时候,他们就回应过来了。 仔细一看,刚才那人哪里是个舞狮的?分明就是天下第一的威名传遍逍遥界的昕言! 他居然也在此?还亲自下场舞狮做贺?玉侠楼的名号,居然值得昕言亲自舞狮?难道他是败在萧若佩手下心服口服,才自降身份到这种地步? 昕言都可以为了萧若佩做到这种地步,他们这些人还敢对萧若佩提出异议? 耀日城的威名,与凌家的财富相比都不遑多让,毕竟是在一个个城主接任之前打下来的,就算昕言自损名声,给玉侠楼舞狮,那也没有人敢对此提出任何质疑,有本事的武道宗门会在耀日城久不出山的时候说上两句不好听的话,但要真的某个城主站在武者面前,换成谁都不敢当面说出口。 十一位城主,就有十位打得武道不敢出声的,余下一位昕竹,还掌握着铸造武灵天光之责,试问那一位武者敢惹任何一个耀日城主? 看到场中武者住嘴,昕言也十分满意,他拍拍手掌笑道:“武剑之事,确实因为情况特殊仓促铸造,但武灵天光关乎武道根基以及前途,耀日城不敢潦草应对,我这次出山,便是要在外面寻找有资格传承下去的武意,诸位如果真的想要被天光铭记,找我就对了,这件事情,已经是我耀日城之事,萧若佩没有插手其中。” 他眼睛扫过一圈酒楼笑道:“至于什么武意才有资格嘛~很不幸,在场武者都已经被我否决了,真的有信心的话,三天之后到青松镇西郊,昕言届时在那里恭候各位大驾,觉得能从我手底下找得半招便宜的,尽管放马过来,昕言一一接下。” 原本只是发一下牢骚,这下真的成了与武灵天光无缘了!在昕言手底下占便宜?现在的昕言可不是刚出明州的时候,他成名二十年,实力岂会止步不前? 青玄山上一声大喝,至今犹有余震,若非萧若佩借助了天光之力,当时青玄峰上,谁人能挡他?天屏山上撞碎凌白涛借天一剑,谁敢质疑他天下第一的名头? 看着失神的武者,昕言举杯笑道:“诸位不必如此丧气,今日玉侠楼开业之日,本人心情还不错,说不定等会喝得有点多,将场中诸位长的样子忘记了呢?”说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招呼客人道:“大家尽兴,尽兴啊,可别再打扰到我喝酒了!”说完便转身登楼,无人再敢阻拦。 听到这话的武者如逢大赦,哪里还敢做出败兴之事? 尽情吃好喝好,劝酒声音大些,传到楼上让昕言多喝几杯,最好醉他个几天几夜,要他三天之后都起不来就对了! “城主,这事还得劳烦你出手,看来离开了耀日城,我还真是个一无是处的小人物啊。”刘进见昕言上楼,下方的气氛再次热闹起来,连忙上前致歉。 昕言拍他一掌笑道:“你这厮,我当初随口戏言,你就当真了?” 刘进陪笑着:“我哪里敢怀疑城主的话?” 昕言叹了一口气,“如果昕竹留在耀日城,最多也就是成为一个武道高手,做不了今天这番事业,到老也就和我一样,躲在那无人知晓的角落里,当个偏安一隅的武道第一,什么武剑,什么武灵天光,轮不到耀日城身上。”他望着刘进笑道:“你教得好,这一点我不如你。” 刘进受宠若惊:“啊哟,城主说得什么话!刘进要是年轻二十岁,就算为了城主这句话去死都值得了,没白活啊,今日听到,也是觉得我这二十年没白活啊!” “现在就不肯死了?”昕言打趣道。 刘进连连摇头:“哪里敢啊,我这一身系着一家人呢,随便死了不值得啦!” 昕言笑着走上了楼梯:“好好做你的酒楼掌柜吧,咱俩啊,算是走上不同路了,别随便回头,后面没有什么好看的。” 擦肩而过,刘进饮尽杯中渐凉之酒,走着与昕言相反的方向下楼而去。 “城主啊~我这一辈子就是个小人物,只能走着轻松的下坡路,哪里像你们,登武道高楼如履平地呢?” 第两百九十八章 念竹心事 玉侠楼正式开业之后,李鲤也搬进了酒楼之内居住,他一人收着皇院和长生阁两份酬金,加上一些从其他渠道获得的收入,其中包括向留在青松镇的武者兜售昕言和萧若佩的资料,零零散散挣了不少钱,早就不把住酒楼的费用放在眼里了。 从昕武鸣那里听到的武道秘密,他也分成不同级别,针对不同层次势力的武者制作了不少的书册,比如私下里帮助补全某些宗门失传的武技,这部分得到的钱与昕武鸣平分,他赚了多少不清楚,但是昕武鸣这些天的腰包明显的鼓了起来,穿的衣服越来越华丽,吃喝也是将玉侠楼的招牌菜点了个遍,每天都不重样! 这让昕言十分眼热,可惜卖秘籍这种生意,只能有一个耀日城主做,昕武鸣口风很紧,昕言根本查不到他哪里来的钱。 在青松镇短短的几天时间,李鲤已经产生了自己身在金矿之中的错觉,随手一挖就是一大块金子,简直比捡钱还快! 他并非贪财之人,却也做不到看见满地金银都懒得去捡,能够在金钱的包围之中,尚能坚持自己本心,那便足够了。 “青松镇赚的就留给萧若佩吧,这家伙看起来也不像是个会挣钱的,这些钱应该够他置办一份丰厚的家业,今后也少了钱财方面的顾虑。”李鲤知道有时候一枚铜钱真的可以难倒英雄汉,就萧若佩这种性子,除了领着长生阁那一份薪资,就只有靠刘进的酒楼了。 难道要他堂堂玉名侠以后还吃着祖辈留下的家业过日子? 李鲤自不会白白让萧若佩占得个大便宜,他已经和皇玉天合作,铺开了青松镇之外的市场,这小小一镇之地,怎么可能赚得比整个逍遥界还多? “我看看做什么好挣钱且不用担心会让他名声受损的…青州灵性,开书店应该不错,只是收益并不怎么高…胜在细水长流…” 就在李鲤已经考虑是不是帮助萧若佩打下基业的时候,房门传来轻声扣响,李鲤以为是昕武鸣又过来了,下意识的说了一句:“请进。” 话刚出口,李鲤就反应过来这不是昕武鸣的行事风格,他哪里会敲门? 房门推开,出现在门口的,却是昨日与青玄宗一起到玉侠楼庆贺的那一位莲花一般的少女。 “我姓萧。”萧念竹走进屋里,房门在她身后关上,倒是让李鲤稍微有些窘迫,他虽然有过与女孩子亲近的经历,可真没有见过这般主动的啊!这孤男寡女的,进来之后女孩子还主动关上了房门,出去以后怎么说得清楚? “萧若佩的萧,我是他妹妹。”萧念竹走到他面前坐在书桌对面:“我哥现在到底在哪里?” 李鲤听到此话,顿时清醒过来,他刚才还差点以为自己的美貌被人看上了呢,以这位姑娘的容貌姿色,他李鲤不仅不会吃亏,赚得还挺大,比起与皇玉天的合作不遑多让,萧念竹开口之后,他才明白是来找他问萧若佩的下落的! 失落之余,李鲤还有些慌。 她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在说谎! 这可不太妙,要是萧若佩的事情让这里的人知道,这些人还不把他给吞了? 据他这些天的调查,已经知道萧若佩背后牵扯到的关系之大,远超他的承受能力,凌家,耀日城,这两方都有办法让他李鲤名正言顺的消失,世间没有任何人会因为他李鲤去跟这两方硬碰。 不能说出来! 李鲤打定了主意,一口咬死:“我所知的消息就是在长生阁内,念竹姑娘要是有疑问,去长生阁一见,便知真假。” 长生阁的护书拦不拦她登楼,那也是到长生阁之后的事情了。 “而且根据我知道的消息,萧若佩并没有亲生弟妹,你又如何证明你的身份?”将问题反推到对手身上,这是辩课最基础的本事,李鲤自然信手拈来。 “我能看见满天星辰。”萧念竹轻轻闭上眼睛,嘴里呢喃:“我能感觉到他在星海之中徜徉。”睁眼紧盯着李鲤,本就心虚的李鲤被这么一瞪,心都快跳出嗓子眼儿了,萧念竹又接着说道:“我来不是向你求证他的所在,而是要你告诉我他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既然隐瞒真相,那你一定知道,要是不说出来,我就将我所见说出去。” 萧念竹与萧若佩本是同根同源,即使被昕明影的意切断了两人的联系,但也依然心灵相通,早在萧若佩化星补天的那天晚上,就已经感觉到了异常,她的心念之中,传来的不再是萧若佩观花赏月那样的闲适,闭上眼睛只能看到周围冷落的星辰,从地面上看三十六万颗星辰布满天空,是一场繁华美景,但是在天上,他与最近的星辰也相隔里许,因为星辰数量庞大,天上又空无一物,这才看起来繁星如海,在萧念竹感觉里面,却是完完全全的空寂。 星海之中的萧若佩,只能封闭他自身的感官,把自己化作与其他星辰一样死寂的状态,才能在那种无边的静谧之中保持理智。 在萧念竹的感知里面,萧若佩剩下的只有维持星辰正常运转的思考能力,已经和凝星的法修没有区别,如果在那种状态待得太久,说不定真的与星辰运转之道融合,被道所禁锢,再也回不到逍遥界了。 开始几天萧念竹还以为萧若佩是处于某种修行状态,然而之后的日子,她没有感觉到任何变化,还发觉萧若佩与道的交融日渐深厚,玉侠楼开业回到青松镇之后,却在刘渊崖口中得到萧若佩在长生阁学习的消息,这个消息是从接替他的韶风令李鲤口中传出的,心里着急的萧念竹便找上门来了。 有人在隐瞒萧若佩的下落,他一定不是在学习这么简单! 赵城远吩咐李鲤来接替萧若佩的时候跟他说过萧若佩的留言,如果其他人能够找来询问真相的,就坦诚相告,如今萧念竹已经找来,她的话语里面,已经可以确认她能感知到萧若佩的状况。 应该是属于可以告知真相的人,而且皇院正在想尽办法解救萧若佩,如果有一个能够感知他状态的人帮助,想必会轻松许多。 李鲤考虑了一下形势,只能坦诚说道:“念竹姑娘,你兄长的真实情况,我可以跟你说,但是你也不要传出去,他临行前说过,能够隐瞒的,尽量隐瞒,他不想让太多人担心他。” 看见李鲤终于愿意说真话,萧念竹也聚精会神听着,忽略了窗外趴着一个鬼鬼祟祟的小身影。 萧念竹询问萧若佩的下落之后就急忙过来找李鲤,这里面说没有秘密刘渊崖都不信,何况萧念竹不懂得隐藏心思,着急早就摆在了脸上,明眼人一看就知道。 跟来之后,却听到了这种秘密,顿时让他忘记了去学堂的事情,一把推开窗户跳入屋里问李鲤道:“我哥怎么了?”。 李鲤拍一下额头,看来自己的保密工作有点失败,这眼看都要成为人尽皆知的事情了啊!亏他还在青松镇卖消息做出许多假象,还是没能瞒住两个小孩子。 既然都听到了,那就一起说出去好了,反正临行之前的萧若佩没有要求皇院必须隐瞒消息。 “这事错在我方,你们是若佩至亲,本不该隐瞒两位,只是他有留言在先,说过不能知道的人,就尽量不让知道,免得你们过于担心做出一些不太合适的事情来。”李鲤走去检察窗户,开窗看了看外头,没有发现其他人,这才关上,屋里稍微黯淡了一些。 “我是皇院的人。”他说出了自己的身份,刘渊崖听见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昨天和那皇玉天交头接耳,我就怀疑你们两个早就认识了!” 这小屁孩还不是一点儿机灵,竟然在暗中观察他! 李鲤无奈,原本以为自己暴露是因为萧念竹与萧若佩的奇妙联系,如今看来就算没有萧念竹他也不能瞒太久。 只能将事情经过详细述说,他不是算门专长,没有参与到坠星箭之中,事情还是后来赵城远告诉他的,此事在参与到坠星箭计划的人里面基本不是什么秘密,既然那些人都有资格知道真相,那萧若佩的家人就更有资格了。 皇院对他们的隐瞒,更多是出于自身的愧疚,还有忠于萧若佩临行嘱托,李鲤也不想萧若佩的亲人受到这件事情的牵连。 取信于人最简单的做法,就是说出真话,李鲤没有隐瞒两人,等他们知道事情经过之后,李鲤摊手道:“并非是皇院想要否认错误,我们正在弥补,这件事情就算说出来,你们也无法帮忙。” “你们打算怎么做?”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愤怒伤心都没有用,只有问清楚皇院的做法,试试能不能从中出力帮到萧若佩安全回来。 李鲤咬着下唇,手指在桌子上敲了几下,心中已经有了决定:“我来这里之前,皇院已经有了粗略的方法了,但是具体计划还要到长生阁查找资料后仔细斟酌。”他抬起头说道:“这些天有消息从人皇城传来,其中有一条就是六层之内的星图,最近有些变化,闪烁有明显规律,像是在传达某些消息,只不过到现在还没有破译出来,那幅星图是萧若佩描绘的,想要了他的具体情况,少不了要走一趟长生阁。” “至于刘渊崖,我想你跟着凌先生外出一个月,也玩够了,就留在这里等消息吧,长生阁要是有进度,我会告诉你的。”李鲤敲着桌子,说这话的神态像是和萧若佩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我既然暂时替代你哥哥做韶风令,也该替代他管着你的功课才行,免得他回来发现你课堂知识落后太多,我可就难辞其咎了。” “哥他现在这种境地,让我怎么安心学习!”刘渊崖刚想出言反驳,李鲤却道:“如今是你哥在天上,你担心他的安全无可厚非,但你在安全的环境之中,非要主动涉入这件事情,不但帮不上忙,还会延误你自己应该做的事,落到被你哥担心的境地,你觉得这样做对你哥有益?” 刘渊崖稍微冷静下来,总算清楚了自己的本事,他摇头失神道:“我去学堂了。” 李鲤笑道:“你也不是什么忙都帮不上,至少你哥不在的这段时间里,需要有人维持他熟悉的环境,等他平安回来。” 刘渊崖也不答话,点了点头便离开了房间。 俄顷,外面听见刘进喝骂声:“刘渊崖,你皮又痒了是不是?这么晚还不去学院,要我用鞭子送你一程吗?” 然后就是刘渊崖慌张回答:“我这就去!” 父子俩的日常让看见的客人们哄堂大笑,一切恍如昨日,谁也不曾发觉到今天的青松镇有什么异样。 “具体的事情我不太清楚,念竹姑娘去到长生阁,也是对这件事情有些帮助的。”李鲤从自己口袋里摸出一枚红色鲤鱼玉佩:“你拿着这个到恒金商会给那里的人看,说清楚来意,他们就会带你去找负责这件事的人。” “还有路上盘缠…”李鲤掏出自己还没焐热的金钱:“不够的话,可以凭玉佩找商会主事要,你是萧若佩的妹妹,我们做这些没有办法补偿多少,至少能够让我心稍安。” 萧念竹接过东西,看李鲤样子的确不像知道更多消息,这才离开房间,李鲤又在后面提醒道:“姑娘一人独行难免有些危险,最好找个伴。” 像萧念竹这般年纪的漂亮女子,路上总会有些麻烦,其他不说,招引一些狂蜂浪蝶也挺棘手,有个照应的人会好走许多。 他提议道:“皇玉天此行也会去人皇城,不如姑娘等候两日?” 萧念竹摇摇头,朝他道谢一句出门而去,她手里的萦枝木剑在她摇头的时候,爆发出一股强烈的剑意,让李鲤这种对武道不怎么涉足的人都清楚的感受到压力,可见修为不浅。 一开始李鲤看她带着一把精巧的木剑,还以为是女孩子贪好看买的玩具,却不料这女孩子居然真的懂得剑术,倒是让他有些吃惊。 想到萧若佩的神奇之处,李鲤又觉得正常起来,身为萧若佩的妹妹,如果没点其他本事,那才叫人奇怪。 “我们皇院找到的消息里面没有关于她的啊?”震惊之余,李鲤还是不解,莫非昕言有一儿一女? 看来皇院的情报工作的确要加强一些了。 李鲤那边暂告一段落,萧念竹离开房间之后,回到苏流穗家里,虽然刘进的新家有留给她的房间,但是自从隐隐察觉到萧若佩的状态之后,她就有些心悸,只能在苏流穗的陪伴下才能睡得着。 两人在青玄山上也是住一块的,苏流穗自己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困扰,相反还因为多了一个亲如姊妹的好朋友感到高兴。 回去收拾行李瞒不过苏流穗,萧念竹也不打算瞒着她,苏流穗跟萧若佩的感情未必没有她深厚,跟萧若佩在一起的时间苏流穗还要长许多,而且她的意根没有恢复,这段时间里学武长进不大,倒不如趁此机会四处走走,增长一些见识。 本来这次下山就有游历的意思,没有亲眼见证到天屏山武道大会,苏流穗都觉得有些吃亏了。 因为酒店开业,苏家父母都在玉侠楼帮忙,青玄宗的师父同门又住在玉侠楼,家里就剩苏流穗一个。 萧念竹买好早餐回到苏家,苏流穗才刚刚起床,连洗漱都没来得及,穿着一身睡袍伸着懒腰从房间出来,看到萧念竹已经收拾整齐,而且还带着吃的,顿时欢喜笑奔过来:“念竹最好了,给我带了吃的。” “洗脸刷牙!”萧念竹伸手挡住她,一手将吃的远远拿开,苏流穗见此状况,嘟起小嘴道:“你们俩兄妹都是一个性子的。非要管那么宽。” “没有骂你睡懒觉就不错了。”萧念竹放下食物,将屋里窗户打开,让新鲜空气进来。 走出门口的苏流穗露出一个头来,反驳她道:“回到家里不就是为了睡懒觉吗?念竹妹妹,我可听说你在若佩哥哥身边时候可是很能睡的,该不会是知道若佩哥哥不在,睡不着吧?” 被她说中心事,萧念竹脸色一红,瞪了她一眼威胁道:“还不快去?我要吃光了!” “等我!”苏流穗干脆利落离开,很快就回到饭厅里,已经换好衣服,扎起头发,打扮成他人眼里那个艳若桃花的姑娘家了。 刚刚坐下,萧念竹就拦住她蠢蠢欲动的手:“张嘴,哈气。”苏流穗照做之后,她才放开手说道:“没偷懒。” “废话,我多爱干净的人啊?不对!呸~你这个做妹妹的还敢管着我?”苏流穗假装生气捋起袖子。 萧念竹只轻轻一句:“你做过不刷牙就吃饭的事。” 苏流穗只得乖乖闭嘴了。 萧念竹带来的是玉侠楼的红枣粥,还有街上买的水晶饺子,苏流穗会做饭,可惜不太勤劳,萧念竹没有沾过锅,自然只能买早餐回来了。 青松镇因为人来人往算是繁盛,手艺一般的人做不长久,留下的都是诚信商家,吃的这一口更是重中之重,就算萧念竹不熟悉形势,也不会买到进不得嘴里的食物。 吃着早餐的时候,萧念竹开口说道:“我跟你说说哥哥的情况。” “唔?”正把一个晶莹剔透的饺子塞进嘴里的苏流穗停住了嘴,萧若佩不是在长生阁学习吗? “我这些天感觉到哥哥出了一些事。”萧念竹的情况不对劲,苏流穗已经有所察觉,当时只觉得她人生地不熟,萧若佩又离开不少时间,所以才会心神不宁。 当初她离开家到青玄宗学艺的时候也是这样,一开始几乎连觉都睡不着,后来慢慢熟悉了之后才好受一些。 “哥哥他变成天上的星星了。”萧念竹话一出口,苏流穗差点吓得把嘴里的食物吐出去。 第两百九十九章 祸水东引 听萧念竹讲清楚事情来龙去脉之后,苏流穗总算明白了,事情没有出乎她的意料,在她心中萧若佩本就是那样的人,她有困难的时候替她挡下,逍遥界有困难的时候同样替逍遥界挡下。 只是皇院的胡作非为太令人气愤,要不是萧念竹拉着,她现在就想拔剑去玉侠楼教训李鲤一顿。 冷静下来的苏流穗再次想起一件事情。 “去人皇城还有问题。”苏流穗有些担忧:“你的身份,念竹妹妹你现在还没有确定身份,到人皇城一路上查起来会很麻烦的。” “本来我是想让你先在青玄宗学一段时间武艺,由宗门给你安排一个弟子身份才下山,没想到发生这种事情,宗门弟子身份办起来虽然简单一些,但是要有确实的学艺经历,仓促之间其他办法也来不及想…”苏流穗说着话的时候,眼神忽然变得锐利起来:“皇院!” 在玉侠楼悠闲吃着早茶的李鲤突然一个冷颤,奇怪地望着窗外明媚阳光,进入夏季之后,天气明显的变热了起来,怎么有股寒意在心里冒起来呢? “李韶风?”路过的皇玉天看见李鲤一人坐着吃早茶,也假装刚认识的模样凑上前来:“这么巧,遇上你也在这里?” 心底有些发毛的李鲤顿时有了办法,既然自己心有所感,还是拉个厚实一点的人垫背稳妥些。 “来来,皇少当家,这边坐,有个事想跟你谈谈。”皇玉天不喜欢别人说他是个武者,李鲤身为皇院之人,自然清楚这点禁忌,只用黄山庄少当家的称呼喊他。 皇玉天乐呵呵地坐下道:“莫非有什么发财的要关照咱?”落座的时候,将他那金丝缠玉的马甲扬起来,折射出一片金灿的朝阳,刺得人眼睛生疼。 “皇大少爷面前,哪里敢提发财二字?”李鲤笑着给他倒了一杯清口茶,招呼小二过来道:“给他来几样早点,看这身衣服就知道,照着贵的来,别跟他客气。” 小二热情回应了一声,赶着去后厨报菜了。 等小二走后,李鲤对皇玉天无奈苦笑道:“星辰的事情暴露了。” 皇玉天悠悠吹着热茶冒出的白气,像是说着无关的事情:“那是你们的事情,皇宗的事情也在紧要关头,要不是你们捅的篓子,我根本不会浪费时间来这里。” “浪费?我看未必吧?”李鲤笑道:“要不是到这里来,那么多武道上的秘密,我会交给你这粗人处理?皇院商道上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做主。” 这是皇玉天的痛处,他明明不是为了主导皇宗才进入皇院,而是想要证明自己的经商才华,然而在皇院争夺商道首领之位的时候惨败,偏偏他不喜欢的武道,被众人看重推举他做了领导者。 “李鲤你别太过分!”他说话的语气都有些暴躁了。 “反正都是赚钱,在哪里不是一样赚?”李鲤嗤笑一声,将他面前的小笼包换成了烧卖:“难道没有小笼包你就吃不上好馅料了?” 这话堵得皇玉天哑口无言,要是反驳他说武道之中不能挣钱,那岂不是取笑自己能力不行么? 将眼前烧卖整笼端到自己面前:“我全都要吃!” 李鲤笑道:“我无所谓,你付钱就行。” 皇玉天也不管他,这点钱不算什么,他从李鲤身上赚到的更多,吃了一口之后他又问道:“怎么被人发现的?” “他有个妹妹,与他心念相通,她看到了星辰。”李鲤摇头微笑,他以前听过不少心念相通的传闻,没想到真的会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你应该有印象,昨天跟着青玄宗一起来的后面那个漂亮姑娘。” 皇玉天嘴里包着烧卖,瞪了李鲤一眼,含糊不清说道:“你这不是废话吗?那些姑娘哪个不漂亮?” 昨天青玄宗来了六七个人,因为是苏流穗带来的,所以大部分都是女弟子,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能够与苏流穗交好的,容貌上也不会差多少,加上久居青玄,自有一股空灵之气,加上修习云圣剑带来的飘渺如烟气质,的确个个长得好看。 “你这话要是让嫂子知道,我可不知道有什么后果。”李鲤幽幽开口,听着像是玩笑,实则带着威胁。 海吃胡喝的皇玉天差点没被噎住,赶紧看了看四周,见没人注意这才紧张说道:“可别传出去,这种关键时候,我那后院可不能起火添乱啊!” 李鲤呵呵笑道:“你堂堂入意武者,凭着本事混个玉名侠都不是什么难事,偏偏这么胆小,又是惧内,又是怕官,整天想着赚钱,黄山庄的钱几辈子都花不完了,还嫌不够?” “家和万事兴,和气生财,别整些那些武者虚名,要我和昕言一样意气行事,皇院敢让我主导武道上的事?”面对李鲤略带讥讽意味的话语,皇玉天却理所当然的接受,吃东西的胃口都没有受多少影响。 两人看似取笑的闲谈里面,夹杂着一两句不着边际的对话,旁人根本就听不出来谈话内容,他们才敢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毫无避讳。 “我们知道他的情报里面,可没有什么兄弟姐妹…”皇玉天说着突然回想起天屏山上,他的确见过一个跟在萧若佩身边的少女,轻嘶一声,若有所思说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昨天那个姑娘我的确见过,在天屏山上,她找上你了?” 李鲤点点头,刚想喝口茶继续说下去,抬头就见到刚才说起的少女陪着另一位女孩子匆匆赶来。 萧念竹的气度不凡,即使在赶路的时候,也是举足翩跹玉女凌波,与那毛躁猴急的苏流穗对比鲜明,一起出现十分扎眼。 李鲤知道自己刚才心底发毛的原因了,苏流穗气冲冲走来的方向,正是他这一桌。 “找上门来了。”他小心叮嘱皇玉天,眼神示意两个姑娘过来的方向。 皇玉天回头看了一眼笑道:“这是她家的酒楼,怎么算找上门来?最多也就是在自家的场子里找人麻烦,你倒好,一头撞进她家酒楼住下,不仅跑不掉,反倒还要给钱她。” “你不也是住这里?”李鲤伸脚踩住皇玉天的衣角,防止他逃跑,一边笑道:“点的菜还没上呢,别急着走啊。” “我就是个来庆贺开业的客人…” 两人纠缠时候,苏流穗已经走到了两人桌子面前,杏眼一瞪,一掌拍在桌子上,震得桌上茶杯碗碟跳起来乒乓作响。 “冷静冷静~”李鲤看见急忙出言相劝:“流穗女侠,我们懂得你要说的是话,但是你也应该考虑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的后果吧?来,坐下慢慢谈,刚才黄山庄少当家的点了好吃的,等会就端上来,两位姑娘先坐下,咱们心平气和的说话。” “什么我们?”皇玉天伸手指着自己,急忙将自己摆脱出去:“我可没有参与到任何事情里面啊,我就是被他们抓来给玉侠楼撑门面的,流穗姑娘,你不会对来庆贺的客人做出不好的事情吧?” 李鲤给两个姑娘摆下茶杯,苏流穗也不坐,站着双手压在桌子上以微弱的高度俯视着两人:“姓李的你说过我哥在六层留下星图吧?” 昨天过来敬酒的时候还叫人李公子,这才一个晚上,就成了姓李的了,李鲤苦笑着点头:“我最新收到的消息是星图闪烁变化,只是谁都看不出是什么意思。” “那我跟念竹一起去长生阁。”苏流穗坐下说道:“你们看不懂不代表我们也看不懂。” “这是自然,之前念竹姑娘已经和我说过了,若有流穗女侠同行,我也安心许多。”李鲤强笑道:“那么两位来此,是有什么我们帮得上忙的吗?” “我们需要一个身份证明,念竹的来历有些特别,没有户籍记录,路上有许多不方便的,你们解决这件事,我就放过你们两个。” “不关我事啊!”皇玉天再次申明立场,他岂能不知假造身份是一项大罪?这姑娘明摆着就是要坑他进监牢!他想离开,可惜衣角还在李鲤脚底下死死踩住,众目睽睽之下,难道要他黄山庄少爷穿着破烂衣服见人?唯有低头对付早点,假装听不到来远离事端了。 “这事还真要你皇玉天才能做到。”李鲤笑眯眯地拖走他眼前的食物,那边小二已经端着早点过来,几人暂时停下了谈论。 “这位客人,你的早点来了,这是咱这儿有名的青松糕,外面可吃不上,慢用。”小二着重介绍了特色餐点,转眼看见苏流穗,连忙打招呼:“小姐也在?” “这桌我招呼就行了,没事不用过来。”苏流穗盯着对面的眼神,倒像是想把那两位客人当做早点吃了一样,小二连忙提醒道:“小姐,咱们做生意的,别得罪贵客啊。” “就是,这位小哥说话中听!”皇玉天顿时把小二当成了知己,这世上官司难缠,女人难缠,漂亮女人牵扯到官司,难上加难。 “怠慢不了他们。”苏流穗挥手示意小二离开,然后问李鲤道:“怎么非要他才能办到?” “他的武意。”李鲤解释道:“仓促之间让皇院用正当的方法给念竹姑娘解决身份问题,说实话,我们还没有如此庞大的能量。”皇院毕竟没有真的完全渗透王道,哪里能在户籍上面动手脚? “呼噜呼噜~”火都烧到身上来了,皇玉天仰头喝粥,当做没有听见。 “武意能做什么?”苏流穗觉得奇怪。 “说到底只是给念竹姑娘一个有效证明身份的牙牌,这事找个师傅雕一个就行了,只是雕刻的没有什么效力,但可以借用他的武意,花一些合适的钱财,将牙牌赋予真实证明身份的效果,也不用太多,与正常入户一样。” 李鲤还没有说完,皇玉天已经不顾丢人,推开椅子就要强行站起来离开。 他那名贵的金丝马甲已经被李鲤大力拉住:“不是什么大事,皇兄弟不用急着走啊。” 不是大事?这可是假造户籍啊!皇玉天手忙脚乱想要扯开他。 “皇兄弟,你做的该进监牢的事情还少吗?”李鲤一句话,让急着离开的皇玉天大热天出了一身冷汗。 “你知道什么?”他急忙回头问道。 李鲤意味不明的笑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但是你要是不帮念竹姑娘解决一下身份问题,明天何副司的手里,就会有你那些事情的证据。” 皇玉天还想辩解,李鲤只做了一个‘赌’字的口型,他连忙坐回原位垂头丧气道:“好吧,只此一次。” “这不就对了?”李鲤转头向两个女孩笑道:“身份证明会在下午送到两位手中,请安心等候。” “你说的最好是真话。”苏流穗听说过皇玉天一纸开山的事情,对他的武意有所了解,稍微放心一些,她拉上萧念竹便要离开,萧念竹却诚恳地向皇玉天道谢:“麻烦皇大哥了。” 两人离开之后,李鲤才放开皇玉天的衣服,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太过用力,他手心满是汗,啧了两声:“果然女人难缠。” “你才难缠!”皇玉天骂了一句,拿起桌上糕点离开:“你付账!”说完掉头离去,光明正大白吃一顿早点,能让萧若佩的妹妹喊一声大哥,还算有点小赚。 中饭刚过,李鲤就将证明身份用的牙牌送到了苏流穗手里,之后皇院会动用正规的渠道,替萧念竹解决身份问题,这个牙牌只是暂时把将来的名正言顺的户籍效用放到当前可以使用而已,正规的手续还是要走的。 后顾之忧解决之后,两个少女和家里说了一声外出游历,便离开了青松镇。 玉侠楼刚刚开业,事情也忙不过来,送别两人的只有李鲤和皇玉天。 “希望一切顺利吧。”李鲤目送马车走远,天上骄阳正盛,夏日酷暑没有了往年那种热辣,他很感激如今的炎热气候,晒在身上很明确的告诉他逍遥界依然在正常的运转之中。 只是不知道这种正常能够维持多久,又是否还要牺牲更多的人来守护。 “李鲤兄弟,能打听一下你的家乡在哪里吗?”皇玉天没有李鲤这种感慨,反而问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有事?”骄阳让李鲤的眼睛眯了起来,狭长眼缝增添了他脸上的疑色。 “没什么大事。”皇玉天叹气道:“也就是想问问令尊令堂,花多少钱能买下你的性命而已。” 李鲤自信笑道:“那你打错算盘了,多少钱我爹娘都不会卖了我的。” 皇玉天斜眼看着他问道:“你确定?” 想起黄山庄的钱财,李鲤有些犹豫:“大概~” 青松镇因为昕言放出的消息更加热闹起来,武剑之事也在武者之间传播,无缘此事的武者都打听到了耀日城要主导武灵天光的消息,而昕言此行,就是为了寻找有资格前往明州观赏天光诞生的武者。 这可是武道大事,两天之后,昕言会在青松镇西郊挑选合格武者,这件事在青松镇里甚嚣尘上,得到消息的武者都开始为此做准备。 武道之中,最好证明自己的方式当然是靠拳头,或许没有机会打赢昕言,但是只要打赢对手,证明自己有资格去见武灵天光就够了! 西郊会在两天之后成为青松镇最热闹的地方,此时却只有送别了萧念竹二人的李鲤和皇玉天,两人都开始打量着西郊地形,挣钱的机会就在眼前,不把握住实在可惜,得想一下这两天有多少路子才是正事。 路上,苏流穗放下车帘,挡住了外边的太阳,萧念竹却将车帘拉开说道:“我要看着路。” “马儿知道方向。”这可是皇院的马车,其貌不扬,但是坐在里面十分舒适,基本上感觉不到太大的颠簸,马也是难得良驹,识得路途,通晓人话,性子温顺,就连没有什么赶车经验的苏流穗都能轻易驾驭。 皇院在这件事情上面用的心思,苏流穗看得出来,也是这样她才没有继续生气下去,不管怎么说,先将萧若佩救回来才是正事。 “我想看着还有多久才能到。”萧念竹的语气不温不火,却能听得出她心里面的着急。“哥哥的情况一直没有好转,我很担心他。” 苏流穗闻言神色黯然,她对萧若佩的担心不比萧念竹少,而且还没有心灵相通的能力,感知不到他的情况,未知带来的心理压力萧念竹不曾体会。 看着有些心神失守的少女,想起她降临世间的时间,也才几个月,萧若佩不在,她苏流穗就是最大的姐姐了。 该替弟弟妹妹挡住一些风雨。 将车帘放下,苏流穗轻声说道:“到中州还有十来天呢,不急,我想问问你一些事情。” 萧念竹回头看她笑道:“姐姐问就是。” 苏流穗犹豫着开口:“你跟若佩的关系,你们是一个人,分开成两个吗?”她至今没能弄清楚萧念竹的状况。 在青玄山上,萧念竹听闻萧若佩观武绝峰遗迹立刻就学会武绝剑的事情之后,也同样去了武绝遗迹观看,同时还跟苏流穗一起到木灵源观察掉落的断峰。 之后她学会了完整的武绝剑! 世间难有第二个人拥有如此恐怖的天赋。 第两百九十九章 星图闪烁 翻动着手里证明身份的牙牌拿在手里晃了一下:“他没有收回我这一半根源,我与他有所分别,从另外一层意义上来说,我跟他就像是一对双胞胎。” “那你岂不成了我的姐姐?”苏流穗似乎有些失望,看了几眼萧念竹,眼里的喜色浮现:“好像有个念竹姐姐也不错啊?” 从气质上来说,萧念竹稳重许多,的确更像姐姐一些,但是真正做起事情来,还是苏流穗有担当,萧念竹涉世未深,与人交往大部分都是苏流穗替她解决,这次的身份问题也是。 萧念竹摇摇头,不知道是不承认她的话,还是不能开心起来。 看她神情,后者的可能要多一些。 苏流穗又想了一个话头:“别太担心,以前我跟他去明州的时候,那个人说过他就算要出事,也是在一年之后,现在半年都还没有过去呢,若佩哥哥不会出事的。” 有这种安慰人的方法? 萧念竹总算有了点精神,她闭着眼睛靠在车厢里:“我能看到哥哥,他没有什么,只是全身都动不了。”睁开眼睛的时候,眼里的担忧更浓一分:“流穗姐姐,我们连哥哥现在处于什么样的状况都不清楚,这一次真的能帮上忙吗?” 苏流穗按住她的肩膀,盯着她那双不染尘俗的眼睛:“妹妹,我们这次的目的是要救他下来,不是帮不帮得上忙。” 看见苏流穗认真神色,萧念竹顿时知道自己搞错了方向。 萧若佩现在的状况,肯定是没有办法自救的,除非解除了禁锢状态,但是禁锢他的可是星辰运转的道! 只要天上星辰还在,道就存在,萧若佩的状态也不会解除,等到他融合道,那世上就没有萧若佩这个人了。 利用留在六层长生阁的星图向她们传达讯息,已经是他能够做到的极限,两人此行第一目的是拯救萧若佩,而不是帮助他,萧若佩自身没有办法解除合道的状态。 萧念竹因为担忧,本末倒置的认为她们只是来帮助萧若佩的。 “救人如果还保持着悲观的心态,就失败一半了。”苏流穗语气强硬说道:“你要肯定我们能够救下萧若佩,因为与他心念相通的你是最有希望救下他的人。” 如果萧念竹都没有信心,苏流穗一个小小的武者,连意根就失去了,只凭她一年多习练的云圣剑,能够做到什么? 她此行只不过是为了给萧念竹鼓劲而已。 “来,跟着我说‘我一定会救下萧若佩!’”见她有所意动,苏流穗打铁趁热,要将信念强行灌进萧念竹脑海之中。 “‘我一定会救下哥哥’?”萧念竹还有点不太自信。 “大声点!”苏流穗抓着肩膀的手上力度加大。 犹豫的看了一眼马车窗外,道上人不算多,但是也能听到人说话声音和附近的马蹄声,萧念竹羞红了脸:“周围有人…” 脸上的担忧之色倒是少了下去,苏流穗调笑着说道:“你咋这么害羞呢?咱俩又不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说着在她肩膀的手指轻轻捏了几下,惹来萧念竹轻吟,倒真像是在做见不得人的事情了。 这具初生的身躯太过柔弱,稍有碰触,就能得到萧念竹强烈的回应,苏流穗经常以此来戏弄逗她开心。 看她心情好了一些,苏流穗也没有强迫她一定说出来,两个少女对此行的目的坚定不移,不需要用言语来确定自己的信心。 “你跟哥哥真的是心念相通吗?”玩笑过后,苏流穗也在萧念竹身边坐下,问起了另一个问题。 萧念竹点了点头:“他学到的东西,会变成一种潜移默化的常识潜伏在我身上,我所见到的事物,也会对他产生影响。” “我就说他今年怎么那么厉害,看来都是受到念竹妹妹的影响了。”苏流穗心中疑问得到解答,自从萧若佩在青玄山上剑御天光一剑击败昕言之后,苏流穗就一直怀疑他不太正常,到今天才有解答。 旧疑方解,新问又来,苏流穗皱起眉头:“那也不对啊,以前的萧若佩怎么没有那么厉害呢?” “哥哥以前不厉害吗?”萧念竹好奇问道。 能够被凌先生看重,还取得镇里面五个太学试名额的其中一个,又挂出半斤月灯笼,使得大伙都忘记原本刘家酒楼的名字,附近文士闻名而来,说的都是雅号‘半斤月楼’,让刘进的酒楼火了好一阵子,做出这几件事的人,倒也不能说不厉害… 苏流穗念起自己不过是连太学试都没有资格去考的人,顿时有些自卑:“他是挺厉害的啦,但也不是特别突出,最多就是算比较优秀的人,没有想到有一天能够执掌星辰呢。” 他画下的星图已经留在了长生阁内,还有据李鲤说的消息,萧若佩早在太学试的时候就成为长生学士了。 六层长生学士啊!亏得他能忍住不说,要知道他参加太学试一无所得回到青松镇之后,可是有多少人暗地里笑话他。 有些人觉得如果没有萧若佩,那一个名额或许就会落在他们儿女身上,凭他们儿女的真才实学,考上太学院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是萧若佩将他们儿女进学的路子堵上,害得他们家少了一个太学院生。 萧若佩没有说过任何关于他书录长生阁的消息,听到别人取笑也只是当做耳边风,老老实实在家里做了差不多两年的韶风令,在苏流穗前往青玄宗习武之前,这些风言风语都没有消失,直到青玄山上一剑御天光,击败天下第一的昕言名封玉侠之后,苏流穗才没有听到别人再说过闲话。 考太学试那年的萧若佩才十八岁,正是其他少年郎血气方刚的年纪,而萧若佩的心态已经稳重得像经历风雨之后的成年人。 就凭这种心态,太学试的名额也逃不出他手心,参加太学试心态与学问缺一不可,又不是没有听说过平时优秀的学子在太学试上因为压力过大试卷都没写完就被人抬出考场的,再说年年都有数千人成为太学生,但是长生学士一年能出几个?何况还是六层的,许多走上文道的人一辈子也就图一个书录长生阁,萧若佩居然可以视如此荣耀于无物,就连苏流穗都不曾从他嘴里听到过这个消息,如果他一辈子不出事故,苏流穗又一辈子都不去长生阁查证,大概除了长生阁,到他死都没人知道青松镇出过一位如此年轻的六层长生学士。 这次去长生阁,不仅要救出萧若佩,还要找长生阁要一个证明,将萧若佩身为长生学士的消息挂在青松学院,想必学院里的院长和先生们会很乐意帮助宣扬一下,毕竟萧若佩是他们教出来的学生,能够教出长生学士,还怕别人怀疑青松学院的名声? 因为萧若佩成为了玉名侠,送孩子到青松学院的父母都是看中武道教习,不知道的还以为青松学院实为武院呢!萧若佩的武道教习也快被吹捧成为名师,好在贾先生知道自己斤两,一再推托,这才没让学院被那些希望儿女踏上武道的父母们挤破。 说着萧若佩和自己小时候的点点滴滴,萧念竹也在一边认真听着,马蹄踩在坚实路面发出清响,平稳滚动的轮毂载着两位少女,踏进了黄昏。 落脚的时候苏流穗还有些担心,萧念竹的身份顺利完成了住店登记之后,她才松了一口气,看来皇玉天的意境能力,的确有神奇之处。 日落月升,时间流逝,少女们踏上了前往长生阁的路途,武者出现之后,逍遥界的风气变好了不少,两个少女走的又是大道,一路上平安无事,没有出现苏流穗想象之中可以展示女侠风采的事故。 在青松镇,昕言主持的比武进行了数天,这些时日传出不少消息,附近的武者陆续赶来,即使玉侠楼如今的规模也无法容纳闻讯而来的武者,开业期间连续满客,这可是相当好的兆头,青松镇也好好的热闹了一场。 皇玉天和李鲤不用说,抓住机会大赚了一笔,这么多武者,比武需要武器吧?受伤需要救治吧?比试之前需要了解对手的资料吧? 昕言挑选武者不止看武道修为高低,还要看是否有意根,意境气象的大小等等,几天内也只有十多个武者被他赠与前往明州观赏天光的“天光令”。 令牌由凌家制作,是一枚雕成鹅毛形状的白玉,这个形状代表的是凌家的白羽剑,表示凌家已经涉足此事,没有武者敢冒险得罪凌家抢夺他人手中令牌,其中还有昕言的武意灌注,别人就算仿制,也不能躲过昕言的辨认。 颇有讽刺意味的是,没有上台比武的皇玉天也得到一枚通行令。 他收到令牌的时候十分纠结,不知道是应该感到荣幸还是对自己在武道之中越陷越深的无奈。 “能卖不?”纠结良久,他还是问出了这句话。 昕言当场就把他拖上擂台,好好的向在场武者展示了一遍所有比武规则,当然做的都是错误示范。 他始终不明白自己哪里做错了,又或者哪里做得太好?为什么个个都将他往武道上面推?那什么武灵天光,可以看,但不是以武者的身份去看,他要去也是要在这件事上赚上一笔,或者想个办法将武灵天光买下放在自家后院,为什么这种不纯良的想法都被昕言看中了? 想不通的他下台之后就拖着酸痛的身子去问了李鲤,李鲤给出了两个答案,一是因为他皇宗宗主身份,二是因为他的意境可能是另外一种武道出路,对武道而言,值得铭刻在天光之上。 不过昕言既然不给面子打了他一顿,那就不可能是看上他的身份了,应该是第二个理由,看上了他的武意。 把玩着手里的天光令,皇玉天满脸纠结,这事到底该不该去? 不去吧,占不到便宜,抢不到这一口头汤喝,去吧,又表示自己的武意连天地都承认了,他武者身份被天光铭记,永传后世,非但他活着的时候,死了都要被人以武者的身份记住! “我就想安安静静的赚钱,怎么这么难啊!” 将武道目光吸引到自己身上之后,昕言向武者发出了通告,接下来六个月之中,他会去逍遥界各地游历,寻找有资格前往明州的武者,入冬之后,耀日城封城,只有持天光令的人才能入内。 消息传开后,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昕言这是要将接任之前没做完的事情做一遍,代表着耀日城将整个武道打趴下! 获得天光令的条件也被武者归纳出来,人被昕言打趴,武不会跟着倒下,就能得到昕言的承认! 青松镇几天里来了不知道多少武者,昕言才发出去十几枚天光令,能得到他承认的人少之又少。 昕言的武力让人不敢否认他的决定,凌长皓也在期间参加过擂台,即使他击败了不少武者,却没有从昕言手中得到令牌,其难度可想而知! 武道之中,武灵天光的消息随着昕言的动作剧烈发酵,在另一边长生阁内,一场不亚于武道动静的变化同时发生。 钟问龟得到李鲤传来的消息之后,等了几天,终于等到了苏流穗和萧念竹,两个少女不顾旅途劳累,当天就跟着他一起去见了崔护书,之后登上了六层长生阁。 自从星图闪烁出现之后,长生阁就积极应对这次变化,天上星辰的异变已经让许多懂得星门知识的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这次星图闪烁很有规律,是星图的绘制者萧若佩通过这种途径来向他们传递某些消息。 能在六层出现,这些人的身份都不简单,钟问龟自身惹出的祸事也不敢隐瞒,他对这里的人坦白了萧若佩如今的状况。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气氛越发紧张,能够让如今与星辰运转之道融合的萧若佩传递下来的消息,显然非同凡响。 楼内聚集了许多有资格登楼的算院星门学者,而钟问龟更是提出了不同的见解,萧若佩不懂星门知识,他所传达的意思,也不一定是给星门学者看的。 于是在他的提议之下,不少太学院其他方面的学者也到了长生阁内,一起破译萧若佩的传讯。 其中最有见地的,竟然是今天才来到长生阁的卢平,他作为文院学者,本来大家都认为此事与他搭不上关系,一直都没有叫他来,直到今天看到事情越闹越大,卢平不知道怎么有了兴趣。 那一位不著文章的文首主动登楼。 他看过星辰闪烁之后确定这是一种语言,星辰之语。 许多人开始还觉得他在胡说,天上星辰明暗变化,怎么又变成了语言了? 莫非萧若佩懂得一种所有人都不懂的语言?这不成了笑话吗?语言就是用来交流的,如果只有一个人懂,那就失去了交流的意义,又怎么可能称为语言? 苏流穗和萧念竹登上六层的时候,卢平正在给他们讲解。 “所有交流的工具,都可以囊括为语言,有些人生来口不能言,也可以用手势让其他人明白他要说的意思,这手势也是一种语言。天上云雾起伏,风向变化,能告诉人天气的转变,这也是一种语言,这些语言里面,带来的信息量超过人从喉咙里发出话语要多得多,若你们觉得说话是最方便简洁的交流方式,那你们就大错特错了。”卢平指着头上星图说道:“每一次星辰闪烁,你们不要只想成一个词语,或者一句话,而是想象成一整个画面,甚至一整个事件变动的过程。” 钟问龟带着苏流穗和萧念竹找个位置坐下,轻声说道:“卢先生的话我希望你们能听下去,等会还要靠你们来破译萧若佩话中的意思。” “他说的对吗?”苏流穗有些疑惑,这里的人还能比得过与萧若佩心意相通的萧念竹? 钟问龟摇头道:“他会给你们指出正确方向,文院的知识大部分都是做这个的,具体实施起来,算院那些人最多是提供一个数字结构,具象就需要与萧若佩心意相通的人来做,至于实施手段。”钟问龟指着中央的云叶:“由掌握通脉劲,同时还是星灵降世的云叶完成。” 这些人,缺一个方面都不可。 星辰闪烁的情况出现了差不多二十天,每天都有变化,长生阁护书将其变化画了下来,经过这些人的破译,大概知道了萧若佩要表示的是一个循环往复的过程,因为每天夜里闪烁的规律都差不多,有件事情正在发生,并且每天都会发生,他将这件事的过程通过星图闪烁来告诉大家。 目前就是要找到他具体表达的意思了。 “你哥确实是个天才,他看过我的符号记录之后,做出了独属于他的符号语言。”钟问龟苦笑道:“可惜这种符号语言,只有知道符号代表意义的人才能破解,这家伙,倒是难倒我了!” “要不是你的破箭头,我哥才不会落得这样的境地,有什么话直接跟我们说多方便,你还好意思说!”苏流穗关心萧若佩的情况,没有跟钟问龟计较,但是不代表她原谅了这个罪魁祸首! 钟问龟苦笑着:“是是,等你哥哥下来,要打要杀,随苏女侠的意思。” 第三百章 星辰之语 风吹云动,禽鸣兽嗥,草木生发,这些都是语言,只不过并非人类的语言,要有与之相关的学识才能辨别。 这些语言其中意义,比人类口头阐述要丰富得多,文道一途,说到底就是借天地之间的语言转换成人类可以理解的话,星辰之语,便是萧若佩使用星辰之韵律,向下方的人转述某种天地间的变化。 不管其意义还是背后代表的事件,都相当的重大。 能够让如今萧若佩示警的事情,一定不是什么小事,到现在都过去二十多天了,他们没有破译出来,说不定早就过了最佳应对的时间。 卢平依然在讲述破译的思路,算院学者们就在他的口述引领之下,逐渐找到线索。 “这里的闪烁应该分开,两个闪烁星群之间,说的不是同一件事情,在西边那一团星图,表达的是一种接近的状态,中央新团展示的是一种旋转运动。” 卢平的话让许多算院学者有了明悟,听到他说话,沈星枢若有所思点头道:“星旋。”他怕卢平不懂,示意身边学生从旁边书架里面取出了几本书籍,他伸手比划了一个穹盖:“比如这就是天境屏障,笼罩这本书是我们所在的逍遥界,星辰在天境屏障之上旋转,我们没有感觉,是因为逍遥界在随着星辰的运转而转动方向。” 他身子缓缓转圈,捧着书的学生也跟着他的转动移动书本:“这便是星旋,我们感觉不到星辰有移动,是因为我们与他们一起移动,双方始终保持一个相对静止的状态。” “三本书。”卢平提醒道。 沈星枢停了下来,沉吟半晌:“虽然很多人都将这件事情当做远古的传说,但我觉得从萧若佩展示的星旋可以看出来了,那是灵精和妖异所在的世界,和我们的逍遥界一样。” 众人听到这个消息,都表现出了不同的惊讶,卢平和文院的学生好一些,他们从书上看到过远古时候的人类历史,纵使怀疑也不会钻牛角尖深究下去,一些讲究实际证据的门课,没有见到灵精和妖异留下的痕迹之前,并不相信曾经的源界真的有存在过除人类之外的智慧种族。 “会不会是我们破译的方向错了?”事到如今,仍然有人不相信。 “有可能。”卢平点点头说道:“我们不能验证逍遥界之外世界的真假,萧若佩所要表达的意思,只有他可以确认,如今我们所说的一切,都是基于猜测得出的结论,毫无根基,一推就倒,有没有人提出其他的看法?如今最好集思广益,从不同的解释方向上探索,得到最接近真相的答案。” “我倒是认为这是冥境,逍遥岛,以及逍遥界。”有人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所以大家都认同三个世界围绕星旋而转?”卢平总结道。 “还有不同意见,我认为沈先生代表不动的才是逍遥界,另外三个围绕旋转的,是其他的东西,可能是逍遥岛,冥境之类的。” 又有人提出了不一样的看法。 按照他们这样争论下去,可能就要没完没了了,苏流穗赶紧插话道:“有妖异和灵精,我在耀日城看过张照玉留下的书。” 众人回过头来,看到说话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顿时哄笑起来:“小女娃,你当这件事是开玩笑么?将你看到的野史当真?” “萧若佩跟我说过,是真的!”苏流穗依旧坚持自己的看法,也不惧与众人对峙。 卢平听到眼中一亮,走上前来问道:“你说张照玉留下的书有相关记录?他为什么要记录异族?” 旧天道的事情解释起来太过麻烦,何况此时的重点也不是旧天道,而是天上星图语言的破译,苏流穗只粗略回答:“他调查过明裔的来历,明裔其实是有妖异血统的人类。” 这一点虽然没有明证,但明裔确实与外面的人有很大的不同,因为这个原因,即使明州开拓数百年,人类与明裔之间,依旧有着不可跨越的鸿沟。 百年前的逍遥界乱象,其中一部分原因就是来自于明裔和外界的不和,直到张照玉进入明州之后,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事情,明裔对人类的态度才逐渐改变。 为了不让这些人继续纠缠在星旋之上,萧念竹询问道:“那正在接近星旋的又是什么?” 卢平想起正事,离开两人走到星图正中:“这位姑娘说得不错,这个才是重点。”卢平举着手打开长桌上的图纸:“这是长生阁记录的星图变化,星旋基本上保持不动,但是这正在接近的闪烁星辰,与星旋的距离一直在变化。” “二十天前在星图边沿出现的闪烁,如今已到了几乎靠近星旋的距离,有什么正在靠近逍遥界,接近之后又会发生什么?” “算院模拟星旋,由云叶协助,构造出星旋结构,推测接触时间,卢先生,麻烦你带着学生破译萧若佩想要表达的意思,之后在我们的星旋结构里面,模拟一下接触后果。”沈星枢不再是探讨的态度,他的语气显得紧张了起来。 这次可不像是玩笑,逍遥界正面临着来自天外的威胁,按照萧若佩通过闪烁星辰表现出来的意思,那接近的事物,与整个星旋差不多大小! 天境屏障或许正在迎接前所未有的挑战,又或者是万年来天境屏障之外,其实一直都面临着同样的挑战,因为他们生活其中,所以不自知? 丰富的算院学识让沈星枢面对大部分事情的时候都能保持冷静,在他年轻的时候甚至可以面对一般武者,通过迅速计算出武者的运动轨迹从而避开武者的招式,但是这一次他心里却一直都没有底,完全找不到可以破解的自信。 如果这次的灾难是最近出现的,天境屏障不知道能不能支持下去,庇护人类万年时间的天屏,曾经无数人都在想办法突破,去看一眼天屏之外的景象,但是天屏如果真的破损,沈星枢敢肯定逍遥界内所有人都会惊慌失措。 那是真正庇护了人类万年的天境屏障啊! 如果万年来天屏一直都在与这种规模的危机对抗,逍遥界的处境也未免太过不妙了,用真正的千钧一发来形容都不以为过,只要有一次天境屏障没有挡住,生活在下方的人类早已经不复存在。 不过后者大概算是个好消息,因为万年来天境屏障一直都没有出过问题,这次应该也能抵抗过去。 算门不能存在侥幸心理,沈星枢不会把希望寄托在万一之中,他要带着算院先生和云叶尽快做出星旋结构。 云叶跟着他学了几天星门知识之后,长生阁开始出现星图闪烁的情况,沈星枢就干脆将课堂搬来了六楼,有他作保,云叶也得以自由进出六层,可惜没有什么机会由他做主。 刚开始他对这里还是十分好奇的,六层长生阁,许多人花费一辈子的功夫都没有登楼的能力,想不到他云叶也有随意游览的一天。 新鲜感没有维持多久,除了被沈星枢使唤之外的时间,他也去找过几本书看,没有一本是他能够轻松理解的,唯一给他的感觉就是,书上写得字很好看,天上的星图很好看,能够在这里获得一席之地的萧若佩很厉害。 幸好五层人类绝艺相当的精湛,让他见识到了许多新奇的事物,云叶还能到那里散散心,要是只能待在六层十多天,他早就要疯了。 学习星门知识也不顺利,由于星图闪烁的出现,他相当于直接跳过了基础阶段,上来面对的就是如今关于星门最先端的知识,别说理解,能够听懂沈星枢的指示,都算他这些天下了死劲才勉强做到。 至少根据算院先生得到的数值再利用通脉劲构造一个星旋模型,有沈星枢在旁指点的情况之下还是可能帮得上忙的。 算院开始了忙碌的计算,钟问龟也去了帮忙,留下萧念竹和苏流穗给卢平。 “你们是萧若佩的妹妹?”卢平看着两个娇俏少女,有些怀疑两人到底懂不懂得这件事情的严重。 “我是住他隔壁的发小,苏流穗,这一位是与他同根同源的亲生妹妹,叫做萧念竹。”事情紧急,苏流穗也不怠慢,简单的介绍了两人与萧若佩的关系。“我跟他一起去过耀日城。” “既然如此,等会可能要麻烦两位了。”卢平也没有摆文首的架子,看两位少女紧张神色,还温和笑了一下,缓和两人心情:“两位对此有什么见解吗?” “我哥现在试图掌控那正在接近的东西。”萧念竹指着头上的星图,虽然没有亲眼所见,但是她能够感觉到萧若佩的想法。 “那个接近的东西想要影响逍遥界,自身同时也会被逍遥界影响,哥哥他希望在互相影响的时候,逍遥界这边会因为有他这个因素,对那个东西产生更大的影响力,迫使他原本的目的发生改变,那个东西对逍遥界不利。”萧念竹的话让卢平有了另外一番思。 “或许他的意思不是让我们做出应对,而是帮助他对抗那个接近的东西…”卢平觉得一直用这么麻烦的说法也不方便,于是提议道:“暂且将之名为星闪如何?” 其他人没有意见,卢平略带歉意地看向两位少女:“不好意思,要在两位面前算计你们的兄长。” 萧念竹脸色沉着说道:“卢先生请继续。” “萧若佩会想办法以自身的影响力主导星闪,对于个人来说十分的危险,如今他已经掌握着星辰运转,可以从中借力,一个人能够凝聚三十六万星辰之力,却依然要向我们示警,其意思不外乎两个。” 卢平举出手指:“其一是他能够解决,同时逍遥界会受到影响,这次的示警是要我们做好准备,第二种可能是…”他看了一眼萧念竹的方向:“他没有能力解决,这是在希望得到我们的帮助,或者提醒我们提前避难。” 卢平命名为星闪的那个灾祸,首当其冲的对象就是萧若佩本人,如果他没有办法解决,代表着什么意思,萧念竹和苏流穗都很清楚。 在与星辰运转之道融合之前,他就先被星闪吞噬。 “我们已经做了一些准备,苍山上设置了坠星箭,到了没有变通可能的时候,钟问龟会将云始星射落,起码能救回萧若佩,那时候天星异变可能不算什么大事了。” 以星闪的规模,要是天境屏障抵抗不住,星辰都会坠地,如果天星还能发生异变,卢平反而觉得是一件好事。 起码代表着天境屏障能顶得住星闪。 “不会走到那一步的,我知道哥哥现在没有绝望。”萧念竹回答的很肯定,萧若佩既然在积极应对,那就是有解决的可能。 “就是,我哥才不会那么简单就认输!他最少也要到一年之后才会有性命之危。”苏流穗脱口说出这句话,就在数月前,她从旧天道口中听到的时候,从来没有想到这句话会成为她如今坚信萧若佩不会出事的定心丸。 卢平不明白其中原委,倒是苏流穗说的话感到好奇,怎么有人说起亲如兄长的人会在一年之后有性命之忧还会表现得这般自信? “别理她说的。”路上苏流穗已经跟萧念竹说过不少和萧若佩之间的往事,两人以此打发路途中无聊的时间,其中包括与萧若佩的明州之行。 苏流穗没有隐瞒自己对萧若佩的爱慕之心。 “有些问题想要请教。”卢平却抓住了某些疑问:“流穗姑娘这般肯定,莫非见过了能够未卜先知的人?” 既然有人未卜先知,会不会知道星闪的真面目?会不会预料到今天的事情?有没有看见解决方法? 这些问题才是卢平真正想问的。 “算不上未卜先知吧?”苏流穗犹豫了一下,有些不太确定的说道:“只不过他的谋划好像都成功了?” “他是谁?谋划了什么事情?”卢平进一步询问,周围的文院学生都忘了破译星辰之语,将注意力放在两人之间的对话上面。 “有许许多多的事情啦~说得明白也要很长的时间,但是坠星箭就是他做的,并且是在很多年前就开始准备,具体的你可以去问钟问龟,我也没有到现场亲眼看尽,说不清楚。”苏流穗哪里知道旧天道的谋划,只是从自己在明州的见识和往后发生的事情结合得到一些模糊的信息,要她从头到尾说清楚未免有些太过难为她了。 坠星箭不是一般人的构思,高长令作为亲眼见证者,已经在向他报告博课见闻的时候详细说过此事,却没有谈论是谁设下的坠星箭,卢平有些疑惑:“他是谁?有没有可能涉及到这次的事情之中?甚至是主导者?” 想起被木灵天光捏在手里的小泥鳅,苏流穗放松笑道:“安心啦,那个家伙现在连一朵浪花都翻不起来…”忽然记起上次在木灵源之内与木灵天光分别的时候,他说过要去解决某件事情借走了萧若佩的名字,苏流穗突然笑了起来:“大概这次的事情真的有人预料到了,并且很早就开始了行动,我想对他来说星闪或许不是什么难题吧?” 与萧若佩交往的人,都能见识到种种不可思议的神异吗? 卢平觉得自己当初的博课根本就没有看到逍遥界的真面目,此行高长令不过是偶然与萧若佩同行,见到的事物都不简单,在萧若佩身边长大的苏流穗,见闻超出他的想象也不奇怪。 这个逍遥界,果然有各种神异的存在,一直隐藏在大众的视野之外。 卢平觉得自己好像找到了一些往后该做的事情了。 目前还是应该解决星图闪烁的疑问,他暂时将此事放在一边,认真说道:“萧若佩在向我们示警,这件事情应该不是这么简单。” 卢平的话将苏流穗拉回现实之中,她们是来解救萧若佩的!要是等着他被别人解救,那不白来长生阁了吗? 两人谈话的时候,萧念竹去一直都在看着天上星图的变化,时间已经渐渐进入黑夜,星辰闪烁再次出现。 在那覆盖了六层长生阁的宏伟星图之下,少去了阳光的照射,变得柔和璀璨。 “哥哥…”萧念竹看着星图,好像看见了在群星之中沉眠的萧若佩,他是如此的安宁。 也许是他现在已经没有了恐慌的情绪,化身为星辰运转之道的萧若佩,已经最大限度的遏制着属于人类的感情。 萧念竹闭上眼睛,周围一切充耳不闻,她就像是陪伴在萧若佩的身侧,与他一起看着静谧的星海。 呼吸声回荡在安静的星空中,她看见了萧若佩通过星辰与星图联系上,在控制星辰运转的同时,将某些消息传达到下方。 星图与星辰之间有联系! “你要告诉我们什么?哥哥~”萧念竹心中轻声呼唤。 星旋在转变,星闪比起昨天更接近,而萧若佩的心态,却没有丝毫改变。 “界?互相接触?世界互相接触?”萧念竹睁开了眼睛,她眼里倒映着星图,闪出像是星辰一般璀璨的光芒。 第三百零一章 两界相融 正在接近星旋的闪烁,在萧若佩的眼中,便是一个世界,一个与源界完全相反的世界。 星旋上方的闪烁开始朝着反方向旋转,正在接近的星闪在反方向旋转的星辰引导下,渐渐的融入代表源界的星旋之中。 星旋就像是一个吸水口,将接近的星闪全部吸纳到了源界的体量里面。 但是因为星辰旋转突然变向,下方代表三族世界的星辰闪烁同样碰撞到了一起。 人类,妖异,灵精居住的三个世界和星闪,像是倒入一碗热水之中的四块红糖,星辰化作搅动热水的汤匙,四块红糖在星辰的搅动之中,被打散混合,不分彼此,而后星辰逐旋转逐渐变慢,下方被搅成碎末的大地缓缓沉淀,融为一块,不分彼此。 重新形成的世界大小是星闪与三界之和,有原本的源界一倍大。 仰观星图的人已经震惊得无以复加,本身覆盖六层长生阁的星图已经相当宏伟壮阔,如今展示出重造天地的画面,更是惊心动魄。 当一切重归宁静之后,星图切换回与星闪接近状态,再次接触,星辰运转如常,但是云始星逐渐下沉,星辰受他牵引,跟着下降,形成一个漏斗,漏斗在旋转,星闪接近之后,前头被旋转的星辰搅碎吸入,逐渐探入源界之中,云始星打开缺口,星闪进入源界。 两界之间,以星辰为支柱,互相支撑彼此,成为了对立镜面一样的景象,星辰则是那一面映照彼此的镜子。 当星闪与星旋接触的时候,众人都以为星闪代表的灾祸已经降临源界,如今看来,是萧若佩在模拟接触的结果展示给他们观看。 当看见第一种结局的时候,所有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样,全然忘记了自己可以操控自己的身躯,星旋代表的是源界,刚才已经由沈星枢做出了推测,即使有人发出不同意见,但都没能彻底推翻沈星枢的猜想。 第一种结局便是源界与星闪相撞的正常结局,世界崩灭,重新沉淀塑造,生活在其中的人类结局如何,不言自明。 或许可以期盼人类圣地逍遥岛存在,可以将一部分人接引到逍遥岛上,静候世界重新形成,到时候再从逍遥岛上回到源界,重建家园。 但是重新建立的世界里面,已经没有了任何熟悉的事物,承载着人类记忆的长生阁不复存在,作为人道之基的苍山零落成沙。 万年不塌的人皇殿,也会在这样的灾难之中化作尘埃。 那时候的逍遥界,还能叫逍遥界吗? 失去了历史的人类,是否还是人类? 至于第二种结局,源界与星闪最终处于一个稳定的状态,但是两界相连,便是将灭世之灾化作长久存在的冲突。 这种冲突比起明裔和人类之间更加剧烈,最终是人类继续作为源界之主存在,还是那个世界侵占源界,不得而知。星闪之灾会让人类发生多大的改变,同样不得而知。 但不管哪一个结局,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天上星图还在变化,云始星作为尖锥,领着星辰旋转突破星闪,刺入其中,最后星闪崩灭,化作碎片,星辰的变化让源界剧烈运转,三族领地碰撞,碎裂成小块,最终都得以留存。 这是第三个结局。 自损八百,伤敌一千。 长生阁陷入了沉寂之中,三个结局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会不会是萧若佩在天上无聊,随意想象画面,不知不觉的传导到了星图之中?”云叶以为身在梦中,说出了一句缓和气氛的话。 “看好你做的星旋!等会我们还要用来试验其他方法!”沈星枢骂了他一句,也因此恢复力理智。 一时间大家都忘记了自己该做的正事,听到沈星枢的话,赶紧继续他们手里的活计,以求把刚才的画面驱赶出脑海之中。 星旋恢复了正常,星闪已经近在咫尺。 “还有多久时间接触?”卢平感到自身的无力,他为了后人可以放弃名声不要,却从来没有想到过这种事情,人类没有将来,他的道等不到继承者。 “我没有亲眼见证,如何推测?再说此事背后是谁主导尚不得知,如果是按照萧韶风前几天的展示,接触也就在这两天之内了。”沈星枢摇着头,他本以为自己还能活个几年,没成想整个逍遥界都活到头了。 “星理司那边有没有消息?”卢平眼光从星图上移开,结局萧若佩已经给出了,如今最重要的是他们如何应对,只不过区区的两天时间又能做什么事情? “没有发觉任何动静。”沈星枢不少学生在星理司,这些天观察星辰,却没有发现任何异状,逍遥界一切风平浪静,和万年以来每一天一模一样。 “那看来萧若佩是打算使用第二种方式处理,将星闪接纳到源界之中了。”卢平叹了一口气,既然星辰没有改变,萧若佩的选择也不需要推测,事到如今,那是最好的方法,即使现在与星闪之灾接触,未来以萧若佩的能力,断开连接也不是难事。 “难道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一个年轻人身上?”卢平依旧有些怀疑,自身是否在这种天地大难之中无能为力? “天地既生人,在天地不能自救的时候,人更应该有所作为,这个作为不是一个人的行举,而应该是所有人,萧若佩…你能代表所有人吗?”他仰望着头上星图,能够创造出这一片璀璨之人,其本质上,还是人吗? 星闪之灾,星旋之力,人类在两者面前何其渺小? 刚进来长生阁不久的两个少女同样为星图变化震撼,与众人不同的是,传达这一消息的人是她们至亲,她们还比旁人多一份牵挂。 苏流穗不远千里来到长生阁,连一刻休息都没有,就见证了天地毁灭的大灾预兆,她来到之前还以为这是一次有惊无险的历程,只要她坚信能够救下萧若佩,那萧若佩就会回到逍遥界,之后一切都会恢复正常。 没有想到长生阁迎接她的不是好消息,而是天地崩灭的大灾预兆。 萧若佩有方法解决这一次灾难,但是谁都可以看得出来,他作为唯一能够主导星辰对抗灾难的人,已经不可能脱离星辰运转之道,就算最终结局逍遥界得以保存,萧若佩却是无法救回了。 周围的人商量的问题也不再是如何拯救萧若佩,而是该怎么解决这次灾难造成的后果。 本来聚在长生阁六层的这些人想出办法,由云叶实施就能解救萧若佩,但是现在许多人已经离开了六层长生阁,不知道是去传递消息,还是心灰意冷准备迎接源界末日。 她的手被萧念竹捏在手中,耳边传来她轻声的安慰:“放心吧,哥哥现在还没有说他回不来呢。” “他能回来吗?”苏流穗感觉到萧念竹的肯定,像是有了主心骨一样,这一路上,大部分时间都是她在安慰萧念竹,她自己心底对萧若佩担忧却在心底越积越深。 “能回来的。”萧念竹的语气十分肯定,她拉着苏流穗,一起走到卢平面前:“卢先生,我有话和你说。” 卢平还在考虑他能够做什么事,大难临头,是不是应该为自己家人着想,赶紧派人通知家人找个安全的地方,听到萧念竹的喊话,他回过神来,摇头笑了一下,这两个小姑娘就是萧若佩的家人,如今他们几个年轻人都在为了这片天地奋不顾身,自己却还在担心如何在天地大灾面前保全自身,这才是萧若佩能够掌握远超常人力量的根本原因啊。 “念竹姑娘有事便说。” “先生见闻广博,请问是否知晓‘蜃界’的存在?” “蜃界?”卢平眉头紧皱,他隐约记得自己好像听到过这两个字,但是太过久远,而且也不是什么有根有据的话题,到如今记忆已经相当模糊。 他肯定有个人应该知道,在这座长生阁里,要说博览群书,见闻广博的,他卢平不敢自称第一,却敢保证那个人将长生阁知识全部记在脑中。 传闻之中过腹不忘的韩娥韩韶风! 六层长生阁中出现了星图之后,她最喜欢待的地方就是这里,逢人就要夸耀自己指导萧若佩构建星图的事情,因为事态日渐紧迫,她也受到了冷落,干脆就打算独自一个人破译星图,之后在众人面前表现一番。 当然谁都没有把一个小孩子的话当真。 三人找到崔护书,询问韩娥的下落。 “如今夜色已深,那孩子应该回自己房间睡觉了吧?我叮嘱她不能熬夜的。”看见三人紧张神色,崔护书问道:“几位有事要找韩娥?” “念竹姑娘好像从萧若佩那里听到一些蜃界的消息,我与她们一起去找韩韶风问问。”卢平解释道。 崔护书点头哦了一声:“那你们便去吧,我留在此处观察星图变化。”三人告辞离开之后,崔护书回过神来:“这两字为何如此熟悉?我在何处见过?蜃界…蜃界…对了!”脑海之中闪过一丝灵光,崔护书连忙离开星图之下,登上了七层长生阁内。 “《异行记》…不在七层,在八层吗?”模糊的记忆并不能帮助崔护书迅速找到他想要的东西,急不可耐的他在登八层的楼梯口之前停下,这里已经极少人能够进来,当今能登上八层长生阁的人,除了几个护书,只有寥寥数位在各自领域上处于顶尖的人物,可惜那些人大多数都到了等着他们传记进长生阁的年纪,早已经没有登楼的精力了。 七八层之中,夜晚也不会有灯光存在,倒是因为萧若佩构建的星图,星光在下照耀,依然看得见几分周围景象。 崔护书手指在自己眉心轻点,低声喊出一句:“灵台渺渺,苍圣茫茫。”一点灵光在他眉心溢出,带着他走向了七层的一个角落。 “这里存放的是远古逸闻,藏着的都是最早千年之间人类先祖著作的杂书,那个时候万年之前的远古事迹还在人类之中被当成故事流传,其中最广泛传播的,是万世师表水莲先生著作的异行记,据说这是一本成书于水莲先生年幼时期的杂文散记。”崔护书动用了微灵感应法,在自己记忆里面寻找到相关蜃界的信息:“这是唯一记载过蜃界传闻的书籍,外面虽有流传,经过后世人的更改,早已面目全非,七层放着的这本,是最接近原著的抄本。” 崔护书按照灵光指引,来到存放异行记的书架前,却见上面塞着借出记号的木板,木板上挂着韩娥的名字,书被韩娥借走了。 第三百零二章 倒影蜃界 卢平带着两个姑娘回到二层长生阁花了不少时间,夜色已深,眼看着外面夜市的灯火都到了渐渐熄灭的时候,逍遥界好像真的迎来了末日一般,逐渐陷入黑暗。 幸好头上星图散发的光芒,遍洒大地,好似满月辉映,照得夜色安宁。 目光所见,像是镶嵌在琉璃之中的静止画面,如此美妙引人,却又是这般脆弱易碎,需要有人小心翼翼的捧着,似乎一个呼吸,就能把眼前景象撞成粉末。 “我们身居其中。”卢平笑了一下,夜风喜人,他不能愁眉苦脸面对:“等会如果韩韶风睡了,两位姑娘也该去休息,有事等明日再说,若佩已经有了他的决断,你们也放宽心,对他有点信心才是。” “两位姑娘的心情,我不能感同身受,贸然开口相劝有些不近人情,但这是我如今唯一可以为萧若佩做的事情,还请两位…”说到这里,卢平闭口不言,走了两步才带着歉意继续将话说下去:“今夜所见,实超出我所能接受的范围,口不择言,多有得罪。” 苏流穗听他先前语气就像是确认了萧若佩回不来一般,心中生气,听他后面的言语,再观卢平神色,却发现这位被誉为逍遥界文道之首的大才,居然不敢正眼应对两人。 对于逍遥界的人来说,今夜与平常无异,只有在六层长生阁见到萧若佩所传达的讯息的人,才知道如今的源界多么凶险。 这片承载着人类基业的大地,将会在两天之内决定存亡!此刻的源界,并不比花瓶坚硬多少。 萧念竹看着外面的光景,眼中有光芒闪烁:“他会有办法的。” 三个人都不知道说些什么,面对如今的状况,不管说什么都不合适。 来到了韩娥窗外,里面还有烛光亮起,三人的脚步声传到屋里的时候,烛光忽然熄灭,里面窸窸窣窣发出了一连串的声音。 卢平奇怪地听着里头动静,上前轻轻敲门。 “已经睡觉了!”韩娥赶紧回答道。 “卢平有事要向韩韶风请教。”听她说话的语气不像有困倦意思,卢平便直接表明来意。 里面的人显然是松了一口气,听见她从床上起来,打开门缝见到来人果真没有崔护书,这才彻底放开,里面的韩娥衣着整齐,并不像准备入睡的样子。 “两位姐姐?”下午韩娥已经和两人认识,知道她们和萧若佩的关系,见到两人之后连忙上前握着萧念竹的手热情说道:“快进来,姐姐还没有找到休息的地方吗?今晚要不住韩娥这里?阁中有很多房间,哥哥以前来述职的时候也是住长生阁的。” 有星光在外照射,阁中不需要烛光也能看清大概,开门请几人进来之后,韩娥打开余烟袅袅的灯罩,点亮蜡烛之后重新罩上灯罩。 “我们来找你问问‘蜃界’的事情,不会打扰到了妹妹休息吧?”萧念竹有些不好意思。 “我平时很晚睡觉的,长生阁这么多书,不看到困得睁不开眼,我怎么舍得去睡?不过崔爷爷平时不让我睡太晚就是了。”说漏了嘴的韩娥赶紧补救:“你们可别告诉崔爷爷啊!” 韩娥今年才刚到十岁吧?爱书成痴,不仅仅是传言。 卢平听到她说的话不由得感慨,就算是太学院里他的学生,能比韩娥勤奋的都没有几个。 世人都相信韩娥是靠着吃书才获得大量的知识,而忽略她本身的努力,觉得有人天生不凡,却不愿意相信他们的不凡由努力创造。 “不过蜃界嘛?”韩娥将桌子上遮掩用的书本拿开,底下垫着一本纸页发黄的书籍,看起来有不少的年月了。 “我最喜欢这种书的香味了~”韩娥忍不住将鼻子凑到那本古书上,深深的吸了几口气,一边的卢平看得都以为她就要一口咬下去。 “这是《异行记》?”卢平看到书籍的内容,一些记忆翻了出来,他终于记得自己在什么时候看过蜃界了。 那是他小时候当做故事看的杂书《异行记》里面的一篇文章,文章说了一个小孩子遇上一个与他一模一样的人,那个人说他来自蜃界,蜃界映照着人类的倒影,却发展出了不同于逍遥界的世界。 逍遥界万年之中,除了百年前差一点发生过战争,作为战争萌芽的兵院出现,最后被张直掐灭了苗头,逍遥界最近的一次战争阴影就此消除。 驱除异族之后的万年时间里,人类的历史没有一次战争出现,但是人类之中却一直都有战争的概念。 器院四门工、礼、兵、巧,其中兵一门制造的器械,都是战争所用,很奇怪的是即使逍遥界有着繁杂的兵器,却最多只是用在对付野兽上面,武道出现之后,刀剑才在逍遥界里兴盛起来,更多人将这些增大杀伤力的器械称为武器而非兵器。 而兵院研究的很多战争器械,到现在都没有用武之地。 卢平虽然不清楚器院的学问,但是作为文首,对此还是有相应的认知,他知道的就有许多无用的兵器,其中包括巨型弩床,以及与烟火相近却有着巨大杀伤力的火药,这些在兵院里都不是稀奇物。 耀日城是张照玉当初按照兵院学问规划建造的,那是逍遥界唯一为了战争建立的城市。 《异行记》的那篇文章,说了蜃界替逍遥界承受了所有的战争,所以人类才得享太平! 这本书是水莲先生幼年所作,许多人都当成是小孩子的奇思妙想,不太重视其中记述的内容,卢平对这种杂文也不怎么上心,只粗略看过一遍,之后便弃置一旁。 如今从萧念竹口中得到蜃界的消息之后,又从韩娥这里找到记载蜃界的源头,他脑海之中的记忆开始复苏,原本不太确认的事情,一一被印证。 源界不止有人类,灵精,妖异,那些不是远古传说,而是真正的存在过的生灵。 水莲是万年前的人物,她将见识过的事情,用杂记的方式记录下来,世人当做故事一直流传到现在。 换做正规严肃的记录,都不可能流传到如今,卢平知道结果,万年以来那些曾经犹如明珠一般闪亮的文章,最后的结局都是留在长生阁内蒙尘,一百个人类之中,能够记住那些华美文章的人不超过一个。 唯有当做通俗故事流传下来的东西,才能够在万年的时间里面永不磨灭。 “你们找‘蜃界’的资料做什么?”韩娥将头从书中抬起问萧念竹。 “星图上正在接近的就是蜃界,那一个星旋,代表的是我们所居住的源界。”卢平将他们在六层破译的结果告诉韩娥,他可不敢小看这位年纪小小的韶风令,如今是要她鼎力相助的时候,隐瞒会漏过很多重要信息。 萧念竹点头表示认同卢平的话。 韩娥翻开书本,找到有关蜃界的记录,然后将书本推到等候的几人面前。 这一本并不是外面流传通行本,而是由历代护书抄写,与水莲先生所著的原本差异最小的一个版本。 这本书记录的可不仅仅是故事,还有蜃界的来历,其中记载着人皇萧遥和苍圣的对话。 在苍山之上,苍圣站在树荫之下,向人皇萧遥说道:“我将创造一个世界,一个源界的影子,它代替源界承受炽日,将树荫留给源界,那个世界,名字是蜃界。” 翻看书籍的描述,卢平终于知道即将与源界接触的是什么。 那一个替代了人类承受了所有伤痛的世界,如今要与源界连接了! 难怪萧若佩没有选择击碎蜃界与之两败俱伤的做法,如果记载属实,那源界亏欠蜃界许多,即使源界被蜃界击碎都不能有半点怨言。 如果不考虑生活其中的生灵,第一种方法肯定最为合适,从此不分两界,新生的生灵,都生活在新的世界之上,不会背负他们这些前人承的恩,受的罪。 “你们是说蜃界已经接近源界,我们有可能和书里的人一样,见识到蜃界生灵了?”韩娥却不似他们这般惊慌,反而十分的兴奋。 “和书里的人一样…”卢平抓住了某些灵机,继续看着书里描写:“记录了人类与蜃界生灵相处的场景…蜃界生灵最后吃掉了那个人类的影子,这才得以重新回到蜃界里面…” “吃掉影子,是字面意思只是把影子吃掉,还是隐瞒了什么信息?”卢平看得不明所以。 韩娥笑道:“卢先生别太当真,你又不是小孩子了,还信这些乱写的故事,难道以前人类有跟蜃界来往的经历吗?要是以前可以来往,现在就算再次与蜃界相连,也只是重现历史,而非是我们与蜃界首次接触,有了接触的历史,那我们也不必过于紧张啊,说不定蜃界的生灵都和书里写的一样,会是人类的朋友呢。” 韩娥到底还是一个小孩子,卢平摇头继续打算从字里行间找到蜃界的资料,他换做自己是蜃界生灵也不会对人类有好感。 如果真的像这本书里记录的一样,蜃界是替源界承受了所有苦难的世界,那生活在其中的生灵这万年以来经历可想而知。 换做是他,绝对想着将痛苦两倍返还于人类。 “究竟是谁将蜃界牵引过来的?”事到如今,卢平依然没有头绪。 蜃界与源界相连,对谁有好处?如果没有好处,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又或者是蜃界之中的生灵发觉到了源界的存在,想要宣泄万年积压的仇恨? 星辰之上,萧河再次来到了萧若佩所在的云始星。 “你看见了吗?”他面前的萧若佩依然保持着良好的精神状态,即使与星辰运转之道融合差不多一个月,却不像被道侵蚀太深,他还清楚的保留自己作为萧若佩的意识,想要在天星恢复正常之后脱离星辰回到逍遥界里面。 如果没有外物干涉,他的确可以做到,可惜他被星辰限制本身就是一个陷阱,猎物落入陷阱之内,如今猎人过来收网了。 “只为了我一个,就牵引蜃界至此,你也真是大手笔。”萧若佩并不慌张,他淡然开口道:“别忘记我有击碎蜃界的能力。” “可你不会那样做。”萧河十分相信自己对萧若佩的了解,他完全不是那种可以狠得下心去屠灭一族的人。 “而且我本来的目标也不是你,而是灵精界,灵精如果受到攻击,会选择将源界重归混沌,苍圣的天道身份会与源界一起消失,混沌之中生成的新生世界,将不再会有你们这些外来者。” 因为知道萧河有后续手段,萧若佩的意识一直都在保持沉睡,只有真的到了面对萧河的时候,他才完全清醒过来:“你为何如此憎恨我们?”他很好奇萧河的恨意从何而来:“在逍遥界见到你的时候,你并不像一个被道所侵蚀的人,你对念竹很好。” “萧河,真的没有必要,你如果需要驱除我,只要一句话的事情,没有必要将源界牵扯进来。” “他们灵魂里面,都是你的影子。”萧河扫视着星海之中的法修:“他们的道,已经是被你影响的道,这万年来发展至今的法道,不是道侵蚀人,而是你一直在对源界进行渗透,到了不得不重塑源界才能将你们彻底清除的结局。” 他凝视这萧若佩:“这是你造成的后果。” “蜃界是苍圣创造的,我这么做,目的也不只是你,你已经被道所限制,不再需要我担心,这是我为下一个目标做的事情。”他在云始星前坐下:“好好欣赏吧,我为苍圣准备的坟墓。” “说说你施法的时候用的暗语。”萧若佩对已经近在眼前的蜃界视若无睹,他已经盯着那个世界二十多天,早已经没有了新鲜感。 蜃界很荒凉,这可以预料得到,萧若佩所见的二十天,那个世界就有十天在进行大规模的交战,整个世界的生灵,无时无刻都在战斗之中求生。 然而这些生灵永远都不会死,因为他们是源界生灵的投影,作为主体的源界生灵没有死亡,他们就会无限重生。 只有等到他们所对应的源界生灵死亡之后,他们才能得以解脱,连死亡的结局都不属于他们,他们无法选择自己的死亡方式。 这是最不公平的事情,萧若佩知道蜃界与源界相连之后,这种积压已久的怨恨爆发会让他们不顾一切,让他们杀死自己对应的主体来获得死亡,他们也会一往无前,这是他们唯一能够主宰的结局。 源界之中的生灵能够感知到蜃界的接近,同样作为投影的蜃界,也能感应到源界的存在,那里的生灵已经有三天没有厮杀,而是在磨砺自己的战刀,等到接触的一刹那,选择与主体同归于尽,那个世界无时无刻都在争斗之中,萧若佩却还是第一次见识到在他们身上展现出如此强烈的战意。 这是复仇之烈焰,完全被仇恨侵蚀的生灵,甚至不能将他们当成生灵来看待,但是萧若佩却无法无视他们的痛苦,即使站在人类的身份之上,他都无法对这些生灵动手。 他们的苦难,他们的结局,全部都是源界之中的生灵造成的,他们杀死源界之内的生灵,自身同样会死去,但是他们却都想在与源界接触的一瞬间,将他们的主体找到并弄死。 “苍圣…”萧河作为法修活了许久,对施法口诀熟门熟路,很自然就说出了口。 萧若佩笑道:“是苍圣,你们施法前都要向苍圣祷告,你觉得可以用他所限定的道来对付他吗?” “蜃界会毁灭源界的道力,那时候苍圣不能以源界天道的身份出现,不过是一个寻常生灵。”萧河并没有因为胜券在握表现出沾沾自喜,他依然谨慎,即使他的计谋连续成功了三次:“作为寻常生灵,便有生老病死,在时间面前,他死的状态会立刻出现,不需要我动手。” “夜里你用一盏灯照着圭表,随意将影子投射到任何的时间刻度上,但是世界并不会因为圭表影子的变化而来到相应的时间。”萧若佩笑着摇头道:“你只不过是掌握着夜里的灯,却以为自己是天上太阳。” “你是说逍遥岛吗?”萧河听到萧若佩的话没有受到半点影响:“逍遥岛不过是一盏大一点的灯而已。” “你被道迷惑了。”萧若佩知道他的弱点,作为时间之灵,萧河太不稳固了:“日升日落,圭表上移动的影子,都不能代表时间流逝,这些都是时间流动产生的表象,而且逍遥岛并非是真正的太阳,它只是太阳的倒影。” 他看着萧河道:“你所坚持的道,设立在虚假之上,即使你将掩饰真实的我们驱除,你依旧见不到真实,因为你本身是虚假的造物。” “何为真实?何为虚假?”萧若佩看着即将接近的蜃界,嘴里呢喃:“即使他们是源界倒影,我都不敢将他们视作虚假,不敢摧毁那个世界,你却不在乎两个世界的存亡,认为只有你的道才有存在的必要,你的道才能衡量一切。” 第三百零三章 残酷牌局 萧河出过三次手,将刚刚转生的旧天道禁锢在初生阶段,到现在旧天道都还是一条只能在木灵源雪湖之内扑腾的小泥鳅。 第二次是借助萧若佩记忆回溯时光之事,创造时间闭环,将青鸾困在了时间循环之中,木灵天光本身只是带着萧若佩的记忆回去万年之前,却因为萧河的插手,那段时间变得亦真亦幻。 如果以时间来排出手顺序,第三次才是他最早动手的计划,借助云叶引动天星之力对抗坠星箭的时候,以时间侵蚀星辰,将万年以来积累的剩余时间总共五万多天释放出来,逍遥界被定在了万物生发的春季。 春季是天光消耗最大的季节,如果一直保持春季时间五万多天,以现在的天光储量根本不够支撑这么长时间的勃发生机,逍遥界的灵力也会损耗一空,为了避免天光不足,木灵天光必须自身作为引导星辰运转的意识,与星辰运转之道融合,强行改变源界的气候季节。 作为星辰运转意识的状态保持五万天,别说是天光,就算是一块石头,都会与星辰运转之道融合。 计划本该如此,却因为钟问龟一箭射落云始星,萧若佩不得不立刻归星补天,萧河也因为事出突然,仓促间没有调整自己的状态,像是一个刚准备好陷阱就听到猎物入网的猎人,都不管自己还披挂着伪装遮身的杂草,蓬头土脸来到萧若佩面前,被他一语打乱了自身的道。 现在来到萧若佩面前的萧河可是有备而来,不仅他自身处于完美的状态,还有因为促成两界相接的道力在身,正处于充沛圆满之中。 萧若佩这次的语言攻势没有凑效,即使他说得比上次还要严重,萧河的心境却没有因此动摇。 “你知道我要做的事情,禁锢你们这些外来者之后,时间墓地埋葬的最后一人,便是我自己。”萧河与他并排坐下,两人没有因为是敌对的关系见面就大打出手,事情到了如此境地,不是靠着拳头就能够解决的。 萧河就算打死萧若佩,也不能解除源界之躯对源界带来的影响,同样萧若佩即使杀死萧河,也没有办法解决自身逐渐合道的事实,蜃界的接近依然会继续下去。 “我有办法让两界共存,你不能毁灭源界,苍圣也不会脱离天道的身份。”萧若佩在星辰之中展示着星旋与蜃界接触的第二种结局,他会控制星辰旋转形成一道卸力的屏障,将蜃界与源界相撞的力道减轻到不会使两界发生太大的损伤。 “你可以这么做。”萧河神色并无变化,他眼光在漫天星海之中游移不定,这里的星辰每一个都代表着一位法修的道,代表着逍遥界某一段过往记忆。“星辰里的前辈也希望你那么做。” “将你们驱除并非我个人所愿。”萧河眼睛从星辰之中收回,看着萧若佩说道:“他们同样希望我那么做。” “你是先生的先生,我不该对你不敬,只是从你那里传下来的道,已经没有了一点动摇的余地,这些星海之中的前辈,禁锢他们的道来自于你,你不离开,他们就前头就永远没有前途,你保护了源界,也禁锢了源界。”萧河站起身来,朝着萧若佩深深鞠躬:“感谢你一直以来的庇护,但是你的道已经成为了我们的阻碍,是时候永别了。” “虽然你说的很有道理。”萧若佩坦然接受了他的拜谢,抬头笑道:“但是很不好意思,你找错人了。” “什么?”萧河起身,即使现在他是道的化身,依然可以看见他脸上惊愕的表情。 “我是萧若佩,现暂替木灵天光之职,本身却是旧天道塑造的泥胎,出生于源界,有根有脚,成长与青州青松镇,指点我的先生是凌白涛,这一点你可以去逍遥界查询一下。”萧若佩第一次向萧河介绍自己:“至于你想要禁锢的那位天光,他现在…”说着萧若佩看向了萧河身后:“…来了。” 长生阁里,崔护书也找上了韩娥,见她又偷偷看书到这么晚,免不了教训几句,卢平倒是挺爱惜她的勤奋,在一边替韩娥说了不少好话,让崔护书消了一些气。 长辈指点小辈,无非就是想让看见的人说上一句‘这小孩子真乖’之类的话,韩娥能得到卢平正面的评价,崔护书还有什么不开心的? 文首见过数不胜数的天才,依然觉得韩娥好,那就是说他崔护书教得好啊! 卢平刚赞着韩娥,话锋一转又批评崔护书太过严厉,要不是韩娥好学,早就受不了他的脾气云云,给刚刚高兴起来的崔护书当头一盆冷水。 事态紧急,几人没有纠结在闲事上面的时间,开始商讨着应对蜃界之事。 “如此说来,蜃界确有其事。”异行记有记载,如今在天上化作星辰的萧若佩也传来消息,蜃界的存在算是确切无疑了 两界相撞,若没有萧若佩控制星旋作为缓冲,结局可想而知,现在的结果还是在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剩余风波则需要人皇殿来应对,卢平虽然号称文首,但其影响力,也只限于文道之上,研究一下如何面对蜃界之民,然后向人皇殿提出意见还行,要是只会一边正事不做,只向人皇殿施压,结局就不是他能够承受的了。 当下留在韩娥房间之内的也算是相对了解这件事情的人,卢平也没有过多废话,直接进入主题:“蜃界之民与人类身份敌对已经是可以确认的事情了,太学兵院已经没落,兵器一门虽有保留,但也不被重视,暂时能够依仗的武力,大概只有武道。” “五层之中有兵门器械图纸留存,两天之内造出也非易事,而且蜃界之民有什么能力,我们还不清楚,我担心他们的侵入方式,并非你我想象之中的短兵相接…”崔护书指着异行记的记录说道:“书中只记载了他们有吞吃影子的能力…” 吞吃影子如何应对? 有光线的地方才会出现影子,难道让人摸黑生存? “至少有了抵御他们的方法,创造一片没有影子的空间。”崔护书所知法术有不少能够制造出光芒的,萧若佩能够控制蜃界与源界接触的方位,事先在那个地方制造出一个光源,只要进入其中,身处光源之内,自然没有影子,也不担心被蜃界之民所伤了。 或者制造一片完全没有光的空间,蜃界之民就算有办法进入源界,也不能在没有光的空间之中辨别方向,只是这样做,逍遥界也必须有些损失,作为禁锢蜃界之民的土地,短时间内,人类也是不宜居住的。 “萧若佩或许有了办法。”卢平想起星图闪烁展现的画面,“他用星辰卸去蜃界冲撞的力气之后,还引动着蜃界降临,之后星辰下降,将蜃界通道照亮,那一片星辰所在的空间,或许能够做到‘无影’,蜃界之民在那一片地方,自然无能为力,只能被迫与人类肉身相搏…” 卢平拿起桌上纸笔,想了一下,写下了两个词语,一个是射影,一个是千星连城。 “我记得在异行记里还记载有会含沙射影的虫子,叫做‘蜮’,人的影子被它射中之后,中处生疮,不治则死,二者之间或许有所关联,蜃界之民,暂且称作…射影有些不妥当…叫做蚀影吧。”说着卢平将两个字划去,重新写上‘蚀影’。 “千星连城照射之地,即为对抗蚀影的战场,星城不能作为主动攻击手段,便由人类守护星辰不被蚀影破坏,只要守住这一座星辰之壁,人类的安全才能得以保证。” 卢平继续写出第三个词语,武者。 “守护星城之责,由武者来承担。” “武者不会听从王浩号令,再说这是关乎人类的大事,不止武者有责任。”崔护书开口道。 “当然不是武者的责任。”卢平放下笔:“是全人类的责任,蚀影替人类受罪,我等却不能回报一分,还将他们视为生死大敌,这便是我们人类的大罪,如今只是我们偿还他们的罢了,逍遥界本就该给他们了…” 卢平的语气有些迷惘:“说实在话,要对他们出手,实乃我人道大恶…只是人类既然存于逍遥界,便不能轻言生死,凌白涛的三辩之论,为‘惜命’‘争命’‘证命’三层境界,不止武者,谁都应该以此作为生来此世的行事准则,我等因为惜命,不得不求生,因为争命,不得不发奋,因为证命,不得不牺牲。” 他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这才是人类存于世上的行为。” “除此之外…武者不一定是主力,兵院也会在今年开始招太学院生,这一把被张直藏起来的刀,到了出鞘的时候了。” “兵门绝艺,便由长生阁将之复苏,太学院也会鼎力支持。” 崔护书终于放下一些担忧笑道:“祖先留下的东西,还真是骇人。” 万年时间,人类并非是止步不前,萧若佩文章所言保持不变的王道,是一种休养生息的状态,一个人如果万年积蓄,其家产也早该超过凌家资产了,一整个世界的万年积蓄,能够造成多大的动静? 萧若佩不得而知,卢平也不能想象,但是在两界相争的时候,逍遥界的积蓄很有可能会展露出冰山一角。 蜃界万年一直都处于动荡之中,蜃界之民朝不保夕,在这种环境之下成长的生灵,其攻击性可想而知,人类想在正面交锋胜过他们很难。 就算是武道,在逍遥界如今的大环境之中,都显得十分安分,武者拔刀都要经过武盟的审批,杀人同样是大罪,也会被王道审判。 武道的出现是因为开拓明州,只是劈开荆棘的砍山刀,而非杀人用的嗜血剑。 单纯以武道与蚀影抗争,不仅不现实,还想当的脆弱,武者并非不死之身,在蚀影的攻势之下,也难以保全。 如今唯一可以相信的,就是武者作为人类的开拓先锋,不会因为蚀影的凶狠而恐惧,等到人类适应之后,将蚀影送回蜃界之内。 若是人类自保有余的时候,再帮蚀影解除他们的苦难,但是在如今的阶段,不是卢平不够善良,而是人类确实没有力气改变太多。 蜃界是苍圣为了替源界遮挡阳光而创立,本身就是替代人类接受太阳曝晒的树冠,如今树冠即将倾倒下来压死生活在下方的人,不管是谁也无法轻易将自己的命运交给一个如此可笑的结局。 “我很好奇,蜃界为什么要接近源界?”卢平至今仍然不解,蜃界为何接近如此突然,背后到底是谁动的手? 如果按照书中描写,源界和蜃界应该不会接近才是,蚀影与人类之间,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而且苍圣创造蜃界的真正原因,又到底是什么? 接受太阳的曝晒,太阳指的肯定不是给源界带来温暖的那一颗,其指代事物,到底是什么? 源界之外,有更加猛烈的阳光,照射在源界会导致源界毁灭?或者变成和蜃界一样的人间炼狱? 苍圣为何又不让源界承受蜃界的命运,反而费尽心思创造出一个虚假的蜃界,来瞒住外来的阳光? “是隐瞒…苍圣想要某些人认为蜃界就是源界。”卢平推测出来一些端倪,他急忙问崔护书道:“长生阁中,是否有关于灭世之灾的记录。” 崔护书回想良久,摇头道:“人皇萧遥苍山立誓,人类裂地分界,苍圣设立天境屏障,从此三族永隔,源界再无灭世之祸…” “三族永隔…是如此,应当如此。”卢平想到了某些缘由,他喃喃自语:“三族如果不隔绝,源界就会陷入争乱之中,其中环境大概和蜃界相同,苍圣是想让某些存在认为源界走上了毁灭的道路…”说到这里,他又有些犹豫,以他往日所学,毫无根据的推测本不能当成参照来设定计划,只是现今的情况,容不得他去寻找事实真相,只能以推测来寻找出路。 “管不得许多了!”卢平下定了决心:“那些存在连苍圣也不能直接面对,太阳的曝晒,指代的事物便是那些存在窥探源界的目光,他既然希望源界脱离窥探,便是源界有可能在之后能够帮助他对付那些窥探源界之人,瞒住对手,源界是苍圣的底牌,而蜃界则是一张明牌,让对手放松警惕…” 卢平虽然不怎么喜欢赌博,但是牌艺却也懂得一些,打牌的人都不会让对手看见自己手中牌字。 如此一来,蜃界接近的原因就很清晰明了了,要么是那个坐在苍圣对面的人发现了底牌的存在,试图看到苍圣的打算,要么是到了翻牌的时候,苍圣准备出手了。 虽然将逍遥界比作牌有些过分,但是事实却是如此。 苍圣与对手的博弈到了决胜阶段,作为底牌之中的一份子,卢平却还没有找到写在这张牌上的字。 是法道?是王道?还是武道? 哪一个能够克制对手? 若是牌面在对手预测之内,那注定无法胜出,苍圣寄托希望在此,便是可以确认底牌出乎对手的意料。 法道兴起在万年之前,鼎盛是在三千年前,三十六万天星齐聚苍穹,代表着法修已经走到了这片天地的终点,那个时候苍圣没有翻牌。 武道兴起于开拓明州,百年前因为昕天圣和凌云而触摸到了顶点,在一个月前的天屏山上,武道已经硕果累累,还留下了耀日城要铸造武灵天光的传闻。 天光出现的时候,便是武道巅峰之时,苍圣翻牌的阶段,也应该是在那个时间点。 所以蜃界的出现,是苍圣主动或者默认可以揭露源界真面目?他寄以厚望的底牌,便是武道? 念及此处,卢平纵然见多识广,也是惊出一身冷汗。 蜃界的接触对比即将到来的翻牌,根本不算是什么困难,因为这两张牌都在苍圣的手中,真正考验人类的时候,是与苍圣对手牌面对抗的之时。 胜负决出后,苍圣与对手各输赢多少,已经不是人类考虑的事情了,在打牌人眼里,一局输赢完成,盖上竹牌,洗过再次分配,又是一场新局。 除非这副牌的赌注,是双方其中之一的性命,源界作为竹牌的命运才会终结,而后有两条路,要么被封存起来,要么被遗弃。 哪一条路都没有考虑到人类的结局如何。 “没有将来吗?”卢平放下笔和书,他不知道自己在考量什么问题,即找不到起始,也看不见终结。 或许是因为本身就没有终结。 “如果这一副牌面超出了苍圣的意料之外,超出了赌局之外…”卢平摇摇头,哑然失笑:“我在想着什么?怎么可能有这么荒谬的事情?怎么可能只是如此简单?” 烛光摇曳,星光垂地,夜风由窗而入,卢平身上冷汗蒸发,冷得有些惊悚:“怎么可能超出他们的预料?又怎么可能如此残酷?” 第三百零四章 先生学生 韩娥房间之内,一老一小,外加两个娇弱少女,卢平不敢将重担寄托在他们身上,想到了事情严重性之后,他选择了闭口不谈,而是宽慰了苏流穗和萧念竹几句,让她们找个地方安歇。 天色已晚,人皇城内投宿也不太方便,两人只能按照崔护书的安排,在长生阁内找了个房间休息,星图闪烁之事一时之间也无法解决,少女们虽然无心睡眠,却也不敢太过麻烦其他人,只得暂时先回房。 卢平临行前向崔护书借了《异行记》,本着不让韩娥继续熬夜的心思,加上书上内容也不是什么不可外传的秘密,崔护书也就把书借了出去。 离开长生阁之后,卢平看着寂静的街道,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一口闷气吐出之后,他依然觉得胸口涨得有些紧。 不知道有多久时间没有走过如此安静的街道了,他隐约记得,上次在这么晚出来的时候,身边还有几个可以聊到深夜不醉不归的好友,兴起之时,便约到一起彻夜畅饮,他酒量很好,通常都是负责送人回家的那个,等将好友安置好了之后,外边街道也像今夜一样。 那时候的他尚是无忧无虑的一个小青年,不比萧若佩大多少,却因为每次都作为收尾的人,而被好友戏称做镇酒学士,都说因为卢平一起出来,才敢尽情喝醉,明天醒来准会安睡在家。 而后那样的日子越来越少,渐渐的喝茶多过喝酒,到做了文首之后,再也没有人敢叫他‘镇酒学士’了。 他问过朋友,得到答案是“你的学问足以镇逍遥界,若再喊你出来镇酒垫后,却是大材小用,我们安敢做那浪费你才华的事情?” 说话之间颇为恭敬,不像是敢在他面前开怀畅饮的样子。 一眨眼之间,街道还是那条街道,人却没有了往日的心思。 街上寥寥几人晚归,重复着他年轻时候的场景,逍遥界一直都没有变,谁也不知道外面即将与源界接触的蜃界,跟看不见紧随后面的倾天大祸。 昔年在萧若佩这个年纪,他卢平只能当个镇酒学士,而萧若佩却在外面做着维护一界安稳之事。 “呼~”卢平又吐了一口气,摇头轻笑,当年那些醉酒的朋友,根本就不知道他们那喝醉之后的身躯有多么沉重,到如今想起来,卢平都觉得自己有些亏了,一个个又不是青春少女,怎么当时就那么主动将他们死猪一样的身躯搬起来? 醉酒的那些朋友,不会担心醒来之后的事情,等明天一睁眼,大概就什么都忘记了。 但愿逍遥界里的人,也能在醉酒之中,迷迷糊糊睡一晚上,醒来之后就什么事都没有吧。 卢平顿时感觉到轻松起来:“原来有人在垫后是这般感觉,萧若佩,我大概也要你做我的镇酒了。”他笑了一下,觉得放松许多,脚下走路也轻快了不少。 卢平回到家里之后,原本以为自己会秉烛夜读,没成想洗漱之后突然感到十分困倦,竟然在这种危急关头安心的睡了一个大觉。 有人睡得着,自然也有人睡不着,且不管星空之下有多少人安眠,在天上只保留潜意识维持星辰运转二十多天的萧若佩是绝对没有睡觉的想法的。 与星辰运转之道融合的他本身意识也算是处于一种般睡眠状态,他睡的时间已经够多了,不差这一个晚上。 况且眼前的情况,也的确不好睡觉,他现在是云始星,作为主人,家里来了三个客人,不好好的招呼可不行。 第一个客人自然是萧河,时间之灵,将他禁锢在星辰运转之道的罪魁祸首。 第二个是随后而来的木灵天光,借了萧若佩的名字,如今可以叫他昕竹。 第三个则有些出人意料之外,是一个干净可爱的小孩子,生得眉清目秀,除了身上衣着不怎么合适之外,是个一表人才的小家伙。 萧河看见昕竹过来,本身已经处于震惊的状态之中,后来看到小孩子,更是有些魂不守舍。 那小孩子,容貌举止,对他而言十分熟悉,即使以身合道之后的他只作为时间之灵活着,依然为那小孩的出现而打乱了心境。 “萧河,你找错人了,那个才是真正的木灵天光。”虽然是谁都不能改变结局,蜃界即将接近源界也即将成为事实,但是看到萧河因为计划失误露出的错愕,萧若佩的的心情就很好。 合道又怎么样?区区时间之灵,真的以为自己是道的化身,能够主宰一切了? “…你来见过我。”萧河认出了昕竹,他记得自己与他在逍遥岛见过,还对他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在他看来,他从安排下计划的时候就已经见到了结果,所以不存在失败的可能,可惜他的所有可见范围,只局限于可见之道中,钟问龟虽然借用了可见道的力量,他自身并没有深入可见道之中,坠星箭所有的运算以及操作,都由许多人才能完成,连萧若佩都被他蒙蔽,萧河自然也不知道只因为皇院的一个小小野心,就打破了他对木灵天光的计划。 “我记得他!”昕竹没有回答,他带来的云落却欢呼着奔上前来,紧紧握住萧河的手问:“你说外面来的叔叔会帮我,他不仅学会了做风筝,还带我来这里玩呢!不过他说你不是我爹爹,你知道我爹爹是谁吗?” 萧若佩眼睛扫在昕竹身上,似乎在质问“你借了我名字就是做这种事情?”昕竹装作看不见他,全神贯注地注视着萧河。 见到云落之后,萧河有些激动,却因为合道状态,这些激动并不能主导他的作为,云落上前他没有接住,也不回答他的话语,眼光继续放在昕竹身上,两人就这样对视了一会。 昕竹取出一个小小的珠子递给萧河道:“水莲的墓书,有留给你的消息。” “我…”萧河本该不必理会的,身体却自发接住,既然接过来了,他也没有送回去的打算,只是询问昕竹道:“她留下什么了?” “我没有看,你知道她的传承之道,有着因材施教的能力,不同的人能够在她墓书里面看见不同的东西,她对大部分人隐瞒了墓书内容,只有解开我阅读记录之后,你的内容才能被打开,不是对我打开。”昕竹走进了星辰之中:“如果没有着急的事情,你先看看吧,看完之后,我们再继续谈话。” 墓书既然在手,萧河也没有继续拒绝自己的本能,闭眼开始观看墓书内容。 昕竹则笑着看向萧若佩:“怎么一个月不见,你就搞成这个样子了?” “如果不是你见机快跑了,现在这个样子的人就是你。”萧若佩心里有些不痛快,说真的要死心境差一些的人在星海之中待二十多天,精神早就不能保持正常了。 好在他萧若佩平时算是闲散,他所担心的唯一事情,就在居声的星辰之中,到能心无旁骛的融合星辰运转。 据他所感知萧念竹已经去了长生阁,他只多此一丝担忧,但也不会有惧怕,只要蜃界能够被他挡下,他担心的大部分后果都不可能出现。 “我可没跑。”昕竹指了一下萧河,“只是发现了一些他的踪迹,就去了逍遥岛调查,我没有名字,在源界就没有跟脚,算是时间之外的残余,这家伙的本事可以轻易将我抹除,所以才问你借了名字。” 原来如此,萧若佩大概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为了稳妥起见,我将天光之职暂时转交给你,就是以防万一我出事了,你能替我执行天光之责,继续庇护源界。” 昕竹的后一句话让想要发泄怒火的萧若佩咱不到宣泄的出口,他眼睛看见正在星辰之中到处敲打,活泼好奇的云落问道:“这孩子是怎么回事?你带他到这种地方来?” 因为看见萧河不理会自己,而且周围大人都在做正事,更何况星辰之间的瑰丽,吸引了小孩子的好奇心,云落一时之间忘乎所以。 昕竹笑道:“萧河修习时间之道,任何时候都处在‘当前’的时间段里面,但不代表他没有过去未来,未来会被他的‘当前’阶段替代,但是过去作为一个人的他,还是能够看到他将来做了什么事情的,于是那些过去的他,化作了他小时候的模样,来到‘当前’劝阻他做出更大的坏事。”不希望云落听到这句话,他开口前示意萧若佩用用通脉劲隔绝的声音。 “这还不算大?”萧河指着外面的指着星辰之外逐渐接近的蜃界。 昕竹见状摇头:“我们做下的恶,总会有偿还的一天,蜃界的存在,并非是源界的灾祸,他们是源界能够安稳至今的原因,是庇护源界的树冠。”他回头望着萧若佩说道:“你应该知道蜃界的消息了吧?我将一些内幕心念之中通知你了的。” 萧若佩也奇怪自己是怎么知道蜃界相关之事的,原来又是木灵天光做的手脚。 木灵天光指指自己的脑袋笑道:“既然心念之中传话依然能够实现,那青鸾应该还在‘当前’时间,萧河的时间闭环,没有完全困死青鸾。” 远处的萧河还沉浸在水莲留下的墓书之内,昕竹指着他说道:“他有点小看青鸾了,也太过仁慈了一些,做什么事都留下了余地,如果是我,完成时间闭环之后,直接将那段时间全部切断,人类不过少去了万年的历史,但是可以确保青鸾不可能逃离,就算是旧天道,他转生之时有一个阶段之时一滴血珠,将他保持在血珠阶段的时候,更加安全可靠,偏偏萧河还是在他转生之后才限制成长,倒是有些便宜了那家伙。” 萧若佩震惊地望着木灵天光,眼前心平气和说着狠话的人,真的是维持源界稳固的天光?源界在这种人的手中,不会被玷污吗? “别看我啊!就事论事而已。”昕竹假装无辜说道:“再说对付你也有更加狠的方法,直接让你到达合道状态,你根本就没有机会这样和我说话了。” 萧若佩不自觉地坐远了一些,他招手示意云落过来,笑着问道:“你叫云落是吗?” “叔叔也认识我?”云落奇怪问道。 萧若佩摇摇头:“刚才这位叔叔跟我说过你的事情,这人在岛上有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啊?” 想想萧河在合道之前,算得上是一个和善小伙子,合道才没多久,就成了现今模样。 昕竹与木灵天光融合万年,岂不是老奸巨猾?处理萧河犯下的错误之后,难道还得面对一个合道万年的老家伙? 他萧若佩已经奉陪不起了啊!这逍遥界,爱谁守护就谁守护去,他要卸下自己木灵天关的职位,斩去通脉的能力,回家当个安稳韶风令,等着继承玉侠楼,过个简单平凡的富家翁! 陪这些神异玩下去,连渣都要剩不下了! 云落听到萧若佩的问题觉得奇怪:“昕竹叔叔是个好人来的,不仅带着我去找张爷爷做风筝,又教我识字练功,带好吃的给我,他住到家里之后,家里的花都开得很好看呢。” 作为木灵天光万年,昕竹能够影响花开毫不稀奇,做个风筝能让这孩子感激成这个样子?萧若佩看向那边长大了的萧河,这人小时候也是真的天真可爱啊。 “叔叔你是不是误会了昕竹叔叔啊?”云落扑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让萧若佩都有些怀疑自己是否真的看错了木灵天光了。 不!他坚信自己的判断! 自从遇上木灵天光,他所有的美好生活都被打乱! 当初苍圣那一句‘青玄山有人等你’,就是替木灵天光传话! 最近又是将天光之职转交给自己,然后萧若佩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木灵天光这个家伙,越看越像是背后操纵一切的大恶人! “你别这样看我啊!”昕竹见状赶紧辩解:“我在逍遥岛上,看了上千座法修留下的墓书,就是为了找到克制他的方法,这不是来救你了吗?” “那我多谢你了。”萧若佩又转头看着云落,语重心长地说道:“云落啊,以后不管别人说什么,你都要多留些心眼,仔细的考虑之后才能做出自己判断啊,这样才不会出错。” “叔叔,云落又不笨,谁好谁坏还是看得出来的。”云落笑着说道:“叔叔也是好人,就算你说昕竹叔叔的坏话,我也不会生气。” 这小家伙还会暗着损人?萧若佩有些惊讶与小孩子的聪明伶俐,一边的昕竹赶紧说道:“这句话不是我教的。” 不是也是了!萧若佩将黑锅盖在了昕竹头上,一边说道:“能跟我说说你在逍遥岛看到的消息吗?” 昕竹捡着重要的事情说了几件,云落听得无趣,萧若佩就用通脉劲给小孩子造了一个环绕星辰的滑梯,让这孩子尽情玩耍,也省了他听到太多秘密。 两人谈话一段时间之后,萧河已经从墓书之内回过神来。 他的神态有些惆怅,这种生动的表情,很难让人相信真的是一个合道的法修能够表现出来的。 “先生…”他缓缓的开口,“先生爱慕着你。”两人一愣,互相看看对方。 萧若佩更加相信木灵天光不是好东西了,这是多么明显的戏路!木灵天光对那个叫水莲的小姑娘始乱终弃,最后小姑娘成为了萧河的先生,教学期间潜移默化地影响了萧河,所以萧河才被教成现在的样子,做出这种祸事来! 昕竹赶紧解释道:“你别信口开河啊,我那个时候你家先生才跟云落一样大小,怎么可能会对她出手!” 萧若佩用不相信的眼神看着他,这种品德败坏之人,对小女孩出手有什么值得奇怪的? 萧河放下墓书:“她让我将墓书留给你。” 昕竹想也没想就收下,好像墓书本就是他自己的东西一样,这样的举动更加坐实了萧若佩对他的看法。 “先生对你的爱慕,大多是是敬仰所致,倒没有涉及太多男女情爱,你不必担心会欠下她的情债。”萧河笑道:“她用和你之间的关系来劝导我,说我对她就如她对你一样,你没有成为阻碍她前行的脚步,她也不该作为妨碍到我的引路者。” 萧河摇头道:“先生说她不如你,没有早早的死去,对我造成的影响太深,所以才有今日之事,才有今时之萧河。” “你不必对我说得这么清楚的,只要你理解她的苦心就够了。”昕竹赶紧制止他说下去,按照萧河的说法,他对水莲的影响已经超过了他的预料之外。 “你并不理解先生,也不怪先生不理解我。”萧河退后两步,对昕竹说道:“我所做一切,并不是因为先生,而是因为我所学,是因为源界。” “时间之灵,萧河,并非只有学生这一身份,如果你能够遇到先生,请替我转告她,萧河辜负她的悉心教诲。” 萧河就要离开,昕竹却不紧不慢地说道:“看你的样子,不太像是完全舍弃了人类的身份啊?” 第三百零五章 天地局限 “今天我就用你先生的先生这个身份来教你一些事情,若是你还在意自己,便坐下来听一听。” 萧河犹豫了一下,看得出来现在是身为人类的情绪主导着他。 果然,最后萧河还是回头了。 如果还是合道状态的萧河,肯定会毫不犹豫离开,他要做的事情早已经是固定的将来,不管旁人如何阻止,萧河都会驱赶着自己去往本该属于他的结局。 一系列的冲击,最后还是唤回了他一丝曾经为人的本能。 不管萧河处于何种状态之中,他对水莲的尊敬都没有改变过。 “你已经知道他是谁了吗?”木灵天光指着外面玩着脉纹滑梯的云落问道。 萧河看着耍得正欢的小云落,似乎注意到了他们的注视,云落趁着脉纹滑梯临近星辰,炫耀似的朝众人招手。 小小的身影一闪而逝,前方是一个急坡,突然而至的迅速滑落,惊起云落连声大叫。 “小时候的我…”萧河已经记起云落的身份了,这表示他人类的部分正在对他当前产生了影响,如果他还是时间之灵,就不可能有过去,时间之灵在任何时间点上,都是‘当前’状态。 “我在遇上先生的年纪。”萧河难得的露出了笑容:“可惜我小时候没有遇上你们,不存在这样的记忆。” “你记得你在云落这般年纪所有事情吗?”昕竹跟着问道。 萧河摇了摇头:“我只记得大概在他现在的年纪遇上了先生,前后发生了什么,我却忘记了。” 昕竹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他身为天光之灵,更是源界之躯第一任转世,活了万年之后,早已经把不重要的事情全部忘记,萧河被限制在源界之躯限制的圈子里,也该忘记大多数事情了。 尤其是年纪尚小的时候那些小屁孩破事,除非是对他而言特别重要的记忆。 人都会在前行的时候,不经意间丢下很多的东西,即使曾经被视若瑰宝,也难免有朝一日黯然躲藏到记忆的角落之中,蒙尘,失色,遗弃。 “那为何不能将云落所见当成是你的记忆?你可以给他安排一个很美好的童年,以此来填补你所缺失的过去。”昕竹看着云落笑道:“哄小孩子高兴一点都不难,你看萧若佩随便就能让云落笑得这般高兴。” 这俩之间有什么嫌隙,出去捉对打一顿,赢的活,输的死,哪里来这么多事情,又是天星异变,又是蜃界接近的,这把火不仅烧到了他萧若佩身上,眼看着还要烧着整个逍遥界! 事到如今,谈判的时候还不忘拖他一边看戏的人下水? “我就是个提供场地促成你们见面的和事佬,逗孩子我擅长,你们继续谈就可以了,别将我扯进来好吗?”必须置身事外,如今有了木灵天光垫后,萧若佩知道后怕了,两界相撞的大危机,虽然他有办法将冲撞威力缓和一二,但也只限于预计! 一旦计算失误,后果绝对不堪设想,他个人殒命事小,星辰之下的源界崩溃怎么办?源界之中生活的千千万万人类怎么办? 萧念竹,刘渊崖,苏流穗,这些熟悉的人,都会在他死后性命难保。 两界相撞,说不定连冥境都会因此损毁,根本就没有了转世的可能! “万年前灵精想过将源界重归混沌。”昕竹没有理会萧若佩的怨气,而是继续和萧河说话:“最终还是因为人类放弃了,他们相信人类能够带着源界走出被限制的困局,相信了我,才有如今的源界。” “经过万年的时间之后,你却想着走上万年前已经证明错误的道路?” 萧河摇头道:“如今的源界已经到了尽头,所有前行的道路都已被限制。” “法道的路被限制,武道并没有。”昕竹笑道:“武道因为开拓而出现,开拓的意义不止于明州,更在于世界。” “人类被局限,灵精和妖异都没有,萧河,你只是逍遥界的时间之灵而已,在逍遥界的天境屏障之外,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你在意过吗?”他指着星辰下方三个旋转的源界碎片说道:“妖异界夜晚的灯光,已经超越了天上星辰,灵精万年前就能做到你如今想要做的事情,你觉得万年之中,他们没有任何进步?他们可没有源界之躯的限制。” “人类出现在源界的目的是什么?是稳固源界,而不是力求突破。”昕竹看向萧河:“时过万年,什么事都可以忘记,但是人类之根不能忘记,这三十六万凝星之人,所行之事,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保源界稳固,法道六千年,真的以为就你一个人发现了源界被限制?真的就是进来源界的我不让源界有突破的可能?” “可见道与不可见道的划分,在很早之前就有了,法修隐世,为的就是让可见道给不可见道让路,你却凭着被可见道蒙蔽的双眼,自认为人类前行无路,所以以一己之念,来决定源界的命运?蜃界撞过来,这三十六万前辈的心血与希望便毁于一旦。” “这便是你想要的么?” 昕竹说到最后,已经有些质问的态度,萧河沉默地忍受了他所说的一切,等昕竹说完之后,他才缓缓开口道:“我想要的是将不属于源界的你们驱除,而非毁灭源界。” “蜃界不会撞过来,我是想用蜃界的力量,清除苍圣的天道身份,之后他与源界再无关联,你们也可以脱离源界而去。” 昕竹摇头道:“我有名字,这个名字被源界天地所承认,我的根就在此处,你无法否决我的存在,即使你抹消我,源界之中还有生灵记得我,身为天光万年,源界一切生灭,都与我脱离不了关系,就跟我刚才所说的一样,抹消我,你还没有那么狠的心。” “而且就算我不存在,道的限制也没有停止过。”他直视萧河:“回答我,你融合了时间之道后,时间就是你了吗?” 萧河犹豫了一下,摇头。 作为合道法修,他很清楚自身的状态,只能算作是依附于时间,并不代表他本身既是时间。 “水莲教你学问,但是你不能学会她所有,相对应的你的所有知识也不是来自她,你不能代表水莲,水莲也不能限制你学习的范围,这才是传承,可见道不一样,你走上了这条道之后,你今后的所有成就,就被限制在这条道之内。” “你如今融合时间,我如果相信你就是时间,一旦这种观念产生,我对时间的概念就会被你限制,你便成为了限制道的人。” 昕竹盈开了手:“世上法道最后皆是如此,苍圣修行太初源界法,源界的道受他限制,源界之内的法修便再也不可能涉及到太初源界法的层次,即使你合道之后,也只能到玄清境,在你之后修行时间之法的人,只能修行天衍真法了。” “所以我驱除苍圣的思路不正是为了打破这种局限吗?”萧河不明所以。 “你会成为新的局限,相对苍圣,你从出生就被限制在源界之中,你的眼界未必有苍圣宽广,对于源界来说,你所设立的局限更加的狭窄。” 昕竹叹气:“孕珠成胎,归根于母血父精,怀胎十月,脱不出骨肉相连,嗷嗷待哺,谁还不是等着饭来张口,蹒跚学步,甩不开牵引之手,人生来就是在限制之中?” “天道如此吗?”萧河眼神之中有了些许迷惑,他开始重新审视自身过往行事。 “人道如此。”昕竹摇头:“你是希望在驱除苍圣之后,再埋葬自身,给源界一个通往无限可能的将来,结果就是小云落那般,让他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可惜源界之外没有像天机镇里那样和善的人会照顾他。” “并非局限与禁锢,而是庇护,苍圣便是在庇护源界。”昕竹继续说道:“或许你觉得我身为外来者,如今不过只是替苍圣说情,是我站在苍圣那一边,你却错了。” 昕竹指着上方,逍遥界里的人将星辰所在当做天空,星辰之上便已经超越了天空的极限,昕竹指的人,唯有那一位源界天道:“他从来没有干涉源界,即使你做出了现在这种事情,依然局限于太初源界法之下,苍圣想要解决也只是一念之间,但他没有,他相信人类应该承受人类自身行为带来的后果,你将蜃界牵引到源界附近,不管结局如何,对于他来说都是一样的,只不过是天道之下的生灵,不再是人类,不再有你我,他没有任何的损失。” “何况源界不只有人类。”昕竹望着中州方向:“人皇立誓以仁,人类才被苍圣选为源界之主。” “停手吧,作为人类。”萧河已经陷入犹豫,昕竹却像是在宣告自己的胜利。 木灵天光一番话语,作为旁听的萧若佩差点没忍住鼓掌叫好,只是碍于萧河在侧,他才控制着自己的冲动。 没有想到堂堂木灵天光,不仅稳固了源界万年,嘴上功夫也是相当不凡,一番话语说得合道法修哑口无言。 这世上果然拼手腕的都弄不过耍嘴皮子的。 换做自己是萧河,估计也受不了,先是用小时候的他打乱心境,一个人不管到了什么境地,有多大的成就,再铁石心肠,小时候也是他最柔软的弱点,戳一下能让人全身酥麻,何况像昕竹这样,直接将小时候的萧河带到他面前揉个不停? 萧河没有当场躺下就算他修行到家。 之后再从对手身上入手,说出对方也无法反驳的话语,偷偷的灌注自己的观念,不知不觉就改变对手思路,刀不血刃就将强敌拿下。 “你对我说的这些…”萧河终于回过神来:“已经够资格做先生的先生了,但是用处不大,我是时间之灵,所动用的一切,都是本该发生的事情,所有都必然发生,我所参与的唯一,是将发生时间不确定的事件安排到合适的时间里面。” “你会回溯时光,青鸾困在你的时间循环里面,是我顺势而为,天上星辰变化,是因为源界的时间之道没有确定,我合道之后利用万年以来的积累残余时间,将逍遥界维持在春季,旧天道一定会转生到达初生的状态,蜃界也必定会靠近源界,我所做的不过是将靠近源界的时间放到了现在。” 昕竹闻言慎重起来:“你的意思是?” “这一切都是应该发生的事情,比如你半年之后的血光之灾。”他看向了萧若佩:“相信你也听过这件事了,具体不用我详述,有些事情必将到来。” 不是说好了不能将火烧过来吗?萧若佩一边听得正入神,刚甩开木灵天光的关系,准备置身事外隔岸观火,萧河又突然伸出爪子拖他下水了? “他的事情不用担心,再难也是他一个人的难关,你现在先说清楚蜃界的事情如何解决。”昕竹拿出水莲的墓书:“她说等你,可别让她等太久了。” 萧河笑着退后两步,朝着昕竹鞠躬道:“若是你能见到先生,就多替我问候一句,萧河没有资格让她等。” 萧河?注意到他的称呼,昕竹心中震惊,却看星辰之外,哪里还有云落的影子! 他收回了自身的过去!如今的萧河已经不再是时间之灵,而是自降修为脱离合道状态的法修萧河! “你要去做什么?”发觉到了不对的昕竹急忙跟上去。 “去做时间该做的事情。”萧河头也不回:“时间墓地依旧存在,外来者,我希望你将来能和我一样寻回真我。” 萧河只能寄托希望的事情,便是不确定的事。 昕竹处于他看不见的未来里面。 萧河已经踏星而去,蜃界接近不是他本人所为,到底又是何人手段? “他去了做什么?”造成自己被困星辰的人离开,萧若佩有些莫名其妙,这么强大的对手,本来就是应该作为事件压轴反派出场的,怎么木灵天光三言两语,就将他解决了? 昕竹摇头道:“别看我,我也不知道,来这里不过是替水莲教导一下学生,受云落所托弥补他将来犯下的错误,萧河为人我不太清楚,又怎么猜得到他想要做的事情?” “倒是你。”昕竹对付完了萧河,看样子要对付萧若佩了:“困在这里这么久,体验了一番合道的滋味,怎么样?要不要现在回去?” “我离开之后星辰不会移动。”萧若佩当然想离开了,但是星辰的时间依然被萧河侵蚀,他需要维持星辰运转,等规律再次形成才能离开。 “我说了你替我行天光之责嘛,这点小事,就由我替来做吧。”昕竹不以为意。 “不必觉得麻烦,我近段时间刚好想要一个安静的环境,法修墓书记录还有很多东西没有消化,之前萧河利用的事情,都是已经发生过了的,唯独蜃界的接近还没有发生,我要在这里观察蜃界,以及找出应对之法。” “就剩下两天时间了。”萧若佩指着蜃界。 昕竹笑道:“有萧河在,这两天可以是源界残留的五万天,你尽管放心,时间多得是。” 这些神异和法修就没有一个靠得住的,至今为止弄出不少事来,却要他一一兜着,萧若佩已经深感无力,对比起这些神异来,还是武者好上一些,有什么纠葛,拔刀就砍,干脆利落。 只不过木灵天光与萧河之间的谈话,已经涉及到了源界的道,萧若佩却不能置之不理。 “既然萧河已经离开了,我想问你刚才说的问题。”萧若佩没有急着离去。 “你我之间…”木灵天光话说到一半又停下,点头深吸一口气,像是把什么东西硬生生吞回肚子里之后继续说道:“说吧,我听着。” 萧若佩无视他的神情,接着问道:“你所说的限制,先生局限学生的学问,父母局限孩子的成就…这事如何解释?” 木灵天光敲着头:“我已经对先生有些敏感过头了,嘶~你还要请教我问题,唉~当初就不该随便指点别人。” 话虽如此,他回答萧若佩的问题却不含糊,反问他道:“你所知一切都在已知的范围之内,所谓的标新立异,其根基也是在已知的泥土之中孕育出来的东西,不能超出那个局限。” “世上真有人闻一知十?真有人能举一反三?他闻而知之的学问,都不过是他以前所见所学而已,一个人可以有十个先生,百个先生,这个人就算足够聪明,他以天地万物为师,并且能吸收所有的知识为己所用,但是他所知的一切,都逃不出‘师’的教导,这种限制无处不在,你觉得自己还能发掘出新的知识,只不过是因为你以前知道得少。” “那源界之中的知识,已经没有挖掘的余地了吗?” 木灵天光摇头道:“有,人类还没有做到全知全能,否则源界也不需要苍圣,不需要我了。” “要是说到底,只能怪源界太小,这是整个世界的局限,如果人类能够打破这种局限,整个世界都会因为你们而扩展,那才是真正的旧土新花。” 第三百零六章 云叶之道 “武道有可能打破局限吗?”萧若佩又问道。 木灵天光摇摇头:“不能,武道根底,还是明州那一具源界之躯,我的前身,你的源头。” “我和你的关系…”刚才听他和萧河的言谈,萧若佩已经差不多知晓了木灵天光的身份。 只见他又摇头道:“跟你想的有些差别,就按照你认为的方向去想吧。”他笑着说道:“真要解释起来,得说上很久。” “武道因为开拓而出现,武道之路,是源界之躯赋予人类最后的力量,从一天艰难的道路披荆斩棘,这本就是开拓之道,纵使源界之躯也无法之道终点在何方。” “当初为何需要法道?” “源界的起始并不如你想想之中那样好,即使在人类的资料记载之中曾经提到过源界有崩塌的可能,但事到如今,你们能够知道的东西,也仅是纸上只言片语,法修的存在,便是为了今时今日。” “不加限制的道有太多的可能,同样会使源界发生更多的变化,那个时候的源界,却承受不起一丝动摇,作为稳固者,法修不得不以自身一直将道限制,在历代合道法修的层层限制之下,终于法道走上了末路,他们是先行者,是护卫者,是殉道者,同时还是葬道之人。”木灵天光眼睛在星辰之海来回,好像想要看清每一个沉眠在星辰之内的法修。 “虽然法修很早就看见了极限,却不得不朝着极限走去,那一丝丝不甘,才孕育出一个希望可以摆脱的萧河,说实话一点都不过分。” 萧若佩自此也明白了萧河为何会这么快就被他劝服,法修从头到尾,始终都不曾有过损害源界的想法,木灵天光在逍遥岛看过了法修墓书之后,不仅是站在萧河先生的身份上劝诫,又知晓了法修的立场。 驱赶不属于源界的他们,本来就是稳固源界的手段而已,法修迟早都会意识到这一点,萧河只不过是刚好融合了能够驱逐他们的道。 “干涉人类…是否正确?”话已至此,萧若佩已经明白了一切其因后果,他不禁开始思考万年之前的源界之躯所为,到底是对是错。 “你能想到这个问题,是想寻回曾经的你吗?”木灵天光笑着摇手:“还是别,你的根已经长在了源界之中,还辛苦找回去做什么?岂不是浪费了万年之前的你一番心意?” “那个应该承受驱逐结果的人,只有我一个,你还是回去源界,找你那些妹妹们吧。” 听到木灵天光取笑,萧若佩本来想正经起来说清楚自己跟少女们的关系,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在这位前面说教。 水莲是人类第一个先生,眼前的人曾经是水莲的先生,就像是苍圣限制了法道一样,眼前就是限制文道的人。 “你想说的话我都知道,但在你这个年纪,不是说些情情爱爱的,还跟你们说什么?”木灵天光不耐烦地挥手示意他赶紧走。 萧若佩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二十多天不曾动弹的身躯,熟悉了一下掌控身躯的感觉,仿若新生一般,连身上血液流动带来的灼热,都像是大河奔涌一般袭向全身。 “你在这里要是觉得无聊,晚上闪亮一些,我带些新鲜东西来看你。”临行之前,萧若佩觉得自己应该还是和木灵天光有些私交关系的,不能只谈大事。 木灵天光笑道:“我跟你的情况不一样,你是用通脉劲强行替代星辰运转,不得不困于道,我是以身合道,可以和萧河一样四处活动的,只是今后我却不叫天光,还是继续借你的名字存在吧,天光之职,你替我多承担一些时间。” 萧若佩自然没有异议,他点了点头走出了星辰之外,外面星海之中的滑梯依然还在,只是那个欢笑的人,已经不再少年。 萧若佩笑了一下,跨上脉纹滑梯,顺流而下,在他身后的脉纹消散,还之天地自然。 他离开之后,原本还有些笑意的昕竹却神色凝重:“萧河之后,又是谁在引动蜃界靠近?苍圣所担忧的将来,就是这个吗?时间墓地…一切的终结,一切将会到达的终点…世界终将归于沉寂…这是不能改变的命运吗?” 他望着外面星辰,萧河远去已经不见身影。 “希望你回来的时候是有着无限可能的云落,而不是代表着源界终结的萧河…”昕竹知道自己的想法有些天真,但是他真的希望源界能够存在前行的方向,哪怕是要重新开辟。 云落便是雨,雨最终还是要进入河中。 萧若佩已经联系过萧念竹,也能感知到她们在长生阁,下落之时选择的就是中州。 晨光渐渐照耀大地,萧若佩与朝阳一起回到了逍遥界。 早上醒来的护书打开长生阁大门的时候,发觉到了门外的萧若佩,在过去的二十天里,长生阁最引人的话题就是萧若佩星图展示的秘密,有许多学者甚至在长生阁六层住下,日夜不休地想要完全破译。 认识萧若佩以及了解星图闪烁的护书顿时激动起来,连声招呼他。 萧若佩也上前,二十天的合道状态,而今浑身轻松之后,他连走路都显得十分欢快。 这种状态展现在别人面前,成为了一个吉兆。 在没有资格了解到六层机密的护书眼里,以前稳重的老前辈像变回了热血青年,并且见到了一个美貌少女那般激动,迎接一个从外而来的年轻人。 有人认得那个是青松镇的韶风令,叫做萧若佩的,这几天进出长生阁的学着们嘴里经常说起这个名字,搞得他们耳朵都快听到萧若佩三个字就有些烦躁了。 听说六层那彻夜照明的星图就是萧若佩搞出来的,如今生活在长生阁周围的人夜里睡觉都因为星光太过明亮而不得不拉起窗帘! 还有天光礼上一剑击败昕言,成为了玉名侠。 仔细看他模样,也不像是个能干的人,怎么最近却突然连番做出大事呢? 萧若佩至今见闻,早已经超出常人许多,很自然的没有在意旁人眼光,先向护书转述了一下暂时不必担心蜃界的事情之后,他摆脱了护书们,走到了二楼。 与萧念竹心念相通的他能够感应到萧念竹的情绪,房门之后的少女很激动,他伸手推门,房门却适时打开,里头并不是少女的笑脸,而是一束高耸的冲天辫。 “萧若佩!”开门的韩娥看见门外之人,顿时欣喜地扑过来,一边叫着:“你从天上回来了?” 韩娥之后,才是两位喜上眉梢的少女。 “亏得我们那么担心你,一路赶得洗脸的时间都要省着,你倒是好,不声不响就回来了?”苏流穗看样子十分不满足,颇有让萧若佩再回去星辰之上的意思。 萧念竹则是在边上担忧地看着,众人面前,她脸皮还是薄一些,不敢与萧若佩表现得太亲热。 稍微讲述了一番自己在星辰之中的见闻,他将萧河的事情隐瞒下来,只说是木灵天光救了他,还暂时控制住了蜃界接近,长时间的担忧让少女们没有过多的怀疑他,只是让他先注意一下身体,好不容易回来的萧若佩就被他们带着去了陈玉那里仔细检查。 陈玉也已经知道了萧若佩的事情,毕竟云叶这段时间都是住在陈家,他性子又跳,难免漏出一些口风,陈玉追问下,很快就知道了前因后果。 为此她还特意去过长生阁,只可惜身为医师,她并不是闲人,知道自己帮不上忙之后,便不再打扰。 今天见萧若佩被三个女孩子带来,她还是担心地替萧若佩做了详细的检查,确认萧若佩身体没事,这才放心下来。 “你在星图之中留下的信息,到底是什么意思?”陈玉去过长生阁,自然听到了星图闪烁的消息,她一个对星辰只有粗略了解的人都能够感知到紧张,那发生的事情肯定不简单,萧若佩要与那些事情对抗,肯定没有那般容易。 最后听了萧若佩的解释,陈玉才放心下来:“那还真是…木灵天光是长得恨你很像的那个吗?” “谁长得像?”正准备外出继续跟沈星枢学习星门知识的云叶路过陈家大堂的时候听到里面热闹,过来一探究竟,刚好听到陈玉的话,于是开口询问。 “咦?念竹妹妹,流穗妹妹,你俩也在,还有韩韶风,人这么齐吗?”进门就看到了满屋子熟人,当他眼睛落在当中那年轻人身上的时候,惊喜地跳过来:“萧若佩!哈哈哈,我就知道你平安无事!” 他已经知晓了皇院那天射下的星辰是云始星,很有可能就是他的本命星,要不然他也不会在星辰被射中之后就昏了过去。 萧若佩将云始星带回天上,那就是救了他云叶的命啊! 萧若佩没有来得及回答,旁边的苏流穗却是不高兴了:“叫谁妹妹呢?” 云叶熟络地挽着萧若佩脖子道:“我跟你哥是过命的兄弟,你是他妹妹,我自然当你妹妹来看待的。” 怎么突然之间自己又变成他过命兄弟了?萧若佩不动声色推开云叶手臂,夏季已到,天气已经有了一定程度的炎热,靠得太近还是有些热过头了,再说他也不太喜欢这种姿态的云叶。 “这些日子辛苦你了。”他也听到云叶的事情,知道他为了救自己,这段日子居然都在学习,要知道以前的云叶连练武都不太勤奋,如今却耐着性子跟一群老学究待在一块,以云叶的性子,能够做到这个地步已经十分了不起了。 “星门知识可不止是救你有用,我这二十天的学习也不是全无兴趣的。”云叶看起来竟有些乐在其中的样子。 “关乎我身家性命的事情,不认真学习不行,我可不想下次还有人用坠星箭对准我。”云叶眼中隐隐的有些愤怒:“不过你既然回来了,我压力少了一些,太学院我还是要去的,不能白白浪费这次机会。” 看不出来云叶居然有如此好学的一面,萧若佩都有些对这个浪荡子改观了,陈玉也笑着解释道:“云叶最近的确十分刻苦。” “再说星门知识未必不能化作身体力量。”云叶神秘兮兮地笑着说道:“随我过来,我给你展示一下昨晚刚刚领悟的能力,要不是弄这个,我今天也不会睡到这么晚起床。” 每次见到云叶,萧若佩都有种新鲜感,除了第一次初始,第二次见面,云叶就能引动云州气韵融于武技之中了,还有了星灵的身份,并且十分简单就学会了通脉劲,到了耀日城之后,更是能发觉到那丛竹子的不凡之处,连莫青城生活在耀日城二十年都没有察觉到。 想不到自己身化星辰一个月不到的时间里,居然发现原本浪荡的云叶居然有心思学习,并且学有所成? 难道这就是天才的世界? 连陈玉都忍不住好奇心,先将事情放下,跟着几人一起出来。 云叶看了一下周围的人,除了萧若佩之外,都是少女和小孩,无奈之下,他只能指着萧若佩勾勾手指:“来!你来做云少侠的对手。” 又敢挑战自己?萧若佩如今可是脉通一界的人,别说用全力,就只通上脚下苍山地脉,云叶都对他无可奈何了。 不过见云叶信心十足的样子,萧若佩也没有犹豫,他打算只用自身的力气试一下云叶所学,反正以云叶没有入意的身手,也不会对他带来多少伤害。 两人站在陈家大堂之前的广场上,隔着丈许距离,以武者的速度,这点距离瞬息即至,云叶却不急着进攻,他先是得意的笑着,手脚不安分地摆动跳跃,看起来充满斗志。 只见他站在原地,伸出拳头喊了一声:“吸引!”萧若佩浑身不由自主地朝着云叶撞去,只一瞬间,拳头就已经出现在他眼前! 并不是通脉劲!萧若佩为了防止自己力量太大,一般都会截断自身周围的脉,云叶的通脉劲也不可能渗透到他身上! 萧若佩来不及思考云叶到底动用了什么力量,赶紧伸手挡住云叶的拳头,脚下干脆利落地弹腿飞踢。 云叶不慌不忙,两手一张,萧若佩的身躯又不知道被什么力量推着远离了云叶,那一腿自然落空了。 “推拒!”云叶保持着双手张开的姿势,说出了第二种力量的名字 。 “哈哈哈,就连萧若佩也无法抗拒这种力量,我已经差不多天下无敌了!”看见自己的想法奏效,云叶十分狂妄的大小起来。 这家伙,该说他是天才吗?萧若佩仔细的感受了一下刚才两种力量,他对那种力量很熟悉,但却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 想起云叶最近做的事情,萧若佩终于有些明白过来了,他好奇问道:“是星辰之力吗?”他在用通脉劲控制星辰移动的时候,发现星辰之间与星辰之间有着互相抗拒的力量,他不能将星辰之间的距离拉近。 强行改变他能够做得到,但是那样就会破坏星辰之间的平衡。 那种力量跟刚才云叶推拒自己的力道十分相似。 云叶十分兴奋的回答道:“这便是我自己发现的力量!我将之命名为星力道!从此以后,走上这条道路的人都要尊称我为祖师爷!区区入意算得了什么?哈哈哈~”说着他又忍不住得意的仰头大笑起来,态度十分嚣张狂妄。 “星辰之力本来就存在,并非是你首创的。”萧若佩不得不提醒他:“天上星辰之间都是同样的力量。” “作为人使用这种力量我是第一个,那我就是祖师爷了。”云叶满不在乎摆着手:“萧若佩,你也算是通脉劲的祖师爷,咱俩都是开宗立派的大宗师,注定流芳百世,区区莫青城,不值一提。”看他鼻子都快翘到天上去,萧若佩也怕打击到他的兴趣,没有继续说他,只是笑道:“我之前还有很多明裔懂得通脉截脉,妄水城主也是早已经通水脉了,开山之人,还轮不到我身上。” “那你也不值一提!”云叶摆出一副得意模样:“将来百年之后,你可以作为我的兄弟一起被记录在史书上面,以后的学生学到我的传记时候,也会同时看到你的,不用担心。” 看他那嚣张的模样,萧若佩都不好意思提醒他,这两种能力根本没有什么大用处,敌人被吸引过去的时候,一样可以打到他云叶,云叶将对手推开,自己也就打不到对方了,胜负结果没有任何改变。 云叶的得意维持了很久,直到吃完早饭出门去长生阁的时候,那眼睛都还在看着天上,脚下提到几次东西,疼得他眼泪都快流出来了,那眼睛依然没有收回来。 “好想打他哦。”跟在后面的苏流穗悄悄和萧若佩说出心里话。 萧若佩却想起木灵天光的话。 世上出现道,跟着就会出现合道者,那些合道者会化作星辰,稳固天地同时限制天地。 所有后来人都被前人限制,但是这种星辰之力,是前辈们融合了道之后统一的力量,在星辰之间沛然充塞,这种道共同存在的力量,未尝不是一条出路。 超越法道,有别于武道的出路,整个逍遥界之中,还有无数人正在寻找着破开限制的方法,这样的人类,又怎么会区区天地所限制? 他摇头笑道:“我也想打他。” 第三百零七章 兵院之力 云叶的星辰之力很有意思,萧若佩路上仔细回想起来,那引力和推拒力都不像是云叶自身发出的力道,倒像是改变了某种力的方向,他不是被云叶拉扯过去,反而是在往云叶身边掉落。 简单的来说,云叶使用吸引的时候,他本人就像是地面,萧若佩自然不由自主地朝他掉落,当他抗拒的时候,他那里又变作了天空,萧若佩自然往后坠落。 这种方向感的交错,可以用通脉劲来应对,武者的身体素质也能很轻易的调整自身状态适应变化,总之就如今云叶的所掌握的层次来看,星力之道的威能并不大。 路上问起这事的时候,云叶却丝毫不担心,他表示星力道还有很大的潜力,天上三十六万星辰悬于高空,全赖此力,云叶的话未必没有道理。 “那武道呢?”想起木灵天光和萧河的对话,武道其真实意义为开拓之道,云叶不要一头扎进死胡同,还将退路给堵上才好。 “融入武道之中。”云叶回答的很干脆,“入意本就是借用天地之力,星力也属于其中一种,武者入意不解其中道理,凌帅师傅在这里,他都不能说明白为什么白羽剑意可以消磨灵魂,我的星力道却修行有路,后世不能入意的武者,都可以通过修行星力道,得到不弱于入意武者的力量。” 又是一条被限制的道,萧若佩听到这里就差不多明白过来了,星力道虽然可以与武道融合,帮助一个人达到入意武者的程度,但是其上限也已经被固定,云叶就是限制星力道的人,一旦他合道,后世所有星力道修行者,都会被他限制住前路。 但是为何现在却需要星力道出现? 萧若佩十分不解,往昔的可见道,全部随着法修凝星而逐渐稳固,即使孕育出萧河这般强大的时间之灵作为破道之人都没有成功,为何现在却要找到发展一条新的可见道出现? 前行的云叶腰间还挂着那支竹笛,即使离开了土地,笛子依然青翠漂亮,表皮已经被云叶摸得光滑,看起来很得云叶喜爱。 萧若佩心中一紧,云叶果真继承了某种天命,他的改变或许不是出于他自身的心愿,而是被冥冥之中的天命推着他走上了属于他的道路。 只需要一个小小的契机,萧若佩遇上陈玉,便注定了他会走到现在,而云叶遇上萧若佩,就已经决定了他会踏上星力道。 作为云叶的引路者,同时也是天命之人,萧若佩心中即有对云叶的同病相怜,也有作为推动他走上这条道路的歉意。 “云叶,你知道可见道与不可见道么?”路上他还是问出来这句话。 云叶原本的步子很是嚣张,听到这句话之后停了下来,回头问道:“什么东西?” 萧若佩看他那不拘一束的发型,还有脸上似乎在嘲笑着所有人的表情,又记起云叶星灵的身份,他的前身,早就融合了一条可见道,已经做了一任葬道者,就算不说明白,他心理大概还是懂得这条道路的将来。 他还是毅然决然的走上去了,那一头凌乱的发型,根本不是人间的教条可以约束,除非他愿意,都也不能让云叶整理仪容,看似嘲笑他人的表情,有何尝不是嘲笑试图拘禁人类的天地? 这么一想,云叶的形象赫然高大了不少。 “倒真不是什么东西。”萧若佩笑道,看着云叶的尊荣,他真的没有办法让自己严肃起来。 云叶又回头朝着长生阁的方向走去:“我会找到自己的道。” 天屏山上,昕言曾经说过这句话,如今看来他所说的并非毫无根据,昕言在那个时候,已经看见了云叶与天地的连接。 这不是他萧若佩一人可以改变的。 韩娥听见却是闹着显摆自己学问,嘲笑云叶根本不知道,还想当场指点云叶一番,谁知云叶居然充耳不闻,气得韩娥龇牙咧嘴,恨不得咬一口他。 五人行到长生阁时候,开阁已经过了许久,研究星图变化的学者们早已经登楼,却正好遇上行步匆匆的卢平先生。 萧若佩认得他太学试的主考官,卢平也因为近来的事情对萧若佩的印象深刻了许多,说起来两人见面不多,如今却都是一眼就看见对方,倒像是十分熟络的朋友一般了。 “卢先生。”萧若佩首先行礼。 卢平和不客套,他急忙上来:“我听说你回来了,这才着急过来,你在天上所见,能否与我详尽说一下?” “不是什么大事,已经有人解决了星辰之变。”萧若佩自然不想把这件事让太多人知晓,再说卢平作为太学院先生,却也不精于星门知识,若是将担子压到他的身上,也许会顺着他的关系,落在那些作为逍遥界栋梁的学子们的肩膀上面。 那些人还不太能承担得起这些担子。 “我说的是背后的那些。”卢平昨晚虽然睡得安心,但是却是真的将自己的推测记在心里,看着周围的姑娘们,他没有当面说出来只是示意云叶先进长生阁内:“你和我来,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看着云叶韩娥离开之后,卢平拉着萧若佩就要走。 “我们也去。”苏流穗也拉起萧念竹的手便要跟来。 见卢平面有难色,萧若佩笑道:“没什么大不了,我跟着卢先生去一趟就可以了,你们在长生阁内随便看看,我过会就回来。” 萧若佩开口,少女们也只能听从进了长生阁。 卢平则拉着萧若佩朝太学院走去,不得不说长生阁和太学院的规模确实大,大到两人到了太学院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了。 卢平走很急,看样子没有请萧若佩吃午饭的打算。 路上行人也有许多,进了太学院之后,学生见到他都点头行礼,卢平心中急躁,也只能一一回应,没有了给萧若佩解释的时间。 一直到太学院一个偏僻的角落,前面是一座刚刚装修的庭院,墙色还显现新涂的朱红,墙上的青瓦上,连积灰都不曾出现多少,更别说老旧之后那种黑苔覆盖。 长着树枝伸出墙外老樟树,乘着夏风舒展枝叶,经过绵长春季的浸润,有有了充足的阳光,老樟树也有了一树浓绿叶片。 走进庭院之后,樟树的清香弥漫院中,这间院子的石板木柱全都是在近期之中换过,即使是在太学院角落之中,却也不显得那么凄凉。 院子不大,进入院中之后,萧若佩才知道这间新院的用处。 柴房,樟树下坐着一个劈柴的年轻人,萧若佩还认识,是来自耀日城的江无浪。 记得莫青城曾经在天屏山上吩咐他替洛月轩照顾一下老先生,莫非就是这里? 卢平一路上没有有去其他地方的打算,而是直来直往,目的便是此地,那位老先生又是教出洛月轩的人,看来住在柴房里的老先生身份并不是那么简单。 太学院已经奢华到劈柴都要用拥有救世之才的人了吗? “徐先生,卢平请见。”卢平没有进屋,而是在门外朝着屋里拱手弯腰行了一个大礼。 值得让文首行此大礼的人,这逍遥界里没有几个,萧若佩对屋里人的身份更加好奇,却也不敢太过冒犯,学着卢平执礼等候。 “见我就见我,整这么多礼数做什么?快进屋坐下。”屋里出来一个头发稀疏的老者,他乐呵呵地伸手扶起卢平,顺便看了一眼身边的萧若佩,眼睛顿时犀利了几分:“这位没有猜错便是剑御天光的萧若佩吧?” “老先生认得我?” “萧玉侠!”一边的江无浪见到他进来,连忙放下手里的小斧头就走了过来。 看到他萧若佩明白过来,感情是他跟老人说起过。 徐老先生呵呵笑着带人进屋,吩咐了一声江无浪沏茶待客,三人便在屋内坐下。 屋里看起来也经过一番修整,虽然没有动过太多家具,但是周围的新鲜气息是无法掩饰的,还有三人坐着的桌椅,更是特意做旧的,外表看不出价值,坐下去却意外的舒适,让萧若佩感觉到不凡,通脉劲探入之后,发现果然不是一般木料,他顿时对眼前的老人另眼相看。 人不可貌相,这老人还是个不折不扣的富家翁呢!怎么却在太学院劈柴? “无浪给我改善了一下房子,住起来舒服不少,卢平你那里条件大概没有这里好咯。”老人笑着端出了瓜果。 时入夏季,正事瓜果丰茂的时节,老人拿出来的却十分的新鲜,看样子是自己种出来的。 卢平笑着说道:“徐先生,以后那片院子,可能不能给你种果蔬了。” 老人听到这话,眼睛一蹬:“那是兵院的土!” 看起来老人是误会了,卢平连忙解释道:“并非是太学院要收回,而是它应该有用处了,以后…不,就这几天,我会向人皇殿提出复苏兵院的申请,到时候那片土地会重新用来训练兵院学子。” 老人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不由自主地倾过头来:“你说啥?我老人家耳朵不太方便,刚才好像听到你有重建兵院的打算?” “是重建兵院。”卢平伸手拿起一个粉嫩的桃子说道:“它有比种果蔬更有意义的事情去做。” 老人先是疑惑,而后又是激动,随后却恢复冷静,最后莫名其妙的变成了愤怒,他一把夺过卢平即将送进嘴里的桃子,放回果篮里面,对端着茶出来的江无浪说道:“送客!” “徐先生!”卢平赶紧站起来:“我知道兵院如今现状有我太学院的责任,但是现在的确到了需要兵院的时候。” “要我兵院做什么?难道你卢平还想做张直第二,那我兵院来展示你的手腕?”老人已经气得面红耳赤,那稀疏的头顶上,一根根毛发都将要竖直起来。 “学生绝无此意。”卢平走上前去:“逍遥界已经面临大难,不出两天,人类就会遇上大敌,武者虽然能挡的一时,但是武者散漫,未必能够护人类周全,学生思来想去,唯有兵院能救逍遥界!” 江无浪从小在耀日城长大,与土血灵的战斗也进行了不少次,洛月轩进入耀日城之时,他才十来岁,并没有亲身体会过土血灵的凶恶,但是在老人口中,他也明白有洛月轩与没有区别是多大,洛月轩短短几年时间里,就成为城主的左膀右臂,不是因为他的武力,而是他在对付土血灵时候起到的作用,有了洛月轩,耀日城获胜的机会大大增加,耀日城众的存活率更是提升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 江无浪记得自己小时候,城里街道上时常都能见到送殡时候洒落的纸钱,白花花的一片落在地上,那份凄凉至少占据了他一半童年记忆,知道自己长大之后说不定某一天也会迎来同样的结局,说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待他长大亲身参与到与土血灵的作战之后,却发现有了洛月轩的领队,大多数情况都能顺利将土血灵压制在血灵密洞之中。 耀日城不缺顶尖武力,每一任耀日城主,都是以一敌百的人,洛月轩初入耀日城的时候,连入意武者都不是,这种力量在耀日城主面前,更是不值一提,但是他对耀日城的重要程度,已经不弱于城主,甚至在某些方面上,比城主更加重要。 兵院的学问,便是洛月轩在耀日城得到重用的原因,他进入耀日城之后,根据武者体质和所学武技,划分出了不同职能,有人安排到哨站监视血灵密洞的动静,有人负责防止土血灵的突袭,有人负责杀伐,自他而起,耀日城的武者不再是用性命与土血灵以血还血,而是分工明确各司其职,彻底的对血灵密洞形成了压制局面。 耀日城还有过猜测,如果不是洛月轩出现,血灵密洞还不一定会派出昔日的耀日城主昕言。 若是逍遥界面临耀日城一样的情形,没有洛月轩的帮助说不定就会和曾经的耀日城一般。 江无浪不想整个逍遥界都飘满殡葬用的纸钱。 他放下茶朝老人跪下磕头:“老师,我愿做你的学生,学习兵院知识。” 徐老伯一直都有收徒的意向,洛月轩走后,兵院就真的是断了代,老人对洛月轩派来的江无浪,本来就有教兵院知识给他的想法,所以才用血筋刀来试探他,结果不管他还是杜昊云叶,都选择了用武力来拔刀,都不像是有资质的人。 “你就那么相信他的话?”老人指着卢平说道:“要知道兵院落得如今境地,文道便是罪魁祸首,他卢平便是当今文首,要不是以前他和月轩走得近,我这里连给他的座位都没,还想借用我兵院之力?” “张直并没有说过兵院无用的话,他只说现在的逍遥界用不上兵院这么快的刀。”卢平垂头解释:“现在是需要握起快刀的时候了。” “你卢平要对付的人是谁?”老人回头看他:“除了攻讦你不著文章没有实才的那批文人,我可没有看见值得你动手的对象。” “蜃界!”卢平抬起头,语气斩钉截铁,十分强硬。 老人没有了离开的意思,他端着果篮放回桌子上,扶起了江无浪,这才坐下来说道:“我要听听你这个张直第二能说出什么话来,如果连我都骗不过,也就别想要兵院为你所用了。” “我要做的是卢平,而非张直。”卢平见老人终于肯听他解释,这才放下心来:“为了向先生证明我的话,我请了萧韶风过来,以他所见,必能让先生知晓事情厉害。” 萧若佩听他们谈话,总算是明白了前因后果,这一切都是源于他留给长生阁的信息,蜃界与源界冲撞,才让卢平如此紧张。 难怪要带自己过来了,萧若佩知晓蜃界之事属实,他也必须为此做足准备,若是老人对此有所帮助,那就是萧若佩必须要拉拢的对象了。 他先是纠正了一下卢平的话:“并非两天,而是五万天,这个时间段里,蜃界都可能出现。” 两人先是互相补充着蜃界的资料,卢平讲得条理清楚一些,萧若佩讲述则更加深入,通过卢平的解释,两人才总算知道的蜃界的来历和即将与源界靠近的事。 江无浪以为自己经历过血灵密洞的洗礼,已经不会觉得世上有其他事情能够让他惊讶了,但是蜃界的存在,彻底吓住了他。 老人也想不到居然有这么一重世界的存在,即使他但这般年纪,依旧是沉思了好一会,良久才抬起头来,半信半疑问道:“你们说的是真的?” 萧若佩点头:“如果不是如今星辰的隔绝,蜃界两天之后就会降临,即使用星辰缓冲,也会对源界造成冲击,至少…一州之地,会受到牵连,损失不可计算。” “将蜃界侵入的地点放到海洋上呢?”江无浪问道。 虽然有天境屏障隔绝,但是海洋的大小也超过了一州之地。 卢平摇头道:“至少半数逍遥界受灾,中州地势平阔,没有高山阻挡海水倒灌,只怕是片瓦不存。” 第三百零八章 身死魂在 明州万年隔绝,少了人类的干涉,明裔始终没有发展出外界人类的繁华盛世,这便是通过竞争得来的结局。 直到明州开拓之后,明裔才逐渐融入到人类之中,整个过程十分迅速,明裔本身不是野蛮之人,他们懂得学习以及接受更适合自身发展需求的知识。 江无浪极为聪慧,他没有直接劝解老人立即打开兵院大门广收门徒,而是选择了一个折衷的办法,让老人传授他兵院知识。 他算是洛月轩的学生,对徐老行大礼并没有出格,老人既然能接受他的大礼,教他也顺理成章。 江无浪从小在耀日城长大,虽然没能学习太多知识,求生的方法却是炉火纯青,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之下避重就轻减少损伤,是明裔千百年来用无数生命总结出来的求生之道。 旧天道的一滴血,给明州留下了物竞天择的残酷竞争环境,适者生存法则发展万年之后,明裔身上的所有知识都只是为了活着而传承。 卢平的话语激活了他求生的预感,老人便是求生的方向所在,所以当场就要拜师。 这一跪,老人倒不好继续摆脸色了,他是兵院传人不假,对文道的怨恨也真,却始终逃不开人类的身份,在危及人类的灾祸里面,谁都无法独善其身。 但是他身上同样流传着兵院的血和恨,文道对兵院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态度,也是老人不能轻易解开的心结,江无浪给了他一个顺脚的坡,老人当然借坡就下。 这种打开僵局的思路,居然与陈玉给萧若佩指点解开凌先生心结的方法如出一辙。 既然老人没有拒绝,他便确认了兵院弟子的身份,只不过这样子回去…恐怕自己就与洛月轩同辈相称了,连莫青城这个耀日城主,都要叫他一声小师叔。 好像感觉还挺不错?江无浪心底还有些小小的兴奋。 他刚才在一边听卢平和萧若佩的讲解之后,虽然为萧若佩那种可以操纵星辰的力量折服,按照两人的口述,他发现了萧若佩可以通过控制星辰将蜃界与源界接触的地点改变,于是突发奇想准备将接触点放到海中,那样即使蚀影可以进入源界,也要跨过长长的海洋,迎接准备充分的人类。 不料这个计划当场就被卢平推翻了。 中州作为逍遥界粮仓,一旦被海水冲刷,大片良田绝收,人类不用蚀影攻击,自己就先乱起来。 “我们并不需要有利地势,千星连城计划会创造出最适合我们的战场。”卢平从自己怀里掏出图纸,他一早上起来根据昨夜的思考粗略画下,根据在长生阁记下了星图之中的展示,当时萧若佩的想法是借用星辰缓冲蜃界的冲击,他却突发奇想要用星辰联系在一起,建造出一个竖直的战场,以此来对抗蜃界。 光有图纸不够形象,卢平犹豫了一下,还是对萧若佩拱手道:“还要萧韶风出力示范一下星辰接引蜃界的过程。” 萧若佩没有推辞,他看老人房间有副棋子,便使用通脉劲取了过来,棋子在他通脉劲的控制之下,散开成漏斗状缓缓旋转。 “每一个棋子便代表一颗星辰,如果蜃界冲过来,我会利用通脉劲控制星辰,借助星辰的缓冲,将蜃界的冲击缓解到最小。”以星辰旋转的趋势,最后蜃界与源界相连的地方也就是差不多一座山峰大小,在源界能够承受的范围之内。 只要控制得当,就能将战事压缩到一镇之地,就算蜃界借着冲撞的力道侵入源界之内,一时间也不会突破一州,能够抵抗住蜃界第一波冲击,对人类便是好消息。 “这些星辰就是最好的城墙,可以将平铺的战场变成竖直,即使是两界相撞,对于源界来说依然是可以承受的灾难。”卢平指着萧若佩模拟的星辰说道。 老人一开始还因为萧若佩的手段而震撼,作为兵院传人,他自然懂得生克之道,却一时之间想不到克制萧若佩能力的方法。 后来卢平讲到平面战场变作垂直战场的变化上,他才醒悟过来,盯着卢平问道:“你偷学我兵院知识?” “文人的事情,能叫偷吗?我只是在学习博课的时候研究了一下兵院而已。”卢平颇有些厚颜无耻。 老人气得鼻孔出气哼了一声:“一百多年过去,你们文人的脸皮还是那么厚,整个兵院撞上去,也只落得个支离破碎的下场,我看你卢平用脸皮就能接住蜃界了!” “徐老先生过誉,卢平本事心知肚明,还是差那么一丝。”卢平居然恬不知耻的承认了文人脸皮厚的说法! “那我便答应你,给你最后差的那一丝吧。”老人最后还是应承了卢平的请求。 眼见卢平将要露出的喜色,老人又问道:“刚才若佩所说的,需要五万天之后蜃界才会降临,我兵院传承留到那个时候自然不难,但是你能确保在一百几十年之后,还有人记得我们今日的谋划?还能有人和你一样掌控星辰吗?” 卢平这才知道自己来的时候错算了一着! 昨晚星图展示与蜃界接触的时间,就在两天之后,长生阁上见到事情的诸位才会显得紧张,这一下子多出五万天的缓冲,他才想到眼前这一批人,没有一个能够活到那么久的! “这…” 萧若佩安慰两人:“该要用上通脉劲的时候,天地间自会将这种力量传授给人类,我不过是刚好处于这一代,莫名其妙就掌握通脉劲而已,我想到时候自然有接替者出现的,这一点不必担心。” 苍圣的安排至今他都没有看清,比如出门第一个遇上的怪事,苍圣亲自送剑庆祝凌武音出世,到现在都还没有显示凌武音的命运端倪,谁都不知道苍圣要凌武音做什么。 五万天之后的源界上,下一个掌握通脉劲的人也该出现了。 但是老人却不这么想,他敲着桌子沉思了一会问道:“萧若佩,你能主动牵引星辰将蜃界引入吗?” 三人闻言皆惊,蜃界冲撞的事情哪个人都巴不得离得越远越好,这老头居然还想主动牵引一个世界下来? 萧若佩望着老人点了点头,却见不知何时,老人眼里已经燃起了一团火,一辈子被这小小院落囚禁的汹涌澎拜,在他耄耋之年蓬勃而出,宣泄的冲劲,居然隐隐盖过了在场少青中三个阶段的男人气势。 “主动引他下来,兵院做好准备,便是蜃界与源界相连的时候,这需要一批兵院学生成长起来,真实的战斗才是最好的训练场,主动的进攻远比被动防守更容易取得胜机,现在主动权抓在我们手中,我们就要好好把握才是。” “再说我们现在一切计划,都是从现有的资源开始的安排,时间久远就会生变,与其将希望放在遥远不可预知的将来,还不如主动一些,在情况还在自己的控制范围之内,彻底将之化作优势!” “时间,便定在二十年之内,那时你卢平还没老死,大概还可以主持大事,若佩和无浪也到了能担得起重任的年纪,我或许还能躺在床上等着你们的好消息,还有凌家剑胎,到了那个年纪,也应该发挥出她的光芒,武灵天光照耀之下的武者,也该找到属于武者的荣耀了。”老人指着棋子:“我便在这二十年间教出数批兵院学生,只是这一次,卢平你用完兵院这把刀之后,决不能再使之蒙尘,否则我不会再传学生‘屠敌’术,只传‘拒敌’术,就算拖着源界不放,我也希望看到兵院延续下去。” “徐老头别乱来,这可是关乎人类存亡之事,我一人之口,说出来的话也不足以取信于你啊。”卢平连声拒绝,他哪里敢承受这种担子? “拒敌术已经够用了,到时候你口中的蚀影与人类会形成平衡局面,兵院就会一直存在,甚至发展成为兵家,传做兵道也不是没有希望,我用兵院的将来,换你一个承诺,这都做不到?”老人却没有丝毫松口。 “逍遥界…用不上兵院这么快的刀,我想你应该知道这个道理。”卢平看着老人态度强硬,他也慎重起来。 “张直说的话,这把刀没有对手的时候,就会将握刀之人切割成两半,互为对手,只有兵院的锋芒,能够与兵院对抗。” “我记得。”老人点头:“刀藏鞘中,张直以为锋芒也会保存下来,可惜这百年之后,到我手里,兵院只能劈劈柴,可能到了下一代,连柴都劈不开了,那样的兵院还有什么用处?” “我只想要一个将来,哪怕是不能实现,你卢平随口答应一句,就算是骗我,让我安心入土,能笑着去见我的恩师,这都做不到?” 卢平看着老人,刚才的意气风发倒像是回光返照一般,兵院剩下的一点火光,支持下来到现在已经是灯枯油尽的状态,别说支持到二十年之后,哪怕是传下兵院学识,都可能会耗尽老人最后一点的生命力。 他只要点点头,便能让老人安心而且尽力的指导学生。 卢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等到人类战胜蚀影的时候,不知道那个时候的兵院,还有没有人可以压制得住。 但是脖子却像是固定了一样,卢平的头最后还是没有点下来:“我无法确定后代是否需要兵院,又是否会憎恨兵院,但是我个人的意向,是不希望兵院成为一种主流,所以我不能答应你。” “都是这样的臭脾气!”老人愤怒地拍了一下桌子:“那就看我们的学生各自本事!我就不信兵院放开了手脚,还砍不死几个读死书的书呆子!” “那你可要尽力指点他们学会兵院所有知识才行,我教导学生一向是不会藏私的。”卢平见老人松口,得了便宜的他还想要更进一步。 “我那是为了兵院,为了逍遥界,你以为凭你文首的面子,值得我答应这件事吗?”老人明明是被卢平劝服的,嘴上却不肯认输,论起耍嘴皮子功夫,十个兵院也未必是一个文院的对手。 太学文院第一课就是辩,要讲道理,文院还没有怕过外人。 老人说动之后,卢平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向人皇殿提交兵院招生的申请,而后招收学生,挑选合适人才,这些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 说动人皇殿开放兵院,还需要萧若佩亲自作证,并拿出蜃界接近的确实证据展示,才能更快让人皇殿重视,换句话说,便是要萧若佩亲见人皇! 以他天光的身份,见人皇倒不是什么大事,但他萧若佩心里还没有转换过来啊!两年前获得长生学士,他没有当一回事,老老实实的在家做了韶风令,丝毫不觉得这么做有什么不妥,而后令他声名鹊起的玉名侠风波,也就是在几个月前的事情,木灵天光之职是暂时继承,他个人的心理,还觉得自己是个青松镇的小人物。 亲自去见人皇?听到卢平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是有些意外的。 流霞郡御那股威势都已经令他有些承受不住,身为被苍山承认的界御皇帝,气度绝对不是一个郡御可比。 苍圣当初出现,没有丝毫展示天道威仪,萧若佩只是猜到他的身份,都吓得不能动,界御要亲自见他,这可不是以前萧若佩能够想象得到的场面。 “会不会太过严重了一些?”萧若佩有些惴惴不安。 卢平笑着说道:“你小子也有怕的时候?天上群星还能比界御气势小半分?别担心,界御名声传得再大,到底就是一个人而已,大概要几天时间,你准备一下,见了他之后,你最好也学习一些兵院知识,以便配合兵院学生掌握千星连城。” “这的确很重要。”老人接着说道:“如果有你的帮助,多了一层灵活应变的城墙,兵院能够发挥出来的力量最少倍增,逍遥界能够活下来的人,至少也多一半。” “见界御也不要紧,这几天我传你兵胆,学好了别说见上一面,有必要的时候就算当场掏刀子捅他一刀也不会有丝毫胆怯。” 老人的话引得卢平怒瞪:“这可是我文道的人,你别教坏了!” 萧若佩是打死都不敢想自己会做出拿刀子捅界御这件事情的,他摇头笑道:“卢先生不必担忧,若佩知晓分寸。” “放心!这小子能用天光剑砍昕言,骨子里就有胆气,我兵院就喜欢这种人,绝对不会教坏的,你先去做你的事,我也要借他的力气,来帮我整理一下兵院,别等你招学生进来,我这里还是个柴房的样子。”老人补上一句让卢平更加担忧的话。 在忐忑不安的心情之中,卢平离开了兵院,他觉得有必要加快动作,将萧若佩尽快从兵院带走,如果被兵院掌握了萧若佩的能力,那可就是个大麻烦了。 萧若佩倒是不怕,区区兵院而已,他可是见过苍圣的人,还能被一个老头子难倒? “既然要学兵院知识,江无浪,我给你一个任务,带上他一起去,完成之后我们才开始正式的教学,如果完不成,你们就得和其他学生一样,等到兵院开院的时候通过招生考试进来,我才愿意收你做兵院弟子。” 这两个一个本来就是借个梯子给老人下台的,一个更是没有学习兵院知识的心思,老人却好似觉得兵院知识了不起一般,两人是求着进他门下。 一个被砸断过骨头,掐灭了气,血筋还被抽走,仅剩下一堆肉瘫在地上的兵院,还有什么东西支撑着这具肉躯没有死去? 魂! 魂不死,兵院就永远存在! 老人有资格骄傲,他将兵院最后一口气留到了现在,迎来了兵院复苏的时候,哪怕卢平没有答应今后不再用刀鞘封印兵院,但是至少现在,兵院是时候向逍遥界,向所有人以及敌人展示一下百年前连张直都为之恐惧的锋芒了! “我要你们去人皇城那个刚刚成立的皇宗,踢馆!”老人将他的任务说了出来。 两人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们一个剑御天光,一个身怀坠星箭势,随便一个人都能将寻常武者玩弄于掌心之间,去踢馆? 怕不是要八大宗门一起上才够他们两个打!单纯只是老人想要报私仇吧? 刚刚赶回皇宗的皇玉天猛然打了一个喷嚏,他疑惑地抬头看看天上,夏日正午的骄阳差点没把源界变成一个蒸笼。 就这天气,他怎么感到丝丝寒意呢?莫非有人在算计他? 想到这里,他唤来一个心腹:“去帮我查一下李鲤的家乡在哪里?三天给我回复。” 作为皇院在武道之上的主导者,这点权力他还是有的。 太学兵院之内。 老人取出两把木刀:“不能用你们两个身上的特殊能力,只能用肉身力量,凭这两把木刀,什么时候让他们向兵院认输,什么时候就可以开始学习。” 兵院的仇人,除了张直以及代表张直一脉的文道之外,还有对兵院始乱终弃的御院,如今的皇院。 要报仇当然是现下,既然皇宗冒出头来准备承受张直留下的毒打,兵院不趁势上去敲两棒子,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 不仅是现在,以后兵院学生实战的时候,也该找皇宗配合一下才是。 兵院的报复心会不会也在张直的计算之中?自己不知不觉的成为了张直埋下的暗针? 老人不介意,反正自己觉得爽,就没有必要去计较太多。 第三百零九章 木刀兵势 无缘无故要萧若佩去砍人,他肯定不会做的,何况过几天他就要去见界御皇帝,而且武者之间的打斗,在他个人心里,其实与街边混混打架没有什么区别,不是非要到了动手的地步,他是绝对不想动用武力来解决问题的。 在人皇城留下打架斗殴的案底又去见人皇算是什么回事?藐视逍遥界律法吗? 而且老人让他们去找皇院麻烦的动机就不太纯,他可不想成为老人手里的木刀。 他放下木刀道:“我还是旁听好了,想必见人皇,我觉得打架更难对付一些。” “什么叫打架!”老人不满地吹着胡子:“我这是锻炼你们的胆气!虽千万人,我手中只要有把木刀,也敢于面对的勇气。” “与太学院其他院一样,兵院也开了四课,分作豪,烈,拒,屠!若果连以弱对强的勇气都没有,你们连第一课豪都无法入门,别说学后面三课了。”老人一一竖起手指,将兵院知识先给两人透了一些底出来。 “洛月轩学到了拒,屠之一课…”老人自嘲笑道:“我本身都没有学会,得看看这次招进来的学生。” “先生都没有学会?”江无浪感到奇怪,按照太学院其他六门学识看来,一个学生大概只要四年的学习,就能掌握最少一课知识,之后为逍遥界所用,兵院单传,徐老伯一辈子都待在兵院之内,到现在都没有学全兵院学问? 老人鼻子哼了一声:“你以为兵院的学问,是其他六院一样吗?要是这么简单,张直当初也不会对兵院出手了。” “不仅是我,历任兵院传人,从来没有一个人学会‘屠’术,若你问世间有谁才能彻底掌握这门兵院最深的学问的,我所知的仅有一人,张直。” 老人口中说出惊人之语:“我们所传也仅是屠术的皮毛,只有表象,具体内蕴则由学习的人自行领会,一旦有人学会了这一门学问,兵院将不再需要旁人的指引,自身就可以掌控自身这一把利刃,到时候将不再需要屈居于太学院之下,和皇院一样,自成一家。” “真有这么厉害,也不会被张直压制百年了。”江无浪仔细的看着手中木刀,看样子在考虑怎么凭着一把木刀面对百人。 “就是因为如此,才会被张直针对百年。”老人有些感慨:“可惜张直不曾进入兵院,要不然百年前我们就该兴盛至今了。” 老人可能是看见兵院兴盛的将来,言语之间十分激动,说的话也多了起来。 萧若佩看到老人深神色,不禁有些担忧。 他已经看到了当年张直所见,蜃界的事情对逍遥界里的任何人都是一场大难,兵院居然只见到自身崛起,而忽略这背后是生灵涂炭。 如果有能力,萧若佩真的一点都不希望蜃界与源界发生冲撞,即使有他预警,可以选择一个人烟稀少的地方清空之后将蜃界与源界的连接固定,把一次冲撞的力量慢慢化解,但是两界之中的生灵注定了水火不容,一旦连接之后,厮杀起来,那便是尸山血海。 逍遥界里的人从来都没有多余的性命浪费在这种事情之上。 江无浪则没有这么多顾虑,他从小见得多这些事情,在他眼里蜃界入口,不过是一个血灵密洞的翻版,血灵密洞需要耀日城堵住,千星连城则要所有人类尽力看守,本质上没有什么不同。 明裔的血可以流,其他人类的血却流不得? 他笑着道:“我倒要听听这屠术有什么大不了的。” 老人见他初生牛犊的气势,也是喜欢:“倒不是不能听,兵院不像别的学问讲究循序渐进,我可以用屠术的开课诗给你概括一下屠术。” 老人说着整肃脸色,慢慢说出:“杀一是为罪,屠万可称雄,屠得九百万,方为雄中雄!”他说出这首短诗之后,院中寂静无声,老人也不显气势,但是听诗的萧若佩和江无浪却背脊发凉。 这是何等口气! 萧若佩想要开口骂,他愤怒起来敢骂天下武道,却对一个垂暮老人口中狂言束手无策。 冷汗津津,已湿透了底衫,可是萧若佩依旧可不能言。 仅是听到几个字而已! 直到老人笑着放开了气势,他面对的两人才恢复了对身体的掌控力。 “从我所知史书上看遍千年之间,有胆子屠九百万的人,唯有张直一个,事到如今,间接死在他手里的人,也差不多这个数了。” 萧若佩不敢相信百年前那个扭转逍遥界大局的能臣,会有这么凶恶的心思。 看萧若佩不相信的样子,老人一一数着说道:“我兵院当年虽然不多人,却也有数百学子,这些人全部因为张直郁郁而终,导致我兵院百年破落,前人心血全部因他一人付之一空,皇院不敢冒头,人皇殿上到如今都没人敢大声骂他,这些断了骨气和丢了志向的人,与死有何分别?他不屠性命,却屠了逍遥界百年时间,与杀人相比,他的罪孽更加深重,要不然你当他为何不做界御皇帝?他敢上苍山,等得绝不是人望加身,是天上雷霆!我要是苍圣,一早就劈死他这个祸害!” 兵院对张直的恨意由此可见,即使张直已经死了百年,这份恨意流传到现在,依然让老人恨不得将张直挫骨扬灰。 萧若佩吐气将老人刚才积压在自己心中的威势散去,他摇头道:“先人之事,有先人决定,我们这些活在他们余荫之下生存的后人,不能太过肆意批判,老先生,若佩还有事,今日便先告辞,等今后有机会,再向老先生请教。” 说完他将木刀推回老人身前,听过刚才老人的话之后,他已经觉得见界御势在必行了,不只是蜃界,还有兵院。 虽然做不到张直那样,但是至少他要用自己的力气,事成之后将兵院压制下来。 兵院的锋芒,绝不允许太过锐利! 看见萧若佩离开,老人也不出意外,他将木刀递给江无浪道:“你可以带杜昊一起去,如果他不愿意,便一人持双刀,总之我兵院就算断了传承,也不会传给一个胆小鼠辈。” 江无浪想了一下,便持刀抱拳离去。 老人既然让他去找杜昊,显然是给他找好了后路,杜昊的身躯经过坠星箭从小淬炼,光凭自身的坚韧,就可以让入意武者吃不消。 皇宗作为皇院摆在明面上的势力,自然不会任人踩踏,除了皇玉天之外,其中还应该有其他的入意武者,以皇院的隐秘,那些入意武者除了明面里的皇玉天,估计全部都没有在武盟留名,他在人皇城人生地不熟,肯定找不到太多的资料,还不如直接找上门去。 反正老人要测试的只是胆气,并非武力,他在耀日城里见惯了生死,外面这些武者,未必人人手里沾血,他可不会害怕。 杜昊来到太学院为了长进见识,这些日子都混在文院的藏书阁中,他倒是认识字,却看不懂他过深奥的文章,只找了一些白话本传记故事来看,但也看得进去,这些日子长了不少见识。 太学院生对他占据一个珍贵座位的行为当然不喜,但是他走坐在那里,别人想请他走,他也充耳不闻,赶也赶不动,别人嫌弃,他就坐到地板上,要是还不肯,他就红着脸躲在角落里,但是想叫他出去,绝无可能,他那经过坠星箭锤炼的身躯,十个八个壮汉都抬不动,何况太学院里这群文弱学子? 最后实在没有办法,总不能为了将一个人弄出去兴师动众打乱藏书阁的安静吧? 再说杜昊也没有妨碍别人,后来太学院也就随他留下了,还有学生因此被先生喝骂,连一个不是太学院生的人都如此刻苦,他们这些享受着太学院资源的学子,还有时间玩耍! 这些太学院生到后来还对杜昊来了兴趣,从高长令问出了杜昊的来历,当知道他是无华城地震灾害的受灾人之后,更是钦佩了几分,还时不时的指点他一些问题。 杜昊在这些日子里,学得东西可不是一直劈柴的江无浪可比的。 短短一个月的书籍陶冶,与太学院生交流,杜昊身上都有了一丝书卷气,江无浪每次见他都觉得这家伙与昨日相比好像多了一些东西。 好在每次杜昊都热情的迎接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叫他一声浪哥,要不然他都怀疑杜昊是不是换了个人了。 “浪哥?这是要去吃饭吗?”杜昊家境不算富裕,一家的闲余时间都浪费在坠星箭之中,根本就没有多少积蓄,当然不可能给他太多盘缠,不过江无浪是个富豪,他不仅包了杜昊生活费用,还觉得老人生活的柴房环境不太好,请人来修葺了一遍。 虽然老人当时表情有些奇怪,但是后来见江无浪是真心为他着想,也就没有说明柴房上一草一木就寄托着他的势这件事情。 江无浪有着明裔的大气,也不计较这些,再说杜昊就算很能吃,对他那一袋子扶云明珠的价值来说,也就是九牛一毛。 到现在两人起居用度都还没有用完一颗珠子换来的钱。 “嗯,今天去外面吃,吃完我要去做一件事,小昊也一起去。”江无浪将木刀取一把递给杜昊:“我师公要我去踢馆。” “老先生为什么要突然你做这种事情?”杜昊觉得奇怪,帮杜昊的忙他当然义不容辞,不说两人的关系,这些日子他也受了许多照顾。 “没什么,他想传我真正本事,就要看看我有几分胆色。”江无浪笑道,他对兵院的学问还是很有兴趣的,就算他资质不好学不到太多,回去耀日城能用得上,就不算白来,好过在柴房里劈柴。 “用木刀测试你的胆子?”杜昊奇怪的看着木刀,他接着问道:“出来之前徐老伯有没有跟你说什么话?” “我路上和你说吧,咱们先出去。”兵院的事情显然不适合大肆宣扬,江无浪没有打算在这人多嘴杂的地方说。 两人走出了太学院外。 太学院本就处于闹市,江无浪两人很快找到饭馆,包下了一个偏僻的包厢,此时已经过了饭点,饭馆里面也不多人,江无浪便在用餐之间将兵院的事情大概说了一下。 杜昊握着木刀,他始终还是有些怀疑老人的动机:“没理由只给一把木刀还限制你用坠星箭势吧?那不是让你去挨打吗?” 江无浪却满不在乎的大快朵颐,嘴里囫囵说道:“他只要试我的胆子,又不是试我多能打。” “浪哥你就不怕么?”江无浪见他那坦荡的样子,还以为他心中有数,谁知道居然是完全不将挨打当回事啊! 江无浪抬头反问道:“怕什么?那些人还能不讲道理围殴我一个?” “不是这个问题。”杜昊抬起木刀沉思:“老伯给你木刀,肯定有其他意义,你要是没找出来,肯定是得不到他真心指导的。” 江无浪停下了嘴:“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些奇怪,之前他还让我带上萧玉侠一起去,但是萧玉侠说了他有事,师公就放他离开,也没有强求。” “那是觉得萧大哥不适合学习兵院之道,留他无用了。”杜昊点着头,“你现在暂时过了他的第一关,这第二关要不合他心意,你也会被他赶走。” “读了书,这脑瓜子聪明了不少啊?”江无浪伸手戳着他额头笑道:“再不吃饱,等会没力气才是真的挨打。” 杜昊听了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吃饭:“浪哥等会听我的吧。” 江无浪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他不如杜昊有悟性,这点他知道,去请杜昊帮忙,便是决定相信这个外面认得兄弟,耀日城能够撑到现在,多亏了诸位城主听从了张照玉这个聪明人的话,他江无浪也不会以为自己能够超越城主们。 有人给他出主意,他就懒得动脑子了。 两人吃饱喝足,杜昊却没有直接去皇宗,而是回到了太学院,请一个字好看的太学院生写了一封信。 具体语句斟酌,两人便请那太学院生做主,尽量说得大气一些。 之后他话钱请人送信过去皇宗。 两个无名之辈的书信,注定到不了皇玉天手中。 杜昊十分肯定这一点,之后他便带着江无浪慢悠悠的逛街。 “你在干什么?”江无浪十分奇怪。 杜昊笑道:“书里那些大人物做事情之前都要找个理由,咱们这么不明不白打上去,理不在我们这边,气势便若上三分了。” “有气势也不能让皇宗认输啊?”江无浪不明白,难道一封信就可以让自己身手更加厉害了? “首先浪哥你的心态就不对了。”杜昊皱着眉头:“徐老伯限制了你的坠星箭势,你便觉得自己不是对手,于是放弃了打赢的想法,一开始就是奔着输去的,我说的对不对?” 江无浪点点头,他在中州人微言轻,又不能使用蛮力迫使他人屈服,难道还真的想要凭一己之力去战胜皇宗? 皇宗刚刚冒头,他们身为皇院入世的前锋,断不能在刚成立不久就受人羞辱,江无浪和杜昊两个人又不是什么武道前辈,向他们低头,皇宗在武道的名声就丢光了。 这本来就是不可能成功的事情,不管江无浪用不用坠星箭势,都不可能迫使皇宗认错,皇玉天才打出名声,他丢不起这个人。 唯有让皇宗找到适当的理由下坡才行。 “浪哥,你要是这么想,那绝对不能得到老伯的承认,不管你是输了回去,还是受伤被人抬回去,徐老伯都不会教你。”杜昊说着望向远处:“你只有让皇宗公开向兵院道歉,才算完成了徐老伯的托付。” “不是吧?”江无浪惊呼一声:“那怎么可能做得到?” “老伯既然给你木刀,就没有想要你硬碰的意思。”杜昊收回眼睛:“这世上最不能违逆的就是势,据你所说当年兵院便是逆势而行,才落得如今下场,我们现在要造势,然后顺势而下,我刚才按照正规的比试程序给了皇宗挑战信,但是那封信到不了皇玉天手里,他现在太多事情,没有空处理两位无名小辈的挑战。” “挑战时间是三天之后,我们便利用这三天,将大势扭转到我们这边。” “那要怎么做?”江无浪听他说得有理有据,不由得认可。 杜昊伸手:“要钱!” 江无浪愣了一下,他将装着珍珠的钱包拿出来吩咐道:“省着点用。” 杜昊则有些抱歉的对他摇头:“可能省不了。” 当年张直就是凭着钱财打造了一往无前的大势,将整个逍遥界的方向扭转到适合他心意的角度。 如今杜昊虽然不能造出那种改变逍遥界的大势,但也需要不少钱财才能做到。 “风向…在我们这边。”杜昊开始思考,打开钱包看到里面闪烁出耀眼光芒的珍珠之后,他便安心下来:“浪哥,想不到你有这么多钱呢?这下就有保证了。” 第三百一十章 神女有心 老人仍然记得他当初接过师父手中木刀时候的回答。 “这一把普通木头做的刀,常人稍微用力都能折断,你该如何用它来击败一个强大的武者?” “只要刀的速度够快,那便能杀死任何对手。” 他是这么回答的。 师父摇着头,将他收入兵院。 而后他将这个问题留给了洛月轩,洛月轩的回答是:“我不用刀都能击败对手的时候,就算手里是一根草,都能取胜。” 所以洛月轩走了入意的道路,他本人则因为求快,最后势不能养足,在兵院蹉跎了一辈子。 百年来兵院每一任传人都和他遇上洛月轩时候一样,明知道下面回答问题的人不能接受兵院传承,也无力将兵院发扬光大,却必须收下。 兵院别无选择,苟延残喘也要活下去。 但是这次,兵院可以选择,他没有继续用问题去考验传承者,而是要他们实际上做到用木刀击败武者。 能够握起木刀面对强者,就是有胆气,若是能以弱胜强,就是有有谋略,这才是学习兵院知识的前提。 江无浪和杜昊出去之后没有立即回来,老人也不着急,他瞪了一辈子,不差这几天。 当天人皇城就传开了一个消息,有位耀日城出来的少年,要用一把木刀击败皇宗高手,挑战帖已经发下,只等三日之后,便要见分晓。 逍遥界对耀日城在武道上的狂已经习以为常,以前狂的只是耀日城主,现在随便一个耀日城的小人物都敢这么大口气? 人皇城虽然不重视武者,对新鲜事的好奇却是人与生俱来的,两个闹出这场风波的少年也存了将事情闹大的心思,杜昊还花钱请人传扬皇玉天在天屏山武道大会时候迟迟才上山,根本不敢与昕言正面较量的事情。 对于一个武者来说,畏战是相当掉面子的品质,雷动明知不如昕言,不仅在比试之前数次登山,最后即便被昕言斩去了意境,却在最后凭着他对意的掌握,将即将溃散的意嫁接到了江无浪身上,将霆州武气留在了武剑。 杜昊此举,便将皇玉天逼到了不得不与江无浪比试的地步。 当然那封挑战信早已经不知道被收信的皇院武者丢到哪里去了,挑战信中的条件,自此便可以任由杜昊安排。 两人肯定不会白等两天,杜昊花钱租了一个场子摆擂,谁都可以在接下来两天之内任意挑战江无浪。 当然因为对手打擂算是来主动找事的,老人对江无浪的限制不会用在两天之内的比试之中。 以江无浪身上的坠星箭势,完美的印证了老人当初的设想,只要速度够快,木刀也能击败强者! 江无浪就需要在这两天之内,将名声积累到足以用木刀打败皇玉天的程度! 就在两个少年开始想着借势的时候,萧若佩面临的境地却有些微妙。 长生阁六层的多数学者都知道他被困在星辰之上,这突然回来,需要向这些人解释一下,星辰之中具体所见,还是要等到之后卢平带他去见界御皇帝的时候才能详述,现在透露出去会造成极大恐慌,不仅如此,能够在六层出现的人,其身后的势力牵连也极为广泛,他们如果先得到了消息,擅自做出判断并开始行动之后,等到界御皇帝那边确定了准确的行动计划,就会与他们身后势力的安排发生冲突。 这种冲突可不是双方实力谁力气大就能将方向强行扳回正确,下方的势力牵扯到的寻常人,早已经走上了弯路,突然收回去会造成巨大的内耗,物资以及人力都会白白浪费,很容易错过最佳的准备阶段。 这便是很多事情人皇殿不会对外公布的原因,是为了杜绝太多私人掌握的势力在一些灾难面前各自行动,不仅帮不上忙,还会添乱。 萧若佩只能按照卢平的吩咐,隐瞒住长生阁里的大部分人。 蜃界的接近因为他用星图模拟了碰撞结果,已经是人人皆知的事情,萧若佩要做的是让这些人知道蜃界接近还有五万多天,就算要做出应对,也是在一百几十年之后。 这种长远大计,个人的力量微不足道,只有举逍遥界之力,才能谋划百年事。 六层的人也不笨,肯定人人都有各自打算,但是只要他们在人皇殿建造基础的时候不出来捣乱,那便没有任何问题,等百十年之后,大势已成,凭一己之力已经是不能撼动整体方向了。 这便是张直留下的治世之道其中之一,大势所至,任何阻碍都是蚍蜉撼树。 劝解这些人不算困难,萧若佩只说是有能人把蜃界接近的事情拖到了五万天之后,这些人便有了各自的打算,根本不会自乱阵脚。 许多人还是围着萧若佩想要知道星辰之上的秘密,萧若佩对此闭口不谈。 总的来说十分轻松便解决了大部分人,让他为难的不是这些明白事理的学着,也不是数天之后即将要见的人皇,而是三个各有风情的少女们。 陈玉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下了自己的事情,来到了长生阁之中,与萧念竹和苏流穗在二楼会面了。 陈玉以前见过了苏流穗,在青玄峰的时候还与她同游一段时间,算是旧识,但是萧念竹她却是第一次见到,不知为何,她第一次见到眼前的妙曼少女,心中就有种十分复杂的感情涌上头。 嫉妒?羡慕?爱恋?又或者是怜惜?她说不上来,这是有生以来对一个人产生了这般复杂的情绪,如果不是因为萧念竹是个女子,她都以为自己对眼前人一见钟情了。 萧念竹长得好看,这一点不假,这世上最通俗的道理就是人人都会以貌取人,一个人第一眼能够让人产生好感,很多事情都简单许多。 三个少女之间相处得的确很愉快,有了韩娥在其中周旋,互相之间姐姐妹妹看起来很是融洽,暗地里面,却互不认输的开始较劲。 这方面当然是陈玉碾压两女的,不管是长生环境还是年龄上,陈玉都比二女更加有魅力。 平衡在萧若佩进来之后就被打破了,当他从崔护书口中知晓两人所在并寻找过来,一进门就有些后悔了。 萧念竹和苏流穗见他当时就用甜腻到恐怖的语调亲密的喊他“哥哥~” 要知道苏流穗平时能喊一声名字若佩都算客气的,生起气来就是连名带姓,丝毫不将他当成兄长看待,也就是在外人面前给他留些面子。 萧念竹对他是依恋之情,她本来就是萧若佩的一半根源,在作为灵精懵懂的时候,所知所感都要凭借萧若佩获取,两人虽然不在同一个身躯,但是心却是一直都相连的,直到被昕明影那一刀断开了两人的联系,经历种种之后,萧念竹才终于成为独立的人,对萧若佩的依赖却是不曾改变。 她的性子也随萧若佩,几乎算得上与世无争的一汪清泉,更是因为长久与世隔绝,更不同凡俗,是那不染人间烟火的清涟仙子。 今天是怎么了?两人…还有远处满脸笑容看起来十分高兴的陈玉,像是一起变了性子一样? 韩娥则看到他进来之后迅速的做到了茶桌后边椅子上,一边将茶壶移到自己前面倒了一杯,还将瓜子杏仁零嘴放到桌子上剥起来,一副做好准备看好戏的样子。 “萧若佩你从星辰上刚刚回来,不多陪着两个妹妹,到处跑去哪呢?”陈玉最早开口发问。 很正常的问题,但是配合着周围这气氛,明显不太对啊? 陈玉说话明明是向着萧念竹和苏流穗的,怎么会感觉到隐隐有种指责他沉迷女色和风流多情的意味呢? “有些事情忙不过来,过两天还要去见界御皇帝,商量星辰异变的事情解决方案。”既然情况不明,那就找自己能够明白的话题来说! 萧若佩干脆装傻充愣,谈起正事。 “界御皇帝?”陈玉闻言紧张起来,顿时忘记了刚才一点小小的:“闹得这么大吗?” 萧若佩摇头道:“卢平先生已经决定了主动牵引蜃界降临,我要帮助他们做准备,其中涉及到的千星连城计划,更是要我主导,可能很快就会忙起来了。” “你这一年就没有闲过。”苏流穗不满地说道:“萧若佩,你就不能安安心心当一个玉名侠吗?都到了这种程度,你觉得你还能改变多少?” “至少应该尽我所能吧。”萧若佩知道她是担心自己:“不过好在有两天时间空闲,我准备放松一下心情,等到见人皇的时候不会太过紧张说不出话来。” “人皇很和气的。”陈玉笑道:“你不要觉得他高高在上,其实很多时候他都会到人皇城逛,说不定平时你见到过,如果不是头上顶着个人皇名号,他跟普通人差不多,不用太过担心。” 萧若佩听陈玉说得有理有据,连忙问道:“陈玉你见过人皇吗?” “当然见过了,我家离人皇那么近,见过的人皇还不止一任!”陈玉笑得颇为自得:“苍山人皇之会我亲眼见过,甚至还受过恩泽雨水呢!” 恩泽雨在人皇头顶笼罩,能够淋到,证明那个时候的陈玉就在人皇身边,有个活生生见过人皇的人在,萧若佩的紧张也少去了许多:“你当时有什么感觉?” “恩泽雨嘛~很甜。”陈玉歪头想了一下:“我长到这么大,还一直没有喝过像是恩泽雨那么甜的水。” 喝了?萧若佩没想到陈玉距离人皇那么近,第一个想到的居然是尝尝恩泽雨的味道? 看到周围几个人奇怪的表情,陈玉不好意思笑道:“我那时候还小,哪里懂得那么多?不过那年的人皇是个和善的叔叔,年纪不大,还将我捧起来骑脖子马,之后我就觉得人皇也是一般人了。” 听陈玉这么说,的确是很和善,只不过事情过去那么久了,现在的人皇也不是当初的那一位,可能会有不少变化,萧若佩还是觉得稳妥一些问清楚好:“那现任人皇呢?” “现任人皇啊?”陈玉想着自己所知的内容:“他父辈是花农,听说很爱花,现在如果有空闲回去赏花吧?姓周,今年应该四五十岁了吧?大概就这些,你知道在人皇城商议人皇的事情是很敏感的,我不太清楚他为人。” 韩娥在一边提醒道:“长生阁有他的资料,你要看看么?” 萧若佩笑着说道:“这些就够了,了解得太多对人皇不敬,我还是保持一些敬畏心才好,这两天韩娥你有没有空?” “有啊有啊!”韩娥一听到这种话都来了精神:“有事要我帮忙吗?” “念竹和流穗来到人皇城都没有好好逛过,我的事情还让她们受了不小惊吓,打算带她们去逛一下周围景色,想让你带我们出去。”他知道在此之后自己是回不去青松镇了,这段时间大概是他最后的悠闲阶段,应该不考虑蜃界的事情好好陪她们两天。 “那是当然的,你都不知道两位姐姐来到长生阁时候,都急得恨不能爬上天将你扯回来呢!”韩娥想到两个少女是刚下马车就直接赶来长生阁,不禁替两人说了句好话:“若佩哥哥你找对人啦!整个人皇城,我敢说最熟悉情况的人了,保证你们不虚此行,就算只有两天,我都能带着你们玩得尽兴。”说着她凑上前来小声问道:“要不要偷偷的进人皇殿看看?我知道一条不设防的小路。” “还是不必了。”萧若佩连忙拒绝,谁敢闲着没事钻人皇殿里去的啊? “可惜了,人皇殿很多万年延续至今的建筑呢,真的挺有意思的。”韩娥有些遗憾:“不去见见少了一半乐趣。” 只是探险的乐趣吧?人皇殿的建筑能有长生阁庞大? “什么时候来苍山,我跟你们一起去。”陈玉一边插话道:“夏花正放,苍山上也挺好看的。” 来到人皇城不去苍山就浪费了,萧若佩答应陈玉的邀请:“不会耽误你的正事吗?” “不会。”陈玉摇头笑道:“最近没有什么急事,天星异变我知道是个大麻烦,可惜我力不能及,能够帮到你的,也就只有让你在中州玩得开心了。” “这两天你到我家那里住吧,反正你的房间都留起来了,云叶也在那边,方便许多。” “哈!”韩娥连忙喝止:“萧若佩现在还是我的人啊,姐姐你有些过分吧?之前两次他住你那边就算了,现在两位姐姐都在长生阁住,你好意思叫他去陈家?还有什么叫房间留下了,难道你还想他能长住在你家…”说到这里韩娥好像发现了不对,她再次确认了一遍:“你说给他留了固定房间了?” 陈玉理所当然的点头:“是啊,我跟爷爷说了,想招萧若佩入陈家。” 韩娥瞪大了双眼,两边的少女呆若木鸡,一时之间,房间内陷入了寂静之中。 陈玉一招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连萧若佩都没有反应过来,那句‘招入陈家’一直在他脑海里撞来撞去,搅得他的脑壳就像是被撞响的大钟一样,嗡嗡嗡的响个不停。 “怎么了?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吧?”陈玉直爽说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又不是和你们一样年纪轻轻的,再过几年,我就熬成没人要的老姑娘了,若佩也是个不错的人,我有这种想法很奇怪吗?” 陈玉的语气并非如她表现得那么坦然,反而像是在为自己的行为开脱一般:“再说萧若佩要去主导建造千星连城的事情,这一去少说数年之间都没有空闲,也该是时候决定终身大事了。” “是不是…太急了一些?”苏流穗犹豫着开口道:“玉姐姐您跟若佩哥哥才见过多少次?可能还没了解清楚,他这个人也不是你想得那么好啦,有很多小毛病的…” “比如呢?”陈玉看着苏流穗,脸上挂起来的已经是身为大姐姐才有的宽容笑意了。 “比如…比如他会吵着人睡觉!每次都起得早早的,在天刚亮的时候就开始打水,水桶砸进井里面,‘咚咚咚’的一直响个不停!吵得人睡不着!”苏流穗终于想起来这些年萧若佩最大的罪恶! “姐姐我刚好需要有人叫醒我呢。”陈玉说着甜甜的看了依然处于惊愕状态的萧若佩。 “他还会…早出晚归,有时候出门几天都不回来,叫人担心他!”苏流穗继续的揭发萧若佩的缺点。 “那是责任心强,自己的事情没有做完就不回家。” 看着眼前两个站在自己立场之上不肯放手的少女,萧若佩终于发现了那不对劲的气氛来自何处。 争风吃醋! 女子心中对自己产生好感,萧若佩是十分欢喜的,哪怕是他暂时还没有决定自己的心思,但是落到如今这个场面,他却怎么都不能放心。 这把火是自己绝对逃不开的,明明是来商量如何面对界御的,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谁能打破这个令人尴尬的局面? 韩娥已经坐回了茶桌边上嗑起瓜子,看样子就没有插手的打算。 萧若佩将眼睛望向在场的最后一人,萧念竹。 却正好对上一双更加炽热的明眸,那双眼睛里面好似蕴着两汪春水。芳桃无言,却是最动人心。 第三百一十一章 皇城花市 “外面有流言说我在天屏山上畏战?”皇玉天听着传来的消息,不耐烦地挥手道:“由得他去说,咱们大把的事情要做,跟其他各州宗门之间的联络网调整好了没有?这个时候可不能乱,皇宗是逍遥界第一个联合型的大宗派,咱们要做的不是与闲杂武者争长短,而是要做那武道之中的脉络,脉络你们懂吧?没了我们,整个武道就是瘫在地上的腐肉,要是这一次应战,下一次又来一个,人人都想踩着我皇玉天上位,我哪里有那么闲一一应对?” 传话的人却说:“据说那一位是耀日城弟子。” 皇玉天皱眉:“昕言…耀日城的吗?将挑战信拿来我看看。” 那人不好意思的回答:“一开始觉得没有必要理会,所以我丢一边了,要找回来吗?” 皇玉天摇摇头:“丢了就算了,没那么多空闲时间,先去做你的事吧。” 传话的人离开之后,皇玉天没有继续理会这件事情,虽说挑战他的武者来自耀日城,但是皇玉天怎么也有入意的骄傲,耀日城能够得到他正视的人,也就那几位,昕言现在都不知道有没有离开青松镇,其余人也不太常出明州,那么这次挑战的人也应该无关紧要才是。 他仔细的回想了一下,如今出现在人皇城的,不会是耀日城的大人物,也就没有在意,便放在了一边。 杜昊和江无浪正在为明天的擂台忙碌,萧若佩也没有闲着。 陈玉突然说出了自己的心意,彻底的打乱了萧若佩的计划。 千星连城是涉及到二十年的长远计划,萧若佩涉身其中,便不容易脱身,今后应该没有空闲去享受年轻人的风花雪月,出于个人他都要尽快处理好自己人生大事。 三位姑娘都风姿绰约,能够得到其中一位青眼相看,作为一个男人都应该感到荣幸,三个人同时对自己怀有心意,萧若佩却有些承受不起。 可惜陈玉直接摆明了话,已经避无可避。 看着前面少女们暗中较劲,萧若佩满怀歉意说道:“陈玉姑娘,能够得到你的青睐,若佩铭感于心,以陈玉姑娘的姿容,逍遥界任何一位年轻俊秀受此殊遇,可能都会和我一样庆幸且惶恐,于当前状态做出的决定,未必能够准确代表我个人的心意,陈玉姑娘身份尊贵,若佩尚未功成名就,实难相配…” “我也没叫你现在就决定啊。”陈玉盈盈笑道:“现在还只是陈家的单方面的意思,你的想法可以等你平静下来之后再告诉我,若是觉得不合适,我们就相处一段时间,各自了解清楚之后再谈此事,不必急于一时的。” 意思就是处到觉得合适? “若佩哥哥最近会很忙的,没有那么多时间啊。”苏流穗赶紧说话。对于一个女子来说,说到陈玉这个份上,已经是明摆着非君不嫁了,苏流穗自己还没有这种觉悟,却也不想就此放弃。 陈玉的大度超出寻常男子许多,她坦然笑道:“没关系,我也会很忙,只要尽力,总会有相聚的机会。” “闲下来的时候他也要回家里去看看…”苏流穗还是不舍。 若不是此事与自己脱不了关系,萧若佩早就想离开这里了,面对两位优秀的姑娘,他不能让任何一个人伤心,只得打断话题:“流穗,既然陈玉姑娘不急,咱们就过一段时间看看吧。” “你就是见她长得好看!”苏流穗瞪他一眼,骂了萧若佩一句,然后赖在陈玉身边道:“哥哥他以貌取人,姐姐千万小心些,要仔细看清楚才好下决定。” 陈玉见好就收,知道不能让萧若佩太过为难,笑着刮了一下苏流穗的小鼻子笑道:“听你的。” 看样子是暂告一段落了,不料陈玉又接着说道:“若是他有空敢不回家,我就逮住他一块回去看你们。”语气神态,已经像是跟萧若佩极为熟悉的样子了。 没完没了啊!萧若佩头都有点晕,之前控制星辰都没有要他花费这般巨大的心思,怎么回到逍遥界这边的私人小事反而更加难缠? 早知如此,还不如在星辰上多留几天晚些回来了。 萧若佩是捉襟见肘十分窘迫,韩娥却看得十分有趣,把一壶茶都喝光了,等她倒茶时候发现没水了,这才满足说道:“哎呀,我去泡一壶茶,你们不要走开啊,等我回来!” 这时候几人才发现有个置身事外的人在看戏,刚才还表现的十分强势的陈玉都有些脸红,多亏了韩娥的话,女孩子们安心了下来。 萧若佩却见到韩娥悄悄的给他打眼色,知道是这小妮子在为他圆场,他赶紧接话假装责备韩娥:“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许偷听,更不许出去乱说,坏了陈姑娘的名声我可饶不了你。” “我好怕啊~”韩娥假装害怕,笑着去了烧茶,留下几个人不尴不尬的坐着。 多亏了韩娥的打扰,事情终于没有继续发展下去,萧若佩稍微缓了一口气,他笑道:“如今逍遥界面临大难,我过两天便要去为二十年之后做计划,现在心中的确没有心思考虑太多儿女私情,若是因此冒犯了陈姑娘,便是若佩大过,何况若佩如今事业未成,恐怕有负陈家的名声,不敢对陈姑娘有过分的思想,此事便容后再谈,若佩先谢过陈姑娘对我另眼相看。” 他深吸了一口气:“陈姑娘蕙质兰心,若佩非为不愿,只是担心此身无凭无据,不足以承受姑娘心意,还请见谅。” 陈玉呆呆的看着萧若佩,眼中毫无生机。 萧若佩还以为自己说得太过了,却不料眨眼之间,陈玉掩嘴笑起来,银瓶乍破,笑得花枝乱颤:“萧若佩你太有意思了,一紧张起来就文绉绉的说话,哈哈哈~不行,你这个人真的合我胃口!” 萧若佩有些手无足措,只能赔笑道:“姑娘能明白若佩的想法便再好不过了。” 陈玉依然笑得前俯后仰:“算了算了,先不逗你了,否则你还没有乐起来,我就要笑死了,居然叫我姑娘那么客气。” 终于她收起了笑:“以后叫我陈玉就可以,咱们之间就算不谈男女之事,也算是亲密朋友了,咱们之间不用太客气。” 萧若佩点头应是。 陈玉又问道:“那我用朋友身份邀请你到陈家住两天,有没有问题?” 萧若佩这下算是没有了退路,只能点头同意,苏流穗也趁机说出要和萧念竹一起住到陈家,当做是她让步的条件。 陈玉答应了:“我家里总算也热闹起来了呢,爷爷肯定会高兴的。” 陈家原本是泱泱济济的逍遥界名族,私人的家业就能在苍山下立足,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得到的,可惜数代人丁凋零,至今只有陈玉一根独苗,整个陈家,只有陈神苏与陈玉,偌大的家业,到了晚上,也是孤零零的十分冷清。 陈玉从小几乎就没有感受过被人包围的温暖,才如此的急切寻找能让她安心的怀抱。 萧若佩是至今为止最符合她心意的人选,她不想放手。 “若是能够得偿所愿…”陈玉悄悄打量着萧若佩:“我大概会真的很高兴吧?就算过一辈子,这样的高兴都会维持下去,只要你在…” 韩娥泡一壶茶回来的时间,想不到好戏就已经结束了,她不由的高看了一眼:“行啊,萧若佩,你居然这么擅长对付女孩子,我以前算是看错你了。” 当听到苏流穗两人也会搬去陈家住的时候,她终于意识到事情超出了自己的掌握之中,当场就不依不饶:“姐姐,你敢抢我的人?” 然后陈家的客人又多一位。 而后钟问龟听到萧若佩回来的消息,也带着礼物找上门来。 当夜的陈家十分热闹,难得的围满了一张桌子,都是活泼的年轻人,而且个个看起来都气度不凡,陈神苏十分高兴,甚至喝多了几杯,酒力不济早早就回去了睡觉,连萧若佩和陈玉的事情都没有过问。 萧若佩也因此逃过一劫,一群人尽兴而归。 安歇一夜之后,因为知道要去逛街,苏流穗和萧念竹两个小姑娘没有睡懒觉,早早的起床打扮好,在陈家用过早餐之后便随着韩娥与萧若佩一起去了热闹的人皇城中。 这座逍遥界最繁华的城市,没有因为繁华而失去自然,街上还有繁花佳木,犹豫星辰的变动,逍遥界长期处于春季的万物生发之中,原本将过的花期,到如今却正当茂盛,一路上繁花似锦,翠茵如绵,赏花的人行行走走,犹入画中。 萧念竹重生之后不满周岁,苏流穗长居青松镇一隅,两位姑娘难得见此热闹场面,很快就融入其中,欢声笑语不时响起便像是花化作的灵精跃然世间。 韩娥老成地摇着头:“不行不行,这两个娃儿太少见识了,丢我韩韶风的面子,看来要好好带她们见见世面才成,不然容易被人骗。” 带姑娘们长见识就长见识,说被人骗的时候,怎么能看我萧若佩呢?萧若佩疑惑地看着韩娥,觉得小妮子今天绝对是有什么阴谋。 四人渐行渐远,逐渐绕了一圈,来到了一处广场。 这里繁华最为茂盛,游人更多,在广场之中,还有各种摆卖新鲜玩意的小摊,字画折扇花伞到小吃玩具应有尽有。 小姑娘们的眼睛立刻就被满目琳琅的各式花俏事物吸引过去,连见惯了这种场面的韩娥也难以免俗,带着两个女娃去了买糖人。 制作糖人需要不少时间,萧若佩左右看看,却见到中央有处人群聚会,不时还有欢呼传出。 他不是好事之人,本没有打算去看,但却听到还有人议论:“那台上的少年一早上已经击败了数位高手了,好大言不惭说我中州无人,这么野蛮的事情,也就是耀日城的人才能做得出来了。” “谁说不是呢?那么年纪轻轻的一个好孩子,就被耀日城的人带坏了,只会用拳头打架,多可惜啊。” “听说只有十七岁呢,莫不是真的无人能敌了?按照他的武技,再修炼几年,大概又是一个比肩昕言的高手吧?” “我看是高手不好意思去与他比试吧?胜了就是欺负一个小孩子,就算赢了,也只是打赢一个小孩子,没啥意思。” 当即有人反驳道:“谁说没有意思?这人可不一般,只要能胜过他手中木刀,就能赢下一粒扶云明珠!有此打赏,如果我有几分身手,早就上去试试了。” 周围的人顿时来了兴致:“不会是小小的那种珍珠吧?” 刚才说话的那人顿时神气起来:“你可小看这个小家伙了!他拿出来的珠子,可是最优等,个大珠圆,光泽鲜艳,我以前也只见过一粒能比得上少年手里那颗,就算不为了赢,上去看看都能长长见识。” “那倒是要看看,是不是真的有你说得那般珍贵了。”这群人商量着便往人群聚集过去。 萧若佩听到也大概知道是谁在那边了。 明州,十七岁,还随手能拿出珍贵珠子,只有江无浪一人。 昨日兵院的老人吩咐他们带木刀去找皇宗的麻烦,萧若佩没有答应,就只留下了江无浪,他如今离开了兵院,那便是答应了老人的条件,但是为何不去皇宗,反而来这里摆擂? 财不露白,他一个年轻人带着那么贵重的珍珠出现在这里,难免会惹来麻烦,萧若佩多了一份心思,便悄悄的将通脉劲蔓延到那边,仔细观察情况。 江无浪也是明州出来的人,萧若佩可不想见到他在自己眼前出事,如果他执意要去皇宗,萧若佩不想袖手旁观,他没有答应老人的事,也就没有顾虑,使用通脉劲帮助江无浪完成老人的嘱托一点都不算违背原则! 只见场中江无浪抱着木刀向四方行礼,然后开始说话:“我叫做江无浪,是明州耀日城弟子,这次出山便是要会一会各地武者,虽然不能学我们城主做那天下无敌的第一人,却也不敢落了耀日城的名声,今日在此设擂,便是仰慕人皇城中人才济济,打算以武会友。” 他略微一顿又继续说道:“昨日听闻皇宗是人皇城第一武道宗门,我已经向他们下过挑战书,怎奈皇宗主似乎太过忙碌,没有理会我一个无名之辈,我作为武学后辈,不该纠缠下去,可惜他在天屏山武道大会时候避而不战,落了武者名声,既然他不愿意与我交手,那便是看不起我这个人,我却嫌他胆小畏战,不愿落后于他,这次必须要跟他见个高低。” “说重点!”杜昊在背后轻声提醒道。 江无浪话锋一转道:“既然皇宗主再次避而不战,我却替人皇城不值,这可是逍遥界人才汇聚之地,在此摆下擂台,一是想要见到中州大气,二是不让他玷污了人皇城的名声,三是将他的虚假揭穿,让所有人都知道他的真面目,本不该打扰诸位赏花,用这等丑事玷污诸位耳目,在此先给诸位赔罪,谁要是能够下场指教一二,江无浪便奉上重礼,给诸位做赏花之资。” 萧若佩听得奇怪,江无浪的话里,句句都是在逼着皇玉天接战,这根当初兵院老者的要求是一致的,但是老人也说过不许他们用各自的特殊能力,难道江无浪还有其他取胜的方法? 看他信心满满,又不像是仓促而为啊? “未免伤了和气,我不用利器,单凭一把木刀,诸位随意。”江无浪说完便站在中央静候,他说得人皇城如此不堪,好似整个人皇城都入不了他眼睛一样,还只用木刀应战,明显是看不起人! 人皇城虽然不重视武道,但不代表这里没有武者啊! 作为逍遥界最繁华的地方,富贵之人有许多,就算是他们请来的护卫武者都不是一个小数目。 既然练了武,自然有几分胆气,当场就有人跳入场中:“我来领教耀日城高招!” 这句话说得巧,输给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郎可能会丢脸,但是输给耀日城对于武者来说就再正常不过了。 他也没有占便宜,手里的刀不曾出鞘,举起就往江无浪头顶砸去,想要先试探一下对手。 可惜他没有料到对面的人并非普通少年,江无浪天生非凡,能够压服江水,昕妄水和莫龙啸双重意境都能承受,后来又在景州散尽武意与坠星箭势相撞,却阴差阳错的将那坠星箭势融入了己身。 之后在天屏山上,更是从头到尾见证了昕言与凌白涛的绝世之战,眼界早就远超许多人了。 就在那武者见他一动不动,还以为是他年纪轻轻战斗经验不足,便打算放缓一些速度让他有个台阶下。 眼前人影一闪,一声破空雷霆,站在正中的少年已经不见,那武者一惊,却听耳边有人说话:“承让!” 木刀已经横在他的脖子上。 第三百一十二章 飞花剑舞 江无浪身手本就非凡,又善熟水性,经常到明州最为险绝的扶云湖采珠,扶云湖在比耀日城还要深入明州的扶云山上,一路险绝,非有大能力者不能至。 就算能到湖边,深入湖底又是一难,非水性精熟的人不能入,江无浪便是能够探到湖中最深处的那一个。 裹上鱼皮衣,江无浪能深入水中半天,水里呆的时间久,内气运转便尤为重要,水中压力又帮助他锻炼出结实流畅的躯体,陈飞苍就经常笑他灵活得像条泥鳅一般。 耀日城的武技以昕天圣在神女峰上所悟为基础,在与土血灵的生死搏斗之中发展,已经成为整个逍遥界杀伤力最大的一派,自昕武鸣之后,历任城主出手都是既狠又重,武技风格已经延续到耀日城弟子身上。 江无浪一出手就是杀招,若是在他手里的不是木刀,他也没有收手,这一刀就能切开那个武者的脖子,一个人受到这样的重伤,绝无活路。 等江无浪的声音传来,武者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输了,要是生死决斗,他早已落得身首分离的下场。 江无浪收刀抱拳,走回了广场中间。 围观者的情绪一时间陷入了谷底,刚才那速度,能够看清楚的人都不多,更不用想可以在那一刀之下保证自己安然无恙了。 杜昊一看情形不对,这情势发展下去没人挑战,他的计划就要落空了,于是摊开手掌,将掌心的圆润珍珠托起:“只要能胜得一招半式,便可以获得一颗浮云明珠。” 扶云湖出产的珍珠,有灿若明星的光彩,颜色鲜明纯净,还有那放在盘里打转时肉眼难辨珍珠转动的圆润,向来都是世上难求的珍宝。 可惜明州险异,扶云湖又在险中之险地,能够随意进出的,除了昕妄水之外,至今也就只有江无浪一人而已,他留给自己打底的珠子,自然不是凡品。 自从昕妄水带出扶云明珠之后,这产自明州的瑰宝,成为了逍遥界富人群体之中的稀罕物,就算有钱人想买到一颗都是难事。 自古财帛动人心,杜昊手中流光溢彩的珍珠,便是世上最香的饵,所有人知道吞下去不容易,但还是忍不住观望,期待捡上漏,又不咬到里面的鱼钩。 毕竟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不曾入意,只要多上去几个人,总该会累倒他,后面的人就有可能击败他取得那一颗珍珠了。 但是谁都不敢先上去,刚才那一刀已经看出来这个少年身手不凡,一般人还真的奈何不了他,太早上场就是为他人作嫁衣裳了。 许多互相熟悉的武者开始以小团体的形式商量着怎么分配利益,毕竟人皇城生活花费不算低,在这个地方活下去,要用钱的地方不少,谁都不能免了俗。 就在众人商讨不休的时候,却有一道靓丽的身影进入了场中,好似缤纷落花化作人,上台的人身上的彩衣宛如蝴蝶落满,轻纱如梦随风飘起,便是漫天的花蝶飞舞。 “萧若佩,快举起我来,我要看!”韩娥已经发现了那边的热闹,作为韶风令,她对热闹事很有兴趣,加上又是活泼好动的年纪,怎能耐得住心痒?连糖人也不看,就想要往那边热闹处去,可惜她人小力微,那一枚珍珠又引得人群围得水泄不通,根本就进不去里面,无奈之下才想到了身边还有个会通脉劲的人,做那舍近求远的事,不是浪费人才吗? “有什么好看的?”萧若佩奇怪,他是因为要看着江无浪才暗地里注意那边情况,这事与她韩娥有什么关系? “落花飞蝶剑舞啊!”韩娥指着刚才那像是蝴蝶一般飞进人群之中的妙曼女子:“她是那个姬兰君!” 姬兰君的名气不在武道之中,她是一个舞者,将武技尤其是剑技带入舞蹈,有人称其舞剑是‘剑光射日,舞落群星。’但再怎么出名,也是舞者啊!对上耀日城的武技,能有把握吗? “快把我抬起来!”眼见那边开始比试,韩娥已经急不可耐,挂在萧若佩身上就往上爬,见她这般急躁,萧若佩连忙用通脉劲托起她,外人眼里却像是韩娥坐在他的肩膀上,许多小孩赏花时候也是骑长辈脖子上的,虽然韩娥年纪大了一些,但也不算特别引人注目。 只是萧念竹和苏流穗一脸的羡慕是怎么回事?萧若佩连忙警告:“不要说你们两个也想上来啊?” 萧念竹闻言有些害羞,似乎被说中了心事,急忙低头不敢与萧若佩对视,苏流穗却跃跃欲试问道:“可以吗?” 当然不行!再说那边摆着擂台,这边并非必须坐在肩膀上才能看见,萧若佩坚决要脸,两人这才作罢。 姬兰君好似花蝶翩飞一般飘上了擂台之中,与江无浪遥遥相对,捧着手中剑盈盈施礼,也不是武者抱拳,而是用舞者登台的屈身礼。 那一身翩飞彩衣,像是花蝶在她身边相伴,作为比武来说,这一身衣服实在太过碍事了。 “姬兰君,见过江少侠~”声音如黄鹂出谷,入耳便令人全身上下通透,好似往人耳朵里灌进了清水凉意。 江无浪一时间倒是手足无措起来,他连忙摆手:“姐姐有礼,刀剑无眼,你这样上来比武…恐怕会有些不太合适,如果姐姐喜欢珠子,我送一颗给你就是了,没必要为了一颗珠子就弄坏了姐姐的衣服。” 姬兰君起身笑道:“我听闻耀日城里都是杀人不见血的凶人,却没有料到无浪弟弟还懂得珍惜一件衣服呢。”嘴里虽然说着客气话,但是她的动作却没有收敛,反而轻巧的拔剑出鞘。 一声出鞘剑吟,没有武者之间必争高低的决斗那般凌厉,反倒如同舞台上表演开始的配乐一样悦耳动听。 姬兰君的剑很轻巧,毕竟是舞蹈所用,不是为了比武。剑身很美,剑光折射在地上明晃晃的一片,这样的剑上留下一条痕都算是大煞风景,不要说用来比试染血了。 江无浪还在犹豫,他连连摇头道:“还是不跟姐姐打,送姐姐一颗珠子算了吧?” 他朝后面的杜昊打着商量,杜昊却笑着说道:“怎么可能破坏规矩?” “你这家伙是的心也是被锤硬了吗?这么好看的姐姐,你让我跟她打?我怎么下得了手?”江无浪低声喝问。 杜昊低声道:“你可知她是谁?” “谁也不能动手啊!”江无浪将木刀递给他:“你要是敢出手,就你上!反正这事你也有份!” “姬兰君,她在人皇城是极为有名的舞者,跳舞的那一种。”杜昊将木刀送回江无浪手中:“如果你败给她,皇玉天会不会与你比试?” 一个跳舞的武者都能击败江无浪,而皇玉天连接战都不肯,那岂不是说他连舞者都不如? “我怎么输?让她吗?”江无浪虽然没有想得太深,但也不笨,瞬间就明白过来了:“你请她来的?” 杜昊点点头:“她的名气再大,也是靠舞台为生,只要价格合适就能请来,也是因为她有足够的名气,才能逼得皇玉天走到不得不与你对战,而且不得不取胜的地步,这一场你输给她就行了。” 江无浪点头,却又看见对面送剑前伸的姬兰君,玉面花衣,花市之中最美的鲜花开在了擂台上,让人生怕稍微用力就能折断,他又赶紧收手:“我不太会弄虚作假,还是你来打这一场吧。” “我们只能打出一个人的名号,我不合适,没有耀日城弟子的身份,就没有挑战皇玉天的资格,你懂吗?”杜昊拍着他的肩膀:“再说你也未必能打赢她,尽力而为,我保证她能在你刀下自保。” 姬兰君见两个少年窃窃私语,不由得露齿轻笑:“原来是江少侠觉得我用剑不公平吗?”她眼波流转,看见外面卖花人花篮里面有桃花开得茂盛鲜艳,那是花农为了观赏而种的花种,花期十分长,加上今年季节反常,便开到现在, 姬兰君朝台下观众问道:“哪位能帮我取一枝桃花来,小女要在这里跳一曲夏花舞。” 台下有谁不愿?别说姬兰君的姿色,就为了看她一曲舞蹈,那就不止一株花的价钱了。 当即有人取了花,一层层送到了姬兰君手中,她用衣袖轻轻拢起开满鲜花的枝条,回到擂台上朝江无浪问道:“姐姐用这花剑与你比试,十分公平了。” 这是被小看了吗? 江无浪别无退路,只能横刀在前,做了一个防备的姿势,既然杜昊说了自己可能不是眼前这位娇弱姑娘的对手,他也放下了轻视的心,先试探一下。 “弟弟还没有行礼呢?”姬兰君将花倚在脸侧,人与花相映共娇,江无浪这种愣头青年,差点没有看呆。 他连忙抱拳施礼:“明州江无浪,请姐姐小心一些。” “真是有礼貌的孩子。”姬兰君盈盈笑道,而后伸出花枝,随手一抖,枝上花朵离枝飞起,姬兰君拂袖,满枝花朵随风而起,她伸手起舞,身上的衣服也侵入了花中,一时间竟然让人分不清哪些是桃花,哪些是她身上的绣花。 仿若蝴蝶围着花丛,花丛中的姬兰君身影都看不见了,江无浪想不到居然是这般局势,他找不到姬兰君的所在,自然无法出刀,随便出手可能将破绽露出来。 原来杜昊所说的自己可能打不过她,是这女子身手的确不凡。 只听得清新悦耳的哼唱在舞台上弥漫,歌声传遍了周围,竟听不出声音来自何方,那歌声混淆了江无浪的耳朵,花衣飞舞迷乱了他的眼睛,他手中的刀不知道往哪里落下,只能随着花瓣飞舞,逐步后退。 一朵桃花落在他的肩上,他才发现姬兰君已经到了距离他这般近,鼻子之间似乎已经闻到了她身上的香气,又似乎只是初夏空气中充斥的寻常花香。 鼻子也派不上用场了。 耳边一声轻微的破空响,江无浪急忙后退,一道褐色影子从他眼前划过,那是桃花枝条! 桃枝没有追击江无浪,只是将他肩头花朵挑起,刚才那花枝划破空气之声虽然轻柔,却也不是娇花可以承受,但是那一朵桃花却没有丝毫受损,反而像是长回了花枝上。 花朵再次随风飞起,刚才江无浪只顾着看清姬兰君的动作,却忽略了她的舞姿,直到现在,桃花没有一片落地,全都伴随着姬兰君的舞蹈翩飞在半空之中。 这还是在比试之中,她居然保持着舞姿不乱,花朵不落,而且歌声不绝!听她哼唱之声,没有丝毫的短气,她还未尽全力! 江无浪终于明白了他面对的不只是一个舞者,更是难得的武道高手! 台下纷纷叫好,群起的掌声,更混淆了江无浪的听力,姬兰君的歌声却没有被掌声压制,依然清晰的传入江无浪耳中,歌声似乎有种奇怪的吸引力,让他不由自主的去追寻,却又找不到发出声音的准确方位。 这种感觉就像是有时候皮下瘙痒,他费尽心思去挠,却始终差那么一点挠不到痒处,歌声给他的感觉还要别扭,这次他连挠痒都做不到! 刚才花枝出现,他稍微看见姬兰君的位置,于是挥刀斩去,却只扬起一片花衣,姬兰君已经再次躲在了花丛里面。 江无浪一刀激起飞花如雪,那些花朵好似被狂风席卷,飞舞乱窜,姬兰君的身影更加缥缈无迹可寻,周围的香气也浓郁了几分。 就在他落刀处,刀背被轻轻的敲打了一下,那一下敲打宛若梦中,即真实又虚幻,他甚至不能确定刚才是不是花枝敲在了他的刀上。 他急忙反刀回撩,又是一片飞花舞动,姬兰君身上花衣极为轻柔,却不是一把木刀可以斩断的。 姬兰君‘咯咯’笑声在他耳边回响,花丛已经离开了他的身边,漫天飞花随之远去,她没有乘胜追击,好似真的在舞蹈一样,刚才只是随着舞步把江无浪迫到了擂台边上。 舞台上的飞花像是活了过来一样,不见姬兰君碰触,那些花朵依然临风起舞,整个舞台上看不见人,只有一团正在舞动的花朵。 江无浪已经知道他面对的是个强敌,如果刚才姬兰君有武者杀心,早已经步步紧逼,他也只能被动招架,落于不利的局势。 但是姬兰君好像真的将这一次比试当做了舞蹈,没有乘胜追击,只顾着舞步的协调,回到了台上正中央的地方。 江无浪吸气回神,他身上凝聚着雷霆疾箭,摧毁一株娇花轻而易举,但是到了现在,他已经没有了摧花的心意,下意识的留了几分力气。 人影一闪,他来到了花丛之侧,没有用刀劈下,而是拍掌击出掌风,将那一丛娇花吹散,不料那花丛弱不禁风,被他一掌推得飘飞出去。 江无浪见状大喜,他连忙追上,又是一掌拍出,花丛再次迎风飞舞。 “这样就能不伤人又能击败她了!”他连连拍掌,将飞舞的花丛逼得步步后退,处于如此危急情况,姬兰君的舞步却没有散乱,花朵依旧没有落地。 不,有一朵桃花落地了,它飘在了江无浪身后,而姬兰君却不得不后退躲开掌风,已经退到了更远的地方。 那朵桃花失去了支持,缓缓的飘落,逐渐到了江无浪头上的高度,而后又落下至腰身附近,依然还在下坠,江无浪本身却再次一掌将姬兰君逼退,将落花甩开。 落花依依不舍,似乎不愿意离开姬兰君,随着两人前行带起的风往前飘荡,但它已是后继无力,眼看着就要落在地上,零落成泥。 一条精巧的飘带突然朝着江无浪的腰侧卷去,要把那落花接住,江无浪早就防备着这一手,他久未动用的木刀向着飘带撩去,姬兰君是个舞者,她有舞者的骄傲,肯定不会在谢幕之前让花落地。 就在他要撩开飘带的时候,飘带却卷住了他的木刀,姬兰君舞起的花丛在刀锋下飘过,受到飘带牵引,江无浪的木刀只慢了一丝,这一丝的缓慢之中,姬兰君如花娇容,就在刀锋之下滑过。 这是比试之中江无浪第一次确认姬兰君所在,但他已无力追击。 姬兰君在刀锋之下旋飞,花丛之中,一只纤纤玉手探出,好似花朵开蕾,在桃花落地之前,她用手接住了花朵,舞台上飘飞的花瓣渐渐落下,飘洒在两人身上,却没有一片落地, 姬兰君的歌声停止,保持着倒地接住落花的姿势,停在了舞台上面。 她另外一只手上的桃枝,已经点在了江无浪的手腕上,卷起的飘带落下沾着花枝,像是枝上桃花依然盛开。 “哗啦啦啦~”场下如雷掌声响起,这一曲夏花之舞得到了观众的赞赏,姬兰君这才起身,身上的花瓣也像是与她一同飘飞。 随着她屈身谢幕,那些花朵沾在她的衣裙上面,谁也不曾为这些落花伤感,甚至觉得在落下枝头后,能够与姬兰君跳一曲舞,便能花落无悔了。 第三百一十三章 不变已变 “啪啪啪~”韩娥激动把手掌都拍红了,看到姬兰君行礼退场之后低头对萧若佩得意笑道:“怎么样?她厉害吧?” 萧若佩也在为场上精彩表演鼓起了掌,他对姬兰君的名声也有所耳闻,但却是第一次看见她的表演,方才舞蹈用的还只是花枝,若是用她上场时候拔出来的那一把明晃晃的利剑,想必舞台之中也称得上是剑光射日了。 江无浪按照规矩将扶云明珠给了姬兰君,后者也不推辞,大大方方收下,又好似翩翩起舞的花蝶离开了舞台,眼尖的人已经看见,她离开擂台的时候将桃花和桃枝一块带走了。 比完一场之后,江无浪暂时休整,便退到了擂台边上。 “那一枚珠子也算是给她的酬劳吗?”江无浪很清楚他手里的东西价值,请姬兰君跳一场舞应该花不上这么多的。 杜昊回答道:“我们有协议,赢了你就算是她的,其实我给她的酬金在她眼里不算多,这次出来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这一颗珠子,男人买珠子一般都是为了骗女人,女人才最喜欢这些没啥用的东西。” 看来是要不回来了,江无浪愿赌服输,倒也没有什么牵挂,扶云明珠他还能采,只不过第二场比试就输了,让他有些担心接下来的事情。 他没有把自己看成高手,但是在耀日城长大,多少会对天下武道有些轻视,百年来一直立于武道顶端,江无浪下意识的认为自己身手应该远超其他门派的人,却没料到输得这么快。 杜昊见状笑道:“你还真以为姬兰君只是一个寻常舞者了?她未必不能和宁仙心一样入意,等武灵天光出现之后,武者入意就简单得多,说不定她入意的年纪比宁仙心还小呢。” 江无浪不曾想到一个跳舞为生的人,武道修为居然如此精深,这个跳舞时候看起来娇滴滴的美人居然给了他出山以来的第一次败北。 坠星箭那一次不算,对手根本不是人! “你就不要去记着姬兰君的事情了,他们看到连跳舞都能击败你,肯定会蜂拥而上,接下来两天,你可要守好擂,不能再输一场,否则你挑战皇院都成了笑话,这里的人见到你软弱可欺,能把你袋子里的珠子嬴得一干二净。” “一场都不能输?”江无浪心里已经没有多少底了。 杜昊点头:“刚才那一场只能算是表演赛,输给姬兰君不丢脸,可能还会被人羡慕呢,场下这些人想输都没有机会,但是再输下去,你挑战皇宗就不只是笑话了,一个自不量力的耀日城弟子,还会抹黑耀日城名声,皇宗初现武道,正需要名声宣传,那时候整个耀日城都被你拿来当了皇宗的垫脚石,你输不起。” 江无浪没有想到事情这么严重,他敬重老人是洛月轩的师父,也想学到更多的本事回去耀日城,但是这一切如果要拿百年耀日城主打下的名声来换,他宁可不要。 “我不仅是要逼着皇玉天跟你打,还要逼着你必须打赢他。”杜昊这时候才说出了自己的真实计划。 “打赢他有什么好处?”不就是进入兵院的条件么?江无浪做这些事情,只是看在老人对耀日城有恩的份上,而且他近段时间没有什么事情要做,在柴房劈了二十多天的柴,任谁都会感到枯燥无味,可惜太学院内,不劈柴就读书,二选一他只能选了看起来轻松的那一件。 现在要他拿上耀日城的名声来垫底,他不敢赌,已经出现第一个能打赢他的姬兰君了,接下来两天,他不保证自己能够打赢所有人。 杜昊笑道:“浪哥,你太小看自己了,放心吧,只要入意武者不出来,你肯定能够打赢的,坠星箭势你都没有用出一半来,再不济你用坠星箭势跳到空中砸下来,擂台都能砸碎,只能算是平手。” 江无浪才刚刚被人打败,杜昊的说法根本立不住脚啊。 对上姬兰君的时候他是留了手,他不忍心对那样娇滴滴的一个姑娘下手太重,全力施展的坠星箭势能够砸穿擂台还能在这广场上留下一个大坑,江无浪也不敢闹得太大。 杜昊却必须要他闹大,只凭木刀,江无浪不能将皇宗打败,唯有他身后积累到足够的势,才能够压迫得皇宗认输。 擂台上江无浪的休息时间已到,他离开杜昊身边,到现在他都不清楚杜昊为何那么执着进入兵院。 事到如今,他已经没有退路,只能硬着头皮上了,而且不能再以开玩笑的态度来应对,接下来的比试,他必须赢下全部,还要赢得漂亮! 姬兰君开了个好头,许多人看见有打赢的希望,那一枚珠子也确实的给到了胜者手中,当下就有许多人眼热了,看到江无浪休息完毕,便再也顾不得团伙作战,争先恐后要登台比武。 “好了,没有什么好看的了,放我下来吧。”韩娥意兴阑珊,拍着萧若佩的头提醒他放自己下来。 “诱拐少女,萧若佩你胆子够大啊!”就在这个时候,身后突然传出一个熟悉的声音,萧若佩赶紧将韩娥放下,苏流穗已经早他一步回头奔向了发出声音的人。 她热情地握着来人的手笑道:“师姐你怎么在这里?” 来人正是夏萤,此时穿着一身监察使锦衣,还披上鲜红大氅,腰悬宝剑,皇城大气和监察使的威风凛凛尽显。 “监察司就在人皇城,我身为监察使出现在这里很正常吧?流穗你才是,到了也不来找我,光顾着陪你家哥哥玩耍,把我这个师姐忘得一干二净了。”夏萤‘幽怨’地说着,看着那边从萧若佩身上下来的女孩子,是在皇城人人几乎都认识的韩娥:“你是韩韶风?难怪跟萧若佩这般熟悉呢。” “夏萤姐姐好!”韩娥打了个招呼,没等对面回应,转身就去了那卖糖人的摊位前。 刚想打声招呼的夏萤扬起手只能假装整理一下衣领来缓解尴尬,苏流穗注意到了夏萤的打扮:“师姐这一身衣服真好看。” 夏萤得意起来,转了一圈笑道:“我就觉得这身衣服好看才当监察使的。” 苏流穗当场就拆穿了她:“不是为了冷霜师兄吗?” 听到别人说起自己心爱之人,夏萤没有其他女子那般扭扭捏捏,只是大大方方承认了:“他算一半原因吧,我这次出来有事情要借你哥哥用一会,不会介意吧?” “找若佩哥哥有事吗?”外人面前,苏流穗始终都是一副乖妹妹的模样。 萧若佩听到她们的对话,疑惑的看着夏萤,按照道理他跟监察司应该没有关系吧? 夏萤接过了韩娥递给她的糖葫芦笑道:“有几个若佩你认识的熟人想要见你,都在那边赏花,你们要不要一起去?” 她并没有说出是谁要见萧若佩,但是这次专门过来找他的,那一定不简单,估计跟他即将要见人皇有关系。 多做一些准备总是好的,萧若佩看了身后三人,苏流穗表示不在意,萧念竹则走前几步跟在他的身后,意思很明显的要跟着一起。 韩娥却眼睛含笑,估计又是想到了什么好事,一副正在打着鬼主意的模样。 “那就一起过去吧,人多好玩一些。”监察司找上门,肯定不会是小事,他虽然有闲心,却也不敢耽搁。 夏萤早就猜到了这个结果,笑盈盈的做了个请人的姿势,然后在前方带路。 青玄宗教出来一位英姿飒爽的女侠,一身监察使的衣服十分惹眼,路上也没有什么人敢挡在面前。 几人随着她离开了广场,走进了花树之间。 目的地不远,只走了一会,到了一处被盛放的花海包围的草坪之中,夏萤便让开了位置。 草坪之中有五人围着一张矮桌坐下,这群人里面真有三个萧若佩认识或者见过的,一个是冷霜,他一身便衣,握着剑的手却十分紧张,可见并非是来赏花那么简单。 旁边的何必正轻松许多,却也拘谨,两人都只是陪坐,中间还有一个长得看起来就知道是冷峻无情的人,在漫天花海里面依然板着个脸,也不像是赏花的。 隔着桌子对坐的那位身穿花衣的姑娘,则是刚刚从江无浪手里赢了一颗珠子的姬兰君,她受欢迎的程度可见一斑,一场场邀请连着赶,估计一天下来也没有几分时间空闲的。 最后一位是个穿着文雅的消瘦中年,他正在悠闲泡茶,这群人之中只有他最像是出来赏花的。 周围的人都这么紧张,唯独这人轻松惬意,那他要不是个不懂事的无关人等,要么就是真正的大人物。 萧若佩如今身份敏感,监察司应该已经对他有了足够的了解,这种情况之下,就不可能带着无关之人过来。 …姬兰君除外,请一个舞者过来这里,这群人说不定真的只是出来赏花的。 夏萤也不介绍,她笑着看向萧若佩,试试这个人能不能找到真正的主人。 如果按照座位来看,冷峻的那一位坐在正中,但是萧若佩却没有急着朝他见礼,而是看向了姬兰君:“姬姑娘刚才的飞花剑舞十分精彩,想不到能在此处相见。” 他走了上去,姬兰君掩嘴笑起来:“你看看你们摆出这场面,没能吓住萧若佩,还被他无视了呢。” 她回头对萧若佩施礼道:“多谢萧学士夸奖,要是能为小女子写一篇传世文章放到长生阁内,那便感激不尽了。” 既然知晓萧若佩长生学士的身份,姬兰君的身份也不单单是个普通舞女。 那个泡茶的消瘦文士倒杯茶放在了桌子边上,抬头伸手示意道:“请坐,这次是我请萧学士过来的。” 能用副司何必正以及入意的冷霜防卫安全,这人的身份不简单,那个冷峻中年看起来应该是监察司正司,这一位莫非是朝中主管刑律的大臣?他跟这些人搭不着边啊? 萧若佩猜不出他的身份,只得坐下,他面前的茶热气刚好蒸腾起来,扑鼻清香,即便萧若佩不太懂品茶,也能知道这茶的不凡。 茶水中的花瓣浮浮沉沉,好似妙曼的少女舒展舞姿,萧若佩眼前似乎又浮现了姬兰君的舞蹈。 姬兰君却在这个时候站起来,飘向了萧若佩带来的少女那边,只听她笑语盈盈问几人:“妹妹们,要不要跟姐姐去那边学跳舞啊?” 苏流穗和萧念竹有些担心的看了一眼萧若佩,见他点头之后这才跟着姬兰君离开,两人知道这是要调开她们讨论正事,却没有揭穿。 女孩子们走远之后,冷霜也起身握剑走到了树林之中警戒,桌上只剩下监察司两位掌权者,以及身份不明的中年文士了。 那泡茶的文士笑道:“今天请萧学士过来与我共赏花色,咱们只谈花,不说别的。” 花?今年的许多春花开到现在不减颜色,都是因为天星异变,谈花那涉及到的问题就深了。 何必正朝他打着眼色,一边说道:“萧若佩,不用紧张,咱们都是寻常人,你就像跟家里人说话一样就好。” 旁边冷峻中年盯了他一眼,何必正赶紧闭上嘴巴,端起茶杯轻轻的啜了一口,一脸的享受模样,好似他这种糙汉能够品出茶里滋味一般。 “哈哈,何副司说笑了,你的身份摆在这里,怎么能算寻常人?”儒雅文人轻笑了一句,那冷峻中年闻言,收手朝他一拜,便拉着何必正离开,临行还不忘记带走他们面前的茶水。 只留下两人了。 萧若佩还没有猜出对面人的身份,刚才姬兰君带着几个少女离开的方向突然传来苏流穗的惊呼:“什么!你说他就是界御唔~”后面的话被人用嘴捂住,但是已经没有用了,萧若佩已经知道了对面的人到底是谁。 那人也听到了苏流穗的说话声,不由得失笑道:“哎呀,装得再慎密还是穿帮了,女人一般都不太能守住秘密。” 根本就没有慎密这回事好吧?只要聪明一点的谁看不出你才是主事者! 萧若佩想不到自己居然会在这种境地与界御人皇见面,之前的紧张,在见到界御之后却荡然无存,不仅是因为周围环境,对面的人也没有带给他太多的压迫感,言谈之间跟寻常人没有什么区别。 或许是已经先入为主的知道了对面的也是一个寻常人,在意识到他是界御的时候,就没有太过惊讶了,萧若佩后退起身朝他拱手弯腰,他并非朝臣,不知道具体礼仪,只是按照平时看到戏文里的那般行礼作态。 对面界御也不介意,摇手笑道:“不必多礼,我今天就是出来散散心,想找你说说话而已。” 萧若佩也依言坐回原位,界御皇帝找他谈话,应该是卢平的消息传到了他的桌子上,关于蜃界的事情了。 界御笑道:“两年…到今年秋天就三年了吧?你是金灵年来考太学院的?” 萧若佩点头应是,他还没有想好怎么应对这位逍遥界最尊贵的人。 界御点点头:“那年你就该留下在太学院里,咱们也不会到现在才见面了,我对你说的话可是十分认同啊,王道的存在,就是为了稳固逍遥界的不变。” 萧若佩闻言有些不好意思,想不到自己的事情都被界御知道了,这个丑出的有些大,他连忙解释道:“让界御见笑了。” 不料界御摆手笑道:“没笑,我真的挺认同你的话,也觉得你的文章应该放在六层,那篇文章真的写出了界御治理逍遥界的本质,不仅是我,我给前界御看了,他也赞同。” 这话说得萧若佩更加不好意思,对面界御却话锋一转道:“你没有说错,但是看错了,限于你的身份,能够说出那种话也是十分难得了。” 萧若佩抬起头来,对面界御笑道:“看我这嘴,说了今天只赏花,又聊到别的事情上了,你看皇城花海如何?” 花树包围着周围,花香盈满天地,满目所见色彩缤纷,萧若佩都不能全部认出皇城之花,在刚才行来的街道路旁,都是雍容的牡丹,那是皇城独有的大气,旁的地方虽然能够种活如此多的花树,却不会有这般繁烈的花海。 萧若佩心口如一:“不虚此行。” “能够听到这一句话,我就算尽职了。”界御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似乎在闭上眼睛回味,又像是在辨识花香:“每年我闻到花开得最艳的时候,便会抽空出来放松一下。”他睁开眼睛:“说起来不怕你笑话,当上界御之后,我一年大概只有这么一天时间能够放下所有事情。” “听起来很辛苦。”萧若佩也喝了一口茶,他的情绪渐渐的平静下来了。 茶水入嘴,清香沁脾。 界御笑道:“是很辛苦,但是能够看到逍遥界繁花依旧,那我们所做的一切就值得。”他放下杯子,正色道:“但是今年的花开得时间久,唯一能够让我安心的事情,却成了我不安的源头。” 原来人皇殿早就发现了问题,萧若佩还以为只是自己着急此事呢。 “逍遥界年年花开,年年一样,只有今年不一样,我们尽力维持的不变,突然改变了,萧若佩,你说是变好,还是不变好?” 萧若佩低头沉思,良久才给出自己的答案:“都有两面性。” 界御笑着摇头道:“你这家伙没进太学院,却学了他们模棱两可的本事,这样含糊其辞将选择权交给我,对解决问题没有一点帮助,只是把问题推到我身上而已。” 他看向鲜花:“我的责任就是保持它们不变,但是不变未必却是真的没有任何变化啊,今年的花可能和去年的花一样吗?能够依然开得繁盛,还不是有人在给她施肥浇水,修枝剪条?怎么能说不变呢?” 第三百一十四章 界御皇帝 “你知道这些花高矮不同,花色缤纷,芳香各异,其根本原因是什么吗?”界御皇帝将眼光从繁花之中移开,放到了萧若佩的身上。 “她们本质不同。”萧若佩认真回答,初次面见界御,他不敢有太多的个人想法,只能按照自己所想的标准答案,不会太过深入探讨,生怕自己的话语对界御皇帝产生不好的影响。 这个时候他的想法不会只影响到谈话的两人,如果界御皇帝受了他的影响,导致以后施行的政令留下了萧若佩的影子,就会涉及到千万人,这才是许多人面对界御皇帝时候战战兢兢的原因,任何人都要小心自己说的每一句话,因为他们要为自己说的话背负一切责任。 萧若佩还没有做好能够为天下承担责任的准备。 界御叹气道:“是本质不同,但是同样的花草在不同人的养育之中,却能开出不同程度的鲜艳,逍遥界的不同,不止于本质,连他要长成什么样的都已经有了定型,一切被设定好了。” 萧若佩没能看到这一点,逍遥界的历史谁都能看,谁都可以去了解过往变化,但就像钟问龟说的那样,必须有对照物才能看见某件事物的不变,若世上只有一种花,人心里所有花的概念就只有那一种,当然不可能发现他们对花的认识太过浅显,萧若佩看见了其他的花,所以才知道逍遥界从来不曾有过改变。 这种身居世外的超然,并非人人都有。 “若佩学疏才浅…”他无法看得更远,不能给出答案。 界御摇头道:“我们要的不是你的才学,而是你的眼光,你那看世界不变,还能远视星辰之外的眼睛。” 果然已经知道蜃界的事情,见事已至此,萧若佩就放开胆子说话:“界御不担心吗?” “担心?”界御笑道:“做了界御,担心是最频繁出现的情绪了,今天担心这个,明天担心那个,若是只顾着担心,那就什么事都做不成,我今天不会担心任何事情,来见你就是想要知道什么样的人才能够看见那么多超乎想象的事情,想要认识你。” “过些天你要面对的不止是我,还有满朝辅臣,更要取信天下人,你需要担心的事情不比我少,先见见我,你将来会轻松一些。” 萧若佩没想到自己的想法居然被看穿了,他心中确实在担心自己能不能够说出令人信服的话,他要面对的不仅是一个界御皇帝,更是逍遥界苍生。 “现在你看到了逍遥界的变化了,心情如何?当知道自己是改变之人的时候,你又会怎么做?”界御将问题留给他。 萧若佩低头不语,蜃界之事过于仓促,他没有相应的对策,只有将问题抛出来,这种做法明显得不到承认。 界御拍着他的肩膀说道:“有卢先生给你垫后,我也相信你,不需要有太多压力,虽然逍遥界没有变化,万年来只开一样的花朵,但只要是花,那就不止你一人喜欢,不止是开给你一个人看,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想要守护。” 萧若佩点点头,界御皇帝为了开导他,特意将一年里唯一休息的一天留给自己,让他因此多了几分信心。 “界御皇帝,界是疆域,逍遥界就这么大,谁都能一眼看遍,御是治理,我以前种花的时候,每种花都有不同的管理方法,还可以试探与前人不一样的种植方式,治理逍遥界反而简单许多,皇是天命,苍山选择了我,我就要坐在人皇的位置上,帝是人望,我虽然没有做出太多成就,却也有名声没坏的自信,总算是没有辜负这四个字,我希望在将来卸去界御职位的时候,还能够和今天一样问心无愧。”他摇头笑道:“在知道你所见的那片星空之后,我却没有信心了啊。” “你可以填补上我做不到的事情,萧若佩。”他手放在身后支撑,仰头将脸面对着阳光直射,浑身放松下来:“有许许多多的人在帮助我达到那些我力所不及的地方,这就是我现在能安心出来休息的依仗。”说着他便躺了下去,毫无形象的睡在了茵茵绿草上面。 萧若佩感觉到周围的花草正在溢散出一种令人心神安宁的香气,界御皇帝作为天命者,果然有天地眷顾。 躺下不久,界御就已经沉沉睡去,萧若佩不敢打扰,悄悄退出去找夏萤说明了情况。 夏萤听后笑道:“你有事就先走吧,我们会处理好的。” 夏萤他们能被界御皇帝带出来,那就是对他们放心,萧若佩管不了许多,便去了女孩们传来欢声笑语的方向。 姬兰君又在跳舞,不过这次的舞蹈动作十分轻柔,将女子柔态展现得淋漓尽致,几个女孩子看得羡慕无比,在对面依样学着摆弄身体。 除了萧念竹,其他两位看起来都没有跳舞的天分,韩娥只是随意扭动腰身,给人的感觉像是她在抓痒,苏流穗好一些,怎么也算是个大姑娘了,身形长开,有那么几许女子风情,但仅限于此了,她的好看全是依仗着容貌身段底子不差。 一边的萧念竹却令人惊讶,姬兰君为了更好的演示动作,将那迷人耳目的花衣脱去,此时披在了萧念竹身上,她不仅是在随着姬兰君的动作舞蹈,举手投足之间,还有了属于自己的魅力展现,却又不会脱离姬兰君的节奏。 见她们兴致正好,萧若佩没有上前撞破,而是退到了树后,想着界御皇帝刚才说的话。 界御皇帝与他以前所知的形象不太一样,没有那么全知全能,也不是对天地异变一无所知,更多在知道有变动的背后,依然选择了维护着逍遥界表面上的平静。 自始至终,界御皇帝的脸上都是赏花的愉悦,在那平静之下,却是波涛汹涌,不仅是他个人,更是整个逍遥界,他必须用他的表面将所有汹涌隐藏起来。 用一天休息的时间来看萧若佩,他是界御,即使面临再困难的事情,表面上只能做到这样的地步。 萧若佩相信他在听到蜃界降临之后可能根本就没有安稳睡觉,所以今天才会这般疲累,当着他一个外人就睡着了。 当然有长久的疲劳积累的原因,他才需要一次安心的睡眠。 想起来小时候有不少人的愿望是当上界御皇帝,不知道他们看到界御皇帝连睡觉都很难安稳,会不会吓得换另外的愿望? 那边跳舞的萧念竹感觉到萧若佩靠近,便停了下来朝着他喊了一声:“哥,过来一下。” 萧若佩暂时放下界御,借着刚才那奇怪的想法转换了一个心情,然后放下心思笑着走到了女孩子们面前。 韩娥满脸羞红,对自己的水准有相当清楚的认知,苏流穗见他出来刚要开口,突然好像是想起了什么,走上前低声问道:“刚才那个是界御吗?” 萧若佩点头,苏流穗又追问道:“那他找你为什么啊?” “你家哥哥稳固星辰,怎么不值得界御皇帝见一见呢?”姬兰君笑着转头朝萧若佩颔首:“兰君见过萧学士,现在天色尚早,能与兰君一同赏花吗?” 那一双媚眼好似搅动周围花海,直勾勾看着萧若佩,看得他有些手忙脚乱,连连摆手拒绝道:“姬姑娘客气了,若佩就一俗人,不懂得赏花什么的,怕扰了姑娘的兴致。” 姬兰君掩嘴嗤笑着退开:“哈哈,萧若佩真是传闻里的那样对女子束手无策呢!” 她是从哪里打听到这种事情的? 人皇城论消息灵通,非韩娥莫属,萧若佩眼睛移向了再次扭动着挠痒舞姿的韩娥,这女娃在进来之前就一脸的坏像,绝对脱不了干系。 “对了,念竹姐姐,你叫哥哥过来做什么啊?”眼看萧若佩的脸色越来越凝重,韩娥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躲到了萧念竹身边。 萧念竹很是高兴地举着花衣转圈盈袖,面带娇羞朝萧若佩问道:“哥哥你看我跳得怎样?” 只有简单的几个动作,却十分赏心悦目,萧若佩顿时将那一点不快丢到了脑后,再说跟韩娥深究起来,终究是揭自己痛处,到最后下不了台的只有他一个,还不如转换个话题呢。 他赞赏却又假装责备道:“你怎么能穿姬姑娘的衣服呢?” “是我让她穿着,念竹妹妹身材跟我差不多,没有跳舞都能保持这样苗条,可真是了不得呢!”姬兰君不觉得生气,反而替萧念竹开脱:“再说念竹妹妹长得比我好看,又有跳舞天赋,萧若佩,你有没有想过让她学跳舞?我可以做她老师。” 姬兰君转到萧念竹身后,手掌画出萧念竹的苗条身段:“你看看,多好的苗子,不要浪费了,跳舞很能锻炼女孩子气质呢。” 萧念竹羞答答低头道:“哪里有姐姐好看?” “呐~这话就不对了,女孩子自信一些,别老藏着掖着的,让人看低了你,要我说这天下间真没有几个比妹妹好看的人了,抬起头来,对对,就是这样。”姬兰君仔细调整着萧念竹的身姿,以前她刻意隐藏下不太明显的身形,却在姬兰君摆动下,变得婀娜多姿。 萧若佩都像是重新认识了她一样,产生了‘原来念竹长这样’的想法。 摆弄完了之后,姬兰君得意展示着自己的成果笑道:“怎么样?” 萧若佩还能说什么?随手摆几个姿势,就能给人不一样的感觉,姬兰君对身形的理解,已经不输于她的舞技了。 “你们看样子要在人皇城待一段时间吧?这些时日要是没有什么事的话,就跟我学习舞蹈如何?”姬兰君是个热心的人,可能有看到了萧念竹的舞蹈天分不想浪费的原因在内,于是提出了建议。 萧若佩笑道:“你问她的意思就可以了,我不会拦着。” 萧念竹眼睛在两人之间来回几遍,问道:“哥哥平时会很忙吧?” 可能见过界御之后真的没有多少空闲了,萧若佩轻轻点头。 见到他的应答,萧念竹转头看向姬兰君说道:“那我就跟着姐姐学点东西,在皇城的时间就麻烦姐姐了。” “我也要学!”苏流穗跟着起哄,萧若佩取笑道:“你跟着夏师姐去当个监察使合适一些。” “你敢怀疑我的天赋?”苏流穗是个不认输的,当时就竖起眉毛来了,“是不是觉得我只会舞刀弄剑?” 萧若佩摇头笑道:“你抓锅铲的手艺就很不错。” “本姑娘就偏不信了!我偏要学会跳舞,到时候叫你乖乖承认我是个天才。”苏流穗带着不服输的气势走向姬兰君:“我也要麻烦姐姐教我。” “当然没问题。”姬兰君照单全收:“流穗妹妹活泼可爱,我那里更多几分热闹,姐姐欢迎还来不及呢。” 暂时不用自己担心两位少女会无聊了,萧若佩见两人已经在人皇城里找到事情做,心里踏实不少。 看来姬兰君在此,是帮助他解决后顾之忧的,只是她一个舞者,为何会涉及到这件事情里面? 苏流穗今年之内武道上没有多大长进的可能,让她学些其他的也好,免得性子老是这么跳脱,没个女孩子模样,萧念竹在舞蹈上确实有天赋,她将来总要走上自己的路的,萧若佩不能左右她,便让她自己选择。 接着姬兰君带几人去了她的家里,萧若佩这才知道,她是土生土长的皇城人,并且身世似乎极为不凡。 她的住宅不是很大,却十分精致,家里没有别人,只有她一个,萧若佩见没人应门,知道她单独居住,为了避嫌就只送到门口,让三个女孩随她进去。 这里距离苍山不远,在人皇城里算是重要区域,来往陈家只要一顿饭功夫,周围街道光鲜,不是有危险的地方。 一条街上的宅院都十分堂皇大气,居住其中的人也应该没有什么小人才对。 萧若佩仔细观察着周围的形势,等几人记熟了路被姬兰君送出来的时候,日已西斜,看着天色渐晚,也是时候回去了。 几人辞别了姬兰君,往苍山陈家归去。 这一天算是玩得尽兴,少女们回去的路上依然兴高采烈,不停说着今天的见闻,虽然萧若佩与她们同行,但却没有见到她们说起的事物,令他十分疑惑,莫非在女孩子眼里看到的东西跟他所见有这么大的区别? 几人回到陈家的时候刚好到了晚饭时间,苏流穗和萧若佩大展拳脚,晚餐准备了几样青松镇的招牌菜,就连上了年纪之后胃口不怎么好的陈神苏也多吃了两碗饭。 吃过晚饭之后,女孩子们准备洗漱休息,萧若佩则去了一趟太学院,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准备。 灯火照出了卢平居所的窗户,让萧若佩知道他还没有安歇。 敲门之后,里面很快就传来卢平的声音:“进来。” 萧若佩推门进去,见到他着装整齐,端坐在书桌前翻阅书卷,旁边还搁着朱笔,看样子是在批注标红某些重要信息。 他面前是两本异行记,一本来自长生阁,一本是外面流通版,萧若佩认得书样。 “若佩今天见过周界御了吗?”抬头看见进门的人,卢平起身迎接,顺带开口询问。 萧若佩点头道:“见面是卢先生的意思吗?” 卢平笑着端茶过来:“是,你虽然见过了日月星辰运转,但是朝堂之上,很多事情的复杂程度不是见识广阔就可以坦然面对的,到了人皇殿,你所见任何一人,所做一言一行,可能都涉及到了千万人的命运,我觉得你不是铁石心肠到可以忽略万民命运的人,到时候难免言语之间有些不好把握,先让人皇私下见见你,对你的心态有一定的帮助。” 萧若佩双手恭敬的接过他递来的茶水,卢平又接着说道:“看起来你跟人皇聊得来。” 萧若佩笑了笑,他与人皇说的话题都离不开花,那位人皇十分擅长借题发挥。 将见面的过程告诉了卢平之后,他静静喝茶,把萧若佩的话消化进肚子里,沉吟道:“你明白人皇的意思吗?” “是叫我尽自己所能,不要有太多压力吧,以前学院考试之前,先生也经常这么鼓励我们,不过没有这么隐晦。” 卢平闻言笑道:“没错,是这么个道理,但是有一点界御没有和你说,我觉得你应该知道的。” “什么事情?” “你们说过了逍遥界不变,有没有考虑过逍遥界为何只能这样?” 萧若佩摇头,他不曾深究本质。 卢平笑道:“一朵花栽在土里,当然可以用不同的方法去栽培,但是这朵花已经被剪下放到花瓶之中内呢?” “只能想尽一切办法维持鲜花的生机?”萧若佩脑海之中划过了一丝明悟。 卢平笑道:“对,逍遥界就是这样的无根之花,不是我们不变,而是不允许有太多变化,稍微大一些力气的摇晃,都可能让花瓣凋零,更别说让这朵花开出其他的颜色了。” “你是如何看到的?”萧若佩的好奇心被钓起来了,钟问龟说过必须要有对照物才能观察到变化,卢平从何而知? 卢平叹气道:“你那一篇文章文采并不出色,只是眼光独到,为何能被放在六层?世间万年,眼光独到的人不知道多少,却有几人将亲眼所见记录,就有资格成为六层长生学士?” “万年之间,仅你一人而已。” 第三百一十五章 执剪看花 “长生阁中记载着万年人类历史,虽然不是人人都能上去高层一看究竟,但很多事情在外面也有迹可循,出去问任何一个人,都能说出人皇立誓的故事,知道人分三界的壮举,但是追溯到万年之前呢?”卢平问道:“在那之前是怎么样的呢?” 人类所知的历史之中,人皇萧遥立誓无疑是人类崛起的起点,起点不是源头,一个人可以从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开始任何一件事情,但是他的出生却只有一次,人类的历史却很奇怪,好像没有童年一样,在人皇立誓之后,人就成为了顶天立地的源界主宰,一下子到了支撑家业的壮年。 过去的人类呢? 他们为什么有支持着他们作为源界主宰的力量?人类先祖不可能只靠苍圣认可就能够主宰源界。 很简单的道理,苍山会选择一个足够贤明的人当做界御皇帝,但是同时也要保证被选中的人有能力来治理逍遥界。 在进入长生阁六层学习治理方法之前,界御皇帝候选早就产生了自我的治理理念,否则这个人不会被选中。 人类在获得苍圣认可之前,凭什么产生治理源界的理念? 纵观所有历史,没有任何记录能够证明人类获得治理源界能力的过程,那人类凭什么得到苍圣认可? 人类这一支文明,就好像是被人从花朵上剪下来放到了花瓶之中,无根无缘,却成为了源界花瓶存在的理由。 “看来你也想到了这一层面。”卢平见萧若佩若有所思,他便像是找到了知己一样激动起来:“我就知道你会看到与众不同的东西,这两年来我时常都在想,想人类为何会走到如今局面。” 他看向思考之中的萧若佩说道:“你,你很像逍遥界,很多东西在你身上没有根据的出现,好像你生而知之一样。” “在剑御天光之前,你在武道之中没有任何名气,书录长生阁前,你也只是青松镇一个寻常学生,萧若佩,你是如何掌握这一切的?”卢平话锋一转,说到了萧若佩的身上。 “我?”萧若佩想不到事情又扯了回来。 卢平点头道:“有关于你,我才将这件事告诉了你。” 萧若佩仔细的回忆了一些过去的事情,他迷茫的摇着头:“我也不知道为何会走到如今这一步,心里也是想着试试自己能够做到什么,便尽自己所能去看,去学,去做,很多东西自然而然就明白了,若是要问我为何能够看见与众不同的东西,我在想或许是因为我的身份,具体原因我不能跟卢先生详述,可以告诉你的是我看事物的眼光不局限于源界之内,如今逍遥界能够做到这一点的人不止我一个,将来还会出现更多。” 塑造源界之躯会在今后的武道之中成为主流,有了武灵天光指引后,更多武者会达到苍圣那种层次,那时候源界之躯就不是什么秘密了。 “你的意思是以后会有许多人能够做到你的这样?”卢平开始慎重起来,若是没有看见萧若佩之前,别人说有人可以手摘星辰,他一定会笑那是痴人说梦,如今活生生的例子就在眼前,他却不得不信。 萧若佩笑道:“卢先生放心,只是能够看到我所见,不会掌握我所能,有些涉及到天地稳固的本领,是需要获得苍圣认可才能够掌握的。” 卢平明白过来,这事也和界御皇帝一样,资格很多人都有,他卢平也可以到苍山等候天命所归人心所望,能不能被承认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人类也和你一样,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之下,就获得了主宰源界的能力。”卢平说回正题:“这就导致我们不敢有过多的变化,因为我们的一切都是没有根源的,与源界之间的维系,很有可能稍微用一点力气就会挣脱,我们不是不能变,而是不敢变。” 这一层倒是萧若佩第一次意识到,如果人类真的是无根浮萍,万年王道维持不变的原因就已经找到了。 被人插在花瓶里的花朵,无法决定开成什么样,所能做的只是尽力维持生机。 “但是某一天,我们发现有变化了。”卢平起身从自己书桌上拿起一本书递过来,萧若佩接到手中看清,是一本《百年武道记事》。 “武道是变化的源头吗?”他看过这一本书,写的是从明州开拓武道出现到凌云入意这一段武道历史,以昕凌二人青玄峰决战为终点,记述者是澜临宗的水清先生,白羽赋的作者,说他是白羽剑法的根源也不过分,不管是在武道还是文道之中,水清先生都是值得尊敬的人物,他的著作绝对有可信度。 卢平翻开书页说道:“武道改变了很多局面,张直不惜得罪王道势力,也要定下不得干涉武道的规矩,还设置了武盟为武道铺垫前行道路,如果不是他,耀日城也不可能留存到现在。” 将书放在萧若佩面前,卢平笑道:“你在获得玉侠令的时候骂过一些不好听的话,如果面对的武者和这里记载的一样,你还能不能说出那些话来?” 萧若佩拿起书看了一眼,卢平翻开的是张照玉逃离人皇城的那一段,路上武者感谢张直的作为,奋不顾身护送张照玉到鼎山镇,之后由凌家将他送进明州。 那一段惨烈的故事,那条染血的道路,被后面许多说书人改编成了一段段演义故事,感动着一批批的年轻人走上武道之路。 张照玉千里逃难的路上,死去的武者有上百人,没有一个在面对强悍对手的时候犹豫半分,这百人的故事总结在一起成为了《群侠百义传》,向来是说书人最喜欢的题材,之后的时间里,或许有某个名声鹊起轰动一时的武者会占据说书人的主场,能够流传到如今的,大多数都是这本书里的记载故事,入意武者也掩盖不了那一百余位寻常武者的光芒。 那是一段恩与义纠缠而成的武道盛世,即便到现在也丝毫没有褪色,武者将白羽剑视作武道圣物,就是因为那逍遥界最烈的剑法里面,凝聚着武者的魂骨。 萧若佩将书放下,那段故事他十分的熟悉,没有看下去的必要,如果让他去挑书里武者的毛病,他不会骂得出来。 “武道上的人太多了。”即便有了足够对武道的认知,看过了武道的本源,更知晓武道将来,萧若佩还是觉得武道这条道路上的人太过拥挤。 “可现在我觉得还是不够。”卢平无奈笑道:“蜃界降临,你一人之力不能抵抗,我们需要他们成为守护逍遥界的力量。” “如果武者太少,对我们的计划就没有帮助。” 之前在兵院的时候,卢平和老人决定了千星连城的计划,虽然需要武者成为主力,但对抗蜃界不只是武者群体的事情。 “你想得太简单了,百年前的武者,是因为感激张直的恩义,才奋不顾身守卫张照玉。”卢平问萧若佩:“你觉得他们如今会为了什么去与蜃界的生灵拼命?为了守护逍遥界?为了名声?” “张直的恩义超过了他们的性命,才有百人替张照玉赴死,但也仅仅有百人站在张照玉这一边,张直的仇人用金钱利益,就收买了数十倍的武者去追杀张照玉,这个世界上,靠着一腔热血永远不可能驱动大部分人。” 卢平的话很伤人,但是十分现实,当初张照玉的性命价值千金,即使只有一个人能拿到,却有成千上万的人追杀他,去博取那万分之一的机会,支援张照玉的人不是没有,但大多数只是保持在口头上,如果他们真的愿意与张照玉站在一起,他根本就不用逃进明州去,那百义也不会因此送命。 张照玉后半生都没有从明州光明正大走出来。 这就是现实。 逍遥界不需要义士,义士的光辉越亮,背后遮掩的阴暗就越大,百义传的故事流传到如今,真的只是因为武者崇尚那些死去的义? 不过是有人想要遮掩当年对张照玉犯下的错而已,似乎宣扬死人的名气,能够减轻他们的罪孽。 事后张照玉掌握了耀日城大部分力量,与天下第一的耀日城主亲如兄弟,师徒,却没有报复过那些伤害过他的人。 他唯一做的,只是将死去的义士所用的武器收集起来熔铸为剑,而后吸取他们的烈势,创造了白羽剑法,传给最后护送他的凌云。 凌云能从一个文弱书生三年之内入意,与其说他武道天赋惊人,不如说他继承了百义的武道魂气,一百人就算再驽钝,他们汇聚在一起的力量,也足够将武道推演到新的境界了。 与之相对的昕天圣,才是真正的武道天才,在凌云之后入意,明白了自己不过是旧天道的傀儡之后,借助白羽剑的烈势将自己灵魂硬生生的磨灭在青玄峰上。 青玄峰一战之后,武道的烈势就跟昕天圣一起埋葬了,凌云再也使不出可以磨灭耀日城主灵魂的剑法,只剩下白羽烈剑的威名和失去烈势的白羽剑流传在凌家。 烈日西沉,武道的最后一丝余晖,藏在明州的群山之中,由昕武鸣继承,世人已经无法再现那百年前的武道盛世,即使后面入意武者连绵不绝,甚至有莫青城想要筑起武灵天光,所做的不过是想将百年前的光芒重新唤回在武者身上。 萧若佩看不惯的武者,就是忘记了武者光辉的这些人。 “要用利益去吸引武者对抗蜃界蚀影?”收拾起心情,萧若佩将书本合起来问道。 卢平摇头:“不够,只有利益还不够。” “我们要对抗的是整个蜃界,与源界对等的庞然大物,想要用单纯的利益去驱使武者,那就得拿出与源界相应同等份量的利益,你能拿得出来吗?” 如此巨大的赏金,别说萧若佩,凌家都拿不出来。 卢平笑道:“好在武者的数量足够多,我们才有了转圜余地。”他将茶杯推了一下:“这一杯水只够一个人解渴,有两个口渴的人怎么办?” 萧若佩将自己的茶杯也推上前,却被卢平伸手拦住说道:“只有一杯水。” 他的语气是不容辩驳的肯定,萧若佩想了一下,只能回答道:“一人半杯。”虽然不能完全解渴,但是却能让人多支撑一会了。 卢平笑道:“面对两个坚持人类操守的人来说,可以做得到这一点,但是有三个或者更多人口渴,只有这一杯水呢?” “…他们会争抢。”即使萧若佩不愿意说出这个答案,但事实如此。 “这就涉及到一个很严肃的事情,事物价值的变化,来源于需求人数的多少,所谓的物以稀为贵,虽然我们不能拿出与逍遥界等值的利益,却能使利益的价值提升。”卢平转动着茶杯:“一块土地上如果有一颗大树占据,下方就没有太多野草生长,更别说与之同等的大树。” “武道上已经长起了凌家和天下八宗这九棵大树,其他树木想要生长出来,就必须要把种子种到树荫之外,而蜃界的出现就是最好的肥料…” “武者的性命也是性命!”萧若佩不等他说完,已经承受不住他话里的残酷,虽然卢平尽量用了平和的话语来引导,但背后血淋淋的现实,依然刺痛人心。 “你没有明白吗?这九棵大树的存在,不是你我的决定,而是早就生长在武道之中。”卢平淡淡说道。 萧若佩闻言一惊,难道有人早就想到了今天?他回望卢平,希望能从他口里得到答案。 卢平摇头道:“没有人想用这个办法来解决,也没有人觉得牺牲武者就是对的,面对意外的时候,损失无法避免,蜃界是个意外,我们只有做出选择损失哪个部分的决定,不能想没有任何损失。” “你会做出损失哪个部分的决定,在后天去见界御的时候,但你没有做好准备。”卢平将书本收起来:“或许你会认为我只会坐在这间房子内高谈阔论漠视人命,但我很清楚我说的话代表什么,在逍遥界万年历史上,王道为了维持逍遥界的不变,已经做出过许多次同样的决定。” “为了保持花草的繁盛,必须剪去多余的枝条,萧若佩,你只看到了逍遥界不变,却没有看到不变的背后付出的代价,与我们相比,你才是漠视性命的人,逍遥界万年的牺牲,在你眼里也就是‘不变’二字而已。” “如今你握着剪刀,该剪去哪些枝条都在你一念之间,轮到你为逍遥界的不变做出选择的时候,你还能说出不变的话吗?” “萧若佩,既然你能见到不变的局势,能否为我们带来不一样的选择,带着我们走上变化的那一条道路?” 萧若佩颓然叹气,他想起了在神女峰血灵密洞之前,苏流穗说她做了一个噩梦,梦中旧天道说萧若佩性命堪忧,如今选择真的到了面前。 或许自己真的会在面对蜃界的时候,选择牺牲自己来减少逍遥界的损失,问题是现在他即使牺牲自己,也很难阻挡蜃界的降临。 他已经脉通一界,所能够动用的力量,是逍遥界的全部。 即使如此,最多也就是和蜃界拼一个两败俱伤的局面,人类还是会面对满目疮痍的逍遥界。 牺牲比用武道去抵抗蚀影更大。 似乎真的只有剪去某些多余的枝叶,才能将逍遥界维持? 萧若佩想到了移山盟的武者,他们是武道之中多余的人,也是在八大宗门之下,争夺剩下那一杯水快要渴死的人。 如果要牺牲,那一批武者无疑会是最早也是最合适去与蚀影拼命的前锋。 他和移山盟的关系并不好,移山盟的行事,也同样对逍遥界造成了很多困扰,李火羽的父亲就是因为移山盟而死。 但是要萧若佩做出牺牲那些人的选择,他依然会感到痛苦。 即使是那些人,都有资格为他们的性命说话,可惜他们没有一点选择自己命运的余地。 卢平几句话就将他们逼到了必死的道路之上,难怪昕言会说出武力再高也不如脑子好使,难怪逍遥界文道一直能够压武道一头。 或许百年之后,世上说书人的故事又丰富了许多,百义已经不足概括,他们会用千星万侠开一个新系列。 用更剧烈的光芒,来掩盖今夜的黑暗。 “千星城上骨如山…”萧若佩不敢想那场面。 卢平的文首之名,他第一次见识到,不想再次见识,今夜喝进嘴里的茶水,让他想要呕吐出来,仿佛是喝着万千人流下的血液。 “还有二十年呢…”卢平叹了一口气:“或许我在那之前就老死了,不用受这种折磨,倒是你萧若佩,看样子肯定会活到二十年之后,哈哈,可笑那徐老头,还想熬着亲耳听到千星连城的捷报,你说世上怎么就有把这种事当成喜庆的人?怎么就有研究这种事的学问?” “如果你做不出这个决定,就去兵院,去学习他们的知识,你很快就会明白张直当年为什么要压制兵院。”卢平沉声说道:“他们是百年前被剪去的枝叶,那一支苗头留到现在,在今年这反常的春季里,又要长出新芽了。” “你要做剪枝人,就要有张直的决心。” 第三百一十六章 生死抉择 从太学院出来,萧若佩的脚步有些沉重。 卢平给他留下一个大难题,要他亲手送武者去死。 蜃界的降临会给人类带来很大的伤亡,这是无法避免的事情,但是谁都没有决定哪一部分人去送死的权力。 卢平不能,萧若佩不能,就算是界御皇帝,也不能。 “早知道就留在星辰之中了。”他叹了一口气,拖着脚步往苍山走去。 卢平临行时候给了他两条建议,一是去苍山看看,二是要是实在不能下定决心的时候,就去兵院借胆,实在不行,就学高长令,脱了外袍亲自下场打架。 最后一个是为了给萧若佩放松心情开的玩笑话,他在卢平面前的确笑了出来,但是如今孤身一人,他却如何都不敢笑。 “回去吧!”下定决心之后,萧若佩快步走向苍山陈家。 长生阁的星图已经成为了人皇城的明灯,路上纤毫毕现,惹得许多喜欢夜间活动的人更加活跃,因为人皇城有六层这‘地上月’,夜晚都热闹了许多。 萧若佩一路行来,熙熙攘攘,偶尔有喝多了的人靠前过来,还想邀请他一起喝一杯,也不曾发现被他们撞到的人正在为了许多人的性命担忧。 但却是这样,走了一路的萧若佩反而放松了些许。 他在苍山回望人皇城夜市,看了许久人间烟火,直到夜市灯光渐少,长生阁也关上了六层窗户,星图光芒黯淡之后,才回到陈家。 少女们睡在陈玉那边,萧若佩的客房不与她们相近,只是看了一眼,没见有动静,确认她们应该都是睡着了之后,他怀着侥幸的心理飞到了苍山之上,来到与陈玉上次夜间会面的地方。 可惜这里没有他希望的人在等候。 “我是想从陈玉那里找到依靠吗?”萧若佩摇头轻笑,在苍山上静坐了一会,心情终于平静下来。 第二天他难得的睡了懒觉,鉴于他从星辰之中刚刚回来,也没有人来打扰他,不过他出来之后倒是看见女孩子们聚在门外水榭上欢谈笑语,见他出现,姑娘们就全都停了下来。 陈玉今日放下了事情陪着,所有人都在,还多了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姬兰君,莺莺燕燕,满院花香。 “好你个萧若佩,才出去一天,就认识了兰君姑娘,以前没有见你如此本事啊!”陈玉当先发难,姬兰君也在一边笑而不语,没有做出任何辩解。 苏流穗看样子没有打算帮他说话,萧念竹含羞带怯的转过眼睛不敢看他,只有韩娥蹦起来迅速跑到萧若佩这边:“她们偷看你睡觉!” 这小妮子看来是谁都不偏帮,只向着热闹凑,怕事情没闹大。 萧若佩在她额角弹了一下,笑骂道:“你就没有?”他并不介意这种事情,苏流穗和萧念竹都是至亲,无可厚非,陈玉和姬兰君最多也就是有些好奇心,无伤大雅。 韩娥捂着额头笑道:“我最先来的。”看她的样子还挺得意。 好在萧若佩在房间内整理了一下仪容才出来,要不然会闹出不知多大的丑,用玩笑话化解了轻微的尴尬之后,他朝着姑娘们说了自己打算一人去苍山看看的想法,那边也玩得正高兴,随便应了一声便没有跟过来。 萧若佩走后,几个少女却绽放了笑声,一个女孩子在男人面前多少有些放不开,但是她们的数量远远超过男子的时候,却更加大胆而且放得开。 这些人议论的主题无非是刚刚逃跑一样走出去的萧若佩,其中对他最了解的就苏流穗一个,此时俨然成为了中心点,对于这一位神秘的玉名侠兼长生学士,许多人都还有很大的好奇心,即使像陈玉这般的女子也免不了想要了解他的过去。 问过云叶去了长生阁之后,萧若佩也不禁为他的转变而感到诧异,云叶能够如此勤奋,确实出乎意料。 应该是被推着走上属于他的命运之后,他已经发觉到自己应该做什么了吧? 萧若佩对此有切身体会,如果不是遇上苍圣,他现在依然留在青松镇当个韶风令,根本不会想到自己一句话就能够决定千万人的生死。 既然卢平说过苍山上有能帮助他的东西,那就值得上去看一看,没有意外的话, 明天人皇就会召见他,那时候他要对朝中管理着逍遥界的大臣们说出蜃界的事情,并作出决定逍遥界命运的打算。 即使很多大臣都已经从传言之中得到了蜃界的消息,但是将这件事揭露出去,又是另外一回事,就算他们明知消息无误,为了人类的安危,还会一再向萧若佩求证真伪,他需要拿出确凿的证据,比如自己掌握着星辰的力量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同样需要展示。 而后更要为他自己的决定作出解释和承担责任,他不想亲手将武者推入深渊,同样其他人也不想,为了避免手上沾血,他们会尽力摆脱与这件事情的关系,并且坚决的站在萧若佩的反面上,以此保持他们一身干净。 即使他们并不觉得送别人去死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卢平昨晚的言语已经很明白的说出了事实,他萧若佩注定了会是和张直一样的剪枝人,免不了千夫所指。 他即使知道自己的决定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也要坚决的站稳自身立场。 就和万年不移的苍山一样。 苍山作为人类的圣山,有人皇萧遥在此立誓,决定了人类成为源界主宰的命运,后代界御皇帝皆在山上承受苍圣的认可,崇高至此,却难得的十分平易近人,不管何时都任许多人来此游玩。 萧若佩也只是一个寻常的登山客,如果不是卢平在前边带路,他根本就不会引起多少人注意。 既然是提议他登苍山,卢平当然不会置身事外,不仅今天,明天面见人皇的时候,他同样会作为萧若佩的领路人,带着他进人皇殿。 这是萧若佩下定决心的原因之一。 卢平可以不来趟进这浑水之中,但是他却为了萧若佩,放弃了自己前半生积累的名声,站在他这一边。 至少在明天的朝堂之上,有人会站在萧若佩的一边与他共同承担一切。 在卢平的心中,二十年之后的萧若佩或许有能力去接受这种命运,但是现在的他实在太过于年轻,年轻到令人感到怜惜。 卢平没有说话,一路登山的过程虽然简单,却肃穆庄重,周围的游人不知道为何两人如此作态,还有人见卢平想上来套近乎,都被萧若佩的通脉劲推开。 在别人的感觉里面,那通脉劲就是一阵奇怪的山风,许多人会在自己熟知的知识里面挑选借口为不了解的事物做出解释,忽略大部分超出想象的怪事。 昨晚卢平所问万年前的人类如何,本该是每个人都可以考虑到的问题,却没有人去深究过,其原因也在于此。 既然有了苍圣这一方便的解释,那就不需要再去费尽心思寻根问底。 卢平虽然是个读书人,但是体质很好,登上苍山只不过是稍有脸红气喘,他笑着向萧若佩说道:“平时过几天我就会到苍山顶上看看,习惯了就不觉得累了,但人终究会老,近年越来越感觉到体力不支,有时候半途中就想要停下休息,心里却不承认我已经上了年纪,还可以一口气登顶。” “一眼千里啊!”他慷慨四望,苍山顶上没有太多树木,中州都是沃土良田,一望无际:“每当看见逍遥界的辽阔,登山的疲累就能一扫而空。” 萧若佩到底年轻,又是韶风令,习惯了爬山涉水,苍山虽高,山路却平坦,他不觉得到山顶之上有多少困难。 顺着卢平的眼睛看去,云阔风清,实在令人心旷神怡,见惯了这种风景的人,胸怀都会宽广一些,不怪得中州人大气。 “我带你去看看天心顶,那里有历代界御的誓词,看过之后想必你会做出抉择了。”卢平笑道,不顾脚下酸软回身往苍山中心走去。 萧若佩也从风景之中收回目光,往那方巨石走去。 苍山是中州唯一的高山,远远看过来,就像是顶天立地的支柱,这里选出来的人皇维持了万年逍遥界的稳固,说是天柱不算过分。 在人皇城苍山是很受人喜爱的地方,但是不多人会花上半天登顶,即使是仰慕苍山,大多数人都是留在半山腰就停下了。 对于大部分人来说,登山只是满足一下好奇心,天心顶上大部分景色,都有名家绘画流传在外,天心石刻,东见日出,苍山云崖,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是这些景色需要花费大量的体力精力才能见到,对于大部分人来说,都是觉得有些得不偿失,真的能够下定决心登顶的人,十中无一。 想见日出,必须半夜开始攀登,想看云海,又要恰逢其会,更别说难得一见的夕照千里了,那样的景色一年未必能有一次出现。 还不如留下力气去看名家画作呢! 卢平边走边介绍天心顶的情况:“界御皇帝被选出来之后,就会登上天心顶,祭拜天地,在此立下人皇之誓,一旦他们所为违背誓言,人望天命皆散,苍山便开始进行下一次的人皇圣选,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有留下誓言,有些界御认可其他界御的做法,就会用相同的誓言作为自己行事准则,用得最多的,还是萧遥的‘仁’与‘正直’。” 天心顶上有一块巨大的白石,石头浑然天成,毫无杂色,石上有刻字,上面写着历代界御的誓言。 萧若佩看向最当中的正直二字,却发现有些虚浮,卢平笑道:“因为太多界御用这二字作为他们的誓词,万年以来,多有变化,已非原迹。” 眼光移动,万年之间出现过不知道多少位界御皇帝,他们的誓言占据着这一方大石,已经分不清是哪一位界御皇帝所留。 他的眼睛落在卢平所指的一句话上:“我死万民生,则我死亦存,我生万民死,则我生如朽。” “这是支持张直的那一位界御皇帝留下的话。”卢平笑道:“很多人都觉得他没有什么能力,但是他放手让张直去做剪枝人,那就是他最大的能力。” “这条誓言,至那位界御皇帝死去,都没有褪色。” “先生的意思是让我和他一样?”萧若佩并不畏惧自己死在人前,他怕的是自己即使付出性命,也不能阻挡蜃界的危机。 卢平摇头笑道:“没有这样的事,谁都不该轻言生死,不管是你还是那些武者,于我昨日所言,性命会因为生前行举,而有不同的意义。” “武者死于内斗是死,为了生存拼命也是死,同样为了天下苍生而死,一样是死,你可以替他们做出决定的是,他们如何有价值,是生亦如朽,还是死后犹存,或命重如苍山,还是生贱如泥尘。” “你也同样可以决定自己的生死价值。” 第三百一十七章 景华刀锋 “没有问题了吗?”萧若佩有些忐忑地询问陈玉。 今天一大早,陈玉就带来一套华美的衣裳,并十分热心帮助他穿上去,这一套衣服也不是萧若佩一个人能够穿得起来的,除了动用通脉劲。 他从小到大,就没有穿过这么麻烦的衣物,一整套下来,冠、衣、带、袜、履这些还算是正常的,但是却正常过头了,每一件都有特别的规矩,之后的饰,更是超乎了他的想象,见陈玉兴致勃勃拿出一堆看起来全部要挂到他身上的饰物,萧若佩赶紧用时间紧急,一切从简给打发掉了。 他可不想为了保持仪态端庄就给自己找不自在呢! 这一身衣服穿起来都有些行动不便了,他到时候说不定还要在人皇殿捋起袖子打人,哪里能在动手前先把自己捆起来。 没有商量的余地,谁敢在他面前明摆着知道后果还要假惺惺的来批判他的作为,他就揍哪一个! 堂堂玉名侠,还不能将一群整天为了各种事劳心劳力累坏了身体的朝臣打服,对得起他武道之中的名声? “萧若佩,我看你越来越满意了,就你现在的样子,带出去绝不会丢我陈家的脸。”陈玉对他形象十分满意,并且表示对将他招进陈家的计划更有兴趣。 萧若佩笑了一下,陈玉在这件事情上任何时候都有可能是开玩笑,有可能也是当真,只要萧若佩现在答应一句,那陈家第二天就可以发喜帖了,即使她对萧若佩有了七八分的情意,不想自己会对他造成负担,一直都是轻描淡写的随口提起,以此来加深印象,说不定将来萧若佩记得成家的时候,这随口的一句就能成为契机呢? “刚开始穿还有点不习惯,不过现在好像舒服多了,腰都挺得直一些。”萧若佩扭动了一下,虽然有些紧,但不是拘束的紧绷,只是衣服十分的贴身,那种好像要与自己皮肤黏连的感觉。 “那是当然了,你以为衣服贵没有道理的啊?”陈玉替他紧了一下腰带,萧若佩不自觉地挺直了身姿,连声呼喊道:“可以了,再用力就受不了了!” “这件衣服是爷爷特意找人给你做的呢,你可别辜负他一番心意,好好表现才是。”陈玉收手后退,从远处观察了一下整体情况,然后点头满意笑道:“放心吧,这样子出去绝不会有人能从你的形象问题上挑毛病的。” 毫无瑕疵可是十分高的评价了,萧若佩奇怪问道:“爷爷怎么知道我穿多大的衣服?” 陈玉掩嘴笑道:“别说高矮胖瘦,那些有心机的人连你几岁开始不尿裤子都知道了,真以为你在天上维持星辰的时候,他们什么都没有做吗?” 也不用在这些小事上这么细心吧?萧若佩无奈摇头。 “你也别去担心这些人,只能在小事上面花心思的,不会有多少远见。”陈玉打开了门:“放开了去,这人皇城里,没有一个人能提得起‘半斤月’的。” 萧若佩听到她又在打趣,也不附和,自然迎着朝阳踏出门去。 门口的女孩子们见他打扮整齐,都觉得耳目一新,尤其是苏流穗,她平时见惯了萧若佩粗布青衣,看他现在一本正经模样止不住笑道:“萧若佩你穿起这身衣服,还真有点样子,以前你在学院的时候要是收拾整齐一些,现在早就儿女成群了!要不是人皇殿里大多数都是男子,还都上了年纪,我真不敢让你这么去呢!” “哥哥好看。”萧念竹说了句简单的话,又转过头去不敢多看,眼角却忍不住偷偷瞄着他。 “小若啊。”陈神苏对自己的眼光非常满意,合身的米白色衣服衬得萧若佩身躯挺拔,总算是没有被陈玉的气势压住,这样进了陈家的门也不怕别人笑话了。“要是有人敢为难你,你就记住他的脸,出来跟爷爷说,我保证帮你出气。” “哪能麻烦爷爷?我当场就打他一顿!”既然下了决心,萧若佩也不打算心平气和的慢慢劝解某些人,蜃界的事情容不得有丝毫犹豫。 “这样我就放心了,去吧。”陈神苏笑眯眯的让开了路,看着踏步前行的萧若佩,他满意点头,心中赞道:“这才是配得上玉儿的好男子。” 人皇殿在人皇城的中轴线上,左为长生阁,右有太学院,韩娥陪同萧若佩走到中间前往人皇殿的大道上,正好见到了在道路边上等候他的卢平。 他今天正式戴起了代表文首的玉冠,后面没有跟着其他人,远处有几个观望的学生,高长令也在,却只是看着不敢上前,大概是被卢平喝止了。 见萧若佩和韩娥过来,卢平走上前说道:“咱们走吧,韩韶风也来吗?人皇殿有书记官记录,事后他们会交给长生阁的。” “长生阁也可以记录,我是人皇城的韶风令,有资格进入人皇殿。”韩娥不服输地掏出她的韶风令牌,将大大的韩娥二字送到卢平面前。 卢平笑道:“韩韶风自然是有资格的,那咱们一起去吧。”说着当先往前走去,他走在大道的正中,没有丝毫偏倚。 萧若佩想跟上去的时候,高长令快步上前,他与萧若佩是旧识,也一起经历过坠星箭的事,比旁人知道得更多内幕。 没有说太多话,他拍了拍萧若佩肩膀说了一声:“尽自己所能吧,我知道你的本事。” 见萧若佩点头后,他又笑道:“帮我照顾好先生,有些事他年纪大了,不方便扛着,你回来告诉我。”他回头看了一眼同窗笑道:“让我们帮先生分担。” 萧若佩笑道:“我现在就有要你帮忙的事情。” 高长令有些奇怪,他知道近段时间先生都在忙,却无论如何都问不出底细,只知道与星图变化有关,可惜先生说过他出不了力,没想到萧若佩这边反而有事情他可以做的。 想也不想,他当即爽快答应:“什么事?我一定完成。” “借你的袍子用一下。”萧若佩二话不说,顺手撸下他的外袍,披在自己身上:“等会说不定用得上。” 没想到是这么个奇怪的要求,高长令先是愣了一下,任由萧若佩将他袍子脱下,明白了萧若佩的意思之后,他也放心笑道:“你敢穿就好,快跟上先生吧。” 萧若佩转身朝卢平追去,他年轻气盛,步子跨得大一些,很快追上卢平,并走到了他前面。 “长令,他干嘛把你衣服给脱了?”后边的学生不理解他的做法,却见高长令一点都不担心,他望着远去的两人笑道:“有些事情,靠拳头就能简单解决。” “这不是你的格言吗?”方静觉得奇怪,萧若佩不是冲动的人啊? 高长令苦笑道:“方静师兄,我就说不出一两句有道理的话吗?” 萧若佩走向人皇殿的时候,还有两个人带着要迫使某些人屈服的心出现在了皇宗门口。 江无浪和杜昊。 “能成么?”江无浪有些犹豫,他还是不太有把握能够打赢一个真正入意的武者。 “别人或许不成,但是皇玉天就太有可能了,这人没有武者胆气,稍微麻烦一些的事情,他宁愿花钱解决,如果不用花钱,只是跟一把木刀说句道歉的话,那就更加简单,何况皇宗的目的不是在武道之中立足,而是让皇院有合适的理由出现,他不敢闹大。”杜昊当先闯进皇宗里面,他这具身躯经过坠星箭的锻炼,就算昕言在他手里都吃过亏,哪里是门口那俩守卫可以拦下来的? 既然是武道门派,皇宗打理得十分有模有样,人皇城外一整座大庄园被他们盘了下来,庄园外边还有一条大河流过,他们将水引入庄园,挖出湖泊,上百个武者在湖中练习趟步,领队的教习更是迎着河水顶上去,身躯在急流之中站得稳稳当当。 “耀日城弟子江无浪前来讨教!”杜昊破门而入,先是大喊一声,将气势压住,引得水中武者纷纷侧目。 近日两人将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如果说暗中蜃界波涛汹涌袭来,那明面上的狂风巨浪,非耀日城弟子挑战皇宗莫属,江无浪不仅在面对姬兰君之后保持全胜,并且大多数武者都是被他一招击败,许多上台的挑战者连他的动作都没有看清,木刀就架在了他们脖子上。 面对这两个来势汹汹的对手,皇宗弟子十分的愤怒,昨天偷偷派了两个人去试江无浪的身手。 结果连探测江无浪的深浅都做不到。 虽然得胜者才能取得扶云明珠,但这并非唯一途径,每次两人去吃饭或者睡觉暂时休擂的时候,杜昊都会随手扔出一枚珠子,明着说是赔罪,暗地里却将这件事闹得更加大,皇玉天就算不想理会,白送明珠的事情还是沸沸扬扬的传进他的耳朵里面。 如今终于找上门来,皇玉天怒气冲冲地走出门骂道:“江无浪你们两个小屁孩闹够了吧?在天屏山上连昕言都没敢如此羞辱我啊!” 看见自家宗主如此硬气,皇宗弟子纷纷直起了腰板,看向两人的目光也有了几分怒火。 杜昊笑眯眯的说道:“我们当然不敢羞辱皇宗主。”他从自己身上取下一把短刀递给江无浪,一边介绍道:“这把刀名为景华,在逍遥界里籍籍无名,但是以皇宗主的身份,也知道它的来历吧?用这把刀与你决斗,想必不会辱没皇宗主。” 皇玉天心里‘咯噔’一下,暗自喊了一声‘坏了!’。 无华城的事情,皇院最熟悉不过,为了引无华城的人离开地中城,成余安排了试剑大会,会场之上,冰晶石剑出尽风头,将无华城的人吓得不轻。 但是最后阶段那些无华人没有丝毫的气馁,反而表现出一种期待,如果不是后来坠星箭出现,皇宗大概就明白他们的信心来自于何处。 后来好不容易才打听到了消息,说是杜昊父子用挖坠星箭的那把凿子打造了一把短刀,让杜昊带出去了,这才失去了与冰晶石剑比试的机会。 那把短刀名字正是‘景华’!虽然冰晶石剑的锋利与景华刀没有分出输赢,但是冰晶石剑不在皇宗手里啊! 坠星箭那是多厉害的东西?坠落下来之后天崩地裂,杜铁山没有怎么修习武道,只不过是平时挖挖那枚箭头,全身就锻炼得如同精铁铸就,从山顶跳下来都没有一点毛病。 杜昊呢?这小子在天屏山上,硬是让昕言都吃了亏!这事在刘渊崖嘴里,早就传遍了天屏山下,别说他皇玉天也是天屏山武道大会的亲历者,知道昕言是多厉害的人物。 反正与坠星箭沾边,就绝对不是凡物!他皇玉天虽然是入意武者,但也是肉长的人啊!江无浪又一身怪异本事,这两者加在一块,要是有个疏忽,怕不是当场就让他缺胳膊少腿了! 如果要花钱解决这两人,他们那一袋子扶云明珠就价值不菲,皇玉天不想用这么大的代价。 他看见景华刀后有些不知所措,开始在身上翻找,试图找到合适的解决办法。 摸到兜里的一件事物,皇玉天顿时计上心头,像是找救命的药丸一样,赶紧将一枚似羽毛状的玉令取出来。脸上堆满了笑容:“江少侠不早说你是耀日城弟子?咱们与耀日城关系不浅,来到这里叔叔早就该招待你了,真是的,都是自家人,打打杀杀多不好看,快快请进,叔叔屋里备好了茶水,好吃好喝的都有。” “这是什么?”到如今昕言挑选武者前去耀日城见证武灵天光的事情已经传开,但是天光令的式样,真不多人能亲眼见到,听到自己平白无故多了个‘叔叔’,杜昊十分奇怪。 “白羽天光令,持令者都是言城主承认有资格见武灵天光的人。”江无浪与耀日城的通信并没有断绝,多少知道一些消息。 杜昊闻言大惊:“你不告诉我!” “这是耀日城的事,小昊你不是武者。”江无浪不好意思回答了一句,他本不想将杜昊拖进这件事里面。 杜昊拳头捶在掌上,看样子是打乱了计划。 皇玉天见此状况,脸上的笑容完全放松下来,他笑眯眯做了个欢迎的手势:“来来,大家不要紧张,都是自己人,继续练武。” 走上前一边将白羽天光令仔细的收拾好,确保不会丢失,这才拉住还没有想到应对办法的两位少年拖着走向客厅。 “叔叔这里有好吃好玩的,两位不要客气,想要什么都成,咱们自己人哪里有打起来让别人看笑话的对不?” 自己人?杜昊双眼闪过精光,他将景华刀从江无浪手中取回道:“我不是耀日城的,我跟你…” “进去吧你!”见杜昊已经反应过来,皇玉天当场提起他一把扔进屋子里,然后夹着江无浪快步穿入客厅,朝外大喊道:“今日宗里有客人到来,咱们闭门谢客,关门关门!” 外面弟子一脸呆滞,关门一般是关大门吧?这进去之后连客厅的门都关了是几个意思? 不过宗主平时做事慢吞吞的,认真起来速度真的非常快,一瞬间客厅的门窗几乎同时关上,外面再也见不到里面丝毫场面了。 “哇!杜昊你这家伙吃什么长大的,这么重?”皇玉天揉着自己刚才扔杜昊的手臂,突兀发力,让他的手扭了一下。 “别管我吃什么,我要和你一决胜负!”杜昊抽出景华刀,漆黑刀刃发出摄人寒光,光是看上一眼刀刃就让皇玉天寒毛倒竖,哪里还敢以身试刀? “别别…别激动,先放下刀,咱们慢慢谈,没有什么事是心平气和谈不下来的。”他赶紧伸手拦住杜昊:“二位与我无冤无仇吧?” “与你皇宗有仇!”杜昊看了不少书,为了此事,还去打听到了兵院的秘密过往,自然知道了不少的内幕。 要让老人倾囊相授,不让皇院给兵院让错是不可能的,这一口积压百年的恶气,非要一口出尽,兵院才能重新焕发意气。 皇玉天一听拍掌道:“这不正巧了吗?杜小兄弟,不瞒您说,我也与那皇宗有仇!您有话尽管说,要是叔能帮得上的,绝无二话!” “你哄谁呢?皇宗不就是皇院摆到台面上的势力吗?还有人跟自己有仇的?”杜昊当然不信他的话。 “真有啊!你看看我浑身上下,哪里有武者的样子,他们偏偏叫我管着武道势力,这不是看不起我吗?我跟他们仇大了!要是让我知道谁提议让我来管理武道上面事务的,我非得用熔化开的金水浇铸他全身,让他看起来可爱些。”皇玉天摇头晃脑骂道:“那家伙肯定很丑,只有将他铸成金人,我才能接受与他共存于世上。” 两人不禁疑惑,看皇玉天咬牙切齿的模样,不像是有假,难道皇院之中也有派系之争? “我们的目标是整个皇院!也包括你在内!”杜昊依然握着景华刀:“你们必须给兵院一个交代。” “兵院?”皇玉天捏起了下巴:“你们两个是拜入兵院之下了吗?” “还没有,不过兵院的徐老伯是洛叔的师父,也算是我师公,他叫我来让你们道歉,以此作为我们进入兵院学习的条件。”江无浪已经开口说出自己的来意,既然皇玉天能够得到昕言城主的承认,那他就不能与之为难了。 倒是杜昊的举动让他看不清楚,事到如今可以坐下来好好解决这件事情,为何还要执着按照老人的要求去做? 第三百一十八章 兵院首席 “我这里跟兵院没有任何关系啊?”皇玉天大呼冤枉,连声说道:“徐老伯错怪我了,我这部分是在兵院之后才出现的,怎能将帐算在我头上呢?” “是啊,小昊,现在皇宗跟耀日城都有关联了,大家是自己人,还是先回去商量一下吧。”江无浪对昕言更加敬重,不可能会为了兵院传承的名额就违背耀日城。 “浪哥,这已经不是兵院和皇院过去的纠纷,而是确定未来的决斗!”杜昊放下了刀,语气却没有因此放松下来:“皇玉天你肯定清楚我们为什么要来找你,你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向兵院低头!” “小昊你这句话的意思是?”江无浪看见他终于愿意说出本意,急忙追问。 “我根本不清楚啊,皇院派我来管武道,大概就是看到我不会惹事,能尽量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你让我主动去跟兵院道歉,总该给我一个理由吧?”皇玉天的样子已经冷静下来了,刚才慌张之下,他没有仔细的去揣度杜昊的来意,如今听起来,似乎另有内情? “你真不清楚?”江无浪又要抬刀。 “别!”皇玉天急忙伸手阻拦:“我有听到一些风声,是关于蜃界降临需要重开兵院的消息,其他的我就真的不知道了,话说二位,你们知道蜃界是怎么回事吗?” 这家伙刚才还口口声声说他不会惹事,都已经打听得这般详尽了,可见太学院内留下的暗子还有多少。 杜昊拦住要说话的江无浪:“既然知道这件事,下次兵院招生的时候,你们打算安排多少人?” 皇玉天摆着手看似不在乎地笑道:“能有多少?尽量把第一批学生都发展成我皇院之人而已…” “还敢这样想!”杜昊举起景华刀就要砍,江无浪连忙把他拉住。 “杜昊你年纪小小,居然能够考虑到我们的动作,真是了不得,有没有兴趣加入皇院?我们可以帮助你更快重建无华城。”皇玉天看起来已经不再畏惧景华刀的锋利,他坐回了椅子上,端起茶杯就要喝水,眼前黑影闪过,茶杯从中分开,茶水泻地,皇玉天被烫到手,‘哎哟’惊叫一声,将杯子丢开,一边拍着自己身上的茶水一边跳起来叫道:“杜爷,我叫你爷行了吧!不带这样吓人啊,这一刀要是稍微偏一些,我这手就保不住了,以后叫我怎么数钱?” “这是警告,要是你们的手敢伸进来,我就斩断它!”杜昊收刀入鞘:“兵院你们可以派人进来,但是我和浪哥才是主导兵院的人,你们休想左右兵院的举动。” “绝对不阻碍,我会将你的意思送到的,以后兵院是二位主导,我们这边绝不插手行吧?”皇玉天连声答应下来。 “那跟它道歉。”杜昊从江无浪手中取来木刀,与自己的一起送到皇玉天面前。 皇玉天不明所以:“跟它?” “说你们错了。”杜昊冷冷地说道。 “就这么简单?”皇玉天奇怪地看着对面两个少年,突然觉得自己的脑袋好像有些不够用:“你们就为了这件事闹了这么大的阵仗?还白白送了五颗扶云明珠出去?”他捶胸顿足心痛万分:“早说啊!直接给我三颗珠子,这事根本就不用商量了!”那本来是他的珠子啊! “不想给你。”杜昊表情依然冷峻:“兵院丝毫都不能给你们。” “许老伯就这么犟?”皇玉天好奇问道。 杜昊点了点头,皇玉天这才叹气道:“是我皇院对不起他们在先,要不要广而告之,在大庭广众之下认错?” 杜昊漠然道:“那倒不必。” “简单。”皇玉天不再多说,双手恭恭敬敬将两把木刀接过来,放在案首,然后退后两步,突然就是一个深躬,对那两把木刀拜了下去。 江无浪都还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就见到皇玉天服软,他正要问杜昊详细,却见桌上两把木刀在皇玉天一拜之后,断开瘫在了木案上! 皇玉天再拜,木屑纷飞,木刀已经不能保持形状,三拜之后,案上点滴不存。 “多谢徐先生原谅。”皇玉天起身,一脸的肃穆,没有一丝不愿意的神态。 他回身向两人笑道:“这下可以给徐老伯交代了,二位可以回去了吗?” “当然不是不欢迎二位,有空可以常来坐坐,咱们旧怨已去,你们两个都叫我一声叔了,我也不能太小气是吧?以后有麻烦尽管找我。”他拍着胸脯,又变回了满脸和善的笑容:“叔能帮忙的,一定做到。” 江无浪看着空无一物的木案,他现在脑袋就跟那上面一样清洁溜溜,什么都不能思考,只是下意识地问:“这是怎么回事?” “怨也可以形成势,这两把木刀,只是兵院对皇院的怨气,若是不能让皇院的人低头,就不会消失。”杜昊朝皇玉天抱拳道:“今天多有打扰,告辞。” 也不理江无浪,拉着他就推门离开了。 “慢走啊~”皇玉天热情地送出门外,好像两个少年刚才真的是与他相谈甚欢,就差没有拿点回礼硬塞给两人带走了。 “宗主?”弟子都在观察这边的情况,见此情形对皇玉天佩服不已,来势汹汹的两人,居然被宗主三言两语就劝服了,这能力不比入意小多少啊。 “没事,以后大家见这两位,放心让他们进来吧,都是自己人,回去练武吧,咱们不能浪费时间了。”皇玉天挥手驱退了周围武者,目送着两个少年远去,眼睛落在杜昊身上,他叹气低声道:“可怕的小家伙,好在现在是我们自己人了。” 说完之后,便不再关注那边,回头走进客厅内,看着空落落的木案,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如果不出意外,兵院应该会在将来成为十分重要的一股势力,皇院的布局也要为之改变。 路上,两个少年已经远远的离开了皇宗,杜昊见到前方的江无浪还在生着闷气,他赔笑着道歉:“浪哥,不是我有意隐瞒你,这事要是让你知道,我们就办不成了。” “因为我是个明裔,你才骗我吗?”江无浪停了下来,将自己口袋里的珠子丢给杜昊:“好啦,我现在没有值钱的东西了,看你还想要怎么骗?” “浪哥,我是真心实意叫你哥的。”杜昊把珠子放回他手里说道:“你在无华城抵抗坠星箭,连自己的意境都不要,还被坠星箭震昏了,我真的很感激你,让你主导这件事,目的是把你送到兵院首席弟子的位置上。” 江无浪彻底弄不明白了:“让我做首席弟子?我不如你精明,不爱学习,以后还要回到明州去,这件事你出了力最多,还是你做首席弟子吧,现在能叫我一声浪哥,我就心满意足了。” “浪哥你先原谅我的隐瞒,我才告诉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江无浪不肯带过话题,还停下了脚步不再前行。 江无浪犹豫了一会,他仔细的审视着杜昊:“发誓以后绝对不会骗我。” “我发誓。”杜昊根本没有犹豫。 江无浪将袋子里的明珠分开一半:“收下。”将其中一份送到杜昊手中:“你真心实意叫我一声哥,我就认你这兄弟,咱俩东西一人一半,寄回你家里,给他们做个好房子住。” 明裔的爽直,同样在江无浪身上流淌。 杜昊感激笑道:“浪哥给的,我就收着了。” 无华城的重建需要大量的资金,杜昊如今在外流浪,只是杜铁山不想让他住在破败的无华城里,那个地方现在不能称之为家。 将珠子收好之后,杜昊说道:“那我跟浪哥你说实话了。” 江无浪点点头,表示自己准备好了。 不料杜昊第一句话就吓得他差点后悔。 “我加入了皇院。” “…”江无浪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在开玩笑吧?” 杜昊正色道:“我没有说笑,是真的加入了皇院,就在刚才,如今我是皇院在兵院之中的主事人,和皇玉天在武道的地位一样,算是与他平起平坐了。” “实话?”江无浪几乎不敢相信,总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一样,不明不白完成了徐老伯的嘱托,杜昊也不清不楚的成为了皇院中人。 杜昊点头:“我刚才说过不会隐瞒浪哥,就绝对不会说谎。” “你跟他们混在一起干什么啊!”江无浪急道:“你不是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你这样子进去…” “他们能给我帮助。”杜昊笑道:“如果不加入,兵院这股势力就不能被我们完全掌握,我掌握兵院,你控制我,这就是我的打算。” “你这!”江无浪有些着急,杜昊赶紧提醒道:“别露出破绽让人看见,咱们继续走,边走边说。” 听见此话,江无浪赶紧收起紧张,他四处张望了一下,这沿河的堤道上还有许多游人,确实人多耳杂。 “放心吧,周围没有什么皇院的人,在附近安排监视的人手,不是给他们自己找不自在么?”杜昊笑道:“越是谨慎,越多破绽,咱们就这样说话。” 江无浪只得收起扫视四周的眼睛,他也知道自己不擅长掩饰,干脆就不说话,听杜昊讲明白了。 “首先我对皇院是没有什么好感的,虽然他们救下了我家乡许多人,但是你知道,他们在研究坠星箭,他们在追求摧毁无华城的那种力量,我绝对不会原谅这件事。”杜昊轻声说着,话里意思听起来有深仇大恨,但是语气神态却没有丝毫变化,让江无浪不得不怀疑他的年纪。 “我刚才说过,皇院对我也有恩,所以我尽量不会与他们作对,这是我想让你当兵院首席弟子的原因之一,到时候如果是你的意思,我就有出手的理由了。” “他们没有惹到我,我干嘛要对付他?”江无浪不解问道。 “无华城惹到了那位吗?”杜昊反问道。 江无浪顿时无语,他黯然摇头,耀日城也与旧天道无冤无仇。 “将来兵院是很大的势力,大到我不能保证自己不被影响,但是浪哥你不一样。”杜昊取出扶云明珠说道:“你根本就是不在乎任何权势和富贵,你才能保证我的方向不变。” “大到可以左右逍遥界的存亡。”杜昊将堤岸边上的柳枝折断:“作为兵院弟子,我们只要这样挥挥手,就可能有千万人因此而死。” 他抖动柳枝,将上面葱翠的柳叶舞出幻影,恰逢此时一阵清凉夏风吹拂,好似被杜昊舞起的柳枝引动,将堤岸万千垂柳搅成绿浪。 将柳枝塞到江无浪手里:“兵院最锋利的刀需要有意志坚定的人来掌控。” “我能做到?”江无浪看起手中的柳条。 “凭你武者直觉吧,觉得什么时候应该出刀,那我就会给你展示最锋利的刀刃。”杜昊拍拍自己腰间的景华刀。 “其他原因还有很多,兵院避免不了皇院的渗透,与其陷于被动,不如主动加入他们,看起来是他们发展了一支势力,其实却是我反渗透到了皇院之中,当然我既然进入了皇院,之后很多举动会照顾到他们,你则负责压制我,不让我做得太出格。” 江无浪点点头,然后问道:“你还是仔细将这件事经过告诉我吧,免得我回去不知道怎么跟徐老伯说。” 杜昊笑道:“浪哥你也看得出来了,徐老伯根本就没有打算原谅皇院的意思,他只是在警告皇院以后别乱来而已。” “但是这件事整个过程,必须要有一个将他的话当真的人才能继续下去,这个人就只有浪哥你了。” “说到底还是我容易上当吧?”江无浪将柳枝丢掉,想到这根柳枝的意义,放在手中他感觉不怎么自在。 “人可以变聪明,浪哥本来就不是笨蛋,以后见得事情多了,肯定不会被人骗的。”杜昊见他简单放下柳枝,对自己的看法更加确信了。 “要你当真,就必须做全套,我造势,用景华刀吓皇玉天,都不算违反规矩,如果不做全套,皇玉天不知道我们是来真的,皇院绝对不会将兵院的事交给我一个外人,我必须要有能够威胁到他们的东西。” “那便是弃身明志。”杜昊声音终于有些改变:“如果皇玉天当时不同意,我会直接动手,这样浪哥你还是没有违反徐老伯的规矩,只要有一个,我两之间哪怕只有一个人成功当上兵院首席,对皇院而言都是超出了掌控的事,为了避免发生,他们会做出妥协,我加入皇院,他们不干涉兵院。” “整件事的经过就是这样,其他的你也看到了,事情结果没有脱离我的预期,咱们都会进入兵院学习。” “你这家伙,在太学院里看了几天书,脑瓜子里装得东西都这么多了?”江无浪对杜昊升起了一丝佩服之意,之前在天屏山上,言城主说希望杜昊不会与武道为敌,以前江无浪还觉得昕言有些夸张了,居然惧怕一个小孩,如今看来言城主果然有识人之明。 “不只是太学院看的,还有卢先生和徐老伯他们说的话,当时你认真听,也不会被我骗了。”杜昊笑道:“当初那枚坠星箭锻炼的不仅是我的身躯。” “我才没有心思去听他们那些人说的大事呢。”江无浪将手背在脑后,悠闲吹着口哨:“他们都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我安安心心听天由命就好。” “难道你就不想登上天去,与他们肩并肩,与他们共同分担?” “我始终都要回去明州。”江无浪却没有因为杜昊的话语改变:“小昊,你可能有远大的抱负,但我就是个浪打水漂的孤儿,一辈子能够平安到老,像是当年送我到耀日城的那股流水,平波无浪,那就是我最希望的事情了。” “避不了的,浪哥。”杜昊眼睛看向景州无华城的方向:“明州的江水没有将小时候的你收下,就是要你长大之后有让浪平息的本事,不然可不是白白送你进耀日城了吗?大江大河,哪里会风平浪静?” “这是一个机会,浪哥,你和我都要把握住,至于回明州的事情,要到无浪的时候才能做到了。” “我不能回去吗?”江无浪闻言将手放下了紧张询问。 “当然可以回去,但是你能安心吗?”杜昊指着人皇城:“你知道萧若佩现在在做什么吗?” “卢先生说要他去见界御皇帝。”江无浪有些憧憬地望向人皇殿:“界御皇帝啊!我也好想见见他,问问他为什么不到明州去看看,我们那里多好看哪。” 杜昊往他脑后拍了一下取笑道:“也就是你们明裔觉得好看了,穷山恶水的,走进去不怕被虎豹豺狼吞了吗?那可是逍遥界最大的笑话了。” “但是界御的目光忽略明州,是不可避免的现状,正因为这样,才需要你努力将他的目光,将逍遥界所有人的目光引到明州去,需要你更多的活跃,他们才会正视明裔,去了解明裔,才知道明州的瑰丽奇险,你在外面,与明州才能更近。” 第三百一十九章 千星垂地 “萧大哥不只是去见界御皇帝,还是去决定千万人的性命安危,包括你我在内。”杜昊远眺人皇殿:“他一人承担的压力,是你我二人成千上万倍。” “蜃界的事情在萧大哥嘴里只是简单的两界相接,那是他所处的位置太高,远在星辰之上的所见,落到地上就是天倾地陷,顷刻之间就能让数万人死于非命的大灾难。”杜昊低头道:“我不想坠星箭的事情再次发生在任何地方,如果不能避免,我会和你一样,和萧大哥一样,挡在所有人之前。” “但是我的力量太小了,浪哥,别看我如今的身躯被坠星箭锻炼过,一般武者都没有我的力气大,但是面对这种级别的灾难,还是无力改变局势,我要借助别人的势,皇院是最好的捷径。” “二十年之内,我会掌握可以站在所有人面前的势力,到那个时候,我才敢打包票说能为你们分担一些责任。” 杜昊一口气把话说完,他从小为了挖出坠星箭,长久的待在矿洞之内,平时的玩乐就是挥舞凿子,他的目标只有一个,哪怕多凿下一片土石,对他而言都是莫大的喜悦,这种抽丝剥茧般缓慢进程,不要说小孩子,就是意志坚定的大人也不多人能够忍受的。 杜家四代人,传承的不仅是铸造师的锻造技术,还有景州人经过时间千锤百炼的坚定意志。 杜昊又在此之上,见识到了景州之外的宽广,天屏山上的武者意气,还有萧若佩引领他看见的群星照耀。 所有的条件在一起,终于铸造出一把景州最锋利的刀。 江无浪这三天里一直在刷新自己对杜昊的认知,到如今才发现自己根本无法看透他,就像是一块硬铁锻造的利刃,外面朴实无华,出鞘也不见刀锋,唯有被他伤及,才能看见这一把刀有多锋利。 “你聪明些,你说了算。”江无浪看着他诚挚的目光,最后还是相信了他,只提醒道:“别太担心了,这不只是你一个人的事情。” 杜昊笑道:“浪哥你现在应该劝的人不是我,是萧大哥啊。” 人皇殿内。 卢平立在大殿中央,陈述蜃界接近的情况已经接近尾声:“…蜃界之事,已经不容刻不容缓,卢平提议重开兵院,广纳良才,为二十年之后的战事打下基础。” 长生阁六层对于寻常人来说可能有些难度,但是朝中大臣十个人之中最少有一两个有登楼资格的,这些人又各自都有自己的圈子,互相之间交流,三天里也够让所有人都清楚这件事情了。 但在听到卢平的陈述之后,许多人还是表露出一副刚刚知晓的模样。 这便是张直当年留下的弊端,朝堂结构臃肿导致的派系斗争。 “卢先生所言可有真凭实据?”朝中大臣平时议事围圆而坐,中央是陈词者站立位置,最上方人皇所在,陈述者面朝人皇,也正对苍山,发言者也必须站立以示尊重,以及表示对自己的话负责,如果不是站立发言,将被视作无效。 卢平伸手引过站在侧面的萧若佩:“有亲眼见证的韶风令萧若佩作证。”他温和笑道:“若佩,你来,不用紧张,将你所知道的事实说出来就好。” 人皇殿不像外面房屋四四方方,而是一个圆形穹顶倒扣而下,依照天屏所建,顶上三十六扇明琉瓦把外面光线照进屋内,仿若星辰。 因为构造特殊,站在正中位置说话声会在殿内形成回传,即使寻常说话语调,放在人皇殿也清晰传遍各个角落,回传入耳之后,与在每一个人身边说话无异。 他抬头看了一眼正上方的界御皇帝,那个位置上正有两轮明镜相伴,宛如直视人心的一对明目,让人不敢说出违心之语。 “卢先生所言已经十分详尽,无须若佩赘述,诸位已经心中有底,我所要强调的一点仅是此事紧急,不容怠慢,请界御及诸位大臣慎重考虑。” “萧韶风,你随口一句说得十分轻巧,可有考虑过这背后代表着的意思?” “千万人性命倒悬,百万户流离失所,一州之地不宁,逍遥一界难安。”萧若佩说着闭上了眼睛,他已经能够预见到那样的场面:“星辰垂地,天地动荡,若不及时作出应对,便是关乎逍遥界存亡大难。” “若不希望动用兵院,也不想承担轻视万民性命的罪名,若佩可以驱动天星,撞毁蜃界,两败俱伤,逍遥界同样将为天星所乱,七零八落,界不成界,只怕到时候诸位也不能安然高坐。” “人皇殿上,岂能容你出此狂言!”听到萧若佩话里威胁的意思,周围群臣激愤,刚才提出问题的那人指着他大声怒骂。 萧若佩目光一冷,通脉劲直接压下人皇殿内脉纹波动,顿时鸦雀无声,众臣有口难言。 言而无声,那人只能怒目瞪向萧若佩,还有更多第一次见识到萧若佩能力的大臣感到十分新鲜,看向他的眼睛多了几分好奇。 就连界御皇帝同样的表现出了兴趣,他正色道:“萧韶风且放松,诸位大臣只是担忧逍遥界安危,并无恶意,请继续。” 萧若佩当然不会连界御皇帝身周的脉也限制,听到这话之后,他放开通脉,继续说道:“届时若佩会以天星为缓冲化解蜃界撞击,只是一界之力,若佩不确定天星可以完全承受,迫不得已会选择一两处作为宣泄冲撞的出口,届时则需要兵院助力,带领逍遥界义士,堵住出口,阻挡蜃界之民的侵袭。” “你能做到趋势星辰?”一位站在靠近界御皇帝位置上的老者发出了疑问。 “若佩得感天地之道,偶然有了驱动星辰的力量,月前天星异变,已经测试过我的能力,如果老先生不相信,可以去找钟问龟询问,他曾亲眼见证。” “原来如此,星辰异变之事竟也是萧韶风解决,还不曾谢过萧韶风为逍遥界冒此奇险。”老人朝萧若佩躬身示意。 萧若佩连忙虚抬起老人:“不敢居功,若佩生于此界,便该维护此地。” “敢问萧韶风,打算将何地作为蜃界出口?”老人起身也没有继续含糊下去,而是问出了一个关键的问题。 “此事还请界御决断,有诸位的意见,想必能找出合适的地方,把逍遥界的损失控制在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这句话就很明白了,这里的人一个都别想洗干净自己,全部都被这件事拖进水里。 当时就有人站起来骂道:“萧韶风此言是何意?我逍遥界就算死一人,碎一瓦,都是不可承受的!何况是万人性命!” “鉴于此,卢先生已经想出了一个计划,其名为千星连城。”早就料到有人反对,萧若佩退后两步,让出位置给卢平。 “我的意见是将战场变成竖直,垂落之星辰为墙,阻挡蜃界于通道之内,尽量不让战事蔓延到地面上。”卢平开始陈述自己计划,萧若佩则按照他的讲述,在身周布下星图,引导星图旋转,描绘出化解蜃界冲击的场景。 之后星辰缓缓下落,形成漏斗状,主动牵引着蜃界的降落,以此来宣泄蜃界冲撞力道。 在那漏斗状的星群上,就是卢平计划的主体,千星连城。 那是兵院将来驻守的城墙,一层层的过滤,将蚀影一族阻拦在通道之中,经过星辰漏斗通道之后,留下的入口只有一座山峰大小,即使蚀影能够进入逍遥界,凭着这个小小的侵入点,已经在逍遥界翻不起多大风浪了。 “竖直战场,千星连城。”虽然对萧若佩构建的星图很有兴趣,但界御皇帝还是收敛着自己的好奇心,除了已经有过准备的卢平和萧若佩之外,他最先反应过来,抬头询问群臣道:“诸位可有更好的意见?” “我依然对此事真假抱有怀疑,请恕我不能参与此事讨论,萧若佩此人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韶风令,眼睛所见也就是野山孤水,谁都不能保证他的话绝对可信,大概是哪里学来几手小把戏,蒙蔽了文首,又来人皇殿糊弄大家…” “有兴趣去星辰之上亲眼见证吗?”萧若佩想不到有人为了脱身事外,居然指责他在说谎,当时就开口打断了那人的话语。 看着萧若佩坚决的目光,那人有些慌神,却还是嘴硬道:“你既然有星图障眼法,构造幻境欺骗我等也是相当容易,与其担忧二十年之后的蜃界,我反倒觉得法修已经渗透到如今逍遥界里,萧若佩便是法修前锋,此事更值得我们慎重对待。” 萧若佩记得天上身化群星的法修,他们安然闭眼沉眠于星辰之中,死后依然为了守护逍遥界而不得安宁,到了这人嘴里,居然还在怀疑法修有其他野心? 三千年前星辰稳固,法修功成身退,为了隐匿他们对逍遥界的影响,改换纪年,抹去自己的痕迹,将位置让出来给逍遥界所有人,自身屈居于逍遥岛内,墓书上依然记载着解决危难的方法,到了如今居然被人怀疑? “相信木灵年发生的一切事情,大家都有所耳闻。”卢平的发话阻止了萧若佩出手,他娓娓而谈,将坠星箭到天星异变之间的事一一道出。最后总结道:“诸位都是明白人,看得出这一系列事情针对的并非是我们,而是逍遥界天地,有些东西想要扰乱逍遥界运行的道,为了维持安稳,法修的出现已经是不可避免的事情,如果没有他们的插手,请问诸位,能让绝育一月的逍遥界重新诞生出新生婴儿吗?能保证坠星箭下无人死亡吗?能让天上星辰转化,地上四季回归正常吗?若不是有他们出力,我们不用等蜃界降临,这二十年都不一定捱过去!” “引起这一切的根源,还不是要算在法修身上?卢先生觉得我等碌碌凡人,会惹来有如此实力的人物针对?” “高坐人皇殿内,你还有自认为是碌碌凡人的想法?想必远居人皇城外的万民,还在凡人之下,也入不得你大眼之中了?人与人之间分得这般层次清楚,难道你身上的肉还能多卖几个铜钱?”卢平毫不客气地堵上去,什么叫做文首?就是他在文道的修为无人能敌!在他面前玩弄文字游戏,就是自取其辱。 “你曲解了我的意思…”漠视万民,他哪里戴得起这种帽子? “法修同样是人类,你早就曲解了人类的意思,说闲话就留到外面说去,卢平必然奉陪到底!”卢平不再理会他,转头面向界御道:“请皇帝早下决断。” “张直曾有言及兵院之害,开兵院并非易事。”界御皇帝转眼将问题丢出来:“蜃界之危远在二十年之后,不急于一日,太学院招生亦要到秋季,我们还有商量的余地。” “早一日便可能在二十年后多救一人,太学院的规矩也不是定死了的,招生之事,同样需要时间准备,卢平再请。”卢平拱手拜向四方朝臣。 “我同意卢先生的提议。”刚才向萧若佩鞠躬的老人第一个表态,他站起来道:“我愿意支持兵院重启,如果兵院看得上,我那不成器的孙儿可以进入兵院学习。” 还有人提出不同意见:“我觉得有失妥当,萧韶风人微言轻,即便有莫大手段,也难免势单力孤,我提议先给萧韶风一个正当的名义,他是亲眼见证蜃界的人,也是有能力左右一切的人,我想与其留给未知前途的兵院,不如请萧韶风入职星院,将掌控星辰的手段另开一门,传知天下,我逍遥界能在此事之中安然无恙,还有一道发扬光大。” “另开一门需要的知识积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又有人反驳道:“这和当年兵院一样,需要时间演变出合理的科目,星院知识本就繁杂,我怕会延误时机。” “我的能力是苍圣所传,名为通脉,使用者需要获得天地承认,无法掌控学习方向。”听他们注意到通脉劲,萧若佩连声提醒,要是这些人寄希望在通脉劲上,认为可以高枕无忧,小看了蜃界就有大麻烦了。 “苍圣所传?”人群听到他的话,刚才还议论纷纷的人皇殿终于静止了下来。 萧若佩点头承认:“我在此前,算不得超乎常人,青松镇当了两年韶风令之后,偶然通过八州拳掌式掌握了青州气韵,之后途经明州,从明裔身上学会通脉截脉,自此才有掌握星辰的能力。” “八州拳掌式?”作为逍遥界基础武技,这一套拳法的名字大多数人都十分了解,许多人即使没有进入武道,也有相关的练习过,并且长久将之当做锻炼身体的方法。 “我记得萧韶风还是今年新晋的玉名侠,传闻曾在青玄山上剑御天光。”有人提起了这件事:“莫非萧韶风还有御使天光的本领?” 萧若佩指着星图上的星辰光点:“这便是天光。” 话已至此,众人也明白过来,萧若佩的手段不是常人能够掌握的,在场诸位学过八州拳掌式的十个里面有九个,到如今依然当做锻炼身体的方法时常练习的也有大半,平时舒缓筋骨十分有效,但是能领悟其中奥妙的人有多少? 恐怕外面随便找个武者都能将他们吊起来打,别说昕言这种堪称天下第一的绝世高手了。 “那会不会在二十年之后,苍圣考虑到蜃界的事情,让更多人掌握萧韶风的神力?” “这只是不可确定的情况,不能当做行事的基本方针,再说萧韶风的能力少人掌握还好,若是太多人能够掌控星辰,给逍遥界带来的灾难,不会比蜃界降临还要少,请将这个念头收起来吧。” 人皇殿里的气氛稍微活跃起来,看到没有脱袍子的必要,萧若佩也松了一口气。 “既然非开兵院不可,那总该有个章程,卢先生,这件事能麻烦你吗?”界御皇帝有了决断,他开始吩咐命令。 卢平闻言赶紧回应道:“卢平愿意。” “书大人,你管教习方面之事,这件事你跟进一下。”皇帝又转头看向另外一边,那边被点到名字的人也赶紧站起来:“相应事项,我会优先处理。” 界御点点头:“之后便是商量蜃界落地之处,以及需要什么人去那千星连城之上,做人类之墙。”他将目光放在萧若佩以及卢平身上:“既然二位是提出这个计划的人,那便由二位拿定主意如何?” 终于到了正题,这是最难处理的事,不管是谁提出意见和做出最后决定,注定会双手染血。 蜃界落地之处,可以事先迁徙民众,但是留在逍遥界上的伤口,却在蜃界之危解决前无法愈合,他们必须要选择在逍遥界何处捅开伤口。 被选去去千星连城的人,注定了生死难测,做出这个决定,便要为千星连城之上所有性命负责。 谁都担不起这个责任。 “落地处…”卢平刚要开口,萧若佩已经上前一步,慷慨说道:“霆州!” 掷地有声,余音在人皇殿内环绕不绝。 第三百二十章 殿中雷霆 “我提议霆州作为缓冲区域。”萧若佩的声音在人皇殿内回荡,犹如轰雷滚滚。 霆州虽然地广人稀,但殿内也有许多来自霆州的大臣,他们奋不顾身站起来,连作为逍遥界维护者的身份姿态都不顾,指着萧若佩破口就骂:“凭什么在霆州?不能放在你那青州吗?是因为我霆州人少,所以死的人也会少吗?” 那个地方可是他们的家!萧若佩一句话能让大部分霆州人不得不背井离乡! “青州地势不平,往来不便,在不清楚蜃界之民状况前,还给予他们利于隐藏的地形,遗祸无穷。”既然萧若佩不想他当恶人,抢了提议人的头名,卢平不敢让他一人孤立无援,便站在他身后表明了自己立场。 “霆州地势平阔,有厉雷作为天然屏障,我们熟悉地势,进可攻退可守,很适合作为缓冲区域。” “霆州的厉雷只有土生土长的霆州人才能准确的预判,萧韶风的意思是不仅要我霆州人的地盘,还要我霆州人做向导,去最前面送命吗?”有个坐得比较靠前的霆州大臣没有过于愤怒,他很冷静的说出自己的疑问,并且没有从座位上站起来的意思。 这有两层意义,其一可以理解为他是唐突发问,即便萧若佩不作回答都没有所谓,但是他的意思已经表达出来了,即便萧若佩不回答,也会受到问题的谴责,第二个意思是他对正在发言的人没有一点尊重之意。 这是人皇殿内表达愤怒最强烈的方式。 “最前面的人是我。”萧若佩毫无动容,他知道此刻容不得有丝毫心软,可以为霆州让步,就可以为其他人在其他地方让步,最后逍遥界所有人都退缩在后,任由蜃界侵蚀,那他还不如卷起星辰与蜃界撞个你死我活,起码逍遥界的人类火种还能留下,灾难平复之后,还有重燃的希望。 “…”朝中大臣一时语塞,他们知晓了萧若佩的能力之后,只将他排除在外,以为凭着他那一身神异本领,可以在这次大祸之前保证自身安全无虞。 “可否选择渺无人烟的区域,比如海上…”有人提出了与江无浪相同的意见。 卢平摇头回答道:“海水倒灌中州,海浪倾覆云州,我们损失更大。” “难道必须以损失大小来衡量可以放弃什么地方吗?”殿内大臣都是经过太学院选取,而后在太学院内学习有成的人才,自不会愚笨,他们懂得做出这种抉择需要付出的代价,正是清楚背后代表的牺牲,才会一时之间不能接受。 “我们唯一可以庆幸的,就是能有二十年的时间准备,不至于仓促间失去太多。”卢平长吸了一口气:“蜃界本该在昨天就降临逍遥界,如果那个局面真的出现,我想各位坐在此处要面对的,不仅仅是抉择,还有已经发生的惨烈现实。” “如果按照蜃界靠近的速度,昨天会发生碰撞,如今已经被法修拖住,这才有了二十年的准备时间,这多出来的一天,我不希望大家花在不必要的犹豫上面。” “逍遥界还有很多可以住人的地方,霆州也不是全部放弃,等以后稳住缓冲区域的时候,我们会反攻,将蜃界之民驱赶回去,如果我们齐心协力,收复霆州,只在十年之内,不过是一代人成长的代价。” 卢平对着群情激奋的霆州大臣们躬身一拜:“我知道诸位故土难离,只是不做出决断,我们逍遥界都有可能保不住,如果以后有什么骂名…” 卢平起身将手伸到自己头顶,摘下玉冠,头发披散下来,他将玉冠放在地上,朗声说道:“诸位尽可推到我卢平身上,这文院先生的身份,我无颜继续保存,请各位见证卢平今日之言。” 披头散发一般都会让人觉得凌乱,但是此时卢平身上的气势,却是修整而高壮,几乎让人不敢直视。 “卢先生!”萧若佩知道来时为何高长令要他照顾卢平了,他早就有将一切揽上身的觉悟! 虽然不曾与他的学生们说起过,但是与先生共处时间这么久,多少端倪还是能看得出来的。 文首不只是名誉,也是担当。 “兵院之事,还要卢先生出力,你暂时还是太学院的先生,这帽子谁都无法从你头顶取下。”界御从高台上拾级而下,弯腰拾起玉冠,又像是对卢平鞠躬。 “如果到了必须要取下的时候,那就到时候再说吧。”界御走上前来,亲手将玉冠递到卢平手里,又看萧若佩说道:“至于萧韶风…” 萧若佩的特殊情况让界御也十分为难,他不能在外人面前展示属于他个人的威能,那不是用来随意展示的能力,却又是不可或缺的重要人物。 萧若佩主动说道:“我会到兵院学习一段时间,以便之后的举动能够与兵院学生顺利配合,期间如果有其他事情,若佩也会尽力而为。” 界御闻言沉重地拍了一下萧若佩肩膀,欲言又止,最后只是问道:“有什么要求吗?” “韶风令的薪酬不算丰厚,若是长久滞留在人皇城,恐怕入不敷出。”萧若佩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窘状,这小半年的时间里他一直都在东奔西走,前两年的积蓄用了许多,剩余最多就只够他撑一年半载了。 这可是涉及到二十年的大计划,如果要长久行动,他必须要考虑维持正常生活的资金来源。 界御皇帝闻言一愣,最后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指着萧若佩朝四方大臣喊道:“你们听到了吗?” 众臣闻言赧然,在座诸位虽然不多人会利用职务中饱私囊,多少都有借助身居朝堂的耳目聪明为自身谋求一些方便,本是无伤大雅之举,与萧若佩的行为对比,却有天渊之别。 “你在太学院期间,便按照特招入学的待遇,一切花费由人皇殿支出,我设立一座专门扶持兵院学子的赏金库,你在学期间,若有突出贡献,自然能够获得不菲奖金,能够拿到多少,就看你的本事,你觉得如何?” 界御皇帝既然发话,对萧若佩以后的评估自然会有人稍微调高,获取奖金也相对容易许多,其他的不说,只用通脉劲构建星图给予兵院学生练习,就是不小的贡献,除了他能够完美模拟出千星连城的局势,其他地方也找不出有这种本事的人了。 萧若佩虽然不会借助便利去谋夺本属于所有兵院学子的赏金,却也能保证在人皇城期间衣食无忧了。 他放松回答道:“替兵院学子谢过界御。” “此事就这么说定,诸位还有什么想要说的,便赶紧说出来,此事刻不容缓,我要见到最快的速度解决。”界御回到了御座之上,环视一圈周围群臣。 一时间周围也不多人能够找出更好的办法,大部分人都沉默不语,偶尔发出议论的,也仅限于私下交流,不敢站起来大声发言。 “那今日殿会至此为止。”界御皇帝宣布了会议结束,基本上是确定了方向,除非有更好的方法出现,否则就不做太大的变动。 “萧韶风和卢先生请稍候,诸位自行。”界御皇帝走下阶梯,来到萧若佩面前,笑着说道:“如果两位有空,随我来一趟。” 众臣见此情况,也明白界御皇帝是站在萧若佩和卢平那一边了,如此看来,千星连城的计划已经成了一半。 他们也不再多谈,纷纷离去,界御皇帝则带着萧若佩和卢平走出大门之后往人皇城偏殿行去。 周围有其他人的时候,界御没有开口说话,等到无人之处,他终于松了一口气,将头顶帝冠取下,厚重的帝冠里面是简单束起的头发,他掂量这帝冠笑道:“这帽子真的重,而且戴上去不能乱动,一动就要歪。” 见两人奇怪,他又笑道:“很可笑吧?当上界御皇帝之后所要学习的第一件事不是如何治理逍遥界,而是保持皇帝威严,在学会当皇帝之前,先‘装’皇帝。” 他叹气道:“没有几个人能和我说真心话了。” “敢问界御找我们来是因为什么事情?”萧若佩说不紧张是假的,在朝中面对诸位大臣的时候,他是第一次见那种场面,都是学着卢平的模样,凭着一股气站稳。 如今群臣已散,又在少人之处,萧若佩回想起来,犹如梦中。 他倒是希望这一切只是一场梦境。 “我个人并不能给你们帮上什么,请你俩吃一顿便饭还是做得到的。”界御皇帝回头笑道:“一上午了,你们肚子也饿了吧?” 萧若佩抬头一看,这才发现日上中天。 界御皇帝继续带着两人往前行走,看来这一顿饭是请定了。 “对了,若佩,你今年二十有一了吧?”他又问起了一个私人问题,在人皇殿之外,他没有继续谈论那关乎逍遥界存亡的大事。 萧若佩点头道:“是。” “那真是年轻过头了。”界御皇帝轻轻叹息,似乎有些惋惜:“只能让你来承受,我跟老卢脸上都没有光了。” “那是你的事情,扯我身上干什么?”卢平不在人皇殿内,也是恢复了平时神态,此刻他用袋子装起了玉冠,换了一条简单的布条扎起头发,看起来和界御皇帝一样不喜欢太重的帽子。 “你也是快要步入老年的人了,还想能保持他们这些小年轻那样油光水滑?呸!也不去照照镜子看看你那老脸上的皱纹!敢不敢对着镜子说你脸上有光?”界御皇帝没有了初次见到萧若佩那种闲适,也没有刚才人皇殿内的威仪,变成了一个寻常汉子,刚刚结束工作之后与友人一起说笑谈天,百无禁忌。 “若佩,不必在意,我跟老卢私底下都是这样,你随便一些就好。”界御见萧若佩没能适应他的转变,先打了一个提醒。 “周圆,我好歹也是文首,给点面子别老卢老卢的喊,要加上先生二字。” “你也就是出生比我先而已,那一点有先生的风范?”周界御回头回堵了他一句:“还有你在人皇殿说什么‘卖肉值多少钱一斤’,我告诉你人皇殿是个正经的地方,别说得太难听了。” “你的确比我便宜些,论斤两就少了十来斤了。”卢平毫不示弱。 这两个看起来不正经的,就是逍遥界里令许多人听到名头进会生出敬畏的文首和界御吗? “到了到了,当上界御之后,他们管吃管住,家里不多人,也就我妻子和小女儿,诶对了,若佩好像还没有成家吧?”周圆说起家里人,突然起了别的心思,他看了一眼卢平问道:“你家里有没有合适的姑娘给介绍一下呗?我就不信以他的人才入不了你卢平的眼。” “我家那几位都是带把的!”说起儿女,卢平顿时有了十足的成就感,胸膛都挺得高了一些:“比生儿子你不如我。” “别想考虑你那小女儿,就她的年纪,还算不上是个姑娘。” “我是说兰君那女娃。”周圆笑道:“她心气高你不是不知道,能让她看上的男人不多了。” “等等!”这两人说话越来越过分,是完全没有考虑到他这个被议论的主角感受啊。 “姑娘家的名声,不能用来开玩笑,若佩虽然没有成家,但已有倾心之人,不劳烦两位挂心。”他赶紧表明自己立场,对他有好感的姑娘明白表示出来的就已经有三个了,光是苏流穗陈玉还有萧念竹就让他头痛,再来一个姬兰君? 他来人皇城是因为天星异变,是因为蜃界降临!不是来谈情说爱的! “可惜了。”界御闻言叹气:“老界御心事还没到放下的时候啊。” “老界御?”萧若佩闻言奇怪问道。 “上一任界御姓姬。”周界御笑道:“这个姓可了不得,虽然人数少,但是出过许多界御,按照概率来说,也算是逍遥界一件奇事了,大概他们天生适合当界御吧。” “姬兰君姑娘是老界御的小女儿,她的兄长都已经成亲,家里只剩下她一个,听老界御念叨婚事烦耳朵,就一个人搬出去住,老界御还想她可能过几天就乖乖回家,没想到凭着舞蹈,这女娃还博得了偌大的名声,这下子是彻底脱离了老界御掌控了。”周界御笑呵呵地说话,丝毫没有看出担忧的神情,似乎还有种幸灾乐祸的意味。 卢平适时取笑道:“你家姑娘可是将她视为榜样,就不怕将来也学她?” “我就是担心这事,所以才急着给姬姑娘张罗婚事啊!”周界御拍手顿足:“只要姬姑娘乖乖成家,我看这小妮子还有什么理由驳我嘴!” 这两人平时里高高在上,私下也是会担心儿女普通父母,萧若佩对两人的敬畏在这一刻总算完全消失,他心中的担忧也随着两人说起家长里短而消散。 尽管面对着危及整个逍遥界的大灾,但是这两人依然在考虑自己后代的将来,他们不仅仅是身为文首,身为界御,还是某个家庭的长辈。 “有自己的主见是好事,界御不用太过担心。”他笑道。 “她要是有你一半懂事就好咯,我也不用头疼。”看样子界御家里的小姑娘真的带来许多麻烦,给他的烦扰不比蜃界降临要少。 “今天带你去吃饭,就是有让你教教她的意思,我要让她知道什么才是有担当的大人!” 萧若佩听到界御的赞誉有些不好意思,他赶紧推辞道:“若佩还不敢说为人先。” “你在人皇殿的时候怎么就敢了?”界御回头笑道:“别那么拘谨,离开人皇殿之后,我也就是个普通人。” 他来到偏殿一座高大的院墙之内:“小花,爹回来了。” 居然叫小花这么朴素的名字?萧若佩闻言想起之前陈玉说过周界御是花农出身,十分喜爱花草,如今用来当做自己女儿名字,传闻可见一斑。 院内花丛中有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抬头道:“别叫那么大声!还有要叫我的大名!周雪枝!”她抬头看见卢平和萧若佩,一张不耐烦的小脸顿时绽放出笑容:“爹爹带客人来了啊?是卢伯伯呀?欢迎你来做客。” 这态度转眼即便,果然不愧是界御的女儿。 “还不是一样么?开满雪白花朵的花枝,说到底还是小花嘛。”周界御笑道:“你娘呢,今天要多准备两对碗筷,拿些酒来。” “爹爹下午不出去吗?”小姑娘看起来似乎有些高兴。 周界御笑道:“今天是陪你卢伯伯喝些酒,下午还有好多事要忙呢。” 听到这句话,小姑娘脸色有暗淡下来,但是在客人面前,她依旧表现得十分乖巧,上前替界御接过帽子,歪着头打量着旁边的萧若佩,刚好看见萧若佩扫过来的眼光,她的大方的迎上来笑问道:“这位叔叔叫什么名字啊?我叫周雪枝,记住了,下次来的时候别喊错了,不然我可不会回答你的。” “小孩子乱说话!”周界御瞪她一眼:“若佩哥哥才二十一岁,怎么叫人家叔叔?” “可是他看起来好像你们大人一样啊…”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没心直口快,女孩的话清晰传到几人耳中。 “那是稳重!你这娃儿,就不会学好。”界御弹了自己女儿一个脑瓜子。 女娃儿用手抱着被弹的额头,眼泪汪汪乖乖喊出:“若佩哥哥好。” 第三百二十一章 蜃界蚀影 为了界御皇帝的安全,他们在职期间,人皇殿内会留出区域提供给皇帝家人居住。 人皇殿内建筑受到人望的巩固,万年永存,长生阁的记载里面,人皇殿连一片瓦都没有掉落过。 皇气庇佑,不容侵犯。 在武道盛行之时,曾有武者为了彰显本领,打算以人皇殿顶作为比武擂台以此成名,结果刚登上屋顶还没站稳,就是一道晴空霹雳,将那武者击昏。 从无人在人皇殿内闹事成功。 界御皇帝家眷居住人皇殿里,便轻松解决了他们的后顾之忧,也方便界御与家人团聚。 人皇殿内安全,只是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还是太小,高墙深院虽然宏伟,可是宏伟不能当游乐场。 能够进入人皇殿内没有阻碍的,除了那些一本正经的大臣,威武庄严的侍卫,就是韩娥这个韶风令,还有以前界御皇帝的亲眷。 之前界御大多数子女都已经成家立业,从小带着周雪枝长大,找到人皇殿内好玩事物的人,只有作为人皇殿前任住客的的姬兰君。 以此形势发展至今,小姑娘能不崇拜姬兰君? “小花啊,先去泡壶茶来,爹要跟你卢伯伯和若佩哥哥说些话。”界御皇帝支使起自己女儿来毫不客气。 作为界御的后代,周雪枝平时在家里有专门的教习上门传授知识,其中包括了许多礼仪上的功课,像姬兰君那样,琴棋书画都懂,茶艺厨艺俱佳,舞蹈歌唱更是一绝,在各种教习的指点下,几乎每一个界御皇帝的子女都不会太差。 周界御难得带客人回来,当然要想办法显摆一下自己女儿学来的本事!否则不是白费了女儿的辛苦了吗? 客人面前,周雪枝表现十分优秀,走起斯文慢步,将几人带到茶室。 行走之间轻盈又不失朝气蓬勃,刚才还笑话萧若佩像个长辈一样,她如今的行举,同样远超同龄人许多。 三人在茶室坐下,周雪枝端茶上来之后就去了后厨,周界御本想让她跟萧若佩请教一二,谈一谈刚才萧若佩的表现,可惜小姑娘没有什么兴趣,很礼貌的微笑着说去帮助母亲准备午饭,之后便没有出来过。 “她大概是觉得若佩你跟我谈得来,一定是个无趣的人。”周界御有些惋惜,本来是想让女儿通过萧若佩见识一下外面的宽广,知晓星辰的瑰美,没想到因为自己的原因,让女儿事先就对萧若佩产生了不好印象。 “这孩子到了希望通过对抗父母来证明自己成长的年纪了,难管啊。”界御有感而发,像是管一个孩子比管逍遥界还要困难。 “谁都有这关,我那几个还不是到了年纪之后就乖了,不用担心孩子的事情。”卢平笑着端起茶喝了一口:“雪枝手艺又长进了啊,这水刚刚好,稍微多烧一会就老了。” “也就这点本事,你还别夸她。”周界御嘴里这般说着,却掩饰不住得意的有些眉飞色舞。 “我叫你们过来,除了吃顿便饭之外,还想询问一些有关蜃界的事情。”界御放下了茶杯,脸上又露出了慎重的神色。 “卢平,你真的有把握在十年之内解决?” 卢平黯然:“二十年准备,十年作战,到了那个时候,我已经是一抔黄土,哪里能左右事情发展?” 他看向萧若佩道:“此事还真的要靠他们这些年轻人才有希望。” “我不一定能当二十年界御。”周界御也叹气道:“不知道下一任界御还会不会支持千星连城的计划,所以才想要你给个保证,如果没有把握,我们如今的努力可能会付之东流。” “只要你还能有三年任期,我就可以形成大势。”卢平十分有信心,但是面对着未知的对手,谁都不能保证必胜。 “若佩,你是亲眼见到过蜃界的人,在你看来,我们如今准备够不够?”界御看向了萧若佩。 萧若佩沉默了一会,摇头回道:“远远不足,蜃界之民,非我们如今的能力可以应对,我希望今年耀日城的武灵天光能够顺利铸就,二十年之内,武道有超乎预料的进步,以此对抗蜃界。” 蜃界里面是一群用力量征服源界,以强横姿态登上世界主宰位置的生灵,他们替源界遮挡着来自苍圣之上窥探源界的目光,每一天都在磨难之中渡过。 人类没有理由拒绝他们进入源界之中,只可惜双方的身份注定了无法共存。 “我看了《异行记》,蜃界的出现是因为苍圣想要他们为逍遥界遮挡烈日。”卢平叹道:“果真如此,我难以想象这背后到底是多大的灾难,恐怕蜃界也不过是一个预兆,真正的危险,还是在我们推开了蜃界这个遮挡物之后,那个直射逍遥界的烈日骄阳。” 连蜃界都不能保证可以解决,背后还有比蜃界更大的灾难,周界御闻言一时失神,嘴里喃喃自语:“可怜我逍遥福界…” “苍圣已经在为此做准备。”见两人精神有些不太好,萧若佩赶紧开口:“凌家剑胎出生的时候,我亲眼见过苍圣降临,他将一把名为风鞘的利剑与凌家剑胎融合,如果我预计不错的话,那把剑,能够斩断蜃界与源界的连接。” 凌武音今年出生,二十年后,便到了萧若佩这般年纪,一剑之威,应当可以斩断那连接天地的千星连城,将蜃界放逐到星辰之外。 “你确信?”苍圣虽然在人间经常显露神迹,其中最著名的就是苍山圣选,逍遥界中无人怀疑他的存在,但是亲眼见到苍圣的人,只有传说中的人皇萧遥,如今又多了一个萧若佩。 这个消息让两位如听惊雷,又好似久旱逢雨,一切看似阴霾的前途,突然豁然开朗起来。 “但是既然苍圣都要在此之前布下周密计划,我想就算是对于他来说,背后那烈日代表的灾祸都不容易解决,还需要我们足够的努力。”见他们听到苍圣消息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萧若佩都怕眼前两位知道这件事之后直接就放弃抵抗,将一切交给苍圣安排。 这种想法绝对要不得,对于苍圣来说,源界之中的生灵虽然值得看重,但是蜃界按照传说同样是苍圣所创。 萧河说过蜃界与源界相接是必然发生的事情,他无力左右,只是将发生的顺序调整到他能够掌握的五万天之内。 而苍圣没有出来阻止,就是他认可这件事情! 苍圣要面对的是蜃界之后的烈日,可能需要外力的帮助,按照他如今的行事来看,他并不在乎助力来自何方,不管是蜃界还是源界,能够帮助他对抗烈日,才有资格存活。 蜃界和源界接近就是他检测的方法,胜者成为苍圣的力量。 他能为凌武音安排一把风鞘剑,也能为蜃界安排下其他的后手,如果人类不抵抗蜃界,很有可能走到蜃界取代源界的结局。 “蜃界是检测我们是否成长到了满足他需求的地步,如果连蜃界都不能解决,就跟没有应对背后烈日的可能了。”真相十分残酷,但是这仅限于他的猜测,萧若佩不想将没有证据的将来摆出来。 尽管没有得到苍圣的确定消息,但是界御和卢平始终有了底,他们也稍微放松些许。 “那根据两位所知,有没有对付蚀影的确切方法?”千星连城,霆州缓冲,这些都是为了抵抗蚀影而做的准备,想要战胜蜃界,对抗蚀影的方法必不可少。 卢平摇头道:“我只知道蚀影会侵蚀人类的影子,没能破解开这代表了什么意思,千星连城的最大作用,不是对抗他们,而是消除我们的影子,在千星连城的范围之内,光源由星辰提供,来自四面八方,影子会完全消除,这样才能保证在没有弄清楚他们的情况之前,保证我们自身的安全。” 如今所做的一切准备,仅是为了在蜃界降临之下保命而已。 “那法修呢?法修有没有可能会出手。”萧若佩已经确认了法修的存在,他们同样是人类的一份子,如果人类有灭亡之灾,法修也不可能独善其身。 “法修既然发展了七千年之后还是选择了退居幕后,就已经表明他们不是解决的方法了。”萧若佩在星辰上见过萧河,他已经到了合道凝星的境界,可惜所能够做的只是稳固源界,不能突破源界的限制。 “武道发展至今才刚步入兴盛阶段,蜃界就已经降临,我想能够决定人类将来的力量,还在武道。”凌先生已经证明过了,只要入意就可以企及苍圣的境界,之后掌握源界之躯,便能与苍圣一样,遨游在源界之外,虽然只是一片废墟,但在法道之中,那就是突破了苍圣设下的局限。 到达了太初源界法的境界。 听到他说武道的好话,卢平突然忍不住笑了出声:“我记得刚过天光礼那时候,若佩你还在骂武道是吧?” “此一时彼一时,我在那个时候并没有预料到今日之事,武者之中也不多人正确的认知武道,将之视为工具,视为强壮的表现。”萧若佩虽然被卢平取笑,却没有回避自己的错误:“武道是开拓之道,能够披荆斩棘开拓明州,也会在明州那些开拓者们的终点耀日城上筑起天光,有天光指引,我相信武者们能够看清武道的路。” “然后和数百年前的前辈一样,斩开那险恶的群山,真正的开拓到天屏之外!” 在三人说起武道将来的时候,青州与中州交界之处,为了武灵天光外出寻找合适武者的昕言和昕武鸣已经来到了一间开在路边的茶棚里。 “赶了半天,终于可以喝口水了!”昕言感觉自己的喉咙好似快要被渴焦了,火辣辣的都快冒出烟来。“这鬼天气,前些日子还凉快些,一下子就变得这么热了!” “心静自然凉。”昕武鸣与他相比显得十分自在,“你看看我,汗都没有出几滴,你这小子修行不到家,心境没有跟上来。” “是是,你厉害!”昕言不与他争辩,朝茶棚里喊了一声:“店家,拿些解渴的来。” “有上好的绿豆沙糖水,客人要吗?”店内阴影处有人回答两人的话,看样子店家也觉得有些酷暑难耐,在阴凉的地方躲起来了。 “要!有吃的也来一些,看样子暂时赶不到大城,咱们顺便解决一下午餐。”昕言回了一声:“两位啊。” “好嘞~”店内主人很快回应。 昕武鸣走进了茶棚下,刚进入阴影之中,却感觉到稍微有些奇怪,打了一个心眼,他坐在了昕言对面那张被太阳照晒的长凳上,没有全身进入棚内。 “这一路上才发了一…二十枚不到的天光令。”昕言有些急躁:“照着这个进度,恐怕不到十二月我们都回不去了,要不找凌家帮忙?咱们回去等着消息多好,非要受这种累。” “我想出来看看。”昕武鸣仔细的打量着店里情形,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昕言的话。 “要不你一个人解决?我就回去青松镇等着?”昕言有打起了偷懒的想法。 “回去除了混吃等死,你还能做什么?” “给玉侠楼当护卫啊,我怕有人去闹事,怎么说也是我耀日城里的人。”昕言恬不知耻地回答,堂堂前耀日城主,丝毫不以给一座小小玉侠楼当护卫为耻。 “来了~客官您的糖水。”店家唱着调儿,出来看见昕武鸣坐在外面,笑问道:“这位客人怎么不坐进来些?” “他都在山洞里过了几十年,不多晒晒太阳浑身不舒坦,你就不用计较了。”昕言赶紧伸手接过,埋头便喝。 一碗糖水下肚,清凉通胃,昕言感觉浑身毛孔俱张,一路上的热气都从这毛孔之中迅速散发出去,忍不住放下碗大喊一声:“爽快!” “在深井水里镇出来的,可不是么。”店家听到夸赞,也十分高兴,看了一眼对面的昕武鸣又问道:“我看这位客官年纪不大,怎么可能在山洞里住了几十年呢?” 昕武鸣伸手从阴影下取出糖水,仔细闻了一下,却没有下口。 “去拿吃的出来吧,他这人不耐寒。”昕言见他小心翼翼,不由笑道:“不用紧张,如今武道形势,已经不似那些年,外面是个太平世界,没人想着害你。” “一下子就喝那么凉的东西,路上肚子痛别怪我没提醒。”昕武鸣不紧不慢地说道。 “是是,反正在你以后的耀日城主都是没有娘教的野孩子,哪里懂这么多?渴了就喝,饿了就吃,管他吃得好不好呢。”昕言转着空碗,眼睛瞄着昕武鸣那一碗糖水垂涎欲滴:“要不你的也给我?” 昕武鸣抬起碗抿了一小口,昕言只能放弃了抢夺的想法, 朝里面喊道:“再来一碗糖水。” 那边回应之后,昕言又朝昕武鸣笑道:“你看,就是一个简单的茶铺,整得这么紧张。” “这是张先生逃亡的路线。”昕武鸣依然没有放松下来:“说不定当时就有人假扮成寻常店家暗害他。” “事情都过去百年了。”昕言也没有计较,见昕武鸣没有放松的打算,他也就放弃了劝说。 昕武鸣低头看着糖水,低声说道:“事情一直都没有过去。” “两位是耀日城里来的?”店家端出一盘大包子和昕言要的糖水,放到桌上笑着询问。 此刻正值当午,没有急事的人不会选择在烈日下赶路,店里也没有什么客人。 “刚才说了。”昕言笑道:“不会不欢迎耀日城的客人吧?” “哪里有钱都不挣的道理?”店家看起来也十分热情,他笑道:“我听周围来往的客人说起过,在青松镇,有两位耀日城的高手挑选有资格去明州观天光礼的武者,其中有一位是如今的天下第一,耀日城主昕言,不知两位谁才是?” 人来人往的,这店家消息灵通也不奇怪,昕言直言不讳:“我就是。”莫非这店家还对天光令有想法? “天下第一?”那店家的语调突然奇怪起来,他面朝昕言道:“你就是逍遥界里最强战力?” 与他对视的昕言发现刚才说话的时候,店家的嘴巴根本没有动! “学点腹语想吓我吗?”昕言刚想出手,昕武鸣却突然扣住店家手腕,将他一把扯出茶棚外。 那手不像是练过武,昕武鸣没有遇上任何反抗,将店家拖出茶棚,他紧随其后,一手做爪状,直抓店家面门。 那店家见状直接就趴在了地上惊叫:“壮士饶命!” 昕武鸣奇怪的看着他,这一刻眼前的人根本就没有一点武力,看起来毫无威胁。 但是在进入茶棚之中的时候,那种被人当做猎物的感觉,绝对没有错! 昕武鸣不敢大意,他保持着安全距离喝道:“起来!” 那店家听到说话赶紧站直辩解道:“我就是看天热没有客人稍微睡了一小会,绝对没有怠慢贵客的意思啊!” 昕武鸣仔细看着眼前的人,按照道理昕言发现了不对早就出来了,但是身后的茶棚却没有一点动静,他不敢回头,紧紧盯着眼前战战兢兢看起来毫无威胁的店家。 眼睛落在地上,昕武鸣吃了一惊,对面的店家在烈日下居然没有影子! 第三百二十二章 影子消失 “你的影子呢?”昕武鸣厉色喝问。 “影子?”店家往脚下一看,惊得跳起来:“我怎么没有影子了?” 看他实在不像是敢对昕言出手的武者,昕武鸣回过了头,看着茶棚下方。 此刻的茶棚已经被阴影笼罩,阳光丝毫不能透入,里面漆黑一片宛如黑夜,一点情况都看不见,声音也没有传出来。 “我的店怎么这样了?”店家也发觉到了不对,走两步就要靠前过来,昕武鸣凌厉的眼色扫过来,吓得那店家退缩几步,远远离开这凶狠的恶客周围。 昕武鸣这才放心观察茶棚里的状况。 昕言在昕武鸣出手的瞬间就清醒了过来,当黑幕笼罩他的视线之后,昕言操起身下的长凳就是一个横扫。 凳子抡一圈打在空气上,昕言随手扔出凳子,不管有没有砸到对方,他已经往记忆之中茶棚外的方向窜去。 刚想动身,却感觉到自己已经迈不开脚步,似乎被布带捆缚住了全身,那布带是如此的合适,就像量身定做包裹全身的衣物,连每一根手指都被限制,让他连眨眼睛这样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 对手十分迅速,昕言还没有想到挣脱办法的时候,身上就挨了十多次打击,那人好像没有杀人的意思,只是将他逼退,退到更深邃的黑暗之中。 昕言顾不得什么武者意气,这并不是武者之间的公正决斗。 意境加持己身,他强行改变了自己身躯的状态,感觉好像是割裂了什么东西一样,周身的事物再也不能拘束于他,昕言顺利挣脱了捆缚,跳出了茶棚外面。 出来看见了一遍到处找着影子急得团团转的店家,昕言火气上头,就要动手,昕武鸣却在一边拦下了他。 “不是他做的!” “看看你脚下!”疾言厉色一连两句,将昕言惊醒,他低头一看,脚下那熟悉的影子不见了! 虽然不是身上不可或缺的东西,但是没有了影子,一个人总是十分不自在。 “店家,拆了你这茶棚不要紧吧?”昕武鸣已经找到了对手的破绽,他随口问了一句,却没有征求意见的意思,不等到店家回答,他翻手一掌刀挥落,将茶棚与铺子之间的茅草劈开。 刚刚还想反抗一二的店家登时闭紧嘴巴,一个字都不敢蹦出来。 他在这路上开了十年茶铺,人来人往见过的武者少说都有上万,那些武者动起手来,哪里有眼前这人这般干脆利落? 像是昕武鸣站得地方还远,寻常武者能够以掌风扇起屋顶茅草,都可以被人称一声高手,怎么比得上眼前这汉子,掌风凝聚,利如刀锋,落如斧斫。 茶棚架子很结实,脱离了房屋梁柱的支撑后依然挺立着,一线阳光似利刃落下,在茶棚与房屋之间形成了间隔,将两片区域分割开来。 灰尘在光线之中游弋,填充这好似分隔开两个世界的光壁。 茶棚里的阴影漆黑如墨,房屋内却是正常的光线透射。 “困住了。”昕武鸣停手下来,朝阴影问了一句:“你似乎会说话?” 茶棚里传来一声嘶吼,好像是猫儿炸毛那种恐吓的声响,昕武鸣却不与他商量,连续几次掌刀,将茶棚分开了数段。 那些失去了支撑的茅草垮下,一座茶棚在店家痛心的眼神里,散落在地上成了茅草堆。 烟尘散去,刚才在里面偷袭昕言的人依然没有出来的打算。 “是入意武者吗?”意境能力千奇百怪,昕言不确定突袭自己的对手是谁,刚才那一瞬间,他能感觉到对手并不会武技,大概率的是凭本能来驱赶他,打在他身上也不痛不痒没有多少力气。 “他之前问过你是不是逍遥界最强战力。”昕武鸣慎重地盯着茅草堆,又转头问一边吓得瑟瑟发抖的茶铺老板道:“店家,有没有火?” “我这有个火折子。”昕言将东西扔给他问道,“你干什么用?” “烧了。”昕武鸣晃出火星,将火折子丢到茅草堆中,然后搬了块石头就坐在了烈日下等候草棚燃烧起来。 天气本来就燥热,那棚顶上的茅草晒得又干燥,要不是平时店家泼些水润着,恐怕烈日都能点着,如今遇上明火,那烈势一发不可收拾,转眼间就熊熊燃烧起来。 “我的铺子~”店家这才反应过来,一声哀嚎刚起,就遇上了昕武鸣凌厉的目光,硬生生地将接下来的话吞了回去。 “先想想你的影子吧。”昕武鸣拍着手看着草棚烧尽,不肯漏过丝毫动静。 这里是大道,虽然正直当午,也有客人路过,看见这场大火,就有要下来帮忙灭火的,却被昕武鸣‘劝住’了,两个失去影子的人早就躲在了一边,不敢出来见人,免得引人怀疑。 在昕武鸣画下的界线之外,留下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很快就有人议论起来:“我早就说过茅草有走水的风险了,掌柜的不听,还开玩笑说他一直都很小心,还说在这里十多年了,从来就没有发生过火灾,这种事怎么能够大意呢?” “我看倒像是这恶汉点的火,掌柜的大概是做了什么事惹人生气了。”这一位旅人说出了真相,要是跟这把火没有关系,干嘛看见着火了还不去救,也不许旁人动手,还搬块石头守在这里? “客人别慌,是草棚自己起火的,刚才这位贵客救了我一命,大家不要责怪。”路边的大树后面,茶铺老板伸出头来给昕武鸣做辩解。 到现在他也想清楚了,自己一场午觉之后莫名其妙失去了影子,刚才这个从他茶棚里跳出来的人也一样,算是跟他同病相怜了。 影子总要找回来吧?要不然以后怎么过日子?别人见了不会笑话吗? 他如今能够求助的,只有那个看起来很有主张的高手,其他人都不关事,还是不要牵扯到的好,让这些人知晓他的茶棚里发生这等怪事,以后还做不做生意了? “那救火啊!”客人也着急,这一路上就这里有一口好水,是掌柜花钱请人勘探之后挖出来的,谁不想赶路途中能有个歇脚的凉爽地方? “不必救了,刚才这位客人说得对,草棚子的确有危险,还是一把火烧了吧,这次是多亏了里面不多人,要不然还是个祸事呢,今天不能招待大伙,多多见谅,等明儿我搭起个结实亭子来,再请大家喝茶赔罪,要是有客人渴急了的,后院的井水尽管去打,不用客气。” 那些旅人闻言也纷纷摇头,有人还朝昕武鸣道歉,可惜昕武鸣并不理会,只是全神贯注地盯着火焰变化。 南来北往的人最是繁忙,既然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一场火灾也不是什么喜事,这些人都随后离开,打水的客人们还自觉的留下了钱摞在水井边上。 来来往往之后,这一场大火到了下半昼才完全熄灭。 一掌扬起漫天灰烬,刚才一座凉爽茶棚,就剩下了烧得乌黑的痕迹,棚内桌椅连块木炭都没能留下。 天干物燥,这把火烧得够旺,却只烧着了能烧的东西。 看了没人的时候,昕言和茶铺掌柜的赶紧走出树荫遮蔽,刚到了阳光之下,两人见到影子又跟随在自己脚下,好像中午的事情只是一场梦境。 “有些奇怪。”昕言仔细地看着自己的影子,他的武者直觉感到不对劲。 “怎么了?”昕武鸣回头询问,见昕言在太阳下飞快地舞动双手手指,专注看着落在地面上的影子,一边回答道:“慢了。” 昕武鸣的眼睛也落在地上,仔细的对比了一会,才发现影子手指挥舞的速度追不上昕言的动作,这种差别十分微小,如果不是快速动作,也分别不出来。 如果没有特殊情况,没有人会关心其他人的影子动作能不能跟上主人,这点小事不会给生活带来不便。 但这就是刚才两人失去了影子的证据! “它还是不是我的影子?”昕言一脚蹬下,影子也随他抬脚。 店家早就有点惊疑不定,此刻听到昕言的话,吓得都快要哭出来了:“没什么大问题吧?” “没事,实在不行我就将它割掉。”昕言抬头冲店家温和一笑,他的意境能力练一个人根源都可以切断,影子也不在话下。 店家心里憋屈,他不是问昕言有没有事,是担心他自己啊! 既然找回了影子,两人也不多拖延,丢下茶水费就离开了这里,这件事情他们不能理解,就交给能够理解的人来处理,停下来不是办法。 可怜店家一个人,连进茶铺里的胆子都没有,只能趁着阳光猛烈,赶紧锁了门挂起休业的牌子,打算回家里先躲一段时间。 “你觉得昕竹能够解决这件事?”路上两道身影急速奔驰,不管地形如何崎岖,二人速度都不减。 “他被苍圣看重,你我二人的见识都已经远远落后于他,再说中州是此行必去的地方,他在长生阁,我们也能借他的光去长生阁查些资料,了解在我身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昕言已经打定了主意。 那个影子居然询问昕言是不是逍遥界最强的战力,这里面透露出来的信息,让昕言知道了这件事不是他可以解决的。 只有剑御天光,还能从冥境里将莫青儿带回半天的昕竹,才有可能知道事情的解决办法。 遇上了这样的怪事,两人哪里还有心情发天光令? 可怜安立命一个堂堂的金名侠,连与昕言见面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忽略了过去。 当昕武鸣和昕言到了人皇城的时候,已经过了整整两天,这两天里昕言睡觉都要昕武鸣看着,生怕自己的影子会趁他睡着的时候会偷偷爬起来捏住他的鼻子不让呼吸。 好在没有再次发生那样的事情,昕言的影子也在两天的熟悉之后,动作与他完全一致,不会出现跟不上的情况了。 看样子好像一切恢复了正常,但是昕言心里有些不安,那影子不像是跟不上,倒像是在学习一般。 它在模仿昕言的行为,并且如今已经完全掌控了昕言的行动方式! 跟上了天下第一人的身手!除了意境能力,这影子几乎会昕言所有本领! 影子称呼他是‘逍遥界里’的最强武力,这东西的来历,恐怕超出了两人的想象之外! 凌白涛曾经在天屏山上说过意境能够凝聚源界之躯,前往逍遥界之外的世界,那里一边虚无,这东西是不是与之有关? 莫非在逍遥界里的人可以通过入意观察外面,外面的生灵也可以像武者一样,进入逍遥界之中? 越想越觉得可能,昕言不顾自己赶了两天路形象不佳,到了人皇城之后迅速赶到了长生阁中,然后找了门口的护书就喊:“我找昕竹…不对,找萧若佩,他在哪里?” 看着眼前形象潦草,身上还汗酸味的粗汉,护书一时间没有认出他来,指着旁边的凳子说道:“一边等着,我去看看他有没有空。” 萧若佩的名字已经逐渐在人皇城里传开,六层长生阁的星图构建者,十八岁的长生学士,二十岁的玉名侠,还有三十多位各色美女都与他有不得不说的故事,每一件事都是寻常人可以想象到的极致人生目标,偏偏这家伙全都占了。 还在人皇殿里慷慨陈词,虽然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好像惹来许多人骂,但是不妨碍二十岁进入人皇殿的成就给寻常人带来的震撼。 知道萧若佩是韶风令出身,与长生阁有莫大关系的时候,来长生阁想见他一面的人多了去,排队也得明天才轮到眼前的人,护书当然不会真的去传话。 一般人听到这种说法也就自知无望掉头就走,奈何姓昕的大多数一辈子都待在明州,不懂得外人说话的委婉艺术,傻愣愣地坐到椅子上,真的按照护书的指示坐好了。 护书无奈,只能上前询问道:“两位找萧韶风何事?” “你去说他爹来找,他就明白什么意思了。” 护书噗嗤一笑:“这位先生好没道理,世人尽知萧姓是天生地养,何来父母?” 不管什么人将婴儿遗弃,做出这种事都没有资格再称父母了,所有随地而姓的人,他们的父母都没有尽到父母的责任,偏偏在儿子长大成人之后,这人还敢厚着脸上来认亲? 护书本来还打算破例询问一下来由,听到昕言的话,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下了逐客令:“请回吧,萧韶风不在长生阁。” “看看这个?”昕武鸣取出一枚寻常的竹片,看样子经过了长时间的闲置,外表虽然光滑,但颜色有些晦暗。 护书眼睛扫过,见竹片上刻有‘心照白玉’四字,他脸上的表情顿时凝滞了:“张先生的长生阁登楼信物?你从何得来的?” “我是他弟子,有资格登楼吧?”这块竹牌是张照玉的遗物之一,据说传自张直,在张直死后还一度遗失,后来拜托凌家才找回来,辗转传到了昕武鸣的手里,作为纪念先生的事物,昕武鸣将之一起带入了血灵密洞,如今与他再次被萧若佩从神女峰之下带出重见天日。 护书见状没有办法,只得询问其他护书得知萧若佩消息之后才告知两人:“萧韶风如今在五楼,我带你们上去吧。” “姜还是老的辣。”昕武鸣收起竹片,得意朝昕言炫耀。 “那还不是你没有传下来!”昕言不忿:“一个个离开的时候都吃干净家底,留下一副烂摊子给后辈收拾,一点好处都没有!” 按照道理,那竹片他也有份啊! “请安静。”前头带路的护书不知两人身份,只按照阁中规矩训斥了一句,见两人乖乖住嘴之后,他才继续前行。 五层长生阁的路很远,好在护书有捷径,直上都用了许久。 “好大!”昕言和昕武鸣对长生阁的宏伟也只限于传闻所知,不曾亲眼见过,昕武鸣在张照玉的熏陶下,对长生阁一直都有憧憬,与昕言那种看呆的样子不同,他还多了一份憧憬。 这便是支撑起张照玉学识的长生阁。 五楼中不仅有萧若佩,还有钟问龟,他听闻萧若佩从星辰中下来之后,早就想过来与他见面了,可惜萧若佩这些日子都要么忙要么陪亲人,他也不好意思打扰,直到今天才有空闲。 萧若佩本来是被沈星枢和云叶喊来移动展示星图的,钟问龟也借着自己登楼的权力混了进来,因为有事情要和萧若佩私下商量,两人就离开了如今相对热闹的六层,来到了保存人类绝艺的五层长生阁里。 钟问龟向萧若佩展示的是他曾经提出过的思路,空中阁楼。 当初他与在六层萧若佩初见的时候,为了从萧若佩身上取得好处,两人合作拓印了长生阁七八层的记录,其中发现了一块不属于逍遥界的菱形空间,那片空间被人固定成一个实物,虽然无形无质,却有边有角,像个空间做成的房间一般。 如今萧若佩已经知晓那里是一片逍遥岛的空间,平时法修可以通过那片空间实现与逍遥界之间的空间置换达成传送目的。 钟问龟却不打算这么用,他也没有置换空间的隙石。 钟问龟想做的是用稳固的空间来搭建空中阁楼! 第三百三十三章 捕风捉影 空中阁楼的建造方法或许在过去没有什么意义,最多只能算是一个奇观,真的做出来了,也不多人选择去那种无根无据的地方住下,除少了脚踏实地的安全感之外,还十分的不方便,难道出去买个菜也要让人从天上下来?不然系个绳子用来上下攀爬?不是自找麻烦吗? 但是在已经确定了千星连城计划之后,那意义就大了。 千星连城是个竖直的战场,从上往下做漏斗状,每一颗星辰大小如室,合理安排提供十人居住空间及其生活所需不成问题,对抗蜃界的义士可以居住星辰之中,但是后续补给却十分麻烦,如果有了空中阁楼的建造方法,那便容易解决许多。 灵活移动的星辰是阻拦蚀影的主要场地,空中阁楼提供补给以及治疗支持。 钟问龟不想太学院在这件事上分一杯羹,同时基于萧若佩对皇院的恩情,因此是私下里找他出来相谈。 “咱们这算不算吃老祖宗的老本钱?”钟问龟用脉纹木枝刺入脉纹节点之中,移动找到相近的节点,而后再次刺入,两个节点之中形成了一条线。 “可见道都是在吃逍遥界本钱,你也不是第一个了。”萧若佩用通脉劲方便钟问龟找到落点,一边回答道。 “你这不也是可见道吗?”钟问龟笑着,又找出一个节点刺落,此刻脉纹三个节点之间互相影响,变成了一个稳固的三角形状薄片。 空间被三个点限制住,有了摸得到的实际存在证明。 虽然只有薄薄一片,但是说明钟问龟的想法是正确的! 两人停止了下来,以钟问龟如今的研究进度,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只能固定三个节点吗?”萧若佩好奇询问道。 钟问龟将那片被固定的空间取下当做扇子摇起来,凉风扑得他头发飞扬,计算节点花了他很多精力,即便没有剧烈运动,他头顶都发热冒汗。 “暂时就这样了,节点之间互相有股力,我暂时找不到中和这种力量的方法,如果不嫌麻烦,我们可以多做几个这样的空间片,互相搭建在一起就是个砖块,但这不是正确的方向,我们需要的不应该是片,而是整体。”他将那片空间两手握住弯折、扭曲、拉扯,都十分轻便,好像没有用多少力气,但是他放手之后,空间片又再次恢复原状。 “不行,虽然十分容易变形,但不够坚固。”钟问龟对此十分不满。 “可以用来做窗户取光。”萧若佩想到了人皇殿顶的明琉瓦,光线照入室内毫无阻隔,让人皇殿更加亮堂。 钟问龟道:“你打算就这么明晃晃把你私人空间展示出来?”脉纹节点凝固的薄片完全透明,毫无遮掩,的确不太合适。 “况且这东西不透气,用来做窗户不憋死你才怪。”钟问龟找到了其中一个节点,稍微用力,脉纹木枝就跳了出来,稳固的空间片溃散,另外两个脉纹木枝同时掉落,被他眼疾手快接住,将木枝转了两圈又放回自己身上:“也不禁得用,暂时还没有好的利用方法,先等我有了更大的进度之后再说吧。” “你这次带我下来的目的就是用这不成熟的东西从我这里套出详细的千星连城计划吗?”萧若佩笑问道。 “可以啊萧若佩!你还变聪明了。”钟问龟也笑了:“看来没有白白被我骗了几次啊。” 萧若佩也知道这只是个玩笑话,朝中大臣,皇院安排的人不少,太学院里也有他们的暗子,得到千星连城计划对于皇院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这次钟问龟的目的更像是给萧若佩一个信心,让他知道不仅是他有能力为抵抗蜃界做准备,逍遥界里还有许许多多的人,他们聚在一起的力量,不比萧若佩小。 这也是皇院发出的信号,他们愿意在这件事情上帮助萧若佩。 皇院的最终目的是培养绝对人类自主选出的界御皇帝,而不是倾覆逍遥界,在大是大非上,与人皇殿的方向毫无二致。 “要是有法修的资料,我的进度就更快了。”钟问龟有些意犹未尽。 法修已经构建出完整的空间块,钟问龟想要到达那个程度,还需要不少努力。 萧若佩却看穿了他话里的意思:“你想要我给你长生阁七八层的资料?” “反正放你那里也没有用处,不如给我参考一下?”钟问龟见自己想法暴露,干脆就不要脸说白了来由:“我还能再次将这些东西利用起来。” “祖先将之保存在七八层里,不是没有道理的。”萧若佩仔细感受了一下,刚才被钟问龟固定截取的空间,此刻已经回到了原地,正在与周围空间融合,那里就像多了一道伤口。 刻在逍遥界这具庞然大物之上的伤口,即便以逍遥界的体量来说,伤口很微小,存在却不容忽视。 “法修构建稳固空间的目的是为了置换,不是为了塑造,你是在塑造逍遥界,如果不是情况紧急,就凭你今天展示的东西,我就要跟你绝交并且会想办法让你合理消失。”萧若佩的脸色不似有假:“太危险了,你从来就不懂得收手,我不敢给你。” “这么说我俩现在是互有来往?”钟问龟忽略了后面的话,脸上高兴起来:“你跟我有关系了?” “我个人是不想也从来没有想过跟你这种人有任何关联的,只是时与命。”萧若佩摇头道:“你继续研究吧,我看情况会不会给你,法修与你的目的不一样,所构建的空间也有区别,你想走他们的老路,恐怕得到的结果会与你所想的不一样。” “有这句话就够了,我还担心自己是不是重复前人做的事业,有不同就好。”钟问龟也不恼,突然想起坠星箭射落的星辰,他还是犹豫了一下:“这件事有什么危险吗?” “你固定的空间是死的,逍遥界的空间是活的,你想会有什么危险?”水在流动的时候不会变质,但是被人装起来单独放置,却会逐渐发臭。 空间亦同样如此。 钟问龟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要在截取空间同时保存空间与外面的流通?” 萧若佩差点没有动手揍他,他的意思是让钟问龟别整这些!他宁愿对付蚀影麻烦一些,也不想有人对逍遥界动手动脚。 一个钟问龟不可怕,可怕的是他背后的皇院势力,萧若佩能够控制住钟问龟,甚至在必要的时候杀掉他,抹去他所有成果。 但是他背后的皇院却是一个麻烦,如果让皇院掌握了钟问龟的方法,那就是不可能被萧若佩一人控制住的。 实际上到现在,连钟问龟自己都不清楚皇院到底有多大的势力,只知道他的要求几乎都能够得到满足,也是看中这一点,他才选择加入皇院,如果以正常的人生规划,他在太学院顺利毕业,为王道所用,到时候处处掣肘,不仅上面有界御皇帝的安排,下方还有各种资源拦截,渠道堵塞需要他一一去管,他才没有那种闲心思! 这样庞大的势力居然到现在都还惧怕一个死去百年的张直,不得不说足够庞大的谋划,比锋利的刀更让人害怕。 只要钟问龟不离开皇院,他就没有可能得到萧若佩的完全信任,没有办法得到天下人的信任。 这便是张直留下的最大阻碍。 如果说凌家以及其他张直埋下的势力是一根根针,不信任就是张直筑起的一堵墙,不管皇院怎么用力撞上去,都只有头破血流的下场,想要这堵墙消失,只能慢慢的等候时间的融化。 可惜百年之内,皇院都没有看到一点希望。 如今他们选择绕过去,为一个死去百年的人让路,选择从武道之中站稳脚跟。 这是一招妙棋,妙到连萧若佩都有些措不及防,在此之前武道在大多数人的眼里都是不太正经的,天光会铸实武道基础,蜃界降临之后,武道就会迎来真正的全面发展。 在对抗蚀影的时候,兵院是方向,武道是实质。 皇院已经在武道上打下根基,会在之后随着武道的兴盛,绕过张直建立的坚壁,真正在逍遥界冒出芽。 不能不让人怀疑这是张直早有的谋划,当初他一路都对武道大开方便之门,好像是特意将这一条路留给某些人走,皇院之前都在再怀疑这种可能,因为没有一个统一的决策者,到现在才拿定了主意从武道上面另辟蹊径。 武道的发展受到许多方面的制衡,走上武道的皇院,最多就是在被束手束脚的状态之中脱离,进入了一间可以施展拳脚的监牢之中,依然不能有太大的作为。 但不能因此为之小看皇院,张直限制皇院的发展并非是因为对皇院不满,而是和萧若佩一样,担心控制不住。 如果放任皇院施为,刚才钟问龟展示的手段就会在整个逍遥界流传开,到了那个时候就不是一道小小伤口的事情了,整个逍遥界将会变得千疮百孔,遍体鳞伤。 萧若佩可以容许一个钟问龟掌握那种能力,甚至不介意他用以建造千星连城之后的后勤补给点,那只不过是从源界这片大海之中舀了一瓢水。 但是一旦发现了皇院有大肆运用截取空间的迹象,那他会毫不留情出手阻止。 “别将你计算脉纹节点的计算方法漏出去,记住星辰的事情。”萧若佩还是不放心的提醒了一句。 钟问龟这次来见他,第一件事是道歉,并对他以前的作为表示反悔,要不然两人也不可能如此心平气和交谈到现在。 萧若佩清楚他的性子,不让他这种人继续研究下去,就等于是杀了他,而且钟问龟的能力用到好处是十分有利的。 其他不说,脉纹箭如果能够在千星连城用上,就对人类起很大帮助,萧若佩甚至可以通过操控星辰之间的移动来绞紧脉纹帮助箭枝更快发射,在对付蜃界的时候,这可以当做一张底牌。 萧若佩清楚自己本领,他无法取代钟问龟的作用,也无法狠心杀死他,唯一能做的只是尽自己所能,给他套上一重枷锁。 钟问龟不是能够被条框束缚的人,如果强行禁止他做某些事,可能适得其反,萧若佩修复星辰,除了让天地恢复正常秩序,还有劝返钟问龟的意思。 萧若佩对逍遥界的作用仅余此身,但是钟问龟不一样,他的能力会对如今,对后世许多人都有用处,其对逍遥界的重要性比萧若佩本身更甚。 法道是稳固之道,武道是进取之道,但是二者的载体都是人类,人是逍遥界存在并延续的理由,萧若佩稳固天地,而钟问龟有益于人。 这便是两者的分别。 钟问龟也明白萧若佩的用意,所以才花了大力气让皇院尽量满足萧若佩临行前的要求,以此来弥补自己过错。 等到与苏流穗和萧念竹见面之后,他才知道事情比他想的还要严重,萧若佩为了救逍遥界,宁愿冒着可能合道再也回不来的危险! 以前他认为萧若佩得天独厚,能够站在他之前,是因为天赋异禀,他钟问龟却是实打实的一步步通过自己努力,登上长生阁六层的人。 他在萧若佩修补星辰之前,一直对他嫉妒且轻视,将萧若佩的警告当做耳边风,等到苏流穗将情况告诉他之后,他才明白那一夜的萧若佩托举星辰回归天空,举着的是他绝对不能承受的重量。 自此以后,他才正视萧若佩的所有行为。 到如今他开始懂得珍视与萧若佩之间的关系,哪怕是再也无法得到信任,他也想要尽力维持。 既然萧若佩说截取空间的能力有危险,也有一定用处,他便打算今后一个人继续研究下去。 信任这种东西,一旦用过度了,就很难修复。 他只能在口头上答应萧若佩:“我不会说出去的。” 萧若佩也不介意,他相信以钟问龟的聪明,知道底线之后应该同时知道克制。 就在这个时候,护书领着昕言两个人走了过来。 “他就在那里,你们自己去吧,小心别损坏这一层的东西,都是前人留下的绝艺,每一件修复起来要花费很大力气的。”护书照例提醒了一句,可惜这两个粗俗汉子手里有张直留下的信物,他不能阻止登楼,要不然说什么他都不敢让两人到这一层。 “多谢。”昕武鸣有张照玉教导,比起其他城主稍微待人客气一些。 昕言则直接朝萧若佩方向走过来,这里有六层的星图光芒渗透,还有外面阳光照射,光线明亮。 昕言的影子在地上清晰而真实,好像就要从地面上跃然而出一般。 “别靠近!”萧若佩正要上前问他来意的时候,昕言突然吼了一声,紧随着翻身后跃,在众人都没有来得及反应的时候,他一手抓在自己的影子上,从那里面拖拽出一抹黑色的事物,好似在影子上扒了一层皮下来。 萧若佩忽然想到了什么,身上天光逸散,迅速照亮了四周,周围一切黑暗无所遁形,偏偏刚才昕言拖拽出来的黑影却没有显出真面目! “蜃界!”萧若佩看见昕言从影子上撕裂出一层皮,他脑子里面迅速想起自己所见以及卢平从《异行记》里看到,并名之为‘蚀影’的生灵! 他利用天光创造出一片无影区域,那黑影已经无所遁逃。 虽然不太可靠,但是这是萧若佩已知的唯一办法。 “逮到你了。”昕言咬牙切齿紧紧攥住那黑影,即使他手里面并没有回馈抓住实物的感觉,但他却不敢有丝毫放松。 就是这东西让他路上一直心神不宁! “固定住这片空间!”萧若佩也不含糊,当场就喊钟问龟动手。 那东西在昕言手里扭来扭去,挣扎得相当剧烈,要不是昕言的实力不俗,真不一定能够抓得住。 当然免不了磕磕碰碰撞到旁边的东西了。 大多数精妙的东西都不怎么结实,这一撞就是一片七零八落,刚才的护书回头没走几步,就听到一阵稀里哗啦,让他的心都凉了一半。 “果然不该让这种人上来的!”他已经准备点起手指计算损失了,却见天光耀目,萧若佩也有动手迹象,莫非两人是仇家? 护书赶紧想要劝阻两人,却被眼前景象吓呆住了,虽然长生阁里很能长见识,可是谁见过这种景象啊! 萧若佩迅速使用通脉劲设置好脉纹节点,并用天光标示,钟问龟将脉纹木枝当做飞镖丢出去,一一刺落。 他如今不能构造整体空间,却可以使用多层空间片形成枷锁将黑影困住。 昕言十分认可两人的做法,感觉到手里挣扎的力气变弱,他得意笑道:“你还想困住我?出去打听一下你家昕言大爷是什么人!这天底下就没有几个惹了我还能全身而退的!” 在茶棚的时候,这东西就不知道用什么绑住了他,并将他揍了一顿,现在终于轮到自己将这东西困住,是时候以牙还牙了! 他很确信依附在他影子上的东西没有学会他的意境能力,无法挣脱。 “放开手吧。”钟问龟自信笑道,他神色显得很是激动:“萧若佩你刚才说蜃界,这东西就是从蜃界来的吗?” “卢先生称之为蚀影。”萧若佩却神色紧张,他比在场所有人都清楚这代表着什么。 在逍遥界的人还在想尽办法迎接二十年后的两界冲撞,并为之设定了许多计划,还没有开始落实下来,蜃界就已经对源界进行了渗透!对面已经有了进入源界的能力! 第三百二十四章 寻影迷踪 蚀影找上第一个目标就是昕言,不知道是不是运气不够好。 他虽然有如今天下第一武者的名头,但是却基本上不能代表逍遥界的底蕴,不管是萧若佩还是法修,又或者是与昕言走上了另外一条路的凌白涛,这些不同方向能够到达的终点都不比昕言简单。 他的最强,只是基于武道上面,身体力量最强。 这种强大在两个世界相撞的交锋之中,几乎没有什么作用。 更倒霉的是,昕言的意境能力还有克制蚀影的作用。 按照刚才的表现来看,蚀影有躲在人类影子里面的能力,这种能力不管对上谁,想要将一个虚无缥缈的影子捉出来都不太现实,但是昕言可以强行将影子变成可以被抓取的状态,还刚好遇上了可以截取空间的钟问龟,于是这一位蜃界的前锋,就这么被几人合力困住了。 地上的黑影依然在尽力蠕动,可惜他全身上下都有固定空间片的限制,周围又有天光映照,无所遁逃。 “这是什么东西?”虽然被跟了一路,昕言却对此一无所知。 “蜃界生灵,名为蚀影。”萧若佩态度谨慎,蚀影的出现打乱了所有计划,这表示对面有穿透天境屏障的方法! 逍遥界从一开始就处于被动的局面! “你们从哪里发现他的?” “一个小茶棚里,之后我就发觉影子不对劲,有些跟不上我的动作,但没有去立刻处理,而是先赶来和你会面,我一个人没有信心解决他。”昕言摆脱蚀影之后感觉浑身轻松,武者的直觉让他路上一直保持紧张,到现在看见蚀影被困住才放心下来。 言罢他心中忽然起了一丝惊慌:“那店家也被这东西附身过!” “他没事。”昕武鸣接口道:“这东西借着他的影子移动,目标就是你,我想他没有必要继续依附在一个寻常人身上。” “应该在意的。”萧若佩将天光逼近蚀影周围,那生灵并不惧怕光芒,只是像必须要在影子之中才能自由移动。 光芒只能限制他的活动区域,不能给他们造成伤害。 “有办法伤到他吗?”萧若佩抬头问两位武道高手,要跟蚀影交锋,那就必须找出伤害对手的方法。 至于刚才那位护书,早就吓得去叫人来处理这里的事情了。 昕言摇着头:“我刚才已经用最大的力气掐住他了,换成精铁,我都能捏碎,但是...”他仔细看着刚才掐住的地方,那里没有丝毫痕迹留下。 这生灵宛如一滩墨黑流水,没有固定的形质,即使现在被固定住了,全身都还保持着不停流动的状态,只在撞到钟问龟截取空间片之后才会停止。 “蜃界的生灵是人类的投影,这东西怎么看都不像是人类的样子。”萧若佩十分疑惑,现在这种状况谁也不敢大意接近,只有他的通脉劲托举起来,才能让人看清楚蚀影的真面目。 “他会说话,还说得挺顺。”昕言见这东西油盐不进,当时就气上头来:“遇上我的时候还问过我是不是天下第一,这不明摆着的事吗?” “很明显他找错人了。”昕武鸣上前就要举出昕言的败绩,却被萧若佩阻止。 “既然他们懂得我们的语言,就不能在这里说出我们的真实状况。” 昕武鸣闻言赶紧闭上嘴巴,虽然昕言是代表逍遥界最能打的那个,但是不是逍遥界最强大的力量,这种秘密不能在蚀影面前说出来,人类之中还有通念这种能力呢,谁知道蚀影有没有其他传递消息的方法。 从刚才几句话里面,萧若佩已经知道了不少蚀影的资料,他看了一眼钟问龟,对面也回了一个了然的眼神,几人开始收拾起残局,有通脉劲的存在,萧若佩只要将那些断裂的脉纹重新连接,刚才损毁的人类绝艺就修复完毕。 这时候长生阁的人还没有得到回到这里,萧若佩也不打算将这东西放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便询问昕武鸣道:“你们是在什么地方遇上蚀影的?” “中州界碑之前二十里左右那座茶棚,两天之前遇上。”昕武鸣记得清楚,他在张照玉的影响下变得做什么是都很小心,路上的情况也记得一清二楚,不像一边的昕言,虽然亲身经历,在萧若佩问起的时候却一头雾水。 听到昕武鸣的解释他才装腔作势附和:“对对,就是那里。” “我们带上卢先生一起去吧。”卢平是千星连城的主谋,有关蜃界的事情让他知晓才能在铸造星城时候早做准备。 “麻烦。”昕言有些不乐意,他已经解决了自己身上的隐患,两天两夜的紧张一下子放松下来,就想要好好休息一会。 “你不怕这东西从你那里带走了什么吗?”萧若佩闻言知晓他懒病又发作了,于是出言恐吓,昕言听到登时打起精神:“我也去。” 萧若佩用天光做了一个牢笼,将蚀影困在其中,外层则用通脉劲折光,让人看不见他随身带着一个从外而来的生灵,里面也看不见外面任何景象。 蚀影能够渗透逍遥界里面,这是一个十分重要的消息,不过看样子不是大规模的渗透,否则没有必要去专门寻找昕言。 他们的目标是逍遥界强大的个体武力,那对面的蜃界很有可能是一个完全以武力为尊的世界,否则不会在意谁才是天下第一。 在他们那里,可能个体的强度就能代表他们整体的实力强弱,这倒是一个好消息,如果是单独作战,个体强大当然不成问题,但是如今要发生的是两界相撞! 这是两个世界的交锋,不仅是强大的武力,还有后续支持,甚至是世界的强韧程度,多种方面综合才能决定胜负的战场,个体战力再强都没有多大的用处。 不见强如旧天道都被萧河用时间限制,以初生姿态存活,以前掌控着昕氏一脉命运的强者,如今只能在湖中扑水花吗? 耀日城就算全部人一起上,也不是旧天道的对手,但是胜负如今已分,萧河也没有用多大的力气,只是抓住了旧天道某一个时间段,便让他没有丝毫翻身的可能了。 萧若佩还不清楚蚀影是如何进入到源界之中的,但是凌先生已经证明了武道入意可以穿过天境屏障凝聚源界之躯,那蚀影可能也有同样的能力。 这么说来也不应该有太多的蚀影进入逍遥界里了。 萧若佩现在有些担心有没有蚀影去找凌先生,或者去灵精和妖异两边,那里是他无法涉足的区域,如果同样被蚀影侵入,两族又无力反抗,到时候麻烦可就大了。 有可能会逼得他不得不使用最后一招,用星辰撞碎蜃界。 四人周围天光一闪,萧若佩已经施展天光挪移阵,眨眼间出现在太学院内。 长生阁内等那带昕言过来的护书带人回来之后,只有一片完好无损的五层阁楼,好像他刚才所见只是幻境一般。 刚才他可是明明白白看见那个自称是萧韶风‘爹’的粗人舞着一个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兵器砸坏了五楼不少东西啊! 他也只能如此理解刚才所见的一切,对于一个只能到五层的护书来说,刺激还是太大了一些。 卢平这两天为了千星连城以及兵院的事情忙得不可开交,连与萧若佩商量的时间都没有,见他突然出现,还吓了一跳,萧若佩以前可没有展示这种能力! 昕言和昕武鸣都是武道高手,挪移阵传送的晕眩感很快就适应,尤其昕武鸣的身躯还被萧若佩借用过使用地脉挪移阵,他在感受到空间置换的时候,还有股熟悉的错觉。 钟问龟就有些惨,虽然学过武,但也仅限于锻炼身体的层次,当场就摔倒在地,一时间不适应还让他感觉像是在一艘随浪颠簸的小船上面。 “卢先生,你看看这个。”萧若佩也不说废话,展开天光囚牢将人笼罩进去,把里面的蚀影给卢平观察。 一团蠕动的黑影,好似星空背后的深空一般,即便是看得见,却让人感觉那里空无一物。 “不是逍遥界里的生灵!”卢平虽然不敢保证自己能够认出逍遥界所有事物,但大部分东西的跟脚还是可以猜出来的,眼前这东西他从未见闻,甚至找不到一点与之关联的记忆。 “蜃界生灵。”萧若佩收拢起天光,将蚀影关上,接着用通脉劲隔绝了声音,虽然不能确保这样蚀影就无法获知外界的消息,但总归是一层保障。 “什么!”卢平闻言大惊,他听到蜃界可以渗透进入源界的消息,与萧若佩的想法是一样的,这代表着两人的一切努力都有可能落空。 “我要去见周圆!”情急之下,他直接就说出了界御皇帝的名字。 “我想先调查清楚,去蚀影出现的地方看看,还有尽力排查可能进入的地方。”萧若佩指着身边两人说道:“昕言,还有昕武鸣,他们是最早发现蚀影的人。” “昕言?”卢平听到这个名字愣了一下,逍遥界里昕姓就只有耀日城主,而且那一脉没有开枝散叶。 他刚记起昕言是谁之后,再回味第二个名字,又再度吃惊。 昕武鸣是谁?第二任耀日城主!如果活到现在,那肯定是个垂暮老人,怎么眼前这位比昕言看起来还要年轻? “他们的事之后再说,我们这就去事发地,卢先生请靠近一些。” 刚刚萧若佩是突然出现在他房间内的,卢平还想询问他的能力,听萧若佩的意思是要利用那种能力带他前往发现蚀影的地方,亲身体会胜过千言万语,卢平也来了兴趣,放下了手中事情,走进了天光笼罩范围。 可怜钟问龟刚刚才爬起来,又迎来一阵天地倒换,差点没让他当场吐出来。 眼睛再次看见外界景色的时候,钟问龟赶紧扶着旁边的大树干咳起来,好一阵才将胸口翻腾的闷气给吐出,见旁边的的卢平也是如此,从来没有看到过文首失态的钟问龟已经忘记了自己的窘状,捂着嘴忍住了笑声。 “就在前面。”昕武鸣抬头看着那路边的茶棚。 茶棚原地,本来是被他烧毁之后留下的黑土,如今已被铲平堆在旁边,之前那个店家正领着一群帮工打下埋柱子的地基,旁边还堆了一堆的木头瓦片,看起来是真打算建一座不容易着火的茶亭了。 “店家,这两天没什么事吧?”昕武鸣也担心还有蚀影附身在店家身上,远远就在背后询问了一句。 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店家打了一个激灵,回头果然看见了那个烧掉他茶棚的人。 “别过来啊!我这里还没有弄好,你别又想烧掉!”他紧张地护在了自己的亭子之前。 “我们这次是来看看你有没有事的。”昕武鸣尽量摆出和善的笑容,可惜耀日城主一辈子杀戮,就没有几个能不吓人的。 “嘶~”昕言的利爪破空声犹如裂帛一般,在众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就落在了那人的影子上面。 店家还以为是对他出手,吓得赶紧退后几步,影子离开了昕言的爪下,没有任何变化。 “看来没事。”他确认了蚀影没有再附身到这寻常人身上。 “你是那天另一位客人?”店家这才认出了昕言,之前他还是只知道昕武鸣身手不凡,没想到另外一位和他一样狼狈的人也是如此高手。 “那天的事情?”他还以为那天只是睡迷糊了一场梦,没想到今天这两个人又找上门来,而且很明显的是冲着上次的事情,令人恐惧的回忆再次涌上心口:“我早就说了不来这里开店了嘛~家里那婆娘偏偏骂我懒!” “不用担心,你没有事了。”昕言拍拍他的肩膀笑道:“那种东西不会在你一个小小的店老板身上花太多精力的。” “你说真的?”店家将信将疑地问道。 萧若佩上前道:“店家,还有茶水吗?” “还来?”上次就是这群人之中那两个奇怪的家伙进来喝茶才遇上那种怪事,这才两天,又要将他没能搭建起来的铺子毁掉? “你别担心,他是我找来解决麻烦的人。”昕言舞动手指,影子一丝不落跟随他的动作:“这人疑心重,觉得你屋子里可能还有那种东西存在,想要进去看看。” 萧若佩本来是想要委婉一些的,见昕言如此心急口快,他还没来得及阻拦,就见那店家怀疑地看着萧若佩,眼前这人如此年轻,怎么可能会解决那种大麻烦事? “能让我进去看看吗?”事已至此,萧若佩也不打算隐瞒了。 看看也不会损失什么,要是能够确定茶铺没事,那就是天大的喜事了。 店家笑逐颜开:“快快请进,我去准备茶水,几位且屋里稍坐。”周围的帮工没有亲眼见证当日之事,还一直一次来笑话他,到如今他也不想去辩解了,只求这人真有本事,能够将问题彻底解决。 萧若佩快步走进屋里,其他人来没有跟进来的时候,天光闪现,屋里爆射出一缕华光,在眨眼之间就消失殆尽。 他走出屋外摇头道:“没事了。” “这么快?不仔细看看吗?”刚才那一下光芒闪现,店主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我要去凌先生家里看看。”这是萧若佩最担心的地方,如果昕言受到蚀影袭击,那与他齐名,尤其是在天屏山武道大会之后让凌家剑法实至名归的凌白涛,很有可能也会被蚀影盯上。 “我们之前在这里停下,后面许多武者都没有拜访,这次就留下吧,也不用来接我们了,等会还要去找有资格见证天光出现的武者。”昕武鸣虽然对萧若佩的能力很感兴趣,但正事要紧,武灵天光之事一样不容有失。 萧若佩刚想离开,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停了下来。 “武灵天光...武灵天光...”他沉吟两遍,抬头道:“天光令多发出去一些,只要有实力的,不管人品,全部都带进明州去!” “什么意思?”昕武鸣可不希望武灵天光掺杂有不利于武道发展的东西在里面,天光不允许不合格的武者玷污! “若佩你是想要利用武灵天光之事...”卢平已经想到了萧若佩的打算。 萧若佩赶紧止住他的话,既然有可能还有其他蚀影的渗透,那这些蚀影一定有互相传递消息的办法,他不确定这一个蚀影能不能听到他们说话,也不清楚周围还有没有躲在暗中窥探的,只能将想法埋藏在心中,除非他们有看透人心的能力。 要是真那样,萧若佩也认了。 两个聪明的心领神会,纷纷点头表示已经明白,昕言和昕武鸣也不笨,在想到天光可以让蚀影无所遁形之后,便不再反对。 萧若佩想要用年末的武灵天光,将潜藏在逍遥界的蚀影一网打尽! 这是武者第一次面对蚀影,也是逍遥界与蜃界的第一场交锋。 第三百二十五章 剑屠自身 “你们这就不管我啦?”听到这几人还没有仔细查看店里情况就要走,店主有些心慌。 萧若佩担心凌先生安危,刚才天光映照,也不见有阴暗躲藏的地方,应该没有蚀影躲藏在这里了。 但是为了店主安心,他还是多说了几句话:“安心做生意吧,那些东西的目标是他们,不是你。” “这种说法还真是让人不知道该高兴还是生气呢,好像我很没用一样。”店主憨厚笑着拍了拍脑袋:“既然你们替我解决了问题,留下来喝口茶总有空吧?” 得留他们待久一些才能更加放心。 “我们有其他事情,就不久留了,多谢店家招待。”萧若佩无意留下,虽然蚀影依附在昕言身上的样子看起来是潜伏,但不能保证他们不会动手,他必须要确保其他人的安全。 天光华彩溢出,在他周围勾勒出需要挪移置换的空间,并将空间稳固。 萧若佩心念转动,三人随着光华一起消失,那店家哪里见过这种手段,当场就吓得目瞪口呆。 “放心了吧?”对这个同样被蚀影附身过的人,昕言多了几分认同,跟他开起玩笑来:“他们几个不喝,我还是要喝的,一路赶过去长生阁一趟,连茶都不招呼一口,实在小气。” “这…是变戏法么?”三个大活人当着自己的面就消失不见,戏法也没有这么变的啊,他这是寻常茶铺,可不是戏台子,又是会自己动的影子,又是大变活人的,都比戏台上的表演还要精彩了。 “你现在应该放心了吧?”昕言拍了拍他肩膀:“出去别乱说,免得别人笑话你。” “我晓得。”这条路上南来北往许多人,今天所见依然让他大开眼界,就算他说出去,也得有人信才成啊! 见识了萧若佩的手段,他才算是知道自己确实安全了,以眼前这些奇人异士的能力,他们都说了没事,自己一个开茶铺的人还能看得比他们更清楚不成? 鼎山镇。 萧若佩依然记得上次自己来到时候,凌武音对他的天生好感。 凌武音对他的态度可不是后天培养的,她与萧若佩和苍圣之间,绝对有着未知的关联。 到如今已经可以确定的就是在二十年之后,凌武音一定会有着很大的作用。 萧若佩不敢想象如此重担居然放在一个出生半年的小女孩身上,他现在虽然承受天命,却经过了二十年的成长,在此之前,他所有的经历都很正常,过着一般人能够享受的宁静生活。 甚至比一般人都还要更快乐些,刘进不擅长做大事,在他的影响之下,萧若佩前二十年几乎不起波澜。 凌武音的出生注定她不可能过上一样平静的日子。 “我尽力吧…”他心中低叹一声,唯有以他们这些人的努力,为本不该承受风暴的孩子们造出一座安全的避风港湾。 萧若佩选择出现的地方依然在凌家内宅,他带先生回来的时候已经在这里展示过挪移阵,想必凌家人会知道他的身份。 有凌家人在内宅庄园里,看见萧若佩出现,那边的人先是稍微惊讶,却迅速的反应过来,有人过来迎接几人,还有人出去了请凌白涛。 迎接的人带着萧若佩一行三人在客厅等候不久,凌白涛就过来了,萧若佩也不等发话,当先就掌控脉纹朝钟问龟挥手示意,这一出还将那接待他们的人吓得不轻,以为萧若佩要对凌白涛动手。 之后钟问龟配合萧若佩的动作刺出脉纹木枝,那凌家弟子还想出手阻拦,被萧若佩用通脉劲控制住。 凌白涛倒是明白萧若佩不会对他动手,况且他也没有感觉到自己行动受限,便任由脉纹木枝刺入影子周围。 天光暴涨,影子在光芒之下消失,没有残留。 见此情形,萧若佩才终于放心下来。 “若佩你这是在做什么?”虽然知道萧若佩不会无故动手,但见到几人这些莫名其妙的动作,凌白涛依然感到惊奇。 “有外界生灵渗透到源界。”萧若佩将折射光芒的脉纹散去,显露出被困住的蚀影:“先生,最近要小心一些,这东西会寻找到强大的武者依附,虽然不清楚他们这么做想要干什么事,但一定不能大意。” “这是什么?”凌白涛上次与萧若佩分别之后就待在家里含饴弄孙极少外出,也不知道萧若佩在星辰之上的事情,对蜃界更是没有了解。 凌家虽然一直很关注时事,但是这种极为隐秘的消息要从人皇殿传到凌家,怎么也需要个四五天时间。 他们对此一无所知。 “哦?还有卢先生和…这位是钟问龟吧?”凌白涛认出两人,这两个都不是寻常闲人,与萧若佩一起出现,定然有着深意,凌白涛见状表情略有变化,他知道萧若佩这次来的事情不简单了。 “你去忙你的吧,这边我来招呼就行。”他先将刚才接待三人的家人支开,虽然他已经因为孙女回到凌家,但是经过二十年的有家难回,他对凌家的感情并没有那么深厚,平时很多事情他都不想要凌家出力,有很长一段时间,他在家里连洗衣做饭都是自己动手,二十年的习惯不是说改就能改,二十年产生的裂痕,也不是一时间就能够平复。 凌家为了修复他这二十年的关系裂痕,一直都在想办法,包括玉侠楼的事情,也是看在他与萧若佩的关系上,凌家才会出这么大力气。 这个面子不是给萧若佩和刘进,而是做给凌白涛看。 在这种局面下,很多凌家人面对凌白涛的时候,除了对凌家唯一入意高手的尊重,还有不敢违逆的小心翼翼。 听到他的吩咐,那位凌家弟子便退了出去。 萧若佩真要开口,凌白涛却伸手让他停下,过了一会他才开口道:“周围的人都离开了,你可以说这到底是什么回事?” 凌家的事情萧若佩不想插足,不管是出于身份还是如今他身处的事件,都不容许他在这些小事里面浪费时间。 三人将蜃界降临和蚀影侵入的事情一一告知,凌白涛闻言眉头皱起,却先是眼神凌厉地看着钟问龟道:“你们倒是好大的胆子,敢出现在武道之中,凌家已经放过皇院一次了,居然还敢害我的学生?” 钟问龟连声告罪:“我们之前也不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出发点是想要解决逍遥界季节变化异常的事情,不是有意针对萧若佩的,错误已经发生,要是凌先生觉得责罚我们可以弥补过错,我们绝对没有怨言。” “如今无谓去计较这种事情了,蚀影渗透到逍遥界,请先生多多小心,现在唯一能够鉴别蚀影的方法除了天光之外,就是快速的运动让蚀影不能适应显出踪迹,除此之外别无他法。”既然凌先生没有被侵蚀,萧若佩也放心下来。 看来进入源界之中的蚀影不多,甚至就可能只有这一个,所以才要去找逍遥界最强的个体战力依附。 “既然先生平安无事,那我就要先回去准备千星连城的事情。”萧若佩就要告辞离开,蚀影的侵入让他们的速度必须加快,甚至不用等到二十年之后,只要兵院的弟子成长起来,就开始接引蜃界降临。 只有将战场摆到明面上,背后的小动作才会无关紧要。 凌白涛已经凝聚出源界之躯,有了从逍遥界之外看事物的眼光,很容易就接受了源界之外还有其他世界的说法,况且有蚀影作证,萧若佩不会用这种谎言来欺骗他。 见萧若佩要走,他突然开口道:“等一会,我有个主意。” 听到有主意两字,萧若佩赶紧插口道:“如今我们不能确定蚀影有没有传递消息的方法,在确认他们消息传递渠道之前,有什么话还是请先生忍一忍,别当着这些生灵的面说出来。” “这么严重吗?”凌白涛慎重询问。 萧若佩点头确认:“最好就是找到杀死蚀影的方法。” 蚀影在遇见昕言之后就知道昕言是‘天下第一’,说明他们是有收集情报的能力的,萧若佩无法保证自己可以封闭蚀影的耳目,那就不能让他听到重要的消息。 但他身为千星连城计划的中心,到时候免不了会涉及到一些很关键的内幕,现在又只有他才有困住蚀影的能力,钟问龟就算可以用定脉针截取空间确认蚀影的实躯,却没有办法建造一个无影囚牢来确保蚀影逃脱。 他不得不随身携带蚀影以防他逃离,在找到杀死蚀影的方法之前,萧若佩没有打算听任何重要消息,只有这样才能确保情报走漏。 “我来试试吧。”凌白涛从客厅剑架上取了一把利剑:“白羽剑法连昕天圣的灵魂也能磨灭,到我身上虽然不如凌云先祖那般烈势,对付一个在逍遥界无根无据的生灵,还是很容易的。” 听闻此言萧若佩大喜,他之前的确是太过忽略武道,忘记了逍遥界还有这一门剑法,还有最烈的白羽剑意。 “有把握吗?”他将被困住的蚀影取出,看样子对白羽剑法有十足信心。 别人不清楚这话里代表的意思,但是萧若佩很清楚,昕天圣的灵魂是旧天道的意识碎片所铸,作为曾经的天道,意识有多强韧就不用多说了,连曾经的天道意识碎片都能磨灭,区区蚀影,如果能比天道意识还要强韧,那这场对抗,逍遥界早就输了。 “怕你说我倚老卖老,我就先做个九分的保证吧。”凌白涛拔剑出鞘,强烈的剑意开始在他手持的剑上凝聚。 凌家感受到这股剑意,不少人以为出事,赶紧朝这里过来。 蚀影好似也感应到了什么,剧烈地扭动起来,可惜他如今全身上下都被空间片限制,无处发力,也挣脱不开萧若佩身通一界的通脉劲。 利剑动起来无声无息,看着没有丝毫威力,却在刺中蚀影的时候,剑尖处剑意爆发,好似一团白光在蚀影体内炸开。 之前萧若佩虽然可以用天光困住蚀影,但是即便是天光,也无法渗透进蚀影的身体之中,白羽剑意本事无形无色的东西,却在进入蚀影之后,化作看得见的光芒。 这些光芒好似针一般刺入,在蚀影身上迅速延展,将那漆黑深邃的躯壳侵占。 蚀影的扭动更加剧烈,这不是出于求生的渴望,而是在剧痛之下无法控制的自然挣扎。 蚀影在白羽剑意之下,无所遁逃,最后白光占据了全部,一声陶瓷碎裂一般的声响,蚀影浑身裂开,化作粉末洒落下来,随风一般融入了凌先生的影子上。 落地之后消失不见,而凌先生的影子外层却多了一圈白色微光。 见此情况,众人感觉奇怪,刚才蚀影的恐惧就算不是同类都能感受得到,为何碎裂之后却又依附到了凌白涛的影子上面? “动手!”萧若佩又准备与钟问龟一起将那东西捉出来,凌白涛却摇摇手,反手一剑插到自己影子上面。 毫无动静。 “不对…”凌白涛收剑奇怪的看着地上影子,然后在众人惊讶的眼神之中,那影子忽然舞动起来,还耍了一个利落的剑花。 可是作为影子主人的凌白涛却没有任何动作。 “这是怎么回事?”萧若佩也有些弄不清楚情况。 凌白涛笑着解释道:“我现在能控制自己影子的动作了。” 原来是这样吗? 很奇怪的好不好!控制自己影子有什么作用啊! 卢平却若有所思,他突然一拍手掌道:“原来如此!” “能够控制影子,到时候任何一个杀死过蚀影的人,就能够顺利的确认自己是否被蚀影依附了!”卢平兴奋起来:“凌先生你能将影子收起来吗?” 凌白涛下意识想着地上影子收敛,就像是本能一样,影子渐渐缩小回到他的脚下,最后完全消失。 这是一个好消息,以后不管千星连城怎么稳固,光源再多,都有可能照不到一些小地方,蚀影总会找到渗透的角落,很难防备,如果有了这种能力,那对付蚀影的时候不亚于多穿了一层厚甲! 只要杀死一个蚀影,就能获得对蚀影的抵抗能力! 当蚀影出现的时候,萧若佩十分的震惊,因为就算强大如同昕言,都没有对蚀影造成伤害,他们除了困住蚀影之外,根本就拿这比水还要柔软的生灵有什么办法,但是现在不仅有了杀死蚀影的手段,还有了防备蚀影依附的方法。 对于千星连城计划来说,绝对是一个重要的好消息。 卢平郑重朝凌白涛伸出了手:“凌先生,我邀请你加入千星连城计划。” 凌白涛上前道:“如果事情真的有你们说的那么严重,我不会袖手旁观的。”既然白羽剑法对这种生灵有奇效,那便应该为此所用。 “我得到的不仅是控制影子的能力…”凌白涛犹豫了一下,又接着说道:“还有些与他感同身受,恐惧,悲伤,愤怒,我能感知到他的情绪。” 他叹了一口气:“蚀影不是没有意识的生灵,他们有情绪,有喜怒哀乐。” 萧若佩见到蚀影终于消除,他才敢放开话来说。 “他们是人类的倒影,蜃界是源界在三界不分的前提之下发展出来的世界,在那个世界里面,人类没有得到安宁,万年历史,就是与灵精妖异两族对抗的历史。”他的语调很沉重,这便是他不想直接撞毁蜃界的原因之一。 对面有为了生存而抗争的权利,他们与人类一样,都是有自我意识的智慧生灵。 “但是基于自身先天实力的不足,人类对上两族没有任何的优势,只是被一面倒的杀戮,他们是人类的倒影,只要作为真实存在的我们没有死去,他们就永远无法死亡,只能在异族的利爪尖牙之下,一次又一次的死亡,重生,再次死亡,一直到他们杀死两族。”萧若佩是亲眼看见过蜃界的人,还在木灵天光那里接受了不少蜃界的消息。 整个蜃界,就是为了迷惑外面烈日的虚假影像,总有一天,那里的人类所承受的痛苦,会反馈到人类自身上。 木灵天光记忆里面苍圣说过这样的话。 蚀影为了在那种绝对无解的情况下生存,抛弃了一切,抛弃了自己的名字,血脉,肉身,甚至灵魂,只用仇恨化作阴影,才得以最终成为蜃界的主宰。 他们经历的,本该是人类应该承受的痛苦,本该是人类的将来。 “我杀了他,就像杀了我自己一般,如果不是必要,我真的不想对他们出剑。”凌白涛放弃控制影子,除了那一圈几乎微不可见的白色光圈之外,与寻常影子没有区别。 “但是他们的求生意志同样继承自人类,他们有活着的权利,我们也有。”萧若佩深吸一口气,坚定了自己的决心:“如果对此产生怜悯,我们就对不住他们代替我们承受万年的磨难,两界相交,便是证明哪一族才有存活下去资格的时候。” 第三百二十六章 只身涉险 看见蚀影被杀死,萧若佩总算放下心中一块大石,不仅找到了伤害蚀影的方法,还解决了被蚀影探听到消息的后顾之忧,这下终于可以放心大胆讨论后续计划了。 不过凌家人已经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客厅不好商量正事,凌先生便驱散了凌家人,带三人到了书房里面。 萧若佩几人到现在才敢进行已知情报的整理。 首先是蚀影存在的基础,作为源界人类倒影,生灭由人,蚀影无法被完全杀死,只要倒影的主人没有死去,蚀影将永久存在。 换句话说,源界上有一个人,便有一个蚀影对应存在。 万年来蚀影面对的是无数次死亡,但却从来不曾迎来自己的死,不管是对手如何杀死他们,倒影也会再生。 他们可以用性命与敌人相搏,也可以苟延残喘用尽一切办法活下去。 但是死亡从来都不属于他们,或许他们在承受那些不堪回首的苦难之时,有一天会突然离世,或许某日他们好不容易战胜了对手,还没来得及享受胜利的喜悦,主体的死亡就已经延及身上,导致他们真正死去。 这个世上最不公平的事就是连死亡都不属于自己。 而这种事在蜃界,却是如常识一般普遍存在,蜃界靠近源界之后,蚀影甚至不惜杀死作为主体的人类,以此来迎接他们唯一可以掌握的死亡。 那种杀意即使不用接触也可以感受得到,人类在接触蚀影之前,已经互相明白了彼此之间无法共存的现实。 既然了解了他们的来由之后,第二个便是是蚀影在逍遥界里表现的状况,处于一种如今萧若佩等人无法理解的形态之中,不是流水,不是风,不是实体。 昕言可以捉住他,是因为他赋予了蚀影可以被捉住的性质,如果不是昕言的意境能力,萧若佩等人根本找不到蚀影真实存在的证据。 但是他们既然可以被空间片束缚,那就表示他们在进入源界之后,已然受到源界规则的限制,不知道在蜃界的时候会不会同样如此,但是目前算是找到了在逍遥界里克制蚀影的方法。 即使在逍遥界,他们也像是处在一种与人类生活在不同层面上的生灵。 清楚蚀影身躯处于何种状态之后,第三便是要了解蚀影的能力,昕言作为第一个与蚀影交手的人,他的情报十分重要,在昕言的经历之中,已经可以确定蚀影最基础的能力就是依附在他人影子上面。 这与《异行记》的记载符合,并且在依附之后能够将人的影子控制,昕言与第一个与蚀影接触的店家都发生过影子消失的事情,之后两人躲在树荫之下,蚀影却在不知不觉中依附到了昕言身上,这表示蚀影有在阴影下躲藏和移动的能力。 萧若佩和卢平已经预料到了这件事,并针对性的设计出了千星连城计划,在光源遍照,无物可藏的千星连城之内,蚀影必然会受到极大的限制。 蚀影还开口说过话,并且说的是人类的语言,但是从昕言身上剥离下来之后,他就没有再次开口,到被凌先生杀死,都没有任何发言的迹象,只是在凌先生剑下挣扎了一会。 这不像是学会了人类的语言,倒像是在确定了依附关系之后,掌握了被依附者的能力。 这种模仿能力十分恐怖,刚刚依附在昕言身上,他的动作就几乎能够完全跟上,到了长生阁后,影子动作已经与昕言毫无区别。 模仿肯定有下一个阶段,不过因为蚀影被昕言剥离出来,众人已经不知道下一个阶段是什么了。 蚀影并不会死亡,也就不可能惧怕死亡,与人类为敌的他们,本身就是在追求可以被自己掌控的死亡。 他刚才的挣扎只是一种感受到疼痛的疯狂,与恐惧关系不大。 除此之外,昕言还在面对蚀影的时候有过全身被禁锢的感受,直到使用意境切断了某些看不见的东西之后才得以挣脱,那禁锢昕言的东西有两种可能,一是当时笼罩茶棚的阴影,二是昕言自己的影子。 这个时候还可以看出蚀影的另一个能力,控制黑暗,也可以说成吸收光线,连天光都无法渗透到蚀影身上,如果利用黑暗能够限制人类的行动,那就决不能与蚀影在黑暗之中作战。 如果他们能够吸收光,对人类可不是一个好消息,如今一切与蚀影正面作战的基础都是千星连城创造的无影区域,要是蚀影将星光吸收,千星连城就无法正常运作了。 不过按照如今的情报看来,他们可以吸收光线的可能性不大,因为萧若佩的天光囚牢确实困住了蚀影,却不能不防有这种可能。 蚀影还有渗透进入源界的能力,这是最重要的,代表着人类对蚀影一切都只能以猜测为方向来安排计划,不仅会花费许多不必要的精力,也有可能出现猜测与蚀影的真实情况完全相反的事。 有了刚才那一只被击杀的蚀影,众人才对蚀影能力有初步的了解,并以此更进一步细化出针对性的计划。 既然蚀影能够渗透进入逍遥界已经摆到了面前,众人不得不面对可能天境屏障已经千疮百孔的事实。 可能不少人已经被蚀影依附,最好的情况是只有极少数蚀影进来,但是只有一只是不可能的,既然有了渗透的能力,他们不可能只派出一只蚀影。 想要找出这些蚀影,便要从源头入手,这就是众人考虑的第四个问题。 蚀影渗透源界的目的。 从他唯一开口说过的话里面可以知道蚀影是要找到强者依附,刚才被杀的蚀影问的就是昕言是不是逍遥界的‘最强战力’。 他们来到源界的很有可能是在打探实力,很不幸的第一个就找到了昕言,不仅第一时间发现了蚀影的依附,还有办法将蚀影给抓出来。 但是不代表这就是蚀影渗透的结束,相反这只是刚刚开始。 蚀影的目标是人类之中的强者,在如今人类眼里,强大武者便是雨强者等同概念,而蚀影问出昕言是否是源界‘最强’的时候,已经暴露了蚀影本质以力量的强大来衡量生灵是否会给他们带来威胁。 那强大的武者就是他们最喜欢的目标,渗透进来不容易,普通人倒没有被依附的可能。 依附强者之后他们会做什么?模拟那些人的能力,简单来说就是偷学武功,他们偷学的速度很快,相信用不了多久,武道的底细就会被他们摸清。 可惜武道不代表源界的顶尖势力,更何况在天光出现之后,武道就会迎来日新月异的变化,蚀影收集的情报可能会直接失去效用。 武道会在二十年之后成为对抗蚀影的主力,为了在将来,蚀影与人类处于互相不了解的对等情况下,在天光礼之前把渗透到源界的蚀影完全清除十分必要,这还有可能误导蚀影对人类的认知。 既然要清除蚀影,那就不得不找到对付蚀影的办法。 就在不久之前,昕武鸣已经明白了萧若佩的计划,借助天光令,将那批强大的武者全部吸引到明州耀日城,之后等待武灵天光爆发,便能将蚀影揪出来。 光是找到哪些武者被依附不难,关键是如何对付这些蚀影。 有大半年的适应,蚀影想必已经对在逍遥界的生活十分习惯,以他们的学习能力,早就远超一般武者了。 武者大部分都只精通一门武技,但是蚀影在学会了一个武者的全部能力之后可以依附另一个人,这就让蚀影有更多的未知变化,想要对付他们并非易事。 好在有入意武者,尤其是凌先生,他的白羽剑意经过了验证,剑意对蚀影有极大的杀伤力。 其他意境渗透到蚀影身上也有可能对他们造成伤害,这就是对付蚀影的杀招。 而意境是无法学会的,通过模拟肢体的运动,根本不可能掌握武者意境能力。 其他的入意武者不知道有没有被蚀影依附,他们不能够在事先将消息传出去,这件事只有眼下四个人知晓。 “若佩见过我的白羽剑意,可以散得很开,天光出现的时候将全部蚀影留下不成问题。”凌白涛沉吟道:“只不过如此一来,我无法全心全意面对武灵天光,恐怕白羽剑法的武意不能在天光上留名。” 武灵天光的出现对武道意味着什么,不用说在场的人都清楚。 “白羽剑法不是为了留名于世才出现,我便放下天光吧。”凌白涛倒是豁达,萧若佩却觉得不好意思,他一直以来给凌先生带来不少麻烦,到这最后关头,居然帮不上忙。 “我跟先生学白羽剑吧。”萧若佩说道。 不仅在天光之会上需要用到,二十年后,还要白羽剑正面对付蚀影。 凌白涛摇头道:“你已经学不会了。” 上次在炎州的时候还硬要萧若佩学呢,这才多久就学不会了? “不是我不愿教,若佩你现在牵挂太多,而且学习白羽剑的目的只是想要用白羽剑来作为你完成某些事的工具,你的心态已经学不了白羽剑了。”凌白涛遗憾说道:“如果是去年前的你,练到现在说不定早就凭白羽剑入意,可惜啊!” 萧若佩知道是自己辜负了先生的心愿,觉得有些无颜面对凌白涛昔日的栽培。 “凌先生这些年有看上资质的人吗?我皇院可以找来给你做弟子。”钟问龟表示武道平平无奇,说到底不过是用最适合的动作发力,以及应对不同状况的战斗技巧,他不用学也可以掌握不俗的战斗能力,跟着昕明影学过一段时间,他就能在洛月轩在不使用意境能力和兵势的状况下稳压他一头,扔脉纹箭的时候他也可以计算出最准确的力道和方向,保证脉纹箭射中目标,说是百发百中都不算夸张。 因为觉得太过无趣,当初跟着昕明影学武时候打造的却鳞刀都被他丢在仓库某个角落吃灰了,那刀搁在身上只是让他行动多几分不便。 “我看上的弟子要是让你们知道了,那还不是给你们皇院培养人才?”纵然面临白羽剑有可能失去光芒的结果,他还是不愿与皇院有太多的关系,再说凌家已经有了凌武音,何必舍近求远去找其他传人? 钟问龟却不以为意地笑着,似乎能被凌白涛如此忌惮也是一种十分了不得的事。 “这一年里我没有时间来指点你。”凌白涛不理会钟问龟,反向萧若佩说道:“我找到了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千星连城的计划不着急,有二十年的准备时间,到时候凌先生能够过来就足够了。”白羽剑法是凌家的武道基础,卢平不敢让凌白涛交出来,但是白羽剑法又如此重要,不能在天光上留名他也为之可惜。 “我不是要去那还没有建起一块石头的千星连城,而是要去蜃界看看。”凌白涛不像是在说笑话,他已经找到了进入蜃界的方法。 萧若佩闻言赶紧劝阻:“先生,万万不可,蜃界里面都是敌人,你一人进去太危险了,现在你还是养足精神对付天光礼上的那些蚀影…” 凌白涛伸手拦住了萧若佩要说的话:“我知道你担心我的安全,但我并不是用这具身躯进入蜃界。” “源界之躯也不行,先生你现在还不能熟练掌握,去了外面连回来的路都不一定能够找到,又怎么可以准确降临到蜃界?”萧若佩再次阻拦,他这次来到这里就是为了确保凌白涛安全的,怎么可能会让凌先生陷入更大的绝境之中。 那不是逍遥界这般安宁的地方,凌先生孤身进入,谁知道会面临着什么? “只是影子进入呢?”凌白涛笑着控制影子舞动白羽剑法。“没了影子也不会活不下去,如今他们已经进来了我们这里,就算我们算计再精妙,也难免有漏网之鱼,二十年后他们对我们了如指掌,我们却是对他们一无所知。” 凌白涛担忧地看着萧若佩:“出了问题,你一个人承担不起责任的。” “先生,若佩是承天应命之人,我既然决定了不必要的事情,那就是将来用不上。”萧若佩这一次十分坚决,谁敢保证影子进入蜃界不会有危险? 谁都不清楚蜃界的情况,凌白涛去就是冒着生命危险。 “要是没有将来呢?”凌白涛反问道:“如果没有将来,那人类一切准备都用不上了,我们做准备不是为了将来能够用上,而是要保证在出现意外的时候不至于手忙脚乱。” “你说过蚀影是人类倒影,既然他们有能力渗透到源界,想必我们也应该可以投影到蜃界的。”凌先生自信笑道:“你别忘记你先生是一个武者,武道是开拓之道,什么是开拓?就是面对一无所知的新世界敢于披荆斩棘踏出一条路来。” “可…”萧若佩刚想开口,卢平却伸手拉了他一下,他慎重询问道:“凌先生有几分把握?” “至少肯定我们可以投影到蜃界,具体情况还要到时候再说。”凌白涛看向萧若佩说道:“你应该知道我能掌握白羽剑意是因为胸中武者意气尚在,如果我逆了这股气,就是折断自己的剑,你担心我,先生觉得欣慰,但是你要先生折断这把剑,就是没有学会我教你的东西,不配做我学生了。” 话已至此,萧若佩明白了劝阻没有用处,他只能将接下来的话吞回肚子里面,数次欲言又止,却半个字都没有说出来,只憋得眼眶发红。 没想到还能见到萧若佩这般失态,钟问龟都有些钦佩两人师生情谊了,当初补天的萧若佩都是脸色平淡像是去吃一顿饭就回来一样啊,难道凌白涛出事比天崩还可怕? “我觉得凌先生去蜃界也需要有人看顾,这次就随我们一起去中州,有若佩在,多少能够确保凌先生安全几分。”卢平见气氛僵持下来,赶紧提出了折中之法:“凌先生前往蜃界也要以保证自身安全为重,首先找到回来的方法,第一时间就给大家报个平安,这样就不用担心了。” 萧若佩是绝对不放心凌先生一人进入蜃界的,蚀影敢渗透进逍遥界,那是因为死亡对于蚀影来说不是大事,他们随时可以复活,但是人类的生命就一条,失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萧若佩虽然可以把人从冥境带回来,但是这可是打乱了生死轮回,就算苍瑶不介意这种事,她还亲自做过,但是萧若佩不确定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 道混乱的结果萧若佩已经看见过了。 星辰运转之道乱了,时节变化随之而乱,因为木灵天光影响到了源界的道,萧河才会想尽一切办法将他们驱赶出逍遥界,这才导致后面所有事情的发生,一旦到了引发某种道混乱的情况,说不定又会出现第二个萧河,到时候影响到更多人。 萧若佩不愿先生身涉险地,就是怕出现他不得不以影响道为手段才能改变的事情。 第三百二十七章 七层天机 凌先生要进入源界,当然不可能一蹴而就,现在只是有可能投影源界的方法而已,具体实施还需要一些探索。 经过对第一个被发现的蚀影解析,众人得到了不少资料,凌先生此去也有了一些基础,但是面对着一个未知的世界,开拓需要付出的东西实在太多。 明州开拓的时候,不知道多少人丧命在那诡异的群山之中,这次凌先生需要面对的场面远超明州的险恶。 萧若佩不敢让他亲身犯险,但是除了凌先生之外,没有人比他更有可能。 蚀影不惧死亡,他们可以无数次的试验进入源界的方法,但是凌先生却不能,虽然影子的损失不会对他造成多少伤害,最多就是以后在人面前行动有些不便之处,但是他也只有一个影子,只有一次试验的机会。 不得不慎重。 几人先是对凌家人说出了要与凌先生外出的打算,以免他们担心,然后去了长生阁,在那里做一些必要的准备,长生阁七八层很多资料,以如今卢平和凌白涛的见识,只要说清楚蚀影渗透的事情,登楼不会太难。 当几人回到长生阁的时候,萧若佩觉得还是需要再慎重一些,便让他们先针对进入蜃界制定好完整计划,自己先去星辰之上看看蜃界的情况,顺便有些问题要和天光商量。 木灵天光与他的关系纠缠不清,他是经历了万世的人物,还有着法修墓书作为知识储备,与蜃界之事关系很大。 这是除了苍圣之外最有可能帮到他们的神异了,苍圣在外很少进入源界,而且萧若佩也没有找到苍圣的方法,只能舍远求近。 “那我这便去了。”他此去星辰不需要多久,而且可以随时回来,也就不跟其他人商量,只和凌先生几人说了。 钟问龟是很想跟着他一起去见识群星之上的风景,可惜萧若佩已经不敢再让他接触到更多的知识,为了防备他,还特意嘱托护书不许他进入七八层,即使他有对付蚀影的方法也不行。 七八层的资料,萧若佩还没有准备给钟问龟的打算,皇院之人已经不是第一次消磨他的信任,如果没有必要,他会死死的攥住皇院获取知识的渠道。 “早去找回。”凌先生嘱咐了一句。 萧若佩点头道:“我去一晚上,明天早上就回来了。” 看着萧若佩朝星辰飞去之后,凌白涛又看了一眼钟问龟:“没事你也回去休息吧。” 萧若佩不许他登楼,钟问龟没有多话,他似乎知道了什么,想要表达自己的想法,却没有找到开口的理由,最后只是将手拢进袖子里,囫囵给凌先生施了一礼,往长生阁楼下走去。 他还没有从挪移之中恢复,脚步看起来有些踉跄。 见钟问龟的身影在楼梯口消失,一边等候的崔护书道:“咱们上去吧。” 他当先登楼,九十高龄的脚步依然稳健,就像是个年轻人一样,落脚坚实有力,压得楼梯都吱呀作响。 整座长生阁的形状大体上是四四方方的,但是越往上层楼体越小,七八层已经不需要太多护书整理,能够进入其中的,加上崔护书一共也才十几个。 其中大部分都到了八十岁以上,卢平和凌白涛在这些老人面前,晚了整整两辈,当然不敢做出什么逾越的举动。 “既然你们能够登楼了,许多话我就可以和你们说说。”崔护书一边走上楼梯一边笑着说道:“这往上的护书,都修行了不同程度的法道,说起来我们也是半个法修,不能随便进出逍遥界了。” 外界虽然有长生阁记载着法修历史的传言,到了今天才算得到确认。 “因为看护好人类的历史不容易,长生阁万年不倒,楼里面越来越多的记录,都需要使用法修的手段才能够维持下来。”崔护书扶着侧边的栏杆,毕竟上了年纪,再怎么保持精力,体能也不如小伙子。 “我虽然修习法道,却不会涉及到能够让人长存于世的大天衍真法,大概是看不到那二十年之后的事情了。”他走到了楼梯顶层,回头俯视着凌先生和卢平:“但是逍遥界还有存在的必要,这座楼也还没有装满,还要有更多的历史来填充,人类不会只有短短二十年的将来。” “为了保证人类存续到二十年之后更远的将来,长生阁七层,八层,向以下三人开放,卢平,凌白涛,萧若佩。” “我允许。”阁楼之中有了苍老沙哑的声音回应崔护书的话,而后陆续响起十几个人的说话,皆是一模一样的‘允许’二字,凌白涛与卢平目瞪口呆地看着晦暗的楼梯口随着这些声音的回应渐渐明亮起来,好像是有阳光直射在上面一样。 崔护书让开身子,将入口展示:“两位,请登楼。”他对两人表现出足够的恭敬,甚至弯下了腰。 护书只是保护人类历史的人,而有登上七八层的人,则有了保护人类存续的责任,不再是可以用年龄来衡量应对方式的对象。 卢平神色激动,因为这可是连张直都没有到达过的地方! 他脚下似有千钧重,崔护书却笑道:“卢先生不用紧张,你们不是第一个登上七八层的人,这一百年之间,进来过的人除了护书,也有三十多位,只不过进来的方式和两位不太一样。” 听到这话卢平总算是放松了下来,两人上了楼之后,他问崔护书道:“能说一下有多少人进来过吗?” “楼下的沈星枢是一个。”崔护书笑道:“百年前的张直和张照玉也进来过。” “不不…”卢平连声打断他:“沈先生没有进来过,他不止一次说过想要上来,不似作假。” “你以为他为什么可以创造出星时历法?”崔护书笑道:“单凭对星辰轨迹的移动运算,是不可能如此准确的,他找到了那一丝灵机的时候,其实就是从这楼上得到了星辰运转的道理。” “大部分人都将偶然得来的绝妙主意当做是灵感,那灵机一动的瞬间,就有可能进入了这里,而后得到相应的知识。”崔护书朝两人展示七层的情况,在两人眼里,白茫茫一片,广袤无边,根本不像外面看起来那般小。 “这是上玄清境法的运用,与天下人的灵机联系,只要有了推动某种技艺往前的人出现,他们某天的心血来潮,便是因为与这座长生阁联系,那一瞬间在他们身上加注了所有历史之中相关智慧的前辈见闻,让他有足够的知识储备完成创作,推动人类的进步,或者维护逍遥界的稳固。” “这是法修七千年最伟大的成果,足以保证人类的火种不会灭绝,和那传承给人类知识的源界之躯一样,是最接近太初源界法的法术,其名为天机!” “天机三十天生灭,任何一个人得到了天机传承,都会在三十天之后全数忘记,除非再次进入到‘灵感’的状态之中。” “我们这些有资格登楼的护书在死后,执念会化作维持天机运转的意识,达到合道状态,同样三十天内生灭,只有到了与天机合道的层次,才能成为主持天机的意志,刚才回答的声音就是来自天机意志。” “两位,欢迎来到人类知识所具化的城市,天机城!”崔护书扬手,白光炸开犹如天花漫散,团团灵机像是萤火虫一样在七层空间之中游荡,等着被进入灵感状态的人激发。 “这里每一团光芒都是一种知识,如果有你们需要的,只要你们往那个方向思考,就会将之吸引过来,得到里面的记录。”崔护书没有了刚才的老态龙钟,这里是他的归属,在逍遥界逐渐老去的他,来到这里确是一步步的进入了强盛生命力的年纪。 卢平和凌白涛已经震撼得无以复加,连说话都没有了组织,他们一直以为长生阁七层和下面一样,最多就是使用人类绝艺来储存知识,可能会让他们眼花缭乱一些,但是总该有理可寻,但是这眼前的景象,已经远超出了二位的想象。 想想天下间居然有那么多人登上过七层长生阁而不自知,将长生阁七八层视作禁地,不成想这里所有的事物都与人类息息相关,只要有那一刹那的灵感,就可以掌握所有前人的知识三十天时间! 这三十天里面,就算是神灵可能都不如进入灵感状态的人强大吧! 难怪沈星枢可以准确计算出被萧河抹去的时间!难怪张照玉的翻天策能把旧天道压制百年!难怪张直的眼光,可以远视到比他们如今的世界更远,整个皇院到如今都抬不起头来! 原来说到底,这些人背后都是有万世人类基础在支持! “我来不及看了。”凌白涛已经回过神来:“我要去蜃界,今晚之前。” 他说起蜃界,有三个光团飘了过来,那是有关蜃界的记载,比起《异行记》那种当做小说故事流传在外的书籍,这里的记录显然专业得多,不再是将蚀影当做会将人类影子吞噬的怪物,而是详细的记载人类与蚀影相遇的过程。 凌先生接过三个光团,然后对两人笑道:“若佩不会让我以身犯险,他如果在这里,肯定会要我去做各种各样的准备,但是我到是开拓之道,有了目标就要行动,一味准备就会失去良机,卢先生,相关的事情就交给你。”他将蚀影的资料送过去卢平手中。 卢平握住之后,凌白涛已经转头向崔护书说道:“我就到此处,前行还请您为卢先生带路。”说着就要往楼下走去。 这是千百年来第一个走上楼梯之后如此豁达放弃的人。 崔护书刚才吓住了两个,现在反而为了凌白涛的选择二待了一下,见他就要下楼,崔护书连忙喊道:“凌先生去往何处?” “找个安静的地方。” “还有比这更安静的地方吗?”崔护书指着七层长生阁,这句话让凌先生停住了脚步,他回头疑惑问道:“可以在这里吗?” “先生此去蜃界,得到的记录也该放在七层之上,当然能留在这里最好了。”崔护书笑道:“我们既然能够保护这些资料万年的时间,也当然能够保护凌先生留在源界的躯壳。” 凌白涛是打算用影子前往蜃界,他的身躯会保留在源界之中,不过那个时候他的意识不在身躯上,要萧若佩守护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能够留在长生阁当然是最好了,这里足够的安全,遇上不理解的事情,也有所有人类的记忆传承作为后台找办法将凌先生的意识唤回逍遥界,保证他身躯的安全。 “那就麻烦护书了。”凌白涛没有拒绝,他虽然想在萧若佩回来之前就前往蜃界,但不会没头没脑的撞上去,能够让自己多一分安全当然更好。 “两位随我来吧。”崔护书在前方随手一拨,白光好似幔帐一样掀开,进入眼帘的是一片苍茫,崔护书笑道:“两位喜欢什么样的环境?山?水?” “我不介意,能安心看书就好。”卢平在太学院待了许久,看书环境最好的当然是太学院的藏书阁,但是又怎么可能比得上长生阁这般宏伟? 经过刚才的震撼,他已经不会对眼前突然出现的任何事物感到太过惊讶了。 凌白涛没有想到还能随心所欲的改变环境,想要见识一下法修的手段,于是提出了要求:“松林小居,夕阳斜照。” “失剑居。”崔护书明白了他的心思,于是那片苍茫在下一刻化作了水面,对面正是一座被围在松林之中的小院子。 与在青松镇的失剑居几乎一模一样。 凌先生见状略喜,快步进入水幕之中,卢平本来还有些犹豫,见凌白涛进入之后相安无事,他也紧随而上,心中却暗自喝彩:“不愧是开拓之道,有武者走在前方,人类不会退步不前了。” 两人进入水幕之后,崔护书敲了两下,水幕固定下来,变成了一幅画,夕阳斜照下,两个晚归的人大步前行,一个一往无前,一个行步生风。 “画中界,在那里应该没有人能够打扰了。”崔护书将幔帐放下,画被掩盖,从外面看不到丝毫痕迹。 他对望着长生阁上的光芒,那是人类延续至今的证据。 “有存在下去的必要吧?”崔护书一声叹气之后,白光迅速收敛,长生阁七层变作了普通的藏书室,这里记载着的知识虽然远超下方六层,但是相比起刚才天机城中所见,却有逊色许多。 “若佩你到底还是见识不够啊。”想起萧若佩曾经在长生阁偷偷拓印七八层记录的事情,崔护书忍不住笑了,他拓印的记录是表层知识,记载了那些没有任何光芒留下来的笔记,那些记录在长生阁万年刚建立起来就出现了,人类凭着原本的记录,安稳的渡过了数千年的时光。 但是之后数千年,怎么可能没有任何变化? “等你回来之后,也该让你开开眼,敢看不起我们这些老头子?”他似乎预见了萧若佩受到惊吓的样子,不由得笑了一下,但是想到萧若佩面对的命运,又不禁皱起了眉头。 “你不该留不下来啊!你的记录也应该留下来才对。”他仰头四望,却没有感觉到捕获到灵机的降临。 “真的没有办法吗?”站在书架笼罩的阴影里面,叹了一口气,又慢慢走回了楼梯口,一步一步往下走去。 踩踏楼梯的声音渐渐变弱,到最后轻不可闻,长生阁七层又恢复了寂静,唯有投射到楼阁之中的夕阳,依然不舍得离去。 当夜幕笼罩逍遥界的时候,萧若佩已经来到了星辰之上。 看见自己待了二十多天的云始星,他有些感慨,如果不是因为在这里,他发现不了蜃界的降临,早在数天之前,那蜃界就已经撞在了源界上,到时候仓促应对,以他的能力虽然能够保护许多人的周全,但是却有更多的人死去。 虽然木灵天关不会坐视不理,可他如果理会星辰之事,就没有时间去看法修墓书,找不到萧河的弱点,只能选择撞毁蜃界这一条路。 星辰俱灭之后,人类得再需要一个七千年,才能再次填补满璀璨夜空。 可人类再也没有另外一个七千年了,失去了蜃界的遮挡,那连苍圣也畏惧的烈日,就会直射在源界上,那片曾经安宁的地方,将变成下一个蜃界。 “遇上不能解决的事情了吗?”木灵天光见他出现在星海之间,便出来与他打了个招呼。 “那边的生灵渗透到源界了。”萧若佩指着星辰之外的阴影:“我们叫他蚀影。” “他们会的就表示你们也会。”木灵天光笑道:“是来问我怎么才能反过来投影到他们那里吗?” “不。”萧若佩摇头道:“我想问你如何封闭他们进入源界的路径,二十年里隔绝两界。” 第三百二十八章 画中看画 “有那种办法的话,不如永久隔绝两界来往更好?”木灵天光笑着回答,边带着萧若佩进入云始星内。 云始星已经被木灵天光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法,妆点得如同花园一般,不过里面的花全都是霖花,看来他对霖花的执念已经到了痴狂的境地,星辰上端是大树的枝丫覆盖成穹顶,来自一棵沿着星辰之壁弯曲生长的大树,树干上缠着翠绿松垮的藤条,刚好形成妆点的纹路,树叶之间还有游弋的天光,给冰冷的星辰内添了丝丝暖意。 这才没几天,木灵天光就把云始星改造成如此温馨,连那具原本在云始星之内的法修遗躯都被他放置在树干旁边,用根须包裹着,给他做了一张温暖的床铺。 除了霖花狂热这一点,木灵天光的布局感非常好,原本小小的一室方圆,居然让他收拾得看起来广阔了许多,有些美不胜收的感觉。 待在这种地方一两天,就算是寻常人也不会觉得腻烦。 “你看看你在这里的时候,什么都没有想着去改变。”看到了萧若佩的感慨,木灵天光十分得意:“你这脑子转得还没有我一个万年老古董快。” “我当时是要控制星辰运转…”萧若佩想要争辩,却被木灵天光打断:“我还维持了万年天光呢,人总要找些闲杂事情做,不要只盯着必须做的事。” “你是太过担心自己离开之后会影响到星辰的规律,所以才一直待在这里,差点落得合道,我呢,与天光融合这么久算是习惯了合道,这种事情做得多了,你也会慢慢习惯,然后找别的事,分散自己精力,这样才能长久。”木灵天光在花丛中的草坪坐下,拍了拍旁边茵茵绿草招呼萧若佩。 他没有上前,依然神色紧张:“但是凌先生要去蜃界打探消息。” “你想阻止他去?”木灵天光抬头笑道:“打晕他不就行了?别告诉我你现在没有这个实力,非要在天境屏障上面动手,不是白花力气么?” “但是蚀影还能渗透到逍遥界。”眼前美景萧若佩无心观赏,上前一步紧接着说话。 “他们不该进入逍遥界吗?”木灵天光眼睛抬头看向对面那漆黑的蜃界。 萧若佩想要开口,木灵天光看向他说道:“万年前苍圣就与我说过,也和你说过,蜃界是源界本该承受的命运,所以你才认为蜃界的降临是如此的自然,你找不到可以拒绝的理由。” “他们也是人类,进入源界本来就是应该的,反而是留在蜃界受了那么多的苦难才不应该。” “但是我们不反抗他们,却要辜负他们这万年的苦难,你是希望在两个世界相撞的时候,这一场比赛的公证还要偏向人类这一方?在对着他们受过的苦难,你是还想要用不公正的对抗来取得这一场比赛的胜利?” “我…”萧若佩开口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来反驳他,苍圣是源界天道,在这种源界有可能崩灭的危险之中都没有出现,大概就是因为想要保持绝对的公正。 但这就是公正吗? 逍遥界里的大部分人都不知道有蜃界,有蚀影的存在,对他们而言,不明不白承受着蚀影侵蚀带来的灾难,这就公平了吗? “我知道卢先生的千星连城计划,很有针对性,如果顺利,蜃界对源界造成的破坏就不会超过霆州之外。”木灵天光没有为之喝彩,反而质问萧若佩道:“蜃界一个堪比源界的世界撞过来,练霆州都不能损毁,你们已经做得很好了。” 但这并不是最好。 萧若佩明白自己还有能做的事。 “天境屏障只隔绝源界上的生灵外出,却不隔绝蚀影来往,这样就公平了吗?” 木灵天光听到他的问题笑道:“蜃界既然能够被萧河引过来,就说明他的到来是必须的,为什么不选择直接将时间跳到蜃界毁灭那一瞬间?只是将蜃界维持在靠近的阶段,让你们有足够的时间准备应对?” “那样似乎解决了任何问题,但是什么问题都没有解决,你们不知道外面烈日曝晒的后果,不知道蚀影受过的苦难,那是他们代替人类承受的,总该还在人类身上,你们依然懵懵懂懂活着,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不知道应该珍惜什么。” “这个世界只是一粒尘埃,也是最后的尘埃,他需要一群足以维护尘埃不灭的生灵存在,人类目前还做不到,有人敢用坠星箭射落星辰,有法修敢用时间侵蚀星辰运转,如果没有事情遏制他们的野心,有朝一日,你们就会破开天境屏障,掘开冥境,这个世界不会因为蜃界的碰撞而毁灭,反而因为人类而摇摇欲坠。” 闻言萧若佩沉默了下来,木灵天光说的是事实,就算没有皇院,还会有许许多多的人去研究不属于人类掌握的力量,人类需要前行,总有一天会碰到源界可以承受的极限,。。 良久他才问道:“苍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没有插手这件事吗?” “他应该是亲手促成这件事情,对比我们来说,他更在意这一粒尘埃,我们还有一个完整的逍遥界生存,他却只有一粒尘埃了。”木灵天光抬起头望着树叶:“他不会失去这最后的一点世界残留。” 萧若佩走到木灵天光旁边坐下:“蜃界背后的烈日是什么?” 他要弄清楚源界究竟面临着什么样的大祸。 “毁灭源界的元凶。”木灵天光笑道:“当初那些人就是因为知晓了自己的世界不是唯一真实,便想要打碎世界找到通往唯一真实的路,只要找到那个不能被打碎的,就是他们梦寐以求的地方。” “结果呢?”萧若佩知道自己和木灵天光,还有明州那具庞大的神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但是对于那些远古的记忆,他不想太过靠近。 当那些事情来到面前的时候,他却不得不面对了。 “如果不精心维护,没有不会破碎的世界。”木灵天光叹气:“苍圣希望生活在逍遥界的你们,可以走上他们没有走过的路,将唯一的尘埃保留下来,他的身躯在外帮你们遮挡着烈日。” “他来见过你了?”以前的木灵天光并没有和他说过这种话。 木灵天光抬头道:“我万年之前的记忆正在复苏,还有一些在此之前的事情,也慢慢的记得清楚了。” 比万年之前还要久远的,就是那具源界之躯了。 木灵天光已经恢复了源界之躯的记忆吗? “虽然没有看到源头,但是我看到了终结,世界毁灭的时候,好像镜子碎裂,一片片照在我的身上,将我的倒影割裂得七零八落。” “你们不会是这个结局的,我保证。”他看着霖花轻声说道:“我也不忍心有霖花开着的世界落得那种下场。” 见他这般说话,萧若佩都开始考虑是不是应该用星辰引蜃界去撞青玄峰,那山脚下就是木灵源,霖花的便开在那里,不知道那个时候的木灵天光还顾不顾公平忍心旁观。 当然也仅是想想,青州除了不适合作为主战场之外,还是相当重要的灵性之地,按照人皇殿的官员比例,来自青州的最多,太学院里也是青州学生比较多一点。 中州是逍遥界的粮仓,那把青州说成逍遥界的人才储备库也不过分。 他同样不希望霆州受到冲击,在那霆州大草原上,有奔腾的骏马,有辽阔的水泽,即便因为雷云压沉,那片地方也不会让人觉得沉闷,逍遥界大部分人都将霆州视作心中净土,向往着与霆州骏马相伴,遨游在天地草莽之间。 外界闻声色变的厉雷,在霆州人眼中,只是天上长出来的草!逢春生发,遇夏则长。 那种豪迈,不是霆州之外的人可以感受到的。 可惜那里在二十年之后将会迎来天外比厉雷更加凶恶的东西。 “蚀影既然可以渗透到逍遥界,那你们也是可以反进入蜃界里面的。”终究木灵天光还是没有把话说绝:“你回去想想,按照正确的方法进入蜃界,你跟蚀影也没有区别,不会有太多危险,因为同是人类,说不定在那边你也能够收到欢迎,只不过他们欢迎的态度,可能与你们不一样。” 蚀影会欢迎人类?萧若佩不得其解,当初他和昕言等人发现蚀影的侵入,可是紧张得连说话都不敢挑明,生怕一不小心就让蚀影听到重要的事情,并针对他们的计划进行破坏活动。 蜃界会欢迎一个人类吗? “你现在回去,或许还能听到凌先生告诉你蚀影的真貌。”木灵天光看见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提醒萧若佩道:“他已经前往蜃界了。” 听到这个消息,萧若佩觉得自己应该会有惊讶的,但是没有,他的心里似乎早就知道了这个结果,到星辰之中寻找木灵天光的帮助,只是要一个能让自己可以接受凌先生去蜃界的理由。 木灵天光好像记起了什么事情,突然问道:“对了,你说带新鲜玩意给我的啊,怎么没有带来?” 这种情况谁还记得那种事啊! 萧若佩赶紧离开了星辰:“下次吧,下次一定带,我先回去看看先生了。” 长生阁七层,凌白涛与卢平进入那幔帐里面的失剑居之后,凌先生看着这熟悉的一切,对法修的手段更加惊叹,这里几乎是与青松镇那片松林一模一样,如果不是夕阳一直没有落下,他都以为是真的。 既然到了熟悉的地方,凌白涛便以主人的身份笑道:“卢先生,到屋子里歇歇脚喝杯茶?” “你这二十年里最有名的隐士居处,我早就有所耳闻了!”卢先生取笑他道。 一个隐士还有如此名气,本来就是个笑话。 凌白涛也不以为意,快步走到失剑居门前,推开屋门,里面一尘不染,好像有人精心打扫一般,庭院里的松树弯曲成别致的形状,树下洒落着松针,将那石桌石凳铺了一层软垫。 石桌上面摆着冒出腾腾热气的茶杯,里面的茶水刚好到了香气最浓郁的时候,闻到便觉得神清气爽。 好像真的有主人在热情招呼客人一般,威风呼呼刮过松林,好似浪涛一阵阵扑进院子里面,带来清新空气同时还给这燥热的傍晚送上凉意。 “法术原来是这么方便的东西吗?”凌先生暗中赞叹,上前将石凳上的松针拂开,请卢平坐下之后,两人刚端起茶杯,失剑居里突然走出一个童子身影,把瓜果端放在石桌上面,然后躬身告退。 凌先生看得啧啧称奇,向卢平笑道:“如果不是他长成若佩小时候的样子,我可能都以为这是真的了。” “他是小时候的若佩?”卢先生闻言顿时来了兴趣,赶忙追上去仔细看了一眼,那童子恭敬朝他行礼,卢平看得有趣,不放他离开,便扯住他问道:“小童,你叫什么名字啊?” “画中之人,无名无姓。”小童一丝不苟的语气,好像是在课堂上回答先生的提问。 “画中?我们是在画中吗?”卢平听到更加好奇了。 小童回答道:“我在画中,先生你在看画。” 画中人与看画人可以互相交谈接触!这些法修已经可以做到这种程度了吗? “若没有事,容我告退。”小童朝着卢平躬身行礼,而后去了院角拿起扫帚打扫院子松针。 初次接触到法术,卢平感觉十分新鲜,看着那孩童不由得惋惜道:“真是乖巧伶俐,也只有画中人才能如此…” 话音未落,身后却传来凌白涛的话语:“萧若佩小时候就这个样子,按照他画出来的,走不出他的模子。” “那就是凌先生你的不对了。”卢平听到大步走回石凳上坐下:“有这么聪明的孩子,这么不早告诉太学院?” “你太学院还要我凌家教出来的人?”凌先生拨开枇杷,将果肉方静嘴里,一口下去,汁水在口中四溢,酸甜可口,完全不像是虚假的,而且隐约之中他还有种熟悉的感觉,好像自己当初吃过这般美味的果实。 就在萧若佩像那童子这般年纪的时候。 “当然要了,只怕你不舍得。”卢平笑道。 王道不敢让凌家人走进朝堂,才禁止他们进入太学院,但是做他卢平的学生却没有这个要求啊! 只要够聪明,教起来容易,他卢平是有多少收多少。 “真是奇妙。”凌白涛却在想萧若佩这般年纪的时候,他才三十来岁,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最应该发光发热,说不定也能为某个家,某些人撑起一片天地,却不得不隐居在青松镇一片偏僻的松林里面。 不过那二十年教出了萧若佩,还有许多与他同龄的人,那一批批在他面前展露天真笑颜,真心实意喊他一声‘凌先生’的孩子们,他又觉得这二十年没有白过,甚至比凌家当纨绔子弟的时候更加充实且满足。 现在回到了凌家,还有点周身不自在,如果不是因为凌武音,他都不习惯待在凌家无所事事了。 他有些羡慕地看了一眼卢平,漫不经心说道:“当个先生其实也挺好的。” “你那青松学院教一群孩子当然舒服,要是做太学院的先生试试你说不说得出这种话来?”卢平笑骂道:“等我啥时候教不动人了,去找一个这样的小院子,如果能遇上萧若佩这般听话的学生,看着他做出连我们也做不到的事情,那就是死了,也会笑着入土的。” “确实是啊。”凌白涛有感而发,他闭上了眼睛,似乎在回想当错教萧若佩的日子。 蓦然回首,他才发现自己在教学上好像真的没有对萧若佩有过特别对待,这孩子也不用人教,几乎是听完先生的课程之后,大部分知识就掌握了。 如果不是太过循规蹈矩,稍微用自己掌握的知识去做一些出格的事情,想必不会比钟问龟差。 “凌先生有打算怎么进入蜃界吗?”闲谈已了,卢平伸手将跟随他飘进来的三个光团接住,光团在他眼前展开,白芒照进了他的眼睛里面,不为何时,他的脑海之中已经多了一些知识,与他之前所见融合到了一块。 卢平在展开光团的一瞬间,居然清楚了蚀影表现出来的状态实质! “是和人类的影子交换!” “我已经到了。”凌白涛不紧不慢地端起茶喝了一口,齿间还留着刚才枇杷的酸甜,让舌头越发敏感,这一口茶比起平时也香得多。 卢平还沉浸在刚才获得的知识里面,一时间没有听清楚,好一会才惊讶站起,他向凌白涛脚下看去。 夕阳斜照之下,凌白涛的影子已经不知所踪。 那个不知不觉间进入了蜃界的人,却在悠哉地喝着茶水:“我的意境也跟着影子一起过去防身,这段时间里确实需要保护,在这里很好。” “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卢平才刚刚知道蚀影的一丝真面目,凌先生却已经找到了通往蜃界的方法了? 凌白涛笑道:“有些地方你不走上去,根本就发现不了路就在那里,我都没想到是这么简单,让影子脱离自己就到了蜃界。” 第三百二十九章 烈日灼身 凌白涛先感应到了源界之躯,时隔多日再次进入源界之躯状态,他居然感觉到有些起瘾。 源界之躯给予他的感受太过新鲜,成年人过了赤子之心的年纪,会忽略大部分身边事物,导致觉得世界缺乏新意,但是进入到源界之躯的状态,凌白涛却像是一个再次出生的小孩,尽管在这一片虚无之中什么都没有,只看到自己的手脚也觉得新鲜。 他这次没有敢完全进入,只是与源界之躯的视觉相连,但是这样给他的震撼也是无以复加的。 “这片世界真是广阔,死寂,无边无际到想让人深入其中。”凌白涛身上有武者开拓意志,但此时不得不压制下来,他怕自己离开之后再也找不到源界。 以他如今的视觉看,根本就找不到逍遥界所在,唯一能够隐隐感应的,还是与自己原本身躯的联系,在那具身躯之上的意境之势,在他的眼中犹如夜里明灯。 这一次没有苍圣出现,他举目四顾,周围空无一人。 “我要携带意境前往蜃界,到时候却少了指引,还是将视觉放回原本的身躯之中吧。”既然没有人指引,他只能自己想办法回去,在这看不见任何标记的地方,视线并无大用,凌先生很快就将视觉收回,只控制自己的影子借用意境能力,通过他与源界之躯的联系,将影子带到了那片广袤的虚空之中。 这一次他却看见了东西,原来无尽的虚空,在影子的视觉里面,却是灰蒙蒙的混沌,混沌之中,还是有数个与他影子一般漆黑的身躯正在游荡,那大概就是蚀影的源界之躯,凌白涛粗略的看了一眼,见到就有七个之多。 他无法久看,影子在被某种东西吸引,吸引他的是一个漆黑无光的点,在那里他感应到了自己的气息! 蜃界里面有逍遥界人类的投影! 凌先生记起了卢平说过关于蜃界的消息,在那边的自己同样进入了意境,并且能够被自己的影子感应到! 知晓了吸引自己影子的就是蜃界之后,凌白涛不再犹豫,直接朝着吸引他影子的方向坠落。 在长生阁七层画中的凌白涛笑着对卢平说道:“就是这么简单。” 不是从逍遥界投影到蜃界,而是经过源界之躯的投影进入蜃界里面,那些蚀影便是在蜃界里面的入意武者倒影! 他们那边也有凌白涛,当他可以通过入意获得源界之躯的时候,那边的蚀影也有了相同的能力,不过那边不像是凌白涛那般谨慎,而是直接就在入意蚀影之中传播开来。 贸然进入源界之躯的状态,不知道有多少危险,凌白涛第一次如果不是有苍圣指点,他连掌控自己身躯都做不到,这些蚀影却为了一个可能性,只要有能力凝聚出源界之躯的全数开始试验。 在人类这边只有凌白涛一人掌握了源界之躯凝聚的方法,对面可能是所有入意武者的倒影都获得了凝聚源界之躯的方法。 只为了一个可能,他们就会拼尽全力去做,他们在人类无法想象的恶劣环境之中生存下来,彻底激发出了人类心中潜藏的冒险精神…不,那或许不该叫做冒险,而是叫做搏命! 所以才有他们渗透在先,使得逍遥界陷入被动。 凌白涛的真身在逍遥界之中悠闲品茶,影子却朝着蜃界降落,很快他就感觉自己的影子落在了实处。 他有了第二个视觉,那个视觉十分奇妙,眼里所有事物都只有黑白两色。 他们是黑,花草树木是黑,山水也是黑色,只有光芒显出白色,照在身上却没有影子留下,这个世界所有,包括世界本身,都是影子。 天上的太阳不像是阳光,更像是月亮,光线投射到身上也没有任何温暖的感觉,那些光线只不过是作为描绘事物边沿的线条而存在。 他的影子视线正在移动,凌白涛可以确信的是他并没有将视觉带进蜃界,因为在源界的他正看着松林夕照,那个不紧不慢扫地的童子,很像是小时候的萧若佩。 如今的视觉来自于他在蜃界的那个投影!属于凌白涛的蚀影视觉,他没有办法掌控,只随着蚀影的移动而变化。 “他正在去哪里?”想到这事自己在蜃界的投影,凌白涛就有些悲戚,一体两面,他就像是在镜子里的自己身上,这两个同样属于自己的个体,却不得不互相为敌。 “既然我的影子没有做主,那就表示那边的我并没有渗透到逍遥界中。”蚀影移动速度很快,两边的景象由于没有颜色的区别,很多东西都无法理解,假如一个蚀影进入了一间房屋之内,就无法将之分别开来。 带着他视觉行走的蚀影在一条银光铺成的‘道路’上飞奔,这种奔跑没有丝毫的跃动感觉,反而让凌白涛觉得自己在水平的移动。 “我附身到了蚀影身上,他没有任何感觉吗?就像是蚀影依附在昕言身上时候一样。”凌白涛理解了萧若佩的谨慎,如果在当时不是萧若佩提醒,很有可能当时的蚀影就处在与他一样的状态,将他们言行全部收集起来了。 他借助蚀影的视线看见了目的地,那是一条巨大的光柱,从头顶太阳直射而下,黑色的像是锁链一般的东西缠绕在那道光柱上,好像是在阻止更多的光线散开,导致那一片区域的光芒比逍遥界的白天还要强盛。 在那片光芒里面,没有任何黑影存在。 蚀影果然对光线有一定的畏惧,不得不将太阳的光芒用那锁链拘禁起来。 这种做法让凌白涛大开眼界。 不过他没有想明白蚀影过去那边要做什么。 想起昕言发现蚀影的过程,凌先生有些紧张,昕言能够在被蚀影依附的一瞬间察觉到了不对,按照自己的能力来看,就算做不到与昕言一般,但是也该能够察觉到异常。 自己在蜃界的投影,应该也不会太差,甚至对某些危险的感应更加灵敏才对,因为蚀影生活的环境与逍遥界相比危险许多。 这蚀影该不会是察觉到了自己的意识吧? 凌先生想到这里越来越觉得可能,他在感应到蚀影的牵引降临蜃界途中,这个蚀影的位置并没有移动,却在自己落到他身上的瞬间快速奔跑起来,目标也十分明确的就是那道被铁链捆缚的光束之中! 在那里会有什么?光,光会把影子照得更加清晰! 凌先生想到此处,想要脱身离开,却发现自己走不出那漆黑的边沿! 这蚀影是在白光可以照射到的地方奔跑,他的边沿线条没有与任何黑色事物接触! 蚀影一定是知道了自己身上多了其他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这才学着萧若佩用光芒囚牢将身上的异物封印,并前往那光柱之中,将身上的异物逼迫出来! 凌白涛顿时明白了蚀影这么做的原因。 从艰险环境之中生存到如今,经历过生死的蚀影,对危机的感应远超逍遥界的人类。 影子的动作很快,比凌白涛全速赶路还要快上许多。 凌白涛虽然是入意武者,但是身体锻炼并不强壮,比起昕言还差上许多,这具蚀影的身躯却无比坚实,在这平稳的奔跑之中,凌白涛能清晰感受到身躯里面隐藏的爆发力量,他几乎可以确信,光是凭借这具蚀影身躯的强壮,和昕言一样接下天剑根本不成问题。 一个入意武者的倒影就能有这般坚硬的身躯,其他入意武者呢?如果都一样,那两边的战力对比就真的太过悬殊了啊! 二十年之后,逍遥界面对的是每一个人都锻炼到身躯极致的蚀影,数量和逍遥界人口一样多,并且全民都可以作为战力加入到战场之上。 即使有卢平的千星连城计划,这对于源界上的人类来说,也是一个大危机! 蚀影的唯一弱点可能就是人类,他们杀死人类主体之后,自身也会迎来死亡,人类少一个,蚀影便相对的减少一个,最终如果人类不能抵抗住,那就是两族同归于尽的结局了! “白羽剑意!”见那蚀影已经快要撞进光束之中,凌白涛利用白羽剑意带出自己意识,化作白芒冲出了影子的局限,进入了旁边的房屋阴影之中。 而承载他意识的蚀影却一头撞进了那道被漆黑铁链拘束的光柱里面,浑身在强光的照射之下开始崩解,在一边看着的凌白涛不由得一阵心悸。 他联想到被那白光灼烧致死的痛楚,蚀影居然为了将依附在自己身躯之上的异物,宁愿烧死自身! “唬啊!”白光之中的蚀影发出了不明意义的嘶吼,叫声凄惨得令人闻之心颤,周围很快就有其他蚀影围了过来,看见那光柱之中的凄惨景象,却没有一个蚀影动容,而是未成一圈,将自己的身躯作为围栏将光柱围起来。 那些声音一边摇晃,一边唱出了歌声,像是随风伏地的草,歌声随风飘荡。 “渺渺影身,来于光中,孤魂野灵,生在他方,烈日天光,安息归途,焚我影身,净我灵魂。” “哄~”歌声之中,白光里面的蚀影剧烈燃烧起来,化作了一团白色强烈火光,像是太阳一样刺人眼睛。 白色火光挺直着身躯,从那光柱之中走了出来,靠近之处,黑色影子被点燃,那些围成一圈的蚀影尽数被火光蔓延,将包围的区域尽数燃烧。 凌白涛暗自心惊,如果不是他逃离得快,这圈火光就能包围他,说不定也跟这些蚀影一样,被那来自烈日的火光点燃! 他们也知道烈日的存在! 心有余悸的他赶紧远离。 他发现在黑影之中的时候,他可以随意移动,不进入白色区域之内,他就与周围的黑影仿若一体,脱离了黑影,他才是一个独立的个体。 “蜃界究竟是如何发展的?”凌白涛不禁好奇,这种事情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人类可以发展出来的世界啊。 在他尝试着移动的时候,那些蚀影已经被烈日火光烧做灰烬,那些灰烬的影子,却又再次扭动起来,形成原本的身躯,变回了一个个蚀影。 蚀影纷纷回到周围像是房屋一样的黑影里面,凌白涛的身影也在这房屋之中,却没有感应到有人进来。 他们好像是进入不同层次的黑影,但是在凌白涛的感觉里面,这个影子只有一层,完全属于他一个人的一层。 刚才撞进光柱里面的蚀影握着自己拳头,再也没有了异样的感觉之后,才往来处走去,好像刚才经历灼烧的人根本不是他一样。 看来这些蚀影几乎都将烈日灼烧当做了平常事!就像是人类洗澡一样,把沾上了自己的脏东西洗干净! “简直可怕,人类如何面对这种凶恶的生灵?”即使蚀影是人类的倒映,但是凌白涛怎么也想不到人类在这残酷的意志之前有胜利的希望! 蚀影侵入源界,本身就是为了‘杀己’而来!人类主体不死,不管他们怎么摧毁自己的身躯,都不会死亡。 蚀影的语言和人类一样,刚才的那种好像是舞蹈一样的东西,也表明了蚀影的行为并不随人类,他们有自己的风俗习惯。 这点没有超出凌白涛的预计,萧若佩做过韶风令,按照他的见闻,在青州那片地方,有百里不同俗的说法,蜃界和源界可是远隔一界,风俗肯定有很大的差别。 蚀影的杀气和意志,也远非人类可比。 晒了一场‘日光浴’的蚀影纷纷准备离去,但是在他们刚刚散开的时候,又有一道黑影撞进了光柱之中! 凌白涛看得目瞪口呆,难道刚才那不是特殊情况,自己只是刚好撞上这些家伙每天一次的洗澡时间? 撞入光柱的蚀影也和刚才的那个一样燃烧起来,在周围像是房屋一样的黑影里面,又有许多身影围上。 虽然凌白涛并不懂他们这么做的意思,但是却能感觉得到他们的认真跟庄重,很明显这不是寻常事故。 刚才发生的事情再次重复,但是那个后来撞进光柱之中的蚀影重生的时候,却好像是没有达成自己的目的,又要回头进入日光之下。 凌白涛在他身上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那影子与其他蚀影相比,在影子中间有一道白光,白光如羽刻在他的眉间。 那是白羽剑意的残留! 凌白涛顿时明白过来,这一个蚀影就是他在逍遥界杀死的那一个! 看到他又要灼烧自己,那一群蚀影赶紧拉住了他,刚才带着凌白涛一起过来的那影子拦在了他面前,将额头撞在他的额头之上。 两个蚀影闭上了眼睛,凌白涛似乎看见那蚀影额头上的白羽剑意通过他们额头的接触,同样铭刻在了另一个蚀影身上。 “不能去除。”蚀影分开之后,头一个进入日光柱子开口说话,这是凌白涛听到蚀影的第一句正常话语。 两个蚀影的额头都有白羽印记,但是刚才通过碰撞额头刻印下来的很快就消失了,只有凌白涛留下的那一个还在。 “你遇上最强的人了吗?”他问被凌白涛杀死的蚀影道。 “他不是最强,我不知道为什么那边的人会有这般多的能力,我遇上的人,都有克制我们的方法,我打听到了最强者,假扮他的影子,他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但是却没有说出来,只是一路上戒备我,大概两个太阳升起之后,他就带我待了一间很大的屋子里面,我在那里看见很多奇妙的东西。” 随着他说话,他的影子不停的变化,凌白涛虽然没有在长生阁五层待过,但是根据外面的书也知道了不少人类绝艺的图样,这蚀影所变化的,真是五层人类绝艺创造的各种事物! 这蚀影果然能够看见周围景象!萧若佩的小心翼翼没有做错。 “在那里有个人可以控制光!他用光建造了一个囚牢,很快就将我带到了三个景象完全不同的地方!我敢保证这三个地方距离相隔甚远,那人掌握着空间移动的能力!” “是他杀死了你?” 额头有白羽剑意残留的蚀影摇头道:“不是他,是第三个地方,他带我找到的最后一个人,那个人的剑就像是烈日光芒实质一样,刺进我的身躯,没有烈日的炽热,但却和烈日一样,将我彻底杀死。” “我遇上的人之中,第一个依附者看起来没有什么力量,我可以轻易操纵他的意识,第二个是传闻之中的天下第一,他的身躯很强壮,快到我几乎不能跟上他的速度,他还有将我与阴影分开的能力,在遇见第二个可以制造光牢的人之后,他就立刻出手,把我从影子里面抓了出来。” “与制造光牢的那个人一起,还有一位可以限制空间,我被他定住的影子无法移动,但是这两个人都不是最可怕的,他们虽然有抓住我的方法,可以困住我,却无法伤害我的身躯,第三个人却完全不同,他只是刺了我一剑,那剑的锋利,比烈日还要恐怖!即使我回来了,还残留在我身上,连烈日都无法洗濯!贤师,我该怎么办?” 凌白涛听见他口称贤师,看来自己的倒影在蜃界这边也是颇受尊重啊! 不过想想也是,他是凝聚出源界之躯的第一人,在蜃界这边,第一个做到的蚀影也应该是他的倒影,这些蚀影将他称作‘贤师’也不无道理。 第三百三十章 此身剑成 “我刚才感知到一个不属于我的意识降临在我身上,便用天光灼洗了身躯,想必是那边的人也有办法进入蜃界了,这些日子大家小心一些,一旦察觉有异,便要第一时间来此净心洗身。”被称为贤师的蚀影朝着周围的黑影吩咐,那些人纷纷应和,回答的速度比学院里面热心向学的孩童还要迅速,足见他们对‘贤师’的尊重。 “如今你有别于我们,当取名字以证天地。”‘贤师’将手放在那眉心有印记的蚀影身上说道:“你就叫白羽吧。” “谢贤师。”那蚀影颔首以示敬意。 凌白涛却在一边听得好笑,这些蚀影真不会取名字,白羽虽然形象,但却不是只有表象的意义,蚀影想必了不了解其中道理。 不理解也好,否则这些蚀影也能掌握白羽剑意,那对于人类便是雪上加霜了! 那刚刚被取名字的蚀影身上突然爆发出强烈的剑意,剑光化作实质白芒,向四周散射,那一位名为白羽的蚀影,浑身上下都化作了剑意白羽碎片凝聚,不再是黑乎乎的影子,那些强烈的剑意,犹如实质一般,穿破了形体的束缚,剑芒穿体而出,在那名蚀影身周急速旋转飞扬,向外昭示自身的与众不同。 与之同时,凌白涛在那蚀影身上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那是白羽剑意,纯正的白羽剑意,在取了名字之后,那个蚀影的身躯全身上下都换成了白羽剑意的实质化身! 他就是白羽剑意! 蚀影根本不需要掌握意境,他们会在确定意境的实质之后,变成武者意境的实质倒影! 这是一群抛弃了自身,抛弃了名字,只追求真实力量的生灵!他们本就是力量的化身。 凌白涛如今的身躯与阴影融为一体,没有常人的情绪波动,但是在逍遥界的身躯,却因为蜃界的所见而惊诧。 “倒影意境…”这是他之前没有想过的事情,他的观念之中,武者本身远远超出了意境存在的必要,但是蚀影不同,他们只要力量存在,他们追求的是力量非武者本身。 当他们取得武者意境的时候,已经不会在乎自身存在的必要,而是选择了力量,哪怕那是无根浮萍。 这是一群生活在何种绝望之中才会做出的选择? 好在他的意境只是倒影,不能传到其他蚀影身上,否则二十年之后,逍遥界面临的将是一群掌握着白羽剑意或者其他武者入意能力的蚀影,那对人类来说无疑的大灾难。 “必须要尽快实施萧若佩的蚀影清除计划,而且要阻止蚀影继续渗透逍遥界!”还有二十年的时间,除了入意能力,凌白涛找不到其他能够伤害到蚀影的方法… 不,他已经看见到了,强烈的日光可以让蚀影化为灰烬! 但是逍遥界可以聚起如此强烈的光芒吗?他根本不清楚那些锁住阳光的铁链是什么原理,再说就算凝聚出这般强烈的阳光,别说蚀影,就算是人也会晒死。 “难道真的要造出数十个白羽蚀影?”凌白涛不禁有些绝望,如今的入意武者是记载二十七个,加上没有记录在武盟名册上的,大概有三十多,相对应的蚀影之中也应该有三十个以上拥有渗透到逍遥界之中。 这只是现在可以看见的数量,没有计算在一年之后武灵天光出现,更多的入意武者会在天光的引导之下到达意境。 那数量想想就可怕。 “是不是尽快筑起千星连城?”之前的凌白涛还觉得二十年太短,人类应该有更多的准备,但是见到蚀影的能力之后,他再也不敢大意,反而觉得二十年太长了! 最好就是一年之后,在武灵天光出现的时候,将全部渗透到的逍遥界的蚀影清除,然后立刻利用千星连城将蜃界,在入意武者还没有大规模出现之前,把针对蚀影的战场放在源界! 可惜到如今,逍遥界那边还没有完美克制蚀影的办法,关键就要看接下来一年里面,会不会有其他的突破了。 这项突破决不能让大多数人知晓,并且不能涉及意境,或者能够保证自己的意境杀死蚀影之后不泄露出去! 就在凌白涛想着对付蚀影方法的时候,那边已经验证完白羽的意势不能传给其他蚀影,围在烈日光柱之下的蚀影已经离去,烈日光柱之下,只剩下贤师和白羽两个。 “我进去试试吧?”白羽说道。 只见贤师点点头,白羽就再次跨入了烈日光柱之中。 这一次他却没有被灼烧,反而浑身发出比烈日还要炽盛的白芒,强硬与阳光对峙。 虽然看得出来很吃力,但是他很顽强地保持了形体的完整,并且那白羽剑意在烈日的照射之下,越发锋芒逼人。 “贤师,果然烈日不伤我!”虽然看不清表情,但是白羽的语调能够听得出来很兴奋,并且没有打算从烈日之下出来的打算! “那边的人果真得天独厚,竟然能够使出这种与烈日对抗的力量,我们不如。”被凌白涛如此忌惮的蚀影,却说出了自己不如人类的话,这种生灵不仅强大,还很谦虚,在性格上面几乎不能作为突破口。 如果他们一时大意会认为白羽剑意就是终点,凌白涛会很高兴,可惜的是看样子这位‘贤师’并不满足! “你还要在烈日之下锻炼吗?”贤师朝里面看起来痛苦并愉悦着的白羽问道。 里面传来兴奋得颤抖色声音:“是!我们掌握了可以改变命运的力量,自身不能锻炼进步,只能借助烈日光芒来凝实,这是唯一的机会,我要和贤师一样,做我族开路者!” 贤师笑道:“你太过看得起我了,如果我有带着族人走出这一界的能力,也是因为我这具影身的主人到达了那个境界,我本身没有功劳,倒是你们深入那边的世界打探消息,这种勇气才是我族能够走出困境的希望。” 原来一切的根源还是在自己凝聚出了源界之躯,让蜃界这边有了通往世界之外的能力,并且以此感应到了源界的存在! 凌白涛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已经知道自己无法置身事外。 “我们对那边的了解甚少,还需要更多的努力,比如这一次将我们逼停的力量,我们之中没有对应的掌控者,如果不是那个世界近在眼前,我都几乎以为是我感应错误了。”贤师的话语里面能够知道他的谨慎小心不下于萧若佩。 “你是第一个回来的,并且取得了一定的情报,我们静候其他同族的消息,以便我们更加方便了解那边的人。” “那要不要我再去?” “不必了,你能够回来,已经有大功于我族,我还要去外面看看你的界外身有何变化,这件事对我族同样重要,我留在此处,就是要保住这通往界外的根本。” “贤师的心意我明白。”白羽承受着烈日灼烧,声音都有些发抖,但是十分平缓,他的心境没有因为身上承受的伤痛产生一丝变化。 “那你锻炼白羽身,我去外面看看。”贤师说着,影子凝滞不动,只一瞬间就回来了。 源界之躯的视觉不会对这边的时间造成影响,似乎在世界之外的时间已经停止了流动一样,不管在外多久,世界里的时间几乎保持连贯。 贤师回来之后,声音依旧平稳而且肯定:“他们找到进入我们这边的方法,刚才我的感觉没错,果然有那边世界的主体意识降临在我身上!” “要找出来吗?”白羽冷静问道。 “这个不是最重要的,我们所有都是他们的倒影,即便让他们知道一些消息,也不过是让他们帮助自己认识自己罢了,更重要的是找出我们的世界停止的原因,并解决这股阻挡的力量。”贤师并不在意有人的降临,看样子比凌白涛更想尽快让两个世界接触。 “还有那种可以捉住你,以及制造光牢将我族困住的能力,这些都是比有人进入我族领地更为重要的事情。” “渗透才没有多久就会发现,我担心那边掌握着我们不理解的力量的那些人,已经开始准备清除我族的计划,接下来可能没有多少收获了。” “更重要的是,你的界外身被毁灭了。” 白羽听到之后有些吃惊,他不理解为何自己中了一剑,不仅带着剑里的烈势回到原本的世界,连界外身都连带一起毁灭。 “说说你当时的感受吧?”贤师对能够毁灭界外身的力量很感兴趣。 既然他们能够凝聚出界外身,那对面世界的人也一定能,这炙烤他们的烈日,也是自界外而来,要是能够彻底掌握,有朝一日直视烈日也不是不可能。 回忆起白羽剑意刺入的时候,白羽浑身抖动了一下,回忆里的痛苦好像比正在承受的炙烤还要剧烈:“我只记得他快要接近的时候,我就感受到了和日光一样的热度,刺进我身上的力量,就像是太阳光钉了进来,那种疼痛传遍全身,却不会对没有力量蔓延到的地方造成伤害,疼痛一直到我的身躯全部被外来力量占据之后,再最后爆发,那一刻的痛苦,即使我死了,也粘着我的魂魄不放。” 回忆不堪回首,但是白羽却把真实的感觉描述一遍,好像那股痛苦延续到了如今。 “或许就是之后的力量摧毁了你的界外身,直到你回来我们的世界之后,那股力量被我们的世界规则改动,才能让你适应下来。” 白羽问道:“贤师你的意思是现在我身上的力量已经比当初承受的时候弱了很多?” 贤师点头道:“弱到杀了你之后又杀死你的界外身,再经过我们的世界削弱,恐怕三不存一。” “即便减弱这么多,依然可以承受烈日灼烧吗?”白羽抬起自己的双手仔细观看。 “照理来说正确,你锻炼之后,或许能够发挥出七八成原本的威力吧,到时候你去了那边,也可以承受得住同样层次的力量侵蚀了。” “等我们的世界接近之后,我会再次找到他,并将这股力量还给他的!”白羽言语激动,好像已经站在了仇人面前。 这狠厉的话语让一边偷听的凌白涛有些发寒。 “如果他是我这具影身的主人呢?”贤师又问道。 白羽的语气依然十分激动:“那我会亲手将贤师送入永远的安息!” 即使听到这句话,贤师还是满意点头:“这么想就对了,如果我遇上你的主人在前,我也会杀死你。” “你的界外身没有了,就在这里好好锻炼吧,那边的事情我会再派其他人去,也不知道凝聚出界外身的条件到底是什么,我们如今知道的只有一个,力量强大到一定程度才能够做到,也不知道具体有多少人,找到之后还需要我一一传授。”贤师摇头道:“那边一定有分辨的方法的,如果剩下的那些人能够带确切的消息回来,我们也不用这么麻烦了。” “贤师辛苦。”白羽衷心说道。 那贤师摆摆手,便告别了白羽往回走去。 凌白涛知道那个蚀影是他的倒影,并且在蜃界也有很重要的身份,便悄无声息地跟随而去。 在阴影之中移动的感觉又与刚才很不一样,白光里面移动的时候,可以很清晰的感觉到自己有形体上的拘束,知道自己大概是什么样的,但是现在凌白涛只能感觉到自己的视线跟随着贤师行走,他却没有感觉到自己的身躯。 就好像是他只剩下眼睛一样,意识到了哪里,视线就会跟上。 阴影是水流,他就是其中的一滴水,虽然知道自己是水,却分不出自己与周围环境的区别。 贤师好像是察觉到了某种视线,他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看,却没有发现凌白涛的跟随,于是他像是猫一样俯下身躯,四肢着地,一个矫健的跳跃,进入了阴影里面。 这下凌白涛就再也感觉不到贤师的存在了。 想到那被铁链锁住的光柱特殊,凌白涛也不打算继续追踪下去,他对蜃界的一切都还不熟悉,说不定真的会有找出他的方法,不如待在原地,既能听到一些重要消息,也不会因为乱窜迷路或者引发出蚀影能够感应到的动静。 反正想要再次依附到自己的倒影身上,只要再次从外面降临就可以准确找到了。 将自己影子隐藏在光柱旁边,凌白涛收回了注意力,只留下一小部分的精神关注蜃界变化。 “呼!”长长呼出一口气,凌白涛意识回到了源界,依然觉得有些压抑,这一趟蜃界之行,带给他太多的震撼。 不管是景色,还是事件,抑或是那边的人,都让他无法释怀。 蚀影为了活下去,把一切都舍弃,连各自的名字都没有,只为了一个可能被附身的可能,他们会焚烧自己身躯,并且将一片区域围起来一起烧掉,这种决然纵使人类之中有人能够做到,但也不会太多。 能够迅速决然用白羽剑意替换掉自身的存在,更不多人可以做得到。 凌白涛很确信,在逍遥界他如果说找白羽剑传人,条件是想要学的人必须放弃之前的一切,所有亲人,包括自己的名字,从此只为了白羽剑而活。 那不仅没几个人会来,连凌家的名声也会因此受损。 但是那边的蚀影却随便一个都可以做到。 卢平见他神识归来,眼睛恢复了光彩,便急忙问道:“怎样了?” 凌白涛在源界之躯身上的时间不会对源界造成影响,不管他在外面待多久,回来几乎都是一瞬间。 但是在蜃界时间却与逍遥界同步,他可以同时感觉到两边的时间流动。 “情况不妙,我现在都不知道该劝你加快一些千星连城的进度,还是将这件事情放缓。”加快可以让蚀影得到更少的情报,到时候武灵天光出现,武道日新月异,利用时间差来打蚀影一个措手不及。 如果放缓,便能让蚀影做出更充足的准备,同时也更加了解人类的底细。 凌白涛的降临已经被蚀影察觉,他不明白贤师刚才的那些举动,是不是在误导他的判断。 “我进入之后就被发觉了。”凌白涛想过之后依然决定说出来:“虽然逃开了他们的追查,但已经不确定听到的话是不是他们故意说给我听的。” “他们说了什么?”卢平对此很是好奇。 凌白涛思索了一下:“这样吧,我以后不参与决策,只将见闻传达给你们,具体怎么做你们不要告诉我,免得我知道消息之后会对你们的计划产生主观上的影响,我不涉及计划,你们也少了受到蚀影迷惑的可能。” 见卢平还要说话,凌白涛慎重说道:“那边的对手不可轻视,他们是抱着必死之心冲我们来的,这是关乎逍遥界所有人类性命的事情,我不会藏私,如果有帮得上忙的,我一定帮忙,但是我不能参与到大局之中,你们每一次商量大事,必须要有若佩的天光照耀,不能泄露一点消息出去,那边的蚀影,有可能潜伏在任何一个人的身上,据我所见,渗透到源界的就有八个,这二十年间,还不知道会有多少蚀影进来,切记,任何人都不能放心。” 接下来二十年,岂不是人人自危? 卢平也开始慎重考虑千星连城计划实施的时间是否应该调整了。 第三百三十一章 霆州星夜 霆州地域平阔,是一片无边无际的草原,到了夏季,正当那青草茂盛的时节,碧色蔓延开来,无边无际,稍有起伏,那线条柔和如同水波一样。 如果不是天上雷声滚滚,一年之中大半年打雷天,一打雷能响半天,那霆州无疑是极为安详宁静的。 霆州地广人稀,一镇之内,能上千户都算人数较多,相比辽阔的草原,实在微不足道。 即使如此,霆州也很难聚成一镇的大小城市,整个霆州也就只有一座太泽足够郡城的规模,这还是依托着旁边的湖泊,以及开拓出了一条安全的走道连接中州炎州两地,这才得以形成格局。 太泽依傍着逍遥界最大的湖泊,名字就就做太泽,郡城反而是在之后建成,以湖泊的名字做了郡名。 虽然霆州还有其余八郡,但是都只是因为地域辽阔,单论人数是远远不足的。 甚至在其上的景州土地不如霆州肥沃,人口数量都要比霆州多。 人烟稀少不代表霆州贫瘠,相反霆州是逍遥界畜牧业最繁盛的地方,霆州多雷大雨,水草丰茂,一般雷霆过后便是大晴天,阳光没有高山阻挡,有足够的河道湖泊蓄水,霆州永远不缺水源。 这些丰厚的自然条件,统统敌不过那一年里面最少两百天的打雷天气,霆州居民已经习惯了这一点,为了预防到雷电伤人,霆州人在人群聚集的城市中央竖起一根高大铁棒,地下埋设铁链,楼房用高脚架支撑起来离开地面,加上碧波青草的托举,使得那些房屋好像漂浮在草浪尖的木舟一般。 为了不让铁柱显得单调,人们会在引雷的铁柱上面雕刻下城镇周围的动植物,由于雷电的击打,那些雕刻的部分会形成清晰的雷击纹路,这种奇妙的纹路图案,形成了霆州独特的铁柱文化符号。 一座建在草尖之上的城市,但是在霆州人的心里却有别的看法,他们认为地是天,天在地。 那些雷霆是天上长草,地上羊群是白云,青草是碧空,他们是生长在天上的居民,喜欢用翱翔天空的雄鹰来比喻自己。 霆州人最为外人了解的是他们那种与天相争的气魄。 其他地方真的不多人会在打雷天气出门,哪怕是像昕言这样的高手,对着天地之威,依然是充满敬意。 霆州人不同,偏偏喜欢在雷电之中疾奔,预判雷霆的落脚处,认为能在雷电之中穿梭才显男儿本色。 霆州有一场盛大的节日,名为赛马节,在秋季遇上打雷天气举行,霆州男儿轻装上阵,驾着骏马在雷霆之中飞驰,那种张狂气势,完全不把身周落雷当一回事。 当然因此每年被雷电劈死的人也有很多。 只不过今年的赛马节应该不会如期举行了,因为在这个秋天,霆州最大的郡城太泽就要开始搬迁,分批次的前往中州富裕之地,霆州各处也会随后迁徙,并且规定在两年之内完成搬迁。 对于霆州人来说,突然就要他们离开家乡,没有人会愿意,即使这个家乡并不太美好,但是这是生养祖辈的地方。 可惜从州御而下,到每一个村里,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了一个传言,说霆州的雷霆正在酝酿大灾难,不离开就有可能危及性命,这个传闻悄然而迅速的创博开来,每一个说起这件事的时候都言之凿凿,似乎他们已经看见了灾难的降临。 霆州人喜欢挑战雷霆,但也最清楚雷霆的威力。 不管事实如何,霆州大部分人还是依依不舍地骑马赶着家里的羊,用牛驮起家当,开始了漫长的迁徙。 这一条路上有王道的支持,不需要他们太多自掏腰包的花费,仅是浪费一些时间而已。 在中州那边也做好了接纳这些霆州人的准备,他们只要过去之后就能迅速安顿下来。 牛羊可以继续在霆州边缘放养,陆续的会由各路商人帮助消化,之后便要他们暂时做一些安稳的活计,每户人家分配了足够自给自足的良田,以保证霆州人能够维持正常的生活。 背井离乡的滋味却不是谁都能够忍受,好在霆州人天性喜欢挑战,许多年轻人也打算去外面见见世面,这一次去的还是繁华的中州大地,还有界御皇帝提供出行资金,虽然麻烦一些要拖家带口,但也不失为一种新鲜事。 浩浩荡荡的霆州马队连成了线赶往中州,那里早有商人准备好一切,有王道势力的主持,还有皇院以及凌家的参与,商人没有趁机压价,这才让搬迁的工作进行得更加顺利。 中州本来就有一块土地作为良田储备,此刻便暂时拿出给霆州人居住耕种使用,有人专门指导他们的耕作技术,霆州人口不多,把牛羊处理给外面的商人之后,一身轻装到了中州住下还有宽裕,怨言不算太多,可以利用中州的繁华来分散他们的离乡愁绪。 畜牧业的留种工作也在霆州边缘由经验丰富的牧民继续保持,在王道的安排下面,一切都井井有条进行着,等到霆州安宁之后,相信过不了多久这片广袤草原就能恢复原状。 经过了一个月,霆州迁徙还在初始的阶段,但是一切都步入了正轨,王道的规划足够应付得过来,萧若佩进入霆州为千星连城做准备。 他没有跟随铸造千星连城的人一起来,有挪移阵法,不管是什么时候都能赶得上来,所以从木灵天光那里回来之后,这一个月都在兵院与江无浪和杜昊一起学习,粗略了解了一些兵院的学问,以保证自己不会在将来配合兵院时候出错。 了解了兵院知识以后,他记得了卢平的计划是在今天为千星连城奠基,这才赶了过来。 千星连城的基础是星辰,现在的星辰还没有垂落,他们只能依照太泽郡城的格局,为千星连城打下基础。 霆州的雷电可以作为攻击蚀影的力量,他们要在千星连城的外围布下铁柱,埋设好铁链。 对蚀影的抵抗涉及到了整个逍遥界,天时地利人和全部都要保证对蚀影形成压倒性的优势,这样才能以最小的代价夺回逍遥界。 太泽郡城之中那一根最大的铁柱,就是这一雷霆阵的中心,到时候兵院弟子会在这里借助雷霆厉势来作为对抗蚀影的利箭。 这次的奠基仪式,便是要开始以这根巨大到一人合抱不过的铁柱为中心铺设引雷铁链,与欺骗霆州人离开家乡用的谣言一致,不管怎么看,这些人所做的事情都与引导雷霆有关。 看到这些人勘测的方向,尚且留在霆州的人也开始犹豫着是不是尽快搬离了。 太泽郡御当然不会是最早离开的人,他知晓内情,搬迁工作由州御统揽大局,作为本地人,郡御的职责还包括了帮助建造千星连城的基础。 郡城里面搬迁后空出来的房子已经被来到这里的筑建院工匠占据,城内摆着各种建筑材料,满满的占据了大部分空地,这座城市会在不久之后,完全变成千星连城的后备基地。 萧若佩的到来不算太迟,虽然决定了奠基,但第一道工序,还需要萧若佩的通脉劲完成。 铁链在萧若佩的控制之下,穿入地脉之中,按照图纸的规划,绕着太泽层叠铺设,这些铁链会引动太泽上空的雷霆,聚集到太泽郡城的铁柱上面,到时候煌煌雷光就会化作人类最有力的武器,给予蚀影迎头痛击。 因为蚀影可能渗透,真实的目的只有寥寥一些重要人员知晓,蚀影崇尚力量,依附的都是武道高手,对筑器两道的人才都没有太多关注,即便是很小的可能,萧若佩还是在埋设铁链之前,趁着他们聚集用天光照过,确保没有蚀影的依附才开始行动。 铁链的架设很顺利,萧若佩还使用通脉劲,稳固了雷霆传输的通道,以免雷电在传输的过程里,太多能量流失在土地之中,这些通道会在之后由工匠用定脉柱固定。 “轰隆!”在霆州说刚好是个打雷天不合适,打雷在这里只能用理所当然,在他铺设好引雷链之后,闪电适时落了下来,青天白日因厉雷变色,寻常人听着厉雷响声,也会手足震颤。 雷霆落在铁柱上,随着铁柱引导窜入地下,开始在萧若佩牵引的铁链之中穿梭,雷蛇狂舞起伏,顺着铁链在地下奔走,地面之上都能见到炸开的泥土之上跳跃的雷光。 这些雷电的威势一直在铁链之中留存,如果不是萧若佩用通脉劲释放多余劲力,绕着太泽一圈铁链回来之后的雷电,还能够炸翻楼角。 等定脉桩打下去之后,雷电的威力只增不减,为了控制雷电,不使之阻碍到接下来的计划,萧若佩按照指示,在引雷铁柱之下铺设了散去雷电之力的脉链。 到此才算完成奠基,刚刚运来的金属,在这次奠基里面消耗殆尽。 萧若佩展示的非凡手段,自然惊吓住了许多人,这些人现在才明白作为主事者的卢平会事先准备了大量的金属,没想到连一天都没有坚持就被用完了。 他的举动大部分都是在地下完成,霆州人只感觉到地下涌动,表面上只有引雷时候发出的炸响,那滚滚雷声,好像就在他们附近游来游去,几乎每一刻都让人寒毛倒竖,霆州人对雷霆的天生感应让他们知道这绝不是在开玩笑。 雷霆降灾的事实便再一次被证实。 “铛!”随着第一根定脉桩打下,奠基仪式完成,谁也不知道在这之前,太泽郡城地下已经埋好了遍布的铁链。 “这次多亏了你的帮忙才有这么快。”卢平对萧若佩能力能虽然早有预料,不曾想到他居然可以掌控住太泽周围的地脉,今日所见,才让他相信了萧若佩可摘星辰的大能力。 即使这般大能力的人,依然对蚀影这么忌惮,包括凌白涛,因为觉得蚀影有可能利用他,决定自己不再参与到任何重要决策之中。 两人的态度让卢平愈发紧张,见识萧若佩的手段后,也让他紧张同时还保持足够的底气。 “力所能及而已。”萧若佩心不在焉回答,一座繁华的城市就要在他手中毁灭,不管因为什么原因动手,任何人都会于心不忍。 就在这个时候,太泽郡御赶了过来,高声招呼工匠们道:“我们准备了宴席,大家放下了手里的活一起过去吧。” 看到郡御表面上的笑容,卢平向萧若佩道:“我们必须要有信心,才能让大部分人听从安排离开这里,你不擅长逢场作戏,等会露脸就一边不要乱说话,尽情吃饭就够了。” 说完他大笑着迎着郡御走去:“有劳郡御。” 其他人付出了多少心血,萧若佩不清楚,但是卢平的头上短短一个月时间已经多了许多白发,也看得出这件事情不简单,他这一个月又是千星连城,又是兵院开放计划,承担的压力比萧若佩只重不轻。 但是面临的困难卢平却没有丝毫的显露在外,还要顾虑着其他人的感受,装作无事一样与郡御谈笑风生,这一点是萧若佩做不到的。 他只能跟随在卢平身后,尽量不让人看见自己,他知道此时脸上表情不会太好看,至少不可能让人看了之后还能感觉到轻松愉快。 “这位就是萧若佩了吧?”郡御发现了跟随卢平的年轻人,刚才奠基表面上是那个打下定脉桩的工匠,实质上是这位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青年郎。 “是我,多谢郡御关心。”萧若佩勉强搬出笑脸应和着,卢平看见取笑道:“你这还不如不笑呢。” “果然年少有为,今日的坐席不能安排您坐首席,还望见谅,等以后真正的庆功宴上,谁敢不将你摆在最上头,我非跟他急!”郡御有着霆州人的开朗,小声地说出了他知道萧若佩的付出之后,便笑着在前带路道:“两位请随我来,今夜让你们尝尝我霆州的美食美酒,保证吃过之后就不舍得急着走了。” 他们的确要在这里待很长一段时间,这头一餐肯定是要吃好的。 夜幕降临之后,茫茫大地上燃起篝火,霆州人开始欢庆,即使他们不知道庆祝的理由。 他们的家乡灾祸临头,不管怎么看都不是值得庆祝的事情,但是这批人千里迢迢,为他们的家乡排忧解难,让他们可以更快回到这里而奋力,光是凭着这股心气,就值得霆州人付出热情欢迎他们。 霆州人爱吃肉,爱吃大块的肉,火堆边上架起来烤的最小也是一条羊腿,这么大块的肉食,萧若佩连一份都吃不完,但是霆州汉子能抓起整块就咬。 霆州的豪迈可见一斑,在端上来的盘子里面还有切肉的小刀,刀具十分精美,盘子上描绘的花纹是赛马健儿的矫健身姿,这些豪迈好客的霆州人对生活细节也十分讲究。 萧若佩比较喜欢的是这里的马奶酒,奶香味与酒味融洽交汇,入口醇香,好似把霆州的精华都加在了酒里面。 “这些都值得保留下来。”他看着篝火之前跳着欢快歌舞的霆州人,脸上的凝重渐渐放下,融入了这欢庆之中。 一夜宾主尽欢,客人散尽的时候,天上的云层早就散尽,露出明亮的群星来。 霆州地势广阔,一眼无边,抬头看着苍穹,就像是一个锅盖将人闷在里面,那些星星拼了命往人眼睛里挤,在雷霆大雨之后,碧空如洗,每一颗星辰都纯粹如同宝石一般耀眼。 萧若佩本来是仰头喝了一口马奶酒,被星空吸引之后,却再也低不下头来。 “我们头上的星空最好看了。”郡御见他神情,便走上前来笑道:“我不是土生土长的霆州人,到这里当了郡御之后,也就是那天晚上,他们像今晚一样迎接我,当我喝醉了躺在地上的时候,就像是长出了根扎在了地上,再也离不开这片土地了。” 萧若佩听到他的感慨,轻笑了一下,按照郡御说的那样仰躺在地,柔软的青草像是天然的床垫,躺在上面分外舒适。 郡御也躺下来继续回忆往事:“他们说那里才是他们的土地,我来之前也不理解,就在当晚,我才知道他们离不开这片星空。” “你能保证我回来的时候还能看见我的根扎下的地方吗?” 萧若佩对着头上星空摇头,很不幸的是他必须亲手摧毁这片星辰。 “我也知道,这一去之后怕就没有机会回来了。”周围的人群已经散去,喝醉的人互相搀扶着回家,嘴里呢喃唱着歌谣。 “那里地上飘着云~我在云上住~云端有那雷声隆隆,是我家乡的鼓~” “放心吧,他们都看得开,不会让你们的所作所为白费。”郡御坐起来爽朗笑道:“不管结果如何,在我活着的时候,我可以对你保证,将来一定坚信你做的事情没有让这一片星空失色。” 郡御已经离开,萧若佩依然躺在地上,微微的醉意让他不想起身,天上的星辰让他不愿起身。 “如果我做不到呢?”他轻轻叹了一口气。 这一个月里和先生交流,也去见过木灵天光。 从两人口中得到的消息都不容乐观。 以至于木灵天光的吩咐是‘不要改变自己,让蚀影觉得人类有存续下去的必要。’ 是希望得到蚀影的怜悯,人类才能存活吗? 天上星辰闪烁,似乎给出了答案。 萧若佩翻身而起:“这天上星辰,皆是人类所化,先辈做的一切,都没有蚀影的承认,凭什么?” “我们才是源界主宰!” 第三百三十二章 夜间影袭 来到霆州之后,萧若佩没有继续回中州去,那边的事情有陈玉帮忙打理,不需要他太过担心。 苏流穗和萧念竹留在中州,长生阁和太学院都对两个少女开放,即便她们对这一条文道的路子没有什么兴趣,但依然能让她们不会荒废时间。 还有姬兰君教她们,两个妹妹都不用萧若佩太过担心,虽然两人都想跟着来的,但是霆州这边的事情女孩子实在不好插手。 江无浪和杜昊在兵院的学习同样有条不紊进行着,连云叶在沈星枢的指导之下,都能够控制萧若佩留在长生阁六层的星图运转了。 从凌先生那里得到蜃界的情报之后,卢平就加快了千星连城的计划,如果说侵入源界的蚀影可以被清除,人类有大量时间安安稳稳打下基础,二十年不算迟,有把握卢平更想要推迟到一百几十年,时间越久,人类的准备就越充分。 二十年是考虑到千星连城计划的主要执行者萧若佩的身体情况,那个时候他四十岁,还算身强体壮,这一批与萧若佩同龄的武道天才也到了年富力强的年纪,下一辈由凌武音领头的武者也开始崭露锋芒,在武灵天光影响下的一批人刚好成长起来。 这是卢平可以预见到人类最强盛的时候,在那个年份里对抗蚀影,他才能有最大的把握。 卢平不是张直,看不见一百年之后的逍遥界会如何,他只能按照自己能够看见的最佳时机安排计划。 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凌先生带回来有关蚀影的情报太过骇人,他们不仅能够死而重生,对于蚀影来说,死一回就跟人类洗了一个澡一样,是最平常不过的事情。 这些蚀影刀剑无伤,以寻常的力量根本杀不死,就算能够将力量灌入他们体内的意境,只要被杀死一次之后,他们就能将杀死他们的力量掌握。 这是一个很坏的消息,迫使卢平不得不加快千星连城的计划,将没有窃取逍遥界太多力量的蚀影引下来,那样人类也没有时间做足准备,但总好过面对准备完全的蚀影! 凌白涛已经很明确告诉他进入逍遥界的蚀影至少有七八个,但是人类只有凌白涛一人可以去往蜃界,消息获取渠道注定不对等。 这种情况下只有在确保蚀影没有完全了解逍遥界之前,将两界相撞提前。 等不及凌武音,就借助天地之力来填补力量空缺,引雷柱成为了卢平第一个想到的东西,千星连城计划就加上了霆州的雷霆。 在卢平和界御皇帝交流过蚀影的情报之后,计划加快了进度。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一切都进入了正轨。 萧若佩埋设引雷链之后,便在霆州开始帮助筑建院工匠搭建千星连城基础,以及使用通脉劲加工各种材料。 通脉劲实在是太过方便,让那些工匠使用起萧若佩来都有些爱不释手。 按照规划,千星连城的基础围着太泽埋设雷链之后,还要筑起脉纹箭阵。 虽然钟问龟可以计算脉纹节点,但是在面对两界相撞的情况,他一人之力未免太小,碍于萧若佩说过不能将计算脉纹的方法说出去,钟问龟提出了折中意见,就是利用固定空间的方式,打入定脉桩,将一片区域的脉纹固定下来,用通脉劲设置好固定的节点,只要埋入脉纹箭,那便是最好的箭阵。 埋设脉纹箭根本不需要多少人力,到时候几个人管理一片箭阵,等驱除蚀影之后,定脉桩拔除,空间回复正常,那就无人再能够动用这种力量了。 钟问龟这一个月里,就是去明州调运脉纹木过来,还有亲自设计了一种螺旋箭头,交给了景州那边打造,如果不出意外,很快他就能够带着第一批脉纹木箭到达霆州。 这些天萧若佩做的大部分事情都是给工匠们打下手,很多专业性的图纸他看不懂,器械构造也不明原理,只能根据工匠们的描述按照功能需求和图纸形状制造出适合的器械给工匠们使用。 他的本领把很多不可能实现的构想化作了现实,比如一些绝对大小等同的圆球,严丝合缝的楔合结构,能够轻松弯折成圆的铁棒,几乎细不可见却坚韧异常的线等等,这些往日里只存在幻想之中的零件,在通脉劲的改造之下,萧若佩通通信手拈来。 这些工匠像是发现了稀世珍宝,天天围着萧若佩转,如果不是事情紧急,就算用绑的,他们都想要把萧若佩藏起来给他们干一辈子活。 这些人对通脉劲同样十分眼馋,尝试过学习之后,纷纷摇头,没有一个人可以感应到脉纹,以如今尝试学习通脉劲的人数看来,云叶确实是独此一份。 虽然不能让萧若佩专门为这些工匠服务,但是借着这次的机会,许多工匠都假公济私利用萧若佩的能力搞出了一些的东西。 假借帮助霆州人搬迁的理由,他们造出了能够减缓颠簸的马车,轮毂设置了实用的缓冲结构,这种东西会在迎接蜃界冲撞时候有用,当然是必须的。 利用减震结构来造一些其他事物,那也算是物尽其用,不算过分吧? 为了让以后物资运输方便,用那些大小相同的铁球做些拉动绳索的滑轮也是合理要求,为了让绳索承受更多重量,用铁丝绳当然也很正常了。 在这些工匠们的奇怪要求里面,萧若佩算是见识了逍遥界发展到如今的各种可能,这一股力量早已成为了每个人生活之中的常识,陪伴了大部分人一生却没人在意,但是论起威力来,不弱于法道和武道。 铁丝绳如果绑在任何一个武者身上,哪怕武者入意,想要挣脱都不容易,多绑几圈,一个武者就能被完全控制了。 “还是低估了逍遥界的能量。”看着工匠们完成了越来越多令人吃惊咋舌的器械,萧若佩的信心一点点涨起来。 建造千星连城的基础正在循序渐进,看起来一切都比计划之中还要顺利。 萧若佩来到几日,卢平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连那脸上的皱纹也因为笑减轻了一些。 “我早就该让你过来了。”他看着周围热火朝天的工匠们,一边感慨道:“我们这些人的用处,是个也比不上一个被苍圣引导的人类啊。” “苍圣…”萧若佩闻言犹豫了一下,他在考虑要不要告诉卢平真相,告诉他这一切局势都是苍圣造成的,话到了嘴里,却只剩下一句感叹:“苍圣伟力。” 人类如今面临绝境,卢平又是领导人类走出去的那位,如果他都对苍圣失去了敬仰心,整个计划就会失去主心骨。 “按照这种进度,我们的计划可以提前五到七年。”卢平看着桌上摊开的图纸,一边对照着进度。 “还有许多力量没有用上,我最近给太学院传递了一些信息,让他们尝试研究一下雷电的用处,既然我们可以掌控雷霆了,驯服之后就要想办法利用起来,这有帮助于我们面对蚀影的时候,更熟练掌握这一股力量,我有预感,这种力量不止于用来对付蚀影。” “还要想到防备的办法,意境侵入蚀影身上之后,他们会掌握杀死他们的力量,如果被雷霆杀死的蚀影太多,他们就会反过来使用雷霆对付我们。”萧若佩依然没有想到完全克制蚀影的办法,总不能让他制造天光囚笼将所有蚀影困起来吧? 逍遥界有五亿人数,蚀影对应存在,便有同样的数量,要困起这般数量的蚀影,最少需要整个逍遥界的天光。 没有了天光逍遥界如何保持安稳? “是需要防备。”卢平慎重地敲着桌子:“你那阻止雷霆力量外溢的脉纹结构可以展示给我看一下吗?” 萧若佩毫不犹豫地将脉纹展示,为了方便观看,他还用卢平桌子上的墨汁来标出脉纹形态。 那是一个螺旋形状的通道,雷霆链在正中穿行而过,受到了四壁的束缚,无法逃逸出通道之外。 “应该有改进的方法,我们对雷霆的了解太少了。”卢平看不懂其中道理,萧若佩也仅是顺从雷霆的力量自发扭曲脉纹,对其中作用并不清楚。 “你的感觉之中,有什么东西的脉纹像刚才展示出来的那样吗?”既然在已知的物件里面找不到对应的,卢平就想要试试能不能通过人手制造出来。 萧若佩摇头,或许是他没有见过,与这种脉纹形状相近的物体他也不知道。 实际上除了故意去模仿某种物件,他控制脉纹的时候大多数形状都脱离了逍遥界已知的范畴,更像是某一种符号。 代表了某些道的符号,如同钟问龟那般将某种知识缩略做一个符号一样,不过这种符号更加奥妙,包含的意义也更深刻。 难怪神异们会说人类已知还不是逍遥界极限。 他们知道的东西的确很少。 屋外传来呼喊,似乎是发生了什么骚动,卢平招手表示不必在意,如果一些小小的事情外面的人都不能够解决,那他们两个怎么也不可能忙得过来。 动静没有小下来,反而越来越大。 卢平终于坐不住,带着萧若佩走出了屋子里面。 在前脚刚走出房屋的时候,萧若佩身上天光突然爆发出来。 屋内阴影消失,但是卢平所在的桌子下方还是有一片影子存在! 蚀影!这些东西已经发觉到了千星连城计划! 霆州迁徙的动静还是太大了一些! 萧若佩不管外面,当场就用天光困住那片阴影,并起剑指,凝聚起武绝剑意就要刺进那个黑影之中。 虽然有可能让蚀影得到一种意境能力,但是比起千星连城计划泄露,这种事情只是小事了。 他不打算杀死蚀影,只要用武绝剑意将他们割成一段段,在用天光囚牢分别困住,就能保证蚀影即不会对他们的计划造成影响,也可以确保他们不会死亡把消息传回蜃界! “这些东西怎么会到了这里?”卢平也是亲眼见过蚀影的人,他一眼就认出了被萧若佩困住的是什么。 在萧若佩准备动手的时候,又有一团阴影正悄悄滑向卢平。 “卢先生小心!”他赶紧提醒,卢平闻声迅速往这边跳过来,萧若佩趁他跳起的时候,从他侧面掠过,手中武绝剑意刺中了那个想要偷袭的影子。 然而刺下的地方黑影像是烟一样消散,是一个假的蚀影! 萧若佩赶紧回头进入屋内,这短短的一瞬间,屋内所有家具都像是被人从地面上掀起,飞舞到了半空之中,家具之间互相遮掩形成了光影交错的景象,那刚才被天光困住无所遁形的蚀影在几个影子之间跳跃,借助笼罩着灯罩的烛火留下的影子,他跳出了窗外! 此刻外面早已经乱成一团,又是入夜时分,天色昏暗,在这种情况之下,找到一个影子无疑是大海捞针。 “蓬!”萧若佩不顾天光损耗,将体内天光全数爆发出来,把方圆里许之地,全数照亮! 瞬间白昼降临,那在天光之中急速移动的蚀影分外显眼。 他不会钟问龟的固定空间方法,却又担心卢平安危,不敢远离。 “那个灯笼,挪移过来!”卢平指着大门口的灯笼说道。 萧若佩下意识就使用了天光挪移阵,那蚀影刚好逃到大门,撞进了灯笼之中,然后灯笼周围泛出华光,消失在原地。 灯笼出现的时候,萧若佩毫不犹豫取来一根树枝,灌注了武绝剑意,刺入灯笼之内。 吸收了凌先生的教训,他没有让剑意散开杀伤蚀影,只是用这一根树枝承载剑意刺在蚀影身上,这样就不会杀死他,也可以保证蚀影无法逃脱。 当然前提是萧若佩必须时刻保持剑意不绝。 “外面还有!”外面的骚动没有因为这一只蚀影被捉住就停止,在天光的照耀之下,工坊那边依然有一团巨大的黑影。 这是萧若佩见过最大的蚀影,即便是天光照耀,他依然利用几个人的身影交叠形成阴影来迅速移动。 “快停下!”卢平连忙制止那几个乱动的人。 很快就有工匠回复他道:“这几个不是我们的人!” 几个?难道全部蚀影都在这里了? 萧若佩感觉到了事情不对,他带着卢平和灯笼闪烁出现在工坊之中。 天光之下依然保持着影子的几人站在他的对面,这些人看起来与常人无异,但既然来到了这里,就表示他们绝对与蚀影有关! “原来这样…你已经不是第一次捉住我族了吧?”那边人群里当中一人开口问道。 看萧若佩如此熟门熟路,不应该是第一次将蚀影捉住。 果然会说话! 萧若佩打起十二分精神:“我有的是办法,你们要不要试试?”钟问龟不在身边,昕言又不知道去了何处,两个能够确保抓住蚀影的人没来,萧若佩没有信心能够对付这么多蚀影。 但是既然能够说话,就有可能将他们吓跑,等天光礼的时候再跟他们做计较。 问题是这些蚀影已经知道了千星连城的计划,放他们离开又不放心。 看着蚀影身后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数十位工匠,萧若佩赶紧引动天光注入那些工匠身上。 天光不足可以熬一年,眼见着有人伤亡可以用天光救回来,萧若佩无法袖手旁观。 “哼…你是萧若佩?”蚀影另外一个人看见天光游弋,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这手本领太有辨识度了。 萧若佩也不回答,只是暗自凝聚起武绝剑意。 “听闻你有可能是逍遥界战力最高的人之一。”刚才说话的那个瘦高武者走出了队列:“我正要会一会你!” 这群人倒是比上次找昕言的那个谨慎得多,已经打听到了不少逍遥界的情报才找上门来,还很保守地说出‘之一’两个字来。 看来被他们找上不是意外,就不知道这些蚀影来到这里是针对千星连城计划还是针对自己的。 萧若佩甩手,武绝剑意指尖迸射,他迎着那瘦高武者冲了上去。 如果只是冲着他来的,那就相对简单许多,只要击败这些蚀影,让他们知难而退就够了! 随着萧若佩一剑刺出,被蚀影依附的人居然不闪不躲撞着他的剑指冲过来,萧若佩猛然想起这是一个正常的人类,赶紧收手旋身躲过,那武者却不管自己,抽剑追袭而至。 萧若佩一指弹出,荡开靠近的短剑,却见武者身下影子突袭而至,那影子持握的剑并没有随着实物的变化移动! 这是二打一啊! 可惜对于萧若佩来说,人根本不是问题,他通脉劲将那被依附的武者推开,刚荡开剑身的手指转头就往地上阴影刺落! 在他的指尖即将击中地上影子的时候,旁边斜斜地一把柳叶快刀朝他手指斩过来! 蚀影的同伙动手了! 萧若佩没有天真到以为他们会一对一单挑,但是如此迅捷的配合,也让他一时之间无所适从。 快刀被他的通脉劲捆缚,不能寸进,影子持握的黑刀却还在砍过来。 萧若佩还没有躲开,另一只手拿着的灯笼却突然裂开,第三个蚀影藏在影子里面出手了! 第三百三十三章 两套计划 萧若佩是第一次遇上这种对手,他放弃了被打碎的灯笼,里面蚀影已经被救下,混入了那些阴影里面,强留得不偿失。 阴影中的刀即将临近他的身躯,萧若佩身后脉纹拖着他迅速后退躲避,在退开的同时,通脉劲捆住那几个被蚀影依附的人,将他们固定在原地。 蚀影要是想继续追击已经远离的萧若佩,就必须离开那些被固定在原地的人,只要蚀影敢离开那些人,萧若佩就敢放开手脚施为,将今天来袭的蚀影全部留下! 周围的工匠也被萧若佩用通脉劲带走,天光笼罩恶范围收缩,通脉劲在蚀影周围形成折光壁障,阻止蚀影外逃。 如果凌先生的情报没有失误,这里可能就是已知渗透到源界蚀影的大部分了。 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何而来,但是只要捉住这一批蚀影,许多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来吧!”迅速造出了适合自己发挥的场地,萧若佩扬手吸来几根铁丝绳,随手一甩,铁丝绳缠结扭曲,在通脉劲的改造下,变成一把带有螺旋纹路的利剑。 一对六,加上七个蚀影,那就是十三,以寡敌众,他在脉通一界的磅礴力量支撑下不露一丝胆怯之色。 萧若佩平时不怎么使用力量来解决问题,因为那是最无耻的方法,他现在的力量是天地认可才获得,将这一界之力集中的力量用在私人身上,那便辜负了逍遥界对他的期盼。 可如今面对的是整个逍遥界的敌人,他用起通脉劲来没有丝毫心理压力! 人群身下的影子朝萧若佩来势汹汹冲了过来,被拉成细长形状,转眼就到了跟前,可惜不能再往前半步,因为影子依附的那些武者没能跟上来,不管他们如何用力,都被通脉劲限制在原地无法动弹。 这不是简单的捆缚,而是通脉劲贯穿到身体内部的限制,那些武者身上的每一处地方都受到通脉劲的压制,根本就无法发力,又怎么能够挣脱? 萧若佩没有昕言那样捉住蚀影的办法,却知道他们只能在阴影之间转移,限制住影子的主人,就可以限制蚀影活动范围,想要自由行动,就必须脱离他们依附的人类。 他等得就是这个结果,影子一旦脱离人体,他便会将手中的武绝剑意泼洒出去,将这些入侵的蚀影收拾干净! 自己才来到这里几天,蚀影不会那么快得到消息,刚才道破了他的姓名,听起来都像是得到了意外惊喜一样,最大可能就是这些蚀影专门为了千星连城而来。 也有可能是听到了霆州的大动作,才往这边赶,所以才能有如此数量的蚀影聚集在一块。 在见到萧若佩之后,又顺便想着可以试探一下他这位玉名侠的底细。 很可惜蚀影找对手的本事都不怎么样。 他退后了半步,将蚀影递到身前的刀躲开,那影子一个转手,将影刃甩出,直接扔向萧若佩。 正合萧若佩的意,他不闪不躲,任由那蚀影一部分化作的飞刀袭身,剑尖天光微闪,挡在飞刀之前,光华将影子裹起,再以脉纹折光形成壁障,将这一团影子隔绝开来。 蚀影见状不敢大意,他感觉到自己与那一团扔出去的影刃失去联系之后,就发现了当前情况,在周围早已经有萧若佩构筑起的牢笼,随时都能将他们囚禁。 当下便不再与萧若佩纠缠,影子一动,转换方向往外面的折光壁障撞去。 可惜蚀影限制只能在阴影范围之内一动,影子的本体又被主人限制。 切断与影子主人的联系才能握住唯一脱身可能。 身在天光囚笼之中,蚀影一旦切断了联系,萧若佩便会立刻收缩天光,将这些蚀影全部关起来! 蚀影左右冲突,皆寻不到突破口,犹如被小孩子用线扯住的风筝,在天空之上的任意翱翔却掩盖不住被人用细绳控制的真相。 萧若佩跃出天光囚笼之外,蚀影视线之内顿时失去了他的身影,越发慌张起来。 外面的天光因为收拢天光囚牢已经散去,刚才萧若佩救下的工匠在卢平的指示下点亮了火把,照得工坊之内亮如白昼。 萧若佩从天光囚牢之中凌空跃起,在半空之中倒换身形,头下脚上凌空刺落,剑上武绝剑意冷冽如冰,带着萧若佩的身影刺入天光囚牢之中。 那些被依附的武者都在他的通脉劲感应之中,即便视线被天光囚笼限制,看不见里面的情况,但是他清楚知道那些武者所在的位置。 接下来只要用武绝剑意…刺穿影子! 夹带着落雷惊穹之势,萧若佩撞入了天光囚笼之中。 铁纹剑散开漫天剑花,犹如霆州碧空上的群星一般清晰明亮,出剑的理由却是赤裸裸的杀心。 那影子缩成一团,全部聚集在一个人的身体下面,萧若佩见状将其余人全部甩出去天光囚笼之外,现在里面只剩下一个被囚笼困住的人类,迫不得已的情况下,萧若佩会选择牺牲一人将蚀影困住! 武绝剑刺入影子,那影子突然散开来消失无踪,萧若佩见状突然愣住,这根本不是蚀影,只是被他们操控的阴影! 刚才那些甩出去的人! 萧若佩通脉劲控制那些人的身躯,天光囚笼再次扩张。 然而天光照耀之处,被他甩出外面的五个武者身躯爆出血花,蚀影从他们的身上穿出,在外面阴影之下一闪而逝。 寻常灯火即使再多,也难免有影子存在。 萧若佩的通脉劲无法捕捉到不属于逍遥界的蚀影,天光照耀之下,几乎是刚刚将那些蚀影所在找出,就发现他们已经逃到了更远的地方。 蚀影似乎分散而逃,萧若佩一人也无法追上,刚才被他们伤害的武者却需要立刻救治。 萧若佩收回了天光,散去天光囚笼,来到刚才那几位武者面前。 这些武者的情况十分凄惨,几乎都是肠穿肚破,好在有通脉劲控制着身躯,让他们不至于脏器大破裂,又有天光在,只要一息尚存,任何致命伤都不成问题。 但是其中两个,蚀影似乎要给人类一个警告,体内内脏都被搅碎,完全救不回来,灭绝生机的是那穿颅骨而出的洞口。 即便天光再神奇,面对这种致命伤也无法补救。 萧若佩二话不说,强忍着心痛为余下三人处理伤势。 人群见到这幅惨状,都有些于心不忍,同时心里暗自担忧起来。 这一次是有萧若佩在才能把蚀影赶走,可是即使这般,依然出现了伤亡,下次呢?萧若佩不在的时候呢? 蚀影还不把他们杀干净? “我去请凌先生来坐镇吧。”卢平心中发凉,这些蚀影的渗透无孔不入,没有入意武者坐镇真的不好防备,萧若佩一人难免出现力有不逮的时候。 好在这些蚀影是在萧若佩到来之后才到来,如果之前二十天有蚀影渗透到这里,后果不堪设想! 卢平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需要入意武者的力量,身在文道,和王道注定纠缠不清,虽然不会和萧若佩一般看轻武者,卢平却不知道自己有一天会跟武道息息相关,需要互相依存才能保证性命安全。 萧若佩用天光将幸存武者和工匠的伤口处理好,他不是医师,看不出这些人身上是否留下除了外伤的其他创伤,便由随后的医师将这些人抬下去进行更进一步治疗。 “损失多少?”他起身之后,脸上已经看不出有多少情绪波动,这种心态在成年人之中也不多见,卢平对他的看法再次被刷新了。 “加上刚才那两个武者,死了七个,伤者因为天光,倒没有什么大事。” 只有死亡数量… 萧若佩沉默了下来,他再怎么沉稳,本质始终是一个年纪不大见识不多的人,他的二十年岁月里面,前面所有日子都是偏安在青松镇里风平浪静,见过最多的死亡是因为寿终正寝,如果身边出现因伤病而死的人都能让他闻之惊讶。 他曾经有一个同窗,即使跟他不太熟络,也就仅限于互相知道名字的程度,在半年前突然听到那位同窗因病去世,他心里都难免悲怆好一阵。 生死的界线是最难跨越的,一个人一旦死去,不管活着的人不管如何努力,都不会再见到那个人了。 即使像莫青儿那样回来半天,都需要有苍瑶那种大能力的神异截取曾经的时间片段,将某段时间的莫青儿送来现在,并不是真正的死而复生。 今年才过了半年,他就像是见惯了流血一样,有人在他面前失去了性命,他都能熟练地掌控情绪了,这种成长他宁愿不要。 “不是你的错,我们要尽快弄清楚这次蚀影到来的原因,并且知道他们了解了多少事情,先回去看看吧。”卢平看见他心底对死者的愧疚,便劝解了一句,还想让他忙起来忽略心底歉意。 “使用固定空间做城墙,入意武者驻守,脉纹箭阵设立…”萧若佩将脑里划过的想法一一说出来,为了杜绝今晚的情况再次出现,他必须和卢平一样忙碌准备,尽快完成千星连城。 “凌先生到来之后,我去帮助钟问龟运输材料,必须尽可能提高速度。”他感觉自己还是太过放松了,现在面对的可是两界相撞,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导致逍遥界人类灭绝,事关整个逍遥界任何人的大危机!他不可能存有侥幸心理觉得计划周全就可以高枕无忧! “还有其他入意武者,也尽可能争取吧,如今千星连城需要所有人类的力量,蚀影的事情,我们会在武灵天光出现的时候全部将他们清除,现在先尽量用拖延的办法来处理他们。”萧若佩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对付蚀影方面的事情,卢平知道自己无法做主,他一个文人,难道可以拿笔杆子去捅? 如果这样真的能够伤害到蚀影,卢平也不会介意放下身段做一些超出文人身份的事情,对付蚀影已经证明行之有效的方法只有借助入意武者的力量。 “兵院弟子,我们需要一个学成的兵院弟子来验证引雷柱的功效。”卢平补充道:“洛月轩。” 两人都知道的名字,如今唯一能够站到最前面的兵院传人。 “我去一趟耀日城。” 工匠们收拾起凌乱的现场,萧若佩与蚀影的交锋最激烈的时候都在天光囚笼之内,他们不清楚蚀影的真面目,只当做是被某种奇特的生灵寄生那几个武者,这才来到这里捣乱。 医师们抬走那两个死于蚀影的武者尸身的时候,除了痛惜之外,还对造成那种由内而外伤口的生灵十分感兴趣,如果不是碍于场面,说不定都有医师来找萧若佩问清楚蚀影具体了。 “我就先去调查一下蚀影知道了多少消息,以及推测他们再次出现的可能吧,今晚他们应该不会再来了,虽然让他们逃走了,但是你的手段应该吓他们不轻,这些东西不怕死,你能够困住他们的手段,才是他们最怕的。” 即便是知道蚀影是人类的倒影,卢平说起蚀影的时候都用上‘这些东西’这种恶劣的说法了,或许在之后,还会用‘它们’来称呼那些想要杀死人类的‘异族’。 如果两族的关系继续恶化,这一天迟早会到来。 “没有共存之法吗?”苍圣创造出蜃界,真正针对的目标不是人类啊!而是那来自源界之外的烈日! 蚀影应该是和人类有共同敌人的生灵,又是人类的倒影,本该合力一处的! 萧若佩今晚见识到了蚀影和人类结合的战斗能力,如果他不是有通脉劲和天光,要对付人影合一的对手肯定会很麻烦,这几个武者都不曾入意,但是对付起来不比与昕妄水厮杀简单。 当然萧若佩如果不计那些被依附的武者生死,解决蚀影方便许多,可是死亡对于蚀影和人类的意义完全不同! 人类死了就死真的死了,蚀影会再次回到蜃界复活! “凌先生杀死蚀影之后有了控制影子的能力,但是他的影子却不能对人造成实质的伤害。”萧若佩想到一个可能,如果凌白涛杀死更多的蚀影之后呢?会不会能够控制自己的影子对敌人造成伤害? 通过杀戮异族…蚀影都不算是异族,屠杀同族获取的力量,即使强大,萧若佩也清楚先生会对此不屑一顾。 今夜独自面对蚀影,给了萧若佩很多从未体验过的感受,他曾经对旧天道也爆发过杀意,那个时候的杀心比现在还要浓重。 不仅是来自旧天道对逍遥界的危害,还有发自自己血脉之中对旧天道的敌视。 他对蚀影的杀意却与面对旧天道的时候不一样。 他想杀死蚀影,蚀影同样必须死,但是在无法共存的心态之外,他还想要找到救赎蚀影的道路。 而不是两族做同归于尽的无谓斗争。 “今晚会有这么多数量的蚀影来这里,证明他们是早有预谋的。”卢平说话的声音传到了萧若佩耳中,沉溺于内心的萧若佩清醒过来。 这一次蚀影的目的很有针对性,不只是要找最强的战力探查逍遥界的底细,本意更有可能是打听到了千星连城计划,知道这是人类针对蚀影的大方针,所以才来到这里调查。 今晚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他们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碍于萧若佩的能力,他们可能会暂时退却,但是绝不会就此收手。 只要有机会,他们肯定会再次袭击这里。 “更可怕的是,他们已经知道我们的目的,显然在这段时间里,他们对逍遥界的了解再进一步,我想设定第二号计划。” “先进屋里说吧。”卢平看了一眼正在收拾现场的工匠们,这里很多器械都很有专业性,一般人根本就不能理解,别说将被蚀影损坏的器械修复,收拾残局当然不能用寻常人,能够出现在千星连城建造工坊的人,最低层次也是这些工匠的学徒。 萧若佩点头跟着卢平走进了屋内。 通脉劲将凌乱的房间收拾整齐,萧若佩布下天光照亮一室,没有发觉到阴影存在,卢平这才安心说到:“之前的计划,是兵院为主,环绕引雷柱,脉纹箭阵建设千星连城基础,这还不够。” “还有其他办法吗?”萧若佩想不到人类还能够动用更多大规模对蚀影造成杀伤的力量,除非法道出手。 “明面上按照原本计划,武者辅助兵院弟子,用势阻拦蚀影,但是现在开始,我们要针对蚀影成立第二套方案,用入意武者为主体。”卢平翻着桌上的图纸,检查受损情况。 那些图纸虽然被刚才的骚乱弄坏不少,但是有通脉劲的修复,却好像是从来没有损坏过一样。 “入意武者太少了。”萧若佩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如今入意武者才有多少人?加上没有在武盟记录的,也就只有三十多位。 不可能用这么稀少且不稳定的人群作为计划主体。 “现在是少了点,但这是要考虑到十多年之后的计划。”卢平放下手里的图纸说道:“你可以保证十年之后,入意武者还是现在这么多吗?” 萧若佩摇头,他知道武灵天光出现会让武道走上另一个高峰,那个时候或许武道入意才算是起点,会有更多入意高手的出现。 但就算这样又如何?相比于蚀影五亿之数,难道上百甚至上千的入意武者能够力挽狂澜? “如果是百万入意武者呢?”卢平的眼睛冒出精光:“在武灵天光将蚀影清除之后,结束蚀影渗透,逍遥界就应该翻过新篇,让他们拿到的所有资料成为过往!” 第三百三十四章 并行之路 百万入意武者!真亏卢平敢这么想! 如果武者能够如愿进入到一个全新的大时代,这个方法的确有效,蚀影在武灵天光出现之前的所有努力付之东流,对逍遥界的渗透就成了笑话,费尽心思取得的情报,进入的时候才发现被误导了,人类对抗蚀影的真正主力,已经从千星连城变成了身处千星连城的武者们。 蚀影正在学习逍遥界人类的知识,这从他们寻求力量的方向变化趋势可以看得出来,第一次发现蚀影渗透,是他们找上昕言的时候。 在那个时间段里,蚀影的想法很简单,最能打的那个,就是逍遥界最强的人,知道昕言的实力,就知道了逍遥界的深浅。 或许从蚀影的角度来看,个体力量的强大曾经代表了他们的一切,在蜃界他们就是靠着绝对的不死和逐渐强大的力量才走上源界主宰之位。 他们亲身体会过妖异和灵精无匹的强大,已经被两族摧山倒岳的伟力引导着迷失了方向,将两族用以破坏世界的能力当做了存续的基础。 这种想法无可厚非,萧若佩不能从人类的角度上指责蚀影的生存之道。 卢平和他一起根据长生阁得到的资料为基础推测过蚀影的发展模型,在那种恶劣的环境之下将人类的适应性发展到了巅峰,这就是他们延续至今的原因。 没有人皇,没有正直,没有长生阁,全身所有,全族的方向只有一个,那就是活下去。 他们的适应性在短短一个月之内就让他们发现了源界上的人类与蚀影的不同之处,开始寻找人类除了个体强壮之外的力量,并且打听到了人类的底细,知道了千星连城,所以这一次的来袭才会如此的突然且目标明确。 要对付适应性如此强大的生灵,便不能用温火慢炖的方针,二十年的计划相比蚀影的适应能力来说,实在是太过于长,他们会学习,并且掌握人类所掌握的力量,到时候人类二十年的准备,只不过换来蚀影二十天的不适,等他们适应之后,二十年努力便白费了。 卢平的百万入意武者计划,有很大可能弥补得了这一错漏。 这一次的突袭验证了蚀影的适应能力,但是不管如何,他们注定不可能习惯应对数以百万计的入意武者那花样百出的能力! 甚至不需要百万,只要一万以上的入意武者能够驻守千星连城,对于蚀影来说都是一座不可撼动的坚壁。 等源界完全消化了蜃界撞击力道的时候,再驱使千星连城反向弹射,将蜃界推出源界之外,那个时候两界就会回到正常了。 或许对于蚀影来说过于残忍,将他们推回那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残酷世界,还要代替人类承受来自外面的烈日,但这是萧若佩可以想到两族唯一共存的方法。 剩下的问题就是可能有这么多入意武者吗? 武道发展至今已有数百年,自从百年前凌云入意开始到现在,大部分时间都仅有几个入意武者撑起武道门面,真正爆发的还是在二十年前,自凌白涛而起这一批人开始算起,在二十年后的今天,入意武者已经到达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数量。 三十位以上,这是武道目前最多入意武者处于同一时间段的记录。 卢平却想要在二十年之后,把武者的数量增加到百万?这不说是得了失心疯,也离痴心妄想不远了。 “凌先生说过,武道是开拓之道,一般来说开拓都会困难许多,过去非有超绝身手不能进入明州,而今有皇玉天在天屏山上开天平道,进入明州的绝路打通做坦途,今后是谁只要有心都可以深入,缺少的只是引导者。”卢平胸有成竹。 “如果让世人知道明州瑰美,又见有坦途进入,有条件的的人心生向往自然会想办法去走一趟,武道开拓至今,等武灵天光出现,就正式打通了坦途。” 卢平说到这里笑看萧若佩问:“你觉得如果入意是一个只要想触摸就能到达的境界,世人会不会想办法见见武道绝顶的风光?” 想想宁仙心让炎州六月飘雪,谢云词在天屏山上一划,就能让人失去登山的意志,还有凌白涛在天屏山上的十五剑,哪怕是云龙乘浪,云天破浪,这些能力要是可以通过修行途径必定掌握,相信对不少人都十分有吸引力。 当然皇玉天那种本事没有几个人会想要,除非真的钱太多了。 如今的武道上面都已经聚集了太多闲人,如果有朝一日能够确保入意途径,那就差不多可以保证全民习武了。 在卢平设定的情况下,所有人类生来就带上了‘武者’的身份。 以逍遥界五亿人口基数,入意又有固定途径,只要勤奋就能到达,百万入意武者不再是想象,只不过是千里挑二的事情,逍遥界虽然人才稀少,但是一千个人里面挑两个还是有的。 “将蚀影驱退以后呢?”萧若佩提出了自己一直都在担心的问题:“武道何去何从?” 那个时候武道会成为人类之中不安稳的因素了吧?这百万入意武者该如何处置? “你这人就是看的太远,我们讨论的是如何对付蚀影啊,你想得到更好的办法吗?”卢平被他转不过弯的脾性气得笑了:“蜃界降临才是关乎人类生死存亡的大事,入意武者还能将人类尽数杀死不成?” 听卢平这么一说,萧若佩终于发现了自己是在为子孙后代操心,相比起蚀影,百万入意武者造成的损害更小。 如果连全民武道计划也不能阻止蚀影,人类也就不需要谈什么未来了,没有未来。 要是成功了,如何处理武者和普通人之间关系矛盾,那便交由后代解决。 人类发展到如今,靠得不是一两个人堵住某些道路去追求安稳,而是百花齐放。 王道才是维持逍遥界安稳的力量,即便是王道如此不知变通,如今都有六层长生阁内琳琅满目关于治理逍遥界的书籍留存,光是为了维持不变,王道自身一直都需要处于不停的变化之中。 王道之外更不用说。 法修七千年,天上三十六万星辰,法修隐世三千年,长生阁内五层存留的历史书籍汗牛充栋,每一笔画都是曾经的风起云涌。 万年间谁敢保证没有出现过比武道更加震撼逍遥界的大事? 法修隐世带来的变化就不比武道小,三千年后的如今,人类照常生活在逍遥界,依然以寻常人为主。 武道仅是支流,即使能够改变人类历史河流的方向,却不可能阻绝这股洪流向前。 他将心中积郁已久的闷气吐出,叹道:“我明白了。” 卢平笑道:“你也不笨,怎么总是这么死脑筋。” 萧若佩轻笑自嘲道:“有些时候觉得必须有人坚持某种道理,才能确保人类的前途不会走歪,但是现在我已经知道不存在歪路了,不管将来的人类走到什么方向,都是通天大道,我们所见能有多久?看见十年之后,已经算人杰,看见百年之后就是张直这般千古人物,世上至今有几个张直?有几个百年?” 有历史记载的就是一百个百年了,如果将逍遥界看做一个活了百岁的人,张直这种人也不过是与他并行了一年的时间而已。 逍遥界还要往后走无数的岁月,百年对他的影响越来越小,至今世人还记得张直,下一个百年呢?那个时候的记载张直事迹的书籍恐怕已经在长生阁里蒙上厚厚的灰尘了。 逍遥界还有千年之后更久远的方向,他们这些生存不过百年的人,对这条河流的影响实在微不足道。 就算武灵天光一直影响着人类,让后世所有人都走上武道之路,将逍遥界带上朝着武道终点的流向奔涌,那又能如何? 法修七千年,与武道数百年历史相比长得多,最后还是沦为历史尘埃,武道还没有走到法修曾经触及的地方,自己却在考虑终点有可能对人类不利,想得也太多了。 “你能如此想就对了。”卢平将桌上图纸展开:“这两套计划不是主次分别,而是一明一暗相辅相成,所以千星连城和兵院都要齐头并进,明面上,我们对抗蚀影的主要方向还是千星连城,暗地里在武灵天光之后,引导大部分人走上武道之路,这些武者我打算散养,达到入意的层次之后,他们会与逍遥界天地联系,自然会对蜃界和蚀影的事情有所感应,为了维护逍遥界和人类将来,我想他们会和你,和凌先生一样到这里来。” “全凭自觉吗?” “凭他们身为人类,身为源界之主的觉悟,我不想强硬要求他们要这么做,那只会适得其反。”卢平自信笑道:“引导工作很重要,你也不必担心练武会落下他们的功课,我推行轻文简字的文道方针已经初见成效,还有钟问龟的思路也添加了进来,未来掌握太学生知识量只需要一半,甚至更少的时间,我可不想让他们多出来的时间无所事事,修行武道就是一个好办法。” “不仅是全民武道,更是全民太学生计划,你没有到太学院学习,眼界终究还是狭隘了。” 全民太学生?那可是治世之才!逍遥界五亿人都有太学生等同的知识量,人人都比他萧若佩懂得更多,在如此庞大的知识量支撑下,就算全部人都走上了武道,也能保证他们不会走歪。 他们的眼界已经超过了萧若佩,他能看见的将来,以后的人类更加容易看清楚,知道武道的力量该如何用。 到时候萧若佩的担忧反而成为了惹人笑话的幼稚想法。 “文首之名果然不虚。”萧若佩这才明白为什么卢平能把文首的帽子安稳戴在头上,凭他能让全部人有掌握太学生知识的可能,他这顶帽子就不可能掉下来。 卢平则笑骂一句:“你也来取笑我,我这本事,不要十年,估计就被人踩在脚下了。” “踩在先生身上,才能看得更远。”萧若佩由衷说道。 “你这句话能够用来激励后辈。”卢平毫不在意他的说法有冒犯他的身份嫌疑:“有些人注重名声,为了彰显对古人的尊重,一味推崇古人,贬低今人,为了表示自身传统学问的高贵,明明是被今人追上,都要厚起面子,用前辈的势力去欺压有可能超越他们的后辈,这种事情在逍遥界屡见不鲜,如果人人都能有你这种想法,我的轻文简字才能起到真正的用处。” “有这种事情吗?”萧若佩不曾想过还有这么厚颜无耻的人存在。 “方静伶牙俐齿,在太学院辩课之中曾经驳倒过一个文院的先生,但是那位先生在文院有些关系,评判辩驳胜负的主动权又在文院先生的手里,那次辩驳最后的结果是判方静输,我是因此才收方静做学生的,希望有朝一日他能够在辩课之上超越我。” 卢平想起了往事,不由得叹气:“他本来就是穷苦人家出身,进入太学院之后发现周围都是文采与他并肩的人,早已经生起了一丝自卑之心,那次辩课之后,他唯一擅长的辩才受到打击,已经大不如前,如果不是我收了他做学生,可能早就失去信心,离开太学院谋求出路了。” “如果方静没有遇上那一次错误的判负,今时今日大概都可以和我在辩课上一较高下了吧?”说到这里,他的语气充满了惋惜。 萧若佩想起这位文首可是曾经‘辩、博、论’三课第一,因为不著文章,传课没有人知道他的底细,所以不曾有排名,这也是世人认为卢平唯一的弱点。 今日所见,萧若佩才知晓传课非但不是卢平的弱点,还是他最强的地方,他的传不是传一两篇文章于世,而是传课的理念化作了现实,将之用在了逍遥界的教育之上,为今后学子铺下一条康庄大道。 方静就算辩课到达了卢平的境界,要追上来还有三课要学呢! “经过这次的事情之后,我知道了堵有时候不仅不能解决问题,还有可能损伤后人的锋芒,不如通过引导,让他们走上正确的方向。” 卢平的故事吸引了萧若佩的注意力,他趁机引导萧若佩认同他的话语:“有太学院生的知识作为辅助,我想即使武道入意,他们也不会走偏,虽然有可能各有各的看法,也许会互相不服输的时候想要用拳头强行证明自己的正确,就像是长令一样,但是各持己见不也是人类所以如此动人的原因之一吗?” “动人?”萧若佩才知道卢平对武者是这种看法,莫非高长令就是让他看到了武道文道并进的可能才收做学生? 卢平点头道:“你们年轻人可能觉得只有美丽的少女能够打动人心,稍微长大一些,也许会因为风景而流连忘返,等到我这个年纪了,大概风景看腻,只有那蓬勃向上的年轻人,才是这世间最美的事物了。” 他看着萧若佩笑道:“若佩你在我眼里,可比妙龄少女啊!” “先生说笑了,若佩先去找凌先生过来,你们两个有什么事再详谈吧。”听到卢先生这般比喻自己,饶是萧若佩心态非凡也觉得有些受宠若惊,他急忙找个借口告辞离开,免得在卢平面前失态。 看着还没走出门外就急匆匆施展挪移阵离开的萧若佩,卢平哈哈大笑:“现在的年轻人,连夸都禁不住,就想要挑起大梁了?还嫩了些啊…” 这些事情,不该由年轻人承受的啊。 笑过之后,卢平神色黯然,看着手中千星连城的图纸喃喃自语:“除了这些,我们这些老家伙还能做什么呢?” 萧若佩出现在长生阁七层,那幅画中界他进去过,还见到了那个和他小时候很像的画中童子,当时被两位先生笑话过,如今他再次回来这里,就是想要找凌白涛去霆州坐镇,有了白羽剑法,他才能暂时确保千星连城不出今晚的差错。 凌白涛因为自身要投影到蜃界,生怕自己的意见会影响到千星连城的方向,便一直闭门不出。 他的所见有可能被蚀影误导,如果听从了他的意见,说不定会中蚀影的圈套。 萧若佩也想不到更好的人选保护千星连城,昕言这闲人本来也有能力,但是他现今在分发天光令的途中,关系到天光礼上清除渗透到逍遥界的蚀影计划,同样不容有误,这个时候偏偏不能让他帮忙。 萧若佩用崔护书交给他的手法掀起空间纱帐,之前他被蒙蔽,根本不知道长生阁七八层还有内层,还以为已经将长生阁资料拓印完全,殊不知自己成了笑话,拓印的知识都是可以对外开放的。 知道真相的时候还闹了一个大红脸,被崔护书当着先生的面揭穿他的小偷行径。 现在他已经有了接触真正七层珍籍的资格,倒没有以前那样的好奇心了。 画中界一片安宁,童子依然在打扫落叶,好像永远扫不完一样。 萧若佩没有见到其他人在,于是询问那童子道:“凌先生呢?” “这不是将来的我吗?”童子对他分外热情:“先生收到家书,回青州鼎山镇去了,就在昨天,他说你们要是回来就让我转告一句‘小心影子’,这是什么意思啊?” 凌先生也知道了蚀影有可能偷袭了?难道他在蜃界打探到了什么消息?疑惑之中他忽略了童子的询问,那童子又凑上前来:“你一定知道的,快告诉我。” “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管!”萧若佩轻弹一下童子额角,这种欺负小时候自己的感觉真是令人欲罢不能,却惹来童子抱怨:“你不是将来的我吗?咱俩谁跟谁啊?” 萧若佩觑了他一眼道:“我小时候可不会和你一样问东问西。” 两人迥异的性格,让萧若佩明白对方与自己有所区别。 第三百三十五章 凌家剑胎 离开了画中界之后,萧若佩便用通脉劲寻找凌白涛所在。 虽然是入意武者,但是借天光地脉挪移的人如今除了法修神异之外就他一人,凌先生不可能瞬息千里。 离开长生阁才一天的凌白涛,没有特殊情况连中州地界都没有走出去。 萧若佩的通脉劲感应到了凌白涛之前突然遇上了另一个熟悉的气息。 那人就在人皇城,同样是入意高手,如果不是这次千星连城受到偷袭需要帮手,他都差点忘记这人。 以他的能力,如果与凌先生配合,不仅能够杀死渗透到源界的蚀影,还能确保蚀影不会将逍遥界的力量带回蜃界! 因为他的意境能力可以斩断其他入意武者与天地的连接,应该也能斩断蚀影退回蜃界的后路。 萧若佩人影一闪,瞬息之间出现在监察司。 这些天人皇城虽然表面看起来风平浪静,但是蜃界降临的事情正在暗地里传开,监察司的工作多了不少。 如今夜色已深,监察司却灯火通明,许多人都还在为了人皇城的安全忙得焦头烂额。 作为唯一入意的监察使,冷霜要做的事情很多,比如…镇守监察司之类的。 好吧,他最近很闲,在流霞郡解决了移山盟的事情之后,接下来几乎都没有要他亲自动手的机会。 逍遥界一共才几十个入意武者,并且每个人身份都不低,犯不着与监察司对着干。 入意之下的事情又不用他出手,相比他入意之前的忙碌,现在活得像是在混吃等死一样。 流霞郡的事情有何副司以及吴郡御的关照,有惊无险渡过,没能在天屏山上为青玄宗找回面子,也没有为自己犯下的罪行承受应有的惩处,让他闲着免不了胡思乱想。 尤其是在这种别人都在忙碌,就他一人无聊到数天上星辰的夜晚,他已经开始认为自己一辈子是不是就这样玩完了。 眼前光华闪过又收敛起来,那华光之中出现了一个他不太熟悉,但是名字却在近日里接二连三传到他耳中,颇有些如雷贯耳的传说人物。 他见过几次的萧若佩。 “你来监察司…不对,你是专门来找我的?”冷霜看清来人之后,将拔出一半的剑收回问道。 监察司的大门在旁边,他身上没有与萧若佩太多纠缠关系,但是这人偏偏就刚好出现在他面前合适的距离,目的十分明确,处于监察使的直觉,冷霜可以确定他的目标就是自己。 萧若佩也不说话,天光闪过,看见冷霜脚下的影子消失,觉得还不保险,于是上前严肃说道:“张嘴。” 他已经吃过蚀影藏在人体内的亏,可不敢再有大意。 “干甚…”两个词才出口,萧若佩已经用通脉劲撑开他的嘴巴,天光灌入,确保冷霜身上没有蚀影,这才放心下来:“你没有被蚀影盯上就好。” “蚀影?是什么?”冷霜听到一些风声,但没有亲眼确认蚀影的存在,并不知道逍遥界已经被渗透的事情。 他所知道的情报只是何必正让他这段时间注意影子,如今萧若佩这般紧张影子存在,莫非这里面有什么值得考究的事情? “等到地方再说吧。”萧若佩不打算在这里继续商谈下去,可以确保冷霜没有被蚀影依附,但是监察司那么多人呢,难道要他一个个查看下去?“你有空吗?我现在带你离开。” 冷霜见状知晓事情紧急,便不再犹豫,收起放松的姿态,全身紧绷做好准备,近段时间人皇城的变化他看在眼里,这一切的变化都是萧若佩在长生阁六层构建出星图之后开始发生的,后来界御皇帝私下与萧若佩会面,冷霜当时还是护卫人皇安全的人之一,再然后萧若佩进入人皇殿,自那天起,整个人皇城就陷入了莫名的紧张之中。 眼前这比他还小一些的人就是所有变化的起因,他找上门来,一定是涉及到这次变化的源头需要寻求多方力量。 在监察司的人发觉到这边情况不对的时候,萧若佩已经带着冷霜离开,赶来的夏萤只听到一句“借你师兄用一下”,气得她对着两人消失的空地骂人“呸!想不到萧若佩你这家伙也是个不正经的,什么叫我师兄?”脸上忍不住泛出羞意,越想越觉得自己像是被萧若佩调侃了,扭腰跺脚恨道:“看我向师妹告状去!” 萧若佩下一个目标是凌先生入住的客栈,画中童子说他昨天才离开,他感应到那里距离人皇城已经超过了三百里,看来凌先生的事情很紧急,这才如此匆忙赶路。 凌先生衣着整齐躺在床上,即使赶路依然抽空观察蜃界。 察觉到萧若佩的到来,凌白涛睁开了眼睛,正好遇上两人从挪移阵里出现。 “若佩你不是在霆州那边吗?怎么回来找我?”凌白涛在床上坐起问道。 “今晚有蚀影偷袭千星连城工坊。”萧若佩指着一边的冷霜道:“想请冷监察去那边看着,以防他们再次出现,在长生阁听说了先生急着回家的事,就过来看看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看样子凌白涛的事情也很紧急,萧若佩一时间不敢说出自己来意。 凌先生却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笑呵呵地站起来道:“若佩你的原意是想让我去看着的吧?”他现在影子已经随心所欲掌握,蚀影不可能依附在他身上,萧若佩认识的入意武者之中,确定可以杀死蚀影的只有他一个。 但在意识到凌白涛可能有急事的时候,他还是先考虑到先生的意思。 “我并没有什么大事,凌家似乎出现了蚀影,不过被清理了,就想回去看看。” 他说得轻松,但是赶路这么急,凌家遇上的不像是小事,而且现在凌家除了凌白涛之外,明面上已经没有其他的入意武者了,他们能清除渗透到凌家的蚀影? “武音做的,所以我才急着回去,若佩来了就先带我到鼎山镇,看过情况之后再决定我去不去霆州吧。”凌先生直接提起挂在床边的包裹,抬脚刚想走,又想起了自己住店的房钱还没有结,莞尔一笑,从兜里掏出两枚银钱放在房间桌子上,然后抬头对萧若佩道:“走吧。” 冷霜这才反应过来刚才萧若佩话里的意思:“你刚才说是霆州?今晚?” 萧若佩没有作答,直接一个挪移阵,带着两人到了鼎山镇。 鼎山镇的灯火向来热闹,几乎彻夜不灭,这里是整个青州商业的中心,又不像人皇城那般严厉管理夜晚秩序,到了晚上的时候气氛更加活跃。 街上流光溢彩,人若繁星,喧闹直冲云霄,这等格局整个逍遥界只有一份。 出现在鼎山镇的一瞬间,冷霜就明白了自己身在何处。 这片灯火他很熟悉,即使在青玄峰上,夜里都能看见鼎山镇的火光冲天。 萧若佩居然在一瞬间从中州跨越到了鼎山镇!这可是千里之遥! “这是你的意境能力吗?”想到这种力量的可怕之处,监察使的本能让冷霜不由得警惕起来,萧若佩虽然是在武盟记录之中的玉名侠,世人皆知他的意境能力是御使天光,但却不知道还有这首千里无距的本事。 如果让他用在作恶上…冷霜承认自己多想,但是这的确是一个可怕的情况。 “不是,我没有入意。”萧若佩摇头笑道:“这是挪移阵法,法修的手段。” 法修?萧若佩已经掌握了法修的力量?莫非逍遥界这次的问题还需要法修的涉入才能够解决? “具体的到霆州再告诉你,我们先去看看凌家发生了什么事情吧。”几人抛下身后繁华灯火,跟随凌先生往凌家内宅而去。 有凌白涛引路,自然无人能阻,萧若佩发现凌先生的方向并不是去凌家主厅,而是前往一座偏僻安静的小院之中。 小院被一片竹篱笆隔着,周围还种了高过头顶的小树,细小的枝丫交错将小院之内的景象遮挡,只有几缕灯火穿过树枝,落在脚下的石板路上零星点点,树叶随风摇动的时候,那些零星光斑也随之摇动,更显得小院静谧。 “回来凌家后,这里就是我住的地方。”凌白涛熟门熟路推开小院门,刚往里走进一步,却见院内房间窗户有个苗条影子走了过来。 他正感到惊讶,窗户打开,是一个气度雍容的妇人,她看见是凌白涛,当即欢笑起来,从窗边离开,经由客厅,在正门迎接出来。 “你师娘。”凌白涛的神色十分尴尬,却还是给萧若佩做了介绍。 “师娘好。”萧若佩规矩行礼,旁边冷霜也跟着行了一礼,口称:“师祖母。” “这么懂礼貌的,想必就是若佩了吧?”妇人笑眯眯地受了两人的礼,一边拉着凌白涛的手带路道:“你回来都不说一声,你们两个也快些进来吧。” 凌白涛难得在小辈面前显露窘态,既想甩开手保持一下前辈风范,稍微抵抗没能挣脱后就放弃挣扎了,附和妇人回答道:“我这次回来得急。” “就是没有带手信回来的意思吗?”丝毫不顾在小辈面前,妇人就对着凌白涛摆出了只有少女身上才会出现的那娇嗔。 “这…”凌白涛有些手足无措。 “吓你的,几十岁了还像个愣头小子一样。”妇人笑了出声,对后面两个小辈道:“两位进来吧,我跟涛弟二十年都不曾见,人说小别胜新婚,咱们这是很多小别呢。” 涛弟?凌先生居然比他的妻子年轻?萧若佩想不到自己的先生还有这样的一面,当下忍住笑,看来师娘也是豁达之人,二十年的分离,只说是许多次‘小别’。 “按照时间算,你收到我的信就在这两天吧?怎么这么快回来?”开完玩笑之后,妇人脸色也正经起来询问正事。 “是若佩带我回来的,家里出了什么事情?”总算没有继续在小辈面前丢脸,凌白涛赶紧摆正了脸色,多少收拾回一些脸面。 说起前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妇人脸上也多了几分愁色,看了旁边两人一眼,凌白涛摆手表示不用在意,她这才开始说出了口:“那天有几个人闯进凌家,开始还十分正常,但是他们被家里高手制住了之后,事情就变得奇怪了,那些人的影子居然会自己动。” 她似乎到现在都还没有完全接受当日发生的怪事,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凌先生却想起她让自己在小辈面前出丑,不由得起了开玩笑的心思,控制自己的影子耍起怪模样,一面怪里怪气地问道:“你说的影子会动,是不是这样?” 妇人连连点头:“对对…啊!”她惊叫着跳起来,终于扳回一局的凌白涛哈哈大笑:“让你刚才取笑我!” 萧若佩和冷霜面面相觑,不由得转开头不敢多看一样,这两个分居二十年的老夫妻看样子是真的要用‘新婚’来补足往日的分离。 不过先生能够维持家里的关系,萧若佩心底还是感到高兴的。 两个小辈别开头的时候,这对老夫妻好像终于意识到了现在的情况,赶紧收敛仪容,待他们清咳一声示意已经收拾妥当的时候,萧若佩和冷霜才敢回过头来。 “我杀死了一个会动的影子,才有了控制影子的能力。”凌白涛解释了自己影子会动的事情,也让冷霜对蚀影有个心理准备。 “那会动的影子…做了什么事情?”在场就冷霜没有见识过蚀影,有了凌白涛的亲自示范,他也清楚了接下来的事情可能会超出他的想象。 “我们没有办法阻拦,让那影子伤了几个人,后来那些影子想要继续捣乱的时候,却不知道为何消散,听长皓说能感觉到武音身上的剑意。” “风鞘!”萧若佩脱口而出。 那是苍圣送给凌武音的礼物,区区蚀影当然不可能承受风鞘之威,可是凌武音还在襁褓之中,就能激发出风鞘剑? 妇人点头道:“按理是风鞘,这下再也没有人敢怀疑我孙女是天生剑胎了。”言语之间颇为得意,却见凌白涛的脸色并不好,他悠悠叹气道:“看来还是躲不过。” 激发风鞘剑意的,凌武音占一半可能,更大的原因是袭击凌家的蚀影,他们的到来才让风鞘显现。 凡人眼中依然无法感觉到风鞘的存在,不过因为与凌武音融合,风鞘多少也沾了点人气,能够被一些超绝的武者感应到剑意了。 这明显就是针对蚀影的武器,摆明了是苍圣为凌武音铺下的道路,将来在千星连城之上,凌武音的光芒必然会盖过星光,成为千星连城唯一的中心点。 “你说什么躲不过?”妇人紧张问道。 凌白涛摇头:“没事,到时候会有他们两个看着,不需要我们担心了。”他勉强笑起来:“既然这样,那我们就给武音铺平这条路,我去霆州。” “去哪?你才刚回来就要走了?”妇人面露惊愕,一边的萧若佩闻言有些愧疚,他本来的意思就是带凌先生去霆州,没成想师娘与先生如今正如胶似漆想要把二十年别离补上。 凌先生急着回家不仅是担心孙女,或许还有想要与师娘待一起的意思? “是该去,家里有武音和风鞘在不用担心,但是另外一个重要的地方,却没有丝毫防备,我要去那里代替风鞘。”凌白涛说完,从自己包袱里面取出一支精巧的发簪,亲手插在了妇人头发上:“这二十年都过去了,不差这一年,等武灵天光出现之后,我就不用四处奔波了,到时候跟你一起在家里带武音。” 没想到凌白涛心里真的记着给她带回礼物,妇人呆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却再也不能说出反驳的话:“你说去就去吧,但是一定要小心些。” 见两个人又要你侬我侬,两个小辈自觉别开头,假装看着外面风景。 萧若佩回想起刚才师娘说过的话,他神色凝重地回头问道:“师娘刚才说来凌家闹事的是多少人?” “七个。”虽然不明白萧若佩的意思,但是看脸色妇人也知道这件事情十分重要。 萧若佩眉头皱得更紧:“多久之前?” “五天前?”妇人见他紧张,于是十分认真地回答他的话。 “被杀死了之后,他们又再次渗透到源界之中了吗…不对,那些蚀影身上没有风鞘剑的气息,否则今晚不可能这么简单。”萧若佩喃喃自语,突然抬头说道:“今晚袭击千星连城的蚀影,一样是七个!” 凌先生听到这句话同样皱起了眉头:“这才几天,渗透到源界的蚀影翻了一倍?” 他在蜃界得到的情报是进入源界的蚀影最多七八个,但是现在数量已经对不上了。 有两种可能,一是凌先生的情报有误,二是这些天情况有了变化! “你们说的到底是什么?”冷霜终于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凌家剑胎襁褓之中就能够退敌,风鞘剑,会动的影子袭击逍遥界,这些事情怎么会联系到一起? “看来事情比我们想的还要严重。”凌白涛眼神坚毅起来:“我倒是想要他们还能做到什么程度。” “去霆州,去了之后再和你解释,家里就交给你看着。”凌白涛下了决心,一边吩咐萧若佩一边和妻子告别。 妇人的笑容让人安心,她将凌白涛送出门外,目送着三人离开。 第三百三十六章 追捕蚀影 萧若佩离开不到一顿饭功夫,便又再次出现,早已经知道他本事的卢平不觉得奇怪,见到凌先生之后更是大喜过望,有了凌白涛在这里镇守,工坊就能安全许多。 冷霜更是意外之喜,作为唯一入意的监察使,冷霜是与王道最接近的入意武者,他的资料几乎是完全公开的,比起寻常武者更让卢平放心。 虽然对完宣称他的意境只是斩意剑,但就算只有这一层力量的冷霜也能斩断他人与天地的连接,也许对蚀影有奇效,能将渗透到源界的蚀影留下来。 卢平起身相迎:“凌先生,冷监察,两位来了我心里就更有底了啊!” “听若佩说这里出了事?”凌白涛直入正题。 一边的冷霜更是紧张,眼看就要揭露真相,他即将涉身在这逍遥界最隐秘的事情之中。 听三人讲述了蚀影的事情之后,冷霜心情难以平复,他没有想到在逍遥界的平静下面,居然暗藏这种波澜,整个霆州的搬迁,都只是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两界冲撞做准备。 “我到人皇城的时候想到冷霜的斩意剑。”萧若佩笑道:“他应该会对我们有帮助。” “可惜蚀影不好找,除非他们主动来袭,一般人根本不知道自己被蚀影附身,我们也没有那么大的精力一个个查找过去,不然现在就可以测试一下冷霜的意境了。” “我有办法。”萧若佩想起了当初自己囚禁了蚀影的一部分,那时候蚀影够不到攻击距离扔出身躯一部分化成刀子丢过来之后,被他用天光囚笼困住了。 在冷霜诧异的目光之下, 天光扩张,把房屋全部笼罩,撤去脉纹折光之后,天光囚牢之内的景象显现在四人眼前,蚀影残留的那部分就像是一条小蛇一样,不停地在萧若佩掌上冲撞,可惜天光铸造的壁障没有一丝缝隙,就算他们能够穿透天境屏障,也无法逃脱这专门针对蚀影建造的牢笼。 “这东西就是蚀影吗?”冷霜是第一次见到,对这种来自源界之外的生灵十分感兴趣。 萧若佩告诉他手上部分蚀影来历之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他现在还在活动,有一定的意识,我想试试你的意能不能斩断他与自己本体的联系。” 冷霜摸着下巴思索道:“你的意思是他是蚀影的一部分,并且在离开本体之后还能有一定的活动能力,像是壁虎断尾那样?” “比壁虎断尾要厉害得多,我怀疑放开之后他依然有附身在他人身躯上的能力。”萧若佩可是亲身感受着这一团影子在天光壁障之内冲撞的力度大到惊人。 “既然如此…”冷霜仔细看了一下天光囚笼之内的蚀影,然后站起身来说道:“我先不切开他与本体的联系,你释放他,然后我们跟着去找到今晚来的蚀影!” “释放?”萧若佩先是惊诧,然后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冷霜点头站起来说道:“正如你们所想,我看他在牢笼之内的冲撞不像是有完全的自主意识,只是求生本能,如果放开了他,一定会去寻找本体,到时候我们就能将今晚来袭的蚀影捉住,用本体来研究好过这一小部分,而且也能解决后患。” 他脸上表情突然阴森起来:“就算不行,我们也能一点点切下来慢慢的想办法对付他!” 旁边的人听得毛骨悚然,莫非这就是入意的监察使水准? 能够用刑罚入意,并创出四罪剑的人,果然不是等闲人物,流霞郡那些武者或许根本不算他这辈子见过最严厉的惩罚,至今为止,他还有一招灭罪剑没有找到合适的施展对象。 “但是今晚的蚀影有好几个,我担心去找他们的时候有可能打草惊蛇,让其他蚀影逃掉。” 冷霜又摇头道:“不是很多,刚才在凌家那边七个已经被风鞘杀死,这里又七个,我想两个相同的数目不一定是因为有这个数量的蚀影进入了逍遥界,更有可能是他们掌握影子的能力刚好到了能够分开七个的阶段。” 冷霜抬头看着萧若佩:“今晚来到这里的只有一个蚀影,同理凌家那边的也是。”他转头问凌先生道:“凌家那个蚀影,大概是在同一时间被杀死的?我想凌家小姐就算天生剑胎,在襁褓中一瞬间杀死数位武道高手也该不是件容易事情吧?” 凌白涛点头表示认同他的话,冷霜又继续说道:“刚才听你们说过蚀影的事情,渗透到源界的蚀影大概数量在七八个,这也是我认为今晚来袭的蚀影只有一个的原因,就算是全部入意武者对应的蚀影都进入了逍遥界,那总数也就几十个,他们不可能将这么大的力量全部用在调查一方面的情报上,不仅会增加暴露的危险,还有可能被人集中针对清除,得不偿失。” “你说过在打斗的时候那些蚀影的配合默契,又说他们注重的是个体武力,注重个体就不应该擅长合击才对,我从这个时候便开始怀疑,看到你留下的部分已经明白了,他们会分散自身控制不同的对象,并且能力还会强化,从一个,到今天的七个,这个过程在昕言第一次被附身至今一个月之内完成,说不定还没有到顶点,但明显有缓慢下来的迹象,五天前到现在毫无变化,就能够说明差不多接近蚀影极限了。” 冷霜不愧是做监察使的,分析能力比在场众人强了许多。 他的话让几人有些豁然开朗的感觉,这样凌白涛的疑惑就能够解开了,但是几人面临的难题又多了一个,渗透到逍遥界的蚀影能力更强了。 如果每个蚀影都能控制七八个武者,他们要面对的对手可就多了七八倍。 “今晚就去找出这一个来,用他来试验怎样才能清除这些渗透到源界的小偷吧!”浑身已经闲得发痒的冷霜充满了干劲:“如果目标只有一个的话,这边的防备就不需要太过严密了。” “还是留下一人稳妥。”萧若佩没有冷霜那么大胆,这家伙为了查案子能把自己都赌上去,千星连城可赌不起。 “我留在这里吧,你们此去千万不能趁我不在的时候杀死蚀影,我担心一旦死去,他又会带着你们的意回到蜃界。” 萧若佩还找不到杀死蚀影的办法,冷霜的意境有可能,但是他还没有做到随时保持入意的状态,也无法对蚀影造成太大伤害,两人都无法彻底杀死蚀影,凌先生的话有些担心过头了。 萧若佩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我们会的。” 两人离开了千星连城工坊,从这里开始追逐不怎么方便,很多东西都十分重要,撞坏了虽然有萧若佩的通脉劲修复,但也是麻烦事。 走着的时候,冷霜突然问道:“你不曾入意?” 萧若佩点头承认。 冷霜又问:“那你今晚怎么伤害到蚀影?” “武绝剑,我从武绝峰遗迹上学会的,原图还在青玄峰呢。”萧若佩对冷霜在流霞郡杀人的做法很不认同,但不是讨厌他这个人,从固守本分来说,冷霜做得比他还要坚定,为了查明案件,宁愿让自身被意侵蚀,任由四罪剑意驱使他去杀人,还在杀人之后自罚一剑,苍圣都认为他无罪,他还想着接受自己应得的惩戒。 冷霜这种人不管做了什么都让人恨不起来。 “我记得了,昕言城主让我去看,那段时间因为天屏山的事情没有什么空,以后若是有空闲,就指点我一下吧。”冷霜诚恳地请求道。 他是修行武绝剑的,却要向一个不入青玄宗门墙的人求教武绝剑真义,足以见他没有什么大宗门派出身的架子了。 萧若佩笑道:“有时间一定,但是近段日子我可能没多少时间,今天先找到蚀影,再想办法测试一下你的斩意剑对他们的作用,明天我要去一趟耀日城,找一个学成了兵院学问的人,由他来测试那边的引雷柱,再后面几天我会帮助钟问龟运一批脉纹木进来,先建起一些能够阻挡蚀影的墙壁,此后才能有闲暇,可能要你等几天。” 冷霜笑道:“我个人私事,等些时日无所谓,倒是你真的挺忙的。” 萧若佩无奈笑道:“命运使然,我也不想。” 两人走到一块空阔的草地上,萧若佩撑开天光壁障,朝冷霜正色说道:“蚀影速度很快,你确定能够跟上?” “跟不上他我还跟不上你吗?”冷霜表示自己无所谓,下一个瞬间就后悔了。 只见萧若佩释放蚀影,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奔射而出,转眼就剩下一个小点。 空气中传来脉纹弹动的嗡嗡响声,提醒着冷霜这是事实。 “还说没有入意…”冷霜不敢耽误,萧若佩要用天光照着蚀影,远远的就像是一盏明灯,他必须尽快追上去才是。 当下不再犹豫,朝着萧若佩离开的方向疾奔,青玄宗建在青玄绝巅,上下不易,弟子们亦练就了不俗的轻身功夫,冷霜平时追捕犯人也需要脚力,因此轻功不弱,有天光的指引,目标这般明显他不可能跟丢。 霆州草原十分辽阔,平时霆州人就算骑着骏马奔腾一天可能都走不到一片草原的边际,两人在这草原上面即使跑得再快,也像是太泽之中的小鱼,最多就是带起大一点的浪花。 蚀影很快进入了繁茂的草丛里面,萧若佩有天光照着,只跟一个还不至于手忙脚乱,万一追之不及稍微做一次短距离的挪移,也不怕这蚀影能够跑到天边去。 一团白光冲刷着草地,在草原上翻起草浪飓风,带着隆隆雷声横冲直撞向那广阔的太泽。 冷霜紧随其后,却看见到了湖边的萧若佩速度依然不减,然后在他的眼底下刷一声冲下了湖里,惊起了滔天巨浪。 “这蚀影藏到湖中了?”大出冷霜的意料之外,他还以为离开千星连城之后,那些蚀影会再去找人依附准备再次袭击呢。 “我可不擅水性啊!”冷霜虽然不是旱鸭子,但是不敢说自己水性很好,在水中肯定不能比得上地面速度的。 哪里像前头两个,不仅入水之后速度不减,还像是鱼儿一样,都不用上来换气! “没有入意…”冷霜再次想起萧若佩的话,心里暗自说道:“真让你入意了还得了?” 他看见萧若佩撞起的浪花从中分开,中间一条他追着蚀影经过的水道却凝固在原地,即使巨浪翻涌,那条中线上的水却丝毫不减,像是一道水墙竖立在太泽上。 考虑到了萧若佩的本事,冷霜稍微犹豫一下,踩着那萧若佩留下来的水墙上方,感觉落足之处虽然柔软,却能完全承受得住他的踩踏,加上他脚下功夫不凡,这种水面铸成的道路不会有硌脚的东西,奔行起来更加迅捷,他稳稳地钓在萧若佩那团天光之后。 引路的天光在太泽中间停下,那里的水深已经让天光照到湖面上只有一层淡淡光芒,完全看不清天光之中的景象,在冷霜眼中,就像是天上明月掉进了太泽里。 “轰!”就在冷霜想自己该怎么下去的时候,水路的尽头开始弯折向下,前方的湖水向外排开,在萧若佩的通脉劲控制下,湖水分开出一个巨大的坑洞,直透入湖底。 冷霜放弃了奔跑,脚下一滑,整个人躺在急速下降的水梯上,顺着萧若佩铺开的道路滑到了湖底。 那里已经被萧若佩的天光笼罩,有只巨大的乌龟趴在泥涂之上,乌龟周围环绕的天光尤其明显,很明显这只乌龟就是那蚀影躲藏的地方。 “怎么样了?”冷霜落地之后询问道。 乌龟手脚脑袋都缩在里面,巨大如同一间屋子一般,那无辜的眼睛就这么看着两个突然闯到它面前的人,弄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萧若佩用通脉劲托举起乌龟,渐渐收拢天光,直到离开了湖面之后,依然没有见到其他蚀影可能隐藏的地方。 “他躲在乌龟壳里面了。” 冷霜一阵无语,想不到这蚀影是一点名声都不要,真当了缩头乌龟! “先带回去见凌先生吧。”萧若佩暂时找不到将蚀影与乌龟分离的方法,只能一起带回去了。 冷霜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便同意了萧若佩的意见,两人再次往千星连城的方向赶去。 天空之中隆隆雷声作响,好像又有一阵雷电要来。 在霆州生活了几天的萧若佩已经习惯了打雷天气,冷霜却被雷声惊醒,让他明白了如今所在的确是远隔人皇城千里之遥的霆州。 今晚的一切怪事不是在做梦! 萧若佩解开了自己通脉劲控制的水流,湖水轰然落下,在那片刚才被他分开的湖中拢聚,撞击在一起发出巨大响声,将雷霆滚响压下,浪花滔天溅射,不甘落后朝着天上雷霆示威。 两人往千星连城工坊走去,天光囚牢为了困住那巨大的乌龟,扩散得很广阔,好像一轮明月在霆州草原上巡游。 冷霜这时候才发觉到自己居然身在空中,他知道自己是绝对不可能飞得起来,现在的情况是被萧若佩那特殊的力量托举着。 他略有歉意说道:“跟上来没帮上忙,还给你添了麻烦。” 如果不用通脉劲给他在水上开路,萧若佩肯定会更加轻松。 但是冷霜没有想到对于脉通一界的萧若佩来说,现在使用的通脉劲只是他整体力量之中很小的一部分,冷霜跟随一起过来就让他多一份对付蚀影的把握,为了这一份把握,他所花费的力量完全不值一提。 “没有你的提醒,我们也想不到这个方法。”萧若佩笑道,一边控制脉纹送两人回去。 千星连城工坊今晚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很多人都没有入睡,那轮地上明月过来的时候,许多工匠都亲眼看见,虽然说在场大多数人都见惯了大风大浪,但是哪里又比得上今夜见到的奇事? 看到天光团之下的萧若佩之后,他们又觉得怪事在这位身上再正常不过,处于对未知的好奇心,工匠纷纷朝着这边过来打算看热闹,蚀影带来的阴影犹在,他们不敢靠得太前。 凌先生和卢平听到了动静从屋里出来。 当那巨大的乌龟放到工坊空地上的时候,围观的人群纷纷惊叹不已,虽说今晚所见让人大开眼界,但这般巨大的乌龟,着实吸引目光。 “这乌龟怕是要有千多年了吧?”虽然外面有龟长寿的说法,但是谁也没有亲眼见过长这么大的乌龟啊。 “这是太泽独有的甬龟,这只虽然比较大,但是这种类本来就体型惊人,不足为奇,曾经有只大龟出水被人误会太泽上多了一座小山,这事还被记录在长生阁奇闻异事之中。”卢平是在场最博学的人,他的话自然没人反对,纷纷感赞着又学了一个没什么用的知识,然后开始仔细观察眼前难得一见的大龟。 要是用这乌龟留下的壳子装好门窗,直接就是一间小房子,住进两三个人不成问题! 工匠们开始讨论起建造房屋的可能性,并且从乌龟壳谈到模仿建造房屋增加耐用性的专业层面上。 这些话题别说乌龟了,连萧若佩和冷霜都听不懂,只是觉得好像很厉害,可惜逍遥界用不上这么坚固的房屋。 房屋是用来住的,重要的是舒适,不是用来做想方设法抵抗住大石头砸下去的实验! 被这一群兴奋的工匠围住,乌龟身上感觉到比刚才萧若佩排山倒海一样推开湖水把它抓起来时候更加阴森的寒意,忍不住又把头往里面缩得更紧了。 第三百三十七章 灭界之计 “蚀影就是钻入了这乌龟里面吗?”卢平开口问道。 萧若佩自然不可能无缘无故带只大甬龟回来让人长见识,两人刚才出去寻找蚀影,这乌龟应该就是他们找到的目标了。 用通脉劲将乌龟翻个个儿,那乌龟忍不住伸出头脚扒拉周围可以着地的地方,企图能够翻转过身来,手舞足蹈的模样分外滑稽,可惜萧若佩用通脉劲控制着,那里能那么容易让它找到着力点。 刚才它缩进去的龟壳空隙里,却还有一片天光照不到的阴影,像是乌龟一样躲在龟壳之内,蠢蠢欲动着似乎正在寻找那不存在的逃生机会。 天光囚牢专门为了对付蚀影,萧若佩已经吸取了上次的教训,将无关人等隔离在囚牢之外,在囚牢之内只有他,凌先生和冷霜,连卢平都只能在外面看着,蚀影所有的退路都被断绝。 凌先生接过萧若佩给他的铁纹剑,伸手就要刺入那阴影之中,乌龟看见以为这人就是杀龟屠夫,吓得四肢划动更快,萧若佩只得用通脉劲控制住了它的头颈四肢,这大甬龟当时就像是被冰块冻住一般,唯一能动的只有那双恐慌的眼睛。 凌白涛的动作很小心,那边蜃界已经有了一个白羽,多几个掌握白羽剑意的蚀影还在逍遥界的承受范围之内,但如果找不到彻底克制蚀影的办法,让那些蚀影一一吸收意境能力回去,那可就对逍遥界太过不利了。 面对白羽剑意的蚀影也和上次死在白羽剑下那一位一样颤抖,他能感知到来自白羽剑的锋锐,即便蚀影已经习惯了面对死亡,但是依然无法免除白羽剑带来的那种令灵魂也为之战栗的烈势。 倒不如说蚀影一直畏惧的便是那来自天外的烈日照晒,白羽剑的烈就算与之相比也毫不逊色。 “我要动手了。”凌先生说话的时候用眼神提醒了一边的冷霜注意,等他刺入蚀影之中的时候,同时会激发冷霜的斩意剑,在蚀影死亡的一瞬间,冷霜就要出手斩去蚀影与逍遥界的联系,到时候凌先生再投影到蜃界那边,看看会不会出现第二个白羽。 冷霜手按在剑柄上,紧盯着凌白涛的动作。 又多了一个想要拔剑的人类,莫非这一身数百年老龟肉就要交代在这里?大甬龟动得更用力,可惜控制着它的脉纹随时都能抽取一界之力,它要真能挣脱也不会被蚀影依附了。 说时迟那时快,凌先生的剑意刺入了蚀影身上,那蚀影想要躲进龟壳之内的肋骨空隙之间都没有来得及,白羽剑意就已经开始了侵入过程。 凌先生分出一丝白羽剑意袭向冷霜,感应到剑意,冷霜猛然拔剑出鞘,一抹寒光朝着乌龟的头顶削去,萧若佩已经放开了通脉劲,看到剑光袭来,那乌龟赶紧将头缩回去。 凌先生见他出手,便再次利用源界之躯投影到蜃界。 蚀影已经彻底被白羽剑湮灭,化作茫茫白羽碎裂消失,萧若佩将那大甬龟放开翻过身,仔细用天光检查了乌龟身上没有残留之后,便将这乌龟放开了。 经历过刚才的生死瞬间,乌龟哪里还敢留在这里?赶紧手脚并用想要逃走,那速度一改往日大部分人对乌龟的印象,霆州的马受雷气淬体跑得快,这乌龟也不逊色多少。 就在乌龟跑出了天光囚笼自以为安全的时候,却听到旁边几个齐声口号:“一、二、三,翻!”然后它又被人撬起,再次四脚朝天仰倒。 早就跃跃欲试的工匠们将准备好了的工具围在乌龟身边,一边朝萧若佩喊道:“萧玉侠,咱们用来测量一些数据再放它离开行不?” 对这些人的狂热萧若佩也不好说什么,这个地方要做的是承受蜃界的冲撞准备,为建筑承受能力考量是正常的事情。 他表示没意见之后,那些工匠便热火朝天地忙活起来,这一刻人类很明确地行使着身为源界之主的权力,对大甬龟的身体予取予夺。 为了不让外人知道凌先生影子的秘密,萧若佩一直保持着天光映照。 凌先生第二次投影蜃界,已经熟门熟路,一心二用也没有觉得太过困难,除了被影子带走的白羽剑意无法正常施展,其余一切都与常人无异,还能分心与萧若佩几人交流意见。 进入房屋之后,萧若佩才撤去天光。 凌先生说道:“我所见蚀影那边的源界之躯有一具已经溃散。” 源界之躯溃散?萧若佩和冷霜面面相觑:“斩意。” 要凝聚源界之躯的条件就是入意,冷霜的意境早已经确定了是斩去他人意境,想不到隔着一界,他依然能够斩落蚀影的意境! 这么说来冷霜的意境不仅对武者有效,同样对这些渗透到源界的蚀影有很大的克制作用,而且比白羽剑意还要方便,不仅能够伤害蚀影,还不会让蚀影带走意境能力,最重要的是伤及蚀影根本,将对方实力直接打落入意之下,再也不能渗透到源界之内! “蜃界那边还没有动静,我会继续留在那里观察,刚才白羽剑杀死第二个蚀影之后,我感觉到影子力量增长了一些,不仅是他们在窃取我们的力量,我们也在与他们交战之中夺取了某些他们的东西。” 凌先生又带来了第二个好消息。 这消息可是令人兴奋,卢平忍不住激动道:“那我们就不会落入他们的节奏了,即便是打持久战,我们也不会后继无力。” 还没有跟蚀影正面交锋,卢平就已经考虑持久作战的可能了,萧若佩怕他过分悲观,笑着宽慰道:“不会落到那种境地的,不管蚀影和人类,我想都不希望落到这种局面,我会尽快想办法将两界隔离。” 卢平却冷着脸,凝重说道:“我是说如果,萧若佩,如果我们这次有办法彻底杀死蚀影,你会选择…” 萧若佩听明白这句话的时候,连呼吸都为之凝滞。 卢平话里的意思是…杀死五亿人类投影,即便他们为人类挡住了万年的烈日曝晒? 他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说出这句话的卢平,好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一样。 似乎话已经出口,卢平冲破了心中底线,豁出去继续说道:“我们不知道后世人类是否有足够的力量做到和我们一样的事情,也不知道蜃界会不会再次撞过来,现在的我们只是暂时解决了蜃界问题,以后再次面对同样的情况,而后辈却没有了与蚀影对抗的力量,人类怎么办?” 他目光坚定望向萧若佩:“那时候埋下祸根的就是我们这些人。” “为了解决后顾之忧,万一有可能,你是否愿意去做这件事?”卢平直视着萧若佩。 屋里顿时沉寂如冰,冷霜口中无意识地说出了四个字:“悔、罚、绝、灭…”那是他对不同刑罚力度的概括,也是他四罪剑意的基础,但是据他所知蚀影的情报来看,这四罪剑完全落不到蚀影身上。 如果不是两界相撞,蚀影与人类几乎互不相关,更不论说对人类做出罪恶之事,没有罪责,自然不能接受惩罚。 “若佩…”凌先生似乎也被卢平的大胆而震惊,更震撼的是卢平居然将这种选择重责放在了萧若佩身上! “我不会让这种情况出现。”萧若佩声音微微发抖,却依然坚定地说出了自己的意见:“我会确保两界不再靠近…” “你无法确保,你不能与世长存,就算你有能力让蜃界和源界保持距离,你又是否能够保证他们没有办法跨越这段距离再次出现在逍遥界?就算那个时候人类拥有更强大的力量,应对蚀影的时候难免会继续流血死伤,你希望整个源界会在某一个不确定的时候再次面对今日同样的危险?” “还是希望一劳永逸,让逍遥界天光永传?” 这些萧若佩都无法保证。 “冷霜你呢?你会确保自己毫不动摇对蚀影出剑并且不会为自己的选择后悔吗?”卢平见萧若佩没有下定决心,又看向了另一个年轻人。 冷霜同样低头沉默不语。 “我来做这个决定。”卢平这才放开自己的气势:“只要有可能,我会决定让你们出手彻底杀死蚀影,你们都是被我持握的利剑,罪责我一人承担…” 萧若佩这才知道卢平的意思,又要开口说话,却被卢平拦下来:“你现在还做不到我说的一切,就听我的。” “今晚大家都累了,天色太晚,都各自回去休息吧。”卢平说到这里,似乎不愿再说下去,但是他话里的意思肯定还有没有表达清楚的。 暂时想不出办法,萧若佩几人只能先后告辞离开,卢平却没有跟着出来,他似乎还没有休息的打算。 想起他头上多了的斑驳白发,萧若佩心中忍不住一酸,暗自将一团天光融入了卢平身上。 卢平关上房门又回到书桌,烛光照映着他孤单的身影投射在窗口,伟岸而又飘忽,他试图将这一切的重担承担在他一人身上。 萧若佩强打起精神说道:“我先带你们去找房间住下吧,霆州已经开始搬迁了,太泽郡有不少房屋空出来,可以暂时留给我们居住。” “那就先去看看吧。”凌白涛怎么也是长辈,怕两人还不能承受如此重担,便想到了其他的话题,一边问冷霜道:“你还不能完全掌握意境吧?” 冷霜也终于回过神来,他被刚才卢平的话语震撼,在逍遥界的律法之中,只要关乎人命就没有小事,以命抵命,这是最基本的衡量准则。 故意杀死一个无辜的人都足够死罪,如果杀死五亿人…该怎么惩罚? 灭罪剑?不,还不够,灭罪剑都不足以审判这样的罪,罪大恶极已经不足以形容卢平,在人类的立足点上考虑,甚至不能说卢平有错。 听到凌白涛问话,他回神答道:“是,我入意不久,还需要他人激发才能发动意招。” 凌白涛又接着说道:“那这段时间里有空我替你巩固一下意境。” 听到这句话,冷霜心中生出感激,却始终冲不破卢平留下的阴霾,感谢的话在嘴里不停打转,就是说不出口。 凌先生笑道:“你们两个,还没有真的让你们承受呢,这样就受不了了?” 看到两个后辈脸色,凌白涛叹气:“你们也是担心太多了,以我所见,蚀影的底蕴依然深不可测,即便是如今人类的力量,想要挡住他们都很困难,彻底解决后患?卢先生想得还是太多了。” “要是真能轻易解决蚀影,我也会同意他的做法,可惜我们做不到。”他看向萧若佩:“不是考虑做不做,先想自己能不能做到吧,如果有一天你发现自己有足够的力量了,才是认真考虑卢先生的选择的时候。” “先做你做得到的事情吧。” 听到凌白涛的劝解之后,萧若佩才打开了心结,天上的雷声依然在响动,振聋发聩,像是苍天的叹息,不知道逍遥界是否有灵,感应到了自己的命运,也在为这不得不面对的选择而发出声音。 萧若佩记得自己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不能为了还没有到来的事情烦忧,先把卢平说过的话放到一边,释怀道:“我明白了。” 冷霜也有了自己的想法,他现在连主动激发意境都做不到,单独面对蚀影都没有办法解决,又怎么是考虑将蚀影全部杀死的时候? 他朝凌先生抱拳行礼拜了一下:“多谢凌先生教诲。” 看见两个小辈终于能够脚踏实地出发,凌白涛也放下心来,这两个人都是可造之材,可不能让前途的荆棘吓倒。 “等你们走到我们已经开拓一半道路的时候,自然会走上去,现在还是安心跟在前辈后面吧。”凌先生心中暗道,指着前方因为人烟稀少而辽阔的草原:“既然霆州人说打雷是天上长草,那这片地上,也会发出雷霆,这雷光贯穿天地,不可能因为区区乌云阻拦就晦暗失色,人道当如此。” “轰隆!”一道雷电落下,夜色为之一亮,也驱散了两人心中阴翳。 “在考虑到雷霆的威力之前,先想你们能不能穿破那层乌云。” 就在三人往太泽郡城行走的时候,那只饱经摧折的大甬龟终于从工匠手里逃脱,它要赶紧回去自己那潮湿温暖的窝里好好睡一觉才能驱散今日受到的惊吓。 在它脚下,一团巴掌大小泥块掉在地上,阴影在泥团里面滑出,瘫在大甬龟留下的足迹里一动不动,好半天才悄悄地从脚印坑中爬起来,左右感觉似乎没有被跟上,这才迅速爬起,溜进了草地阴影之中。 夜色是最好的伪装,在这雷声隆隆的夜晚,遗留在源界的蚀影开始了自己的亡命之旅。 他跑得很快,并且远远避开了千星连城,似乎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一点都不敢靠近那个地方,绕了好大一个圈之后,他认准了方向,朝着霆州之上的景州而去。 他在那个方向感觉到了同族的气息。 他要向同族发出警告,没有做足准备之前,千万不能靠近这个地方,即使他已经忘记了自己到底受到了什么样的伤害,但是本能告诉他,这里绝对不能轻易招惹! 如果不是天上雷霆炸响,今晚可以算是安静,千星连城的动静也仅限于工坊之内,解决得很快,没有引起多大注意。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郡御听到又多了两个入意高手,其中一个还是逍遥界鼎鼎有名的凌白涛,高兴得亲自上门迎接,要在酒楼里摆接风宴。 萧若佩还有其他事情在身,便婉言推脱,只凌白涛和冷霜答应赴宴。 卢平一夜没睡,他陪着那些失去了亲朋好友的工匠们一起为死去的人守灵。 白布之下盖着的是再也不可能回来的人,卢平离开灵堂之后,咬紧的牙根已经渗出鲜血,他毫不在意,大步走回工坊自己的房间,大袖一挥,关上房门,在桌上摊开新的纸张,笔尖沾墨,落笔的时候他的手却停住,一滴墨汁掉在纸上绽开,他醒悟过来,放下笔,终究没有写出一个字。 凌白涛和冷霜去赴郡御之约的时候,萧若佩已经做好了准备,挪移阵运转,一个人去了耀日城。 回来的时候顺利将洛月轩带到了霆州,此行还有额外收获,连陈飞苍也跟着一起来了。 耀日城本来就饱受旧天道带来的磨难,知晓这天地需要人的维护,如今旧天道的危机已经解决,耀日城又有余力,怎么可能不出手相助? 莫龙啸的意境已经失去,虽有心却无力,想要出力的他甚至把主意打到了自己弟弟头上,让萧若佩将云天也捉去帮忙,在萧若佩说过云叶正在为了此事进入太学院学习的时候,他这才没有继续坚持。 不过云叶进入太学院的消息让他感觉倍有面子,连看萧若佩都顺眼了几分,不再纠结他逃避耀日城主使命的事情。 莫青城主持的武灵天光同样是大事,听闻可以借助天光之力对付蚀影的时候,他也同意配合萧若佩的计划,放宽了武灵天光观礼的武者门槛。 跟耀日城解释蚀影和蜃界的事情花了半天时间,萧若佩在耀日城吃过饭,又去了一趟琼峰上,拜祭了莫青儿之后才带着从耀日城借来的两个人一起回到霆州。 陈飞苍会与工匠一起探讨千星连城的建造工作,并且解决后勤问题,他在耀日城这些年积累了许多对付神异需要准备事项的经验,又熟悉器门的知识,能够帮上很大的忙。 洛月轩是兵院学生,他可以验证千星连城的功效,并且提出改正意见。 有了这两人,千星连城才算搭起底子上最后两块石头。 第三百三十八章 借势引雷 自洛月轩和陈飞苍来到千星连城之后已经过去了数天,有了陈飞苍的调度,萧若佩又加入了帮忙运输物资的队伍之中,很快第一批材料就安全送达,并且引雷柱链也铺设完成一段,可以开始借雷霆威势的试验了。 早上的天气不算很好,天上像是被泼下一大片墨水,滚滚乌云预示着今天的又会有一场雷暴,但是这样的天气却是在千星连城一群人等候的好时机。 其实不用等,萧若佩也能用通脉劲制造雷霆气象,可惜卢平说人造的没有气势,所以才等到了今天。 在等候引雷柱链完成的时间里,洛月轩已经熟悉了许久霆州雷霆厉势,对引雷有了八分把握。 他的血筋刀归还给了兵院,为了今天,萧若佩还去霆州某个已经废弃的小城当中取下一根久经雷霆淬炼的引雷柱,按照洛月轩的意思,去芜存菁铸造了一把描绘着霆州野兽奔雷的长枪交给他使用。 那枪重达百斤,枪头就占据了一半重量,要不是萧若佩的通脉劲调整了重量配比,一般人根本耍不起来,奇怪的重量也给枪头带来了极大的杀伤力,大略估算没有入意的武者基本禁不住洛月轩用枪头砸一下,而且通脉劲的改造让金铁铸就的枪身有了柔韧性,只要不是受到意境强者的强力击打,几乎不会有丝毫断裂。 虽然通脉劲铸造的武器品质优良,却和卢平所说的那样无势。 洛月轩手中持握的长枪是霆州雷柱所铸,本身就经历了雷霆淬炼,早已经势满意足,萧若佩在铸造的时候甚至没有用多少精力,只留下引雷柱中精华,那铁柱就自然的形成了仿雷霆白练之色,缠雷纹百兽之状,保持霆州风貌之余,又不失锋芒毕露。 洛月轩感应到了雷柱枪中之势,那没有补足的两分顿时填满。 他举枪上扬,雷霆一声半空炸响,洛月轩口中发出爆喝,远天上雷声对应,似乎感应到了他的气势,乌云翻滚得越来越剧烈,也越来越靠近几人所在的位置。 工匠们对引雷柱有信心,却也克制不住人天性中对浩荡天威的恐惧,纷纷后退,卢先生等人虽然不惧,但为了不妨碍到洛月轩的发挥,便随工匠一起退开。 几个武者都站在了洛月轩身后,静候着雷霆降落时候做好防护,以免伤到旁人。 萧若佩则在两批人中间随时策应,保持自身与脉纹的联系,万一洛月轩有事,他可以瞬间驱散天上雷霆,保证所有人安全。 一切准备就绪,洛月轩大踏步走向乌云之下,虽然有些矮小但壮实的身躯,像是霆州骏马一样释放着浑身筋肉的力量,在雷霆之下,开始了加速。 速度越来越快,他在疾行,在飞跑,在疾奔! 萧若佩的通脉劲紧随在他身后,却不追及,以免影响到雷霆之势。 那乌云层层叠叠,覆压而下,好似一群倒悬山峰,在霆州上空倾压直落。 洛月轩身上的气势逐渐高涨,他身后的长枪闪烁着电光,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向苍穹展露锋芒。 “咔啦!”这一次落雷声音清脆,越是清脆就越是直接,在声音响起之前,白练落在了洛月轩身上,这一刻天地之间都像被冻结了一般,惨白的雷光照亮着全神贯注的人脸,苍白失色,好像是把人身躯内的魂魄都摄走了一样。 洛月轩在雷霆落下之前就已经感觉到了身上寒毛炸起,周围一切都像是变慢了一样,不管他如何想要动得更快,身躯却远跟不上他的速度。 这具入意武者的身躯限制了他的行动,他的思维疾雷电闪,早已经将雷霆落下的趋势看得一清二楚,他甚至还有闲暇‘看见’背后人群每一个人的脸色开始朝着惊恐发生细微变化。 这一切都是如此缓慢而清晰,天空中的雷霆轨迹被他的‘视线’捕捉,天地好似一匹薄布,被人从中撕裂,裂口缓慢而又坚决地朝着他所在的方向落下。 他‘看见’自己握枪的手臂,正在迎着雷霆落下迟缓沉重地举枪上扬,那动作在他现在的如今的视线里面,和慢吞吞的蛞蝓一般。 如果不是他见到雷霆疾落的速度也不过如此,他都以为自己的身躯在雷霆威势之下屈服了。 手中爆出一声雷鸣,那一瞬间的缓慢好似被这一枪打破,长枪脱手朝天空射出,一团可见的空气波纹从长枪脱手之处爆散,长枪如疾雷窜射,于半空之中和落雷相撞。 时间好似突然加速,那雷霆被枪尖撞碎,折射上天,一张恐怖的雷网撕裂了天地,将那乌云完全笼罩,由地而起,分开枝杈,一株繁茂的雷霆巨树冲天而起,长枪引雷,扎入了乌云之中。 “咔啦!”这一声响让天地为之惊颤。 雷霆崩碎乌云,一场大雨倾盆而下。 但在大雨之前落下的,是那脱离了主人掌控依然矫若游龙的引雷长枪。 枪身雷电没有散尽,依然在这黑沉沉的暴雨下方发出熠熠雷光。 洛月轩举手接住,抡了一个圆圈卸去长枪坠落之势,随后被暴雨倾盆兜头浇了个通透。 他回头看着萧若佩,那边的人都被通脉劲挡下了雨水,周身衣衫干燥温暖,唯独他这里没有丝毫遮挡,凄风冷雨拍打得他身上又冷又疼。 “给我挡下雨啊!”他朝萧若佩大喊一声。 萧若佩不好意思地将通脉劲笼罩到洛月轩头上,他还以为在雷霆落下之后洛月轩还要讲究有始有终的维持着与天地争锋的气势呢。 “啪啪啪~”太泽郡御第一个鼓起了掌,他大笑着朝洛月轩走来:“霆州天长草,太泽一云倾,自古以来只有天上打雷,太泽一片洪湖,只能倒映一朵乌云,今日在我辈有幸,亲眼见到地上雷树生发,那倾轧太泽的乌云被一击轰碎,见证人类掌握雷霆伟力,这是我这一辈人的荣幸。” 霆州平时说打雷是天长草,其实大部分原因都是不想在雷霆之下弱了气势,心中哪里有半分违逆天雷的意思? 霆州人经受不住雷霆威势,这人居然可以直接将雷霆反击回天空! “如此一来就可以确保引雷柱的正常运作了。”卢平亲眼看到兵院借势可以驱动雷霆,千星连城一大支柱的基石已经打下,不由得喜上眉梢。 洛月轩却不太乐观:“有几个人能保证在雷霆之下不变颜色,又有几个人能够引动雷势?你们能确保兵院弟子不被雷霆击杀当场吗?” 他亲身体验过雷霆威势,在那一瞬间,他的时间被拉长无数倍,一切都缓慢了下来,雷电的威势也一点点的渗透到他身上每一个地方,将人类面对天威的恐惧深深刻在他灵魂中。 他可以确保自己在下次一样引雷成功,那是因为他已经和雷霆威势融为一体,他深知道如何去运用这股力量。 要借雷霆威势,便先惧怕它。 兵院大批量培养弟子,所学精细程度必然不如他,到二十年之后还能有几个可以畏惧雷霆并且掌握雷霆? “我要去兵院教导他们。”他说出了自己的打算,在这里验证了引雷有效,他已经没有了太大作用,还不如借用身上残留的雷霆之威,让兵院的苗子先适应一下,也许能够多几个比得上他,甚至超越他的学生。 “你肯回太学院了?”卢平闻言惊喜笑道。 洛月轩沉默了,好半晌才开口道:“我连学生都做不好,哪里有资格去做先生,只是有些本领始终要亲身体验,靠着书上文字和学堂里的演练学不会,我想去教他们。” “当然欢迎!”卢平说不出的高兴,他在太学院读书的时候时常到柴房僻静角落一个人安静学习,耳朵里听到的就是洛月轩劈柴声音,初始觉得是唯一打扰他静修的杂音,后来那声音似乎渐渐有了气韵,隐约竟然破开了他头上迷雾,两人这才有了来往。 跟高长令说起的时候,他都叫自己的学生称洛月轩做‘师叔’。 洛月轩能够回到太学院,完全是意外之喜。 与引雷柱成功试验一样的大喜。 “今天先回去吧,这场大雨了不是一时半会能够下完的,咱们等雨过了再继续。”卢平拍着洛月轩的肩膀向大伙宣布:“都去好好休息,等忙起来的时候才有精神!” 人群轰然叫好,在做好了工坊的防雨措施之后,皆各自回到了太泽郡。 因为搬迁而冷落了不少的郡城再一次热闹起来,引雷柱成功的消息令人兴奋,这些工匠脸上都挂着掩饰不住的喜悦。 卢平所设想的计划一一实现,下一个目标就是固定空间建造城墙,阻挡蚀影进入千星连城了。 钟问龟正在做这件事情,他如今能够固定的只有空间片,连一块砖都做不出来,更不用说城墙那么大一片。 但是有萧若佩在,这件事情就简单了许多。 他不用费心去计算脉纹节点,也不用担心脉纹不够坚固,这些小问题萧若佩都能解决,只要两人都尽心尽力,截取空间墙壁不是难题。 在洛月轩引雷之后两天,萧若佩将他带回了太学院再回来的时候,钟问龟和陈飞苍完成了材料的清点,可以开始建造空间墙壁了。 因为一场大雨,洛月轩那一枪好似把雷霆威势发泄干净了,因此霆州今年似乎时间变快了一些,天气已经开始隐隐的有了一丝凉意,让人有了秋季的感觉。 天高气爽已经不足以描述霆州的秋季,虽然逍遥界八州公认秋景最美是炎州火树落叶,但是霆州胜在干净。 秋季是唯一雷霆较少的季节,这段时间也正好赶一下工期,卢平的意见是能够在秋季之前建立起包围工坊的墙壁,以阻挡冬天严寒。 钟问龟和萧若佩在他的要求之下,迫使着进入了忙碌阶段。 即使有萧若佩的帮忙,他们能够固定的脉纹也只有一扇寻常墙壁大小,比起城墙还差一些。 但是城墙也并非是需要完全浑然一体,可以通过大小各异的空间砖块堆垒,然后联系砖块之间的脉纹,这样整体城墙之内的脉纹还会流动,不至于像明州一般形成死脉。 城墙内还要设置可以调整方向的脉纹箭阵,用作为千星连城的攻击手段,这个可以参照坠星箭的瞄窗。 成余正在帮助无华城重建,因此赵城远就成为了唯一一个熟手工匠,作为钟问龟的下手,他被无情的上司再次征调了过来千星连城。 不过这里适合他的兴趣,赵城远对此没有任何怨言,比起射落星辰这种远大目标,他更喜欢的是脚踏实地,从地基一步步建起高楼大厦。 因此他刚刚到来,看到漂浮在空中像是堆垒砖块,但是不管怎么看都是在建造空中阁楼的钟问龟和萧若佩之时,还以为自己跟错了人。 为了兼顾城墙的承受能力,之前工匠们测量大甬龟壳得到的数据都很有用处了,大甬龟之所以体型庞大,很大一部分就是得益于它的龟壳结构足够稳固。 比起硬度,大甬龟壳不算出色,毕竟体量在那里,太硬就会过重,过重就跑不快,但是由于它龟壳排列有序,却能以不太硬的龟壳承受更大压力,这便导致了这一种类的乌龟更加往体型巨大的方向发展。 反正敌人咬不破乌龟壳,索性长大一些,用体重压垮对手。 不仅是龟壳,大甬龟的四肢构造也相当有意思,能够完美承受如此巨大的体量还能腹部离地,奔跑得飞快,这在许多小型的乌龟身上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用大甬龟足部骨架构造做成的承重结构,也产生了许多用处。 只不过大甬龟数量稀少,体型大,生下来的蛋也大,蛋壳怎么硬也不如龟壳,这种类的龟又多敌人,打不过无处下嘴的大甬龟,偷吃龟蛋那就简单得多了。 所以许多人并不清楚这种龟的存在,直到被卢平点明,工匠们才想起了去考察数据。总之那一夜蚀影侵袭,单从价值上面衡量,工匠们并没有吃亏。 可惜截取空间建造墙壁这样的手段实在令人匪夷所思,工匠们都插不上手,只能帮忙制造一些衔接结构,他们制造的东西夹杂在空间墙上,就像是一块块木板悬浮在空中,被当成了方向标识。 如果没有空中木板漂浮,谁都不知道这里已经建起了一堵高墙。 “以后换成铁架子固定,这一个乌龟壳笼罩的城市,除了那缩进手脚的门户,就是一座没有任何弱点的城市。”钟问龟看着脚下,虽然踩着的地方空无一物,但他却稳稳当当站着,并且用力跺了几脚,感受到脚下空气纹丝不动,十分满意,却意犹未足地说道:“萧若佩,咱们得像个办法让这座城市能走能飞才成,空间墙不会太重,这个可能性可以考虑,你想想假如这座千星连城能够移动,那摆设在城上的脉纹箭阵,威力将会倍增!我们可以从各个角度来针对不同的蚀影侵入,让他们乖乖退回蜃界去,还可以防备蚀影的偷袭,多方便啊!” 萧若佩也觉得这个计划可行,虽然要花费更多精力,但值得试一试。 千星连城外面他可以加一层折光壁障,本来就透明的城墙,多一层折光,便能完全隐藏起这座巨大城市,并且让蚀影不可能针对千星连城做出有效的针对性攻击。 或许昨天这座城市在这里,等蚀影做好完全准备的不惜一切代价冲过来想要摧毁掉的时候,却发现一夜之间这城市居然换了个位置,这种事情想起来就会替对手担心。 “我会向卢先生提意见的,现在还是先建起城墙吧,材料上也不允许我们现在就考虑移动的事情。”真要做起来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的,要重新设置图纸,考虑到移动的必要,已经规划好了城市规模就要大改一遍,这可不是省心的事情。 钟问龟见他同意自己的意见,得寸进尺又提出了要求:“不如我们更进一步,将这座城市所有区域做成可以随意调配的空间块,但时候便能随意改变千星连城的形状,想要攻击的时候,换成攻击形态,把脉纹箭阵全部暴露出去,进行一轮齐射,还可以建造几个威力巨大的坠星箭,我看看有几个蚀影能够顶得住,要是他们打过来,龟壳一翻,咱们就缩起来防守,任他们尖牙利嘴也无处下口…” 钟问龟越说越是激动:“还要可以分散成小型城市移动作战,由大甬龟变成一堆苍蝇,烦都能烦死蚀影…” 看着眼睛冒光的钟问龟,萧若佩终于明白过来,前面的可能是他的正常意见,后面那些纯属个人喜好了! 这家伙把千星连城当做了自己的玩具呢! 先不说他描述的那种形态有没有成真的可能,就算可以建成,那也不是一天半天能够完成的,光是设计就起码得花费数年的功夫。 萧若佩可不能把时间浪费在满足钟问龟的个人喜好之上。 万一哪一天真的建成他希望的那样,太多的资源浪费在这些不必要的结构上面,必然会造成千星连城其他方面的缺失。 城墙可能不会太坚固,脉纹箭阵也会相应为了腾出空间而减少,他萧若佩是不懂器院学问,但不是连算术也不懂啊! 千星连城的大小摆在这里,用来建造多余移动变化手段,势必要占据大量空间,得到的只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变形功能。 这不是扯淡吗? 萧若佩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的想法,并且表示必须按照原计划先建起城墙,一切都要视他后面表现再做决定,那公事公办的嘴脸气得钟问龟骂萧若佩连梦想都没有。 第三百三十九章 一剑摧城 这些日子大部分人都忙着建造城市的事情,过程的顺利出乎意料之外,蚀影再也没有过来捣乱。 或许他们潜藏在暗中,萧若佩等人并没有发觉而已,但是只要表面上能够安稳下来,给他们足够的时间将千星连城基础打好,那对萧若佩等人来说都是好事。 现在这一切情报被蚀影得去都无所谓,引雷是绝对的力量,不会因为对手的了解而减弱威力,更重要的是现在所做的一切都仅仅是千星连城的基础,真正千星连城本体,是那牵引蜃界垂落的星辰! 千星连城已经建造完成的墙壁之上,冷霜和凌白涛相对而立,他们既是在验证冷霜近日的武道进境,也是在测试千星连城空间墙壁的稳固程度。 因为没有蚀影偷袭,冷霜近段时间一心一意地跟随凌白涛学习,不像那纯粹的云圣剑,武绝剑和白羽剑有许多相通之处,在凌先生的指点下,他的进步飞速,即使不能做到完全随时入意,但对意的感悟却更加深刻。 现在的他在入意状态之下,已经可以熟练激发出四罪剑意,并且不会再进入到被意控制的状态。 虽然这么做会让剑意威力减弱,但是不至于失控乱杀人这一点还是很大的进步了,要不然进入四罪剑意的冷霜拔剑四处乱杀,这种不稳定的因素造成的后果比蚀影更加严重。 冷霜的佩剑是监察司配发的,其实他还有一把流霞郡御赠送的利剑,在解决了流霞郡时候的事,就被他封存起来。 凌先生手持依然是萧若佩随意用通脉劲制作的铁纹剑,虽然不怎么美观,但是光论锋芒,逍遥界没有几把剑能够比得上,更别说冷霜那一把制式长剑。 两者都是入意武者,武器的差距并不会带来太多实力上的落差,何况冷霜本来就不是凌白涛对手,光凭入意的时间,在凌白涛成名时候,冷霜可能刚刚学会走路,能与凌白涛过几招,那就算是年青一代有为之人了。 冷霜却没有太过看轻自己,他在二十岁出头就进入了意境,凌先生入意的时候都快三十了,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武绝剑不会输白羽剑太多。 凌先生随意拈着铁纹剑,他对面的冷霜手放在剑鞘之上,要将那随时都能够激发出来的剑意宣泄。 他心中有无数次生出拔剑的渴望,但是却在每一次握紧剑柄的时候,对面凌白涛那随意的态度,每一次都在提醒着他,‘还不到时候。’ 凌白涛似笑非笑地看着冷霜,对面的年轻人确实是个好苗子,只是年少气盛,不懂得藏锋之妙,急于对天地宣告自身剑意锋芒,剑意鼓动又强忍不发,容易磨损剑刃。 冷霜现在的进境飞快,也是得益于这般锋锐之气,一旦遇上无法冲破的瓶颈时候,他的锋芒就会与剑意一起撞碎,之后很有可能止步意境。 这不是危言耸听,冷霜的剑意上不止有锋芒,还有他自己的信念和牵绊,万一失去了前进的锋芒,那些牵绊瞬间就会捆缚住他自身,让他再无可能前行。 当初在天屏山上,昕言就已经看出了冷霜的弱点。 凌先生要帮助冷霜克服这个缺陷。 “当你遇见不可击碎的对手时候,会用什么办法去开拓道路前行?”凌先生对此十分好奇。 他们是在互相等待对手出招,楼下的工匠们却等不耐烦了,这可是空中阁楼,整个逍遥界就此一份! 让俩武者来是为了测试城墙承受能力的,站两人在上面谁做不到啊! “快打起来啊!”终于有人忍不住开口:“我们还得赶工期呢!” 当然这种勤奋的人很快就被其他人捂住了嘴巴,好好的坐着看一场打戏,居然不懂得看气氛,这都忙了多少天了?上吊也得让人喘口气吧? 再说这是为了测试城墙的承受能力,是正事!是整个环节之中不可忽略的一部分,若是这一次没有经过武者的检测,那整个千星连城就要重新规划,在错误出现之前弥补,这才能节省最大的资源人力,让两个准备不充分武者仓促动手,没能用上最大的力气,万一有了疏忽,那可就是之后数年都会走上错误的道路啊! 按照卢总监那种严谨的态度,以及王道这般大力度的支持,还有种种神奇的人物在此出现,就算工匠们不知道蜃界的事情,也明白千星连城的作用不简单。 任何一个失误都是他们担待不起的! 冷霜似乎被喊话声惊醒,意识到两人已经站在城墙上很长时间,当下一次出剑的感觉从心上涌出时候,他忽略了凌先生的气势,猛然拔剑出鞘,一声清澈剑吟在利剑出手瞬间刺破空气,冷霜带着一往无前的锐意出现在了凌白涛身前。 凌白涛只是简单的往前一步,那速度比常人快不了多少,却很巧妙地赶在冷霜的剑锋之前,到了长剑无法正常施展的近身范围之内。 冷霜积蓄已久的第一剑就这般轻易被破解。 他这段时间在跟凌白涛学习的同时,也向萧若佩求教了武绝剑意,已经进入了‘真正的武绝只有一招’的层次,却还没有能力做到一招藏万变,万变如一招的境界,节奏被打乱,他积蓄的所有剑势就完全消散,进入了战斗状态之中的冷霜再也没有积蓄剑势的机会! 凌先生得理不饶人,他左手在冷霜的剑上一个叩指,便将冷霜濒临溃散的武绝剑意完全打散,剑势的溃散还波及到了冷霜的气息,他感觉手中剑失去了力气,强行忍住想要弃剑的念头,硬生生地收剑自保。 凌白涛此时这一个简单的跨步才刚好落脚,刚才弹开冷霜剑势的手指并起,一指点上冷霜。 犹如巨木撞钟的洪亮声音响起,冷霜居然被凌白涛一指击飞出去。 好在冷霜不是寻常武者,空中翻身一圈就卸去了凌白涛的劲力,将身形重新掌控。 拉开了距离之后,他又可以再次出剑了。 可惜凌白涛没有给他这个机会,脚下一点,跃上了冷霜头顶,刚才并做剑指的左手往下一划,凛冽剑气破空而至。 冷霜急忙举剑上扬,将凌白涛剑意击溃,但他整个人还是被剑意携带的力量撞到了千星连城上面。 坠落之处很明显地泛出一圈波纹,像是水浪一样,将撞击的力道完全卸去。 钟问龟见状不由得击掌叫好,他并不是因为两个武者的战况喝彩,实际上在他的眼中不管冷霜还是凌白涛,两人的动作都有很多破绽,他如果带上了却鳞在此,也能应付这种程度的战斗。 让他高兴的是冷霜身下那一圈波纹,那是他模仿水脉在千星连城表面上建造的卸力层。 他跟萧若佩了解过,通脉劲对入意武者的控制力很小,像昕言这种程度的武者,很容易就能通过撕裂脉纹来挣脱通脉劲,尽管他们看不见脉的存在。 用脉纹木固定脉纹建造的城墙砖石,在入意武者面前也就是那样,可以把里面的脉纹撕开。 这便是千星连城的不便之处了,它不像是寻常土石墙壁一般,即便碎裂一块砖,只要整体城墙的承重还在,那影响就不大。 脉纹砖块只要一条脉纹断裂,引发的都是一连串的脉纹溃散,到时候扎在脉纹节点上的定脉针就全部都被激发弹射,直接就能导致所有脉纹溃散。 土石城墙被打碎了好歹还能留下碎石,脉纹城墙碎裂只不过是惊起一阵比较大的风而已。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出现,钟问龟在城墙表面上加了一层水纹卸力,将所有城墙表面联系在一块,将每一个撞击点的力道分散到整体城墙上面,直到被完全吸收之后,脉纹回弹,再次恢复如初。 除此之外,空间砖块也不是简单的只用脉纹木固定,在每一块城墙里面,还有钟问龟按照大甬龟壳形状设置的卸力装置,能够最大程度接受来自砖块之外的攻击分散到整个砖块之间,除非有一拳直接打碎一片空间砖块的力量,否则不能给城墙带来任何损伤。 钟问龟将之命名为‘龟龟砖’!以纪念他与大甬龟合力之作,虽然他都没有见到那头惊吓过度躲起来再也找不到的乌龟。 当然他恶趣味没有被卢平接纳,至今这么叫的人只有他一个而已。 冷霜只觉得落在一个柔软的水面之上,和他踩着萧若佩控制水面铺成的水路一般,却多了几分坚硬,如果不是这次撞得这结实,他都不知道这城墙上还有一层水脉。 这并不是真正的水,而是钟问龟将气脉排列成了水脉的模样。 冷霜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具体感受,头顶的凌白涛剑指已经朝着他头上落下。 至今为止,他连右手和手中剑都没有动用。 “不对!”冷霜终于发现了凌白涛的动作,他的持剑右手不是没有动静,而是正在聚势! 武绝剑!他要聚势使出武绝剑! 通过左手激昂气势,把战斗之中溃散的武意聚集在右手剑上,这样剑上的气势便比静心积累的剑势更加锋锐,也更有杀伤力! 冷霜知道自己不能拖延下去,现在光是应对凌先生的左手都有些困难,如果让他右手剑完成了聚势,那就败局已定了。 他翻身一剑上撩,直接撞向凌白涛的左手剑指,凌白涛借助下坠之势,并不十分惧怕,一指依然点下。 冷霜却在自己的剑即将奏效的时候突然变向刺往凌白涛右手。 他必须要在凌白涛完成聚势之前迫使他出剑。 凌白涛却好像预料到了他的举动,手中剑直接抛起,空出右手抓向冷霜。 “什么!”冷霜大惊,这出乎预料的举动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临时变招已经不可能,只能将剑一荡,与凌白涛手掌相撞,借力滑出他的攻势之外。 凌白涛左手接住抛起的铁纹剑,反手便直接持剑往冷霜冲过来。 这一举动又出乎冷霜的意料之外,“他不是在蓄势?” 情急之下,他已经顾不上萧若佩的提醒,忘记了武绝剑的一招之意,将熟悉练了数年的剑法施展开来,一时间城墙之上剑光闪烁,几乎不见人影。 这才是下方看热闹的人想要见到的场面,管他有没有用,打起来好看才是硬道理! 一时间城墙上剑光弥漫,凌先生似乎受到了阻拦,在剑光之前赶紧垫脚急退,他的脚几乎黏在地上,剑负身后,在地面上倒滑躲开了冷霜的锋芒。 在武者比试之中,这一招不算后退,脚着地表示他可以随时发力改变方向,藏剑背后更是让对手不知道他底细,不敢轻易上前。 冷霜作为监察使,见惯了武者伎俩,怎么不知道凌先生剑中藏势?他却不得不追上来,这是唯一的机会,如果不趁势而追,凌先生空出手来,那他还是要遭殃。 这场战斗的局势一直都在凌白涛的掌控之下,哪怕是对面同样入意,凌白涛都在一开始就掌控了节奏,冷霜除了第一剑,其余都是不由他做主。 “重要的不是那锋芒毕露的一剑。”凌先生一边躲闪着冷霜的剑,一边指点道:“你得让你那一剑的功劳不至于白白浪费,考虑到在一剑之后的十剑。” 冷霜却没有空回话,他已经感觉到凌白涛背后的剑势越来越浓郁,几乎要形成实质一般,光是想一下其中蕴藏的威势,就能让人头皮发麻。 他不能停下给凌白涛出剑的机会。 剑风在千星连城之上肆虐,撞击在看不见的墙壁之上,泛起阵阵白芒,逸散的劲力被城墙尽数吸收,那白芒连成一片,像是有人在湖面上洒下一片沙子,激起阵阵涟漪,却不损水面丝毫。 钟问龟越看越是兴奋,还不停地呼喊:“大力一些,还没有到极限!还能承受得住!” 冷霜哪里敢回答,不说会因此打乱自己的气势,现在就算他想,也无法在短时间内聚起如此庞大的力量啊! 钟问龟的话提醒了他,冷霜看见凌先生背后的剑意,想起从比试至今,那一把剑只出了一次,还没有利用聚起的气势! 他明白了过来,那些溃散的剑气开始往他身上凝聚,他要学凌白涛在战斗之中凝聚剑势! 似乎早已经预料到他的想法,凌白涛边躲闪边笑道:“就是如此,出剑并非是要必须伤敌,不管你出了多少招,花了多少力气,唯一有用的,只有刺中对手的那一剑,出手的目的就是为了那一剑,势不是越大越好,只要能够奏效,那就可以出手了。” “而我已经积累了足够的势。” 冷霜听到这句话,再也没有犹豫,刚刚积累的剑势尽数爆发。 再不使出,他便没有机会了! 果然凌白涛脚下一点,身后剑双手持握往前猛撩。 “轰!”冷霜的剑势虽然强盛,与凌白涛的剑势相撞激发出如同滚雷一般的巨响,但是却没有对凌白涛剑势造成任何的阻碍。 那一剑的锋芒直接劈斩开千星连城厚墙,钟问龟引以为傲的水脉卸力层连一息都没有坚持下来,直接就被剑芒刺破,那股沛然剑意去势不减,直接把冷霜掀飞出去,凌先生收剑凝视着空中冷霜:“记住一剑出手后继无力不叫势,汹涌澎拜滔滔不绝才叫势!” 人影一闪已经出现在冷霜头上,又是一剑落下,这一次的剑意比起刚才更加强盛,即使冷霜只是挨着边,依旧被吹飞城墙之外。 剑意几乎形成实质,化作一道白光将千星连城城墙斩断,水脉还没有完成上一剑的卸力,这次是直接连波纹一起斩开,卸力的白芒都没有亮起,就已经宣告防御失败。 冷霜已经飞出了城墙之外,凌白涛跃出一剑拍飞他撞上城墙,像是贴在上面,这一剑并没有很大的力气,但是冷霜依然无法做出有效反击,只是挂在城墙上面自由滑落。 凌先生的剑意还没有完! 随着冷霜的下落,他头顶上连续的剑意爆发,撞在那花费了钟问龟几天时间建造的空中阁楼之上。 连续不绝的轰鸣随着冷霜下落,在一片城墙之上尽数轰出,冷霜这才知道什么叫做滔滔不绝。 “啊!”钟问龟抱头大叫:“快停手,快停手啊!我的心血啊!”刚才见到承受了冷霜剑意丝毫无损,他还挺嚣张叫着用力。 不料凌白涛一出手,他才知道自己的预计是多么错误,不要说抵抗住入意武者的攻击,这是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啊! 凌白涛一路轰下,丝毫不在乎剑势的消耗,好似无穷无尽一样,将整个千星连城的城墙砸了个遍。 “积累剑势不仅仅是在战斗之中,仓促之举,无法达到你想要的结果,就算你觉得自身剑意锋芒足够斩尽一切阻碍的时候,你也比不过随时随地都在积累剑势的对手。” 充斥天地的剑意之中,凌白涛缓缓走向安然滑落到地的冷霜:“我这一剑,准备了三天。” 三天为了出手一次,冷霜大惊之余却也同时感到疑惑:“难道在睡觉吃饭的时候也积累剑意?”那谁能受得住这种折磨? “剑意活在我的周围,只等我的取用,你要是将之视为死物,那就错了。”凌白涛将剑一挥,漫天剑意消散,他笑道:“无时无刻都在剑意之中,又何须可以凝聚?这三天里,我只是考虑如何出剑而已。” 千星连城轰然倒塌! 第三百四十章 地生金牛 “这三天我都在研究你的习惯,你每一次出剑,会刺向哪里,用多少力气,如何收力回气,我都一清二楚,到了你与我相斗的时候,只要你抬起手,我就已经找到了你的剑势。” “这天地间都是克制你的剑招剑意,我随意取用,从你站在我对面开始,就已经注定了你会落败,冷霜你能够借用的力量,不仅限于你自身,更在这天地万物之中。” 这便是入意的奥妙,唯有入意,才能借用天地出招,更多入意的武者,尤其是和冷霜这般年轻的人,往往只看见自身的力量,根本不理解入意的真义。 冷霜三天以来,虽然也同样在观察凌先生的动作,但是学习的态度居多,几乎没有去考虑过针对凌白涛的剑招破绽,他的被动和败局,早已在三天前决定。 “我…”冷霜想起自己刚刚开始比试的时候,每次想要出剑,就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在阻拦他:“我可能找不到克制先生的势。” “你见到的都是我的势,又怎么找到克制我的剑法?”凌白涛笑道:“观势是第一步,你已经触摸到这个层次,你需要做的是引导你的势,不要被外物局限,不要被我的势屈服。” 冷霜持剑下拜,口中道:“受教了。” 狂风猎猎,两人身形纹丝不动。 “啊~”千星连城溃散引发出一场大风,钟问龟的惨叫被风吹得飘忽不定。“我的城墙!” “连比试时候散发的气势都抵挡不住,更别说是真到了承受星坠的时候了。”卢平冷冷地说道:“给我回去想想怎么修改,让千星连城达到最大的承受能力。” “他在建造城墙的时候动过手脚,说什么想要变形的功能,大概将本来稳固的整体结构换成了可以置换的砖块。”萧若佩知道脉纹的承受能力不止于此,凌先生的剑势浩大,却没有全力攻击城墙,他的主要目的是让冷霜感觉到剑势的存在,而不是毁坏千星连城。 即使这样,那些脉纹依然被击溃,萧若佩自己都能用同样坚韧的脉纹去接受凌先生的剑势,没有可能城墙就承受不住。 更何况城墙里面还有卸力的脉纹阵,唯一的可能就是钟问龟在建造城墙的时候动过手脚了。 “停!我知道萧若佩你又要怀疑我,但是这么做是有原因的!”钟问龟赶紧替自己辩解。 “我倒是要听听你有什么想法?”萧若佩明显不太信任,钟问龟骗他不是一次两次了,之前在建造千星连城的时候,他说起可以移动的城池,眼里的渴望不比研究坠星箭的时候少。 “城墙的维修工作啊,如果是一整片连接在一起,只要有破损的地方,一旦损毁,我们就要修复一整堵墙,可以替换的话,到时候维护起来就方便许多,我们甚至只需要建造好脉纹砖块,随便一个人都能将破损的城墙修复,不必再由我们来动手。” 萧若佩看向了卢平,却见他也在沉思,看来钟问龟并没有说谎。 “我们回去说吧,凌先生。”卢平只考虑了一下就有了自己的考量,朝几人打了一声招呼,凌白涛和冷霜便放下了剑,一起走了过来。 几人回屋之后,留下的工匠依然啧啧称奇,他们虽然没有亲自参与建造城墙,但是里面很多技巧都是这些人亲手设计的,钟问龟不过是将他们的设计付诸现实。 对于千星连城的稳固,这些人心知肚明,别说是人力,就算用巨石去撞,那里面的缓冲结构都会很容易地把冲击力卸去。 “看来我们的设计还有缺陷,刚才凌先生的剑已经快到了一定的速度,超过了缓冲反应的时间,所以才没能完全承受住。” “有改进的可能吗?” “当然有…不过这个需要小萧的帮助,有他的通脉劲,我们才能得到更直接的成果,等他出来咱们去问问有没有空吧。” 千星连城的工匠正在准备改进设计的时候,另外一边的建筑工程也遇上了难题。 被坠星箭摧毁的无华地中城。 景州不缺少建筑材料,只是缺乏木头,这一点在如今王道势力的调度之下,完全不成问题。 无华城的原址被坠星箭波及,已经陷落在那巨坑的边沿,期间也有许多人为了寻找无华遗物到那废墟之中挖掘,还有那被坠星箭陷落的深不见底巨坑,也有胆大的人去探查过。 坑洞之内还有各种四通八达的溶洞,深入其中十分凶险,许多人见到无果之后,便停止了探索,还有不死心的,做足了准备要去下方看看。 还没等他们前去,坑洞之中就冒出了浓郁的烟雾,将整个坑洞覆盖,好似填满了那巨大的缺口。 浓雾十分厚,进入其中基本相隔两三步就看不见人了,无华城的人对这些雾气十分熟悉,与旁边的冥雾山里的雾气一模一样。 这下重建无华城的选址就有些困难了。 迷雾之中肯定不适合生活的,这里一边夹着冥雾山,一边又是个大坑,周围的地脉还被倾翻过,变得十分松散,恢复起来最少都要数年。 重建无华城不可能在数年之后才动工,经过筑门工匠的测量,也只有冥雾山那一片地方地脉足够坚固。 有些工匠就打算挖冥雾山,先建造一部分,等到那边建成之后暂时安置好无家可归得无华人,并利用挖出的泥土来填实一部分坑洞。 说不定冥雾山被挖开之后,有风吹进山里,那雾气也会自然消散。 人手足够的情况之下,筑匠们就做了两手准备,王道势力在就近城市选择一片空地建造临时住所,这样无华人生活也方便许多,至于成余等人,就尝试在冥雾山建造新的无华城。 成余自然没有意见,实际上要不是担心被王道忌讳,他早就想主动承担一部分无华城的重建工作了。 现在那边的人还主动开口,可就正中他的下怀,对于冥雾山的秘密,皇院一直都挺有兴趣的。 于是双方一拍即合。 成余带着皇院的筑匠们前往冥雾山,在测量好最适合大风灌入山中的地方,先打下定脉桩保持土地根基,然后才开始挖掘山石。 冥雾山挖起来比他们预想得要简单得多,因为挖到一定深度之后,山腹就是空的了! 空空的山腹之中,充斥着与外面毫无二致的浓雾!就好像是里面的土石金铁全部都被这种雾气替代了一样。 “这…不会是坠星箭把冥雾山给抽空了吧?”与成余一起的筑匠们知道坠星箭的真实面目,还从亲眼见证到坠星箭的人口中得到了很多信息,比如最后让无华城陷落的,不是坠星箭的力量,而是它的重量! 一枚小小的箭头,居然能将方圆数十里地压垮,那一枚箭头的重量可想而知。 如果是抽取了冥雾山的重量在坠星箭上,压垮无华城便理所当然了。 “这些雾气从何而来,坠星箭射中了什么东西,我们都不得而知,那之后一个月都没有婴儿出生,我们的猜测是冥境受到了攻击,直到一个月过后才恢复过来。”那可是冥境! 人要是生一场一个月才能痊愈的病都算是病的不轻了,冥境受此剧变,岂有完好之理? “我们去里面看看吗?”空荡的山腹之内,人的声音在里面来回传响,好像是许多人在说话一样,让人不由得心里发毛。 “先回去吧!”皇院本来就不是以人多才能留存至今的,每一个人都无比珍贵,他不想让任何人损失在不明情况的地方。 “将这里的情报发出去,让王道的人来探索。” 听闻冥雾山空的事情,王道也对此十分伤心,人皇城派来一队专业的探索人员,他们从冥雾山回来之后,却传出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冥雾山地下,躺卧着一只巨大的金牛! 那雾气只是金牛的呼吸,坠星箭压垮的无华城,落到那金牛的身上,不过是落下了一点灰尘! “传闻明州地势像一个巨人躺卧,这景州又有地覆金牛…”成余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地方,莫非睡了一觉醒来,逍遥界已经不是逍遥界了? 金牛只是大概的形状,探索队伍没有具体检查那金牛长成什么样子,只大略估算了一下,然后表示如果那金牛站起来套上耙,估摸着整个逍遥界也就是一块不算大的田,还不够那牛干一天的活。 “这般巨大的东西,究竟有什么作用?”成余已经不在乎坠星箭是否抽取了冥雾山中土石了,很明显这金牛才是重头戏。 “探索队伍下去二十四人,回来十九人,有五个人消失在下面。”以这些人的专业素质,居然出现了事故,可见冥雾山中凶险。 “无华城的坑洞在金牛腹部的位置,我们没有找到你们所说的箭头,也没有在金牛身上看见对应的伤口。” 以坠星箭的大小比金牛的体量,连芒刺于人都不如。 “在那里有一片十分巨大的空洞,我们可以相信,金牛在那空洞之中有足够的起身空间,它有可能活动过。”探测人员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听闻此言的筑匠们脸色有些沉重,景州向来是地动频发之地,不能不怀疑其中有金牛活动造成的可能。 这金牛是否还会活动?又是否会一直安稳待在地下?不得而知。 以前还觉得景州土地结实,但是按照这个说法,在这里建造城池就不是个明智之举了。 万一那牛活过来跑到地上横冲直撞怎么处理?虽然万年之间没有这种记载,但不防备后世不会出现啊! “金牛是死是活?”话刚出口,王道的人就觉得自己这句话有些笨,既然云雾是金牛吞吐呼吸,那肯定是活着的了。 这浓雾可是一年才变化一次啊!这表示金牛一年仅呼吸一次就足够了。 “我们在地下看到雾气便相当这里看到云层,我想对于金牛来说,雾气所在便是天空,而且无华城陷落的坑洞,现在也有雾气笼罩,其下已经成为了金牛栖身空洞的一部分。” “虽然那洞口极小,但是不排除它会找到洞口并捅开的可能。” “你的意思是它有可能因为坠星箭射开的洞口出现在地表上?”成余追问道。 探险队的领头缓缓点头。 众人见状心凉了半截,成余建议道:“那我们尽快填补上坑洞…不对!冥雾山也被挖开了,我们必须填回去!” 众人纷纷惊醒,就要开始行动,那探索队的领头却开口拒绝:“我还有五个队员在下面!” 这可是关乎整个逍遥界的事情! 那领头咬牙恳求道:“给我最后一次机会,我带人下去找他们,只要十天时间,如果十天后没有找到人,或者我们没有回来,你们再填上洞口!” “…”成余脸色凝重,他的脑海之中突然划过某个人,对比这些寻常人来说,那个人明显更有可能将人带回来。 于是他抬头问道:“你们的人能在失去援助的情况下存活多长时间?” 探索队长自信回答道:“下面有水源和鱼类,只要不出意外,他们一定会活着!” “那我就放心了,我这里有个人,他可能对你们有所帮助,如果不介意等几天,我想他或许能够帮你找回队友。” 看见那探索队长不是太相信的样子,成余笑道:“我们有记录,景州的地动虽然频繁,但也是几年才动一次,金牛就算活着不差这几天的,人命关天,还是稳重一些好,你都说了你们有可能回不来了,那又为何不等些时日更有把握的时候再去?” “逍遥界里擅长寻幽探密的高手我都差不多认识,不知道成匠师所说的人是哪一个?麻烦告知我们一个姓名出处,我也好多几分底气。”探索队长最后还是服软了,事关他亲友性命,不得不慎重。 成余笑道:“是剑御天光萧玉侠。” 当钟问龟收到成余寄来的信,已经是凌白涛与冷霜比剑之后的五天。 这些时候他们试过了很多种方法,建造了许多空间砖块,但是都被凌白涛击破。 几乎是陷入了一个瓶颈状态了,钟问龟正感觉到无路可行的时候,皇院通讯用的风信莺飞进了他房间内。 取出信件看了之后,他便赶紧去找萧若佩,将信交与他看。 “救人吗?”萧若佩最近也算有空,只有偶尔帮助一下工匠们测试想法,平时都没有什么需要他亲自动手的。 还没有确定好砖墙的稳固模型之前,不适合操之过急。 大部分模型钟问龟都有用定脉针稳固,工匠们连测试都不怎么需要他,现在他都闲到有时间跟冷霜一起向凌先生请教武道学问了。 “我觉得既然有这么神异的金牛在,或许能够帮助我们打破僵局。”钟问龟还有其他心思:“我要下去看看那金牛如此庞大的体型是如何保持完整稳固的。” 萧若佩不想告诉他,明州还躺着一具身长千里的巨人呢! 不过源界之躯已经彻底沉眠,如果有活着的巨型生灵作为参照,想必对千星连城的作用很巨大。 两人打定主意,便去向卢平辞行。 听到有这等奇事,要不是卢平身为千星连城总监造脱不开身,他都要去增长一番见识。 听闻或许对城墙稳固有所帮助的时候,他便批准了两人的假期,并嘱托钟问龟一定要取得完整的数据回来。 之后两人便在挪移阵中消失。 千星连城有凌白涛冷霜两人镇守,安全没有问题,怕的就是蚀影不来! 就在成余让那领队稍安勿躁,静候佳音的时候,无华城废墟之上,萧若佩带着钟问龟闪现。 周围有许多无华城的遗民在废墟上面翻开泥土,寻找着无华城过去的痕迹,突然出现的两人顿时吓到了一些人,好在其中有杜昊的父亲杜铁山,虽然与萧若佩不过是远远见过两面,但是这个为了无华城奔波的年轻人模样,还是深深刻印在他记忆之中。 时隔数月,对面那个年轻人却像是老了几岁,年轻人的容貌不会有多大的变化,眼神里面那种沉熟稳重,只有经历过大风大浪才能沉积下来。 这年轻人在离开无华城之后,看样子还经历了许许多多的故事。 杜铁山没有打听恩人私密的意思,他先是安抚了大家,然后笑着迎上前来:“萧玉侠,怎么你还过来这里了?小昊信中说过你跟他一块在太学院学习的,是这边有什么事情发生吗?” 看见杜铁山,萧若佩想了一会才记起这人是谁。 他才太学兵院学习的时候可是跟杜昊做了一段时间的同窗,算起来也是与杜铁山有些关系了。 他连忙行礼道:“杜叔好,小昊在太学兵院学习很长进,那里的先生都经常夸他有天分,杜叔放宽心便是。” “小昊!”杜昊虽然有信寄回来说明了近况,但是字里行间的描述,又怎么比得上旁人亲眼所见的旁证?萧若佩对无华城有恩,更是他杜家父子的恩人,亲口听到恩人肯定自己儿子长了本事,那感觉可不一般! 杜铁山像是大热天的喝下了冰糖水一样,又甜又畅快,忍不住笑道:“小耗子别惹事我就高兴了,哪里敢奢望他能有长进?萧玉侠不必为了照顾我说他好话,我的儿子我还不了解什么样子吗?打打铁都不行,还能让太学院的先生夸奖?” 见他似乎毫无所觉的样子,萧若佩都不好意思提醒他,他做父亲真的不够了解这儿子。 第三百四十一章 无华地底 说了自己是来找成余之后,杜铁山便自告奋勇为两人引路。 路上萧若佩向他明白说了杜昊的近况,杜铁山这才明白过来,杜昊在太学院真的做出了了不得的事情。 嘴里虽然说着:“算不了这小子本事,都是大家看得起。”但是脸上还是憋不住的笑容绽开,心中又有一个担忧:“在太学院要花不少钱吧?我给那小子的怕是不够用,他在人皇城会不会过得很辛苦?” “兵院现在有人皇殿的支持,学生花销不大,还有这位钟老板,也是小昊的支持者之一,他会承担杜昊学习所需的,杜叔尽管放心就是。”杜昊已经傍上了江无浪这个大财主,又加入了皇院,钱财对于他来说,已经不是什么问题了。 不过对杜铁山却不能如实相告,干脆给钟问龟安排了一个杜昊背后支持者的身份,还能让无华人对他放下戒心。 如果他们知道眼前这人畜无害,笑眯眯摆出一副我有钱又傻模样的钟问龟是坠星箭的主导者,杜铁山说不定当场就用刚挖出来的铁锤砸他一顿! “令郎天资聪颖,他日学成本事飞黄腾达,就不是我一个区区商人可以企及了,这是一笔划算的买卖,杜匠不必介意。”钟问龟假意奉承,却毫无破绽,皇院肯定会在杜昊身上下注,但这事不归他管,支持杜昊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这两人简直就是把杜昊往天上夸了!整得杜铁山都有些不好意思,看着两人真诚的模样,原来自己儿子真是长本事了? 他这时候更加觉得自己让儿子去读书的决策无比英明,如果留在家里打铁,一辈子能让人叫声‘杜匠’都是往高了抬。 虽然一朝得势,杜铁山却没有过分激动,他打了一辈子的铁,当然知道做人如同铸剑,一个人获得再大的能力,也需要千锤百炼才能更加坚实,像是那种潦草打造出来的样子货,别说遇上神兵利器,就算是稍微磕碰一下都会有个豁口,哪里禁得起刀光剑影。 他脸上虽然高兴,还是没忘记跟钟问龟道谢:“那我那不成器的东西,学习期间就拜托钟先生照顾了。” 几人言谈之间,已经到了成余所在的临时居住地,不在无华城重建地,而是落在冥雾山附近。 无华城百废待兴,现在的条件不会太好,暂时安置灾民的是一些简单的大棚房,连皇院的成余也不例外,遮风挡雨的棚顶只是用铁蕨简单扎起来的,四面墙壁用石块泥土囫囵堵成一扇,四处漏风,连泥土气味都没有清除干净,十分简陋。 屋里胡乱堆着各种工具和图纸,虽然都不太整洁,但是看得出精心保养的痕迹。 成余形象比萧若佩上次见到的时候潦草许多,头发没有绑紧,缕缕凌乱的发丝按耐不住从发堆之中翘起来,身上穿着粗布短褐上也能看见明显的灰尘顽渍,这间房子功用齐全,既有他设计时候用的工作台,也有待客的茶桌,还有铺着铁蕨用来睡眠的木板床,却都是简单的石块木头堆垒,毫无美观可言,当然也不会太舒适。 此刻他房间里还有一个留着络腮胡子的大汉在与他争辩:“成监工,你说请人我等了,虽然我的兄弟们在地下能生存一段时间,但是我想不管你要找的人本事多大,来到这里也需要一段时间吧?就算他能尽快赶过来,难道还能赶上我们多找几天的进度?” “我要现在下去,至于你请来的人,到时候就让他们后面跟过来,真能在我前头找到困在地下的兄弟,我二话不说,给他磕头认错都行,只要他能帮我们带回一个兄弟,我这辈子把他当恩人。但是为了等他延误我们去救兄弟们,这我可不能忍。” 成余摇手道:“下面太过危险了,你要相信我请的人,我并不是不相信你们的专业素养,但是这件事情涉及到寻常人不能理解的神异,在这方面你比他少了许多经验…”感觉到屋里稍微暗了一些,他从桌子上地图抬头,见到来人脸上顿时笑开了花:“你们两个都来了?” “那边的事情遇上一些困难,就出来走走看看能不能找到破解的方法。”钟问龟笑脸相迎,又随便看了看周围景象,啧了几声:“你这儿不怎么样啊,要不去霆州帮我忙?” “一件事没有完成就放手不是我的风格。”成余招呼两人道:“先过来看看地图,我给你们指几个可能的地方,等休息好就先下去救人,要不然史队长就骂人了。” “我不仅骂,我还想打人!”见成余的态度,那汉子哪里不知道这两人就是成余说保证能帮助他救回队员的能人,顿时生气了:“你让我等五天的就是这两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 “我早说过萧玉侠才二十出头吧?”成余按着他肩膀让他坐在桌子边的石头上:“再说我也大不了他们几岁啊,你怎么就信得过我?” “大不了几岁?成监工不是都三十好几了吗?”史队长上下打量着成余,满脸的不敢相信。 成余当场就想撕破脸皮,让他看看这沧桑老脸后面稚嫩的灵魂,看他敢不敢当面说自己三十多! 人命关天的事情,成余也不敢耽搁,他招呼已经来到前面的几人:“屋里随便坐,我先给你们讲一下,当时史队长的人是从冥雾山入口进入洞内的,六天之后,他们先后与那五个队员失去了联系…” “我知道他们在哪里了。”萧若佩通脉劲随便就探查到了地下的人,对于他现在脉通一界的范围,要找到区区无华城区域内地下的五个人,几乎不费吹灰之力。 史队长早就看两人不顺眼,这两个家伙,穿得人模人样,大袖长衫,还以为是来观光旅行的? 他去探险见过无数个与眼前两个一样的人,都自恃身份,似乎用脚踩在地上就叫做跋涉了,连身上衣服挂破一些就能惊慌失措,怎么可能去那凶险的地下?别刚进洞口就吓得哭爹喊娘要人照顾就不错了! 听说其中一个还是今年新晋的玉名侠?现在的武道都已经堕落到让这种毛头小子来当领路人了吗? 见萧若佩开口就说他知道人在哪里,这位史队长当场就要教训一下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伙子,却见眼前人影一闪,三个刚才进来的人其中一个已经消失在他眼前。 “轻功倒是挺厉害的。”想了一下,他还是将刚才要说的话憋回肚子里,就这来去无踪的高超轻身功夫,如果能够听从指挥,的确对救人帮助很大。 他暂时认可了这个帮手。 “刚才那位是萧玉侠吧?”他开口询问与萧若佩一起进来的另一个人。 钟问龟笑而不语,只是举起一个手指在史队长面前,那汉子看不明白什么意思,奇怪地看着他,却听到钟问龟口中说出了一个数字。 “一。” 史队长更加奇怪了。 钟问龟伸出第二个手指,道出了第二个字:“二。” 这是在数数?有什么意义吗? 当钟问龟说出三的时候,屋里人影一闪,萧若佩再次出现,不过已经将在地下迷路的五个队员一起带回来了。 其中有个人手里还抱着一条雪白小鱼正要往嘴里送,眼前一花就出现在了地窟之外,等那鱼儿扇了他几尾巴都没能反应过来。 长久的幽暗环境之中生存,突然迎来光明,几人顿觉眼中刺痛,当场就承受不住捂着眼睛,痛感让他们明白此时已经回到了地面。 强光刺眼倒是萧若佩没有考虑到的,见几人痛苦状,便在指尖聚起天光,往那些人眼里轻轻抹了一下,五人顿时觉得眼睛传来一片清凉,刺痛的感觉减轻许多,虽然还不能睁开眼睛,但是舒服多了。 史队长眼睛瞪得铜铃一般,这难道就是玉名侠的力量?他们需要做一大堆准备,安排一个十天以上的行动计划,到了这些人手中,就是数三个数的事情? 难怪这几天成余根本就不在乎他的计划,还说等人来了再视情况而定,这根本就不用视情况啊! 不对!这是对他们职业的侮辱!武者能够这般轻松做到他们几十天才能完成的事情,那这逍遥界还要他们这些人干什么? 史队长第一次生出自己是不是该转行的念头。 成余看着目瞪口呆的史队长,不由得心里偷笑,他曾经也是这么看着萧若佩等人做出的壮举,自己却无能为力,连坠星箭的余波,都能够将他轻松掀飞。 钟问龟却不管看呆了的众人,手肘轻轻碰了一下萧若佩,眼神示意他看救回来的那五个探险队员的脚下。 那影子淡渺如烟,过了好一会才正常过来。 两人眼神交流一下,钟问龟突然出手,举起脉纹木枝就往几个队员身下刺落,萧若佩瞬间爆发出天光,将周围映照,随后迅速将房间里的人都用通脉劲移开。 钟问龟刚刚动手的时候,就已经被人看见,史队长一句:“你干什么!”都没有喊完,就被萧若佩扯开,直到身在空中,他才知道自己已经受人控制。 这就是玉名侠?史队长脑子已经转不过来,他们不是山野村夫,怎么不知道武道高手是什么模样,但是眼前这人表现,已经打破了他们的想象啊! 钟问龟定住的影子随着几人的移动离开,原地只是结实泥土。 “看来他们已经离开了。”钟问龟惋惜地说着收起脉纹木枝,成余看清了他们做的事情,他上前问道:“你用定脉针做什么?” “几位在洞里过了这么多天,还是先回去检查身体休养一番要紧。”钟问龟已经开始驱赶不相关人等了,他对杜铁山说道:“杜叔,多谢你给我们带路,你也先去忙你的事情吧,接下来的我们自己会处理。” 听到他这般说,杜铁山怎么不明白这是逐客令?虽然连茶都没能喝上一口,但眼前几人两个对无华城有大恩,另外一个又是杜昊的金主,他也不敢多说什么,而且重建无华城正在紧要关头,他也没有时间在这里消耗下去,这些人做的事情不是他一个铁匠可以插手的,就刚才两人的一番操作,他杜铁山到现在都没能搞清楚道理,与其掺进这种他无能为力的事情,还不如多考虑自己能够做到什么。 杜铁山不做多想,赶紧告辞离开,史队长虽然想一探究竟,但是队员刚被找回来,的确需要先照顾好,当下也只能先带人离开了。 等什么时候有机会,他还想去那洞里看看,这些人如此慎重对待,无华废墟地下的事情一定不简单!值得冒险! 无关此事的人都已经离开了之后,萧若佩又用通脉劲屏蔽了屋里声音外传,这才与钟问龟坐在成余对面。 “你们在霆州的事情怎么样了?” “蚀影来过一次,我们打算建起城墙防备他们,但是空间城墙的质量不怎么过关,入意武者的剑势都抵抗不住,虽然对付现在的蚀影不成问题,但是考虑到二十年后,我们还远远不够。”钟问龟揉着眉心,对此十分头疼:“城远在那边帮我,这里重建也用不上皇宗,我想多调配一些人过去看看能不能集思广益。” “你最近做的事情可都没有取得什么效果,皇院里很多人都有意见了,再调配更多资源,这些人说不定会以此为由头找你的麻烦。”成余担心提醒道。 钟问龟一掌拍在桌子上,将这简单放在石头上的木板桌子拍得哐哐跳起来,吓得成余连忙用手按住。 只听钟问龟咧嘴搓着拍红了的手掌骂道:“这些家伙,从我身上拿好处的时候倒是一个个都挺快的。” 看这情况,皇院之内不是铁板一块啊? “你们也有这种麻烦?”从萧若佩已知的情况来看,皇院做事一向都很齐心,所以才能让他为之戒备,可如今钟问龟这般表现,难道又是在准备做什么骗人的事情? 钟问龟放下手苦笑道:“因此我们才想要等一个可以完全掌控皇院的人出现啊…”见萧若佩半信半疑的眼神,他知道这人还是没有完全放心,便笑了笑说道:“算了,先说这次的事情吧。” 将皇院内部纠纷别过不提,钟问龟继续说道:“我收到你的来信,本来是想知道金牛这般体型庞大是如何保持结构完整一致,参照一下看看能不能用到城墙建造上面的,但是出现了蚀影,就表示这事没有这么简单了。” 萧若佩补充道:“这次不是一个蚀影分开,而是真正的五个,我去找这五个人的时候,他们分得很开,基本上没有合而为一的可能。” 钟问龟闻言皱起眉头:“这次真的是大多数渗透进来的都在这里了啊。” “他们要做什么?”成余思索道:“你们不是说他们喜欢依附强者吗?这里可没有武道高手在。” 钟问龟了和萧若佩相看一眼,都是冲对方眼里看见了一丝无奈。 “还用问吗?地下的金牛,他们想要掌握金牛的力量。” “有这种可能吗?”成余对此抱怀疑态度,如果真的让蚀影附身成功,他们重建无华城的事肯定做不成了,说不定景州还要赔上几个地中城。 不解决地下金牛,重建的事情根本不用提。 “所以才要五个蚀影啊,一旦他们掌握,说不定更多的蚀影会闻讯赶来,到时候这头金牛就真的变成疯牛了。” 萧若佩有力量将金牛抬起来,只是这金牛体型硕大如同一座山脉,强行抽离地底,突然多出一大片空洞,地下水的流向,土地的承重问题,会让景州大片土地坍塌,巨大的天坑造成的灾难,就是一百枝坠星箭也比不上。 不管是皇院还是王道势力,都没有这么庞大的能量来处理这种级别的灾难。 萧若佩当然可以用通脉劲支撑起这一片土地,但他不能与世长存,更需要全力应付千星连城计划,不太可能分神,一旦通脉劲撤离,灾难一样会到来。 霆州搬迁已经让逍遥界伤筋动骨了,别那里都还没有解决,这边又多出了半个景州迁徙的事情,不用等蚀影降临,逍遥界就自己先乱了。 “我们先下去看看吧,如果能够在蚀影掌控金牛之前将他们处理干净,那就不会出事了,剩下的蚀影就算一起来,也不可能操控体型这般庞大的神异。” “我一起下去。”成余听到他们要进入地底,赶紧从墙脚提起一个装着纸笔尺仪的皮囊挂在肩上就要跟下来。 “这件事不解决,地上没法安心动工,我留在地上无所事事,而且就筑门学问来说,问龟比不上我,两个人多少还有商量的余地,其他事情我帮不上你们,这件事发生在我脚下,如果还帮不上那就是我太没用了。” 钟问龟看看萧若佩,见他没有反对,这才点头道:“那便一起去。” 见萧若佩又要使用挪移阵,钟问龟赶紧阻拦道:“咱们这次还有勘测的任务,你这么赶过去没什么用,还是一起从洞口下去吧。” 成余笑着解释道:“一个地形结构的稳固并不取决某一段的构造,而是一个整体,就像是一幢房子,主梁很重要,但不可能只有主梁,咱们要看的是这个地下坑洞如何保持稳固,并估算能够承受多大的震动,然后计算可以用多少力度去对付金牛,还要考虑离开金牛之后,土地的承载力,这些都决定着以后的计划方向。” 萧若佩点头假装听懂了,一行人到了冥雾山入口处,准备进入那幽暗的地底世界。 第三百四十二章 金牛动地 冥雾山雾气笼罩,若在寻常地方,看那云雾在山峰间缭绕,或许还有几分让人感觉出尘忘俗,但是冥雾山的雾气很不同,吸入过多会致人昏迷。 因为这个原因,景州才一直没有办法开采冥雾山中矿藏,万年以来,几乎无人敢深入冥雾山。 “戴上这个。”成余拿出两个厚厚的面具递给两人:“里面有清瘴丸。” 虽然萧若佩自信通脉劲可以隔绝雾气,他之前深入过洞中都没有感觉到不适,但为了多一重保险,他还是接过了成余递来的面具戴上。 见成余又要点火把,萧若佩亮起三团天光,成余见状也就放弃了照明。 火把的光亮不及天光,而且洞里也有可能藏着可以燃烧的气体,明火有一定的危险,天光则不需要考虑这种问题。 做好准备之后,三人从冥雾山被挖开的缺口进入了那中空的山腹。 景州很多山的山腹都是中空的,要不然也不会出现八个地中城。但是那些山腹中空都是被人为挖空,冥雾山一直都是人类禁区。 “洞壁十分光滑,我们在上面没有发现一丝缝隙,就像是被打磨过一样光滑。”成余一边领路一边向两人介绍山体之内的情况,因为戴着面罩,声音瓮声瓮气,但是行走在山腹之内,居然没有形成回音:“要是靠近那山壁,就能看见倒影了。” 萧若佩两人往他所指之处看去,只见那洞壁虽然蜿蜒,但是转折十分光滑,天光团倒映在洞壁之上,居然还是凝而不散。 这光滑度都差点比得上铜镜了。 萧若佩问道:“山壁是金铁所铸吗?” 成余点头笑道:“还有人推测这洞壁是被那金牛身上发痒的时候往山洞上蹭,身上的皮毛粘在山壁上磨得光滑,当然只是一个笑话,且不说这种可能性,光是那金牛的体型就不可能出现在这山腹之中。” “如果是它还小的时候生活在这山腹之中…” “不可能,深入之后还有一个小洞口,金牛要是用山壁来蹭痒,就没有办法经过那个小洞口了。” “有些神异体型大小可以随意变化。”旧天道那般庞大的躯体,到了现在不也是一条泥鳅一般? “刚才就说过了,金牛如果变小就不能承载景州,这里早就陷落一个天坑了。”成余解释了几句,又接着问道:“你刚才那么快就来回了一趟,没有在地下看到金牛吗?” 萧若佩摇头道:“当时急着救人,没有仔细看。” 按照金牛的体型,萧若佩不管看哪里都是像是对着一座小山,根本就看不见金牛全貌,也不知道史队长是怎么得出状似金牛的结论。 他想着能不能试试用通脉劲探查一下,便放开了感知范围,却有了奇怪的发现,让他脚步停滞了一瞬。 钟问龟发觉到他的不对,疑惑地看向他这边,萧若佩的感知比他灵敏许多,还能够见到寻常人无法观测的东西,在情况不明之前,萧若佩的观察便是钟问龟唯一的行事依据。 萧若佩伸手随意挥舞了两下,不解说道:“在通脉劲的感知里面,我们现在是在山中,有土有石,绝不是简单的雾气。” 钟问龟闻言感觉奇怪,他将周围雾气搅动,看清了气脉动向之后,便干脆地用定脉针刺落。 等他完全将一片空间固定取出来的时候,却见那被固定的空间片上,居然是一片完整的山石泥土层。 “这是…物质转换…”萧若佩见识过这种手段,旧天道创造土血灵,山巫把春芽变得坚韧,都是对这种能力殊途同归的的运用。 景州下的这个神异更甚一层,直接就将整个山腹变成了雾气! “走吧,我们尽快去看看。”萧若佩脚下脚步加快,如果能够从金牛身上得到相应的方法,千星连城的稳固就不用担心了。 那柔嫩的春芽都能通过转化变成连一个成年人力气都不能轻易扯断的绳子,千星连城就更不用说了。 别看凌白涛拆起来简单,那可是逍遥界数一数二的强者,天屏山都不够他几剑拆,千星连城能够挡住已经不容易了。 “这是怎么回事?你的意思是我们可能…被冥雾山压在山底下吗?”成余脑子倒是转得快,很快就知道了这个消息代表的意思。 钟问龟撤去了定脉针,那片山石泥土又变成了雾气,溶于周围雾气中,他回答道:“不是可能,我们就在山底下。” 见此奇状,成余已经知晓了答案,赶紧三步并作两步追上萧若佩。 要是在这山腹之中稍微停止,周围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回山,他可不就是埋在山下了?还是跟着萧若佩稳妥。 担心之余他还是忍不住向萧若佩确认:“你刚才救那些人出去的能力,是随时都能够用的吧?” 见萧若佩点头他才稍微安心一些,钟问龟只数了三个数,萧若佩就在地下救了五个人,这就算不是乾坤倒换的本事,也相差无几了,区区冥雾山,不应该困得住他们才对。 三人渐行渐远,背后来自山外的光亮渐渐减少,如今唯一能够照亮前路的,便只有那悬浮三人眼前的天光了。 这天光极有灵性,能够保证照亮前途的同时,本身又在时快时慢的移动之中,三个人只要发觉到什么异状,或者想看到那个角落,天光就会快速移动到目标处照亮,十分方便,要不是问过萧若佩没有办法留下一团,成余都有些舍不得这么方便的照明方式了。 山腹逐渐狭窄,之前还高不见顶的山壁,如今伸手就能触摸,萧若佩试着摸了一下,那山壁滑不留手,表面上还有金铁特殊的光泽与冰凉,但又不似金属那般坚硬。 成余所说的洞口小,那是对于金牛巨大的体型,三人行走在这金洞之内,却不觉得有多拥挤,走在其中连身腰都不用弯。 他们似乎进入了一个往复循环的螺壳之内,一圈圈打转,深度也逐渐变化,却没有一条分叉,外面的光芒已经完全没有办法投进这么深的山腹,几人不知时日,不知道走了多久,只记得途中停下来吃过一次干粮,再次感觉到肚子饿了的时候,耳边传来一阵地下河流通过空洞时候发出‘隆隆’的响声。 成余说话夹杂着粗短的喘气:“史队长如果没有记错,听到水响就差不多到底了,咱们走的这一条通道,下去应该是在牛腹附近。” “等到底之后,咱们先休息一下,我和问龟整理一下路上所见,估算一下空洞结构稳固性,以及坍塌可能性有多少。” 萧若佩表示没有意见,山中脉纹与土石无异,他分别不出山与雾气的界线,更无法感知准确的轮廓,只能交给两人用肉眼去测量。 走过长长的一段曲折狭道之后,几人面前豁然开朗。 迎面而来的是一个比冥雾山中还要巨大的空洞,洞内只能算幽深,却不能叫黑暗,因为洞中有不知从何而来的幽光照亮,那幽光来自四面八方的洞壁,隔着一层将蒙蒙光线透露到山洞之内,照得几人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天光虽然明亮,但是照明范围也就是在几人身周,没有办法照到远处,这里的幽光却能把远处事物照出一个轮廓出来,让人看得更远,再也没有那山洞内逼仄的感觉。 萧若佩指着远处黑沉沉一片好像是一座连绵大山的阴影问道:“那个大概就是史队长说过的金牛了。” 这山洞之内已经没有了雾气,空气也很清新,完全不像是在地下。 成余摘下了面罩,深深呼吸了几口说道:“没事,有新鲜空气,可以摘下面罩了。” 这东西戴着呼吸的热气都堵在脸上,十分不舒服,听成余提醒后便赶紧解开来。 山腹间的空气新鲜得不像话,更离奇的是在那巨大的金牛周围,居然还长着高矮错落的铁蕨,由于不见阳光,这些铁蕨不像外面那般漆黑坚硬,显露出一种翠绿泛白的新嫩颜色,像是玉石雕琢而成。 蕨叶之间,还有带着荧光的飞虫游弋,照得地下好似铺了一层灯笼一样。 三人如今所在的地方倒是还属于那金铁山壁的范围,坚硬如铁的地面上连走路不小心些都会打滑,根本不可能生长植物。 三人商议了一下,便决定在这边找个地方先休息再过去,对面那里虽然看起来十分安静,但却不能保证绝对安全,养足精神全力应付很有必要。 光是那茂密的铁蕨,看起来柔嫩的蕨叶却长得比树还高,繁茂犹有过之,铁蕨之间不知道藏着什么蛇虫毒物,这些多是需要注意的,进入其中能够小心就应该小心。 在天光的映照下,钟问龟和成余一起探讨经过的路程,并绘画出大略的地图标记。 萧若佩见帮不上忙,就循着水声,在不远处的地下河中取了一团水过来,用通脉劲剔除水中杂质之后,装满三个人半空的水壶。 做完这一切的时候,两人还在讨论那些雾气能不能支撑山腹,萧若佩看见这地下已经没有雾气之后,便打算用通脉劲探测一下这地洞的大小,并且估量金牛的体型。 要是有可能,找出进入山洞中的蚀影就更好了。 通脉劲扩散开来,萧若佩的感知里面,已经得到了地下空洞和金牛的具体,这对他脉通一界比算不上什么难事。 萧若佩用天光和通脉劲勾勒出金牛形状,还有地下空洞,并用光点标识出自己的人所在,一幅一目了然的地图便出现在了三人面前。 他们所在的地方对着牛腹,靠近金牛后腿,如果单用外形来看,这身居地下的神异,真的和一头牛挺相似,也难怪史队长会这般称呼。 在用通脉劲探测的时候,他还发现了一个有意思的事情。 金牛的腹部,有一个贯穿了牛身的洞口,那伤口遗留的气息他十分熟悉。 坠星箭。 旧天道那一枝坠星箭从金牛腹中穿过,落入了冥境与源界隔绝的壁障之上。 坠星箭已经带着旧天道的灵魂进入了冥境,自然不可能留下,但是金牛身上穿腹而过的伤口却留存至今。 对比起金牛的体型来说,坠星箭还不如一枚细针,但是那道伤口却像是成了一个顽疾,萧若佩能够感觉到金牛正在试图修复那道伤口,并且用金铁将受伤的部分填补上。 只不过它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坠星箭造成的伤口很不一般,即使用金铁填补,那些伤口依然没有愈合,后来补上的金属与金牛本身始终都有差别。 金牛已经调动了许多生机在伤口附近,好像效果不大。 “这洞里山石都能化雾,金牛对通脉劲的理解已经超过我许多,它都不能将伤口同化,我去了也没有什么帮助。”萧若佩心想了一下,便打消了过去一探究竟的念头,又开始考虑起这金牛的来历。 “青玄山下有一个木灵天光,这冥雾山是金灵天光所在,金牛该不会是金灵天光吧?” 萧若佩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虽然金牛不像个人类,但是天光也不是必须像个人啊! “若佩,你能帮我们将图形一起并合到这地下空洞地图上吗?”此时钟问龟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朵,萧若佩回过神来,见他拿着一张图纸,图上画着粗略的冥雾山腹地势。 萧若佩见他指着自己刚才用天光勾勒出来的地图,明白过来他是想要将冥雾山空洞也化作这般容易看清的图形,当即笑道:“没问题,有什么错漏的,你们指出来就是,别等会我画好之后又说不像。” 看清楚两人画好的图形之后,萧若佩在空洞洞口开始勾勒出冥雾山地图。 渐渐得他发现了规律,这里的空洞与冥雾山那边似乎在互相呼应,隐隐的都能够在双方形状上找到相似点。 终于画完了之后,三人恍然大悟,这冥雾山腹的形状,居然与地下空洞相反过来,只不过小了许多。 两个山洞之间联系的犹如旋涡一般的形状洞窟,更是让萧若佩感觉熟悉。 “这不是挪移阵么?”萧若佩终于发觉了不对劲的地方,地脉挪移阵也是如这般置换空间达成挪移目的,这地下空洞还和冥雾山之间互相可以调换? 就金牛这体型也换不上去啊! 想起路上所见,萧若佩抬头问钟问龟:“还记得你在冥雾山中截取的空间片吗?” “泥土实质,雾气外表。”钟问龟点头道:“这下面的空气却十分正常。” “那不是泥土实质,而是真正的精华被金牛吸收了,冥雾山中只有土地之‘魂’。”萧若佩指着两个空洞说道:“这是挪移阵,将山腹之内的空间置换到了金牛身上。” “如果我猜得不错…”萧若佩用通脉劲探查了一下金牛上方的土地,果然还有六个明显有洞口,但是通脉劲探入之后却感知到只有山石。 他在七个洞口之上全部标识了与冥雾山同样的空洞:“这六个地方都被金牛抽取一空了。” “这是冥雾山脉。”成余既然在这扎根,自然对无华城周围的地形很熟悉,只一眼就看出了那地形的意思。 他们进入的那个洞口,仅是冥雾山的一角。 “金牛抽取了冥雾山的实质做什么?”几人心中不由自主地冒出同一个问题。 萧若佩便将自己看见金牛受伤的事情说了出来。 “你是觉得他是因为疗伤才抽取了那些实质?”钟问龟问道。 萧若佩摇头:“虽然我不了解坠星箭造成的伤害,但是没有可能需要这么多山石的。”整个无华城也没有冥雾山这么大,金牛将冥雾山抽得只剩下表壳,肯定不是为了疗伤。 “我觉得它是想抽取那些土石去填补某些东西。” “我们刚才也大略计算过,这山腹之中虽然空旷,但是各个受力点之间互相护持,如果没有外力,基本上能够保持不会坍塌,地下空洞有金牛填补,也没有问题。” 钟问龟沉吟了一会:“制造出能够支持这个地下空洞不塌陷的支柱,需要多少材料?那些被抽取的土石够不够?” 成余看了一下萧若佩勾勒出来的地图,又在那最大的地下空洞之间点了几个地方:“这…还有这,七个地方构建一个柱梁怎么样?” 钟问龟也若有所思,萧若佩按照成余的指点,在地图之中竖起柱梁,份量便使用冥雾山被抽取的那七个山腹。 当柱梁升起,整个庞大的地下空洞,顿时成为了一座巨大的天然宫殿,天然形成的巨大石柱,恰巧地承载着地面不会塌陷。 “看来它早有准备,这是打算离开,却不希望自己走后景州土地塌陷,所以才事先准备了支柱。” 三人都是这般想,如果不是为了将这空洞支撑,金牛没有必要大费周章。 “看来这金牛对逍遥界不会有害。”萧若佩尝试在构建空洞的脉纹之上施加压力,感觉到多了那七根支柱后,地表上的重量已经完全不会对空洞造成影响。 “或许也是想要保住自己的窝呢。”钟问龟无奈,面对体型庞大的金牛,他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寄托希望与金牛没有恶意之上,超出规模的强大肉身真的能够碾压一切。 “这头金牛到底是什么,它要去哪里?”成余说出了自己的问题。 “如果我的感觉不出错的话,金牛就是金灵天光化身,既然它会在这个时间段醒来并打算离开,那大多是要去做与蜃界有关的事情。”萧若佩推测道:“钟问龟你的难题应该很快就能够找到答案了。” 第三百四十三章 吸血飞虫 金牛可能没有恶意,但是如今蚀影进入到这里,一切就成了未知数了。 “蚀影是怎么知晓景州地下的金牛呢?”萧若佩心中还有一个疑惑,如今逍遥界都没有多少人知晓景州有金牛存在,这些来自逍遥界之外的蚀影,又如何知道景州地下情况? 蚀影这次的行动看起来是早有预谋的,被萧若佩救下的那五位探路者都不是什么武道高手,顶多体力比寻常人强一些,基本上没有被附身的价值,唯一的作用只是掩人耳目带蚀影进入景州地底。 “蜃界不是源界的投影吗?我想蜃界没有金牛的存在,景州对应的位置应该已经塌陷,想来应该是进来源界之后发现了不对便过来查看一番吧?”钟问龟如此推测道。 源界与蜃界不同的地方颇多,没有必要为此大动干戈,钟问龟的解释有些牵强。 但目前只能这样解释,商量无果之后,三人便打算过去地洞之中实地勘察一番,如果有可能,找出藏在地洞里的蚀影,萧若佩的天光无法扩散映照庞大的地底空洞,地下虽然有微光照亮,但是阴影更多,想要找出那些潜藏暗中的影子,还要看几人运气。 地下水流冲刷过地下岩石,留下一个个奇形怪状的溶洞,在天光照耀处,能够看见岩石就像是水面一般泛出一圈圈波纹,这是水流冲刷形成的纹路。 还有各种奇形怪状的钟乳石或是倒悬或是耸起,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时光,洞里形成了大小各异的嶙峋怪石,光怪陆离好似有能工巧匠精心雕琢一般。 成余见猎心喜,不由得话也多了起来:“这些石头经历的时光,比我们人类的历史还长呢,像是这种形成了石柱的钟乳石,没有百万年根本不用想。”虽然心痒难耐,但是他却很好地克制着自己,没有上手去碰触,连萧若佩想要近前观看,都被他劝阻:“你随手碰一下,就有可能毁坏天地百万年的功劳,稍微摸一下,也许刮下来的粉末就超过了你的年纪。” 听到他这般郑重其事,萧若佩那里敢造次,缩回手之后还不服气,从周围的取出适合份量的岩石,按照这地下空洞之中最大的那一根钟乳石心脉纹仿造了一块拳头大的石头过了一下手瘾,然后被成余见到,从他手里夺了过来,视若珍宝地撕下衣角包好,放在了胸口要紧位置。 “人类有历史至今不过万年,在此之前的逍遥界具体如何,都需要从这些天地自然生物之中了解,你这家伙,有这种本事偏偏自顾自乐,要不是你做的事情确实不能放下,我非得堵你家里天天骂你。”成余得了好处还不忘数落着萧若佩。 “成余你还是别说了吧…这家伙记仇,你要是利用过他,以后想取得信任就不容易了,现在我做什么都的顺着他的意,就是之前骗了他两次。”钟问龟赶紧劝阻成余继续说下去,萧若佩的身份本来就亲近凌家,对皇院天然没有什么好感,能够心平气和地跟着他们奔走,配合他们的计划,都算是他通情达理了,要是皇院再多几个得罪了萧若佩的人,钟问龟不敢保证这家伙生气起来会不会直接明面上与他们撕破脸皮。 现在还是尽量由着他,好歹等到解决蜃界的事情之后再说吧。 萧若佩倒不觉得生气,为了某种事物痴迷不是什么坏事,只要不会妨碍到他人以及天地,他不会过多去干涉别人的爱好。 成余与钟问龟不同的地方就是他懂得克制,这景州地下,像是这样的钟乳石柱有许多,成余想要取来收藏研究并不麻烦,但是他却没有损伤钟乳石柱分毫,还主动提醒其他人这些天地自然生成的事物珍贵之处,劝他人也不能做出损毁之事。 用通脉劲仿造一个钟乳石柱心给他,萧若佩并不觉得自己吃了什么亏,能够帮助成余,相反还有些喜悦。 有些人的梦想如同利刃,挡在前面的任何事物都会被刺穿,一往无前,以前的钟问龟就是如此。 有些人梦想便是璀璨夺目的光,不损他人丝毫,却让人觉得耀眼而不自觉地让开道路,让光照到更远的地方,成余大概算是。 脚下的石板是天然的石桥,地下河在脚下流淌,并不大声,但是在空洞之中来回震荡之后,却有些惊心动魄,让人觉得脚下就像踩着一张纸,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踩到薄弱处塌下去。 过了石板桥之后不远,几人感觉到空气变得湿润许多,脚下也不再是只有石头,还有些许的松软,居然出现了泥土。 高大的铁蕨开始生长,因为这里底层还是岩石居多,铁蕨并不能扎根深处,高度与外面相比差不多,高一些的也只到腰部,蜷曲的嫩叶像是活生生的尾巴,被几人的闯入惊扰了睡梦,慌张而又灵活地摆动起来。 几人也不以为意,踏着铁蕨老叶铺在地面上形成的浮土,朝着那巨大如同山峰一样的金牛走去。 萧若佩也知晓那史队长为何如此慎重对待了,这腐叶层里生活的小虫就数不胜数,其中有毒的更不知道多少,这些虫子对金牛的体型来说根本不值一提,但是人类被咬一口,疼痛肯定免不了,危险一些的还有可能关乎性命。 好在三人进入之前已经做足了准备,脚下穿得都是厚底鞋子,外衬厚皮,小小蛇虫根本就咬不动。 之前被萧若佩救出去的那五个人能在地下生活这么多天,已经很不容易了。 他们也不是故意掉队的,应该是在附身的蚀影控制之下,去了靠近金牛的方向。 这五个人分得还挺散,萧若佩为了找齐他们,可是足足挪移了五次。 不过他们既然已经被救了回去,之后怎么处理,还有莫名其妙掉队的事情,都是他们的事情了。 想到这里他又展开通脉劲勾勒的地底洞穴地图,分别在找到五个队员的方位做出标志。 虽然那五人在地下过了许多天,但是作为探险队员,知晓掉队之后的自救,就算掉队的地方不好生存,离开之前都会留下记号,找到他们掉队的地点不算很难,再不济回去问那些人很快就能搞清楚。 知道掉队的方位就可以推测出蚀影的目标,进而模拟出他们的行动方式,得出蚀影如今所在,这样找起来就简单了。 “你们两个能看出什么端倪来吗?”萧若佩将地图展示给成钟二人,并说明白他标识光点的意思。 钟问龟对统筹规划这方面强一些,他看了一下道:“这像是奔着牛头和四肢去的,莫非他们想要依附在四肢上?” 萧若佩摇头道:“金牛一只脚都跟小山一样,蚀影依附也不可能有足够的力量驱使金牛。” 昕言可以挣脱蚀影,证明蚀影的力量还没有强大到无解的地步,距离驱使庞大的金牛还有很大差距。 “那就是想要搜寻某些东西了,你看看这一圈包围,成余,是不是一种排查搜索的方法?” 成余看了一眼就点头补充:“将所有地方找一遍,就能确保找到需要的东西了,他们对自己要寻找的目标也不清楚具体方位,行动也就充满了随机性,我们要找到蚀影并不容易。” “但他们的最终目的肯定是驱使这一头金牛为他们所用。”钟问龟沉吟了一下:“金牛对蚀影有什么害处?他们要怎么解决这个难题?” “最简单的方法当然是杀死金牛了,一了百了,以金牛的体型来说,这并不是容易的事情。”钟问龟捏着下巴:“我想这附近应该有什么可能会发展成金牛的天敌,体型相对还小,能够被蚀影控制的生灵。” 在这地下空洞唯一的主宰者就是金牛,但不会是绝对的无敌,金牛对这里的生态造成影响,周围的环境便以金牛为中心形成,同时金牛也成为了环境之中的一份子,只要融入了环境,自然就会产生克制的东西。 地下空洞就这么大,不可能容下第二只金牛的存在,他的天敌一定相对较小,蚀影的目标应该在这些小型的生灵身上。 “去找找看吧,咱们此行查探地下空洞的任务已经完成,比计划要快,多出来的时间,我们先尽力去寻找蚀影的下落。”三人打定主意,快步踏入了那高如巨树的铁蕨林。 空中的流萤飞舞,累了便悬在铁蕨叶之下吸取汁水,怡然自得,整个铁蕨林营造出一片宁静祥和气象。 这些流萤的体型似乎也受到了影响,变得比外面巨大,几乎能比得上一个巴掌,身上碧绿荧光照在地上,宛如一盏灯笼,几乎不需要天光就能看清周围。 出于保险,萧若佩一直都维持着天光,这光芒引来了许多飞萤,似乎将天光当做了同伴,在天光团周围不停地围绕飞舞,萧若佩控制着天光与三人隔开一段距离,便轻松地解决了飞虫侵扰的难题。 钟问龟开玩笑说道:“书里好像记载过一个好学之人将流萤用网兜装起来当灯火读书的故事呢,以前我还觉得是前人用以劝人刻苦编造的传闻,没想是真的,这里的萤火虫要是捉到外面去,想必挺受人欢迎,再不济用来显示自己求学精神,许多学子都会买上一只装装门面,如果能够做起来,说不定是一个好生意。” “你要是用这种光线夜读,久了看书都是绿色的,最好还是劳逸结合,按时作息,借用正常白天光照看书,晚上休息,作息有序才不会影响到身体。”成余反驳道:“为了赚钱去做这种生意,对象还是你的后辈,问龟你也太不知耻了。” “若佩你有跟人争辩过这个故事的真假吗?”钟问龟并不理会他,反而将一边的萧若佩拖进了争辩里。 萧若佩瞥了他一眼道:“至今为止,你是第一个跟我讨论这么无聊的事情的人。”故事的真假并不重要,其中想要让人明白的道理才是故事的意义。 钟问龟毫不在意哈哈笑了几声:“我跟你说正事,你会担心我骗你,跟你讲闲话,你就说我无聊,咱不能这么偏见啊!” 几人一路上聊着闲话,走到了金牛之前。 前面的千仞峭壁,挡住了他们的去路,这应该就是金牛的腹部区域了。 几人上前仔细地观赏,尤其是钟成二人,对这神异的存在大感惊奇,甚至上手去摸,钟问龟按耐不住还取出了定脉针,看见了萧若佩审视一般的目光,悻悻地把定脉针收起来。 金牛浑身都是金铁所铸,身上折射着天光,发出暗金光泽。 萧若佩伸手尝试摸了一下,虽然坚实,却明显感觉到了弹性且充满活性。 这皮肉的质感与那被挖空的冥雾山壁差不多,难道是为了保持山腹被自己抽空之后的稳固,金牛用自己表皮的脉纹构造将山壁改建了一番? “我觉得蚀影的目标既然是依附在金牛的天敌身上,进而杀死金牛,那很有可能他们会针对金牛的弱点进行攻击,在这地洞之中,就算发展出金牛的天敌,也不可能正面与之对抗,唯独这柔软的腹部,会成为攻击目标。” “俗话说鞭长莫及,不管是鞭子还是牛身上的尾巴,都打不到腹部这种弱点,金牛就算想要自卫都没有办法驱赶敌人,平时那些敌人最多咬一两口,对金牛来说没有理会的必要,但是这次被蚀影依附的东西,会以杀死金牛为目的,所以我们要尽快找到,最好就是检查一下有没有伤口,那些地方肯定最早被盯上。” 听到钟问龟分析,萧若佩想起来,金牛身上的确有这么一个伤口! 他抬头说道:“我大概知道蚀影的目标了,跟我来。”通脉劲直接提起两人,腾飞而起。 这里距离伤口处不远,没有必要动用挪移阵。 在通脉劲的保护之下,两人并没有感觉到萧若佩的速度很快,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看清周围,只觉得眼前一花,便来到了一处空旷的高地上。 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萧若佩已经放下了两人,身影朝前猛然跃出,天光在他身上迸发,犹如初生朝阳一般,晃花了两人的眼睛。 等他们终于看清楚的时候,天光之中已经浮现出萧若佩和五只人一般巨大的苍蝇模样的飞虫! 飞虫的口器上还沾着金色的汁液,肚子鼓鼓胀胀的好像即将撑爆一般。 在萧若佩的通脉劲控制之下,飞虫没有丝毫的反抗之力,天光又把飞虫的影子死死困住,让他们失去了挣脱的可能。 “将这些影子固定住,回去交给凌先生和冷霜测试意境能力对蚀影的伤害。”将飞虫带到钟问龟面前,天光将脉纹标识出来,钟问龟看见那巨大的虫子,忍住心中发毛,熟络地刺入定脉针,一个个将飞虫身下的蚀影困住。 蚀影发觉到自己的身躯逐渐僵硬,控制着飞虫口器震动发出了威胁一般的颤响。 钟问龟也是见识过不少蚀影了,知道天光对这些异界生灵十分有用,丝毫不为之所动,一切都完成之后,他起身拍手,萧若佩见状便将五只飞虫甩出去。 金牛的身躯虽然有一定的弹性,但是本质还是坚硬的金属,这飞虫鼓鼓的肚子撞在上面顿时爆开,金色的血汁爆射四溅,虫子自然也活不下来。 溅向几人这边的金血被萧若佩用通脉劲挡住,金色的血液摊开足足有成余的房子大小,如果扑在几人身上,那可能浑身都没有一处干净的地方了。 钟问龟和成余见状倒吸一口冷气,这好在是吸金牛的血,要是叮在人的身上,岂不是一口就把人给吸得只剩下一张皮? 五个蚀影一个不落都被钟问龟的空间片限制了行动,又被萧若佩用天光囚牢困住,完全无法挣脱。 成余是第一次看见蚀影,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这蚀影果然奇怪,居然能够依附在其他生灵身上并且反过来控制影子主人。 这可是会依附在人身上的!前面的五个探险队员已经亲身验证过这一点,他可不敢尝试被蚀影控制是什么感觉。 “被捉住之后就不会说话,蜃界的蚀影言语明显很正常,但是投影到源界之后,却只掌握依附对象的行为…”钟问龟以自身亲眼所见总结了一些规律:“若佩,看来渗透到源界的蚀影需要遵循某些规则啊…” “他们的发音跟随依附对象。”钟问龟眼睛从蚀影上移开,又看向了前面刚才萧若佩捉住蚀影的地方。 只见那里已经堆叠了一层层飞虫尸体,数量不下百只,这些跟人一般大小的飞虫,死状极为凄惨,全部都是撑破肚皮而死。 这蚀影居然是打算活活吸死这头金牛吗?难道这东西根本就是没有脑子? 钟问龟不由得小看了蚀影几分,与金牛相比,他们控制着百只飞虫吸食血液,就算是全部撑死了,也不可能对金牛造成多少影响。 萧若佩也觉得奇怪,蚀影这种办法明显得不正常。 与金牛的体型来看,那庞大身躯里的血脉,就像是一条小河一般,几人都能感觉到血液在金牛皮肤下流动的汹涌澎拜。 这上百只飞虫,就算全部撑死,充其量也就是十缸多,对比金牛整体的血液量还不足九牛一毛。 地洞中的飞虫应该不止这些,但就算全部都被蚀影控制,又有什么用呢?区区小虫,吸食的血液还不及金牛新生血液多,根本就不可能杀死金牛。 这些蚀影到底想要干什么? 第三百四十四章 甩尾如雷 “被吸了这么多血,这牛也不打算醒来吗?”钟问龟看着伤口周围围起来的飞虫,上百只都被撑死了,金牛连尾巴都不甩一下。 萧若佩走上前去,将周围金血用通脉劲清除干净,然后控制着地下河水,把周围狼藉洗了几遍。 虫尸冲到了金牛下方那片铁蕨林中,过一段时间就会化成养料,让地下的生机更加繁茂。 金牛身上的污垢经过水流冲刷变得干净光洁,好像被巧匠精心打磨的镜面,三人倒影清晰可见,面目具现,成余终于找到一面质量上乘的镜面,看清楚了自己如今风尘满面,终于明白了史队长为什么觉得他比萧若佩两人老个十多岁了! “我说怎么这些天别人看我表情都不对了。”从金牛身上爬起来,成余拍打了几下自己的脸庞,又看了看刚才被飞虫围住的伤口,若有所思道:“不知道金牛的肉补不补?虫子吸血都能长这么大…” 钟问龟闻言取笑道:“你也想被萧若佩拍死?” 听到这话成余浑身一寒,连连摇头继续观察金牛的情况了。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萧若佩又看了一下蚀影的情况,这次他发现了与众不同的地方。 在那些蚀影的阴影身躯之中,隐隐有着金色脉络流动,好似产生了经络一般,将整个身躯稳稳地联系在了一块。 萧若佩的脉纹挤下去的时候,竟然在他们的身上感受到了回馈的弹力! 这在之前可是从来没有过的迹象。 事情并不简单,这些蚀影来到景州地底明显是有目的性的,不然不可能几乎全部蚀影一起过来。 相比脉通一界的萧若佩来说,蚀影的力量很小,但是在此之前,蚀影并不是以力量取胜,而是那种神出鬼没附身的本领,才让人忌惮,如果他们拥有了自己的力量… 萧若佩不由得开始慎重对待,蚀影进入景州地底,不可能只是单纯的好奇,更是准确地找到了强化自身的途径,通过吸收金牛血液,以此让自身获得力量。 如果萧若佩等人没有到来,这些蚀影应该会在景州地底空洞躲着,直到将来必要的时候才会出现,那个时候他们具体强大到了什么样的程度,已经无人可以预料了。 “还好来的及时…”心中的紧张又再次放下。 “什么及时?”钟问龟凑上前来,萧若佩将蚀影身上时隐时现的脉络指给他看,钟问龟看了几眼,顿时被吸引住:“这脉纹有意思啊…” “你让我多看一会,先别打扰我,去做其他事情吧。”他干脆在天光囚笼面前坐下,叫成余架起简易的木桌铺上工具开始绘制蚀影身上的脉络。 萧若佩见状觉得麻烦,还主动说可以用通脉劲直接模仿那脉纹拓印在纸上,钟问龟却拒绝了。 “绘制是一个理解的过程,就像你拓印了长生阁七八层书籍,但是你知道其中多少内容?理解多少?又能运用多少?如果换成抄写一遍,即使你不能完全掌握,大概知识点还是可以产生印象的,到要用的时候便能触类旁通,可惜我到现在都没有上去的机会。” 钟问龟的话让萧若佩有些不好意思,他拓印了七八层的内容,的确没有怎么去运用过,当初是为了找到前往逍遥岛的方法,结果到现在,那些逍遥界每个学者都向往无比的顶尖人类智慧,一直在自己手里蒙尘。 “要是对千星连城有用,我会留一份七层拓印给你。”他进入过真正的长生阁七层,表面的知识已经不太重要,虽然珍贵,如果能够帮到钟问龟,那也不算是做了犯规的事情。 毕竟真正的七层向他人开放的条件十分苛刻,虽然不知道如今卢平是否与长生阁七层天机相连,至少钟问龟是没有得到相应资格的。 连萧若佩都还没有完全放心他,何况是维持逍遥界稳固的长生阁? “没那个时间了,我连目前已经掌握的情况都没有熟悉运用,哪里敢分心去看其他的,你先去忙,不用管我。”钟问龟好像对七层拓印完全没有了兴趣一样。 成余一旁插话道:“他这人就是这样,一旦对某些东西沉迷,绝对不会分心,以前皇院的人见他这般入神,便想尽办法引开他的注意力,却没有什么作用,最后甚至请来了一个美丽少女跟他共处一室整个晚上,这家伙只叫那女子给他递过一杯水,其他什么都没有发生,到以后很久这件事都被我们用来笑话他。” 说起这件事情,成余脸上依然掩饰不住笑意,但钟问龟似乎不把他的笑话太当回事,只随口应和道:“小鱼给我倒杯水过来。” 成余自然反应地取出水壶,递到钟问龟手里自后才反应过来:“你把我当成那女的了!” “谁让你先取笑我的?别以为我听不见。”钟问龟接过水壶喝了一口,又继续埋头绘画。 “得了,咱们就不打扰你了。”成余被反摆了一道,暂时没有办法找回场子,只能随着萧若佩去金牛伤口处查看,临走暗骂:“忘记了这家伙可以一心两用。” 看来每个人的成功都不简单,钟问龟是有天赋,从小就被认为是天才,若没有这种专注,而是自恃天分得过且过,他肯定到不了今天。 萧若佩走到了坠星箭留下的伤口处,那里已经被金牛吸收的金铁堵住,但那只是寻常的铁,没有丝毫的活性,不像金牛身上其他地方那般泛出光泽,也没有丝毫弹性。 伤口对比金牛的体型而言微不足道,却至今都没有愈合,可见坠星箭当时的威力。 不知苍瑶有没有将冥境的缺口修补,金牛同样是神异,却连自己身上的伤口都不能解决,不过既然现在已经恢复正常,木灵天光也不再干涉坠星箭的事情,想来应该是没有问题了。 在那伤口附近,还有许多的斑点,应该是被刚才那些飞虫吸血的时候刺破的。 金牛的体型如此庞大,皮定然极厚,这些飞虫恐怕连表皮都无法刺穿,却能找到吸到金牛血液的诀窍,想必蚀影便是看中了这种能力才附身在飞虫身上。 飞虫吸血留下的伤口很快就修复了,刚才萧若佩上来的时候,五只飞虫只有两只发现了他,只不过没来得及逃走,这五个伤口都是新鲜的,已经肉眼可见结起了金色的痂,周围那些旧伤仅有颜色稍微浅显一丝。 金牛的恢复能力可见一斑。 坠星箭留下的伤口周围,金牛身上血肉似乎被划开了一条界线,不管周边血肉如何努力愈合,都无法让伤口堵上,金色的血液不停地涌出,像是一股小小的泉水一样。 应该是这里的血腥吸引飞虫过来,萧若佩引来清水洗过伤口。 通脉劲顺着伤痕探测下去,金牛没有截断他的通脉,看起来并不反对他检查。 整个伤口直接穿透,坠星箭没有留在金牛身上。 想来也是,旧天道的目标只是冥境,金牛与当初萧若佩无异,不过是坠星箭前往目的地的路途之中一个小小的阻碍,连被坠星箭正面看待的价值都没有。 坠星箭只是顺带对他们造成伤害,受伤的不管是谁至今都无法去除它顺便留下的伤疤。 萧若佩想办法用通脉劲将金牛的血肉联系起来,但是一旦经过伤口处,脉纹就被截断,无法驳接起来。 “坠星箭连逍遥界都射穿了,旧天道花了几十年的谋划,果然不是可以简单解决的。”萧若佩无能为力,只能收回通脉,想起当初的自己居然妄想着以一人之力却对抗坠星箭,简直是笑话一般。 如今他脉通一界,连坠星箭遗留的伤口都不能解决。 他起身摇头道:“我没有办法处理,等金牛自愈吧。”这种神异的伤口,几乎是无药可医,就算是最顶尖的兽医到此,估计也束手无策。 成余遗憾地看着金牛,两人正要回去,忽然听到洞中似乎有滚雷响动。 萧若佩指挥着天光照向声音来处,远处幽深,极目难见,但是滚雷声响却越来越近了。 他俩赶紧走到钟问龟身边,静观其变。 声音渐渐清晰,影影绰绰的雾气出现在他们视线之内,天光照过去终于看清楚了发出声音的东西,那是一片金色飞虫乌泱泱地飞了过来! “这是来复仇吗?”萧若佩将通脉劲撑开,只等飞虫到来。 他不过是杀死了五只本来应该被撑死的飞虫,这些虫子居然要来寻仇?蚀影可是杀了上百只虫子啊! 飞虫黑压压一片,像是浓沉沉的金色云彩,气势汹汹朝着几人的方向冲过来,目的十分明确,长长像是利剑一般的口器已经扬起,看样子是想在靠近几人的瞬间就刺穿这闯入地底世界的闲杂生物。 萧若佩正想用通脉劲驱赶飞虫的时候,却见一条金色的尾巴在那些飞虫群中一扫而过。 尾巴巨大得如同一条大江悬挂,飞虫群虽然数量庞大,却不及那一尾宽广,直接一扫七零八落,十之七八承受不住横扫之力,被撞得肉烂骨折稀碎,只有那些边沿的飞虫侥幸逃过这股冲撞,但仅余风吹动,也像是搅起一股飓风,即便躲开了尾巴,这些飞虫依然随风翻滚着撞向四面八方,断翅折腿的不计其数。 这时候金牛甩尾的响动才随后而来,强烈的气爆声音在洞内炸响,如果不是有金牛加固过洞穴,恐怕早就被声音震塌了。 金牛身下的铁蕨林受此摧折,登时犹如狂风掠地,蕨叶断落纷飞,生活其中的萤火虫化作流星飞火,浑如被人打散的翠色火花,纷飞四散。 强烈的飓风吹在萧若佩的通脉劲之中,差点没有把这一团稳固的空间吹翻。 看起来金牛根本就不在乎被飞虫吸这么一点血,真的惹恼了这只神异,只一尾巴的事情,便能将一切烦扰驱散。 “咱们走吧。”萧若佩见状已经生出了退意,此行的目的都已经完成,剩下的事情他们也无能为力,就此离开也好。 金牛尾巴回抽,又在空中啪响一声空爆,像是在与三人招手告别一样,在经过几人头上的时候,巨大的尾鬃还摆了两下才收回。 萧若佩同样挥手示意,然后才运转挪移阵离开了地底。 三人此行算是圆满结束,地洞的形势已经有萧若佩绘制的脉纹地图,等会给成余拓印一份就好,侵入地洞的蚀影也已经被控制,更是对金牛接下来的动作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顺便前往其他被抽取的地洞查看了一下情况,值得注意的是有些地方土地精髓被金牛抽取了一半,处于半是泥土半是空气的状态,风沙飞舞一般,若不是回去的时候几人戴着面罩,估计非吃一大口沙子。 回到地面的时候已经繁星满天,到了深夜,几人闪现在成余随意搭建的石屋里面,钟问龟只觉得一阵熟悉的天旋地转,知道是萧若佩再次动用挪移阵,转眼见已经回到了出发点,他的思绪从蚀影身上的脉纹之中脱离出来问道:“怎么回来了?事情办完了吗?” “不回来等着被金牛一尾巴拍扁吗?”成余回到了自己地盘,终于放松了下来:“你们在这里等一会,我去外面叫人送些吃的过来,辛苦一趟连顿饭都吃不上,回去别人还说我亏待你们。”说着他便走出了屋外。 冥雾山人烟稀少,无华城的灾民不在这边,除了皇院雇佣的工匠,冥雾山附近人烟十分稀少,外面的灯火也是稀稀拉拉的。 但远处却很热闹,那里是无华城重建的工地,为了赶在冬天之前建好能够安置大部分人的房屋,那边几乎是夜以继日地赶工之中,晚上也点起明亮的篝火继续工作。 远远看去,就像是着火了一样,红彤彤一片。 萧若佩想起自己的通脉劲,如今他造出一片城镇,应该也只是挥手之间吧?要不要趁着夜色,一夜之间把无华城重建? 成余回来,还带着史队长以及那五名被萧若佩救下的队员。 看样子经过了长久时间的黑暗生活,这些队员更加习惯了夜间活动,此刻看起来精神十分活跃,应该是没有大碍。 “咱们带酒来谢谢萧玉侠的救命之恩了。”史队长没有了白天的怒气,笑逐颜开举着带来的酒坛子,身后的队员则带了各式食物,一一摆在桌上。 “我出去就刚好撞见他们,史队长一番心意准备好久了,若佩你也不要拒绝。”成余解释道:“盛情难却,我也沾光尝尝你们的手艺。” “那是当然,咱们别的不说,就是能吃会吃这一点,肯定不比你们差。”史队长爽朗笑道:“出门在外,看到能吃的就不会放过,久而久之这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咱们就得想办法把它整到嘴里咬一口,知道什么能吃之后,就得想办法再弄得好吃些。” 成余将桌子收拾好,取了碗筷摆下,几人围桌而坐。 萧若佩刚想道谢,史队长却伸手阻拦道:“你救了咱们队里五个人,别跟我客气,要不是怕高攀不上,我当场就跟你拜把子换命给你都无所谓。” 萧若佩笑笑没有说话,他不擅长应付这种局面。 成余替他挡下了想要上前敬酒的探险队员,他笑道:“若佩来到这里一天都不到,人生地不熟的,你们就别灌酒了。” “那就依恩人的意思。”几人也不矫情,收起了酒杯道:“这一杯我自饮,感谢萧玉侠救命之恩。” 史队长和那些队员们一口饮尽,将杯子倒过来示意。 萧若佩也不太好将人拒之门外,同样回敬了一杯。 他的酒量不差,就算不动用身上各种神异能力,肯定能把这些人喝倒,怎么说他也是在酒楼长大,并且会亲自酿酒的人,他不嗜酒,再好喝也只浅尝辄止。 见他喝了酒,史队长等人脸上笑意便多了几分认同和敬重,说话也更加亲近了一些。 “这是那地下河中捉来的鱼,十分鲜美。”见萧若佩不喜欢喝酒,他们便开始将热好的菜端上,除了鱼之外还有许多萧若佩不曾听过的食物,好不好吃不说,这份新奇就已经不同凡响了。 想不到地下那青嫩的蕨叶居然也能当菜,吃起来还想当的爽口清新。 宴席之间,几人的关系稍微亲近了一些,等吃饱喝足之后,史队长便让那五人收拾桌上残羹冷炙,一边趁着酒意,语无伦次说道:“萧玉侠您是大人物,看不起咱们这些闲人,我不怪你,要是我像你一样年少有为,我说不定看都不看你们一眼。” “队长喝醉了,不好意思啊,咱们这就抬他去醒醒酒。”队员们听到这话赶紧上前制止他继续说下去。 “我…没醉!”史队长伸手一挥,醉汉力气没轻没重,一下子居然将扶他的人推开了,他又接着说道:“你们安全回来了,我…高兴!多喝点没关系。” 萧若佩摆手表示不在意,那些队员才没有继续去扶队长,但为了防止他说出更糟的话,几人还是留在了原地,只等势头不对,就算用抬的,也要把这醉汉拉走,省得丢脸。 “你看不起我们,萧玉侠…”果然一开口就得罪人了! “我们十天半月都不能解决的事情,你来到数个一二三…就完成了,你这是在侮辱我!”他醉醺醺地往桌子上倒下,手肘支撑在桌上,指着萧若佩骂了一句:“你的本事大到让我觉得白活了一辈子!” “我这一辈子,连你数三个数都不如!”说完这句话,史队长就趴在了桌子上呼呼大睡了。 “恩人实在不好意思,队长他没有什么其他毛病,就是喜欢喝酒,喝多了就说胡话,他平时是很好的人。”那些队员见他终于住口,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萧若佩摇头看着醉倒的史队长,冷静说道:“他喝醉了也是个很好的人。” 第三百三十五章 神异不见 宴席散去,那些被萧若佩救回来的人很自觉地将桌子收拾好,不再打扰三人,抬着醉得不省人事的史队长离开了屋内。 萧若佩送他们出去,回来之后看见成余已经在桌子上摆上了油灯,与钟问龟一边一个坐在桌边,桌上铺散着纸张工具,准备挑灯夜战。 钟问龟开口取笑成余:“你不是说要劳逸结合吗?不滚回去睡觉?”两人虽然勤奋,嘴上却没有饶过彼此。 “谁知道你这家伙会不会趁我睡着的时候做其他事情?”成余话语也不饶人,一边摊开纸张一边反讽道:“跟一个漂亮女孩子共处一室都没做任何事情,我怕你是对女的没有兴趣。” 钟问龟也不抬头:“就算我对女的没兴趣也不可能对你有兴趣,麻烦照照镜子。” 两人虽然斗嘴不停,但是手中的动作都没有半分停滞,斗嘴不是两人的目的,通过对话保持清醒才是。 萧若佩见状也不好意思打扰,引来清风吹散屋内暑气,又在两人眼前点了天光照明,这才离开了屋子。 史队长喝醉之后那番话让他有些触动,见到成余和钟问龟的刻苦之后,那种感触就更深一层。 他此前还想利用通脉劲帮助无华城重建,以他的能力,只需要一夜就能让万丈高楼平地起,见成余和钟问龟如此勤奋,他再次觉得自己的想法幼稚。 史队长没有说错,那是对普通人的侮辱。 萧若佩若是真的用通脉劲重建无华,这里所有人的努力就成了笑话,摧毁别人的努力成果,与坠星箭有何区别? 看见屋里的成余和钟问龟一边斗嘴一边埋头苦干,正是因为有这些奋发的人,逍遥界才有存在的意义,人类才是源界主宰。 萧若佩朝着天上星辰飞起,他要去问木灵天光一些事情。 既然这天地人类为主,神异为什么还存在? 云始星内生机盎然,且不说木灵天光个人爱好,他日渐复苏的生机勃勃,也是不可小觑。 木灵天光存活至今,是苍圣之下萧若佩觉得最可靠的神异,甚至有些本事连苍圣也自叹不如,比如为了复活青萦甚至创造了一方世界。 同时木灵天光与他之间还有一些说不清楚的关系,萧若佩不清楚到底如何,但是本能觉得他不会骗自己。 这种信任甚至超越了许多与他生活了二十年的亲人。 不过这一次他并没有发现萧若佩的到来,进入云始星之后,萧若佩才发现他居然睡在了花海之间,依靠着一株根须生成卧榻形状的小树半躺,连有人进来也毫无所觉。 萧若佩也不急在一时,他找了一个地方坐下,看着天外的蜃界。 若是凌先生没有数错,进入源界的蚀影便已经被全部清除。 一个被凌先生用白羽剑意杀死,一个死于风鞘剑下,一个被冷霜斩去意境,没了意境估计再也没有办法进入源界了。 余下五个,今日被萧若佩一网打尽,第一批渗透到源界的蚀影一个不留。 自从昕言遇上第一个蚀影到现在才过去两个月,这些异界的生灵,连一个夏季都没有熬过去,虽然有不熟悉情况的关系,但这也表示蚀影并非不可战胜。 但这只容许萧若佩稍微放松一丝,蚀影强者为尊,在他们那边,强大的武者投影受到推崇,相信不需要多久,他们就能找到能够渗透源界的规则,并找出大部分入意武者投影。 到时候渗透进入源界的蚀影还有二十多个。 他们进来源界找不到同伙的消息,必然会更加小心。 接下来的计划不应该以针对蚀影为目的了,只要千星连城计划顺利实施,等到武灵天光出现,萧若佩便可以利用天光聚集大部分强大的武者,找出依附在他们身上的蚀影,不留下任何反抗的机会,直接将那些蚀影囚禁起来。 之后他便可以一心一意地将这些异族用天光囚笼困住,静候卢平筑起千星连城。 蚀影不放回去,消息自然传不到蜃界,就算传过去了,千星连城的大势已成,他们也无能为力。 这并不是需要躲躲藏藏依靠偷袭才能取得成果的阴谋,而是堂堂正正利用人类的力量与蜃界一决胜负,如果这种对决蚀影都不能接受,那就玷污了他们用力量征服蜃界的功绩。 “这次又没有带新鲜玩意来?”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在这星辰之上也没有其他人,说话的自然是木灵天光。 萧若佩回头看一眼,见他正在起身,还学着人类的模样伸了一个懒腰,萧若佩觉得好笑,就那天光之躯,有腰骨吗?有筋肉吗? “我在景州地下看见了一头金牛,被坠星箭射伤。”他转过头看着星海,又想起史队长说的话。 如果逍遥界什么事情都由神异去完成,那就没有如今璀璨星空了。 “是金灵天光吗?”萧若佩有些奇怪金牛的身份。 木灵天光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感应金牛的存在,过了一会才回答道:“不是,金灵天光现在自行运转,金牛大概和我一样,是卸下了天光之责的神异了…它这样子…也不太像以前,难道是改吃草了?” 听到木灵天光说些胡话,萧若佩觉得有些好笑,他们这些神异,难道还有分吃草吃肉? 木灵天光看向萧若佩,他的眉头皱起来:“你的天光消耗有些大啊?年轻人这么不懂得节制,这么下去再过几年,天光就不够了。” 萧若佩也自知自己近段时间利用天光做了太多事情,觉得像是辜负了天光之责一般,便将天光囚笼展示:“对面蜃界的生灵进入了源界,可以随意在阴影之中移动,我只能用这种方法困住他们。” 木灵天关看了之后抬头认真看着他道:“你这方法不太人道啊,你看看,这五个影子都挤成一团了,别说动一下,我看着都感觉呼吸困难。” 萧若佩无奈笑道:“要分开他们就需要太多天光。” “那就这样吧,这样挺好。”木灵天光不再纠结,赶紧认可了萧若佩的做法,又提出一个意见:“其实也可以在这星辰之中改造成囚牢,我可以代替你看住他们。” “你刚才不是在睡觉?”萧若佩觉得放心不过,摇头道:“还是等一些时间再看吧,我暂时还能应付得来。” “我以前一下子就有可能睡个百年,你看景州地下那金牛不也是一样么?现在只睡一会,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木灵天光不再介意萧若佩没带礼物的事情,从树下站起来走到萧若佩身边坐下:“想要活得久,足够的睡眠是必须的。” 感情这家伙活了万年都还没有活够? “金牛正在抽取地下的土石精髓,可能是在构建支持洞窟不倒的支柱,接下来也许会有所行动,你知道它要做什么吗?” “像你一样,身上残留着天光润泽,便打算用出来帮助源界应付蜃界呗。”木灵天光指了一下天上,学着苍圣表情做了一个眯眼笑容道:“苍圣的安排,自然有他的道理。” “源界,蜃界,都是在按照苍圣的意志运转吗?”萧若佩有些奇怪问道:“他如此干涉世界,就不用付出什么代价?” “他的干涉只是在神异的层面之上,你看除了我们这些与他有联系的家伙,谁能见到他?”木灵天光笑容之中有些意味深长:“他比我聪明得多,做的事情也比我好。” 木灵天光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还有过比肩苍圣的时候? 苍圣是源界之躯,萧若佩自身曾经也是源界之躯,木灵天光与自己脱不开联系,便与源界之躯千丝万缕。 苍圣做的事情,木灵天光未必没有做过。 那自己眼前的,莫非就是源界之躯曾经作为源界天道留下的意识?这可是个十分了不起的大背景啊!靠着这座大山,蜃界应该不足为虑了吧? 不过神异不能作为人类的依赖,萧若佩不会用自己的通脉劲重建无华,相对木灵天光和苍圣这种层次的神异而言,帮助萧若佩也就是干涉到寻常人。 看来这山还没有等自己靠上去就移开了。 萧若佩想到这里先笑了一下,继续问道:“那这个世界要神异做什么?只存活于别人口头之中,却不做任何事情,不能干涉太多世间之事,却又好似怜悯一般,偶尔播洒着人看不见的恩惠。” “有意义。”木灵天光当即反驳道:“如果没有苍圣,源界这棵树苗就会长歪,你记得长生阁八层的那刻字吗?” 萧若佩点头回答道:“是‘正直’两个字?” “人类以此为基石,如果没有苍圣的存在,他们知道何为正何为直,但不一定会去恪守,因为每个人的正直标准都不一样,我就说一个很简单的道理,重建无华城的工匠,受到人皇殿的雇佣,他们会给无华人安排好必须的住处,但是在此前提下,他们建造的房屋只能满足最基本的居住需求,因为人皇殿调拔的款项和物资,只够做到这样。” “那些工匠如果以正直来衡量自己的所作所为,你觉得无华城能够完成重建吗?” 萧若佩摇头,只有居住需求的不叫房屋。 “但是一部分无华城的原住民利用自己的积蓄,聘请工匠们装修一下属于自己的房屋,还有其他地方义商捐助物资帮助无华城重建,因为物资和财物的充足,工匠们自然而然将房屋建造得更好,他们是否没有维持自己的底线?” 萧若佩又摇头,这是等价的交换,并非人心动摇。 木灵天关笑道:“那便是了,人心中有标尺,知道自己做的是否合适,正因为如此,所以人心易变,如果没有神异的存在,难免就会走向歪路,我们只是为了提醒他们主宰这源界的,不只是人类。” “那人类也没有必要努力了,反正有神异决定一切,完成一切。”萧若佩叹气,他已经触及到了皇院那批人见到的层次。 “所以我们才不会过多去干涉他,只是让人类知道,这条路上有人看护,他们可以安心走下去。”木灵天光说道:“苍圣如此,我们如此,星辰亦如此,神异为前人指路,前人为后人铺路,才能保证人类这随意摇摆的正直不至于走偏,保证人类走到最后。” “那他们呢?”萧若佩指着肉眼可见的蜃界。 “他们便是走偏了路的人类。”木灵天光轻轻叹了一口气:“如果不想人类变成这样,便需要更多人的努力。” “为何蜃界会过来,非要与源界冲撞?”萧若佩自始至终都不明白苍圣此举的意义。 “正确与否,并非我们一言而定,更在你们的行举。”木灵天光看着逐渐临近的蜃界:“再说也差不多是时候,我已经知道苍圣大概要做什么了。” “你已经天地同力了吗?”他突然转换话题。 萧若佩愣了一下,明白他问什么之后点头承认:“自从那次和你一起在冥海里面浸泡了三天,我的通脉劲不知为何,就能够借用逍遥界全部的力量了。” “三天…区区三天又怎么能够…”木灵天光感叹了一句,没等萧若佩吸收他话里的意思,又接着说道:“那脉通一界之后呢?你觉得通脉劲到了极限,已经没有前进的可能了吗?” “难道还有其他地方?连妖异和灵精所在的世界都一起吸引过来,将源界重归万年之前一般吗?” 萧若佩可不愿意看见这样的局面,他没有感觉到自己的通脉劲有更多的变化,只以为脉通逍遥界就是通脉劲的极限。 木灵天光笑道:“是有过脉通三界的情况出现,不过那是为了应付一个很无解的局面,这次的通脉劲要做的事情与上次不一样了。” 不一样也是将三族再次联系到一块啊!难道要让源界回到万年前那样? 已经有一个蜃界正在接近,逍遥界的人类不知能否应付过去,按照木灵天光的意思,妖异和灵精同样在靠近,莫非是要人类在应付蚀影同时还要戒备更多的敌人? “你在吸收源界,将那片世界尘埃再次聚合。”木灵天光看着萧若佩说道:“或者说,通脉的能力,正在驱使着你去做这种事情。” “我翻了很多法修留下的记录,只得到这个解释,蜃界的靠近印证了我的想法,虽然不应该在这个时间点接近,但是却已经在萧河可以观测到的时间线里,是必然会发生的事情。” “蜃界的接近是我造成的?”萧若佩受到惊吓,头脑之中念头已经转不过来。 “不是你,是源界天地,你充其量也就是一个触发这件事的开关。”木灵天光见他神情便笑道:“以你的本事,想要将蜃界拉近还差些,只有源界这么庞大的力量才可以做到,不仅是蜃界,还有更多碎裂的古源界…虽然现在不可见,但是在某一个时间点上,那些尘埃里面,或许会诞生出和你我一般的人,渐渐复苏,形成尘埃,在源界的牵引之下,渐渐聚成土块,凝成大地,苍圣所等候的,便是这一刻。” 萧若佩被木灵天光的描述吸引,他似乎看见了尘埃渐渐沉淀,凝聚成了一片广袤的大地,在那土地之上万物生发,人类入意之后,凝聚成源界之躯,生活在那大地之上。 不过这与逍遥界有什么区别?如果只是去了一片比源界宽广的土地上,变成一个比人类更加强大的人类,却过着与人一般的生活,那片大地又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萧若佩不解,他向木灵天光说出了疑问。 木灵天光悠悠叹气:“对你而言已经没有意义了吗?” “我觉得现在的生活就挺好的,没有必要为了那片虚无缥缈的破碎世界去奔波,苍圣其实可以投影到逍遥界里吧?他就该放下过去的执念,来到源界与人类一起生活,那不比一个人孤身在外强得多?” 为了修复那片广袤的大地,就可以然逍遥界面临破灭的危机? 而且听木灵天光的意思,这种危险还不是一次两次,蜃界的来临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逍遥界想要恢复到原貌,不知道要经历过多少次与其他世界相撞的危机,他萧若佩活不到那个时候,人类也不可能接受连续不停的世界冲撞。 “但是对他们来说,只有那个地方才是他们的家乡,他们需要真正的源界出现。”木灵天光俯视大地:“当初这片土地被称作源界,就是他们寄予了希望,这里是他们那个世界的残留,也是世界修复的源头。” “为此可以忽略生活在其中的人类吗?” 木灵天光摇头:“人类是源界主宰,并非是这一粒小小的尘埃,而是那一片由无数尘埃凝聚而成的源界,旧生代的人类已经沉眠了。” “你又如何敢保证,苍圣所修复的源界不是尘埃?如何保证在源界再次出现的时候,生活其上的人类不会像以前的人一样渴求前往那唯一真实,将我们历经千辛万苦才修复的源界再次毁灭?” “我觉得,还是保持一粒尘埃的模样好一些。” 第三百三十六章 静谧之夜 萧若佩离开了云始星,他已经得到了足够的信息。 通脉劲激发了源界的活性,源界正在吸收着附近能够供给世界成长的养分,直到有一天,这个仅有尘埃大小的世界,会变成一颗种子,完成苍圣赋予的使命,吸收破碎世界的所有残余,重新成长为苍圣记忆之中的世界。 蜃界只是第一个被吸收的目标,之后便是灵精和妖异,世界的碰撞越来越多,人类或许会在一次次的碰撞之中不断突破自身局限,到达前人不曾触及的高度,法修不再受限于天境屏障的限制,武者也有了更宽广的开拓空间。 但这就是萧若佩之前想要和木灵天光争辩的事情,单纯放大某种事物达到更加强盛,不是前进,而是浪费。 源界可以扩展到苍圣需要的那样广袤,人类也可以壮大到与源界之躯并肩的地步,但若只有大小变化,那与这一粒微尘世界有什么区别? 以前的萧若佩想的是借用星辰先卸去蜃界冲撞的力道,然后再把蜃界弹走,使得两界再次分离隔绝,与木灵天光谈话之后,他这种念头更加强烈。 源界不会认可苍圣赋予的意义,他萧若佩也不会去做苍圣要他做的事情,除非那件事情对他和源界而言有益,那个益处不是单纯的追求强大。 萧若佩降落到了景州,成余刚好洗漱完毕,正端着洗脸盆进房子,看到他从天空出现,知道他的非凡之处,成余也不问他去了哪里。 只是赔笑着打招呼:“你看来了一趟,我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准备好,刚才问龟说起我才记得,这小子骂我一顿,自己去了那边打算借助定脉针做个简易房间。” 这是要自己解决住处的意思?好在萧若佩知晓这群痴人一心扑在研究上面,别说待客之道,估计连亲爹来了探望,见面第一句都是问‘什么时候回去’之类的话。 “你那狗窝我才不想住呢!”庭院中正在两株铁蕨之间忙碌的钟问龟探出头来骂过之后又道:“我们就住一个晚上,没有必要太浪费时间,正好我也需要验证一下刚才所得,若是成了,我今晚便睡得安稳舒适,要是不成,那就是蚊虫叮咬,该是我不学无术的惩罚。” 萧若佩走上前去看了几眼,见钟问龟将铁蕨叶片搭拢起一个椭圆形状的小窝,他正在里面埋设定脉针,以隔绝夜间湿气同时保证空气流通,铁蕨叶弯出一个别致的小空间,不甚宽敞,仅容一人大小,住在其中倒是别有一番趣味。 见到萧若佩回来,钟问龟打了一声招呼道:“要不我也给你做一个?别说,这叶子还挺舒服的,睡上面一点也不热。” 萧若佩摇头随手从地脉之中抽出一快大黑石头,将表面抹成波纹状,坐在了石头上拍了拍石板面说道:“我自己会处理。” 实在不行他还可以立刻挪移回去青州自己房间里睡一觉再回来,选择陪着钟问龟幕天席地,大概也是出于男人心中那一丝丝无法掩饰的狂野。 不管是到了什么境界的男子,都渴望一次无拘无束的野外露营,萧若佩也不例外,作为韶风令他有过不少次露宿的经验,也不算是头一遭,正好趁今夜机会再尝试一次。 “行吧,你们两个,周围有房子偏不住。”成余将木盆放在井边,又取出两条毛巾在旁边架子上挂起来:“等会你们准备好就洗澡休息吧,今天忙了一天,也别太累着,明天我就该将冥雾山底的调查报告整理上报,你们两个有兴趣也可以留下来玩几天。” “用完就赶人走了,你以为我愿意待在你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吗?”钟问龟扒开当成了门户的铁蕨叶,从那小窝里走出来,走过去井边端起木盆跟萧若佩说道:“我先吧,等会你洗。” 他觉得萧若佩应该没有尝试过这种生活,所以打算做个示范。 见萧若佩没有反对之后,他便从井里打水上来,然后端着木盆到一边澡房里去了。 萧若佩正要躺下静候,听到屋里传来搬运大件事物的声响,他看了一眼,正见到成余搬出一块木板,接着又搬了两条长凳出来将木板架起,做完这一切之后,朝萧若佩笑道:“既然客人都睡在外面,我这做主人也不好意思躺到房间里,就一起陪你们吧。” “我跟问龟都可以用脉隔绝夜间湿气和防止蚊虫侵扰,你睡外面不好吧?”萧若佩提醒道。 “你们还能让我一个人被蚊子特殊对待不成?”成余安心回答,又进入房屋里面,取出被褥递给萧若佩一床:“都是洗干净了的,今晚先将就一下。” 萧若佩倒不介意,但他还是拒绝了,有通脉劲他可以随意制作合适的床褥遮盖,不需要麻烦他人。 见状成余也没有坚持,而是到钟问龟的铁蕨笼里给他整理了一下。 景州的井水很凉爽,洗过之后的三人都很清醒,几乎没有什么睡意。 躺在床上无所事事的成余先开口道:“问龟,咱们有多久没有试过这样的生活了?” “自从离开太学院之后吧?”钟问龟也有些感慨,他拨开了头上的蕨叶,仰望夜空星辰:“我离开那里为了追寻自己的梦想,但是却再也找不到有那么多志同道合的朋友的地方了。” “有时候真的想回到太学院里。”成余深有同感:“跟同窗一起破解难题,一起住在一个学舍里面,坦诚相见称兄道弟,毫无顾忌,各奔前程之后连放心住在一起的人都找不到了。” 萧若佩求学期间一直都是住刘进酒楼里,虽然青松学院有提供路途遥远学生住宿的学舍,但他没有住过,不了解这种感情,也就找不到共同话题插进两人对话之中。 “不,你可没有帮到我解决任何难题。”钟问龟矢口否认。 “你敢说刚才那个稳固空间的结构没有我的份?”成余闻言从木板床上翻身而起,将清风明月带来的静谧一扫而空。 “你也就起了浆糊那么点作用,把我两个研究成果黏合到一块了。”钟问龟笑道:“凭这你还没有资格说帮上了忙,真有心帮就明天跟我去霆州,这里的事情,你应该知道没有你发挥的余地。” 成余闻言躺下,悠悠叹了一口气,冥雾山的情况探查清楚了,有金牛这个神异存在,他根本就不敢动土。 如果忽略金牛,这里不需要他也能照常运行。 与钟问龟探讨之后,他知道霆州做的事情比这里重要得多,也有更多施展手脚的舞台,他在那里能够得到更好的发展。 成余后何尝不想去那边一展所长。 只是无华城的重建也是一个重担压在他的身上,皇院安排他在这里,不是因为他的能力,而是成余对这边的情况足够了解,而且在试剑会上取得了无华人的信任,他在这里,重建无华城的大部分材料,皇院都有可以插手的地方,他最大的用处并不是脑袋里筑门学问,而是将皇院与无华城黏合在一起,就像是钟问龟说的,他就是一把浆糊,黏住双方同时他也被黏在了夹缝之中。 这是一笔庞大的生意,将成余绑在这里的根本,是各种势力和利益的纠葛。 “明天再说吧。”成余想不到脱身之法,只能无奈盖好被子,伴天上星月共眠。 夜色深沉,远处无华城重建地上的声响传到这里已经减弱了许多,有这些轻微噪音的映衬,周围更显静谧。 安静得稍微一个不留神就能让人睡着了。 第三百三十七章 脉纹砖块 成余终究还是没有跟钟问龟一起到霆州,与两人告别之后,他便开始写景州地洞的调查报告。 有关金牛的事情成余没有办法隐瞒,之前来的探查队已经将地洞的情况摸得差不多清楚了,他隐瞒没有意义,过不了多久,金牛就会筑起七根石柱,然后离开地洞,就算皇院或者其他人想要动歪心思都做不到。 萧若佩和钟问龟再次出现在千星连城,工匠们已经等了一天,当钟问龟说出已经找到可行方案的时候,工坊之中顿时热闹起来。 趁着凌先生还没有过来,钟问龟便与萧若佩开始测试空间墙的新形态。 “我用蚀影吸收金牛血液之后浮现的脉纹作为底子,外面附以大甬龟壳的卸力脉纹,将力道引导到蚀影脉纹之中。”钟问龟一边开始构建空间墙一边解说:“你看看这个结构,我开始也没有想到效果会这么好,蚀影脉纹可以很好的传导力量,将攻击的力道消化,大甬龟壳也可以卸去击打在表面上的力量,这种结构表里有不同的作用,却又相辅相成,我敢相信,就算是入意武者也不能轻易摧毁了。” “有安置脉纹箭的余地吗?”赵城远提出了问题。 钟问龟摇头,空间墙内部的空间本来是打算留给脉纹箭的,但是现在被蚀影脉纹占据,内部不空,自然容不下脉纹箭了。 “你不是想过让这些空间墙移动变换吗?我们可以建造两面,一面防御用蚀影脉纹,一面攻击用脉纹箭,这不就解决问题了吗?”萧若佩问道。 钟问龟似乎就在等他这句话,但是脸上却露出为难神色:“这不太好吧…变换结构会破坏墙壁的整体性和坚固性,而且建造两用的城墙,花费材料就不是双倍这般简单了。” “那就算了,当我没说。”萧若佩见他得了便宜还卖乖,当场就收回自己的话,这下倒是钟问龟先急了,他连忙说道:“你刚才说的什么?这里太吵我没有听清,还是先来谈谈怎么实现城墙变化的问题吧!” 见状工匠们哄笑起来,远处快步赶来的是卢平的身影,随后还有凌白涛跟冷霜。 “你们这么高兴,是此行有所得吗?”卢平见这边热闹的气氛,忍不住自己也跟着高兴起来。 钟问龟将刚刚建造的脉纹砖块递上去笑道:“此去景州大有收获,卢先生看看这个,试试能不能抵挡得住凌先生的剑意。” 凌白涛在后面见他信心十足,不由得好奇。 卢平虽然是千星连城总监造,但对筑院的知识不熟悉,虽然他最近都在请教赵城远和钟问龟相关学问,但一时半会也不可能立刻就理解其中道理,干脆就将脉纹砖递给了凌白涛。 见钟问龟信心十足的样子,凌先生也来了兴致,先是在手里掂量了一下,然后将脉纹砖抛起,加注了脉纹的砖块虽然依然是空间,但已经稍微沉重于寻常的空气,在半空之中飘扬着落下,凌先生并指作剑,等候砖块落到他面前的时候,一指刺出。 指尖穿透了脉纹砖的表层,手指卡在了砖块里面。 然后砖块炸开,白羽剑气四散纷飞。 钟问龟目瞪口呆。 “已经可以了。”不料凌白涛却认可了脉纹砖的坚硬:“这次我是专门针对砖块出剑,所以才能将砖刺破,如果只是入意武者的战斗余波,想必不会再对砖块有多大影响。” “能说说你们这次外出的见闻和这脉纹砖的来历吗?” 钟问龟似乎还在思考可以改进的地方,萧若佩替他做了回答:“我们收到了成余来信,去景州地下见到了一头金牛,这脉纹就是从金牛身上复制的。” “你们不是去那里救人吗?”卢平看过成余寄来的信,人命关天的事情,他才肯放两人前往景州,要不然这里同样紧要,他怎么舍得让钟问龟走? “是救人路上所见,此事还是容后再说吧,看看问龟还有什么意见。” 钟问龟好像是想通了,他点点头将刚才的画面记在脑中,脉纹砖碎裂,他没有不高兴,相反还放下了心中担忧。 砖块里面的脉纹可是蚀影所留,如果凌先生都不能刺破,那人类唯一可以对付蚀影的力量便宣告无用了。 蚀影目的这么明确,肯定是早就知道了吸取金牛血液修炼的方法,这种方法未必在在蜃界没用,说不定早有其他蚀影开创,并且修炼成功。 凌白涛要是连这吸收了金牛血液才几天的蚀影身上脉纹都刺不破,蜃界那边修行了不知道多久的蚀影,又怎么会在乎入意武者的伤害? “我先在这里建造一堵墙看看效果,若佩你去跟先生详细说说此行所见。”想到此处,他便打算再试试效果,然后尝试推断出蚀影脉纹的强化路线。 万一能够制造出凌先生都不能损伤的蚀影脉纹,那便要对蜃界更加小心了。 萧若佩点头,留下通脉劲控制脉纹,一边随凌先生回去了太泽郡。 路上萧若佩用通脉劲隔绝了声音外传,这才把蚀影的事情告诉了凌白涛,还将天光囚笼打开一角给几人看见里面的蚀影。 几人见状大惊,这可是五个蚀影啊! “这么说来渗透到源界的蚀影已经被完全控制了?”凌先生终于松了一口气。 “凌先生那边没有得到蚀影再次降临的消息吗?” 逍遥界入意武者三十多位,那边蚀影能够渗透进源界的也应该有三十位以上,如今他们解决才八个,三分之一都不到,还不是大意的时候。 凌白涛摇头说道:“暂时没有什么动静,我想你一次将这么多蚀影捉住,大概也是一种震慑,虽然他们没有得到被捉住的消息,但是没有消息传回去,本身就是一种消息了,他们不得不慎重。” 进入源界的蚀影被杀死两位,还有一个直接被斩落意境,换成萧若佩是蚀影也会担心情况,做足准备才会再次渗透进入。 “那这五个就不放回去,我一直困住他们,免得蚀影得到更多的情报。” 凌白涛只能同意:“一切都要小心。” 萧若佩点头又道:“我会注意的。” “光是注意还不够,你还需要上进。”凌白涛脸色凝重:“按照你所说的情况,这些蚀影正在逐渐强大,人类如果稍微落后,就有可能被他们反超,如今我们占得的先机不可谓不珍贵,这难得的优势,可不能浪费,冲明天开始,你跟着冷霜与我一起练功吧。” 萧河争取的二十年,并非是让人类继续沉溺在安宁祥和之中,而是要借助这二十年做好准备,在此期间将力量提升到超越蜃界。 可惜萧若佩如今的强大已经无可匹敌,不管是通脉劲还是天光,任意一样都能让一个寻常人站到逍遥界实力的巅峰之上。 何况萧若佩还占据其二,通脉劲还没有止境,如今正在将外面的世界拉扯过来,等蜃界被源界同化之后,他的通脉劲只会更强,一旦那些蚀影有了逍遥界的规则,比如融合金牛血脉,他就可以直接利用通脉劲杀死全部的蚀影。 孤身一人的他,已经有了力敌一界的实力,哪怕是只一厢情愿,他都能保证源界抵抗住蜃界,并将之弹开,让源界终结自身的使命。 他并不畏惧力量的对抗,甚至还十分欢迎对手用力量来解决事情,因为那是他最擅长的手段,只可惜真没有什么人敢撞上来。 “我这段时间就跟先生一起学习吧。” 第三百三十八章 穿沙剑意 萧若佩的力量很强大,但不能说他擅长控制力量,通脉劲可以帮助他吸收一界之力,而且这还不是极限,现在逍遥界的脉正在吸引着已经破碎的世界残余靠近,只要接触到源界的世界被脉渗透之后,力量皆能为他所用。 可以说只要萧若佩还在,在接下来的世界融合之中,就可以确保源界立于不败之地。 源界有多大,他的力量便有多大,只要脉遍及的地方,他的力量就能到达。 但他不能熟悉的掌握这股力量,因为通脉劲只是借力,如今他脉通一界,却不敢随意动用,一旦连通了太大范围的脉,他连呼吸都尽量小心。 因为他不知道一个细微末节之处,会因为他掌控的脉纹发生什么变化。 如今蜃界的接近,便是他的脉通一界之后无意识的行为。 只是激活了逍遥界的脉而已,就让这个世界开始主动吸收世界残余,如果他不学会掌控脉,后面的情况将会变得更糟。 逍遥界只是尘芥,微不足道,吸收了蜃界之后也仅是两粒尘芥,但是将蜃界同化之后,吸引世界残余的速度就会变成两倍。 这仅是一个开始,而后四倍,十六倍,按照这个速度增长下去,说不定萧若佩活着的时候,就能让苍圣希望的世界重生! 相比逍遥界微如尘芥,那片广袤的源界,即使是苍圣之能,都不能触及到边沿,以人类如今的本领,根本无法知晓那片世界有多大,即使掌握了源界之躯。 太大了,大到几乎没有了意义。 如果人类穷极一生,连自身脚下的土地都没有弄清楚,怎么会有进步的可能? 他需要阻止逍遥界继续吸收外面世界的残余,便要尽快完全掌握通脉劲,并且要比逍遥界吸收的速度更快,一旦让节奏落入自然循环之中,那萧若佩便没有任何可能阻止苍圣那片世界重生了。 二十年之内,他要在二十年之内将通脉劲的力量稳固在逍遥界之中,不再涉及到逍遥界之外,才能避免蜃界冲撞的事情再次发生。 因为这个理由,他才想要跟着凌先生一起练习控制力量。 如今逍遥界论起对力量的控制,练习武道便是最有用的方式,按照萧若佩的本意,凌白涛并不是最好的人选,因为他的武道是向外凝聚出源界之躯的道路。 昕言的向内而求的武道才适合他的需求。 只是武道基础方面并没有什么区别,现在跟凌先生学习问题不大。 路上他将自己的需求跟凌白涛说了一遍,同时也挑了一些在云始星上和木灵天光的谈话转述给两人,让他们明白自己学习的目的,这样凌先生才能把握好方向。 “不向外求,又偏是借用外力吗?”凌先生沉吟:“我想想看…对了,凌家有一种修炼控制白羽剑意的方法,名为剑颤悬羽,不过因为后来没有什么人掌握白羽剑意,而且就算练成,也没有必要克制白羽剑的烈势,所以不多人去练习,但是这种控力的技巧是从照玉先祖那里传下来的,不可小觑,我回去整理一下便传给你吧。” 白羽剑意发自武者自身,控制白羽剑意却是在自身之外,听凌白涛这么一说,萧若佩觉得似乎与控制通脉劲有殊途同归的效果,应该会对他有所帮助,当即向凌先生道谢。 “你也不用谢我,这是顺便教你的,冷霜也会一起学习,你俩的问题都是一样,不懂得如何控制自身的力量。” “多谢凌前辈指点。”这下子连冷霜也一起道谢,凌白涛只得安心受着,再推辞下去就没完没了了。 太泽郡已搬迁半空,原本偌大的郡城,如今略显空荡凄凉。 最近郡御都在维持郡城治安,忙得连去工坊视察的时间都没有。 萧若佩走在大街上,看着空荡街道,这只是第一次与外界融合的前兆,等到蜃界真的撞过来,霆州的情况还要凄凉百倍千倍,或许眼前这一切都会消失不见,太泽郡繁华也成过眼云烟。 而这样的事情还有不知道多少次,这次是霆州,下次又是哪里?会不会有整个逍遥界都陷入和霆州一样的局面,所有人类都不得不搬离家乡的时候? “阻止脉的复苏,阻止世界重生。”这是萧若佩如今第一个打算,他并不是保守的人,只是如今的人类确实不能承受这么巨大的变动,如果哪一天逍遥界能够在世界融合之中保持自身完好无损,萧若佩不会对脉进行任何限制,但是眼下,他必须阻绝这场生机勃发。 亲手将逍遥界沉入死寂之中,静候真正的发芽之时。 “冷霜你继续练习穿沙剑吧,我一会准备好再教你们剑颤悬羽。”凌先生带两人到了自己院子里,吩咐两人之后便进入了屋内。 看先生样子不能受到打扰,萧若佩便跟随冷霜走到了庭院中,在那被两人练功外泄劲气破坏得千疮百孔的平地上面,放着三个大缸,萧若佩上前看了一下,见里面各装着粗细不同的砂石,其中第二个大缸上面插着一把木剑。 冷霜拔出里面木剑,仔细观察了一下那被粗粝砂石磨损的木剑,又低头看看缸中砂石,摇头叹气道:“凌先生要我将这里的砂石刺碎,等这里的细沙细碎到那缸最小的一样,便算练成。” 他将木剑刺下,在他剑意的加持之下,木剑干脆利落触及缸底,他将剑拔起说道:“这只是挤开,砂石会在剑刺落的时候躲过锋芒,我现在做到的只有将挨到剑刃的那一部分砂石穿裂。” “那先生呢?”萧若佩知道做这件事的难度,砂石虽小,但是坚硬程度可不一般,即便是铁剑,在沙土之中用力杵几下都会留下磨痕,何况是木剑。 对入意武者来说,他们的武器有意的加持,也一样很难保证木剑无损的前提下刺破砂石。 最多也就是将触及到剑的细沙挤开,像是冷霜如今这般。 但是这种死的方法,真的能够帮助人掌握意境能力吗? 据萧若佩所见,在青松镇二十年的凌白涛没有太刻苦锻炼武技,而二十年前被逐出凌家的时候,他才刚入意境,或许在意境这个境界的资格都不如昕言老。 但是二十年没有锻炼,凌白涛依然能够在天屏山上明着压昕言一头,这种进步不可谓不大。 同为二十年前入意的云天和宁仙心,至今都没有完全掌握意境,宁仙心情有可原,在炎州入意之后,一心扑在了研究入意之道上面,云龙在耀日城,实力已经触及到了耀日城主的层次,甚至在金鳞湖上杀死昕妄水。 作为他的亲生弟弟,云天的资质应该不会太差,两人的性子相反还是云天更加豁达一些,如果苦练能够完全掌握意境,这二十年云天就没有一丝寸进? 云家的航运生意也不是必须要云天事事亲为,他的生活还不如在青松镇当文道教习的凌白涛忙碌,完全有更多时间放在武道上,但是他这二十年的进步,却只是将云龙的意融合在自己意中,还停留在必须要他人意境激发才能发动意招的层次上,跟同时期入意的其他人相比,也未免太逊色了。 凌白涛这二十年没有精研武道,进步也同样不明显,在天屏山上他展示了十五剑,其中有两次进步飞速的情况,第一次是在他知道为何学剑的时候。 在那个阶段他创造出了明命两剑,那是他的武道之基,凭此凌白涛成为入意武者。 青松镇二十年,他的感悟只有‘藏孕生’三剑,这三剑基本都是为了后面做铺垫,然后凌先生就像是脱缰野马一样,连续破境,在之后的五剑一层比一层高,直接将武道推到了几个层次。 天剑一出,即便是在生死之中厮杀了二十年的昕言都无法承受。 第三百三十九章 剑颤悬羽 在凌武音出生之后,凌白涛的进境尤为明显,显然是受到了心境的影响,修为才会突飞猛进。 由此可见掌握意境的力量并非是靠刻苦修行可以做到的,为何凌白涛却要冷霜锻炼穿沙剑? “凌先生只用一片剑羽就让沙子变成了粉末,水缸却不损分毫。”冷霜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依然可以看见他眼中的憧憬之色,显然是完全信服了凌白涛的实力。 “发出力量很简单,难的是控制自己发出去的力量,而冷霜你现在练的还在发出力量的阶段。”凌白涛从屋内走了出来,手里还握着一把剑。 “先生准备好了吗?”两人见状放下了手上的事情。 凌白涛将铁纹剑举起笑道:“也没有什么好准备的,只是需要一片小东西的辅助而已。” 只见他平举剑至胸前,将一片鹅毛幼羽放在剑尖上面。 剑身没有丝毫颤抖,羽毛稳稳当当落地在剑上,空气中的轻微流动,只能抚弄羽毛末尖摇摆,丝毫不能将之吹飞。 这算是武道基本功了,连初习剑道的人都知道,剑越稳越好,并为此目标不断前行,直到能够平稳剑身之后,才能算入门,这条要求甚至贯穿习剑武者一生。 不仅是静中稳,动中更稳。 凌白涛作为剑道大家,这对他来说与喝水一般简单,为何他要萧若佩依样练习?基础的控力技巧对他来说并不算难题。 虽然萧若佩没有走上武道之路,但是八州拳掌式这等基础武技没有落下半分,平常锻炼身体的时候,他打拳绝对是认真到一丝不苟的,就以八州拳掌式来说,在逍遥界没有几个人能够得着萧若佩如今的高度。 他对身体之内的力量,已经完全可以纯熟掌握,握在他手中的物件,同样稳稳当当,他也能做到让白羽停落在他举着的剑上。 凌白涛还有一种将竹子打入水中,人在竹子上站稳凝练力气的方法,萧若佩已经完全掌握,甚至能踩浮竹稳在水中。 像是平剑这种基础,他做起来毫无难度。 就在他要伸手的时候,凌白涛微微一笑,手腕轻抖,虽然只有轻微的摆幅,但是长剑依然发出了绵长剑吟。 ‘嘤’声入耳,那剑的抖动从凌白涛的手腕传达至剑尖,放在剑尖的白羽随之飘起,凌先生手中剑绕着幼羽旋转一圈,绞出一股微风,白羽被剑风搅动得打转,而后凌先生平举剑身递出。 幼羽随着剑移动平行移动来到萧若佩面前,距离如此接近,萧若佩已经看见了剑尖的轻微摆动,便是这微不足道的颤动,发出的剑吟不绝于耳,随之还有旋飞在上的白羽,每当落下到距离剑尖一定距离的时候,就会被剑颤发出的力量激飞。 但是因为剑颤的力量太过弱小,白羽飞出的高度不远,又再次缓缓落下,以此循环,摆动的幅度越来越小,白羽上下浮动也越来越轻,直到最后在离剑尖一指宽的高度上,剑颤和白羽都似乎静止了一样,剑颤的摆动微不可见,白羽好似无凭无依地悬浮在剑尖上,如果不是看见幼羽在缓缓打转,他都发觉不到这片羽毛的动静。 “这便是剑颤悬羽。”凌白涛控制着剑的时候,依然能够开口说话,而剑上白羽没有丝毫影响,与剑尖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静止在萧若佩面前。 “你如果能够掌握这种控制力量的方法,我想对于控制通脉劲来说已经足够了。”随着凌白涛的话音落下,那羽毛轻轻飘落在剑尖上面,剑颤之力消失了。 “冷霜你放松的时候也可以试试。”说着凌白涛将剑递给了萧若佩,一边拿出另外一片羽毛递给冷霜。 “我还在练习发力的阶段,也可以学习吗?”冷霜接过之后犹然震撼于刚才的示范之中。 凌白涛笑道:“只要入意皆可,这本就是为了控制白羽剑意而创的,你的武绝剑与白羽剑同根同源,练习无妨,传出去也行,但是这方法对增长力量没有太大作用,你别抱有太多希望,主要还应该放在练习发力之上,等什么时候可以完全掌握意境了,再专注练习剑颤悬羽一段时间也不迟。” 萧若佩接过剑和羽毛,听到凌先生的话又想起了刚才自己的疑惑:“意境可以通过刻苦练习掌握吗?” 凌先生笑道:“怎么不能?这世上就没有下苦功都做不到的事情。” “如果可以下苦功就能达成,为何武道至今只有三十多位入意武者?按照道理,天下间所有刻苦练武的人都应该入意啊?” “不是花了精力就叫做刻苦,也有傻瓜是白费力气的,找对方向做的才是有用功,入意不是刻苦的成果,只是你找对了方向的证明而已。”凌先生看了一眼两人:“三十个入意武者是很少,但是如果我说这代表了武道的三十条出路,你们还觉得少吗?” 两人闻言都摇摇头,萧若佩又接着问道:“先生在找对方向入意之后,也并没有刻苦练习啊。” 凌白涛闻言失笑:“你怎么知道我写字不是练剑?怎么看得出我画画不是练剑?” 鼎山镇上剑心三辩,虽然只是言语争论,却也是剑意高低,天屏山上展示的画中剑如松,同样是万般妙剑! 萧若佩这才知晓凌先生花下的苦功在何处。 没有了疑惑之后,萧若佩回到院中站稳,平举出剑,他的手很稳,幼羽停在剑尖上丝毫不动,即便有微风袭来,他都能用剑挡开,保证羽毛停稳在剑上。 看见他开始练习,冷霜不甘落后,同样拔出了自己的剑,放上白羽尝试着控制剑颤的方法。 两人都有些小看了这看似简单的练习方式,那白羽轻柔,微风都能吹飞,随意一抖就会逃离剑颤控制的范围,而后便不受控制飘飞出去,为了追寻飞出去的羽毛,就必须舞剑追上,带起更强烈的风,把羽毛吹得更远。 两人应付得十分窘迫,一个入意高手,一个脉通一界,却被一团绒羽弄得手忙脚乱,说出去都没人敢信。 凌先生看得好笑,也不去打扰两人,转头回去了屋里搬了张摇椅放到树荫下懒洋洋躺着。 这也叫下苦功?萧若佩有些怀疑凌先生刚才的话了,如果坐在摇椅上都算是练剑,那让天下武者的面子往哪里摆? 果然凌白涛是真正的武道天才。 凌云二十五岁才开始练武,三年入意,而他的后人凌白涛在失剑之前,完全就是个纨绔子弟,靠着祖辈余荫混日子,如果没有失剑之事,说不定他就跟其他凌家人一样,到死都无法掌握白羽剑意,就这种人,居然能在鼎山剑心三辩的几天时间里,摸到了入意的诀窍,之后青松镇二十年中,随便写写字,画幅画,便完全掌握了意。 这两个人用天才形容都是往低了说,更别说凌家如今还有一个天生剑胎凌武音了。 萧若佩甚至开始猜测,如果让其他凌家人经历一些波折,会不会全部人都能入意? 这个想法太不现实,萧若佩只是随便想了想就放在一边,真的出现那种状况就太过可怕了。 两人尝试着控制剑颤,一边对自己武道天赋加深怀疑,开始了进度缓慢又慌张的练习之中。 第三百五十章 生死天定 萧若佩的剑道修为不及冷霜许多,自然没有冷霜掌握得快,半天过去,冷霜已经能够剑随羽飘,萧若佩却依然追不上绒羽的变幻莫测。 “先练到这里吧,休息一下,等会吃饭之后去工坊看看有没有要注意的,晚上回来再练。”凌先生的教习方式不会强迫大量的练习,不管是浮水立竹,或是穿沙剑,还是剑颤悬羽,都不能通过大量的练习获得长足的进步。 因为筋肉一旦过于疲累,肢体感觉就会变得死板,得不到良好的反馈,练习效果就会下降,导致事倍功半,甚至还有伤筋动骨的危险。 凌先生不喜欢做无用功,更不喜欢明知道无用还不顾一切继续下苦功的人。 两人放下剑运气舒缓了一下手臂上的疲劳,停止了练习,等凌先生准备好便一起去了外面的餐馆。 萧若佩本来可以自己做饭,但现在是关键时候,他们没有太多时间浪费,至于凌先生的厨艺嘛~ 一句话,他要是能够做出好吃的饭菜,也不至于跟萧若佩的关系这么好,当初跟萧若佩亲近的原因,除了是因为萧若佩来自耀日城,名字还是凌白涛亲自取的这两点之外,还有他做的菜符合凌白涛的胃口。 凌白涛不是讲究的人,没有时间他也不会强求萧若佩下厨。 简单在餐馆里面吃过饭之后,三人便步行前往工坊,顺便将食物消化。 ,到了工坊之后,入目依旧是一片繁忙,钟问龟看起来一直忙活到现在,他们已经筑起了一道一人高的墙壁,因为有了脉纹勾勒,能够看见砖块之中隐隐光华流转,这些脉纹还与周围的砖块之间互相联系,使整堵墙连为一体,同时建筑难度也提高了不少,不再是那种每个砖块各自为防的结构,因此整体的稳固会强许多,一个点受力,便能通过砖块之中脉纹将力道扩散至整面墙壁,承受能力大大增加,同时如果一块砖受损,可以通过替换,再次补足防御面积,修补十分方便。 即使是凌先生来破坏这堵墙壁,都需要一块块对付了。 凌白涛到来测试之后,承认自己没有办法短时间内摧毁如今的脉纹墙壁,卢平便拍下了板,用这种墙壁进行千星连城第二次建造。 萧若佩给几人带了饭菜,在工坊内囫囵对付了一餐之后,钟问龟便开始说出了自己的计划:“我准备做一个全覆盖式的穹盖将工坊包围,只留门窗,门窗入口处若佩你麻烦一些,用天光照亮,蚀影便不能混进这工坊之内了。” 这么做便能最大程度保证工坊的安全,这里是千星连城的基础,可不能让蚀影渗透,有了天光照明,进入其中的蚀影便无所遁形。 除此之外,这穹顶造成之后,萧若佩便能真正解脱,不再受困于千星连城范围之内,只需要留入意武者驻守便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想做得更全面一些。 “用天光代替工坊照明。”他仔细查看了一下身上天光的数量,取出一半应该足够照亮工坊之内全部范围。 今年还有秋冬两季,时间上可以储存到足够的天光应付天光礼,这一半天光的支出,他还承担得起。 “不会出什么问题吧?”即使钟问龟担心工坊安全问题,但是天光稳固天地万年,用太多出了什么岔子,他可担待不起。 萧若佩当然不好说出自己继承天光之职的事情,众人没有怀疑他能够引动天光的原因,只是信服他剑御天光的玉侠名。 “没有关系,天光缺乏,最多也就是一年的粮食欠收,王道还能应付的过来,这边被蚀影捣乱,便有可能危及到逍遥界的存亡,孰轻孰重,我个人还是有分寸的。”萧若佩笑道,实际上到了这种地步,他身上天光已经有些捉襟见肘了。 “看来以后不能随便乱用了啊,该走路就走路,该睡觉就睡觉,不能用天光来解决一切问题了。”他心里已经暗自想着计划使用天光的事情了。 “流穗说将来我需要那一剑天光救命,不会成真吧?”自我安慰之余,他再次记起了当初苏流穗在神女峰做的梦,继承天光之职才一个夏季,就已经用去的大半的天光,还有秋冬两季,武灵天光出现的时候注定不能节省,肯定又是一笔天光支出。 或许到了那个时候,他真的差那一剑天光救自己性命。 旧天道当初所言,是出于好意的提醒,还是想要恐吓他不能乱用天光? 从旧天道的身份来看,他没有必要为了蜃界考虑,萧若佩用太多天光在对付蚀影身上,与旧天道根本没有关系。 他没有理由出言提醒,当初与苏流穗说这件事的目的,其中最重要的原因,可能就是想苏流穗不能将那一剑用在血灵密洞之上。 但是按照旧天道之后的计划,血灵密洞的封印与否,对他而言没有任何威胁,早在数十年前,他就已经做好了坠星箭的计划,只等进入冥境转生。 可以说当初苏流穗那一剑天光,的确属于浪费。 是真的不该用在神女峰吗?萧若佩试想了一下当初如果留下天光剑的结果,补地计划失败,血灵密洞之中的耀日城主会出来更多,而旧天道也有了足够的准备,到时候进入冥境的就不只是依附在坠星箭上的灵魂,而更加可能是准备充分的旧天道,以及数位耀日城主。 进入冥境之后他的实力不仅将冥海之底的恶念淤泥溅起,很有可能他们会真正的破坏冥境,直接将恶念淤泥的龙躯转生在源界之上。 那纯粹的恶,别说逍遥界的人类,便是苍瑶这种神异都会害怕,更何况这恶念龙躯之中还有旧天道意识。 人类或许在蜃界降临之前,就会因为旧天道的恶毁灭。 作为主体的人类死去之后,蚀影也不复存在,旧天道编可以利用通脉劲将外面的世界残余大肆吸收,到时候脉通一界的旧天道,便会成为新世界唯一的神。 这完全是现在萧若佩面对的恶念一面。 旧天道就好像镜子一般,映照着完全被恶念支配的萧若佩。 决不能让这种情况出现,所以苏流穗那一剑必须刺下去! 只不过按照如今的情况看来,当初的旧天道或许没有欺骗苏流穗,萧若佩真有性命之危,要拿一剑天光救命。 他闭上眼睛,缓缓将事情经过过滤了一遍,终于不敢再轻视这句话。 “不管出现什么事,即便有可能让蚀影逃脱,我都要留下最后的天光,以便应对旧天道的预言。”他已经相信旧天道是真的预料到一年之后的情形了。 “不会真的是影响到逍遥界吧?”见萧若佩这般慎重对待,连卢平都开始紧张起来。 萧若佩缓和了一下自己的脸色勉强笑道:“没事,刚刚想起了一些自己的事情,天光是充足的。” “我们没有办法感应天光,你既然受到天地认可,获得了引动天光的能力,那这个尺度就把握在你手中,我们不能说什么,只希望你别真的认为这件事只有你一个人的责任,我们大家,全逍遥界的人类,都与你同责。”卢平按了一下萧若佩的肩膀,安抚了他慌乱的心绪。 萧若佩点点头,卢平说的没有错,蜃界降临不是他萧若佩一个人的事情,但是这次面临的性命之危,真的只关乎他自身。 或许还有另外牵扯到这件事的无辜之人,那便是苏流穗,她本不该为萧若佩的生死做出选择,但是偏偏在那一剑之后,彻底的涉入到萧若佩的生死之中。 如果将来真的到了面对生死的时候,苏流穗会不会因为当年的选择而自责? 若不想事情发展到那个地步,便只有让自己更强。 第三百五十一章 心意难足 工坊规划建成之后,之后的工作便会以这里作为中心,逐渐往外部扩建千星连城基础,除了化解星辰坠落的撞击,千星连城还有防止蚀影突破重围的作用。 即便现在不用天光制造出无影区域,等到千星垂地的时候也必须用上,这是不可避免的支出,萧若佩并不会吝啬。 在确定了方针之后,第二次建造便开始了,整体大计不可能一下午就建造完成,实际上如今新的脉纹阵墙技术也是刚刚形成,而且脉纹安排比之前那种截取空间复杂了许多倍,到最后半天,也仅是建造了…一扇门,还是小型的偏门。 萧若佩用天光透进门框之中,再由钟问龟截断空间,将天光留下,整扇门顿时流光溢彩,映照四方。 与门相连的墙壁上的砖块其中脉纹将天光传输,光芒在脉纹内流转起来,让流溢华光在墙壁之内流转,连成了线,整片墙壁被天光联系起来。 没有想到居然还有这种效果,钟问龟见状笑道:“地上千星连城也能发出不弱于天上星光的光芒。” “仅此还不够。”卢平第一个走入了那扇门中,由于门框四周天光映照,他的影子在进门时候消失无踪。 “有检测蚀影的作用。” 众人心中安定了一层,等围绕工坊的穹顶建好,蚀影便没有办法进来了。 虽然现在渗透到源界的蚀影已经完全清除,但是蜃界还有能力渗透,不能不防。 半年后武灵天光出现,将会有更多的蚀影进来,逍遥界便再也没有安全的地方。 虽然可以让冷霜斩去所有入意武者的意境来阻止蚀影渗透,但这样会让逍遥界同样损失对抗蚀影的力量,这种做法不可取,除非出现了有接驳意根能力的人。 目前至少眼前这几人能够完全克制蚀影,还没有走到必须斩断意境的地步。 “凌先生,我这里还有一种脉纹的用法想找你做一个测试,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脉纹阵墙的成功让钟问龟又对自己充满了信心,觉得能够跳一下了。 凌白涛眼睛微眯,看了他一眼之后干脆利落拒绝道:“没有。” 开什么玩笑!皇院和凌家本来就不是一路人,如今要凌白涛保护钟问龟都是看在萧若佩的面子上,还想随意指使他? 钟问龟赶紧补充道:“蚀影通过这种脉纹来强化自己,我想利用你的影子…” “我不需要。”凌白涛没等话说完就打断:“现在场面我足够应付,等什么时候必须了,再说这件事不迟。” “你们师生都一个样!”钟问龟见他到了这种境地依然执拗与皇院了凌家的私怨之中,不由得有些生气,说话的语气明显变的有些不耐烦。 见凌白涛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他只能作罢:“那就先算了吧,不过凌先生你记住这件事,以后要用的时候通知我一声。” 凌白涛终于没有再拒绝,有些事情肯定会超出他的预料,多做一些防备手段没有什么损失。 检测过脉纹阵墙的实际效果之后,天色渐晚,因为工坊内出过蚀影侵袭的事情,工匠群中难免人心惶惶,卢平不敢过分逼迫这些工匠们,便让他们最近都在天黑之前离开,工坊内只留下守卫人员。 工匠散去之后,就剩下几人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作用,都各自回去休息了。 接下来一段时间都风平浪静,渗透到源界的蚀影被萧若佩全部囚禁在天光囚牢之内,凌先生也不时去蜃界打探消息,却没有见到蚀影有什么大动静,唯一变化的就是那个在蜃界天光下洗濯自身的白羽已经完成了转换,浑身都被白羽剑意染成了白色。 但是他同样没有再次渗透到源界,而是继续待在蜃界之中,听从着那‘贤师’的安排,看样子蜃界的确在准备大动作。 不过就白羽现在的模样,估计进来逍遥界之后也不好隐藏,凌先生对他的担心不太重,他更在意的是被风鞘所伤的那一个蚀影。 至今除了白羽,还没有发现蚀影掌握其他的意境能力,但被人类意境杀死的蚀影有三个。 冷霜斩意剑断绝了蚀影学会他意境能力的可能性,当时的凌武音可不会斩意,风鞘杀死的蚀影却一直都没有动静。 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有两种,一是那边蚀影藏起来了,二是蚀影被真正杀死。 凌白涛渴望的结果当然是第二种。 却又怀疑苍圣的做法,他既然能送给凌家剑胎风鞘,未必就不会在蜃界安排一个同等层次的对手。 如今被风鞘杀死的蚀影,很有可能是将来凌武音的大敌,他希望能够找出来,替自己的孙女解决掉这头号对手。 可惜蜃界那边的动静太小,小到凌白涛都以为蚀影死光了,找出一个隐藏在阴影之中的影子根本就不可能。 蜃界那边一定是发现了凌白涛的投影,像是萧若佩对付蚀影一样,正在针对他的投影执行着某种隔绝消息的手段,所以他的打探才会处处受阻。 蜃界那边没有消息,凌白涛也就闲了下来,平时在周围越来越空荡的太泽郡走走,回到住所检查萧若佩和冷霜的练习进度,日子倒是过得轻松自在。 冷霜和萧若佩都不简单,两种锻炼方法掌握得很快,冷霜本来就是青玄宗高徒,剑法超群,并且能够在武绝剑中领悟出独属于自己的四罪剑,凭此入意,资质可谓不凡,短短十天之内,他的穿沙剑已经能够顺利的切碎剑身经过的所有砂石,距离将一缸砂石穿破的距离也不遥远。 因为要练习两种方法,剑颤悬羽的进度被萧若佩赶上,但他也勉强能够跟上来,然后在他将绒羽悬浮在特定空间之中飘浮的那一天里,第一次在没有旁人意境激发施展出了意招。 虽然只是偶尔一次出现,但也表明他真正步入了意境门槛,距离随时掌控自己意境只差一个契机了。 萧若佩的进度也不差,已能在剑尖随意颠浮白羽,虽然做不到凌先生那样让白羽悬停,但是也正在朝着目标进步之中。 对通脉劲的控制也越来越纯熟,他已经能把身周三丈的通脉劲分成一缕缕发丝粗细,并且每一根带着不同力量的脉纹,发挥的威力比起以前不知道增长了多少。 得益于萧若佩的进步,这些天钟问龟建造的脉纹砖越来越结实,到后来凌白涛想要轻易破坏都很难做到了。 见此情形,卢平自然十分高兴,一切都比他预料的更加顺利,千星连城的建造工作步入了正轨,他这个总监造身上重担算是彻底放下了。 “若佩,上次你说起天光的时候的犹豫,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这一日在指点萧若佩练剑的时候,凌白涛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以前的萧若佩使用天光起来大手大脚,自从那一天之后,他却一直克制着使用天光。 连天光挪移去看萧念竹都不舍得。 萧若佩犹豫了一下:“武灵天光出现的时候肯定要用大量天光,我只是想省一些。” 这不是他的真实想法,凌先生与萧若佩一起生活那么多年,怎么会看不出来?不过既然萧若佩不说,他也就没有继续问下去。 “你有你的打算,我自然是不能替你做主的。”他笑了一下,又说道:“我第一次见你会珍惜某些东西,会为了某个目标下苦功,记得以前我要你学白羽剑的时候你怎么回答的吗?” “需要的我才会学。”萧若佩依稀记得自己当时是这么个意思。 凌白涛点点头叹气:“你现在需要的东西有些多,看来即便是天才如你,也感觉到了压迫啊!” 第三百五十二章 金牛降雨 霆州的秋季比不得炎州那般受人欢迎,草叶枯黄的颜色也没有火树那样鲜艳,就算有些顽强的青草能够保持绿色,入秋时候也已经是无精打采,但是在霆州人的眼中,草原秋季的热烈一点也不会比炎州的赤红逊色。 因为霆州有赛马节! 在广袤的霆州大草原上策马奔腾,把无边无际的天际线作为终点,这才是霆州人的豪情,火树落叶?小娘们儿才会去看! 当然霆州人并不是看不起女人,霆州赛马节上,不少女性骑手也能取得好名次,拿第一名的也不在少数,老弱妇孺都可以骑上自己精心培养的骏马,参加到万众奔腾赛马之中。 草原上奔马飙飞,扬起的尘土比空中浓云还要声势浩大,在七月之后的霆州,地上不仅打雷,还会生云。 只可惜今年的赛马节注定办不成了,自从仲夏开始搬迁,到如今已过两个月,天气逐渐入秋,以前每年到了这个时候,整片草原上都开始沸腾起来,将赛马节前气氛烘托热闹,直等到中天一声厉雷,整个草原就会随之奔涌。 但是今年太泽郡的搬迁已经进入正轨,太泽郡还是首个呼应搬迁的城市,如今还留下来的,都是故土难离的老人和照顾他们的后辈,这些人也会在之后陆续离开,他们希望和这片土地多呆一会,过完这最后一个策马奔腾的秋天。 到了霆州传统的节日,老人们还是穿上了节日盛装,扬起了马鞭骑马奔向草原。 钟问龟建筑脉纹阵墙已经将工坊围起,只等加上穹顶,便能完成覆盖,到时候就可以不用担心蚀影了。 建造脉纹阵墙的手段只有钟问龟清楚,因为萧若佩禁止他将计算脉纹节点的方法外传,他也没有破例,如今他和萧若佩一起坐在墙头休息,看着那些身穿盛装的老人们驰骋草原上。 经过剑颤悬羽以及控制脉纹给钟问龟建造砖块的练习,萧若佩的通脉劲已经达到了更加精细的层次。 他坐在透明的城墙之上,长剑横在膝前,剑上羽毛绕剑飞舞,轻盈灵巧,却逃不开剑身力道之外。 “你武道天赋还不错啊。”钟问龟见状赞许道。 萧若佩不想说话,前些日子钟问龟看见他们练习,心血来潮尝试了一下,接剑在手不到一息,就能将羽毛稳稳当当悬停剑上! 钟问龟的精确计算,甚至能够控制自身微小的动作,做出完全准确的动作!他能够只凭计算跟入意武者对抗不落下风,只要对手不使用意招。 对这种真正的天才,萧若佩能说什么? 可惜钟问龟只是算门的天才,武道之路上乍一看也似乎前途不小,但是这些经过计算得到的完美,在凌先生眼里只是死水一片,根本没有入意的可能。 钟问龟当时还跟凌先生争辩了一下,他说数字之中也有一个绝对完美的点,不管什么道,都和数字一样,往着那个方向上靠拢。 一旦掌握,天地皆虚。 凌白涛当时就将剑夺过来放在他肩上:“把我这剑虚了看看?” 钟问龟立刻就服软了。 萧若佩弹起羽毛,收剑入鞘,那羽毛受到剑鸣刺激,飘动的姿态顿时激烈起来,往着墙外弹射疾飞,发出了好似利剑破空一般的响声,弹出城墙之外,激射之势才消失,羽毛飘荡着随风摆下城墙。 这就是钟问龟无法企及的地方,他永远不能激发出剑意。 萧若佩则天赋异禀,甚至不需要入意,只要触摸到意境的外表,他就能掌握意境。 武绝剑意,承山剑意,现在的白羽剑意。 他不能和入意武者一样完全激发出意招威力,武绝剑不可能斩断三十丈青玄峰,承山剑也不能承山之重,白羽剑更无法磨灭灵魂。 只能够模仿意境外形,萧若佩也是整个逍遥界独一无二的人。 “唯有天命而已。”萧若佩淡然说道,眼睛落在远处的奔马上面。 他们朝着那可见的天际奔跑,但不管座下马匹速度多块,骑手本领多么高超,都触及不到那个终点。 这就是萧若佩如今面临的境地,他可以尽一切努力去接近,但是一直触摸不到那看得见的希望。 钟问龟担心萧若佩的状态,所以这两天都假借城墙上的问题需要他在旁协调将他带出来,只不过看样子没有什么好转,似乎萧若佩已经放弃了挣扎一样。 这个状态会出事,钟问龟相信自己的直觉,萧若佩虽然不说,但也是绝对到了无法反抗压力的阶段了。 单单一句天命,就不需要努力了吗?钟问龟嗤之以鼻,他被世人称作神童,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说没有苍圣安排他自己都不信。 毕竟这个世界,连界御皇帝都是苍圣指任的。 但是他钟问龟也是确信自己是因为自愿,才会到千星连城。 他就要那高高在上的天知道,总有一天他会借着这把上天给他的梯子,触摸到天地极限。 苍圣让他掌握建造空中阁楼的本领,就不要怪他去试探这天到底有多高。 皇院坠星箭发射的那个晚上,萧若佩成为了他心中的锁,若是萧若佩出现问题,便是他解开这把锁的时候。 肆无忌惮的钟问龟究竟会做出什么事情,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希望萧若佩能够克制住他的野心,所以才跟在萧若佩身边。 “不止是天命,还有凌先生指点。”钟问龟笑道:“苍圣可不会白羽剑意。” 这几天的相处,萧若佩哪里不明白钟问龟的意思,他想借这辽阔草原帮助自己放开心胸。 只是他面临的问题,与个人心胸关系不大,他感觉到的压力,也并非是来自自身。 作为天命之人,他身上的压力就是这天地的压力。 北边天际有片浓郁的乌云飘了过来,那乌云迅速闯入中天遮挡了阳光,边上被太阳包了一圈金色,外泄的阳光成了乌云的冕冠,隐隐还能听到云层移动带来的风雷之声。 草原上的气氛顿时略显压抑,骑在骏马上的人情绪高昂起来,吆喝着成群结队往那乌云之下奔去,地上云尘嚣起要和天上乌云争个高低。 两人注意到了乌云,萧若佩感觉有些不太正常,那乌云给脉造成的压力太过沉重了。 ‘哞~’乌云之中传出一道响彻天地的轰鸣,云层撕裂,一头巨大的金牛踏云而出。 只是体型像是金牛一般,这遮天蔽日的巨兽头上角分叉,脚下利爪像是被人打磨光滑,脑后鬃毛金丝织就,几乎逶迤拖拽到身腰处。 金牛撞碎了黑云,刚才隐天蔽日的浓云在它脚下好似小巧棉花团,任由它指爪戏耍。 “这是景州地下那头牛吗?”钟问龟看清楚情况,不由得震惊。 即使他早有准备,由于没有通脉劲,他无法探知到这头金牛的具体大小,当时萧若佩带着他冲上金牛背部的时候也仅有一瞬间,他没有时间去计算这头神异的庞大身躯,就遇上了蚀影脉纹,之后再也没有机会探索金牛的具体数据了。 今日他意识到神异生灵体型方面的非凡。 萧若佩反问道:“你看像牛吗?” 不管是那头飘逸的金毛,还是脚下利爪,还有那分叉的角,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够自然生出的生灵。 一般有角的动物都是吃草,吃草的都长蹄子,长爪子都是吃肉的,但这头什么都不像又什么特点都待了一些的东西颠覆了两人的常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萧若佩感觉到金牛好似朝自己打了一个眼色。 天上开始下起了雨,似乎浓云禁不住金牛的压力,从天上坠落下来。 金牛好像只是一个幻影一样,在瓢泼大雨之中逐渐融化,化作淅淅沥沥的金色雨滴洒落在地。 “这是…”两人大惑不解,萧若佩用通脉劲将金色雨滴接到自己手中,只觉得入手一沉,明明一滴雨水大小,却有一斤左右重量! 这个重量要是砸在人的身上可不得了! “不行,这些金雨太重了!”他第一时间意识到这个问题,赶紧用通脉劲覆盖住金雨下落的区域,形成了一个漏斗,将金色雨滴全部聚拢到千星连城仓库之中。 金雨下个不停,金牛的硕大身躯随之融化缩小,覆盖的范围也越来越小,萧若佩随之收拢通脉劲,静候着事情变化。 “这是什么东西?”钟问龟一滴金雨都没有接到,十分好奇地凑上前来。 萧若佩将手里金雨递给他看,一边解释道:“大概和坠星箭的材料一样,这些金属经过了锤炼,用来作为建造千星连城的材料想必比一般的金属好许多。” 金牛不会平白无故出现在这里,也不应该想凭这单调的金雨攻势对千星连城造成威胁,而且在下雨之前,它还向萧若佩打过招呼,应该是带着善意出现的。 “这不是好东西嘛!”钟问龟入手一沉,差点没有被这与预感之中巨大的重量差距扯得摔倒。 听到萧若佩的解释,加上自己的感觉,他顿时兴奋起来,有这种材料打底,千星连城将坚不可摧! 这座城还是在自己手底下诞生的,想想就足够令人激动了!说不定到时候材料有余,他可以稍微挪用一些,做一些自己感兴趣的事物也很正常,反正制造东西的时候,多多少少都是有损耗的… 似乎是看穿了他的意思,萧若佩斜眼扫过来问道:“你没有办法锻炼这种金属,只有通脉劲能够融化。” 在这件事情上,钟问龟一点都不希望有萧若佩这么一把死板的锁头锁住! 第三百五十三章 云库藏金 金牛降雨不仅带来了大量珍贵的金属,还让霆州下了好大一场秋雨,天气也在这场大雨之后逐渐转凉。 同时也浇冷了许多霆州老人的乡土情怀,金雨没有落到地上,但是他们不能保证这等神异的事情再次发生的时候还能平安无事。 看来传闻霆州雷霆生变的消息,并不是虚妄! 在金牛到来之后的三天里,太泽郡搬迁到达了一个新的高峰,以前郡御花费很大精力去动员搬迁,效果都不怎么大,这些热爱乡土的老人宁愿老死霆州也不舍得离开,经过金牛一场降雨,许多老人也想通了。 老死故土的前提,那也是寿终正寝啊! 他们没所谓,如果年轻人因为他们没有跟着离开,万一再次出现那种神异事情,怎么可以保证不出事? 再说搬迁之后还可以申请从事畜牧育种相关的工作留在霆州边缘地带,也不会对年轻一辈造成影响,一身本领还有用处。 趁早去还能抢到名额,晚了可就不能确保余生还能在草原上策马奔腾了! 想清楚轻重的老人们也开始了搬离霆州,郡御的工作轻松了许多。 萧若佩和钟问龟却更加忙碌起来。 因为金牛带来的金属能够拉成很长的丝融合在脉纹上加固城墙的结实程度,对千星连城的稳固性提升很大。 以前凌白涛能够击碎的墙壁,添加了金丝之后,这些砖块便能破而不碎,整块砖头都能保持着形状完整,然后在脉纹自我修复的作用下,再次恢复完好。 当然恢复需要花费一些时间,但是这已经是很了不起的进步了,在城墙承受能力这方面,千星连城可以说是没有了后顾之忧。 整个顺畅无比的感觉,甚至让卢平产生了一种不真实的想法,当然他也知道能够引得天地同力,千星连城背后的意义必然不简单。 整个逍遥界都感受到了接踵而至的危机,所以才会花这么大的精力帮助人类。 同时这也表示他们走在了正确的道路上。 工坊要保持天光映照,不会留下可以产生阴影的金丝砖瓦,而且这里是整个千星连城的中心,如果这里都到了要厚墙坚壁守护,那千星连城的作用也不大了。 所以工坊建筑用的砖块大部分还是没有掺杂金丝的砖块。 如今工坊建造的事情已经交给了赵城远主持,萧若佩和钟问龟则在研究金丝脉纹更多的可能性。 “话说那头金牛呢?”钟问龟将金丝渗透的脉纹紧紧缠实,试图通过这些经过加固的脉纹增强脉纹箭的爆发力。 萧若佩有些不想回答,这头金牛留在了霆州,正在努力‘育种’… 经过一场金雨之后,金牛的体型已经缩小到与一些健硕的水牛差不多,原来坠星箭留下的微小伤口,也因为体型缩小而消失不见,看体型牺牲挺大的,但萧若佩真的想要请它注重一下金灵天光的身份! 虽然在景州地下憋了万年,肯定很辛苦,但请不要见到母的牲畜就趴上去了啊! 这些天跟随主人离开的母马都对它恋恋不舍了啊! 这种丢神异面子的事情,萧若佩不想让钟问龟知道,只回答道:“在外面草原上浪,过的好着呢,不用担心它。” 钟问龟说道:“我问的是它有没有长壮,如果金牛会成长,就说明这种金属可以再生。” 想在金牛身上剐肉? 见过金牛真面目的萧若佩很同意这种做法,只不过钟问龟的愿望可能暂时无法实现了。 这几天金牛不仅没有长壮实,还瘦了一圈!而且它也不吃草,不吃肉,看不出它有长壮的趋势。 他摇头道:“没有明显的变化。” “需要很漫长的成长期吗?”钟问龟闻言托腮思索,摇头道:“有生之年是没有办法再多获取到额外的牛金了,萧若佩你通融一下,给我十滴金雨粒就成…” “没得商量。”萧若佩直接拒绝。 “工作总有酬劳吧?”钟问龟见感情牌没用,又拿出了公平交易的道理:“我在这里干了这么多活,一年十粒金雨不过分吧?” “人皇殿给过你工钱了,据我所知还不少。”比他萧若佩都高。 钟问龟的能力如果用普通的金子衡量,一年十金已经是贱卖的价格了,金牛身长百里,如今缩小到与健硕公牛没有区别,落下的金雨虽然经过了浓缩,但是数量也撑满了工坊的库存,为了储藏这巨量的金属,萧若佩用通脉劲在天上建造了十座云库才能放下。 金雨的出量完全由萧若佩控制,钟问龟就算想动点小心思都没有办法,除非用脉纹箭阵射爆萧若佩的云库,不过这也表示彻底得罪萧若佩。 他是钟问龟设置的锁,不可能由他自己去打开。 但是萧若佩如此遏制他的创造力,他也忍不了! “我跟你说清楚啊,千星连城是我自愿参加的,可不是窝在你萧若佩手底下干活,我要在乎那点钱,去干什么都比这里挣得多!”钟问龟撂下话,将手中脉纹箭拍在了桌子上:“今天你是必须要给予我应得的尊重,咱俩先谈明白这互相合作的关系…” “给你一百滴。”萧若佩立刻就做出了妥协,这可不是钟问龟想要看见的局面,如果当初知道这把锁这么容易松动,他怎么可能会等到现在! “十年之后给,如果二十年之后你还在,十倍,一千粒,三十年后一万粒,以此类推。” 十年之后,十年后哪里还有新鲜劲?十年后他钟问龟早就玩腻了金丝,再多牛金也只能拿来当收藏了。 萧若佩是想将他钟问龟捆在千星连城啊! “十年?我才没有那么多时间跟你耗,建完城墙,我就要回家成亲了,跟你们这帮大老爷子待一块,我怕老了无人送终!” “哟~原来小钟有爱慕的姑娘啊?”卢平笑着大踏步进来:“也不知道是哪一位,到时候可不能少了我的喜酒。” “我要是用金雨滴给他做贺礼,估计他现在就去外面找个姑娘成家。”萧若佩一边将通脉劲收拢起来一边嘲讽钟问龟道。 “卢先生是有什么喜事吗?”钟问龟的心思被看穿,立刻转移了话题。 卢平笑呵呵地拿出一封信解释道:“太学院的秋招已经开始,我们现在回去应该能见到新生入院,兵院由于人皇殿的支持,招收了不少好苗子,一些因为不适合学习六门学识的人经过兵院挑选,也有了进入太学院的资格,就像是杜昊那样。” 这不是一个值得这么高兴的事情吧? 虽然新生入学是挺值得庆贺的,却没有放下千星连城工作的必要。 卢平脸上的笑容未减,情绪似乎有些激昂:“我看到的是越来越宽广的文路,一代代的新生力量继承着前人的希望。” “我要回去看新生入学,这边的事情可以放缓一下,忙了这么久了,都没有给大家休息过,问龟想不想去看看学弟学妹?”卢平看来是想以权谋私啊~作为总监造,居然想要以一人私事拖缓千星连城的进度。 “我知道你萧若佩在想什么。”卢平好像是发觉到了他的心思,一眼扫过来又接着说道:“我们正在做的是为了给予后人庇护,后人是谁?那一批正在进入学院的人!” 他摇头笑道:“萧若佩你啊,就该跟我一起回去看看。” “本来卢先生到这里就是要带上我一起的吧?”霆州距离人皇城千里之遥,除了萧若佩的挪移阵,没有人能够瞬息来回。 卢平笑道:“你是没有见过那种荟萃精英人才济济的场面,如果你的年纪稍微大一些,看见后继之人如此优秀,不管面临的是什么样的困难都会充满希望。” 钟问龟听明白了卢平的意思,他也应该看出了萧若佩面临的重压,想要带他一起去看太学院新生入学换个心情。 既然如此,钟问龟打算插一脚:“我和城远一起都回去,他比我更久没有回太学院了。” 见状萧若佩只得收起意见,三人分头去做准备了。 回去问过凌先生,他和冷霜都要留在千星连城做防卫,没有打算借机休息,而且冷霜的锻炼到了关键时刻,他想趁着这个势头一股劲掌握随时保持意境的状态,到那个时候他便可以和凌先生轮着休息了,不急在一时。 等卢先生带着钟赵二人找上来,萧若佩便使用地脉挪移阵回到了苍山脚下。 地脉挪移阵比起天光挪移麻烦了许多,还要撤回通脉将土地置换回去,但好在地脉之力可以重生,不像天光那般需要长久积累。 三人从挪移阵中出来,钟问龟仰头看了一下天上。 “若佩你的云库呢?”霆州虽然经常乌云密布,但自从金牛降雨之后,千星连城上空就多了十片不会飘走的云团,如今竟然没有跟随挪移过来?如果这期间出了什么问题…岂不是有机会弄一些牛金出来? 钟问龟跟着萧若佩一起上去看过,萧若佩打开云库的时候,一片金光闪闪照得天空都变了颜色,他的眼睛就是那个时候被迷住的。 如果上面装着真的是金子,现在萧若佩的财富就已经超过凌家了,钟问龟敢保证,人皇殿的储金都没有这么多。 金雨滴的价值不是金子可以衡量的,至少钟问龟就可以接受花等同重量的金子从他手里购买那些雨滴,也就是说现在的萧若佩其实是整个逍遥界最富有的人?富可敌界? “我留在了霆州。”他丝毫没有坐拥金山的自觉,将那钟问龟视若珍宝的金雨当做了杂物一般对待。 “不对…你的通脉劲,现在还能托举起那边的云库?”钟问龟知道萧若佩厉害,可没有想过他会厉害到这种程度。 他已经了解了通脉劲的作用,知道能够掌握多大范围的脉纹就能够借用多少力量。 这里距离霆州千里,一州之地,萧若佩要是借用一州之地的力量,岂不是一拳轻松打爆千星连城? “逍遥界的脉纹我都可以控制。”萧若佩说出了实话。 如果有这么强大力量的萧若佩都感受到了沉重,那逍遥界面临的是多大的灾难?钟问龟不禁陷入沉思。 第三百五十四章 文院师生 人皇城在任何时候都是整个逍遥界最热闹的地方,其中又有三个最热闹的时间段,太学院春秋两招,苍山人皇圣选。 其余什么诸如陈家义诊日,或是长生阁开放日,这些花里胡哨的影响程度远远比不上。 苍山人皇圣选来的大部分都是上了一定年纪的人,太学院招生却都是朝气蓬勃的年轻面孔,所以热闹程度又当属招生时候更为活泼。 春秋两招之前,各地学院会推举有资格的学生前往太学院,途中资金由各地御府承担,学子到了太学院之后生活由人皇殿接管,一时间来自各地的优秀学子们全部都聚集在人皇城,熙熙攘攘都是可造之材,蔚为大观。 聚集在人皇城的学子有三天熟悉人皇城和调整状况的时间,这三天太学院和长生阁都是对考生们开放的,三天之后,在秋季开始的第一天,正式入场考试。 为了避免太学院生会对考生造成影响,考试期间,都会安排各种的工作支开他们,学习时间三年之上的,会安排去做大臣的幕僚,开始尝试处理政事,一两年之内的太学院生,就可以去长生阁做实习护书,一二层里的资料会暂时对这部分学生开放,去年才进入太学院的学弟第一次当上了师兄,便留在太学院里帮助可能成为他们师弟师妹的考生熟悉情况。 当然有其他意见的可以提出申请,太学院会根据学生长处调整工作。 等到考试的时候,太学院全场清空,只有监考和考生允许进入,发放考题后,任何人不许进出,韩娥闯入考场抢走萧若佩的考卷,便属于违规行为,好在长生阁承认了萧若佩长生学士身份,而且萧若佩的卷评不出彩,只是立意独特,太学院这才没有把事情闹大。 考完之后,太学院先生开始批卷,并在封卷首考生资料的情况下,根据试卷选择学生,见到中意试卷的时候,先生可以写下自己名字,并评改考卷。 所有考卷统合整理之后,有先生选中的学生便能留下来成为太学院生,没有收到太学院先生评卷的,便是落榜。 落榜考生没有第二次考试的资格,即便回家乡重读一年,也得不到学院的推举,只有真的有一门之长的,可以通过自身成就再申请进入太学院进修,这是特殊招生途径。 自此算是完成了太学院招生,整个过程持续十天左右。 这是一场一步登天的比试,汇集了逍遥界最顶尖的学子,济济一堂在太学院内挥洒自己学问,有人称之‘才覆八州,气盖云楼’一点都不过分。 这也是萧若佩选择挪移到苍山的原因,他是参加过太学试的人,知道此时太学院究竟热闹到何等程度,若是有人看见几人突然出现,还不知道要引出多大轰动。 实际上这一天也有许多对苍山慕名已久的学子登山游玩,不过萧若佩选择的落点相对偏僻,苍山虽然不算凶险,但也是一座山,偏僻地段还真不是寻常人能够轻易窥见的。 站在高处看向人皇城,却能一览无余,相对容易找出下山的道路。 他们离开人皇城的时候夏花如燃,花香重重压在人皇城之上,若非中州没有高山阻拦,海上大风长驱直入吹淡了一些,非能让人喘不过气来。 而今秋凉渐生,山上树叶转黄,或许还是绿意占多,却已然生出了萧条之意。 然而秋高气爽,少了花香堵住鼻子,呼吸令人更加疏阔。 一行人从山上下来,途中遇上了不少学子,卢平文首之名广为人知,路上都有不少人认了出来,卢平今年没有主持太学试,也没有挑选学生,反而去了霆州处理雷霆异变,这件事在许多人看来都是荒谬的。 但不妨碍他在学子心中地位,很多人能够读书走到这一地步,多赖卢平的轻文简字之道,让教育资源更加宽松,更多人有了学习的机会。 一路上络绎不绝有人上前示意,趁机攀谈一番,没等到太学院,几人已经累得疲惫不堪。 推拒了所有邀请,卢平终于挤进了太学院内。 入学仪式之前,太学院周围虽然热闹,但学院内还能够保持安静,没有正式入学,始终不算是太学院生,无法随意进出这座学院,而真正的太学院生也早已经熟悉卢平的存在,即便是他数月未归,见面也就是随口打一声招呼。 赵城远和钟问龟分别去了拜访自己以前的先生,萧若佩护送卢平回到了文院。 卢平所在的文首院中就更少人了,但是看得出打扫的痕迹,周围整理得整整齐齐,门窗大开,阳光照进了屋里头,看起来窗明几净。 卢先生和凌先生一样,即使离开了,都有人收拾他们留下来的居所。 “应该是长令他们做的。”卢平笑容里面有些不舍,“这座院子也该迎来新的文首了。” 他此行还想推卸文首地位?萧若佩转念也觉得正常,文首毕竟是在教书育人方面的称号,卢平作为千星连城总监造,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兼职教习工作了。 高长令素来是太学院这群文人里面身体素质最好的一个,听闻先生回来就第一个赶到,卢平都还没来得及泡茶,就听见了他的呼喊:“先生回来了?” “你不是跟随易先生学习论课了吗?不去上课跑出来做什么?”卢平却没有跟久别的学生客气,见面第一句话就是批评他的不当行为。 高长令不露半分认错的样子,一脸高兴说道:“没呢,太学试这几天在长生阁,听到先生回来的消息就赶过来了,若佩也在?” “送卢先生回来的。”萧若佩说了自己来意,他依然觉得自己在这里是浪费时间。 “路上麻烦你了。”高长令向他致谢,然后又问道:“霆州那边没有什么意外吧?” 卢平摇头,他的学生知晓蜃界的事情,也知道正在建造的千星连城,所以才没有跟随他一起前往太泽郡。 “方静师兄趁着太学院这段时间没有什么课,开始了博课的学习,打算从中州往宜州去澜临宗看那万家书法,随后折道景州经霆州进入炎州,到最终目的明州,这一路大半个逍遥界,见识肯定比我多了。”高长令看卢平还想提学习的事情,赶紧撇开了话题。 “估计此行会经过太泽郡,到时候先生得有准备才行。” “若是还要先生照看,学习博课有何用?”卢平对自己的学生丝毫不客气,又话锋一转:“去澜临宗挺好,那里文人风骨最重,希望他能找到突破自己局限的路子,不然就真的可惜了。” “我没有先生指点就不可惜?”高长令也是个厚脸皮的,当场就踩先生搭起的梯子上来。 惹得卢平骂了一声:“易先生的论课修行比我高得多,别得了便宜还到我面前卖乖。” “先生你不著文章,哪里来的论课修行?”高长令笑道:“再说我们也不是不能跟你一起去千星连城,若佩都能受得了呢,你就这么看不起自己的学生?” 卢平闻言有些无奈叹气道:“先生已经没有机会再教你们了…” 高长令的脸色垮了下来,虽然知道这个结局是必然的,卢平去了千星连城之后,几乎不可能在自己学习期间回到太学院了。 当初他将学生分别交给其他先生指导的时候,高长令就预感到了这一天,没想到今年都没有过完,就要面对这件事了。 卢平手指从桌上摆着的物件一一摸过,略带留恋说道:“这里也不宜荒废,逍遥界不需要一个没人住的文首院,你们若是真的有本事,就自己住进来。” 卢平作为太学院文道教习的时间少说也有二十年了,名下学生数百,但是能够比得上他的几乎没有,这并非是卢平教导方式有问题,他注重学生的专长,不会让下一个学生变成自己,许多学生都有了很大的成就,在人皇殿里掌握实权的都不少,所以卢平才能带萧若佩进入人皇殿,他有足够份量的支持者。 只是在文道上面,的确没有人继承他的本事。 “是我们让先生失望了…”高长令不敢保证,他知道自己斤两。 “没有。”卢平摇头笑道:“你有你的作用,若是困在这座院子里出不去,才是真正让我失望的事情。” 高长令缓缓点头,卢平从笔架上取下一枝紫毫放在他手中说道:“你有硬气,希望以后能够保持,若是哪天遇上不能解决的事情了,就写写字,看看你的笔锋是否还保持锋锐。” 高长令摸不着头脑:“我的字并不好看啊?” “你的字里有气,这是很多人都做不到的,当初我就是这一点才看中你,不然你以为凭你的文章能进太学院?”卢平笑道:“一个人有这点长处已经足够了。” 果然先生还是看不起自己的学生,即使被先生看轻了,高长令还是很高兴地收下了笔。 “其余的师兄弟我会一一去见一面,你不必传出去,以后好好跟着易先生学习,若是听到你不听管教的话…”卢平停顿了一下:“就到太泽郡来,我只能闲暇的时候教你们,也别想着有太学院这么好的条件,能学完课程就算是尽了咱们师生本分了。” 高长令哪里敢真的去哪里麻烦先生?他连连点头保证:“绝不让先生失望。” 第三百五十五章 乱移长生 “…诸位学子当澄净本意,秉求学之心,向治世之用,刻苦学习,以报栋梁之志。巍峨苍山,上承苍穹,下聚人望,苍山为誓,学以明用!” 在太学院之内,由文院首席弟子领着新入学的太学院生宣告天地,跟随着发出声音的是一群蓬勃青年,刚刚选入太学院的他们踌躇满志,自有一股冲天豪气,宣誓声音爽朗有力,响遏行云。 卢平即将卸去教习之职,交出文首之名,但是谁也不敢剥夺他坐在旁边观礼的资格,他做出的功绩不在于教出了多少学生,而在于天下有多少读书人受他恩惠。 即使他百年之后,太学院都会请他的画像代替他,像那些文道先贤一样,更不用说他本人还活着了。 带着新院生拜过先贤祠之后,便到了派发各院学生院服,教之礼仪,随后到明湖濯心明目,最后是去博文馆内,太学院的藏书阁中,知道学无止境,至此入学典礼便完成了,新生会在师兄师姐们的带领下,找到自己的学舍入住,从此开始最短四年时间的太学院学习生活。 钟问龟算是奇葩,十五岁破格录取,学习三年就离开了,至今没有得到先生的认可,连观礼时候站在先生身后位置的资格都没有。 萧若佩在太学院唯一学习的经历就是一些兵院的基础知识,自不算太学院生,也只能坐在旁观席上。 这里大部分都是庆贺自己儿女入学的家长们,他们的情绪比观礼台下的儿女还要激动,就差当场点燃鞭炮庆贺了。 郁郁寡欢的萧若佩和回来就被曾经的先生数落了一顿垮着脸的钟问龟坐在这群人之中,那是相当的显眼。 加上他们的年纪,又被人误会是落榜考生,当时就迎来了不少家长们的怜惜目光。 “哎哟哟,别苦着脸嘛,我那不成器的儿子也就是运气好了一点,这逍遥界又不只有一条出路,何必吊死在一棵树上呢?来来,帮我扯着这红布抖起来,让我儿子看见。”有个胖嘟嘟的肉球眯起和蔼可亲的笑容凑上前来,钟问龟看了他一眼,就知道这人的儿子肯定长得不像他。 太学院第一道门就是正仪正心,正仪的前提是要有仪容可以整理,凭这位尊容,恐怕是不合格的。 没错,人才储备充足的太学院就是这么任性,长得不好看的不要。 钟问龟笑了一下,拿出一枝定脉针刺在那汉子伸过来写有庆贺某某入学金字的红布上,然后不管他怎么用力,欢庆用的红布都抖不起来了。 萧若佩看着居然借着作弄他人来改变自己心情的钟问龟,不由得有些好笑,便随手将定脉针取出来。 那人看到这般神异的手段,眼中异彩连连:“原来两位是变戏法的,太学院入学典礼还有节目看吗?” 钟问龟气得想将他从凳子上踢飞出去,想不通这憨货怎么能生出考进太学院的儿子,还是萧若佩拉着他离开才罢休。 摆脱欢庆的人群之后,见到犹在生气的钟问龟,萧若佩笑道:“现在你明白普通人与你的差距了吗?”定脉针被说成了变戏法,认知不同,所见逍遥界便不同。 钟问龟长长叹了一口气:“我很早就明白,不然怎么会提前退学。” “你那是自傲。”萧若佩笑骂一句又低头道:“其实人与人之间分别不大,我们这些初窥真相的人,偶尔掌握了一些常人没能接触到的学问,就开始自视甚高,以为自己高人一等。” “比起真正的神异来,我们何其弱小,论才识天赋,先贤祠留画的人都比我们要高许多境界,可见不可及。”就算张直都没有资格留下画像在先贤祠内。 钟问龟闻言不语,他面对的事实,比起寻常人要严峻那么一点,萧若佩承受的压力,又比他更重一些。 与他们相比,萧若佩才是真正直面神异的人。 两人信步而行,抬眼时候已经到了一片黄叶纷飞的树林里。 萧若佩心生疑惑,人皇城除了苍山,什么时候有这么大一片树林?而且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太学院内依然热闹,但是这一道之隔,却显得无比荒凉破败。 人皇城附近有这般巨大的荒原? 两人极目而视,视线之中一览无遗,尽是凄树荒草。 这里本该是长生阁所在! 疏忽一个闪影出现,两人眼前又变成了平整宽阔的广场,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好似刚才那一瞬间的荒凉,只是他们眼花了。 两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撼和事实。 刚才所见绝非虚妄! 但是前方熙熙攘攘,却又是如此的真实! “这位兄台请留步。”钟问龟扯住了旁边一个路人,拱手行礼道歉一气呵成:“得罪了。”然后直接伸手往人脸上摸去。 那人一脸嫌恶拍开他的手:“知道得罪还敢动手?” 手掌相击,钟问龟感觉到了反馈的力量,确认了眼前的真实。 那人骂了一句,赶紧离开了这看起来神经兮兮的两人。 “是真的,我们进去看看!”钟问龟已经意识到了事情不简单,两人一合计,便立刻进入长生阁内。 门口的护书似乎没有在意刚才的情况,见到了两人出示的令牌,便让路请两人入内。 对长生阁内情况最了解的人,两人知道的就只有一位崔护书,除了他之外,能够进入七层之上的护书几乎都不会下来二楼,崔护书就像是一个阶梯一样。 这一次的崔护书却没有在他二楼的房间里,两人问过其他护书后得到了他刚才去了六层的消息。 “好像走得挺急的,没想到崔护书这把年纪了,步子还这么快,我都跟不上。”那年轻护书回答的言语之中还有一丝丝的憧憬,看来对崔护书很敬重。 走得急,应该是有重要的事情,又是刚刚两人发现长生阁一瞬间消失的时候。 这里面肯定有关联。 两人谢过护书之后便继续往楼上走去。 他们都有资格登上六层,路上也没有人阻拦,等到上来六层之后,分明感觉到了里面凝重的气氛。 天上星图闪烁不定,星图之下虽然不少人,但都没有见过这种阵仗,显得有些惊慌失措。 见到萧若佩上来,认识他的人好像找到了主心骨一样松了一口气:“萧学士来了,他是构建星图的人,肯定可以解决这件事的。” 萧若佩没有隐瞒自己身份,上前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人群之中,云叶被挤出来,他低头满是愧疚说道:“我没有掌握好力度,移动星图的时候发生了偏差,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星图失控熄灭了一瞬,自行回归原位之后就是你们现在看到的样子了。” 没有纯熟掌握好通脉劲就试图操控星图,这是胆子上长毛了啊! 星图的移动萧若佩都不敢强行扭转,当初构建星图的时候都是星辰运转之道融合在星图上,云叶连通脉劲都没有掌握熟练,就敢做这么胆大妄为的事情? 不过也怪自己当初没有提醒,云家人的性子又是浪起来收不住的,在场除了他一个毛头小子,周围都是各方领域的强人,想要蛊惑云叶做一些过界的事情再简单不过了。 “你自愿移动星图的?”萧若佩心知有其他内幕,眼色凌厉了起来。 “我看到了沈先生的星时历法,按照历法计算移动星图。”云叶答非所问,将一切事情揽到了自己身上。 “看不出来云叶你还是个天才啊?”钟问龟听出了问题,他眼睛扫一圈周围,另有所指说道:“星时历法是沈先生一生心血,你居然能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就掌握?” 云叶以为他是在讥讽自己,脸色涨红着争辩:“我就是没有掌握正确的运转方式,所以才会出错,若佩,先将星图复原吧,以后我再也不乱来了。” 萧若佩将通脉劲探出,重新掌控了星图,但是没有感觉到运转异常,他收起通脉劲说道:“星图恢复正常了,你不用担心,过一会就好,还有沈先生呢?他不是一直在指导你吗?” “先生回去参加太学院入学典礼,今天没在这里。”云叶老实回答,他就像是摔碎了家里花瓶被人抓住的小孩一样,这些日子在长生阁的学习生活压抑了他跳脱的本性,又发生这种事情,要萧若佩来救场,面子上就让他抬不起头来了。 钟问龟轻笑一声,他大概知道了事情经过,这里以前有沈星枢压着,周围的人没有下手的机会,这次好不容易赶着没有长辈在,有些人心中就按耐不住了。 “长生阁六层闭馆,请各位下楼,等修复完毕之后再行通知,如有不便之处,也请谅解长生阁的工作。”崔护书拐杖在楼板上敲响,开始驱赶六楼的人。 崔护书不管是年龄和资格都不容许这些人冒犯,又因为后来的两个年轻人眼看就找麻烦到了他们头上,于是一群人纷纷惋惜摇头离开。 连质问为什么萧若佩等人能够留下都不敢。 其他人都下楼之后,崔护书这才露出了怒色:“这些人的登楼资格会暂时剥夺两层,具体情况等我们查清楚之后再确定,竟然敢做这种事,老脸都丢光了!” 云叶连连摇头:“崔爷爷不必动气,他们以前也教了我很多东西…” “你不知道刚才做的是什么!”崔护书怒气勃发:“你问问他们两个!” “刚才我们在外面看见长生阁消失了。”萧若佩回答道,又看向了崔护书,刚才在楼下遇上两个护书都不曾意识到长生阁消失,崔护书又从何得知? 第三百五十六章 时间正误 云叶想不到居然这般严重,他只不过是想要尝试移动一下星图而已,就像是在地图上画一下线,标识一些地点误差,结果居然把长生阁整没了? 别说是他,就算萧若佩也不曾想到真相居然是这样。 “你们进入了正确的时间里。”就在几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楼上突然传来下楼声音,与之一起进入耳中的,是一个青年的话语。 众人回头望向楼梯方向,却见白色步履和白衣下摆拾级而下,衣摆几乎拖在了地上,却以很合适的长度刚刚在每次即将落地的时候被脚步带着上前飘走,等他面容露出在六层时候,萧若佩认出了来人。 “萧河?”可不正是在云始星被木灵天光一顿说教羞愧得自降修为的那个法修? 木灵天光说过希望萧河再次出现的时候是那未定前途的云落,而不是已经到了固定将来的萧河,现在看来是木灵天光的希望是落空了。 萧河上前笑道:“我出现在这里,就表示现在是错误的时间。” 错误的时间?众人面面相觑,根本没有听明白他在说什么。 “各位都认识我了,就不用我多做介绍吧。”这句话更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云叶赶紧开口:“我不认识你啊!” “你是那个修复长生阁的人。”钟问龟记得在春季他用脉纹箭射开长生阁八层之后,当时就是这个人浑身闪烁着月色光华,将长生阁修复完整。 萧河看起来开朗许多,不再是那个被道所侵蚀的无情时间之灵,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他的笑容很有感染力,即便是面临着未知,依然让人能够对他放心,作为万世师表水莲的杰出学生,他有这种能力。 “是我,你破坏了长生阁之后,我将被你破坏之前的长生阁移到这里。”萧河笑道:“我是掌握时间天衍法的法修萧河。” 他法修的身份除了云叶之外,在场的其他人都已经了解,即使是云叶,在经历了各种神异之事的感染之后,也没有觉得多奇怪。 钟问龟很快就反应过来:“只是这样?” 萧河点头,钟问龟看向崔护书的眼神就有些不对劲了:“那你还要罚我钱?你们根本就没有修复成本啊!” “这事不重要,先听听萧河怎么解释星图移动的事情吧。”崔护书赶紧只开了话题,萧河心有灵犀看向云叶说道:“因为你用正确的历法移动了星图,所以长生阁进入了正确的时间里。” 刚才萧若佩与钟问龟所见,是正确的时间吗? 时间又如何分别正确与否呢? 萧河笑着不知从何处取来一个杯子,崔护书认出了那雪白瓷杯:“宜州雪泥杯!” “是,这是七百年前宜州一位烧瓷大师的手艺,浑身洁白无瑕,罩光即透,十分难得,所以一直保存到了现在,这可是七百年啊!七百年间只要有一个人在一息之间失误,在不小心碰到这个杯子的时候…”说话之间,萧河捧住杯子的手一滑。 “乓!”雪泥杯不愧是名瓷,摔碎的声音清脆悦耳,一点混乱杂音都没有。 “就进入了杯子破碎的时间了,七百年间,一个失误便无法弥补,保存到如今是因为有人在维护,杯子自然发展,必然是已经破碎的,这才是正确的时间。” “为什么破碎了还叫做正确的时间?”钟问龟不解,他和萧若佩刚才亲眼见到长生阁消失,难道长生阁不存在才是正确的吗? “快给我补回来!你这家伙,示范就示范,用假的啊,干嘛将真货丢了?”崔护书一脸心疼地跺着脚。 “已经发生的都是正确的时间,修复起来也很简单。”见崔护书着急,他的手里又握着一个杯子:“进入我并没有放开手的时间里。” “时光回溯?”钟问龟问道 “不是过去的事情,已经发生的事情无法改变。”萧河摇头否认:“我将杯子没有打碎的结果转移到现在的时间里。” “与打碎杯子的理论一样,万年来长生阁也经历过很多次灾难,虽然有人道历史的力量在稳固,能够让长生阁随人类历史永垂不朽,但是天灾人祸,这些都免不了对长生阁造成损毁,一些看似很不经意的错误,就有可能让这座承载着人类历史的高楼倒塌,更别说有人故意试探了,问龟你做的事情,或许你个人觉得了不起,但是与万年时光相比,却是微不足道。” 像是钟问龟这种胆大妄为的人,在历史上并不少见,长生阁能够撑到现在,绝不是巧合。 “长生阁被破坏消失的时间才是正确的?”萧若佩明白了他的意思。 萧河点头道:“在万年之中,许许多多的灾害已经让长生阁彻底消失,如今还能保持完整,都是像我刚才收回茶杯那样,从长生阁没有被破坏的时间里面,挪移到我们存在的这个世界。” 萧若佩的天光地脉能够带人在空间之中瞬间转换,萧河却能做到挪移时间。 “你用准确的星时历法去转换星图,逍遥界自然意识到了自身时间的错误,进而对时间进行修复固定,无法灵活的转换,长生阁毁灭的真相就展现在外了。” “存在万年的长生阁,实际上是不存在的?”钟问龟好像抓住了重点。 萧河点头:“不仅如此,一旦用正确星时历法,那些分支的时间会收束过来。” 地上出现了一堆瓷杯碎片,迅速拼接会完整的杯子,并往萧河手里飞去,最终与他手中杯子合二为一,萧河举起杯子说道:“我有了两个雪泥杯。” 但在他手里的还是一个。 萧河将杯子递给钟问龟,入手只觉得一沉,钟问龟发现了不对劲,这杯子虽然看起来只有一个,但是重量却增加了一倍,是两个杯子的重量。 他将杯子递给萧若佩,人群轮番感受一遍之后,纷纷诧异不已。 萧河接着说道:“时间重叠,两个不同时间的物件重叠在一起,并用正确的主体当做外在表象。”他放开手,杯子碎裂。 “杯子碎裂才是正确的…”众人明白过来,萧若佩和钟问龟也知道了为何他俩看不见长生阁。 “为什么有些人不能感觉到长生阁曾经消失过?”萧若佩又问了另一个问题。 “因为有些人在长生阁消失的世界里不存在,而你们两个,还有其他感觉到长生阁消失过的人,便存在于那个世界里面。” “当然不是感觉不到就绝对的不存在,时间需要有一些灵感才能查探清楚,有些人即使在正确的时间里面活着,也感应不到变化。” 几人总算明白过来,云叶经过了沈星枢这些天的指点,也早已经不是那个懵懂少年了,也能勉强听懂萧河的话。 “时间发生重叠的后果很严重,就比如在某个时间上的张直并没有成功,逍遥界已经陷入了混乱之中,可能某一天你身边与你关系亲密的人,在时间重叠之后,突然成为你的仇人对你举刀相向,长生阁的记载也会因此改变,同时出现了两种记录,有张直成功的,有他失败的,但是都无法做为参照,历史便失去了意义。” “万年里只要一个小失误,就能让整个源界走上不可预测的方向,没有外力的扶持,源界无法在时间侵蚀之中保持完好,时间必须有人的扶持才能保证不会走偏,就像你们将雪泥杯精心保护起来一样,我便是那个保护时间的人,但是在正确的时间里我已经走偏了,没有办法回溯时间,我只能将这走偏的当成了正确延续下来。” 他看向萧若佩笑道:“你应该知道正确时间里的我是什么模样。” 云落,才是萧河正确的外在,所以他才说只要有他出现的时间都是错误的。 “沈先生的历法,不能用了?”云叶知道了这件事的眼中后果,吓得赶紧将通脉劲截断,他怕自己一个不小心会让整个长生阁再次消失。 萧河摇头道:“在错误的时间里,正确就是一种错误,但真理不会被埋没,即使时间也不能损毁,星时历法能够用,却要找到必须用的理由,并证明你所知的是绝对正确,就可以将这正确稳固在世界里面。” “你有这么做的理由吗?”萧河看向云叶。 云叶摇头道:“刚才只是出于戏耍的想法,试图用正确的顺序来挪移星图。”这个理由在时间洪流之中站不住脚。 “或许并非出于自愿,而是命运使然让你选择今天的做法呢?就好像我刚才松开了手摔碎雪泥杯,谁能保证我松手是我自己想要的呢?” 云叶眉头紧皱:“我理解不了太深奥的话,还是直接说明白吧?是有人主使我做的,但他们肯定没有想到时间的事情。”他脑袋都快被萧河晃糊了,哪里还能帮那些蛊惑他的人说话。 萧河笑道:“那些人自然没有时间的认知,但是这一位呢?” 众人看向萧河所指之处,是云叶一直系在腰间的竹笛。 竹笛是云叶从金鳞湖边一丛金竹里挑出竹子制作的,而今已过数月,表皮颜色依然新鲜。 “这是神鸟青鸾之羽所化,既然在你身上,你就是被青鸾找到解救他的人,他在错误的时间里被我所困,所以希望借助你的能力,将他从正确的时间带回来。” 第三百五十七章 时间支流 云叶心中还有一个疑问,就是为何青鸾会选择他。 不管从什么方面上看,萧若佩都比他更加适合,又是星图的构建者身份,资质实力都在自己之上,青鸾却选择了他云叶? 当初在金鳞湖边,云叶想过将笛子交给萧若佩,不过被他拒绝了,如果那个时候萧若佩的选择是接受,那今天承担这份责任的人,会不会不一样? 萧若佩已经朝他伸手道:“将笛子给我,我来。”他已经肩负了许多,多这一条天命不算什么,但云叶不应该与他承受一样的命运。 云叶刚想摇头拒绝,萧河的手已经拦在两人之间,听他笑道:“要改变时间,就要找那些可以改变的人,萧若佩你就是换了另外一个时间上面,也是这般守规矩,毫无改变,若是让你主导这件事,结果很有可能困着青鸾的那个时间代替主干,如今这个时间线所有一切都会被认定为虚假而被重叠消失。” 听到结果这般严重,萧若佩赶紧缩回手。 萧河又转身道:“做这件事需要一个能够制造意外的人,云叶就很合适。” 意思是云叶比较能搞事吗?不管是萧若佩还是当事人云叶,听到这句话一点都不高兴啊。 云叶本人听来就是萧河在说他不够成熟稳重,萧若佩则感觉有点像是赶着云叶去接受命运一般。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即便这件事发生在别人身上。 “护书年事已高,这次的事情就不要参与吧。”萧河却不管他们想法,开始安排人手。“六层我们要暂时用一下,处于这层的其他护书也请离开。” “我去跟他们说说,之后阻止其余人登楼。”崔护书明白以自身能力参与不到这种级别的事情之中了,他的身体也禁不起这些年轻人折腾。 “不用拦人,之后一段时间长生阁六层会消失,等我们回来的时候才再次出现。”萧河笑道:“若佩你也不能走,控制脉纹云叶不如你,等会要你稳固六层,不能让时间变化影响超出区域。” 萧若佩本来就不打算置之事外,一边的钟问龟跃跃欲试,从刚才听到萧河说出关于时间的理论之后,他就已兴奋起来了,此刻见萧河看来,忍不住激动地搓手:“我能做什么?” “你还没走吗?” 萧河一句话就让钟问龟整个人僵住了,他沮丧着脸:“我就不能留下来看看时间变化?” “你这人看了难免不会想出什么鬼主意,知道脉纹存在就敢射破长生阁,让你了解了时间变化,逍遥界还不被你弄得一团糟?”萧河板着脸就想要赶人。 萧若佩插话道:“这一次不正是需要能够带来改变的人吗?我想与其让云叶随性子乱闯,不如带上钟问龟,试试他能不能有计划将时间带回正确方向上。” 说明白了,萧若佩还不相信萧河,毕竟之前星辰之变是萧河主持的,而现在出现的又不是云落,相比萧河,钟问龟就算闹事,其范围也在萧若佩可以弥补的范围之中,但是萧河就不一样了。 哪怕萧河没有恶意,这一趟多了钟问龟的分析,他们至少会少走许多弯路。 钟问龟得意的笑了,他知道萧河法修的身份,但是相比起来,脉通一界的萧若佩对逍遥界的重要性绝对更加大,萧河如果是修道之人,不可能违背萧若佩的意思。 果然萧河闻言无奈道:“出了什么事别怪我没提醒,你要清楚我们到另一个时间的时候会与那个时间的我们同化,那个时间的他,可不一定会听你的。” “那个时间的我也不一定会选择帮助你。”既然时间不确定,那萧若佩也不敢肯定自己依旧会和现在一样。 毕竟长生阁都能够抹消,一切变数太大,如果他出生时候没有被昕言斩去根源,他就会是个耀日城主,如果带着他离开的不是刘进,萧若佩也会变成另外的样子。 萧河坦然笑道:“你这个人要是能做出损害源界的事情,那真是令我刮目相看了。” 确定好前往时间支流的人之后,萧河便嘱咐众人应该注意的事情。 “在临行之前,我先跟你们说清楚规则,等会到另一个时间上的时候,我们会以那个时间的自己融合,主体是那个时间的人,我们只是副意识,做出什么事情,都只能在思维之中影响主体,不能强迫那边的自己做出违反个性的事情,否则会被时间排斥,无法长久停留,明白了吗?” 虽然没有过这种感受,但是大概上的道理三人还是听懂了,纷纷点头表示了解。 “第二个是对面毕竟是时间残余,世界不可能完整,在我们到达之后,会延伸出关于我们几个人相关的世界线,联系上与我们有关的人物和地点,这些人的关系也和这里不尽相同,我们必须按照那边的人物关系来行事,通过各种联系,寻找到青鸾踪迹,在此之前,切莫轻举妄动,否则出了乱子陷入新的时间分支,那就别怪我不救你,反正在其他的时间里,你一样会活下去,我不用背负杀人的责任,出错哪怕侥幸回来了,回来的那位是你还是掺杂了其他时间残余融合而成的你,我无法分辨,也不能帮助你们变回原样,只能希望你们能够克制住自己的冲动,别肆意妄为。” 他后面的话明显就是针对钟问龟的,眼睛都是在钟问龟身上来回扫,就差没用绳子将人绑起来了。 “两个我融合起来岂不是更聪明?”钟问龟眼珠子打着转,一看就不是在想什么好事。 萧若佩笑道:“我去对面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将他带到身边。” 萧河摇头:“青鸾可能跟我们之中任何一个有关,必须顺着联系先找出线索再集合,时间是三天之后,集合地点就在这里…也许在那边的我们没有资格进入长生阁六层,所以就在门前广场会面,由萧若佩挪移将我们带过来。” 三人都表示没有意见之后,萧河便走到了星图之下,仰望头上光点道:“过去之后,这星图就会成为指引,以真正的星辰姿态维持世界残余运转,千万不能打星辰的主意,一旦星辰错乱,那就会陷入时间乱流,到时候别说救你们,我自身都难保。” 钟问龟干过这种事情! 萧若佩不帮他说话了,眼神凌厉地看了过去,那边的钟问龟瑟瑟发抖:“就算我想动,凭我一个人三天时间也整不出坠星箭啊!” “都明白相关事项了,就开始转换时间吧。”萧河眼神示意云叶:“准备按照星时历法运转星图。” 云叶慎重点头,根据萧河所说,去了那边之后真的不能有一点大意。 “若佩麻烦用通脉劲控制脉纹范围,检查一下六层还有没有其他人留下,截断六层长生阁和周围联系,同时向内折光,不能让星图光芒逃出这片区域。” 萧河知道他掌握着天光囚牢,做到这种地步对于他来说没有一点难度。 但是事情重大,萧若佩想了想,忽然记起自己在霆州还有十座云库,一旦截断脉纹,那云库中的金雨滴就掉下来了! 赶紧将云库金属转移到地下埋藏,这才将六层长生阁与外界相连的脉纹截断。 做好一切之后,他向萧河点头示意自己已经准备完毕。 钟问龟则要凑上前去看星时历法的运转规律,却发现身躯无法动弹。 萧河制止了钟问龟动作,才开始让云叶移动星图。 云叶上次只是带着尝试的心情去改变星图运转,这一次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行动起来小心翼翼,一遍又一遍地反复掐着手指计算,确保时间不会出错。 萧河笑着宽慰道:“尽管放心,如果出现在错误的时间里,我会立刻带你们回来。” 听到这一层保证,云叶终于如释重负,他回头确认了一下众人状态,试探问了一句:“我要开始了啊?” 萧若佩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最近的云叶虽然稳重了一些,但是少了那股子浪劲,都有点不像他本人了。 天上的星图发出亮光,在云叶的引动下,光点缓缓移动。 光芒越来越亮,逐渐将众人视线占据,在刺眼白光之下,周围的景色开始模糊,事物之间的界线被白芒侵蚀,变得不可捉摸,众人只得闭上眼睛躲开这霸道的光线。 白光到了最亮的时候,倏忽消失,而与之一同不见的,还有整个长生阁六层。 等眼睛能够再见到周围事物的时候,萧若佩已经发现自己不在长生阁内了。 他的眼前是一座别致庭院,他本人正倚坐在水榭栏杆上,背靠着柱子,享受凉风吹拂,外面的水池微波粼粼,清澈见底,游鱼成群,水池边花草繁茂,有柳枝依依沾着水面,荡起圈圈涟漪。 “这是?”萧若佩的眼睛落在前方巍峨孤峰上,那是逍遥界最有名的山,人道之峰苍山。 能够在苍山下建造房屋的,就只有陈家了,看苍山上渐黄树叶,时间应该是在秋季,与自己来的那边时间一样。 “现在我在陈家?”他心中刚刚生出一丝疑惑,听到身边有个温婉的女子声音响起。 “若佩?怎么在这里睡着了?害我一阵好找,叔叔叫你去他那边一趟呢。” 萧若佩循声回头,却见陈玉俯身靠近,凑到了十分亲近的距离上,就差贴着脸的位置看着他。 有个词语能够十分形象地形容两人之间状况,耳鬓厮磨! 虽然心里吓了一跳,可是这具身躯却不由自主地伸手捏了一下陈玉的脸庞,半开玩笑着说道:“上午学医都快累垮我了,偷会懒不行吗?” 这过分亲昵的举动!两人之间有奸情! 第三百五十八章 千里无距 “哎呀~你快起来嘛!快点去,叔叔都等急了!”陈玉挂在萧若佩身上撒起娇来,那腻死人的柔媚,这具身躯居然十分享受? “好吧好吧。”萧若佩无奈起身,陈玉却又趁他精神恍惚,从背后一跃趴在他背上,手脚并用在他身上挂起来娇笑道:“我要你背我去。” 软软的身躯真实依靠在萧若佩背上,原本那个若即若离的陈家瑶花,居然会变得如此小鸟依人。 只是这具身躯却好像十分习惯这种感觉,很轻易就接受了陈玉的亲昵行为,况且两人的关系,做出这等举动丝毫不稀奇。 这个时间线的萧若佩是被陈飞苍从明州带回陈家收养,并且与陈玉一同长大,两小无猜,情同姐弟,去年已经和陈玉结为夫妻,亲上加亲,关系突破到更亲密的两人,几乎是过着蜜糖一样甜的新婚生活。 因为陈飞苍继承陈家医术,此时他已经接替了陈神苏老爷子的家主之位,陈神苏也有闲暇指点两人医术,陈玉了萧若佩都进步飞速,陈家医脉逐渐兴旺,看得老爷子是乐在心里,喜上眉梢。 “也不怕羞,你这样被人看见,多丢你陈家小姐面子。”话虽如此,但是萧若佩还是伸手到背后将陈玉托起来。 他在刚才恍惚间,突然好似感受到了某种命运与自己的联系,心中不由自主地生出了一个想法,找到青鸾。 “青鸾是谁?”背后的陈玉声音突然冷了下来。 萧若佩赶紧解释道:“没有啊?我不认识?” “哼!”陈玉在他肩膀上捶了一下,怒气冲冲地跳下来,俏脸含怒:“刚才你说得小声,但我听见了!” 不知不觉间说出了口吗?见无法隐瞒,萧若佩只能坦白:“刚才迷糊了一下,醒来后不知道怎么,突然就多了好多想法,其中最清晰的就是让我寻找青鸾,关键是我也不知道青鸾到底是什么啊!” “真的?”陈玉盯着他的脸仔细打量。 萧若佩信誓旦旦回答道:“没有半句假话!” 那边的女子绽放笑容道:“原谅你了。” “这丫头该不会是骗人吧?”不知道为何,萧若佩心中有出现了一个奇怪的想法,甚至冒出一种被陈玉骗过的感觉,但是根据他本人的记忆,陈玉却是一直都如此单纯,根本没有骗人的心机。 “玉儿怎么会骗人呢?”他摇头笑笑,跟随陈玉的脚步而去。 两人找到陈飞苍的书房,陈玉朝里面喊了一声:“我带若佩过来啦!” “小玉进来吧。”屋里传来中年男子浑厚沉稳的声线。 陈玉当先进去,萧若佩随后,进屋后见到蓄着美髯的陈飞苍正在看一封信。 见萧若佩进来,他将信放下道:“若佩过来坐,有些关于你的事要和你说。” 关于自己的事情?萧若佩上前几步,先扶陈玉坐下之后自己才找个凳子坐在旁边。 陈飞苍将手中信递过来道:“耀日城的信。” 萧若佩心中忽然不知从何而来生出一丝惊恐,他想起昕言,那个在青玄峰上被他用中州仁掌神山拔地一掌打下武绝峰的耀日城主。 他就是那一战成名,在青玄宗的提名下,获得了金侠名“陈山移陆”。 自那之后,昕言销声匿迹。 萧若佩看信的时候,陈飞苍叹气道:“当年我深入明州,差点命丧虎口,被昕言所救,他托我将你带出明州,没想到这一别,竟是生死相隔。” 萧若佩看了信中内容,心里掀起轩然大波。 昕言再次出现在神女峰下,被云叶格杀当场! 这里旧天道至今都没有解决吗?昕言还受控制,所以云叶不得不杀了他? 不对!云叶那家伙怎么会在耀日城?以他的实力又怎么可能打死昕言? 当年被昕言带进明州的是云门双杰之中的云天?云叶替代了昕竹之名,继昕言之后成为了新一任耀日城主?旧天道到底是个什么鬼?还有青鸾,他根本就不认识!奇怪的知识突然增加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全都乱套了! 不对,这个世界不本来就是如此吗?为什么自己会感觉这般混乱?萧若佩深深皱起眉头,他知道一定有哪里不对劲! “虽然言城主最终落得如此下场,但是始终都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要去一趟耀日城祭拜他,这段时间里,你就和玉儿一起代替我处理陈家的事。”陈飞苍语调里面难掩悲戚,两个年轻人都受到感染,低头不语。 “叔叔你放心吧,有我在肯定能够将陈家所有事情处理好的。”陈玉信心十足的向陈飞苍保证,她与耀日城没有什么关系,很快就摆正了心态。 陈飞苍点头道:“别一个人扛着,你现在不比以前,有若佩在这里,我放心许多了。” “说得好像我很没用一样,快去吧,路上小心点,早去早回。”陈玉不耐烦地摆手。 萧若佩却抬头道:“我送苍叔过去吧,路上有危险。” 陈飞苍笑道:“我走大道不会出事的,若佩你和玉儿新婚,该在家里好好陪她,就不要随我奔波了。” 陈玉闻言羞红了脸,低头不敢再看两人。 萧若佩赶紧说道:“不是,我今天突然知道了很多东西,其中就有一种千里无距的挪移法,能够带你从苍山下直接到耀日城。” 陈飞苍不解话中意,奇怪地看着他。 萧若佩知道不好解释,只是笑道:“苍叔你亲身体验一下就明白。”他又回头对陈玉道:“这种挪移法会让人感觉不适,玉儿你有了身孕,还是不要跟着来了。” 有了身孕!这次情绪的剧烈波动让萧若佩明确了自己真的多了某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因为表现出了情绪波动的来源是因为陈玉怀孕的消息! 他和陈玉在去年成亲,新婚阶段两人如胶似漆,她到了秋季有身孕再也正常不过了,可为何会连自己都感到奇怪? 但是在陈玉和陈飞苍面前他不敢表现太多,以免让他们怀疑,影响到玉儿腹中胎儿就更不好了。 陈玉答应了之后,萧若佩便等陈飞苍收拾好行装,在两人准备好之后,他忐忑不安地尝试按照那莫名其妙多出来的记忆接引界脉。 身躯隐隐有了感觉,但是记忆之中多出来的知识告诉他通脉劲很危险,一旦牵引到范围太过巨大,他就可能会忽略一些小地方,随意牵扯脉纹力量甚至可以掀翻一整块大地。 为了限制他的能力,记忆之中那个人说会慢慢解放他的通脉劲。 与脉相接让他感觉既新鲜又熟悉,好似婴儿浸入合适的温水里面,熟悉的感觉让那懵懂无知的孩子忍不住手舞足蹈。 在记忆的牵引之下,他熟络地接通脉纹。 而后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是在耀日城金鳞湖边码头上。 陈飞苍早有准备,还有萧若佩扶着,这才没有当场摔倒,却也忍不住胃里翻涌干呕了一声。 “苍叔,我将你送到了,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就先回去照顾玉儿,等三天之后,我再来接你。” 陈飞苍点头道:“你回去吧。” 送他走出挪移阵范围之后,萧若佩感觉到脉纹牵引,便放任这股力量将自己拉回陈家。 他想过去耀日城看看情况,但是心中却生出一股歉意,那是对自己逃离身份责任的愧疚,让他觉得自己无言面对昕言之死,也不敢去见替他承受了一切的云叶。 在这股歉意的驱使下,他逃离了耀日城。 看见消失之后又再次出现的萧若佩,陈玉鼓掌欢笑:“若佩你真的能够做到这种事情啊?” 萧若佩拍拍胸脯表示小菜一碟,陈玉又高兴起来,上前牵着他的手道:“那等孩子生下来长大一些之后,咱们就去逍遥界四处旅行,可以到处玩个够了!” 这么神奇的能力,若是用在满足个人私欲上面,恐怕会辜负了这天地认可吧? 萧若佩以为自己会拒绝陈玉的建议,但是这具身躯却温柔地说道:“好啊。” 这么没有原则? 却听他又说道:“我认为呢,看风景注重的是过程,像是登山一样,如果没有攀登过程,就算在山顶上也不会有成就感,因为没有经历登山的辛苦,要是专门为了欣赏美景而去某地,少了途中景色渲染,或许我们便无法感受到真正的美景了。” “若佩你又说我听不懂的话了,快点说清楚!不然我现在就要去!”撒娇的陈玉惹人怜爱,萧若佩不由得将她拉到怀里轻轻抱住,被他的突然举动吓了一跳,陈玉原本要说的话全都收了回去。 温暖的体温相融,幽幽清香沁入心中,他那一点逃离耀日城带来的慌张轻易就被驱除。 有陈玉在,他好像就拥有了一切,再也不会惊慌。 “玉儿…”他轻声呼唤着怀里佳人的名字,惹得陈玉面红耳赤:“干嘛?” “真想就这样一直都抱着你。”他一刻都舍不得放手。 “我又没有说不可以啦…”萧若佩的双臂没有用多少力气,陈玉却不舍地挣脱,就这样被他抱在怀中,任由时间静静流淌。 萧若佩心中幽幽叹气:“可惜这一切都是假象…”就像是没有经过途中风景,直接到了目的地一样让人毫无感觉,美景在目,却无心欣赏。 试过通脉劲之后,他已经完全相信了多出来的那些记忆。 第三百五十九章 同身异心 如果那些突然多出来的记忆是真实的,他不得不重视。 首先这是一个虚假的世界萧若佩就不承认! 他必须维护好自己周围所有一切,陈家,苍山,玉儿,还有他那未出生的孩子! 虽然多出来的意识一直在告诫他,如果这么做,逍遥界就完了,但是他必须要这么做!如果连自己身边的人都不能保护,反而努力将这个虚假不堪一击的世界摧毁,那与灭世有什么区别? 什么蜃界,什么旧天道,什么星辰,这一切都跟他没有关系,他就是要维护这个世界的完整!保证这条被那个意识看成支流的时间延续下去! 而且就算那些灾难真的来临,他可以按照记忆之中多出来的能力,将一切都抵挡在外,保证陈玉安全。 那个记忆中很多事情都与他的经历不一样,但是很多变化都是在二十年前开始的,多出来的记忆里昕言带回明州的是云门双杰之中的云龙,继承昕竹之名的人是莫青城,从这里就出现了分支,在这里继承他身份的人是云叶,世界线开始走偏。 而后那边是刘进作为他的养父带他到青松镇养大,并在那里认识了凌白涛,但是在这个时间线上,他是被陈飞苍收养,在青玄山天光礼之后折道鼎山镇庆贺凌家小姐出生,才与回到凌家的凌白涛见了一面。 他与陈玉代表陈家到青玄峰观天光礼,途中在青松镇歇了一个晚上,住在苏家酒楼,那个在另一个世界与他亲如兄妹的小姑娘,却只是在青玄峰上接待他和陈玉的普通青玄宗弟子,青松镇里并没有一个酒楼的掌柜叫做刘进,也没有酒楼挂起那盏一镇知名的‘半斤月’灯。 在青玄山上,昕言的确是来闹事了,与他第一场对战的人,变成了云青城的父亲云龙,之后是坐在前排的萧若佩为了护着新婚妻子陈玉,站上擂台与昕言正面对抗,用携带了苍山气韵的神山拔地,将昕言从武绝峰击落。 一代武道高手,在新人换旧人的浪潮之中,黯然退场。 而在另一个记忆里面的自己剑御天光,以青州灵指天光透林,在承山峰上将昕言击落,虽有小异,却是殊途同归。 两种记忆的冲突,渐渐他本身的记忆占据了上风,那边的事情很重要,但他现在有了必须坚持自己的理由,他可以帮助那个记忆去找解救他们世界的方法,如果要用他和玉儿所在的时间线消失的代价来换取,他便会拼尽一切力量去反抗! 记忆之中还有三个人到了这个时间线上,一个是萧河,掌握着时间之力的法修,一个是钟问龟,是个不折不扣的算门天才,还有就是如今的耀日城主云叶,在那边虽然有些轻佻性子,但在这个世界里,是个人武力天下第一的耀日城主! 年仅十八岁的武道天才,在未及弱冠之龄,以一己之力打死上一任耀日城主,那个站在武道巅峰二十年的男人。 因为萧若佩的关系,耀日城与陈飞苍一直都有联系,双方关系很好,不可能用假话哄骗他,信中说是云叶一人打死的,那就肯定没有半点水分,旁边的人连丢个暗器的举动都不会有。 如此看来,云叶的实际战力高得可怕。 萧若佩当初在青玄峰上,只是用神山拔地将昕言击飞出武绝峰外,还借助了天光之力才做到,如果落在平地上,与准备充足的昕言正面对打,他没有一点取胜的机会。 如此强大的昕言,还是正面交锋死在了云叶手里。 要让这个时间延续下去,就必须将这三个从外而来的人赶出去! 三个人都不好对付,法修手段神秘莫测,钟问龟下落不明,而且这人的计算能力太过厉害,只能在见面的时候,以最快的速度将之击杀,否则让他做足准备,发展起来之后就算是萧若佩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暗算,另一个世界的自己也对此人有很深的忌惮。 “如果掌握了能够探入身躯之中的通脉劲…”他心中泛起一个念头,却受到对面那一个记忆的强烈抗拒,将通脉劲探入人躯是他的底线,自从他想维护这条世界的完整之后,那个记忆便不再对他开放深层次的记忆,通脉劲也被限制。 不过他已经掌握了不少另一个记忆带来的力量,比如御使天光,挪移阵,还有脉接一地的能力,在通脉劲的支持下,他的神山拔地威力更上一层。 如今再次遇上昕言,有必要他有信心一掌连青玄峰一起夷平! 有了这神异之力傍身,他也有对付三个外来者的信心了。 “对不起,我会代替你在这个世界好好活下去的!”对着心中那份多出来的记忆说了一声抱歉,他的眼神冷厉下来,目光穿透了夜空看向远处熠熠发光的长生阁六层。 如果说人皇城近段时间什么事情最热闹,大概除了太学院秋招之外,就是这突然出现的六层长生阁了。 那座只存在传说之中的高楼,早在不知道多少年前毁于一场不知道从何而来的灾难,后人为了纪念那座承载人类历史的高楼,便仿造建了一座高塔,但是大小远远无法与传说中的长生阁比拟,仿造的塔也叫长生阁,是如今逍遥界最大的藏书馆。 为了纪念那座楼,在原址上,至今没有建筑占用,只让那块曾经承载人类历史的地方,与时间一同变迁。 荒草杂树,渐渐在那一块土地上繁茂,历史已经失去了秩序。 就在萧若佩水榭中假寐醒来的那一瞬,在那块荒地的上空突然出现了高楼,只有第六层的空中阁楼。 长生阁消失之后,那块荒地上时不时会出现阁楼虚影,像是海面上偶尔能够见到的阁楼投影一样,被人称作海市蜃楼,这一次也不例外,众人都以为和寻常一样,等一会就会随着光线变化消失。 但是没有,那空中阁楼已经持续了半天时间,在入夜之后,更是闪耀出璀璨夺目的星光。 萧若佩知道那里面的情形,多出来的记忆里面,是那边的‘萧若佩’利用天光和通脉劲在六层长生阁构建的星图光芒! 他们也是利用六层长生阁进到到这一个时间上的。 萧若佩第一个想法就是将星图扰乱,将进入到他世界里的四人全部送回去,但是单纯的扰乱星图没有作用,还需要有正确的星辰运转顺序,三十六万星辰,错一颗都不行,他虽然继承了那一边的通脉劲,但是根本做不到精准移动星辰,他并不会星时历法以及对面那个世界的星辰运转规律。 “沈星枢…”另外一个世界的星时历法是沈星枢测量出来的,如今太学院的副院长也是这一位老人,萧若佩打算明天去拜访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线索。 长生阁六层的出现让人皇城轰动起来,太学院秋招年年都有,但是空中阁楼这种事情,却难得一见,只不过在场所有人都没有一手飞天本事,无法触及到那座高楼。 自从确认了长生阁六层真的出现之后,人皇殿已经开始有动作了,集合了众多筑院人才,在长生阁之下搭建长梯,以最快的速度进入其中查看情况,从里面带出足够的资料便是最好不过。 谁知道这一座空中阁楼会不会突然消失呢? 只可惜长生阁六层太高,就算是扔钩索都无法企及,要不然一些武道高手就可以凭借高超的轻身功法进入其中。 现在掌握通脉劲的萧若佩有办法进入里面,却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突然做出与自己身份形象有冲突的事情。 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是杀人,如果近段时间表现太过奇怪,监察司发现出了命案的时候,第一个就会怀疑到他头上,为了维持自己今后平静的生活,他不得不掩饰自己的能力。 他在等夜深人静的时候,趁着没人注意进入其中,今晚是长生阁第一天出现,现在应该不会有什么人有能力进入,他可以在里面找到一些星辰运转的资料。 如果不用杀人,只通过挪移星图让这些人回去,那就是两全其美了。 萧若佩明白两个世界是不能共存的,一旦确认了对面世界时间的正确性,他们这个时间残余就会往正确的时间靠拢,融合在正确的时间上面。 唯一可以解救的办法,就是将当前的时间固定为正确的时间!这样对面的世界也会收拢过来,融合到这个世界里面。 “这里没有星辰异变,没有蜃界降临,逍遥界没有覆灭之危,比起那边来更加美好,为什么你不选择留下来?”他询问自己多出来的记忆。 那边正色道:“你所谓的美好,只是镜花水月而已。” “为何你们的世界就不能是镜花水月?长生阁本来就不可能延续万年不倒,没有长盛不衰的高楼,不是吗?相比起来你那边好像更假一些呢?” 不仅是长生阁,这边的世界全部都经历过改变,天地星辰有过或多或少,朝代更迭,历史轮换,没有长生阁的存在,后世谁都无法辨别历史的真假,由人皇殿那些史官随意编排,无非都是歌颂今人,贬低前朝,历史就在后人的涂抹扭曲之中渐渐变形。 人皇的光芒没有人擦拭,已经被时间落下的灰尘掩盖,黯然失色! 第三百六十章 融于一躯 在某些方面,萧若佩不得不承认另一个记忆里的情况要好一些,只可惜,那边的自己没有了与陈玉之间朝夕相处的过往,没有那句真心相许白头偕老的誓言,没有陈玉肚子里的孩子,他不希望眼前珍视的一切,只是一场镜花水月。 既然这宛如梦境的支流有可能变成主干,他便要想办法去达成这个目的。 “若佩?若佩?”门外传来陈玉轻声呼喊。 萧若佩回过神来,他吹灭了房中烛火回应道:“来了。” 屋外陈玉俏生生站在长生阁六层照下的银辉之中,好似身上披着一层月光轻纱,随夜风舞动的裙角,缥缈如梦,似乎随时都会像那轻雾一样随风散去。 萧若佩赶紧上前捉住她,这突然的举动让陈玉开始担心起他来:“若佩你怎么了?今天好奇怪啊。” 这个小女人,从小时候开始,连声音大些的打雷都害怕,怎么可能让她面对比雷声更大的惊恐? 萧若佩怜惜地揽陈玉入怀,但是这一次陈玉却轻轻挣脱了他,对着心爱的妻子,他也不敢用强,只是退而求其次牵起了陈玉的手。 那双在夜里也能够看到光泽的眼睛紧紧盯着萧若佩:“你有心事也不跟我说了吗?”语气之中居然有了些许幽怨。 萧若佩伸手帮她整理了下滑落的头发,陈玉一头秀发太过柔顺,时常扎不紧,偶尔滑落的秀发不仅不会让她的妆容看起来凌乱,还能在温婉秀气的脸上增添几分顽皮可爱。 陈玉就是这样一个不管从什么方向去看,都有可取之处的女子,既有大家闺秀的端庄,也有小女人的活泼。 在人皇城对陈玉有心思的年轻人,少说也有几百个,如果算上有好感的,那真就是不可计数,明里暗里,根本就数不过来。 最后还是萧若佩借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优势,与陈玉确定了夫妻关系,两人成亲那一晚上,人皇城里的河水都是酒味和咸味,据说那些青年俊秀哭了一整个晚上,泪水汇成小溪流进了河中,还喝得大醉酩酊,倾倒的酒水染醉了流水。 萧若佩很珍惜两人之间的感情,为了维护两人的关系她可以不惜一切。 他和陈玉,已经是密不可分的夫妻,即使是天崩地裂,也不能把他们分离! 但是他不想让陈玉知道真相,他们所处的世界,他们的关系,两人的过往,还有孩子,这一切不过是梦幻泡影,这种话他无法对陈玉说出口,同时他也不能用谎言欺骗自己的妻子。 萧若佩悠悠叹气:“等我解决之后再告诉你实话好么?” “说不出口,是让你很为难的事情吗?”陈玉从来没有在萧若佩脸上看见过这种表情,好像是变成了一个她不认识的人一样,她想要尽快重新了解他,进入到他心里更深的地方。 萧若佩点头道:“昕言城主的事…你知道我和他的关系,还有那突然出现的长生阁,逍遥界最近发生的事情都不同寻常,我今天突然知道了很多东西,包括送苍叔去耀日城的挪移法,还有天光,地脉,也已经看到了这一切背后的秘密,等我将这些事情彻底解决后,等那长生阁六层消失不见之后,我就能说出所有事情了,全无保留,也没有半分虚假,我向你保证。” “我不是怕若佩你骗我。”陈玉轻轻笑着,拉他到了旁边的长凳上坐下:“我就是担心你,一下子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做起事来都没有了以前的从容,一点都没有把握的样子。” 面对着一个世界,他哪里从容得起来?尤其是知道对面的力量,不管是哪一位,在萧若佩的认知里面,对面都比这边更加强大。 这里的昕言没有举行武道大会,凌白涛也没有展示冠绝天下的十五剑,那柄标志着武道步入巅峰的武剑同样没有出现。 也就是说这边的整体武力,要比对面弱许多,那边的云叶亲身参与了武剑的铸造,与身为耀日城主的云叶记忆相结合的话,会诞生出一个多强大的怪物? 两个钟问龟合在一块,又会用妖孽智慧造出多少意外? 还有神秘莫测的法修萧河。 在这边法修并不稀奇,对面的历史进程顺畅无比,连万年前的长生阁都能够完全无损的保存下来,长生阁承载着历史,完好无损便表示那边的历史从来没有出现过缺漏和波澜。 不像是这边,早在不知道多少年前,那座记录着逍遥界历史的高楼就因为动荡而消失。 这里的逍遥界没有历史,或者都是虚假的历史,所以才不能维持长生阁的存在。 萧若佩很讨厌这一点,想到人皇殿里的史学家为了歌颂新皇的功德,恶意扭曲前人的意思,抹黑前人的功绩,萧若佩本人都恨不得将他们毁灭。 但是这个世界有陈玉,这就抵过了所有。 法修的力量在这个时间上很时常显现,因为这边的历史太不稳固了,法修没有办法安心隐世,只能不时参与到稳固历史的过程之中,但是没有一个法修比得上另一个记忆之中的萧河! 因为加入了人间纠纷,法修本身有了偏向,无法做到公平正直使用天地之力,只能强行改变天道运转规律来适应自己的意愿,导致了天道不稳,为了惩戒法修,天道直接给他们设置了学习法术的门槛! 自此以后,合道法修少之又少,不过在与天道的抗争之中,法修对逍遥界的理解更加深刻,已经找到了星辰运转的正确规律,并重新定制了空中星辰,让时间稳固下来,却诞生不出萧河这种与时间合道的法修了。 至今那些法修的计算星辰运转方法虽然失传,但是星辰移动却稳固了下来。 那边的云叶就是利用了正确的星辰运转规律找到了这个世界,企图从这里将没有被时间循环困住的青鸾救出去。 虽然知道了他们的目的,但是萧若佩也有些无从下手,他根本就不知道青鸾在何处,这四个进入了源界的人类,除了与他融合的萧若佩,其他人又在想什么?在这里又有什么关联? 他一切不知。 “不如我假装配合他们的计划?先将他们的底细查清楚,引他们出来?”萧若佩心生一计,脸上不由得露出了一丝不忍颜色。 紧盯着他的陈玉发觉到了他的表情变化,扭着鼻子冷哼道:“你是不是想骗人?” 萧若佩一惊,记起了他与陈玉从小一起长大,对彼此都知根知底,一个表情就知道对方的需求,早在成亲之前,两人就已经心有灵犀。 “你每次想骗人就是这表情,根本不忍心说谎。”陈玉言之凿凿,将萧若佩堵在话语的死胡同之中。 “如果我不得不撒谎骗人,玉儿你会不会原谅我?”萧若佩真心祈求陈玉的谅解。 “我才不要会说谎的若佩!”陈玉像是被烫到的虾子,猛然跳起来正色道:“在这里谁都可以骗我,你要是骗我就不行!” 萧若佩赶紧扶她坐下来哄着:“别生气别生气,吓着孩子就不好了,我就是说说而已,没有要骗你。” 陈玉听到孩子,心情也赶紧平复下来,嘴里还是没有放过萧若佩:“骗谁都不行,一旦你开了头尝到了骗人的滋味,可能哪天就骗到我头上了呢!” 萧若佩想起另外一个记忆之中的陈玉,不由得笑出了声。 “你又笑什么?” “玉儿你想啊,假如有一个会骗人的你,设计欺骗了我,让我不明不白的撞到凌家那种大势力之中去认师父,然后你就等着看我的笑话,发生了这种事的时候,我该怎么办?是相信你,即使知道你在骗我依然按照你说的去做,还是当场揭穿顺便教训你一顿?” 听到萧若佩似乎有理有据的话语,陈玉嗤嗤笑道:“我有吗?” 萧若佩严肃地板着脸点头:“你有!” 陈玉见他说得认真,不由得仔细思索起来,最后不得其解,只能将问题抛回给萧若佩:“那随你好了,看你舍不舍得教训我!” 萧若佩见她与自己成亲都大半年了,还表现出这副小女人的样子,不由得心生怜惜,伸手在她脸颊上捏了一下,将她的笑容拉开,这才依依不舍地放开手道:“好了,以后不许骗我。” “我根本就没有嘛!若佩你趁机欺负人!”陈玉想不到他真敢下手,嘟起嘴巴嗔怒着捶了他一不痛不痒的粉拳。 萧若佩愣了一下,这边的陈玉确实没有做过欺骗自己的事情…或许有过一些小恶作剧,但是骗自己去凌家这件事是绝对没有发生的。 为什么自己想要在这件事上找回面子? 是另一个记忆!那件事在另一个世界里面发生的,所以那个记忆在影响着自己要从陈玉身上找回补偿! 萧若佩心中不由得有些沉重起来,这种影响不知不觉,让人难以防备,有可能在他不经意间,就会左右他的行动! 不消除新记忆对他的影响,可能会在之后的行动中产生变动。 萧若佩考虑到一个更严峻的问题,现在的他究竟是不是纯粹的他?掺杂了另外一份记忆的自己若是跟陈玉同房… 他的脸上通红一片,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记忆显然意识到了什么,直接影响到了他的身体反应,让他羞愧得不能自已,脸庞无法遏制地发热让他明白两个记忆共存于一个身躯的现实。 可能真的不是那么方便。 第三百六十一章 存在即真 陈玉有了身孕,两人这段时间倒是挺克制的,为了避免身躯里另一个自己的意识看到一些夫妻间的闺房趣话,萧若佩决定和陈玉分开居住几天。 这个提议当然遭到了陈玉的反对,两人是新婚不到一年的夫妻啊!该是用蜜糖黏在一起,一刻都不舍得分别的,萧若佩居然敢在这个时候提出分房睡? 那岂不是说他对陈家瑶花的新鲜感已经消失了,自己身上已经出现了没有了吸引力的预兆吗? 她才二十一啊!人生漫长,她才不要在今后的日子里独守空房呢! 不明真相的陈玉心中已经开始构思提升魅力的计划了。 察觉到妻子的心事,萧若佩最后只能又抬出昕言身亡的事情来做挡箭牌,并保证过了这段时间之后两人增加一倍相处时间为代价,才好不容易说服了陈玉。 反正现在也差不多是整天都黏在一起的,增加一倍也不可能比现在还多时间了,只可惜在应付爱人甜言蜜语这方面,再精明的女人智力都是负数的。 陈玉就这么被哄服气了,但她还有一个条件,是必须要萧若佩看着她睡着才许走。 萧若佩不敢有意见,只能在陈玉旁边看着她睡着才离开,期间为了哄她睡觉,还躺在床上给陈玉当做了抱枕。 看着妻子安心的睡脸,萧若佩控制住自己想伸手抚摸的欲望,虽然那个意识说过不会主导他的行动,谁又能保证不是他想占妻子便宜才让自己产生这种想法!绝不答应! 萧若佩轻轻下了床,走出门外关上房门,将夜风阻拦在房间之外。 抬头看天,今夜天上月亮正圆,似乎要与那六层长生阁的光芒争辉。 或许在八州其余地方月光能够盖住长生阁里的星光,但是占据着距离优势,在人皇城里,长生阁的光芒早已经主宰了黑夜。 借着这明亮的灯火,阁楼下的工匠连夜不休搭建着登楼架子,在长生阁遗址边上的塔楼里面也有人对那空中高楼进行观测,萧若佩想要掩人耳目进入其中有一些困难。 以前的他做不到,但在融合了另外一个记忆之后,他要做这件事再简单不过了。 给自己身躯周围覆盖一层折光壁障,外人便看不见他的身影,若是觉得这样操作起来太麻烦,还能用通脉劲制造一场大暴雨,趁机潜入。 当然没有必要搞得这么声势浩大,萧若佩最终还是选择了折光壁障,然后御使天光飞起,地脉弹射虽然急速,但是在短距离飞行中实在不好掌控。 选择了御使天光的方法之后,他有发现了与记忆之中另外一个自己的不同之处,对面御使的天光是木灵天光,散发出一些淡淡的青色,他身上天光则是浑蒙的土黄。 这个世界承认自己的是土灵天光,既然能够得到天光相助,那他的行为就获得了天地认可! 萧若佩抬头看着进入深夜依然熠熠生辉的长生阁,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要遮住这扰人清梦的星光,让它永远不能在这个世界发光! 土灵天光浑厚沉稳,萧若佩不紧不慢地绕着长生阁飞了一圈,有折光壁障的遮挡,他飞得也不快,声响都没有发出来,周围的工匠更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绕着长生阁六层看了一圈,只在周围窗口看到了那星图片段,但他依然为那星图的宏伟感到震撼,对面世界里的人,居然能够构建出瑰丽星海置于一室之中。 从外面没有看到里面的人影,萧若佩只犹豫了一下,选择落在顶上,从楼梯口走下去。 长生阁的浩大,超乎了萧若佩的想象,曾经他以为那座传说中的高楼最多也就是比寻常大一些,从来没有想过光是一个六层就能覆压天日,近处看都无法观其全貌,他在外面绕了一圈,所见仅是长生阁表层,站在其上,好似一片容人肆意奔跑的广场一样。 走入其中之后,只见藏书如海,汗牛充栋,书架鳞次栉比,层层叠叠令人迷失其中。 这不是夸大,若是让萧若佩在里面走,他铁定迷路! “这么大的房子,梁柱怎么可能支撑得住?”虽然对这宏伟建筑感到佩服,但萧若佩还是忍不住说出了长生阁存在的不合理性,以此来增加自己所在世界的正确! 好在另一个他有长生阁的记忆,他知道这六层的核心在星图的中心。 他在中州生活了二十年,早已经熟悉星辰中心看起来是什么样子,仰望的时候,会看见他熟悉的星空,这份熟悉感让他即使知道星图不属于自己的世界,却也无法停止仰头欣赏。 他从来没有这么与星辰如此接近过,仰头看去,纯粹的星光让人几欲目眩神迷。 不敢多看头上绚丽星辰,萧若佩轻手轻脚走进了长生阁中央区域。 那里是平时空置出来给人安心看书的位置,在星图出现之后,更是对面世界算院星门大能的聚集地,在哪里留下了许多对面世界对星图的研究成果,如果这些资料还在,他便可以整理起来拿给沈星枢看。 这边世界的沈星枢能力要是不差的话,大概就能找到对面世界的星辰运转规律了。 但是萧若佩不能轻易将星辰运转改变成对面世界规律,因为那边一旦确认了时间正确性,他们这里还是会被对面同化! 他所珍爱的一切,就会被那边的时间否认。 唯一可以解救的方法,就是让时间确认这边的世界为正确流向,让这边的世界成为主体! 这样做虽然很对不起对面的人,但是陈玉和孩子才有存续的可能。 “为了见你,爹爹可是毁灭了一个世界呢!”萧若佩心中给自己鼓气,坚决地跨入了长生阁中央。 里面有个小孩子正在整理着桌上笔记,似乎感觉到人来了,他抬头看了一眼,见到是萧若佩,脸上露出了放心的笑容:“怎么没有带吃的来?我都快饿坏了,这里太高,我没有办法下去。” 这一位是…记忆里好像叫做云落,是那个法修萧河的另一面。 云落出现在这里,就表示当前的时间走向,是正确的! “我和玉儿的过往,不是虚假的!”他突然感觉到了踏实,自从身上多了其他人的记忆之后,他开始对自身的存在感到怀疑,按照另外一个意识里面的说法,就是这个世界只是为了修复对面世界所诞生的虚假镜面,他们无始无终,在对面世界有需求的时候出现,补完对面世界缺陷之后消失。 记忆之中还有一个分辨时间线真假的条件,就是看出现在这个世界的萧河是谁。 如果是云落,他所在之地,便是真实! 在对面世界上是萧河,不是云落,也就是说对面世界亦为虚假!云落在他们的世界里! 他高兴起来,忍不住要上前抱住这小孩欢呼。 云落被他兴奋之状吓了一跳,赶紧说道:“别乱来,我们也分开没有多久吧?你激动个什么劲?以前也不见你有多待见我,现在呢?是知道这个世界里面只有你我可以互相依靠吗?” 萧若佩忍住了冲动,云落刚才的话语透露出一点消息,现在掌握身躯的是萧河! 因为他此前根本没有见过云落。 他奇怪问道:“不是以云落为主导意识吗?” “我是时间,分支的时间也是我,不管在那条时间流里,我都是融合了时间的法修,独一无二。”云落笑道:“所以这个世界的萧若佩,你想要维护你的世界吗?” 居然知道自己来意?萧若佩脸色凝重了下来,他知道要做到这件事很困难,却没有想到他苦思冥想一下午才决定的做法,居然被一个小孩子第一眼看穿。 亏得陈玉还担心自己会骗人,这些外界来的家伙,刚见面就看穿了他的想法,一个都骗不了啊! 果然是因为跟陈玉待得太久了,所以自己都变得单纯,连真实意图都不会隐藏了吗? 见自己的来意已经被拆穿,萧若佩也不再隐瞒:“为何你们要否决我们世界的存在?” 云落将手中稿纸合上,朝他递过来。 萧若佩不解,疑惑的目光看向对面只到他胸口的小孩。 小孩抬起头来,眼中干净明亮,好似有星空倒映其中。 萧若佩抬头看了一下,的确是有星空在长生阁六层,他将云落递来的稿纸接过来,粗略看了一眼,是关于星辰运转的资料。 竟然将这么重要的信息交到他的手中,岂不是等于把利剑递给正在与自己决战的对手吗? “我们既然来到了这边,就是肯定了这个世界,而不是来否决的,我们要是否决世界,第一时间里就被遣送回去了。” 这句话说得好像没有他们这些侵入者,如今所在的世界都没有意义了一样。 搞清楚主客关系啊!这个世界生活着五亿人口,区区四个侵入者,一人一口唾沫都能将他们淹死了! “废话少说,先带我下去吃些东西吧,我肚子快饿扁了,没有力气跟你说清楚。”刚才还神采奕奕的云落突然有气无力:“你都不知道动脑子多费精力,整理出这些东西,差点没有累垮我!” 看在他这般勤恳的份上,吃一顿饭不是难题,问题是手中的资料,如果是那边世界的萧河整理出来的,真的可信? 第三百六十二章 皇气外象 这个世界人皇城的夜市更加热闹,比起另一条时间上的逍遥界,这边几乎百年就会有一次动荡,一旦有了长久祥和的日子,乱世压抑着对繁华的渴望就会释放得十分激烈,而新朝人皇为了显示自己的贤明,更是希望看见盛世繁华。 人皇城聚集了逍遥界最热闹的气象,这种热闹不像另一个记忆之中的那种气度雍容,而是一种干柴烈火,不燃烧殆尽就不停歇的末日之花。 另一边的逍遥界夜市,几乎每个地方都各有特色,但在这边除了为了显示盛世的人皇城,其他地方夜晚都会实行严厉程度不一的宵禁。 除了王道势力刻意的保持,逍遥界里没有安全的地方。 云落似乎很享受这浮于表面的热闹,他就和其他跟随家长一起出来游玩的孩子一般,见到喜欢的东西就欢呼着扑上去,然后让萧若佩付钱。 作为陈家姑爷,又是有名的医师,萧若佩身上自然不差一点饭钱,而且云落给他的资料价值也不止一点零食夜宵,怀里揣着一份重要资料的萧若佩,当然更希望云落能够老老实实尽快吃完,然后他得回去仔细看看这份资料的真假。 这个世界的萧若佩可是正儿八经在太学院学习过一段时间的,虽然没有进入算院,但好歹对太学院知识有些了解,常识性的问题他应该可以分辨清楚。 如果这一份资料连常识知识都不过关,他当然不会交给沈星枢,还会确认云落的来意,到时候就可以尽快找到应对他的方向了。 虽然对一个孩子出手有悖他二十年来受到的教育,但是为了逍遥界,他不得不做很多过分的事情。 云落好像忘记了长生阁的事情一样,人前叫他做‘若佩哥哥’,听得萧若佩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如果云落真的是个寻常小孩,这么叫他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以他的年纪,就算被云落叫一声叔都能够承受得起,但云落是一般人吗? 是法修!融合时间的法修! 一个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老不死,还是个世界入侵者! 萧若佩怎么敢在他面前粗心大意? 外人看他像是陪着家里孩子玩耍的大人,但是说实话,就算面对如今的界御皇帝,萧若佩也不会有这般紧张。 因此在外人跟他打招呼的时候,他差点吓了一跳。 萧若佩在人皇城生活了二十年,这里不少人都认识他,街上遇上一两个朋友实属寻常。 跟他打招呼的是姬兰君,在两边世界,姬姓的来头都好像挺大的,不过这边的姬兰君身上人皇之裔的影子比较少,至少不会影响她的正常生活,当初是比萧若佩和陈玉更早一批进入太学院的同学,加上姬家宅院也在苍山脚下,两家人多有来往,她与陈玉之间的感情算得上情同姐妹。 “我喊你几声了,萧若佩,不会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吧?”姬兰君的脸色有些不悦。 “我哪有?兰君姐,你怎么在这里?”陈玉都叫她作姐姐,更小一岁的萧若佩当然也随着称呼。 “那座空中阁楼啊!”姬兰君的语气难以控制激动,指着空中散发星光的长生阁道:“那是传说中的长生阁,这么难得一见的事情,我怎么能够错过呢!” 喜欢凑热闹,像个男人一样,照理以姬兰君的条件不会年纪这么大都没有嫁人,只是她平时太过于大大咧咧了,来追求她的男子,如果不对她胃口的,她根本不与人深入交流,要是对了她胃口,那过两天大概就能看见她跟那个男子一起勾肩搭背喝酒猜拳去了! 这人把追求过她的男子全部发展成了酒肉朋友!那些男子同样也觉得,姬兰君这种姑娘,做兄弟好过做夫妻!没有男人会喜欢一个经常喝酒到半夜才回家的女人,但是都想要一个能够伤心时候陪着喝酒消愁的兄弟。 于是到现在姬兰君都没有找到一个能将她娶回家的人!离开太学院混了几年,姬兰君算是把自己的名字混进了人皇城传说奇人名单了。 今晚果不其然她身上又是浑身酒味,姬兰君酒量很好,即便喝过了不少酒,却依然保持着清醒,左右看了看萧若佩周围,没有见到陈玉,她不禁笑问道:“玉美人呢?” “玉儿贪睡,我有些事要出来处理。”萧若佩却不好直接告诉她这个世界即将完蛋,还是等她多喝一些,醒来要么世界延续下来,能见到第二天的太阳,要么醉得不省人事迎来毁灭。 还是记忆之中另一个世界的姬兰君好啊,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尤其是那一身舞蹈技艺,更是冠绝人皇城。 这边的人都与对面的人互相映衬,但也许会在成长过程之中经历过一件小事,对以后的成长发生出巨大的变化,就像是眼前的姬兰君,萧若佩记得小时候的她能歌善舞,明显是朝着另一个世界里的目标发展的,不知怎么却长成了一个酒鬼。 “有些事?还不好意思和我说清楚?”姬兰君的眼神变得玩味了起来:“一个大男人半夜三更出来做见不得人的事?该不会是因为玉儿怀孕,忍不住到外面寻花问柳吧?你这个渣男!”说话的时候似乎觉得事实就在她嘴里,看向萧若佩的眼神也逐渐鄙夷了起来。 嗯…这个世界的姬兰君会开黄腔,有时候还说得挺过分。 萧若佩已经在记忆里询问有没有办法让对面世界的姬兰君融合过来主导眼前这具身躯了。 长得这么好看,直接人道毁灭有点可惜。 “若佩哥哥,你的朋友吗?”云落见萧若佩被人缠住,也不知道是想加一把火还是想解救他,也加入了这场对话之中。 “若佩哥哥?”姬兰君奇怪看向一边的云落,仔细思索了一会,没能从记忆里面找出与云落有关的人来。 “你什么时候认识这个人?”大概是觉得小孩子容易骗,姬兰君找上了云落作为突破口。 萧若佩虽然不会说谎,但是他不想说的话,除了陈玉之外,没有人能够逼他说出来,姬兰君不会去做那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姐姐不记得我了吗?长生阁的。”云落在姬兰君面前晃了一下小手,姬兰君的眼神恍惚而后再次清明,好似恍然大悟一样。 “你不就是那个塔里被人当成展览品的小孩子吗!怪不得,长得太好看了啊!”姬兰君忍不住上前捏起了云落的脸颊,试图确认眼前的是不是真人。 “不是展览品,是御值韶风令…”云落的嘴巴被拉长,说话的时候含糊不清。 那座仿造长生阁而建的高塔虽然也叫长生阁,但是与今晚出现的真正长生阁相比,实在太过渺小了。 而且萧若佩记得,高塔里面并没有一个叫云落的小孩! 刚才云落轻轻晃手,便直接改变了一个人心中认知!这是个危险的能力! 要是他让自己不知不觉产生去帮助他们的想法,该如何抵挡? 抵挡不住! 决不能放过这些入侵者任何小动作! “若佩,问你呢!我能不能带这小孩去喝酒?”姬兰君的语气有些不耐烦了。 萧若佩回过神来,有些不理解姬兰君的话,自己就出了一会神,这两人之间达成了什么协议? “云落还小,我先带他回家,你慢慢吃好。”萧若佩二话不说就想带人走:“他这么小,不能玩得太晚,该到睡觉的时候了。” “可我还没有吃饱,就不能帮助你啊!”云落那粉雕玉琢的模样,再加上那种故作成熟的打扮,映衬得他更加俊秀可爱,说话时候一双纯净无暇的眼睛扑闪一下,简直就能让人的心也跟着蹦出来! 萧若佩一个大男人都有些顶不住,不要说是姬兰君了,当时她就忍不住伸手将云落抱起来:“他不带你吃,姐姐带你去,喜欢吃什么尽管说。” 确实云落之前也说过相像的话,这些法修还需要填饱肚子吗?萧若佩跟着两人往夜宵摊走去。 “姬姓是皇气的外在表像,如果她气度非凡,那就是逍遥界日月升平,但是她现在醉生梦死,就代表着整个逍遥界已经被眼前繁华麻痹了。”萧若佩心中突然响起云落的声音,“这个世界的青鸾没有被我困进时间循环,通念的能力还在,你可以在心里想着要说的话,我听得见。” 这些外来的人怎么手段层出不穷?萧若佩皱起了眉头,越多本事,就越不好对付啊! “不用担心,我们不能违背这个世界你们的本心,做的事情全部都会顺从你们的意识,来到这里也并非是毁灭这个世界…” “姐姐放我下来,我自己会走的。”云落一边与萧若佩通念一边在姬兰君手臂里挣扎,可惜他的力气太小。 既然姬兰君是逍遥界皇气表象,那应该真的是挺大力气的,现在这一代人皇正值鼎盛,武力强盛,手底下强者如云,足够的强大方能保证人皇醉生梦死还可以高枕无忧。 “嘿嘿,这么好的下酒菜,我怎么会放过,小云落你就乖乖陪我喝一杯吧,刚才你不也是同意了吗?”姬兰君嗤笑着加大了手臂的力量。 “若佩救我~”云落求救的声音响彻夜市街道。 强盛有强盛的好处,即便是表面上的。 第三百六十三章 一场醉梦 姬兰君长年流连于人皇城热闹繁华之地,这里的街道闭上眼睛也不会走错。 来到目的地之后,将夹在咯吱窝里的云落丢进去刚好落座一人的竹藤椅上面,吩咐夜市摊主上菜,然后就自顾自地从旁边水桶里面提起一个被深井凉水镇着的酒壶。 那摊主对她的行为视若无睹,因为这酒是姬兰君托人送来给他代为保管的。 人皇城名酒醉潭冰壶酒,曾有个传说,有位好酒之人携酒游山,见一潭水清凉,水中游鱼自在,便将壶中美酒倒入水中,与鱼共醉。 然后他就将喝醉了的游鱼捉住烤了,烤熟的鱼肉里面,依然酒香宜人,潭水舀起来喝进嘴里,还能品出酒味,并且经过了凉水的浸透之后,那酒直入肚中,借着凉意穿透四肢百骸,一醉就是全身俱软,如上云霄。 用凉水镇酒喝就此成为了一种风尚。 配上烤鱼,尤其是用酒糟喂成的醉鱼,那更是人间美味,最适合炎夏畅饮的佳酿,逍遥界给春夏秋冬四季列了四大名酒,其中代表夏季的便是这醉潭酒。 如今刚入秋季,七月流火,气候依然炎热,喝醉潭酒也不算过时。 这种酒只有在跟最知心的朋友一起才敢喝,因为醉起来太上头,醉酒时候神智保持清醒,能让人完全的感受到喝醉时候的那种飘然舒适,但是身躯却完全不受控制。 姬兰君倒是没有喝醉过,一般陪她喝酒的都被她灌醉了。 “你还喝这酒?”萧若佩知道这种酒的害处,早就劝说了她很多次了,即便是不喝醉,喝多了也伤身体。 姬兰君轻轻眯了一下云落看不到的那一只眼睛,给他打了一个眼色,萧若佩顿时明白过来,云落说过她是逍遥界皇气的具象,如果看不出入侵逍遥界的人,怎么能承载一界皇气! 她早就知晓云落身份了! 果然这人要是干起正事来还是靠得住的!萧若佩心中暗暗给姬兰君竖起了大拇指。 他俩这是准备灌一个小孩子喝酒,问题好像有些严重,要是被监察司看见,大概够被抓起来关个几天的。 “为了逍遥界!干了这杯!”萧若佩给自己加了一把劲,转头朝云落问道:“喝过酒不?” …… 酒壶已空,云落面前是两个趴在桌子上说着醉话的大人。 “区区给酒加了个五十年份,就受不了了?”云落举着酒杯,将最后一杯酒喝尽,然后老成地对那摊主说了一声:“这两人我带走啦!” 被他的法术影响,摊主已经认为云落与两人相熟,并且一个小孩子喝酒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听到他肯收拾烂摊子,当然再欢迎不过。 云落一手举起一人,转眼间已经在小摊前消失不见。 “现在的小孩子都这么大力气吗?”认知被误导的摊主对此见怪不怪了。 苍山天心顶上,云落将两人放下:“我说话你们应该听得见吧?” 此刻喝醉的两人几乎开口说话的力气都没有,萧若佩也感觉到自己身躯不受控制,连通脉也是时有时无。 彻底落到了让人宰割的局面! 谁知道那酒劲这么大!到底还是被云落小孩子的外表欺骗了,忽略了他内在是一个不知道修行了多少年的法修,喝过的酒比他们见过的水都多! 他们在算计云落,云落也在算计他们,那壶简单的醉潭冰壶,被他用法道能力增加了五十年窖藏时间,变成了整个逍遥界都找不出多少这么长年份的陈酿! 不过还真是好喝,酒进了嘴,两人都察觉到了不对劲,却管不住自己,总觉得以两人的酒量,干翻云落只是小菜一碟。 “要是你们清醒着,和你们心平气和说话会有些难,这样也好,省得打断我,接下来我要说的事,关乎你们世界的存在真相,若是清醒的你们,恐怕很难接受吧?喝醉了就容易多了,就当是做了一场梦,梦里的事情,当不当真由你们决定。” 萧若佩的意识还很清醒,他好不容易聚起一丝通脉劲,想要支撑着自己站起来,云落感觉到了他的举动,纯真的笑脸绽开:“别挣扎,要是乱动妨碍了我的法术,我今晚就将你和姬兰君放一个房间里,你可以想一下第二天早上被人发现的景象。” 喝醉酒的两人当然做不出什么事情来,但是外人会怎么看? 陈玉可是正怀着孩子,趁着妻子怀孕期间勾搭妻子的姐妹,做出这种事的男人,岂不是禽兽不如? 实在是太小看这些法修的无耻程度了! 萧若佩彻底放开了通脉劲,云落见状笑道:“我以为你听到这个条件还会多挣扎一下呢,姬兰君怎么也算是一个难得一见的大美女,你就不想一亲芳泽?” 姬兰君闻言用尽全力举手要打云落。 三人所在的天心顶,忽然被漫天星辰包围,勉强举起手来的姬兰君震惊得手都忘记了放下。 星光逐渐蔓延连接,组成了一个巨大的树冠,而他们所在的天心顶,仅在一根小小的枝杈上承载。 他们的视线脱离了身躯,随着巨树的出现而变得越来越高,将下方正在蔓延的星光巨树尽收眼底。 偏偏他们又能够清晰感觉到自身所在的地方,在那偏远的枝杈上,逐渐细不可见,沦落为满天星辰之中的一点微光。 “这就是我们的世界吗?”两人被眼前景象震撼得无以复加。 “不是实质上存在的世界,只是在假设时间线上的世界,看见主干了吗?那个地方,就是真正的源界,你们是其中衍生出来的分支,仅存在于时间的概念之中,从来就没有真实出现过。” “你撒谎。”萧若佩知道通念的存在,心中朝着萧河大吼道:“我们有根有脚,我记得我成长的经历,是从小在陈家长大,不是那个青松镇的萧若佩,更不是一个虚妄时间上的影!” “一颗种子终究会长成大树,但是在他没有成长起来之前,再大的树木也是一颗种子而已。” 云落伸手勾勒出一株星光聚成的小树苗,小树苗的光芒收敛缩成一团,像是一粒小小的种子一样。 “现在的逍遥界只是种子,你明白吗?你们所在的世界,都是这个种子将来的模样,但是将来的事情,可不是一个绝对成立,能够维持你的世界成为主干的事实,你所见的事实,一切都基于假设之中。” 云落手中种子星光溃散:“种子随时都有可能因为一点点的意外发生变化,会死,会消失,会在时间不曾发觉的地方,腐烂成为泥土,再也发不出芽,再也不能成长为参天大树。” “这粒种子需要一个维护他在弱小时候不会生出意外的人。”云落的外形渐渐成长化作萧河,他看着下方的参天大树:“我就是那个维护种子的人,而你们的世界就是意外。” 两人心神剧震。 萧河接着说道:“我为了维护这个世界不生出意外,便利用时间来观测所有可能的结局,将不能带着逍遥界生长成为参天大树的分支剪去,萧若佩,你能保证你所在的世界可以成为主干,可以延续到源界成长为参天大树的时候吗?” 萧若佩默然无语。 萧河坐下来说道:“谁都不能保证,我也不能保证我所坚持的主干是正确的,这粒种子埋在土里,没有挖开来之前,谁都不知道它是否已经腐烂,又是否依然沉眠,或者已经萌生出新芽?” “贸然挖开泥土,就有可能产生一个让世界毁灭的意外,为了保证这脆弱的世界不至于死去,我们做的只有等待,等待着发出新芽的那一刻。” “当土地上萌生出那株幼苗的时候,一切的可能都在那一刻收拢,所有被我剪去的枝杈才有意义。” “一个不经意的选择,就能让世界崩溃步入死亡的结局,看似很小的事情,或许你觉得努力一把就有挽回余地,却不知道早已经祸根深种,一旦世界之种死亡,你所见的参天大树,全部没有了存在的可能。” 萧河说话间,两人看见了星光巨树的溃散,星光消失,周围黑沉沉陷入了死寂。 “这个世界有很多走错的方向,因为依托在正确的主干上,才能显现出来。” 月光洒在山顶上,萧若佩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逍遥界,刚才那一切是萧河为了迷惑他们制造出的幻象?还是一种即将到来的可能? “这个世界本该毁灭过很多次了,因为法修不正,星辰散乱,不可能维持到现在,这是整个世界的错误,而你身上的错误就是你成长在陈家,只有维护一家完全的能力,没有拯救世界的本领。” “不可能!若是我连玉儿都不能守护…不!为了守护玉儿,我可以尽最大的努力去做!你说我要做什么?” “努力不等于可以成功,没有能力就是没有能力。”萧河的脸色看不清他心中想法,也不知道他是否有偏心。 “这个世界的旧天道,已经成功了,他从冥境转生回来,成为了你妻子肚中孩子!”萧河冷冷地看向了萧若佩,将事实告诉了他:“你所要守护的东西,已经变成了毁灭世界的根源!” 恍如晴天霹雳,萧若佩浑身冷汗冒出,酒已经醒了,人却无法再站起来。 第三百六十四章 神灵不正 萧若佩躺在天心顶上,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山风吹着他身上未干的冷汗,凉意驱使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酒醒了过来。 他坐起身子,揉着眉间回想起刚才的事情。 好像萧河说了一个了不得的大秘密? 他的手捏在手腕上,察觉到自己的身躯因为醉酒而出现了一丝不协调的状况,便运起元胎功,跟随着苍山地脉震动,震动了三下体脉。 汲取到地气养护,他身上醉酒留下的不适已经完全消失。 调整好身体状态之后,萧若佩看了一下周围,萧河已经不知去向,身边姬兰君摆出犹如海棠春睡的妖娆睡姿,身上衣衫不整躺在地上。 大热天的本来穿得就少,萧若佩不敢多看,用通脉劲将姬兰君身上整理一遍,这才将手探在姬兰君皓腕上,利用元胎功驱除她身上的醉酒的遗症。 但是姬兰君并没有清醒过来,她的呼吸绵长而平稳,应该是陷入了沉睡之中。 “亏你睡得着觉,我们的世界可是面临灭顶之灾啊~”萧若佩叹了一口气,将脑海之中萧河的话仔细梳理过一遍。 毫无对策,如果萧河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他真的只有等待毁灭结局的降临。 感觉到怀里藏着有东西,他伸手取出,是长生阁六层的云落交给他的关于星辰运转的资料。 “现在这些还有用吗?”他看了几眼,最终还是舍不得扔掉,又将资料仔细折叠起来放回了身上。 “明天去看看沈先生,至少在没有毁灭之前,稍微挣扎一下吧。” 如果陈玉肚子里的孩子真的是那造成耀日城惨剧的罪魁祸首,是源界灾祸的根源,他该怎么办? “若佩~”睡眠之中的姬兰君轻声呼唤着他的名字,让他醒悟了一丝。 事情要一件件去做,眼下最重要的是将姬兰君带回去,在这苍山天心顶上,山高风大,一不小心着凉也是不小麻烦。 萧河说过她是皇气外像显现,逍遥界的情况会在姬兰君身上显现出来,相对应的,如果她生病,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逍遥界平稳。 总之不管是看在逍遥界的面子上,还是作为姬兰君的朋友,他都不能让她留在这里。 通脉劲支起姬兰君,然后他运起挪移阵法,将两人转移到姬兰君家里。 好像两个世界的姬兰君成长之后都喜欢独处,这个世界的姬兰君这么做还能理解,毕竟就算萧若佩将自己放在她父母的位置上,也不太待见这样的女儿。 不过独居胜在少了许多麻烦,就像现在这样,萧若佩带她回家根本没有引起注意。 姬兰君的住宅不像是她外表那样豪放,反而十分清幽,庭院中夹杂着佳树芳草,草木之花四时不断。 如今院中早桂已开,芬芳四溢。 萧若佩没有注意到的是挪移阵会让人产生不适感,平时若做好了准备,也就是有些轻微反胃,习惯了之后也不觉得有什么,但是姬兰君是第一次挪移,又处于醉酒之后昏睡状态,哪里能有准备? 只觉得肚里一阵翻江倒海,忍不住就趴在萧若佩身上,弯腰吐了一地。 看得萧若佩一阵头疼,只得耐着性子,用通脉劲将地上清理干净。 这一点上他还是很感激另一个自己的,如果没有学会通脉劲这么方便的能力,估计处理起来很麻烦。 地上的处理干净了,接下来是姬兰君身上。 这可是个难题。 轻轻抚着姬兰君额头喊了她几声,见她只是呢喃着回应,没有醒来的迹象,萧若佩只能带她井边,取了一捧冷水,用通脉劲控制着朝姬兰君脸上糊过去。 受到冷水刺激,姬兰君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嘴巴却被井水堵住,一张嘴就‘咕噜’几声,喝了一大口进肚子里。 听到她‘呜呜’的呜咽,萧若佩撤去水脉,将井水泼到旁边花坛上。 终于能够喘气的姬兰君忍不住给了他一拳头:“好你个萧若佩,趁着我睡着了就是这样对待我的啊!我总算知道你底子里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睡得还好吗?”萧若佩若无其事地放开了扶着姬兰君的通脉劲,好像刚才做那件事的人并不是他一般。 姬兰君查看了自己身上的情况,怀疑的目光看向萧若佩:“你是不是男人?我一个大美女喝醉了,就用冷水泼醒了事?” 不然还能怎样? 姬兰君剐了他一眼,俏脸含怒恼人的样子也别有风情,“真不知道玉儿妹妹看上你那一点了!” 作为陈玉的丈夫,折下陈家瑶花的人,萧若佩当然只能用沉溺在幸福之中的傻笑来回答她。 姬兰君最是见不得他这模样,也不继续为难他,便伸着懒腰,肆意将自己的躯体展示给外人看见,一边问了一句:“我要洗澡了,你还要留下来?” 萧若佩哪里敢留下,当即就要走人避嫌,但是念头一转,他记起刚才萧河的话,又回头问道:“你刚才…清醒着吗?记得那人说了什么吗?” 如果姬兰君就此忘记,萧若佩也不会继续打扰她。 但姬兰局却若无其事地说道:“记得啊,不就是在时间的概念上,我们所在世界被认定为虚假么?” 她脸上突然绽放出如花笑颜,将萧若佩的手握住,往自己身上一扯。 见萧若佩惊慌失措地缩手,她咯咯笑起来:“你不认为是虚假的么?怎么不敢动手?” 废话,姬兰君这么主动,反而像是她在调戏萧若佩一般,被调戏的人怎么也得反抗一下,不然怎么对得起调戏二字? 见姬兰君没有被现实击溃,萧若佩就打算离开了,只要这位皇气具现之人还能笑得出来,那逍遥界的结局应该不会太差。 姬兰君的笑脸突然落寞,她低垂着眼眸,幽幽叹气:“等我先清醒一下,再跟你商量今后的事。” 萧若佩闻言,只能留下。 姬兰君飘然而去,不多一会,便听见了浴室里倒水的声音,刚才她说的洗澡并不是虚言。 闲着无事,萧若佩取出了怀中星辰运转资料,取一点天光照亮庭院,席地而坐,翻开了萧河交给他的纸张。 另外一边的星辰与如今苍穹之上大有不同,明确只有三十六万颗星辰,但是在他们这边的星辰时多时少,不低于三十六万颗,却会增加不同数目,而且星辰时晦时明,凭肉眼观察很难数得清楚。 星门一直都是一门枯燥的学问,光是数清楚星辰就是一件麻烦事,像是那边的钟问龟十二岁数清楚星辰数量的事情,在这里根本不会发生。 所以钟问龟的神童之名应该会打一个折扣,应该不可能在十五岁的时候破格进入太学院,甚至有可能现在还在太学院里学习。 因为朝代变迁,对面世界那个作为钟问龟后台的皇院,在这边也是不存在了。 没有苍山圣选,皇院支持的人早就登上了人皇之位! 钟问龟想借皇院上位,只能老老实实在太学院学习然后通过正规的途径进入人皇殿当官。 在正规途径里面,二十岁就想出头是根本不可能! 所以钟问龟的行踪,很有可能会局限在太学院内,有了大致的区域,寻找起来就方便许多了。 这人在对面世界上就不是个安分的,到了这边,也不会安于现状,出于人皆有之的求生本能考虑,他一定会借助对面的知识来维护世界存续。 不确定的是云叶,他继承了耀日城主之名,也承载着对抗旧天道的使命,如果知道了旧天道转生成为陈玉肚中的胎儿,一定不会轻易罢休。 萧若佩的记忆之中划过两边耀日城主与旧天道对抗的事迹。 不管哪一个世界,昕氏一脉都不惜自身性命,也要将旧天道留在神女峰。 萧若佩还有些疑虑,如果旧天道转生化作了玉儿肚中的孩子,那为何昕言还受到旧天道的控制? 莫非还是胎儿状态的旧天道就能影响到一个入意高手的意识? 如果它如此强大,为何又要转生?直接杀光违背他的人不行吗? 另外一个记忆翻出来,萧若佩明白了旧天道的目的,是窃取道力前往那与苍圣并肩的世界,杀人并不能达成他的愿望。 作为上一任源界天道,他根本无法脱离源界,只能转生斩去天道身份。 现在控制昕言的人又是谁? 是旧天道的遗蜕在作怪?还是旧天道赋予耀日城主的使命尚未完成? 但不管怎样,云叶的立场,必然是站在旧天道对面的。 对付还未成型的腹中胎儿,陈家有很多办法,最简单的不过是一碗药汤。 但萧若佩不敢这么做,他承受不起后果。 那会伤害陈玉的身体,万一是萧河欺骗他呢?万一那肚子里的孩子,真的是他和陈玉爱意结合的种子呢? “我不会放弃一丝希望的,哪怕时间上看,我从来就没有希望!”萧若佩握紧了拳头,将手里纸张攥紧发皱。 萧河并非绝对正确,在那主干之上,他就做过错误的事情,甚至主动引导星辰异变,几乎让那个逍遥界毁于一旦! 既然萧河曾经误认为那个世界是步向毁灭的分支,为什么就认定他们所在的世界不可能是走向繁荣的主干? 这一个虚假的源界之上,还有一个苍圣的注视吗? 萧若佩抬头仰望明灭群星,在那深邃的星空背后,又是否有正在撞过来的蜃界? 神明注视,并不能代表世界正确。 生活在世界之中是正确的人,那才是源界的正确方向。 第三百六十五章 人持本心 姬兰君洗完澡出来,洗去了沉于世俗的脂粉,她身上散发出清爽而自然的气息。 穿着朴素干净的寝衣,姬兰君坐在了萧若佩旁边,不知道是她的到来搅动了桂花香气,还是她身上的香气盖过了花香,周围更加馥郁熏人。 萧若佩将手中资料递给她:“这是另一个世界的星辰运转…” 姬兰君随手将他递过来的东西拨开,捧住萧若佩的脸庞亲了下去。 萧若佩想要推开她,却见到姬兰君眼角滑落的泪水,犹如星辰一样闪耀。 好像梦中一般,姬兰君香唇轻轻沾在了萧若佩嘴上,随着眼泪滑落,尽是苦涩滋味。 良久没有等到萧若佩的回应,姬兰君睁开了眼睛,却看见对面看着自己的目光里面,隐隐有些怜惜。 姬兰君轻轻推开萧若佩,她幽幽叹气道:“我就那么不如陈玉?一点你也不曾动心?” 再过分一些,就算心不动,身体也动了。 萧若佩把心中绮念收起来,伸手整理刚才散落在地的资料,企图让自己忙碌起来压制心中骚动:“兰君…现在不是说这种事情的时候。” “我是逍遥界皇气外像,对吗?”姬兰君也不帮忙,仰头看向天空闪烁群星。 萧若佩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她的话。 “若是你娶我,能让我高兴,能让逍遥界更加繁荣昌盛,你会不会做?” 萧若佩停下了手中动作,正视着姬兰君的眼睛摇头道:“我已经有玉儿了。” “为什么瑶花就能娶来做妻子,皇气就不能?”姬兰君的眼神没有退让,从小到大都只有她调戏萧若佩的份,可轮不到他骑到头上来。 果然最后拜师萧若佩先顶不住,他将眼睛移开:“这不是能用来对比的事情,我娶玉儿,和她的身份没有关系,只是我心里喜欢她。” “你真是…木头脑袋。”姬兰君轻轻笑道:“喜欢…若是喜欢就能有结果,我又何必要在外人面前装出无所谓的样子?” 萧若佩心旌摇荡,姬兰君的心意他何尝不知?平时谁的话她都不听,只要萧若佩开口,她就会言听计从,即使是她放不下的酒,就算到了嘴里,萧若佩说一声不要喝,她都会吐出来。 姬家长辈也很想将姬兰君交给萧若佩,也只有他才能管的住这个逍遥界繁华外像汇聚而成的女子。 可惜陈玉比姬兰君更近。 姬兰君酒量很好,但在萧若佩和陈玉成亲的那晚,她没喝多少就醉得不省人事,从那次之后,她不再克制自己,连萧若佩的话,也开始按照心情来决定听不听。 “若佩,即使知道这个世界是虚假的,即使这个世界仅存在一段不可能的时间里,也不能陪我做一个更虚假的梦吗?”姬兰君的话语犹如梦呓,吸引着萧若佩往更深的梦境之中堕落。 如果只有一个萧若佩,他或许会沉溺其中,但在身上另一个记忆却在提醒着他应该去做什么。 何况在另一个记忆里面的姬兰君是那般高贵典雅,可望而不可即,形象与这边对比太大,另一个意识几乎完全没有被这一朵娇艳牡丹所迷惑。 “兰君,要是你洗澡之前这么对我说,我估摸着今晚就留下不走了。”萧若佩现在非常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如果生活在世界之中的人都不去维护好世界,反而主动玷污人类延续的皇气,那这个世界真的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即便是世界崩溃,只要有人坚持自己的底线,人类才算是曾经顶天立地,才能在世界上留下人类存在过的痕迹。 “现在呢?” “现在…兰君,你作为皇气具现,已经否认了我们的世界,我想问的是从你自身,作为人类的内心,是否确定了不再抵抗?”萧若佩这次主动看着姬兰君的眼睛。 姬兰君就像是小时候做坏事被萧若佩发现一样,躲闪着他的目光。 “回答我。”萧若佩没有放过她的打算,反而趁着她的退缩将身躯倾斜,将她的气势压制。 长久以来的伪装,作为皇气强加在她身上的豪爽气质这一刻荡然无存,姬兰君觉得被萧若佩这样看着,比被人扒光了衣服还要羞耻。 “我…”姬兰君张口欲言,萧若佩步步紧逼。 她从小就知道姬家一脉的特殊,自己一生注定被当成逍遥界繁荣的象征,被某些有心人供养起来。 不管做什么事,为了维持她的雍容华贵,总有人刻意去配合她,所有一切都是浮于表面,世人也相信着她的表面。 实际上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渴望有一个真心相待的爱人。 从小到大,姬兰君都没有尝试过一件凭着自己的能力独立完成的事情。 “我能做到吗?”姬兰君不敢相信,自己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让逍遥界避免湮灭。 “每个人都能,你是逍遥界皇气外像,更应该保持自身的端正,做出可以让我们的世界延续下去的表率。” 萧若佩终于放过了她,重新坐回草地上,将那星辰运转资料收拾起来道:“既然他们的世界被认作是正确的,我们就应该了解清楚,他们的正确在何方,我们能不能也将这个世界摆正到他们一样的位置上,又或者找出我们本身的正确理由。” 姬兰君才发觉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退到一棵老桂树上倚靠着退无可退了。 见萧若佩已经摆回了正经脸,她却有些意犹未尽:“若佩是多久没有这般硬气过了?他要是再靠近一些…” 想着她的脸上不由得泛起了一丝红晕,像是喝醉了一样,那看一眼就足以醉倒任何男人的娇羞,只可惜很少男人可以有幸见证。 萧若佩眼角偷偷看了一眼,便赶紧收回眼光,在大部分时候,两人之间他都是弱势的那个。 “兰君,今晚我们去一趟长生阁,见识一下对面的星辰。”他将资料收拢整齐道:“明天往太学院请教沈先生,然后在里面找到钟问龟,他也是这次进入我们世界的侵入者之一。” “真就不睡了呗?你不怕玉儿听到你跟我在一块过了一晚上生气啊?”姬兰君玩味笑着,凑上前去,这次是为了观察星辰运转的图纸,两人之间再无半点旖旎。 “你要真敢做对不起玉儿的事情,我就当看错你了。”萧若佩笑道:“她也知道的。” “你们两个啊!”姬兰君站起来无奈叹气道:“总是不多长点心,是不是成亲以后二人世界幸福美满,就觉得这天下所有人都跟你们一样,对逍遥界充满爱了?” “小心被人吃得连骨头都不剩!”姬兰君点着萧若佩的额头按下去,又恢复了往日大姐头的风范:“还是我来帮你吧,等我先穿好衣服。” 说完便走入了室内,不一会见房间点起烛光,姬兰君妖娆的身躯在烛光照射下,清晰倒映在窗户上。 看着那动人心魄的曲线,萧若佩一阵心慌意乱,赶紧扭开头不去看,刚才嘴唇上轻轻一吻,却在这个时候再次清晰回忆起来。 “还真是要多谢另外一个我啊!”他心中暗暗庆幸,刚才若不是另外一个意识保持着清醒,他估计就沉沦在这粉红陷阱之中,做出对不起妻子的事情了。 不一会姬兰君从屋里走出,她穿了一身素色淡雅的襦裙,还披着鹅黄披风,初秋夜间天气已经有凉气渗透了,穿厚实一些也能防止着凉。 少去了皇气附加的浮华之后,姬兰君依然是个绝世女子,只不过这种绝世多了一种平易近人的温柔。 “我倒要看看你长了多少本事,那座高楼可是连整个人皇城都束手无策,只能平地搭建梯子慢慢上去…” 姬兰君还没有说完,就感觉到自己的身躯已经凭空浮起,她惊愕地看了一眼脚下,见到逐渐远离的地面,忍不住大声呼喊:“我飞起来啦!萧若佩你会飞啦!” 似乎意识到自己失态,她急忙捂住了嘴巴。 好在萧若佩预料到了这种情况,及时用通脉劲截断了声音外传,这才没让她惊动到周围夜色的宁静。 “那边一个我带来的本领,御使天光,还有通脉劲,声音也是通过脉的震动传出去的,我能截断脉,就能截断你的声音,不用怕吵到别人。” 姬兰君的性子,估计憋不住话,还不如让她放心大喊一通,将胸中多年郁气发泄出去,对她身体也有好处。 “我才没有你想得那么放得开呢!”姬兰君多少还想保持一些女人的矜持,却没有感觉到萧若佩正在扭紧周围界脉。 她话音刚落,萧若佩已经猛然弹射飞出,猛烈的加速根本没有给姬兰君反应时间,她只一个眨眼,就发现了自己出现在苍山之上。 萧若佩没有停止,而是绕着苍山做急速飞行,另一个记忆之中的自己曾经将这种发泄心情的方式教给了陈玉。 他胸中现在也有一股气要爆发出来! 两人身影穿云破雾,绕着苍山刺破空气,试图将逍遥界的虚假,通过这撕裂天地的急速来撞碎! 胸中闷气被狂风吹散,两人缓缓降落在长生阁六层顶上。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第三百六十六章 见事不变 长生阁内,看见了那浩如烟海的藏书,头顶璀璨星图,姬兰君震撼于另一个逍遥界的完整程度,对那些人缔造的充实世界感到敬佩不已。 “若佩,咱没法比啊,要不干脆认输吧,我觉得他们做得比我们好多了。”姬兰君已经生出了退意。 萧若佩也是这么觉得的,但是真的不容许他退后一步啊,这里有他爱着的人,怎么是一层藏书就可以否决掉的? “我们的世界也有存在的理由啊,比如…我记忆里他那边的你很会跳舞,你却很会喝酒,会跳舞的有存在必要,会喝酒的就没有资格活下来吗?” 姬兰君的脸都垮了下来,萧若佩这么说,岂不是在损自己除了喝酒别无长处? “你是喜欢那边的姬兰君多一些,还是喜欢我多一些?”姬兰君沐浴在星图之下,眼睛浏览着长生阁中藏书,看向萧若佩的表情似笑非笑。 这边的萧若佩算是对女孩子这一套比较熟悉,一般摆出这种看起来无所谓的表情,实际上说的都是正经事,回答得不对女子的心意,那就有可能踩到对方底线,进而惹怒她。 “我喜欢…我所在的逍遥界,自然也喜欢在这个世界的姬兰君。” “油嘴滑舌!”明面上是骂人的话,但是姬兰君脸上的笑容却做不得假,明显看得出来她很高兴。 “这六层放的都是界御维持逍遥界稳固的治理方法,你看一下,应该会有很大帮助。”萧若佩随便取了一本书出来,刚想递给姬兰君,脑海之中又浮现出另外一个世界的记忆。 “另一个世界的我是六层长生学士,这里有对面的我写的文章,你要不要去看看?” 姬兰君听到这件事,不由得有些好奇,她笑道:“当然要看了,不过好像你的成就,不如那边许多啊?” 萧若佩闻言略微对比了一下,果然不如。 那边的萧若佩名封玉侠,他却只是金名侠,对面的萧若佩在两三年前就是长生学士了,他还是个肄业的太学院生,此前他进入太学院学习了一段时间,博采医门众家之长后,就一边在陈家研习医道,偶尔到太学院旁听。 对面萧若佩的玉名侠是实打实的,并非因为凌家的帮助。 因为他的剑招能够御使天光,招意太大了。 而他自身的金名侠,还有陈家身份的影响才取得。 不论是文采武功,他都在对面的萧若佩之下。 那样一个远比他优秀的人,都遵守约定,不主导他的行为,为了帮助他维护这个世界,不仅提醒他不能亵渎姬兰君,还指点他方法。 对比起来,他的行为更加自私自利。 难道两边的世界对比,他就如此不堪? 按照记忆找到了萧若佩的文章,两人取了出来,姬兰君一把夺过去:“你先看星图吧,我看看那边的你到底多优秀,要是个有本事的男人,我就不要你,改喜欢他了。” 不一样都是萧若佩吗? 萧若佩无奈,他环视了一圈,没有看见萧河,不知道他又去了何处。 星图运转浩瀚磅礴,萧若佩站在其下,顿感觉自身渺小,就算是他如今掌握了另一个萧若佩的力量,却不能做到同样的事情。 他画不出这副宏伟星图,连左右星图也有心无力。 构建星图不仅需要专业的相关知识,还要在天地共鸣的情况之下才能完成。 他没有这个条件。 对照着星图的运转规律,萧若佩一一检查资料的真实性,遇上有疑虑的地方,就稍微记下来,等到了太学院找沈先生问清楚。 一男一女独处一室,竟然只是在数星星和看书,恐怕说出去的没人信。 姬兰君看完萧若佩的文章之后,见他还在努力对照着星辰检查资料,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放下那篇早已经遍观众界的文章,到旁边书架上取了一本书下来。 “为皇帝者,当体天心,见民意,否则张眼如盲,有耳如聩。”随便翻看看了一句,姬兰君就有些自愧不如。 那边的界御皇帝都知道这个道理,他们这边的人皇城却在粉饰太平,主动将自己的眼睛挡住,把耳朵堵起来。 又拿出另外一本书,随手翻看,见里面写了一个小事。 “吾于土灵五百三十一年秋季,游至人皇城郊,遇一童子刈禾,其问吾‘禾田一亩尚需一家老小共力收割,为何吾能以一己之力治理一界?’私愧矣,告童子曰‘治界何曾一人?天下人共力而已!’” 天下人共力! 而在这边,皇帝做出居功至伟的姿态,所有丰功伟绩归于一身,更要世人去赞颂皇帝贤明,两相对比之下,高下立见。 看着认真参照星辰的萧若佩,姬兰君真的想将真相告诉他,这边的世界注定走向湮灭,并非天意,实乃人心所致。 如果那边的界御皇帝都能做到书中所言,那他们所在的世界该有多么繁荣? 能歌善舞的姬兰君? “反正我就是个酒鬼,肯定比不上了…” 自怨自艾的姬兰君看见那边全神贯注的萧若佩,恨不得上去骂他一顿傻瓜,但是心底里却又深爱着这样认真的傻瓜。 这种爱,是出于逍遥界对爱护着她的人的回应,还是她自己的本意呢? 萧若佩看了许久才大概弄清楚了星位分别,准备稍作休息,抬头却见到姬兰君坐在对面痴痴地看着他的脸。 “兰君姐看完了吗?” 姬兰君好似梦中惊醒,慌张躲闪开目光:“看什么?哪里看得完?” “哦!是说这里的书啊,你让我一晚上就看完,是不是想累死我?” 见姬兰君这般没有自觉,萧若佩摇头叹气道:“至少也应该看一些了吧?” “我才看了两页,就已经没有信心了啊!”姬兰君将萧若佩的文章丢过来给他:“你看看,人家早就站到主干的位置上,看见所有的变化了,只有他们那里保持不变,这就是真相。” 萧若佩记忆中有关于这篇文章的内容,只不过是凭着一己之见得出逍遥界不变的结论… 刚刚才觉得没有什么了不起的萧若佩一个激灵,猛然想起这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想法,是另一个记忆告诉他的事,他在不知不觉中,被另一个记忆带偏了! 萧若佩急忙将文章拿起来看。 这篇文章收录在《静水卷》之中,字数不多,也就千余字。 “天地万物,因时而变,日月星辰,适时而移,天变以时,地变则动,人变从事,古今变动之事多如牛毛,而人何曾有过改头换面?不过新芽旧树,其根不换…” 这就是被那边的萧若佩当做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文章。 没有浮华的辞藻,直指向王道治世的根源。 能够被收录在长生阁六层,足以说明这篇文章并不是记忆里面那样平凡。 而在如今看来,这篇文章的视线,已经不局限在一界之中! 记忆之中钟问龟曾在这长生阁六层问过萧若佩,从什么角度看见逍遥界不变的真相,萧若佩当时没有回答。 但是站在现在的长生阁六层之中,他可以肯定,那边的自己所见,早已经超越了他如今的见识! 那边的萧若佩,早就知道了他所在的世界是主干! 利用分支试探出可能的事情,然后选择最稳妥的道路去走,让世界这一株巨树,成长得越来越高。 而那些在下方的树枝,便会被主干遗弃。 早已经没有了选择余地? 这边的世界早已经步入了湮灭的结局? 萧若佩放下手中文章,陷入了沉思之中。 既然都到了这个地步,那边早已经知道了这个结局的萧若佩,为何还要帮助自己? 为了看见更多的可能? 从历史中是可以看见约束力的,他已经无数次见到过每当历史发生偏斜的时候,似乎就有一股庞大的力量,将人类前进的道路强行扭转。 按照道理朝代经历了多次改变,应该不再使用人皇称号,没有了苍山圣选,人皇早已经名不符实。 但是界御皇帝名号却一直延续至今。 不是他们不想改,而是根依附在主干上,改不了。 那边的世界不曾发生变动,他们所在的分支就不可能有太大的改变。 所以对面每一个人,在这里都有对应,并且区别不大,只是有承载了某些命运的人,换了个名字而已。 陈飞苍若是留在了陈家,早就应该成家立业,娶妻生子了,但是没有,因为主干上的陈飞苍孤身一人,陈家只有陈玉单传。 “我和玉儿成亲,对应着他与玉儿初见,玉儿腹中胎儿,对应的是那一条小泥鳅…”萧若佩喃喃自语道。 “若是没有意外,主干上的我从分支上发现跟玉儿在一起,会促成旧天道的转生,一定会及时作出改变,让带着我走出耀日城的人变成了刘进,和玉儿的相爱放在了看见旧天道真面目之后,现在主干上的旧天道已经没有翻身的可能…” “通过观察变化,避免所有的错误出现,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成长为那一株参天大树。” “这就是主干看起来不变的真相。” 第三百六十七章 故月新秋 萧河说过他为了确保源界这一枚种子在繁荣之前,绝不会走错路,即使他是时间之灵,也无法完全保证自身所见绝对正确。 但是他可以通过无数个可能时间延续来确定道路的正确,甚至必要时候剪去枝叶上完善的部分来修复主干的缺失。 就比如他曾经试过用长生阁没有被破坏的时间里面的长生阁来修复主干时间上破损,在钟问龟破坏长生阁的那一次他就是这么做的。 也是因为有萧河这一位修补人的存在,主干上的时间才能保证安全。 就算这般谨慎,那边的源界都不可避免地迎来了蜃界冲撞,萧若佩无法确定,一旦这边世界成为主干之后,会不会迎来同样的局面。 以如今王道势力的能量,绝对没有办法像是对面世界一样,集中所有资源在霆州建造一座千星连城。 抵抗蜃界的结局更无法可想。 因为朝代变更的原因,天下八州,早已经不能同心同力了,现在的人皇城根本就不可能命令一州所有人同时迁徙。 所以哪怕是萧若佩这一次成功的阻止了世界的湮灭,源界的结局依然无法改变,没有将来。 既然结局已经注定,他们的努力还有必要吗? 萧若佩无意识地收拾着桌上的纸张,时间分支实在太过残缺了,他们早已经没有了和命运对抗的资本。 “今晚夜色挺好的,其实我们已经浪费大半个晚上了。”姬兰君歪头笑着,满头乌黑秀发就这样顺着滑下来:“陪我出去看看月亮呗?” 萧若佩收拾的手顿住,姬兰君的请求,似乎无法拒绝。 他点了点头。 两人走出了长生阁六层,在这悬浮空中的六层长生阁顶上,席地而坐。 “这里本来是长生阁七层。”萧若佩在楼顶上慢慢踱步,在记忆之中寻找着另一个自己的知识。 “天机法术,我们也没有了啊~”萧若佩仰头叹气,身上通脉劲蔓延,将另一个自己的脉纹拓印重现在这六层空中阁楼之上。 七层,八层,长生阁六层之上,出现了两层完全由脉纹勾勒的海市蜃楼。 恍如琉璃宫殿,姬兰君欣喜地走到那些脉纹勾勒的藏书之前,伸手拂过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苍茫气息,两个世界似乎在这一刻联系到了一起,她见到了另外一个世界的宏伟,感受到了两个世界在此刻渐近的距离。 “我们若是成为主干,那边的世界就会靠拢过来吧?”姬兰君回头问萧若佩。 萧若佩点头,这是二选一的死局。 “你还真敢想呢,跟这样的世界对抗,完全不对等的实力啊。”姬兰君语调却不像是绝望,而是充满了对另一个世界的钦佩。 “你想想,要是另外一个能歌善舞的姬兰君变成了我这样一个酒鬼,该多可惜?相反一个酒鬼变成了能歌善舞的人,听起来是不是舒服多了?” “但那不是你了。”萧若佩不忍心多看一眼面前姑娘的笑颜。 “你啊,要是那边的你也像这般会讨女人高兴,恐怕也是祸害了多少纯真少女!”姬兰君在他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笑道:“少点油嘴滑舌,兰君姐姐会更喜欢你哦。” 现在这种程度的喜欢都已经够麻烦了啊,再进一步就真的会被陈玉怀疑了。 “我要帮他们去找到青鸾吗?”萧若佩询问姬兰君,想从旁人的眼光之中得到不同的出路,他不能放弃陈玉,不能放弃生养自己的世界。 “青鸾…青鸾?”记忆之中关于青鸾的神异顿时浮现在脑海之中,萧若佩急忙在脉纹拓印之中寻找关于青鸾的记录。 果然这对外几乎不开放的七八层里,还是有关于青鸾的记载,七层放着一门与青鸾相关的法术,名为通念,就是和萧河那样直接在人心中对话。 八层则存放着一片真正的青鸾之羽! 萧若佩还以为这只是脉纹拓印,所谓的青鸾之羽,跟他相隔一界,根本无法取得,却不料他刚刚念头转变,八层那一片泛着青芒的羽毛从脉纹之中挣脱,飘然落下。 萧若佩不可置信地伸手接住,仔细地查看羽毛的真假。 青鸾的羽毛很轻柔,落入手中仿若无物,但是触感很真实,就像一个被现实抓住的梦境一样! 他震撼得不能自已,明明这只是脉纹拓印的假象,为何却出现了一片真正的青鸾之羽? 姬兰君伸手,萧若佩随意将青鸾之羽递给她,自己则虽心念一动,把一本记载了关于青鸾事迹的书籍拿到手中。 《异行记》 一本杂记小说,著作人是水莲,万世师表,在这边的逍遥界也是极为受尊重的先贤。 只不过在这边的世界里,因为数次纷飞战火,流落在外的《异行记》一书早已经失传,许多水连先生的著作都没有流传下来,这一本书却在另一个世界经过了万年的时间,依然保存得如此完好。 萧若佩扪心自问,就算是自己,都喜欢生活在那样一个世界里面。 长生阁,一旦文章进入了长生阁,名字就能随着人类历史一起流传下去,精神遗志或许会在某一天找到传人,这种连绵不绝的传承,才是长生的真正意义。 皇帝好修道求长生,本来就是一个笑话,可惜这个笑话在这边的逍遥界却是事实! 虽然这本书没有和青鸾之羽一般化作现实,但是却不妨碍萧若佩查看其中内容,他将书页翻到关于青鸾的记录。 这一只遍观万界的神鸟,会在每一个世界留下自己的影子,但是每一个世界的他都是独一无二的。 这一片羽毛,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青鸾交给这个世界的信物吗? 又或者是这一个世界的青鸾显示存在的证明? 萧若佩无法可知,但这很明显就是指引他去解救青鸾的信号。 “既然青鸾可以寄存于世,为何我们却没有资格延续下去?”萧若佩合上书本,此刻他没有看书的心情。 旁边高塔上观察着长生阁情况的人似乎看见了脉纹拓印勾勒的琉璃阁楼,此刻正热闹着讨论,有几个冲动的学者不顾自己孱弱的体质,挥舞着钩爪朝长生阁屋角扔过来。 可惜本事不足,那些钩爪要么半途掉落,要么直接就砸回他们头上。 “兰君,如果我将他们带过来这里,他们会珍惜另一个世界送给我们的珍宝么?”萧若佩看得有些好笑,又觉得可悲。 本来他们也可以留下一座同样的阁楼的,直到现在没有了之后,他们才想到要珍惜先辈遗留的知识财富。 姬兰君笑道:“还是别了吧?你觉得这里的书能够让他们看么?” 长生阁六层存放的是维持逍遥界延续的治理之法,一条条几乎都是在扇当今人皇的脸,即使他们看见,也不可能会遵循书中做法。 听姬兰君此语,萧若佩撤去了脉纹拓印,长生阁七八层虚影消失,那边的人见此异状,又是一阵响彻静夜的叹息。 “我去帮他们寻找青鸾吧,既然我们的世界找不到解救自身的方法,便去寻找外面的帮助,那边的萧若佩是个好人,他应该会想办法留下我们的世界的。” 姬兰君没有回答他,而是扬起修长好看的玉颈,看着天上月亮。 没有了脉纹拓印的影迹留存,天空一览无遗。 秋高风爽,万里无云,月上中天,月光泠泠似水洒在长生阁两个年轻人身上,姬兰君轻声吟诵着诗句,一边的萧若佩凝神静听。 “闲风缠云罢,白月始登楼 今月何如旧,此风莫非昨 山是故风景,月已照新秋 楼高难驻月,风轻云不留” 一首秋月吟罢,淡淡愁绪缠绕两人不去。 良久萧若佩才开口道:“兰君姐多久没有作诗了?” “大概有大半年了吧?”姬兰君回头看他笑道:“你和玉儿妹妹成亲之后,我就没有那种心情了。” “像以前一样,你来试试看能不能听懂我写什么?” 萧若佩自然是知道的,以前的姬兰君所有诗句,他都能够解出真义,所以姬兰君才把他视作知己。 时间落差,秋已新至,人却依然觉得风月如昨,姬兰君明显是在怀念过去的时光,过去如何? 三人能够齐聚在这月光之下欢声笑语,毫无隔阂。 而现在萧若佩与陈玉已经成家,虽然表面上几人的关系依旧,但是在相处的时候,三人都会不自觉地分开了界线。 过去犹如闲风缠云,不可分割,然而明月一照之后,天地清明,内心的某些感情就没有办法隐藏了。 只可惜楼再高,也不可能留住月亮,挡不住它升上高空,风再轻柔,云层依然会被吹散,挡不住恼人月色。 本来萧若佩只看见了表面上的意思,又见姬兰君那试图看他笑话的表情,他连忙将嘴中要说的话吞了回去。 仔细再回忆一遍姬兰君吟诗时候的神态,他发觉到了那个时候的姬兰君,最关心的不是三人,而是这天地。 天地季节变化,从来不会为人左右。 “兰君姐是想让我放手,人不可能留住月升月落,世间自然,都有意义吗?” 姬兰君笑道:“还是被你看穿了。” “兰君姐你的意境高了,我还差点会错了意呢。”萧若佩有些侥幸,他近年沉溺于医道,对诗文解读方面有些松懈,差点就被姬兰君骗过了。 “也有表层的意思,若佩。”姬兰君目光灼灼看着他:“我的心,还留在去年秋天,我愿意一直留在那个时候。” 她手中的青鸾之羽随着夜风抖动,撩拨着人心弦。 如梦似幻。 第三百六十八章 陈家璞玉 如果这个世界的延续不再由生活其中的人类决定,那稍微放纵一下,应该没有什么大碍的。 稍微放松了心态,姬兰君的柔情差点让萧若佩沉沦。 将姬兰君送回家之后,他就像逃跑一样,离开了那一朵娇艳的牡丹。 回到陈家,萧若佩站在陈玉的窗户前久久无语。 房间里面的妻子已经进入了安心的睡眠,她从来没有担心过萧若佩会对姬兰君动心。 萧若佩今晚的确是动心了,还不止一次,若不是身躯里面第二个意识在阻拦他,他现在不会回到这里。 他想要向陈玉道歉,但是这种事却无法被原谅,一旦他说出了口,心中的底线就会随之降低。 这一次可以为了自己动心而道歉,下一次说不定就是真正做出对不起陈玉的事情了。 他来到这里,只是拷问自己的本心。 不知不觉萧若佩在陈玉窗户外的长椅上睡着了,只有靠近陈玉,他才能无视世界湮灭的压力安心休息。 第二天睁开眼睛,就见到了陈玉正盯着他看。 见萧若佩醒来,陈玉轻轻笑道:“果然还是舍不得我吧?” 这一笑如春风吹人,萧若佩心中阴霾尽散,他起身正襟危坐,老实交代了自己的行踪:“昨晚上和兰君姐去了喝酒。” 陈玉没有开口,笑容依旧,静候下文。 见到妻子神情,萧若佩无奈,陈玉还是这般单纯,就没有发觉到她夫君差点被人勾引了吗? 他心情也在陈玉的笑容之下逐渐释然:“有放不下的事,我怕你身孕受到影响,所以才不跟你说。” 陈玉笑容依然,上前握住他的手道:“咱们都已经是夫妻了,有什么不能一起扛过去的?” 萧若佩看着陈玉如花娇颜,虽然表面上语笑嫣然,眼底却藏着不可撼动的坚决。 他考虑了一会,抬头认真问道:“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可能会有些超出你的想象,你做好准备了吗?” 陈玉缓缓点头,神色里藏着的是绝不后悔的柔情。 萧若佩见她决意,便开口道:“现在的我是两个我,另外一个不同的我依附在我身上了,与此同时,一个跟我们世界不同的世界,也和另一个我一起降临了。” “那悬浮空中的六层长生阁就是证据,我身上的那个我,并没有从小和你生活在一起,而是出生在青松镇,记得吗?我们去青玄山的时候,在那个安静的小镇里休息了一个晚上。” 陈玉在萧若佩身边坐下柔声道:“那里晚上好凉~”,丝毫没有在意萧若佩口中另一个世界的事情 当晚陈玉就是用这个理由钻在萧若佩怀里不肯离开。 回忆起过去的事,萧若佩心情也逐渐放松,开始将另一个世界自己的经历告诉了陈玉,当然关于肚里孩子有可能是旧天道转生的事情没有说出来。 剔除了各种神异之事后,另一个自己的过往乏善可陈,平淡得就像白开水一样。 “若佩,我们怎么可能是虚无的嘛!”听完之后陈玉紧紧抱住他娇笑道:“我能抱着你呢!” “那边的你可没有那么单纯…快放下!我喘不过气了!” “不放!这是惩罚!你竟然敢说另一个世界的我比我好!”陈玉不依不饶:“快给我道歉!” “我错了,你是最好的。”萧若佩当机立断赶紧回答,陈玉听到之后才放手嬉笑道:“你明白就好,现在还敢不敢说这么好的我是假的了?” 萧若佩揉着自己的腰,陈玉的元胎功修为不弱,这一抱的力气差点让他经受不起,哪里还敢有异议:“绝对是真的!别忘了我现在身上还有另外一个我呢,让他看见多羞人啊。” 跟陈玉在一起的时候,她那无忧无虑的单纯很容易感染到别人,萧若佩很喜欢这种感觉,更想要维护陈玉这份难得的纯真善良。 “对哦!”陈玉一拍巴掌,眼神顿时锐利了起来:“我现在怀疑你是不是真的你,接下来要问你一个只有我们知道的问题,要是答不上来,那你以后都只能睡这里了!” “我们记忆是互通的啊…”萧若佩都没有来得及反对,陈玉已经开始提问了:“新婚夜晚,你在见到我看书的时候,说了什么话?” 萧若佩脸上一红,似乎记得了当时的情景,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道:“‘我也看过那本书,要不互相探讨一下?’” 当夜两人结合实际,本着互相探索进取的心思,认真实践了那一本名为《夫妻枕下书》画本里面的部分知识要点。 学习过程十分融洽和美… 萧若佩赶紧打断自己的思绪,再想下去就要让另一个自己占便宜了! 陈玉满意地起身笑道:“答对了,今晚给我进房睡觉,不许睡得比我晚。” 看来只能同意了,每天晚上出去逛太晚回家也不是办法。 见到萧若佩点头,陈玉才说起正事,好像萧若佩的身体状况比世界毁灭还重要:“你打算怎么办呢?” 萧若佩摇头叹气:“没有办法,今天去见一见沈副院长,让他将两界星辰运转规律不同之处对比一下,如果能够确认我们所在世界的秩序,相信另一个我会帮助我们的。” “只能寄托希望在外人身上吗?” “他不是外人,是我自己,而且比我还要完美,我想以他的人格,不会把我们的世界摒弃。” 陈玉站起身来:“我留在家里吧,去了也帮不上忙,就算这里是虚假的,也有很多人等着我们去救治呢。” 她不贪心,只要萧若佩能够真实被他抱住,那就足够了。 萧若佩起身笑道:“晚上留我的饭,中午大概会在太学院吃了,不回来。” 两人像是平常出门一样,互相道别,然后开始了正常的一天。 唯有这份平淡,才能让人体会到世界真实存在。 萧若佩已经很久没有来过太学院,他的医术达到一定的层次之后,只在需要交流突破某种瓶颈,才会来到这里与教习学生们互相讨论,得出结果便回到陈家自行研究,他现在的医术,已经不能通过大量学习来取得进步。 在这个世界上的萧若佩医术继承自陈神苏,就算陈飞苍比他也有不小差距,靠他一人就能撑起陈家,陈玉身上的重压有人分担,比起另一边的她又更要开朗活泼些。 萧若佩喜欢这样的陈玉,想着她的时候,脚下轻快,只觉得三两步就到了太学院。 姬兰君在太学院门口等候,她已经从太学院结业,不再是太学院的学生,没有了进入太学院的资格。 但是风姿绰约的姬兰君站在太学院门前,还是引来了不少年轻太学院生的注意。 许多人都上前去跟她打招呼,她在人皇城算得上是交游广阔,与许多太学院生都有不浅的交情。 只是今天的她显然没有心情与人寒暄,只随意应付着与她打招呼的人。 远远看见了萧若佩过来,姬兰君欣喜地举手示意,并一路疾行而来。 萧若佩朝她笑问道:“等很久了吗?” “才一会,没有多久。”姬兰君回答的语气平淡,好像忘记了昨晚的事情一般。 她今天整齐的打扮着装,少了许多虚浮气质,已经像一个可以娶回家里的好女人了。 也是因为这样,今天与她搭话的年轻人都有了交朋友之外的心思。 萧若佩既然是陈家的继承者,当然名气不小,许多人都认识他,他们的关系并没有受到猜疑,因为从小两人就相熟,今日结伴同行,算不了什么特别的事情。 只不过他们一同进入了太学院里,也引来了不少人讨论。 现在最多人谈论的还是那突然出现的长生阁六层。男女琐事,不是这些莘莘学子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所以两人也没有被特别对待。 沈星枢上了年纪,已经不在太学院一线教习的讲台上面,应该有空闲时间,两人也不拖沓,直接就找上算院。 出乎两人意料之外的是,沈星枢似乎挺忙的,在他房间里面不仅有众多的学生,还有一些筑院的人也在。 两人的到来没有引起注意,等他们走到沈星枢面前的时候,老人家只是抬了一下头,看清来人便直接朝四周喝问:“是谁请萧医师来的?我不过就是一晚没睡,你们就觉得我顶不住了吗?我还没老到那种程度!” 周围的学生们抬起头来,面面相觑,都从对方厚重的黑眼圈里看到了疑惑,他们没有请医师过来啊? 两人终于看清楚了周围人群的气息萎靡,这些人竟然忙了一整晚? “没有就算了,萧医师随便坐,等会看到哪个倒下的,给他灌口醒神汤提提神就行了,暂时是死不了的,不用担心我们。”沈星枢随口吩咐两句,又要低头继续计算。 萧若佩上前问道:“我有问题请教沈先生。” 沈星枢头也不抬回答道:“你有问题去医院啊,来我算院干什么?别打扰我工作,现在的框架能不能进入长生阁了?” 最后一句是向周围的人询问的。 几个筑院学者摇头回答:“根据沈副院长计算得出的模型,只能支持到四层高度,远远到不了那座空中阁楼。” “从旁边塔楼延伸出悬桥结构呢?” “也不行。” 沈星枢忍不住一拍桌子:“早说了让你们将那片空地利用起来,整个没用的高台也好啊!何必事到临头在这辛苦计算,昨晚就登上去了!” 周围的人心里忍不住暗自骂了一声:“当初反对在长生阁旧址上新建建筑的人之中,就有你沈星枢吧?” 第一百六十九章 脱缰之人 “我进去过那里了。”萧若佩也不废话,直接说明来意。 “别捣乱…”沈星枢听清楚了他说的话,猛然抬头:“你进去过了?” 萧若佩将星辰运转的资料取出来:“还从那里拿出了一些有用的东西,六层长生阁发出的光芒是因为里面有一幅天光构建的星图,这份资料就是星图运转的规律。” 天光构成,星辰运转,两个词语顿时抓住了沈星枢的要害,他的眼睛粘在了萧若佩手中图纸上面,连他怎么进去都不问,伸手就要从萧若佩手中夺取那份图纸。 萧若佩缩手道:“我希望接下来两天里,沈副院长可以开始根据这份资料,计算出星辰运转模型。” 沈星枢根本就不与他商量,给周围自己的学生打了一个眼色,他义正辞严地喊道:“给我抢过来!” 周围学者群起而哄,完全没有那种脑子急速运转了一整个晚上的颓势,饿虎扑羊一般抓向萧若佩手中图纸。 然后这些人的动作全部凝滞了,有些人都已经跳到半空,却是上不能上,下不能下,悬在跃起的状态之中,更不用说接近萧若佩了。 “我甚至可以带人上去,但是我不想有人会损毁长生阁内任何一件事物,答应这个条件,并且保证借用楼内星图完成计算,我才答应带人登楼。” 萧若佩将筑院搭建起来的框架轻轻一推,本来只是一个模型,又是为了维持极限高度,整体结构并不结实,被他蓄意一推,哪里还支撑得住? 框架散落一地,变成了满地‘残垣断壁’。 “搭梯子的计算可以先放一边,我来做梯子。” 见到自己心血被他糟蹋,屋里众位学者对他怒目相向,但听到他能够带人登上空中阁楼的时候,他们才发觉不少人被萧若佩举在空中,挣脱不得。 这种力量…陈家元胎功这么浑厚有劲吗? 虽然他们都是文弱学者,但是一身肉好歹也有百斤以上啊,这房子里十几个人,他举起了一半,这可是凭空举起,世上内气外放能够举起千斤重物的武者有多少个? 真不愧是青玄山上一掌将昕言击落悬崖的武道高手! 凭这力量将人送上长生阁六层也不是不可能… 刚有一点希望的学者们又开始想到了另一个问题,他怎么送人上去? 难道是丢上去?还是像对付昕言那样从苍山上将他们一掌拍下? “萧若佩快放我下来,我才不要被丢上去!”灵活一些的人已经开始挣扎着想要摆脱通脉劲的裹挟。 这些人想到哪里去了?萧若佩敢接解释清楚自己的意思:“我带你们飞上去,不是丢你们上去啊。” 学者们松了一口气,理解了他话里的意思之后,又纷纷起了疑心:“你说的飞…有数据支持么?人飞起来这件事情,能够用理论验证可行性吗?” 这群书呆子… 萧若佩也不再跟他们理论,他可没有本事用知识来说服这些学者,只能以实际行动来证明了。 随着他冉冉升起,那些被通脉劲托举住的学者们渐渐离开了地面,实际操作就在眼前,他们已经没有办法想去研究什么‘理论上的可行性’了。 萧若佩带人离开还是选择了折光壁障。 虽然太学院里少了十数位重要的教习会引发不小的轰动,但萧若佩已经没有更多的时间去探究更稳妥的解决方法。 三天,当初进入这边世界的四人约定了三天之内集合,如今已过去一天,剩下两天里,如果没有将这片逍遥界的准确运行规律找到,并交给另一个自己,迎接这个世界的就只有湮灭。 所以萧若佩这次来太学院的举动才如此迫切,几乎用不讲理的方式,将能够参与到此事的学者打包带走,而且是在见到有数量足够的学者之后立刻下的决定。 如果这边的界御皇帝像对面一样公正行事,他甚至想直接寻求王道的帮助,可惜按照他的所见,王道势力肯定会在听闻这个消息之后失控。 别说是让他们帮助计算世界运转规律,就算是想要他们在世界崩溃来临之前保持克制,可能都做不到。 他们会在世界临终之前将以前克制的欲望发泄得淋漓尽致,不像另外一边的王道,全力支持着一个没有权势的人,去清空一州之地来建造一座二十年之后才能派的上用场的千星连城。 这里的逍遥界不配拥有那么宏伟的建筑。 萧若佩能够依仗的,只有这些还算痴迷于世界真相的学者们。 在飞往长生阁途中的时候,他用土灵天光灌注到这些学者的身上,补足了他们一整宿没有休息的精神损耗。 感觉到自己身体上的变化,学者们兴奋起来,越多的神异事件出现,就代表他们对整个世界了解的还不够多! 逍遥界的疆域很小,对于很多人,尤其是博学之人来说,几乎已经能够看到逍遥界的局限。 萧若佩今日的行为,无疑是将这种局限打破,他们正在接触到全新的境界! 能够了解到更多不了解的事情并剖析研究,这对任何学者而言,都是无法拒绝的诱惑。 所以在萧若佩带他们离开太学院的时候,这些学者没有一人发出反对的意见。 在前往长生阁的途中,萧若佩向好不容易平复下激动心情的先生们询问钟问龟下落。 “钟问龟?我好像记得太学院有这么一个学生。”沈星枢是算院副院长,但好歹也是太学院门面之一,对太学院的管理也有所涉及。 “他不是沈副院长的学生吗?”萧若佩好奇问道。 按照记忆里对钟问龟的印象,那可是一个算门的天才,在这个世界里居然没有进入算院? 凭钟问龟的天赋,在算院得到沈星枢的重视是必然的! 但显然沈星枢对钟问龟的印象不太深刻。 沈星枢摇头道:“其他院的学生我不太清楚,但是算院的所有人我都认识,绝对没有一个叫钟问龟的,这个名字并不常见…对了,我记起来了!” 沈星枢脑中灵光一闪:“他跟我交流过用理论数据来排兵布阵,以达到最佳搭配效果的事,是兵院的!” “兵院?”萧若佩怎么都想不到那一个算门天才,兼习筑器二门都能有不俗成就的钟问龟,居然一个急转弯调头跑去了兵院。 他这时候才恍然记起,在这个世界的兵院伴随着纷争成型,与历史纠缠不清,早已经成长为一个庞然大物! “我记得是去年行兵棋大赛第一名吧?”另外一个年轻些的教习插话道:“我对行兵棋有些兴趣,去年刚好看了比赛,他以很大的优势取得了胜利,对手是他的师兄,几乎是被他杀得片甲不留,一点面子都不给。” 兵院向来不受太学院其余六门待见,因为那里教习的是杀伐之道,由于这边的历史发生了变化,有了朝代更迭,兵院占据了太学院很重的份量,导致其余六院的资源分配大幅缩水。 兵院地位高于其余六院,并且也同样看不起六院,于是两边就处于一种几乎不相往来的局面,外院的先生不认识兵院学生实属正常。 其实兵院已经有从太学院分离出去的趋势,因为现在兵院的势力太大,朝中大臣,分为文武,兵院学生就占了一半! 曾经有武臣提议用长生阁旧地作为兵院新址,还是在其余六院合力压制下,并用不敬先贤的大帽子盖住,才没有让兵院得逞。 说沈星枢对兵院不了解,倒不如说是兵院已经差不多脱离太学院的掌控了。 萧若佩终于在对比里面发现了不同。 另一个记忆里面的兵院?就剩下一个老人苟延残喘,仅余一间柴房小院作为存身之地,要不是蜃界降临,那样的兵院恐怕会在一代之后彻底消失! 两边世界对比巨大。 兵院发展下去绝对是个错误,据历史所记载,逍遥界的争斗,有九成是兵院学生为了展示自身技艺而挑起的,直接或间接死在兵院学生手里的人,早已经能够铺满逍遥界每一块土地! 难怪那边世界的张直会在兵院冒出苗头的时候就用尽全力打压,他早就见到了兵院带来的腥风血雨! 那个能够完全避免所有错误出现的世界,已经抹平了兵院朝向人类自身的锋芒! 这是何其壮观的气象? 以一己之力,观察兵院千年之势,并且将这一股势随手折断! 兵院甚至都不是张直遇上最强大的对手! 但在这边的世界,兵院却成为了支撑起人皇殿最粗的一根柱梁,其余六根加起来都没有他一根粗,又是何其讽刺? 对比如此强烈,钟问龟选择兵院也就理所当然了。 他是一种全才,出现在世上几乎就是为了改变世界,在另一个逍遥界,算院能够教给他足够的知识,掌握了能够改变世界的力量之后,钟问龟立刻就离开算院,转投皇院。 因为皇院能够给他改变世界的资源。 钟问龟并不是追求算院的学问,而是追求改变世界的结果。 在这个世界上,却只有兵院能给他展现自我的舞台。 萧若佩心里有些紧张,如果钟问龟在兵院,那变数就大了! 另一个意识告诉他,他们不能违背他人意志,只能通过想法来影响这边的人行动。 现在的钟问龟是兵院学生,身上不安分的性子,肯定被激发到了最大。 谁能够锁住失去了顾忌的钟问龟? 第一百七十章 以力破局 进入长生阁之后,那些学者看见满屋的藏书,难免震撼,只不过六层藏书大部分都是御界之术,没有太多专业的论著,对他们的吸引力不大。 天上浩瀚星图就不一样了! 算院四课,计卜星理,哪一课没有经历过对天上群星的痴迷? 如今星辰在望,伸手可摘啊!这漫天的星辰,还是人力所绘! 他们顿时忘记了刚才萧若佩带人飞天的怪事,转眼沉迷到星图之中。 长生阁内的梯子顿时成为了那些学者眼里的香饽饽,一个个争着上去触摸一下这人间星辰。 梯子足够多,登上去之后还能走到宽阔如同大道一般的藏书架上面,在那里更加接近星图,是以才没有引发哄抢,学者们的情绪也还处于安稳状态。 “这是另一个世界的长生阁,他们利用星辰运转的规律,将这片空间送入了我们世界,诸位,我们的世界只剩下两天时间就要湮灭了,所以我希望你们能够将星辰运转规律计算出来,留在这里,随长生阁回归时候传达到另一个世界中。” 看着藏书架上的学者们几乎无心放在正事上面,萧若佩只得说出一部分真相。 “将我们世界存在的真面目告知另一个世界,就算我们的世界最终湮灭,也还有证据留存。” 周围的学者们闻言震惊,连星图也不顾去看,就向萧若佩询问事情根由。 萧若佩抬起头问道:“你们觉得我们的世界有存在过吗?” 当然是有的,万年的历史,无数前辈的拓荒前行,逍遥界就算是用前人尸骨铺砌,也足够的宏伟壮观了。 这并不是一片星图所能否认的事情。 “但我们的世界只是某一个主干上的时间延伸呢?”萧若佩问道:“你们没有察觉到每次我们世界所有的变化,都逃不出一种若有若无的力量干涉吗?” “我们的历史虽然万年,但你们有发觉每一次变化,只不过是换了一批人重复着前人的事迹,换一批人,就将前人所有的功劳覆盖吗?” 萧若佩的话在这边的逍遥界里说出来,已经是大逆不道,对人皇不敬,传出去有杀身之祸的!严重点还会连累家人! “你要造反?”学者们战战兢兢地看着他。 萧若佩摇头道:“我只想保护这个世界而已,你们只要知道,两天之内没有计算出我们世界星辰的运转规律,那我们就会再次陷入同样的死循环之中,了无生机,直到枯死之后,被主干遗弃。” “好不容易有可能触及到世界真相,取得我们世界存续的机会…”萧若佩叹气道:“别继续沉溺在王道所限定的规则之下了。” “接下来两天,我会用天光补充你们的精神损耗,不用有太多顾虑,尽情施展诸位所长,为了延续我们的世界。” 学者们虽然不明白他话中意思,但既然听到他说得这么严重,刚才他们的所见所闻和亲身体验,还有已经进入其中的空中阁楼,又证明了萧若佩并非是癔症发作胡言乱语,而是他们安居的世界,真的到了生死存亡之时! “我还有问题!”一个学者高高举起了自己的手,好像回到了感觉到自己一无所知的懵懂年纪,他们所面临的问题,也远超乎了他们的认知。 “我们在哪里吃饭啊?”就算拯救世界的工作很重要,也免不了面对不填饱肚子就会饿死的境地,两天两夜不吃不喝同时还保持高强度的脑力劳作,那不得出现累死人的事情? 在场诸位学者年纪已经不算小了,不再是二十多岁的棒小伙子,禁不起多少折腾。 萧若佩在记忆里面翻了一下,很快就找到了解决方法:“长生阁六层有生活区域,我会带吃的上来给你们,过一会还要带些星理司的人来,劝说那些人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 以现在的人数,要区区两天计算出星辰运转绝无可能,星理司有大量相关数据做旁证,他们的进度会对这次的事情有很大帮助。 诸位学者也没有意见,就算是陪着萧若佩疯,也只是疯两天而已! 为了头顶浩瀚星图疯狂两天,并不是多难接受的事情。 见状萧若佩便让姬兰君帮助这些人进入状态,她亲眼见到了那一株繁茂的时间树冠,应该可以把一些时间基础告诉在场学者们了。 萧若佩则多走了几趟,将能够参与到这次事情之中的人和相关辅助器械带上了长生阁,完成了这一切,一个上午便已经过去。 “下午我去兵院找钟问龟。”萧若佩向姬兰君说出了自己的打算:“过程可能会有些粗暴,考虑到安全,你还是留在这里好一些。” 现在的人皇城还没有登上长生阁六层的方法,这里是绝对安全的。 “我跟你去。”姬兰君却丝毫不在乎:“再说我都没有见过你做事粗暴是什么样子呢!不去看看就浪费了。” 姬兰君想去,那萧若佩也不反对,他现在的力量已经足以保证自身周围一切的安全。 既然对面世界的钟问龟不能主导这边的身躯,那就由这个世界的萧若佩给他重新帮上缰绳! 用绝对的力量,强迫钟问龟屈服! 兵院的人,那就可以用兵院的行事准则来办。 以计谋之,以力敌之。 而萧若佩现在有足够的力量,将兵院的依仗全部破除! 脉通一界之力,除非兵院能够出现一个可以凭力量和整个逍遥界对抗的人,否则在萧若佩手底下,没有丝毫的反抗余地。 当萧若佩牵引着一界之力降落在兵院演兵场中央的时候,那些刚刚吃过了午餐,排列在演兵场两边准备做一场消化对抗的兵院学生都奇怪地看着这从天而降的怪人。 也不算怪人吧,只是行为举动奇怪一些,在场不少学生先生都认识这一位年轻的杏林妙手。 还有人对萧若佩挺熟悉的,兵院对抗免不了出现伤亡,跟医师的接触也比较多,所以见他出现,一边的领队借机提升气势,朝他大笑道:“萧医师这么快就知道对面要伤亡惨重了吗?” 场上顿时响起了轰笑,欢快的气氛直到萧若佩将场中黑旗拔下才戛然而止。 拔下黑旗宣告的是对抗终结,拔旗者胜,外人乱拔黑旗,视为对兵院的挑衅! “萧医师,你可得想清楚你的所作所为。”兵院里不少学生还是对陈家有不错的印象的,毕竟陈家从生死线上救回了不少他们的朋友前辈。 但也还没有好到容得下陈家人到兵院闹事的地步! 从古到今,有几个人敢在兵院开玩笑的?藐视兵院的下场,连界御皇帝都得掂量能不能承受! “萧医师别做傻事,快放下黑旗道个歉,大家都是朋友,有什么不能商量着来的?”有和事人赶紧上前安抚萧若佩。 却见萧若佩手上用力,黑旗在他手中折成两段! 刚才想上前的人顿时止住了脚步,如果说拔旗还有得商量,折旗就是实实在在侮辱兵院了! “钟问龟在哪里?”见到萧若佩的举动之后,整个演兵场已经鸦雀无声,这唯一的喊声便显得更加洪亮。 “你总算来了。”演兵场戴蓝巾的一方走出一个年轻人,他遥遥与萧若佩对视:“既然你做出挑战我的事,意思是你选择了帮助他们吧?” 兵院众学子闻言都感到惊讶,两人之间的对话透露的消息,显然是早已有各自立场,这一次萧若佩是有备而来的。 以他的身份,以个人名义来找钟问龟麻烦根本就不会闹成这种局面,为何却不惜撕破脸皮,也要将事情闹得这么大? 是因为钟问龟得罪这位年轻的医师太狠了? 不管内情如何,萧若佩折旗,就已经得罪了兵院。 他们必须要给得罪兵院的人相应惩罚! 于是兵院学生都迅速站在了钟问龟身侧,齐齐往前一踏! 一声整齐阵脚,便将兵院之势彰显,那凶狠的煞气,吓得午后秋蝉停止了鸣叫。 钟问龟站在兵院学生之前,握住兵院演习用的木刀,缓缓举起道:“萧医师,你虽然在天光礼上一掌击退了昕言,但别以为你已经天下无敌,入意高手,我兵院不是没有杀过!” “看来你是一点都没有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萧若佩将手中旗杆丢弃,跨步摆出了八州拳掌式的起手。 若巨山在地,身架在兵院所有学生凝聚的大势面前毫不动摇。 这个钟问龟明显不知道通脉劲的强大之处,他没有得到另一个钟问龟的承认,所以低估了萧若佩的实力,认为他仅有与入意武者相等的战斗力。 演兵场周围观战的兵院先生没有任何举动,兵院确实杀过入意高手,但那也是学成之后的兵院弟子做的。 昕言又是入意之中的第一人,萧若佩能够打败他,实力不容小觑。 钟问龟也是兵院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若能够在兵院之中击败入意武者,对兵院的名声也有很大好处。 如果萧若佩败于此地的消息传出去,以后那些放浪的武者,想必会在兵院弟子面前变得老实一些! 第三百七十一章 神龟二相 钟问龟长刀聚势,知道萧若佩神山拔地之力,兵院学生没有选择正面应对,放下了妨碍行动的盾牌,和钟问龟一样,以刀相对。 放弃了防守的兵院学生锋锐之势化作真实的刀芒,手中演习用的木刀,早已经脱离了材质的限制,以兵院学生的气势作为实质,向冒犯兵院的人露出了锋芒。 萧若佩站在蓝巾与白巾双方的中央,这一场本来只是午后消食运动的演习,变成了实战,取胜的条件由拔旗换成击败一个金名侠! “陈山移陆,我倒要看看,你这座山是否挡得住我兵院之威!”钟问龟首先领着蓝巾学生发起冲锋。 萧若佩伸手拦住姬兰君,朝她笑道:“兰君姐往后面退一会,我将他打服就来。” 姬兰君知道现在的萧若佩心中积郁了太多的气,这次选择用最粗暴也最简单的方法来解决钟问龟,是带有发泄的想法。 作为皇气具现,兵院何尝不是她的一块心病?萧若佩能打服兵院,就是替她狠狠出了一口气,怎么会去阻拦他? 再说她长这么大都没有见到过几次萧若佩生气,只听陈玉说在青玄山面对昕言的时候见过一次。 姬兰君的身份特殊,姬家在人皇城虽然没有很大的权势,但却不多人能够得罪,兵院的先生见她到观演台上都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意见,还空出一个座位给她。 场中钟问龟的气势随着冲锋越积越盛,早已经凝练成炽热刀芒凝聚在他持握的木刀之上。 另一边的白巾学生依然停留在原地,没有跟随着冲锋,大概是想让蓝巾弟子试探一下萧若佩的底细。 连兵院学生一波冲锋都挡不住的人来闹事,那就是个笑话,这场没有意义的胜果就算让给蓝方也无伤大雅。 如果来犯之敌真的有本事,能够跟蓝方那个钟问龟斗得两败俱伤,就由他们来收拾残局。 要是最终结果是萧若佩取胜,他能够以一人敌一军了,白方上去除了送他一场名声之外,没有任何用处,还不如留下来保存实力呢! 医药费也少出一些不是?别在陈家姑爷手中落败,最后还得送诊金到他手里! 这次的演兵只是一场午后运动,不多学生参与,分成双方之后,一边只有几十个。 但是钟问龟带着的这几十人,势头却不小,以武者的层次上来看,只怕是意境之下不能力敌。 想凭借这股势来对付萧若佩,那就是太小看他了! 连通脉劲也不用,萧若佩迎着冲来的钟问龟上前就是一掌拍去。 作为萧若佩赖以成名的招式,融合了苍山气韵的神山拔地,昕言都抵挡不住,自然不是钟问龟这些连太学院都没有走出去的学生可以抵抗的,即使钟问龟再天才,也不能无视实力的差距。 一股沛然巨力由地而起,如同山峰一般撞在了冲锋的学生身上,萧若佩一掌之力,便让那些人进无可进。 演兵场上沙尘飙飞,在萧若佩面前,一股铺天盖地的尘幕炸开。 钟问龟苦苦支撑,自从昨天另一个意识进入到他身上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自身所在世界的真相,他也相信另一个自己的意识所说的话。 因为这个世界太假了! 他需要看破这一切虚假的能力! 如果连萧若佩这一掌都无法对抗,那所有一切都是无稽之谈。 这个虚假的世界衍生的武道力量都无法击破,他凭什么击破这个世界本身? 紧握手中木刀,凝聚着身上前冲之势,企图能从木刀之上找回兵院弟子的信心,只可惜对面的人并非寻常武者。 后背一只手掌拍下来,是一个他平时很熟悉的同窗,钟问龟耳边传来一声:“我之躯,原为你驱使!” “吾辈血肉,愿做前驱!”身后数十位兵院弟子同时发声,一时间整个演武场上雄势激发,兵院学生木刀之上,锋芒顿涨! “以我为帜!”钟问龟喝令一声,高举木刀:“破阵!” 刀上白芒暴涨,在刀锋最盛的时候,钟问龟举刀劈下,将身前烟尘一分两半。 烟尘之后的萧若佩,已经俯身疾冲,到了兵院学生阵前。 陈家武技不以快取胜,只倚仗着浑厚内功,用最直接强大的力量击溃对手。 侵入了钟问龟身周的萧若佩二话不说,别过他劈落之势用尽的刀锋,忽然顿足,整个前冲带来的劲力在身上流转,随着萧若佩身躯的扭动,灌注到他贴在钟问龟的右臂上,从拳头爆发开来! 陈家可不止医术,还是实打实的武道八大宗门之一,除了内劲浑厚的元胎功之外,还有一剑一拳两种绝技,萧若佩自小练习。 除了受人敬重的医道地位之外,还有强大的武力作为后盾,陈家才能保住独一无二的苍山私宅。 陈家压山剑法,剑杖合一,能够帮助陈家弟子在登山途中应对一切危险,杖以开路,剑以防身。 虽然只是防身之术,但败在那把压山剑下的武者都知道所谓的防身是什么意思,将敌人压在剑下,自身肯定就安全了。 压山一剑出,世间尽坦途! 拳法就是萧若佩现在用的,神龟二相。 只有简单两招,守如怀中抱龟,出拳时候将全身劲力发于一处,劲力浑圆转换,没有丝毫阻滞。 神龟二相练习时候看似软绵无力,每一个动作却是在调整浑身筋骨,经过长年累月的修行,身上精气血力运转自如,配合元胎功的浑厚内力,即使只有简单的一招攻法,世上也难有对手。 陈家没有藏私,神龟二相是太学院医门学生必修的功课之一,做医师也需要练拳健身,除了八州拳掌式融尽八州气韵,在打武道基础方面上,没有其他武技可以比拟,神龟二相从神山拔地之中取意,只在练习时候萃取地气养护身躯,给不用参与到武道纷争之中的医师锻炼刚刚好。 作为太学院的学生,钟问龟是了解神龟二相的,只是练习那种慢吞吞的招式不仅锻炼身躯,还能打磨脾气。 兵院学生需要保持自己的锐气,怎么可能去学习? 此刻他才见识到了这招拳法的真实威力,那股庞大的力量,几乎不可阻挡,兵院蓝巾弟子几十个人连在一起的势被一撞而散,正面受到冲撞的钟问龟更是被直接击飞出去。 剩下的学生犹如被疾风吹伏的野草,力道波及之处,尽数披靡。 萧若佩缓缓收拳,口鼻冒出一股白气,是刚才搬运气血全力一拳积累在身上的浊气,只有神龟二相修炼到高深的人才能做到将体内浊气一次呼吸之间排除,而萧若佩已经到达了那个境界! 排出身上浊气之后,萧若佩再次摆开拳势,眼神凌厉盯着钟问龟。 只见被击飞的钟问龟在空中随手将木刀扔向萧若佩方向,刀锋裹挟着被撞碎的势,竟发出了破空呼啸。 萧若佩双手在身前一合,木刀被他夹在掌中,其中劲力由他双臂卸去,往后背方向运移。 背后的衣衫无风自鼓,刀中之力全部被他引导到身后,作用发生在地面上,将场中烟尘吹起,而正当其锋的萧若佩却巍然不动。 卸去力道之后,萧若佩手中用力,将木刀一折为二。 扔开断刀,萧若佩大步向前,往钟问龟落地之处走去,怒目喝问道:“认输没有?” 钟问龟并不回答,落地之后就地一个翻滚,从演兵场边的兵器架上取出一把木头长枪,抖开枪花往萧若佩身上刺来。 萧若佩侧身闪过,伸手拍开长枪。 白蜡杆制的木枪柔韧,顺着萧若佩的力道弯成一道巨大的幅度,钟问龟借力旋身,抡开木枪往萧若佩身上横扫。 带着萧若佩一拍的力道,加上钟问龟抡圆一圈的速度,萧若佩不敢硬接,低头弯腰躲过,钟问龟提枪下扎,又往他身上刺下。 堂堂兵院弟子,沦落到凭武力跟武者硬拼的地步,钟问龟已经败了。 萧若佩也不再含糊,直接一爪抓住枪头,将劲力通过枪杆撞在钟问龟身上,将他震飞出去。 长枪倒转,持握手中,萧若佩提枪踏步上前:“钟问龟,别反抗了,承认身上另一个意识,陪我一起去将事情做完!” “我绝不承认!”钟问龟在兵器架上拿下一把单刀和木盾,再次冲了过来。 萧若佩甩手舞动木枪,身后的演兵场上犹如被巨人一脚踏下,在通脉劲的挤压之中,地陷三尺! “看到这样的力量,你还在想什么?凭你一人,连我都打不过,还想与之对抗?” 木枪往盾牌上狠狠扎下,那盾牌就像是纸糊的一般,被他一枪穿透,枪头在钟问龟面前停住:“你坚持的信念,兵院千万年来追求的沙场功名,都是一场大梦,该是时候醒来了!” 劲透枪身一抖,木盾崩裂,钟问龟惨白的脸出现在枪头之下。 “我救了那么多人,杀一个兵院弟子不多,已经有无数人死在兵院弟子手里,你是继续无意义的杀戮,还是随我为兵院向逍遥界赎罪?” “萧若佩,你好大胆子!”见到演兵场被萧若佩击落,虽然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但这都已经越过兵院底线了,他们不容许一个人当着他们的面如此放肆。 听到他辱及兵院执守千万年的信念之后,几个教习也再也坐不住,起身就要亲自下场教训一下这个口出狂言的武者。 萧若佩头也不回,冷冷看了一眼钟问龟:“你比另外一个你要逊色得多了。”他收枪摇头:“看来你帮不上我。” 第三百七十二章 兵院问龟 他们处于源界主流时间的分支,所有人的性格都和另一个世界一模一样,钟问龟脱不开主流的影响。 即便在这里他是兵院学生,但是那股自傲却一脉相承的保留下来了。 他不承认另一个自己,也不承认另一个世界,却又在之后连自身的世界都否认,没有了立身之基础的他,心中早已经不相信这个世界的势,又怎么能够借用天地之势来与萧若佩相抗衡? 萧若佩一击击中他的要害,他不如另一个钟问龟! 拄刀而起,钟问龟依然没有开口认输,他直视着萧若佩问道:“你觉得维护这个世界,最需要的是什么?” 观演台上的教习已经纷纷跃起,朝萧若佩方向杀来。 作为兵院先生,他们的气势比起钟问龟显然更加宏壮,只可惜萧若佩这次并不是来以和为贵的! 通脉劲直接缠在那几个敢出头的教习身上,将他们狠狠砸落在地。 这里距离观演台十丈有余,而萧若佩隔空就将那些想要下场给兵院找回面子的教习全部压在地上动弹不能,见状哪里还有人敢乱动? “来,放开你的心,让另一个钟问龟告诉你这是什么?”萧若佩将木枪扔回兵器架上,随手提起那几个教习,通脉劲弹飞,将他们送回座位。 目睹这一切的姬兰君眉开眼笑,第一次觉得兵院的茶也挺好喝的。 “通脉劲…”钟问龟这才松开了一丝心神,让另一个世界的记忆与自己身躯同化! 逐渐融入的记忆让他脸上的震惊之色越来越浓,从开始的惊讶,到不可置信。 “你现在能做到与那边一样的事情?”他惊异地看向眼前刚才还是他对手的男人。 萧若佩摇头道:“没有完全做到,因为我做出了错误的选择,所以他对我关闭了一些能力,将通脉劲透入人的身躯里我就做不到。” “有这种力量,两天足够你做很多事情了。”钟问龟将木刀双手横抬,放在萧若佩面前问道:“但我还是要问你,救了这个世界之后呢?” “你凭什么觉得自己可以维护世界延续下去?” “要知道我们世界的崩溃,不仅是因为时间分支的关系,还有世界之中的人,如果人想着毁灭这个世界,你凭什么觉得我们的世界可以延续下去?” “凭你这压倒一切的力量?” “还是…凭兵院这把刀下创造的秩序?” 他选择进入兵院的时候就知道,这个世界积重难返,唯一能够刮除这些附骨之疽的良方,只有以毒攻毒。 用兵院的力量,构造出新的秩序来维持逍遥界的安稳。 表面上的安稳。 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有极限,就算萧若佩脉通一界,在他活着的时候或许能够让这个世界按照他的意愿延续下来,但在他死后呢? 更何况萧若佩并非毫无弱点! 至少钟问龟就有办法要他答应做一些违背他本心的事情。 人的底线是会不断降低的,只要钟问龟循序渐进,便能让萧若佩为了答应他的条件,一再降低自己底线,到最后不能坚持本心,化作受人控制的刀。 兵院学的就是怎么去使用力量这把刀的技术。 他钟问龟既然能够在兵院学会相关的知识,那就代表其他兵院的人也有相应的能力! 只是现在他们没有发觉到萧若佩的力量有多大而已,否则从苍山陈家入手,就能慢慢侵蚀萧若佩这把利刃,让他最终落到被兵院所用的地步! 钟问龟不去做,是因为他有底线,兵院那么多人,只要有一个没有底线的人出现,逍遥界立刻就处于最糟的境地。 力量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可靠的东西。 因为它无数次背叛了曾经的主人,也无数次杀死了曾经的主人。 唯有给力量以枷锁,才能防止失控。 兵院这头巨兽已经失控,钟问龟想要控制住它,就必须要进入兵院里面,分散力量,然后…挑起战争! 在新的格局未成之前,将兵院之势衰减到能够被王道控制的地步。 这也是千百年来逍遥界的做法,每当这个世界已经容不下某些膨胀的力量之后,便选择内耗来消化! 无休无止,逍遥界已经陷入了一个死循环之中。 当钟问龟另一个意识传来的时候,他忽略了来自内心的记忆,因为他钟问龟有更重要的事情,没空陪另一个莫名其妙生出来的想法去寻找什么神鸟青鸾。 神鸟能拯救这个世界吗?不能! 他钟问龟做事需要外力帮助吗?不需要! 从进入兵院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踏实走上了属于他的道路,途中任何人也不能动摇他的决心。 包括自己。 “萧若佩,你或许从另外一个你身上得到了举世无敌的力量,但是你倚仗他,没有自身的立场,就会因为力量堕落。” “我不会。”萧若佩对此很自信,他知道自己的力量应该用在什么地方。 “你是不会,兵器的磨损从来不是因为他不够坚硬,而是被人用得太多了。”钟问龟起身道:“不管是我还是他,都觉得你的存在,已经威胁到了世界,所以他才会跟在你的身边,防止你做出过分的事情,才会尽力去帮助你,让你尽量少使用不属于人类的力量。” “只可惜好像你并不待见他,也不待见我。”钟问龟将手中刀放下:“我不用刀,至少有七八种方法能够腐蚀你的意志,让你的力量失控,到时候这个世界,还有谁能够制止你?” “别急着确认你的意志有多坚定。”钟问龟看了一眼台上的姬兰君道:“她与人皇殿的关系我想你应该知道,人皇城的气象会在她身上显现,如果人皇城不是醉生梦死,而是骄奢淫邪,你觉得她会如何?如果再加上一些贪婪残暴,她又会如何?你不关心她?为了她你会不会放松自己的底线?” “如果她用人皇城的气象来引诱你堕落,你会把持得住?” 萧若佩试过,他没有能够承受姬兰君诱惑的定力。 “环境变化会彻头彻尾改变一个人,你周围的人都认为杀人放火没有什么大不了,你敢保证自己不会做出杀人放火的事情?或许到了那种地步,你觉得偷鸡摸狗也算道德典范了,所以你就可以偷鸡摸狗?” 萧若佩自信不管在如何艰难的境地之中,都有人能够保持自己的底线。 他不信钟问龟说的那种场面会出现。 钟问龟深吸了一口气,读出了一段历史记载:“火灵三百一十轮正年,炎州兵发,战事历时十七载,蔓延八州,百姓有地不得种,有粮不得收,战死人数百万,饿死人数千万,偏壤僻野,有人易子而食。” 萧若佩闻言语塞,虽然在另一个意识里面,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从时间支流上论证,那些死去的人也不曾存在过,这个世界都不曾存在过。 但是对于生活在其上的人来说,那就是一段不敢揭开的伤疤! “你觉得到了那种境地,你还能坚持本心?” “一旦你动了杀心,要用力量强行将世界扭转回正道之上,那你就已经成为了世界祸根。” “唯有秩序,连力量拥有者自身也禁锢的秩序,才能保证世界的延续。” 萧若佩在陈家长大,从小衣食无忧,还受人敬重,几乎没有接触过逍遥界底层生活,见识远不如另一个作为韶风令的自己。 在他看来,免除一些困难病人的诊金,理所当然,陈家每个月开展两次义诊,只是医道传家的寻常之举。 萧若佩生活的环境与钟问龟不一样,见识自然不同,就像他说的一样,环境会决定一个人的底线高低。 萧若佩觉得救人是寻常事,在钟问龟眼里,杀人再简单不过。 诸多兵院先辈在历史之中留名的原因,是他们身下的累累白骨。 把这些人视为目标的兵院学生,怎么可能会对人命产生怜悯?不过是堆积功绩的数字而已。 萧若佩恍然想起了另一个自己在兵院听过老人讲起‘屠’术的时候,那凛冽的杀意,居然在这边的世界化作了现实! 而钟问龟的目的,就是要用秩序将兵院的野心绑住! 果然不管在哪个世界的钟问龟,志向都非常人可比。 “我不会帮助你去寻找青鸾,因为那救不了我们的世界,即使你能够成功,兵院的人也会将你维护的世界毁灭,人类没有资格当逍遥界之主。” “萧若佩,你要是觉得我做错了,一掌打死我,我毫无怨言,但请你能在打死我之后,狠下心来,摧毁兵院,将学过了兵院知识的人全部杀死,并断绝兵院的传承,这样你做的一切才有用,如果你没有这种决心,就让我来动手。” 他说完之后,张开双臂毫无防备地展示了自己的要害,闭眼静候萧若佩的决定。 二十年的性命就此交到别人手中,即使是钟问龟这种狂人都难以忍受恐惧,他的身躯在微微发抖。 萧若佩想过杀人,但是只要杀死钟问龟,他就无法停手,彻底打穿自己的底线,只能用救人的手将兵院连根拔除。 他看着钟问龟:“既然你说人的底线会变,那就我来制定你的底线,如果你越界,我就杀了你。” 钟问龟睁开眼睛的时候,萧若佩已经带着姬兰君走了。 兵院师生朝他行来,脸上挂着的是祝贺的笑容。 话术退敌,同样是兵院之道,能够将不可力敌的对手用言语击败,那更证明了兵院话术的厉害,虽然没有听到钟问龟说什么,但萧若佩已经退走,没有杀人,这就是兵院的胜利。 钟问龟面无喜色,他知道自此以后,萧若佩再见他的目的就只有一个,杀了越线的他。 心底对另一个意识说道:“真羡慕你,可以跟他做朋友。” 第三百七十三章 星图渐移 虽然没有请到钟问龟帮忙寻找青鸾,但是萧若佩的目的已经达到,给钟问龟系上了缰绳。 还从他口中得到了自己弱点的消息,那就是周围的大环境。 即使他让这个世界延续下来,又能如何? 将视若珍宝的逍遥界,交到不懂得珍惜的人手中,那他的所做所为将没有任何意义,即使时间不否定他们,人类自己都会走向灭亡。 在维护好这一条时间支流后,他就要着手改变这个世界的大环境了。 看了一眼毫无所知的姬兰君,萧若佩不由得有些感慨,这姑娘真不知道被多少人爱着呢。 “若佩要回家了吗?”见萧若佩往苍山方向走去,姬兰君紧跟着上前两步。 萧若佩点点头,今天下午还有时间,他要按照萧河所言,梳理一下自己的关系网,从中找出青鸾。 长生阁那边的事情有沈星枢主持,那种专业的层面,他是插不上手的。 三天时间,已经过了一半,他关心的事情几乎毫无进度,还损失了钟问龟这个帮手。 只期望萧河将钟问龟带过来这边不是无的放矢吧,每个人进来都有自己的用处,可钟问龟明显没有帮上忙。 还有作为正主的萧河,他进来这条支线时间上,肯定不止是救出青鸾那么简单。 因为青鸾已经选择了救他的人,云叶,萧河说不定还是靠云叶的关系偷渡过来的,要说他没有自己的打算,谁都不相信! 萧若佩有些头疼,从现在开始,进入这边时间线上的四个人,算是彻底分道扬镳了。 萧河的目的尚不明确,在给萧若佩和姬兰君展示了时间分支的真相之后就下落不明,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 钟问龟无视了另一个世界的记忆,反而在接触到时间真相之后,更坚定了自己改变世界秩序的决心。 而云叶…不用问,只要知道陈玉肚里的孩子可能是旧天道转世,那就必然会站在萧若佩对立面。 但这个消息是萧河说出来的,可信度就要打一个折扣。 没找到确凿的证据之前,萧若佩不允许任何人伤到陈玉。 看见萧若佩脸上的愁容,姬兰君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开口问道:“我也有些日子没有见过玉儿妹妹了,今天跟你一起去见见她。” 萧若佩没有意见,姬兰君一人独居时间太长,多跟玉儿亲近一些,沾些活泼气息也好。 终日流连在酒巷夜市认识几个露水朋友,不是正事。 “玉儿妹妹有身孕多久了?”姬兰君数着手指:“好像有三个月了吧?能够看见大肚子了。” 听到她言及陈玉,萧若佩的心情好了起来,脸上的愁色渐淡,又见喜上眉梢:“再过几个月,你就要当姑姑了。” 姬兰君笑而不语,眼睛躲闪开不去看萧若佩:“那我得好好准备一份大礼。” 萧若佩上下打量着只有手里提着一个不离身的酒壶的姬兰君,这人每次都把陈家当自己家了吧?如今居然提起礼物来? “今天没带东西,就将这壶酒送给玉儿妹妹吧…” 一句话就原形毕露了,谁会给孕妇送酒啊! 萧若佩赶紧阻止道:“兰君姐你有心就好了,玉儿现在正养胎呢!” 见到他紧张起来,姬兰君笑道:“这才是我认识的若佩嘛,遇上一些小困难就愁眉苦脸的,小心让玉儿妹妹看见,惹她担心就不好了,你也知道她现在的情况。” 萧若佩这才明白姬兰君提起这些话的意思,赶紧将自己的情绪稳定了下来。 因为姬兰君的提醒,回到家之后的萧若佩才没有在陈玉面前露陷。 “我还以为若佩你很晚回来呢!”陈玉见他神色如常,知道事情很顺利,她高兴迎上前,又见到一边的姬兰君,脸上喜色更深:“姐姐也来啦?” 姬兰君却有些不好意思,她昨晚差点和萧若佩做出了对不起陈玉的事情,虽然没有造成事实,但在面对陈玉的时候,她心中还是生出了愧疚。 “我来看你,还有小宝宝。”姬兰君上前握住陈玉的手:“把有身孕的玉儿妹妹留在家里,若佩太不像话了!” 女人之间的关系显然要跟亲近得多,陈玉又和姬兰君从小一块长大的,关系更是亲密,要是姬兰君是个男子,娶陈玉的人还指不定是谁。 两人一见面就寒暄了起来,将萧若佩晾在一边。 “你们先聊,我回去查找一些资料。”他也没有留在这里加入对话的打算,再说现在时间上确实紧张,不容他太过放松。 陈玉温和笑道:“去吧,我跟兰君姐姐聊会天。” 萧若佩要走,忽然又想起什么,回头对陈玉说道:“晚上带你去看星星。” 长生阁星图除了帮助沈星枢等人研究星辰运转之外,还有观赏的作用,而且那座空中阁楼只存在一段时间,等另一个世界的人回去之后,长生阁六层也该消失,趁这机会带陈玉去看看也好。 或许将来他们能够重建起自己的长生阁,那个时候的萧若佩如果还掌握着通脉劲,仿造一个属于自己世界的星图也不是难事。 但是现在那份伸手可摘的星辰,却是独一份。 陈玉听到之后还有些奇怪,看星星他们看得多了,苍山之上没有遮挡,夜空明净,他们住在苍山脚下,还稀罕看星星? “是长生阁里的星图。”姬兰君向陈玉说明,但是神色之中难掩自己对星图的憧憬:“另一个世界给我们的礼物。” “还有一个消息你一定感兴趣,那个星图,是另外一边的萧若佩构建的,等你看到就知道他有多了不起了!”姬兰君开玩笑似的朝萧若佩笑道:“相比起来,某人可就差得远了。” 萧若佩不与他争辩,实际上要不是另一个自己的意识融合,他连世界即将湮灭的危机都不知道,可能浑浑噩噩过完这一辈子。 如果以常人的眼光看,这个结局似乎不错。 “那我真的有些兴趣,想看看另一个若佩是怎样的呢。”陈玉听完也来了兴致,打算晚上跟着一起去看看那照亮人皇城的星光。 萧若佩去了一趟陈家大堂,跟陈神苏一起坐诊,期间爷孙俩谈论了一下陈玉的事情,说了些家常,也随口和病人讲了外边的新鲜事,将那长生阁六层当做了闲话笑谈,转换了一下视觉,顿感轻松了许多。 有陈神苏坐镇,陈家的事情不需要担心,萧若佩在吃过晚饭之后,跟陈神苏说了一声带陈玉出去玩,老爷子也不反对。 在青玄山一战之后,萧若佩就已经是天下间有数的高手之一了,有他陪伴,陈玉的安全根本不用担心。 陈神苏现在每晚都能安心睡觉,哪怕最近人皇城发生了各种事情。 萧若佩则带着姬兰君和陈玉一起登上了长生阁六层。 人皇城登长生阁六层本来就是个难题,在少了沈星枢这些人的情况下,还一度陷入了停滞之中。 数十位有名学士失踪的事情引起了极大的轰动,长生阁六层有学者将自己行踪用纸条传到地下,才没有引发恐慌。 有一些阁中书籍内容也在纸条之中传达到了地上,人皇城的人看到,顿时不再对登楼有兴趣。 因为那里的东西取下来完全有可能会动摇如今的逍遥界根基!他们还没有傻到花大力气去取一把对付自身的利刃。 登楼的事变得有些鸡肋了,人皇城不再全力支持,少了部分顶尖学者的主导,登楼工作更是施展不开,僵在了原地。 本来可能在三天内到达六层长生阁内的,现在已经完全没有希望了。 连对面高塔上的人也不再冲动,只留人看守,除了痴心学问的学者,已经没有人熬夜守候。 萧若佩甚至觉得就算自己不再使用折光壁障,都能够凭着速度躲开所有人的耳目进入长生阁中。 将陈玉和姬兰君带上去之后,萧若佩又走了几趟,给楼内的学者带了些饮食夜宵。 经过了一下午聚精会神计算星辰之后,长生阁内的学者也在夜间即将到来之前,稍作休息。 虽有天光补充精神损耗,躯体也很难长时间保持亢奋,适当的休息对于研究星辰来说十分必要。 休息途中,沈星枢找到了和陈玉一起观赏星辰的萧若佩。 “萧医师,有些事情要打扰一下,方便找个地方坐下来谈吗?” 萧若佩看了一眼旁边的陈玉,沈星枢明显是顾忌到她在这里。 “没事,玉儿是我妻子,她清楚一些内幕,沈先生但说无妨。” “那我就直说了。”沈星枢指着天上星图道:“萧医师有发觉到星图变化吗?” 萧若佩抬起头看了一下,三十六万星辰波澜壮阔,不是专业的人根本就看不出头顶星辰有什么不妥之处。 他只能摇摇头:“在下才疏学浅,看不清楚。” 沈星枢神色紧张地说道:“经过我们下午观测,这星图的运转轨迹正在变得不像是我们这个世界的星辰。” “包括我在内的很多人都认为,星辰正在朝一个全新的运转方式偏移,大概会在后天,彻底变成另外一个世界的星图。” “萧若佩,你能告诉我这到底是什么回事吗?” 第三百七十四章 萧河窃星 沈星枢离开之后,萧若佩陷入了沉思之中。 星图的变化,应该是长生阁六层正在往原本的世界靠拢。 只不过这种缓慢靠拢状态十分奇怪,按照萧若佩的记忆,他们来到这个世界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为何回归却要用三天时间缓慢进行? 而且星辰的变化会让星图之下笼罩的范围进入另外的时间,也就是说长生阁应该在星图变化之后就会从这个世界消失,但是现在长生阁与他们所在的世界连接却非常稳定。 星图运转是一把钥匙,借用不同的运转方式,就能打开不同时间的大门,然后开门进入其中。 如今星辰运转已经改变,钥匙早与他们的世界不匹配,为何长生阁还能继续存在他们眼前? “来的时候很快,回去的时候很慢…”萧若佩喃喃自语,这句话却被旁边的陈玉听见,她奇怪问道:“若佩你在说什么?” 萧若佩摇头笑道:“没事,我在看天上的星图运转变化,可不是在说你带我出去逛街时候,买了一大堆东西要我提着才走得慢…提着一大堆东西?” 脑中划过一丝灵光,他突然明白了过来,激动地抱着陈玉亲了一口:“玉儿你做得对,让我提一大堆东西,肯定走得慢了!” 陈玉被他突然袭击弄得摸不着头脑,又见他脸上高兴不像是作假,虽然不明所以,但心里也跟着高兴起来:“你高兴就好…” 萧若佩放开她道:“玉儿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跟沈先生商量一些事情。” 他急忙追上沈星枢,并带着他走到了长生阁上。 秋高气爽,夜空万里无云,星辰熠熠生辉,萧若佩指着天上星辰问道:“沈先生看看我们星辰的位置,有没有发生改变?是不是跟下面星图保持一致?” 沈星枢看了一会,双手十指交叠,做了一个简单的十字测星仪,以苍山为中线,然后竖直往上移动,将手指并成的测星仪放在天空正中位置,随后左右移动了一下。 他的脸色越来越凝重,放下手指,沈星枢仰天看着星辰,口中喃喃自语道:“要变天了…” 这不是夸大的说法,而是逍遥界的天,真的变了。 这次的变动,比以往任何时候的都要巨大。 平时有场大雨,都有人会喊出变天二字,大到改朝换代,那种山河变色的惨烈,更是让人觉得这个世界好像还有另一个反面,有时候人活在凄惨的反面上,有时候又到了春风融融的正面,巨大的反差让人不由自主在世界剧变之前感受到天地将变的气氛,说出变天二字。 变天二字谁都可以在任何时间用,沈星枢却在今夜第一次真正认识到了这两个字的意义。 天地正在变化。 “萧医师,这背后到底是什么?” 萧若佩也说不出来,到底是因为自己的举动正在改变这个世界,还是因为其他三个正在这方世界的入侵者做了其他的事情。 这种变化到底是好是坏?为何没有法修出来与之抗衡? “我要去下面和其他人研究一下星辰运转趋势变化对逍遥界是好是坏,若佩你还有其他事情吗?” 萧若佩摇头道:“沈先生自行,我就等你们的好消息了。” 沈星枢离开之后,萧若佩也随着回到了长生阁内。 找到陈玉和姬兰君,见她们两个窃窃私语,似乎在说一些私密的话题,萧若佩用通脉劲能够随意听见,但他没有这么做,而是大方走上前去问道:“你们在讨论什么呢?” 陈玉吓了一跳:“若佩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才,你们不是在背后说我的坏话吧?” 姬兰君嫌热闹不够大,于是在一边取笑道:“真的是在说你的坏话哦,玉儿妹妹说你这两天都不关心她,是不是变心了?” 陈玉连忙辩解道:“不是,是在讨论孩子的名字…”突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她赶紧止住话题:“若佩你和沈先生说完了吗?” 萧若佩点头,却并不打算绕过此事:“有什么好名字吗?” “没有啦,没什么事就回家吧,我也累了,想早点睡觉。”陈玉做出了有些疲累的样子。 萧若佩伸手扶起她道:“那就回去,兰君姐也一起回去吗?” “不回去你还想我在这里睡觉啊?”姬兰君笑道:“不过我今晚确实不回家睡,我要跟玉儿妹妹一起。” 萧若佩看向陈玉,早上不是才说过让自己进房睡觉的吗?晚上就投入其他人的怀抱里了? 果然女子善变! 被萧若佩‘幽怨’的眼神看着,陈玉躲闪他的目光:“就一晚上嘛。” 平时落落大方的陈玉此刻却用小孩子闹零食的语气撒娇,萧若佩哪里顶得住?当场就差点把“睡多少晚都行”这句话说出口,好在他想到了以后独自一人睡在冰冷床铺上的凄凉场景,这才把话硬生生堵在口中。 现在他的身躯里面还有另一个自己,同房也确实有些不方便,萧若佩便同意了陈玉的请求。 “对了,你们给孩子取了什么名字?”回去的路上,萧若佩又问起了这件事。 “陈兰!”姬兰君毫不犹豫地回答,好像已经确定下来了:“不管男女,就叫陈兰。” 因为萧若佩是地姓,孩子有了父母,不能延续天地姓氏了,所以姓陈没有什么问题,在逍遥界这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 问题是!凭什么叫陈兰?又不是陈玉和姬兰君的孩子!是他萧若佩的! “我不同意!”萧若佩当然反对了:“要叫陈思若!”。 “噗~”姬兰君掩嘴笑起来:“看你取的什么破名字,说出去不怕被人笑死,陈兰多好听啊,‘与君子居,如入兰室,久而不闻其香,与之化矣’,若佩你就不想要一个像兰花君子一般高洁的孩子吗?” 萧若佩在姬兰君身上上下扫视,眼中满是怀疑:“这样的‘兰’还是不要罢。” “你还敢看不起我?玉儿妹妹,我要在你家住三个月!” “兰君女侠,饶了我!”萧若佩立刻认怂,有些莫名其妙的攻击方式,不是靠实力强大都能抵抗得住的。 三人笑闹着回到了陈家。 时间好像回到了过去一样,但是天上的星辰却明明白白的告诉了萧若佩,这个世界,已经变不回去了。 “萧河,你究竟要做什么?”他回望星辰。 闹出这么大动静,还没有法修前去阻止,背后的人必然是萧河无疑了。 这个世界的法修并不罕见,经常显现在寻常人眼前,人皇城就有供奉镇压皇气的法修,被称作‘御师’,地位尊崇,就算界御皇帝见了也得行礼。 看来御师平时睡得比较早,发觉到星辰的变化之后,一点动静都没有。 萧河曾经对另一个逍遥界用过同样的手段,通过移动星辰来达到改天换地的目的。 当初他移动星辰的目的是…引出苍圣,但这一个世界并没有苍圣,萧河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另一个记忆之中,萧河引动天星异变,最后被木灵天光劝阻,之后他自降修为,说去做时间该做的事情。 时间该做什么? 等陈玉和姬兰君睡下,萧若佩再次回到了长生阁里。 学者都为了逍遥界彻夜不眠,他又如何能安然高卧? 沈星枢等人的计算已经见到了一些成果,预计并不乐观。 首先就是星辰运规律改变,必然会产生动荡,估计过几天变化明显的时候,人皇会宣罪己诏,顺便将最近所有错误都推到天罚之上。 其次星辰的移动会让逍遥界逐渐失常,发生什么变化,还得看星辰移动趋势,情况不明之前,他们没有任何对应的办法。 最后是就在刚才,这些学者亲眼看见了一颗星辰的消失! 逍遥界的星辰是法修凝聚而成,每一颗都是法修一身道力所化,星辰消失意味着一个法修陨落,一条道的缺失。 逍遥界出现过许多次坠星之事,尤其是在乱世,天上星坠不绝,有时候甚至一天晚上坠落数十颗星辰。 但现在四方承平,虽有小乱,都不祸及根基,要不然姬兰君也不会过得这般安稳。 法修凝星之后,几乎是寿与天齐,没有必要他们也不会做生死相斗的事情,发生坠星就很值得令人奇怪了。 而且那星辰不是坠落在逍遥界,而是直接消失。 坠落在逍遥界还能理解,法修道力回归天地,等待有缘之人重新凝聚道力化作星辰,替代法修的位置。 星辰消失,就意味着凝星法修的道全部都没有了! “窃取道力…”萧若佩在记忆之中划过了另一个自己的记忆,曾经旧天道就通过武道窃取苍圣道力。 而在这个世界上,那颗消失的星辰表示道被人窃取了! 是萧河做的?在时间上看,这个世界不是虚假的吗?世界虚假又何来真实的道?他要这个世界的道来做什么? “天上消失的星辰是哪一颗?” “辅佐第一位人选界御登上帝位的御师,皇启星。”沈星枢眼神凝重:“佐皇之道消失了。” 难怪没有御师敢出面,祖师爷都让人给抹去了! 第三百七十五章 耀日之城 在某些方面看来,萧河摘除了皇启星还是好事,少了法道的参与,逍遥界以后的战事惨烈状况会减轻很多。 因为法修太过强大,一个法修在战场上面,就算是正面硬拼都能凭着修为杀死百人,如果将法术用在其他地方上面,制造出不利于对方的局面,立刻就能主导一场战斗的胜利,间接而死的人少说数百,多则上万! 法道带来的血雨腥风,是真正的狂风暴雨。 因此在这个逍遥界里,法修受到了来自上天的惩罚。 他们参与到世界的变化之中,导致天机紊乱,微灵感应法无法再察觉到天地变化,失去了预测未来的能力。 大量的人死在法修手中,污染了法修的道,让他们逐渐看不清道的本质,还将之视为自身的力量据为己有,道被人限制,已经进入了死胡同里,根本就触及不到终点,更无人知法道极限。 灵气受到污染,修行法道还多了一步提纯灵气的程序,让修法更加困难。 在另一个萧若佩的记忆里面,那边的法修凝星是很随意的事情,只要有空缺,任何一个法修都可以替补上去,但在这边的法修却很难凝星,必须借助大量的外力帮助他们突破。 所以他们才不惜以污损大道为代价,去获取助力。 而这一切的根源,便是那颗皇启星。 萧河窃取了皇启星的道力,用来做什么?移动星辰让逍遥界改变,目的又是什么? 萧若佩将另一个记忆进来这个世界之后的种种事情重新梳理了一遍。 另一个自己是真心实意地帮助自己稳固世界,在稳固世界这方面,他显然更有经验,萧河的目的虽然有待商榷,但他同样需要稳固世界。 本可以选择不将世界真相说出来,告诉萧若佩就是希望他能够明白处境,知道该做什么。 萧河这么做是有私心的。 钟问龟同样有私心,他想给以后的逍遥界带来更加安稳的秩序。 而云叶,目的却是要镇压旧天道。 三个人合起来,云叶将过去的祸乱的根源拔除,萧若佩要稳固现在的世界,钟问龟想维持逍遥界的将来! 萧河呢?他带三人进来这里,维护了这个世界过去、将来、现在,他想要做什么? 拯救青鸾?那是目的之一,或许他会连青鸾一起带回去,但是拯救青鸾完全没有必要窃取皇启星道力。 “必须找一个可以防备萧河的帮手。”萧若佩感到了一丝紧张,他能想到的帮手,就只有云叶。 但是他不清楚云叶的情况,若是萧河将陈玉腹中胎儿有可能是旧天道转世的消息说出来,云叶会不会调转方向来对付自己? 这个世界的云叶不仅强大,还心狠,直接就把被旧天道控制的昕言打死了。 要知道昕言培养了他十多年,就算不是亲人,传艺恩情还在,他得叫昕言师父! “明天去看看云叶,再决定要不要请他帮忙,如果不行,就只能请法修帮助了。”这个世界对天道的理解有所误差,几乎都是将法道当做了自身的力量,因此只能动用身上的法力,远不是萧河这种可以直接沟通天道的法修的对手。 好在武道没有走偏,没有失剑的事情,凌白涛并没有寻找到自己的武道,昕言的强大却没有打折扣。 云叶能够击杀昕言,其实力应该超越凌白涛了。 如果能请来云叶帮忙,那就是最好的结果。 而且他是解救青鸾的关键人物,或许在他那里,已经找到了萧河的真正目的。 “沈先生,皇启星的消失,会不会对星辰稳固产生影响?”他打定了主意之后,便不再犹豫。 沈星枢略微沉吟道:“除了少去的皇启星,天上的星辰结构变得更加合理,我想是在往更稳固的方向变化吧?” “他好像将我们这个世界的某些弊端去除了一样,做这些事的人到底是谁?萧医师,自从这座长生阁出现了之后,所有事情就开始变得奇怪,你既然涉及到这件事里面,能不能对我们透露一些消息?” 萧若佩能够来去自如长生阁,而且在事前就请他们测算星辰,沈星枢就算是个笨蛋,也能想到他与如今正在发生的变化有关联了。 何况沈星枢并不笨,还是这天底下最聪明的人之一。 萧若佩无奈笑道:“一个法修,如果没有亲眼见过他,想必很难让人理解他的存在,你就当是有法修想要改天换地吧。” 没有见过时间树冠的萧若佩,根本不懂世界的真相,即使有另一个自己的记忆,他依然不可能做足准备。 很大概率会在后天长生阁回到原本世界之后,继续做稳固世界的无用功,然后迎来世界的崩溃,死后化作从来没有存在过这个世界上虚影。 至少现在还有为了自己世界尽力的选择,在这一点上,萧河做得还算公平。 “那我就不问了。”沈星枢见他不肯说,也不再坚持,他如今已一把年纪了,当然想能够在死之前看清楚这个世界的真相,只是眼下的事情他都理解不了,涉及到更深层次的东西,就算萧若佩肯说,他们也没有时间。 “如果在我们算出了星辰运转规律之后,你有时间,再将星辰背后的事情告诉我们吧,这件事,应该值得被记住。” 沈星枢说完就回头下了楼内继续忙碌,萧若佩看着天上星空,干脆仰躺下来,用天光恢复了一下自己的精力。 没有解决的办法,他就在这里看一晚上! 看看萧河到底要打什么主意! 沈星枢说的没有错,萧河正在使这个世界的星辰更加合理,就算他看不懂,但也能明显的感觉到天地之间的气息比以前清新了许多,连夜空都更加的明朗,清风高爽,许多压在心头的重担,都随风消失无踪。 经过一夜的奋战,学者们的计算有了很大的成果,连天上星辰变化这种大事他们都没有关注。 在今天之内,他们就能确定如今逍遥界星辰运转的规律,得以向时间主干证明自己世界的存在。 借助回到正确时间上的萧若佩的力量,来保证他们这根分支不会消失,凭着他们之间的联系,将世界维持下去。 天亮之前,萧若佩就回到了陈家,并且洗过澡换了衣服之后假装睡在了房里。 陈玉心中知道他不可能是睡了一个晚上,但见他这么听话,还是好好的跟他腻歪了一会,看得姬兰君直呼肉麻。 陪着陈玉一起吃过早饭之后,他说出了自己前往耀日城的打算。 “你要小心一些,那个昕竹好可怕呢。”陈玉担心说道。 萧若佩指着自己:“我也是昕竹,他是云叶。” “不管啦!反正他就是很可怕,还亲手打死了人,你要看到不对劲,赶紧带二叔回家。” 萧若佩点头答应,他对现在的自己还是有些自信的,脉通一界之力,真的要打起来,逍遥界就没有人可以顶得住他一拳。 男人在有了自保能力的时候,总是表现得信心十足。 向陈玉告别之后,随着地脉挪移阵转换,萧若佩来到了金鳞湖边。 他已经带陈飞苍来过一次,算是熟门熟路了。 与之同时,萧若佩重新回忆了一遍这个世界耀日城的实力。 因为兵院的壮大,洛月轩没有进入明州。 陈飞苍带着萧若佩留在了陈家,耀日城的实力却没有因为损失了这两人而大打折扣。 宁仙心被昕言击败,留在了耀日城,并且她入意之后不曾放下澜临武技,如今是耀日城弟子的武道教习身份,实力不下于同辈入意武者,与这里的云天不相上下。 同时还有她两个女儿水宁水墨,甚至她的丈夫,继承澜临宗文先生之名的水云楼也在此地。 与另一个世界的耀日城相比,这边的耀日城实力更加强大。 水宁在年轻一辈之中,只稍稍逊色于云叶,如今也是入意高手,水云楼的谋划能力,又远超于陈飞苍,几乎是张照玉第二。 宁仙心在指点武道方面上,比洛月轩高明许多,水墨的聪明伶俐继承自父亲,这一家人的加入,让耀日城的实力上涨不止一个层次。 就算因为抵抗土血灵分身乏力,但耀日城依然是盘踞武道一方的庞然大物。 气势也比另外一个耀日城要豪横许多! 金鳞湖上的商船停满了码头,明州特产的出售,耀日城以绝对的力量插手进来,保证了明裔的收入同时几乎垄断了明州的商业,俨然青州商会第二。 要不是明裔不太懂得商机,对买卖没有兴趣,说不定云叶现在有资格跟凌家争夺一下首富的名头。 耀日城可比凌家要显摆得多,那座本来是抵御土血灵的城墙,被有钱的耀日城装饰的金碧辉煌,折射着日光熠熠生辉,晃得人眼睛都疼。 不愧号称耀日,名副其实。 进入城中之后,里面的建筑更是奢华,高楼林立,热闹非凡,繁华程度不下于一些大城市。 萧若佩在逍遥界最繁华的人皇城里生活了二十年,这才没有被晃花了眼睛。 第三百七十六章 意识交换 频繁的战事引发了人类内心潜藏的力量崇拜,在这一个世界里面,明裔是一股强大的势力,虽然被人背着说‘野蛮’,但是不管哪个势力,都渴望得到这些身强体壮,力能搬山的‘野蛮人’支持。 他们同族之间十分团结,如果战场上对面也是自己同族,明裔就会收起武器一起吃一顿烤肉然后回头就走,绝不互相残杀。 只不过因为明裔性子耿直,难免被人利用,经历过太多次欺骗之后,他们就想到了给自己找一个精明的领头人物的想法。 耀日城成为了最合适的目标。 这些从外而来的人类,对明裔的群山充满了敬畏之心,不仅是卓越的领袖,更是一群知道爱护天地之人。 尤其在张照玉出现之后,只要是耀日城做出的决策,几乎没有任何错漏,听耀日城的话,就绝对不可能吃亏。 明裔的信任,强大的武力,铸造了逍遥界里的一股庞大势力。 在逍遥界,明州超脱于王道的控制之中,被人称作‘界中之界’,外面的事情很少波及到这片诡异群山所笼罩的土地上。 只可惜明州山路险绝,行走不便,明裔坚持传统的生活习惯,不愿走出群山,这才没有发展壮大。 耀日城成为了明裔对外的唯一窗口,就显得更加繁荣活跃,原本在另一个世界只占据金鳞湖边一小块地盘的耀日城,如今城市的范围居然囊括了金鳞湖,巨大的湖泊完全被城市所包围。 城中大部分都是寻常区域,有任何一座繁华城市的所有功能,真正的核心区域却在神女峰下,把守住唯一通往神女峰的入口,并以高墙阻隔了外人的视线。 萧若佩的目标就是被严密防守的内城。 当他到了城墙前的时候,有两个守门的耀日弟子拦住了他,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说道:“来人请通名。” “萧若佩。”他不想闹事,强行突破耀日城墙对他来说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但是之后引发的纠纷,绝对要他花费比正常进入城中的时间要多。 守门弟子闻言赶紧抱拳俯首:“原来是少城主,请进。” 萧若佩觉得奇怪,他的身份虽然与耀日城休戚相关,但这件事算是一个不小的秘密,出生之后的他就被昕言送走,一般弟子不可能知晓的。 “有人说过我要来吗?” 守门弟子回答道:“前天陈医师过来之后,城主已经交代过,如果萧金侠至此,以少城主之礼相称。” 萧若佩想明白了其中道理,突然又发觉不妥,现在的耀日城主是云叶!这家伙比他还小两三岁! 居然要萧若佩当他的继任者? 昕言敢叫另外一个自己做儿子还有些理由,而且另一个自己似乎也很认可莫青儿做娘亲,看在莫青儿的份上,让昕言占一些口头上的便宜也不要紧。 凭什么云叶一个毛头小子敢骑到他萧若佩头上当爹? 于是萧若佩怒气冲冲地走向了耀日内城。 昕言的死亡让耀日城里带上了几分悲戚气氛,内城里到处挂着丧事用的黑布,在萧若佩前行的途中,越往里,黑布幡帐就越多,几乎已经将道路完全围起来了。 萧若佩的心情也在逐渐变得沉重。 不管怎么说,死去的人都是云叶授业恩师,他不得不亲手杀死昕言,想必现在心情一定十分沉痛。 这一点小小的口头便宜,就算了吧。 萧若佩顺着幔帐走到了一处灵堂,即使远远都能看见那边冒起袅袅青烟,也没有人说话,寂静得有些可怕。 靠近之后,还能闻到浓重的香烛气味。 掩盖了架在炭火上吱吱作响的烤肉串香! “等了这么久,可以吃了吧?”云叶坐在烤肉串前垂涎三尺。 就不能相信他是个正经人!萧若佩看向了烤肉火堆旁边的几人,除了云叶之外,还有两个女子,大的二十来岁,一身白衣如雪,小的十七八岁的样子,穿着一身翠绿裙裳,活泼可爱,看样子跟云叶的态度还很亲昵,正将烤好的肉送到他的口中。 而云叶的态度却有些抗拒,既有被人服侍的尴尬,眼睛却又看向另一边的水宁,白衣水宁却看都不看他一眼。 这家伙想脚踏两只船? 除了三人之外,陈飞苍也围在火堆边上。 “二叔是个文雅人…二叔是个文雅人…”萧若佩一直在暗示自己,陈飞苍的形象气度很好,即使医术方面已经被陈玉和萧若佩赶上,但是陈家依然以他为主。 用陈神苏老爷子的话就是飞苍凭着外表就能让病人心神安宁下来了。 在恢复阶段,病人的心态比任何良药都管用,而陈飞苍就是那种说得再假都能让人信服的人。 在人皇城的陈飞苍,素有雅士之名,十分受人欢迎,用来做陈家的门面完全合格。 现在…平时视若性命的美髯上沾满着油渍酒污,就差没有脱衣服划拳的人,是以往那个走起路都像是乘云而行的陈飞苍? “苍叔?”萧若佩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若佩你总算来啦!我等你好久了!”云叶见到他立刻从凳子上离开,热情地迎上来。 这种神态语气,更加接近另一边世界的云叶! 不是说由本世界的意识主导行为吗? “若佩过来坐下吧,这事我待会跟你细说。”陈飞苍笑着招呼他:“尝尝耀日城的酒,比人皇城那边的一点都不逊色。” “苍叔,你们不是…这是昕言城主的灵堂前啊!”这些人自己行为不检点就算了,也不看看周围的环境,在这种地方喝酒吃肉,对得起故人? “耀日城主能够离开那一位,就算是喜事。”云天接口道:“何况昕言城主遗言就是要当成喜事来办,这一点我们比你清楚。” 耀日城主的脑袋不正常,并且这种不正常还会传染,传染性很强,陈飞苍才来一天,就已经跟着病的不轻了! 出于医师的直觉,萧若佩立刻就做出了诊断。 “还有云叶的事情,他现在是另一个意识在主导身躯,若佩,你应该知道吧?他说了你也是同样的情况,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你与你重合了,所以你才会那种千里无距的挪移法。”陈飞苍直接道出了萧若佩都不曾告诉过他的真相。 萧若佩点点头承认:“但我可以保证,是我主导自己的身躯,他只是辅助我。” 陈飞苍指着云叶说道:“他不同,他是另一个世界的云叶在主导这具身躯。” 看得出来,但是听到陈飞苍确认,萧若佩还是有点犯晕。 另一个世界的云叶?这边的云叶这么强势的一个人,居然如此大度放弃对身躯的掌控? 云叶哭丧着脸说道:“他说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就要我来控制了。” 这也算是本体的主意识选择。 虽然对云叶的大度感到惊讶,但是萧若佩闻言总算松了一口气,至少另一边的云叶,不可能会伤害玉儿。 放下心之后他也没有计较云叶让人用接待少城主的方式来接待他的事情了。 “既然要你自己做,那你有头绪吗?找到青鸾在哪儿了?”萧若佩连续两个问题都被云叶用摇头回答了。 “你的实力呢?”萧若佩又问道,他现在最关心的就是这件事情。 云叶顿时来了兴趣,他兴奋地说道:“是入意,入意啊!还是随时保持入意状态的那种!我感觉现在的我能打得过莫青城了!” 换了一个世界,还是这么执着打败自己堂兄? 他能够保持力量,对萧若佩来说就是一件好事,在预防萧河上多了一份底气。 一边的云天却冷哼一声:“你连这具身躯三成实力都发挥不出来,别说打死昕言,水宁现在都能打死你!” 果然云叶的脸色又垮下来:“是,我没有办法完全发挥这具身躯的力量,他也不帮助我。” 两个世界的云叶都这般有性格,萧若佩提出建议:“加上通脉劲和云州气韵呢?” “外力,这具身躯不屑使用。”云叶对另一个自己的执拗感到头疼,要是能够使用通脉,他可以平添十倍战力,十倍再三成,也比原本的自己更加强大! 偏偏另一个自己就是不肯让他使用身躯之外的力量,除此没有对他做出任何限制。 跟昕言如出一辙的顽固。 所以云叶就在这里待了一天多什么事情都没干,光顾着吃肉顺带…将这边的水墨搞定了? 但看样子云叶并不满足,还盯着姐姐水宁?没看出来他是玩得这么花的人啊? “这两天我都在训练他,这小子简直是不堪造就!我在怎么可能有他这样的儿子!”云天破口大骂,似乎觉得不解气,酒都到了嘴边也不喝了,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桌上乒乓作响:“不行!我咽不下自己儿子变成了废物这口气,赶紧吃饭,吃了再出去练!不把你小子的皮练紧了,今晚别想睡!” “云叔别骂了,怎么说他也是云叶哥哥,要是不小心受伤了怎么办啊?”水墨乖巧地上前倒酒:“再说也就是三天的事情,我觉得还是趁这个机会让云叶哥哥休息一下比较好,要是换成了另一个他,肯定是不答应的。” 难怪云叶刚才被她喂食的时候表现得有些抗拒,感情是因为水墨小姑娘喂的根本不是他! 第三百七十七章 闪耀之心 昕言死后,停灵四十九天,举耀日城哀悼这位有史以来在任时间最长的城主,这待遇比另一边的昕妄水隔天随便悬棺了事要好得多。 这边的耀日城家大业大,很多排场也就跟着起来了,黑布幔帐便是因此而设,不为别的,只为了显示有钱。 但是耀日城骨子里,还是那股放荡不羁,生死看淡。 在灵堂前一大早上吃烤肉的行为,不管在逍遥界那个地方都无法被接受。 但是在耀日城里却被当成了理所当然一样。 萧若佩也表示自己看错了陈飞苍二十年,陈玉的二叔骨子里就是个放浪形骸的人,他到明州只生活了很短一段时间,之后没有多少时间跟这些人相聚,但是远隔千里之外,时隔二十年之后,他来到耀日城反而像是回到了自己家里,完全放开了自己,显得更加轻松自在。 萧若佩不清楚耀日城到底有什么值得陈飞苍如此反常的道理,但是在之后看到云叶被云天一顿教训之后,他也觉得这里的肉吃起来别有滋味。 有些人就是有一种挨打的天赋,不是他擅长挨打,而是看到他被打,突然就会心情畅快,吃东西也香。 云天教训自己的儿子丝毫不手下留情,打起来那是一个狠,还边打别骂云叶不争气,将他老脸丢光。 “云哥哥好可怜啊…”水墨到底单纯些,看得心惊肉跳,小手抓得裙裳起了皱。 水宁则在一边冷冷说道:“他这些年就该多挨揍,真以为天下无敌了,谁都不放在眼里。” 水墨当即反驳自己姐姐的话:“云哥哥真的是天下无敌了啊,言叔叔都…都…”那个死字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明明在她之前十七年生命里,昕言就像是一堵坚不可摧的墙壁,挡住来自血灵密洞的冲击,却在几乎取得胜利的前夕,迎来了所有耀日城主一样的结局。 每一个耀日城主辉煌时候,都犹如那空中煌煌不可直视的烈阳。 残阳泣血,每一个城主日落西山的时候,也尽是悲凉。 “所以他还不是天下无敌!”水宁盯着被云天追得在幔帐上狼狈奔逃的云叶,有些恨铁不成钢的骂道:“真的无敌哪里会落到现在的局面!” “姐姐其实也很担心云哥哥吧?”水墨取笑道:“这个世上就云叶哥哥一个人能够打赢你了,你不关心他能关心谁呢?姐姐你都二十五岁了,还不嫁人,不就是等着被你从小带大的云哥哥跟你求亲吗?” 水宁被说中心思,和衣服一样白皙的脸上涌出一丝红晕,她赶紧转开话题道:“现在被打的人又不是他!” “身体是云叶哥哥的身体啊,难道姐姐在意里面的灵魂,就不在意表面的身体吗?”水墨笑嘻嘻地说道:“那云叶哥哥这三天就完全归我咯~” “你这小妮子不知羞!昕城主在旁边也敢乱说!”水宁终于被撩起火来了,伸手就捏在水墨的小脸上,拉扁她精致的脸颊:“看我不教训你!” 伪装的高冷被打破之后,水宁彻底的放开了性子,与水墨嬉闹起来。 萧若佩在旁边看了许久总算是明白了,这两姐妹居然都对云叶动了心思,因为他前天的突然改变,所以造成了眼前有些微妙的局面! 云叶本来长的就不错,为了保持城主威仪,他不得不打扮整齐,耀日城又是明州对外的窗口,他作为城主的形象十分重要。 不管是外表还是内在,这里的云叶都算得上是人中翘楚,受欢迎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萧若佩却有些得意,在这一点上,不管是云叶还是自己,都已经超越了另一个世界各自了。 那边的云叶还对水宁有一丝仰慕之情,到了这里却变成了水宁从小暗慕云叶。 看来不是什么事都是主干时间线上更加美好。 云叶的形象有些狼狈,但是身体底子在,倒没有被云天打得多惨,在萧若佩叫停之后,他也就是头发乱了一些,还没有另一边云叶正常状态时候邋遢。 水墨上前细心地替他整理衣裳,水宁却碍于面子,只是冷冷抱剑看着,明明已经冲动得手指都在打颤,还用手肘压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云天打着哈哈,朝酒桌走来:“好久没有揍过这小子了。” 陈飞苍则给他倒了一杯笑道:“要不是这次机会,你也打不过他。” 两个糙汉再次觥筹交错,在旧友灵堂之前言笑晏晏把酒言欢。 等到云叶被收拾整齐之后,水宁才终于忍不住上前问了一句:“发现到了你不足的地方吗?” “姐姐,云伯伯就是想找个理由打云哥哥一顿,哪里会真的想要指点他?再说明天之后,云哥哥又回来了,练得再辛苦,难道还能一天之内赶上以前那么厉害?”水墨一边替云叶辩解,一边仔细看着他身上,关切问道:“有没有伤着哪里?要不要请昕竹哥哥看看?” 萧若佩闻言顿时来气,听水墨这语气,感情自己专程来耀日城一趟,是给云叶疗伤? 水宁有些羞怯,但看到水墨这般主动,最后还是忍不住强行鼓起胆子对云叶说道:“要不…我来指点你?” “你们够了啊。”萧若佩见她含羞带怯的模样,气头冒出来,现在是什么时候?逍遥界生死关头,还在这儿打情骂俏? 萧若佩扯过云叶道:“今天之内找出青鸾,不做成这件事你的使命就完不成,你想永远留在这里吗?” 云叶赶紧摇手道:“还是不要了,天下第一的名头有些重,我怕担不起。” 他又对水宁水墨说道:“我还是说明白,我跟他不是一个人,两位姑娘不要弄错了。” 不料水墨笑嘻嘻地骂道:“呸!你还以为我跟姐姐看上你这怂货吗?我们关心的是这具身躯啊。” 萧若佩带着受到了有生以来最沉重打击的云叶离开了灵堂。 到了外面之后,云叶依然没有恢复过来,死气沉沉几乎像是活死人一样,导致外面的人都不敢相信这就是耀日城主。 “不就是一个小姑娘吗?打起精神,等回去之后,你就去找到真正的水墨,将她给拿下来,让她天天说你最好的都没问题。” 云叶勉强抬起头,沮丧问道:“我就真的那么差?” “根据你们那边的萧若佩记忆,他对你的印象并不差。”萧若佩仔细回忆了一下:“甚至可以说评价颇高。” 云叶闻言顿时高兴起来,连忙问道:“具体呢?能具体说说他觉得我哪里有优点吗?”这孩子已经自我怀疑到需要别人来肯定他存在的价值了吗? 萧若佩不忍打击他:“你很懂得处理情报方面的事情?也识大局,遇上正事的时候会放下自己个人的喜好,去做最需要你做的事?” 云叶一脸‘多说点’的模样,耳朵都竖了起来,萧若佩见状摇头,另一个自己的记忆果然没有错,这人禁不住夸! 他话锋一转又道:“但是你在两天里,一点青鸾的消息都没有找到,我对你的感觉却与那边的萧若佩相反。” 他拿出了在长生阁七八层拓印里面取得的青鸾之羽:“我已经找到一丝线索了,同时…”他看着眼前的云叶,本来是想找他一起预防萧河的,现在看起来,这由另一个云叶主宰身躯的人,实在不堪大用。 他要另寻他法:“算了…你安心在这里待着吧,反正萧河会带你们回去的。” 不管萧河做什么,都是为了维护主干时间的完整,这件事完全与主宰云叶身躯的人没有任何关系,犯不着把他牵连进来。 “你回去城里之后,让苍叔在这安心待几天,到时候我会回来接他。” “你这就要走?”云叶诧异问他,来到耀日城就为了吃几口肉,看自己被这边的亲爹打一顿就算了? 萧若佩想说留在这里没用,却也不忍云叶受到太大打击,于是安慰他道:“我感觉青鸾不在这附近…” 话未说完,却见自己取出的那一枚青鸾之羽发出明亮的光彩,而后脱离他的控制,急速向耀日内城飞去。 萧若佩见状大惊,也不顾云叶,直接牵引脉纹,弹射而起,追向了那片羽毛。 “等等…”云叶话刚出口,又闭上了嘴巴。 他没有让萧若佩等他的理由,他帮不上什么忙,而且现在的萧若佩也不是云叶熟悉的人,他没有宽容对待自己这个外来之人的理由。 “唉~”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对在自己内心潜藏的意识说道:“我就是个没用的人,你也好歹出来一下撑撑场子,就算让我旁观,我也要看见这具身躯做出有用的事情来啊!” 体内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回答声音:“别这么丧气,你知道自己能够做到什么,我要是出去,你这两天挨打就浪费了。” “我能够做到的事情?”云叶往已经飞远的萧若佩看去,脚下不紧不慢地跟随而去。 “跟在他后面呗,跟着他的脚步,然后发觉到自己什么事都不能插手,看着他们走得越来越远…” “远不仅如此,云叶,我在你的心中发现了你不曾注意的东西,你能做到的,远不止跟随在萧若佩身后,总有一天,你会发出比他还要耀眼的光。” “你搁这夸你自己吧?”云叶自嘲道。 “不,云叶,我能够做到的事情也远不如你。”心中传来一个坚定的回答:“所以我才选择让你来主导这具身躯,要你看见自己真正的潜力。” 第三百七十八章 鸾羽通念 青鸾之羽飞去的方向,真实他们刚才离开的耀日内城方向! 萧若佩身形撕裂空气,爆出一阵轰鸣,追着急速飞行的青鸾之羽不放。 羽毛划过一道流光,落在了正在与姐姐一起回家的水墨身上。 萧若佩冲破空气,落在了两人面前。 水宁下意识地反应过来,拦在了水墨和萧若佩之间,待看清来人之后,赶紧道歉:“是昕竹城主?你刚才不是和云叶离开了吗?” “原来你一直都在他身边…”萧若佩仔细看向水墨,却找不出她身上有一点青鸾影子。 “你是青鸾?”他不敢确定。 水墨奇怪地说道:“什么青鸾?我是水墨啊,刚才不是告诉萧大哥我的名字了吗?” “青鸾之羽为什么会飞到你的头上,为何又在今天才有动静?”萧若佩十分不解,朝水墨问道:“刚才你有没有觉察什么异常?” 水墨嘻嘻笑道:“萧大哥要给我看病吗?我身体很好,不用担心。” 耀日城上下对萧若佩还算客气,但是语气之中都明显有些看不起他。 就像眼前两位,水宁一口一个昕城主,每次都在提醒他没有尽到城主的责任,而水墨却直接将他视作医师。 这里的萧若佩没有明州之行,更不曾与耀日城众一起同生共死,当他名传天下的时候,凭借的却是击败了曾经的城主昕言。 放在水宁水墨年轻傲气的心里,难免看低他一眼。 更何况另一个世界的云叶表现得这般不堪,让她们连萧若佩也看轻了。 萧若佩知道这种情况解释起来有些麻烦,他直入主题:“他们来这里的目的是寻找青鸾,如果尽快找到,就能送他们回去,真正的云叶也会快一点回来了…” “谁要云叶哥哥那么快回来?好不容易让他放松三天,你看云叔难得有了欺负他的机会,姐姐总算能够打赢他,我也见到不用每天心事重重的云哥哥,多好?”水墨好像很享受现在的情况? 萧若佩看向水宁,这个面子上维持着对如今云叶不屑女子,在他看过来之后扭过头。 看来她也是认可水墨的话了。 他回头看向水墨道:“你躲不开,刚才青鸾之羽选择了你,另一个世界的云叶同样被他选中,你们的命运已经被神异决定了。” “决定了就要去做?”水墨奇怪地看着他道:“我不想动就不动,他能把我怎样…谁在说话?”刚刚还大言不惭的水墨突然发觉到自己身上的异状,脸色突变。 “是你?云叶!还是那个没本事的云叶?我只是喜欢你的身体啊!别跑来我心里说话!我的心是云哥哥的!”水墨不顾周围还有人,慌张得语无伦次。 “什么不喜欢我这种小孩子?喜欢姐姐?好你个胆小鬼!不敢当着我姐姐的面说,偷偷在心里想是吧?有本事再说一遍!”水墨已经撸起袖子,挥了两下小手,才发现云叶不在附近。 萧若佩见状,顿觉无奈,神异驱使人去执行某种使命的时候,使用的手段总是出乎人的意料。 现在水墨不得不接受命运了,除非她能忍受另一个云叶与她心念相通。 水宁听见水墨的话,忍不住有些生气,这个云叶的性子跳脱,又没有什么本事,还敢有这种痴心妄想?莫不是这两天对他太过和气了,才让他生出了这等狂妄想法? “水墨,帮他找到青鸾,尽快送他们回去!”水宁冷哼了一声,脚尖一点,飘然而去。 云叶等会肯定会过来,她不想再见到那个油嘴滑舌的人,尤其是在知道他心里还对她有想法之后。 “萧哥哥,快救救水墨!我才不想他在我心里说话!你的医术那么厉害,肯定有办法的。”水墨哭丧着脸向萧若佩求救。 刚才还一口一个萧医师,现在有求于人就叫‘萧哥哥’了? “要不你打晕我吧,这样我就听不到他的话了!”水墨好像找到了救命点子,拉起萧若佩的手往自己后颈搁着:“打这里就会晕吗?” 这种程度的昏厥怎么可能抵挡得住青鸾之羽的效果?别说昏迷了,萧若佩甚至怀疑将水墨送入冥境,青鸾之羽都能够让两人互相联系。 “有可能昏了之后,你只能听到他说话了。”他开口劝解道:“还不如好好想想,怎么能够借助青鸾之羽,找到青鸾所在,送他们回去。” 即使送回去都不一定有效果,因为云叶就是在拿起带有青鸾之羽的竹笛才走上了这条路,连人都一起来到了这个世界的。 只有找到青鸾出手,他能决定羽毛选中哪个人,也能将羽毛取出来。 云叶赶来时候,看见了面如死灰的水墨,不由得再次怀疑起自己的能力,明明在原来那边,不管是水宁还是水墨虽然没有和颜悦色对他,但也绝对不会落到被嫌弃的地步啊! 水宁更是直接消失,连看一眼都不愿意? 这种朝夕相伴还不如互不相识好。 云叶抓了抓自己头发,将刚才被水墨打理整齐的形象弄得乱糟糟,有了几分原本的气度了。 水墨见状赶紧上前准备帮他收拾,刚刚伸出手的时候,就听到心中传来一个声音:“水墨姑娘,只是想见到符合你心意的云叶吧,虽然我没有他那么厉害,但我也是我,这才是我,而你想要的那个人,他现在不在这里,我听从你们的安排,当了两天你们想要的云叶,剩下的一天,我要做回自己了。” 水墨闻言手停了下来,云叶开口道:“你要帮忙找到青鸾吗?” 不知道怎么,水墨居然没有对现在云叶邋遢的形象反感了,她想借助青鸾之羽听听云叶内心的想法, 却没有感觉到任何不纯的念头。 一个人到底要有多纯粹,才能没有任何杂念? 水墨记得父亲教自己练字的时候,就说过要追求这种存粹的境界,连父亲都不曾到达的心态,居然在一个邋里邋遢的人身上出现? 这样的人居然还被她看轻? “萧大哥,跟我来吧。”云叶领头前行,萧若佩紧随其后,看云叶胸有成竹的模样,应该有了把握。 但水墨明明记得这两天云叶都是被耀日城知道这件事情的人摆弄,云天趁机找他锻炼借机打一顿,水宁也会邀请他比试,尝试十年都没有体会过的胜利滋味,连水墨想要缠着他去游玩,云叶都一一答应并且做到。 被另一个云叶控制身躯的时候,虽然他的实力没有以前强大,但是他满足了所有人想对云叶做而又不敢做做不到的事情。 掌控身体之后的云叶更加平易近人,水墨不得不承认,她想要现在云叶的性子,加上过去云叶的能力,如果两者的优点能够融合在一块,她会更加喜欢。 “可惜呀,这样子实在是太难接受了,要不然叫他一声云哥哥也不是不行呢。”水墨心里默念一句,却传来了云叶的回应:“我打扮整齐,你真心叫一声试试?” 水墨被吓得惊呼一声,差点蹦起来。 “快跟上来,不想找到青鸾了?想我留下?”云叶回头喊她,等水墨循声看去的时候,却见到他眼中尽是占了便宜的嬉笑,不由得又怒上心头,刚刚起来的一丝好感再次荡然无存! “我就不该相信你有正经的时候!”水墨心里骂了一句,脚下却跟着两人的方向快步走去。 云叶前往的方向是张照玉留下的藏书阁,不管在那个世界,张照玉都表现优秀,能够写下翻天策的人,制定了百年计划镇压旧天道,以凡人的智慧,让天也为之屈服。 做到这一切的张照玉,有两个。 两个世界的他都走上了同一条路。 但是这个世界上并没有长生阁,他无法感应到天机法术进入长生阁七层,又是怎么定下翻天策呢? 翻天策在这个逍遥界没有奏效,旧天道很有可能达成目的,陈玉肚里的胎儿,或许真的是旧天道转生? 萧若佩心里一紧,脚下不由得快了几分,还催促云叶走快一些。 三人进入藏书阁中的时候,里面还有水墨的父亲水云楼在,他作为耀日城统筹大局之人,平时大部分时间也是坐镇藏书阁中。 他来到这里本来只是为了陪着妻女一起,以他澜临宗文先生的名声,走到哪里都有更好的待遇,但是在明州生活了一段时间之后,他喜欢上了这里。 波光粼粼的金鳞湖,秀气缥缈的神女峰,隔绝于俗世之外,却保持了大城的活力,这动静结合的境地,真是他一直寻求的文道境界。 而张照玉的藏书,更让他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在这里安定下来并无不可,或许等将来年纪老了,没有精力与那血灵密洞对抗的时候,他会回到澜临宗去。 但是现在他想留下来。 为了这里的宁静祥和,为了妻女,为了耀日城,更为了给这不太安稳的逍遥界增添一份安宁。 这一年来血灵密洞的动静小了很多,如果不是昕言归来,他们都以为旧天道会老实一阵,昕言的死,无情地打破了他们的希望。 这片诡异明州的主人,依然沉眠在血灵密洞之中。 第三百七十九章 文人无情 天底下武技套路最多的宗门是澜临宗,文豪最多的地方,也是澜临宗。 宜州风雪,铸就了澜临门人风骨,继承文先生称号的水云楼,文人风骨傲气已经融进了他的言行之中。 “水先生。”云叶进入便朝水云楼走去:“请你查的资料找到了吗?” 后面的水墨闻言有些惊讶,云叶居然早有准备? 而水云楼则理所当然地回答道:“有些头绪,我们根据你说的,进了血灵密洞,找到了一些东西,只不过不太确定。” “我们去看看,宁前辈呢?”云叶也不废话,点头便往门外走去。 “她在洞中。”水云楼捡了几件重要东西,紧随而去,丝毫没有介意指挥他的人是个十八岁的毛头小子。 刚来就要走?水墨有些小聪明,但也不能从这几句话里听出来有用的消息,云叶居然和自己爹爹在不知不觉之中有了这等默契? 那要她来做什么啊!青鸾之羽选择她不是白费力吗?她可不想为了青鸾就让云叶能够窥探到心中秘密! “你是问我为什么不早告诉你我有准备?”云叶回头笑道。 水墨瞪了他一眼,威胁道:“不许用那东西来看我的内心!” 水云楼回头看了看自己闺女,虽然他不想说要猜她的心思,真的不用动用什么奇怪的本事。 不过他对水墨口中的事情还是有些在意的:“墨墨你说什么东西能够看见你内心想法?” “青鸾之羽,一只神鸟的羽毛,戴上之后就能与另一个佩戴成对羽毛的人心意相通。”云叶解释道:“现在我和水墨戴的就是一对,我的是这一支竹笛,她的..”云叶语气停顿了一下:“虚实之间,无迹可寻,现在就是要去将你这片羽毛的真实存在依据找出来,然后才能取下。” “原来是为了我吗?”水墨心里有些小小的感动,却突然想起,如果不是萧若佩出现,这片羽毛根本就沾不到她身上! 对云叶生出感激之余,她怒火汹汹的眼睛又瞪在萧若佩身上。 “墨墨你的心思太杂了,多向云叶学习才是。”水思云笑道:“互相体会对方心境不是一件坏事,对你的成长帮助很大。” “萧医师,小女从小在明州长大,难免调皮,你多担待些。”教训了女儿后,水云楼又跟萧若佩道歉。 萧若佩笑笑表示不在意,他身上另一个灵魂对水墨的印象很好,那边的水墨聪慧可爱,又与萧念竹玩得来,连带着他也对这个小姑娘有些喜欢。 心中刚刚想起萧念竹三个字,他记忆忽然模糊起来。 “萧念竹?”另一个记忆里面,这个姑娘是另一个自己被截取的根源。 但是关于萧念竹的详细记忆,他却完全不能看见。 “是主流时间独有的记忆吗?”他记得另一个自己在找回那半根源之前,一直都感觉不到外界太多的感情。 但他自己的记忆里,却是从小都能感觉到周围一切,并且做出准确的反馈行为。 一个很简单的对比,在萧若佩心里面,朋友之间互相送小礼物,是不用太介意的事情,这是友情的表现。 但是来自主流时间的萧若佩,在找回萧念竹之前,却将之视作等价交换,别人送他一枝笔,他也还送一份价格相差无几的礼物。 这种行为在对方眼里看起来,几乎与拒人千里之外没有区别,所以许多人都不敢与他深交。 “怪不得你朋友不多。”萧若佩心中取笑了一下另一个自己,却也因此分出了两人之间的区别。 他没有被法修截取根源。 同样也没有甩开旧天道,如果萧河说的话不是恐吓他,那陈玉肚子里的孩子真的是旧天道转世无疑了。 越来越多的旁证指向了萧若佩最不希望的结果,但他却不得不推动着这件事往那个结果前行,既是为了稳固世界,也是为了解救陈玉。 他宁愿舍弃根源,也不愿意落到现在的境地。 “所谓的主流时间,就是通过萧河观测所有可能的结局,并且避免任何错误的出现,保证完全不会出错的时间线,而我们的时间已经出错了,所以才变成了分支。”萧若佩心里叹气,一旦时间进入分支,湮灭的结局不可避免,因为根已经种下,早已经无解。 为何萧河要将这种残酷的真相说出来? 时间分支本来就是为了他方便观测意外而出现,莫非他还想试验人类在意外出现的时候应对方式,试图通过人的努力,来改正时间的错误? “墨墨啊,你既然选择了读书这条路,就要明白读书是读不出力气的。”水云楼一边走路一边跟女儿说着道理:“你不可能写个字就能天地应和,不可能吟首诗让日月同声,读书的道,在如水柔,养化万民,润物无声,为人处世亦当虚怀若谷,藏心在渊,这样他自然窥探不到你的心思了。” “但就算你心有日月,总该待人以诚,萧医师没有得罪你,就不能对他生气,快向他道歉。” 水墨看向萧若佩的眼里怒气丝毫不退。 萧若佩替她辩解道:“水先生,是若佩有愧耀日城在前,不必太过责怪水墨姑娘。” 水云楼笑道:“昕氏一脉,自你而终,有愧?你没有什么对不起耀日城的地方,相反你结束了他们循环了十代人的命运,做得很好了。” 水云楼越是这么说,萧若佩却觉得自己更加对不起替他守在此地的人。 他现在无法脱身,如果这次事情了结之后,没有其他大事,他想带着陈玉来这里,像是他们一样… “你回来才是对不起昕言城主。”水云楼似乎是猜到了他的想法。 “更对不起带你离开的飞苍。”他说着看向了灵堂方向:“他们兄弟之情,尚且能在言城主灵堂前把酒言欢,你以为他们没有因为言城主死去伤心?” 说到这里,水云楼朝萧若佩笑道:“因为他们完成了言城主的嘱托,无愧于心。” “我们这些读书人才是最无情的,死去的人对我们来说,皆是过眼云烟,我可以放着灵堂不管,立刻抛开一切进入新的工作之中,他们做不到,所以我才在这里,做出有用的事情来弥补我的无情。” 水云楼说完之后,又笑着摇头往前走了。 萧若佩心中却对他的钦佩更重,水云楼无情? 不,他肯定也因为昕言的死而伤心,但是耀日城却不能因此而停止运转。 唯有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保持绝对的冷静来维护昕言生前所守护的一切,才不会让他死得没有意义。 逍遥界不管什么地方,都需要有人在任何情况之下保持绝对的理智和冷静。 一行四人在离开耀日城之后,登上了前往神女峰的山路。 这条路另一个萧若佩曾与耀日城弟子一起走过,并且经历了一夜的浴血奋战,踏上这条路的时候,萧若佩心中泛起一种奇怪的感觉,甚至隐约似乎听到有耀日城弟子齐声唱着山歌的声音。 凝神仔细听去,却没有任何动静。 云叶终于找到了说话的机会,他将自己来到这里做的事情说了出来。 “我没有什么计划,只不过在另一个耀日城也待过一段时间,来到这里之后,向水先生询问过周围的情况,尤其是血灵密洞的事。” “水先生对我如实以告。”云叶语气有些沉重:“听过之后我才知道这边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因为这里的翻天策少了补地计划,少了写着天光永镇的那根定脉针。” 云叶回头说道:“你应该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萧若佩早已经知道这个结果,因为没有了长生阁七层的天机法术,张照玉不能懂得补地之法,也无从找到铸造天光的灵感,这最关键的两步自然忽略了,只是让耀日城以血肉之躯堵住洞中血灵。 但是不能说这边的张照玉没有主干时间聪明,因为在这边的张照玉懂得更多争斗之术,兵院排兵之道信手拈来,在这条防备血灵的道路上,设置了重重关卡。 如果在空中看下去,就能看见层层叠叠的围墙,像是装饰在神女峰下的裙褶。 防线因此得名裙墙。 城墙之间错落有致,互为犄角,不只有防备血灵的功效,还能在裙墙的掩护之下,对血灵密洞发起阶段波浪性进攻,让耀日城不像是被动防守,反而是主动攻向血灵密洞的一方。 “另一个照玉先生的想法真是绝妙得无与伦比。”说起血灵密洞,水云楼兴致高涨,他击掌赞叹道:“我们怎么就没有想到补地引天光镇压住洞口?” “因为这边没有条件。”萧若佩回答道:“他没有找到补地之法,这不是找块石头堵上去就成的事情,还需要脉纹符合,通脉劲强行扭曲的脉纹不能用,那些脉纹会在撤除通脉劲之后随之回弹,堵不住,必须完全与洞口严丝合缝的脉纹,辅以天光激活,使之黏合在一起。” “天光…昕言已经死了,武灵天光不会出现了。”萧若佩回望山下繁华城市。 在烈日映照之下, 琉璃瓦折射的阳光越发刺眼耀目。 却也虚浮于表面之上。 第三百八十章 深入密洞 “想不到云叶你还会看书。”萧若佩有些意外,张照玉的翻天策如果没有在耀日城看过,是不可能了解清楚的,因为那些书里面涉及的秘密太过匪夷所思。 但是云叶却可以通过对比提醒水云楼两边的不同之处,并提前请他们调查血灵密洞。 这可不是凭着模糊记忆可以做到的事情。 云叶笑骂到:“若佩你将我当成文盲了?再怎么说我也是云宗少主啊,不读书岂不是笨蛋?我爹早就打死我了!” 自己找书看和被人逼着看书是两回事,萧若佩并没有说破。 云叶是个擅长学习的人,能够在耀日城短短几天里看懂翻天策,还能在沈星枢的指导下,迅速掌握的运转星图。 这些都不是寻常人能够做到的事情。 在互相交流情报之中,几人没有觉得花了多长时间就洞口处。 在另一个世界的萧若佩并没有详细看过血灵密洞,他见到的时候那洞口已经被耀日城弟子堵上去了,但在这里却没有堵上,因为这边的世界,耀日城弟子冲进血灵密洞的情况更加多一些。 然而不管冲进去多少次,都没有办法彻底根除血灵,一旦人数太过分散,则有可能被突然出现的血灵偷袭,导致洞内探索变得十分困难。 洞中情况,只能靠历任耀日城主凭借非凡身手一点点探索出来,所知局限于耀日城主口述,自然不够详细,在血灵攻势之下,开山也成为了不现实的事情。 不是谁都有能力像凌云一样斩断三十丈绝巅。 临近血灵密洞的山道上,前路逐渐被白雪覆盖。 时节入了秋季,但天气依然炎热,当然不可能下雪,神女峰下的积雪不是自然所化。 来到神女峰下,这里已经被白雪覆盖,犹如身在寒冬,让措不及防的几人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好在耀日弟子有所准备,给四人递上了保暖大氅,以萧若佩和云叶如今的身体素质,些许寒意并不碍事,却不想做冬穿夏衣的蠢事,也接过大氅披上。 身上暖和之后,四人继续上前,到了血灵密洞前,积雪已经没过鞋底,踩上去一个脚印清晰可见。 洞口有个看起来不过三十来岁的女子拄剑而立,凛冽寒意便是在她剑上散发,连周围的空气都因此凝结,在她周围,没有人敢靠近。 身处风霜中心,女子却穿着雪白裙裳,不惧寒冷,临风而立。 听到脚步声,女子停下释放剑意,回头看见水云楼到来,嫣然笑喊一声:“云楼。”轻盈身躯犹如飞燕,越过两人之间的距离,站在了水云楼面前,又看到用兜帽挡得严严实实的水墨,脸上露出担心之色:“墨墨怎么也来了?过来娘亲抱抱,别冻着了。” 水墨嘴里呼着白气:“娘亲怎么要到这里释放剑意?” 宁仙心如愿以偿将女儿抱入怀中,穿着单薄的她气色比水墨更加好,没有因为研究入意损耗太多精神,长期的武道锻炼,让她看起来比另一个世界的宁仙心年轻了二十岁。 虽然是抱着女儿,但是她的表情若是换在一个男子脸上,那注定要被周围的人用轻薄女子打一顿的。 宁仙心搂着水墨痴痴笑道:“墨墨身上好暖啊,让娘亲多抱一会。” 水墨挣扎了两下,奈何她面对的是天下间有名的武者,别说她这种弱不禁风的小姑娘,就算是个庞大腰圆的壮汉,都不能逃离宁仙心的钳制。 发现自己挣脱不得之后只能认了:“娘在这里做什么。” “将洞口冻起来,冬天野兽不是不活跃么,我将血灵密洞变成冬天,里面的血灵就没有办法动弹啦,咱们就能进去看看洞中情况。” 萧若佩奇怪问道:“血灵不是由旧天道控制么?” “一年前是,但在今年春天过后,我们就发觉到了血灵的行动方式有了变化,它们不再有集体意识,好像是为了维持生命而行动,会零散出动捕猎食物,还会互相残杀。”水云楼解释道:“在昕言城主死时,我们也发现了他没有以前那种克制,完全是为了杀戮而来,云叶终止他的行为之前,他已经杀了数十人…” 一代豪杰,落得这般下场,即使时隔多日,话到口中的时候,水云楼脸上依然是惋惜。 另一个世界旧天道进了冥境,耀日城周围的血灵停止活动,还有曾经的耀日旧主,全部都沉眠在神女峰之中。 而这里的旧天道却在转世之后还能给耀日城带来这么大的麻烦。 “我说的事情发现了吗?”云叶上前问道。 宁仙心点头道:“已经发现了其他耀日城主的遗躯所在,正等城主一起进入。” 云叶叹了一口气,望向了洞口道:“咱们将他们带出来悬棺吧,免得再有人和言城主一样了。” 他当先走进了洞口,刚走两步,没有听到声音,回头却见几人没有跟上来,云叶本性暴露,立刻退回来到萧若佩身后:“还是你先。” 水墨见状笑出了声:“我还以为你胆子大了呢,还是那个样子。” “云城主这样子也很好玩啊。”宁仙心在水墨头上按了一下,这才顺着云叶的动作注意到萧若佩身上:“这位不是萧医师吗?” “见过宁女侠。”萧若佩行礼,因为宁仙心抱着水墨的原因,看见的反而是水墨那对他不屑一顾的眼神。 看样子不显示几手本事,真的是不能让这小姑娘心服口服,萧若佩也不介意,便顺着云叶的话道:“那就我先进去吧。” 随后大步走向了血灵密洞,身前天光泼洒,照亮幽暗洞窟。 水墨见状吃惊:“他还有这种手段?” 云叶自信说道:“另一个他是玉名侠,剑御天光。” 玉名侠,这可是连宁仙心都还没有取得的成就,一个年纪轻轻的萧若佩,却成为了引领武道前行的开路人? 见云叶脚步轻快的得意模样,水墨忍不住朝他背影扮了个鬼脸:“又不是你的,得意什么?” “实际上因为他们的努力,那边血灵密洞已经平静下来了,言城主恢复了正常,还救出了武鸣城主,杀死妄水城主和明影城主,封闭了血灵密洞,正在铸造武灵天光,相比起来,我们还在用耀日城弟子的血肉去堵的阶段,差距太多了。”水云楼自叹弗如,随后跟着两人进入洞中,既然云叶对萧若佩那么放心,他也要看看这个一直被云叶视为主心骨的人到底有什么本事。 天光映照之下,洞窟的幽暗被驱散,阴森也因为这柔和的光芒存在荡然无存。 洞内纤毫毕现,可见的脉纹似乎想要冲破岩壁一样,尽管有冰霜凝结,脉纹依然直冲入众人眼中,经历了长久的岁月,洞壁上的脉纹颜色依然鲜艳,上面一点风化的痕迹都没有,如同刚刚被人凿开岩石豁口一样新鲜。 周围的脉纹像是会蠕动一般,让人看着瘆得慌,水墨的眼睛不敢乱移,要不是有宁仙心抱着,她大概脚下已经无法移动了。 只不过为什么抱着她的宁仙心好像也在发抖? “娘?”水墨奇怪地问道。 “墨…墨…你要是怕…咱们就回去吧?”听着这牙齿打颤的声音,好像她更怕一些吧? 水墨看着前方毫不犹豫前行的云叶,咬了咬牙:“我才不怕!”脚下顿时有了力气,越过了水云楼前面,快速追上云叶的脚步。 萧若佩想了一下,将通脉劲探入洞中,朝后说道:“如果没有重要事情的话,我一个人进去就行,里面的人我能带出来。” 云叶好像意识到了后面水墨的状况,笑嘻嘻说道:“不急,我要进去里面看看,有些情况必须当面确认才安心。” “再说这不是我们的主要目的。”云叶看了一下后面的水墨:“这件事他们本来就在准备做了,即使不用我提醒,他们也会进来的。” “啪嗒!”头顶一坨冰渣子掉下来,在地上摔裂,里面隐约脉纹清晰可见,这是一只土血灵,被宁仙心的剑意冻结了脉纹活性,已经彻底死亡。 云叶见状道:“前面的路要小心了,土血灵既然出现,后面就会越来越多。” 萧若佩并不在意,以他的通脉劲,就算所有土血灵一起出现在他面前,他都能瞬间全数杀死,根本不需要担心。 前方果然血灵出现频繁起来,洞中到处都是碎裂的冰块,冰块之中还能见到依稀脉纹的存在。 就在洞窟一个转弯之后,天光所照之处,已经被堵得严严实实。 那是一头巨大的土血灵身躯,将血灵密洞严丝合缝堵上,阻止寒气进入洞穴深处。 另一个世界是人类堵住洞口不让土血灵出现,这里双方的情况相反,土血灵成为了被迫堵洞的一方。 云叶伸手拦住了水墨,因为前方的萧若佩已经伸出了手,随着萧若佩利用通脉劲的分解,前方的土血灵像是寒冰遇上暖阳一样消融,洞口再次打开。 萧若佩当先进入,却见在这具土血灵尸身之后,已经再无冰霜。 “这只土血灵是自愿堵洞的,还是被其他土血灵杀死放在这里?”天光照在洞穴之中,并没有找到打斗的痕迹,按照这里的情况来判断,刚才那只土血灵很有可能是自愿牺牲,以此来换取同族的生机。 第三百八十一章 洞中城主 土血灵居然懂得牺牲个体来保全整体,这一点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做出了这种事情,说明了这些被旧天道创造出来的生灵,已经有了智慧,有了支持它们存续下去的理由。 萧若佩清干净土血灵留下的痕迹,听宁仙心问道:“要不再释放剑意冻住里面?” 见她就要拔剑,萧若佩赶紧表示不用,他将通脉劲探到前方,发现了土血灵的踪迹立刻绞杀,不留一个。 有了存续下去的能力,不表示这些异物有活着的权利,作为异类,它们本就不该出现在逍遥界里,如果它们依旧没有延续族群的想法,萧若佩或许会允许它们活着,因为不知道维护族群完整的生物,不管多么强大,最终都会被自然毁灭。 既然懂得了延续族群,那它们的存在,势必会威胁到某些层次的生物,造成现有的环境溃散,甚至威胁到人类的地位,萧若佩不想留下后患。 旧天道留下的后患已经够多了。 “没事了,继续走吧。”萧若佩将感知范围之内的血灵全部杀死并将脉融入神女峰之后,这才示意让宁仙心带路。 “那些血灵呢?”宁仙心战战兢兢,别看她武道修为高深,到底是个女子,在该胆小的时候,还是要装一下的,这样容易占便宜,比如趁机抱着水墨。 这是女性天然的优势,也是必要的柔弱。 水云楼就很大胆地表示他愿意走前面,在宁仙心摆出那副柔弱模样之后忘记他他是个寻常文士,虽然注重锻炼身体有一定的力气,但是比起入意高手来,真的跟手无缚鸡之力没有什么区别。 耀日城主已经探明了存放其余耀日旧主身躯的地方,在耀日城居住了二十年的宁仙心夫妇都清楚那个地方所在,水云楼带路一样能够找到。 萧若佩可以用通脉劲探查到那些身躯,但是这么做就显得以前的耀日城主所有的举动白费力气了,他才选择让耀日城的人带路。 几人往洞内行去,有土灵天光映照,洞中亮如白昼,那些瘆人的暗红色脉纹,看得久习惯了一些,也就并不令人感到恐惧了。 洞内怪石嶙峋,石头十分坚硬,棱角分明,撞上去估计能让寻常人头破血流,如果没有天光照耀的话,就凭这些石头的样子,暗地里能吓人一大跳,惊慌失措之下磕磕碰碰,撞着身上伤痕累累,出去之后难免会用鬼怪说法来掩盖自身胆小的事实,明州诡异的传闻,有一半是这样传出去的。 但在足够的亮光下面,石头反而显得活泼有趣,看得水云楼大呼过瘾,如痴如醉抚摸怪石表现出来的曲线,嘴里喊着‘鬼斧神工’,在洞中流连忘返。 惹得宁仙心醋意大发,也不顾装小女人的样子,上前就是扭着他的耳朵:“你摸我都没有这么入神!我就连这破石头都不如?” 这一下看起来是真的用力,水云楼疼得不顾形象连声求饶,看得旁边的水墨大笑起来。 一时间完全忘记了洞中的险况。 萧若佩还好,与陈玉成亲之后,夫妻之间也有这种打情骂俏的乐趣,不觉得有什么羞人,只是苦了云叶,两边的他年纪都还小,不曾娶妻,看得满脸羞红,只盯着洞中阴暗处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当他看见有块怪石下方阴影似乎正在游动的时候,他顿时警惕,在萧若佩的天光照耀之下,应该没有影子才对! 影子向刚被宁仙心放开的水墨忽然窜出,云叶喊一声示警,而后身躯爆发跃出,撞向那团袭向水墨的黑影。 众人听到云叶声音,急忙回头,却见到云叶后发先至,拦在了水墨身前,萧若佩也在听到声音的瞬间,通脉劲天光齐齐涌出,彻底照亮那一个阴暗角落。 当看见了那具淡如轻烟的身躯之后,萧若佩感觉到另一个自己的意识突然爆发出强烈的怒意,隐约居然有跟他抢夺身躯控制的冲动,他急忙安抚下内心的躁动,但是这一次的愤怒非比寻常。 因为那个身影,是第四代耀日城主,昕明影! 就是因为他一刀,切断了萧若佩和萧念竹之间的联系,导致萧念竹身受重伤,从即将修成人形退回到水滴灵精状态! 昕明影手中匕首飞快掷向水墨,这是一个真正入意武者的杀招,诡异且致命,现在的云叶只能发挥出这具身躯三层的实力,稍有不慎就有可能中招,但他依然挡在了水墨身前。 云叶已经顾不上自己在想什么,只知道这一刀他有三成的机会挡下,但是他躲开了,身后的水墨就必死无疑! 他的手像是条件反射一样自主往袭来的匕首拍去,身上的力气也在急速往手上搬运,只可惜那把匕首的速度,好像比他的动作要快一丝。 这一丝,便是生死之分。 就在云叶几乎绝望的时候,一只手紧握在匕首之上,将那飞速袭来的匕首紧紧抓住,那只手的主人显然十分愤怒,隐约有控制不住力量地颤抖,因为这一刀,是与当初对付他如出一辙的招数! “虽然不是一个世界,但是,昕明影,我有一笔账要和你算一下!”对面的意境能力特殊,能够躲开他通脉劲的探查,既然出现在了他面前,萧若佩就决不允许看着他逃开! 萧若佩顺手一捏,将手中和影子融为一体的匕首捏碎,右手并指如剑,指尖凛然剑意爆发出来。 那是云叶熟悉的武绝剑意!不是这个世界的萧若佩应该掌握的剑招。 云叶大声喊道:“不能做出违背主意识的事情!否则这个时间就会产生分支!” 一旦陷入分支,萧河带回去的他们就再也不是他们了!而是不同时间的意识纠葛! 萧若佩的通脉劲控制住昕明影的身躯,即使那个入意武者再强大,有身躯的存在,就无法挣脱这脉通一界的力量。 他一指刺出,洞中天光乍现,犹如亮起一道雷电,刹那间天地失色,在四人眼前,雷光直接穿透昕明影眉心,无声无息。 洞内天光恢复了稳定的状态,萧若佩的身上凛冽剑意消失,而昕明影的身躯渐渐凝实,不再和影子一样,化作了一团泥土,往地上摔落。 重新掌握身躯的萧若佩用通脉劲接住昕明影的泥土身躯,这才没有让他落到摔成粉碎的结局。 “这家伙跟他有那么大的仇吗?”萧若佩向身后的云叶问道。 云叶知道前面的萧若佩已经重新恢复了分支时间的意识主导,不由得放松下来。 他回答道:“具体的我不太清楚,但是昕明影城主主持坠星箭的事情,那一次我们那边损失很大,你们应该听过今年的无华城地震,那件事就是他主动引导的。” 无华城地震的事情在这边的确也有发生,只不过这一次没有了萧若佩去示警,无华城的人几乎全部都葬身在那次地震之中,只有寥寥几个外出的人存活。 水墨这才知道刚才她差点被杀死,与死亡擦肩而过的恐惧顿时席卷她全身,忍不住脚下一软,就要瘫倒在地,好在宁仙心及时上前扶住。 在萧若佩灌入一点天光之后,水墨才从恍惚之中恢复,见到宁仙心的脸庞在眼前,她忍不住抱着嚎啕大哭:“墨墨差点就见不到你了!” 宁仙心温和地抚摸着她,轻声安慰:“娘亲在呢,不怕。” “要不你们先出去?这里我跟若佩处理就好。”云叶见状提议道。 水云楼看了一眼正在抱头痛哭的女儿,又看了看脸上怒容刚刚消散的萧若佩,略微思考了一下,拒绝了云叶的要求:“墨墨和仙心你们先回去,我留下来。” “我陪着你。”宁仙心抬头笑道:“你无非就是担心他们两个人而已,我的直觉告诉我,萧玉侠不会做那种事情的。” 她口称萧玉侠,明显不是对现在的萧若佩说的。 刚才的事情已经显示出了另一个世界的萧若佩有能力控制身躯,水云楼担心的就是云叶和萧若佩会在关键时候,选择放弃现在的世界。 萧若佩解释道:“他的生气是有原因的。”想了一下,他还是决定将这件事说出来:“刚才那位明影城主,在他们那边,切断了他和自己妹妹的关联,导致他的妹妹身受重伤。” “明影城主做的事情还不止这么简单,无华城人的性命,大部分也要算在他的头上。”萧若佩叹气道:“虽然他不是主谋,但是无华人都因他而死。” 这边世界的昕明影也在血灵密洞之中出去过。 旧天道既然已经转世,那坠星箭一定是顺利射中冥境了。 谁保证坠星箭顺利射出?只有昕明影。 在萧若佩的记忆里面,知道坠星箭的人不止他们几个,还有无华城杜家父子,他们就算没有挖出坠星箭,也一定会在灾难发生之前提醒无华城里的人离开。 肯定会有或多或少的人抱着宁可信其有的心思,跟着杜家逃难。 但是这件事并没有发生,无华城大部分人都被埋在了那片废墟之下。 这就说明杜家父子没有来得及将消息传出去,为什么没能传出?昕明影脱不了关系,为了确保坠星箭顺利,他会将一切意外抹除。 杜家父子,很有可能就是被他抹除了! 第三百八十二章 武意聚池 昕氏一脉的结局悲惨,从初代昕天圣被白羽烈剑磨灭了灵魂,到第三代昕镇为了免除自己命运屠杀后人,昕明影逃开了昕镇的追杀又不得不继续昕镇的命运。 这么看起来,另一个世界的昕氏一脉结局都算好了。 起码昕言和昕武鸣还能四处溜达,享受他们被夺去的岁月。 只是这里的耀日城主,却没有了这份待遇,除了已经死去的,全部都留在了洞中,与山中土石同化。 当萧若佩用通脉劲将他们从石窟之中取出来的时候,探入脉纹,发现他们的躯壳已经完全化做了岩石,虽然可以用通脉劲驱使他们的行动,但是却不可能再让他们活过来了。 “将城主遗躯带回去吧。”水云楼语气有些沉重。 在挖取耀日城主身躯的时候,守在外面的耀日弟子已经清除了洞口附近,保证退路安全后跟着进来了。 他们听水云楼的吩咐上前,用准备好的担架小心翼翼抬起这些耀日旧主的尸身,运送到了外面。 萧若佩却在刚才取耀日城主遗躯的时候,发现了一些与遗躯相连的脉纹,那些脉纹有活性的残留痕迹。 那种活性虽然已经不存在了,但是经过一段鲜活的时期,脉纹附近的岩石痕迹却十分明显,像是一块新的石头镶嵌在了旧石头里面,与周围的岩石界线分明,这种情况在自然中是不可能出现的。 造成这种状况只能是外力所致。 能够在洞里动手脚的人,唯旧天道而已。 他顺着那些鲜活的痕迹寻找上去,在神女峰的上半部分找到了终点。 如果将神女分看成是一个屈膝坐在地上的女子,他们进来血灵密洞的位置,大概是在肚脐附近,这些有过活性脉纹的痕迹,通往的地方是在心脏左右。 作为医师,萧若佩对人体的结构有足够的了解,神女峰的内部结构与人体没有多大区别,五脏,血脉,骨骼,几乎应有尽有,即使经过了长久岁月的侵蚀,却依然能够清晰地分辨出来。 这些巧合放在一块,让萧若佩不由得怀疑,神女峰由人所化的传说是不是真实的。 “我在山峰里面有发现,你们要和我上去看看吗?”他回头问道。 耀日城主的遗躯都在此处,神女峰之中应该没有其他危险,不管去留都安全了,他也不用继续跟着云叶等人。 “危险吗?”云叶心有余悸,刚才昕明影那一刀真的是有些吓着了他。 当时他不顾一切去挡,这个身躯不是真的属于他,就算死去,也跟他没有什么关系,经历过生死之后,他才后悔自己的冲动。 他怕萧若佩那么蠢,面对危险的时候不知道逃跑,和他一样冲上去。 萧若佩自信回答道:“应该没有危险。” “我还是跟你一起去吧。”听他这么说,云叶始终放心不下。 “我…我也去!”水墨连忙插话,却又不敢正视两人,在萧若佩看过来的时候赶紧背过身去,对水云楼说道:“爹娘你们就留在这里,我跟云叶进去看看。” 不等两人回答,她就加快了动作,回头拉起云叶就跑。 “我不知道他要去哪里啊!”云叶大声喊着,声音在洞中来回激荡。 “你跟过来就是了!哪来这么多废话!”水墨不管他,依然拖着云叶往洞内走去。 “小女就拜托萧医师照顾了。”水云楼知道水墨有私事要躲开父母耳目,他们不宜跟着去凑热闹。 萧若佩留下一句:“天光会继续照亮一段时间,我先去找他们,一会如果没有等到我们,就先回耀日城,我会安全带他们回来的。” 水云楼朝他拱手致谢,已经见过了他的武艺,知道他有保护女儿周全的本事。 萧若佩受礼之后便跟着云叶和水墨而去。 等他找到两人的时候,他们已经放缓了脚步。 两人似乎刚才已经做了一些其他的事情,见萧若佩跟过来,水墨赶紧与云叶拉开距离。 天光伴随着萧若佩而至,照得水墨的脸上些许羞红更加明显。 “云叶你欺负水墨姑娘了?”萧若佩奇怪问道。 “她跟我道谢而已,搞不懂为什么非要拉着我到暗地里说。”云叶有些摸不着头脑。 水墨见他这么直接就说了出来,忍不住又是生气蹬脚:“谁跟你道谢了?才不稀罕你救我呢!” “刚才不是说了么…”话刚出口,云叶好像明白了一些,赶紧止住话头。 水墨果然更气:“你不就是刚好在我旁边吗?最多我还你一条命就是!不许再提这件事。” 云叶悻悻住嘴。 “我带你们上去吧。”萧若佩打破了僵局,再让他们吵下去,就要闹出真火了。 他也不去深究水墨跟来的真正原因,这小姑娘大概是不忿自己被一直看不起的云叶所救,又不好意思忽略云叶的救命之恩,更拉不下脸在众人面前向云叶道谢,这才选择跟了上来找机会私下里说这件事,想不到又被云叶立刻捅穿。 神女峰中已经没有了危险,萧若佩也不介意多带两人,再说他们有可能是寻找到青鸾的关键,带上去说不定遇上跟青鸾有关的线索时候,他们会有用处。 当下他便用通脉劲托起三人脚下石块,载着他们往那新鲜脉纹通往的地方。 虽然缠住身躯飞行简单一些,但水墨毕竟是一个小姑娘,他可不想占人便宜。 好像已经占过姬兰君的便宜了… 赶紧甩掉一些不正经的想法,萧若佩专心地操控着岩石朝上方石洞飞去。 水墨体验过其他凭虚御空的手段,曾经的云叶就不止一次带着她飞上神女峰,虽然都是她闹着去的,但也算是熟悉了身躯浮空,不至于惊慌失措。 将整块地面拉着一起飞行的事情,她却从未尝试,不由得称叹萧若佩手段。 云叶连忙表示如果不是被限制,他也能做到这种事。 水墨当场就悔口表示控制石头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两人斗着嘴,萧若佩已经带他们飞上了神女峰心脏位置。 萧若佩将石块停在了洞中,顺便用通脉劲将石块与周围岩石融合。 他们面前出现了一间宽敞的石室,石室中央有一片碧绿水池,池中碧波荡漾,像是有微风吹拂一样,在天光的映照下,清澈鲜活,宛如一口活水。 在这水池之下,并没有水脉的存在,这一池水,应该是死水才对! 见此情形,萧若佩明白了很多事情。 这一池子水的活性,是用历任耀日城主的武道感悟来维持的! 那些鲜活的脉纹,就是抽取耀日城主武道感悟时候所留,这个地方,应该孕育了一个强大的生灵,这个生灵集合了所有耀日城主的武道修为。 是旧天道自己,还是另有其人?萧若佩缓缓上前,从另一个记忆里面翻出了相关的记忆。 另一个自己也进入过神女峰,但在记忆之中,对应地方的水池已经干涸。 走到了水池边上,萧若佩伸手掬起一捧清水,放到鼻端仔细嗅了一下,没有什么令人不适的气味,反而芳香扑鼻,闻之神清气爽。 石室之中的清新空气,由此而来。 云叶和水墨纷纷跟了上来,见到池中清水,也大感诧异。 “这是什么水?闻起来好香啊。”水墨见萧若佩捧住没事,也伸手去水池里捞了一些水在手上仔细查看。 “九位耀日城主的武道感悟。”萧若佩放下手中水道:“谁要是浸泡在水中,出来后大概就能获得九位耀日城主的武道意境了。” “那不是天下无敌?”水墨闻言惊呼道。 “恐怕已经有这一个天下无敌的人了。”萧若佩心中忽然闪过一个人影,江无浪! 一个不入意境,却能掌握意境能力的人! 从明州江中漂流到金鳞湖,入水不沉,浪打不翻,而神女峰的范围,完全可以到达那条通向金鳞湖的大江! 江无浪本身掌握过昕妄水和昕明影的意境能力,在与坠星箭对抗之后消耗一空,又融合了坠星箭势。 再之后还在天屏山上,将雷动被昕言斩断的意境继承! 这是一个武道上的怪胎! “水墨,耀日城里是否有一个叫做江无浪的人…或许不是叫这个名字,他是从江中漂下来,被耀日城收养的孩子?今年大概和云叶这么大。” “你是说无浪他有可能…”云叶脸色凝重,他在长生阁学习时间里,周围也就是江无浪和杜昊与他熟悉,几人年纪相仿,时常一起玩耍,再加上性格上也合得来,关系十分要好。 “他的能力你不觉得奇怪吗?”萧若佩冷静地分析,此时主导他身躯的意识可不认识江无浪,自然没有感情上的偏颇,“如果不是见到这一池水,这段记忆还不会翻出来,我敢肯定江无浪与你们那边的水池脱不了关系。” “耀日城里是接受过几个江水送来的孩子…但是在武道上有天赋的,好像没有吧?”水墨思索着,指着池中水,“再说这水池不是还在吗?” “江无浪的武道天赋并不出众,只是善熟水性,但他有个能力,压服所有武道意境,几乎任何人的武道意境都能为他所用!” “他不可能是被旧天道利用的人吧?”云叶不敢置信,他已经视江无浪为兄弟,而且在过去的交往之中,江无浪除了有时候玩起来收不住手,做事比较大大咧咧,是一个本性纯良的小伙子。 “耀日城主,哪个像是被他利用的人?”萧若佩沉声道:“现在还是先回去看看这个世界是否有一个江无浪存在吧。” 第三百八十三章 峰顶霖花 水池之中的武意依旧保存至今,这个世界再出一个江无浪的可能性很小,但是事无绝对,他们面对的是旧天道这种对手,一点都不能放松。 “我们从上面出去,看看当初昕天圣领悟武道的地方,神女峰顶。”萧若佩心中还有一个疑点,虽说当初昕天圣对武者进行过大肆杀戮,但是他杀的人都是与他曾经比试的对手,见识过他从神女峰领悟到的武技之人。 在他之后,耀日城主传承的并非是昕天圣的武技,而是由他自外界取得,融汇百家之长,加上昕武鸣在张照玉的帮助之下练成,耀日武技这才最终成型。 之后的耀日城主所学,都不是昕天圣的传统。 昕天圣不惜一切,都要将他的武技从逍遥界抹去,肯定有他的原因,虽然后世有许多人去过神女峰顶,但是那云山雾罩之上的武技,却无人可以领悟了。 云叶也正有此意,三人便打算离开水池,继续往上。 他们从神女峰眉心位置出来,拨开了遮挡洞口的藤蔓,视野之中一片开阔,犹如站在云端之上,脚下云层,好似羊群一般涌动着翻腾不休。 “好久没有上来过了。”水墨从洞口跳下,虽然她没有和姐姐水宁一样精习武技,但是作为宁仙心的女儿,又从小生活在耀日城这种尚武之地,多少也可以算是身手敏捷。 只见她干脆利落在岩石之间腾挪跳跃,很快就翻过了侧面,萧若佩和云叶见状,怕她失足掉落,赶紧随后过去。 神女峰上有耀日城主设置了落脚点,水墨才能够轻松地翻越这座险绝的山峰。 两人跟随她走到了神女峰右肩的方向,这里白色山岩裸露在外,是一片平整宽阔的空地。 水墨站在中间的石头上朝后面两人介绍:“平时云叶哥哥就是在这里习武的,听他说过,天圣先祖也是在这里领悟到自己的武技。” 两人落地之后,稍微感觉便知道脚下山石坚硬,难以损毁,周围视野开阔,神女峰首又挡住了高空大风,使得这里风平气静,云层在下,阳光照射无碍,郎朗乾坤,仿佛只有脚下这片土地如同孤岛一样独立于世间。 “难怪耀日城主的武意都有股天下唯我的气势,在这种地方练武,天地缥缈,除了自身之外,还有什么?”萧若佩不由得思忖,眼睛扫向四方,看遍了云海翻腾之后,眼睛落在了旁边的神女峰首上。 见那头上黛青秀发林里,有一丛鲜艳红花摇曳,好似妆点在神女峰上的簪花一般。 “霖花!”萧若佩顿时忘记了来此地的目的,他一个腾跃,借助通脉劲跳上了霖花所在。 着眼处,红花像在这高山之上热烈燃烧的野火,野蛮地占据着看见她的人所有视线。 霖花上面,没有了缠花之蛇,身在巅峰,孤高绝傲,更没有蜂蝶骚扰。 “为什么会有霖花?”萧若佩另一个记忆之中,所有的霖花最后都应该在木灵源之中才对,为何在他们这边,霖花却开在了神女峰上? 霖花蛇呢?蛇是青萦妒火所化,没有妒火?青萦与木灵天光之间…无怨无悔? 这个世界同样没有苍圣来传递消息让萧若佩去木灵源帮助木灵天光复活青萦。 是没有必要复活,还是木灵天光已经不存于世? 萧若佩心中的猜测更倾向后者,因为木灵天光连霖花都没有从神女峰上移植出去,很有可能,已经不需要移植霖花了。 那个为了复活心爱之人,执守万年的木灵天光,早已经在活着的时候了却心愿,不需要坚守执念万年。 萧若佩不知道这件事情带来的结果是好是坏,但是木灵天光能够了结执念,那便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只不过按照萧若佩的记忆判断,这个世界的青萦也应该没有复活才对,若是这个世界的青萦存在,那木灵天光根本不用执着于创造一个青萦活着的世界,只要借助萧河的力量,将这个世界的青萦复活的结局带到他所在的主流时间便可,木灵天光也不至于需要借助他一个凡人灌注天光。 “萧大哥你认识这种花吗?”水墨被云叶带着跳了上来,见萧若佩若有所思的样子,便上前询问。 她可不止一次见过这种花,九年一开,一开整年,而且只开在神女峰上,耀日城里早有记载,水墨还记得上次见到霖花开放的时候才有八岁,今年为了等候霖花,她甚至在山上住了几天,好不容易守到开花,那如同火焰燃烧的烈势,她至今都无法忘却。 但是不管她怎么查资料,得到的都是‘名字不详’,张照玉本着实事求是的原则,不认识就不给这种花取名,后世耀日城中的人也遵循先祖之愿,所以至今都无人知道霖花之名。 再说这花也只有九年一开特殊一些,除了长势好看,没有其他用处,耀日城里也不多人在意,也就没有人去深究这种花到底叫什么名字了。 萧若佩指着自己脑袋说道:“是另一个我知道这种花的名字,叫做霖花,有一朵万年没有开过,在那边有个神异,守着那株没开过的霖花过了一万年。” “他为什么要守那么久啊?能够活一万年,那他一定很厉害了,岂不是能够轻易的找到青鸾吗?何必要找我们呢?”水墨以前还觉得自己为了等候霖花开放守几天已经很了不起了,不曾想还有神异等了万年。 “神异的事情,我们了解不多,也无法左右他们的想法,先下去吧,没有什么好看的。”萧若佩最后还是决定不去打扰这片花海。 “你能多说一些关于这种花的事情吗?我想知道。”水墨听见萧若佩似乎对霖花有一些了解,便不依不饶地缠上来。 小姑娘求知精神可嘉,但是萧若佩眼下多少急切的事情?他连江无浪是谁都没有时间去确认,霖花这种小事,只能排在后面。 “我会向另一个我询问霖花的消息,等手头不忙之后,再跟水墨姑娘详细说明,现在是想办法寻找青鸾了。” 如今日过中天,时间已经过去一半! 他还要回去中州弄清楚这个世界的星辰运转规律,可不能继续纠缠在霖花上面。 第三百八十四章 霖花执念 “青鸾,可是要互相抱着强烈爱意的两人,通过心念相通才能够呼唤出来的神鸟。” 就在几人想要动身离开的时候,霖花之中忽然出现了一个红衣姑娘。 她身上的衣服就像是霖花一样红艳,让人初见的时候怀疑她是否一直都站在霖花之中,只是因为衣衫颜色与霖花一致,才没有让人发现。 “你是?”萧若佩早已经探查清楚这附近没有外人,在他的脉纹感应之中,眼前的姑娘也不存在,红衣女子没有实躯。 “一个等候看花人的灵精。”红衣姑娘轻轻笑道:“你很像他,但你不是他。” “青萦姑娘吗?”萧若佩不敢相信,如果青萦在这个时间里活着,木灵天光又何必要创造世界? “真的需要一个名字,叫我念竹或许更加合适。”红衣姑娘笑道:“我就是一个寻常霖花化成了灵精,寄托了那个人一丝执念的孤魂罢了。” 这种解释跟木灵天光当初说的话何其相像? “你说你叫…念竹?”萧若佩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红衣姑娘看着他笑道:“我存在的执念,所念之人,并非你这个昕竹,而是一个远古时候的人。” “你知道一个叫做萧念竹的姑娘吗?”萧若佩忍不住问出来。 “我不知道你说的人是谁,但是既然你认识她,那她就是应该真实存在的人,我仅是一个执念所化的躯壳,不存于世,更与任何人没有相同的地方,名字于我只是便于称呼的代号而已。”念竹坐在霖花之中,轻轻抚摸着花瓣,“你们提到了青鸾,我才醒过来,我见过那只神鸟。” 红衣姑娘的相貌和性情,与萧念竹有很大区别,萧若佩见到她的时候,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他在意的只是这一个名字,世上同名的人又何其之多? 区区两个字并不能说明什么。 眼前这人既不是青萦,也不是念竹,但她知道青鸾所在,只是因为听到青鸾,才从花中醒过来。 云叶见过萧念竹化成水珠的样子,倒没有觉得霖花化人有多奇怪,第一次亲眼见到神异的水墨却受到了惊吓,再看萧若佩能够心平气和地跟这突然出现的霖花姑娘谈话,她才稍微安定了些,有了见过神异的人在场,而且看旁边云叶那理所当然的样子,似乎这些超出人类的存在也并不是那么稀奇,反倒是显得她的诧异有些大惊小怪。 接受了神异的设定之后,她回想起了刚才自称念竹的灵精说过的话,青鸾的出现条件,是需要两个互相爱慕的人用强烈的爱意才能感觉到… 而现在青鸾之羽又附着在她跟云叶身上… 意思就是要她和云叶之间产生强烈爱意? 怎么可能!如果是之前那个云叶还好说,但是现在主导身躯的来自另外一个世界他啊! 原本整齐干净的云叶哥哥本事又大,武功又高,还从小陪她一起长大,跟那个云叶互相之间产生爱意,水墨绝对不会有意见。 但眼前这个人…他只用一息时间就能将过去云叶在她心中的印象完全破坏,不仅没本事,还嬉皮笑脸不正经! 虽然长着跟云叶哥哥一样的面孔,但绝对不是可以托付爱意的人! “姐姐,你说的爱意,是指我和他吗?”水墨犹豫着问霖花之中的女子。 红衣姑娘并没有回答,而是伸手摘了一朵霖花,送到水墨手中:“爱意不能明言,到你觉得这朵情花能够送出去的时候,你自然知道应该给谁,少女不惜一切的爱意,亦如霖花燃放的热烈,足以唤醒任何神异了。” 水墨爱极了霖花,以前还想过移植霖花到耀日城中,可惜经过了历代爱花之人的验证,移植在别处的霖花不能燃放。 神女峰上下不易,在武道不兴的时候,昕天圣想要登上神女峰都得凭运气,除了真正的花痴,也没有什么人会为了一朵花敢于冒着生命危险登上神女峰,因此外界几乎没有霖花的存在。 即使耀日城中有一两株,离开了神女峰之后也不再开花了。 能得到霖花的承认,是水墨此前从来没有想过的。 “姐姐,这朵花我可以留着种子种起来吗?”她想试试从霖花手中得到的种子会不会有开放的时候,哪怕为之再付出九年时间。 红衣姑娘掩嘴轻笑:“你别错过了时间,花朵该送出去的时候就该送出去,留在手中等到花谢就不好看了。” “但我现在没有想送的人啊。”说这话的时候,水墨眼角往云叶方向瞄了一眼,见他一副深受打击的样子,心中顿时高兴起来。 “痴心妄想,就算云叶哥哥不在,你也没有机会了!”她心中得意地想着,似乎已经占了大便宜一样。 “有些事迟不得,早不得,你记住该送的时候就送,这世间,错过的东西就再也回不来了。”念竹没有强迫她,说完这句话之后,又看向萧若佩,她慢慢从花海之中走出来,霖花随风摇曳,给她让出了一条道路。 她赤着足,走在柔软草地上面,草尖却没有丝毫的弯折,稳稳承载着她的身躯,好像她的身躯没有重量一样。 走到萧若佩面前,红衣姑娘凝神看着他的脸庞,嘴里喃喃自语道:“真像啊,你跟他真像,要不是你出现,我都以为我已经记不得他了呢,我看见你,却能清楚地分别出你和他不一样,你的眉眼,比他细一些,好看一些。” 萧若佩虽然觉得她的行为有些突兀,却又不敢移开,只能站在原地任她看着。 仔细地端详着萧若佩,看完之后又自顾地笑着:“我大概是想他久了,你跟他一点都不像嘛~” 三人眼前一花,火红花瓣纷飞挡住了视线,等再花瓣消失看清周围的时候,红衣姑娘已经不见了。 “我都忘记问她有关江无浪的事情了!”萧若佩一拍脑袋,又想起了一件更重要的事! 陈玉腹中的胎儿,是不是旧天道转世? 萧河一个人的话根本不能作为证据,如果有其他神异的旁证,事情就大概确认了… 想到这里萧若佩又沉默下来,就算他确认了又能怎样? 如果是,他还能亲手伤害陈玉? 他只不过是希望从神异口中否认萧河的话而已,他心里也清楚,希望不大,越来越多的证据表示萧河说的是对的。 但是没有得到确认之前,他就还有一丝希望,这件事还不如不问。 见萧若佩沉默不语,脸色也有些难看,云叶关切问道:“还有其他事情吗?江无浪的事,我们下山之后很快就能查清楚,不必问神异也行。” “是不必问。”萧若佩长长呼出一口闷气,“那就下山吧,他们也应该将耀日城主的遗躯带回城中,你凭着这件事,肯定能够得到他们的认同了。” “我并不需要他们认同,反正只剩下一天,还不如将这个功劳让给这边的云叶。” “云叶哥哥才不要你的小便宜呢。”水墨为了表明自己的立场,当场就表示了反对意见。“再说这件事本来就不是你做的,我爹娘和萧大哥都有份。” “实际上,是我做的。包括水先生,宁女侠,他们一个查血灵密洞资料,一个用剑意渗透洞中,这些都是我让他们做的,萧若佩也是因我而来。” “你不说我们也能想到。”水墨嘴上不肯服输。 “是能够想到。”云叶说道:“但你能保证进入洞中所有人都不出事吗?为了将耀日城主的遗躯挖出,让活生生的耀日弟子死去,你觉得亏不亏?” “我确保了所有人都不出事,即使是借用了萧若佩的力量。” 以血灵密洞的诡异,就算是武道高手来了,也难免受伤,再加上血灵暗中窥视,进入洞中肯定没法保证安然无恙。 “原来你在等我?”萧若佩也觉得奇怪,云叶就这么肯定自己会来? “没有等你,我在等另一个你,他一定会来的。” “而且我做的事情不止这些,回去之后你们就明白了。” 第三百八十五章 云叶计划 萧若佩带着两人从神女峰顶下来的时候,血灵密洞前的耀日弟子已经将所有耀日旧主遗躯搬离洞中,正在抬往山下,水云楼已经随前方弟子离去,宁仙心留在后面预防意外。 看见萧若佩带人安全回来,宁仙心连忙几步上前,检查女儿身上没有大碍,这才彻底放心询问:“墨墨刚才跟云哥哥萧大哥他们一起玩得高兴吗?” 水墨回头看了一眼两人,一边笑道:“萧大哥带我去了神女峰顶,摘了一朵霖花呢。”她指着自己头发上插着的殷红花朵,笑得人比花娇,“好看不?” 宁仙心捏了一下她的脸庞亲昵说道:“墨墨最好看了。” 她没有忘记正事,对后面的云叶拱手之后又问:“城主此行有何收获?” 云叶体内意识换了另一个人的事情,仅限于耀日城高层知晓,在寻常弟子面前,众人都按照平时的样子对待他。 毕竟过了今天,云叶又会变回原来的耀日城主,而且这件事还是前天他亲口吩咐过的,宁仙心等人也没有异心,不会做出越礼之举。 云叶身上不怎么整齐,但是不管在哪边,他出生都不是寻常人家,认真起来的时候,自然有一股威仪气度。 “是有一些收获,但还需要更进一步的调查。”回答了宁仙心问话,他又对身边的传令弟子道:“回去将所有江中流到耀日城孩子的消息给我。” 既然青鸾的消息需要带有青鸾之羽的两人爱意互相呼应才能找到,那就先处理其他方面的事情。 云叶也没有将寻找青鸾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 对另一个自己同样不抱希望,因为在那个云叶的心中,对水墨的感情也类似于兄妹,作为耀日城主的云叶心中反而一直暗中爱慕着水宁。 在审美方面,两个云叶表现得出奇一致。 像是水墨这种娇蛮任性的大小姐,只对喜欢的人展露出美好的一面,在面对着不喜欢的人时候就蛮横无理。 完全不知道哪一面才是真实的他。 虽然两面的水墨都有可取之处,但是面对可能是装出来的温柔乖巧,以前的云叶根本就没有想过跟水墨在一起过下半辈子。 成亲之后不再是靠装模装样就能维持夫妻恩爱白头到老的,轰轰烈烈,到最终还是要回归平淡如水,像是霖花燃放,九年潜藏只得一年红艳如火,在云叶看来这并不值得。 他宁愿九年之间,花开花落如常就好,一样每年花开都值得期待。 所以他真的没有对水墨动过心,哪怕是知道寻找青鸾必须要热恋之中的两人。 吩咐了耀日弟子一些事情之后,云叶便带萧若佩和水墨回耀日城了。 路上云叶开始向萧若佩说了自己在耀日城期间做出的事情。 除了被云天和水宁打,被水墨当成‘云叶哥哥’来装扮,闲暇时候他跟水云楼讨论两边耀日城的不同之处,还吩咐水宁用剑意冻结血灵密洞,保证进入其中的安全,就算是没有萧若佩到来,他也可以确保今天之内取出耀日城主遗躯。 云叶还对历任耀日城主的事情做了调查。 因为每一个耀日城主都是在继任者入意之后就失去神智进入血灵密洞,这一点他很好奇。 似乎有一条连绵不断的线在牵引着昕氏一脉的人往武道之路上走。 经过调查他也发现,所有的耀日城主,除了他这个被昕言用昕竹根源嫁接到身上的继任者,都是武道天才,然后在其他方面上就是个白痴。 正常人谁会去直接硬怼一座险绝山峰啊!像是张照玉那样寻找办法堵住山洞才是正确做法,而耀日城主不仅是硬怼,还是连续十位城主都这么干! 趁着继任者没有追上,还能保持一丝自我意识的时候,以能够想象到的最惨烈的方式,准备与血灵密洞同归于尽。 只可惜都失败了。 按照道理,十位武道巅峰高手,就算不能夷平神女峰,起码也可以撞碎血灵密洞了,但是他们都没有给神女峰带来任何损伤,土血灵照样侵扰耀日城。 虽然这些城主没有给血灵密洞带来多少威胁,但是凭着这一股莽劲,愣是让不少明裔崇拜,从而昕氏一脉坐稳了城主之位。 亏得是在明州,要是换成外面任何一个势力,这种莽汉城主早就被人掀翻了,还轮得到他们为耀日城赴死? 这死得根本就没有价值好不! 云叶知道寻找青鸾是自己的命运,迟早会到来,在等待命运到来的时候,他得做点事情,至少让耀日城主死得有价值! 既然这个地方没有补地计划,没有天光永镇,他就让这些城主代替天光,镇住血灵密洞。 他只有短短三天时间,自然是不够的,所以他将计划告诉了水云楼。 这也是水云楼对他信服的原因之一。 耀日城主虽然行为莽撞,但是作为武者,他们的举动完全足够称得上烈性,与对手同归于尽的壮烈,足以代替武剑了。 “我的能力不足以激发出诸位城主的武意,这些事情还需要真正的云叶城主来做。”云叶最后一句话是对水墨说的,“等我离开之后,耀日城应该能够过上安宁的生活了。” 水墨听完了云叶的计划,才知道为何自己的父亲对这个虚假的城主如此言听计从。 找回耀日城主的遗躯不是目的,让昔日耀日城主的凛然武意长存天地,这才是云叶想要做的事。 “虽然有些对不起诸位城主,连他们的遗躯都设计了,但是也算是不枉我来过耀日城吧。”云叶笑道:“也别看得我太过厉害,因为我已经见过了两边张照玉的计划,知道历任城主的壮举,还有经历过各种事情,甚至参与了武剑的凝聚,所以才能想到这一步。” 水墨虽然心中已经对云叶开始服气了,但是嘴上却不肯放过他:“我看你就是在炫耀自己的见闻吧?” “有本事不拿出来炫耀,还藏着死了带进棺材啊?”云叶不反驳她的话,“人生在世,就应该留下自己的痕迹,哪怕是被人说狂妄,被人骂无耻,只要有人记得我就没有白来了。” “即使只有三天…”云叶看向水墨,直视着她眼睛说道:“即使只有三天,我都要你们记住我!我来过!” 语气斩钉截铁,像是撞钟的木头,一字撞一下,撞在水墨心中嗡嗡作响。 萧若佩知道他这句话不假,不管是他还是另一个萧若佩,都在很短时间之内留下了对云叶的印象,哪怕初始印象不好,却都确实地记住了他。 “你还真是不要脸呢…”水墨忍不住自己心里的震撼,赶紧开口缓解内心的压力。 “那现在有没有爱上我?来释放你强烈到点燃自己的爱意吧~”云叶一转眼又开始不正经了,张开了手臂好像在等水墨投怀送抱,他那欠揍的模样自然惹得水墨追着打,连萧若佩劝都没有听进去。 云叶是个在嬉闹之中办成正事的人,因为打闹追逐,几人很快就从神女峰回到耀日城里,随后他调取了城里这二十年之中所有顺江流进金鳞湖中的孩子资料,一边用餐一边查看。 明裔很爱惜幼儿,一般情况绝对不会舍弃孩子,因此在二十年间,从江中流下到被耀日城安全救活的小孩子不多,只有三个。 没有一个人叫做江无浪。 三人年纪差距有些大,最大的那个十八岁,第二个十三岁,最后一个十一岁,基本都没有特别出色的武道天赋,因为从小生活在金鳞湖边,水性都很好,却也没有好得过分,像是江无浪那样沉入江中半天都不上来的人,绝对不可能默默无闻。 看完之后,云叶将三人资料递给一边的的耀日弟子:“下午带着三个人过来,他们都是苦命孩子,我要在他们之中寻找一个身手敏捷的人当护卫。” 第三百八十六章 妙剑于心 耀日城主需要护卫? 这可是个天大笑话,谁不知道耀日城主个人武力天下第一?保护他?只有他保护别人的份吧? 历任耀日城主尽到了守护耀日城职责,有耀日城主在,就等于多了一堵厚墙,生活在耀日城里的人睡觉也安稳许多。 但是招护卫的话出自云叶之口,却没有人怀疑,很快那三个从江中流到耀日城的孩子都被带到了云叶面前。 此时云叶不过刚刚吃完午饭。 三人的表情激动又紧张,耀日城的繁华不比另外一个世界,这里的耀日城,可是在整个逍遥界都能够排上名次的热闹城市。 生活在城中的小孩,依然有大山赋予的淳朴敦厚,却也有喜欢热闹的活泼,想去更远的地方看看远处景色,想登上更高的地方领略峰顶风光。 在耀日城里,最高之处,自然是耀日城主。 能够成为耀日城主的护卫,就已经落脚在最高层,他们少年心性,哪里抵抗得住这种诱惑? 就算年纪小的,也知道耀日城主的实力非凡,跟着他学到一手高绝的武技,将来就能出人头地! 他们一出生就从江水之中抢回了自己的性命,可不甘于让如此珍贵的性命碌碌一生。 “江水既然把你们送来了耀日城,那就是天意要让你们做耀日城的人。”云叶走到三人面前,“其他人的平庸我可以接受,但是你们三个,不行。” 云叶脸色严肃起来:“你们是上天送来耀日城的人,之前的表现,却不匹配你们的身份,现在我给机会,让你们对得起明州的厚爱,可要把握住。” 水墨在一边听得想笑,明明是弃儿,在云叶口中,说得像是天命所归一般。 三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却在听到他的话之后,热血沸腾起来,尤其是那个最大的,虽然跟云叶同岁,却忍不住憧憬地看向云叶。 “接下来我要跟人比试,你们能够从我俩交战之中得到多少武道上的感悟,决定了你们的去留,记住,这是关乎你们将来的大事,要尽你们所能。” 云叶说完之后,朝萧若佩笑道:“我爹跟水宁打起来不知轻重,请萧大哥配合一下。” 水墨闻言就忍不住取笑他:“不敢就不敢呗。” 萧若佩理解了云叶的意思,是‘配合’他,即要展示武意,又要维持云叶的脸面,还要让这三人露出底细来。 云天那粗糙的性子,做不得这种细致活,水宁不会作假,最终这件事就落到了萧若佩身上。 这三个人之中,可能会出现旧天道的棋子,萧若佩没法置身事外。 他站起来,跟云叶走到了耀日城弟子平时训练场中,两人遥遥对立。 云叶朝水墨那边看了一眼,大声喊道:“你不是说我没本事么?” “萧大哥加把劲打赢他!”水墨嫌事情闹得不够大,将手放在嘴上扩大声音回喊了一声。 云叶毫不在意,在心中想道:“我现在面对的人同样会通脉劲, 可以放开肉身限制了吧?你有你的行事方式,要是能够忍得住不用外力,我走了之后随你怎么样都行,但是现在这具身躯由我主导,就应该我说了算。” 没有等到心中的回答,他却感觉自己跟周围脉的连接已经恢复。 久违的强大再次汇聚在身,这具身躯远比他在另一边的更加健壮,能够接受界脉之中的力气也更强,信心随着力量一起用上心头,云叶抬头时候,眼中已经充满了希望之光:“可以开始了!” 萧若佩见他这般狂妄,二话不说便要运转通脉劲。 云叶见状连忙伸手喊停:“你用通脉劲我就吃亏了,用武技来较量就行。” 原来是因为仗着有通脉劲才这般自信?萧若佩现在赞同另一个云叶限制他依赖通脉劲做法了。 这只是一场比试,对双方来说没有必要较真,萧若佩放开了通脉,借着这次比试,让云叶在水墨心中形象高大一些也好,说不定会对寻找青鸾有所帮助。 “既然是要看意境能力,那就我先来吧。”萧若佩从旁边武器架上抽出一把剑,轻轻掂量了一下,适应了手感之后朝云叶问道:“你熟悉他所掌握的武技吧?别反应不过来被我误伤。” 云叶自信笑道:“开什么玩笑,我们可是生死兄弟,怎么可能不知道他会什么!” “那就接我这招,武绝剑!”萧若佩也不拖延,剑化寒芒刺出,青玄峰上武绝遗迹变化万千,真正的精髓全部融合在这一剑之中。 剑道精髓,快准妙绝,一招尽数融合,是为武绝! 没有丝毫的变化,却在出剑的瞬间,就已经决定了这一剑避无可避。 云叶根本就没有打算躲,他直接用通脉劲拦下萧若佩,为了装样子,还特意伸手做出运转内气的动作。 若是武绝剑被通脉劲限制,那就名不符实了! 剑锋很快刺破了脉,萧若佩身与剑合,空气犹如被剪刀划破的布匹,脉纹裂口随着武绝剑锋前进被撕裂得越来越大,长剑闪着寒芒,疾袭至云叶身前,云叶脚下连点,快步滑退。 这是云家的踏云步。 一剑逼退云叶,萧若佩将前冲之势尽数停留剑身之中,反手上撩,武绝剑转换做承山剑,剑势轰然拍出,直接拍散云叶身周脉纹,空气似乎都受此一击震动起来,与脉连接的云叶自然好不到哪儿,脉纹的波动传到他的身躯之中,连他筋肉都难以遏制地抖动。 好在这具身躯锻炼充足,只在一次震动之后,云叶就已经将脉纹震动隔绝在外,并将打入体内的力道消化。 “承山剑意,你这个兄弟会得挺多。”云叶心中另一个声音听起来十分轻松,萧若佩展示的力量对于他来说并不难应付。 他早就告诉云叶不要借用外力了,那些力量无法被人完美控制,只会让人产生强大的错觉,实际上本人依然弱得不堪一击。 虽然只有短短三天,他也想让另一个自己感觉到属于个人的真正力量,不是借助外力,可惜云叶的心思始终无法集中,他的思维太过跳脱,不能专注于武道。 “我会的更多!”云叶不甘示弱,将天地之力汲取在身上,脚下一点升上半空之中,借助通脉劲,悬停在了比耀日城还要高的地方。 早就有耀日城主能够凭虚御空的传闻,只不过平时云叶很少出手,大多数人只当他跳得比较高而已,眼前的云叶却是在众人眼前停在了空中,以人力凌绝风上! 萧若佩甩手斜剑,引动身上脉纹飞起,他知道云家踏云步连踏,借助高空坠落之势击退对手,飞得越高,借势越大,他可不是昕言,不能以肉身强度硬抗过去。 只能逼近两人距离。 云叶见他飞起,手中搅动周围云气,通脉劲已经覆盖了整个耀日城上空,他动手时候,空气剧烈波动,隐隐能够听到空中风雷滚动。 天上雷声伴随着逐渐沉闷的气压,似乎雷雨将至,云叶身居空中的姿态,好像在和雷威对抗,又像是那雷声助长了他的声势,让他的身躯看起来凛然不可侵犯。 而萧若佩便是要打破云叶气势之人,头上剑锋折射这一点日光,却十分耀眼,好似他全身的精气神,全部都集中在那一点剑锋上面! “轰隆!”雷声炸响,云叶一掌朝萧若佩拍下,搅动着周围空气剧烈震动,引发的飓风已经吹过了耀日城,泼在金鳞湖上,一湖水波被打散,朝着风去的方向涌出波浪。 空中的云层受到脉纹牵动,从空中垂落下来,像是一只巨大的手臂,而在手臂下方,是云叶聚脉而成的掌势,无形一掌,朝萧若佩当头拍下。 “虚张声势而已。”云叶心中之人做出了评价。 事情也正如他口中所言,萧若佩没有做出任何躲闪的动作,依然举剑刺向云叶。 却在撞到气脉掌之后,浑身不由自主地后退,犹如被飓风卷席,身不由己地翻滚落地。 “云州气韵!”萧若佩心中顿时划过一个念头,在空中翻滚数次之后,调整身形安然落地,空中云掌却还在头顶压下! 那一只不可见的手掌已经囊括了整片武场范围,萧若佩逃开就有点怯战的意思了。 “玩得真一点吗?”他仰天轻笑,手中剑意暴涨。 “那要看看你能不能接我的剑了!”他身躯站立如松,手中剑斜指地面,心中一片澄净,身上的剑势却猛然高涨绽放松枝,剑意形成了妙剑之针叶。 第十剑!剑心已生,入妙剑境! 俄顷风云齐至,风来松摇,萧若佩剑心意动,举剑上扬! 松针剑意冲天而起,刺向空中云掌,剑意纵横,将云掌之势全数割散,与那浩然掌势化作了吹拂天地之清风。 萧若佩乘清风而起,手中剑已经聚集了刚才所有的剑势,连云叶的掌势也不曾放过,全部随着他冲涌剑意,朝天而起! 天地势尽在剑中,是为武绝! “要不要这么认真!”空中云叶吓了一跳,他只不过是稍微动用了一下自己通脉劲能够掌控的范围极限而已,萧若佩跟他来真的? 再说这是凌白涛的第十剑啊!萧若佩不是口口声声说过不学白羽剑吗?怎么又将妙剑使出来了? 第三百八十七章 一掌坠星 云叶不知道的是萧若佩为了熟悉自身力量,在霆州跟凌先生练习了控制外力的悬羽剑颤,加上他看过凌先生完全施展的十五剑,又在学习悬羽剑颤的时候浸染了凌白涛一身剑意,施展出妙剑,只不过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能够理解凌先生第十妙剑,前面九剑同样信手拈来,就不知道还觉得萧若佩只会武绝承山二剑的云叶,能不能够接住这些剑招了。 况且就算萧若佩只会武绝承山两剑,云叶也很难从他手里占到便宜,这两剑是青玄宗绝顶剑法,武绝剑凌厉剑势,承山剑巍然不动,一攻一防,足以应付大多数状况。 招不在多,有用就行。 云叶见到萧若佩掀起的冲天剑意,心中一横道:“不管了!昕言可以肉身硬抗天剑,我就不信你能够打死昕言,肉身的强度还不如他!我撞碎他的剑意!” 身后通脉劲迅速拉紧,他心中的声音终于有了一丝慌张:“别乱来,肉身再强,都需要意合天地的防护,云家踏云步没有意护住了身躯,凭你爹那一撞,早就撞碎他的头了!” “我的通脉劲也可以护住身躯。”云叶身后的脉纹绞得更紧,他见过了坠星箭的姿态,知道怎样才能爆发出最大的弹射力。 “只要速度够快,就能摧毁一切…” 空中传来巨弦崩断之音,恍如霹雳,云叶身后的脉纹崩裂,一声空爆夹着烈风送他身躯直撞向萧若佩的剑意。 虽然看不起云叶,但是水墨依然很关注这一场战斗,她想要看看另一个云叶自信从何而来。 两人战斗才刚刚开始,就已经爆发出了如此庞大的力道,激烈程度这是水墨从来不曾想过的。 上一次见到这种惊天动地的战斗,还是在云叶战胜昕言的时候。 那一天云叶引着昕言进入了深山之中,这才没有波及到耀日城,就算相隔遥远,耀日城内依然可以听见两人交战传来的震动,余波惊掠起飓风,刮干净了明州上空的云层,震动传到城里,依然令人心惊胆战。 那场大战持续了半天时间,整个耀日城房梁上积尘全部都被震落,犹如飓风刮过,瓦翻梁断,城里经过几天修葺才恢复了整洁。 那一战的虽然轰动,却没有在人前展示,而云叶如今与萧若佩只是比试,并非生死相搏,所带来的震动已经有了当日的趋势,这才刚刚开始! 要是云叶认真起来,真的能够与耀日城主比肩? 水墨脑海之中闪过这个念头时候,空中两人已经撞在了一起! 一道空气波纹从两人撞击处扩散,白波如刃,携带着滚滚雷声,好似天空真个被那道波纹从中一刀切开,地面上观战的人都发现了自己的视线居然随着那一撞出现了折断! 云叶身上星光璀璨,他看着被撞得倒飞的萧若佩,角力获胜的云叶不禁仰头哈哈大笑:“你以为我就没有进步!我早说过星力可用!接招吧!看我居中天,移琅位,聚天星之力,琅星拳!” 云叶身上星光转换,在空中绕了一个弧线撞向正在落地的萧若佩身躯! 萧若佩已经重新掌握了方向,看到云叶一脸得意的样子,不由得有些好笑:“你这家伙,倒是狂妄,不知道藏拙,取名还没有什么天赋。” 他看着自己刚才被云叶撞碎的剑意,失去了控制剑意的主人,那些剑芒在空中乱窜,犹如疾电银蛇。 “而且不懂得看形势,你已经落入险地了啊!”他伸手接住刚才被云叶撞得脱手的长剑,转手朝撞来的云叶扔了过去! 空中剑意好似找到了方向,瞬间朝着那飞出去的剑追去,万千剑意犹如金鳞湖底的抢食鱼群,向云叶拥聚而来。 云叶就是这些剑意鱼群的食物! “白羽剑意,剑碎意存,人死剑在!”空中剑意爆发出丝毫不逊于云叶星光的剑芒,萧若佩扔出去的长剑成为了剑意的主心骨。 云叶已经蓄势准备撞趴萧若佩了,哪里还有留着的力气应变?那疾飞的剑意飞剑追来,他连转向的机会都没有,只稍微调转了一些力道抵抗剑意,就被剑光笼罩了身躯。 空中暴雷之声连绵不绝,云叶的星光撑开了一圈盈盈流光罩,剑意进入那层光圈之后,像是失去了目标一样,开始漫无目的乱飞,偶尔与其他剑意相撞,互相力道之间爆发,抵消了威力。 “刚才我的剑意被你撞碎成数万,我看你如何挡!”萧若佩落地,稍微屈膝,在场上用力蹬起,人已经窜射而出。 地面上尘土飚起,早已经看得目瞪口呆的三人,哪里来得及躲闪? 登时被尘土劈头盖脸裹成了泥人,因为震惊而大张的嘴巴却根本合不上,平白无故吃了一嘴巴的泥土。 听说过耀日城主的厉害,可是谁能想到这般厉害? 看不见的威势,就算再大,传到普通人的耳中,最后也会变成大概是云叶和昕言交手那天刚好遇上打雷,但是今天可是亲眼所见啊! 两人战斗,已经展示出了凛凛天威了! 举手投足能够爆发出这种力量的人,还能算是人吗? 萧若佩飞到云叶的星光罩之前,疲于应对剑意的云叶预感到了不妙,只见萧若佩在下方朝他一笑说道:“也请你试试我本人的招式。” 他收掌腰侧蓄势,云叶见状顿时想起这个世界的萧若佩掌握的是中州气韵! “神!山!拔!地!!”萧若佩一掌自下而上朝云叶方向拍出,掌势缓慢而浑厚,似乎能够看见茫茫苍山虚影出现在萧若佩身后,随着他一掌拍出,苍山精魂融入了掌势,撞在了云叶的星光罩上! 一股不可抵抗的沛然大力从他手掌之中爆发,云叶终于知道为什么他能够一掌将昕言从武绝峰上拍飞出去,就凭他现在感觉到的力量,别说是昕言,这一掌估计连青玄宗大殿都能一起拍飞! 与大浪吞空不同的是,大浪吞空拍出的力量作用大小主要看受力者的强弱,只要体质足够强壮,人可以在强风之中站稳,但神山拔地是依靠出掌者本身力足势大! 出掌之人强大,他的掌力便能撞飞一切对手! 没人能够在山摇地动之中站稳! 云叶星光罩没有破碎,却承受不住神山拔地的威力,开始往后退。 这一退,万千剑意紧随而至,轰击在星光罩上,连绵不绝撞得他飞入金鳞湖中,犹如流星坠落! 第三百八十八章 正确之人 剑意如龙入水,金鳞湖上好似一场暴雨倾盆,打得鳞浪片开,剑意追逐着落水的云叶,将空阔的湖面用满湖水莲盛放的壮观景象覆盖。 身在这座住着逍遥界武力最高之人的耀日城,许多人都表示习惯了这种场面,就算是金鳞湖也在剑意侵袭之后,迅速就恢复了往日平静。 云叶从湖中出来的时候,早已经浑身湿透,不过他本来就衣衫凌乱,形象上与刚才并没有什么很大的区别。 “哈哈,痛快!”刚飞出水面的云叶一声长啸,声音中气十足,显示他并没有受到多大的伤。 众人听闻都纷纷惊讶,刚才那可不是真的天上下雨,砸在他身上的是剑意!连续被成千上万的剑意击中,居然毫发无伤? “停下,应该可以测试出来了!”刚刚回到武场的云叶连声喊停,细心的水墨却发现他的脚下隐隐发抖,不由得掩嘴偷笑。 “你们三个,能够领悟到什么吗?”云叶打了一个响指,引动气脉吹拂,吹着衣服变干,也吹去了三人头脸上的尘土。 三人哪还记得云叶刚才要他们做的事情,早就被刚才那番大场面震惊,好似大雨倾盆一般的泼洒剑意,以及在正面抵抗了那些炽烈剑意之后连衣服都没有破的城主。 以他们十多年来的生活经历,还不足以支持他们理解刚才所见,怎么从中领悟到东西? 云叶摸着下巴稍作思考:“难道刚才展示得太高深了?” “可是…叶城主,你们刚才比试时候用的根本就不是武意啊!”最小的那个孩子最后忍不住上前一步。 萧若佩闻言惊讶,这年纪最小的孩子居然能够清晰地察觉到两人使用的力量跟武意有所区别? “你怎么看出来的?” 小孩子被他认真地盯着,有些不好意思,他摸摸后脑勺,红着脸大胆说道:“我听说书先生说过,武意是武者使用精妙招式的时候意念与天地呼应,之后才能引动天地之力,但是城主刚才和这位大哥哥比试的时候,没有经过意念呼应天地阶段。” “那是我们现在已经可以不用刻意保持意念了,随手都能引动意招。”云叶板着个脸,对自己作弊行为被小孩一眼看穿的窘状进行了粗略掩饰。 萧若佩看了一眼云叶,两人眼神对视,都从对方眼睛里面看到了肯定的答案。 如果年纪大的那个人可以看出一点端倪,两人都不会这么惊讶,但是这个最小的孩子才十一岁,以他的经历是绝不可能看见这种深层的东西。 这个小孩很有可能就是这边世界的‘江无浪’! 云叶满意地笑起来,上前拍了拍那孩子的肩膀:“不过你小小年纪就能看出分别,也是十分了不起,以后你就留在我身边吧!” 小孩闻言欣喜雀跃,眼中闪出了充满希翼的光彩:“那城主哥哥!我将来可以到你这样的境界吗?” 云叶刚想回答,脑海之中突然浮现出当初的昕言在青玄峰上的姿态,他张开手仰天喊道:“这就是耀境!只要在追寻我的境界,都是我的后来者!” 眼前三个少年面面相觑,脸上都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丝尴尬之色,他们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看起来十分得意的城主。 倒是水墨忍不住笑出声来,云叶听到笑声悻悻收起手:“你们两个可以找管事的找份工作,耀日城现在大把出人头地的机会,不是只有学武才有前途,先回去吧。” 两人知道自己错失了机会,垂头丧气离开。 云叶坐在武场旁边的台阶上,向那留下来的小孩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鱼,爹爹给我取的。”孩子神色激动地看向云叶,回答得认真又快速。 云叶叫了一个耀日弟子过来吩咐道:“小鱼先去洗个澡换身衣服,等会回家跟你爹娘说一声,问过他们意见,要是他们同意,以后你就过来,我先教你一段时间武技,将来学有所成,不要忘记今日,不管将来身在何方,做的事情都要对得起你出生在耀日城里。” 小鱼小小年纪,已经十分成熟稳重,即便听到云叶口中确认他将来前途无量的话,依然很好地掩饰了自己的激动,只是说话的声音更加的洪亮,甚至有些变了音调。 他被人带走之后,云叶和萧若佩互相看了一眼,都充对方眼中看到了慎重。 “你俩在变脸呢!刚才都还笑嘻嘻的,就晴转阴啦?”水墨感觉到气氛压抑,忍不住开口打破沉闷。 “我们那边的江无浪是个好人,他将来如果不走歪…” “但我们已经走歪了!”萧若佩打断了云叶的话,“我们本来就是个歪曲的时间…” 水墨听不懂两人之间的对话,但萧若佩话里的意思她还是能够明白的,赶紧问两人:“你们说的歪了是什么意思啊?” “那个孩子能不能活下来的意思。”萧若佩眼中的神色十分认真。 水墨还以为他是在开玩笑,从一开始见到他,水墨虽然对他不愿承担耀日城主命运这件事很看轻,就以萧若佩的人品而论,她还是觉得挺好的。 “萧大哥…在说笑吗?小鱼他做错了什么事?” 云叶挡在了水墨面前,沉声说道:“他什么事都没有做错。” “他出生就错了!”萧若佩说话的语调开始变高,“像我出生一样!就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里,要是没有我出现,所有事都不会发生!玉儿…” 说到陈玉,萧若佩一阵语塞,如果他没有到陈家,不会与陈玉相爱,旧天道的转世也不会顺着自己的联系找到她。 “已经过去的事情不能改变,但是将来还有办法,萧若佩,在另一边你不是这样的人。”云叶稳步向前,尽量用平和的语气安抚萧若佩的情绪,“我们可以让他变好的。” “我若是在我出生的现场,我会选择杀了自己。”萧若佩摇头问道:“你说的改变在哪里?你们来到这里,目的就是寻找青鸾而已,青鸾呢?连自己的事情都办不好,还想干涉我们的事情?”他现在已经很清楚地分别出两个世界自己的不同之处了。 “让另一个云叶出来,我们的事,我们商量。”萧若佩看云叶想要开口,立刻出言打断。 “若是杀人可以改变,昕镇先祖也不会死得那么惨,他一个人就能阻断血灵密洞了。”云叶指着神女峰道:“你现在不是脉通一界吗?将那座山峰夷平了啊,看看能不能解决问题?” 萧若佩反问道:“都已经发生了,还能改变什么?” 云叶正色面对着他:“我不知道能改变多少,我只知道自己足够努力去变化,就是一个好的开始,想要朝着好的方向变化去做坏事,你自身就已经成为了坏的开端。” “我已经杀灭了一族了,就算变坏,也不是现在才开始。”萧若佩没有被他说动,为了保住玉儿,做一次恶人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刚才在血灵密洞之中,并非是没有血灵存活,是我在用通脉劲杀光了那些不该出现的生灵。” “一族杀得,还不能杀一个不算人类的人?” 水墨闻言大吃一惊,她一开始真的以为洞中血灵早已经死光,没曾想是萧若佩动的手! “要是小鱼只是一个武道天赋出色的孩子呢?”云叶质问他,“你杀了一个活生生的人,以后怎么办?你就能毫无愧疚的活下去?” “有时候为了阻止伤口腐烂,会连伤口周围受到感染的肉切除,甚至一些完好的血肉都要刮掉,这是为了病人能够活下去的必要措施,江无浪已经是威胁到逍遥界性命的伤口了。” “但在我们的世界他不是。”云叶据理力争。 “你们的世界用其他世界当做试药人,才能找到救命良方,为之而死的世界早已经不计其数,自然不会在乎我们世界的存留,但我们只有这一次机会,一个错误都不能犯,否则就灰飞烟灭。”萧若佩紧盯着云叶道:“你能保证你做出的选择是正确的?” “我至少能够保证现在的正确!”云叶毫不犹豫挡在萧若佩面前,“或许我们有做得不对之处,但我既然生在了正确的时间里,我的想法也比你们更加接近正确。” 第三百八十九章 错误之心 “萧大哥你的意思是…要杀人?要杀了小鱼?”水墨不敢相信一直以来表现脾气温和的萧若佩会动杀念。 “我要杀他,你们也拦不住。”萧若佩冷哼一声,虽然他的通脉劲被限制不能透入人躯之中,但御物易如反掌,随便控制两把武器往小鱼身上捅过去,以小鱼现在并没有完全觉醒的武道之躯,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真正遏制住他杀心的,是他心中的另一个萧若佩。 他设定了一个条件,说服云叶,只要云叶同意,他就可以杀人,或者,打服他。 萧若佩选择了后一条。 他不知道另一个自己哪里来的信心觉得云叶可以胜过现在的他。 “另一个我给出了一个条件,他觉得你能够打赢全力状态的我,只要你做得到,我就不杀他。”萧若佩看向云叶,严肃问道:“你既然觉得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他让我问你,是否有足够的力量来维护你的正确。” “若佩回话了?”云叶忽略了萧若佩对他发出的决斗请求,欣喜问道:“他现在…” “只是让我和你真正比试一场,为了小鱼的生死,你可以发挥出多少力量?”萧若佩脱去了宽大的外袍,用布带扎紧衣袖,束紧腰带。 看到他的动作,水墨才意识到他说的是真的! 两人为了决定小鱼的生死,为了一个刚刚认识的人决斗! 她连忙劝解:“萧大哥和云叶刚刚才打过,没有必要再打了吧,这件事情可以商量的啊…”只要拖过今天,萧若佩就会回去,这不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至少比打赢他要简单得多。 云叶伸手拦住她道:“没用,他不是我认识的若佩。” 他站在萧若佩面前:“你一定要见识我的正确?” 萧若佩点头,双方都无法放弃自己的观念,并且确认自己绝对正确的时候,打一架就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至少武道在这种时候有积极的意义。 云叶捏了捏拳头对他说道:“我准备一下,你先到中间站好等一会。” 萧若佩看不出他有什么需要准备的地方,既然云叶这么说,他还是先行站到武场当中。 距离相当遥远,小声一点说话他应该听不见,云叶这才走到水墨身边。 水墨见他过来有些紧张问道:“有什么要交代我的吗?” “难道还要交代你帮我处理后事?”云叶一点也不忌讳自己的生死,他脸上挂着狂妄的笑容,“放心吧,若佩他下手知道轻重,我最多也就受点伤。” “我来是让你帮我整理一下形象,毕竟这是他正式邀战,我得尊重一下对手,打扮得太丑不像话。” “你还懂得打扮整齐才不会失礼啊?”水墨听到他还能开玩笑,心情也不自觉地放松下来,她上前替云叶整理装束,“平时也应该有个正形,不然别人看不起你的。” “我要别人看得起干什么?”云叶做出怪模样问水墨。 “你…就不想真的有个女孩子喜欢?”水墨脸上有层红晕,在头上霖花的映衬下分外动人,“要是不打扮正经些,哪个女孩子看得上?看都看不上,又怎么会想跟你过一辈子?” “难道水墨你想跟我过一辈子?”云叶嬉笑着,“可惜我就剩下一天时间啦。” 水墨听到这句话,正在整理云叶腰带的手上用力一拉,差点没把云叶的眼珠子勒出来。 “我错了!”云叶立刻求饶,水墨这才放过他。 “再开玩笑看我不打你!”水墨脸色愠怒,却还是细心替他将头发认真绑好。 退后两步,仔细看了一下云叶上下,这个与她心爱的人用着同一个身躯的人,稍微收拾一下,也挺顺眼的,毕竟是云叶哥哥的身体! “怎么还不去?”见云叶依然站在原地,水墨心里奇怪。 “…没信心,需要鼓励。”云叶厚颜无耻地提出了要求,“水墨你刚才说没有女孩子会喜欢我,受到打击了。” 水墨柳眉倒竖:“再开玩笑?” 云叶赶紧赔笑道:“没,这就去了。” 他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问道:“要是…我说假如,我这一次是跟人生死决斗,你会不会说一点好听的话?” 水墨看他神色严肃,心中一紧,刚想放缓一点对待云叶的态度,又见到他已经等着看笑话的表情,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怒喝道:“你死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云叶得逞的笑意才展开一半,却在水墨口中听到了与他预计之中完全相反的话语,顿时僵住。 “总之你给我好好打!输了今晚没你饭吃!赢了…”水墨犹豫了一下,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赢了我亲自做一餐好吃的给你送行!” 云叶的笑容终于还是被这句话融化,再次绽放的却不再是开玩笑的嬉皮笑脸,而是发自内心的高兴。这可不是做给云叶城主,是专程做给他这个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人。 “我想吃雪松鸡。” “好好!答应给你做就是了,快去快去!”水墨感觉自己脸上有些发热,连忙推着云叶离开,心中赶紧否认,“只是青鸾之羽的作用而已!我怎么可能会觉得他好看?” 突然又想起现在两人是用青鸾之羽联系在一块的!她的想法云叶能够听见! “被听到了!完了完了!”心中羞意更甚,水墨赶紧掩住羞红脸庞,不敢抬头,却一直都没有听到云叶在心中取笑她的声音。 只听到武场之中一声爆响。 两人打起来了!水墨赶紧抬头,云叶的身躯已经和萧若佩接触,刚才的响声就是他一掌打在了萧若佩的胸前。 萧若佩硬生生地挨了他一掌,身躯纹丝不动。 脉通一界的力量实在太过强大,除非云叶能够移山搬海,否则连撼动萧若佩一丝都做不到。 “该我了!”萧若佩让了一掌,还一拳打在了云叶肚子上,直接将他击飞。 云叶身形弯曲着打滚,途中他一直都在牵引着脉纹想要停下来,但是萧若佩的力量太过强大,导致每次刚刚连上的脉纹都立刻崩断。 他一路上就像是撞碎了数十上百片冰块,刚刚凝结的脉纹连稍微阻挡都做不到,立刻就碎裂开来,空中可见的裂痕在云叶飞过之后仍然留下了淡淡的痕迹,夹杂其中的还有云叶吐出的鲜血! 萧若佩是来真的! “轰隆!”云叶狠狠地撞在地上,在武场结实的泥土上面砸出了一个个坑,掀翻了一块块地皮,坑洞越往后越小,通过与土地的碰撞,云叶终于卸去了萧若佩打在他身上的力量,但是人也已经瘫倒在最后一个土坑中! 水墨看得呆住,她知道两人这一次是认真比试,但没有想到萧若佩居然下此重手,只是区区一拳! 云叶的身躯在地上动了一下,他用力撑地,试了两次才站起来,刚才水墨一番整理的功劳宣告白费,他的形象比起之前更加邋遢了。 “还要打吗?你所坚信的正确,就这点力量?”萧若佩站在原地高声问道。 “你们干什么!”水墨终于反应过来,她朝云叶奔过去,却见云叶伸手示意她不要插手。 一口吐出嘴里血沫,云叶释然笑道:“我终于知道了。” “你这家伙,根本就不是那个萧若佩!” 第三百九十章 星脉争锋 “你分得清楚我和他,那就再好不过了。”萧若佩继续往云叶方向走来,身上武意在前行的过程之中不断凝聚,几乎形成实质,巍峨苍山气象在他身后若隐若现,散发出威严气势,压在整个耀日城上空。 刚才耀日城因为两人战斗而风起云动,在苍山气象的压制下,霎时间风平浪静,空气凝滞得几乎让人呼吸都要花光力气才能将新鲜空气吸入鼻腔。 水墨张嘴想要说话,却发现声音到嘴边,一个个音节吐出来竟是如此干涩哑哳,好像是喉咙塞满了沙子,说话的音调难以连贯形成句子。 “我敬重的是那个敢为天下先行一步的萧若佩,不是你这个只知道发疯的人!”云叶受了他一拳,心头火早已经被打了出来,见他没有一点反悔,那点怒气再也按耐不住,直接喷涌而出。 他吐出胸中浊气,朝着散发出的逼人气势的萧若佩大踏步而去:“这明明就是天地交给你维护逍遥界的力量,你居然用来杀人?” 云叶身上,开始散发出游弋的星光,天上的星辰在回应他的呼唤,于白昼发出了亮光,熠熠星光渐渐凝聚在云叶身上,让他浑身闪耀,如行走于地上的星辰! “不是要见我的真正实力么?”云叶脚下渐渐加快,从快步,变成了疾驰,掠过的场地上,被他带动的飓风吹得尘土如浪涌起,在尘浪之中,云叶踏步的声音如雷滚动,他的气势也在踏云步的积蓄之下,越涨越高,竟然还隐隐高过萧若佩一头。 通脉之力毕竟是由萧若佩一人引导,而云叶身上引动的星力,可是三十六万凝星法修的一身修为! 两人还没有靠近,身上气势就已经化作了实质互相冲撞,肉眼可见的雷丝电屑在两人周围爆闪,而这只是两人的气势交锋! 水墨早已经被惊吓到不知所措,她知道萧若佩很强,早在云叶城主击败昕言之前,他就有过将昕言从武绝峰击落的战绩。 云叶虽然此前表现不佳,但是好歹能够使出原本三成功力,一般的入意武者不是他对手。 只不过这几天跟云天水宁比武的时候他是能躲就躲,躲不过就挨一顿打了事,基本上就没有还过手。 导致水墨产生了他怯战的看法,在今天,她第一次看到了云叶不肯让步的地方。 他不后退的时候,居然有那么一点点吸引人的魅力。 虽然表面上不承认云叶或许真的是一个挺优秀的人,但是水墨却不自觉地看得有些痴了,连躲闪都忘记。 这里可是处于两人交锋的中心区域,气势激发的电屑密布,一不小心就会受伤! 水墨发觉到自己身躯浮空的时候才清醒过来,一股柔和的力量将她送出了武场范围,将她放到藏书阁那边的观望台上。 这股力量不像是萧若佩的通脉劲,通脉劲贴近的时候,人多少会有些紧缚感,像是套上了一层紧绷的皮衣,但是刚才托举她的力道反而让她比平时更加轻松,好像浑身没有了重量,只是随着清风飘起来一般。 水墨很快就明白过来,这应该就是被云叶称作星力的力量! 萧若佩每踏一步,几乎都能震得地面抖动,云叶却在这种波动之中如履平地,很快两人就撞在了一起。 拳掌相交,力道未发,势已先行,一圈扩散的力道波纹,直接化作狂风,吹散周围尘土,所过之处,大树披风折枝。 好在耀日内城有高墙阻挡,这才没有让飓风撞出去,但是扑在城墙之上的飓风,依旧发出了水浪击打般巨大的声响。 风声过后,两人交战被势所凝固的拳爆紧随而起,空气都在声音之中颤抖! 波动传到观望台上,让水墨产生了如坐船上的晃动感,在那武场正中的两人,不知道要承受多大的力道。 场中两人拳脚如风,身如轮轴,在身躯的调整驱使下,身形如同幻影一般,互相撞击的波动却确实地传出,连绵不绝的爆响,掀起一阵阵空气波浪,形成飓风吹向四周。 云叶一个肘击被萧若佩挡下,他毫不客气地还了云叶一个肩顶,云叶则挡住趁力后退,萧若佩追上,迎来了云叶调整身躯之后的一脚回踹,这一脚被萧若佩用手臂挡下,两人同时后跃,还没有来得及落地,又牵扯脉纹回弹,再次撞在一起。 这种激烈的比武已经不是水墨可以参与进去的,不说她,估计云天来了都没有办法插手,就算是与两人同级别的昕言,或者是水墨崇拜的云叶城主,同样只能旁观。 “墨墨!他们怎么了?”水宁在萧若佩和云叶第一次比试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但是看出两人只是带有玩耍性质的正常比试之后,她便没有过来,不曾想刚刚比过一场的两人又再次打起来了,而且这一次似乎是动了真本事。 云叶之前可没有展示过这种力量,看他身上光芒,与天上星光互相呼应,这白昼明星的异状,显然是他引动的! 出乎了水宁的意料之外,她可不知道云叶居然藏得这么深。 就凭他所展现的力量,甚至可以说是在城主之上,要是这两天里云叶动用这股庞大力量,从云天和她手中取胜根本就不是什么难题。 见到姐姐上来,水墨顿时有了依靠,连忙走到水宁身边扶住:“姐姐,他们打起来了,想想办法劝劝他们啊!” 水宁年纪大得多,从小又是带着水墨和云叶长大的,自然有一股大姐的做派,若是换成以前的耀日城主云叶,她有信心喊停,但是如今的云叶显然不会受她所控制。 再说就算喊停了云叶,萧若佩不停手也没有办法制止这场战斗。 她用平静的语调问道:“他们为什么要打?” “我们刚才去了一趟洞中,从里面将所有城主的遗躯找到,萧大哥在这件事里出了很大力气,后来他发现了在血灵密洞上方还厚其他的秘密,于是带我和云叶去了看…” 水墨将事情经过大概跟姐姐说了一下,听到这等奇事,水宁也是花了不短的时间才整理好思路:“那武意池不是还满的吗?有没有可能是他们弄错了?” “现在就是为了争辩这个问题才打起来的啊!”水墨急得都快跳起来了,“萧大哥觉得就算是错的,也必须要先根除一切不安定的因素,云叶却不管是对是错,觉得既然事情没有定型,就有改变的机会,不能为了一个猜测就去杀人。” “杀人?”水宁闻言也吃了一惊,“你说萧若佩想要杀人?” 水宁的震惊很正常,尽管这个世界不太安稳,但是人命关天的大事,萧若佩居然能够下如此狠的心肠? 他不是陈家的姑爷吗?治病救人的医师,怎么会沦落到要用杀人来解决问题? “萧大哥有很多顾虑,他知道许多我们不知道的事情,我们也无法知晓他的想法,但是这件事,应该也跟他的妻子陈玉姐姐有关的…”水墨虽然不认可萧若佩的做法,但是灵心慧性的她又怎么不会猜到萧若佩此举另有苦衷? 所以她才不想两人继续争斗下去,按照现在的势头,打下去两人肯定会受伤流血,严重些甚至可能要一方倒下无力再战才会结束,那后果就不是她可以接受的了,就算不会因为这件事影响到耀日城大局,伤到的只有两人,结果也是坏事。 更何况萧若佩打赢了云叶,就没人可以阻拦他杀人。 不管是耀日城一方还是萧若佩,杀人之后都注定将事情闹僵,而萧若佩一旦在这件事上习惯了割肉疗伤,以后遇上同样困难的时候,也会选择同样极端的方式,那时候谁能拦住他? 第三百九十一章 星光泻地 两人交战的场地已经从地面变成了空中,萧若佩布下的层层通脉劲阻碍,被云叶拖曳着星光的身躯撞破。 星光尾羽和景州那枝坠星箭如出一辙,当初利用了他的力量现在反而为他所用,云叶的领悟能力也不弱于萧若佩。 这一支以人作为箭矢的坠星箭,冲破了脉纹的阻隔,直接将萧若佩撞向了神女峰。 云叶飞过的地方,依然留下了弯曲如同碗底弧线般的脉纹残留,脉纹的范围囊括了整个耀日城上空,显示着刚才的冲撞威力。 萧若佩在即将撞上山峰的时候停住,他并非不想破坏神女峰,只是想到刚才在山上见过那个自称念竹的执念,另一个自己不让他打扰。 身形在空中停住,萧若佩身上的脉纹扯紧,一拳回击,在云叶做出阻挡动作的时候迅速换掌,将他击飞出去,在空中的云叶还来不及调整动作,萧若佩手中已经凝聚脉力。 以御天光之术御使地脉凝成一股,化作剑势刺出。 勉强聚起星力抵抗,但是他现在面对的这一招,昕言都无法抵抗,他又如何能够仓促间完全化解? 剑气刺在他的星光盾中,直接将他击飞,连一丝抵抗都没有做到。 云叶翻折星光盾,将剑气折射入湖,一艘大船刚好在剑气经过之处,无声无息地一分为二,缓缓入水。 云叶抬眼看着继续冲来的萧若佩,眼中怒气更甚,这个长着与他熟知朋友同样面庞的人,做事却如此不可理喻。 他伸手猛然握拳:“引!”远处的萧若佩突然发觉自己的身躯不由自己控制,直接朝着云叶的方向‘坠落’! 他跟云叶可都是在空中!就算被云叶截断了他的脉,坠落也是往地上,怎么会朝着云叶的方向? 心中另一个记忆想起了云叶研究星辰运转之后,曾经展示过一种星力的运用方式,便是这种简单的引…还有拒! 他刚刚反应到云叶还有后手的时候,身上的力量又变成了抗拒,刚才见到已经接近云叶调整好的力量打出去全数落空,而云叶却乘此机会再次将距离拉近,这一次不仅是萧若佩在接近他,云叶也在同时往他的方向靠近。 刚刚才发力的萧若佩没有来得及回气,就已经被云叶贴身靠近。 靠近了萧若佩的范围之后,云叶迅速使用截脉劲,将萧若佩周身脉纹斩断,要不然他借取一界之力实在太过庞大,根本无法破解。 双手直接扣住萧若佩的手臂,云叶一头撞在他的头上,将萧若佩撞飞出去,趁他头脑晕眩还没有连接界脉空隙,云叶双手高举,天上星辰发出了刺眼光芒,星光从天上垂落,云叶爆喝一声,双手猛然下压,星光聚拢成光柱笼罩了萧若佩的身躯,将他轰落武场地面。 星光通天贯地,好似一把从天刺落的利剑,将萧若佩砸落地面后依然余势不竭,将星光之下的人捅入了土地之中。 大地好似水面,被这一剑星光刺出了倾天大浪,在萧若佩落地之处,结实的地面掀翻,然后被外泄的狂暴力量冲散成碎土砂石四散纷飞,武场之内,不留一片完整的土块。 云叶并没有就此停手,他双手连连举落,空中越来越多的星辰凝聚成星光砸落地面,将本就被撞碎的大地翻出滚浪。 在萧若佩被击落的地面下,受到星光庞大力量的冲击,形成了一个深坑,深坑在星力的冲刷之下越来越大,周围的泥土形成了波纹般一圈圈的卸力带。 在望楼之上观看的水墨姐妹已经看得呆了过去。 这种层次的力量冲撞,说是毁天灭地,一点也不过分! 这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两个人,居然掌握了这般无人能敌的手段! 而在此之前的云叶,根本就没有展露过一丝一毫! 到现在,谁还敢说他不如这边的耀日城主? 星光柱并非是在攻击之后就消失,而是一直停留在撞击状态之中,土地之下的萧若佩也一直都在承受星力的压制,但是他现在已经清醒过来,身上与界脉的连接也已经恢复,尤其是他现在联系着的,还是最坚韧的地脉,承受星力的攻击完全不是问题,只是他每一次想要反击的时候,都被云叶引来新的星光压制,这才没能从地下出来,反而被星光柱撞得越陷越深。 若是三十六万星辰撞下来,非得硬生生将地底撞穿,把他萧若佩一个大活人撞入冥境! “云始星动。”云叶引动了自己的本命星,他身上的星光越发璀璨,空中冷冷地看着地面用通脉劲支撑星力冲击的萧若佩,“试试你的力量能不能承受我这流星坠地吧!” 他的身躯,在星光之前,往地面上的萧若佩坠落! 空中一圈圈的气浪爆裂炸开,犹如漫天烟火,在星光的映衬下,云叶的身影却成为了最亮的那一个。 似乎有火焰在他身上燃烧,空气都在星光的照射之下变得炽热。 “三十六连踏云步…”远处观望的云天喃喃自语,他何曾想过,云家寻常身法,会有一天与天地同力,这破浪之姿,终有一天从苍穹之上直坠,凝聚出裂地之威? 云叶以身引动星光,随后而落的还有四道在前,直接钻入地下拦去了萧若佩的退路,逼他硬接坠星! 萧若佩引动一界之力,足以抵抗坠星,只不过是星力特殊,他没有时间反应过来,云叶这最后一击,更是汇聚了他的全力,就算是他,也得退避锋芒! “截脉!”云叶却不给他反应的时间,在接近之后将周围脉纹截断,本来以萧若佩的通脉劲,只要瞬间就能恢复与脉纹的联系,但是现在他头顶已经有数十道星光之力,还有正在冲下来的云叶气势压迫。 刚刚截脉的一瞬,头顶的星力重压顿时变得不可抵抗,直接把他撞得迅速下沉,本该连上的脉纹再次断裂,而云叶已经到了他眼前! 萧若佩不得不用全力防备,却已经无法准备充足。 云叶撞入了地下,整个耀日城都感觉到了剧烈的波动,旁边的金鳞湖好似滚热的油锅之中突然洒落一片水,沸腾着炸开。 而云叶落地的中心武场,被撞击的泥土直接飞上空中,隐天蔽日,如云遮雾罩,把耀日内城笼罩。 烟尘弥漫,久久不绝,水墨摸索着慢慢走到了那个被云叶撞出的巨大坑洞之前,只见眼前巨坑深不见底,触目惊心,周围的土石还在往坑底滑落,地下的两人早已经被泥土掩盖。 “…叶…”刚开口,水墨就发现了自己的声音已经嘶哑,连完整的两个字都说不出来。 “云…云叶!”终于颤抖着将名字喊全了,却也细微得犹如鸟鸣。 两个字好似发泄尽了她的力气,水墨脚下不稳,差点跌坐下来,好在后面的水宁将她扶住。 “姐姐…云叶他没事吧?” “放心吧,不管是他,还是另一个他,都不可能就此被泥土掩盖,他们都应该和星星一样,在天上熠熠生辉。”水宁轻轻地拍着水墨的背,一边低声安慰,连她都没有发现此时她的声音也在颤抖。 遮蔽视线的尘土之中,突然闪现出一点微弱的星光,那星光正在往两人所在的方向冉冉升起。 水墨的心随着星光的出现,渐渐回落,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才第一次见到那耀眼的光芒,却为之心醉,当星光再次出现的时候,她的心从来没有感觉到如此的雀跃。 星光越走越前,终于走到了两人眼睛可以看见的的范围,却是萧若佩和云叶互相搀扶着出现。 两人之间,早已经没有了刚才那般剑拔弩张的紧张。 第三百九十二章 尘埃落定 天上星光隐没,尘埃在飘荡之中缓缓落地,在那惊天动地的一撞之后,天地再次回归安宁。 在通脉劲的操控之下,溅飞的尘土迅速消散,周围两人交战破坏的地面也像是皱褶布匹一样被熨平,因为练武并不需要太过坚硬的石板,萧若佩才没有选择将地面换成岩石,要不然这块刚才还满目疮痍的地方,此刻早就比耀日城最豪华的酒楼地板还要光洁了。 周围房屋砖瓦也全部回归原位,城墙上被气劲刮出的砂砾磨痕还在,证明了水墨刚才所见那惊心动魄的场面并非幻境。 做完这一切之后,萧若佩就毫无形象地四仰八叉躺在了地面上。 云叶刚才的攻击实在是太强劲了,若不是最后他仓促间强行联系上耀日城周围的脉纹,可能连这一击都承受不住。 不过云叶比他更不好受就是了,冲撞的力道依然反馈到了云叶自己身上,他现在全身都是软的,有星光护身,没有受多大的伤害,但是想要站起来几乎是不可能了。 “算你赢了,只希望将来在面对必须执守你的正确的时候,你会用出比这还要庞大的力量。” “我这都是看在你叫做萧若佩的份上…才手下留情!要不然你以为真的能够挡住?三十六万星辰砸下来,别说你是萧若佩了,就算你是苍圣都得乖乖趴着!”云叶说话都有气无力了,气势却一点都没有变弱。 “休息一下,晚上咱们去人皇城,把你们这些外来的,全部送回去。”萧若佩指尖溢出天光,将两人笼罩。 云叶只觉得自己像是浸泡在温水之中,只一会便恢复到了全盛状态。 即使感受过天光的神奇之处,云叶依然会感到震惊,这种超乎寻常的能力能被人掌握,那掌握它的人,绝对不会做出有损逍遥界的事情。 他相信萧若佩不会顽固到连星光也不能撼动,即便他如此顽固,也是维护世界所必须,在一切办法都没有作用之后,萧若佩会以他上天赋予的能力力挽狂澜,即使这个世界是虚假的。 “人皇城…”云叶看向旁边的水墨笑道:“我来这里的事情还没有完成啊,青鸾都没有找到。” 刚才还一脸担心看着两人的水墨听明白了云叶话里的意思,登时羞红了脸,但是这一次她没有躲闪,而是犹豫着问了一句:“云叶你刚才…为什么要为了我们这边的一个不相干的人,与你们那边来的手足兄弟为敌?” “手足兄弟?他又不是萧若佩。”云叶利索当然地回答,“还有别说什么为了你们,我只是做了我认为正确的事情而已。” “就算是真的萧若佩,也没有把你当做手足兄弟,他心里只有刘渊崖一个弟弟,你还算不上。”萧若佩趁机取笑云叶。 他很不理解另一个自己的想法,云叶足够优秀,而且做的事情配得上兄弟情义,但是萧若佩的心防却更紧,他唯一完全敞开心思对待的人,只有萧念竹,就算是养育他二十年的刘进,在他心中的关系也紧维持在亲近,达不到亲密的层次。 这样的绝情甚至可以说有悖人伦,但在萧若佩心中却是很正常的事情一样。 他能以相等的态度回应亲人的感情,却不会主动表露自己的情感。 这可能与他被斩断的根源有关,萧若佩很庆幸自己的根源没有断开,因此他才能回应陈玉,两人终成夫妻。 但是也因为根源还在,即使逃到了远在千里之外的苍山脚下,旧天道才能继续利用他。 陈玉腹中孩子,恐怕是真的旧天道转世,那武意池没有被小鱼吸收,大概是在将来某个时候,旧天道会亲自来取。 他可以杀了一个可能是旧天道后手的小鱼,但面对自己亲生骨肉,他知道自己很有可能下不了手。 他不像另一个萧若佩这般感情淡薄,做事有许多顾虑。 他曾扪心自问,如果有一天,陈玉肚里的孩子真的威胁到了这片世界的安危,他会不会像今天这般狠下心肠? 质问云叶的时候,他也在质问自己,结果得出的答案和云叶一样,他不可能真的狠下心肠。 “不把我当兄弟就是已经当我是兄弟了。”云叶却没有因此而沮丧,他依然表现得十分高兴。“他肩负的东西,不想分担在我肩上。” 云叶反嘲道:“倒是你,作为他的另一面,我相信他都不可能完全对你放心,如果你能将通脉劲透入人躯,我在你手里没有丝毫反抗之力。” 居然被他看穿,萧若佩无力反驳,只能转移话题,看向水墨道:“水墨姑娘,这家伙也算是个能依靠的人,你不打算配合一下他将青鸾唤出来吗?” 水墨还没有开口,云叶已经拦下了他的话头:“还是别,什么话从你嘴里说出来都不像是开玩笑,平时取笑水墨就算了,在这件事情上别用姑娘家的心思做筹码。” 云叶拍干净身上灰尘起身道:“再说我就剩半天时间了,这半天给你们留下一些好印象吧。” 他看向有些愣神的水墨笑道:“我晚上去一趟人皇城,回来的人,就是你心心念念的云叶哥哥了,我会将青鸾之羽留下,到时候你们的事,我也留给你们自己解决。” “别留下!”水墨一听紧张起来,她红着脸急忙说道:“千万不能留下羽毛,我…我的心思不能给他知道啊!” 小姑娘脸上红得像是要渗血一般,为了维持着最后的脸面,不得请求云叶。 水宁宠溺地摸着水墨秀发:“墨墨是个大姑娘了啊,知道害羞了。” “我才没有害羞!”争辩的话语脱口而出,小姑娘看着周围三人在等着看她笑话的表情,顿时羞怒蹬脚,“哼!你们都取笑我!我走了!” 说罢扭头就走,刚离开几步,脚下变成疾奔,临走时候留下一句话:“去人皇城的时候叫上我!” 看见她离开之后,云叶将竹笛取下,放在一边,三人的脸色都开始严肃起来。 “这次去人皇城,还要小心萧河。”萧若佩告知了自己的真实来意,“刚才跟云叶交手,除了想要见识你维护正确的力量之外,还是确认你的实力。” “萧河是带我们过来的法修。”云叶闻言脸色慎重,却没有忘记向水宁解释。 “他向我展示了很多事情,最值得注意的是我们的世界即将湮灭,具体以什么方式,什么时候,他却没有说,很有可能与旧天道有关,但现在的情况…” 萧若佩停顿了一下,还是将陈玉腹中胎儿的事情瞒下来,云叶既然认可将来可以改变的看法,他打算试一试,为了陈玉,为了他的孩子。 “放心吧,小鱼的事情,我会注意的。”水宁安慰道,她还以为萧若佩顾忌的是那个耀日城主武意凝聚而成的孩子。 萧若佩点点头,没有继续在这件事纠缠下去:“萧河还有其他想做的事情,他让我们来寻找青鸾,却一直都没有主动干涉这件事,只在第一天晚上见过我之后就没有再出现,钟问龟也没有见过萧河,我们这些附带过来的人都能做出这么多事,萧河本人…” 云叶点头沉思道:“青鸾找到的人是我,感觉萧河反而像是一个蹭车过来的人。” 他的心思本来就细腻,估计早就发觉了萧河的不妥,如今听闻萧若佩的意见之后,更是慎重对待起来,“我明白了,做好准备吧?” “晚上,我会带你去长生阁,先将我们这边的星辰运转规律告诉你们,在回去之前,再向他问清楚,如果他做出了损害我们世界的事情…”萧若佩看向云叶,“你今天既然为了维护一个不相关的人与我舍命相搏,现在他要毁掉的是一个世界,你不会袖手旁观吧?” 云叶摇头:“我会动用比对付你更强大的力量。” 萧若佩心中的大石落地,总算是找到了一个可靠的帮手。 水宁瞪大了眼睛,诧异地看着云叶。 刚才那惊天动地的星光,居然不是云叶全力施为? 第三百九十三章 剪除分支 剩下的时间萧若佩便在耀日城中修整了一会,还抽空到了琼峰耀日弟子安息之地看了一下,没有看见莫青儿的墓,另一个自己总算就此心安,这个世界的莫青儿是好好活着的。 沐浴之后,在藏书阁里静心看了一会书,黄昏时分,云叶找上来的时候已经做好了准备。 “我也要去!”水墨背着一个小包包在后面跟了过来。 听到自己女儿捣乱,宁仙心上前就要劝阻,云叶却笑道:“带上水墨吧,回来时候,说不定没有这种快速的方法了,这一路上让她见识一下外面的世界也好。” “既然如此我也同行吧。”水宁的样子却不像是临时起意,她身上的着装是远行的打扮,还带着剑,顺手从背后拿起了行囊。 “小一辈也该在武道之中走一遭了,血灵密洞的事情已了,咱们这些老头子就当在耀日城养老,平时替他们处理一些琐事。”水云楼笑呵呵地走过来,“只是这次别回来太晚,城主悬棺的事情,还需要你来主持。” 云叶点头表示记下了。 陈飞苍上前嘱托萧若佩道:“我还要在这里呆几天,陈家的事情,你们该学着做主了,等我送他最后一程之后,再来接我吧,咱们兄弟几个,难得聚聚。” “小玉现在有身孕,你得多辛苦一些,别让她太累了,父亲年纪大,虽然精神足,但老人家的身体,该注意的还是要注意。” 萧若佩一一答应,几人分别辞行之后,他运转挪移,带着三人回到了长生阁中。 沈星枢对他突然出现已经见怪不怪,学者们的精神都有些萎靡,但是脸色之中却是激动成分居多。 萧若佩见状知道事情顺利:“星辰运转规律算出来了吗?” “都在此处。”沈星枢指着桌子上几叠已经整理好的稿纸,以及星理司送来的各种资料,厚厚的堆起来有一人高。 在桌子上还有一个粗糙模仿星辰运转的浑天星仪。 “今天兵院的钟问龟用了些办法,将材料送上来,我们才能这么顺利。”沈星枢笑起来,“他们总算是做了些有用的事情了,不过那钟问龟还真的是不怕死,居然用一根根悬在空中的木枝一步一步走上来,身上还带了许多东西,这份胆量就算是一些武道高手都不敢轻易尝试,他一天走了几个来回,我们看着都有点替他担心。” 此前的钟问龟不屑于借用另一个自己的知识,如今却用上了定脉针运送物资,看来并不是不懂得变通之人。 “他现在人呢?”钟问龟一样是自另一个世界来的人,回去可要将他一起带回去。 “在这里看书。”书架后面的钟问龟走了出来,他一身劲装,背负两柄短枪,这着装打扮不是看书时候应有的样子。 “他告诉我的事情很有帮助。”钟问龟将书放回原处,“你们那边也有可取之处。” “什么叫有可取之处!”云叶登时生气地嚷道:“你要是不服气跟我去外面比划,不打得你满地找牙,我跟你姓!” 钟问龟奇怪地看着云叶,萧若佩解释道:“他现在是另外一个云叶控制着身躯,你刚才确实小看他了。” “就这脾气,我一点都没有看轻。”钟问龟不屑道:“你成不了大气候。” 在见识到云叶显露真本事之前的水宁水墨也是这么想的,但是此刻听到钟问龟这般语气说话,水墨却忍不住上前与他争论:“你凭什么说他?” “咦?”钟问龟奇怪地看了看水墨,“能在这短短两天,以另一个世界的身份得到本世界人的认同,看不出你还有这种本事,是我看错了,抱歉。” 云叶笑嘻嘻地靠近萧若佩道:“他的脾气倒是比那个钟问龟好一些。” 原来只要认可他云叶的都是好人?萧若佩不搭理他,见人已经到齐,他也不做拖延,走向沈星枢那边:“沈先生,还有诸位,今夜之后,长生阁就会回到原位,若是没有什么事情,我就送先生们回去太学院了。” 阁中学者们纷纷表示能够来到这空中阁楼已经不虚此行,还见识到了诸多神异手段,这几天掌握的知识可能一辈子都消化不了,留不留没有所谓了。 萧若佩也就将他们带到了太学院,回来之后,长生阁中少去了学者们互相谈论声音,安静了许多。 水宁似乎对阁中书籍有兴趣,正翻了一本书来看。 云叶则在模拟着这个世界的星辰运转规律,水墨看着天上的星图,一边向云叶提出问题,云叶也一一作出解答,他跟着沈星枢学习这段时间早已经将星图背的滚瓜烂熟,借此机会又让水墨刷新了对他的看法。 阁中忽然有了一道亮光闪现,亮光犹如壁障,将一片菱形空间完全覆盖,光华逐渐收敛,在菱形四个边角上的洁白石头上面汇聚。 光照之中出现了萧河的身影,他伸手将空中四块白石收起来,看到专注盯着他的人群,他举手将石头露出来笑道:“从天境屏障中取来的隙石,能够在挪移时候隔绝空间,禁止需要置换的空间里面人物超出挪移范围,造成不必要的伤害,我想谁都会怕挪移时候忘记带走身上任何部位吧?就算带的东西落在了阵外,来回也是不小的麻烦,哦…这东西还有稳固空间的作用,不会让人在挪移之后因为空间剧烈变换而出现不适的情况…” 原来自己使用过多次的挪移阵,居然是违规操作?萧若佩终于理解了自己为什么每次带人挪移总会出现不适状态了! 原来自己一直都是乱来的! “拿来!”对萧河他也不想客气,谁知道这两块隙石是不是在这个世界里挖取的,别让他带走了! “他离开之后,你不一定还能留着通脉能力。”萧河似乎有些不舍得。 萧若佩却执意伸手,不管有没有用,先留着总没有错。 最后萧河还是掏出了四块隙石:“算了,你也应该有些收获。” 萧若佩收下隙石之后,依然没有打算就此放过萧河,他回头看了众人一圈,最后终于鼓气问道:“你来到我们这边,除了寻找青鸾之外,还做了什么事情?” “我还以为你不问呢。”萧河笑着坐下来,“这件事你们可以知道,虽然知道了也没有什么用,你们见不到时间,也就无法理解。” “关于我们的世界,就算无法理解,你都不能隐瞒。”萧若佩在他对面坐下道。 钟问龟则更直接,将一双短枪放在了萧河面前。 萧河看到他的动作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起来:“多少年没有人敢将这种东西摆在我面前了?信不信我将你们这个世界的短枪从根源抹去,你根本就无法使用这东西对付我!” 见到众人一脸疑惑,萧河笑着解释道:“每种东西的出现发展都有迹可循,在根源之处抹消某种事物的存在之后,事物的存续过程就会全线崩塌,比如这一对短枪,我抹消了它第一次出现,就算现在这东西摆在你面前,你们都不认识。” “过去不可能改变!”萧若佩记得这一条铁律。 萧河意味深长笑道:“我没有改变过去啊,只是剪除了某些时间分支而已。” 第三百九十四章 青鸾下落 “除了青鸾之外,我的确还有做了一些其他事情,但是这些事并不会对你们的世界产生危害。”见到眼前几人不信,萧河无奈摊手接着说道:“就算我将拿了的东西放在这里,你们也看不见啊,因为我窃取的是你们的历史。” 在座诸人闻言面面相觑,再回头看向萧河时候,依旧是一脸茫然。 “看吧,我说你们理解不了。”萧河指了一下头顶道:“很明显的就是少了的那颗星辰,我将你们的佐皇之道取走了,从此以后,这个世界的任何道都有了自由的方向,不再局限于王道之下。” “不会引发道的纷争吗?”水墨疑惑问他。 萧河有些诧异,没想到这个年纪小小的姑娘,居然在第一时间想到了这个问题。 他笑道:“没有纷争何来成长?你指望道被王道抑制,还是道通过自我展示得到发扬?” 水墨面色依然凝重:“如果没有王道的压制,逍遥界会更加乱。” “因为有王道,所以我才能取走你们的历史。”萧河已经不把水墨当做小孩子了,他认真回答道:“王道的强势,让一切发展都受到了限制,甚至历史也因为王道掩盖而失其本真,如果我现在将真正的历史放在你们的面前,估计你们也会否认,因为王道所编纂的历史,代替了原本存在你们的世界之中的真实,我取走的就是那些掩盖的东西,你们不会想用到的。” “水墨姑娘既然博学多才,那请你仔细回忆一下,有没有发现你所知的东西有缺漏?” 水墨虽然不敢自认博学,但是在水云楼的耳染目濡之下,自信对千年之间发生的大事不会记错,太过久远的事情无法考证,别说是她,就算她爹,甚至澜临宗诸位前辈,同样不敢保证他们所知绝对正确。 凭她的记忆,逍遥界的历史并没有冲突的地方。 “你要历史做什么?”她依然信不过萧河,萧若佩先入为主的引导下,让她在面对萧河的时候选择了谨慎的态度。 “作为填充物添加到时间主流之中。”萧河解释道:“在他们那边,万年的历史没有过空缺,也没有太大的变动,长久的平静导致了历史的空虚,我会利用一些时间线上不需要的历史填充在主线上。” “目的呢!”萧若佩一直都没有放下对萧河的戒心。 “目的…空虚的历史导致我可以在任何一个时间段里面做手脚,另一个你已经见过我修为倒退了,我既然脱离了与时间合道的状态,就会有法修填补我的位置,虽然不确定什么时候,但绝对会出现,你也不想出现第二个我吧?” “你说过过去不可以改变。”萧若佩没有放松丝毫,他可不知道这个法修有多少不为人知的手段。 “是不能改变,我本来就在过去之中,我是过去的一环,你怎么可以确认我没有做过改变的事情?”萧河笑吟吟看向他,“若是不能改变,如何解释两个不同的世界?” “有些改变的事情你们不知道,因为在另一个时间里面发生,就像你萧若佩,有被刘进带出明州的,有被陈飞苍带出明州的,你怎么知道不会发生被其他人带出明州的事情?比如这个时间线上会产生云天将你带走的分支,你就成为了从小与云叶一起长大的兄弟了。” “时间的前行,就是剪去会发生这些不确定变化的因素,就像是一棵树,在逐渐长高的时候,底端的分支就会慢慢消失,那些都是已经完全确认了的历史,无法改变,时间分支也不存在了。” 看见萧若佩又要开口,萧河笑道:“你是担心自己的世界会变成被抛弃的分支?” 萧若佩缓缓点头,虽然他不愿意承认,但是萧河所言,的确是他心中的顾虑。 “万物有生有死,不仅是你们,甚至主流时间也会有走到尽头的一天,唯有活在其中的人尽力维护,世界才能延续得更远,我也是其中一人,所作所为,不过是让源界走得更远罢了。” “我留给你们的话,只有一句,那就是尽量不要做损毁时间的事情,有可能一个不经意的改变,就是引发时间线崩溃的源头,而我从你们时间里面移走的历史,很多都是可以导致世界崩溃的,相当于来了你们这里一趟,就给你们的时间剔除了病根。” 萧河诚恳说道:“你信不信我不要紧,但是我可以保证,因为我所做的事情,你们的世界至少可以维持到三百年之后。” “等到主流时间稳固下来,你们这边获益更多。” “唯一缺少的,就是你们的法道已经被王道所局限,再也找不到与天地共鸣的法修,不知道天地发生了什么变化,但我已经剔除了皇启星的根源,以后的法修也许能够修行到我的程度。” “你的话…可以保证吗?”萧若佩不相信萧河来这边完全是好意。 “不能,我无法给出保证,因为将来会由你们的作为决定,不可能因为有了医师,世上就再也不会出现病死的人吧?” 用医师来作比喻,萧若佩很理解萧河话里的意思。 “最后一个条件,我可以将旧天道带走,因为他经历过转世,所以有了新的根源,我能将他的根源切掉。” 萧若佩心中最担心的事情!萧河拿这件事做文章,他根本无法拒绝! 听到萧河说的话之后,萧若佩不知道用什么表情来表达自己的心情,该激动?该愤怒?还是因为心思被萧河看穿而恐惧?这两天他一直都在为了此事奔波,如果不是关乎陈玉和自己的孩子,他甚至觉得世界湮灭也不是不能接受。 “你知道我有这个能力的,他现在还没有出生。”萧河一点也不担心萧若佩会拒绝。 “你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萧若佩还有最后一个疑问,萧河切除根源的能力他已经见识过,那是另一个自己身上亲身体会的事情。 “我们那个世界的旧天同样被我困住,现在我还一个回去。”萧河的笑容里面依然看不清他的想法,“怎么样,答应不答应?还是继续你们想做的事情,打我一顿?” 他看着四周几人笑出声音来:“呵呵,你们不一定能打赢我,再说就算打赢了,也无法阻止我要做想做的事情,最重要的是,哪怕打赢我了,你还没有办法解决旧天道,而我可以做到这一切。” 萧河简直是吃定了他! 萧若佩终于失去了最后一点反抗之力,无力地依靠在桌子上,他才发现原来这两天他们都白忙活了。 “没有白忙活,至少你们阻止了许多将来损毁时间的事情发生,比如你萧若佩见到了时间的真相,钟问龟,你坚定了自己的决心,云叶…”萧河眼睛扫过最后一个人,跟他来自同一个时间的人,“你的收获还挺多的,找到了青鸾,真不愧是被选中的人。” “我没有找到。”云叶摇头道:“这几天我就待在耀日城,被人打,打人,然后什么事都没有做。” “青鸾之羽已经找到主人。”萧河打断了他的话,指向水墨道:“带她回去,你的命运就完结了。” 所有人闻言都看向了不知所措的水墨,看见自己成为了话题中心,水墨连连摆手道:“别看我啊,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是不用知道的,整个源界只有一只青鸾,纵然这个世界看起来真实,但它始终不可以脱离逍遥界成为独立的存在,所以这个世界里不存在青鸾。” “念竹…霖花灵精说她见过!”萧若佩插进一句话来。 “她并不是真实存在,只是霖花执念化身,她所见的青鸾,也是在主流时间之中,而非这条分支里面。”萧河看向水墨道:“你也并非青鸾,只是一个青鸾在这边世界的化身,我需要你的存在,来延续青鸾看见现今的眼光,只要他能看见时间定位,自然就能找到脱离时间循环的方法了。” 第三百九十五章 回归主流 “我不允许你带走墨墨!”水宁决然站在水墨面前,一双大眼睛瞪着对面的萧河,“你就算本事再大,要带走墨墨都得问过我手里的剑!” 云叶也走到了水宁身边道:“要救青鸾不值得让我做出放弃水墨的选择。” 水墨在身后看着云叶那凌乱的发型,突然觉得这样子,似乎也能接受! “你们不愿意她到绝对不会出错的主流时间之中吗?”萧河奇怪问道:“就算你们不想,也要听听她本人的意见吧?” “不行就是不行!墨墨一个人去了那边…” “她只是青鸾投影,自从青鸾之羽找上她之后,命运就无法躲过了…”萧河刚说两句,又似乎想起了什么,他笑道:“你以为的跟着去了就回不来了吗?” “就算要回来,每一次都要弄得这么大阵仗也不方便!反正墨墨就是不能跟你离开!”在处理自己妹妹的事情上,水宁寸步不让! 萧河笑道:“没有那么麻烦,她来去自如的,青鸾遍观万界,修为比我这种凡人修成的道行要高深得多,她想来就来,想去就去,我可阻拦不了。” “你不是困住了青鸾吗?”萧若佩奇怪问道,他以为萧河能够困住青鸾,是因为他的修为高深。 “我怎么可能真的困住他?只是用时间循环让他走不出来而已,是他自己走不出来,而非我用真本事让他走不出来,这里面你们得分清楚!” 有区别吗?不过萧河说过奇怪的话不止这一句,众人都能理解他的意思,也就不去往深里计较了。 “你的意思是墨墨能够回来?”水宁依然将信将疑。 “随时,不止这里,她要是觉醒了青鸾视线,任何时间线都可以任意来回。”萧河羡慕说道:“这本事多少人想要都得不到!若是水墨姑娘一辈子平平安安,她跟寻常人无异,现在被青鸾之羽找到了,她作为青鸾投影视线就有了寄托物化虚为实,凭借那片羽毛,所有属于源界的时间分支她都能来去自如,就像是找邻居串门那样,我想对于任何人来说,都不可能拒绝这种待遇吧?” “何况你们又怎么知道将来,或许你们也有任意来回的能力?到时候这只不过是一个简单至极的小事,水墨只是先行一步而已。” “任何人都可以在任何时间任意来回?”萧若佩不禁为萧河的大胆感到震撼。 “源界之躯,所有人可以任意搬运空间,随意调节时间,你们所在的源界之种正在往源界的道路上面发展,迟早有一天能够到达那个层次,或许会在很久之后,或许就在明天,这一切都需要看苍圣的意思,还有你们的觉悟,是否做好了承受源界的准备。” “至于什么才算准备完全…”萧河笑道:“若佩记得我给你们看过的时间树冠吧?那个东西如果每个人都能够看见,那就是准备完全,真正的源界降临,你们就不需要再担心分支会被剪除的事情了,所有可能性都有发生的必要。” 凌先生说过苍圣的目标,就是让源界变回他熟知的家乡,而萧河现在描述的景象,明显是顺从苍圣的期望。 苍圣掌握着太初源界法,所有法修都受他统御! “现在…水墨愿不愿意做这一个先行者?”萧河将决定权交给了当事人。 水墨见问题抛回自己身上,顿时慌了一下,她连忙摇头道:“我怎么知道,我没有试过!” “凡事你们决定吧,我不会替你们做主。”萧河站起来道:“既然水墨姑娘还没有下定决心,那便是时机未到,我们也该回去了,不想现在就去另一个世界的话,两位姑娘请离开长生阁。” “时间树冠的出现还不能确定,或许这一次分别,就是诸位永别了。”萧河抬头看向星图运转,“这里的星辰快向主流世界靠拢,你们有什么话就趁早说吧,比如送什么东西之类的。” “永别…”水墨闻言紧张起来,“就是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有可能,青鸾毕竟是神异,他活在时间循环之中并不会像人类一样感觉无聊,就算待在里面多留一会,对于人类来说,也是一辈子的时间,机会就此一次,水墨姑娘你要把握住才好。” 两个小姑娘走出了长生阁,云叶将她们送到了阁楼下的树林之中,因为有星光笼罩,这里也不显得阴暗,人皇城的热闹,提醒着她们刚才所见的事情并非梦境。 “水宁姑娘,水墨姑娘,咱们今夜就要分别了,可能再无见面的机会,我便祝两位今后天天都能开开心心吧,不过别想再欺负这个人了啊,我没有所谓,他可是城主,要保持面子的,你们不能因为我的影响不尊重他!” “呸!死云叶你居然觉得你三天就能够抹去云叶哥哥十八年经营的城主形象?”水墨笑骂一句,看到云叶无所谓地坏笑着,心中小鹿猛然撞了一下,赶紧低下头道:“你以后也要过得开心点,别被人欺负了都不还手,谁敢打你,你就像打萧若佩那样打回去,千万不能手下留情,不然要吃大亏的。” “我记得了。”云叶稍微点了点头,又看向了水宁道:“水宁姐,我一直都想叫你一声姐,这一次就要离开,总算是才有胆子。” 水宁笑笑回应,也不介意他的叫法。 “姐姐以后照顾好他吧,他的心思我清楚,虽然他不肯帮我忙,但既然借用了他的身躯,我欠他人情,帮他一个忙好了,他从小就…” “住口!”云叶的表情突变,已然是另一个他掌控了身躯,他急忙抓住水宁手掌道:“宁姐别听他的!” “是…城主吗?”水宁不敢相信地感受着握住自己手掌的力气,恍如梦中。 从小到大,都是她握着这双手学习写字,练习武功招式,什么时候云弟弟的手竟然长得如此大,能够将她手掌牢牢握住了? 似乎感觉到了自己的冲动,云叶急忙缩手,与之同时缩起来的,还有属于这个世界的意识。 重新掌握了身躯之后,云叶贱兮兮地笑着:“水宁姐姐你明白就好,这家伙什么都敢做,唯独不敢对你乱来,从小太过尊敬你,根本就没有那个胆子说出心事。” 水宁脸上红云升起,眼中居然闪过了一丝泪光,她赶紧掩饰住心中激动,点了点头,不敢说话。 她怕自己一说话会忍不住哭出来,等云叶等了这么多年,终于在另一个世界的他逼迫下,听到了自己最想要的消息。 以前的等待都值得了。 水墨以为自己看到姐姐跟云叶哥哥互相确认了关系之后会失落的,但是不知道为何,心中却是替姐姐喜悦的心情更多一些。 “没什么事,我就回去了。”云叶心事已了,就要告辞,刚走两步又听到水墨喊了他一声。 云叶回头,却见到水墨犹豫着,似乎有些话不好意思说出口来。 他轻笑了一下,走上前去:“我都差点忘记了,水墨,快给我送别礼物啊!” 水墨闻言惊吓抬头慌张说道:“什么礼物?我才没有东西要送你你呢,快回去!见到你就烦!” “这朵花…我要了!”不等水墨反应过来,云叶朝她俏皮眨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水墨头上摘下霖花,水墨正恼羞成怒要追过来打他,却听云叶大笑而去:“哈哈,来而不往非礼也!这漫天星光,是我留给你的,要好好记住今晚啊!” 水墨抬头,看见了天上星光垂落,好似一株覆盖苍穹的巨柳,随风摆出了漫天星光柳絮,翩然如雪落在她的身边。 “云叶!”水墨忽然紧张起来,她明白了云叶这一次是真的要离开了! 空中长生阁悄无声息地消失,这一座本来就不存在这个世界的空中阁楼,回到了属于它的世界里面。 恍如整个逍遥界都做了一场梦。 第三百九十六章 时间稳固 长生阁六层消失的情况没有引起多少轰动,阁楼都有内外两层,有外层的存在,从外面几乎看不见有什么变化,能够登上六层楼的人因为临行之前怂恿云叶的事情,暂时都被取消了登楼资格,阁中护书为了掩盖六层消失的真相,以修葺为由,将六层暂时关闭。 事出有因,那些怂恿云叶移动星图的人哪里敢上来查看? 人皇城也没有因此受到多少冲击,最多只是少了六层的星光,城里少几分迷人夜色罢了,人皇城的繁华,向来不是一片星光可以掩盖的,没有了星光,街上大抵也不会少了闲人。 在今夜,熟悉的星光再次出现,刹那间让人眼前一亮,游走夜晚之中的闲人们顿觉精神一振,仰头看去的时候,见到了那流光溢彩的高楼再次大开门户,顿时忍不住喝彩! 夜市的气氛为之喧腾起来。 六层长生阁中,听到外面的欢笑,水墨忍不住跑到窗边,一脸新奇地看向了楼外繁华处。 “云叶,这就是你们这边的夜市吗?看起来真热闹呢!”她雀跃着一个个窗口跑过去,直到累得她气喘吁吁,终于停下脚步欢笑道:“这座长生阁真大啊!我能到处看看吗?” 水墨最终还是没有忍住想要打云叶一顿的冲动,抓住了他垂下的星光柳枝,随着众人一起来到了这边的时间里! 初见长生阁这座宏伟高楼,水墨无法抑制心中激动,这般宏伟的单独建筑,别说见到,她梦里也不曾想过。 只一个长生阁六层就已经让她目不暇接了,这里居然有八层!若是全部对她开放,这可是一辈子都看不完的书!,一辈子都无法掌握完全的知识! 她掩饰着自己的激动,连当初不顾一切跟随云叶到来这边的勇气都已经无视了。 少女巧笑嫣然地回头,星光毫无保留地照在她的脸上,沐浴在光芒之下的水墨明媚动人,那无垢的笑颜闯进云叶眼中,在他脑海里面狠狠地撞了一下,将少女的烙印打在了他的记忆深处。 刹时令他觉得天旋地转,好似整座长生阁都在倒塌。 云叶慌忙扶住旁边的桌子,这才得以站稳,再看周围,哪里有倒塌的迹象?只不过是他一人被少女迷倒罢了。 “时空转换会让人产生头脑晕眩的后遗症。”云叶强行解释。 萧河却偷偷靠近在他耳边低声笑道:“所以我才说你是这一趟收获最大的人!” 云叶二话不说,用力在萧河背上捶了一下:“够朋友,我云叶私人交你这个兄弟了!” 两人的小动作当然躲不过萧若佩耳目,他没有去理会这件事,如果他发现萧河做出了对逍遥界有害的事情,那个时候他不会顾忌云叶的感情,一定会站在逍遥界之前。 “兄弟?我比你爷爷的年纪都大,你叫我做兄弟?” “年龄有什么问题?”云叶愕然反问:“我把你当兄弟,你却想当我爷爷?” 萧河无奈,只得转移话题:“云叶你好好陪水墨姑娘熟悉一下这里,我有些事要跟若佩单独谈。” “云叶快过来!”水墨也在此时大呼大叫,指着楼下的景色欢呼道:“那个是什么?” 云叶只得走向了水墨,人是他带过来的,必须负责。 钟问龟见到同行之人都有事,只留下他孤零零一个,顿时对另一边的自己有些怨言,一开始限制了自己的想法同化就算了,没想到换了一个时间的自己同样是个单身! 凭什么云叶才三天就能拐带一个美女回来!更过分的是那边的萧若佩居然已经跟陈玉成亲了! 他钟问龟怎么也算是仪表堂堂,却没有女子喜欢? 仔细想了一下,好像不管兵院还是算院,都是女子少数,他待在这种全是男人的地方,能找到女孩子才是不正常的事情! 根本就没有女人倒追这回事,只有男人主动,像是云叶这样子死缠烂打才有机会! 看着桌子对面张合嘴巴却又没有声音传出来的两人,钟问龟无奈叹气,捡起了桌子上另一个世界的星辰运转规律开始看起来。 他此行并非毫无收获,另一个自己的兵院知识已经融会贯通在他脑海之中,对比这边方兴未艾的兵院,那边的的兵院之道已经发展到了一个令人惊叹的层次,现在的钟问龟甚至毫不怀疑他可以利用兵院修为将兵院徐老伯压得五体投地。 只不过钟问龟本人对兵院兴趣不大,在这条时间线里,兵院知识帮不上他太多忙。 在萧若佩截断了脉纹波动之后,萧河的脸色也开始严肃起来:“你看起来对我还有戒心。” 萧若佩正色道:“我对任何有可能威胁到源界安定的人都有戒心,不止针对你一个。” “你有没有想过,到底是因为什么,你才会对逍遥界的安定如此上心?是苍圣给你的本领,还是出于你自己的本心?” “这是作为一个人,拥有了能力之后自然会想到的事情。”萧若佩不为所动,萧河若是按照现在的态度继续说下去,他会当场与萧河划清界线。 “你真的是…比我们这些不懂变通的法修还要顽固。”萧河没有继续问下去,“我这一次去了那边,做的事情你大概也知道了,正是因为有了我们的举动,所以那一根已经脱离了主干的时间又与我们的世界有了联系,甚至还带了一个人过来,有了这份联系,他们那边是不会再次出现湮灭的危机了。” “那你还要吓另一边的我?” 萧河摇头道:“不是吓他,而是真的有必要让他们知道一些事情,时间是脆弱的,就算我再小心维护,都难免会出现纰漏,一个不小心就会导致整个时间线的崩溃,尤其是我们这些掌握了特殊能力的人。” “我之前想做的就是将所有可能造成意外的神异清除出逍遥界,这样才能保证时间的安稳,目的与你所为一模一样。” “只是…水莲先生的心愿既然是不希望我去做那些,我听她的话放手,让你们继续存在逍遥界中,你要明白如今你能够维持现状,是因为我选择了放弃计划。” 萧若佩闻言默然,萧河说的是实话,如果当初不是用云落和水莲说服了萧河,现在估计萧若佩都还被困在星辰之中。 “既然不能剔除掉神异,我能做的事情就只剩下一件,将历史固定。”萧河轻轻叹气,“这比将你们驱逐出去难得多。” “时间该做的事情…”萧若佩记起了萧河离开云始星时候说过的话。 萧河闻言点头笑道:“你还记得?我现在就是在这这件事。” “在时间树冠上我跟你们说过,为了避免主流时间出错,我会利用时间分支来观察每一个可能性的将来,借此避免源界进入崩溃的时间线之中。” 萧若佩点了点头,他当时与另一边的自己处于同一个身躯内,同样听到了萧河的解释。 “但是不出错的另一种说法就是不去做任何事,所以这万年之中,人类几乎没有一点变化,你能想象得到,如今人类所使用的工具与万年之前没有任何区别吗?” “文字一丝不变,直到卢先生推行轻文简字,字形才开始简化变动,但是在工具上面,万年之前的人类用锄头挖地,万年之后的人类依然用着锄头,一模一样,你能想象得到为了维护时间的稳定,人类牺牲了多少吗?” “抛去了一切!”萧河的神情激愤起来,“这样的时间,就算留存下来还有什么用?” “长生阁五层…人类绝艺。”萧若佩指了指脚下。 “呵呵~”萧河冷笑道:“我问你,一把锄头和一把做工精妙的锄头,有分别吗?它们能够做到的事情,还是一样的。” 第三百九十七章 历史种子 “既然时间要维持稳定,那就无可避免付出其他的代价,这个代价太大了。”萧河看向对面的萧若佩问道:“你觉得人类不变,是在维护逍遥界的完整吗?” 萧若佩摇头,这不是完整,而是被限制。 “我去其他时间里面,找到了每一个变动的源头,取回这个世界,作为种子埋进人类的历史之内,当这一切稳固之后,那些种子就会穿越万年时间,在逍遥界上长成大树,到时候人类万年不变积累的生机,会在瞬间爆发,以现在的逍遥界不可能支撑得住,你维护的世界,会在瞬间将所有可能导致崩溃的源头一同撑裂,这种崩溃没有人能够阻挡,包括你我。” 看到萧若佩沉思的神情,萧河接着说道:“但有一个世界可以承受,源界,苍圣希望看见的那个源界,到时候我们所有可能导致崩溃的源头爆发,在那个源界也仅仅是一粒尘埃的破碎而已,损失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你是希望源界恢复吗?”萧若佩问道。 萧河点头:“是,蜃界和源界的碰撞,在苍圣的角度上来看,也就是两粒尘埃的摩擦,所以他完全可以不关注这件事情,完全放手让我们与蜃界相争。” “当我们处在与苍圣同等的角度上的时候,如今所面临的一切难题,都是没有意义的,自然不用担心怎么去解决,也不必为做出毁灭蜃界的选择而受到谴责。” “这是唯一的共存之道,与蜃界共存,与所有即将崩溃的时间分支共存。” “听起来,你摆下的盘比我所希望的还要大…”萧若佩被他说得意动,“但是我现在,还没有资格跟你下这盘棋。” 萧河笑道:“你有资格,你本来就是与苍圣同等的高度,只是你不曾想过去动用原本的力量而已,我并不会要你做出决定,只是让你多一个选择,若是在将来,你能够把握方向的时候,因为我给出的选择而有更多的出路,那就不辜负水莲先生的指点了。” “你很敬重水莲吗?”萧若佩盯着他的眼睛问道,一个人有敬畏之心,做事就有底线。 萧河并不躲闪,眼神沉溺在回忆之中,他呢喃道:“不敬重,我只是…算了,你也没有活那么久,不知道支持一个人活下去的支柱对于长生的法修来说多么重要。” 他失笑道:“总之水莲先生相当于我的性命,这一点你记得就行。” 萧若佩点点头:“我能够做出选择的时候,会考虑你今天说的话。” “这就足够。”萧河满意道:“我跟你说的就是这些,可以解开通脉劲限制了。” 周围空气重新恢复了流动,钟问龟察觉到脉纹变化,抬头看了两人一眼,问了一句:“聊完了?” “接下里就是你们的事,我要去种一些种子,等候发芽。”萧河笑道,又想起了一件事,他转头提醒萧若佩,“对了,旧天道既然被我从另一个时间线带回来,木灵源内的小泥鳅你得注意一下,两个时间的他都是幼儿阶段,在一个身躯里面打起来,可能会产生一些变化,变化导致的后果好坏,由你的主观来决定,是杀是留…” 他对萧若佩一笑:“只要是你做出的选择,就是维护了逍遥界,不必有心理压力。” 萧若佩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他现在已经继承了木灵天光的身份,对于木灵源内发生的大小事情都能够清楚地感觉到,那条小泥鳅的情况,确实也值得他去关注。 萧河又接着说道:“但是既然在另一个世界他受了你和陈玉的精血交融,从血脉上来说,他还真的成了你跟陈玉的子女,希望你在决定他的命运之前,先考虑到这点。” “什么意思?”萧若佩一时间没能完全理解萧河的话。 “你当爹了。”萧河笑了一声,消失在长生阁内。 留下满脸震惊的萧若佩。 “啪啪啪!”钟问龟面无表情地拍起了巴掌,吐出了几个冷冰冰的词语:“恭喜恭喜。” “你别参与这件事啊!”萧若佩顿时急了:“我跟陈玉之间都还没有确定关系,怎么可能会有了孩子!” “我什么都没有说啊?”钟问龟装出一副奇怪的表情反问他道:“我恭喜咱们平安归来,难道不行吗?你们要确定什么关系?” 若是论言语上狡辩的功力,萧若佩不如钟问龟许多,于是放弃了与他争辩,在看向正在热情似火的云叶和水墨,两人之间不是外人能够插足的样子,他便打算先离开这里。 钟问龟见状连忙跟上,刚才有其他人在,他才能够厚着脸皮看书,现在就剩下云叶水墨,他怎么好意思留下来? 他想要看懂另一个世界的星辰运转,也不想当照着两人的星光! 而沉浸在二人世界里面的云叶和水墨,根本就没有发觉到整个长生阁六层就剩下两人了,配合着水墨的新鲜劲,云叶也乐此不疲地跟在她后面,顺着水墨的视线,他好像也是第一次看见人皇城一样,似乎整个世界都充满了新鲜感。 两人回到太学院,见到了还没有休息的卢平,他知道一些关于长生阁六层的事情,安心地留在太学院中等待几人归来。 许多手头上以前工作剩下的事情,他也借着这几天空闲分别移交给其他人处理,杂事少了之后,他便空闲了许多。 见到萧若佩和钟问龟回来,自然大喜过望,两人都能平安,对于他来说便是最好的消息。 现在的千星连城离不开他们两个。 怕卢平多一件难以理解的事情,两人也没有说出此行所见,只是告诉他另有奇遇,卢平没有追问,听完后说了一声明天回霆州。 萧若佩有些事情不太方便,他向卢平说道:“卢先生,这次的事情还有些手尾没有了结,我要留在长生阁内一段时间,工期不会耽误,我在这边可以用通脉劲听见你们说话,也能将话传到你们那里,有什么忙我都帮得上的。” “霆州是清苦了一些…”卢平知道少年心性,钟问龟醉心于千星连城的建造技术,他可能好受一些,但是萧若佩此前是个贪山爱水的淡泊性子,待在千星连城恐怕是憋得慌。 “你就多留几天也没有所谓,不过重要关头你得在,这件事少了你不成。” 知道卢先生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但萧若佩没有怎么解释,他只是笑笑说道:“多谢卢先生谅解。” “你做得够多了,这个担子本不该放到们的肩膀上的。”卢平叹气,又看向钟问龟道:“你要不要多休息几天?” “我?我就不必了,先回去打好千星连城的基础,我才能睡得安稳。”钟问龟还在想着另一个自己留下的兵院知识,如果真的按照那边的看法,千星连城还有可以改进的地方,他对此很有兴趣。 再说萧若佩不在建筑现场,很多事情就有了转圜余地!他可以干一些以前不被萧若佩允许的事! 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能这么错过? 于是他假装关切问道:“若佩你要留下做什么?” “那边的星辰运转,他拜托我维持他们的存在,我得先了解清楚,还有泥鳅的事情,我要亲眼看看,大概也就是一两个月的事情,完了之后我会回到霆州的。” 他们交谈的每一个字,卢平都听得清楚,合在一起,却完全不理解两人在说什么事! 看钟问龟一点疑惑都没有,他不禁开始怀疑萧若佩一句简短的话里包含了多少层意思。 虽然他推崇轻文简字,但是没有要求过后辈将话语简练到这种程度啊! 难道这就是青出于蓝?他被后来者超越了? 第三百九十八章 秋意渐浓 秋意渐深,在经过了几场秋雨的洗濯之后,天地间换了一层通透的凉意,空气像是被水浸过了一样,人撞上去,就是一层清爽。 要是秋风稍微吹动,凉意摇摆,拂落了醉在秋凉之中的叶子,秋意就更浓几分了。 飘落下来的落叶,好像是在为逐渐耐不住寒凉的大地添上了厚衣。 若是在这个时候去了炎州,入眼处定然红艳艳,天地间都被红色染透,好似一个承载了岁月雕琢的美丽女子,虽然没有青春活泼,但是温雅大方,热情似火。 穿上一身大红,一点都不会让人觉得艳俗,这种层次的女子最是动人心魄。 换了寻常年月,想必此时人皇城会因为太多人出游炎州而显得更加冷清,秋季炎州的魅力,连界御皇帝都无法抵抗。 在那红似火落焚城的落叶包围下,浸泡在暖和的温泉水中,在炎州温柔款款的招待里,足以抚慰任何疲劳。 时间已经在几人从另一个时间上回来之后又过去了两个月,这两个月里,许多事情都在循序渐进,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动。 水墨的身份问题顺利解决了,奇怪的是她并不是附身在这边的水墨身上,而是单独以个人意志主宰自己的身躯,在这边世界里的水墨依然存在,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萧河的解释是因为青鸾之羽,所以水墨在任何时间里都可以单独剥离并存在,在本质上,水墨依然是那个世界的人,此外他还带水墨云叶处理了青鸾这件事的收尾工作。 两人回来之后就忍不住发笑,原来是萧河在将青鸾释放出时间循环之后,那只神鸟对萧河的动作居然毫无所觉,完全无视他一番精心设计。 反倒是青鸾很喜欢水墨,开启了她的时间视觉,让她可以随时来回,还限制了她去其他的时间里,因为时间的脆弱,很有可能会因为水墨乱窜导致时间崩溃。 就算只能来回两个时间,水墨也很满足了。 云叶和水墨这段时间都在打打闹闹,感情也日渐加深,只要云叶死皮赖脸地求几句,估计两人的事情就成了。 听到这种消息,云天哪里坐得住,收到萧若佩寄去的信之后,连夜带上云叶他娘,抛下家里生意,赶到人皇城,亲自看过了水墨。 两位都对这个将来的儿媳妇很是满意,大有催促两人赶紧成家的意思,要不是怕姑娘家脸皮薄,两老都想着回家就准备新房了。 云叶自从与水墨关系亲密了之后,每天不再是没有正形地邋里邋遢,开始听从水墨的吩咐细心打扮,整个人的精神气质大变。 又因为跟随沈星枢学习,长了不少见闻,脑袋里面东西多起来之后,精气就更足了。 这两个月里,云叶是变化最大的那个人,若是两个月没有见过他的熟人现在见到他的模样,一时半会大概认不出来。 水墨对炎州美景心生向往,于是前些日子云叶带着她去了炎州游玩。 萧若佩则在长生阁中跟随沈星枢学习另一个时间的星辰运转原理。 有了水墨给萧若佩打下的星图基础,他学得很快,而且沈星枢通过计算,找到两边星辰的规律对比,教萧若佩的时候就更加方便。 “整体角度偏移了十二度,除此之外的差别就是在我们已知的三十六万之上,添加了变数星辰,那些星辰的道,应该就是导致时间变化的源头。” “时间啊~想不到老夫终其一生,还能接触到这个领域。” 沈星枢自从得到了另一个时间的消息之后,就进入了一种亢奋状态,如果不是萧若佩感觉到他体内生机悠长,都还以为是老人家回光返照。 崔护书说这是见道之后得到的天地反馈,长生阁护书大多是这样才得以延年益寿,沈星枢的情况并非特例,萧若佩这才彻底放心下来。 在长生阁学习的期间,沈星枢偶尔会进入狂热研究的状态,萧若佩则趁此机会放松,或去兵院听一些课程,辅助兵院学子熟悉千星连城环境,偶尔也会去和陈玉见面。 本来两人都有了好感,又因为另一个时间线上萧若佩与陈玉已经成亲,他那种容纳的感觉,也同样传达到了萧若佩身上,与陈玉相处的时候,萧若佩的态度更加自然而亲近了。 亲近到萧若佩都在为自己终身大事开始考虑。 毕竟他和陈玉都已经有了一个‘血脉交融’产下的孩子。 只不过萧若佩心中还有隐忧,不敢表露心意。 “至少要等到千星连城的事情稳定下来之后吧…”出于各方面的情况考虑,两人如今还是以朋友身份相处,但差别也仅是看什么时候说破。 秋季渐深,冬季亦即将来临,除了千星连城之外,萧若佩还要注意武灵天光之事。 昕武鸣和昕言派发天光令的消息逐渐传开,武道之中最近纷纷传扬的便是这场盛会。 自从天光礼上昕言出现之后,这个二十年前搅动武道风云的旧耀日城主依旧是武道上最亮的星辰。 自称耀境,武道大会,到如今的武灵天光,哪一件不是轰动武道的大事? 可以说整个霆州的搬迁都不如耀日城闹出的举动那般引人注目,霆州雷暴不是一天两天了,偶尔爆发一次大的,没什么好奇。 但是天光!自从万年前人类能够写字记述历史开始,便一直都是五道,如今第六道出现,是以武道为寄托,这是武道被天地认可的大事,哪个武者不想亲眼见证? 而且这一趟是八大武道宗门联合包办的盛事,就算接到天光令的武者囊中羞涩,也可以凭借令牌在八大宗派和凌家名下的产业里面得到支持,不仅是盘缠,还包括比试之前的身体调养,保证在明州天光礼上,所有参会武者能够保持最好的状态! 即使是没有接到令牌的武者,也能自费前往明州,只是进不了耀日城罢了。 新的天光出现,即使是靠近,那也是一种与道共发的荣幸,没有武者愿意错过这次机会。 明州险异,气候也与外界迥异,为了趁早适应环境,许多武者已经早早动身,准备赶在天光礼之前到达明州。 武者剧烈的动向,带来了不少安全隐患,监察司从霆州调回了冷霜,萧若佩怕凌先生一个人太过忙碌,便抽空去问了一下千星连城的安全。 钟问龟已经在两个月里,将覆盖工坊重地的屏障制造完毕,更有了天光门户,进出的人一照就能看穿有没有被蚀影依附,安全上的工作已经没有了任何问题,就算凌先生一人都有些闲得慌,没有蚀影出现,他在那边也就是虚度时日。 听说卢平都劝他回家休养一段时间,主要是他一个闲人每天在工坊里逛来逛去的很容易引发辛勤劳作的工匠们的不满情绪。 听到这些好消息萧若佩放心不少,也不枉钟问龟这两个月消耗的金雨滴越来越多,看来工作都步上正轨了。 除此之外,玉侠楼的生意经过了开业的红火之后,进入了稳定的阶段,青松镇是个小地方,根本就用不上那么高的酒楼,只不过出现了就必然有想要尝鲜的人,偶尔还是有几个闲人喜欢花大价钱登高层吃饭喝酒的,闲暇时候,酒楼的客人与以前没有多少差别,也就是苏家酒楼合并进来,两个酒楼的客人显得热闹一些,高山围绕之中的青松镇,似乎完全感觉不到外界的风云变幻。 木灵源里那条泥鳅的生长不再停止,与另一个时间的旧天道融合之后,他的成长速度虽然不快,却已经能够看到明显变化,嘴边长出了须。 只不过不怎么活跃,好像两个世界的意识交锋给他的神识带来很大的伤害,这种状态萧若佩倒是不好对他下手,因为如今根本无法辨明旧天道的善恶。 第三百九十九章 生死同归 现在的旧天道十分弱小,萧若佩感觉到自己可以随时杀死他。 但他与另一个时间的萧若佩不一样,做不到狠心屠戮生命来维护世界稳固。 而且萧河说过,不管他做出什么,都是在维护逍遥界。 将问题抛到他的手中,他的举动就必须小心谨慎,所做的任何选择,都要经过细心思考才行,是以他便将旧天道继续养在木灵源的水池之中,还好心弄了点鱼饲料丢下去,不过旧天道好像不喜欢吃,还甩尾巴泼了他一脸水。 “果然是应该清除你这个邪恶吗?”萧若佩擦着脸上水渍认真思考杀死旧天道的利弊。 “若佩快来这边!”湖边木屋之中,传来少女们呼喊的声音。 难得回到这里一趟,萧若佩自然不愿意浪费机会,便顺带着苏流穗和念竹到木灵源中玩耍。 他已经越来越少时间可以任由自己支配了,就算千里之遥对他而言只是瞬息的事情,但他依然无法抽空与亲人相陪。 “来了!”萧若佩放下了处理泥鳅的事情,转身朝木屋方向走去。 走进木屋庭院之中,见到了屋子里面的两个小姑娘正围着萦枝,看见他进来,苏流穗赶紧招手道:“若佩你看看能不能找到同样的木头,给我做一把一样的木剑啊?” 萧若佩现在已经继承了天光之职,做一把与萦枝相等的木剑并不困难,但是怎么说这里都是木灵天光的地盘,萧若佩可不敢乱拿主意。 “这木剑没有什么稀奇的,流穗你都两把剑了。”萧念竹将木剑抱在怀中,口中说着没有什么稀奇,动作却十分着紧萦枝。 她在没有意识的时候,就寄宿在萦枝剑上,因此气息与木剑一脉相承,抱剑的时候几乎与剑浑然一体。 听宋山缺说念竹天生与剑相合,大概就是这个原因吧。 “那我用两把换你一把行不?”苏流穗死乞白赖地缠上来,萧念竹却抱着剑四处躲闪。 少女身姿轻盈,躲闪之间犹如弱柳扶风,不管苏流穗如何气急败坏,却是连萧念竹一片衣角都沾不到。 “别闹,我给你做一把就是了!”萧若佩与木灵天光通念之后,确认了可以取一截树枝,当即用同样的手法做出了一把木剑,木灵天光也说过会给苏流穗霖花答谢她照顾萧念竹的事情,所以这一次便兑现了当初诺言。 萧若佩听到之后,动手给苏流穗造了一把同样的木剑,颜色按照她的要求弄得深一些。 与萧念竹的木剑凑成一对。 “哥哥,要不你给我的剑取个名字?”苏流穗心愿得偿,喊他的时候都用甜甜语调说话了,这个现实的女人! 萧若佩无奈笑道:“按照我的意思就叫她小赖皮。” 萧念竹拍手笑道:“这个名字好!” “哼!你们两个合起伙来欺负我!”苏流穗生气哼了一声,别过头去不理会正在取笑她的兄妹俩。 她只是恰好住在萧若佩隔壁,才有今天与萧若佩一同嬉闹的缘分,知道自己无法与萧念竹相比,能够让萧若佩顺从她的心意为她做一些事情,她已经满足了。 曾经那份小小的憧憬,潜藏在了心底,有了更多的记忆填充,心中才不至于空虚。 “玩也玩够了,剑也给你做了,咱们先回去山上吧,明天我还得回长生阁呢。”萧若佩没有读心术,看不出女孩子的心思。 “哼!木头哥哥!”苏流穗冷哼了一句,心中骂他不解风情,却又拿他没有办法,知道他的确有正事要做,只得将抱怨埋在心中。 这一声木头让萧若佩回想起一些记忆,好像苍瑶当初也是这般喊木灵天光的。 在某些地方上面,自己和木灵天光真的挺像的,萧若佩不禁想笑,心中却在质疑,莫非继承木灵天光之职,最终都会落得被人骂一句木头的下场? 少女们心满意足,萧若佩便带着两人从山脚下飞起,重新回到了青玄山上。 青玄宗作为八大宗门之一,为了维护这次武灵天光秩序,已经派出了大部分学有所成的弟子外出,包括学成在外闯荡的弟子,同样收到了来自宗门的召唤,一同投入此事之中。 此前昕言闹出的动静虽然大,但是风波也只是涉及很少一部分人,如今天光盛事,却遍及了整个逍遥界大小武者,几乎整个武道都在为了此事而运转,青玄宗自然不能置身事外。 苏流穗却因为意根暂时断绝,再加上入门时间不长,得以留了下来,萧念竹同此理。 三人回到青玄山上的时候,可以清晰地看出来比此前冷清不少。 留在山上的大多数人都已经入睡,或许有趁夜色习武习惯的人,却也抵不过秋天夜间凉意,山高风大,这自然发动的招式,不是可以凭着练武的强壮身躯就能抵抗得住。 萧若佩带着苏流穗和萧念竹回到了云圣峰。 失去了意根之后,苏流穗就一直住在这边,除了临近云圣剑石刻,还有借两位天下第一墓打磨自己的想法,这是昕言曾经做过的事情。 苏流穗虽然是女子,却也不愿意认为自己就天生应该躲在男子背后,仰望着萧若佩的背影,她始终都希望能够站到前面来。 即使现在天下第一都不足以替萧若佩分担肩上责任,能够更接近他就行了。 云圣峰清静,唯一的建筑在天下第一墓旁边,虽然大,却不多人会住到这个地方。 此刻只有三人在此走动。 萧若佩点亮一点天光,让整个云圣峰都显得不再寂静。 这并不是浪费,来到这边一趟,他肯定要确认两人有没有被蚀影依附的。 天光的照耀下面,少女身影消失,并无异状,萧若佩放下心来,留下照明需要的光芒之后,便借故离开了房中。 他来到了昕天圣和凌云的墓地之前,看着眼前两座刻着同样字碑一模一样的坟冢,心中轻微感慨。 凌云已经见到了武道之祸,张直也看见了兵院隐患,但是这两条道,都在今时今日,变得愈发繁盛昌荣,简直不可收拾。 萧若佩有力量,他可以手摘星辰,身接一界,举手之间翻天覆地毫无困难。 但是在这两件事情上,却不得不顺从大势。 他可以用绝对的力量阻挡兵院的崛起,但如果逍遥界少了兵院,以后在蚀影强迫下发展的武力,便没有了执刃之手,蚀影消失之后,更大的乱象必然产生。 他可以以一己之力,将所有武道高手压制得不能动弹,但是武灵天光,却是整个逍遥界的大事,他不得不停手。 他甚至成为了兵院编外学生,还亲手铸造了武剑。 大势之下,无人可以独善其身。 “云圣剑,云圣剑…”如此纯粹的剑招,几乎不能被外界任何武技污染,始终免不了与逍遥界的联系。 它的根就在逍遥界上,又怎么能够超然物外? 凌云从小生活条件优渥,几乎没有见过什么大风大浪,武道修行也 一直顺风顺水,好像是专门为了克制昕天圣而生一般,在击杀昕天圣之后,就此老死在青玄山上。 云圣剑不仅是他的遗传,更是他说希望达到的境界,一身无染。 因为出身的关系,他始终是一个把想法理想化的人。 单纯,像是云圣剑一样,不染外物。 最终还是逃不出生养人类的黄土覆身。 “这两座天下第一…你们希望见到武道天光的出现吗?”萧若佩在心中默祷。 第四百章 天光武令 第二天一早,萧若佩从承山峰的客房醒来,精神堪堪恢复,好不容易才挣脱了残余的睡意,就听到敲门声。 开门见苏流穗端着一盆水走进来笑嘻嘻说道:“我给你打水来了,这里取水可不容易,要到半山腰的水池里挑上来,青玄弟子的基本功课都是从挑水开始的…” “没有的事,哥哥,这是我采集山中晨雾汇聚而成,才不是苏流穗去挑上来的呢!”萧念竹当即拆了苏流穗的台子,她是水灵精,控水本事是本能。 苏流穗回头急道:“不是说好了要说得辛苦一些,才能让萧若佩感激我们吗?” “路上辛苦了。”萧若佩笑着从她手中接过木桶道谢,少女娇嫩的手指都被勒得发白。 天光剑陪在苏流穗身边,潜移默化地调养着苏流穗的身体,将她练剑磨出了茧皮去除了,甚至比起以前的皮肤还要光滑。 接过水桶的瞬间,萧若佩手掌不经意地与苏流穗掌心碰触一下,着手处冰凉嫩滑,好像是滑过了一块去了皮的水豆腐,让人不由得担心稍微用点力会不会掐破。 提水进了客房之内,苏流穗和萧念竹也趁势跟着进来。 “昨晚叫你在云圣峰住你又不肯,还假惺惺说什么路上辛苦。”苏流穗不满说道。 “小穗你年纪可不小了,总该有些区别的。”萧若佩笑道,一边将水倒进盆中。 萧念竹在房中桌子上坐下,苏流穗则毫不避讳地坐在了萧若佩铺好的床上,转了一个身趴着:“才不管哩,有本事羡慕,就去外面找一个比我哥好的人来啊,凭什么嫉妒我?” 萧若佩对着铜镜将水扑在脸上,一边笑道:“这世上比我好的人多着呢,流穗你这两年之间肯定遇得上的。” 没有听到苏流穗回答,萧若佩转头看去,却见到不知道何时萧念竹已经跟苏流穗并排着扑在床榻上面,并且还因为抢夺地盘,两个小姑娘正在互相比划,青玄峰精妙招式施展出手,隐约看得出气势非凡。 萧若佩愕然道:“你们两个在那里干什么?” 萧念竹赶紧从床上离开,脸上羞红不敢看他,哪里还能回答他的话? 苏流穗则得意笑道:“哈哈!全部归我啦!”接着直接张大手脚盘踞了床铺,原来就因为两人打闹而变得凌乱的被席更加乱了。 萧若佩板着脸道:“成什么样子!快起来!” 苏流穗嬉皮笑脸道:“我困了,你不知道起一大早上从云圣峰提一桶水过来有多累,我要补个觉。” 萧若佩无奈,脸上还挂着水珠,总不能这副样子开始教训人吧? 等他擦干净脸之后,却又有一个意外客人找上门了。 宋山缺,作为青玄宗的顶梁柱,他在这种特殊时期是不会离开青玄的。 当他进来看到这副景象之后,反而瞪了萧若佩一眼:“萧玉侠房间怎么这么乱?” 萧若佩连忙要解释,苏流穗已经迅速地调整姿态,假装帮萧若佩整理床铺。 “不过这次就算了,小剑穗你留下来帮他整理一下,萧玉侠,老朽有事与你商量,且到武绝峰一聚。” 长者有请,萧若佩自然不敢推辞,连忙收拾好着装跟随宋山缺而去。 房间里的苏流穗和萧念竹见他出去之后,再没有任何顾忌,直接脱了鞋子跳到床榻上嬉闹起来。 这些事情萧若佩当然是看不见的,他已经来到了武绝峰中,进去了主峰武绝遗迹内。 宋山缺站在武绝遗迹前,指着与武绝遗迹旁边的画卷笑道:“萧玉侠上次来的时候没有久留,青玄山招呼不周,将你赠画之情怠慢,望萧玉侠见谅。” 上一次还是和凌先生一同在此,没有时间游玩,便忽略了在青玄山四周看看,听宋山缺说起,好像是觉得青玄失礼于人。 他赶紧回敬一礼答谢道:“不敢,青玄宗为武道保留下武绝遗迹,才真正值得敬重。” 宋山缺抚须笑道:“萧玉侠不必客气,青玄山是承了你的情,今后若有所需,随便开口便是。” 萧若佩拱手道:“舍妹念竹烦劳照料,我才应该感谢青玄…” “那我便直说了,青玄确实有事要劳烦萧玉侠。”宋山缺立刻截住他的话头顺势而上,“武灵天光之事,萧玉侠应该有所耳闻吧?” 萧若佩想不到宋山缺居然如此不客气,他连感谢的话都还没有说完,宋山缺居然已经到了请他办事的阶段,这让人完全跟不上思路啊! 顺着宋山缺的话点了点头,只听他接着说道:“缘由嘛~武灵天光这么大的事情,武道中人每个人都想参与,言城主和武鸣城主又增发了不少天光令,可惜时间有些紧促,即使以两位城主的脚力,还是不能在一年之内游遍八州各地,也怪言城主过于冲动,在中州武盟做了一件错事…” “他又闹出什么幌子了?”萧若佩听到昕言的名字就有些头疼,这家伙每次出现都能搞出不好收拾的事情来! “他给了中州武盟一千枚天光令派发到各地,这些玉侠令不记名,只认令牌,只要是武盟挂名的武者,便能从武盟申请到一枚,但是这一枚并非就此归属于武者本人,其他人可以通过比武从他手中夺取天光令…” 萧若佩闻言震惊,难怪最近武灵天光的事情越闹越大!连他深居浅出都听到沸沸扬扬的消息! 如果昕言亲自派发的天光令,想必没有人敢生出异心,毕竟昕言今年的举动,着实折服天下武者,他的实力更是令人难以企及,双重保证之下,没有武者敢对持有天光令的人动手。 但是他这么一闹,发下去的天光令数量还不少!有千枚之多,这就让很多人都有了心思。 自古以来武无第二,只要可以通过强弱对比争取某些东西的时候,武者的积极性就完全调动起来了! 昕言的举动,更是默认了武者争夺天光令的做法,听到这种消息的武者哪里还坐得住? 武灵天光是武道上的大事,没有武者希望错过这次机会,如今不仅有可能亲眼见证武灵天光的出现,还有可能坐在耀日城内,亲眼见到铸造武灵天光的过程! 试问哪个武者不激动? 那一千枚天光令就成为了烫手的山芋,不去接吧,可它又香得很,接住了吧,又怕人过来抢夺,只好偷偷摸摸,一旦藏不住了,便跑来寻求八大宗门的庇护。 当初可是八大宗门承诺过会保护手持天光令武者的安全! 可惜昕言发出去的天光令太多,武者私下里,甚至出现了冒牌的天光令,一时间让寻常武者难分真假,即使以八大宗门加上凌家的体量,应付起来都有些捉襟见肘。 因为昕言抛下一千枚天光令,整个武道乱成了一锅粥。 “这家伙!”萧若佩忍不住骂出了声,早知道昕言懒,没想到居然懒到这种程度! “你也别怪言城主,凌家传信过来,给我们说了言城主的行为实在是无奈之举。”宋山缺劝说道:“本来这件事只邀请成名已久的武者就有失公允,即便武灵天光出现,那也只是少部分人的武道意志集合,纯粹,但是也虚假,虚假的东西不可能维持太久,言城主如此行为,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可以用最简单的方法,最快的时间甄别出武道强者和对天光之事有想法的武者,他手中握着的少数天光令又能保证有名额留给武道之中有名望的人,那些人能够保持武灵天光的正统和大方向,具体武道意志,便由天下武者去填充,效果远远比我们私下确认的人选要好许多。” 听到宋山缺的话,萧若佩也冷静下来了,他仔细思索一番之后,也觉得老人的话有理。 不仅如此,渗透到源界的蚀影会被牵扯进争夺天光令的旋涡之中,到时候不管他们愿不愿意,只要是个强者,就必然会参与进来。 而且可以在事前确认那些可疑的武者,只要在这次之前不显山露水的人突然实力大涨,很有可能就是被蚀影附身了! 通过初步筛选,到时候排查起来,方便了许多。 想到此处,他稍微松了一口气,昕言总算是没有懒到脑子变笨。 “既然如此,前辈有什么事要若佩出面的?”不管是看在萧念竹的面子上,还是涉及到了蚀影,这次的事他必须出力。 宋山缺笑道:“你肯答应变好,天光令造假的事情,凌家会彻查,真正的天光令是由凌家雕琢的,每一枚都有雕刻师傅的记号,他们对这件事更加有把握,我想请你试探一下获得天光令武者的人品。” “只要参与了争夺的武者,在我看来都不适合出现在武灵天光之中!”萧若佩骂道。 “别这么说。”宋山缺正色道:“我知道你对武道有所误解,但是武道本来就有争命之说,身为人类开拓明州而诞生的道,产生的过程本来就充满了与自然的竞争,与天地争,与野兽争,也与人争,要不是这种争斗,武道也不至于发展蓬勃。” “言城主此举,是顺从了武道的本源,如果所有与会武者都由耀日城内定,肯定有所偏颇,武鸣城主还能被称作武道余晖,是值得尊重的前辈,但是言城主私下人品,我相信萧玉侠也不可能放心,还不如让武者通过争夺得来的天光令,更显的公正一些。” “武者所要争的,也不是这一枚天光令,不是亲身参与到天光铸造盛事的资格,只是一份公平的命运而已。” “凌白涛向凌家提出的三次论剑,也只是为了争取到公正的对待,如果他连争都不争,还能被你尊称一句‘先生’吗?如果人类不争,明州就一直隔绝在天屏山之后,你愿意看见明裔始终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吗?” 萧若佩固执地认为参与了争夺天光令的武者不配参与到铸造与天地共生的天光之中,但是却不得不承认宋山缺说得有道理。 他点了点头道:“我可以做这件事,但是在长生阁的学习还没有完结,我估计要一段时间先处理好手头上的工作之后再动身。” 宋山缺笑道:“萧玉侠有这句话就足够了,至于动身的事情,也不必急躁,如今进出明州的入口不多,除了清炎二州交接的山道之外,真正的坦途只有皇玉天开辟的天平道,那一条路虽然没有完成开拓,但也已经与明州大道相连了,届时萧玉侠只要坐镇远行镇便可。” “青州入口处有青玄和凌家看管,断不会有屑小之辈逃过我们的眼睛,兖州那边武者意气厚重,不需要看管,武者进入炎州,自然会被武意净化,能从炎州进去明州的武者,更值得尊重。” 萧若佩想起当初凌先生带他去炎州看清武道真面目,楚斗芒为求问心无愧,即使被李火羽原谅,他依然选择了自绝于李郡御坟前。 楚落炎为人子,早已经猜出了父亲的决然,却没有阻拦,而是顺从父亲的心意。 这种焚净自身的决意,很难被外物玷污,想必进入炎州的武者,只要有资格,便不会受到炎州人的为难,若是德不配位之人,估计整个炎州武道都会让他知晓什么是拳怒气焚城。 唯一值得担心的就是天平道,自从皇玉天一纸开山,踏平天堑之后,那里就成为了进出明州最方便的道路。 不仅是武道,连王道也很看重这一条坦途,早在得到武道大会消息之后,王道势力立刻就加大了拓展进出明州道路的力度。 这才能在短短半年时间里,将天平道与明州大道连接起来,让进出明州节省了大量的时间。 由远行镇进入明州是最便捷的途径,也是能够容纳最大人流量的坦途,武者从那条路进入明州,的确最不好管理。 除非有特殊手段的人坐镇。 这个人必须要有武道名望,还有能力辨别人品好坏,并且能够坚持底线不动摇,宋山缺想到的第一人选就是…冷霜! 作为青玄宗弟子,他的份量是足够大的,监察使身份,可以保证他有明辨是非的能力,四罪剑更是最好的惩戒手段。 可惜冷霜公职在身,不能随意行动,就在宋山缺发愁的时候,萧若佩就出现在了青玄宗。 这不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来了吗?在他为难的时候出现,这就是上天安排的人选啊! 而且看他还有闲情逸致带少女出去玩耍,一看就是个无所事事闲得发慌的样子! 不找他对得起送上门来的巧合吗! 因为事关蚀影,萧若佩不得不放下星辰之事,武灵天光就在今年出现,到年底只剩下两三个月的时间,赶往耀日城的武者也会在这几个月里蜂拥而至,不管怎么看,都是最要紧的关头。 他答应了宋山缺的请求,老人听到他亲口应承,自然十分高兴,当即就去了写书信通知武盟和凌家。 萧若佩也回到房间向两位姑娘说明了情况。 房间已经整理整齐,完全看不出来刚才被人折腾的乱象,少女们在听萧若佩说话的时候,也不再插嘴,老老实实地听他讲完。 然后苏流穗就缠上来:“我也要去!” “我可不是去玩耍,有正事要办的!”萧若佩当然拒绝了她,好不容易才让她们安心在青玄山习武,因为二人学艺未精,没能被搅进这场旋涡之中,萧若佩刚才还在庆幸,没想到她们居然主动涉足其中? 他希望萧念竹和苏流穗练武只是自保,能够学些本事老老实实回青松镇过安稳日子,可不是让她们自持武艺四处兴风作浪的! 少女们相视一笑道:“那我们也有正事,这就去掌门那里申请外派任务!” “别啊!乖乖待在山上不好么?”萧若佩还想开口阻拦,苏流穗已经拉着萧念竹奔跑出去了,临行前萧念竹还对萧若佩做了一个抱歉的表情,但是动作却毫不犹豫地出卖了她的本意! 她比苏流穗跑得更快! 萧若佩摇头叹气,果然女人心海底针,以前苏流穗还在青松镇的时候,乖巧又听话,到了青玄山才一年,就完全看不出她的想法了。 萧念竹本与他心念相通,现在却依然选择了违逆兄长。 既然少女们做出了决定,萧若佩也不好强硬阻拦。 想了一下,他觉得还是尽快将手上事情处理完毕,早点带两人去远行镇找好歇脚地盘,免得去晚了根本没有空闲房子。 这并不是夸张,自从开辟了天屏山之后,远行镇就成为了今年整个逍遥界最热闹的城市,有去观赏开山壮举的游客,有趁机买下基业的商人,还有瞻仰天屏山的武者,来来往往十分热闹。 听说那里的住店价格上涨了十倍有余,住上三个月…以萧若佩的家底,估计要被吃空! 他的身家本来就不丰厚,再经过今年的挥霍,早在决定兵院开院的时候就已经掏空,好在有界御皇帝开口,他总算是帮助兵院学生练习的时候收获了一些报酬,但也有限! 想到这个问题,萧若佩赶紧追着两个少女出去:“等等我!我得找你们掌门商量一下活动资金的问题!” 第四百零一章 韶风李鲤 从青玄山离开之后,萧若佩去了两个地方。 第一个是长生阁,回去见到沈星枢的研究还没有完成,看起来是遇上难题,他还叫了几个能够登上六楼的学生帮忙,萧若佩刚要开口说需外出一段时间,沈星枢根本就没空搭理他,直接回了一句爱去哪去哪,别打扰他干活。 萧若佩只好将自己去想告诉了韩娥和崔护书,让两人在沈星枢问起他去向的时候转告。 然后他回到了青松镇,在人皇城将手上工作处理完耽误了不少时间,到青松镇的时候已经傍晚了。 听说了接替自己职位的李鲤是个很合格的韶风令,甚至在专业程度上,他远超萧若佩许多。 萧若佩要回去看看,李鲤是皇院派去代替他的人,皇院中人的德性他见得太多了,如果李鲤只想安安心心当韶风令,根本就不会进入皇院之中。 尽管皇院中人个个都是各行业里的翘楚,但都各有想法,以萧若佩现在所知,皇玉天,成余,赵城远,还有钟问龟,每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而且每一个人都不容易看穿,稍微单纯些的就一个宁仙心了,她都不完全算是皇院里的人。 李鲤既然能够与这些人共事,一定不是那种能够安心待在青松镇一隅的人。 萧若佩要问清楚他的打算才能放心。 回到青松镇的时候,这里已经隐隐有了不少变化。 原因除了出现了萧若佩这个玉名侠,更多的原因是因为凌家的关注。 许多商人都以为凌家是为了维持与萧若佩的关系,才注入资金协助青松镇发展,于是许多商人跟风而来。 街道上可见的热闹了许多,街道上还多了许多商铺,贩卖着对于青松镇来说十分新奇的玩意,比如以前青松镇人不会在意的纸张,甚至出现了店铺卖整个逍遥界里都算名贵的飞雪笺。 水清先生改良的造纸法制作的白纸,莹白同雪色,震音如冰裂。若是撕碎抛上空中,飘荡落下的纸张,就像飞雪一般,肉眼难辨,飞雪笺因此得名。 这种纸产量很少,向来只有那些有钱又爱文雅的人才用得起。 萧若佩觉得奇怪,在青松镇做生意居然敢卖这种名贵纸张,不怕生意冷落关门大吉吗? 青松镇虽然不算穷困,但也不是什么大富之地,能用飞雪笺的人很少。 这间书店开在与玉侠楼同一条街道上,萧若佩也就多看了两眼,见到了摆在门前的明晃晃的雪白纸张后,便停下了脚步。 犹豫一会,还是忍不住移动脚步进入了书店内。 反正都快到了,耽误一小会应该没有什么大碍。 再说这一次离开青松镇的时间太久,回来都忘记给刘渊崖带些礼物了,如果这里有适合他看的书,买一两本回去也好。 抬头看了一眼书店名字,见上面写着‘韶风书林’,先是心中赞了一句:“好字!”而后才想起了这个奇怪的名字,上面写了韶风二字… 莫非与接替他当青松镇韶风令的李鲤有关? 书店里人满为患,生意兴隆,坐在堂内的是一个容貌俊秀的年轻人,而旁边有几个孩童正在招待客人,并熟络地向客人们介绍书籍情况。 刘渊崖赫然在内! 看来这间书店的主人与那皇院来的李鲤脱不了关系了! “欢迎光临,客人有什么需…哥?”刘渊崖见到有人进来,赶紧上前打招呼,待看清来人之后,忍不住一声惊呼,然后笑着蹦上来,大声呼喊着,惹得店内人群往门口方向看过来。 “哥你啥时候回来的?这次怎么去了那么久?小穗和念竹妹妹都说你在做大事,究竟是什么事啊?哥你真的当了大官了吗?” 一连串的问题让萧若佩应接不暇,而且哪里传出来这么离谱的消息,什么当大官了?只不过是被卢平借来当苦力而已,怎么传到这里就成了去当官了? 萧若佩笑道:“没,就是有事情忙一段时间,还没有忙完呢,这次顺路回来看看,渊崖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萧玉侠回来了吗?”柜台后面的俊秀青年笑眯眯地站起来,萧若佩转头看向他的时候,脸上瞬间变成了严肃:“你是李鲤?” 青年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早就听钟问龟说过萧若佩对皇院的人没有什么好感,却料不到居然关系差到这种地步!刚才都还春风满面,一下就变了脸! “雇佣孩童可是罪责不轻的事,李韶风应该清楚吧?” “李大哥不是雇佣我们啊,老爹说我在酒馆长大了像个掌柜,做不成玉名侠,所以让我课后到李大哥这里看看书增长见识。” 萧若佩用怀疑的眼光看向他,刘渊崖会主动看书?太阳是从西边出来了吗? “编谎话也要编得像一些!” 刘渊崖摸摸头笑道:“当然是看小说画本啦,你也知道我看见满是文字的书就头疼。” “看那种书你也成不了大事。”萧若佩板起脸说道。 “但是最近我文道考试都稳定在良好评级上了啊!”刘渊崖得意笑道:“不信你可以去问问学院里的先生!” 还能有这种事?萧若佩将信将疑地看向李鲤。 “我会借画本里面的故事向他们传输知识,不仅文道修养,还可以培养他们的兴趣爱好,比如这些小孩子当中,就有擅长作画,擅长乐器,各有所长,平常你们只当他们是调皮小孩,没有注重他们的潜力,画本里出现了相关人物时候,我便引导他们往那些人的方向靠拢,虽然小说画本只是消遣读物,但是能被写进里面的人,难道算是成了大事?我教他们感兴趣的事情,闲暇时期他们就来书店帮忙,顺便赚一些零花钱,这种事情不算过分吧?” 李鲤笑道:“再说这家书店,可是你名下的产业啊,我只是帮你看店的人而已。” “什么意思?”萧若佩不解问道。 “我来到这里之后,通过收集你的消息贩卖出去挣了一些钱,当然这些消息不会涉及到太私密的事情,按照韶风令的规矩,出卖他人消息时候所得应该与当事者五五分账,那笔钱属于我的用光了,你那部分我就盘下了这家书店,承蒙凌家照顾,拿到了不少稀有的货物,生意红火,但我可不敢昧了良心将这间店据为己有,你若是有空,可以对对账面,保证一个铜板都没有记错…” “我不需要。”萧若佩冷冷地回绝,若是李鲤想用这种简单的手段来让他放下戒心,那就把他想得太简单了。 他在霆州十座云库之中收藏的金雨滴就已经是一笔巨大财富,虽然不能算是真正的金子,但是拿出来换钱还是没有难度的。 李鲤回头从柜台上取了一本账簿,扬了一下笑道:“请恕我直言,萧若佩,你并不懂得挣钱,或者说,不懂得跟钱打交道,这可不是那些臭屁文人说的俗物,要知道能说出这种话来的人,要么有钱到了一定极致,要么就穷得没有闲钱。” “我不同,对于我来说,挣钱很容易,你觉得这座书店是我为了讨好你而置办的?你错了,我只是看不惯你这种对钱的态度而已,这种事情其实和你们闲时候摆弄些小玩意,投喂野外鸟兽食物是一样的。” 他将账簿放回柜台上:“世上看不起钱的人或许有,但是能够离开钱的,一个都没有。” 他回过头来正色道:“你不应该觉得钱财没有用。” 投喂动物?他居然把替别人置办产业当成了投喂小动物? 萧若佩有股怒火在心上生出,却又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只能憋进了肚子里自己吞下。 “你需不需要另说,我给不给你,是我个人的事情。”李鲤笑着坐下来:“而且这不仅是钱的事情,有了书店,这些小孩子就能在年纪轻轻的时候通过看书拓展视野,我敢保证与书店相伴几年之后,这些小孩子的眼光,会比你更加长远。” “你来到这里究竟要做什么?”萧若佩完全不懂李鲤了。 皇院中人,他就没有遇上过一样的,每次认识一个,都会刷新他对做人方式的认知。 “这件事就需要慢慢说了,等会书店关门之后,我会去玉侠楼找你谈谈的,你要是想听,今晚就留下来。” 萧若佩本意是趁早赶去远行镇的,但是李鲤既然这么说,看来他今晚只能在青松镇过夜了。 “渊崖,今天你早些回家,陪陪你哥哥吧,记住不能落下了功课,否则明天我就不给你讲故事了。” “好嘞!”刘渊崖爽快应承下来,从柜台后面取出自己的书囊,提起来一甩搭在肩上,朝萧若佩笑道:“哥你也别跟李大哥争了,他是个有本事的人,你跟他各有所长,都有值得我们尊重的地方,要是你跟他不对付,把我夹在中间可不好办。” 萧若佩点头,离开之前又看了李鲤一眼,他实在没有办法看出这模样俊秀的年轻人在想什么。 李鲤则以微笑回应他。 刘渊崖带着萧若佩走出书屋之后,萧若佩指着门口显眼的飞雪笺问:“他摆这么多纸在显眼位置做什么?这种好纸可不多人用得起。” “不用买,这是送人的,只要能够写出让李大哥喜欢的文章,他就送一刀飞雪纸,并且将文章张贴在书屋里面,帮助那人成就文道之名。” “那他做的事情,都是好事?”萧若佩始终的觉得奇怪,皇院的人好像做什么事都能看得出积极意义,但是偏偏是最符合他们私心的做法。 这种矛盾让萧若佩根本抓不住他们身上的弱点。 刘渊崖左右看了看,见没有人注意,这才小声说道:“这是对外的说法,他跟我们说这叫‘广告’!广而告之,文人听到白送好纸的事情,肯定口口相传,人人都知道他爱惜文字,自然对他的书也感兴趣,买书第一时间就想起他的铺子,再说那么大一堆好纸摆在显眼地方,爱书之人看见怎么能管得住脚?还不是顺便进来看看,既然进来的都是爱书的人了,那买书也就顺理成章啦,这叫做‘筛选客人’,李大哥的本事大着呢!” 听刘渊崖讲得头头是道,萧若佩也不禁对李鲤高看了几分,就凭他做买卖的手段,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韶风令。 “那他韶风令的工作呢?”萧若佩对此很是怀疑。 虽然韶风令需要时常行走,一听到有什么值得记录的变化就要赶去调查,闲下来的时候管理书店不成问题,忙起来的时候却恨自己分身无术。 李鲤一个人肯定是不能完全处理好两头所有事情的。 “托人照看啊,他来到这里半年,几乎跟学院的先生都熟络了,还有镇上的大小事,几乎都瞒不过他,消息灵通,交游广泛…”刘渊崖看向萧若佩偷笑道:“在做韶风令这件事上面,你不如他呢!” “这样啊…他有说过他以前是做什么的吗?”萧若佩并不觉得奇怪,若果皇院来的人连韶风令都办不好,那才是值得怀疑的事情。 刘渊崖摇头:“不过他花钱很大手大脚就是了,基本上赚多少花多少,完全不在意钱的样子,没有了就想办法挣钱,而且都是很正经的手段。” 行为习惯倒是看不出来历,资金不靠外面的援助,也就查不出他的跟脚。 如此谨慎又有能力的一个人,居然会甘于留在青松镇,而且一待就是半年时间! 不留余钱,就表示他不会久居在此,走的时候一个铜钱都不会带走,他的根不可能在青松镇扎下来。 “真是一个厉害的人呢…”短短半年,人际关系宽度就超过了萧若佩二十年的积累,这样的人到哪里都能玩转。 皇院的人… 萧若佩不打算将这件事影响到刘渊崖:“你要是觉得他什么本事厉害,跟他学就是了,但是切记要站稳你的本心,不能让他人带偏。” 刘渊崖自信地拍着胸脯道:“绝对不偏,你就等着看我到你这么大的时候将玉侠令带回家吧!到时候咱家也有两个玉名侠了!” 感情他跟着李鲤扩宽了视野之后,想得还是怎么当上玉名侠啊? 两人回到玉侠楼的时候,刘进自然十分激动,但是听到萧若佩只睡一晚上,明天又要外出之后,他的神情有些不舍:“就不能多留几天吗?” “过了天光礼,我应该有段时间休息了。”萧若佩只能如此安慰。 在天光礼上将蚀影一网打尽之后,以后就轻松许多了,那个时候也能够留在家里。 “唉~可惜我没啥大本事,帮不上忙。”刘进无奈笑道。 “刘叔你安心待在家里就行了,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刚好能用上我。”萧若佩不敢让他们太过担心自己。 “你有把握就好。”刘进笑道:“今晚在家里好好休息,对了,晚饭要吃什么?我给你准备。” “李鲤请客,等他安排吧。”萧若佩决定在吃饭上先占一些便宜,别等以后被李鲤算计了没得后悔。 “哟!都有应酬了啊!”刘进大笑起来,“看来若佩是真的长大了啊!” 这种勾心斗角的事情,他根本就不想要啊! 可他不找事,事情却偏偏找上他来了! 晚上外面点起灯的时候,李鲤才迤迤然从外头走进了玉侠楼内。 刚进门就笑喊一声:“刘掌柜,生意兴隆啊!” “哎!大家看得起,若佩刚才说了你要来,已经在楼上备好席位了,你上去就能看见,我叫人去喊若佩过来…” “太客气了,应该是我请他的,怎么好意思让你们准备…”李鲤还想客套一番。 萧若佩已经从楼上下来:“当然你掏钱了,上来吧。” 见到他脸色并不放松,李鲤凑到刘进耳边问道:“恕我失礼,若佩他是不是一直都喜欢板起个脸来说话?” “差不多吧,习惯了就好,他就这个性子,你们年轻人交谈,咱就不掺和了,等会酒菜就到,你先上去稍候。” 李鲤也不再停留,在楼梯前稍微驻足,嘴巴张合几次,清了清嗓子,这才走上楼梯。 他在靠窗的位置上看见了萧若佩的人影,此时他正在给杯子里倒茶,见李鲤上来,他将装好茶的杯子放在了自己对面,并伸手示意李鲤坐下。 李鲤走了过去,看了一会熟练收拾桌面的萧若佩,他不禁笑道:“你很习惯做酒楼的事情啊?” “从小在这里长大,熟能生巧罢了。”萧若佩坐在他对面,用通脉劲将声音隔绝,然后说道:“现在可以开始说清楚你的来意了。” “你当是审犯人呢~”李鲤没好气说道:“起码得让我喝口茶再说啊!” 萧若佩做了个请便的动作,李鲤将茶水端起,茶雾缭绕,遮住了他的表情。 似乎觉得茶水太烫,他嘴唇碰了一下茶杯,而后又放下,抬头问道:“你觉得我对青松镇有企图吗?” 萧若佩用‘别说废话’的眼神看着他,李鲤笑道:“是有企图,我留在这里的理由,就是你。” 第四百零二章 记人记事 “人过留名,雁过留声,萧若佩,你有没有想过你到底留下了什么东西给这个世界?”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萧若佩奇怪问道。 “我在模仿你。”李鲤笑道:“只可惜我并没有什么大能力,唯一可以拿得出手的,就是跟钱打交道这方面的特长,你可以说挣钱是上天赋予我的能力,和你御天光接界脉一样。” 萧若佩越发不解他的话。 见到萧若佩疑惑的神色,李鲤问道:“我会挣钱,擅长跟人打交道,性格是天生的,难道我挣的钱就是苍圣给我的,所以我必须将钱还给他,让他来决定这些钱的去向?我才是钱的主人,我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知道萧若佩用通脉劲隔绝了声音,李鲤朝外面的小二招手,等店小二过来之后,他指着桌上道:“咱们这桌照着贵的来。” “按照原来的安排就好。”萧若佩伸手拦住了就要回去报菜的小二。 “的嘞,听小萧的。”小二在两者之间很干脆地选择了听萧若佩的话,临行有笑着添了一句:“小萧你也是咱玉侠楼的少东家之一,别老是干这种不让我们赚钱的事啊!” 小二离开之后,萧若佩笑道:“你似乎不记得我也是刘叔带大的了,你想在我地盘上随心所欲花钱,恐怕是不太可能。” “在这里花钱,的确不能随心所欲,但是…”李鲤笑道:“你不觉得你这么做是在故意为难我吗?” “克制你使用能力的意识,已经是在故意为难你自己,不让我花钱的人是你,不让你乱用能力的人是你,你能管的住你,还想要管住多少人?” “你知道我这次要做什么?”萧若佩奇怪问道。 “也差不多猜得出来。”李鲤伸出手指计算着数量:“据我所知情报,昕言一共派发出去一千两百枚左右的天光令,其中一千枚交由武盟之手分发,两百枚在各地有名望的武者手里,这两百人能够保证天光大体方向不会有偏斜。” “但是其余一千枚太少了,逍遥界五亿人口,武者数量少说也有千万,你们想用万分之一的人来代表一千万武者的正确,这本来就是一件很荒谬的事情。” “而你用你天赋的本事去促成这件荒谬之事,就相当于…我从一个农民手中夺取了他千辛万苦挣下来的几枚铜钱,拿去迎合那些身家丰厚的有钱人。” 他看向萧若佩问道:“你说我做得对吗?” 看来他的确知道了武灵天光的事情,既然如此,萧若佩也没有必要隐瞒了:“可是抢来的和辛苦挣来的钱不一样。” “但是抢…也是用武道手段抢来不对吗?就像这酒楼,你不可能因为隔壁的菜做得比你好吃抢了客人就不许别人开店吧?”李鲤笑道:“你是玉名侠,可不是拦路设卡的恶霸山匪。” 这时候刚才离开的小二去而复回,手里端来一盘菜上来。 将菜放到桌子上,小二笑嘻嘻介绍道:“这一道菜名为前后清静,是黄豆芽掐头去尾,不添配菜,吃得就是一个干净清爽,在餐前将口中浊气化开最好,两位慢用~” 一根根圆润的豆芽菜放在盘子上码得整整齐齐,上面并没有热气蒸腾,显然是一份凉菜。 “请吧。”萧若佩当先伸出筷子夹了两根放到嘴里,入口爽脆,口感如碎冰。 李鲤笑道:“既然是若佩你点的,那我就试试,想必是玉侠楼中拿手好菜吧?” 夹了两根放在嘴里咀嚼,却觉得入口寡淡无味,他的眉头轻微皱起,萧若佩不会是这般小气吧?连顿好饭都不让吃? 萧若佩解释道:“并不算好菜,而且做法很麻烦,因为要确保每一根豆芽都头尾干净,必须一根根处理,所以这道菜并不在外面的菜牌上写着,只有熟客才知道。” 李鲤心中暗道:“就这味道,也没人喜欢吃啊!”嘴上却没有表露出来,只是笑嘻嘻地将筷子放下:“所以你是让我不要管太多事情?” “你并不是当韶风令的料。”萧若佩指着豆芽:“若想让我坦诚相待,你也要先示人以诚。” “钟问龟早就跟我说过你很麻烦。”李鲤笑容收敛起来,“或许皇院对你来说,同样很麻烦,我想让你知道的是,不管你认不认可,皇院都比你更了解人性,你们这些顶尖的人,纯粹,且单纯,容不下一丝瑕疵的存在,将所有事情理想化…” 他指了一下桌上的菜,似乎觉得这么做不礼貌,于是手很快就缩回去了:“世上并没有干净的东西。” “但有干净的事。”萧若佩拦住了他的话,“若是连坚持干净的人都不存在,那逍遥界才是没有了希望。” 李鲤笑道:“记得水清先生说过张直的话吗?‘白鹅行于污泥烂水之中,难免沾染污渍,入水则净。’你觉得武道是一潭干净的水?” “别转移话题,你为什么留在这里?”萧若佩并没有顺着他的话说下去,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武道的污浊,甚至在获得玉侠名当天大骂了一顿种种不干净,企图以一己之力,让自己周围的水稍微清静一些,可惜被他这么一搅,水反而更浑浊了。 如今武道上的各种事情,多多少少都与他的活动脱不了关系。 武剑是他亲手铸就的,增发天光令的意见也是他提出的,事情闹成现在这样,他觉得自己有责任将这潭搅浑了的水压制,让水潭安稳下来,变得干净清澈。 他现在有这种能力,又有责任去做这件事。 但这件事跟李鲤没有关系!他想知道的只是李鲤留在青松镇的本意而已。 “观察你。”李鲤笑道:“虽然我不认同的这个人,但是对于你们这种能够坚持底线的人的存在,却十分赞赏,并且皇院也需要你们的存在。” “我要做的唯一事情,就是将你的习性摸清楚,然后找出你们这类人存在的意义,并践行在人类之道上面。” “不管什么时候,这个世界都需要有能够坚持做人底线的人,哪怕他是顽固,是死板,是不知变通,但是这种人,却是人类之所以成为源界主宰的原因。” “萧若佩,你应该留在世间的东西,不是放在长生阁里的文章,不是璀璨的星图,真正有留下必要的,是你这个人。” “我就是为了这件事,才来到青松镇,寻常韶风令写人写事,高明些的能够看山看水,再顶尖的,风云变化,天地世理,皆在一笔,我知道在这之上还有一层,就是观人间万象,视天地为一人。” “我就是在最顶层的那个韶风令。” 第四百零三章 静中求动 不知道是不是每个皇院中人都是这般自信,当萧若佩听到李鲤的话之后,居然觉得十分能理解,毕竟他已经见识过太多皇院的人了,一个李鲤不算多突出。 如果一个皇院的人没有什么特立独行的目标,放在萧若佩眼中看来才是不正常的。 只不过他怎么也想不到,李鲤的目标居然如此特别。 “你现在也快理解了我的行事作风了吧?”萧若佩问道:“有没有打算什么时候离开,我会向长生阁申请调任另外的韶风令过来…” “不必麻烦,我已经拿到了长生阁正式的委任。”李鲤笑道:“你是小看了我还是小看了皇院?如果想要在一个寻常小镇里面安插一个韶风令还需要你的肯定,那皇院也太过无能了吧?” “你不做韶风令的时候,我会接替你的位置,若是你这种顽固的人不在了,我也会顶上你的位置,我所做的,仅此而已。”李鲤伸出筷子夹了几根寡淡无味的‘头尾清净’,放进嘴里细细咀嚼,渐渐地品出了清淡之中的鲜甜,以及那潜藏在豆芽之中的生机勃勃。 “你…真想做这件事?”萧若佩将信将疑。 “千真万确,萧若佩,我见过应运而生的人,凌先生,昕言,百年前的昕天圣,张照玉,他们都是这种人,但是从来没有见过整个人都是运与命聚集起来的人,你一丝属于一个人的特征都没有,在属于你的命运出现之前,你一直籍籍无名,只安然地坚守人类本分。” “我见过死去的人,他们至少会或多或少留下一些遗物给人怀念,萧若佩,你死去之后,这个世界会留下多少你的痕迹,你有想过这一点吗?” “两位,菜来了!”小二再次回来,手里端着一盘红烧豆腐,少许葱花粘在黄澄澄诱人的豆腐皮上面,让人看见就食欲大涨。 “菜名是什么?”李鲤笑道,他知道萧若佩这一餐不是那么简单。 “表面糊涂,心里明白,也叫清清白白。”小二照着萧若佩的吩咐说出了菜名,虽然他不懂两人之间的弯弯拐拐,但是两道菜也已经足以说明了两人之间可不是寻常朋友间的愉快聚餐了。 “你先去准备最后一道菜吧,我有话跟李韶风说。” 小二退去之后,萧若佩笑道:“我猜你应该喜欢这道菜。” 李鲤迫不及待伸出筷子,还没有沾到豆腐,突然又停下来道:“你刚才说什么?就剩最后一道菜了?” “跟你吃饭注定了是不会太愉快,我想你也会与我同样的想法,所以没有准备太多,表示一番就可以了。”萧若佩的筷子后发先至,在靠向自己这一边的盘子方向,轻巧地夹出一块裹着芡汁的豆腐,在汁水滴落之前用汤匙接住。 “这顿可是我出钱啊,你这么替我着想?”李鲤见他已经动筷,也不再客气地夹了一块豆腐放进嘴中,却不防一下子被烫着,痛得他‘嘶嘶’直吸凉气。 “…刚做的,你以为我真让你吃冷菜啊!”萧若佩伸手提起茶壶,倒了一杯茶给李鲤,“你至少要让它凉下来。” 李鲤接过茶杯同时心道:“我不快点吃下去表明自己的清白,凉下来的就不只有菜了!” 嘴上却笑嘻嘻地问:“我在调查你的底细,自然也要让你知道我的底细。” “你明白最好。”萧若佩放下茶壶,等着李鲤开口。 “我是与钟问龟差不多一个时候进入皇院的,再之前的事情我不能说,但是在皇院里面,我研究的是人与人之间那看不见的关系网所牵扯到的能量,这种力量可以帮助逍遥界长久稳定,但也很危险,它可以互相帮扶让所有人的道德标准提升,也会因为关系链里面的任何一个环节的堕落,导致进入这个群体之中的人变得卑劣,换句话说就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在这种环境之下,我想要找到保证大环境不被这种力量拖入泥坑之中的抗力。”李鲤摊手道:“你应该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张直。”萧若佩回答道。 在百年前,逍遥界陷入了泥潭之中,张直一个人拖着整个逍遥界回到正轨,将泥潭变回了水潭,皇院就是当初研究张直的‘御’道的产物,李鲤能够参与到其中,说明他在皇院的地位,已经是在绝对的权力中枢。 不是像钟问龟这种只知道埋头干实事的人,也不是和宁仙心一样纯粹就是在皇院挂名的编外人员,更不是皇玉天这种连自己在做什么都不知道的浑人。 他知道皇院整体的目标方向,安排皇院从武道之中迂回走出阴影下,批准钟问龟进行坠星箭的研究,以及支持像宁仙心这种想要借助皇院力量达成自身目标的人。 这些事情都是像李鲤这样的人做出决定,他们保持整个皇院结构松而不散,平衡安稳。 “是,直到今天,我们还在延续张直留下的道路。”李鲤无奈笑道:“他虽然针对皇院,但是皇院却是与他血脉相连的孩子。” “即使你这么说,也不能改变皇院在我心中的印象。”萧若佩不为所动。 “我并不是用张直来说服你,而是用他来表明我所做的事情。”李鲤将一块豆腐夹起放在汤匙上面等待热气消散,他接着说道:“变化无时无刻都在发生,整个逍遥界一直都在运转之中,但是总有些人是变化的开端,总有些人,是维持着逍遥界在不断变化之中保持根基稳固,有些人即是变化的源头,也是不变的根基,张直如此,你也是如此。” 他笑道:“若是想要看见变化,那变化就应该自我而起,我先变,然后才有后来人,如果变化到了动摇人类根基的时候,就要不管外面如何摇晃,我自巍然不动,掌握变与不变的平衡点,而后再进一步,由静中求动,这就是我正在做的事情,我现在是要静,韶风令就很适合我,因为如今逍遥界里面,最静的人就是你了。” “我这一年都没有静。”萧若佩不由地开口反驳他的话。 李鲤点头道:“张直在成名之前,还是个落榜考生呢!你已经到了由静入动的阶段,所以我才会想到要跟随在你后面,有些事情我想去改变,不能期望其他人带头,只能从你身上寻找突破点,找到适合我开始变化的地方。” “因为这样,你就选择了留在青松镇?” “是,没有动的必要之前,我会蛰伏于此,等候机会,钟问龟说起你的事情的时候,我第一时间就察觉到这是最佳良机。” 原来这才是李鲤到来青松镇的目的。 “豆腐凉下来,可以吃了。”萧若佩示意他开始动筷。 李鲤高兴地将汤匙上的豆腐吞下肚中,温暖气息从口中直灌而入,好似整个身躯都变得温暖了起来。 “最后一道菜,是猪肝一副,名为肝胆相照。”小二将菜端上桌子,伸手示意道:“菜已经上完,两位慢用。” 李鲤赶紧叫住他道:“等等!给我添饭,这一顿我得吃饱了,还有我刚才说的菜,也给我端上来,他萧若佩吃不起,我可不是小气的人。” “那行,等会就上菜,保证客官满意。”小二听到生意又回来了,连萧若佩的脸色也不看,赶紧往后厨走去,反正萧若佩的吩咐他已经做完了,再有钱不赚往外推,刘掌柜知道了肯定要骂他一顿! “你既然敢请我吃‘肝胆相照’,我也不能对不起这一道菜。”李鲤笑嘻嘻地夹起了猪肝片,一边笑道:“其实我并不喜欢吃猪肝,腥膻,但是遇上了能一起吃的人,那就无所谓了。” 萧若佩一笑,将第一道头尾清净短到面前,然后用猪肝倒下去,将汁水均匀地淋在豆芽上,空出的菜碟放一边,再把豆芽菜摆回桌子上面。 “你试试?” 李鲤好奇地伸出筷子夹起豆芽,只见刚才略显单调朴素的白色,因为淋上了酱汁,变得油光水滑,一口咬在嘴里,豆芽表面上依附着猪肝的浓香,里面又因为没有与酱汁混合太长时间,依旧保持着鲜嫩,两种味道在口中混合,居然搭配成一种全新的美味,鲜香交融,属于荤菜的腥膻被豆芽的新鲜冲散,豆芽的寡淡因为酱汁的调味而消失,其中的鲜嫩便更加凸显出来。 虽然不算是绝味,但这种惊喜,却不是什么菜都能带来的。 李鲤真心实意地赞叹道:“好吃!” “既然你说了实话,那我也不客气了。”萧若佩却依然没有正式进入吃饭状态,这一顿饭本来就不会让用餐的两人保持愉快。 李鲤细细地品尝着口中鲜香,一边安静地看着萧若佩,等候他的下文。 “假造天光令的事,是不是你们做的。”他将心中的怀疑直截了当地摆在了台面上。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李鲤奇怪问道:“你并不是因为调查天光令造假一事才回来的吧?那也太大材小用了。” “因为你一开始就给夺取天光令和利用假天光令混进明州的武者做了辩护,所以我必须要问清楚皇院是否有搅合在这次事情之中。” “那是当然有啦!”李鲤理所当然地回答道:“只不过造假这件事嘛~我们不会用这么简洁明了的手段的。” 第四百零四章 御道传承 “我也不是为持有制造假冒天光令的人辩护,而是为那些持有假天光令的武者鸣不平。”李鲤并不在意自己的吃相,完全把那一盘‘肝胆相照’当成了酱料,直接用小碟子盛着汤汁放在自己面前,夹起一大把‘头尾清净’在酱汁中翻滚几圈送入嘴里,吃得津津有味。 “…为什么替他们说话?” “你们只有一千两百人,我选择站在剩下的一千万武者的那边,这也是御门知识,你就当我是为了实践我的所学吧。”李鲤笑道:“至于你会不会按照我说的去做…相信我,你不会想与一千万人为敌的,这是一股无可匹敌的力量。” “按照你的意思,是顺其自然,不管这件事了?”萧若佩虚心求教,他知道许多皇院的人都比他聪明,尤其是那些站在顶尖层次上的。 萧若佩唯一能够做到的,就是以自己坚持的正确来判断他们的话能不能听,是否可靠。 “你知道历来逍遥界治水,有一句堵不如疏的话吗?”李鲤笑道:“这句话的正确意思是在堵住必要的缺口之后,再创造出一个宣泄出口,这才能够让洪水有外流之地,不会因为泛滥造成危害。” “总体来说,堵的多,疏的少,但是疏导的作用却能让千里堤坝能够顺利度过汛期,要是连出水口都堵住,要么堤坝被摧毁,即使堤坝足够牢固,水满了之后一样会漫出来,不管你堵得多严实,都已经没有了作用。” “明州天屏是天然的堤坝,你要是去将那为数不多的出口堵住,就是把汹涌洪流堵在了逍遥界武道之中,洪水蔓延之时,便是整个武道的受灾日。” 萧若佩闻言陷入了沉思,他知道李鲤说得有道理,但是让太多的武者进入明州,武灵天光必然会受到污染,他不得不防。 “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做?”萧若佩问道。 “引这股洪流往你所在的方向走,让他们从你认为正确的方向流出去。”李鲤说到此处,他叫的饭菜已经断了上来,鲍参翅肚,山珍海味,足足八个大菜! 光是上菜就用了五个人! 一路行来,溢出的香气将楼上的客人目光全部吸引到了萧若佩这桌上。 “凭什么…我三个菜要那么久才上完,你八个菜就这么快?” “还说你是在酒楼长大的呢!”李鲤嗤笑,“你凭什么觉得一个只吃三样小菜的客人能得到与天天大鱼大肉的豪客同样的待遇?这玉侠楼要是交给你来打理,非得倒闭不可!” 上菜的小二闻言对着李鲤一脸谄媚的笑容:“李爷说得对。” “不是谁先点菜先上谁的吗?”萧若佩二十年来的坚持都是这般做法,他也时常到酒楼帮忙,可惜后来刘进都说上菜不适合他,让他平时打扫一下,帮忙保持一下酒楼干净,有闲心的话,也可以想办法改善一些环境之类的轻松活。 原来他一直想不明白的原因是在这里? 上完菜,李鲤吩咐他们退下,又接对萧若佩说道:“玉侠楼的规模做大了,会接待到一些贵客,察人观色,看人下菜的本事也要跟着上来,虽然这种事情不值得提倡,但这也是‘御’一道的学问。”李鲤笑嘻嘻地起筷,这一顿本来就是他请客,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找到了主人的感觉。 “所以张直才会限制皇院。”李鲤接着说道:“文道说展示的是人与人之间,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用文字将这种关系描述成大部分人都能接受的道理,但是却不宜揭露得太过露骨,因为人与人之间关系十分现实,文道要将这种现实尽量平淡化,‘御’门却是要深入了解其中道理,一些研究御太过透彻的人,会极大的忽略个人的感情影响,这也是御门不能统治皇院的原因。” “说到底,这个世界是人类的世界,若是用死板的道理去禁锢他人行为,得到的也只有与你同样的后果。”李鲤说到此处,似乎连感觉到有些头疼,他偏着脑袋,手指在眉尖轻轻揉动了几圈,这才接着说道:“我们已经知道与大势作对的结果了,所以就算如今皇院势力庞大,也只能想办法绕过张直带动的浪潮,在他自己建起的堤坝后面悄悄以另外的方式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这道堤坝便是武道。” 萧若佩若有所思道:“因为你们需要武道帮助抵挡张直留下的大势,所以你才不希望武道乱起来?” 李鲤点头:“在这一点上,我是与你站在同一边的,武道越稳定,躲在后面的皇院就越舒适,能稳越久,我们就轻松越久。” “你不怕说出来,我会让武道故意生乱吗?”萧若佩奇怪问他。 李鲤笑了一下,夹起一片鱼肚,似乎是习惯了,依然往猪肝酱汁里沾。 “不怕,你不敢,武道表面上看来只与武者相关,即使张照玉一直有将武道摒除在寻常人之外的想法,制定了王道武道不互相干涉的条件,但王道最终不得不设下武盟来管理武道,就此可以证明武道与逍遥界无法脱离,千丝万缕,牵一发而动全身,何况如今是武灵天光即将出现的关键时刻,你不希望会影响到逍遥界长久,所以必须保持武道的安稳。” “玉名侠啊,萧若佩,即使你不愿意涉足武道太深,但你注定了是武道的引路人之一,你已经脱离不开与武道的牵连了,从认识了凌白涛开始…不,从出生在耀日城就已经决定了你不可能与武道脱离。” 将鱼肚放进嘴里,发觉了味道不对,他本就不喜欢脏器的腥膻味道,被鱼肉刺激之后,那股味道完全变质,差点没让他吐出来。 强忍着不适,他硬生生地吞下鱼肚,“看来有些东西的确不适合混在一起。” “那要怎么做?”萧若佩忍住笑意,夹了一块红烧豆腐放在李鲤碗里,待李鲤夹起入口之后,豆腐将口中味道吸收,他才觉得呼吸顺畅。 “你来派发假天光令。”李鲤笑道。 就是因为造假,现在武道才乱成一锅,李鲤的意思是让萧若佩再往这堆火上浇油? “不需要真正的天光令,武道之中,任何一个武者都有可能代表一条道路,不管是在你眼中好的,坏的,都有存在的必要,武道的光芒,不应该只照在你所知的地方,要连你不知道,甚至你不想看到的东西,都要照出来。” “刚才那一片鱼肚,我可以不吃下去,因为我不喜欢它的味道,但我知道吃下去身体能够吸收,它会化成我的一部分,所以我必须吃。”李鲤笑道:“别以为我会铺张浪费,一般情况下,我花出去的钱都是有意义的,今天这一桌菜,我能吃光。” “全盘尽收?”萧若佩问道。 李鲤摇头:“你是底线,是滤网,以我之见,你应该坚持将你不喜欢的东西排除在外,但不是排除在天光的照耀之外,任何武者都有资格见证武灵天光的出现,但不是任何人都有资格将他们的恶意涂在天光之上。” “你并不需要一枚简单令牌,只要给出一个玉名侠的肯定,放你认为合适的武者进入明州,仅此而已。”李鲤接着说道:“既然有了你的认可就能进入,假天光令也就没有必要存在了,幕后想要搅乱这件事情的造假者所有计划都会被你破坏,没有武者会冒着得罪耀日城的危险进入明州,在你身上看到希望之后,他们会选择从你这边更加光明正大的进去,而哪些人能过,哪些人不能过去,就由你的主观决定,那些不被你认可的人才会选择去寻找假造的天光令,但是剩下他们,又能搅动多大的风浪呢?” 说到这里李鲤笑了:“如果是其他人,我绝对不会放心,但是你却可以令人感到安心。” 萧若佩听完之后顿时觉得可怕,因为这种手段太过犀利,导致萧若佩好像看见了一把无形的刀架在了武者脖子上面。 难怪这百年来,武者就不能成为逍遥界的主流,有李鲤这种研究御道的人存在,只要他们想,许多东西都能分而化之,不管什么样的道,最终只会落得分崩离析。 御道的可怕,完全不是明刀明枪的武道可以比拟的。 “难怪张直要针对御院…”萧若佩一声叹息,他知道自己没有办法否决李鲤的话,最后一定会照着他说的去做。 但是李鲤同样不知道这次武灵天光针对蚀影之事。 萧若佩打算旁敲侧击一番,于是问李鲤:“在此之前,我跟钟问龟一起去了霆州建造千星连城,他说过最近皇院似乎在为难他。” “恃才而骄。”李鲤无奈道:“他太过突出,做事情也不怎么听从指挥,这就表示皇院奉行的道不能统御他这样的人。” “他没有说出他正在做的事情吗?” 李鲤疑惑看向萧若佩:“难道你要跟我说?” “我不会跟你们说,这次天光之后你们自然会明白的…只不过在此之前,我不希望太多人知道。”萧若佩心中对钟问龟的警惕放松了一些。 “不说就算了,我可以告诉你皇院的底线,我们同样是人类。”李鲤郑重其事地说道。 同样是人类,所以只保持着人类最低的底线,只要不违背人类的身份,那什么事情都可以去做的意思吗? 第四百零五章 流水不绝 这一顿饭不管是李鲤还是萧若佩,吃得都不太舒坦。 主要原因是因为李鲤点的菜太多了。 在事前又夸下了海口不会浪费,于是两人都吃得有些撑,最后还是叫上了刘渊崖一起才勉强吃完。 不管是多好吃的东西,吃撑了一样难受,三人之中唯一显得轻松自在的就剩下刘渊崖一人。 他正在长身体的阶段,吃得多,又加上勤于练武,消耗更大,最后的收尾工作全部由他一人完成的。 刘进开酒楼不会让自家儿子没得吃,但毕竟这一桌是真的贵东西,又加上刘进也不想自己的儿子光顾着吃长成一个大胖子,平时在吃这一方面,多少对刘渊崖有些限制。 放开了肚子尽量吃的机会他也不多,何况是白吃? 再加上李鲤说话十分有趣,刘渊崖听得也开心,耳顺口畅,一顿饭下来整个人都红光满面。 “饭也吃过,话也谈过,我就不跟你们走一块了。”李鲤打着饱嗝,这种稍微不雅的姿态更能让人产生亲近感,他腆着肚子跟两人告别:“天色已晚,都回去好好休息吧。” “李大哥,有时间到我家来玩啊!”刘渊崖显然在这半年里早就被李鲤笼络了。 李鲤笑眯眯地说道:“有空就去。”他看向萧若佩,脸上笑容放了下来,“记着我说过的话,你想要留下什么东西,就怎么去做。”说完向两人摇摇手往街上灯火喧闹之处走去,看样子并不是赶着回去休息的样子。 “哥,咱们也回家,新家你都还没有住过呢!”刘渊崖拉起萧若佩的手就往石桥坊家里走去。 虽然心中不愿,但刘进决定要跟苏家做邻居,刘渊崖一个做人儿子的,能有什么办法?加上现在两家生意都做在一块了,他也就放弃了摆脱苏流穗的想法。 “哥…小穗没有跟着你回来吗?”动向还是要注意一下的,如今萧若佩待在中州的世界越来越长,与那个好看的陈玉姐姐之间似乎有可能成事,在这关键时刻,可不能出什么篓子。 萧若佩摇头道:“她在青玄山,念竹也在,明天我去远行镇答应了带上她们去。” 刘渊崖闻言顿时紧张起来:“我也去!” “去什么!这次可不是去增长见识的,你乖乖待在家里!”萧若佩毫不犹豫地呵斥他。 刘渊崖满脸委屈,嘟囔着“重色轻弟”之类的话。 萧若佩只当是耳边风,完全不去理会,反而问着刘渊崖最近的功课,稍有听到不足的地方,便要求他进行复习补正,并指出了方向。 刘渊崖听得有些头疼,止住不再说话。 两人走上了石桥,桥下流水淙淙,过了这一条小河,便是石桥坊了。 看到刘渊崖安静下来,萧若佩也住了嘴。 刘渊崖反而不适应,他回头看了看萧若佩问道:“哥怎么不说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烦?”萧若佩没有看他,走到栏杆旁边,扶着桥栏看向桥下流水。 流水源源不绝,尽管在青松镇生活了二十年,萧若佩就没有见到这条小河干涸过。 “有时候的确是。”刘渊崖点头说道:“但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李大哥那样事事顺着我的意思的人,虽然令人高兴,却让人亲近不起来。” 萧若佩闻言想笑,却听刘渊崖又继续说道:“要是你跟他合在一块,就是完美的大哥啦!” 萧若佩在他头上拍了一下笑道:“你就是嫌我太过正经了。” “哥你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啊?我要是恭维你,明明你做得不对还说你做得好,那还怎么做你弟弟?”刘渊崖撇了撇嘴,“你能改改这臭毛病就好了。” “我最近不是都没有怎么回来嘛。”萧若佩笑道:“想多说你几句也没有什么机会。” “行吧,谁让我哥是个玉名侠呢,注定了是个大忙人。”刘渊崖将手臂抱在脑后,迎面吹来凉风阵阵,秋季已深,凉意渐浓,但是这阵风在通过萧若佩的脉纹之后,已经变得舒适宜人。 “你还想不想当玉名侠了?”萧若佩好笑问道。 “我当上了就可以和你一样到处跑,怎么不想当?”刘渊崖自信笑道:“等着吧,我会追上你的。” 萧若佩没有说话,刘渊崖奇怪地看着他问道:“哥,你以前不是反对我走武道的吗?” “我什么时候有反对过?”萧若佩疑惑问他。 “嘴上没有说出来而已,实际上却一直逼着我去学文道知识,让我没有空闲习武,这还叫支持吗?”刘渊崖摆出了一副看穿萧若佩想法的模样。 萧若佩笑道:“凌云前辈也是做了二十八年的文人啊,最后还不是两年时间就入意了,他可是得到了唯一一块世代传承的玉侠令呢。” “我可没有他那样天才,只能专心一道,若我选择了文道…实话实说啊,哥你别生气,我一点考上太学院的机会都没有,甚至连取得太学院考试资格都很难,最终在青松学院出来之后,也就是在老爹酒楼里打打下手,学着管理酒楼,一辈子也就这样,只盼早点生个孩子,赶紧把孩子养大继承家业,然后我就轻松了。” “我才不要和爹一样一辈子窝在这个小地方呢,既然出生在这里,逍遥界又不大,怎么也得到处去看看才对,我想武道就很适合我,现在我在武道上面已经有了你的引路,还学了内功,起步早已经比大部分人都高,只要不出意外,我能够达到的成就肯定比在文道上面要大,起码支持我游遍八州是没有什么困难的。” “这就是你选武道的原因?不是因为想练武,而是觉得练武有前途?”萧若佩好奇问道。 刘渊崖并没有点头,他犹豫了一下,又接着说道:“至少要走到你到过的地方看看你所见的风景吧?” “小小年纪,想得也太多了!”萧若佩轻笑道:“那你就要更加努力才行,我可是看过了太学院考试现场的人,还有登上长生阁七层的资格,你要追上我,要走的路还长着呢!” “那,哥你能带我一起去远行镇吗?”听到萧若佩语气松动,刘渊崖雀跃起来。 却得到一句冷冰冰的回应:“不行!” 刚才还有说有笑呢!刘渊崖又将目标放在另一处:“武灵天光…” 萧若佩考虑到天光礼学堂应该不上课了,倒是可以考虑带刘渊崖去见识一下… “你可以想办法找一枚天光令,能够找到,我就带你去。”这个条件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有很大难度,但是萧若佩不想刘渊崖有特例,其他武者要天光令才有资格去看天光出现,刘渊崖也必须有一样的条件。 “你保证?”刘渊崖似乎颇有自信的样子。 就当是他想要踏上武道的考验吧,萧若佩点了点头:“我保证。” 只见刘渊崖手伸进兜里面摸索了一会,伸出手之后,他的掌心多了一枚玉片,白如鹅羽,映着镇里灯火天上月色,盈盈光华在玉片上流转。 “哥你说过的话不能反悔啊!我这有一片,好不容易从言叔那里求来的呢!” 昕言倒是留下了不少难题! 萧若佩脸都绷紧了,却不好在小孩面前表示出来,而且话也说过了,不可能立刻就反悔,只能点头道:“等到时候我带你去吧。” 刘渊崖顿时高兴地欢呼起来,萧若佩赶紧叫住了他:“别太张扬了,现在天光令已经成为了这场武道风波的源头,你一个小孩子有天光令的事情传出去,肯定会引来他人暗中觊觎。” 刘渊崖闻言赶紧将天光令重新收好。 “咱们快回去吧,我得找个地方藏起来。” 萧若佩笑了笑,跟着刘渊崖走向了远处他还不曾熟悉的新家。 李鲤问过他给这个世界留下了什么,萧若佩知道至少有一个人把他留下的东西记住了。 那个人正在跟着他的脚步稳步前行着,并且走出了一条完全跟他不一样的路。 虽然是新房子,萧若佩这一晚却睡得很安稳,第二天早早起床,准备好一切之后,就来到了青玄宗。 两个少女等候他已经许久,因为按照计划,他本该昨晚就到了的,现在却延误了一整个晚上。 听萧若佩解释了缘由之后,少女没有计较他迟到的事情,只说了下次再这样必须先说清楚便简单揭过。 之后三人做好了准备,萧若佩利用地脉挪移,瞬息之间从青玄峰转移到了天屏山上。 萧念竹和他算是旧地重游,苏流穗却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在天屏山武道大会之后开始声名遐迩的高峰。 在萧若佩眼中看来,眼前的景象也不再是记忆里的模样,天屏山在皇玉天一纸开山之后已经崩塌,早就面目全非了,山下远行镇更是在半年时间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巨大变化。 苏流穗看得目瞪口呆:“这就是意境武者的力量吗?” 虽然她以前没有到过天屏山上,不知道山顶风景究竟如何,但也能够看出岩层的断裂,脚下碎石遍地,明显就是经历过一场剧烈的波动,导致了整个天屏山顶被翻了一遍。 还有中间那道触目惊心的裂痕,无不彰显着那一场武道大会的激烈程度。 第四百零六章 重回天屏 天屏山武道大会上的事情在许多武者眼中始终披着一层神秘面纱,当时来到天屏山下的武者不少,许多人连跨过谢云词划下的虚线和昕言威势都做不到,更不要说登上天屏山目睹武道大会了。 真正能够上山的人,到今天也就是刘渊崖一个没有见过大世面的小孩子会到处乱说。 苏流穗从萧念竹口中得知了不少天屏山武道大会的详情,但是亲眼见证了被破坏的现场之后,她还是有些心有余悸,要是那撕裂天屏山的一击打在她身上… 想到这里苏流穗就打了一个寒颤。 “那个跟人没有关系,是皇玉天做的。”萧若佩一边解释当时情况一边带着两人寻找下山的方向。 远行镇的兴建进行得如火如荼,在这片热火朝天的气氛之中,很多人已经不在乎这片给远行镇带来繁盛的荒山野岭,即使它有名天屏。 这是一座被人类征服的高山,已经没有人再对它有敬畏之心。 好像是一个横死街头的武者,连收尸的人都没有,在它的面前,正有一个依靠着讲述他如何死在此处的混混,已经从好事者手中得到了一笔又一笔的赏钱。 萧若佩难免心生凄凉,人人都向往那武灵天光出现的地方,却忘记了这里才是武剑的出身地。 走到山崖边上,萧若佩临时起意,将山上的碎石用通脉劲连接,将石块之中的脉纹黏合起来,拼成了一把巨大的石剑。 山顶岩石轻微晃动,将石剑容纳,在通脉劲的改造之下,与石剑融为一体。 本来萧若佩的想在石剑上刻下‘铸剑峰’之类的名字,最后想了想,还是将石剑沉入了岩石里面,只剩下一个数丈高的剑柄在外。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回头喊了一声:“走吧。” 少女们失去了游玩的轻松心情,苏流穗知道了这一次萧若佩并不是将自己置身武道之外,而是真正的以武道之中身份来解决这次的事情。 以“剑御天光”玉侠名,来引导着武道走上正途。 他是第一次承认自己玉名侠的身份。 苏流穗乖乖地跟了上来,在萧若佩通脉劲的托举下,三人从天屏山上一跃而下。 并不是没有人登山,只不过经过了皇玉天撕裂,山路已经断绝,在这种绝壁之上开路可不是半年就能完成的事情,因此登天屏山变成了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 萧若佩下山的时候,还看见了不少登山人,从他们矫健的身姿可以看出都身怀武技,动作有几分猿猴的灵动,十分流畅。 这才是武道出现的原本面目,从天地自然之中寻找到人类锻炼的方向,并将天地气韵熔铸一身,只有做到这种程度,武灵天光才有出现的意义。 登山武者看到有人从空中落下,还以为是登山的人掉下来了,却看见了下落之人一脸轻松模样,丝毫没有慌张,这才明白,眼前的人有可能是入意高手! 天屏山的雄伟在于大,横拦了青炎两州,将明州边界隔绝在外,不已高出名,却也极为险绝,没有入意的武者从山顶跳下,结局只有死路一条! 看萧若佩的模样又不像是真的寻死,也没有一个年轻人会在身边跟着两个如花似玉的妙龄女子情况下想不开。 那么答案就只有一个! 年轻的武者功成名就,武入意境,带着身边的红颜知己游戏人间,过着神仙眷侣一般的生活! 令人多看一眼都觉得牙根发酸的人生赢家! 武道中公认如此年纪轻轻就已经入意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萧若佩,一个就是耀日城主昕竹。 这是两人之间的哪一位? 听说萧若佩对武道没有什么兴趣,在这个时间点来到远行镇,又是武者身份,难道是那位不出山的耀日城主? 萧若佩暗自记下了那些登山武者的面孔,这些人既然有穷究武道的心思,那对武灵天光而言,就有留下的必要,若是在今后的能够遇上这些人,他会稍微关注一二。 进入了远行镇之后,与想象之中的热闹气氛并不是太浓重,来带这里的人都行步匆匆,目不斜视,好像慢一丝都会割他一块肉一般,寥寥有些有闲心的人,在这种环境之中,又怎能尽情玩耍? 于是整个远行镇如今虽然热闹,却并不繁华。 “宋爷爷说过青玄宗也有在这里置办产业的事情,我带你们去吧!”苏流穗自告奋勇走在前面,她本意只是跟着萧若佩出来游玩,看到周围气氛,哪里不知道如今的远行镇已经不是游玩的好去处。 不过她还是可以保证这一趟会是轻松的旅途。 从青玄宗拿到了外派弟子的信物,能够在青玄宗名下产业里得到资助。 青玄宗虽然没有大钱在远行镇里置办多少产业,但是凌家有钱啊! 他们又不好将手伸出青州之外,对于远行镇这种交通要道却不能放弃,于是就借助青玄宗的手,插进了这块肥肉之中。 凌家的手笔有多大? 其他暗中势力苏流穗不清楚,她只知道青玄宗已经在远行镇里衣食住行都有涉猎,她来到这里根本就不用为了任何事情担心。 只要远行镇的事情顺顺利利,萧若佩一定有多余的时间,她就可以趁机提出要求去附近炎州泡温泉。 在那好似火花燃烧的红叶飘落的地方,与萧若佩住在一墙之隔的旅馆内,穿着宽松的浴袍,带着泡软的舒适慵懒,好似心有灵犀一般的同时走出温泉,在房间门口碰面,一句“好巧啊,要不进来坐坐?”顺口说出,怎么想都是迅速增进关系的完美场景! 想到将来有可能发生的事情,走在前面的苏流穗已经忍不住嘴角上弯,差点趟入河中。 好在有萧念竹即使拉住,她才赶紧收敛思绪,把人安全带到了一家客栈面前。 这是上次凌先生带着他住下的客栈,后面那间幽静小院也完好的保存下来,与他们离开时候没有多少分别,只不过是因为收拾赶紧,看起来更加光鲜明亮了。 这座小院毕竟曾经住过,萧若佩也没有认生,很快便熟悉了环境。 “以前我跟哥哥也住在这里呢。”萧念竹指着萧若佩睡过的房间补充道:“睡同一间房。” 那个时候的萧念竹还是一滴水珠,虽然能够化作人形,不过也只是幻化,没有真实的身躯,萧若佩也没有把她当做女孩,再加上晚上睡眠时候她更多地保持着住在霖花之中的状态,睡在了萧若佩手腕上那火焰印记之中,说成睡同一个房间也没有错。 不知道为什么,从木灵源出来之后的萧念竹,却突然完成了化形,虽然还能变回水灵状态,但是在人形态的时候,她已经与活生生的少女没有任何区别。 现在再让她跟萧若佩同房,那是肯定不行了! “房间有多,咱们一人一间都不碍事。”萧若佩笑道。 “想得美你!”苏流穗挑起眼角看着他,“我跟念竹妹妹睡!” 萧若佩不做反对,他笑道:“也行,你们现在进去看看,有没有缺少什么的,等会我们先去街上买,我们要在这里住个把月时间,可不能当旅行来看。” 苏流穗欢喜拉着萧念竹手掌跑进了院子里面,一边回应道:“知道啦!我先挑房间!” 萧若佩笑笑没有说话,等两个少女都进去了之后,他回头在外面买了些早点。 再次进来的时候,少女们已经将他原本那间房霸占了! 按照苏流穗的话就是萧念竹认床,必须要睡那里。 上次她也不是睡床上啊?再说认床也是认家里的床,怎么可能有人认客栈的床? 萧若佩的疑问还没有说出口,就被苏流穗用他买回来的小笼包塞进了嘴里,最后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只能默认了苏流穗的分配。 他找了一个靠外的房间住下,便于进出,这一次他有很多需要外出办理的事项。 安排房间之后,三人吃过早餐,在远行镇里逛了一圈,将一些需要置办的东西都买齐了。 而苏流穗买得东西太多,萧若佩只能用通脉劲高高举着,远远看去像是举起两座小塔,让看见的人莫不惊叹于他的力气。 看着苏流穗意犹未尽的模样,萧若佩忍不住问道:“虽然我说了会住一段时间,但是没有必要搞得这么麻烦吧?” 锅碗瓢盆,甚至是桌椅,这不是买东西,而是置办家具一样! “反正我也是来到这里闲着,就当便宜你了,在这里你的伙食我全包,你可得每天回来吃饭!”苏流穗娇蛮说道。 “亲自下厨?”萧若佩抬头看了一眼头上的锅。 苏流穗笑嘻嘻说道:“感恩戴德吧!我苏大厨的手艺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够尝到的。” 这句话倒是不假,苏家在青松镇一直都坐着酒楼生意,厨艺是祖传的。 “这…原本那个小院里好像有一些东西吧?不用买新的浪费…”萧若佩还有异议。 苏流穗瞪一眼他道:“那是别人的东西啊,我可不想用几个月,还是自己的用着心里舒坦一些。” 就为了这个,买了这么一大堆东西? 第四百零七章 飞苍传信 苏流穗一番折腾下来,一天就过去了,萧若佩最后啥事都没有干成,只将庭院清扫打理了一遍。 偏偏苏流穗在,还不许他用通脉劲,只能以正常手段来进行清洁,一天下来虽说不累,却也忙得团团转。 不过经过这一番整理,小院多了几分温馨,更有生活气息了。 以苏流穗作为主导摆放家具,当然很有青松镇的风格,甚至在房间装扮上,她几乎以最大的程度还原了两人在家里的装扮风格,让萧若佩以为自己回到了酒楼还没有被拆除的时候。 随着玉侠楼的新建,他原本在酒楼的房间也被拆除,而新家才睡了一晚上,远远没有让他感到亲切的程度,苏流穗这一番摆弄,却让他产生了意思身在家中的安心感。 因此萧若佩也没有多说什么,反而觉得这一天花得挺值得。 几人一阵忙活之后总算是大功告成,却也没有时间再去做别的事情,于是做了一顿晚饭吃过之后早早各自休息了。 第二天一早,萧若佩没有吵醒还在睡觉的少女们,一个人走出去了外面打听消息。 远行镇现在是一个正在朝气蓬勃迅猛发展的地方,各大势力都已经在这里安插了手脚,萧若佩不打算去碰触这些暗流,在附近酒楼茶肆随意走了一遍,然后找了一家热闹些的早茶档口坐下,点了几分早点慢悠悠地吃起来。 他的悠闲有别于周围神色匆匆的人,却也不太引人注意,因为现在的远行镇鱼目混珠,几乎什么样的人都有。 因为大部分人都十分匆忙,萧若佩几乎找不到可以谈话的人,就在他吃着早茶打量周围客人的时候,对面突然来了一个人。 他先是朝坐在萧若佩对面的人道歉:“这位兄台,能否让个位置?我跟你对面这人认识。” 萧若佩抬头看了一眼,却见到一个熟悉面孔, 赫然是重新蓄起长须的陈飞苍。 “凭什么给你让座?不如你们两个走开如何?”他对面那人却寸步不让。 萧若佩笑道:“苍叔,等一会就好了,掌柜,你这里的包子不错,给我再来两份,我带回去吃。” 档口老板当然喜欢听到生意上门的话,笑眯眯地用油纸袋装起萧若佩要的东西,一边收钱一边和气地说了一声:“客人慢走。” 萧若佩温和笑着点头,走出了早餐档口。 陈飞苍没等多久,见他出来便笑道:“你这一声苍叔倒是叫得自然,上次可没有这般亲热。” 萧若佩恍然一惊,他刚才叫陈飞苍的语调,更加接近另外一个时间上的萧若佩心意。 他与陈飞苍分别的时间不长,因为在此之前,他已经带着陈飞苍去了霆州,由他负责调运建造千星连城的材料,上一次相见就在带卢先生回中州的时候,只不过是相隔两月而已。 两人的关系远达不到如此亲切称呼的程度。 赶紧将心思调整回来,他稍微解释道:“我已经知道了自己身世,叫你一声苍叔也应该。” 刚才那自然的态度,可不像是临时起意的叫法,反而像是时常相处的样子。 陈飞苍没有深究下去,应和笑道:“那我就受着了,先找个地方吧,我有些话要和你说。” 疑惑浮上心头,萧若佩眉头轻轻一皱,他接受判别武者的任务到现在才两天,陈飞苍没有理由这么巧就在这里等他吧? 于是他问道:“苍叔这次来远行镇是要做什么?” “需要大批脉纹木,那种木头只有明州才能生长,所以来到这里。”陈飞苍答道。 钟问龟想要建造脉纹阵墙,更何况脉纹箭是消耗性的物资,需要大量储备,而陈飞苍又负责物资调运,远行镇现在是最快出入的通道,陈飞苍出现在这里实属正常。 “不过我听到了一些消息,关于武灵天光之事似乎出了问题。”陈飞苍转头看了一眼萧若佩的神色。 萧若佩点头:“我这次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这件事情,不过所知甚少,苍叔的情报如果能够跟我互通一下,对我帮助很大。” 陈飞苍稍微犹豫了一下:“我受到的消息便是这个。” 萧若佩听出了他话里所指,疑惑问道:“苍叔是如何得知的?我在两天前才知道这件事。” “到安静的地方说吧。”陈飞苍似乎决定要告诉萧若佩一些事,心情也放松了下来。 萧若佩带着他回到了庭院之中,此时苏流穗和萧念竹已经醒来,但是没有梳妆打扮,完全以一副居家模样见人。 甚至身上宽松的睡袍都没有换下来! 见到萧若佩带了客人,苏流穗脸上一红,连忙拉着萧念竹躲进了房间里面。 待少女们走了之后,萧若佩才回头招呼陈飞苍道:“见笑了,请坐。” 陈飞苍却没有坐下,他脸上似乎隐约有些怒意:“据我所知的消息…若佩你似乎跟苍山陈家的陈玉关系很近,几乎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了?” 萧若佩吃了一惊,他差点以为陈飞苍也有了另外一个时间的记忆,忽然又想起陈飞苍是陈玉叔父,心中稍微有些惊慌,赶紧收敛自己的姿态,拘谨问道:“我跟陈姑娘之间…有什么问题吗?” “大问题!”陈飞苍的声音拔高了几分,“你跟我侄女好上了,出来一趟还带着两个关系暧昧的姑娘,把我陈家当什么了?” 已经完全不顾隐瞒自己已经离开了陈家的事情了啊! 萧若佩知道他误会,于是解释道:“这两位是我妹妹,一个叫苏流穗,从小住在隔壁,一个叫萧念竹,是我亲人…” 陈飞苍用审视地眼光看着他道:“你当我像玉儿那样好骗?我告诉你萧若佩,要是抱着四处沾花惹草的心思,你最好离玉儿远一点!” “从小一起长大那能叫妹妹?还有别以为我是外人,我可是看着你出生的,当时就只有你萧若佩一人!哪里来的萧念竹?” “难怪叫叔叫得这么亲切!我告诉你,只要我不同意,你别想靠近玉儿半步!” 这还是那个风度翩翩的陈飞苍?就差说着脏话破口大骂了。 萧若佩自知理亏,只得老老实实地听陈飞苍说完,然后才摆手劝解道:“苍叔,咱先说正事…” “有玉儿的终身大事重要?”陈飞苍依然执着此事。 萧若佩反问道:“那苍叔觉得我这一两年之内有可能脱开身处理自己个人私事吗?” 陈飞苍闻言沉默了下来。 萧若佩说得不错,他这一两年之内,肯定是不可能脱身解决婚姻大事的。 那岂不是耽误陈玉变成一个老姑娘了? “你得给我一个准信,我好有个底。”想到这里,陈飞苍不肯就此放过这个问题。 “…”萧若佩闻言默然,他知道自己不值得陈玉等候,但是这种好姑娘,遇上了,萧若佩也不舍得就此放手。 况且在另一个时间的自己已经跟陈玉成亲,顺带的让萧若佩觉得有些命运使然,他将来会成为陈玉的丈夫。 “是被另一个我影响了吗?”萧若佩将一些不自然的想法甩出脑海,对陈飞苍低头道:“我…无法给你保证,只是玉儿同样是对我很重要,我不太清楚这种重要到什么程度,但是我想,如果有必要,我可以为她放弃性命,但是同样的情感我确实能够从其他人身上感觉到,流穗,念竹,渊崖,还有耀日城的诸位,刘叔,凌先生,甚至出生不久的凌武音,我分不清楚这种重要之间的区别,只能保证,绝不会让他们在我眼前有所损伤。” 陈飞苍的气似乎平了下来,他瞪了一眼萧若佩道:“既然如此,在你决定之前,别让玉儿想太多,你要是决定了,就拿出个男人的样子,别学你爹,守着青儿妹子二十年,一个爱字都蹦不出来。” 他气愤愤地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说了一句:“你们父子俩这熊样,还真是如出一辙,他害青儿妹子苦等了二十年,你别想再害玉儿。”仰头将茶水一饮而尽。 萧若佩不敢接话,只能赔笑道:“绝不会,天光礼之后有空闲我就会确定这件事的。” 陈飞苍放下了茶杯,叹一口气道:“谁让你们都是有本事的人,算了。” 他将话题引回正题:“关于你来远行镇解决天光令这件事的消息,我是从皇院那里得到的。” 萧若佩闻言眉头再次皱起,他跟李鲤在昨晚才见过面,这里距离青松镇虽然不算太远,但也有数百里之遥,一夜之间将消息传到远行镇? 皇院的消息传输也太过快捷了吧? 莫非是他们早就猜到了来远行镇的人是他萧若佩? 可是这件事确定的时间也就在前天早上啊! 皇院的人难道能未卜先知? “是李鲤传来的,他说看到你的时候就知道了这个结果,并且有把握说服你为武道将来考虑。” 原来是在酒楼聚会之前,他就有了如此自信? 萧若佩不禁暗自警惕,难道李鲤这般举动,还有其他的意思在内? 第四百零八章 善心恶行 “你为何能够得到皇院的消息?”萧若佩对陈飞苍的消息来源感到怀疑,况且陈飞苍得到的消息十分详尽,皇院向来不愿出现在大多数人面前,一直都保持着隐秘,如今虽然借助武道势力出现,但是做事也很低调,与耀日城的风格可不像是能够合得来的样子。 陈飞苍喝了一口茶,沉吟一会:“…这事本来与你关系不大,既然他们也觉得你适合做这件事,你又亲手铸造了武剑,与武灵天光脱不开关系…倒是能够知晓内情,其实在坠星箭之后,皇院就已经确定了和耀日城结盟之事。” 萧若佩眉头皱的更紧,皇院势力本来就盘根错杂,如今又牵连上了耀日城? 他揉揉眉心道:“别想让我为了皇院的人网开一面,该不许进明州的,我一个都不会放进去。” “他们自知不是一心为武道,武灵天光又事关重大,所以没有想安排人前往明州,唯有皇玉天有天光令,其余皇院武者,只是凭个人意愿前来,不必因为耀日城的关系对他们另眼相看。”陈飞苍笑道:“要是贪图这一点小小便利,你我就根本不用担心他们了,皇院的格局没有这么小。” 皇院行事确实不会如此小家子气,就皇玉天本人而言,他虽然不像是个武者,本身的心思根本没有放在武道之上,但是他的致用之道,萧若佩反而是觉得更加适合武道的方向。 至少有了用处,不再是像大部分武者一样,如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撞,到现在估计许多武者连入意究竟代表什么意义都不知道,只是知晓习武能够带给他们强大的体魄,得以在与人争夺时候取得上风,看到别人学武,他也就跟着学。 “有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萧若佩接着问道:“如今武道之中的消息,他们掌握了多少?” “实际上早有武者进入了明州,不过数量不多,这一个冬天还有三个月呢,大部分武者都会集中这这一段时间过来,青州那边有凌家和青玄宗,问题不大,炎州方向也可以放心,只剩这条新开辟的道路,难免会有很多人对此趋之若鹜,武者,商人,甚至王道势力,明州并非不欢迎人进入,但是天光必须过滤掉许多心念不纯之人。” “我们都没有做这道滤网的能力,你在此处,我也放心许多,只不过你个人的名声,可能会在这次之后受到很大损伤。” 凭着个人的强势阻隔了他人自由进出明州,不管放在谁身上都会受到人的指责,就算是界御皇帝来了也一样。 “无妨。”萧若佩摆摆手道:“就用检查天光令真假为由,相信武者也不会反对。” 他不怎么在乎自己名声,今后的生活,他大概也不会出现在太多人的面前,最好将他玉侠名也取消,让他以后过得更加安心一些。 “我们会赶制一批天光令,之后由皇院的人送来给你,数量也是一千枚,虽然对千万武者来说并不能够公平,但是至少是往更公平的方向前行了一步。”陈飞苍无奈道:“本来以青城的意思,只是让言城主和武鸣城主外出邀请几位有名望的武者就足够了,至今已经发下去两千两百枚天光令,加上造假的,数量也太多了一些。” “李鲤跟我说过,只有少数人认可的武灵天光不是真正属于逍遥界武道的天光,即使邀请的人再有名望,也无法代表完全的武道。”萧若佩沉思着,“他说得有道理,我们此前的确是将天光想得太过简单了。” 当初在天屏山上以凌白涛和昕言交战时候残留的武意凝聚了武剑,加入八州气韵根本就没有取得各地武者认可,当时情况仓促,而武灵天光有这么多的时间准备,是该将之前落下东西捡起来,让武灵天光名副其实。 “具体怎么做,你个人决定就可以了,我不多说什么,皇院的话也别偏听偏信,他们会在这几天里帮助你造势,最近肯定要与你联系。”陈飞苍想了一下,接着说道:“估计他们打算在事情传出去之后,由你坐镇天屏关,在那里拦截进入的武者” “天屏关?”萧若佩有些奇怪,天屏山不是已经打开了吗? “皇玉天买下了天屏山,并且在山下建起了一道关卡。”陈飞苍眼睛看向了客栈之外,阳光已经高高升起,朗朗日光之中人来人往,“这些都是被皇院掐住了钱袋子的人,将来都被天屏关控制,这是天屏关第一次产生作用,皇院也不想用在断人财路这么小家子气的地方上,所以才选择了让你用来阻隔污染天光的浊物。” 不,买下天屏山做这种事情本来就已经是很小家子气了吧? “你们呢?不反对吗?”耀日城虽然不与外通,但是天屏山这道口子打开,以后用得最多的还是明州的人,皇院敢在这里设下一道关卡,耀日城就没意见? “我们和皇院结盟,要是他们做出了违反盟约的事情,耀日城三个城主,哪一个不能将天屏关几脚跺烂?”陈飞苍安心笑道:“放心吧,皇院不敢做对明州不利的事情。” 现在是如此,万一将来皇院掌握了大势呢?他们可以轻易地鼓动武者自发对抗耀日城,远行镇的产业都受到了皇院的钳制,肯定要向着他们,这明州的大门口,相当被皇院完全把持,这座山峰,远比天屏更加高绝。 天屏山再高,拦下的也只有身躯,但是天屏关却足以隔绝人心。 “再说血灵密洞没有了,耀日城依然需要有保持强盛武力的压力,天屏关就是很好的对象,只要耀日城武力足够强大,这里就不敢对耀日城做出任何不利之举,万一有一天耀日城不能让皇院畏惧了,那就已经没有维护天光的资格,就算皇院不动手,武道也不会让我们好过,明州要做的是就是积极去适应外界,耀日城同样如此。” “这也是耀日城的下一步发展计划,放心吧,青城不是单纯的人,他认得清楚利弊。” 话已至此,萧若佩也不再提出意见,他毕竟脱离了耀日城主的身份,对耀日城的事务,不能插手太多。 陈飞苍喝完了茶:“话也说完了,我还要带着脉纹木前往霆州,就不多打扰你了,之后会有皇院的人来跟你接触,还是你们直接谈吧,我要趁早赶路去。” 他放下茶杯就要往外走,萧若佩伸手拦道:“我送苍叔。” “不必了。”陈飞苍笑道:“如果事事要你动身,逍遥界还要我们这些人做什么?好好做只有你能做到的事情吧,其他别人也能做到的事,该放手就放手。” 说完便头也不回走出了客栈,扎进了外面往来的人群之中。 陈飞苍离开之后,梳妆打扮好的少女们已经重新回到了客厅中,苏流穗是认识陈飞苍的,此前在补地之行时候,两人有过来往。 她先是冒头看了几眼,然后又缩回头去,看到陈飞苍已经不在了,这才大大方方地走进来,又看见了桌子上的油纸袋,欢呼着扑上来:“哥给我们买了早餐啊。” “别以为出来就可以放纵了,刚才你俩那个样子多失礼?下次起床之后给我打扮整齐再出来见人!”萧若佩见她没有一点意识到错误的模样,忍不住板起脸来教训。 苏流穗当做他自说自话,根本不予理会,一边招呼萧念竹:“这个你的,吃完咱们出去逛逛吧?我昨天在成衣店里看见了一件好看的裙子款式,等会再去试试,合适就订做两件。” 萧念竹附和着她,却不敢在萧若佩面前太过放肆,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让萧念竹跟着她会不会是个错误? 萧若佩觉得不能让两个人这么闲着,要不然真的就变成出来游玩了! 就算苏流穗今年不能磨练武意,也不能如此放松,要不然整个人就废了。 “小穗,我有话要问你。” 苏流穗歪着头,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与萧若佩对视一眼,让他不得不避开。 苏流穗见状偷偷笑着,这也是萧若佩的小小弱点,不敢与人对视,因为他觉得会透过眼睛看到对面的想法,从而让两人之间没有半点隐私。 “问吧,我听着呢。” 萧若佩不再纠结两个姑娘刚才穿着睡袍就出来的事情。 “宋老前辈说过你的剑心剔透,很适合修行云圣剑,以你的个人感觉,学武究竟为了什么?什么样的武道,才有流传下来的必要?” 苏流穗手指推着嘴角的包子进入嘴里,一边思考一边咀嚼:“唔~以我个人的想法来考虑吗…” “这是正事,麻烦你用正经的想法来考虑。”萧若佩补充道。 “我什么时候不正经了!”苏流穗好像想到了什么,脸上红了一片。 好不容易将心情收拾回来,苏流穗正色答道:“在我看来的话,武道的存在,就是为了让逍遥界更加公平吧?能够行侠仗义,打抱不平,该出手时就出手,才是武道吸引人的地方。” 公平?武道根本就不存在公平,这种力量本来就是旧天道用以窃取苍圣道力的,何来公平之说? 凌云习武两年入意,对那些钻研武技一辈子的人而言,有公平的存在?强大的武者,比如萧若佩,可以用一人的意志来决定武道的走向,对于那千万之众的寻常武者而言,这是公平的地方吗? 完全不公平。 而且苏流穗这般想法,很容易被人利用,有时候抱着善心做出坏事的情况也不少,甚至用公平的心意来惩戒恶人,就一定是正确吗? 冷霜的四罪剑,由天地意志来审判一个人的罪恶,可谓是绝对公平了。 但是这个逍遥界是人所主宰的世界,一个人定什么罪,如何惩处,都应该由人来决定,而非天。 天都不行,何况是单独的个人意志? 来到远行镇,阻拦大部分武者进入明州,这么做又公平吗? 就算是本着为武道,为逍遥界将来考虑的心意去做这件事,难道不是以善心做恶行? 第四百零九章 天屏关拦 天屏关依山而建,矗立在断裂的天屏峡谷之中,将一条连接明州的宽阔大道拦腰斩断。 皇院用短短半年时间,将无数人盼了许多年的才打开的天堑重新堵上,虽然留下了出入口,但是那倚仗山壁耸立的高大城墙,却让来往的行人不由得低头。 城墙还没有建造完成,其势已显,只差一股力量激发,很明显皇院是想靠这次萧若佩阻拦武者的气势,将天屏关的气势激发出来。 这样算来,皇院不管结局怎么样都没有吃亏。 如今的天屏关只有一个依靠山势做基础建起的框架,多数建筑都还裸露出梁柱,却已经隐隐显示出来宏伟。 山壁上的城墙雄奇高壮,对山下峡谷道路形成了压到般的气势,有飞桥横渡悬在空中,隐天蔽日。 山壁上的建筑依地形而设,有些凹进去崖壁之中,有些靠着打在坚实山壁上的横梁凸出悬崖之外,让人看得心惊胆战,光是凭借肉眼观察,萧若佩都有些担心那木头梁柱上的建筑会不会摔落下来,用通脉劲探测之后,却发现了那些打进了石壁之中的木头脉纹与石脉紧密相连,数以千计的横梁,将上方的建筑牢牢支撑,比天然生在山上的树木都要稳固得多。 皇院一直想要证明人力胜于自然,于是才有了这倚靠绝壁建筑雄关的雄心壮志。 天设险关,人建雄城。 萧若佩抚摸着关前像是要飞出石碑的刻字,轻蔑地笑了一下。 再大的雄心壮志,也掩盖不了皇院的私心,将这宏伟的建筑放在一个狭隘的心胸之中,堵住的不仅是来往明州的人,还有皇院通往那御座的道路。 他轻轻吐出一口闷气,转身离开了还在建造的天屏关,身后的筑匠们依然在仔细地勘察着天屏山的气势,好像在雕琢一枚精细的美玉,怕多损失一分一毫,稍微动一刀都要考虑会不会损伤其质。 萧若佩回到远行镇之后,去镇御府询问一番皇玉天买天屏山的详细消息。 因为天屏山已经成为了皇玉天的私人财产,所以镇御没有向萧若佩透露太多内幕,只不过告诉了萧若佩一件事。 皇玉天拥有天屏山的时间只有二十年,二十年后,他可以选择续期,但是就算续期也要跟其他竞争者竞价,按照最高价格继续获得天屏山的所有权,若是其他人的出价高过皇玉天,那天屏山就要易手了。 二十年…如果萧若佩用他的特殊能力去赚钱,二十年未必不能挣下一个比皇玉天更大的家业。 但萧若佩知道自己本事,就算一时间挣下了许多钱财,他也不知道如何管理,到最后别说用来买天屏山,估计他连自己有多少钱都数不清楚。 他并不是擅长跟钱财打交道的人,这一点李鲤已经明说了。 回去的路上他又想了一种办法,就是他加入皇院,要来天屏关的所有权。 凭他的实力,皇院舍得花这个价钱来收买他。 但是这与萧若佩本身的意志相悖。 “要是他们实在过分,我就拆掉这天屏山,看他拿什么拦!”萧若佩想得头疼,干脆就不去想了,反正以他现在的力量,移山搬海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不光皇院多少心机在他面前都不堪一击。 由于皇院暗中的宣扬,远行镇的人都知道有一位玉名侠到来,为了检查假造天光令的事情,准备在那道通往明州的大道上面拦下想进明州的武者。 消息的风向已经渐渐朝着萧若佩的身上吹到,在皇院或明或暗的指点之下,许多人都猜到了萧若佩的身份,路上受到了许多人的指指点点,在他走过之后,暗中总有些轻声议论。 以萧若佩的通脉劲,这镇里大小动静,丝毫逃不过他的耳目,只不过对于这些流言蜚语,他实在没有心思去管。 来到远行镇不过两天,他的事情就已经传开来了,这让萧若佩不得不佩服皇院控制舆论的本事。 回到暂时居住庭院之中,苏流穗挂着做饭时候的围裙坐在台阶上,看见萧若佩回来,她像只麻雀扑腾在稻穗之间,蹦着出来迎接。 “若佩回来了?天屏山的事情怎么样?” 看见苏流穗活泼的样子,萧若佩心中的闷气顿时散去了一大半,他开玩笑般回应:“想把山拆了。” “拆呗。”苏流穗还嫌事情闹得不够大,干脆怂恿他果断一些:“拆了这些人也就不会像苍蝇一样聚在这里了,拆下来的泥土还可以运到云州填出一片陆地,多好。” “你呀!”萧若佩敲了一下她的小脑瓜子笑骂道:“是不是觉得你哥我还不够被人讨厌的?” 苏流穗嘻嘻笑着:“我才不管别人怎么看你呢!”话锋一转,她接着说道:“今天煮了莲子羹,等会尝尝我的手艺有没有退步。” “哪能啊?这两天我都感觉我吃胖了一些。”萧若佩捏着自己的腰侧,长年的跋山涉水,加上今年一忙几乎天南地北逛了一遍,忙瘦了许多,这两天吃得好,肉都开始长回来了。 苏流穗满意地点头:“那就好,我决定了,这几个月要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 “养猪吗?”两人嬉笑着,进来客厅之中,见萧念竹已经坐在了桌子边上。 桌子上已经摆好了三碗莲子羹,萧念竹正往里面加糖,一边搅拌着,看见萧若佩进来,她送来了一个笑脸,指着椅子:“哥快坐下,流穗姐姐做好饭了。” 萧若佩坐下之后,萧念竹将汤匙转到他面前:“先吃点甜的,我试过了,刚刚好。” 他转动调羹,一边问道:“你们两个不会就闲着做这事吧?” “没有啊,练了一上午剑呢,不过流穗姐姐已经打不过我了,这样练感觉没有进步,要不哥你找个时间陪我?” “不配做你对手还真是不好意思了啊,念竹女侠!”苏流穗笑骂一句。 “那…可以试试实战了吗?”萧若佩问道。 “实战?跟武者比试?”萧念竹疑惑问道。 萧若佩点头:“天屏关的事情,我一个人处理不完,到时候可能要你们帮忙。”他只有一个人,虽然有强大实力,却不可能不眠不休,萧念竹剑道天赋极高,但是她根本不知道为何而练剑。 萧若佩想要借这次机会,在旁边辅助她找到自己的意根。 武灵天光之后,武道必然会到达一个顶点,如果没有人再次做出比肩莫青城的功绩,很有可能那之后就是武道盛世。 萧若佩虽然觉得武道不适合逍遥界,但是大势已经形成,他无法阻挡,只有顺势而为。 萧念竹的将来,不会再依附与他,而是作为一个独立的人存在逍遥界中。 要证明她独立的人格,以武入意无疑是最直接的方式。 苏流穗赶紧问道:“那我呢?我也可以吧?” 萧若佩点头道:“你们若是要想去耀日城看天光出现,就必须在三个月之内,从我手里取得天光令。” “我不会对你们另眼相看,标准与其他武者一样,得到我的认可,如果你还以为武道的存在是为了更公平,那很遗憾,苏流穗,你没有去看天光的资格。” 开始苏流穗还觉得萧若佩只是在开玩笑,只是见她们在远行镇太闲才找些事情给两人做,见到他的脸色严肃,不像是假话,这才惊疑问道:“萧若佩…你不会这么小气吧?连两枚天光令都不给?” 萧若佩舀起碗里莲子,笑道:“你们可以试试我会不会这么小气。” 苏流穗哼了一声,要是受萧若佩威胁,她还怎么保持面子? “不要你的,我等会写信让师父给我弄一枚。” “这就是你想要的公平吗?”萧若佩将莲子吞下,任由甜味在口舌之中蔓延,一边不紧不慢地问道。 “我…”苏流穗一时语塞,她可是记得自己说过什么,如果跟宗门讨要方便,那就是打在了她自己的脸上。 “放心吧,你能够做到连自己的意根都留下血灵密洞,天光令对你来说并不困难。”萧若佩笑着安慰苏流穗,他更担心的是萧念竹。 一个不知道自己为何而练武的武者,偏偏还是个武道天才,萧若佩怕她走上歧途。 “直接给我不就成了吗?”苏流穗不满地嘟起嘴巴。 萧念竹却并不担心,她轻轻地搅拌着碗中羹汤,一边低声说道:“我练武是想把你留下。” “念竹,刚才你说了什么吗?”苏流穗耳朵尖,听到了她的低语。 萧念竹抬头笑道:“没什么,我是问什么时候才能吃饭,快饿扁了。” “也不怕吃胖你。”苏流穗笑着往厨房走去:“快过来端菜,咱们开饭了,管他什么天光令呢,他萧若佩敢不给你,我就去偷去抢都要从他手里弄出来!” 萧念竹两步跟上她,似乎怕被萧若佩察觉到她的脸色变化,走得很急。 苏流穗都能听到模糊声音,萧若佩哪里听不出来。 “留我…”萧若佩看着两个少女远去的身影,他摇头无奈笑了一下,手中的调羹缓缓在碗里转动,像是整理着自己的心思。 甜味正在碗中化开。 第四百一十章 习武所求 天上乌云遮蔽了星月,在天屏山两侧峡谷的遮掩下,峡谷下方的道路黑漆漆一片,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头顶上筑匠点亮的灯光从横飞桥梁空隙之中投落地上,成为了照着地面的唯一光源。 在斑驳的光影之中,忽然有几道迅捷的人影一窜而过,像是黑夜之中疾行的老鼠一般,人影迅速地再次隐没在黑暗之中。 这些人没有引起筑匠的注意,选择了快速地穿过这条还在建设之中的关卡。 “萧若佩来到了远行镇的事情,是真的吗?”快速疾行的人群低声交谈着。 “宁可信其有。”有人低声回答,“等到事情确认下来之后,我们再想从这条路过去就麻烦了。” “但他是玉名侠…从这里过会不会得罪他?再说我们可以从山上绕路…” “萧若佩不怎么在乎武道上的名声,对武道的事情不会太用心,这一次估计是受了八大宗门所托,碍于他玉名侠的面子不得不来,过了天光之事估计他又会像以前一样不跟武道沾边,得罪他也不要紧,山上绕路更不可取,明州群山险异,绕进去出不来就麻烦了,不熟悉路况的时候,顺着大道走才是唯一的选择。” “今晚天色正好悄悄过去,这是苍圣也在帮我们。” 天上云层突然被驱散,星月光辉倾泻在道路上,照得天地一片光明,在月光之下,一个人影静静站在天屏关的出口。 想要偷偷越过天屏关前往明州的人群停下了脚步。 即使夜晚的月光不足以照亮对面那人的脸庞,但是这些人也已经猜出来人是谁了。 “敢问前方可是萧玉侠当面?”领头的人犹豫着抱拳问候。 萧若佩往前一步,踏入月光照耀的范围,他向那几个武者作揖示意,抬头说道:“诸位都是武道上的前辈,相信都理解天光的重要程度,请勿自误。” 见到萧若佩不像是个强硬的人,武者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他们想过很多可能,包括萧若佩盛气凌人将他们打一顿,却没有想过刚见面,这位今年里声名鹊起的玉名侠会示人以弱,将他们准备的说辞都打乱了。 “萧玉侠既然明白我们的苦衷,又何苦要为难我们?天光的出现本该是普天同庆之事,武灵天光对武者来说,比性命都重要,本该让所有武者亲眼共见,就算不能和你们一般亲自参与到铸造天光的过程之中,能够亲眼看到天光出现,不辜负我们生逢当时,亦死而无憾了。” 萧若佩听领头武者说完,也不答应,也不驱赶他们,开口道:“既然你们想要去见天光出现,若佩也不会为难各位前辈,只是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若是前辈的回答能解开若佩心中疑惑,便将天光令奉上,保前辈前行一路无忧。” 武者们面面相觑,搞不懂萧若佩此举意义,听到不用动手,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虽然萧若佩在武道之中只有一个战绩,但要看跟他打的人是谁,是昕言! 剑御天光有取巧借势的便宜,如今都过去大半年了,除了他,还有哪个武者可以接触到御使天光的境界? 没有人。 这就已经足够证明萧若佩的玉侠名并非虚名。 那群人放松下来,领头武者甚至露出了笑脸:“咱们行走武道之中大多数都是些粗人,萧玉侠不要故意出些文道上的难题就好。” “并不难,与武道上诸位息息相关。”萧若佩取出一枚天光令,玉石雕琢的令牌在月光之下散发出水一般的光泽,武者们的眼睛立刻被吸引过去。 这一枚天光令,不要说它代表着前往观瞻武灵天光出现的资格,就凭玉石的成色,价值也不菲。 据说每一枚天光令都是凌家寻找巧匠雕琢而成的,用的都是好玉,而且每一片都形态不一样,凌家人一眼就能看出真假,因为假造的天光令根本就找不出这般大量的美玉和玉雕师。 凌家的财富在这一次算是让整个武道刮目相看,许多人都知道凌家有钱,但是具体有钱到什么程度,却没有直观的了解。 直到见到这枚天光令。 同样的美玉,凌家毫不犹豫就送出了几千份,可谓是财大气粗到了极致。 “若佩只有一个疑问,那就是学武为何?”萧若佩看着对面的武者,“只要有一位前辈的回答能够让我觉得有意义,诸位都可以通过这条道路,天光令则交由给回答的前辈处理。” 即使天上月色照到大地上不甚明朗,但这群武者都从各自的眼中看到了疑惑。 萧若佩一个堂堂玉名侠,大半夜不睡觉就为了这事堵住他们进入明州的道路? “习武之人,自然是想以武见道,入意以证天地了,难道还有其他目的吗?”领头武者看周围的人都在犹豫,便当先尝试着回答。 “只不过我们不像是萧玉侠这般天纵之才,对意境只能望洋兴叹,此次若能亲眼观瞻天光出现,想必会对我的武道境地大有裨益,此生进入意境也并非无望了。” “你是想入意?”萧若佩脸上看不出喜怒,让那领头之人无法从他脸上得知自己的答案是否合乎萧若佩心思。 既然已经做出了回答,若是再改,难免会让人觉得轻浮,何况他们这一行七八人,只要有一个人回答让萧若佩满意,就能全部通过,一个人错不要紧。 他点头道:“是想入意,萧玉侠切莫以入意武者的眼光看轻了我等。” 萧若佩摇头:“不会看轻,很可惜你的回答并不能让我满意,所以你得不到天光令了。” “凭什么?”领头武者依然不解自己的回答有什么错误。 “凭你将入意看成是武道顶点,若是让你的道融入天光之中,那武道只能止步入意了。”萧若佩眼光冷冷地看向那人,“武道之中人人都有观瞻天光的可能,但是亲手缔造天光却不能有武道止境的想法。” “昕言在天光礼上就说过了,他是耀境,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大半年,你依然觉得武道入意是终点,足以说明你的思维已经被固化,前行无望,不知前辈是否还觉得自己有资格拿天光令?” 领头武者羞愧低头,躲入了阴影之中。 萧若佩将目光看向剩余的武者。 又有一人抢先开口道:“我习武是为了见前人从未见过的境界…”萧若佩直接用通脉劲将他的嘴巴封住。 他对那人怒骂道:“别以为可以顺着我的话就能得到认可!连自己脚下都不知道落在哪里,却好高骛远去想前人都未曾触及的地方,你若是再说一个字,我便丢你回远行镇!” 说完之后一弹脉纹,将那想要取巧的武者摔飞出去,那人想不到自己一时冲动,居然引起了萧若佩的怒火,刚才被脉纹控制的他已经感觉到了萧若佩的强大之处,几乎让他没有一点反抗之力,而且那种能力也太过奇怪了,他居然完全察觉不到萧若佩什么时候动的手。 如果萧若佩真的生气想要杀他的话… 想到这灵他感觉到自己身上冒出了一层冷汗,夜风吹进衣服,竟让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接下来所有武者都不敢再想着占便宜,老老实实地将自己学武所求说了出来。 复仇,健身,养性,不一而足,七八个人回答过来,萧若佩心中对武者的定义更加模糊了。 “我没啥想的,就是要在武道之中谋求一条出路,家里爹娘听说习武能挣钱,我也不是读书的料,所以让我拜了武馆,如今家里渐渐宽松起来了,我便想着以我自己的想法,去武道之中走一走,看一看,看看缔造这武道盛世的绝顶武者都是些什么样的人,看看属于武道的天光是什么模样。” 这是最后一个人了。 他连走上武道都不是自己的选择,看见前面的人各种说法都没有得到萧若佩的认可,也不抱有希望能够让萧若佩放行,只当做是将自己习武见闻说与这些高高在上的玉名侠知道,让他们以后能够多理解一些武者之道。 不是所有人都想着当上那开拓道路的玉名侠,也不是所有人都能以武见道入意,他只是一个平凡的武者,就想让自己过得好些。 生活上面的问题解决了,而让自己现在衣食无忧的又是武道,他便要去见证一下这条道路的源头。 “如果不是有天光的事情,我这两年也会去明州看看,看那些前辈走过的道路。”他像是说着家常话一般,将自己学武之后的想法一五一十地跟萧若佩说着。 有过练武的辛苦,也有学有所得的喜悦,最高兴的莫过于通过身上武艺挣到了第一笔钱,给自己买了一身行头,让自己穿着更像说书人嘴里的大侠。 可惜那一身行头没有穿多少次,因为实在碍事,图了一下新鲜,最后也只能放在衣柜深处,偶尔翻出来比试一下,却发现已经穿不上了。 说道这些琐事的时候,他脸上露出了笑容:“我第一笔钱就这么浪费了,那身衣服也不想就这么放着积满尘灰,所以有心情的时候,我都会拿出来看看。” “我的身躯虽然穿不下那身侠士装了,但我心里还穿着它,我得对得起那笔冤枉钱。” 他说得有些长,周围的武者都已经坐下来了,萧若佩沉吟半晌,侧过身子让开了道路:“你可以去见证天光了。” 那人犹自说着话:“家里有了小孩子,爹娘的身体还健朗,我能做侠士梦的时间就剩下这短短几年时间了…什么?” 他愕然地看着已经让开道路的萧若佩。 第四百一十一章 气势渐高 “向我展示你的武道,然后就可以进入明州了,我会根据我的判断,决定要不要给你天光令。”萧若佩侧身做了一个让路的姿势。 “萧玉侠…要跟我交手?”那人想不到还能有这种机会。 “是检测你武道修为,让你进入明州的原因是你能够保持初心,武道修为才能决定你有没有资格在天光之上刻下你的印记。”萧若佩指了指他身后的人道:“有天光令,你就可以带你的同伴进入,没有天光令,你只能一个人进去。” 话已至此,那人哪里还不明白萧若佩是在激他展示武道。 他斗志昂扬起来,跟玉名侠交手的机会,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够遇上,就算萧若佩不说,他也要找到时机试试看。 而且萧若佩本人也不像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他激动抱拳道:“既然萧玉侠有兴趣,那我就奉陪到底了。” 然而萧若佩嘴上说得客气,下手却没有半点留情,即使没有用通脉和御使天光的本事,但在这一年与天光的融合之中,他的身躯也已经强壮到了一般武者根本无法企及的地步。 加上对八州拳掌式的理解,这位武者连一招都没有在他手里撑下来便落败了。 “很可惜,前辈没有取得天光令的资格,你可以选择回到远行镇中休息,等以后有进步的时候再来尝试挑战,也可以选择不要天光令单独进入明州。” 那位武者虽然落败,却没有气馁,他抱拳施礼道:“萧玉侠此行,没有堵住我们这些人前往明州的道路,我甚为钦佩,只是天光令在前,同伴在后,我不可能就此退缩,待我武道再有精益,定向萧玉侠讨教。” “我会镇守天屏关到天光礼出现,一枚天光令最多带十位武者进入明州,请诸位尽自己所能,凭自己武道,开拓自己道路,今夜既然诸位没有想要通过此地的人,那便请各位回去安心休息吧,恕若佩不远送了。”他说完便站在原地,做了一个请回的动作。 周围的武者闻言只得悻悻回头。 天屏山横栏明州,占地极为广阔,这一条道路虽然被皇玉天一纸撕裂,但依然有许多高低不平的地方,不能算真正的坦途。 这些没有被皇玉天武意影响的岩石基底,十分的稳固,即使有经验的筑匠开凿也极为缓慢,只得按照岩石的走向来建造天屏关。 在这条狭长的过道里,皇院选择了一处最高的地点,开始建造拦截道路的天屏关主体城墙,这里恰巧是萧若佩阻拦武者所在之地。 想要从这里通过的武者越来越多,大部分都被萧若佩拦住,好在他的态度并不强硬,能够获得认可的人,便有挑战他的资格,从而获得天光令。 挑战他的资格有三次,而且萧若佩也不会下死手,武者们前赴后继,到后来几乎每天萧若佩都要面对数十上百人次的挑战,虽然对于他现在的体能来说,这些战斗强度完全不会让他感到疲累,但他也不能每天都在被人挑战之中渡过,于是忙的时候,他便让苏流穗和萧念竹代替他守关。 这两位少女武者的名字,也伴随着挑战者的口口相传而渐渐有了不小的气势。 尤其是两位少女各持一柄木剑,比试不以伤人为目的,更是让人对两人的本事心悦诚服。 想象之中的骂声一片并没有出现,在萧若佩温和的姿态之中,大部分武者都不敢有意见,他们可以想得到,即使换成了自己在萧若佩的位置上,也不可能比这个年纪轻轻的玉名侠做得更好。 不管是尽心尽力的拦人,任何时刻想要偷偷通过天屏关,萧若佩都会适时出现,绝对没有武者能够逃过他的耳目,这需要多少精力且不说,更难得的是他不管对任何人都十分客气,哪怕有人对他破口大骂,也没见他生气过。 还有些曾经骂过他的人,居然从他手中拿到了天光令! 他根本就没有因为自己的喜恶去判断一个武者有没有资格进入明州,只用公正的态度来衡量武者的能力。 要说唯一的毛病,就是他的标准太严格了,据说他手里有一千枚天光令,要在两个月之内分发下去,平均下来他一天要发出去十多枚,但是此前这段时间里,一天能够获得天光令的武者,也仅有寥寥数人罢了,他手里的令牌肯定还有余裕。 可惜萧若佩好像一点放松标准的意思都没有。 武者们也就纷纷放下了侥幸,开始仔细地研究从天屏关进入明州的可能性。 这里面受益最大的当然是远行镇本地人。 大量的武者滞留,给这座新兴的小镇带来了巨大的活力,原本因为扩建的速度太快而略显空虚的外城,此刻也变得无比热闹,好似一座兴盛许久的繁华城市。 武者带来各地的见闻,更是让小镇的消息变得无比灵通,几乎已经成为了整个逍遥界里,消息最为敏感的地方,吸引了无数人蜂拥而至。 萧若佩的名字也在这些武者的议论之中,渐渐地被越来越多的人知道。 被人说得最多的,自然是萧若佩的气度,让人不由得敬佩,没有人再敢怀疑他是否配得上玉名侠身份,即使他的年纪比大多数成名武者都要年轻,也没有多少武者敢在他面前倚老卖老了。 武者们聚在远行镇里,一起研究着通过萧若佩考验的方法。 他的考验很简单,只问一句‘习武为何’,就是这么简单的问题,却拦住了大部分武者。 通过他考验的武者便有了挑战的资格,只不过能敌得过萧若佩的人并不多,能够在他手里撑下十招的人,便可以获得天光令,可惜几乎没有入意之前的武者能够与他比试到十招之后。 人品和武技,萧若佩都是实至名归的玉名侠。 有了挑战萧若佩资格的人,一般都会选择留下,在这段时间里与其他挑战者互相交流心得体会,还利用十个带入明州的名额,去请教武道修为高深却没有获得挑战资格的武者,借以增长自己的功力,在挑战的时候能够多几分把握。 整个远行镇已经成为了武者交流的市场,这些滞留的武者陷入了从来没有想象过的武道知识海洋之中,几乎每一个武者都浸泡在这武道意气凝聚而成的气氛里面,积极地寻找对自己有裨益的养分。 萧若佩在获得玉侠名时候,曾经骂过武者的封闭,如今在他引导之下,这种封闭渐渐被打开,武者们热烈地交流,如饥似渴地寻找属于自己的武道之路。 这让萧若佩明白了李鲤说的话。 如果要想改变,就自己先做出改变。 萧若佩曾经以为武者不可救药,武道已经是穷途末路,在天光的指引下,在他深入其中,以一个玉名侠身份的刻意引导之下,这种僵局渐渐出现了融化的趋势。 即使现在只有一个小镇里面的武者放开了交流,但是对于萧若佩来说,这已经是改变的开始。 皇院对人心的理解要比他深入得多,研究御道的李鲤见识更是让他难及项背。 但是萧若佩知道他对皇院的戒备绝对不是没有道理的。 因为这几天那些建造天屏关的筑匠们一直都在借用他阻拦武者的势来建造关卡! 筑院四课,势向定气,势便是地势,也有建筑的气势,更兼具配合建筑主人的声势,这是一门高深的学问,也是筑院的基础,如果连望势选地都学不会,就没有必要学筑门知识了。 向是建筑走向融合地势方位,让建筑能够将地理优势利用起来,定是让建筑本体维持更长的时间,其中定脉针便是定课的运用方法之一。 至于最后的气,是聚集天地之气为建筑所用,最简单的是通风使建筑内部不会太至于闷热,高深的如云宗十八层云楼,完美利用了云州的风云之气,让那座逍遥界最高的楼阁在云州强风之中屹立不倒。 虽然这没什么用,云州根本用不上那么高的楼阁,但是名头听起来就十分响亮! 人皇殿万年不倒,便是因为皇气汇聚,这是筑院最高深的一门知识。 如今这些筑匠便是将萧若佩当成了一种提供气势的工具,把他阻拦武者积累的气势完全利用起来,淬入了天屏关的建设之中。 在这条峡谷地势最高的地方,一座雄伟城墙正在伴随着他的威名渐渐高筑,虽然没有成型,但是已经隐隐有了横栏天险的气势,就算他日萧若佩不再拦住这条道路,他这两个月积累的气势,也会长存于天屏关之上。 “可恶!李鲤一定是计算到了这一点,不然这些工匠们没有可能这般理所当然地在我后面筑墙!”外面传闻不会生气的萧若佩,此刻心中已经对某人骂开了。 可不是?他现在面对着天下武道,身后却是一群理所当然对他指指点点的筑匠,偶尔对他的站位不满意,还过来提醒他应该站在什么地方,才能完美激发出这里的地势。 这不是没把他堂堂玉名侠放在了眼里,直接将他看成了一块砖头吗? 第四百一十二章 关前武者 经过一段时间的研究,远行镇的武者已经摸清楚了萧若佩的底子,在回答他的问题时候,最容易得到认可的方法就是据实以答,稍有作假被他发觉,便再也没有取得天光令的资格了。 比试难度有分别,其中苏流穗最容易通过,通过的条件是十招之内击败她。 就算她是八大宗门之一的青玄弟子,但是学艺时间还不到一年,能够在诸多武道前辈手中支持十个来回,已经是相当了不起了。 苏流穗能够做到这种地步很大关系是因为她的见识已经远超出许多武者,从天光剑开始,她就已经走上了有别于常人的道路。 她虽然不曾入意,但是招意之大,已经远超出了许多入意之下的武者,这几天通过了大量的实战之后,她对武道的理解也渐渐深刻,十招之内击败她越来越难了。 其次是萧若佩,他完全把握着分寸,不会让比试的武者在他手中受到一点伤害,与他比试绝对安全,而且还会在比试的时候帮助武者找出破绽,替武者指出所修行武道之中不足的地方。 萧若佩对武道没有多少理解,但武道说到底都是让武者融合八州气韵的方法,而里面最基础的又是八州拳掌式,萧若佩对八州拳掌式的领悟,连见多识广的陈玉都大为惊讶。 此外他在青玄山上见过了武绝峰遗迹,那场两个绝顶武者之间的比试痕迹,融汇成一招武绝剑,只此一招,便能看破大部分武技破绽了。 有了这两个条件,萧若佩对付这些武者几乎没有任何难度,到现在还没有一个人能够逼他使出通脉劲。 与他比试也不算困难,如果在十招之内没有被萧若佩找出明显的不足之处,便能够取得天光令。 难度最高的是萧念竹,这一位此前在逍遥界中不显山不露水的少女武士,武道修为却惊人的高深莫测,而且出手绝不留情,为人又不苟言笑,武者想通过对话探她的底都做不到。 与她比试的条件比起萧若佩和苏流穗要复杂一些,要打到获得她承认为止,或者击败她。 而这几天的战绩看来,击败这个十六七岁的少女却并非易事。 就在两天前,萧念竹在百招之内,将一个成名已久的入意武者击败之后,许多武者已经不再对击败她抱有想法。 入意武者可以保证从武盟获得天光令,经过此地听说了萧若佩拦天屏关的事,那位入意武者本想替远行镇武者讨个说法的,没想到败在了一个少女手里,这也导致他灰溜溜地交出了自己的天光令,重新通过萧若佩的比试才得以进入明州。 这个看起来比苏流穗还要年轻的少女,使用的剑法是青玄云圣剑,口中称萧若佩做兄长,经过有心人打听,得知两人是亲生兄妹的消息之后,更是让人不由得心生感慨。 这兄妹两是一个比一个厉害,萧若佩在二十岁的年纪击败昕言,萧念竹更胜一筹,不过十六七就能与入意武者一决高下,等她真正入意,岂不是又一个冠绝一时的人物? 当然许多人想不到的是萧念竹练武的时间半年都没有,她与萧若佩心意相通,大部分武道修为是继承自萧若佩的感悟。 而她的身躯亦非常人能比,不管是力量还是协调性,都比普通人要好上太多了。 不过因为见识限制于萧若佩,她很难入意,除非有一天她真的能够醉心于武道,并且走出萧若佩的影响。 但这不妨碍她成为天屏关最难突破的人,现在除非对自己有绝对信心的武者,否则都不愿意选择萧念竹作为对手。 苏流穗又太过随性,因为意根还在血灵密洞,她这一年习武收获不大,也没有心思放在武道之上,很少出现在天屏关前。 最好的挑战对象,就剩下萧若佩一个。 “力道太小,你应该是因为我的身份而缩手缩脚吧?”萧若佩面前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武者,他通过了习武为何的回答,这是第一次来挑战。 远行镇没有几个武者会将希望放在这种年纪的武者身上,因此指点他招式的也是一些寻常人,在他身上看不出多少精妙的招式痕迹。 年轻武者显然有些拘谨,他面对着这位比他大不了几岁的武者,却感觉两人的身份就像是天与地之间的差距。 将萧若佩视作目标的人不少,他也是其中一位,在这个年纪与自己的目标相遇,并不是件美好的事情,他还没有做好准备。 “力不可用尽,你能明白这一点很好,但是你现在面对的人并不是可以让你保留力气的对手,你能做的只有拼尽全力展示你一身技艺…” 年轻武者似乎受到了鼓舞,涨红着脸,将力气运转全身,最后传递到脚下,蹬地而起,朝着萧若佩所在的方向冲了过来。 尽管是用尽了全身力气,但是他的招式依然被萧若佩所化解,只一拳伸出,就突破了年轻武者的防护,拳头停在了他额前。 “用尽全力并非是让你不顾一切,更要保证自己的力气发挥作用。”萧若佩收拳道:“你取得天光令的希望并不大,还是等过几天休息好,早点前往耀日城吧,路上并不安全,可能要花的时间很长。” “若是遇上不可力敌的对手就退缩,还算什么武道!”年轻人一股子冲劲跟刘渊崖有的一比,“我会获得你的认可的!” “你还有两次机会。”萧若佩并不反感这种凭着一腔热血去达成某种目标的人,只要心中热血不冷下来,这些人便能突破自身局限。 只可惜他在许多上了一定年纪的人身上都看不到少年热血的痕迹了。 许多人都被自己出身,学识所限制,每当想凭着热血去做某些事情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能力不足,渐渐的将心中冲劲磨灭,却不去想办法增加自己的本领,再回头去实现愿望,而是直接将希望放弃。 武道很多道路都被一些大宗门堵住,没有资质进入有完整传承宗派中的武者,之后在武道上面的成就几乎就会被固定,除非和萧若佩一般另辟蹊径,只可惜这条蹊径掌握在比武道宗门更加严格的人手中。 苍圣。 武道之中没有出路的人越来越多,所以才发展出了移山盟这一股势力。 萧若佩可以想象得到,武道之中像移山盟之类的势力会越来越多,因为现在的武者已经处于一种饱和甚至开始溢出的状态了,这还是因为许多人进入武道只为了谋求生路,而非真正投身武道之中的原因。 在武灵天光出现之后,逍遥界的武道将会迎来一次巨大的跨越,进入武道之中的人会更多。 虽然千星连城能够消耗大量的武者,但那绝不是武道的出路,只是武者身为人类不得已为之的责任。 “二十七招,我还有二十七招的机会!”年轻武者并不气馁,他知道萧若佩每次比试有十招的条件。 萧若佩笑道:“有信心是好事,千万别被信心迷住了眼睛,让你看不见危险,比如现在…” 他的身影一动,忽然出现在年轻武者身边,一掌天雷撼木劈落。 年轻武者仓促之间已经来不及抵挡,慌张举手上架。 萧若佩已经欺身直入,另一只拳头已经往他因为举手招架而露出的胸腹空门打来。 上下夹击,年轻武者已经不知道该拦住哪边,被萧若佩一拳击飞出去。 这一拳并没有用多大的力气,年轻武者可以感觉得出来,不管是速度和力道,萧若佩都拿捏在他这个层次可以发挥出来程度上面。 也就是现在萧若佩的招式他一样可以使得出来,只可惜两人使出来的效果天差地别。 据说入意武者每一招都无懈可击,至少现在萧若佩出招,在他眼中已经看不见破绽了。 “这一招你至少有三个破解的机会,后退,或者起脚逼我回防,甚至可以抓住我下劈的手掌用来阻挡我打你的拳头。”萧若佩收拳站在原地,年轻武者没想到在自己眼里看起来毫无破绽的攻势,居然有这么多的破解方法。 “二十六招。”萧若佩笑道:“你可以留到将来有所长进之后再来尝试,也可以继续,但我建议你还是先回去请教一下前辈,否则在我这里你已经学不到太多东西了。” 年轻武者站直诚挚地向他拱手致谢,又问道:“那我能向你请教吗?” 萧若佩摇头:“我对武道的见识没有远行镇里前辈那般深刻,而且也挺忙的,你看看身后?” 年轻武者回头一看,却见身后的狭道之中,已经被拥挤的人群堵得水泄不通,好在这一条道路还没有大量通车,远行镇的建设同样需要不短的一段时间,商人并不多行走这条道路,要不然非得被这人群堵在天屏关前。 距离真正的天屏山开还有很长的时间。 年轻武者见状赶紧让开,却没有立刻回到远行镇,而是灵活地攀上了筑匠门建造在悬崖上的栈道,坐下来继续观看,之前比试的武者也同样坐在上面,亲眼见到这么多武者比试的场面可不多,就算没能从萧若佩手中得到令牌,也可以大开眼界,说不定会对下一次比试有所帮助呢! 萧若佩没有休息,直接看向了后方的人群:“下一个是谁?” “或者,有哪几位要一起来?”他已经对一个个比试有些不耐烦了,远行镇的武者太多,到现在已经不允许他细致去处理这件事情。 第四百一十三章 流言蜚语 武灵天光不需要必须到明州才能看见,逍遥界八州任何一地找个宽阔处,在天光出现的时候,都能共见天光出现,所以并非所有人都想到耀日城近距离观看,千里迢迢奔向明州的,只有一心向武或者别有用心之人。 来到远行镇的武者虽然很多,还算在这座新兴小镇的承受范围之内,这些武者被萧若佩堵在了天屏关前,或多或少都有一些怨气积压。 不管萧若佩如何坦诚,姿态做得再低,依然有人对他的行为产生了不满情绪。 这种情绪因为萧若佩的严格与日俱增,逐渐的暗中开始有了许多风言风语,其中包括以萧若佩为首的顶层武者准备把持武道的传闻。 许多人开始打着正义之名,挟众要求萧若佩交出天光令,更有甚者直接到他面前要他取下玉名侠的称号,并对天下武者道歉。 萧若佩对这些只会动嘴皮子的人不屑一顾,即使那些人都快指着他的鼻子来骂。 他不动,却有其他武者为他据理力争,其中就有之前受过他指点的人,萧若佩也不管不顾,只按部就班地测试一批批武者的能力及人品。 凌先生说过不管在任何地方都有各种各样的人,武道只不过是因为过于活跃而显得更加突出而已,他并不奇怪有人会诋毁他的声誉。 护着他的人同样是出于自身的武道道义,不忍让那些人中伤他,萧若佩却不会因此而对他们网开一面,平白无故给他们天光令。 任凭水冲浪打,他像是一块顽石一般屹立在天屏关前,其他人若是绕路而行,他也不管,两个月时间能够从明州群山之中走到耀日城的人,应该也不会对天光造成多少危害。 苏流穗却对这种气氛很是不满,更对萧若佩的忍气吞声感到愤怒,索性眼不见为净,带着萧念竹去了炎州欣赏秋后余火。 现在整个天屏关就只有萧若佩一人驻守了。 看着眼前长长的队伍,萧若佩抬起手,手中萦枝聚起承山剑意,将与他对战的五人全数拍飞,拄剑而立:“心浮气躁,招式生乱,本心不定,如何入意?” 一句一顿,将那些武者说得愧疚难当。 作为这场舆论风暴的中心,萧若佩的心境反而比他们这些事外人更加平静,叫他们如何敢在萧若佩面前自称前辈? “请下一位上前挑战。”萧若佩丝毫没有停滞,萧念竹临行前担心,把萦枝留给他防身,他如今的能力并不需要借助外物,随便找一根树枝发挥的作用都比得上萦枝,他却不好意思违背萧念竹的叮嘱,平时比试尽量带着。 “既然萧玉侠看得起,那我们便一起上了。”这一次上来的人有七位。 萧若佩看了他一眼道:“你没有通过在下的提问,没有资格挑战天光令。” “萧玉侠怕是记错了吧?我是第一次到天屏关前,也是第一次有幸与玉侠见面,玉侠事务繁忙,此处人多难免会有一两个长得相像的,可不要误会了我…” 萧若佩冷冷一笑,通脉劲直接扯起那人丢出去外面。 一个人容貌可以通过化妆技巧改变,但是体内的脉纹在短时间里却不可能有多少变动,尤其是骨骼之中的。 萧若佩认人从来不用外表,直接看穿一个人的骨骼形状。 这个人企图通过化妆来混淆耳目,他岂能不知? 念在场中不少武者都互相认识,萧若佩也不好当面揭穿他,只将他丢出去完事。 那人感觉到一股不容抵抗的庞大力气束缚着自己身躯,想起远行镇中流言,心急之下,有些话没有经过思考就破口而出:“你修炼邪功!有什么资格代表武灵天光?” 萧若佩没想到居然有这种流言传出来,他疑惑地看向留下的六人,这六个人与刚才那人同时上前,应该知晓此事。 “诸位前辈,能明白告诉若佩,刚才他所言是何故?” 那六人看到同伴被莫名的力量带飞,身躯抖如筛糠,想起远行镇中种种传言,忍不住退后几步,看向萧若佩的眼光也有了一丝惊慌。 那人既然骂出了口,也不再遮掩,将余下话语一股脑抛出来:“萧若佩!你要是清白无辜,便说出你的师承来历所修功法,才能平息众怒,若是说不出来,你修炼的就不是正统武道功法,是邪道,没有资格领导天光之事!” 萧若佩看向那人,像是看着一个白痴一般:“你…有资格分正邪?武道至今数百年,探索未尽,每一条道路都有可能是武道的将来,何来正邪之分?” “那怎么解释你二十岁之前毫无名气,却在一夜之间展现了超凡武力,我们去过青松镇,问过你的武道教习,查过你出身来历,只不过是一个小酒楼掌柜收养的弃子而已,怎么可能会有这种…这种邪异之力!这根本就不是武道!” 萧若佩很想发笑,他差点就笑了出声,但是看向外面人群的目光,他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 因为那些人看着他的眼睛,其中不解,愤怒,鄙夷占据了大部分,还有少数对他信任的,眼中也有一丝动摇。 可笑这群人不识得稳固天地的脉力,居然口称邪道? 他看向面前几欲逃跑的六人,温和问道:“几位也是这般理解吗?” 看他们的动作也能猜得差不多了,哪里有信任他的人会恨不得逃离他身边远远的? 那被他丢出去的武者得到了势,愈发理直气壮起来:“凌家也没有你现在所掌握的功法,你一身所学,根本就不是来自凌白涛!” 萧若佩耐心解答:“剑御天光从青州灵指之中领悟,融合了青玄山武绝遗迹的武绝剑,刚才将你丢出去的力量,名为通脉劲,得自明州异爪式,你要是有本事,可以从中自行领悟,又何用来问我?” “别再花言巧语了!八州拳掌式,区区八州拳掌式,你以为我们没有去青松镇了解过吗?那教你武道的先生,就是了寻常武师,连武道中人都不算!”那人得寸进尺,感觉到萧若佩的通脉劲没有缠在他的身上之后,反而向前走了两步,“萧若佩,我敬重你的行为,才给你面子叫你一声萧玉侠,只要你将天光令拿出来,我们依然会承认你的身份,你年纪轻轻,走错了路还能回头,可不要自误…” “呵呵~”萧若佩轻笑一声:“你是哪里来的自信,敢和我谈论条件?是觉得我不敢伤人,所以才如此放肆吗?” “哦?要露出你的真面目了?在这里装了这么多天,也挺累的,不如让大家都知道你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吧?来杀了我啊?让人看看你满嘴仁义道德,为了武道着想,实则是个心狠手辣的恶棍!” “不,我没有那个兴趣,之所以对你们做出的任何言行不闻不问,是因为在我眼中,远行镇所有武者加起来,对我而言都不可能造成威胁,辱我不能损我一丝,动手不能伤我一毫。”萧若佩对这些人已经再也生不出气来了,以他现在的身份,来这里本来就是看在武道天光对逍遥界的作用,而不是为了所谓的玉侠名。 “你们要争的东西不过就是天光令而已,我可以给你们,但是你们有谁能够像我一样做到相对的公平?你吗?你回头去问问刚才支持你的人,如果我将天光令给你,按照你的意思来分配,他们同意吗?” 萧若佩看向后面群情激奋的人群,脸上依然云淡风轻:“你们放心他来做分发天光令的人吗?” 人群之中顿时鸦雀无声。 那个武者说出了他们心中的想法,但是其人品如何,大家也算心知肚明,伪装打扮的事情在一些经验丰富的人面前根本就没有一点用处。 一个要跟人比武的武者,做伪装干什么?无非就是掩人耳目而已,多了一层伪装动起手来更不方便,没人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他为何要伪装?大概萧若佩说的是实情,他已经在此前的问答之中被萧若佩淘汰了。 一个骗子,不管他说得如何冠冕堂皇,也难取信于人,而萧若佩驻守天屏关这些时日,没人发现他做出任何徇私之举,甚至有人打听到即使是那两个在他身边的少女,想要获得天光令同样都要通过与他们一样的考验之后,众人在这件事之上,对萧若佩就没有任何怀疑了。 至少在可见的层面上,他做到了公平对待每一个武者。 而且在对战时候,对每一位武者的指点也是尽心尽力,从来没有因为时间仓促而敷衍了事。 唯一让人诟病的就是他的要求实在太过严格,导致从他手下通过的武者十分稀少,几乎是万里挑一,这些万里挑一的人能够带十名同伴进入明州,那也是千中无二。 千分之一的几率,让很多人都不看好自己能够从萧若佩手中得到进入明州的资格,所以远行镇中怨气才会积蓄,进而孕育出萧若佩习练邪功的谣言。 逍遥界武道数百年,何来正邪之分?所有武者都是在武道之中寻求出路的迷途之人,入意才能找到出路,何来功法正邪? 这些只不过是说书先生为了故事情节冲突更加激烈而给武道添加的定义,这些说书先生连武道中人都不算,又如何比一个玉名侠更加有资格来论证武道的存在意义? 第四百一十四章 传武后世 “我来天屏关之前,曾经有人向我说过一件事,他问我想要武道留下什么。”萧若佩环视一圈周围武者,“现在我想将这个问题留给你们,你们想为武道留下什么?凭什么觉得这条道有资格留下来?” “正邪之分,这就是你们想要铭刻在武道天光之上的事情吗?还是武者的意气,开拓前行的勇气?向天求道的韧性,身体天心的灵性?你们想想自己有没有记得其中任何一条?” “诚然许多人进入武途,本心只不过是想混一餐饱饭,凭自身技艺博取一份自己应得的名声地位,这并不可耻,这与寻常人凭本事吃饭是一样的事情,完全可以大声的说出来。” “但是不管什么原因,你们都要记住武道…是道!而非简单的技与术!是一条完整的,尚且需要在场诸位铺垫尚未成熟的大道,能够在这条道路上面留下一块属于自己的铺路石,萧若佩深感荣幸…” “如果看见这条道已经走上了歪路,我也可以当一块堵路大石,你们是想借着我所见去往更远的地方,抑或是反对我的言行,与我今日在天屏关前以武道决一胜负,若佩同样奉陪到底!” 通脉劲连接天屏山脉,这座被皇玉天一纸撕裂的高山,此刻居然像是被人接续上,而接续这座山峰的人,便是站在天屏关前的玉名侠萧若佩! 承山剑意融入他的身躯,此刻就算是没有入意的武者都能感觉到他身上的巍峨气势,那种被大山镇压在下的窒息感涌上喉咙,却被硬生生地堵在口中,让人连呼吸都要用尽全身力气。 萧若佩抬起剑指向关前武者:“若觉得若佩言语失当,便请上前!” 见识到萧若佩全力施为的气势,寻常武者在这种压力之前,连呼吸都困难,又怎么敢上前? 刚才那个口出狂言的武者此刻双脚已经开始发抖,他本来就是抱着侥幸的心理上来得到了大部分武者支持以后,还以为优势在自己这边,本想凭借众怒从萧若佩手中得到天光令,却从来没有想过他的实力如此强大,居然完全无视了关前武者的数量,以一己之力,硬生生把千万武者压得不能抬头! 从古至今敢这么做的的人,数百年也就出了一个昕天圣而已! 昕天圣尚且不敢以一人同时面对这么多武者,而萧若佩却根本不在乎! 他的实力究竟强大到了何等程度? 自从与昕言一战之后,已经没有人亲眼见过萧若佩全力出手,在许多武者的认知之中,战胜昕言,萧若佩借助了天光之力,能在天屏山武道大会之上凝聚武剑,是因为他是凌白涛弟子。 而现在的他脱去了自己的身份,以一人之身拦在天屏关前,却压得天下武道止步不前! 他口中所言,一人可以成为武道之中的拦路石并非大话。 “之前没有通过测试的人我可以忘记,但是踏上武道的本心,我希望诸位能够一直铭记在心,今日天屏山到此闭关,请回去好好想想,你们凭什么可以从这里通过,想明白了之后再来取天光令,如果到时候依然觉得若佩有错,便请指出,若佩再向诸位请罪。” 他收剑而立,将承山剑意撤销,但是刚才一瞬间带给武者的压力,却丝毫没有去除。 没有一人再敢上前,此前站在天屏关前的萧若佩,在面对他们的时候,与面对三岁幼儿无异。 巨大的实力差距,让这些武者不敢起丝毫异心。 在他撤去承山剑意的压制之后,天屏关前的武者纷纷回头,这一块拦在武道之前的大石坚硬程度已经超乎了武者想象。 身后筑匠似乎也察觉到了这股气势,建筑的速度明显加快。 萧若佩找了一块平整的石头坐下来,萦枝剑收回手中,目送着武者远去。 “现在的武道,还没有做好接受天光的准备…”他心中有些想法冒出来,却不得不将之克制压在心底,按照萧若佩最理想的计划,就是在天光之下邀请那些入意武者前来,只要数十人便已经足够。 但是蚀影的渗透,让他不得不扩宽了武者接触天光的条件,而后武者自身的行动,用冒牌的天光令再次突破这道缺口。 假造的天光令虽然在最后可能会查出大部分,但是这一块的数量最多,肯定有漏网之鱼进入明州,甚至到耀日城,参与到天光的铸造之中。 再加上李鲤和皇院的计划,这道缺口再次扩张,达到现在的地步,萧若佩已经可以肯定到时候能够进入耀日城的武者,要多于万人。 这一个庞大的数量,足以保证蚀影不会走脱,但是同样无法保证天光的纯净,连萧若佩也无法预料到武道会走向何方了。 他能够做的,就是让他守住的天屏关这一道缺口尽量严密,不让丝毫污染从他眼前进入明州。 被天屏山堵住的风找到了宣泄口,峡谷之中的风很大,大到能够吹乱一个人的想法。 萧若佩收敛心神,看着武者离去之后变得空荡的谷口,幽幽叹气,起身往暂居的庭院之中走去。 如果苏流穗不横生枝节,今天应该是两个少女从炎州回来的时候,他得回去做好迎接准备。 萧若佩的心情随着靠近庭院而逐渐平静,进入那座被苏流穗打理得幽静淡雅的小院之中,将门关上之后,外界一切便隔绝在门外。 他不再是那个玉名侠,不再需要与天下武者为敌,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需要他面对的,仅是保持院中整洁而已。 拿起墙角的扫帚,他开始清扫院中落叶,虽然已通脉劲的能力他可以轻而易举地将所有家务事做完,但那样会让他记起自己天命在身的事情。 无法逃脱的天命,其中包括了…苏流穗梦中得知他一年之后会死的事。 旧天道既然会有关于将来的计划,萧若佩不认为他只是用这种话来恐吓苏流穗留下天光,他也没有必要这么做。 补地计划更大的意义只是向旧天道展示了人类的决心,堵住了他一条出路,而旧天道的出路并不止一条,即使堵住了血灵密洞,他最后还是逃出了神女峰。 对他而言,萧若佩或许是一个很特别的人,旧天道希望萧若佩能像他一样,为了自己的命运,去用尽一切办法逃脱天命的制约。 “沙沙~”院中落叶灰尘已经扫成一堆,萧若佩用畚箕装起来,又进入房中开始收拾。 他前几天一人日夜挡在天屏关前,很少有空闲整理,房中难免有灰尘,要是苏流穗回来看见,少不得又要说他懒散。 他可不想让这个从小只会躲在他身后的少女对他说教。 就在他将庭院内外都清理干净一遍之后,门外传来苏流穗的喊声:“念竹妹妹快开门,咱们等会就去天屏关给哥哥一个大大的惊喜!” 只听萧念竹推了一下,回答道:“门闩住了,打不开,是哥哥回来了吗?” “就来!”萧若佩闻言赶紧从屋里走出,暗自庆幸自己收拾得及时,要不然可就会被苏流穗一顿好笑了。 打开大门之后,萧念竹还没有进门,苏流穗就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挤了进来:“好你个萧若佩,我们一不在家,你就在这里偷懒,天屏关不守了?” “觉得麻烦,今天一次性将所有挑战者拦下,没人挑战我就早些回来了,你们这是买了什么?”看苏流穗身上的东西,可不像是去游玩,倒像刚搬家一样。 “哥你没有去,我就带了一些特产回来呗。”苏流穗笑嘻嘻地将包袱伸到萧若佩面前,他自然地接过大半。 入手一沉,这些东西还挺有份量。 “是什么?” “有火树果,有好吃的,反正不会亏待你就对了。”苏流穗将余下的包袱收起来:“这里是我买的衣服,我跟念竹妹妹的东西,你可没份。” 萧若佩也不在意,他笑着就要关门,却见门外还有两人远远行来,他们身上的东西不比苏流穗身上少,甚至已经对他们行走产生了不少阻碍,所以才远远落在了后面。 “云叶和水墨?他们怎么跟你走到一块了?”萧若佩奇怪问道。 “在炎州遇上了,他们好像听到了你在这里的消息,特意赶路过来的,云叶说打听到了一些关于假天光令的事情。”苏流穗解释道,却又有些奇怪地问:“他什么时候跟水墨姑娘好上的?这么漂亮的女孩,就被云叶这种人给骗了,我觉得有蹊跷。” 看来两人的关系十分亲密,连苏流穗都已经看出来了,萧若佩笑道:“别人的私事,你管这么多做什么?” “怎么就管不得了?水墨快过来,跟萧若佩说说我能不能管你的私事了!”苏流穗放下包袱在院中长凳上就朝后面招手。 水墨笑盈盈地朝萧若佩点头道:“原来若佩大哥真的在这里啊?” “你又怎么跟我哥认识的?”苏流穗奇怪地问她:“我可不记得他有这么多朋友!” 第四百一十五章 炎州武气 萧念竹是见过水墨的,当时武道大会之前天屏山下,还曾经与水墨相处过一段时间,这次在炎州所见的水墨却与那个时候不尽相同。 只不过她与水墨相交不深,也分隔了许久,在这一段时间里还因为出现过因为窥探萧若佩命运而导致灵体溃散之事。 虽然后来被木灵天光修复了身躯,但一些记忆却已经模糊不清,包括当初看见的将来,现在的萧念竹丝毫都记不起来了。 她丢失过两次记忆,当初作为萧若佩根源一半,生活在逍遥岛的那一段记忆,第二次就是在天屏山武道大会之后试图窥探将来的时候。 恍若重生两世,她只记得一些前事大概。 水墨认识她,这是她唯一可以肯定的事情,只是这一个水墨,在见到她的时候却宛若初见,她也不好细问,便先带着云叶一起回来远行镇里,见过萧若佩之后再做计较。 听到苏流穗询问,她便打算趁此机会旁敲侧击一番,于是插话道:“水墨姑娘也是天屏山武道大会的亲眼见证者之一。” 水墨听到这句话表情有些疑惑,她一直奇怪萧念竹对待自己的态度,却不好意思当面说出来,毕竟这些人都是云叶的朋友,水墨自己不是主流时间界的人,生怕说多了会引出误会来。 此刻听到萧念竹的话,她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接口了。 “念竹妹子,这个水墨可不是那一个啊!”云叶闻言终于想起自己都还没有处理好水墨的身份问题,他赶忙解释道:“她的来历很复杂,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简单点说,就是我从镜子里面找了一个和水墨一模一样的人带回来的…” 苏流穗闻言顿时鄙夷地看向他:“原来你是对水墨妹子有了好感却不敢说出来,心里偷偷喜欢,还借用了一些神异手段,做了个一模一样的人出来,还要人家小姑娘喜欢你,真不知耻!” “情况比流穗你想得要复杂些。”萧若佩笑道:“此事我已经知道,你们将她看成水墨姑娘也行,但不能和之前所见的水墨姑娘混为一谈,先进来吧,正事要紧。” 时间支流的事情要解释起来得花许多时间,加上那边的事情多少有些匪夷所思,萧若佩不打算让两个小姑娘涉足其中,便没有细说。 “听若佩你的语气…是知道水墨姑娘的来历了?”苏流穗却打算刨根问底,跟在萧若佩后面追问他。 萧若佩并没有辩解,真说起来,要是不小心扯到自己在那边和陈玉之间的关系,到时候更加纠缠不清,现在事情紧急,还是先放一边比较好。 “你只要知晓这一位水墨姑娘和云叶是真心相爱的就行了,没看到云叶现在打扮着装都整齐了吗?俗话说女为悦己者容,男子也是一般,遇上真心喜欢的姑娘,肯定不会再露出懒相的。” 苏流穗回头看了一眼云叶,果然发现了他与平时有很大变化,虽然她并没有见过云叶多少次,当初在天光礼上的云叶打扮也挺整齐的,但是在气势上面,就相差太多了。 现在的云叶变得十分可靠,不再是去年天光礼上那样吊儿郎当的。 “你不说我还真没有发现呢,云叶变了这么多,难道真的打算收心好好对水墨了?” “什么叫收心?”云叶在后面听到她说话,忍不住追问道:“说得好像以前我像是个浪荡子一样。” 外表上云叶以前还真是浪荡子。 萧若佩笑笑没有揭穿,在几人收拾好了之后,已经过去了不短的时间,几人便一起下厨做了一顿午饭。 吃过了午饭之后,总算才有了空闲,萧若佩便向云叶问起假造天光令的事情。 三位姑娘则去了另一边房间试新衣。 “在炎州听到你守在天屏关的消息,大概猜到你也是为了武灵天光之事,我在炎州带水墨去了几个地方,看到了一些奇怪的事情,言叔的路线我是有打听过的,他从中州跨云州上宜州,之后再转道而下,炎州应该是他最后才去的地方才对,我也听到了武鸣前辈和言叔已经到了炎州的消息,只不过炎州许多有名的武者,却早已经有了天光令。” “除了言叔手中的两百枚,武盟所拥有的天光令只有千枚的数量,据我所打听到的消息,拥有了天光令的炎州武者,却不下千人之众了,虽然他们隐藏得很深,只不过当我听到你在这里分发天光令的消息时候,就已经确认了炎州武者拥有大量天光令的消息是真的。” “消息已经传到我的耳中,大概炎州许多武者同样知道了,但是他们对此无动于衷,作为昕言游历路线最后一州,他们的表现未免太过沉稳了,如果换成我是炎州武者,肯定会认为昕言到炎州的时候身上已经没有多少天光令,武盟的天光令又已经分发完毕,现在最容易获得令牌的地方,就是你这里了,天屏关距离炎州又近,我听到消息一定会赶过来的,但是炎州的武者却不多人前来。” “后来见到流穗的时候,她告诉了我你到天屏关的原因,我便猜测,炎州武者可能和假造天光令的事情跑不了关系。” 萧若佩问道:“你怀疑造假的人是炎州武者?” “从炎州武道之中的动静来看,这件事牵连的范围很广,几乎所有武道中人都在掩盖这件事情,平时素有怨隙的宗门之间,在这段时间里都显得同声同气,好像串通好了一样。” 如果真是这样就麻烦了,如果是某个势力为了从中牟利或者搅浑天光之事,弄出了假的天光令,那萧若佩和凌家还能出手有名,但是眼见这情况,却像是整个炎州武者搞出来的,一副法不责众的模样,萧若佩自身也不敢说自己就是武道的法度,更不可能因此对整个炎州武道出手。 “大概有多少武道势力参与进这件事情之中?”萧若佩问道。 云叶闻言沉吟半晌,抬头肯定道:“恐怕整个炎州都有份,而且看这件事的趋势,已经蔓延到了炎州之外,相信天屏关的武者也很快得到消息了,到时候除了确实有信心从你身上得到天光令的武者,也就剩下那些不敢因此惹怒凌家跟耀日城还有你的人了。” 整个炎州! 逍遥界中炎州人的团结是出了名的,只要他们决定要做某些事情,外界的力量都很难撼动,连王道势力对炎州的态度都是以教化为主,不敢强行干预炎州的事务,就是怕炎州人的团结,这群人要是铁了心去做,几乎没有人能够阻挡得住。 李鲤说过堵不如疏,萧若佩正在这边将天下武道堵在天屏关前,却没有料到炎州那边的缺口却大开任洪流冲入。 “不过好消息还是有的,如今炎州那边的武者并没有许多人动身,好像他们内部也在进行一个筛选工作,只不过这件事十分隐秘,我并没有打探清楚,但能看出他们并非打算肆无忌惮,天光之事,炎州武者最热衷,也最不想破坏这次的武道盛会,换成我是他们,也会在等待昕言到来之前而心急如焚,才不得已出此下策的,既然已经决定了靠假天光令进入耀日城,再来天屏关前向你讨要,就变成了整个炎州武道的异类了,天光盛会虽然吸引人,但是这还不足以让他们做出脱离自己根脚的事情来。” “这么说,这些利用假天光令的武者,还挺有道理了?”萧若佩反问道。 “绝无道理,我想最后的耀日城,也只有一部分使用假天光令的武者能够混进去,以数十人换一个人到天光下,这种情况已经算是损失重大,敢以如此巨大的损失比例进入明州,本身已经是一件豪迈之事了,天光不应该将这种烈性拒之门外。” “况且据我所知炎州的情势并没有乱,相反若是等着言叔那剩下的天光令,炎州武道不会像现在这般平静,恐怕站在天屏关前的炎州武者多起来,你也不好受。” 萧若佩记起了楚斗芒,那一位宁愿死也要躬行自身道义的武者,如果有那种人到天屏关,他真的不好下狠手。 一个两个他还支撑得住,若是来十个百个,甚至上千个不惜性命的人,他可不确定自己能够狠下心来。 万一有人因他而死,那这件事情就没有这么简单了。 不惜命,惜气,这样的人萧若佩虽然不看好,却也恨不起来。 他闭上眼睛仔细思考着这件事带来的后果,良久才睁眼,看向云叶的眼中已经有了许多疑虑:“云叶…你说我是否真的有资格,代替武道守在这天屏关前?” 近来遇上的许多事情都在拷问他的本心。 他一个连武道都没有深入了解的人,有没有资格去问那些武者学武为何?有没有资格去指点他人的武道? 他这么做,留下的是武道想要留下的东西,还是他萧若佩想要留下的东西? 如果事情发展一切如他所想,耀日城亮起的天光,有资格叫做武灵天光? 那只是他萧若佩一人心愿而已! 第四百一十六章 蜃界动静 “或许正是你这种不深入武道的独特,才是让你拥有站在天屏关前资格的原因。”云叶笑道:“换成我就不行,武道之中许多人都与我云家有旧,我要是打了人,估计他们就要拿我云家身份来闹事了。” 原来宋山缺选择了萧若佩的原因还有他在武道之中势单力孤的原因在内? 对被人利用的事情,萧若佩没放在心上,或许是因为他并不在意武道? 这也是他怀疑自己是否有资格去替武道做出抉择的原因。 “下午陪我去天屏前守关?”萧若佩问道。 云叶连忙摇头拒绝:“别,你在那里没有什么事,你也知道我云家认识的人多,说不定一群人都要跟我拉关系,我怎么好意思打自己叔叔伯伯?” 萧若佩呵呵笑着,点地而起,一跃而上,直冲云霄,云叶定睛再看之时,他已经来到了天屏山顶。 目及处,千里云渺,他看向了炎州方向,只见那边武意煌煌,似有火光冲天。 而天屏关近在火焰之前,他此前竟然毫无所觉,大概是因为其势太大,凭肉眼已经不能尽观全貌,所以满目不见,而今见之不怪,盖因久在这股武气之中熏染,本身已经习惯。 这股武气暗藏汹涌,但没有逼人的狂乱,像是一个正在积蓄力道的武者,他似乎浑身都在放松,但是在皮膜之下的筋肉,却积蓄着令对手心惊胆战的雷霆厉势,只等出手之时,全身劲气爆发而出,轰它个天崩地裂! 如今在这股武气的浸染之下,炎州,已经变成了一个整体,这种趋势还在往外蔓延,逐渐感染到每一个在武气笼罩之下的武者。 萧若佩不敢保证自己没有受到感染,即使以他现在脉通一界之力,在面对这股凝聚的力量时候,依然有些心惊。 若是这股力量的目标是他所在的天屏关,他不敢保证可以挡下来。 但若这股武气想要正视天屏,却不能将他作为对手,萧若佩的行为,已经被武气所容纳,它针对萧若佩,便是针对自身,想要对他出手,会立刻导致武气内耗而消失殆尽。 “既然你容许我作为武道意志挡在天屏关前,我也允许你们的存在,一旦你有变质,我会毫不留情地击溃你。”他朝着武气上方默默祷告,而后从天屏山上一跃而下,身影拖成一条影子,犹如长空虹挂,却在落地瞬间利用通脉劲卸去所有下坠力道,点尘不惊落在了天屏关前,撤去封关的通脉劲,萦枝剑在他手中延伸而出,萧若佩拄剑而立,朝着谷口等候的武者朗声道:“天屏试炼开始!请诸位同道上前赐教!” 萧若佩第一次将武者称作同道,经过几天,远行镇的武者也发现了他改变的不仅是称呼,还有武者的评定方式,条件没有降低,却考虑到了更多的方面,分发的天光令数量明显增多。 此前一天几枚,在那天下午之后,已经增加到了一天十多枚,甚至二十枚的数量,每天从他手中获得进入明州资格的武者都有两百多人。 按照这个趋势,将来个把月,天屏关放行的武者将达到上万人。 这个数量已经有如今天平镇武者数量的十分之一多了。 来到这里的武者自然不会认为自己连十分之一的名额都拿不下来,情绪也渐渐地平稳,开始将心思放在了钻研自己武道,让技艺更加精进,以求取得天光令。 武道天光的事情越来越顺利,云叶来到远行镇玩了几天,便带着水墨回长生阁去了,水墨爱看书,出来游玩更多是想要凭双眼亲自去认识一下主流时间与她所在时间的分别。 在这几天里,萧若佩还发现了一件令人惊讶的事情。 云叶和水墨居然已经确认了关系,并且私下里还会做一些情人之间才会有的亲昵动作,虽然隐藏得很好,却怎么能够逃出萧若佩的耳目! 只是这关系的增进速度也太过快,让他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云家人好像在这方面十分着急,像云叶的大伯云龙,虽然名义上是与昕言同辈的武道人物,都是在二十年前成名,年长昕言十岁不到,但当时云青儿的年纪都已经到了情窦初开的时候,还对昕言产生了一些到现在都没有理清楚的情愫。 也是因此萧若佩才稍微有感受过母爱,即使只有短短半天时间,但也让莫青儿成为了他心中最柔软温和的记忆。 这么算起来,云天成亲的年纪也不大,大概也是在十九岁左右时候就生下云青儿了。 记忆之中莫青城母亲的年纪比云天还小,身体也不太好,在生下他之后不久就去世了,这是年纪太小产子带来的病根,萧若佩在分支时间里从小在陈家长大,哪里不知道这种事的危害? 于是临行之前连连嘱托云叶小心,别太早做出对不起水墨姑娘的事情来。 两人起初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等路上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离开了远行镇,想起来依然闹了一个大红脸。 逍遥界中男女十八岁左右成家立业不算什么稀奇是,倒是像萧若佩和陈玉这般二十出头依然不考虑婚事的情况奇怪一些。 萧若佩依旧一丝不苟拦在天屏关前,没有去想其他的事情。 就在他以为所有事情变化都在预计之内的时候,忽然收到了一封信。 寄信人是凌白涛。 看到信中内容的时候,他赶紧让苏流穗和萧念竹代替自己守在关前,而自己则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运转地脉挪移阵,来到了霆州千星连城。 虽然千星连城的建造已经步入正轨,但这毕竟是一个庞大的工程,如今有了赵城远钟问龟的指点,一切都在循序渐进,建造却需要不少时间。 千星连城作为一座融合了人类智慧和神异之力的建筑,一些奇观却已经出现。 比如那空中阁楼! 萧若佩来到霆州的时候,就已经看见了几座高悬云气之下的观景台,那些应该是钟问龟的试水之作,虽然粗陋,依然让人感到惊叹。 这毕竟是真正的脱离了地面,打破了规律的产物,地面上的工匠光是接受就花了不少时间。 千星连城的进度也是无话可说,论计算,百个萧若佩都不及一个钟问龟,论建筑,他同样不如赵城远许多,让萧若佩亲自动手,如果不动用通脉劲,他大概只能建一座茅草房出来。 所以千星连城的事情他只能放手旁观,不只是他,连卢平都只能做大方向上的规划,具体还得让筑匠们自己商量。 萧若佩这次回来并不是为了监督千星连城的进度,虽然钟问龟刚才看他的眼光有些惊慌,但他没有时间去计较,而是迅速找到了凌白涛。 有天光门窗的照射,蚀影不能渗透进工坊重地,凌白涛的护卫工作轻松了许多,冷霜又被监察司调回去应对天光之事,他也不再需要指点冷霜剑法,闲来无事的时候,便利用源界之躯投影前往蜃界,观察蚀影动静。 那边的情况比这边紧张刺激许多,凌白涛已经见过了蚀影的敌人,并且参与到了针对那些被蚀影称为上古残渣的征讨之中。 而他的身份并没有被怀疑,甚至在经历过了几次同生共死的战争之后,他还取得了一定的地位。 蚀影对同族的接纳程度实在是太过轻易,凌白涛几乎都没有怎么伪装自己的身份,就已经取得了他们信任。 有了正当身份之后,他便能够参与到一些蚀影的内部事务之中了。 而最近蚀影全族都在进行一件大事,那就是解开缠绕蜃界天光柱的黑色铁链,即使因此无数的蚀影被天光灼烧而死,却有更多影子前赴后继。 作为入意武者的投影,凌白涛在这件事上还多少受到了照顾,他跟其他有入意实力的蚀影不用去做这种对本体产生伤害的事情,即使蚀影可以无数次复活,但被那炽烈的天光照耀,多少都会让他们实力受到影响。 除非像那白羽,承受住了天光洗涤之后诞生出天光凝聚的身躯,那时候照耀天光便不会在有损害了。 ‘贤师’蚀影没有说明解开铁链之后要做什么,凌白涛为了掩饰身份,也没有出头去问。 解开铁链天光逸散出来,周围的蚀影并不好受,而贤师只是让他们稍微建筑一些影墙遮挡天光之外,便没有再安排任何措施,很显然解除缠绕天光的铁链这件事情相当重要。 能让蚀影如此慎重对待的事情,肯定是针对即将与蜃界相撞的逍遥界,而最近发生的事,与蚀影相关的只有两处,一丝千星连城,二是武道天光。 凌先生寄来的心中说出了他的猜测,要么是蚀影想在武灵天光之事插一脚进来,要么就是针对千星连城。 相对而言,武灵天光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毕竟要对付千星连城不需要这么复杂,只要派渗透到逍遥界的蚀影不停打探便可以知晓底细,以现在千星连城的坚固程度,根本经受不起蚀影的夜以继日的冲突。 蚀影解开铁链里面锁住的天光,与武灵天光出现的时间不谋而合,明州耀日城是蚀影目标的可能更大。 第四百一十七章 两头防备 凌先生说出了自己在蜃界的见闻之后,萧若佩也是惊疑不定,最近蚀影实在太过低调,几乎是打听不到任何动静,唯一的消息还是来自凌先生从蜃界获取,这种低调甚至让人产生了蚀影没有对逍遥界继续渗透的错觉,若不是凌先生的来信,萧若佩都几乎放松了警惕。 “那上古残渣…是什么东西?”他好奇问道,既然蚀影有对手,那未必不能从中找到克制蚀影的方法为己所用。 凌先生摇头道:“那个有些无法形容,怎么说…都像是一个纯粹为了杀戮而存在的东西,我不敢保证可以绝对打赢那怪物,蚀影可以靠着无穷无尽的生命去消耗它,至少在两者之中以实力做选择,我个人是绝不愿意人类面对那些东西的。” “对了!我回来之后画了像,等我找找看。”凌先生往书桌上翻了一会,取出一本书,递给萧若佩。 接过来仔细一看,见书面上写着三个字,名为《蜃影录》。 “这是我根据在蜃界的经历描写的东西,还有各种图形画像,不宜外传,若佩你在我这里看看就好了。” 萧若佩闻言点头,翻开了这一本还不算太厚的书。 凌先生近段时间都不怎么忙碌,更多的时间花在了编撰这本记录,字里行间可以看得见他的用心。 翻开第一页是关于蜃界的介绍,这个萧若佩已经清楚了,便没有细看,然后翻到第二篇,是关于蜃界天光的记载。 萧若佩仔细看了一遍,在书里凌先生还画出了天光的形状,并且对此进行了详细的描述,包括天光的变化,铁链的形质,都有相关的图形解释。 “蜃界的天光那么大?而且没有像逍遥界里的一样只存在片刻,而是一直照射?”萧若佩边看边问道。 凌白涛在旁边解释:“是,以逍遥界天光的大小,大概就笼罩青玄山的范围,蜃界天光规格超出许多,几乎有人皇城一般大,那道天光不仅有天地灵气,还有日月星辰之光,蚀影用那不知道什么材质铸成的锁链将光芒困在一城之地,越靠近天光居住的蚀影,力量就越强大。” “那现在?”萧若佩奇怪问道。 “他们正在拆解困住天光的锁链,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某种习俗,但据我看来,蚀影全族皆为战而生,并没有留下习俗的可能,更不会是他们想晒天光浴,我觉得很有可能是针对逍遥界的举动,便将此事写信告诉你。” 具体蚀影想做什么事还不清楚,解开天光链会发生什么也不知道,其他事情萧若佩都有对策,现在连蚀影要做什么都看不出来,怎么能够在事前做出防备? 蚀影要对付的目标都只是猜测,在他们动手之前,似乎只能被动加强防备。 “有没有可能…他们想对人皇城出手?”萧若佩最怕的还是这个,若是让人皇城混乱,才是对逍遥界最大的打击。 “那边的事情不必担心,人皇城有皇气护佑,只要人类不绝,就会安然无恙。”屋外传来卢平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十分自信。 “若佩来了也不跟我说一声,是忙得见面的时间都没有了吗?” 果然是卢先生从门外进来。 萧若佩连忙起身行礼,将座位让出来。 卢平随便在旁边坐下,也不坐萧若佩让出来的位置,摆手道:“咱们不用讲那么多礼数,简单些就可以了,若佩这次回来,是为了蜃界之事吗?” 萧若佩点头:“卢先生有什么见解?” “这屋子里最不清楚情况的人就是我了,能有什么见解?听到问龟说你回来,想来看看你罢了,天屏关的事情好处理吗?沈副院长身体还好吧?他这把年纪还要亲自下场,真难为他了。” 萧若佩听出了他话里责怪自己参与到武道闲事里,将重担放在了沈星枢身上的意思,他不敢辩解,只是低头认错:“沈先生没事,云叶可以操控星图,他现在估计回到了长生阁了,若佩插手武道之事虽然不是无可奈何,但也是非我不可,卢先生就不要再取笑了。” 凌白涛适时插话道:“天屏关那地方,现在就算换成了我,一样都不好处理,唯独若佩,他是唯一可以做到相对公正的人。” “武道并不怎么需要公正。”卢平反驳两人道:“一直以来,武道都是以强弱来代表说话的正确。” “天光需要。”萧若佩没有就此放弃:“卢先生,武道天光不是一时的,它很有可能会伴随逍遥界流传下去,我既然有能力去参与到这件事情里面,就不能任它随波逐流。” “李鲤跟我说过,想要改变某些事,便加入其中,从自己开始变化,引导走向,从而达成自己目的,这叫堵不如疏,我正在做的就是此事。” 凌先生闻言笑道:“卢平你也不必去说他,小辈自有小辈的打算,咱们做好手上的事情,将舞台铺起来,该怎么演唱,那是他们的事情了。” “我只是想看看若佩的决心而已,若是连我一个外人都能说动,那他就没有必要去天屏关前守着了。”卢平笑道,从萧若佩手中接过书本翻了两页。 “凌先生这边也是要紧事,根据我们的推测,大概在天光前一个月他们就能将锁链全部拆解完毕,若佩你觉得该怎么做?” “不清楚情况之前,只能被动防守。”萧若佩回答道:“武灵天光那边,因为要找出渗透的蚀影,我必须在场,千星连城…除了凌先生之外,我还可以推荐两个人,云叶和跟在他身边的水墨。” 水墨如今有青鸾之羽加护,一双眼睛应该可以看见蜃界动静,加上有凌先生的源界之躯投影,里应外合,会对情况更加了解。 而云叶的实力,在时间支流萧若佩已经见过了,那时候两人比试的心理占据了大部分,应该不是他全力施为,有这么一股庞大的力量在,估计能够在面对蚀影的时候多少有些反应时间了。 “我去耀日城。”凌先生接口道:“我是武者,而且天光令也在我手中了,这一趟如果不去,便是我白羽剑没有资格刻在武道天光之中。” 凌先生此前的意思并不明朗,如今却这般确定自己的去向? 萧若佩看了卢平一眼,听他说道:“昕言来过一趟,之后凌先生练武都勤快了许多。” 看来昕言的确有一手,居然能够说动凌白涛下定决心。 “云叶在武剑上留下了云州气韵,也是必须去的,你是武剑铸造者,更需要当场探查蚀影,同样不能缺席。” 萧若佩听到凌先生的话,开始有些犹豫不决了。 如果三人都去了耀日城里,千星连城怎么办?就算萧若佩能够第一时间察觉到情况有异挪移赶来,在这短短的时间内,以蚀影的能力,将这里闹个天翻地覆不成问题,更何况蚀影的渗透无孔不入,要是他们对留下来的卢平或是钟问龟这些重要人员出手,就算萧若佩有通天之力,都没有可能及时挽救。 卢平笑道:“这件事情你们倒没有担心的必要,现在的千星连城虽然还没有建成,但在工坊之中,我们自保不成问题,问龟最近做了许多措施,天上那些空中阁楼不只是观景台,还是脉纹箭的发射点,只要他愿意,那里装上脉纹箭,在必要的时候激发,射出的箭枝便能够将工坊里面所有脉定住,只不过那个时候我们也无法逃出工坊,倒是需要若佩你在我们用完食物之前把我们救出来,这件事你总该能做到吧?” 萧若佩感知了一下千星连城上空的空中阁楼所在,果然那些阁楼之中隐隐对工坊形成了护卫之势,并且有余留装填脉纹箭阵的空间,若真的全部用上,其作用不比入意武者守在这里小。 唯一的问题是反应时间,武者肯定比他们快一些,若是钟问龟或是卢平一个反应不及时,这一切都没有作用了。 卢平接着说道:“我们会向兵院求助,大概在春假期间,让兵院弟子到这里来一趟,之后每年固定,事先熟悉千星连城战场,防守方面由洛月轩做主,这你应该可以放心了吧?” “洛叔…他不回耀日城吗?” “入学礼你们不在的那几天,我跟他谈了一些话,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情,他就不再踏足武道,准备一心一意传扬兵院学问了。” 洛月轩留在耀日城的原因是因为旧天道,而现在旧天道暂时没有了威胁,人类最大的敌人应该是蜃界,他在兵院的用处比回到耀日城要大。 兵院学问,现在的钟问龟估计能够将洛月轩碾压吧?支流时间里的兵院可是发展壮大到了可以和文道互相掰手腕的强大程度,钟问龟又是那边兵院的天才人物,这刚刚冒出的新芽,恐怕经受不住钟问龟这根老辣枝条的抽打。 “问龟他有没有说过什么兵院的事情?”萧若佩问道。 卢平奇怪反问他:“他怎么可能对兵院有兴趣?” 萧若佩心中疑惑,按照钟问龟这种求知若渴的性格,知道了兵院理论,没有可能不付诸实践的啊? 卢平一点都没有看出现在的他已经不是过去的那个算院天才了? 既然钟问龟没有展露自己本事的打算,萧若佩也没有追问下去,具体什么情况,相信现在的钟问龟知道轻重,不会乱来了。 “我只是觉得像他这般慎重的人,将来千星连城还要兵院配合,大概会去了解一下兵院,以他的聪明才智,成就可能不小。” “他就算学了也不可能凭一人之力挡住蚀影吧?”卢平以为萧若佩想让洛月轩回耀日城才提起这件事,不由得笑道:“既然月轩也不合适,那就将冷霜少侠也叫来如何?” 他这般说法,倒是让萧若佩放心了一些。 以钟问龟的兵院修行,说不定在这里的威慑力比洛月轩还要大,有他镇守,没有必要太过担心千星连城的安危。 第四百一十八章 人归天地 要说起冷霜,萧若佩还是希望他能够去一趟耀日城的。 以止恶之剑的身份。 虽然冷霜的意过于严酷,但那作为武者底线的律法具现,萧若佩希望他的武道能够刻在天光之上,这样起码能够保证武道在将来不至于堕落到触犯律法的地步。 想到这里他回答卢平道:“我一会去跟问龟商量,问问他的意见,有这些防备措施,相信千星连城也足以抵抗一些意外了。” 卢平虽然对千星连城放心,却不忘取笑他:“你倒是好,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武道那边反而更着紧了。” 萧若佩尴尬答道:“两边都应该要重视的,凌先生说过耀日城更有可能是蚀影的目标,天光同样不许玷污,相对来说那边紧要些,就算有情况,我也会很快做出安排的,绝对不会弃千星连城不顾。” “你要真做得到就好了。”卢平笑着翻开了手中书籍,在蜃界天光之后,是关于蚀影的生活习性描写,这些暂时没有必要了解太清楚,而且卢平本人也看过这本书了,于是快速翻过,到了关于‘上古残渣’的相关记录里面。 “若佩你看看这里,能不能从中找出蚀影弱点?” 萧若佩接过书,仔细查看起来。 凌白涛在蜃界起初的活动范围很小,他起初都在躲藏蚀影,而后稍微清楚了情况,确保自己能够在遇上突发事件能够脱身之后,便开始偶尔外出,甚至与其他蚀影做一些简单的交流。 为了避免被怀疑,交流只局限于一些简单的招呼,凌白涛并没有去跟其他蚀影了解太多秘密,只在日常生活之中通过观察一点点获取消息,这样做虽然进度缓慢,但胜在安全,如今整个蜃界就他一个人类,不得不小心翼翼。 反正距离真正的两界相撞还有二十年时间,他要的结果是这二十年之内安稳渡过,并不是短时间内获取大量消息。 二十年,已经足以融入任何一个陌生地方了,凌白涛不是没有试过一个人独在异乡,这点孤独感对他而言并不难受。 而蜃界的日子并不太平,有许许多多被蚀影称作上古残渣的东西,对他们造成了极大的威胁。 那不止是狂猛野兽,还有天地变化,厉雷飓风,山崩地裂,只要有上古残渣出现,必然会引来大多数蚀影死亡。 蚀影并不会真正死去,即使被恶兽吞噬,被雷霆击打灰飞烟灭,被飓风刮得影飞形散,地裂山崩淹没,都能够在天光之下重生,在天光照耀的阴影之下再次钻出来。 上古残渣若是如兽,那必然高达百尺之巨,蚀影在它面前宛如蚂蚁。 兽形身上有无数种专门针对蚀影的武器,浑身尖刺只是标准配置,释放影毒,蚀影触之即溃,口发咆哮,蚀影闻声便散,在面对这种强大的异类时候,所有蚀影的举动让凌白涛都震惊,为了抵抗上古残渣的攻击,蚀影裹成一团,将真正能够对那些恶兽造成伤害的同族包裹在内,滚向敌人,等到接触到了上古残渣时候,抱团蚀影也没有剩下多少了,真正能够保存实力的,就只有被层层包围的那个强者。 即便是蚀影再强,面对着体型庞大的恶兽依然像是蝼蚁,对那些东西造成的伤害微乎其微,之后便迎来与普通蚀影一样的结局,蚀影就是靠着这样的人海战术,将庞大的上古残渣慢慢蚕食,最终击败那看起来不可匹敌的对手。 天灾形的上古残渣更加可怕,很多蚀影连反应时间都没有,就被那些突然出现的灾害带走性命。 蚀影依靠人墙阻挡飓风浪潮,以人躯撕裂雷云,用自己身躯为针线,将影裂之处缝合。 此中行举,凌白涛并没有一一例举,但是就这些情报看来,蚀影替代人类承受的东西,实在是太多,就是将逍遥界给他们都不算过分。 “我参与了几次针对上古残渣的举动,那些东西出现之后,便视蚀影为敌人,不顾一切地去伤害蚀影性命,即使那对蚀影而言根本就没有用处,但它们依然乐此不疲,而且针对性十分强,落雷绝不会打在没有蚀影的空处,巨兽不会出现在没有蚀影居住的荒野。” 虽然蚀影占据了比逍遥界还要宽广的土地,但是被他们真正主导的区域,还不如逍遥界大,作为用力量登上了蜃界主宰之位的生灵,蚀影迎来了力量的反噬,整个蜃界,只剩下了他们,孤独而无可奈何地活下去。 “他们的弱点…”蚀影什么都怕,怕光,怕雷霆闪电,怕风吹雨打,唯独就是不怕死。 面对这样的生灵,怎么去针对他们的弱点?他们浑身都是弱点,根本就不用去找。 萧若佩现在担心的就是他们将这种不怕死的烈性用在对付人类上! 二十年后如何应对?天光能够禁锢得他们一时,而萧若佩一人又能困住多少?以木灵天光现在的数量,甚至加上其他天光,再有武灵天光助力,他又能制造多少个天光囚笼?钟问龟的定脉针,如何能控制住与整个逍遥界人类数量相等的蚀影? “绝对不能让蚀影突破千星连城!否则逍遥界便有灭顶之灾!” 只是千星连城的范围,萧若佩还有一点把握,再经过二十年的准备,他们的实力多少都会有增进,那个时候才有完全把握面对蜃界。 “武灵天光必须出现,千星连城也要顺利建造,两边都不能掉以轻心。”萧若佩准备跟钟问龟商量一下,让他来主导兵院的行动,不能让他何时间支流的那个钟问龟一般,完全拒绝自身之外的力量。 “你有把握吗?”卢平虽然表面轻松,那是他作为千星连城的总监造,必须给外面展露出足够自信的姿态,否则人心乱了,什么事都做不成。 “有一半的把握吧,这一次就是要验证千星连城稳固的时候了,如果连蚀影的试探都承受不住,那就不要谈化解蜃界的冲撞。” “你能相信就好,比起你来,我的把握要高一些,去耀日城的时候尽管放心,千星连城会安然无恙的。” 卢先生的话让萧若佩心中稳定不少,他看了一眼外面,一边说道:“既然这样,我便要去亲自验证一下,凌先生,卢先生,你们便拿定主意,若有用上若佩的时候,切莫客气。” “去吧去吧!”卢平呵呵笑着,他很庆幸掌握着这等伟力的人是萧若佩,而不是他认识的任何一个人,包括他自己。 他不敢确定自己拥有了萧若佩的能力之后会做出与他一样的选择。 看着那个年轻人的背影离开,卢平脸上笑意收敛,忍不住摇头叹气:“凌白涛,你到底是怎么教出这样的人来?若是你做太学院教习,我就算拼了命都要将你赶出去,不能让你扼杀掉学生的人性。” 凌白涛苦笑道:“你这就是冤枉我,我看见了他的性格,连让他传承我的武道都不敢,他的天赋真的是吓到我了,又怎么会去左右他的天性?” “天性…凌白涛…你说得对,他身上的是天性,而非人性。”卢平惋惜道:“作为一个人生活在逍遥界一世,他真的有自己的人性吗?” “小时候是有的。”似乎是想起了萧若佩年幼趣事,凌先生语气平缓了下来:“记得有次学堂学生外出郊游,到一雅致花园,学生们想进去看,可惜主人家的性子不太好,我们做先生的都没有办法说服。” “他去说了?”卢平听到这般趣事,顿时有了兴致,萧若佩的本性展露的事情可不多见。 “他上前指指头顶问那主人说‘你头上是什么?’主人回答‘天’,萧若佩又指地下问‘你脚下是什么?’主人便答‘地’,萧若佩便说‘天地归你吗?’主人摇头,萧若佩又指后面花园问‘园子归天地吗?’主人这才知道他被萧若佩绕进了圈子里去,最后只得开园放学生进入游览。” 卢平闻言哈哈大笑:“这家伙居然也有这般调皮的时候啊?这一番辩论,可得辩课精妙了!” 主人不可能说花园不归天地,更不可能驳倒萧若佩的话语,逍遥界里,还有什么比天地更大呢?若是拿出地契证明花园是自己的,那就是连小孩子的眼界都不如了,真的跟一个小孩子较真去说财产归属的问题,那就是自己不够大度。 像是教习这些大人说出这番话,便有些无理取闹,若是一个小孩子来说,却足以让人进退不得,最后只能顺了他的意。 “他那时候才七岁,你可以想象得到是一个多么机灵的小鬼头,不好教啊。”凌白涛亦附和着叹气。 “我倒是真想有个这么聪明的学生,可惜了,遇上他太迟…” “他也归天地,你能像那个园子一般,用地契来证明他属于你我吗?”凌先生摇头道:“我们限制不住他。” 这世间万物,又有什么能够逃出天地归属呢? 第四百一十九章 有我无我 萧若佩不知道两位先生正在开他的玩笑,直接去了工坊找钟问龟。 自从上次从时间支流回来,两人虽然有通脉劲传话,也是有几个月没有见面,上次分别尚在初秋,树上黄叶未落,现在却已经入冬了。 空气之中的冷意弥漫,霆州的搬迁进行得很顺利,现在留在太泽附近的人就剩下工匠们和一些管理工匠生活方面的相关人员了。 这些人大多是霆州本地人,熟悉霆州情况,知道在霆州的生活方式,但毕竟人数较少,曾经繁华的郡城,此时只剩下稀稀拉拉的几个人影来往,好像是一座空城一样。 到了工坊附近时候,冷清便被工匠们的热情驱赶在外,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有些温暖如春。 萧若佩还看见有些干得兴起的,连上衣都脱了,光着膀子热火朝天地甩动胳膊,将手中工具抡得看不清影子。 他找了一个正在搬运材料的工匠问清楚钟问龟的去向,便往那正在建造的城头飞去。 对于萧若佩的神异举动,许多工匠早已见怪不怪,入意武者的事情他们又不是不知道,再说萧若佩是千星连城的奠基人之一,若是没点特殊才值得奇怪吧? “你去见过凌先生了吗?”萧若佩没有隐藏身形,如今千星连城守卫严密,连只大鸟都飞不进来,能够在空中来去自如的人可没有几个。 虽然钟问龟搭建了脉纹悬梯,可是看见脚下空无一物,只有几根脉纹悬丝,再大胆的人都会心惊胆战,只有对钟问龟有绝对信心的人才敢从悬梯之上行走。 而钟问龟本身做事又是极为精简的人,根本就没有在悬梯左右设置扶手,直到现在,即使悬梯十分方便,没有必要的时候,几乎不会有工匠走上空中。 空中来人只有那几位,没有混淆视线,钟问龟自然很快就发现了他。 萧若佩点头问道:“这边还顺利吗?” 钟问龟左右看看,有些无奈笑道:“除了皇院问我要千星连城资料的事情让我不高兴之外,总体来说都是挺合我心意的。” “你给了没有?” 钟问龟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点头承认:“给了一些,换来一些不太好弄的材料,除了皇院之外,其他势力…就算是凌家想要找到都不好办,为了赶工期,我不得不妥协。” 说出了心里话之后他的心里顿时舒坦了许多,长长出了一口气,准备好了挨一顿骂,却许久没有听到萧若佩开口训斥。 钟问龟愕然抬头,见萧若佩已经走到了城墙边,眼光看向远方地平线上。 这里已经是在半空之中,视线内毫无阻隔,霆州风貌一览无遗。 下方水草好像是碧色波浪,滚滚涌向天际,千星连城虽然雄伟,但在这片绿色海洋之上,也如同一叶轻舟。 萧若佩轻声说道:“没有吃亏就好。” 钟问龟更加惊讶了,他赶紧接口:“别随便让步啊!我把你看成了底线,你这条底线要是乱动,我怎么给自己找准则?” 萧若佩闻言笑道:“人都是会变的,死规矩肯定会在迎来不能抵抗的冲击之后倒塌,唯有灵活变动,才能更加长久。” “别人说这套我会同意,你萧若佩这等古板性子说出来就没有什么说服力了…”话到这里,他抬头看向萧若佩:“你跟李鲤谈过话了?他这人的话不能听啊!” “跟他说话没怎么影响到我,是见到了一些别的事情,你也别老是将我当成你的标准,我只是一个普通人罢了。” 钟问龟闻言自嘲笑道:“普通人?天下间还有哪个人比你更独特?萧若佩,你得认清楚自己!” “我看得清,只不过是上天将某些使命放在了我的身上而已。”萧若佩叹气看向远方,“制造坠星箭的那个人曾经说过一个预言,在今年天光礼之后,我与流穗一起去明州,在血灵密洞被封上的时候,她做了一个梦,说我一年后会有生死大难。” 萧若佩收回眼睛看向钟问龟:“如今距离他所说的时间越来越近,我已经预感到来自时间的压迫,或许生死不是生命上的意义,也有可能是我卸下上天使命的时候,在那之后我便再没有今日神异手段,或许将来需要的时候会回到我身上,但是可能不大,苍圣已经选定了将来应对蚀影的人,那人并不是我。” 钟问龟闻言神色谨慎起来,他知道坠星箭的创造者是谁,不由得他不认真对待。 “你相信这种无稽之谈?” “宁可信其有吧,至少要做好一切准备,即使我没有了这些能力,即使我不存在,也能确保事情顺利的进行。”萧若佩笑道:“很多迹象都已经表明了苍圣早有安排,我的事情不用太过担心。” “狗屁的安排!”钟问龟突然生起气来,忍不住骂粗口,他可不像是萧若佩这么好说话,该骂的时候一点都不会客气。 “他凭什么安排你?凭他被人尊重?凭他是天地主宰?就因为这样便能随意剥夺你身上的东西?我看看谁还比你有资格拥有这能力!” “天光本来就不属于凡人,让我掌握已经是出格了,以我的使用习惯,天光根本支撑不了多久。”萧若佩沉声道:“通脉劲从八州拳掌式之中领会,武灵天光之后的武者会掌握,云叶已经开头了,他还掌握着天星之力,未来不会弱于我,相比起我个人脉通一界,脉力分散对逍遥界更好,起码不会出现有人一念之间可以让天地翻覆的事情,我现在通脉的时候可是连打喷嚏都不敢,生怕一不小心就掀翻一个州,如果能够在将来卸去这份责任和能力,我会很高兴,也轻松许多。” “你!”钟问龟想要骂他,却发现自己没有理由开口,萧若佩此前的举动,根本就没有能让他挑出刺的地方,骂他半途而废? 这是苍圣决定的事情,与萧若佩也没有什么关系。 “这件事不要告诉先生他们,我说给你听,也是想事前做好准备。”萧若佩笑道:“也有可能是他随口糊弄我,这件事做不得准,若是将来我还有能力,自然不会撒手不管。” “这不是能力不能力的问题,萧若佩!是这里的事!”钟问龟指着自己心脏部位,用力点了两下,“他跟你说这种预言,只是让你心死,你已经被他误导了!” “你觉得…让我这样一个人走到前面,代替人类挡着灾难就对吗?”萧若佩反问道。 钟问龟本来想说他有这个能力,便有相应的责任,却发现这句话根本没有根据,他不可能强迫萧若佩去做某些事,再仔细往深想一层,有能力就要必须去接受相应责任又是对的吗? 这根本就是个谬论,且不说这种说法强迫了他人的意志,就算他人同意,并且将自己能力用在需要的地方上面,那再之后呢?人不可能与世长存,失去了这个人之后呢?人类没有了相应的力量,便再也做不到对应的事情,任由一个强者留下的空缺成为整个人类的缺陷? 萧若佩说过能力分散更好,也的确如此。 “陈玉有些特殊本事,不知道你在人皇城有没有听说过。”萧若佩突然话锋一转,将问题带到陈玉身上。 钟问龟仔细想了一下:“我只是听过一个传闻,只要她说了可以救的人,是绝对能够救回来的,即使伤病再重。” 萧若佩不打算说出陈玉的隐私,也就没有继续说下去:“你知道这个传闻就足够了,病人依然需要施救才能活过来,虽然她的医术高超,但这世上便不需要其他医师了吗?要知道在医师之中有句话叫‘医不自医’,如果拥有绝妙医术的医师生病了,而世上医师之前又受到他的压制,医术精进不大,到时候也没有人能够治他的病,这个医师一出事,整个逍遥界医术就出现断档,这种结果,谁能担当得起?” 钟问龟总算是听清楚了他的话:“你的意思是要慢慢放权?” “更要放下知识的架子,所以世上才需要教习,将知识散播出去,除了是对自己的学问负责,更是想要见到能够通过知识的互相交流而产生新的东西,以此来超越自己的局限,问龟,固步自封的人,与死了没有区别,相反若是自身的道存在天地之间,达到千星连城有我无我都没有不同之后,才是人类可以在这次灾难之下撑过去的倚仗,这是我能力再大都不可能做成的事情,你的学识,也不能因为超人一等就忘记了交流,要知道你的所知所能,都是在前人的基础上搭建起来的,更局限在当前人类所知的局限,一代后人未必直接能够超越你,但是在数代人之后,或许你所有学问,都化简成了一个圆点呢?那时候你与这圆点与世长存,随后人一同到达遥远不可知的将来,比现在这般一人绝顶,要安心多少?” “这才是能力的正确用法,问龟,我并不是怕失去能力,相反是怕我失去能力之后千星连城就断了手脚。” 第四百二十章 瞬逝微光 “我想看见即使没有我在,依然有对抗蚀影能力的千星连城。”萧若佩终于说回正题,“这一次蚀影的计划,我们都不知道针对是那一边,万一他们的目标是千星连城,我又没有办法及时赶到,那个时候一切就只能寄托在你的计算之中了。” “凌先生和我说过了这件事。”钟问龟一听就知道了他来找自己的原因,念头稍转反应过来。 萧若佩便顺势问道:“你觉得现在的千星连城能够应付这次意外吗?” 钟问龟摇头:“若是蚀影全力对付这里,我的确没有办法。” 这么直接?一点把握都没有?萧若佩奇怪地看着钟问龟,他的印象里面,钟问龟可不是这般容易认输的人。 “千星连城是一个长达二十年的计划,如果我们现在就有绝对的把握,还要这二十年做什么?”钟问龟笑道:“但是他们想要两头讨便宜,分散了力量,只要耀日城不出问题,那我就能保证他们两头不讨好!” 耀日城出问题?若是蚀影选择在武灵天光出现的时候去耀日城,萧若佩可以让他们有来无回! 武灵天光出现,必然是整个武道锋芒最盛的时候,入意武者齐聚,除了冷霜昕言这些直接面对过蚀影的人,还有那没人见过动手的莫青城。 萧若佩不知道莫青城的实力强大到了何等程度,但是昕言已经进去过血灵密洞,在那个时候,莫青城的实力就已经比昕言还要强大了。 现在的他,又该是到了什么境界? 他可不觉得莫青城弄虚作假,天屏山上那把武剑就是让萧若佩长久持握都有些承受不起,而莫青城却一路上拿着回到了耀日城里,就凭这件事,萧若佩都可以保证他一人光凭武技已经能够压服天下武道,否则武剑在他手中不会这般安静。 若不是找出渗透到逍遥界内的蚀影必须自己在场,萧若佩都可以放心地守在千星连城,根本就不用去明州,省得两头担心。 “耀日城那边不会有问题。”萧若佩放心了不少,他问钟问龟道:“你这般有信心,跟另一个你那些兵院学问有没有关系?” “哼!一个蛮子,怎么可以跟我相提并论?要不是当时没有主导那具身躯,不然我非一头撞死不可,省得想起他来我就恶心,只知道用蛮力的我,还有脸活着?”一说起支流时间的自己,钟问龟脸上怒容再起,忍不住当着萧若佩的面都骂起来。 得,看起来他是不可能使用兵院知识了。 萧若佩劝解道:“若是蚀影来了挡不住,能用的时候就必须要用,别等我赶到这里有什么损失,逍遥界可以没有我,没有神异,但是少不得你们这里任何人。” “对于我来说,少不得你。”钟问龟脱口而出,突然发觉这句话似乎有歧义,连忙补充道:“别误会,你的能力对我来说很有用,而且这一条底线,我是不打算再变了。” 看到萧若佩若无其事地笑,他‘呸’了一声道:“我这嘴巴要能对女的说出这种话来,哪里还能到现在都没有成家立业?” “你要是放出话去,应该有挺多好女子喜欢你的。”萧若佩笑道:“也是时候为终身大事做打算了。” “你萧若佩如果是个姑娘对我说这句话,我就敢当场娶你。”钟问龟笑骂一句:“别说,你还真挺像个管家婆,物资上处处都钳制着我,要不是我手头灵活,还真是被你吃得死死的…” “云库你现在可以打开了。”萧若佩指指天上,“我做了一扇大门,门上有星图为钥匙,将十二块星图移动到当前星辰位置的时候就能打开,至于怎么上去,你自己想办法。” “这不算是限制你了吧?”萧若佩回身笑道,“别再觉得我可以做你底线,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做主,我做不得你的主。” 钟问龟闻言,并没有因为他放权而高兴,先是叹了一口气,转身靠在城墙上道:“萧若佩你是不知道,一旦对事物本质认知达到了一定的程度,在衡量自己做事轻重的时候,良心的标准浮动就越大,你信不信现在杀掉卢先生就能解决蜃界之危,我会立刻动手?只要这是损失最小的办法,我会选择去做,不会有任何犹豫,在衡量利弊的时候,我是没有底线的。” 萧若佩不曾想过他会有这么危险的想法,一时间也想不到用什么话来劝解。 “在你的心中,人命是道德问题,在包括我在内的许多所谓天才眼里,人命只是法度问题,若是杀人不犯法,那杀人对于我们来说,就没有任何心理压力,因为我已经视寻常人命犹如草芥,虽然不愿意这么说,但这是我的真实想法,直到遇上你,将你作为我的底线,这种想法才有所收敛,但到现在都没有完全改变过来。” “射穿长生阁能满足我的好奇心,那我就有了去做这件事的理由,不管造成什么后果,坠星箭,我不是不知道它的危害,也不是不知道交给我的人别有用心,但是坏处比起好处来,已经小到可以忽略,所以我就去做,哪怕用破风城下所有人的性命做赌注,天上三十六万星辰,被我射下来一颗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因为还有剩下三十五万九千九百九十九颗在天上,为了证实逍遥界属于人类,这点小小牺牲完全可以承受。” “你们真是…”萧若佩完全想不到词语来形容这种心态,若说他们无视人命,但他们的想法从底子里说起,还是出于人类身份的考量。 “皇院始终都不能走到台面上来,是因为许多人都跟我一样,张直才会如此忌惮,李鲤说过我们是一群冷血屠夫,手艺高超,心肠冷漠。”钟问龟笑道:“我曾经以为你高人一等,也会和我们一样,城远和小鱼将你在景州所作所为告诉我的时候,我只是认为你自视清高,连我们也不被你放在眼里,然后才继续试验坠星箭,想要将高高在上的你和星辰一起击落。” 钟问龟说出了自己的真心话,萧若佩没有去打断他,而是继续聆听。 “那一天你飞上天空成为了星辰的夜里,我就像是回到了小时候,看着那些可望不可即的星辰,唯一能够让自己更接近的方法,只是徒劳地用手指将数目数出来…我接近不了你的高度,这就是人上有人。” “我不如你们站得高。”萧若佩开口道。 “你只是不自知而已,萧若佩,你是天上星辰,所以看我们在地上发出一点毫末微光的时候,觉得我们才是在天上。”钟问龟离开倚靠的城墙,爽朗笑道:“至少不要在我们动手之前,你就自己坠落下来啊,那是灾难,可不是人类的荣耀。” “射落星辰也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情吧?”萧若佩反问道。 “至少在我眼中是。”钟问龟笑道:“你若是看见地上发出如此璀璨光芒的星辰,也会想据为己有的。” “让你看看我这微光吧,即使不如你身上闪耀,也不是什么阴影都能遮盖住的,越是黑暗的时候,光芒只会越亮!” 他从墙垛上取了几枝脉纹箭,当先踏上了悬梯。 萧若佩见状跟了上来。 顺着悬梯,钟问龟走到了一处空中观景台之中。 在那空中阁楼之上,有着安置脉纹箭的砖块,在雨金丝的加固下,那些脆弱的脉纹更加坚固,钟问龟一枝枝将脉纹箭绞进砖块之中,在观景台上余留的空位上安置,调整好位置方向,又继续装填箭枝,前往另一处空中阁楼继续埋设。 调整好了最后一枝脉纹箭的时候,他靠在空中阁楼的栏杆上往下看,一边说道:“等会我会带你见证千星连城的防御力,这是我有信心在蚀影来临时候确保安全的原因之一。” 萧若佩没开口说话,他也想知道钟问龟有多少斤两,最好能够让他安心处理完武灵天光的事情再回来。 钟问龟口里默数,直到他念到十个数的时候,第一个设置的脉纹箭射出,这一次只有利箭破空的裂风音,没有脉纹崩断的断弦声。 萧若佩感觉到在激发了脉纹箭之后,藏在砖块里的金丝再次舒展开来,又可以再次设置脉纹箭,不像以前只是一次性的。 但是箭枝的威力却没有因此变弱,因为金丝弦比起气脉更加的坚韧,激发的箭枝威力更胜一筹,速度比起钟问龟射穿长生阁那一支箭更快。 箭枝化作了一道看不清的虚影,像是盯上了猎物的毒蛇,狠狠往千星连城所在方向上激射而去。 但在还没有碰到千星连城的时候,却撞在了一堵看不见的墙壁上面。 坠星箭击中的地方,泛出一圈金色纹路,随着脉纹箭的力道散去而扩展开来。 是一个金丝凝成蛋面,那一支来势汹汹的脉纹箭便被这宛如蛋壳一般薄弱的空气墙挡下来了。 而后钟问龟埋下的坠星箭接二连三地激发,却没有一枝能穿破那一层蛋面之内,全部都在金丝出现一息之间完全化解。 “我向你申请过多次不明用途的金雨滴,为的就是造这一堵墙,覆盖在千星连城上只对外的甲壳,若是坠星箭从里面射出来,却没有丝毫阻碍。” 萧若佩看见大为惊奇,他没有亲自来到千星连城监督,但是却一直都以通脉劲来探查这边状况,钟问龟居然在不知不觉间造了一堵坚硬的墙壁? 话说这不是多此一举么?千星连城的坚固,不比这一堵墙更加出色? “我以前有过一把刀,现在千星连城也需要同样的一把,即能够卸去攻势,也能发起进攻的刀,名曰却鳞。” 千星连城之外的金丝脉络泛起光彩之后又迅速暗淡下来,在它不显露出来的时候,没人会知道有这般坚硬的外壳存在。 第四百二十一章 澜临门人 千星连城的防护让萧若佩不再担忧,那一层被钟问龟命名为却鳞的防护层,能够将绝大多数针对千星连城本体的攻势化解,还不妨碍从里面对外面发动攻击。 就算遇上了无法抵抗的强敌,钟问龟还能通过凝结脉纹,将整座千星连城凝固成一个整体,只有重要设施才能活动,到时候千星连城就是真正的铁板一块,就算蚀影有入意的实力,真要突破这一层铁板,估计都要不少时间,萧若佩完全有足够的反应时间来应付两边的事情。 得知千星连城无恙之后,他便离开了太泽,回到天屏关前,继续做他的守关人。 钟问龟将他视作自己底线不假,在武道之上,冷霜这条真正的底线太过冰冷坚固,还需要萧若佩这一个缓冲层,有他存在,才能让将来更少人去碰触冷霜的四罪剑。 时光流逝,在他镇守天屏关的时候,各方都在为了即将到来的大事做各种各样准备,在暴风雨来临之前,空气之中的压抑气氛越来越凝重。 天上乌云浓郁得像是一座巨大的山峰一般压了下来,天屏关之上白雪皑皑,早经过了一场大雪的覆盖,积下了一层薄薄的雪层,将原本裸露的山石覆盖,走上去已经能够淹没鞋底。 萧若佩身后的雄关已经初具雏形,现在即使他不在关前,工匠们都能够顺利将这座可见威势的雄关建起来,用他们的话来说便是‘其势已成’。 时至隆冬,除了依然温暖如春的炎州,逍遥界景色大多如此,银装素裹,只是天屏关在炎州边上,雪景难免逊色几分。 天下间秋色最艳的地方是炎州,若是说起冬景,那毫无疑问是宜州了,当万里雪飘被逍遥界所有人津津乐道的时候,早已经在宜州住腻了的人听说了耀日城邀天下武道齐聚共见天光的时候,他们便早早出来,踩着这一场薄薄的雪色来到了天屏关下。 由谢云词带领的澜临宗武者出现在了天屏关前,一个个白衣大氅,风度翩翩,好似带着宜州的大雪将周围空气都清扫干净了一般,让路人不由得让开了道路。 在这之前,萧若佩接待过的有名武者已经有许多,但是风度如同澜临宗门人的却没有几个。 毕竟武者里面还有云天那种不顾形象的糙汉子,而且占比很大,像是澜临宗这般衣着大气美观,让人看一看就觉得舒服的武者,整个逍遥界都是独一份。 澜临宗与其他武道宗门很不一样,即使在武道没有出现的时候,澜临都是逍遥界一股庞大势力。 自古以来便是文豪大家的汇集之地,许多醉心自身技艺的文士汇集,让澜临一地成为了整个逍遥界里文气最浓重的地方。 名气大渐渐便会引来纠纷,即使这些文士只想潜心磨练自身技艺,却免不了被外界干扰,在澜临周围假冒澜临学子败坏澜临名声的人不说,还有各种各样为了利益需求而渴望利用澜临文人智慧的人络绎不绝,让他们不堪其扰。 本来这些文人聚在一起,便是因为宜州是一个清净地,又有志同道合的人在,这些文士留在澜临只是兴趣使然,清净地不再清静之后,许多人便想要另寻他处。 就在这一个文道蓬勃之地眼见就要分崩离析的时候,张照玉用王道不干涉武道的条件换来了耀日城不出明州的誓言。 从此武道独立于王道之外,不再受到外界干扰。 于是澜临文人聚在一起想了一个法子,干脆成为武道宗门算了。 当初他们因为健身养性而去接触武道,许多文士本身就已经和天地道韵相合,武道进境居然不弱于那些专门习武的武者,因此这件事就顺理成章的定了下来。 武者的身份在处理一些闲事的时候十分方便,来打扰他们清静的人,一般都以闯山门的名头,用拳脚将这些人打发,更无人敢假冒澜临弟子身份做出玷污他们名声的事情。 因为那时候澜临宗可以用清理门户的理由,针对他们的行为进行制裁!王道不会对这种宗门之内的事务进行干涉。 在那之后好长的一段时间里,澜临宗都给人留下了一种‘嫉恶如仇’的印象,觉得这些宜州白雪熏陶出来的文人武者眼里容不得沙子,而不曾理解这些手握画笔的文人雅士实在是憋了太久的恶气。 澜临二字的意义是思潮忽至,文人在构思作品时候,功力深浅到了一定层次便没有多大分别了,唯一能够让他们有别于人的便是那一点忽然而至的灵感。 换成简单的话来说,便是想到了什么就去做,因此澜临文士都有一种干净利落的行事风格,加上集合了诸多风格不同的名家,所见风骨亦不相同,澜临宗虽然表面上是武道门派,但却没有许多规矩,连所谓的掌门执事之类的职位,一概不设,只专心研究自己的道义。 武道方面依然只是用以修身养性,但是融合了气韵的情况下,进境迅猛,一般人不能及。 澜临是天下武道武技招式最多的,同时还是入意武者最多的宗门,在外面运气要是稍微好一些的武者能够遇上几次真正澜临门人,肯定不会觉得自己遇上的人是同一个宗派出来的。 因此外面就有了澜临‘一人功一门’的说法,而澜临本身是文豪汇集之地,对武道之事干涉不多,许多武者连进入澜临宗都做不到,更别说了解内情,因此澜临在武道中的神秘程度,不下于耀日城。 只不过他们的装扮太过突出,所以才被人一下子认了出来。 萧若佩拦在了天屏关前,即使来人气势不凡,而且谢云词还是他认识的人,他依然公事公办道:“请出示天光令,或者接受试炼。” “哦!天光令有,言城主来了一趟,我这就给你。”谢云词伸手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锦囊,解开绳结后倒出里面的玉令,展示给萧若佩看。 与之同时,他身后跟来的其他澜临门人同样动作,差不多都掏出了自己的天光令,这般举动,让周围武者纷纷感到了人与人之间的不平衡。 他们为了一枚天光令,在天屏关前守几十天的都大有人在,这群从北方来的兼职武者,居然人手一枚? 而且听领头的人说是从昕言手中得到的? 昕言发出去的天光令只有两百枚,这里居然占了二十分之一? 要不要这么大差别? 萧若佩通脉劲迅速在天光令上探入,这些玉令之中脉纹密致,是上好的美玉,凭澜临宗的底蕴想要找出这种品质的玉石不难,而且他们本身就有玉雕师,若是造假,对于他们来说简直是易如反掌。但玉令上有凌家留下的记号,更有昕言和昕武鸣的武意浸染,是真品无疑。 验证过真假,萧若佩让开了道路:“天光令没有问题,请诸位前辈入关。” “大家先行一步吧,我有些事要跟萧玉侠谈谈。”谢云词收起天光令朝后面的人说了一声。 “记得跟上来,按计划咱们得赶到前面小镇才能休息,明州城镇稀少,加上现在人多,你可得快点。”后面的人吩咐道。 谢云词朝那人致谢:“我省的,你们要是先到,替我订好房间便可。” 后面的人便鱼贯而过,大氅在峡谷大风吹拂之中,飘然出尘,好似融入了雪花之中一般走进天屏关里。 “谢前辈有何指教?”萧若佩见他留下来,知道他有话要说,便拱手问道。 “你还真是客气。”谢云词笑道:“我得先看看你做事会不会客气过头,才决定要不要跟你说道理。” 萧若佩自知他资历地位都不足以服人,所以这次在天屏关前才有这么多阻碍,要是凌白涛在这里,自知没有资格的武者连来都不敢来。 谢云词不服他,这是萧若佩可以想象到的事情,他在考验别人,别人考验他同样是正常行为,他不会因此生气。 “天屏关即将建成,谢前辈且到里面暂避风雪,若佩是否有资格镇守此关,前辈亦能亲眼见证。”即使谢云词身份特殊,但要在他身上浪费太多时间,萧若佩不愿意,后面等候的武者还有许多,可不能因为一人而忽略其余武者。 谢云词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便不再做推辞,走上了天屏关前。 在天屏关叉道边小屋坐着两个围着火炉取暖的少女,两人都在往外看着,一个少女正在往炉里填新炭,火炉上悬着的茶壶冒出阵阵白气,刚好烧滚。 谢云词进的来,见了壶水沸腾,便对两个少女说道:“快取下茶壶,久了水便老,不好喝了。” “你谁啊?我烧着茶可是等会留给萧若佩喝的,放下来冷了怎么办?”苏流穗不客气地问道。 萧念竹却认了他出来,连忙起身打招呼:“见过谢前辈。” “你是萧若佩的妹妹萧念竹?我记起你来了,当初在天屏山下见过,这一次也跟令兄一起出来吗?”谢云词弹去身上雪沫,将大氅解下放到炉边烘烤,随便找了一个扎凳坐下来,伸手到火炉上面,将身上寒意驱散。 身为武者可以运气隔绝寒气,谢云词已经入意,做到寒暑不侵根本不是什么难事,但大多数澜临门人认为寒冷暑热都是自然,是人能感受到的最直接的道,若是连冷热都摒弃,那就是自绝道路,所以他们都不会这么做。 第四百二十二章 雪屋暖炉 小屋里多了一个人,萧念竹便添了一些炭,将底下烧旺的红艳木炭撩起来,火花轻轻弹起湮灭,木炭偶尔爆出的轻轻噼啪响声,在热水翻滚的掩映下,也不显得刺耳。 苏流穗却不舍得稍微离开火堆,萧念竹提起水壶,到桌子边上倒了一杯热茶端回来,见到她在上下打量着那个刚进来屋里谢云词,连忙上前道:“流穗姐姐,别这样看着前辈,很没礼貌的。” “来,前辈的茶。”她伸手将茶杯递过来,谢云词接过道谢之后,捧住水杯看向了窗外雪色。 薄薄的一层,刚才踩过的路面上留下了清晰的足迹。 “你就是谢云词?”苏流穗有些不敢相信眼前这人是那个诗剑双绝的大人物,她记得在学院时候还学过一首眼前之人写的曲,如今都有人传唱,据她所知的大部分词曲文章出现在启蒙书中里的名人,几乎都已经作古了,如今看谢云词表面上还十分精神,还能活好长一段时间的样子,让她不由得怀疑他的身份。 “你便是那位在神女峰下为大义舍去意根,天光礼上借剑的苏流穗吗?青玄高徒,今日得见,果然名副其实,我这一趟出门能够遇见你们这些青出于蓝的后辈,不虚此行了。”谢云词将目光从窗外收回来,笑呵呵地朝她拱手道。 这么一说,苏流穗反倒不好为难他了,虽然想起应该谦虚一些,奈何谢云词说的都是她心中得意的事情,难免有些忘形痴笑起来,又不忘奉承道:“哪里话,前辈才高武绝,是我们这些后辈仰望的目标,你写的那首词我还会唱呢!” 谢云词虽然有才名,毕竟文道先贤浩瀚如繁星,他的词曲在其中并不算多出色,能够了解他词曲的人,应该对文道有几分兴趣,但他的作品怎么说都不止一首传唱在外,苏流穗却只会唱一首… 只有那被用作学院启蒙孩童词曲知识典范的《弄梅曲》了。 这姑娘感情是在硬夸他啊!她根本就不清楚谢云词在文道之中的地位如何,也不知道他到底作了那些诗词,只记得那一首小时候学过的词曲。 谢云词想明白了之后有些想笑,却忍住没有笑出来,他知道这小姑娘好不容易想了一句话来夸人,若是揭穿了面子上就下不来了,于是顺着她的意思道:“我所得意的事情只在笔墨之间,轻飘飘的无所寄托,姑娘那一把天光剑,才是人间正道,不知道是否有幸得以观之?” 听他要看天光剑,苏流穗脸上顿时不好看了,连忙将剑抱着:“不给看!”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代沟吗?谢云词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请求就被驳回了,而且是毫无理由的拒绝,他尚且没有弄明白苏流穗为何这般坚决呢! “不看也罢,武灵天光之上,还请姑娘再次出剑才是,武道之中,该留下姑娘那一剑中的决然,若是能够重现神女峰下一剑,于武道而言,是大幸事。”谢云词并不强求她。 他这一句话言者无心听者有意,苏流穗叹气道:“我还没从萧若佩手里取得天光令啊…不对,你是怎么这般清楚我去耀日城的事情的?” 看见她神色戒备,谢云词赶忙解释道:“言城主去过澜临,他跟我说起过这件事,还说此前他有想过用武意来淬炼你的剑,在天屏山上将武者意气收纳剑中,可惜被你拒绝了。” 也是因此他才对苏流穗印象深刻,能够放下意根,没有对入意的执念,更对数十位武道意境淬炼的神剑不屑一顾,谢云词自认自己做不到如此豁达。 即便他现在有了自己的意,却依然对武道有执念,否则天屏山那次他也不会出来了。 苏流穗一个小姑娘,心境居然比他还要豁达。 “凭姑娘你的本事,天光令唾手可得,怎么到如今都还没有拿到呢?” “萧若佩那家伙一点情面都不讲!”说到这件事苏流穗就生气,忍不住声音高了几分,炉中炭火都似乎感觉到了她的气愤,更旺了一层:“明明知道我习武所求,却硬是要我说出来,这不是欺负人嘛!我就不信他真敢不让我去!” 萧念竹一边说道:“哥哥真的会这么做的,流穗你还是坦诚一些好。” “你有天光令当然可以这么说了!也不见你去跟萧若佩破关,哎~诶对了!谢前辈你的天光令能给我吗?以你的本事从哥哥手里取来天光令根本就不是什么难事,那样咱俩都有天光令,到时我的剑意也能留在天光之中了!” 谢云词笑呵呵地摇头:“我的是从言城主手里获得的,有记名,不能送人。” 他看向另一边的萧念竹问道:“念竹姑娘也取得天光令了?” 萧念竹点头回答:“打败了一个有天光令的武者,从他手里取得的。” 武盟发出去的那一千枚天光令可以用挑战拥有者的方式获取,这并不违规,可惜苏流穗虽然被青玄宗寄予厚望,但习武时间才两年不到,所学有限,不可能打赢那些成名已久的武者。 “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区别…”苏流穗嘟囔着嘴,鼓起了脸颊眼神幽怨看着萧念竹:“枉我们姐妹一场,让你帮我夺一枚天光令这种小事都不肯。” “我夺得天光令是我本事,若是靠别人相助,就是破坏了哥哥的规矩,才不答应你呢!” 萧若佩对自己亲人都这般严格?还有萧念竹,他记得在此之前,青玄宗里并没有一个这般出彩的弟子。 她的年纪看起来比苏流穗还小,当初在天屏山初见的时候,或许是打扮的原因,几乎与十二三岁的孩子没有什么区别,如今看起来也才十六七岁的模样,一个如此年纪轻轻的少女,就算是从小在青玄宗习武,就能打败那些在武道之中打磨了数十年的高手? 还有一个疑问谢云词想不明白,当初在青玄山上的时候,萧若佩为何要借苏流穗的剑?如果萧念竹同样是青玄弟子,又跟萧若佩更加亲近,借她的剑不是更加合理吗? 莫非那个时候萧念竹还没有进入青玄宗? 那就是说萧念竹到如今习武才不过一年? 这也太过匪夷所思了,谢云词只好自己解释是萧若佩亲自指点萧念竹剑法,而且很有可能跟凌家有关联,这样才能解释得通她的武道境地。 他不敢追问下去,只好略过继续问苏流穗:“萧若佩平时守关的事情,能和我说说吗?我看看能不能找出一些规律,挑着有代表性的说便可,说不定对姑娘你破关有些帮助呢?” 苏流穗闻言高兴起来,这可是能够在课本里写文章的大文豪!逍遥界绝顶聪明的人之一,若是他来指点,通过萧若佩的试炼,岂不是易如反掌? 刚要开口说话,脑里想法却僵住,因为她几乎没有怎么仔细去看过萧若佩守关的情形! 只知道他先问一句‘习武为何。’然后便决定有没有资格挑战,这个问题并没有固定答案,找不出太多规律,而实际挑战情况各不相同,不论武道境界高低不等,萧若佩都能很快决定那人有没有资格获得天光令。 至于萧若佩的标准如何界定,她一概不知,又怎么能告诉谢云词? “我来说吧,流穗姐姐要给哥哥做家务,没有什么时间管这边的事情,可能没有那般详尽。” 谢云词看了看苏流穗,见她没有意见,便让萧念竹来讲述。 萧若佩的条件很简单,只问习武原因,这一条大概只要说了真话,并且本意不坏,都能够顺利通过。 第二个条件便是向萧若佩展示武道层次,获得认可之后,便能取得天光令。 每一枚天光令,可以带十人通过天屏关,但是只有获得天光令的人才能接近武灵天光,跟去的人只能到耀日城,远距离观看天光出现,不得靠近。 这十个名额,便是在问答时候得到萧若佩肯定的人能够通过武道层次检测的倚仗,他们可以用名额去请教那些不曾通过问答的武者,向他们请教武道精义,以此来精进自身武艺,在武道上通过萧若佩的考验,取得天光令。 若是对自己没有信心,也可以直接放弃天光令,孤身进入明州。 “萧若佩敢这般做,莫非是远行镇上数十万武者他都能够记住?”谢云词听到这个规矩之后有些骇然,毕竟通过问答的武者还要回到远行镇中,若是有武者怀着取巧的心思,混淆视听说自己通过了问答,萧若佩也能一一分别出来?逍遥界能让一个人改头换面的手段不少,他也能一眼识破? “这么简单的事情,我来回答!”苏流穗自告奋勇举手道:“哥哥他可厉害了,有双胞胎长得一模一样的,他都知道哪个是通过了他问答的人,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一个人能够从他眼底下混过去呢!” 谢云词闻言轻轻点头,有些人天赋异禀过目不忘,但是萧若佩表现出来的博闻广记,不止是天赋异禀这般简单了,他一定有自己的特殊手法辨认一个人的真面目,若是他去做监察使,只怕天下间擅长易容的逃犯再无宁日。 第四百二十三章 天光之外 窗外飞雪逐渐厚重,天上的云层本来就来意不善浓沉欲倾,这一场大雪下来,直要把天屏关前的武者一腔热血掩熄。 大雪茫茫之中,天屏关下却没有受到丝毫影响,萧若佩早已经用通脉劲将飘雪隔绝在外,他本可直接撕裂头顶云层阻挡这一场风雪,但风霜雨雪是自然而为,他萧若佩就算是天道也当顺其而行。 何况他只是一个人。 如果有天灾会对逍遥界造成破坏,萧若佩或许还会阻拦一二,而这些自然雨雪,他没有想过要去破坏。 武者试炼进行了许久,暂时没有敢挑战的人了,萧若佩便稍作休息,进来了雪屋之中。 还在门外他就听到里面的谈笑声,听得出来谢云词和两位少女相处甚欢。 只听他介绍宜州雪景:“咱们那儿下一夜大雪之后,你要是想从门口出来根本就不可能,门外都被堵住了,只能从平时不怎么打开的小门里,挖一个洞到外面,清扫积雪之后才能打开大门,外面雪厚得小孩子都可以钻进去里面玩耍,扫起来的积雪便堆在家旁边,将里面挖空用铲子拍打结实,便是一座雪屋,在里面烤火都不会融化,结实得很呢。” 一般人讲雪景都是要描述雪上如何洁白干净,一尘不染,说得偏题些,还能扯到傲骨梅花上面,哪里会讲这些顽皮趣事啊? 萧若佩此前在书中见闻,多是一些夸张的赞美词,什么瑞雪祥降,预兆丰年,什么天地裹素,一尘不染,许多文人雅士都喜欢以白雪来形容自己品格,若是知晓雪景也有如此顽皮的一面,不知他们作何感想? 进来屋里,见三人围在火堆旁边,两个少女正听得入神,平时在书上看见的宜州雪景描写都美得令人不敢亵渎,似乎只有在梦中才会出现,青州这边冬天虽然有雪,却也不算大多,积雪能够堆个雪人出来,打一场雪仗就十分难得了,哪里可以奢侈到用来钻洞? 免不了心中生出十分向往。 却被谢云词一盆冷雪糊面倒了下来:“不过那都是小孩子玩的,到你们这个年纪,再这么做就要被人看笑话啦!” “才没有想做这种事呢!”苏流穗赶紧表明自己对此毫无兴趣的意思,转眼见到萧若佩进门,她高兴喊道:“若佩快来坐一会,烤火暖暖身子,谢伯伯在说宜州趣事呢,可有意思了!” 萧念竹则让开了自己一直坐着的椅子,将手里端着一直烤着炭火的暖茶递给他,然后替他解下外面挡雪的披风, 有通脉劲的阻隔,他的衣服上没有什么灰尘,萧念竹只随便抖了几下,然后抱在自己怀里,找了另外的位置坐下来。 看见萧念竹那好似已经成为了习惯的举动,萧若佩同样坦然的接受了,谢云词一些疑惑荡然无存。 如果萧念竹没有长久跟萧若佩生活在一起,根本就做不到这样的默契。 虽然他不知道有关萧念竹的情报,但只看两人之间的亲近态度,也知道相处时间不短,并且关系亲密。 苏流穗是实打实的与萧若佩一起长大,都没有这般密切的举动,萧念竹却很自然地做出来,看来两人是亲兄妹无疑。 萧若佩本人在青玄山上那一剑之前,没有什么名气,几乎没有几个人认识他,如今短短一年便代替武灵天光成为了天屏关的守关人,名声鹊起之下,许多人要探听他的底细,为此他对自己的消息做出了隐瞒,将萧念竹的存在挡在了大众视线之外也是可以理解的。 他不再纠结萧念竹的身份,朝萧若佩笑道:“适才见过萧玉侠守关之举,有两句话要和你说说。” “请前辈指教。”萧若佩两手捧着茶杯,指尖尚有些因为寒冷而露出的青白色,他在外面并没有以自身力量隔绝寒意。 “指教不敢当,若是让我在这天屏关前,做的事情不比萧玉侠好看,只是一些个人看法罢了。”谢云词谦虚说道:“不知你是否听过关于假天光令的事情?” 不仅听过,甚至知道幕后之人,还明显的感受到了这件事给武灵天光带来了不少变化。 最明显的就是随着时间越来越接近天光礼,远行镇还没有得到天光令的武者开始另寻出路,不少人已经知道了炎州有天光令的事情,早已经转头去了炎州打听,不再死守天屏关了。 转头离去的武者,至少占了三分之一,近几天远行镇都显得冷清了不少。 萧若佩点头,炎州那边进入明州的武者应该不少,只是那条道路没有天屏关这般开阔,就算是络绎不绝,一两个月能够进去的武者也不过数万,加上还有炎州武者自发的筛选行为,这个数量只会更少。 谢云词见他知晓此事,继续问道:“你对炎州武者的举动,有何看法?” “其气可嘉,其行当罚,我会在耀日城前,将所有假造的天光令销毁,保留他们观看天光的权力,却不允许弄虚作假的人碰到天光。”他早有对策。 谢云词不置可否,他继续问道:“敢问萧玉侠到底是如何界定一个人是否有资格拥有天光令?” 刚才虽然萧念竹描述得十分详尽,但她始终是以外人的眼光来观察萧若佩的举动,总有些雾里看花的朦胧,令人难见真切。 萧若佩看了一眼谢云词,听他言语干净,脸上也没有多少杂色,应该不是出于私心来打听,这才回答道:“我觉得一个人习武,最重要的应该是坚守本心,不管哪行哪业,唯有能秉持初心的人,才能触及更高层次,如果在途中左右摇摆,寻到自我意境的可能就不大,一个没有多少入意可能的武者,连光耀当世都做不到,又如何有资格传名后代?当然也有些人进入武道是无可奈何之举,但若是能够在习武的过程之中,找到自己的本意,并坚定去执行,那也有了获得天光令的资格。” “这就是你问人‘习武为何’的原因?” 萧若佩抬起手中茶杯,喝了一口暖茶,随着暖流涌入,浑身都舒坦轻松了。 “是,之后不管本心如何坚定,真才实学和天赋才是决定一个人是否有能够获得天光令的基本条件,所以我给每一个有资格挑战天光令的武者设定了三次机会,并且有带十人进入明州的权力,以此来看他的天赋和与人交流的能力,三次挑战之中,只要能让我觉得天赋不错,并且能看见长足的进步,便可以获得天光令,实力的进步还会帮助我同时考察指点他们的武者,是否有私心,是否能包容其他武者超越自己,相当于一次性我便看清楚了十一位武者的本质,若是能够达到我的要求,就有资格进入明州了。” 谢云词听到了萧若佩的话语之后,忍不住一阵感慨。 远行镇有多少武者?少说都有十万之众,这一座小镇在天屏山裂开之后,便成为了整个逍遥界最受人看好的繁兴之地,有王道带领,其他势力源源不断的物资注入,早就已经扩展到了县城的规模,若是再发展一些特色,成为郡城都不成问题。 本来这般迅猛的扩张,应该会有许多区域暂时出现空缺,但是武者的涌入便将所有的空缺完全填补,甚至还出现土地紧张的迹象,导致谢云词一行打听到远行镇情况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在这里留宿的想法,改变了行程安排,直接跨过远行镇进入明州。 这般庞大数量的武者,可以想象得到天屏关前的情况是如何的混乱,泥沙俱下,想要独善其身都难以做到,更别说将大小人物事情都整理清楚,萧若佩却能以一人之力,将这些笼统的信息打理整齐,可见他除了武力之外,其他能力亦是十分不俗。 记下每一个人的信息,哪些人通过了他的问答试炼,这些人又去请教了多少人指点武技修为?没有通过问答的武者不会将赌注压在一人身上,也许会同时联系几个获得萧若佩认可的人,其中错综复杂的关联,牵扯到十万以上的人群,想想就觉得头疼,更不用说打理清楚其中关系。 但是萧若佩却能准确无误地分别出任何一个武者,并且让这里所有人心服口服地接受他的评判。 除了萧若佩,谢云词想不到还有其他人能够做到这件事,他已经孤身在这里守了两个月,以一人之力做到了其他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萧玉侠辛苦了。”谢云词由衷地敬佩。 萧若佩自知他是依靠脉通一界的本事才能分别出来武者底细,也没有说破,理所应当地接受了谢云词的感谢。 “但是萧玉侠,如此一来,武灵天光岂不是成了你一人做主?这还能代表天下武者的意志吗?” 萧若佩闻言放下了茶杯,他看向谢云词,想听听他的意见。 谢云词问道:“此去明州千里之遥,武者为了亲眼观瞻天光,行走千里韧性已属不易,将辛苦积蓄用在天光之上,更是莫大决心,甘冒着得罪耀日城和凌家的风险假造天光令,又是舍弃一切的豪气,萧玉侠你似乎忽略了武道之外的东西。” “武灵天光,是天光,不只于武道,你在意的不应该限于武道之中,更要放眼武道之外,试看他们有没有留下的必要。” 第四百二十四章 答我是谁 “我已经知晓天光并非只关乎武道,所以才如此谨慎,若只是事关武道,我或许都不会出现在天屏关前。”萧若佩回答道。 他在与李鲤商量的时候就已经下定了决心,以一人之力将武道扭正,这就陷入了他主导天光变化的僵局,这是由人为天地做主必然留下的弊端,无法改变。 萧若佩不敢保证自己所作所为绝对正确,但却能保证自己的举动使接触到武灵天光的武者更加纯净。 他的事情已经多到忙不完,长生阁中沈星枢还在研究着支流时间的运转规律,千星连城那边他虽然放权给了钟问龟,但心中依然有些担忧。 还有蜃界之事,如果预料不差,此时蚀影已经将天光锁链拆除,不知道凌先生有没有打听清楚他们到底有什么计划。 与这些事情比起来,守天屏关已经是微不足道的事情了,如果不是事关天光,他怎么可能会在这里浪费两个多月? “若佩…武灵天光虽然不限于武道,但始终是因武而生,你若是站在它的前面,就当承认自己武者的身份,去做武者应该下的决定。” “我的同伴等我许久了,具体怎么做,等会苏姑娘会在闯关的时候告诉你,我要先走一步,免得赶不上路程,便不耽误你们时间了,天光之下再见,告辞。”谢云词说完朝萧若佩等人抱拳,行武者之礼,然后从火炉边取下自己的大氅,临行又向萧念竹道谢:“多谢念竹姑娘热茶。” “前辈慢行。”萧念竹向他颔首示意,谢云词笑了一声,闯进了屋外风雪之中。 “流穗你等会要闯关吗?”萧若佩问道。 苏流穗点头,看起来这次十分有信心的样子。 萧若佩却告诫她:“你当清楚不管是谁,在回答习武为何的问题上面,都只有一次机会,你也不例外,此前我问你的时候,你不作回答,我便当你没有做好准备,一旦你开口说出了第一个字,那就是将机会用出,若是不能得到肯定,你便失去了接触天光的机会,我和念竹不会丢下你在这里,却不能让你没有天光令去接触天光。” “知道啦!萧若佩你就这么看不起我么?好歹我也是青玄看重的剑道苗子啊,将来可不一定比冷霜师兄差呢,等会天屏关前,你可要好好看清楚,我这些年可不是在青玄峰混日子的,今天非得把天光令拿到手不可!” 萧若佩被她自信感染,忍不住有些冲动,将杯中茶喝完,便起身道:“既然如此,事不宜迟,咱们这便开始。” 他走出了门外,大步来到天屏关前,一盏茶的时间,刚才那些武者都还没有决定好继续挑战,就见他再次来到关前,都有些诧异问他:“萧玉侠不多休息一会么?” 萧若佩回答道:“有人要破关,我当然得守着了。” “是我!”苏流穗已经是天屏关前的名人了,这里许多武者都认识她。 这一位少女不仅是守关人,同时还有与他们一样的挑战者身份,这一重身份就让她比起萧若佩来更显得平易近人,在场许多武者都对她有很好的印象。 天屏关三位守关人,就苏流穗的考验最容易了。 “挑战者苏流穗,请站在关前,回答我‘习武为何’?”萧若佩脸色比起那边的武者来更为严肃,好像他才是跟苏流穗没有关系的人一样。 苏流穗眯着眼睛笑道:“我叫什么名字?” 萧若佩眉头一皱,苏流穗这般回答,简直是把这次机会当成儿戏,居然在关前众多武者面前问出这么简单且奇怪的问题,别说萧若佩不想徇私,就算他有意成全苏流穗,也不可能以这般明显的回答算她通过。 “苏流穗。”他回答道。 听到萧若佩叫出她的名字,苏流穗脸上笑得像是一朵花一样,她笑语盈盈又问道:“你叫什么?” 萧若佩起初是有些生气的,苏流穗开口两句话都跟武道没有关系,看起来是想要放弃这次机会的模样。 即便是放弃,不来挑战便是了,非得来捣乱,让关前武者看笑话,损自家威风,如果她都可以嘻嘻哈哈,让以后的挑战者怎么正经得起来? 刚想要开口训斥,却记起了刚才谢云词的话。 “萧、若、佩。”他一字一句地说出口,每说一个字,脑中便震荡一下,让他对自己的行为更多一层审视,自己说出自己名字的时候,与被别人喊出来似乎有些差别,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之下,他不仅是在检查其他武者有没有资格触碰天光,也是在检查自己。 苏流穗会在破关的时候告诉他怎么做才是一个真正的守关人,而不是为了武灵天光存在的筛网。 不知不觉间,他散去了通脉劲,被阻隔在半空之外的飞雪缓缓飘落在天屏关前,而萧若佩恍然不觉。 苏流穗从她背后取出天光剑,收起笑脸正色回答道:“我习武,便是为了见我正,见我真,我所持正,便在这一剑之中,萧若佩,请试我剑道!” 苏流穗一剑刺来,天光剑上流光溢彩,好似当日他在青玄峰上凝聚着天光的时候,萧若佩终于体会到了昕言当时的感受,似乎无处可躲。 然而苏流穗不是萧若佩,她剑上天光只是增添了几分剑中灵气,对她剑上力道一点帮助都没有,更别说和萧若佩一般借用天光之力来针对对手了。 萧若佩只伸手轻轻一夹,便用两只手指将天光剑夹住,苏流穗抽剑不出,当机立断弃剑旋身,又从背后拔出一把木剑,正是当初萧若佩以神异手段,在木灵源之内为她亲手所做的那把,剑上霖花依然鲜艳,随她在飞雪之中舞动起来,像是两朵雪中红花。 萧若佩将手中夹着的天光剑转手持握,以剑格挡苏流穗的来势,两人在天屏关前,以青玄剑法互相拆解。 云圣剑纯粹,正如这漫天飘飞的白雪一般,天地之间无二色,。 萧若佩在武绝峰遗迹之中领悟了武绝剑精髓,后又亲眼看见了宋山缺使用承山剑,再次掌握了承山剑意,这两套青玄武技一攻一守,将苏流穗的攻势轻松化解。 陈玉有过断言,云圣峰石刻上面的武技境界,远低于武绝遗迹,在与昕天圣一战之后,凌云的武道境界开始走下坡路。 尤其是费尽心思,将昕天圣当初与他对战时候所用招式融汇成八招融汇了天地气韵的拳掌招式之后,凌云似乎心力耗尽,只在八招之中取天光透林化作剑意,创出云圣剑作为自己的武道传承。 凌云虽然是逍遥界难得的武道天才,二十五岁习武,三年便入意,但他的成就是在张照玉和诸多因张照玉而死的武者共同合力之下取得,让他得以成为逍遥界第一个入意武者。 凌云本身在武道上面的建树,便只有这一套脱胎于天光透林的云圣剑。 不向外求,不受外扰。 作为武道前辈,凌云的胸襟无疑是太过狭窄,连他的后代凌白涛比其他来,都更显得豁达一些。 但凌云真的是这么简单的人吗? 张照玉为何不找其他人,偏偏找他?如果说是报凌家对他和张直的恩情,那时候的凌家,也还有其他俊秀弟子,凌家本来就是富商之家,人丁兴旺,对后代的教育也十分注重,不止一个凌云出色。 况且在那个武道初兴的年代,有着自我追求的武者多不胜数,除了凌云,那些死在护卫张照玉逃难途中的武者,同样留下了后人,其中更有之后成名的俊秀之才。 在这些人之中,张照玉却偏偏选中没有练过武的凌云。 若说是张照玉没有识人之明,恐怕没人相信。 而凌云最后亦不负张照玉所托,以白羽剑法入意,并在青玄峰上,以白羽烈剑硬生生磨灭了昕天圣的灵魂,让他得以从旧天道手中逃脱。 或许这整个计划都是张照玉和昕天圣一起安排的。 凌云最为人钦佩的是,他在战胜昕天圣之后,后半生守墓不出,将唾手可得的天下第一名号拱手让出,不争虚名,天下武者却没有一人敢去怀疑他的实力,更不敢将他让出来天下第一据为己有,最后两座同样的坟墓把百年前两个绝顶武者一切掩盖,再无人去打扰他们安宁,凌云无疑是做到了不受外扰。 包括后代的耀日城主出明州之后,都没人去找过凌云的麻烦,即使后来只剩下两座坟茔在云圣峰上,依然都被整个武道敬重。 若是凌云在武道之中没有建树,为何这般受人敬重? 萧若佩甚至有种感觉,好像天下武道意境,都在凌云所见之中,他在青玄山上见青玄遗迹的时候,便看见了凌云的风姿,以他在天屏关下的见闻,依然没有见到过比凌云更加出色的武者。 并非如同外人猜测那样,凌云只有云圣剑这一招不怎么出名的剑法传下,他还留下了其他没有像招式那么明显的东西,让后世武者不至于走上歪路。 至今为止,练习云圣剑的人没有一个入意,不单入意困难,就是用来对敌,也是破绽百出,以萧若佩不算精深的武技,拆解招式的时候都游刃有余。 他现在应对苏流穗的招式便是这般感觉,云圣剑的干净,让他完全看清楚剑势走向,甚至可以确定,如果一个人的反应够快,手脚灵活,几乎不需要专门去了解这套剑法,只要看到使云圣剑的动作,便有足够的时间来应对。 直来直往,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意图,让人轻易地破解剑招。 凌云当初是出于什么样的想法,才留下云圣剑的? 他在青玄峰与昕天圣一战之后,三十岁都不到,正值壮年时期,他后半生就为了这种剑法蹉跎? 第四百二十五章 不滞外物 飞雪激卷,萧若佩随手一拍便将苏流穗卷来的飞雪扫去,而后挺剑直进,同样一式云圣剑刺向对方。 他原本就精熟青州灵指式,又在青玄峰上看过云圣石刻,虽然之后没有勤加习练,却对这套剑法招式了然于心。 只不过云圣剑比起其他武技,多了一份超然物外的独特性,因为他不曾见识过以云圣剑入意的人,所以没能掌握独属云圣剑的意,这一招剑法只有招式模仿得相似而已。 尽管如此,他使出的云圣剑也相当不凡,即使苏流穗在青玄宗练习了一年,以熟练程度来看,两人相差无几。 以凌云当年的目光来看,或许还是萧若佩使得力道架势更加精准一些,虽然云圣剑不曾经过后人的改动,但在练习剑法时候,却会因为每个人身形不一而做出相应的调整,每个人练出的招式会有不小的差别,像青玄女弟子的细剑,使用云圣剑时候会更加缥缈灵活一些,力道也会比较小,而萧若佩手中天光剑虽然是与苏流穗手中木剑同等式样,但在他手中却能以脉纹辅助来填补细剑的份量,让剑的份量始终适合云圣剑法。 当然若是武技熟练到一定程度的人能做到举轻若重,那不管用什么武技,使出来的招式都没有差别了,只不过两人都还没能达到那种境界。 除此之外,萧若佩如今脉通一界,他能够清楚感觉到青玄峰云圣石刻上面凌云所使用的力道,也能看见刻在上面的剑招给周围脉纹带来的变化。 可以说云圣剑任何细微之处,甚至隐藏在石刻下的力道变化,凌云使用云圣剑时候的运转气力方式,他都一清二楚。 这比他在武绝峰上观看武绝遗迹时候更加明显。 苏流穗自学习云圣剑以来,不曾见过如同萧若佩手中使出来这般精确的剑法,就连当初她见师父第一次给她做示范时候,那种初见的震撼,都被如今萧若佩的招式所覆盖,在她看来,萧若佩就像是云圣石刻上面的人走出来一样,将云圣剑使的一丝不苟。 如果不是她的意根失去,可以肯定会在这一次比试之中获益匪浅。 只不过现在的她没有趁机精进自身武道的心思,如果没等得到萧若佩的肯定,拿不到天光令,她便只能留在耀日城中仰望山上的武者,萧若佩,念竹,甚至是那个刘渊崖! 她们都没有被萧若佩抛下,依然能够跟在他的身边共见天光,在那流传万世的天光之上刻下自己的影迹。 唯独他苏流穗只能远远看着,不能靠近一步,随着时间流逝,那些刻在天光之上的人会与世长存,光耀后世,她苏流穗的名字却黯然失色,连与萧若佩的名字一同提起的资格都没有。 她如何能眼睁睁地看着与萧若佩一起名留后世的机会从手中溜走? 经过这两个月与大量的武者实战,苏流穗如今的经验已经相当丰富,条件反射一般弯腰躲开了萧若佩的攻势,顺势抬脚踢向萧若佩手腕。 只不过论起实战来,这两个月里,又有谁经历过比萧若佩更多次? 一天之内,他少说也要进行数百次比试,并且还要详细观察武者的招意,还要配合每个不同武者的层次进行评估,多方面因素加起来,导致他现在几乎看见了动作起手,身体立刻就会做出应对的反应,连思考都不用经过。 苏流穗起脚的时候,他几乎同时弃剑双手往苏流穗脚上抱去,同时脚下跨步欺进了她的身周,一脚撩往苏流穗独立的另一条腿,若是让他得逞,苏流穗非得在这雪地上结实摔上一跤。 却不料苏流穗旋身回头,剑几乎是贴在她身上一样,以一个刁钻的角度,从她腰侧刺出来。 这一个扭转,便让她前踢的脚变成后蹬,没等萧若佩抓住,她便随着身躯扭转的时候,将脚收回。 这一招突然而至的变化,让萧若佩有些措不及防,倒像是他送到苏流穗面前被她刺一样。 一剑逼退萧若佩,苏流穗抬脚将即将落地的天光剑撩起来,左手利落地接剑在手,双手各持一剑再次展开招式,朝他所在攻至。 只不过她并不擅长使双手剑,左手的剑势总是有些迟滞,勉强用双剑,反而让她的招式更加破绽百出。 萧若佩看准了她的弱点,将主意打在了她的左手剑上,只要打乱她的左手招式,必然会时她的攻势生乱,那时候便能轻易地主导这场比试了。 苏流穗不慌不忙,等快到了萧若佩面前的时候,突然将左手剑一放,右手剑势忽然凌厉,剑影重重,搅起飞雪弥漫了萧若佩视线,他不慌不忙地调整身形,以苏流穗这样简单的变招,要是能够威胁到他,那他这两个月守关就等于白费时间了。 侧身躲过苏流穗来势,萧若佩想要趁她变招时候欺进,却又看见苏流穗剑交左手直刺,这般简单的招式,除非是精研半生,技近于道的武道高人,否则不管是否熟练,使出来的威力都差别不大。 苏流穗显然不是那种人,她今年不过十八岁而已,不可能将直刺练到熟能生巧的地步,萧若佩只需要伸手就能捏住她的剑。 却见她从剑下翻身,将落地的天光剑顺手捞起,突然之间,剑势再次从下暴涨,让想要夺剑的萧若佩不得不暂避锋芒。 苏流穗则得意地收剑笑道:“怎样?我这手连环剑势如何?” “只是取巧招式,做不得武道根本,若是想用这些偏门来取得天光令,那你就想错了。” “武道除了入意,融合八州气韵之外,在用作争斗的时候,便是以弱击强的手段,若不用取巧招式,与强者硬碰,那岂不是只要看谁力气大就可以决定武道修为的高深了?”苏流穗辩解道:“若佩哥哥你不曾深入了解过武道,不知其中道理,我刚才所使用的剑招,若是用来对付不明就里之人,便能轻松奏效,不必花费太多力气就能击倒对手,这难道不是武道的作用?” 萧若佩点头认可了她的说法,却又接着说道:“但你不能凭此入意,更不能以这样的手段来获得天光令,因为我并没有使用比你更强大的力量,你这不是以弱击强。” “嘻嘻,若佩哥哥也不怕羞,说这么不要脸的谎话,刚才是谁被我耍得团团转?”苏流穗却不给他面子,毫不客气地嘲笑他。 萧若佩不搭理她,再说下去被她用言语乱了心境就失去教导她的目的了。 他摆开了架势道:“既然你不放弃,那便继续闯关吧,我接着你的招式就是。” “那我来了,若佩哥哥小心些!”苏流穗将天光剑收回剑鞘,木剑平举,一片雪花落在剑尖上面,苏流穗身影移动。 她的动作并不快,那一片雪花一直都黏在剑上,似乎苏流穗的动作还不能将它震落。 忽然剑尖急刺,雪花滞留在原地,连苏流穗已经动了都毫无察觉,被急速越过的剑抛在了原地,周围的飞雪也像是不曾感觉到有人经过,纷纷随风飘落,将人影走过留下的空隙填补。 “云圣剑要诀便是如云之轻,连天都不觉其重,故能浮于气上,却要在轻的同时保持自身的道义,使自身有别于外,在飓风之中依然能够保持自己的形态,为何?因为其势大,大到飓风席卷,亦只是苍云一缕,云中一缕气,化为人间剑!” “这一缕…是来自高空之上的罡风席卷!” 飞雪突然被她剑势引动,紧随她身后,化作连绵不绝的剑招朝萧若佩卷来。 萧若佩并指,手中武绝剑和承山剑连番转换,武绝剑斩开苏流穗带起的飞雪,承山剑将碎裂的剑势拍散,最后苏流穗来到他面前的时候,带起的剑势只剩下起初那一缕,路上聚势荡然无存。 萧若佩五指俱张,承山剑意如同实质的盾,挡在了苏流穗前行途中。 云圣剑再不能寸进。 苏流穗却没有再次收剑变招,嘴中继续低声说道:“外物不滞。” 承山剑意恍如云气溃散,消失在苏流穗剑锋之前,而她则迅速前冲突破了萧若佩的防守,最终停在萧若佩掌心之前。 苏流穗放松了剑势,好似做了一件不足为道的小事,收剑笑道:“若佩哥哥,我有资格拿天光令了吧?” 萧若佩想要看见的并不是这样,他希望看见那个能够为逍遥界舍弃意根的苏流穗,但是这一次,为了天光,她却不舍得做出与在神女峰下那个时候同样的选择,似乎天光并不值得她那么做一样。 只是施展自身所长,远达不到萧若佩理想中的状态。 虽然以她刚才的表现,得到天光令已经合格,毕竟是以不入意的剑法,突破了意境的防守。 萧若佩不曾真正入意,他使用的承山剑意只不过是徒有其表,只要有真正的入意之基,便能以不入意的招式击破他的剑意。 当然如果萧若佩放下面子,直接脉通一界用通脉劲来稳固他使出的意,那这天下间没有一个武者能够做到破开他的意境。 不管那些武者如何强大,一击之力分散到整个逍遥界里,苏流穗可能连风都带不起一丝。 风起云涌的自然之力,世间无当,苏流穗突破不了。 但萧若佩心里始终都感觉有一些不满足。 谢云词说过了苏流穗会告诉他怎么以一个武者的身份站在天屏关前,做一个合格的守关人。 如今苏流穗的举动,却完全没有将答案表示出来。 “云圣剑,不滞外物,我是谁?外物是什么?”他不禁开始思索刚才与苏流穗比试的经过。 第四百二十六章 天下第一 苏流穗从萧若佩手中取得天光令又过去了几天,距离天光礼只剩下半个月,逍遥界各行各业都已经开始准备天光庆典,到处都是一片热情洋溢。 远行镇里尚没有从萧若佩手中取得天光令,又不曾得到进入明州许可的武者也纷纷开始掉头离去,有萧若佩拦在天屏关前,想要悄无声息进入明州难如登天。 千里迢迢来到天屏关前的武者,当然不可能如此善解人意轻易离开,只不过是萧若佩以绝对的力量将他们‘劝’回去陪伴家人共庆天光而已。 剩下半个月时间,以明州的路况,赶到耀日城已属不易,再要调整身体状况,以完全准备迎接武灵天光,除了像萧若佩这般武入意境才有可能。 远行镇里,三人居住了数月的小院之中,几人正打点行李准备离去,苏流穗对这个地方似乎有些不舍,将整座小院都扫了一遍,把这儿当成家一般,明明只要萧若佩用通脉劲随便整理一下就好,结果花费了许多时间整理。 收拾好了之后,已经是中午了,几人正要出去吃饭,房外传来敲门声。 “是渊崖到了。”他前几天收到信,是刘渊崖寄来的,信中说青松学院已经休天光假,他在休假之后立刻赶来,然后与萧若佩一同进入明州。 收信的当天,正是萧若佩与苏流穗比试之后。 此前他打算是让刘渊崖待在家中,等候武灵天光出现的当天,他直接地脉挪移将所有人带到耀日城内。 只不过想起了谢云词说过让他以一个武者的身份来对待天光,他便不打算动用神异手段了,学着寻常武者一般,以凡人的力量,走到耀日城中。 这一路上以他的能力,自然不可能遇上多少危险,况且他们也不是第一次走明州的路,途中还有许多一同去见证武灵天光的武者,安全方面完全不用担心。 打开门一看,不止是刘渊崖,还有凌先生也在。 这倒是意外之喜,萧若佩正好有许多问题想要请教凌白涛,这一路上不至于摸不着头脑了。 “哥!”见萧若佩看门,刘渊崖一个大跳进来屋里,将包袱丢在院子里,拉着他就往外走:“快快,带我去天屏关,我要试试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感觉!” 萧若佩停在原地:“守关时间过了,你一路上没看到这里的武者都少了许多吗?” 刘渊崖闻言垂头丧气:“唉!还是来晚了一步,我在青松镇可是听到到处都是你的传闻,一人之力面对天下武道,多威风啊!我什么时候也有这样的机会?” 萧若佩在他头上敲了一个响栗:“天天只顾着贪玩,先生讲课不见你这么认真听。” 刘渊崖摸着被他敲过的地方,无辜地眼睛看着他:“我只是听听罢了,哥哥你可是做了这么过分的事情啊,我听听都不成?” 萧若佩一想也觉得自己的确有些过分,在这件事上面,他的确没有资格教训刘渊崖,也就住口,将他的行李包袱拾起来,一边撇过话题,问凌白涛道:“凌先生怎么跟他一块来了?” “千星连城没有什么大事,兵院学生来了之后,我便跟卢先生说了一声,回了青州,又去了一趟玉侠楼,刚好顺路,便与渊崖一起来了。”凌先生笑呵呵地走进了院子,左右看看笑道:“你在这里过得还不错啊。” “多亏了流穗照顾。”萧若佩老实回答,他这几个月几乎都没有片刻安宁,如果不是有苏流穗帮他打理生活,这里肯定乱得不成样子了。 凌白涛看着屋里正赶来的两个少女,看着萧若佩摇头:“你啊!别老是把人家当小姑娘看,她现在也是…算了,年轻人的事情,该怎么做由你们做决定,可别辜负人家一番心意。” 萧若佩只是赔笑,他怎么看不出来苏流穗的心思,只是现在的他,根本没有时间理会罢了。 武灵天光出现之后逍遥界将会有一段长久的安宁,或许那个时候,他便应该将终身大事解决了。 是陈玉也好,苏流穗也好,总该下个决心,不让她们蹉跎了青春。 见苏流穗快要出来,凌先生也不继续说下去,年轻男女之间的情爱,他们在一边看着就好,只要不做出出格的事情,应该让年轻人自己体会才知道珍惜。 “收拾好吃过午饭咱们就赶路吧,这几天天气都不错,应该能够顺利到耀日城。” “你不是能够使用挪移法吗?”凌先生好奇问道。 萧若佩听他说起,便顺着话题谈下去:“正好有事想要问先生。” “就在这说吧,渊崖,你跟流穗一块收拾打点,等会咱们先吃一顿大餐,再往耀日城去,我带你去会会当今武道!” 刘渊崖闻言兴奋道:“好嘞!咱们先去看天屏关。” “跑不了你的,快去吧。”凌先生笑呵呵地送走了刘渊崖,一边坐在院子的木墩子上面。 “你说,我试试还能不能给你解惑,看看有没有资格继续做你的先生,今年你做的那些事啊,都让我这把老骨头差点应付不过来了。” “谢云词前辈经过天屏关的时候,指点过我,说让我一武者的身份来看武灵天光。”萧若佩一边梳理自己的想法一边提出问题道:“但他并没有直接告诉我该怎么做,只是让流穗用云圣剑来与我比试,学生至今都还不明白他要表达的意思。” 凌白涛虽然是白羽传人,但是云圣剑作为凌云独创的招式,凌家必然有解释,或许能从凌家人的角度,能够给他带来不一样的看法。 “所以你才放弃了动用挪移阵,想要跟其他武者一样,走路去耀日城?” 萧若佩点头:“我虽然是为了天光了找出蚀影才参与到这件事里,既然参与进来了,我也是影响到天光的因素之一,不能因为我的意图而破坏规矩。” 凌先生听到他说‘规矩’便想笑:“规矩?你觉得武道在限制你?” 萧若佩思考了一下,缓缓点头,不仅是武道,如今整个逍遥界都在限制他,脉通一界之后,他感觉就像被逍遥界固定了一样,转个身都没有多余的空间。 “所以谢云词才要你去看云圣剑的不羁外物,若佩,你还没有发觉到武道出现就已经打破了规矩。” 凌白涛起身望向青玄峰方向:“你觉得云圣剑是什么意思?” 萧若佩稍作思考回答道:“据传凌云前辈并没有为这招剑法取名,是后人敬重他的行为,尊称他做凌云武圣,他留下的剑法也因此得名。” 凌白涛回身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如果我说这里面的圣,指的是昕天圣,你敢不敢相信?” 云圣剑之中的圣字居然是指昕天圣?萧若佩虽然不关心武道,但也知道从来就没有这种说法,虽然两座天下第一墓是武道之中一桩美谈,但是昕天圣的的确确是死在了凌云剑下,世人都不会将两人的实力看成不相上下,而是以凌云为先。 在凌云击败了昕天圣之后创下的剑法,居然还有一半来自那个被他击败的对手? “云圣剑虽然是凌云先祖所创,但是创出这门剑法的原因,是希望不再有昕天圣这般人的出现,白羽剑将昕天圣的灵魂磨灭,他的武意消散在天地之中,几乎与昕天圣一同消失在天地之间,像是逍遥界从来就没有出现过这个人一样。” “先祖不忍他自此消失,不仅替他守墓半生,并且以云圣剑斩开了昕天圣武意与天地的纠葛,将他的武意融汇在自己身上,所以青玄山上两座天下第一的坟墓才没人能够分别出来,昕天圣唯一留在世上的东西,都被云圣剑收拢了,云圣二字,指的就是两位前辈。” “白羽剑是杀死昕天圣的剑法,云圣剑却是让他继续在人心中活下来的倚仗,如果没有云圣剑,如今世人早已经忘记了昕天圣,更不会去在意耀日城主背后的暗流。” “虽然武道对耀日城都有偏见,但是顶尖的武者,都知道昕天圣当初杀戮武者的原因,暗地里都不会为难耀日城,不然这百年里,就算每一个与耀日城有仇的武者都找上门去,恐怕他们那边也不好应付。” 武道与耀日城的关系一直都处于一个很微妙的状态,似乎暗地里公认了耀日城主武力天下第一,却从来没有武者想过齐心协力对付耀日城主。 每一任耀日城主出山,那些被他挑战的武者都乖乖在家里等他们找上门,偏偏百年来没有一个人组织围剿耀日城主的事情。 有些耀日城主确实武力强大,比如昕言,第一个跨入随时保持意的层次,但在此之前的八位城主,有些人并没有超过一般入意武者许多,只要有个宋山缺一般的高手将他们拖住,旁边等个入意武者以逸待劳,见机行事,耀日城主不败的传言便不攻自破。 百年来武道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么做,而是任由耀日城主坐在武道巅峰的宝座之上。 或许是因为凌云对昕天圣的敬重,又或许是昕天圣还活在武道之中,让他们不得不将没能给昕天圣该有的名分还给他的继承者。 这一个天下第一,连绵了百年时间。 第四百二十七章 武道之壁 萧若佩此前一直在纠结自己应该给武道留下什么东西,只不过他对武道的理解实在太浅薄,即使有凌先生指点,他所在的立场一直限制着他的想法,让他无法下定决心。 武道需要留下的东西早已经由凌云决定,世人随着他开拓的道路前行百年,即使如今的昕言已经在境界上面超越了前辈,却依然保持着对两人的尊重。 武道至今,入意武者粗略算起来也该有上百人了,却不曾有人敢说自己的道已经跳出了凌云昕天圣二人之外。 就像是昕言在青玄山上说得那样,百年内没有人超越凌云。 并非指武力,而是武道行走的方向,还在凌云指引之中。 前人已经将方向指明,萧若佩还在苦苦寻求可以流传下去的东西。 “你守天屏关没有错,到天光出现之后,武道就真正的跳出了前辈规划之外,他们和我们的目光再也预见不到武道将要到达的方向,作为天光的奠基人,我们只能让天光之下的基石更加稳固,让天光照耀后世,基础不仅要硬,还要够大,有三十多位入意武者,两千多位武道高人,数万人共同见证,已经够大了。” 凌白涛看着院里凋零的树木笑道:“你说执着的东西不过是那些看不见却能维持稳定的规矩而已,但是规矩也会变成自然,树叶为什么往地上掉落?这是谁定的规矩?在你我眼中,这些天地间无处不在的规矩,已经成为了人人都泰然接受的寻常景象,你又何曾知晓,曾经定下这种规矩的时候,是否会让天地感受到拘束?” “制定规矩,本身就是一种稳定的象征,若佩你的作为并没有错,武道值得留下的东西有很多,但是要剔除的坏处也不少,我之前比较担心的是你本人,作为武剑铸造者,对天光至关重要,你是否能够接受自己的身份。” 萧若佩闻言低头不语,他虽然在武道之中有了很大影响,但这些都是在短短一年之内,几件大事连续推波助澜将名气堆垒起来的,根基不深,而他本人还对武道不怎么有意,导致武道之中声名鹊起的‘剑御天光’心不属于武道。 “现在你不必担心了,蜃界那边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他们也会在天光礼同时进行针对逍遥界的计划,就算不不想,你也会为了逍遥界而站出来,以武者的身份。”凌白涛说这句话之前,看见三个小孩还在房里,这才放心开口。 听到这个消息,萧若佩连忙以通脉劲隔绝了声音外传,将心中纠结先放一边,急问凌先生详细消息。 “这几个月蚀影都没有什么大动作,大概是知道了我们有将渗透到源界之中的蚀影找出来的能力了,这一次可能是想要里应外合,借尚留在逍遥界里的蚀影之手扰乱此事,而后他们便从外面以蜃界天光照射源界,或许是想打开天境屏障,或许是要污染天光,让二十年后的武道无力对抗他们。” 萧若佩闻言顿时有些紧张,千星连城的计划需要武者作为承受第一次蚀影侵入盾牌,是必不可少的一部分,不容许在此之前发生太多意外。 千星连城的计划并不算隐秘,当初在人皇殿上,卢平和萧若佩已经将计划和盘托出,一起来取得王道的支持,现在外面都已经有相关流言传出来,只不过是被王道势力刻意误导,其中夹杂着许多半真半假的消息,这么做一来能够混淆视听,让逍遥界保持平稳,二来先让逍遥界人类有些心理准备,等蜃界真的撞上来的时候,不至于因为惊慌而发生事故。 蚀影想在这种真真假假的消息里面整理出千星连城计划太过简单,相对不明真相的人类,他们是那些半真半假的流言里的主角,人类知道蜃界的事情,准备做什么计划,他们都一清二楚。 但是却没有蚀影到千星连城捣乱,这几个月里的蚀影实在是太过低调了,他们一直在逍遥界做情报工作,这点是毋庸置疑的,问题是以蚀影的隐藏能力,想要找出他们来并不容易。 萧若佩与昕言才定出武灵天光为诱饵,将蚀影吸引到一起,借机会把渗透到逍遥界的蚀影一次清除的计划,这个计划知情的几人全部都选择了闭口不言,想要传到蚀影耳中有几分困难,即便他们预料到了,也必须尽力去阻碍武灵天光的出现。 因为千星连城的计划之中,武灵天光是很重要的一环,若是让武灵天光出现,二十年后,蚀影面对的就是武气凛然的逍遥界,武者的境界也会在天光的指点下节节攀升。 别说是蚀影,就连萧若佩和昕言都无法预料二十年后的武者究竟强到什么程度。 更别说还有凌武音这个天生异象的凌家剑胎。 她还在襁褓之中便能驱动风鞘杀死蚀影,如果说苍圣没有将希望寄托在身上,萧若佩是一点都不相信的。 二十年后,刚好是她成长起来的时间,亦是武道最为强盛的时候。 蚀影想要占便宜,只能以最大的能力去阻止天光的出现,就算不能做到,也必须让武灵天光不再纯净。 萧若佩就算不是武者,也必须要维护天光,这便是凌白涛的信心来源,只要他这么做,武道便有必要让他的武意留下,就算他不是武道中人,却在维护武道的完整。 这天下间就没有其他武者比萧若佩更适合做这件事。 他是一个容器,装着武者意气,污浊无法侵蚀,力量不能摧毁,本身却又不会干涉武道的纯粹。 谢云词说他以武者身份做自己的事情,便在此处,让苏流穗以云圣剑来启发他,便是让他知晓不滞外物的境界。 凌白涛明白了谢云词的心思之后,不由得有些想笑,在武道上,凌白涛侧成就或许比谢云词高许多,但在为人师解人惑这方面,他却逊色许多。 谢云词以‘传承’入意,当初在天屏山上虚空一划,别人便再也不想登山了,将规矩变作被许多人自然而然接受的事情,只有他才能做得到。 萧若佩长长吸了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毅然之色:“二十年后,武道会成为逍遥界的坚壁,守位千星连城,那现在武道还没有成长起来之前,我便作为武道之盾,替天光挡住蚀影的侵蚀。” “你能明白就好。”凌先生起身,往前走了两步,又走回到萧若佩面前,仔细地看着这个他指导了有十年时间,并且从小就在他眼中长大的年轻人。 萧若佩并不算高,比凌白涛还矮了半个头,如今坐着便显得更加矮一截,看到凌白涛走回来的时候他还仰头看了一眼。 不知不觉间,那个乖巧的小孩子,已经成长到足以庇护整个武道了。 “先生…”萧若佩刚要问他有什么话还没说完,凌白涛只是笑了笑,又继续往屋里走去。 留下他一人在庭院里面细细思量。 等到几人从房中收拾好行李出来之后,萧若佩也已经知道了自己应该做的事情,便放下心结,与他们一起用过午饭之后,踏上了前往明州耀日城的路途。 三人走到天屏关的时候,刘渊崖兴奋地控制不住自己,不顾雄关尚未建成,一路疾跑撇下了萧若佩等人,兴冲冲地登上了关墙之上。 这一座横栏天屏的关卡,仿佛与峡谷融为一体,不仅墙坚壁厚,雄壮险绝,还兼具了许多功用,包括与周围崖壁上的栈道连接,飞桥钩峡,雄关踞道,光是站在上面,就有种虽千万人亦不能强摧的豪情壮志。 正在上面建造的工匠见一小孩跑上来,连忙上前相劝,然后刘渊崖就对着下面萧若佩指指点点一番,工匠们听他说了和萧若佩的关系之后,便不再阻拦他,还热情地给他做介绍。 天屏关的由来,设计,还有建造期间的趣事,包括萧若佩在关前积累的势,由脚下的墙砖堆砌成实质。 直到萧若佩瞪了他一眼,刘渊崖这才恋恋不舍地下来,临行时候还跟那工匠打招呼:“等我有时间的时候再来听你说!” 随着工匠挥手告别,几人踏进了明州。 虽然萧若佩已经走过一次明州,但从天平道走却是第一次,几人完全不担心迷路,天平道虽然没有完全开拓,但是经过天屏山之后,顺着临时开通的坦途走几天,便能与其他大道相连,到时候便顺风顺水了。 尤其是到走水路的时候,顺水乘舟,一日千里不在话下。 顺路苏流穗还让萧若佩用地脉挪移带他们去了一趟明雪秀家里,在那座明裔村庄里歇息了一晚。 明裔好似根本就不关心外面的变化,这座小村还保持着萧若佩和苏流穗第一次到明州的记忆,连明雪秀都像是和苏流穗昨天才分别一般,一丝隔阂都没有。 离开了明裔村庄之后,几人又走了几天终于来到了耀日城接待武道人士的渡口小镇,在这里武者还要经过第二轮验身,没有天光令或者拥有天光令的武者担保,便不能登上耀日城的船。 萧若佩一行人自然不用担心,他们几人的样子已经被耀日城熟悉,几乎不用看天光令,几人就被人带上一艘大船上,安排了舒适的房间供几人歇息等候其余武者。 上了船之后,便是一路坦途,一日内便能到耀日城。 天光礼即将到来,自从萧若佩在青玄山上一剑御使天光踏入武道之后,已经过去了一年了。 第四百二十八章 风光藏影 这一年里萧若佩来往了耀日城几次,但每一次都没有这次热闹。 城里人来人往,这些都是在武道之中的风云人物,现在如果有人往人群之中丢一块石头,砸到人惹出的麻烦便有可能闹出大事。 或许传出去之后,说书人会取一个‘投石误中豪强,武道再起风波’之类有噱头的题目来上一段故事。 为了避免这类麻烦出现,萧若佩等人下船之后便直接去了内城之中,在那里除非是受到了昕言昕武鸣邀请的人,暂时是没有办法进去了。 萧若佩等人却没有这种麻烦,门前的耀日城弟子都认识了这几人,客气地请几人入内。 刘渊崖明显舍不得外面的热闹,进门时候依旧三番四次地回头张望,却听到有个熟悉的人在喊他,急忙看过去,原来是在炎州旅途之中,曾经与他有过比试的王犁。 王犁发现了刘渊崖,先是一声高喊,然后仗着自己浑厚结实的身躯,挤开人群走到几人面前。 “还记得我吗?”他憨厚笑着,语气既有见到友人的热切,也带有几分因为两人身份产生的疏远。 他的师父则远远观看这一群人,也不阻止自己徒弟的举动,却也拉不下脸过来套近乎,但是看向耀日内城的眼中有一些渴求流露。 想来他没有得到昕言的天光令,也许是没有遇上,也许是因为在武道之中,这对师徒只算是相当寻常的人物,还不足以引起昕言的注意。 “王犁你也来了?”作为自己初次踏入武道遇上的对手,刘渊崖对他的印象极为深刻,此刻见到他还有些激动,毕竟在那之后,两人曾经约定等他功成名就之后,王犁便到他手下效力。 在青松学院,刘渊崖的玉侠盟已经成立了大半年,也吸收了不少对武道有兴趣的人,倒是那些人大多数都是带着好玩的心思才跟着他的,十个人之中有一个人真把玉侠盟当回事就能让刘渊崖高兴了。 他不可能逼着那些同窗跟着他走上武道,在读过书之后,大家都要各奔前程,难得相聚一场,他会尊重每个人的选择。 王犁不同,在刘渊崖踏入武道之前,他就已经是一个正式的武者,被他师父带着游历天下见识武道风光了。 既然他说出了会加入玉侠盟的话,如今再见又没有装作不认识,那便表示他将当初的誓言当成了真。 这算是玉侠盟成立以来,收到的第三个正式的成员了! 至于前两个,一个是萧若佩,玉侠盟就是为了他而设立,即使他不怎么关心武道,但是刘渊崖一直都将他视为玉侠盟的盟主,而后是陈玉,虽然只是一封信,但她既然没有拒绝,那就是有机会。 刘渊崖得牢牢的把握住这条线,不仅是为了玉侠盟,更是为了将来不被苏流穗管着他和萧若佩。 “你们这是要进去里面?”刘渊崖的兄长是剑御天光萧若佩,天屏关的守关人,这件事在这个月里已经闹得纷纷扬扬了,以他的身份进入内城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而刘渊崖本人又受过昕言指点,还有凌白涛的引导,能够进入内城之中,也是可以想象得到的。 刘渊崖点头笑道:“是,你什么时候来到这里?要不要我带你进去?” 萧若佩朝着远方王犁的师父看了一眼,通脉劲探到他身上的天光令,却稍微愣了一下,那是一枚假的令牌,不仅没有凌家的标识,玉质也不出色,外表做工十分相似,但玉肉内里明显十分粗糙,根本就不是天光令该有的那种润泽致密感。 萧若佩轻轻一动,将令牌之中的脉纹拔除,假天光令瞬间碎成粉末。 “凌先生,你们先进去吧,我跟渊崖去跟他的朋友说说话,一会就跟进来。” 见苏流穗似乎有所意动,他朝萧念竹使了一个脸色,对面立刻就理解了他的意思,拉住苏流穗道:“姐姐,咱们先去收拾好房间,等会有时间再教哥哥带我们出来看热闹。” 果然苏流穗被她说动,吩咐了一声:“早点回来啊!”便跟着萧念竹一起进去了。 凌白涛看了他一眼,萧若佩解释道:“有些事情想打听清楚。” “是天光令的事情吗?”凌先生轻笑道:“你刚才的动作可瞒不过我,这件事与我凌家有关,我也去看看,到底是有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既然凌先生已经知道,萧若佩也就没有继续隐瞒,再说天光令虽然是耀日城发放,但制作令牌的是凌家,打听到牵扯太广,而且做出这件事的人也不在青州,凌家便将此事放在一边,暂时不做计较。 但不做计较可不是代表有人刻意拿着假天光令到凌家人面前晃荡! 王犁师父作为武者,感知还是有几分灵敏的,在感觉到天光令粉碎之后,他伸手入怀,将那枚天光令拿出来看了一眼,见到满手粉末,自知事情败露,而且以两位入意高手的实力,他们已经无法逃脱,便放弃了挣扎,将天光令粉末洒在地上,他整理一下挂在身上宽大的衣服,看起来整齐一些,却掩饰不住心灰意冷。 那萧若佩只是看了他一眼,便知道了他的天光令是假造的,而且悄无声息便将他贴身放着的令牌粉碎,这种神乎其技的能力,若是用来杀人,入意之下的武者哪里有活命的机会? 王犁却不懂这些,听到萧若佩允许刘渊崖留下来和他叙旧,便兴奋地带着他们往师父那边走去。 回到师父身边,一时间没有察觉到师父神色变化,王犁急忙说道:“师父,我带朋友来了,咱们的预算还够吗?我想请朋友吃顿饭。” 他师父闻言终于回神:“看来没有必要精打细算了,咱们大概明天就要回家。” 王犁闻言抬头看向自己师父,见到了他手中粉末,又看他的脸色,好像明白了过来,他回头看向萧若佩,见他脸上冷漠,根本就不像是来叙旧的样子。 “徒儿,我骗了你,这天光令是假的,师父没本事,拿不到真的令牌,如今被萧玉侠发觉了,你不能怨他,这是师父咎由自取。” 王犁闻言垂头泄气,原本在这里看见刘渊崖,他还是很高兴的,毕竟自己距离那个被玉名侠亲自指点出来的人差距好像也不是很大。 如今他才明白这样无法跨越的阶级,注定了他不可能按照自己的心愿接近那些高高在上的顶尖武者层次。 “别想用这种弱者的言论来为自己的行为辩解了。”萧若佩冷哼了一声,他是天屏关的守关人,这几个月来,什么样的武者没有见过? 别说语气稍微放低,做出一副悲情样子,就是想要在她面前痛哭流涕的人都有,当然毫无意外那些人全部都被他拒绝在天屏关之外了。 武道是开拓之道,如果遇上了挫折便想着走歪路,那便不配称为武者,更别说来见天光。 “开口便说自己无能为力,你觉得这是武者应该有的姿态?”凌白涛上前质问道。 “不许为难我师父!”王犁拦在了自己师父面前,他壮实的身躯将伸手瘦弱的老人遮挡得严严实实。 但是后面的人看起来瘦小,力气却很大,他伸手没有怎么用力便将王犁拨开:“说什么大话!给我向萧玉侠和凌前辈道歉!” 萧若佩伸手拦住他:“没有必要,找个地方吧,咱们坐下来谈一谈,你应该知道我在天屏关做过守关人,一千枚玉侠令留下一两枚还是有的,你说得要是有用的消息,我便给你一枚真正的天光令又有何妨?” 实际上只要使用了假天光令的武者,在萧若佩眼中已经不再具备见证天光出现的资格了,不管他怎么回答,萧若佩都不会再给他天光令。 “哥!”刘渊崖回头瞪了他一眼:“你怎么这样对我朋友?” “能给他辩解的机会已经很宽容了。”凌白涛走上前来说道:“假造天光令,你们真是想污染武灵天光吗?” “凌白涛…我是做了错事,但是你敢肯定,你见过武道的真面目吗?”王犁师父好似已经放下了一切希望,都敢直呼凌先生姓名了。 “既然你有话要说,而且看样子还有不少…”萧若佩找了旁边一座酒楼,走了进去,留下一句话道:“那我便要好好听听你是不是说得出理,这一顿也不需要你破费,我请得起。” 外面人多口杂,即使萧若佩能够用通脉劲阻拦声音外传,还能以脉纹折光让外人看不见几人,但这些手段没有必要用在这种小事上面。 如今耀日城人多嘴杂,万一有蚀影躲在人群之中打听消息,发现了他们的手段,到时候有了准备,对付起来就更麻烦了。 在酒楼里订了一个厢房,如今的耀日城酒楼不像是往常那般开放,几乎每个酒楼都有预留房间给尊贵客人,以萧若佩在耀日城的影响力,做到这种事还是挺简单的。 几人进入了雅间包厢之后,让店家准备了茶水点心,便支开了闲人,萧若佩和凌先生坐在王犁师父对面,两个小孩坐在旁边的茶桌上,即使桌子上摆上了许多零食,两个后生却没有动嘴的欲望,都是一脸紧张地看向三人。 第四百二十九章 渊崖让玉 “两位应该都没有接触过底层武者吧?”王犁师父喝了一口茶,问对面两人道。 萧若佩守天屏关的时间里见识了形形色色的人,他本身还是韶风令,若是论起底层见识,只怕比他想象得要多。 但那些见识都浮于表面,他的确没有深入了解过武道,自从踏入武道的第一天起,他就是逍遥界鼎鼎有名的玉名侠,他连玉名侠的名声都不看在眼里,又怎么会去了解武道? 青松镇繁华,日子还算过得富足,而且刘进的酒楼说大不大,在青松镇里却还是排得上号的,尤其是萧若佩挂出‘半斤月’灯笼之后,引来不少附庸风雅的闲人,名声都传出了青松镇之外。 萧若佩当上玉名侠之后,酒楼生意更是如日中天,许多人吃得是一个名气,在一个出了玉名侠的地方吃饭,就算吃得是一样的菜,也会让人觉得与众不同。 总体上来说,萧若佩从小就没有过过贫苦日子,虽然不像是凌家那般大富大贵。 他做过最辛苦的活也就是在客人多的时候帮酒楼的忙而已。 说他不知人间疾苦也对,就算他是玉名侠,但同时也是一个年龄二十涉世未深的小年轻,又能看见多少无奈? 凌白涛也同样如此,在鼎山剑心三辩之前,他住在高墙深院之中,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就算被驱逐出凌家,始终却还在凌家的庇护之下,简简单单便在青松镇安居,从此二十年间都不涉足武道,当然看不到武道风景。 “萧玉侠你的话我也听过,也想过和你们一般,过着自由自在,受天下武者敬仰的生活,但是这种事不是谁都有资格做得到的,至少我们这种凡俗之人做不到,带着王犁他出来,就是想让他见识一下当今武道,不让他受我的身份限制眼光,将来有一息不灭的希望,让他走出与我们不一样的路。” “在萧玉侠的名声传出去之后,许多武者到青松镇打听你所学武技,并渴望从中找到你成名的秘诀,在他们眼里看来,你便是最接近底层的武者,从小就没有经过名门大派的指点,凭着自己的能力名成玉侠,所以他们也想跟你一样,走上你走过的路,不求能达到你的成就,能从中收获多一些能够帮助自己走得更远的东西都足够了。” “然而他们找不到你留下的踪迹,只打听到一个残酷的现实,你的先生是凌家的凌白涛,那位白羽剑的传承者!” “而你更是对那些一心求道的武者拒之千里,据我听到的消息,你在青松镇的时候,还对他们的行为十分反感,但那是我们唯一能够找到的途径了!没有名师指点,武道之路便被堵死,再无寸进的可能,当初我让王犁跟刘小哥打一场,便是想让你们看看他的资质,能不能指点他几手,好让他有些可能走得比我更远…” “我们这些上进无门的人,唯有剩下一心向道的心意,只希望能够远远看一眼天光,今生便已经知足,不枉为武者活了一世,就算萧玉侠不揭穿我,我也不敢厚着面子用假的天光令去玷污天光,铸造天光的是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人,我们连走近看一眼的资格都受到你们的钳制,试问这对我们公平吗?” 听他说完之后,凌先生轻轻一笑道:“我并没有指点若佩武技上的问题,在青松镇,我做的是文教习,教他也只限于文道方面,并不涉及武道…” “你这般回答敢说无愧于心?”老人不肯相信凌先生的话:“这二十年,你就不曾想过留一个传人?就没有在言语之中稍微点拨他武技修为?” 凌先生摇头:“你可以相信,如果有得选择,我宁愿他没有现在这身本领。” “若无名师指点,萧玉侠一身武技从何而来?莫非他出了娘胎便知晓武道意境?” “我从武绝遗迹看到武绝剑,剑御天光脱胎于青州灵指式,这件事我已经和你们说过多次了。”萧若佩不得不再重申自己武技的出处。 显然这并不能让让人信服,要不然今天也不会出现这种事。 “你所说的入意之道,我也没有禁止外传,我如今还活着,至少可以保证外面的人不会误传我的本意。”凌先生又加了一句:“不过那是我的入意之道,若是你们想要通过我的道路企图到达我的境界,那是不可能的,武道之中不存在同样的道路,如同文道万年,你听过写出一篇同样的文章名传后世的事情吗?不可能,你们若是一直依靠外面的帮助,便永远脱离不了你们所处在的层次。” “武道不是需要强者俯身去适应弱者高矮的道路,而是要后者紧追不舍,才能跟上来,想让我们停下脚步来适应你们…怕是不够时间了,武灵天光的出现,会帮助武道跨入新的阶段,在此之前你们居然还想着依靠他人带着自己前行,想着以假造的令牌混入天光之中…”凌白涛直视着对面的人:“即使让你们能够暂时与我们并肩而行又能如何?不走快些,你还是会被抛下。” “那我们就没有一丝机会追上来吗?”对面的语气急切而又沮丧。 “笃信你自己的武道吧,若是连自己都不信,又如何能走到更远?由他人背着去?那还是你的成就吗?你有没有想过背负你的人放下你可以走得更远?” 凌白涛所指的人便是王犁。 或许他说得有些道理,但这不是让他可以接触天光的理由! 被凌白涛一说,他似乎又活泛起来:“那您的意思是王犁会走得更远?”只要有凌白涛这一个保证,他便能够安心了。 “如果我想得不错,你的师父也是这般对你抱有希望的吧?”凌白涛笑着摇摇头:“你的师父做不到的事情,希望你来完成,你做不成的事情,又推着你的徒儿去做,你又怎么知道他是否能够承载两份希望?” 对面的人被说中心事,他生在一个小村,村中人大多是王姓,只有几手庄稼把式,却有个人心向武道,给儿子取名王武兴,此后又有王再兴,三代人传到他王又兴才稍微在武道之中闯出一点名声,如今他将希望再次放在了王犁身上,希望徒儿能够继承自己的的希望,走到更远的地方去。 “如果你还是这么想,那王犁也会将希望放在他的徒弟身上,不该走上武道,却一连延误了几代,我不知道该如何说,因为我说了,你也不一定听得进去。” 他回头望向刘渊崖道:“刘渊崖,你哥哥有没有逼你习武?” 刘渊崖想不到他们居然能够将话扯到自己身上,本来他只是听着这些大人说得无趣,也不像是会打起来的样子,早就将心思放到别的地方了,比如窗外那折射着阳光熠熠生辉的耀日城。 突然就听到凌白涛叫自己,他连忙回神道:“没!他逼着我读书!” “王犁今年年纪跟刘渊崖差不多大吧?十四岁?”凌先生又问了一个看似毫不相关的问题。 王又兴点头回答:“这孩子长得壮实,是块好苗子。” “他如今随你行走武道几年了?” “两年,修行武道的进度比我强得多。” “那再好的料子都被你废了。”凌白涛毫不犹豫地刺人痛处:“你听过玉不琢不成器的话吗?但是玉石长成需要很长的时间,在没有成熟之前就挖出来强行雕琢,那不叫成器,叫毁玉。” “若是我现在指点刘渊崖剑法,也不说多久,王犁习武两年,我便要一年时间,一年便能抵王犁苦练两年,这是一个名师带来的作用,这点你不否认吧?” 王又兴点头:“以您的武道修为,说一个月就比得上我也承认。” “若他从小跟我习武,长大之后,或许能够名震一方,但绝对入不了意,因为他从小就受我影响,脱离不了我的影子,不可能走出自己的道路,天下八宗都在各地学院选择完成了学业的人做弟子,你以为这是什么原因?不想弟子受到宗门教义的禁锢,得让他们有自己的道,让他们有足够的时间化作璞玉,而不是像你这般生搬硬造去强行雕琢!” “我敢保证,若是你再让王犁走你的老路,他依然会泯然众人,不管天资如何,遇上了笨手的玉雕师,一样会成为和你那假天光令一样的废料。” 王又兴闻言浑身一震,他想过让王犁跟着他早入武道一年,便比同辈早走一年,能在一开始就远超旁人一大段。 没想到原因就是输在早走之上。 “王犁这个名字,怕不是你取的吧?”凌白涛语气有些生气道:“本来看你与我无关,我也不想对你的行为说什么,但已经有人劝过你还不知回头,我替那人感到不值得,王犁也不该有你这样的师父。” 当初村里的算命人说过王犁的命就像地里的犁,本身够硬又坚,却免不了拖泥带水,走不快,碰上了硬茬还有可能崩断,所以才替他改了名字。 原来当初说得不是命,而是他这个师父,成为了阻拦他的泥土。 “现下你应该知道为何不让你碰触天光了吗?连自己的弟子都教不好,怎么有能力维护天光永传?” “那我们这些人,便不能见一眼天光?即使我不是一个好师父,但我作为一个武者,却连天光都不能走近看?” “武道出现数百年,脱颖而出的人数不胜数,若是连这样的程度都做不到,就别想什么去碰触天光的事情了,不是我们在阻拦普通武者上进之路,而是你们根本就还没有走上来。” “还以为你会说出什么大见识,却没想到,居然只是因为自己弱小而祈求旁人的垂怜,你的向武之心都不坚定,又何曾起过真正要武道流传的决心?” “若佩,渊崖,咱们走吧,没有必要在此浪费时间了。”他说完便站起来当先走出了包厢里。 萧若佩闻言朝两人拱手辞行,正要带刘渊崖离去的时候,却见他拿出了自己的天光令。 王又兴看见,好似抓住了救命稻草,指着刘渊崖手中令牌喊道:“那他呢?他有什么资格拿到天光令?” 刘渊崖看着他突然开口,愣了一下,回过神来之后,将天光令放到了王犁手中。 “言叔当初给我令牌的时候,说过了我们是白纸一张,可以在上面写很多东西,是武道将来,有资格拿一枚,我想既然我能拿,那你也有资格拿,这枚天光令便送你了。” “渊崖!”萧若佩正要喝止他,却见刘渊崖已经将令牌送到了王犁手中,然后追上来拉着他往外就走。 见他决意如此,萧若佩也不再说什么,跟着刘渊崖便往外走。 “不需要你们的可怜!你自己还有天光令余留,给我们师徒是什么意思?回头再给你弟弟一枚吗?”王又兴不敢相信这般简单就得到了他梦寐以求的天光令。 萧若佩回身认真道:“我送出了所有的天光令,刚才所言还有余留,只是想让你说出真话,若是你能说服我,将我的让给你也没什么,但你没有这个资格。” “刘渊崖将名传后世的机会,让给了你的徒弟。” 几人离去之后,王又兴呆坐在房中,不知道想些什么,只是一瞬间好似精气神都失去了一样。 第四百三十章 青城相邀 萧若佩离开了酒楼,在进入耀日内城之前,通脉劲铺散把所有造假的天光令全部拔出脉纹。 当那些武者发觉到的时候,因为知晓自己的天光令来路不正,也不敢声张。 本来他们的想法就是依靠着假天光令近距离观赏天光,如今来到了耀日城内,已经达成了目的,发现了自己的天光令变成沙土,虽然有些疑惑,但也没计较太多。 他们以为这是耀日城的人做的,武道之中,耀日城一直都显得十分神秘,明州群山将这座逍遥界武力顶尖的宗门掩盖,世人难见真面目,于是就将自己对武道的向往加注在耀日城之中。 悄无声息隔空碎物,比起他们对武道的想象力来说,只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耀日城这般做,便是给他们一个警告,表示耀日城有能力将真假天光令甄别出来,只毁坏天光令,却不将他们赶出去,这已经是给足面子了,再想用这个理由来闹事,说不定真的会引来耀日城的怒火,将他们赶出城外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那时候一番心机,担惊受怕来到耀日城,被赶出去所有努力便白费了。 进入内城之后,人便少了许多,萧若佩也不管外面武者发现天光令被毁坏之后引起什么乱子,他放缓了脚步,等着刘渊崖跟上来。 “你为什么将天光令给王犁?”他向刘渊崖发问。 刘渊崖没有回答,他向前走了几步,似乎在思考该怎么说,想好了才开口:“我想留在天光之中的不是现在,言叔说我有将来,若是我的将来不足以留在天光之中,那这一枚天光令我拿了也没有用处,如果我将来的武意能够与天光共存,有没有天光令都没有什么区别,唯一不同的只是我在天光之中留名的时间而已,晚个十年二十年来确定我的资格,这个时间不算长,一枚天光令代表不了我的将来,若是被那令牌限制,我的成就可能就止步于此了,我不想这么简单,我要超越言叔能够看见的地方,超越你。” 萧若佩一时间对这个从小看着长大的弟弟感到陌生,他今年才十四岁,已经能够看得这么远了? 就凭这一番话语,如果他的武技过得去,就算亲自闯关,萧若佩也会将天光令给他。 昕言并没有看错人,刘渊崖确实有资格拿这一枚令牌。 “渊崖也长大了啊!”他不禁感叹,连自己都不曾意识到那小男孩已经有如此担当了。 刘渊崖笑了一声,却很快就止住笑容,低下头来看着自己前行的路:“哥,你今年很少在家,我虽然不知道你在忙什么,但是却能看出来你要做的事情很重要,现在的我根本就帮不上忙,还借着你的名声去做一些无聊的宗门游戏,给你添麻烦…” “怎么?玉侠盟出事了?”萧若佩轻松笑着问他,本来这件事在他看来就是小孩子的小打小闹,早晚都会跟开过的玩笑一般随时间消散,只是没想到这群小孩子的热情连一年都保持不住。 刘渊崖摇头:“玉侠盟的事情我会解决,迟早会让这个名字名副其实!我要说的是,虽然我现在能力不足,但是将来,十年二十年之后,我会积攒到足够与你并肩站在一起的力量!” 看来在萧若佩忙碌的这段时间,刘渊崖也遇上了不少事,萧若佩没有去追问,既然他说自己能解决,那便相信他。 更何况他现在没有什么精力去为这些琐事奔波,刘渊崖能有这份心思,他也不好去打击他的信心。 不过与自己并肩这件事… 还是不要让他瞎凑合了,千星连城可不是他可以牵扯进来的,还是留在青松镇接替刘进做酒楼掌柜的好。 他也不打算说破,能够进入千星连城,怎么也得是有着一技之长,刘渊崖以这个目标努力学习倒不会有错。 “那你可要认真掌握一些本事了,没有真才实学,我是不会让你知道我正在做的事情的。” “渊崖你还是留在青松镇做个寻常人好些,可以当玉名侠,但没有必要跟我们去那地方。”凌白涛听到两人议论,也参与进来:“你们兄弟俩,有一个人在就够了。” 他要真当了玉名侠,千星连城估计非去不可,二十年之后那里会成为决定逍遥界将来的战场,天光礼之后,蚀影的事情会让许多武者知晓,到时候千星连城的计划也隐瞒不住,为了稳定人心,王道势力肯定会将计划慢慢公开,让人类知道王道有所准备,足以应付另一个世界的冲撞。 那个时候估计卢平的计划也要泄露出去,百万入意武者,与蚀影争夺活下去的权力,就不知道那个时候这里的人还有几个愿意二十年之后为逍遥界将性命托付给千星连城了。 “凌先生,我知道你的意思,只是将来有许多变数,真的到了那个时候,不说渊崖,恐怕武音…”萧若佩说道这里便停下,那样的事实太过残酷,他虽然继承天命,但好歹还过了二十年的轻松日子,凌武音一出生就被苍圣赠与利剑,将来恐怕一天安生日子都过不上。 听到自己孙女的名字,凌白涛沉默着加快了脚步,似乎这样那些烦心事便没法缠着他。 萧若佩无奈笑了一声,跟着凌白涛快步走向耀日城内。 两人的话语倒是把刘渊崖弄得摸不着头脑,他还记得第一次跟凌先生外出游玩的时候,哪里像这般心事重重?就算有些许烦忧,他都相信凌先生能凭着剑意斩开出路,如今的凌先生却没有了那般豪情。 三人不再说话,到了城内,萧若佩带着两人去往他曾经在耀日城中住过的房间,如果没什么意外,莫青城会将他的房间留下来。 到了之后果然见到门口等候几人的苏流穗和萧念竹,两人见到萧若佩回来,便说起莫青城来找过他,让她们转告等萧若佩来到之后去藏书阁一趟,有些事情要与萧若佩商量。 将刘渊崖交给两人照顾之后,萧若佩便与凌先生一同前往藏书阁,不管是天光计划,还是关于蚀影,凌先生都算是局内人,同行是必要的。 张照玉的藏书阁无疑是耀日城最重要的地方,外城如今喧闹得像是市场一般,内城稍微安静,但是进入了许多武道之中有名望的人,以及同行的亲友,比起往常却算是活跃了不少,尤其是许多武者对耀日城只闻其名,如今来到了这里,免不了四处张望,耀日城弟子对这些贵客也不多加阻拦。 但是在这藏书阁附近,却是禁区,只有受到耀日城重要人物的邀请才能够进得来。 萧若佩本身就算是耀日城重要人物,除了补地计划,还在之后对抗坠星箭,以及将武鸣城主救出,将旧天道驱逐出神女峰,这些事情都有他的帮忙。 虽然他不曾承担耀日城主职责,但行为却与其他城主并没有不同,耀日弟子都不曾对他有什么不满。 凌白涛与昕武鸣之战也有许多耀日弟子亲眼目睹,有许多人对他在天屏山上的十五剑心悦诚服,更知道他是萧若佩的恩师。 两人都很轻松便进来的藏书阁里。 此时阁楼之中已经有不少人在,耀日城重要人物,莫青城,莫龙啸,昕言,昕武鸣,以及山巫传人明月姑娘,只是现在洛月轩回去兵院,现在被调取守护千星连城,陈飞苍也要为千星连城四处奔波,两人没能在场。 除了耀日城中的人之外,还有几个萧若佩认识的武道之中名望极高的人,人群随意或站或坐在藏书阁内,看来莫青城并没有准备足够多的座位。 武剑放在人群中间,人群之中,隐约有些互相不服气的对立气氛。 见到萧若佩进来,莫青城迎接上来,笑着说道:“等你许久了,还有几位前辈没到,先找个地方歇一会,等会有重要事情商量。” “什么事要聚集这么多人?”萧若佩好奇问道。 “关于天光之事,选址已经确定是在神女峰上,现在要决定谁来执武剑引天光,这件事若由我一言决定,肯定有人不服,所以便想邀请大家来商量一下,等人齐之后再详谈。” 萧若佩听他解释,也不再追问下去,带着凌先生去藏书阁中取出了翻天策,递给凌先生阅览。 明月远远见他,也走上前来笑盈盈问候:“若佩你可有些时间没有回来了。” 凌先生听到这句话猛然扭头看着他,自己这个学生难道就这么受女子欢迎? 知道先生误会,萧若佩连连摇头,并给两人做了介绍:“这位是凌先生,明月姑娘是明裔山巫,能与明州群山感应,呼应天光非她帮忙不可。” “明月见过凌先生,上次和武鸣前辈比武,前辈可是一剑送走了耀日城的春意呢。”明月笑道:“只是前辈当时走得急,没来得及认识。” “你跟若佩之间没什么吧?”凌白涛看她对萧若佩的态度,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萧若佩了。 “他是明州喜爱之人,明月身为山巫,与明州血脉相连,自然也是喜爱他的。”明月笑盈盈地说出了让人误会的话来。 第四百三十一章 武道难容 距离天光礼剩下没有几天时间,如今许多武者都已经来到了耀日城里,毕竟昕言和昕武鸣为了此事,从初夏开始就走遍了整个逍遥界,天下第一发出的请柬,再加上事关武灵天光,没有武者会错过这次机会。 当听到莫青城说选择执武剑的武者时候,即使以他们的身份超然,一时间都把持不住。 能够亲眼见证天光出现,已经是一个武者的莫大荣幸,更近一步接触天光,足以让一个武者生逢当时死而无憾,参与到铸造天光之中,则是名流千古的机会,若是在铸造天光的时候亲手执武剑,那将来的名声,定然可以超越凌云昕天圣。 执武剑的好处当然不止于此,在场不少都是入意武者,却不是谁都能够像昕言凌白涛一般找到各自的出路,但是只要成为了手执武剑的人,便能够成为天光意志的代行者,突破现今武道的桎梏根本不在话下。 所以萧若佩进来之后就见到藏书阁中有些剑拔弩张的紧张感,谁都不想将武剑拱手让人。 虽然平日里这些有名望的武者相见都会热情地打声招呼,表现得十分客气,若是有心情聚在一起喝几杯也能相处甚欢,但在武剑面前,除了往日里交情深厚的亲友,没有人会跟寻常交情客气。 萧若佩和凌白涛的到来让许多武者心情都紧张起来,因为这两人都是持武剑的热门人选,凌家的名声,加上凌白涛的武意,基本上只要他有意向,就有一半可能拿到武剑,更别说这把剑是他的学生亲手铸造。 萧若佩是铸造武剑之人,在场没人比他更有资格拿。 凌家有张照玉翻天策中的概要,但是详细的策论,却是凌白涛首次看见,萧若佩也有许多问题,便与凌先生一同探讨,顺便让明月一起参详。 刚才的小小玩笑已经解开,凌先生不是迂腐之人,萧若佩女人缘好他高兴还来不及,只是怕他少年心性把持不住而已,现在明白两人之间并没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之后,便将精力放在了手中翻天策上。 萧若佩用通脉劲隔绝了声音,几人的言谈不会传到外面,况且以现在的情况,也没人会上来打扰他们,熟悉他们的人知道他们有要事谈论,不好插一脚进来打扰,不熟悉的人也不会上前来,免得留下不好的印象。 说不定许多武者心底都已经开始想办法如何挤掉这两个最大的对手,现在上来跟他们攀关系,等下手的时候可就不太好办了。 按理来说,张照玉的翻天策在旧天道通过冥境转生之后,已经对耀日城作用不大了,但是明月却在一直研究。 当初旧天道说的那个日期越来越近,萧若佩心中也有些紧张,便想过试图从中找出对策来,到时候万一有什么事故发生,也能有些准备,即使旧天道只是危言耸听,求个心安也好。 “明月姑娘,青城有告诉过你武灵天光的作用吧?”萧若佩一边看书一边问道。 明月坐在两人对面,她笑答道:“怎么可能不说?要是他对我隐瞒,我也不会继续待在这里了。” “现在旧天道已经转生,青城却为何还要费力去凝聚天光?”即便是事已至此,不得不发,萧若佩还是想要问清楚缘由。 在蜃界冲撞发生之前,莫青城就已经让昕言和昕武鸣走出明州派发天光令,不可能是因为蚀影之事才想要铸造天光。 明月看了看正在门口等候武者到来的莫青城,轻声说道:“有一个原因是因为他的爹爹吧,龙啸大叔失去了意境,他想借天光将父亲的意境接续。” 莫龙啸那晚与昕妄水决战金鳞湖上,最后双方意境互相抵消,融于半根钓竿之上,被江无浪带出明州,水浪两重意境,最后在对抗坠星箭的时候,消散天地之中。 萧若佩亲历两件事情之中,怎么能不知道其中辛密,只不过对于他来说,武道意境并不像是其他武者一样值得珍惜,若费尽心思为了接续莫龙啸的意境去凝聚天光,实在是小题大做,这种简单的愿望也承担不起他在天屏山上凝聚的八州气韵。 “之后就遇上了蚀影蜃界的事情,天光便更加刻不容缓了。” 萧若佩继续追问下去:“在此之前呢?他还有没有别的想法?” 明月想了一下:“他并没有说得太过明白,不过我想或许跟他意境有关,他说了他现在的意境是‘虚’意,要从虚化实,现在的武道还不足以承受,只能在铸造天光之后,或许那时候的武道才有资格承受他意境的出现。” 什么意境连武道都不能承受? 不仅是萧若佩,连凌白涛都有些震惊,就如今武道之中,昕言的意境算是最为强硬,连天剑都不能屈服,但即使如此硬气,逍遥界都能够容得下他的存在,莫青城的意又大到什么地步? 他现在只是虚意,却能在面对昕言和凌白涛之时好不逊色,若是让他已经从虚化实,又该强大到何等程度? 凌白涛眉头紧紧拧起来,他并不认为莫青城能够替代凌武音的作用,既有可能莫青城本人便是苍圣安排用以铸造天光的人,因为他的意境超出了当今武道能够承受的地步,那他必然是天光之后的武者,不管有没有旧天道,有没有蚀影,莫青城都会铸造天光。 苍圣既然能够安排萧若佩去阻拦蜃界冲撞,也能够安排莫青城来铸造天光,那凌武音作为风鞘剑持有者,将来也必定会和他们一样,走上那不由自主的命运。 即使强大到如萧若佩,如莫青城,两人都无法与命运对抗,他又凭什么相信以自己的能力为凌武音遮风挡雨? 他又怎么忍心自己的孙女去面对外面的疾风恶雨? 苍圣究竟要做什么才会如此频繁地在逍遥界中降生天才?若是只为了蜃界,凭逍遥界如今的力量已经足够,但看苍圣的举动,却还是不满足于此,莫非要在逍遥界迎接蜃界冲撞之后,再让那来自天外的目光看向逍遥界? 他要斩断那道目光? 萧若佩想得却是另外的事情,即使是虚意也好,武道之中的事,本来他就不怎么关心,他现在想要借翻天策寻找逃避自己命运的方法。 张照玉既然能够指点昕天圣摆脱旧天道,区区一个预言,在他眼里肯定不值一提。 他曾以为自己会对旧天道的话不屑一顾,并且有过死则死矣的想法,但事到临头,他却发现自己不能坦然面对,在性命攸关的时刻,他也会想办法逃生。 在翻看翻天策的时候,他一边询问明月:“明月姑娘,你在这里看了这么多照玉前辈留下的资料,有没有记载了他能够预知将来的事?” 明月想也没有想就回答:“有,他曾经说过昕氏一脉的命运都是回归血灵密洞之中,成为武道基石这样的话,虽然他的预言不多,但都实现了,但这不是预言,只是他强行安排给你们的命运而已,现在的耀日城已经脱离了他的摆布。” “你是听到了他和你说过什么话吗?” 萧若佩眼角瞄了一眼还在出神的凌先生,摇摇头没有将自己的情况说出来,他转换了一个话题道:“我只是担心天光的事情,他会不会已经预料到了。” 他的性命安危只关乎自己,不能因此连累他人。 他记得在另一个世界的神女峰之中。那一池武意聚成的潭水,如果不是萧河将他的根源切除带来主流时间之中,将来降生的旧天道肯定会回到神女峰上吸收那池水,从而让自己拥有所有耀日城主的武意。 而他脱离了神女峰的禁锢,不再是那个不能练武的神异,加上他数百年暗中主持的武道变化,真的让他计划成功之后,不知道要带来多少麻烦。 萧河已经说过,那个时间支流是快要被主流时间舍弃的,其湮灭的原因便是旧天道顺利转世投胎。 可见这件事情处理不当的后果之严重。 “青城也曾考虑过这个可能。”明月的脸色慎重了起来,她仔细地感觉着来自明州的呼应,但一直都没有感觉到明州在反对天光出现,所以才将这个疑惑打消。 “明州没有反对,我想天光对逍遥界有益无害吧?” “人已到齐,那这次关于执武剑的人选事项,现在就开始了。”莫青城将最后一人引进来藏书阁中,萧若佩粗略一数,便有四五十人,把一座不算小的藏书阁挤得满满当当。 “首先声明第一件事是我不会做持武剑之人,并非我不合格,而是我的武意并不是适合现在的武道,所以持剑人选,我排除在外。”莫青城刚开口就震慑住了众人,在场武者闻言议论纷纷。 “持武剑该不会有危险,所以你想找个替死鬼吧?据我所知萧玉侠铸造武剑之后,这把剑可是一直都存放在耀日城里,你早就持有半年之久了,到现在又假惺惺地将这个机会让出来,莫非是觉得我们好骗?”人群之中有个红衣人高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落花宗主既然怕,那便与我一样放弃持武剑吧,还有谁有疑虑的,尽管提出来,若是觉得我耀日城有害人之心,也可以现在离去,耀日城绝不阻拦。”莫青城根本就不与那人争辩,连多看他一眼都没有,直接就剥夺了他持剑资格。 那人只是想要借此话语来使在场心智不坚之人生出惧怕,好少几个对手而已,没想到还不等其他人退出,他这个提议者反而被剥夺了持剑资格。 他想要争辩,莫青城眼睛扫过人群,说了一句:“若是连为武道将来不顾性命都做不到,还是不要想着持剑了,我可以明白说出来,在场诸位除了入意,否则连拿起武剑都做不到,现在不是由你们来选谁持武剑,而是由武剑来选谁有资格持有他接引天光!” 第四百三十二章 云叶赶至 武剑的持剑人选取居然不是以人为主,而是以剑为主,这让许多武者都产生了小心思。 人选还有可能是耀日城暗中徇私舞弊,但是天选却能保证相对公平,至少苍山圣选万年,就没有出过几个不合格的界御皇帝。 “在座诸位都是各方有名望的人,即便是由剑选人,也有一个范围,这个范围就是能够持握武剑一刻时间,这是引天光降临的必要条件。”莫青城朝着人群之中的武剑:“今日请诸位前来,便是为了此事,先让大家做好心理准备,免得当时候没有被武剑选上还不自知本领不足,有兴趣的前辈可以上前尝试持握武剑了。” 莫青城直入主题说出请来大家的原因,一时间却没有人敢上前。 毕竟在场都是认识,顶尖的武者便那些人,就算没有很深交情,也互相闻名已久,知根知底的要是上去了握不住武剑,那就有些倒架子了。 “那就请宋老前辈先来试试吧。”莫青城见没人上前,便说了一个能够服人的名字来。 宋山缺在武道之中的资格非常老,甚至亲眼见过凌云,当初承山峰未损,武绝峰遗迹尚新的时候,他便踏上了武道之中,到如今他已经是武道之中如同武绝峰一般的高山,令人仰止的武道前辈,即使是凌白涛在他面前也要矮一辈,由他起头,没人不服。 平日里宋山缺不喜欢繁文缛节一套一套做派的人,但是在这种场面,他却不敢随意,恍如他刚刚踏入武道的时候,仰望青玄峰时候那种激动,又再次浮起在心中。 能够接触到武剑,即使到了他这种年纪,也深感荣幸。 “得见天光,生而无悔,死而无憾…”他自语了几句,然后望向四周武者,抱拳施礼道:“诸位,既是前辈,当为先行,我便不推辞,先试着持握武道之剑了。” 说完便将手中大峰剑放下,昂首阔步走到武剑之前,行走时候脚步稳健,一点也不显老态,倒像个听闻恩师召唤而疾步前行的年轻武者。 来到武剑面前,他先是看往萧若佩方向,遥遥朝他抱拳:“多谢萧玉侠成全武道。” 没想到他居然会先整这么一出,倒是让萧若佩一阵手忙脚乱,连忙起身还礼,面对长辈礼数,不能不受,也不能不还。 宋山缺这一次没有说他死板,见他回礼之后,便站在了武剑之前,伸手握住了赤红剑柄,即使武剑一直放在没人接近的地方,但他伸手握住的时候,依然感觉到剑柄之中传来丝丝暖意。 这股暖意让他的手掌感觉得到舒适,似乎不需要多少力道就能拿得起来,然而等他一拔,却觉得入手沉重,几乎是像他的承山剑意一般。 宋山缺不得不以承山剑意持握武剑,这才能够顺利将武剑拿起来。 武剑本体只是凌先生凝聚出来的云气剑,在融合了八州气韵之后才形成实质,天下八州气韵在剑上,承山峰之重,对武剑而言,再正常不过。 宋山缺握起了武剑,之后看向莫青城问道:“请问竹城主,握起武剑之后需要做什么?” 莫青城笑道:“宋前辈只需静候一刻便好,这里是前辈留下的藏书,不能让武剑损毁,还请前辈不要让剑意外泄损毁先人心血。” “诸位要是觉得久候无趣,也可取阁中藏书消磨时间,这是耀日城历代积累的心得体会,相信对诸位武道有所精益。” 即便是莫青城这般说法,周围的武者也不多人敢动耀日城藏书,先不管武剑的事情为重,就算真让他们看到了耀日城的藏书,回去之后都难保耀日城主不会找上门来,毕竟耀日城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情,曾经与昕天圣探讨过武道的人,都被他杀死了。 此时门外风风火火闯进一个年轻人来,一进来就见到阁中神情肃穆的武道高人,原本急促的呼吸都为之凝滞。 看清楚情况之后,看眼睛见到远处的萧若佩,于是一脸欣喜走上前来:“若佩你也来了?” 来人正是云叶,在回到长生阁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是代替萧若佩被沈星枢等人指使,运转星图就只有他和萧若佩,萧若佩镇守天屏关不能脱身,即使能够运转长生阁六层星图来模拟支流时间,但少了当面交流,准确性还是差了一些,只能让云叶来做这件事了。 跟着沈星枢学了这么久,他已经是半个沈星枢的弟子,现在让他跟人比武或许还要时间调整状态,但是跟他论起算门星课,他能当场倒出一番知识与理论结合出的新颖观点来,即使专业知识还差几分火候,但是论起真实依据,他的观点能够甩大部分算院里面辛苦学习几年的院生几条街! 当然与之日益增长的还有他的通脉劲,现在也能勉勉强强地使出挪移阵了,虽然不像萧若佩呼吸吃饭一样自然,但也能保证准确到达目的地不会出差错。 只是因为过于依赖挪移阵的方便,让他大意错过了时间,根本就不急着来耀日城,等他来到之后才知晓武剑选人的事情,于是急忙赶了过来。 萧若佩笑着朝旁边指了指,却见那里有个络腮胡子大汉对他怒目而视,身旁还坐着一个馒头白发,面上却依然保持有几分年轻气盛的人并排坐着。 不正是他老爹和大伯?云叶当时就展开笑脸:“老爹,大伯,你们也在,好巧啊…” “巧个屁,武灵天光的事情你老子我会不来?在太学院学得眼睛花了吧?连爹都看不见?”云天瞪着眼睛,胡子都快叉开了。 “我的错!老爹你说件事,我给你办得漂亮赔罪,那我就这里坐下了。”云叶笑嘻嘻并不以父亲的喝骂为耻,后者脸皮坐在了云天旁边。 观看武剑闲来无事的武者纷纷侧目,毕竟看一个老头子持剑不动,没有这种热闹好看。 云天指了指旁边白发苍苍的兄长:“水墨姑娘呢,带来给大伯瞧瞧!” “听说小叶找到了好姑娘,我可得好好看看才是。”云龙的脾气比起云天要好得多,满头白发白须,看起来更显得和善,而远离家乡之后对后辈的思念,更是让他对云叶有种宠溺的感觉,总而言之,这就是比亲爹还亲的那种亲人! 云叶连忙回答:“水墨还没能冲挪移之中恢复,我让她休息了,等会就让她来见见伯父…” 话还没说话,只觉浑身如坠冰窟,一阵寒意从头到脚刺激他打了一个哆嗦,他回头看向寒意来处,只见澜临宗那边有位抱剑白衣女子冷冷盯着他,那女子一身英武白衣,腰间锦带绣着白梅花,不是水宁又是哪个? 云叶曾经对水宁有过好感,毕竟一个浑身都透露这武者英气的女孩子,简直就像是为了满足武者对择偶的想象而出现在逍遥界的女侠,像他这样的小年轻谁顶得住? 想起刚才自己说过的话,刚才的寒意又从身体里冒出体外,化作冷汗浸湿了一身! 水宁对水墨那是呵护备至,如果让她知道了自己从别的时间里‘拐带’了一个水墨回来,并且两人还做了这样那样的事情,早已经确立了关系,只等稳固了那条时间支流,看情况能不能将家长带过来这边将酒席办了,两人便能光明正大的耳鬓厮磨,腻腻歪歪做更多更过分的这样那样的事情,如果不是水墨,他哪里受得住沈星枢的填鸭式教学? 如果这些事情都被水宁知道了,她不得用那把剑在自己身上戳十个八个通透窟窿? “等等!水宁女侠,我有话说!这个水墨只是与你妹妹同名同姓而已,两人并不是一个人,你不用担心我对你的妹妹出手。” 水宁一双凌厉的眼睛微微眯起,眼中寒光更加凝聚,看得云叶心底发毛。 “最好说的是真话!”在诸多前辈面前说出狠话,水宁却也明白这里不是处理家事的地方,便再次坐下,旁边的宁仙心连忙安抚自己女儿。 水墨并不是武道之中有分量的人,不在莫青城邀请之内,只能留在他们下榻的客房里。 况且这些时间自己妹妹一直跟在身边,云叶就是想要对她出手都没有机会。 对于云叶所说的只是同名同姓,她也承认了几分,不过对这个与自己妹妹同名同姓的人,水宁倒是有了几分兴趣。 她得弄清楚这人是什么来头,云叶又是出于什么心态去找一个与水墨同名同姓的姑娘?只有趁早调查,才能让她放心。 毕竟水墨这般单纯,要是遇上不好的人,那可就是害了她一辈子! 云天偏又嘴欠说了一句:“咦~不是水宁的妹妹吗?我看长得挺像的,云叶你这小子不会是在骗爹吧?” 水宁刚刚消去的戒备顿时又提起来,她瞪了云叶一眼,再也坐不住,赶紧起身就往客房的方向回去。 莫青城笑问一句:“水宁还要试试持握武剑吗?” “等我回来再说!”她急促地甩下一句话,急忙离开了藏书阁中。 “宁宁这姑娘就是太过担心妹妹了,我怕她不等妹妹成亲都嫁不出去了,昕竹城主,你看我这女儿怎么样?”宁仙心笑着上前,似乎有给自己女儿做媒的意思。 莫青城笑道:“水宁是个好姑娘。” 这就是没戏了,宁仙心也保持不住前辈的架子,一下子就趴在了书桌上,转头沮丧地看着谢云词:“澜临宗有没有适合年龄的小伙子啊,师兄你也不提水宁的终身大事作想,都不带几个来看看!” 谢云词哭笑不得,宁仙心从小就调皮捣蛋,连他都怕过这个师妹,怎么敢没有听到消息就替她女儿做主?再说澜临宗以文道为主吗,由文入武,就算终生不涉及武道,也没有人会去说什么,等真正配的上水宁这样身手的,就算没有胡子大把的年纪,也已经成家立业了,怎么会轮到他带出来给水宁配对? 第四百三十三章 持剑之人 云叶的事情只是一个小插曲,水宁赶去了寻找水墨,让许多年轻一辈的武者松了一口气。 虽然她的名气被昕竹萧若佩连续掩盖,但同样不妨碍他是年轻一辈之中的佼佼者,就像是昕言和宁仙心一样,不可能因为有了昕言,就说宁仙心不强了,再不济宁仙心都以女子之身,在年轻时候就武入意境,一剑引得六月炎州落雪,水宁师从名门,又开创了白梅堂这样雄踞一方的势力,最近几年才将心思放在武道之中,但是她的实力却进步飞速,至少在入意之下难寻对手。 在年轻一辈里面,功成名就之后还能像她一样将心思放回武道的人没有几个,毕竟大部分人都是朝着以武博取一份将来的心思。 水宁却是达成了将来之后回过头来习武,这种对武道的纯粹心意,便是其他武者不能企及的地方。 与萧若佩等人不一样,宁仙心习武循序渐进,对武技招式理解透彻才会更近一步,不像是萧若佩这种天才。 她的途径是有路可寻,基本上只要跟着她留下的痕迹前行,便能到达她的层次,如果心境跟得上,超越她也不是难事。 宁仙心二十年来都在寻找武者入意之道,最接近她想法的人,便是水宁,如果水宁将来入意,宁仙心也就差不多能够完成自己的猜想了。 当然以自己女儿来彰显自己的能力,这种事她是不会去做的,所以她才要借用皇院的势力,即使后来的白梅堂已经能够满足她的需要了,宁仙心都没有选择离开皇院。 一番闲话之后,宋山缺已经持武剑过了一刻,莫青城上前接过武剑道:“宋老前辈先下去歇息,您已经有持武剑的资格了。” 宋山缺好半天才舒缓过来,虽然之持武剑一刻,但给他的感觉却像是辛苦练武半天,他上了年纪之后,很少去做那种过度劳累的事情了。 他笑呵呵地摇头:“我这快要入土的老头子就不跟年轻人争了,这次就是上来带个头,算是我做武道前辈最后为小辈们做的榜样,接下来还得看你们的,武剑持剑人选,我就不争了,和你一样,弃权。” 莫青城也不意外,他的想法是希望由年轻人持剑,这代表这武道尚在朝气蓬勃的阶段,不至于在天光之后就是武道巅峰。 巅峰过后必然下滑,武道如果在天光出现之后走到末路,那就太过年轻了,文道王道至今万年,法道也有七千年时间,若武道只存在数百年,那有什么资格与这些曾经或者一直都在主持源界的道相提并论?凭什么能够引动天光? 宋山缺的话是顺从了武剑之意,那就说明武道未老。 “宋前辈持握武剑,可有所得?”他将剑放回原地,向宋山缺问道。 宋山缺沉吟,感觉到身上的气息开始奔流涌动,脱离了武剑之后,爆发出一股难以压制的冲动。 他对武意的控制早已经纯熟,但如今身上奔涌的气息,居然让他有种控制不住的感觉。 “我想现在我应该理解了当初言城主说的耀境,在我有生之年,可能会踏上凌云前辈未曾触及的境界。” 超越意境! 在场武者闻言纷纷激动起来,不等莫青城开口,便有人上前道:“我愿尝试持握武剑。” 莫青城也不加阻拦,那人是个年纪不大,大概也就十九岁不到二十,大概是哪个宗门培养的俊秀弟子随宗门长辈一起进来的,莫青城也没有拦,听闻宋山缺有意将机会让给年轻人,又知道持握武剑能够让武道更进一步,便自告奋勇做那第二。 他先是朝宋山缺方向拱手示意:“多谢宋前辈指点成全。” 宋山缺挥挥手不在意地说道:“说不上指点,你去试过便知,能得到什么,全看你个人的本事。” 那人得意上前,却不在意萧若佩,毕竟在他眼里看来,萧若佩也就是年长他一些,等他从武剑之中找到入意之道,再经过武灵天光的洗濯,将来成就可不止于萧若佩这点。 可惜他不知道一边的莫青城年纪与他一样,却到了连当今武道都容不下他意境的境界! 那人自信满满地朝武剑伸手,然而一瞬间脸色就变了,他讪笑一下:“我以为只是寻常利剑,是我想得简单了。” 说着他便运起全身力气,将莫青城随意摆放在桌上的云气剑往上抬起,谁知武剑居然纹丝不动。 随着他的用力过度,脸上迅速充血,涨红成了猪肝色,但依然没有拿起武剑来。 “哈!”他一声爆喝,打算再次用力,莫青城则在边上摇头冷声说道:“你回去吧,没有资格拿武剑就不要出来了。” “你做了手脚!”气血冲上了头的年轻武者当时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口无遮拦地骂出了口。 莫青城二话不说,将武剑拿起拔剑出鞘,以利刃朝着那人手掌道:“既然你说有内幕,那我现在已经将剑拿起来了,你若是自信可以拿起他,便用手握住剑刃,拿得起便是我做过手脚,不足以取信天下人,也没资格做铸造天光的发起人,这个位置我拱手相让,若是你拿不起,我也不跟你计较,只不过你的手掌就要被武剑切断,敢不敢拿?” 那人吓得一缩手,莫青城冷笑一声,伸手握住剑刃,在手里转了一圈,轻而易举地收剑归鞘:“滚出去吧,在我不想知道是谁带你进来之前,教出这样的弟子,想必师父也没什么真本事。” 那人灰溜溜地低头离开,连找长辈找回面子都不敢,他可以肯定即使现在他找上自己师父,回头还有一顿耳光吃。 莫青城也不去深究,他没有这种替武道清除污点的时间。 “请下一位,我之后不再碰触武剑,免得有人说我动手脚,能持剑的自然可以持剑,要是不能持剑,便该审视自身,而不是责怪武剑,这是污蔑武道,相信以诸位的见识,也该清楚这个道理。” 看他随手握剑轻飘飘的好像比起宋山缺更加轻松,许多武者都不再怀疑他的实力,试剑继续进行,有了莫青城的监督,以及刚才两位冒头之人都被剥夺持剑资格的下场,其他武者也不敢乱来,能拿起武剑便拿起,拿不起来也不敢强求。 拿得起来的也不一定就合格,还要能稳持一刻,这样的条件,甚至有一些入意武者都做不到。 而持武剑并非一定看实力,有些入意武者连武剑都拿不起来,有些随着他们进来的年轻弟子,却能轻松的持握到一刻钟时间,更有一个出奇的,在持握武剑之后,直接入意! 这让藏书阁中的武者看向武剑的眼神都让阁中温度变得炙热了起来。 如果能将这把剑带回去宗门内,能为一个门派培养出多少个入意武者?到时候想要成为逍遥界最强大的势力,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屋里的武者都试过武剑,除了耀日城里的几人,他们早已经拿过武剑多次,倒不用多此一举。 还有就是凌白涛与萧若佩一对师徒了。 “我就不用试了,白羽剑有其他用处,将来能够在别的地方发挥出来,不拘泥与武道天光之中。”凌白涛担心的是他若是持握了武剑,会不会让凌武音受到影响。 她现在的命运已经很沉重,再多加一份天光之责?看看萧若佩成为天光之后的日子吧,说忙成了狗都不以为过,凌武音可不能再过这样的日子。 萧若佩随手一招,武剑便像是见到了亲人的孩子一般飞扑向他,在场武者顿时哑口无言,这还需要选么?看武剑这姿势,恨不得倒贴萧若佩,还用得着其他人这么麻烦? 萧若佩抚摸了一下武剑,安抚了剑中灵性,这把剑里毕竟是凌先生当初散去的意凝聚而成,有灵剑在内,自然会产生意识,萧若佩也不意外。 他轻轻握剑,然后将武剑放回原位,朝着周围武者道:“我也不参与这次持剑人的选取,身为持剑人,当守护武灵天光,而我已经有了更重要的责任,暂时没有办法,所以只能托付给大家。” 众人闻言神态各异,有惋惜,也有庆幸,更有人对此产生怀疑,毕竟三个最热门的人选都选择了放弃,难道持武剑真的对人有什么损害? “但…武剑毕竟是我亲手铸造,若是持剑人做出有违武剑之意的事,我定不会袖手旁观,若有人敢用武剑做出有辱人道的事情…” 将剑放好,萧若佩收回手,扫视周围:“那就等着武剑的反噬,武剑生灵,非常人能持握,但是人心易变,我不知道持握武剑的人会变成什么样,以此为诫,只望诸位能够看在武道将来的份上,保持武者本心。” 冷霜忍不住开口:“喂喂!好歹在监察使面前,别说出这种私设刑罚的事情啊!” “你有资格说人私设刑罚?”萧若佩笑骂他一句。 两人虽然在开玩笑,但是周围武者却从冷霜剑上感到了一股凛冽的剑意,似乎只要他们做了暗事,持这把剑的人变回给予他们最惨烈且无法挽回的惩罚。 第四百三十四章 继往开来 “在座都是武道之中有名望的人,今日请诸位到来,便是要请大家做公证,接下来三天里,我会将武剑置于耀日城墙之上,由他自行择主,任何人都有机会尝试持剑,但切勿强求,诸位今日已经试过,对于各位的底子,也也了然于心了,这三天里,便没有必要去凑这份热闹了。” 听到莫青城说出这番话,藏书阁内的武者才知道他今天聚集起众多武者的原因。 能够被他邀请来此的,大多数是武道之中有名望或者是大宗门的掌权者,就算是武剑珍贵,以他们的身份,也肯定不好意思据为己有,况且逍遥界不大,就算远的地方,走得慢也就是半年时间便到,各方势力都知根知底,真的做出了有违自己身份的事情,到头来面子上肯定不好看。 莫青城事先邀请他们,便是尊重他们的身份,让他们先了解武剑底细,然后再由他们来维持武剑选持剑人的公正。 单独以耀日城方面来决定武剑归属,即便是武剑选出的执剑者,也肯定会被大家质疑选人过程的公平,但是有了在场这些人,就算是直接指定执剑人都没有任何明面上的反对声音,更何况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由武剑亲自选出的人。 耀日城以这般公正的心态来对待天光,甚至莫青城都直接退出执剑人的候选之列,再有人怀疑他们的私心,那就很过分了。 只不过这一次来到城里的武者太多,难免良莠不齐,至于这些许害群之马,于天光整体而言,已经是微不足道了。 武剑还不至于会蒙昧到选一个没有武德的人来执剑。 “诸位还有什么疑惑,都可以提出,若是能够说的,耀日城不会隐瞒。” “我想请问昕竹城主,为何有铸造武灵天光的想法。”场中有人高声问道。 莫青城朝那人点头示意之后回答:“武道是开拓之道,入意止境到如今已有百年,依然没有突破者出现,是今人不如古人?是我们有负先辈之愿望?我想是因为如今武道已经到了一个不允许超越入意武者出现的关卡上,若不做出突破,那入意就很有可能是武道的终点。” 莫青城走向了那人:“早在二十年前,这种迹象就已经显现,武道在沉默之中爆发力气,便是以求突破意的极限,到如今势到力足,若不乘机而发,不仅会让武道止步不前,还有可能伤及武道本源,天光只是顺势而生,并非是由我决定。” 即使了张照玉的眼光,也只能看到武灵天光的必然出现,而无法改变,只能将这股势引导至耀日城中,让耀日城百年来一直维持这武道巅峰的地位,既能将天下武道压制一头,不让太多人接触到意,从而防止了旧天道从新天窃取太多的道力,也因此将逍遥界武道精神吸引到了耀日城中,如今已经没有地方比耀日城更加有资格接引天光了。 “超越意,是指言城主的说法,所谓的‘耀’境吗?”又有人接着发问。 莫青城摇头:“没到之前,谁也说不清楚,至于耀境,也只是他个人的成就,不代表后面一定要跟着走,但我可以确定的是,所谓的耀,并没有脱离意,他所坚持自己入耀的原因,只是因为他可以随时保持入意状态,任意施展意招而已,这只是完全掌握了意境,算不上超越。” 人群之中,响起一片商量的声音,先是惊讶于莫青城的说法,之后想清楚也觉得他所言并没有错误。 所谓的耀境,只是昕言随口一句话,从此以后连他自己都没有再提起过,就昕言的表现看来,他使用的能力的确没有超出意。 而且再之后,昕言连自身的意都很少动用,凌白涛也同样如此,两人在天屏山上的时候只是用意加持武技,并没有太过依赖意境能力来比试。 莫非突破意的诀窍在于不依赖意? 能被莫青城邀请到这里来的人都是武道之中的风云人物,对武道的见解也各有千秋,但他们商量的结果却相当一致,都认为莫青城言之有理。 武道不会因为意境而止,所以不能拘泥于意境之中。 前辈所开拓的道路已经到了尽头,现在正是由他们继往开来的时候了! “我能询问一下具体铸造天光的过程吗?”还有人继续发问。 莫青城想了一下,点头回答道:“若是不发生饮料之外的事情,我的想法是在天光祥降的时候,以执剑人激发武剑之中的武意,将天光吸引到武剑之上,借武意浸染天光,使之为武道而明,具体步骤,以防有人会捣乱,便不详细说明了,到时候大家自然见分晓。” “若是强行转换天光的性质,会不会导致天光发生变化,从而让天光失去了润泽万物的作用?”人群还有些许担忧,虽然武道将来总要,但与逍遥界的安危相比,却是无足轻重。 莫青城摇头:“我只是借天光激发出武剑之中的武意,到时候武者意气化作天光维护逍遥界稳固,天下只会比如今更加太平,武者意气同样能为天地所用,这是武道想天地证明自身的明证。” 逍遥界届时会有六道天光,比起此前五道,只是更显丰沛,而不是因为武灵天光的出现就搅乱天道。 “为何会在此地此时邀请我们商议持剑人的事?” 耀日城有专门的议事厅,在那里议事更加正式一些,而藏书阁是耀日城私密之地,不仅不便,也没有必要。 莫青城笑道:“如今议事堂还要接待来往宾客,并非议事之地,耀日城虽然还有其他宽阔地方,但此时隐秘,也不能传出去太多人知道,只有此地算安静,再说这里有照玉前辈的藏书,即使你们对耀日城有所怀疑,也不会质疑张直后人,更不敢在他留下的藏书室里做出冒犯之举,所以才选择了此地,若是我选在外面的比武场上,说不定还要与你们动手之后才能静下来谈正事,在天光大事之前,我虽然赞同动手的事,却也得考虑后果。” 他是笑着说这句话的,而且笑得十分坦荡,在说起动手的时候丝毫没有语调变化,完全不虚在场的都是高手。 当然有人听到他的话不服气,毕竟莫青城就算是外面传说的年龄也才二十一岁而已,实际上还要小一岁,不管是二十还是二十一,在武道之中都算是年轻一辈,年轻人可以张狂,却不能无礼,在面对诸多前辈的时候,却将他们视若无物,这就是不敬老! 虽然莫青城没有什么战绩,即使能够轻松拿起武剑,依然被人看轻实力,但却没有人敢当面去跟他涛哥说法,毕竟在场还有耀日城的上任城主昕言,若是落下面子跟莫青城起纠纷,那便是自认底昕言一辈,到时候还怎么在昕言面前抬得起头来? 不过有些年轻人可就控制不住了,他们在自己长辈的默许下,向莫青城发出了挑战! “昕竹城主,向来听闻城主武艺高强,来到这里不与城主切磋一番实在是一大憾事,我等不想错过良机,恳请城主展示武道所见。” 这一下子向莫青城挑战的年轻人就有三四个,看得萧若佩一阵好笑。 看来今天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了,萧若佩便向莫青城告辞,准备回去好好休息几天,等候武剑选出持剑者的这段时间里,养足精神,毕竟几天之后,他不仅要面对蚀影,更要保证天光的纯粹,还要让自己的心意武意不受污染,以免玷污武道,这可是一心三用,马虎不得。 “萧玉侠不想见识一下昕竹城主的武艺吗?”见他欲走,几人还要上前留他。 萧若佩倒不会跟莫青城一般目无尊长,他跟向他问话的人行礼之后回答:“若佩另有要事,不便多留,先行告退。” 这些开口挽留他的人多少都有点拉他来垫底,到时候如果莫青城实力确实强大,后辈们抵挡不住时候,还有一个剑御天光来震慑耀日城的威风,不想萧若佩居然完全没有出风头的想法。 而这种早已经注定了结局的事情,萧若佩没有半点兴趣,有这世间还不如监督刘渊崖多做几页功课呢! 云叶也紧随而至,不过云家交游广阔,再加上他现在收拾整齐一表人才的样子,云天见到熟人就要把他拉出来炫耀一番,导致他慢了一些,出来好不容易追上萧若佩之后,他赶紧说明自己来意。 “刚才水宁去找水墨了,我怕她会发现问题…” “那是你的事情啊!”萧若佩并不想参与到他那点风流韵事上面,最好水宁能够打他一顿,顺便将两个水墨都带走,省得这半大小伙子不懂克制,做出对不起姑娘的事情来。 “别,我怕!”云叶连忙拉住他道:“我叫你哥行了吧,不是要你帮我解决这件事,只是要有知道内幕的人在旁边站着,我也有几分底气,解释不清楚的时候你能帮忙说两句就更好了,再说水墨的来历,若是让水宁知道,闹到了宁女侠那边再传出去,我肯定要被人看不起了…” “你不会…真的对水墨姑娘做了某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吧?”看到云叶惊慌的样子,萧若佩不禁起了疑心。 毕竟云叶可是三天时间就能将水墨“骗”得死心塌地背井离乡跟着他来到这边的人,这都过去两个季节了,他们的关系发展到了什么地步? 第四百三十五章 水墨双生 当萧若佩跟着云叶找到水宁的时候,却见她正与两个一模一样的女孩子待在一块,不知道是否两个时间里的水墨之间互有灵犀,居然这么快就遇上了。 若不是穿衣打扮不一样,很难区分两人,萧若佩这个今天里没有见过水墨的人早已经迷糊,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生活在逍遥界里的水墨。 直到其中一个向云叶走来的时候,他才分清楚两人。 明显在逍遥界长大的水墨多了几分娇贵和纯真,而支流时间的水墨则俏皮刁蛮一些,在融合了青鸾之羽之后,更多了几分属于神异的气质,看起来更加飘然出尘。 水宁看向云叶则更加的冷冽,连空气都似乎更加寒冷几分,这让云叶确信了宁仙心曾经剑起让炎州六月飘雪的话。 “你最好解释清楚!”眼前的水墨不仅名字与他的妹妹一模一样,连长相都没有丝毫区别,让她如何不起疑心? “这个…”云叶为难地看向后面的萧若佩,却见后者退开几步,假装欣赏耀日城外的风景。 神女峰缥缈灵秀,看上一眼就像是给双眼清洗了一遍,整个视线都干净通透起来,这般美妙的风景,只要看上一眼,就能让人的目光流连忘返。 看来萧若佩是指望不上了,云叶只得垂头丧气地跟水宁坦白:“此事说来话长…可能说了你也不信,我觉得你还是先抛开成见,仔细听我讲完,途中不能生气。” 这件事迟早要传到水宁的耳中,云浪宗在逍遥界不是小势力,而是天下武道八宗之一,代表了云州的武道宗门,本身还是交游广阔的生意人,水墨若是长久留在逍遥界,今后必然会让世人共识,今年还算隐秘性好,两人大部分闲暇时间都在长生阁渡过,水墨也喜欢读里面的书籍,不多走动,但是将来可就不一样了。 总不能将水墨一直困在长生阁吧?他云叶如今虽要配合沈星枢研究星图,但云家现在就他一根独苗,将来还要回去继承家业,八大宗门的继承人,逍遥界最有钱有势的少爷之一,他的一举一动必然会受到诸多关注,那时候连带水墨也会暴露,若是水宁找上门来,还能用武力将她驱赶不成? 水墨在这里并没有亲属,将来成亲若是不能将支流时间的父母姐姐带来,能请来这里的水宁前来祝贺,也能稍微让她安心一些,女子出嫁是人生大事,肯定不能潦草敷衍,云叶想要尽可能给她留下最好的回忆,那就不能考虑到这种情况的出现。 现在解释总好过将来婚礼礼堂上来的是闹事的水宁吧? 不知道是不是水宁是主流时间的亲姐姐,水墨平时的俏皮一些都不敢表现出来,乖乖地站在云叶身边,听着他将话讲清楚。 “这件事情萧若佩可以作证!他在支流时间里已经成家立业了,他的妻子就是…” “我作证!”萧若佩连忙将他要说的话堵住,一副刚从周围风景之中回神的模样:“神女峰景色真是令人听之忘形,差点没看见诸位在此,真是不好意思…” “玉侠哥哥怎么‘听’风景啊?”主流时间的水墨好奇问他:“你没有注意到我们,又怎么知道云叶说了什么话?” 一时不察说漏了嘴,萧若佩连忙补救自己的失误:“听风声,听鸟声,如临其境,哈哈,这是韶风令必要的能力,寻常人没有必要了解太多,咱们还是说支流时间的事情吧,云叶说的不假,我当时也进入了支流时间里,亲眼见证了他骗水墨姑娘的过程,水宁姑娘想要怎么解决这件事,我完全没有意见,并且不发表任何看法,尽全力支持水宁姑娘的一切决定。” “萧若佩你这个有异性没人性的色胚!我要说你在支流时间娶…”他接下来的话全部都被萧若佩用通脉劲屏蔽,即使他用尽全力张口疾呼,却一丝声音都没有外传。 “娶了陈玉姐姐,两人从小一块长大,两小无猜,自然而然地走到一起了,让人好羡慕呢!对了,陈玉姐姐的孩子都已经出生了,我回去看过,是个白白胖胖的男孩子,取名叫做陈星凡。”水墨在一边接口说道。 萧若佩能用通脉劲来堵住云叶的嘴,但是对一个女孩子却不敢下此重手,一时间也没有反应过来,便被她一口气说完了话。 而为了转移水宁的注意力,水墨不遗余力地将她的心思转移到萧若佩身上,不惜将打算给萧若佩一个惊喜的劲爆消息说出来。 果然这个事情一瞬间就镇住了场子,别说水宁了,连萧若佩一时间都有些懵。 那孩子,不是已经被萧河带到这边来了吗? 记得当初萧河带来的是旧天道的根源,那这般说来,那个孩子也是一个没有根源之人?他的命运可以被苍圣安排? 萧若佩本身便是如此,支流时间的那个孩子虽然与他本人没有什么关系,但是听到他出生的消息,却联想到了他的根源已经被萧河切除的事情。 若是那边的孩子也因此被天命占据,他该如何应对? 又或者是支流时间的逍遥界感觉到了自身湮灭危机,所以想要生出一个天命之人来拯救世界? 这个人便是萧若佩的儿子? “啊?玉侠哥哥都有孩子了?还是和陈玉姑娘的?”主流时间的水墨显然很难接受这样的事情,虽然她与萧若佩的交情不算太深,但也知道他至今没有对外透露出任何关于自己家业的消息,怎么突然就有了孩子呢? “不不,那是支流时间的我,并不是我,不能混为一谈,损了陈姑娘的名声就不好了。”萧若佩连连解释。 “这般说来,的确有一个与我们这边完全不同,但却生活着同样人的世界存在了?”水宁终于将话题带回正途,萧若佩云叶赶紧点头,得趁机会将话接下去,再歪可就有的忙了! “那你心里是怎么对陈姑娘的?虽然陈家还没有到耀日城,但也就在这两天之内也会赶到了,陈玉说不定也会随行,你有没有做好面对她的准备?”水宁好奇问道。 这话题又拐回去了啊! 萧若佩反问道:“我与陈玉姑娘之间熟知,倒不用担忧,她不知道支流时间之事,再说我也并非支流时间的萧若佩,应对无碍,反而是水墨…两位水墨,你打算怎么解决?” 将话题踢回去,事关自身,水宁肯定不会继续深究他与陈玉的事情,简直完美!至于云叶?不好意思,事情是他惹出来的,该怎么解决是他的事情,萧若佩道这里来,只是帮他作证而已,可不想将自己也扯进这拔不出来的泥潭之中。 再说支流时间明显最重要的就不是云叶和水墨,女人的观点怎么就这么奇怪,非将事情纠结在这些男女情爱上面? “肯定要将墨墨带走!这几天墨墨跟我们一起住,云叶你要带她出去,必须有我陪同,要不然你欺负了墨墨,我怎么知道?”水宁的语气十分强硬。 云叶一脸无辜:“大姐!她不是你的妹妹啊!” “叫我什么?”水宁手放在了剑柄上。 “姐姐,水宁姐姐!”云叶顿时就没有半点气势了。 水宁这才放开手说道:“我不管,反正就是要带走她,就算她不是我妹妹,我也是她姐姐,不能让她一个姑娘家在这里与一个男子共居一室,而且她长得与墨墨一样,你能遇上误会的人就上前解释?别人还不是将她当成墨墨?到时候被人误解墨墨与你的关系怎么办?” 云叶似乎强硬起来了,他挺起胸膛道:“你要带走她可以,先打败我!” 这情况怎么不对劲?有必要闹得这么严重?云叶的实力确实强大,连萧若佩一时半会都想不到办法来应对他的星力。 只不过在这种小事上面动用星力似乎有些小题大做,但不动用星力的话,云叶的确不是水宁的对手。 一个是半桶水晃荡的浪荡子,水宁却从小接受着规范的武道指点,更在小小年纪就随着宁仙心游历,从小便埋下了武意的种子。 带她外出的宁仙心可是实力巅峰的状态,浑身意气圆满,那个时候她的风头可是能够在四个风云人物之中不落下风,试看其余四人都是什么样的? 凌白涛是白羽剑传人,云龙云天是云浪宗继承者,昕言更不必说,耀日城主生来就是要当天下第一。 只有宁仙心本身只不过是澜临宗一个弟子身份,还嫁了一个在武道之中籍籍无名的人,生了女儿水宁之后,还能跻身到入意武者之列。 如果不是她入意,宁仙心的身上根本就看不出来多少武者该有的意气风发,她就像是一个过得稍微幸福些的小妇人而已。 水宁作为她的女儿,本身的资质和传承都不会太差,更是一心向武,萧若佩见过的人当中,就水宁最像武者。 只不过她的心思分散在白梅堂之中,又恰好遇上了皇院这个庞然大物做对手,虽然最后没能让宁仙心从皇院之中拉出来,白梅堂还被皇院势力渗透,但她本身的聪慧已经可见一斑。 若是让她将心思全部放在武道之上,如今这一批年轻入意武者之中,绝对有她的席位。 她要是和云叶公平比试,估计云叶根本就占不到便宜。 第四百三十六章 执武剑者 云叶来到耀日城的当天,便失去了他的快乐来源,而水宁则带着两个妹妹一起回去了,收获了双份的快乐。 失去快乐的人不止云叶一个,在另一边武场之中,与莫青城交过手之后,那些被人视作宗门希望的武道天骄也同样突然感觉到自己很迷茫,迷茫到连曾经无比坚定的目标都看不见。 在这场大人打孩子一般的比试之后,武剑被放上了耀日城墙头,那一座本来为了对抗旧天道而筑起的高墙,现在成为了阻挡武道污浊的最后壁垒。 当耀日城将选取执剑者的公告张贴出去的时候,外城的武者听到这个消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天光事关重大,是武道的新起点,在铸造天光的时候手执武剑,便相当于夜路之中手执火把的引路人,后人不管谁经过这条道路的时候,都会注意到。 与世长存?不,这是照亮一段时光!整个武道,整个逍遥界,在今年的天光礼上,在后代历史的记录之中,都会因执剑者而闪耀! 谁会放过这样的机会?没有人! 就算是执武剑引天光有可能要付出代价,但没人会在意!人活一世长不过百余年,只要被武剑选中,那便是与天光长存! 即使为之放弃性命亦在所不惜,何况铸造天光就是开拓武道前路,这件事本身就已经值得让武者赴汤蹈火。 能够来到耀日城的武者都经过了重重挑选,总共经由昕言,武盟和萧若佩三方派发出去的天光令有两千两百枚,加上造假混入明州的三千枚,这些造假的不敢大张旗鼓,不会带太多人,而通过正途获得的天光令却能够带人进入明州,加上一些通过了问答考验却没有通过武技考验孤身进入的人,林林总总有三四万武者聚集在这里。 虽然不太可能让每一个武者都尝试碰触武剑,但三天之内,却已经有时间让武剑选出合适的人了。 暗地里还有些传言说是耀日城的阴谋,执武剑的人肯定已经内定,说不定武剑已经认主,拿出来三天只不过是为了彰显他们的公平,其实都是虚情假意。 但这种声音很快就淹没在武者的热情之中。 因为就算这次耀日城不将武剑拿出来,这里的武者根本就没有人会反对,内定又如何?内定了能将铸造天光的基石拿出来给来到这里的武者摸一下,这一趟来到耀日城就已经值得了! 何况万一有机会让武剑看上呢? “每个人只有一次机会,不用强求拿起武剑,要是不适合,便立刻让开位置给后面的人,不用登记报名,我们有专门的人员记录各位碰触武剑的履历,也请相信专业人士的能力,别想浑水摸鱼,从左边的阶梯上去,执剑之后从右边的台阶走下来,别浪费时间,三天之后就是天光礼,若是没有武者被选中,就只能由我们城主执剑了,如果不想被我们城主捡便宜,就尽量让更多人碰触到武剑吧!”维持秩序的耀日弟子在城墙之下的阶梯面前大声宣读规矩,虽然武剑的事情在大部分武者想法里面都是很重要的事情,但是听耀日城弟子的语气,却好像并不将这次机会放在眼中。 “这位小哥?你试过拿起武剑吧?”围观的武者见他停下了话,便上前询问,企图能得到多一分情报,到接触武剑的时候就多一分机会,当然也有等不及觉得自己有可能就是那个天选执剑者的武者匆忙登梯走上城墙之上。 “武剑都放在耀日城半年了,城主也没有藏着掩着,我试过的,只是没能拿起来,诸位若是有意思的话就自己亲自上去看看,若是快些,说不定会被武剑选中呢!” 听到那耀日弟子这般好说话,又听到他话里催促的意思,众人稍微放下了对耀日城的戒心,再看登上了城墙的武者都已经开始碰到武剑了,他们也顾不上继续问下去,连忙朝政城墙上方武剑拥聚。 耀日城的城墙建得厚阔,在墙上跑马都没有问题,尤其是一些加厚的墙体,简直像是一座小型广场一般,人群围上去一点都不显得拥挤。 在墙上建造有望楼,上面驻守人员主持秩序,城墙上还有耀日弟子城准备了各种茶果贩售,当然价格比下面贵,这城墙虽然宽阔,但是上下的阶梯却只能两人并行,加上现在人流拥堵,几乎就别想靠正常的道路上下城墙了,而这堵墙又高,寻常武者根本就没有办法跳下去,简直就是将这次选执剑者当做了生财之道! 但也没有武者提出反对意见,谁让耀日城是地头蛇?他们出去别人的地盘都是横行霸道嚣张至极,在自己地盘上不直接拿出刀来明抢就不错了。 而刚才那位弟子口中的‘专业人员’萧若佩,也已经守在了武者登入的楼梯口,将每一个上来的武者标记,他在天屏关前对这种事情已经驾轻就熟,远行镇十多万武者在他通脉劲下无所遁藏,包括他们的关系网都被萧若佩完全掌握,对耀日城这里区区数万武者,根本就不费多少心思,至于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也是要震慑一下想要浑水摸鱼的人罢了。 果然有人将他认了出来,他在天屏关前给这些武者的印象是在太深刻了,一人一剑守在狭道之中,不经过他允许,没有一个人能够通过。 不是没有人强行闯关,但他不管来人多少,只需一剑就能将人拍回去,而且根本就不将闯关的举动放在眼里,被他揍了照样还能参与测试。 对这样强势的人,想记不住都难,当从天屏关进来的武者将他在天屏关的事迹说出来的时候,听到传言的武者纷纷咋舌,能够过目不忘记住十几万人,不管化装成什么模样都能一眼认出,还有胆气堵住进入明州唯一坦途的人,怎么看都不好惹,但是站在城墙上的萧若佩却显得文静,甚至还有几分书卷气,在等候武者上楼的时候,手里都不忘拿着书,偶尔抬头看一两眼,与其他武者目光对上的时候,也是以温和微笑点头回礼,一点都没有强横的态度。 就这样一个人,能是挡在天屏关前的镇关石? “连萧玉侠都没有资格执武剑吗?”看到他在城墙之上无所事事,武者都有些好奇。 “我怎么知道,大概是已经有资格在天光之上留下自己印记了吧,所以才不在意武剑的归属,再说武剑可是萧玉侠亲手铸造,他若是想要做执剑者,恐怕我们都没有机会!” “现在机会也不大啊。”武者们互相调侃。 “总比来到这里只看一下武灵天光的出现就回去好吧?” “说得也是。” 萧若佩听着他们议论,心中却对莫青城的举动产生了一丝怀疑,武剑不是寻常人能够拿得起来的,就算武者们之间会出现一个执剑者,但只要不是对武灵天光心知肚明的人,在天光祥降的时候看见了蚀影,肯定会产生一些惊疑不定,若是真的让外人执剑,这一丝动摇就能损坏武灵天光基础了,为何莫青城还要选择将武剑公之于众? 而如今知道武剑意义的人,却都有着各自的心思。 莫青城不是不想执剑,而是不能,萧若佩也同样如此,他现在的关注点都在蚀影身上,而且就以武道修为而论,他根本没有多少深度,做不得执剑者,凌先生如今已有了蜃界投影,本身武意还有了蚀影的痕迹,担心会污染武灵天光,同样放弃了这次机会。 昕武鸣虽然武道之心纯粹,但他也说过,自己是‘武道余晖’,这种形容可不能加在武灵天光之上。 昕言本来就已经死过一次,杀死莫青儿之后,身心俱亡,本身就已经有了求死之意,只不过是因为莫青儿回魂嘱托,他才继续活在世上,与武灵天光亦不相容。 莫青城的意境虽然强大,但如今只是虚意,武灵天光是基石,他是建在基石之上的高楼大夏,不能替代基石存在。 所以这些看起来最有机会执武剑的人,统统都放弃了执剑。 但即使这样,也还有许多人选,上次莫青城邀请到藏书阁的人都比如今登上城墙的大部分人更加合适,莫青城此举,是要以示公平?还是另有深意? 若是执剑者身份落在一个普通武者身上,对那个武者并不是好事,他今后必然受到各大势力的拉拢,若是他本身没有能力驾驭住围绕在他身边的暗流,那就会被这股势力倾轧碾压到连渣都不剩下。 萧若佩想不出将这种压力放在一个普通武者身上,对莫青城有什么好处。 莫非真的是如传言说的那样,执剑者已经内定?莫青城有更深的打算? 他的意境当今武道都无法容纳,他肯定是已经看到了武灵天光出现之后的武道,才能领悟出超越当前武道之势的意。 他究竟有什么打算? 这一次武灵天光,可以追溯到百年前的张照玉身上,一脉传承到莫青城,看起来如此顺理成章,但却又像是被人决定了的事情,武灵天光必然出现,因为已经出现了武灵天光之后的意。 这么说来是有人能够完全预计,甚至刻意安排将来的,是谁在安排?为什么要这么安排?这样的将来,有什么作用? 萧若佩闭上眼睛不去多想,将注意力集中在自己手里的书上,只是如今的他看见书上的字,像是飘浮在空中一样,让人看得头昏眼花。 第四百三十七章 蜃界之光 武剑只展示三天时间,武者当然不会放过这么难得的机会,晚上依然围在城墙上面,萧若佩也是拖到了很晚才从城墙上下来,他并不需要一直守在武剑旁边,因为这一天里,能够拿起武剑的武者都很少,更不用说能长时间拿着了。 如果有人能轻轻松松偷走武剑,那干脆就让那人来做执剑者了。 夜幕降临,只是今晚的夜色却好像比平时亮了许多,起初在城墙之上的时候,他还以为是因为耀日城点亮的火把,如今走下城头,他却发觉这夜里的亮光笼罩范围十分宽广,虽与月色相似,却又没有月亮那般清冷。 抬头看向天上,却没有看见有什么异状。 忽然想到凌先生说过蜃界调转天光的事情,他的心提了起来,连忙快步往回走去。 回到他居住的房里,因为入了夜,刘渊崖已经睡下了,他看了一下没有什么问题,便放下手中书赶往凌白涛住处。 去了却不见凌先生在,询问了周围巡防的耀日城弟子才得知凌白涛与朋友外出游玩未归。 “跟谁出去了?”萧若佩奇怪问道。 “澜临宗的谢云词和一些前辈相邀,去了神女峰游览,出去的时候吩咐过可能会晚些回来。” 打听到凌白涛下落之后,萧若佩跟那弟子道过谢,通脉劲铺散出去,却感应到凌先生与谢云词一群人在耀日城里酒楼吃酒。 等他赶到的时候,几人已经喝的半醉,在酒楼上高谈阔论,谈笑风生,引的客人注目,碍于他们的身份,却无人敢上前打扰。 “传言明州神女峰有千里清风待客,万载白云同游,今日能与大伙一起共赏美景,不负此行,只为之日所见,也值得满饮一杯!”谢云词说着便举杯饮尽,众客闻言纷纷大笑附和道:“当饮!” 满座客人纷纷举杯,又有一人笑道:“可惜此行不见明月相伴,一大憾事,为补此缺,当饮一杯!” “山上清风明月时时都有,然能与在座聚起同游却是难事,为此乐事,且添一杯!” “为武灵天光盛会,再续美酒,一共三杯,诸位,我先饮为敬!” 好家伙,咣咣咣三杯下肚,连稍微歇口气都没有! 这群人简直就是一群酒鬼找着理由骗酒喝,偏偏说得这般光明正大,是喝醉了都要保持高手风度吗? “先生,该回去了。”萧若佩赶紧上前朝凌白涛喊道。 凌先生睁开朦胧醉眼,见萧若佩到来,开口笑道:“若佩也来了?来来,坐下陪先生喝几杯,还有跟这些长辈们认识一下,往后对你有很大好处。” “早就听说剑御天光萧玉侠风姿非凡,今日得见,果然不俗,名师高徒,美事一桩。”座中客人又朝萧若佩举起酒杯,想连他一块拖下水。 萧若佩的酒量相当不错,若是真的喝起来,估计在这酒楼里没有几个人能够喝得过他,还随刘进学了酿酒,平时没少喝,但也不贪喝,至今都没有醉过。 只不过异变当前,他没有什么心情喝酒,只能跟众人谢罪,能与凌白涛同行,便都是他的前辈,也不好违逆他们,浅饮了几杯,便找个理由带着凌白涛离开了酒席。 出门之后吩咐酒楼掌柜看着那桌人,叫他等人喝醉以后,去请耀日弟子将这些人带回去,这才安心离开。 这些人在武道之中举足轻重,可不能在这节骨眼里出什么意外。 凌白涛醉步踉跄,若不是有萧若佩扶着,一路上磕磕碰碰肯定少不了要摔跤。 他在被逐出凌家之后都能够安心喝酒,自从今年牵扯到自己的事情之中,别说喝酒了,连空闲时间都没有多少,萧若佩对他还是有几分愧疚之意的,也不敢说什么,路上没有提起夜晚的变化,凌先生难得放松下来,他不想就这么打扰先生的性质。 扶着凌先生回去之后,萧若佩帮他收拾好房间,扶他睡下,这才离开,回到自己房里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天境屏障的异常带来的光亮相当有限,萧若佩身为天光才能够察觉得出来,放在一般人的眼里,也只会觉得是因为耀日城里的灯火才显得更加明亮而已。 这种变化很有可能就是蜃界调转天光带来的,可惜现在的凌先生已经喝醉,也没有办法去查看那边出了什么变化。 距离天光礼的到来就剩下三天时间,萧若佩也不想凌先生以身犯险,反正他们也做好了准备,就算蜃界有所动作,到时候见招拆招就是,让凌先生孤身一人去打探情况,一旦暴露身份,那后果就是萧若佩无法承担的了。 “去星辰之上看看吧。”犹豫了一下,他下定了决心,看准了云始星的方向,人影冲天而起。 他很久没有见过木灵天光了,如今融合了星辰运转之道的木灵天光不用再困在云始星上,萧若佩还以为自己这一次可能见不到他,毕竟没有人喜欢一直待在一个地方。 但他却猜错了木灵天光的耐心,一个为了复活一株霖花执守万年的神异,怎么可能区区半年就觉得枯燥? 再次出现在云始星的时候,这里的情况又再次发生了改变。 那株大树越发枝繁叶茂,却突破不了云始星的局限,只能顺从星辰穹壁曲折生长,树冠已经占据了半个星辰,在星辰穹壁上蜿蜒而下,像是一个锅盖一样,倒扣住星辰下方,而在树下的霖花依然茂盛生长,经过了一年的燃放,接近了花期结束,霖花好似回光返照一般,要将花中积蓄的烈势淋漓发挥,连花瓣都开始抖动起来,好似翩翩起舞的红蝴蝶一般。 这是霖花将谢的预兆。 萧若佩突然感到惋惜,这一年,他过的忙忙碌碌,什么事都没有精力去关注,错过了太多美好的东西,霖花就这般凋谢而去,一年的花期,他却没有看上几眼。 想要再次见到霖花燃放,那就要到九年之后了,或许那个时候的自己,能够有心情来欣赏霖花燃放吧? 他走进了云始星内,木灵天光从树冠上跳下来,见他来了便笑道:“你干了好大的事!” “什么大事?”难道在他心中,镇守天屏关也算大事? 突然又想起自己再次忘记了与木灵天光的约定,这一次上来也没有带东西,不由得尴尬笑道:“忘记带礼物来了。” “算了吧,你这家伙每次来找我都是有正事,没事的时候根本就不记得这星辰之上还有一个在替你受难的人。”木灵天光笑道:“这一次是为了对面来的吧?” 萧若佩点点头:“我发现晚上比平时亮了一些。” “是因为他们将天光灌注到了天境屏障上面。”木灵天关指着外面道:“只不过蜃界天光对你而言看不见,所以才没能见到那一柱从蜃界照射到源界的天光柱而已。” “看不见的天光?凌先生说他在蜃界的时候看得很清楚,天光于蜃界存在感极为强烈。”萧若佩奇怪问道。 “你去过了支流时间吧?”木灵天光转换了话题,他看向萧若佩笑道:“刚才我说的你做了好大的事,就是说这一件,萧河也太乱来了!” “莫非?”萧若佩心中紧张起来,难道萧河带他们去支流时间别有用心? “萧河没有什么坏心思,相反还替那边的世界解决了隐患,让支流时间存在更久一些。”木灵天光摇头道:“至于存在多久,我们都无法确定,只能看那边的人怎么处理了。” “但是前往支流时间对于你们来说太过危险了,你有想过出了意外的结果吗?”木灵天光正色问道。 萧若佩并不理解他的话,只是张开手说道:“我不是好好的在这里吗?” “对于我们来说,支流之间只是虚构在某种变化之上产生的将来而已,全部都不是真实存在的,就像是你在没有来到云始星之前,不知道我是否留在了这里,有可能在,有可能不在,但你只要进入了,在与不在就会成为现实,另一个结果就会消失,不复存在,支流也同样如此,你们却从他们那里带回来两个生灵,导致他们的存在有了真凭实据,就像你进来之后看见我在,那云始星有我的结局就已经固定了。” 听他说得玄妙,萧若佩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是因为你,才决定你在不在云始星的吗?你的存在不会因为我的认知而改变啊?” “那你要是看不见我呢?”木灵天光笑问他:“我是否就不在这里了?” 萧若佩点点头,却见木灵天光指向天外:“你要是看不见天光柱,它是否就不存在了?你如今看不见支流时间,那些人,那个世界是否就不在了?” “他们都是因为自身存在而证明自身存在,不是因为我的眼光所见决定存在与否。” “你的眼睛当然不能决定,这可是三个世界,要源界的眼光才能决定有其他世界的存在,就像是水墨到了主流时间,就像是蜃界将天光倒转灌注在天境屏障之上,他们都是向源界证明了自己的存在,被源界看见,才有存在的证据。” “若是源界不认可,他们就不复存在了。” 第四百三十八章 惨烈凋零 蜃界和支流时间的存在与否由源界是否能够‘看见’作为依据,这是萧若佩不曾想到过的,他此前一直以为在就是在,不在就是不在,事物本身不会因为外面的目光而改变。 “但蜃界在源界没有注意到他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向源界方向移动了,他们的存在并不需要有源界的认可吧?”萧若佩又想起了木灵天光话里的疑点。 “以前是不需要,因为蜃界并不用与源界接触,但在如今靠近了,想要进入源界,他们就必须要源界接受自己。”木灵天光指着天外说道:“蜃界天光以你的眼睛无法看见,对于你来说,就是不存在,但天境屏障能够感觉到,并且接受了,他们便能光明正大出现在源界。” 这不是很严重的事情吗?木灵天光说起这种话怎么没有一点紧张呢? 萧若佩赶紧问道:“他们打算做什么?”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他们是打算借助武灵天光尚未稳定的时候,与武灵天光融合,借此机会得到天境屏障的承认,与源界融为一体,到时候你的千星连城防御便没有作用了,因为那个时候的天境屏障会对蚀影开放,他们可以分散成个体进入源界之内。” 萧若佩闻言大惊,他可不敢想象那样的结局,如果蜃界蚀影的计划成功,他所有的准备都会失去作用。 即使在天光礼时候将蚀影一网打尽又能如何?那个时候蚀影进入源界已经没有任何阻碍了,不用入意条件,他们照样能够来到源界,以他们那种特殊的能力,除非入意,否则谁有办法对付他们? 冷霜的斩意剑都不能完全杀死蚀影,如今唯一有可能的,就是凌武音的风鞘,但是现在她只是一个婴儿,能杀干净源界五亿人的投影? 千星连城也会变成笑话,霆州防卫滴水不漏又如何?源界早就被洪水淹没了,就霆州那一处堤坝也只会变成水中孤岛,人类坚壁变成最后的幸存之地? 这种惨烈想想就足以让人不寒而栗了。 “有什么方法避免?”萧若佩急忙询问木灵天光,他现在听到这般严重的事态,一时间已经没有办法静下心来思考对策了。 “取消武灵天光铸造之事,能够延缓蜃界天光对源界的侵蚀,拖延他们被源界接受的时间,但是武道在临门一脚的时候退缩,今后就再也没有同样的机会突破当今局限了。”木灵天光却没有一丝紧张的样子,不管是他还是苍圣,这些神异一直用袖手旁观的态度来看待源界面临的灾难。 木灵天光接替他守在云始星上,萧若佩都开始怀疑是不是另有图谋了。 曾经他以为一个能够为了复活一朵霖花执守万年的神异,会是个性情中人,却没有想到他们是这般自私自利,源界生死存亡在他们眼里只是一场戏而已。 想到这里他有些愤怒,正打算离开以人类身份考虑解决办法的时候,木灵天光又接着说道:“或许你可以相信武道纯粹到不接纳蜃界的天光,到时候蚀影将天光灌注到天境屏障的做法反而成了害处,让天境屏障更加稳固,有了蜃界天光的存在,天境屏障就能准确分别出蚀影,可以保证他们再也没有办法渗透到源界之中,只要你有能力将进入到逍遥界里的蚀影清除干净,在蜃界本体撞过来之前,逍遥界便绝对安全了。” 萧若佩闻言止步,他这次参与到武灵天光之中,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找出剩余渗透到源界的蚀影,没想到天光出现还有额外的好处? 而且看木灵天光一副早知如此的模样,这一切都在神异的安排之中?他们早就知道了蚀影的打算,并且看到了源界的应对方法? 所以木灵天光才能如此坦然看着蚀影的动作而不做任何准备? 因为源界早已经准备完全了? 那他一年来的辛苦奔波是为了什么?为了让整个计划按照神异的安排前行? 而且木灵天光刚才说到了一个很关键的词语,纯粹,武灵天光纯粹到不接受蜃界天光,这句话里很明显指的就是云圣剑! 云圣剑是凌云所创,但那是百年前的事情! 他们已经在百年前就与知道了今天的事并且安排了凌云的命运? 萧若佩突然替凌云感到可悲,他拼上性命,用白羽剑意磨灭了昕天圣的灵魂,帮助昕天圣脱离了被旧天道控制的命运,但是他自己呢? 却必须要遵循自己的命运,用下半生去创造出云圣剑! 谁又能替他摆脱自己命运? 唯有死亡,方能解脱。 他安排凌传剑将自己葬在昕天圣身边,并非只是因为爱惜昕天圣的才华,更是看见了自己和昕天圣一样,处于无法摆脱的命运之中,两人同病相怜而已。 两个天下第一,始终只是天下,天的脚底下最强而已。 如今纯粹的云圣剑,传到了苏流穗身上,宋山缺冷霜都有青玄宗身份,足以代表青玄宗见证天光出现,其他练习云圣剑的武者在武道之中不算出色,自然得不到天光令,不能到耀日城里。 所以如今保持武灵天光纯粹的命运,便落在了苏流穗身上? 她在今年初春就将一身武意灌注到天光剑上,用来堵住了血灵密洞,在武道上可以说是最干净的人了,到头来剥夺了一个小姑娘一年的意根还不满足,要她做云圣剑意的容器,手持武剑成为武灵天光的基石,以此来应对蜃界天光的侵蚀? “我…”萧若佩本想愤然拒绝,并且怒而离去的,但是刚刚开口,他却发现已经后无退路。 苏流穗是他带到耀日城的,天光令是他交到苏流穗手中的,天屏关是他放苏流穗走过的,命运曾经让他有多次机会阻止这件事的发生,但他却顺从了命运的抉择。 “意识到了吗?维护天地稳固需要付出的代价,很多时候并不是看天命之人是否能够接受,只是看他能不能出得起。”木灵天光凄然一笑,让萧若佩心中的怒气烟消云散。 在他面前的人,可是失去了最重要的人,之后一缕神识不灭活了万年之久的神异啊!他失去的霖花又怎么会比萧若佩失去东西的份量轻? “萧若佩,只有一年时间,你愿意和霖花一样,以燃尽一切的姿态,向世间展现芳华吗?”木灵天光眼睛落在了最后燃放阶段的霖花之上:“你有与霖花一般的觉悟吗?” 一年时间?旧天道的预言就是他在一年之后有生死大难,如今木灵天光口中再次听到意思差不多的话,他才有些恍然大悟,原来一切安排都是这么清清楚楚。 早在他踏出了青松镇前往鼎山镇的那一天起,他的命运就不再属于自己。 “说吧,要我怎么做?才能阻止这一切。”他淡然坐下,若是能够以一己之身,将所有事情解决,那还是有很大的赚头的,至少他可以知道在他燃放之后,凌先生,流穗,陈玉,刘渊崖…这些人能够好好的活着,不用再为了天命而奔波,那就足够了。 “蜃界源界一暗一明,两界天光若是融合,便能将天境屏障变作高于两界的存在,这就是旧天道一直想要寻找的通往唯一真实的道路,可惜以我们的身份,都没有办法去插手到这件事情之中,一旦天境屏障离开了源界,对于我们来说,就不再是可以碰触的东西,自然也没有办法左右天境屏障要做什么,要放什么东西过来,要遮掩某些东西的目光,所以需要一个能够与天境屏障合道的人,并且那人可以提升到比源界更高的层次,不管去往何方,都能够主导天境屏障的行为的人。” “那个人就是你。”木灵天光看向萧若佩:“你与天境屏障合道之后,就能完全阻止蜃界的举动,就算是遮挡那照着蜃界的烈日,也绰绰有余,待蜃界与源界两界天光融合,你所处于的高度,远超过我与苍圣的层次,那个时候的你…” “可以挣脱你们安排的命运了吗?”萧若佩脸上看不出来一丝的感情。 木灵天光缓缓摇头:“不,源界在苍圣眼里细如尘埃,在你眼里,苍圣亦是细如尘埃,你有可能再也找不到源界所在了。” 萧若佩沉默下来,他已经知道了苍圣一人在天境屏障之外的孤寂,万年来唯有一粒尘埃相陪的冷清,在那片没有空间,没有时间的废墟里面,苍圣经过了不知道多少年才看见了源界,才有了一丝寄托。 他若是前往比苍圣更远的地方,有什么可以作为寄托? “你是苍圣吧?”萧若佩问道。 木灵天光愣了一下,随后摇摇头:“事到如今,我已经忘记我自己到底是谁,只知道我所处的职责,还有记着复活青萦的事情,不过我已经不是木灵天光了,在借用你的名字之后,我有了一丝归宿感,若是真要一个名字的话,叫我昕竹吧,至于苍圣…他与我还是有些区别的,虽然我是依赖他的恩赐而活着,但我并不会完全按照他的意愿行事。” 他是能遵循着自己的意愿来下决定,但这意愿同样在不知不觉中顺从了苍圣的计划,依靠别人的意愿,促使他们走上维护源界稳固的道路,这才是苍圣厉害的地方,萧若佩不知道自己应该用什么面目来对待苍圣,至少在他的记忆之中,苍圣的确没有强迫他去做某些事,反而还给了他无以伦比能够帮助他解决一切困难的力量。 引天光,接地脉,早在他获得这种神异之力的时候,心中就已经有了准备。 霖花燃放一年,终于到了该谢幕的时候,最终阶段,亦是最惨烈的凋零。 第四百三十九章 独自前行 离开云始星的萧若佩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到耀日城的,他甚至没有想过要回来,但是这具身躯却不由自主地带着他回到了耀日城旁边名为琼峰的地方。 这里比起神女峰来平平无奇,虽然也是神女峰的一部分,但在神女峰的灵秀险绝来,琼峰毫无特色,尤其是两座山峰并排在一起的时候,几乎没有人会注意到琼峰。 神女合掌之处,是因旧天道而死的耀日城弟子安息之处,他们将会在这里守望着血灵密洞被封印的那一天,而如今他们的心愿已了,在这琼峰之上,将不再有人需要神女的庇护,他们已经得到了想要的安息。 而这正是萧若佩现在求之不得的东西。 夜深人静的时候,当然没有人会到这种地方来,琼峰并不阴森,即使是夜晚也十分肃穆,还有耀日城弟子精心打理,坟茔周围整洁光鲜。 萧若佩一路缓行,走过了历任城主的石棺,如果在他出生的时候没有意外发生,他会和这里的城主一样,作为武道巅峰存在,被后人超越,然后走进所有耀日城主归宿的血灵密洞之中,在琼峰之上留下一座衣冠冢。 那或许是他最好的结局了。 石棺至昕言戛然而止,耀日城主的命运也自此而终。 耀日城十位城主,昕天圣虽然葬在了青玄山,却在琼峰有一座衣冠冢,加上张照玉的悬棺,这里共有十一具石棺,十一个人的努力,才换来从旧天道手中解脱的安宁。 昕言已经进入过血灵密洞之中,石棺早已经安排好了,他重出之后莫青城提出过将他石棺移走的事情,却被昕言用人终有一死的理由留在了这里,还说等他死后直接放进去躺着就行了,不用搞得那么麻烦。 昕言做了二十年城主,又是第一个提出耀境的武者,凭他的功劳,完全有资格葬在琼峰上。 在昕言的石棺之后便是空荡荡的一片留出来的位置,这是准备安置继承者的地方,若是萧若佩想,也应该能在这里求一个安息的归处,反正也就是几尺方圆,莫青城该不会这么吝啬。 萧若佩想到这里轻轻笑了一下,扭头就要离开,却见到不远处一座长出新草的坟茔,脚下又不自主地走上前去。 坟土上的青草在冬季依然茂盛,在神女峰合掌庇护之中,琼峰四季如春。 墓碑上刻着莫青儿的名字,萧若佩缓缓在坟前坐下来,嘴唇抖动着,半天才将那个字说出口。 “娘…” 似乎看见了莫青儿的盈盈笑脸,萧若佩心情终于平静下来,他似乎感觉到自己与这个世界的联系,不再是虚无缥缈的天光界脉将他固定在命运的道路上,而是在身上,血液里,流淌着某种根源上的联系,他不必为了自己将要远行而彷徨。 “只不过是走得远一些而已。”他吐了一口气,望着山下耀日城中繁华灯火走去。 天南地北的武者们齐聚在这座处于逍遥界武力顶峰的城市里,连夜晚也要因为他们的热情点亮,耀日城的天光礼从来就没有这般热闹过,各地各方的习俗在一地齐聚,让这一次的天光礼精彩缤纷。 各种新奇的事物,更是让耀日城里的小孩子们彻夜难眠,孩子是这场热火尖上最活跃的那一团火苗,为这场盛宴更增添了浓厚喜庆色彩。 萧若佩一路走来,便见到了各种各样从来没有在耀日城见过的事物,连他在人皇城的夜市里都没有见过如此齐全的各地风俗表演,这些久居一隅的耀日城众又怎么能在这样的夜色里乖乖回家睡觉? 最热闹的地方,莫过于城墙之上。 这些人将拔武剑当做了一场最精彩的演出,能够将武剑拔出来的人就会得到一阵喝彩,若是能够舞起来,就更令人兴奋了,喝彩的声音就会和浪潮一样,欢呼一波波地传出来。 在这样的热闹里面,周围稍微明亮的夜色也被驱散,在地上的火光照耀里,蜃界天光带来的少许亮光,是如此的不起眼。 这种积极上扬的心态,让萧若佩坚信了天光的出现,即使他们并不知道天光出现意味着什么。 当初开拓明州的前辈,也不会预见到这样的场面,但他们还是义无反顾的走进了明州群山中。 而今这些后辈们,已经来到了前辈们不敢想象的将来,并且继承了先辈的遗志,走上新的征程。 总有一天,如今这一代人的眼光不可见之处,也会像今天这样繁华热闹,后代的继承者们,会踏着他们铺下的道路,去往那不可见之地。 萧若佩会在那里等着他们。 “我要做那天上的火炬了,只是…”萧若佩看向了内城之中,这一代人没有能够看见他的长生远视,他所珍惜的那些人,会随着时间的流逝,离他越来越近,却在前行的途中,带着再次看见他的希望,倒在时间河流里面。 或许后一代,后很多代,那些人会在赶到萧若佩所在之处的时候,路过看见了他留下的痕迹,会油然生出憧憬。 原来人类的先祖开拓脚步走到了那么远的地方。 “只不过先走一步而已,不值得留恋…”他本想这么说,又被眼前的灯火晃花了眼,泪眼迷蒙起来,火光早已经混成了一团分不真切,话也像是被堵在了喉咙里,苦苦的,却一个字都说不出。 怕人发现,萧若佩掩面离开了这里,回到了自己住处。 收拾好情绪,他走进了房间里。 房里没有人,苏流穗和萧念竹住在隔壁,刘渊崖也在偏房睡着,可能是赶路辛苦,这一路上他又兴奋又紧张,还有被各种新奇景色吸引住目光,耗费了大量的精力,来到这里一大早就睡了,小孩子睡得死,外面泼天的热闹都没有吵醒他。 要是能够预料到今晚外面这般精彩,说不定他还要强打起精神玩一会的。 萧若佩洗漱之后,躺在床上将身躯放松,任由困倦将他淹没,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他在逍遥界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若是木灵天光说的不错,他会在天光礼的时候,与天境屏障合道,去往那不可见不可知的远方。 等候着他的是超过了苍圣所在源界废墟的荒凉。 是应该好好休息,等候天光礼的到来了。 这一觉萧若佩睡得很沉,直到感觉脸上有些瘙痒,他才猛然睁开眼睛。 入眼的景象是正在惊叫着逃离他房间的两个少女,他奇怪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刚才那柔顺的感觉,似乎是少女的秀发拂过,却不知道是哪个人这么大胆。 萧若佩笑着摇摇头起床,抬头又见到在窗外趴着窥探的苏流穗。 “怎么?还想偷看我换衣服?”他向窗外取笑道,虽然只有苏流穗一人露出头,但阳光照耀下留在窗外的影子却有两个呢,萧念竹肯定也藏在窗后的。 苏流穗听到他的调笑,羞红脸‘呸’了一声,将窗户关上骂道:“臭萧若佩居然敢调戏我!等我回去非得跟爹爹说,叫他骂你一顿。” 回去? 萧若佩笑容收敛,他不一定能回去了。摇头起床将门户关上,而后才回到床边将两个少女送来的新衣服穿上。 这身衣服是耀日城里为他们这些贵重客人准备的,很是大方得体,还根据客人来历分开了颜色,比如送到萧若佩手上的就是代表青州的青色。 外面来到这里的武者也可以花钱买,虽然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但好歹来了见证天光礼,不买一身与那些参与铸造天光的人同样款式的衣服穿回去就显得少了些味道,萧若佩可以预见到这种款式的服装肯定会被卖空,不管莫青城做了多少库存。 穿好衣服之后,萧若佩看起来精神不少,他是个很合适穿统一制式服装的人,因为他穿着规范,曾经在学院里,他穿着院生服的模样被用来当做典范,供所有同窗作为参考。 等他打理整齐出来之后,两个少女还在窗外等候,苏流穗看见他的打扮眼前一亮,朝萧念竹笑道:“我就说了若佩哥哥穿这身衣服合适吧?看到时候天光礼上,那莫青城的风头还能不能盖住全场!” 天光礼肯定是莫青城最为耀眼,萧若佩可不敢盖住主人的风头。 他笑道:“你俩就为了这件事跑过来等我起床?” “很久没有见过萧若佩你睡懒觉了,特意来取笑你的,大懒虫!”苏流穗在自己脸上做了个羞羞的动作。 萧若佩狡辩道:“昨晚弄得有些晚,睡过头了,没有其他重要的事情发生吧?” 两人摇头:“凌先生和渊崖外出了,今天没有什么要紧事吧?若佩要不要陪我们出去逛街?听说耀日城这一次为了挽回在武道之中的名声,连压箱底的珍宝都拿出来了呢!咱们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东西买几件。” 萧若佩闻言浑身一抖,掏出了自己的钱包,打开看了一眼,心里没有底,连连摇头道:“买不起,我没有带多少钱来。” 少女们闻言掩嘴噗嗤地笑出了声,苏流穗忍不住将心里话说出来:“整个逍遥界,大概就你一个玉名侠还喊穷的了!” “这…玉名侠的名号又不能换钱,我怎么就不能没钱了?”他平时是有积蓄的,做了两年韶风令,挣下来的钱都存起来了,他记载的资料收录到长生阁的时候,还有额外的赏钱,论起积蓄,同一年龄阶段的人怕没有多少个比他丰厚。 但是耐不住他今年到处走啊!其中还有一大段时间是待在整个逍遥界物价最高的人皇城里,能够留下包里的这点底,已经是他精打细算的结果了! “放心啦,这一次是我自己出钱。”苏流穗拍着自己腰间的小包,得意笑道:“萧若佩你要是看上什么尽管开口,我也会帮你买的。” “你一个还在学艺的弟子,哪里来的这么大笔钱?”萧若佩奇怪问道。 “莫青城那里敲来的!”她回答得理直气壮! 莫青城还欠着她一份天大人情呢! 第四百四十章 耀日闲事 带着从莫青城那儿敲竹杠得到的钱财,苏流穗逛街时候十分大气,只要碰上稍微看得上眼的东西,统统打包带走。 耀日城似乎真的将家底都掏出来了,这次在耀日城街市上面都能找到许多平时见到一眼都难的好东西。 明裔的手艺,偏方妙药,明州深山的特产,这些在平时买都要费好大劲才能找到的稀罕东西,如今却成了耀日城里的普通货物。 “这件还没有雪秀送我的好看,不要。”苏流穗将那受到许多人青睐的刺绣弃置一旁,拿起旁边的银饰贴在自己头上朝萧若佩问道:“好看不?” 萧若佩稍微露出一丝赞许的样子,她就回头将银饰递给掌柜:“买了!” “莫青城到底给你多少钱?”这里的银饰可不便宜,虽然不是足银所制,但其成色和手艺都不寻常,刚才苏流穗拿起的那个,是一对银色蝴蝶,在蝶翼上还镶嵌了珍贵宝石,价格肯定十倍于同等分量的银子,萧若佩从小到大都没有为个人买过几次这么贵的东西。 苏流穗却毫不在乎地收入囊中,还不知足又买了一对银花簪子,再订做了一套三件的霖花头钗,衣饰铺的师傅显然对霖花的式样十分喜爱,还询问苏流穗能不能将花样卖给他,可惜苏流穗没有同意。 将银花簪插在萧念竹发中,又将蝴蝶头饰戴在自己发髻上面,只见那活灵活现的蝴蝶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摆起翅膀,像是在花丛之中飞舞一样。 活似一对美丽的花翅银蝶留恋美丽少女的香气,待在她身上流连忘返了。 萧念竹头上簪子银花也相当精妙,花蕊是一条条金丝穿珠做成,花瓣上面的脉络清晰可见,翠玉花萼将花朵紧紧固定,簪枝碧玉所制,青翠欲滴,浑然是一枝刚从树上摘下来的鲜花。 苏流穗满意地看着自己挑选的饰物笑道:“嘻嘻,念竹妹妹也有首饰啦!都怪萧若佩小气,这么久都没给你买过一件装扮,没点为人兄长的样子。” 萧若佩闻言也是有些不好意思,他来往各地,时间繁忙,忽略了许多事情。 萧念竹虽然是他的一半根源,但她现在已经是一个独立的人,是应该有些自己爱好才对,不能用他的想法来考虑萧念竹的喜好了,她想要什么,喜欢什么,既然是她的哥哥,这些都是要考虑的事。 “念竹喜欢这些东西吗?” “哥哥要买给我?”萧念竹闻言惊喜地看着他。 可惜囊中羞涩,要不然只为了满足萧念竹此刻的渴求,萧若佩愿意为之掏空钱包! 虽然没有办法买一件贵重的银饰给她,但萧若佩却另有办法,他伸手向萧念竹要来头上银花簪子,手中通脉劲延伸到里面,将那些堵塞的脉纹疏通,将花朵变得鲜活,本来只是看起来像真的花一样,在萧若佩的通脉劲改造之下,已经与真花无异,连那坚硬的翠玉,在他手中也变得柔软,延伸出两片绿叶衬托着花朵,让鲜花更加娇艳。 再亲手插回萧念竹头上的簪子,已经焕然一新,若是之前还能在其中看见饰物的华贵,如今的簪子已经变得朴素简洁了许多,好像是在山野之中随手折下的花枝,枝叶花瓣之上,张扬着生命的活力。 这才是一件饰物追求的最高境界,自然,独一无二。 整个逍遥界再也找不出同样的东西,即使是仿造也造不出这种自然的神韵,就算在见惯了精美饰品的掌柜眼里,这一件刚才还在他店里的簪子,如今已经改头换面,若以价值来衡量,他愿意花十倍的金钱从这几位客人手里买回来,并且卖出去还能随便赚一倍,甚至用来做镇店之宝都能让他的铺子增色不少,这样的好东西已经不是寻常客人能够买得起的了! 单就吸引力,如今这一支簪子还不如刚才那灿烂的银花,但这巧夺天工的手艺,不是想要就能做到的。 就算是天下间手最巧的匠人,要做出一件自然的作品,也需要合适的材料,加上心境状态和身体状况同时都处于一种完美契合之中才能够完成,这样的作品几乎不可能流传在外。 但掌柜却不敢提要求从萧若佩手中讨要这一支簪子,刚才那种手段在外面的人眼里可能看不出什么,但是明裔却知道通脉,能够做到改变物体的实质,这是山巫才有的层次! 明裔尊重山巫,只要有这种能力的人,都被他们视为与明州相连的证据,能够将通脉附加在外物之中,就是明州钟爱之人。 冒犯他们,就是冒犯明州,冒犯了生养明裔的土地。 虽然没有将对萧若佩的尊重说出口,但掌柜看几人的目光也与之前不同了。 苏流穗结账的时候,掌柜居然只收了成本价,理由是几位是耀日城贵客,萧若佩可听到他刚才卖东西给别人的时候不是这样的态度! 按照掌柜给的价格,萧若佩咬咬牙还是能买的起那枝簪子的,只不过苏流穗大气,直接将全部钱付了。 “走走!下一家,去看看有没有春露卖!”她还惦记着山巫曾经作为礼物送给她的春露,作为只有山巫才能制作的稀罕物品,自然是不会出现在这种市场上的,最后苏流穗逛了一圈,也没有买到合乎心意的东西。 交给银匠制作的霖花头饰没有那么快做好,苏流穗有大把时间浪费在逛街上,几人在路上还遇见了两个水墨和水宁,以及后面装出满脸高兴的云叶,四人同样是出来逛街的,便走到了一块,几个女孩子凑在一堆叽叽喳喳,说的话题两个大男人完全插不进去。 支流时间的水墨从小在另一个耀日城长大,虽然这里的情况有所不同,但是物产却相差不多,于是做导游带领几人找到许多只有当地人才能找得到的好东西。 明绣虽然闻名天下,但是由于明州闭塞,各地的作品亦有所区别,水墨却能轻易地分别出来,并且挑出优劣,让少女们买得十分舒心。 萧念竹性子淡泊,跟萧若佩差不多,几乎没买什么,苏流穗的胃口被山巫养刁了,看上眼的东西也不多,可怜的是云叶,水宁水墨就像是没有见过世面一样,看到喜欢的就忍不住,最后作为唯二的男人,他手上捧着的东西越来越多,有通脉劲的辅助,他还应付得来,只不过整个人都已经被淹没在各种各样的服装里面了。 “帮帮兄弟!”他焦急地向萧若佩求救,看前面那几个女人的样子,依然意犹未尽,只怕还要逛很久,他身体顶得住,但是精神上的疲劳却没有办法消弭! 明明不买的东西,这些女人也能在哪里评头论足好长一段时间,喜欢的更不用说,先取几件差不多的进行对比,然后又觉得拿来对比的更好看,到最后挑来挑去,还是选中最开始中意的那件!这样翻来覆去毫无意义的对比几乎发生在每一件被她们看中的商品上面。 本来事情到这地步应该算麻烦了,但这些女人又不知道哪里来的兴趣,非要杀价! 苏流穗用的不是自己的钱,也不知道她心疼什么,水宁的身家丰厚,白梅堂虽然被皇院渗透,但是赚钱的能力比她一手把持的时候更加强大,做了甩手掌柜之后,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少钱了。 皇院在意的是对破风城的掌控,钱财方面也不怎么看重,就没有侵吞她的财产,若是在同辈里面评钱财方面的排名,水宁怎么都能排在前列。 就是这么丰厚的身家,水宁居然会为了几个铜钱跟那些卖东西的商人讨价还价! 这种行为放在云叶眼里简直不能理解,他甚至想自己掏钱来解决这一切问题,只可惜水宁不让,偏偏自己一件件砍价才买下来。 “省了十七个银钱呢!”她还计较得津津有味,好像挖到了金山一样! 明明是花了十几枚金钱出去,买了一堆看起来花纹都差不多,款式也相似的衣服首饰,她居然还觉得占了便宜? “你自己的事情。”萧若佩也在一边幸灾乐祸,还在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带苏流穗来过明州见识过世面。 虽然上一次并不是他主动将苏流穗带来的。 姑娘们最后停止了购物,云叶还以为自己解脱了,连忙提议去吃一顿饭赶紧回去,好好休息应对天光礼才是。 不料用餐期间,几个姑娘越说越起劲,看样子是要决定吃饱喝足再战一场,吓得云叶脸上血色全无。 “对了玉侠哥哥,你不是要去守着武剑吗?出来陪我们逛街,武剑没事吧?”叫他玉侠哥哥的人只有主流时间的水墨。 萧若佩笑道:“我可以掌控那边的情况,没事的。”他现在脉通一界,完全不需要人在武剑身边死守。 就在陪着几人逛街的半天里,他已经将数位企图浑水摸鱼多次接触武剑的武者丢下城墙了。 而这些人心里有愧,也不敢高声宣扬,更加证实了萧若佩能够完全记住所有武者的说法,接下来的时间里,那些武者老实了许多。 “云叶你有没有兴趣去试试拿起武剑啊?”水墨又笑嘻嘻地问道:“别想着简简单单就能娶水墨回家哦!虽然与她有分别,但我可不想一个长得和我一样的姑娘嫁给你这样游手好闲的浪荡子呢!我娘也对你不太满意,水墨在这边,我们就是她的家人,随随便便得手,你就不懂得珍惜了!” 同样的名字,同样的面孔,在她嘴里说出这种话,让云叶感觉与支流时间的水墨说出来一样,他不由自主地拍胸脯:“我哪里是游手好闲!不就是武剑么?我吃饱饭就去拔下来给你看!” 两个水墨相视一笑,似乎是看到猎物撞进了自己的圈套里一样。 “你们商量好了?”云叶奇怪地看向另一个水墨。 “果然以前还是太便宜你了!”水墨明显已经被这边的自己说服了:“我决定要给你设置一些条件!必须要在这次武灵天光之中留下你的名字,我才答应跟你一起!” 这才一个晚上啊!原本乖巧可人,独属于自己的心仪姑娘就倒向了对方! 云叶不禁有些担忧将来了。 第四百四十一章 远道将行 萧若佩听见云叶要去拔武剑,赶紧看了一眼苏流穗,见她只顾看着今天的收获,眼中满是欣喜,全然没有将武剑当一回事。 他这才放心下来,提议道:“既然云叶你要赔水墨姑娘去看武剑,那下午我们就不陪你们一起,没有什么事我们就先回去了。” “回去?玉侠哥哥你可是武剑铸造者,不用看看武剑选了什么样的主人吗?”水墨好奇问道。 萧若佩赶紧将话题引开,省得她继续再谈下去:“云叶肯定不行。” “凭什么都看轻我!”果然云叶一点就着的性子真的是太容易引火了,听到萧若佩否认,他立刻提高了语调:“我好歹也是贡献了铸造武剑的云州气韵,那把剑有八分之一是属于我的,怎么就不可能被认可了?” “仔细想想现在你身上还有多少属于武道?有八分之一吗?”萧若佩取笑道。 云叶刚要开口辩解,却突然想起如今他的实力已经被星力所占据,实在没有资格说自己还是一个存粹的武者。 “但这不妨碍我的向武之心吧?” 以前的云叶或许有些向武之心,一心想要替云家挣回脸面,到头来他想要的那个名号早就戴在了云家人的头上,他真敢跟自家堂兄认真动手? 嘴上说着找莫青城麻烦,实际上的云叶已经不再想着云家脸面的问题了。 所谓的天下第一,他在支流时间也做过三天,实在没有什么滋味,耀日城的真正传承人萧若佩,他也揍过一顿了,可以说原来在武道之中的目标都已经实现,相对以前,他对武道的热情已经减退,若不是星灵的身份给他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他现在已经准备回到云州老老实实学着管理家里生意,继承云家庞大的船运事业了。 如果不是遇上了水墨,他爹估计也会尽快给他安排一份亲事,随便找个合适的姑娘,早点传宗接代好过现在四处奔波。 对于现在的云叶来说,武道的力量已经无足轻重,他知道自己的确已经失去了执武剑的资格,就跟萧若佩一样。 虽然对自己的本事心知肚明,凭现在的他根本就没有资格获得武剑认可,但是云叶依然决定去城墙那边看看。 别的不说,起码不用再承受陪着几个女人逛街的烦恼! “我今天偏偏就要让这把剑服服帖帖!”云叶一口将杯中茶喝尽,将杯子狠狠砸在桌子上,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模样。 “那边人多,我就不挤过去看了,预祝你顺利吧。”萧若佩十分高兴,因为从头到尾苏流穗都没有表现出对武剑有兴趣的样子,这把八州气韵凝聚的武剑,总不会放着这么多热情的候选人不要去倒贴一个青玄宗寻常弟子吧? 心情大好之下,他主动结了这顿饭钱,吃过饭之后,两拨人又再次分开。 萧若佩带着萧念竹和苏流穗回到了内城,云叶则与水宁姐妹一起前往城墙之上。 路上萧若佩还有些不放心,他试探苏流穗道:“你要不要去试试?说不定执剑者有可能是你呢?” 苏流穗眼睛从萧念竹那里借来的银花簪子上移开,莫名其妙地看着萧若佩:“哥啊!我知道你觉得自己妹妹天资聪颖,又美丽大方,但你不能想得这么美啊!” “我又怎么了?”萧若佩奇怪问道。 “我练武才多久?满打满算两年不到!你们要是将武灵天光的事情往后推几年,我还有点信心,但现在你就算让我上去了拿起武剑,我也不敢做天下武者的代表!现在的我是那块料么?” 能够清楚认识到自己的斤两,苏流穗果然不愧是被青玄山看好的剑道苗子,逍遥界起码有一半人会不知道自己本事轻重。 听到她这么回答,萧若佩放心下来:“那今天就先逛到这里了,回去之后咱们休息半天,明天还出来玩吗?” “咦?”苏流穗觉得奇怪,“你不是很忙的吗?怎么两天都有时间陪我们了?” 也就剩下这两天了。 萧若佩不敢将这句话说出口,他笑道:“我在忙啊,那边的事情我一直都有看着,你去问问捣乱的人是不是被我丢下来了?要不我回去那里守着,然后明天你们自己出去玩耍?” 苏流穗听到连忙将心中疑惑收起来,头摇得发辫甩起来:“我才不要,说好了明天一起!拉钩,就这么定了,不许反悔!”她用一种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拉钩的动作完成,萧若佩手指上传来她玲珑娇小的手指缠绕的时候,苏流穗已经跑开了,好像是怕从他嘴里冒出一个反悔的字来。 “这丫头,还怕我骗人不成?”萧若佩看着远去的苏流穗摇头笑道。 “你要真的不骗人就好了…哥哥…”萧念竹的话堵在心里,脸上却配合着他笑道:“那我也回去休息了,哥哥你有事就去忙吧,晚上见。” 萧若佩回应了一句:“晚上见。”刚想起要问她怎么知道自己有事的时候,却见到萧念竹已经走远,他笑着摇摇头:“念竹真是善解人意,流穗也这么懂事就好了。” 见到两人都已经回去了之后,他的笑容收敛起来,幽幽叹了一口气,转身往外面走去。 既然已经决定了要与天境屏障合道,萧若佩便要将一些身后事交代完。 他实际上不能交接的事情很少,似乎一切都有苍圣打点好了。 千星连城有卢平主导,钟问龟建造,几乎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就算有困难,以钟问龟的能力也能顺利解决。 之后的运转星辰化解蜃界的冲撞,是在二十年之后,这么长的一段时间,足以让云叶将星灵的力量完全消化了。 再说逍遥界里的星灵肯定不止云叶一人,三十六万星辰,也该有三十六万对应的星灵存在,他们来引导星辰,比萧若佩这个外人用蛮力转动效果要好得多。 千星连城的计划已经进入了正轨,有他没他问题都不大。 而在长生阁里关于支流时间的事情,水墨比他更加清楚,她现在更是能够随意来往两边,维持支流时间存在根本就不成问题。 还有木灵天光的身份,他与天境屏障合道之后,木灵天光这份职责肯定是无法继续承担,因为初夏天星异变产生的星辰动荡,在那个时候也大概恢复,木灵天光职责将会重新回到借用了他名字的木灵天光身上,此事同样不用担心。 活在木灵源内的那条小泥鳅因为两个世界的意识交锋,早已经没有了闹腾的力量,就算真的想要搞事,估计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等他重新有了力量走出木灵源的时候,武道早已经日新月异,变化之大足以让他无法接受,保证他不会再像百年前一样翻起惊天大浪。 这些曾经加负在他身上的天命,终归有了结局,现在唯一没有迎来终结的,就只剩下他这一个天命之人。 如霖花般开得轰轰烈烈,一出现就名震天下,落幕的时候,还有一场天光相伴,想来这一年的人生,也挺完美了? 许多人一辈子都达不到的成就,他一年完成了无数个,算起来应该是没有什么遗憾了? 他还是有许多遗憾的,比如从来就没有跟那些珍惜着自己的人展露过真情实意,没有回应苏流穗和陈玉对自己的好感,没有好好的感受过儿女情长。 “如果真的要成家立业,选谁好呢?流穗,还是陈玉?” 想到支流时间的事,那边的自己已经和陈玉成亲,并且有了小孩,听水墨说孩子顺利生下来了,似乎那样的结局也挺不错的。 “不知道有没有与流穗一起的支流时间产生呢?”他胡思乱想,又觉得这么想实在太过荒诞,冒犯了苏流穗,连连摇头将想法甩出去。 如果没有意外发生,他很有可能最后还是选择苏流穗,毕竟这个女孩子从小就陪在他的身边,都互相习惯了对方的存在,两家人早已经理所当然地将他们视为一对,刘进和苏父轻易将酒楼合并,就有这个原因在里面。 他也喜欢和苏流穗在一起时候的那种自然,完全不用有什么负担,好像在不在一起都是寻常日子一样,不会太过想念,却又注定了分不开。 刘渊崖担心并不是没有理由的,如果没有陈玉心血来潮突然产生了想要找鼎山剑心三辩原本的事情,他最终或许会和苏流穗在一起平平淡淡过完一生。 他曾经以为是这样,所以一直都没有在意苏流穗的情感,因为那些看似热烈的情意,终会化作平淡的清水,被两人共同储藏。 而如今这一切都化作了泡影。 他要去的地方,苏流穗再也达不到,若是自己的情感会束缚这个跟在他后面长大的小姑娘,那他与天境屏障合道也不会安心。 有些未完成的后事,他想要找个人来替他做。 有一个人很合适,继承了他根源的莫青城。 既然他身上有一半自己的根源,那就要接受他的命运,萧若佩决定一事不烦二主,让他除了替自己做耀日城主之外,再替萧若佩活一段时间。 不是逼莫青城做昕竹,而是要彻底抹去昕竹,抹去萧若佩在这个世界上的痕迹。 “比苍圣更远的地方,我会在那里等着你们的到来。”萧若佩看向了苍穹之上:“李鲤,看样子你得做一辈子青松镇韶风令了!” 第四百四十二章 先行探路 莫青城在金鳞湖边的码头上迎接接踵而至的客人,耀日城主亲自迎接,想必武道之中没有哪个势力会觉得没有尽到礼数。 如今已临近天光礼,还在路上的武者没有多少,但莫青城却没有一丝的怠慢,他恭敬地迎接任何一个客人,即使是没有什么名气的武者到来,只要天光令在手,他便热情接待,并派人将这些客人引入耀日城内,将他们安置妥帖。 莫青城将姿态放得这么低,自然引出一些人的傲慢,对这些无礼的人,莫青城也没有半点客气,直接就将人丢进金鳞湖,并且不允许那些人再进入耀日城半步。 所以萧若佩来到渡口的时候,眼前是一片宾主尽欢的和气场面。 看到萧若佩走来,莫青城对正在接待的客人致歉:“我有要事,不便久陪,请庄主随引路弟子前往耀日城,城内已经准备了贵客歇息的房间,若有招待不周的,尽管说出来,合理的条件,耀日城没有理由不答应的。” 他表情语气相当和气,客人也是个明事理的人,没有纠缠下去,向莫青城告别之后,便随带领他们的耀日弟子前行。 莫青城向萧若佩走来。 “有什么事吗?” “有些事请你帮忙。”萧若佩的表情上看不出他说的事情轻重,莫青城也只好随他脚步走向神女峰方向。 一路上萧若佩都没有说话,莫青城也没有开口催促,他似乎预感到萧若佩要说的事很沉重。 “我要走了。”萧若佩的脚踏上了前往血灵密洞的青石路上。 莫青城闻言愕然,他抬头看着萧若佩的背影:“你要去哪里?天光礼不参与了?” 萧若佩回头看着他,脸上露出一丝疲惫笑意:“在天光礼之后才走,有些事情放心不下,想让你帮我做。” 莫青城意识到他要做的事情不简单,只是看着他等着下文,也没有追问。 萧若佩继续往前走,最终两人走到被堵住的血灵密洞之前,这一路上并没有很赶,因此花了不少时间。 “我从这里走出来。”萧若佩坐在了洞口大石前面,旧天道已经不在洞中,这里也没有必要安排耀日城弟子驻守了,只留一两人照看,少了人打理,洞口前逐渐荒芜。 明州的石头不会因为风吹雨打而抹去棱角,坐着不怎么舒服。 但是萧若佩却像是能够感觉到自己与石上脉纹紧密联系,好像整个人与石块连为一体一样。 他不知道这是因为通脉劲还是因为他本来就与这里的山石同出一源,只是他以前坐在别的地方并没有这种感觉,看来是这具身躯觉得已经回到家了。 “你要回去?”莫青城听到他开头的一句话,心中猛然一惊。 耀日城主的命运应该已经终结了啊,怎么萧若佩还一副生离死别的模样? “不是回去那里。”萧若佩摇摇头,又指了指天上:“是要去那个地方。” 莫青城不明所以,萧若佩又指了一下四方:“你不觉得这两天的耀日城比平时更亮一些吗?” 莫青城听到他这么说,他此前的确也觉得周围有些差距,明月跟他说过明州感应到变化,但他也没有将这种微弱的变化放在眼里,如今聚集在耀日城的力量,不是说他莫青城狂妄,就算是蚀影倾巢而出,他也不觉得有多少压力,即使两界相撞,他都相信以现在的耀日城实力足以保全一切。 “那是蜃界正在用他的天光注入到天境屏障之中。”萧若佩没有卖关子,而是直接说出了原因,“等天境屏障接纳了蜃界天光的时候,这一层阻隔对于蚀影来说就不复存在了,他们可以任意穿越天境屏障进入到逍遥界任何一个地方…” “那之前你所有的计划…”莫青城闻言大惊。不仅是萧若佩的计划,连武灵天光都有可能因此受到污染,谁知道那个时候接触武灵天光的武者有多少被蚀影依附? 萧若佩点点头:“我之前还庆幸蚀影最近安分了很多,让我有时间准备完全,没想到他们根本就对我的计划无动于衷,他们早已有了绕过的方法,我所做的准备都是徒劳的。” “我要和天境屏障合道,以我的意志来阻隔蚀影的渗透。”萧若佩已经下定了决心,说出自己的决定之后,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 这种事他不敢和其他人谈,只有莫青城或许能够理解,所以他将后事交给莫青城处理。 “你是担心在这段时间里发生意外?”莫青城笑道:“没关系,天光之后,我会出去活动活动,正好帮你办事,这次你要去多久?” 他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 萧若佩叹气道:“蜃界天光和源界天光融合之后,会让天境屏障虚实化一,超越如今源界层次,我与天屏都不能再留在源界了。” 莫青城听到他的话顿时一愣:“你的意思是?” 萧若佩点点头:“我不一定能回来,即使回来,也是很久之后的事情,像是苍圣那样,除非源界到了与新的天境屏障同一层次,我才能再次见到你们。” 莫青城沉默下来,仔细地品味着萧若佩话里的意思。 这也是萧若佩想要他替自己处理后事的原因之一。 莫青城因为从小就的经历就不属于他个人,根源继承了萧若佩一半,接替他成为了昕氏继承者,当了耀日城主。 他几乎就没有过上几天属于自己的生活,也没有多少自我的感情,不管是萧若佩要与天境屏障合道,还是昕言出事,自己亲姐姐死去,亲生父亲莫龙啸失去意境,经历了各种大变,他都能保持平常心态来应付一切。 明知父亲抱着求死之心与昕妄水交战,他依然沉稳地执行补地计划,就算是莫青儿死在了昕竹手中,他还是第一时间去追上昕言以免他造成更大祸害。 “…天境屏障与天光相连,你能借助天光的指引回来吗?”莫青城很冷静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萧若佩没有想到过这一层,听他提起,似有所悟,连忙点头道:“若是不出其他意外,我应该是能够借天光回来的,只不过天光每年只出现短短一瞬间…” 他每年也只能趁着天光出现的短时间里,从天境屏障上回到逍遥界。 总好过没有!这对他来说是一个令人兴奋的大好消息。 “足够了。”莫青城自信笑道:“凌先生能够在见到苍圣半年里就将自身的层次提升到与苍圣并肩,你若是借助天光祥降出现,将天境屏障的情况传达到逍遥界,虽然不敢保证半年,但给我时间,我就能保证在武灵天光的引导下,会出现有能力到达你所在层次的人,就算将整个源界提升到天境屏障所在的层次,也不是什么不可想象的事情。” 听他这般一说,萧若佩有了几分信心:“我便先行一步,蚀影方面的事情,托你照看一段时间了,还有流穗跟念竹…”想了一下,他又说道:“她们也应该知道真相,但我没有信心说服她们放手,只能在合道之后,你传话给她们。” 莫青城笑道:“你倒是会做计算,将这些麻烦事推到我身上来。” “我只是不敢面对面将这个消息告诉她们,即使我有可能回得来。”萧若佩不知道自己这一去要多长时间,不能给她们保证,只能先做了再说。 笑过之后,莫青城也有些唏嘘,他曾经以为自己继承了萧若佩的姓名之后,这个昕氏继承人会过上稍微舒坦一些的日子,但是到如今看来,萧若佩完全没有一点解脱。 “如果当初你从洞中出来,根源没有被切断嫁接到我身上,今天会不会不一样?” “或许如今坐在对面的就是我,你该请我替你处理身后事了。”萧若佩笑道:“有些事情并不是脱离身份就能够摆脱的,你父亲改姓,到底还是云家的,我去了根源,结果依然是那个天命之人,世事如棋,我们都是棋子而已,上天已经在我们身上安排了用处,不管怎么去走,发生的作用也脱不开棋子的宿命。”即使他强大到能够借用整个逍遥界的力量,但是依然找不到反抗命运的办法。 这一切都在苍圣的计划之中。 那苍圣呢?他会不会又在别人的计划之中?他明显是有对手的,不像是一个人摆棋盘,他布下的棋子,要针对的对手是谁呢? 凌武音的风鞘,如今就能斩断蚀影,等到她成长起来之后,无物不斩的风鞘之刃,将又要对准什么对手? 或许这一切的答案,在他与天境屏障合道之后能够看见,只是那个时候的他,是否又有能力跳出棋盘? 比苍圣还高的层次,想必不再被苍圣驱使了吧?或许那个时候还有能力将凌武音的命运也改变? 想到这里,萧若佩不觉得与天境屏障合道是难以接受的事情了。 至少苍圣将超越的机会给了他,他也必须去做这件事,那就坦然接受好了。 “青城,你选其他人来执武剑,那执武剑之人的成就会不会超越主导铸造天光的你?”如今的情况,不正是与苍圣所做如出一辙吗? “我的武道不会因此而改变,执武剑之人不过是将前途照亮而已。”莫青城看向了热闹的耀日城墙头,云叶已经排队到了武剑之前,正在尝试拔起那把武道意气凝聚的云气剑,“我要去的地方,执武剑者未必能给我作出指引,他就算走在了我前面,与我也没有关系。” 就算萧若佩与天境屏障合道,超越了苍圣,与苍圣也没有关系,苍圣要做的事情不受天境屏障主导,反而天境屏障是苍圣亲手铸就。 萧若佩明白了几分苍圣的意思,或许苍圣也是像莫青城这般,想要有个人去帮助他试探一下更高的地方是什么样的景色。 第四百四十三章 拦路大石 “萧若佩,有时候我挺讨厌你这种人,一旦发现太大的困难,就想着拼命去寻找出路,完全不计较你身后的事情,不在乎你身后的人。” 找到了解决方法,莫青城觉得有必要发表一下自己的意见,或者说牢骚,萧若佩的行事方式太过死板了,几乎像是被命运控制的傀儡,苍圣想要怎么样,他就按照要求走上去。 “但我也挺佩服你,居然真的能够顺从这样的命运,换成了我…”莫青城住嘴不语。 萧若佩好奇问他:“你会怎样做?” “驱使星辰撞碎蜃界,就算逍遥界因此大伤元气,也要一劳永逸解决麻烦。” 萧若佩闻言笑道:“逍遥界既需要我这样的人来稳持稳定,也要你这样的人来锐意进取,我算是明白苍圣为何不给我留退路了,有你们的存在,稳定之后的逍遥界应该是不要我的了。” 他并没有莫青城这种决然,但他如今的能力,却会给后来人造成太大的阻力,若是莫青城之后想要做什么事,或者钟问龟有什么冒险的想法,估计萧若佩会需要仔细思量,甚至反对他们的举动。 而他脉通一界,身引天光,力量强大到足以一人破坏任何人精心准备的计划,比如赵城远那次,坠星箭就被他轻易拔出,成百上千人几年的呕心沥血凝聚的成果烟消云散。 萧若佩已经成为了阻拦人类前行的障碍物,即使没有天境屏障的事情,他最终也会与人类进取之道渐行渐远。 因为他无法漠视进取之中的必要牺牲,导致他将来必然成为绊脚石。 所以萧若佩在维持逍遥界稳固之后,一定会被抛弃,一场盛大的天光礼来为他送行,已经足够壮观了。 应该算是物尽其用?他这颗石头发挥完所有作用之后,再用来做逍遥界将来的垫脚石? 萧若佩说不出自己是应该愤怒还是感到悲哀,相反的却认为这是理所当然。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落脚处,或许他的落脚点就是在这次的天光礼上? 对于这样的结局,他还是坦然接受了,毕竟这么一来,能避免很多不该出现的事情发生,或许前往比苍圣更远的地方,能够找到源界与蜃界共存的方法。 因为天境屏障在接纳了两界天光之后,本身就已经成为了两界共存的产物,等到两界共存的设想达成之后,或许源界就能走到他合道的天屏之下的高度,那个时候他也能自由来往了。 按照莫青城的说法,这个将来不会太远,还是在可以预期的时间里的,不会终生与他所珍惜的人无法相见。 “不需要一个身引天光脉通一界的强大能力者,但不管如何都需要一个萧若佩,我不会让你走得这么不明不白的。”莫青城拍拍他的肩膀,起身道:“死后葬在琼山上,而不是去不明不白的和天境屏障合道。” “这么对比我到觉得合道是个好结果了。”萧若佩笑着起身,与莫青城倾谈解开了他一些心结,虽然他还有些事情没有说,但是看莫青城的态度,他相信重回逍遥界的将来并不遥远。 两人走回金鳞湖边,远方有座快船穿浪而来,时已黄昏,夕阳在金鳞湖上洒下片片金色波光,快船冲破了金鳞,撞起一片片细浪。 在那快船之上,有个黄衣姑娘乘风翩至,正是代表陈家来的陈玉。 她脸上的表情像是脚下快船一般焦急,当看见正在渡口等候的萧若佩时候,明显的放松了许多。 船慢慢停到了码头前,陈玉踏上岸边,比起其他势力,陈家实在过分低调,不仅是这一次,上次天光礼也是只有陈玉一人前去。 同样是在黄昏,当那个美丽少女敲开失剑居大门的时候,萧若佩第一次见到了青松镇之外的风光。 在他即将与天境屏障合道的时候,这个轻轻将他推上命运之路的女子,再次赶来送行。 “苍山陈家,前来观礼。”陈玉大方地向莫青城行礼,她代表陈家而来,莫青城不敢因为只有孤身一个女子就小看她。 实际上陈玉这两年里已经积累了许多名望,逍遥界也将这个二十出头的女子视作当今陈家的主事者。 “有失远迎。”莫青城笑着回礼上前,“陈姑娘一路辛苦了。” 陈玉敷衍应付了一下莫青城,便回头向萧若佩露出一个欢欣笑颜:“若佩,这几个月你都在天屏关吗?过得怎样?” 萧若佩以笑容回应:“还好,体验当了一把拦路石的滋味。” “还好你没事,我在路上梦见了你跟我道别,吓得我都没敢等大船,雇了一艘快船就赶来了,无缘无故做那种吓人的梦,还真令我担心你呢。” 好在萧若佩和莫青城都算是见过大风大浪了,不会因为她一句话就露出马脚,表情上一点破绽都看不出来,萧若佩轻松笑道:“我在这里能出什么事情?不好好的待着吗?梦里的事情,能当得真吗?” 陈玉朝他眨眼示意:“你不知道我什么意思啊?非要我说出来?”她的笑容里隐藏着融化坚冰的思念,眼前女子对他的眷恋不言自明。 莫青城见状连忙拦住要上前带路的耀日城弟子,接口道:“我这里还有几个客人要接待,陈姑娘就拜托若佩你招呼一下了,带她去你旁边的房子住下就好,那里还有房间。” “我可还有事情要问你呢?我叔父在城中吗?”陈玉赶紧回头拦住他。 莫青城想起还有这一茬,赶紧回答道:“陈叔不在耀日城有半年之久了,他如今为千星连城忙碌,这一次天光礼不知道有没有时间回来。” 实际上陈飞苍已经有了不回来的准信,他明白这次的天光礼上,萧若佩要针对蚀影,到时候场面肯定会有些忙乱,而他的武力一直都不是强项,到时候帮不上忙,还有可能会成为累赘,即使有铸造天光这么重要的事情,他也不打算回来,以免对萧若佩的计划产生影响。 “不回来吗?”陈玉有几分失落,却很快就藏起了心事,抬头对萧若佩笑道:“那你带我去安排的房间,赶了一天路,我都累得要散架了,得好好休息一晚上才是。后天才是天光礼吧?明天你得陪我出来逛逛,好久都没有见过面了,大忙人萧玉侠不会抽不出时间吧?” 萧若佩哪敢拒绝?连声答应下来,明天陪陈玉也是陪,陪苏流穗萧念竹也是陪,一起带出来聚聚也好。 跟莫青城告辞之后,两人往耀日城内走去。 陈玉初来乍到,什么都感到新鲜,即便她路上辛劳未去,也免不了强打起精神到处张望。 明州数百年来对外始终遮遮掩掩,蒙上了一层山中浓雾,陈家的瑶山灵草经里收录明州的药草也不多,而这一次莫青城为了扭转耀日城的名声,直接将大半个明州特产翻出来了,这些新奇事物更是让陈玉兴致大涨,若不是赶路劳累,她说不定还得拉着萧若佩去逛一圈。 即使有所收敛,两人从码头走到耀日内城的时候都花了不少时间,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外面闹市点上灯火,城墙之上的热闹景象又再次吸引了陈玉的目光。 “那里在做什么?”她来得晚,没有赶上莫青城商量武剑的事情,陈家对武道之事并不热衷,所以这一次的天光礼也按照平时的态度应对。 去年去青玄峰观礼也是陈玉一人在天光祥降前两天才到青玄峰的。 萧若佩便将事情详细说了出来,陈玉一边吃着从旁边小吃摊上买来的小吃放进嘴里,听得很认真,她并不介意在萧若佩面前做出这种随和的举动了。 “原来是武剑啊,我没有什么兴趣,大概武剑也不会选中我,就不去看了。” 不去就最好,虽然说陈家的武意没有存粹到不容蜃界侵蚀的地步,相反苍山气韵一直都是容纳四方的,武剑不会看上陈玉的武意,但也要预防才是。 “不过我记得武剑好像是你亲手铸造的?代表中州好像是一枚金钱?” 萧若佩点头道:“是从皇玉天身上取来的。” “八州气韵,唯独中州用这么俗气的金钱来做代表。”陈玉摇头道:“若佩你当初怎么就能答应呢?” “中州气韵是最重要的剑身,并非是我选择,而是武剑自行铸成的。”萧若佩解释道:“武剑看中的并不是金钱本质,而是看中了那一枚金钱做了什么,可以说开天屏山之力,都在那一枚金钱之中。” “何况说了俗,那就代表受众面广,任何道放在人身上,都脱离不了人的需求,少不了要人接受,越俗接受的人就越多,武者虽然有开山劈地的大能力,但也脱离不了一个俗字,十个武者,十个都要用到钱财,用钱来做代表,我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的。” “大道理倒是一堆一堆的。”陈玉笑道:“那你怎么不将苍山气韵留在武剑上呢?” “苍山是人道圣山,皇气汇聚,主王道兴荣,若是再用武道分薄苍山气韵,王道根基难免受到影响,这是原因之一,其二是…”萧若佩看她一眼笑道:“你在苍山长大,都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去拿武剑,苍山气韵又怎么能够融合到武剑之中。” “神山拔地不算武道招式么?” “我也没有以神山拔地入意啊,苍山气韵无法具现。” 现在的萧若佩却有能力具现出苍山气韵了,他在支流时间已经掌握了神山拔地这一招。 “也对…”陈玉若有所思点头,又突然笑道:“我记得你在获得玉侠名的时候还骂过武道呢,没想到今天吧?” 还没有想到陈玉会取笑人! 第四百四十四章 求生之噬 带陈玉到了客房内,两个住在附近的少女也听到了动静,萧若佩将路上买的熟食零嘴拿出来,再亲自下厨弄了几样小吃,简单给陈玉做了一顿宵夜接风。 几人正吃着的时候,刘渊崖和凌先生也从门外进来,看他们相谈甚欢的样子,今天应该玩得相当尽兴。 “哦?陈家姑娘也来了?”凌先生进门见到陈玉之后先是诧异一阵,又闻到食物香气,当下也不客气地捋起袖子做到了桌边:“正好逛得有些肚子饿了,不介意多两个人吧?” 陈玉笑道:“平时想请凌先生都请不来呢,怎么会介意,渊崖也快过来,姐姐好久没有见你了,上次怎么不跟流穗姐姐一起去中州玩?” 刘渊崖在萧若佩和苏流穗面前分外调皮,在面对陈玉这个外来的‘姐姐’却很老实乖巧:“我要学习啊,哪里有空去中州?” “来了姐姐可以安排你去太学院听课,怎么会落下学习?”陈玉笑道:“男孩子就要出来见识一下世面才不会心胸狭隘。” “你别怂恿他!刘渊崖这野猴子稍微放松就能翻天,要是顺着他的性子来,将来一无所成的时候哭都来不及!”萧若佩连忙阻止陈玉放纵他,说过陈玉之后,又瞪了一眼刘渊崖:“别以为学院给你们放了天光假就可以放松玩到这么晚才回来了,刘渊崖我要是知道你的考评下降了,以后一次都不会带你出来!” “哎呀!哥,你这人老是这样,一点趣都没有,我今天可是有凌先生陪着,没有到处乱玩,还花了很长时间和王犁排队去试着接触武剑,看起来我是回来得晚,但真的没有玩多久啊!” “你还想去碰武剑?好高骛远也得清楚自己斤两。”萧若佩忍不住要教训他了。 凌先生抬头笑道:“若佩你也别小看渊崖,他对武道没有深入,但是向武之心却十分诚挚,在墙头上将武剑拔出来了,虽然不能舞动,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已经足够优秀,在场还有不少大宗门看上了他的天分,还向我问他的根底来历呢,要不是有我在,估计他都被其他宗门收入门墙了。” “哼!”刘渊崖摆出得意的嘴脸,朝萧若佩道:“哎呀,我可是个武道天才呢!”一边走到萧若佩对面坐下,跟陈玉保证:“姐姐你在中州等着就是!我总有一天会靠着自己的能力走到人皇城的!” “那你可要努力了。”陈玉附和着他的话语鼓励,脸上的笑容未减。 萧若佩沉默了一瞬,又将泛出心头的心事压回去,刘渊崖的将来的确不是他可以左右的,即使知道武道前路坎坷,他也没有办法让刘渊崖回头。 武道天才,像是凌先生以前说的那样,每一个武道天才的降生都有对应的用处,二十年前五个武者入意,就让凌白涛不知所措,在当下这个武道盛世,天才人数已经远超当年,但凌先生却已经习以为常。 萧若佩真的担心以后武道天才频繁出现成为常态! 那个时候的逍遥界,寥寥几个天命之人已经无法满足天地的需求了。 凌先生说过每个入意武者出现都有对手,都有必须要那个人入意才能做到事情,眼前的入意武者都有个各自的用处,而像是刘渊崖这一批人眼看着就要冒出尖来,他们将来又要做什么事? 虽然后来人的将来不需要萧若佩担心,但是后来人要面对的危险,萧若佩却不能不去了解。 “那…渊崖,你有信心入意?”刘渊崖正在对着桌上的美食流口水,听到萧若佩这么一问,他抬头回答道:“当然了!入意而已,等我将来还要做比昕竹更大的事情呢!” 越说越没边了,莫青城现在做的事多重要?对于武道来说,天光若成,他的成就就能超过以武入道的凌云,成为真正前无古人的第一人。 刘渊崖要做到这般成就,可不是凭着一张嘴上说出来就能达成的。 在刘渊崖心里还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是萧若佩却十分清楚,在将来有一个超过莫青城的机会,那就是面对蚀影的时候,挡在所有人类之前,刘渊崖做得到? 就算萧若佩不曾真正面对蜃界,但他已经可以看见那是如何惨烈的景象。 面对这杀之不尽的蚀影,人类要想取胜,必须付出惨重的代价,这便是莫青城宁愿选择驱使星辰撞碎蜃界也要一劳永逸解决问题的原因,因为星辰动摇带来的损失,不一定比直面蜃界蚀影时候来的大。 但是萧若佩和凌先生都知道还有另外一个隐患,是蜃界万年来承受的烈日目光,以及那连蚀影都只能依靠性命相拼才能杀死的上古残渣,人类没有余力去对付蜃界背后的灾难! 这也是萧若佩选择与天境屏障合道的原因,他知道要面对将来的危险,只能融合两界! 天境屏障只是第一步,武道开拓是之后的计划,大概没有萧若佩参与的余地了,所以他才走到了必须与天境屏障合道的结局。 而现在刘渊崖这么突出的表现,将来就算不是主导武道开拓的人,也必定是其中重要人物。 萧若佩不希望他走上这一条路,却对此毫无办法。 “练武的事情,等你学明白道理,能明辨是非的时候再说吧。”他只能如此交代了,武道的力量就算是交给现在的刘渊崖,他也掌握不住方向。 “唔~”刘渊崖嘴里塞着烤肉含糊不清说道:“哥你就放一百个心吧,我虽然不能保证做到和你一样书录长生阁,但我觉得我是有资格被人记录到长生阁中的,肯定不是坏名声,我这胆子就做不了多大的坏事。” 萧若佩笑了笑不说话,凌白涛却见到了他的神色异常。 虽然萧若佩的心情欠佳,但这一场宵夜也让几人吃得十分开心。热闹散场之后,因为照顾陈玉舟车劳顿,众人没有继续闹下去,一起收拾整齐各自回房休息了。 萧若佩的通脉劲却一直维持着与凌先生的通话。 他要问清楚蜃界的变化,凌白涛肯定也注意到了,只是当面不好说清楚而已,对于现在的陈玉她们来说,涉及到蜃界的事情,她们还是局外人。 “我去探查一下。”凌先生听到了萧若佩的传讯,便凝聚精神前往源界之躯投影上。 昨天他与友人同游,喝了个酩酊大醉,今日又陪着刘渊崖玩了一天,确实没有什么时间去观察蜃界状况,而且临近天光礼,他觉得应该将精力放在逍遥界这边,这两天疏忽了许多,不曾想短短两天里,蜃界就发生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来到蜃界之后,眼前的景象让他极为吃惊,只见蜃界天光柱已经被调转方向,对准了源界,无数蚀影前赴后继扑上蜃界天光柱之中,将天光的方向推动朝向逍遥界明州方向,那些死去的蚀影身躯凝固在天光上面,被天光灼烧成黑色的流质,黏糊糊贴在天光上面。 流质越聚越多,最终凝固成型,将天光紧紧捆缚,其形状正是凌白涛当初在蜃界看见缠绕天光的锁链! 原来锁链是用蚀影身躯铸就! 锁链越来越多,天光束也越来越凝聚,像是一把利剑般刺向耀日城。 如此一来,蚀影的目标便是耀日城无疑了,他们想要用蜃界天光与武灵天光一较高下! 将心思收回,凌白涛回应萧若佩道:“我看过了,蚀影正在将天光对准这里,恐怕在武灵天光出现的时候,他们就要对逍遥界动手了。” “先生没有事吧?”萧若佩不能前往蜃界,对凌白涛的安危十分上心。 凌白涛轻声笑道:“这种堂堂正正的阳谋,他们不会计较有没有逍遥界的人渗透到他们那边的,我还安全。” “那就好,保险起见,探查清楚情况之后,先生就先回来吧,既然他们准备了这么大的一份礼物,咱们也要全力回敬才是!” 凌白涛顺从他的意思,将心神和影子收回到了自己身上。 他的影子在蜃界参与过于上古残渣的战斗,强壮了许多,这一次收回身上的时候,居然有了不小的变化。 影子周围的光晕越发明显,在黑夜之中,简直能当成照明来用,一点也不比灯光逊色。 更令凌先生惊讶的是影子居然有了实质感,他能够指使影子去握住一些不太重的东西,就像指挥自己的手臂! 这完全就像是一个分身一样! 幸好这层光晕可以隐藏起来,而且影子独自行动还需要他的意志指使,只要他放开控制影子的意念,影子就会变回寻常。 将这些情况告诉过萧若佩之后,那边沉默了许久。 “凌先生,我猜想过两界融合的可能,这会不会就是一条出路?”那边传来萧若佩疑惑的话语。 凌白涛反问道:“通过厮杀,甚至是互相屠戮得来的融合?”他是因为杀死过蚀影才得来控制影子的能力,难道将来要其他武者也走这条道路?那两界融合需要多长时间?每一个武者都要和凌白涛一般杀死蚀影才能将蜃界的力量融合到身上? 这完全不是是融合,说成吸收,吞噬更加合适! 两界融合的场面并没有萧若佩想得那样和谐,这是只能存活一个世界的求生之争! 两头蠢蠢欲动的饥饿野兽,正在被时间栅栏阻挡,一旦栅栏打开,就是一场毫无怜悯的杀戮,胜者撕咬败者的尸身,得以存活和强大! 这就是凌白涛所见到的将来! 第四百四十五章 冬日桃花 得知了蜃界的状况之后,凌白涛一度十分担心,萧若佩却说他已经有了对策,这才让他安心睡着。 虽然不清楚萧若佩的对策是什么,但凌白涛却知道自己的学生不是一个莽撞的人,他既然不愿说,凌白涛也不问。 再说萧若佩的玉侠名是什么? 剑御天光啊!蚀影用天光来对付他,不是将剑递到他手里么? 所以凌白涛睡得很安心,但早上却是被惊醒的。 他做了一个噩梦,醒来之后却又浑然不记得梦里发生的事情,只大概感觉到了萧若佩似乎有话瞒着他。 想起昨晚谈起蜃界的事情,凌白涛匆忙起床穿衣,脸也不洗就走出了门外,他一定要找萧若佩问清楚那个对策到底是什么。 等凌白涛走出门外的时候,却见到萧若佩正在井口打水,清澈井水倒进桶中,发出了令人耳朵舒适的溅水声响。 “若佩,昨晚的事情…” “我先给她们打水,等会再和先生细说。”萧若佩笑着跟他打了一声招呼,然后提起水桶走到了陈玉门外,轻轻叩响房门。 陈玉的声音在房内传出,萧若佩开门进去。 见到自己的学生堂堂玉名侠居然在做这样的事情,凌白涛不由得有些无奈,但是萧若佩既然有哄女孩子的心思,那想来要面对的困难不会很大,自己的梦多半是关心则乱。 不多一会萧若佩从陈玉门口出来,提着空桶又走向了井边。 “怎么还要吗?”凌白涛小声问道,现在天色刚刚亮,耀日城虽然人多,但在这种时间里也十分清静,让人不忍心打破气氛。 萧若佩笑道:“还有流穗跟念竹呢,先生你也没洗漱吧?我等会给你打水送去?” “我就不用了,又不是小姑娘,堂堂男子汉要人照顾算怎么回事?”凌先生走进了院中。 他不由得有幸庆幸自己长在凌家,最后妻子虽然是家中长辈替他决定的,但是幸好是个好女人,根本不用他操心什么。 大概是凌家长辈早就看清了他的底细,找来一个专门替他操持家业的,这二十年没有回去,他那份家业还越来越兴旺了。 而且女人嘛,要是还得男人去哄,那多没面子? 也不知道萧若佩为什么乐此不疲的,不过看他有这种兴致,凌白涛的担忧也放下了。 走到井边,看见萧若佩又提着水送去了苏流穗房间,他也利用空余的水桶吊一桶水上来。 外面是凛冬霜结,这些蕴藏地底的水将土地之中的热气吸收储藏起来,一大早打上来就冒着轻微白气,手伸入水里没有觉得太过冰冷,还有种刚好将空气之中的寒意打散的微温。 胡乱将水扑在脸上,凌白涛剩余的睡意被凉水驱散,他起身见萧若佩又从另一个屋里出来,这才问道:“今天有什么事吗?” “跟她们出去逛逛,昨天约好了的。”萧若佩笑得满面春风,显得凌白涛的担心分外多余。 他不由得笑骂道:“你这小子,桃花运真的不错,都是好姑娘,有没有决定将来与谁一起度过余生?” 萧若佩拉起绳子将水桶抛到井里,有些不好意思回答:“先生有什么意见吗?” “你的私事倒问起我来了?”凌白涛瞪了他一眼:“我可不惯着你啊,若佩,你可得好好把握自己的分寸,别辜负了她们心意,也不能因为儿女私情就忘记了你的大事!” 萧若佩一边提着水桶拉上来,一边问道:“我…我怕明白说出来,会让她们伤心,所以才拖到现在,想着应该到了时间她们会理解,一切顺其自然便好了。” “别想着顺其自然,女子的青春就这几年,过了时间她们就只相信生活了,像你这样天天东奔西跑,给不了她们想要的安稳,所以我劝你啊,还是趁着她们相信幻想的年纪里将这件事决定下来,免得错过机会,也耽误了她们。” 萧若佩提桶的手稍微停了一下,摇头道:“先生你也知道我这几年肯定会忙得很。” “那就给她们保证啊!你喜欢谁,就要让她安心,让她知道等待不会落空,以我的看法…女人最想要的还是有个家,你也不小了,是时候置办自己家业的年纪了,有没有意向往哪发展?” 韶风令肯定不行,以萧若佩的性格,靠着长生阁那点薪酬来源,养活他一个人不成问题,但是想要养活一个家,那就肯定力不从心了。 如今的萧若佩想要选择其他出路实在太多了,哪怕只是用他的玉侠名挂在武盟之下,就能有一笔不小的收入。 若是他能来做凌家的供奉,凌白涛甚至可以做主为他在鼎山镇要一份大家业,足够他安身立命。 还有他的通脉劲,御天光,不管到什么地方都很受欢迎,长生阁不会对他吝啬,太学院也需要这样的特殊人才,就算是进入王道势力之中,萧若佩也能大有作为,最不济还能调配天光,让一些不丰沃的地方丰收,保证整个逍遥界风调雨顺,地脉又能够堵住泛滥洪水和地动之祸,任何天灾,只要有萧若佩在,就完全不用担心了。 这样的人不管要多少价钱,王道都舍得出。 偏偏是萧若佩这人不怎么要钱! 在做韶风令的时候,他明明有许多赚钱的机会,写一本自己武技秘密的书,卖出去能让整个武道疯狂,长生阁六层的星图,若是卖给长生阁,他现在说不定已经有一大笔钱财收入口袋了! 他都放过了这些机会! 钱财方面不能打动萧若佩,其他方面也很难,若是说奇珍异宝吧,他脉通一界,什么东西弄不来?武学秘籍?他已经是名动天下的玉名侠了。字画古玩?凌先生知道萧若佩不怎么稀罕这些东西,而且以他的本领,随便仿造一件,估计拿出去反而让人争得头破血流,他可是一位看见残缺武绝遗迹就能画出当时场景的人! 油盐不进,这就是他能铸造武剑的原因,让他驻守天屏关的原因,让他保证武灵天光纯净无暇的原因。 “你这将来…难办啊!”凌白涛想来想去,始终找不到适合萧若佩的事业,看起来很多地方都能用得上他,但是他自己都不用,那就完全拿他没有办法了。 “先生也觉得我不堪大用吗?”萧若佩笑道。 “我教出来的哪能不堪大用?,就是太大了,逍遥界放不下你这根大梁啊!” 凌白涛的无心之语,点醒了萧若佩,他不露声色提起打好的水道:“那就先搁置吧,我打水给她们送去,等会还要出去呢,先生今天有空吗?”逍遥界用不下他,在那远比逍遥界更宽广的天地,才是他的用处。 凌白涛摇摇头,等萧若佩走远之后,他才记起自己还有疑问没有问清楚。 不过萧若佩既然在为将来考虑,应该不可能做出自毁前途的事情,以他的本领,只要不主动走上绝路,没有人能够动他! 有谁会自己走上绝路的?没有! 所以凌白涛彻底放心下来,至于今天空闲嘛~他的确有,但没有陪着年轻男女出去的想法,免得影响到他们感情发展。 刘渊崖昨天和王犁一起商量好了去学耀日城的武技,所以外出的人就剩下萧若佩和三位姑娘了。 等萧若佩做好早餐的时候,几人才从房间里走出来,看得出来她们打扮用了不少时间,身上穿得分外整齐。 天光礼前有穿新衣的习惯,萧若佩并不觉得几位姑娘的盛装有什么不妥,只是由衷赞叹几位姑娘天生丽质,以形象对比起来他都有些自愧弗如了。 吃早饭的时候,苏流穗也表现得十分温文尔雅,完全收敛起以前那活泼的性格,让萧若佩有些惊讶,难怪有人说女大十八变,这才一个晚上,苏流穗明显就成熟了许多。 “渊崖和凌先生呢?”席间陈玉没有见到两人,便向萧若佩询问。 “都外出找朋友玩了,今天他们不跟我们一起,你们有游玩的计划吗?”萧若佩问道。 “先逛集市买些东西,然后泛舟游湖,去看看耀日城周围,有时间去神女峰看看,听说将来武灵天光要落在神女峰上。”苏流穗对耀日城的了解并不多,只不过来过一次,当初莫青城为了让她放心,安排人带她游览过,看起多少有些了解周围地形,因此一副主人模样安排好了行程。 萧若佩补充道:“边上有一片花园,冬天虽然没有什么花看,但是明州气候温暖,即使冬天树木也不枯萎,园中虽然无花,却有枝叶繁华,有一些看头的。” “就去那里看看呗?”陈玉笑盈盈同意了萧若佩的意见,好像是她能替萧若佩的话做主一样。 今天这顿早饭看起来其乐融融,但萧若佩却隐约有些觉得气氛紧张? 以前苏流穗和陈玉相处得很好,就算是昨天晚上,两人也是有说有笑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难道是两个女子为了一个男人争风吃醋? 想到这里萧若佩有些紧张,看了看两人的脸色,似乎没有什么大问题。 “要不随便逛逛就算了,不去太远的地方省得麻烦?” “不行!”这一下三个姑娘倒是出奇的一致,同时反驳了萧若佩的话。 想到自己将来未必有机会,萧若佩点头答应:“好吧,你们决定。” 今天之后,不知道何时,他才能再与她们同游了。 第四百四十六章 无根浮萍 武剑对外完全开放的时间剩下最后一天,耀日城进入了最热闹的阶段,不管有没有触摸过武剑的武者,都趁着现在最后的机会前去围观。 前两天武剑都没有选出主人,不管是在此前声名赫赫或是籍籍无名的人都没能得到承认,这让人不由得怀疑武剑是否真的要对外择主。 如果不出意外,武剑之主怎么都要在今天选出来的。 萧若佩放下所有事情带着几个姑娘出来游玩,便是不想让她们接触到武剑。 虽然巩固武道长久,保持武灵天光不受污染相当重要,但苏流穗的命运更加重要,他如今背负下的一切,就是要庇护自己周围的人安然无恙,苏流穗做武灵天光基石或许对她的性命没有影响,但是在之后,必然会成为和他一样的天命之人,会面临着与他一样的选择。 他不想将这么残酷的事情摆在苏流穗这样没有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少女面前。 唯有在一切事情发生之前,以自己的身躯挡在所有灾难与源界之间,身化屏障,由自己主观决定逍遥界将要面临什么程度的风浪。 天境屏障既是他的命,也是他的幸。 这是唯一可以主宰自己和他人命运的机会,也是他履行自己命运的职责。 萧若佩如今轻松,有一半是装的,也有一半是得知自己即将迎来解脱的真心释放。 所以凌白涛才没有对他起疑心,因为萧若佩是真的放下了一切。 虽然在冬天,有三个美丽女子陪伴,足以让任何男人感到如沐春风,萧若佩如今的感觉正是如此。 三人停停走走,到了昨天订做霖花簪子的银饰店中,查看了一下进度,对手熟的银匠来说,做几件银饰并不要耗费多少时间,只不过据掌柜的说师傅对霖花银饰相当有兴趣,所以要细细琢磨。 慢工出细活,苏流穗也没有催,当陈玉得知她订做了三支的时候,脸上露出了笑容:“流穗妹妹有心了,姐姐转头也送一枝好看的饰物给你。” 苏流穗甩头道:“我可不是为了给你订做的,我一枝,念竹妹妹一枝,还有一枝是给雪秀的,若佩哥哥要不多订一枝?” “多订一枝吧。”萧若佩点点头,反正不是花他的钱,不心疼。 “我这里正好也有一些新的式样。”陈玉不跟苏流穗小女孩脾性,找掌柜要了纸笔,画了一朵幽兰模样,犹如玉琢一般的蓝,将那朵兰花变得与众不同起来。 “掌柜能否按照这个式样也替我打三件饰物?我听说明州有美玉,在外面找不到合我心思的,难得来次耀日城,想碰碰运气。” 掌柜仔细看着她给出的图样,然后从身后柜子里取出一个盒子,打开一看,满盒子的各色宝石,看得三个女孩子眼花缭乱,放在其他地方,要找出合乎心意的宝石都要先定制,然后等到有宝石原料的时候才能开始制作,明州却能随时拿出大批,不得不说耀日城这一次准备十分充足,连这种稀罕物都有大量库存。 取出几个颜色相近的石头,掌柜对陈玉和气笑道:“既然是想要找姑娘喜欢的,就请姑娘过过眼吧。” 陈玉也不推辞,上手仔细看了看,选了一颗颜色绚丽的挑出来:“与这个颜色相似就可以了。” “这种纯净度的宝石可不便宜,姑娘可否先交付定金?”掌柜将宝石收起,留下了陈玉选中的那颗,又取出两颗颜色差不多的摆在一起,开始写订货单。 整个逍遥界,就陈家一家能在苍山拥有私宅,这种过分的事情别说凌家,就连界御皇帝都做不到,陈家表面上的财富虽然不多,但是论起底蕴,逍遥界真没有几个势力能比。 些许钱财对于陈玉来说只是数字,根本就没有困难,掏出了掌柜报出的定金之后,几人离开了首饰铺,往城外江上走去。 掌柜的连忙将陈玉画下的图纸拿到后面给银匠师傅看看,这一群人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两次出手订做的式样都十分精妙,虽然不曾答应将式样出售,但是选取图纸中局部作为自己店里特色花样,却一点问题都没有。 陈玉画出的花朵可是冥境瑶花,逍遥界没人见过,这一次要不是被苏流穗刺激,她根本就不会拿出来。 萧若佩感觉到苏流穗了陈玉双方关系似乎正在变得僵硬,他就是被两人夹在中间的缓和带,被逐渐僵硬的气氛挤在中间,越来越少可以挣扎的空间。 这么下去,他肯定要在今天之内就决定彻底倒向某个姑娘,然后伤害另一个人。 好不容易来到江边,几人租了一条小船,由萧若佩用通脉劲推动,倒不用船家跟随。 离开了人群视线之后,几人放松下来,萧若佩记得苏流穗和萧念竹也曾经在人皇城和陈玉有过交往,那个时候似乎她们都愿意住着条件差一些的长生阁也不愿到陈家,这才觉得两人之间不是第一次展现出针锋相对的意味了。 问题是自己真不值得两个这般优秀的女子为自己生出胜负心啊! 他得想个办法让这两个姑娘从今往后能够和睦相处才是。 “我是在这里出生的。”萧若佩说起了自己的身世。 果然两人都对他的过去很有兴趣,纷纷看过来。 “用外面的人说法,我是昕言的儿子,这一任耀日城主应该是我。”萧若佩笑道:“这件事对于想要知道的人来说并不是秘密了。” 对自己亲近的人,萧若佩并不隐瞒自己出身来历。 苏流穗好像占到了便宜一样,抢着说道:“我知道我知道,莫青城之前还说过让你回来当城主的话呢!” 萧若佩推动着小船滑向耀日城外的桃林里,一边笑道:“我可没有本事管理耀日城,他当城主更合适。” “嘻嘻,哥哥你的胆子也就能做个酒楼掌柜啦,还能跑去哪里?” “若佩可是鼎鼎大名的剑御天光呢!就算在人皇殿中面对朝中大臣和界御皇帝都面不改色,能做的事情多了,让他偏安一隅太浪费人才了。”陈玉不甘示弱地指出了萧若佩的胆色。 “我说的不是这个…”见两人又开始互相针对,萧若佩连忙打圆场继续说道:“虽然名义上昕言是我父亲,但是他并不算合格,不生,不养,不教,在逍遥界,我就是个无根之人,然后还能与你们认识,甚至一起生活,对于我来说,这种事情太过奢侈,我没有资格获得你们的爱护…” “我是血灵密洞之中出来的泥土人偶,能生而为人,已经是一种天赐的幸运,我不敢想还能有超过活着之外的东西,父子,兄弟,兄妹,甚至男女之情,这些对我这个无根浮萍来说,都太过沉重,我需要小心翼翼才能维持自己能够承载着这些感情继续漂流,但是…我给不了这些放在我身上感情以安稳,所以我不敢对你们做出回应。” “流穗,玉儿,你们的心意我都知道,但是我的命运还不能由我控制,只是随流漂泊,不知道去何方,不知道在何处停靠,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水流淹没…” 两位少女听到萧若佩说明心意,不由得脸上一红,刚才那一番动作在如今看起来居然这般幼稚可笑,说不定还让他产生了不小的困扰。 但听他说到后面的时候,两人又有些伤感,她们知道萧若佩的身世,却想不到背后居然如此复杂。 萧若佩口中的天命,两人虽然没有深入了解过,但根据他这一年之中的行动,已经可以猜得到他背负的重担。 难得的闲暇时间,两人居然为了儿女私情让他不得安宁,太小家子气了。 见两人面有愧色,似乎正在反思,萧若佩轻声说道:“昕言虽然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但他却给我找了一个好母亲,让我心里多一分踏实,我的母亲叫莫青儿,是莫青城的姐姐,…去年在差不多这个时候走了,她在世的时候,我没有和她见过面,在她死后,我曾经借助天光帮助,让她从冥境回来,见过短短的一面,却不是用我本人的真面目。” “她最喜欢的,就是这片桃林了。”船已经靠岸,萧若佩当先跳上了桃林,向身后的姑娘们伸出手,一一将她们拉上岸来。 “当时昕言有能力将母亲永远留下,我以个人的感情出发,是希望他这么做的,但是最后还是亲自送母亲回去冥境了,有些事情,有些人,并不是一定存在才能让你觉得她在身边,也不一定是一直陪伴才意识到两人之间的亲近。” “比如我现在,到这里来就能够感觉到母亲还活着,但我却不会沉溺于此,因为这不是她希望看见的我,不管我在什么地方,做什么事情,都脱离不了这样的牵绊,躲不开她的期盼。”萧若佩回望桃花林:“即使柔弱如浮萍之根,也能寄托穿越生死的思念。” 听到萧若佩说起这般伤感的话题,几个姑娘的兴致忽然低落了不少,连游玩的心思都没有了。 萧若佩想要的并不是这样的结果。 今天是他能够放纵自己的最后一天,从此以后他与眼前人天地相隔,犹如他和莫青儿一般。 他希望这一丝牵绊,能让她们能够在自己离开之后保持着积极的心态去面对将来。 萧若佩正要说话,几人身边掠起轻风,吹落一片粉色花瓣飘过几人眼前。 现在可是寒冬,哪里来的桃花? 第四百四十七章 现在过去 桃林繁花盛放,白的粉的像是有人将染料泼洒得满树都是。 就在刚才从船上看来的时候,这里的桃林还因为严寒显出一片凋零,却在眨眼间满园春色。 如此异常的变化,顿时引起了萧若佩的戒心。 凡人的手段做不到这种事情,只有神异才有能力。 他已知的神异就那几位,都在忙碌着自己的事情,不可能凑合到他与几位姑娘的感情纠纷这点小事里面。 萧若佩心中浮现出一个名字的时候,不远处有个相貌寻常的人一边仰头赏花一边往他所在的方向走来。 “苍圣…”萧若佩愣住了。 他从凌先生那里知晓苍圣如今可以借助白羽剑指引轻松降临源界的事情,却没有想过他会在这个时间点出现。 他有无数次更为合适的出现机会,蚀影出现的时候,蜃界降临的时候,天星异变的时候,但是这些时间点上,苍圣都没有出现,但是却选择了现在,萧若佩陪同几位姑娘出来游玩的时间里,他出现了! “好久不见,萧若佩。”苍圣笑眯眯地看着他,陈玉和苏流穗都不认识苍圣,只认为是萧若佩的旧识,也不在乎地向他微笑示意。 萧念竹却在看见苍圣的瞬间,萦枝剑出鞘,挡在了萧若佩面前。 苍圣依然笑容可掬:“她是你一半根源,也是你潜意识具现,所以现在的你,对我产生了敌意?你确定?” 陈玉和苏流穗也意识到了情况不对劲,纷纷戒备起来,萧若佩没有开口,加上萧念竹现在如临大敌的模样,让两位姑娘知道眼前人可能强大到如今的萧若佩也无法轻松应对! 旁人对萧若佩的印象可能还停留在他剑御天光的时候,但陈玉和苏流穗却清楚他今非昔比,虽然没有见过萧若佩全力施为,但也清楚他如今与寻常武者已经是天地之别。一身实力早就超乎凡人想象了。 让现在的萧若佩都感到为难的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萧若佩轻轻拉开萧念竹,他知道现在的苍圣出现一定有原因:“你这次来是为了什么?” “我是一个不擅长拒绝别人请求的人,之前木灵天光请求我让你帮忙,所以我出来传话让你去青玄山…” “你知道那件事情的后果。”萧若佩并没有轻易相信他的话,鼎山镇见到苍圣的后果,他到现在都没有完全承受下来,如今苍圣再次出现,是要他陷入一场更深的谋划? “这一次我是受你母亲的委托而来的。”苍圣却像是完全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了心上,随口一句就准备绕过这件事情。 陈玉忽然想起去年天光礼的时候,萧若佩莫名其妙到了青玄山的事,当初他没有说明来意,与昕言交战好像是适逢其会的巧合一般,却在击败昕言之后还不肯收手,以萧若佩的性格来看,那天的一切都太过反常了。 只不过陈玉当时一直都处于惊讶之中,所以才忽略了种种蹊跷的线索,直到今天眼前人说起是他请萧若佩到青玄山的,陈玉才将一切联系起来。 对面那个长相平常的人一语道出萧念竹的身份,以及萧念竹对他的态度,都证明了这个人不同寻常,他说的当初萧若佩去青玄山不是一个巧合。 若是没有那一个天光礼出现在青玄山,到现在萧若佩都还应该留在青松镇做一个安稳的韶风令。 而将他推上这条路的,是陈玉为了小小的报复他对陈家元胎功的藐视。 如果萧若佩用对待眼前人的态度来对待她,她该如何应付?这并不是毫无根据的事情,因为只要陈玉不在那天傍晚去找萧若佩,那一切都不会发生。 当初她临时起意,却改变了萧若佩的命运走向。 从名声来看,这样的改变无疑是好的,此前的萧若佩只是普通一个韶风令,即使是长生学士,对逍遥界的影响也不大,至少萧若佩能够安心过着普通的日子,不像现在这样为了逍遥界四处奔波,从他个人来看,这种改变无疑是将他的将来堵死了。 “他是谁?”陈玉问萧若佩,想要知道萧若佩的命运到底被那一次相遇变成了什么样子,从来人身份就能猜出大概了。 “这件事还是不要了解的好…”知道了苍圣,与苍圣说过话的人,似乎都落入了他的算计里面,他可不想拖陈玉下水。 “我叫林苍,是…”苍圣看向陈玉,脸上的表情恢复了正常,萧若佩一直盯着他的表情,见他看到陈玉的时候,脸上突然有些溺爱的神色出现。 “是林瑶的父亲,萧若佩的朋友,你不认识林瑶,但她却认得你,我听女儿说过你的事情,陈…玉?” 听到他说出了自己的名字,陈玉愣了一下,在脑袋里回想着林瑶这个名字,隐隐有些熟悉感,却始终想不起来到底是谁。 冥境瑶山之主,苍瑶,萧若佩已经在与木灵天光融合身躯的三天里知道了不少神异的事情,苍圣口中的林瑶,应该指的就是她。 苍圣对外宣称自己姓林,凌先生也曾经询问过原因,闲时两师徒谈起苍圣的时候,这件事也告诉了萧若佩。 林像是一面镜子里照着的两个物体,左右两面都一样。 以前萧若佩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但是如今仔细一想,却觉得他这句话说得就是蜃界和源界的状况! 蜃界是源界的倒影,每一个人类都有一个对应的蚀影,就像是镜子的两面一样,当初苍圣所说的林,是否就印证了今日的情况? 是否也表示了他的能力?将源界投影化虚为实? “我不记得有认识过林瑶,对不起。”陈玉思考良久,依然无法确认自己的记忆,只能对抱着希翼的苍圣说了一声抱歉。 苍圣没有追究下去,再次恢复了眯眼笑容:“不认识就好,不过我这次也是受人所托而来,这一次拜托我的人,是莫青儿,也是林瑶。” 他指着满园桃花笑道:“为了将这满园桃花送给你们。” 天道代言人,来做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 是该说他太闲了,还是应该说他分不清轻重? 现在很多事情都有用得上苍圣能力的地方,他却因为这种小事降临源界? “我记得你说过你不能偏向某些事物。”当初只是要将木灵天光本身储存的多余天光灌注到霖花上,苍圣都要假手于人,如今却舍得把自己的力量用在这种小事上面? “没有偏,实际上周围的桃花并没有开放,只不过我在你们的眼前布置了一层比较真实的幻境,让你们看见桃花开了,这并不算偏私。” “风鞘呢?将风鞘送人,还不偏私吗?”萧若佩可不相信他的说法。 “风鞘本来就是她的剑,我是物归原主。” 萧若佩闻言惊讶,如果凌武音是风鞘原本的主人,那她一定是神异转世,还是与苍圣有过来往的神异! 在那已经破碎的旧源界里,曾经生活着无数个与苍圣一样大能力的人,但是最后却只剩下明州沉睡的神躯和苍圣,神躯进入了源界,转生成为萧若佩,现在却出现了第三个,凌武音! 苍瑶是苍圣的女儿,她主宰苍圣创造的冥境,难道苍圣想借助冥境的规则,将曾经的同伴重生在如今源界之中? “我知道你在怀疑什么,她是土生土长的逍遥界人类,这一点你不用担心,而且我也不会对她做任何事情,相比起你来说,她的存在对我相当重要,我可以对你使用一些小计谋,但是对她…我不能阻碍她的命运,因为她是我的…母亲。” 苍圣说出口的话让萧若佩大吃一惊,每一次与苍圣见面,他都像是被刷新了认知,这句话同样如此。 “一旦她的命运改变,我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你可以担心你会被我利用,但我绝不可能利用她。” 所以利用起别的人就不会有一点心理负担? 萧若佩突然意识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苍瑶曾经很严肃地告诉木灵天光一个绝对的规律,那就是过去不能被改变! 凌武音既然是苍圣的母亲,而苍圣又存在了这么久,而且苍圣说过凌武音是土生土长的源界人类,并且在这一次出生他才将风鞘送来。 只有去年出生的凌武音才是凌武音!她是第一次降生在逍遥界,但是苍圣却是她的儿子,所以苍圣是在凌武音之后出生的生灵! 或许在将来的某一天,凌武音会和萧若佩一样,前往比如今苍圣更远的地方,并在那里生下苍圣。 但那个时间不是现在,因为现在的凌武音不可能生下苍圣这么大的孩子,只能是在将来! 他们现在处在的是绝对不能改变的过去之中,所以一切才被注定! “我们是在过去之中,一切都要按照过去来行动?”萧若佩嘴里的话像是梦呓一般,“包括我刚才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甚至我从出生开始每一次呼吸,都是在按照过去的规律进行的?” “…你不是早已经意识到了吗?”苍圣没有反驳,直接承认了他的说法,“青玄山上,武绝遗迹,对你来说不正是和在眼前发生的事情一模一样?你早就注意到了过去与现在之间的牵连,才会与众不同一眼看出了凌云与昕天圣比试的场面,甚至能够体会到他们的心情,因为这百年时间对你来说不存在分别。” 谁又能够想象得到,从出生开始的每一次呼吸,每一个小动作,甚至身边的蚂蚁落叶,都在按照着绝对不变的规律正在变化的呢? 所有人,整个源界,所进行的时间,不是当前,并非现在,而是一直都存在过去之中! 因此旧天道才能预见将来,法修有窥探未来的术法! 因为所有的未来,都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 萧若佩与天境屏障合道,也是绝对不容改变的过去! 第四百四十八章 遮眼幻象 居于当前回望历史,最多只是对那些无可奈何的人物发出一声感慨,替那些在时间洪流面前毫无反抗之力的的英雄豪杰感到惋惜,合上记录历史的书本之后,那些惋惜终究会被时间冲淡,毕竟许多人都更加珍惜当下。 如今萧若佩就生活在正在发生的历史之中。 他曾经一直将苍圣看做现在的神异,也清楚在他们这些非人神异的眼中,时间可以随意来往,却从来没有想过苍圣是从知道将来的时间点降临到这里。 因为此前所有的迹象都表示苍圣正在四处谋划,寻找着帮助他应对大难的帮手。 苍圣的对手是谁,如今的萧若佩大概也能猜得出来了,蜃界万年来迎接的烈日目光,就是苍圣想要对付的东西。 “接下来的话,我想和林苍单独谈谈…”萧若佩对陈玉说道,陈玉稳重一些,应该理解他的难处。 不料一向通情达理的陈玉居然执拗地站在原地,眼神真切地看向他,一切想要说出口的坚决都在双眼中,丝毫不肯退缩。 萧若佩只能将希望放在萧念竹那边,她向来听自己的话,应该…看见了萧念竹的眼神之后,萧若佩无奈笑着看向苏流穗:“看来你也不肯走了是吧?” “走什么?”苏流穗瞪了他一眼:“我在这里看花碍着你了?”她的脸上怒容掩饰不住,因为到今天她才知道一直从小老实的萧若佩居然瞒着她这么多事情,怎么能让她不生气? 苍圣笑道:“既然都是已经发生的事情,她们知道与否又有什么关系。”只见他随意挥了挥手,几人眼前的桃花便浓郁层叠,像是山峦一样高高拥聚,将周围堵得严严实实,像是花海浪潮,浓密得直要往人身上倾倒下来,将赏花人严严实实堵住,连空气存在的余地都没有留下。 “这片桃林够好看了吧?”苍圣回头望了望,明明知道是附在人眼上的幻象,还是他亲手创造的,他却沉溺美景之中。 萧若佩不解他此举的原因,苍圣摇头道:“刚才我临时起意,想要创造一些不符合过去的举动,在我举手的那一瞬间,已知的过去就变成了我举手改变幻象的过去。” “没有发生的过去亦是不确定的,虽然不可能改变,但却对将来产生不同的影响,这些影响对我们来说都是必然发生的事实,但是在我们之外,所有的事实只有在被观测到之后才会被确定。” “萧河跟我说过差不多的话。”萧若佩隐约记得萧河在带他们前往支流时间的时候说过,那些话他不能完全理解,到如今再从苍圣口中听到这种话,他依然无法明白。 “在我们之外,有观测这个世界的力量,我曾经用蜃界遮挡了他的目光,在他的观测之下,蜃界发生的一切就是必然的事情,而蜃界遮挡之下的源界,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受到观测的限制,为了保证源界不受限制同时不会走向毁灭,便有了时间支流帮助源界观测一些意外产生不同的结局,你们所去过的支流时间,就是其中一个。” “支流时间会在诞生了毁灭的根源之后被源界主流舍弃,在被时间之灵观测到结果之后,避免主流时间出现同样的错误,选择避过错误发生的时间线,这条线就是主流,从古至今,源界屏蔽掉的支流,已经数不胜数,你们的存在,是牺牲了无数支流时间之后才求得的唯一正确道路。” “我身在源界之外,通过我的观测,能让时间进入被观测确定的阶段,你们的时间既然被我确定,就是已经被固定的过去,无法再次变动,所有的支流都会在我的观测结果确认之后向主流收拢,最终不复存在。” “就像是这样…”苍圣手上出现了一把丝线,他一手握住丝线头,慢慢地往下顺,在他握住丝线的手掌经过之后,散开的丝线就聚拢成一根绳子,绳子光滑无痕,浑然一体,再也看不见丝线的痕迹。 萧若佩此前也有疑惑,既然苍圣说了当前是已经发生的过去,为何却还要萧河观测时间支流来避免源界发生错误。 原来是因为这样。 “这只手掌挡住了我的视线,我看见的就是绳子,不知道在手掌之下是无数丝线,所以手掌下的东西我就无法确定,但是遮挡视线的手掌一直在往下,迟早我会看见这一条绳子的真面目,到了那个时候一切再也无法改变,时间就会变成一条被钉死的绳子,我的计划就是像现在这样,在你们的眼睛前布置一层幻象,让你们在大冬天看见桃花盛放,忽视了外面桃园的真实情况。” 天境屏障! 蜃界能够挡住烈日目光的观测一时,却无法永远阻挡住那只下滑的手掌,源界真实情况暴露是迟早的事情,蜃界也必然会与源界相撞,那就是源界暴露在烈日目光之下的时候! 苍圣要在此之前,将蜃界和源界天光融合在天境屏障之上,虚实化一将天境屏障从覆盖逍遥界的盖子升格到与烈日目光同等层次,化作遮挡在那双观测逍遥界的眼睛之前,形成幻象挡住那道目光! 这就是苍圣想要萧若佩做到的事情! 萧若佩原本因为莫青城的保证多少有了几分再回到源界的信心,听苍圣这番话语之后,那点信心差点就烟消云散。 那是苍圣都避之不及的东西,将来源界的方向也必然会与天境屏障背道而驰,只有这样才能逃离被观测固定的结局,直到源界在幻象的庇护下到达与那目光同等层次之后,萧若佩这道幻象才能够解除。 可以想象得到那是多么遥远的时间。 源界对于苍圣而言只是一粒尘埃,等这粒尘埃成长到苍圣记忆之中的源界大小,估计都要用如今人类不能想象得到的时间来计算,再等源界成长到与那道目光同等层次,要多少年月? 那个时候他所熟悉的人是否还活着? 木灵天光只不过是活了一万年,就几乎将过去的事情完全忘记,还有四位天光,在万年之间相继湮灭意识,只留下记忆保存在冥境,等源界提升到与那烈日目光同等层次,那个时候会不会连冥境都无法保存那么长久的记忆?与天境屏障合道之后,他会不会和木灵天光一样,随便睡一觉就是数十年几百年的时间过去?会不会随着时间流逝而忘记过去,甚至忘记自己? 木灵天光已经证明了这件事情完全是会发生! “你也不用担心时间会太长。”苍圣见他表情,察觉到了他的想法,于是笑道:“我的母亲已经出生,她会在二十年之后生下我,也就是说那个时候的她层次已经到了你所在的地步。” 二十年?这个时间倒不是不能接受,但这只是对于萧若佩个人和苍圣而言,对陈玉和苏流穗来说却是刚刚开放的鲜花等到了凋谢的年纪! 虽然没有听懂萧若佩和林苍之间对话的意思,但是结合此前萧若佩的行事和刚才的话,两人也差不多知道了一些内幕了。 眼前这个神异并没有出生,是从将来降临到现在,并且想请萧若佩帮忙,需要花二十年的时间! 重要的是萧若佩不是自愿,而是被逼迫着去做这件事,这个理由就足够她们站出来反对了! “你凭什么要萧若佩花二十年帮你的忙啊?”苏流穗的性子急,当即就上前一步站到了萧若佩前面质问苍圣。 “呵呵~”苍圣笑着朝后抬了抬下巴道:“你为什么不去问问他愿不愿意帮忙?” 萧若佩拉着苏流穗:“你不必去问他,他的要求,逍遥界没有人能够拒绝的,因为他是…苍圣。” 苏流穗闻言震惊回头,想从萧若佩脸上看出谎言的痕迹,却见不仅是萧若佩,连萧念竹都一脸平淡,似乎这个名字对于他们来说只是寻常,连陈玉也一脸理当如此的模样,似乎也早猜到了苍圣身份。 “林瑶,灵药,瑶花,瑶山,瑶山是你的女儿,我早就应该猜到你是苍圣了。”陈玉叹气,将心中的震惊随着呼吸平静下来:“这么说来你要若佩去做的事情也不简单,能仔细和我们说说吗?” “不用问详细,这件事你们没有办法插手,等我解决就是了。”萧若佩怕她们追问,连忙插话打断。 苍圣却笑道:“这并不是件见不得人的事情,你到现在都没有对外说过吗?” “在你们眼中,百年一瞬,区区二十年不是什么大事,但在我们眼里却长到够一代人成长的时间,二十年后世事变迁,我给不出任何保证,所以没有对她们说过。”萧若佩摇摇头:“对外只有莫青城一人知道。” “她应该也知道吧?”苍圣笑眯眯看了一眼萧念竹。 萦枝剑再次伸出,萧念竹的表情却不像苍圣说的那样轻松:“我知道的远比你多!” “毕竟是他的根源,能够见过去将来都不奇怪,若佩,你曾经也是与我同等的存在,为何会放弃自己的身份,降临到这个世界当一个人类?却又在这个时候挺身而出?你降临的时候是否看到了今时今日?是否早就做好了打算,知道现在的你会做出这样的选择?既然知道,那是否在你降临的时候就做出了今天的决定?” “如今的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选择,即使没有我,没有蜃界,你也会走到这条路上,就像是她说的那样,你的内心,知道的东西比我想的还要多。” “你,是否能正视你自己的选择?” 第四百四十九章 归期何年 苍圣离开之后,他放置在四人眼前的幻象并没有消失,眼前的桃林繁花依旧,远望神女峰上,也是一片花红树绿,好像整个逍遥界都飘满了春意。 随手折下一枝桃花,手指掠过花瓣,触及处粉粉嫩嫩的鲜活,这让萧若佩有些怀疑曾经所见,他看到的,听到的,摸到的东西,是不是都是苍圣创造的幻象,是不是整个逍遥界,甚至他面前的三位姑娘,都只存在于他的幻想之中。 当然这一点他也只是怀疑罢了,苍圣不可能用幻象创造出人,如果整个源界都是苍圣布下的幻象,他所做的一切就没有了意义。 总不能说是苍圣一个人活着太孤单才创造了一粒尘埃世界吧? 两位姑娘也从苍圣口中得知了他要萧若佩做的事情,与天境屏障合道,化作幻象遮挡住观测源界的目光。 这段时间是二十年。 在接受了这是必然发生无法改变的现实之后,她们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这件事到底多么荒谬,也不是深究背后的对手到底是谁,只是开始思考二十年到底多久。 最后从出生到现在都没有活过二十年的苏流穗还是开口向苍圣请求:“若佩哥哥回来之后,我岂不是已经三十八岁了?”想到自己人老珠黄再见到萧若佩的时候,她不禁抚摸着自己的娇嫩的脸庞,第一次感觉到了时间流逝带给女人的痛苦。 苍圣还刺激了她一下,朗声笑道:“哈哈,他走出了源界之后,这里的时间就不会对他产生影响了,出去是多少岁数,回来也是多大年纪,到时候恐怕萧若佩要叫你一声‘大’姐了。” 听到这样的说法,苏流穗连忙捂着自己的脸叫起来:“我才不要!” “那你愿不愿意接受萧若佩离开之后的木灵天光之位?并不会将天光职责交给你,但是成为木灵天光之后,你也能与我们一样岁月无伤,不管过去多少时间,都能永葆青春…” 萧若佩听到之后当然是拒绝的,他做木灵天光才多长时间?半年! 半年里发生了多少事情别人不清楚,他还没有数吗?让苏流穗当木灵天光,按着她的性子,将来捅出的篓子还会小? 她要是再走上自己的老路又会有什么结果? 苍圣也不强求,只说选择权在他们各自手中,具体要不要做,全由他们决定,继承天光的事情,只要苏流穗愿意,随时走进木灵源之中就可以了。 陈玉要是愿意的话,随时都能做出保持容颜的灵药,这一点陈玉也证实过,只不过她平时根本就不想使用太多自己那种特殊的本事。 让一个连打扮都没有学会的女子为了保持年轻容颜而违背自己的信条,这种事根本就不可能。 听到苍圣说萧若佩或许要二十年之后才能回到逍遥界之后,陈玉一语不发,只等苍圣离开之后,才对萧若佩说了三个字,“我等你。” 两人之间,并没有多少轰轰烈烈的事情,几次来往之后,随着时间沉淀,那份感情逐渐累积,迅速满溢,却不管什么时候,两人在什么地方,都像是互相在身边一样。 第一次见面,陈玉只是觉得萧若佩是个难得的人才,第二次是在青玄峰上,那一晚萧若佩成为了名震天下的玉名侠,其实陈玉从他改变元胎功之后就已经知道萧若佩和她一样,都身具异数,她知道萧若佩理解她,所以才在第三次见面向他说出了自己隐藏的秘密,果然萧若佩没有惊讶,没有将她当成怪人,也没有远离或者刻意接近她,依然像是寻常朋友一样帮她排忧。 从此之后,两人便互相牵连在一起,这种牵连成为了跨越距离和时间的羁绊,就算两人之间聚少离多,但是一点都不觉得有远离过,再次见面的时候,就像是昨天才分别一样,这段没有见面时期的思念,尽在再见之时,酿成了醉人美酒。 苏流穗的年纪还不足以理解这种情感,陈玉和萧若佩之间,已经是超越了友情,不拘泥于男女爱情,还夹杂着互相欣赏,互相理解,互相宽容,互相促进的知己之情,不管将来两人以什么样的关系相处,以什么样的身份相见,这份情感绝不会变质。 陈玉不怕等,也不怕他离开的时间太久,唯一想要的保证就是萧若佩能够安全回来,这一点苍圣已经确认过了。 所以她留给萧若佩只有等待。 萧念竹在苍圣离开之后才收起萦枝,她不解萧若佩对苍圣的态度:“哥哥?你为什么还愿意相信苍圣?” 能不相信他吗? 苍圣是天道执掌者,源界依赖着他的才有如今这般安稳,作为生于源界的人类,他还能因为苍圣利用他就去反对?更何况苍圣想要他做的事情,也是为了源界安稳,作为源界生灵,他能袖手旁观? 除了这一层身份之外,萧若佩还是苍圣唯一的同乡,其他的原因不说,只凭这一点,也足以让萧若佩尽力去帮助苍圣实现愿望了。 苍圣毕竟庇护他在源界里安然度过了万年的平静岁月,区区二十年,并不值得萧若佩就此对苍圣产生怨恨,就算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苍圣直接说出了要他去做的事情,萧若佩可能不一定会直接答应下来,但深思熟虑之后肯定会做出与今天一样的选择。 他找不到责怪苍圣的理由。 “念竹,你曾经见到过我的将来,还不知道我的选择吗?”萧若佩记得在天屏山武道大会之后,他带着萧念竹先行离开,萧念竹当时窥探过未来,却因此心神受伤,连人形都无法维持,最后还是木灵天光将她治好。 自从那次之后,萧念竹就变得沉默了许多,似乎在为了避免她看见的将来出现而努力去做自己能够做到的事情。 可惜他们面对的是连苍圣都只能选择躲避的对手,萧念竹这点微弱的力量,无法改变任何事情。 身为水灵精,她能操控源界之中的水灵气,天生就是一个强大的法修,但这又能如何?萧若佩脉通一界,最后还不是只能顺从命运的安排? “我所见的…是不可见,只知道会有今天,却看不见你回来的时候,我看不见你离开之后的将来,才让你不要去…”萧念竹摇着头:“或许是因为你挡住了那道目光,让源界进入了无法被观测的地方,我才看不见…” 当时她想要强行预测将来,心神受损差点伤及性命。 苍圣说过二十年后萧若佩会回来,她也无法确定。 萧念竹身为灵精,又是一个法修,本身就已经拥有极长的寿命,如果她愿意,更进一步到合道境界,那就不用担心时间的问题了。 区区二十年对于她来说不需要考虑,她只是担心萧若佩能否安然回来。 “哥,我记得天光是与天境屏障相连的…”她念头一转,想起了一件事情。 没想到萧念竹的想法竟然如此灵活,萧若佩点头道:“我与青城商量过了,他也说过这件事,如果我们的猜测没错,天光出现的时候,我可以回到逍遥界里…” 苏流穗闻言一拍手掌:“我知道那个家伙当初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谁说的…你是说旧天道?”萧若佩反应过来。 苏流穗连连点头:“他说你一年之后会有生死大难,需要那一剑天光救命,当时我还以为他会害你呢,所以就将全部天光刺在了补地石头上面,要他不能出来,结果用力过猛了,连意根都留下了在那里。”苏流穗说着不好意思地红了脸,“早知道他这么没有本事,我就不用完天光了。” 她当初做的一切都是这个原因?不知道被莫青城知道了之后,会不会觉得心里好受些? 还是不要让他知道好了,苏流穗才在不久前找他要了一大笔钱,就怕他算起后账来。 苏流穗在补地的时候就将意根留在了神女峰,如今莫青城又要在神女峰上铸造天光,将来苏流穗的意根直接沾染了武灵天光气息,甚至与武灵天光融合,她在武道一途能够取得的成就怕不是萧若佩能够猜测得到的。 不知道这算是因祸得福,还是上天早有安排。 如果是苍圣安排的,发展到如今,萧若佩也没有改变的能力了。 “以后练武的时候悄悄偷点懒不要紧。”他不能明白说出来,否则苏流穗难免会注意到自己的异常,甚至主动去接触武灵天光,这就违背萧若佩的本意了。 “干嘛突然这么说?”苏流穗不解地看着他:“你是不是盼着你家妹妹没有出息?” “当初你不也是盼着我没有出息么?”萧若佩取笑道。 想起当初禁止萧若佩动用能力的事情,苏流穗忍不住一阵娇羞,举起粉拳捶在萧若佩身上:“还提那个时候的事情?你要是按照我说的做能有今天吗?我不管!以后你在天光礼回来之后一定要来见我!每年都要!” “天光只有一瞬,我要见的人可多得很,不一定能够照顾到你啊?”萧若佩假装刺激她。 苏流穗果然吃这套:“少一次试试?我不打死你!敢不来见我,我就去做木灵天光找你!” 这个威胁十分有效,萧若佩连忙答应了她的要求。 虽然天光出现的时间很短,但以他的能力瞬间来回并不困难,答应苏流穗的事情应该办得到。 “这样吧,以后天光礼我们商量好聚起来,陪若佩的时间就更长了,省得他到处跑。”陈玉提议道。 “好啊!陈玉姐姐你到青松镇来,我也回家,到时候大家聚在一起,天光礼才有意思!” 两人之间那些小小的隔阂,因为萧若佩将要离开而消融。 第四百五十章 夜色佳人 虽然知道了别离在即,但是姑娘们并没有表现得很伤心,不管是萧念竹还是苏流穗,都希望萧若佩回忆里是与她们在一起的欢乐时光。 陈玉更不用说,她不希望自己会成为萧若佩的负担,放下了陈家大小姐的架子,和两个少女在这片苍圣布置的幻象里面肆意玩乐。 回到耀日城之后,天色已经昏暗,在墙头上的灯火已经将余晖替换,照得城里亮如白昼。 几人带着未尽的游兴,看着不比苍圣虚构桃花幻象逊色的火树银花,那一丝丝难舍难分缠上了心头。 从码头走到内城这段路不算短,但终究有尽头,几人不得不面对越来越晚的天色。 今晚是萧若佩留在逍遥界的最后一个晚上,明天的他就要与天境屏障合道,从此之后的二十年,只有天光礼才能短时间回来。 没有人开口说话,回到居住的院子里,面对着分开的道路,意味着几人必须到了各走一方的地步,苏流穗终于忍不住回头抱着他大哭起来,一个完整的话都表达不清楚,只是“呜哇~”地哭个不停,泪水迅速浸透了萧若佩的衣衫。 萧若佩有些尴尬地抬头看了一眼陈玉和萧念竹,却见两人也要扑上来,连忙开口道:“又不是回不来,别想太多。” 他轻轻扶起苏流穗颤抖的肩膀,柔声道:“你要是想我,就到木灵源里,相信在那里还是可以联系到我的,不就在青玄山下么?也不太远,陈玉你要土灵源的位置么?我也可以给你进入的能力。” 陈玉强撑起笑脸摇摇头:“我怕到时候忍不住融合天光,有需要的时候,我会去木灵源与你相见的,每年天光礼也是定数,到时候我一定来。” “咦?我好像听到苏流穗在哭?难道是我的耳朵出问题了?”后面远远地传来刘渊崖的声音,几人连忙收拾起情绪,不想让他看见产生误会之外,还要将这个秘密瞒住他。 “…等我离开的时候…渊崖大概就会明白吧,到时候他要是想见我,就也带他来。”萧若佩轻声说道:“今晚让我好好休息,就不要告诉他了,凌先生那边他会理解的,你们也不用担心。” 让刘渊崖知道这件事,估计萧若佩还得忙着哄一阵。 “什么事哭得这么伤心啊?难道我哥欺负你了?苏流穗你被我哥讨厌了吧?哈哈,我早就知道你的性格与我哥不和了!不改改那人前一面人后一面的脾气,我哥是不可能喜欢你的!”刘渊崖大步走上前来:“别停哭这么快,让我先看看你哭花脸是什么样子!” “刘渊崖你这个臭小鬼!我今天非打烂你屁股不可!”苏流穗终于忍不住,哭脸变成怒容,朝着刘渊崖扑了过去,却见刘渊崖一个滑溜的转身躲开了她,迅速绕到萧若佩身后探出头:“你来啊,让我哥看看你的真面目,看他还能要你这样的野丫头?” 萧若佩按住了他道:“别惹流穗生气了,她怎样也是你的姐姐,真以为她教训你还得看什么日子啊?她要是真想打你,你这会还能好好地躲在我身后?早被她抓住了,怎么说她都是八大宗之一的青玄弟子,还是很被看好的剑道种子,你要是想走武道,迟早有跟在她背后,需要她指点的时候。” 苏流穗意根与武灵天光融合,只怕明晚以后入意的武者,多少都会被她影响。 “哥?”刘渊崖奇怪地看着自己哥哥,不理解他为何说出这样的话,平时他和苏流穗的嬉闹在萧若佩眼里都是小孩子脾气,根本就不管的,今天怎么说了这么一大堆话? 怕被刘渊崖看出端倪,萧若佩瞪了他一眼:“你也长大不少了,再将你当成孩子惯着迟早会带坏你,以后你给我成熟一点,别整天惹是生非,你看今晚你就回来得这么晚,今天的功课还做不做了?” “没做,做不完明天补上…” “给我回去做完!”萧若佩指着房间,刘渊崖浑身一悚,好久都没有见到这么严厉的萧若佩,还有刚才哭出声音的苏流穗,他都有几年没有见过苏流穗哭泣了。 今天他不在的时候肯定有事发生,并且导致了萧若佩的心情不佳,说不定刚才就是苏流穗撞在了萧若佩的火头上,被骂了一顿才忍不住哭的。 想到这里刘渊崖连忙缩头缩脑钻进了房间,拿出功课乖乖做起来。 “这件事就到这里吧,你们也回去好好休息,等明天还要准备天光礼的事情,我应该会很忙,也没有什么时间陪你们出去玩了…” 苏流穗摇摇头:“明天我们也来帮忙吧。” 萧若佩想了一下,点头同意了,天光礼这么大的事情,再加上暗处的蚀影,耀日城的人手不知道准备够不够,多一个人多份力,总归是好的,再加上几人的能力不弱,应该会有很大帮助。 几人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里,萧若佩也回去监督了刘渊崖的功课之后,等他睡下才再出来。 凌先生今天也是和朋友喝酒游玩,并没有喝太多,却也让他没有充足的精神熬夜,已经早早睡去。 萧若佩洗漱完,本想回去休息,却见夜色下有个黑影坐在庭院之中的长凳上面。 因为担心蚀影的事,萧若佩亮起了天光,照在那人影上面,只见一个起伏有致的妙曼女子身影在天光下纤毫毕现。 原来是陈玉,见她似乎被天光晃了一下眼,萧若佩连忙将天光驱散,只是那道玲珑曲线依然留在他的眼中,似乎比刚才的天光还要刺眼,他平时没有见陈玉穿过这般单薄贴身的衣服,看起来是睡觉时候的柔软睡衣。 现在可是寒冬时节,穿得这么少出来,“不冷吗?”他上前坐在了陈玉旁边,刚靠近就感觉到她的体温传过来,周围的空气之中似乎氤氲着这朵陈家瑶花的芬芳。 寒冷并没有令她觉得不适,相反在陈家元胎功浑厚的内气下,身体暖意完全驱退了寒冷。 连空气都被浸染成陈玉身上那种让人闻起来十分舒适的像荷叶一般的香气。 隐隐约约地萧若佩似乎觉得自己在什么地方闻到过,好像是在人皇城与陈玉交往时候不经意间,还是当初在苍山上与她夜谈,又或者是在更遥远的时候? 他无法确定,只是不知不觉间坐在了陈玉身边,两人之间几乎没有缝隙,却没有人觉得不自然,好像一切都已经习惯了一样。 “若佩…”感觉到萧若佩坐下来,陈玉回头看着他,屋檐下的灯火照过来,光线昏暗而温馨。 陈玉将头轻轻靠在萧若佩的肩膀上:“终于还是发觉我不能放下,流穗能抱着你哭一顿,我只能夜里一个人偷偷出来散心。” “你也要?我是没有关系的。”萧若佩笑着拍拍自己胸口:“没有必要跟我客气,身上刚才洗干净了,不脏。” 陈玉拍了他的手一下娇嗔:“我以前怎么就没有看出来你这么厚脸皮?” 萧若佩笑了一声:“大概是知道要离开了吧,胆子大了一些,陈玉…玉儿,我去过支流时间的事情…” 陈玉再次将头依靠在他肩膀上轻声说道:“我早就知道了,你看云叶是能守住秘密的人吗?他又住在我家里那么久,什么事情都说了出来,包括你在那边已经和我…成亲的事情,还有了孩子。” 萧若佩听到她软糯娇柔的声音,心底有些痒痒的,像是被羽毛轻轻抚弄。 “若佩…你说要是你主动一些,我们会不会也…”陈玉伸手将他的手握起来。 原来是责怪自己不够主动吗? 萧若佩有些好笑,却又有些失落涌上,将他心中的喜悦压下去,反握起陈玉的手,萧若佩叹了一口气:“我并不像那边的我那样可以给你安稳,不像他那样能帮你的忙,而且东奔西走连几天平静日子都没有,如果真的跟你在一起了,这样的日子你能忍受,我还不敢让你忍受呢。” “已经很满足了…”陈玉轻轻笑着:“虽然是去年这个时候才跟你认识,但是我却像认识了你很久一样,你说的话我很容易就相信了,就好像…是认识了一万年那么久了。” 陈玉和苍瑶的关联,萧若佩与木灵天光之间的联系,再加上木灵天光跟苍瑶之间的纠葛,说到底陈玉跟萧若佩之间本来就不清不楚,两人能够走到今天,不只是那次巧遇,更像是上天注定一般。 “过去的事情我不想去追究了,但是现在。”陈玉抬起头来,眼神热烈地看着萧若佩,好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今天苍圣在我眼前布下的幻象,让我觉得我拥有的一切都不像是真的,那一天傍晚夕阳下你打开了失剑居的门,好像是从画里走进了我的眼里,我不知道当初见到的是不是真的,不知道我现在握住的手是不是真的,我怕这一切,只是一个苍圣给我安排的美梦,明天你就要离开,我的梦就要醒来了…” “今晚,若佩,你能告诉我答案,让我体会到真实的你存在么?”她目光像是一团火,在寒冷冬天夜里烧得萧若佩浑身燥热。 脑海之中浮现起刚才惊鸿一瞥的美妙曲线,萧若佩那被羽毛撩拨的心跳得快要撞破他的胸口,似乎有什么东西要撞出来一样,催促着他往陈玉的方向靠拢,两人的身影渐渐地依偎在一起。 第四百五十一章 执剑之人 因为害怕别离才想着去抓住,并不是真的不舍,因为想要确认真实却否认以前的真实,这是本末倒置,萧若佩也不能趁虚而入去占陈玉的便宜,即使刚才的气氛和情感都到位,两人几乎是水到渠成了。 但最后萧若佩还是控制住了自己,勉强扛过了陈玉的诱惑。 倒不是他的自控力强大,实际上无论哪个男人在刚才那种氛围之下,都很难保持得住理智,更何况萧若佩已经在支流时间里知晓陈玉到底有多讨人喜欢。 让他恢复理智的原因是武剑爆发出的光芒,以及在墙头上武者的欢呼。 这是武剑留在城墙上的最后一晚,萧若佩以为都不会出现能被武剑认主的武者,莫青城将武剑放出来只是做个公正,当今武道还真没有武者能够获得武剑认可。 这一把剑是凌白涛和昕言这两个站到武道绝顶上的武者武意融合而成,加上八州气韵,更见识了莫青城远超当今武道能够承受的意,说实在,萧若佩真的想不出有人可以获得认可。 但是看那直冲云霄,亮彻寰宇的剑芒,萧若佩不认为是虚张声势,而是武剑真的选出了主人! 他的通脉劲可以随时观察接触武剑的武者情况,因为今天是最后一个晚上,加上陈玉刚才的举动,讲他的注意力吸引,一时间他并没有注意到是谁接触了武剑,当看见了那边的异象之后,萧若佩赶紧收敛心神。 他还没有来得及看清楚接触武剑之人的真面目,就有一道身影从耀日城的藏书阁里跃起,那道身影的速度太快,导致萧若佩连接的脉纹被撞碎。 脉纹急剧波动卸去那人影的冲撞力道,萧若佩已经知晓那人是莫青城,他对武剑的关注,远超过萧若佩。 等萧若佩重新联系起脉纹看到被武剑认可之人的时候,他吃了一惊,不由自主地喊出声来:“念竹?” 他回头看向陈玉,却见她也也满脸惊愕地看着他,这件事看来与她没有关系,要是她为了帮助念竹瞒过萧若佩的耳目,不惜以色相诱,那萧若佩可就尴尬了,不仅中了计,还显得自己分辨能力不足。 好在陈玉也被萧念竹蒙在鼓里,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以萧念竹水灵精的能力,瞒过陈玉简直太简单不过了。 萧若佩并没有怀疑,事已至此,他也顾不得调查原因,起身对陈玉说道:“先回去换衣服,咱们过去看看。” 陈玉脸上有些好似被撞破的幽怨,又有些对萧念竹的关切,要不是因为这件事,她早就已经和萧若佩生米煮成熟饭了,想到这里她只觉得脸上热烘烘,远超过元胎功内气循环带来的温暖。 赶紧摇摇头将一些不合时宜的想法抛出脑海,借着夜色将脸上那一抹酡红掩盖,回头不敢让萧若佩看见,这才回答道:“我很快就好。” 萧若佩也赶紧回到自己屋里,随便披了一件外套就出来。 陈玉不太注重打扮,作为医师,忙起来的时候随便披件衣服就去看护病人的情况都时常出现,她的动作不比萧若佩慢,只见她一边披衣一边迅速将搭扣系好,脚下不停迅速走到萧若佩面前:“走吧。” 萧若佩带着她腾空而起,绷紧周身脉纹,直接弹射向那插着武剑的城墙上。 这里是明州,没有天光,陈玉的元胎功变只有等武灵天光出现之后才能在这里飞行。 两人迅速冲上了墙头,此时高墙之上已经被武者围得水泄不通,今天是最后的机会,很多武者都不愿放过,连夜排队等待接触武剑,在萧念竹引发异象之后,看到情况有变的武者立刻冲了上来,如果不是有耀日城弟子维持秩序,只怕早就有人被挤下墙头了。 萧若佩是直接从半空之中落下的,在那个被耀日城弟子围护起来的圈子里,只有寥寥数人,除了刚才第一个赶来的莫青城,还有昕言跟昕天圣,三个最顶尖的武者齐聚,可见耀日城对这武剑认主的看重。 萧念竹持握锋芒毕露的武剑坐在人群之中,好像是在等人来一样,见到萧若佩到来之后,她才站起来将武剑收好,好像是做了一件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一样。 她不习惯面对外人,于是躲在了萧若佩身后。 “你怎么来这里了?”要说不担心是不可能的,只是萧若佩多少都还狠不下心来教训萧念竹,这一句话说出来没有什么威慑力,只是让萧念竹躲得更深。 萧若佩见状只能暂时放弃追问,转头看向莫青城,看见萧念竹终于有所动作,莫青城对围观的武者高高举手示意安静,等到沸腾人声平息之后,他才高声说道:“武剑认主之事在诸位的见证下完成,各位请回去好好休息,养足精神面对明天的天光礼。” “我们想知道这位姑娘凭什么得到武剑认可!”人群之中有靠近前面的人开口问道。 “凭什么…这件事等武灵天光铸造的时候,大家就清楚了,武剑认主是武剑的自主意愿,我暂时还不能回答,请大家回去休息。”莫青城始终只是这一句话,众人也拿他没有办法,只是看到了武剑择主,虽然那通天贯地的剑芒已经消失,但人心之中的震撼却还存在,想让他们立刻平静下来根本不可能。 人群纷纷散去,随着这些人的游走,城中渐稀的灯火重新点亮,热闹散布到了耀日城的各个角落里。 “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偷偷跑出来触摸武剑吧?”萧若佩将萧念竹带到城墙边上,身躯挡住了后面的莫青城等人。 萧念竹抿紧嘴巴,认真地看着萧若佩,好一会才张嘴说道:“我想将你的安全放在我可以保证的范围里。” 就为了这?这个原因也能让武剑认主? 萧若佩回头看着眼神热切的几人,对他们摇了摇头:“我想跟念竹私下谈谈,玉儿你也过来一下。” 其他人会让萧念竹紧张,萧若佩没有招呼他们的意思。 三人走到角落里,萧若佩也不再逼问萧念竹,作为自己根源的一部分,萧若佩要想找到答案,可以直接去窥视萧念竹的心思,只不过他没有这么做。 “如果有其他办法,我也不想离开。”萧若佩幽幽叹气:“但是我之所以这么做,就是为了让你们不用再被逼着去放弃选择自己生活的权力,不想看见你们…”萧若佩看了一眼她,接下来的话吞回肚子里,又换了另一句话:“既然你都做到这个地步了,我再阻拦也没有什么意义,念竹,你有没有想过以后?” 萧念竹想了一下,茫然摇头,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萧若佩安然无恙,只要萧若佩高兴,她就什么都不求。 今晚之后,萧若佩就要离开逍遥界,到她无法触及,无法见到的地方去,她以后要做什么,一点打算都没有,只知道武灵天光是她唯一能做的事情,只要能够通过武灵天光引导武道的发展,就能在将来的某一天里,再次与萧若佩相遇,而不是等待着苍圣所说的那个时间的到来,她想将再见的时间主动掌握在自己手中。 将来如何?只是为了追寻萧若佩的足迹去寻找他而已。 “念竹…”萧若佩轻轻抚摸着她的秀发,仔细地看着她,“我很早之前就说过了,你是一个独立的人,而不是从我身上分出去的一半根源,你该想着自己,不能为了我而活着,明白吗?” 萧念竹咬着嘴唇,先是习惯地点头,理解了刚才萧若佩说的话之后,又赶紧摇头,然后低下头不敢看他。 在她低头的一瞬间,萧若佩已经看见了她眼里打转的眼泪。 一夜之间,居然让三个女子为他伤心落泪,萧若佩不知道这算自己的幸运,还是因为自己做得不够好。 只有配不上女人的男人,才会让女人落泪。 凌先生以前似乎说过这样的话,到今天萧若佩才算有一些理解,这些为自己落泪的女子,流出的泪水多半是因为他的能力不足。 萧若佩抬起她的头,直视她泛红的眼睛:“我保证一定回来。”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唯一知道的就是自己的根在这里,不管将来要花多少时间,要用多少力气,他一定会再次回到逍遥界,不让任何人再因为自己而哭泣。 他开始有些明白苍圣为何会这般坚持着孤寂一人,陪伴在源界这粒小小尘埃之侧的原因了。 现在的他也愿意做与苍圣一样的事情,哪怕这粒尘埃他根本看不见,但是只要知道这里有人在等着他回来,那他就一定会做到。 萧念竹将武剑紧握:“我会先找到你。” 既然持握了武剑,萧念竹就等于走上了一条不归路,她不是一个纯粹的武者,甚至不是一个纯粹的人类,萧若佩不知道她是怎么被武剑认可的,但既然她成为了武剑的主人,就足以证明她将是合格的武道明灯。 这盏灯照得亮武者的道路,却无法照亮她自己要去的地方。 第四百五十二章 武前皆敌 如果说萧若佩最终与天境屏障合道是身不由己,那对于蜃界来说,就是整个世界都不能自主。 作为替源界遮挡外界目光的世界,一开始存在的意义就只是源界的影子,但是对于生活在其中的生灵来说,蜃界却是真实存在的。 他们的生命,也是真实存在的,而今他们不得不选择亲自结束自己的性命,动手将本体世界源界摧毁,杀死他们的主人人类。 蜃界天光正在与天境屏障接触,只要等天境屏障接受了蜃界之后,他们就是无视天境屏障的隔绝,倾巢涌入源界,那是真正的人类之灾。 武灵天光适时而出,若能成为此次应对蜃界侵蚀的中流砥柱,那边可以名正言顺地屹立于源界天地之间。 所以这一次的天光,不仅是武道兴盛的标志,更要是一把利剑,将蜃界天光刺破。 为此莫青城要做很多准备,包括武剑主人的选择。 在他看来,萧念竹并不合格,原因有很多,最大的问题就是萧念竹的性格,她根本就不可能主动将蜃界天光击碎。 因为她是萧若佩的一半根源,性格方面随萧若佩的地方很多,再加上女子本身性柔,萧若佩优柔寡断的性格在她身上更加明显。 按照莫青城的意思,萧若佩就应该驱动星辰撞碎蜃界一了百了,省得如今束手束脚的令人难受。 而萧若佩不仅没有以小伤源界为代价击碎蜃界的决意,居然还在想办法保存蜃界,想要找出与蚀影共存之道! 这是多么天真的想法? 天真到莫青城想要带萧若佩去明州深山里亲眼看看什么是血淋淋的弱肉强食! 不仅是野兽之间为了生存的互相杀戮,就连源界之主的人类,在明州都是野兽口粮的一种,明裔村庄被野兽摧毁的事情都有发生过,为了保住自己性命无忧,只能将猎刀对准一切敢对人类露出獠牙利爪的东西。 这才是明州的生存之道,这才是人类需要力量的唯一原因! 因为有敌人! 不是什么强身健体,不是什么八州气韵,也不是旧天道的逼迫,只是为了将一切敌人打趴下! 这个事实不需要他亲口说出来,任何人对武道了解到一定程度之后都会知道。 凌白涛就很清楚,每一个入意的武者都表示有需要那个人入意必须解决的事情,正是天生其才必有用。 萧若佩可以不明白这个道理,莫青城也不想打破他的美梦,但是持武剑者,却必须要知道这件事。 武的出现,是因为明州的开拓,是每一位携带利器进入明州的人类,想要有足够的力量在明州的凶兽爪牙之下反抗的决心。 只所以称道,是因为武在凌云之手,到达了与旧天道直接作对的地步。 既然对手已经是天道之身,那武就必须要达到与对手同样的高度,是以称道。 入意不是武者的招式引动天地之威,而是必须要有这么强大的威力才能击败敌人! 这些道理对于从小生活在无忧无虑的环境之中长大的萧若佩来说,确实是不能理解,萧念竹则比萧若佩更加单纯。 这样的人执武剑,莫青城一点信心都没有。 唯一能够让他没有当场将武剑抢回来的原因就是武剑自主选择了萧念竹。 武剑是昕言跟凌白涛的意气为主,融合八州武意气韵铸造而成,被这两股武意认可的人不可能像表面上这么简单。 见到萧若佩已经带着萧念竹回来,莫青城也没有露出什么表情,只是淡淡说了一句:“武剑既然认你为主,我也不多加干涉,明天到神女峰来,我试试你有什么资格做武剑主人,你哥能做天屏关的守关人,我便能做武剑的护剑者,想要持武剑,必须通过我的考验。” 萧若佩正要说话,却听到身后萧念竹答应了下来。 “我有必须持剑的理由。” “那就看看你的理由够不够充分了。”莫青城一跃而起,余音落下:“既执武剑,便没有了退路,好好享受你能够躲在别人身后的最后时间吧。” 萧若佩明白莫青城所言不虚,萧念竹既然选择了这条路,那以后的风雨,便要她一肩承担,武道的将来,武灵天光的巩固,以及千星连城,蜃界蚀影,甚至在那苍圣都无法接触的烈日目光,全部都要萧念竹以身为剑去一一试探。 他曾经担心苏流穗会选择去做执剑者这条道路,没料到被武剑选中的人却是萧念竹。 她修行的剑术也是云圣剑,因为本心纯净,更兼与萧若佩心意相连,她手上的云圣剑法比苏流穗更加纯粹接近凌云的本意,可以保证武灵天光不受蜃界天光的污染。 如今看来,这一切都像是一场刻意安排的计谋,只是那背后谋划这件事的人… 萧若佩无法反抗,没有足够的力量去替萧念竹挡下一切。 他回身摸了一下萧念竹的头,温和说道:“回去睡吧,哥还能给你挡一天,要是莫青城做得太过分,就告诉我,就算只有一天时间,我也能打他一顿给你出气。” 萧念竹脸上终于绽放出一些笑容,她眼里残留的泪珠也因为这一笑挤出了眼眶,像是水珠一样迸出来:“哥!我不用你替我出气的,他要敢欺负我,等我以后学好本领了,肯定打回去欺负他的。” 萧念竹才习武半年时间,就能够与入意高手交手了,如今她又被武剑认可,多给她几年时间,打莫青城根本就不在话下。 听到她这么说,萧若佩也笑了起来:“那我就放心了,不过也别太小心眼,咱们回去吧,今天太晚,就不耽搁时间了。” 以后也没有机会耽搁时间了。萧念竹眼角还有一丝忧伤,却没有让萧若佩看见,依然保持着笑脸。 第二天萧若佩很晚起床,睡了一个大懒觉才醒过来,睁眼已经是日上三竿。 这一次苏流穗到没有捣蛋来吵醒他,只不过外面吱吱喳喳的像是春鸟争啼的声音连绵不绝。 有了充足睡眠,萧若佩的精神很好,当即穿上衣服走出外面。 只见几个姑娘和刘渊崖正在院子里悬挂花灯,凌先生则在一张摆在院中的长桌上面挥毫洒墨写起对联。 看来是为了迎接天光礼而坐准备,一群人其乐融融十分和谐。 见到萧若佩出来,凌先生抬头看了一眼:“若佩你有空过来也写,这几个丫头,条件也太多了,你写的估计她们就完全没有意见。” 见此情形萧若佩的心情也变得好了许多。 今天的天气很好,艳阳高照,明州地处逍遥界东南,冬天并不寒冷,山上暖树晴草一片春意,只要心情高兴起来,就真的像是春天已到。 萧若佩笑道:“等会洗漱之后还得去神女峰上帮忙,我今天都没有什么时间了。” “哎,年轻人一年奔波到头来天光礼都没有空,何苦自寻烦恼呢?”凌先生叹口气,“我这年纪还要被折腾,尊重一下爷爷辈的老人啊!” 凌先生看起来可不像是爷爷辈的人,如果不出意外,估计二十年后萧若佩从天境屏障回来,他还是活奔乱跳,说不定兴致来了还能像在天屏山上一样出个十几二十剑来惊醒一下沉闷的逍遥界。 萧若佩只是笑着,也不与凌白涛争辩,洗漱之后去到萧念竹身边道:“我先去神女峰那边了,你们吃完午饭的时候再过来吧。” 听到萧若佩的话,萧念竹连忙从凳子上跳下来,手里的花灯直接塞到刘渊崖手中:“渊崖哥哥,这个你帮我挂上去,我有事要跟若佩哥哥一起去。” 听得她喊一声哥哥,刘渊崖身子都酥了半边,哪里还有心思去细想她说了什么话,只懂得点头笑眯眯地说道:“没问题,所有事情哥哥包了!” “那这个也拜托你了,还有院子打扫,也麻烦你做得认真点,别像是在青松镇那样潦草,要是我回来看见乱糟糟的,我就把你的耳朵拧下来!”苏流穗也将自己手中的东西塞到刘渊崖身上。 “喂!你们不是打算只留下我跟渊崖守家吧?”凌白涛见势不对连忙询问。 “要不凌先生渊崖也一起去?”在耀日城几人都算是客人,这些事本来就没有必要去做的,只不过为了看起来更加有喜庆的气氛,所以才选择亲自动手弄得正式一些,就算他们不做,等到夜晚耀日城也会张灯结彩,不会比他们精心准备的花灯逊色多少。 莫青城可是狠了心要在这个天光礼炫足耀日城富裕的一面,肯定不会吝啬。 “得了吧,这两天我都去过神女峰了,虽然山色秀丽,但是这样像是灌进嘴里一样的欣赏,谁也受不了,还是保留一些新鲜感留在天光礼上再看吧,再说今天那里也不安静,我去了打扰你们干活,你们打扰我的游兴,才不去自讨没趣,还是安心待在这里吧,不跟你们一起去凑热闹了。” 看来两人都还不知道武剑认主的事情。 萧若佩安心了不少,虽然这些隐瞒在今晚就会全部暴露,但是在没有暴露之前,他省下了许多心思。 陈玉最后也放下了手中活计,跟着萧若佩一起离开了。 第四百五十三章 蚁力撼山 耀日城的神女峰曾经是封印旧天道的地方,作为昕氏一脉的诞生地,一直与昕氏命运纠缠不清,与武道的关系更是盘根错节。 昕天圣就是在这座山峰之上将武道乱世带进了逍遥界,如今一切风波又终归于此平息下来。 在这座带给耀日城和武道连绵至今的磨练的秀丽山峰之上,今晚人类即将铸造起第六道天光。 其名为武。 此时的神女峰下,耀日弟子正在清理接待武者的场地。 今日的神女峰,只有持有天光令的武者才有资格登临,这一点对于萧若佩一行四人来说都不是大问题。 凭陈家在逍遥界的声望,代表陈家来的陈玉怎么可能没有天光令?苏流穗从萧若佩手中取得一枚,萧念竹从入意武者手里抢得一枚,萧若佩身为玉名侠和天屏守关人,自身有一枚一点也不奇怪。 就算没有天光令,萧若佩直接都能飞上神女峰,耀日城封山对他来说不成阻碍。 今天刘渊崖没有凑热闹的原因,就是因为他的天光令已经送给了王犁,就算来了也进不去,说不定还要被苏流穗嘲笑一顿,这才选择乖乖留下。 作为守关人,萧若佩不想自身比别人更加特殊,在守山弟子面前展示了自己一行人的天光令之后,才进入神女峰范围。 神女山上风光秀丽,为明州一绝,即使是当初开拓明州的人见到这里风景之后,都认为前方再也找不到比眼前更加秀美的地方,所以至此而止。 明州当然不是到神女峰就是天境屏障隔绝了,实际上后面还有许多地方,比如出产珍贵明珠的扶云山,山上扶云湖,这些地方的景色都有许多可观之处。 到更远处的东接大海,南临天屏,那里才是明州的边际。 虽然明州群山险绝奇妙数不胜数,但是山光秀丽,却神女峰一山独占,所以自这里被发现之后,就有了“天下绣锦绝此山”的名声。 逍遥界有苍山浩荡皇气,有宜州千山覆雪的净气,有景州险峰绝壑的狂气,有炎州连山火树的烈气,有青州山灵木秀的灵气,却谁也不曾想到,天下间最秀丽的一座山峰,居然藏在明州深处。 这一层神女真容,被明州掩盖了万年之久,当见到此山之后,所有不惧艰险深入的明州的开拓者都知道,他们此行的所有付出都有了回报。 做这一座秀丽山峰的第一批见证者,这就足够了。 除了另有牵挂的开拓者回头,那一批见到神女峰的人,大多数选择了留在这座山下终老,成为耀日城第一批住户,凝聚成耀日之魂,后来即使发现了旧天道的存在,为了维护神女峰的完好,他们便舍生忘死地堵在了此处。 百年耀日城在今天今夜,将比天上烈日更加耀目。 苏流穗已经来过耀日城,游过神女峰,而且根本不怎么了解明州的开拓史,所以对神女峰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陈玉却能在这座山上多少感受到一些当初开拓者的心意。 若是当初她也是其中一员,估计也会不舍得回家了吧?难怪当初陈飞苍离开陈家之后,进入了明州之后就没有出去了。 萧若佩使用通脉劲,却不直接将三人带到神女峰顶,只是加持了几人的体力,让她们不会因为登山产生身体上的过度疲劳。 攀登的意义就在于此,要是有时间,他可以一路上慢慢欣赏,然后写一篇游记交到长生阁,至于会不会被收录阁中,这已经不重要了,只要来过见过,其余都是见此美景的附带收获,有没有都不会在乎。 虽然神女峰的路不好走,因为通脉劲的存在,几人登山还是比寻常人简单太多了,遇到走不过去的地方,只要通脉劲稍微抬一下,一切阻碍都不复存在,加上知道此时不是欣赏风景的时候,几人登山并没有花多少时间,很快就来到了神女峰肩部位置。 这里是昔日昕天圣练功的地方,也是后面耀日城主继承者在继任之前待得最久的地方,几乎所有耀日城主练功的记忆都与这座山峰逃不开关系。 百年武道绝巅之气的浸润,足以让它担当武灵天光的基座。 四人上来山峰之后,除了一些耀日城重要人员之外,也只有寥寥无几的耀日城弟子在做着最后的收尾工作。 这座山峰足以容纳下两千两百位持有天光令的武者共聚。 莫青城盘坐山崖之侧,面朝山外云海,正在呼吸吐纳。 他的呼吸与神女峰的脉动合乎一心,整个人像是化作了山峰的一部分。 莫龙啸跟昕武鸣似乎在查看清理之后的地形,没有注意到萧若佩到来,昕言躺在一块大石头上无所事事,不过他的感知能力却是最强的,萧若佩刚刚登上山峰,他就转过头来,刚好与他四目相对。 “昕竹来了?先过来坐一下,青城正在练功,还需要一会时间。” 萧若佩闻言走过去:“这种时候你还这样懒散?” “能有什么办法?能做的事情我们都做了,成与不成,都在今晚而已。”昕言坐起来笑问道:“难道我表现的严肃紧张一些,武灵天光就会给我面子现在就出现?” “有你这样的武意存在,说不定武灵天光会偷一会懒,晚点才出现。”萧若佩没有给他好脸色,上前就讽刺他。 昕言笑了笑,看了一眼后面几个姑娘,脸色严肃起来:“她们都知道你的事情了?” 萧若佩从旁边搬来一块合适坐下的石头,并没有坐在昕言躺卧的那块大石上面,等陈玉几人走向旁边观赏风景之后,他才点头回答了昕言的话:“昨天外出游玩的时候,看见了苍圣。” 昕言见他脸上没有太多的情绪情绪波动,忍不住哼了一声,又躺下在石头上面,萧若佩看得清楚,那块石头上面砂砾尘土苔藓都没有清理,昕言根本就没有在意那些,任由这些尘埃将他的衣服搓磨得污糟邋遢。 懒到这种程度也没有谁了,萧若佩完全有理由怀疑他如果不是耀日城主,一个人独自生活下去都成问题。 “他就是看你好欺负才找上门来,你让他来找我麻烦试试?我都有些觉得当初将你送出耀日城是个错误了,看看你身上,还有几分昕氏血脉的影子?” “昕氏有了新用处而已,你若是我,未必能做得出比我更好的选择。”萧若佩看了一眼周围的人,昕武鸣,昕言,到莫青城,他们何尝不是为了逍遥界而放弃自己? 昕言冷哼道:“至少我见到他,肯定要打他一顿。” “你又打不过他。”萧若佩没好气地将事实捅穿。 昕言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只是天下第一的事实,于是闭上了嘴巴。 萧若佩想了一下,虽然昕言似乎有些懒相,但是做正事的时候还是挺靠谱的,而且实力也没有多少水分,至少在如今萧若佩所见的武者之中,就没有人比他更加豪横的。 于是开口道:“我不在的这段时间…” “滚!”没等他说完,昕言翻身背对着他道:“我没有兴趣去管你那些破事,别找我,有本事早点滚回来自己动手。” 他的衣服背上全是碎石枯苔沾着,一片狼藉,萧若佩看见摇摇头,终于还是忍不下去,通脉劲将他身上的脏污清除,同时将山石清理干净。 “记得照顾自己,我可不会帮你整理二十年懒散留下的烂摊子。”上次在青松镇失剑居让昕言住了几天,一个好好的幽静雅居变得完全不能见人,这二十年要是没人制得住他,还不懒出个天下第一? 萧若佩已经起身离开,昕言才翻身坐起来。 看着走向莫青城的萧若佩,他别过头去,凭他现在的力量,心有余而力不足。 所有的前任耀日城主都是被后人超越,被时代抛弃的泥偶,本该埋在神女峰下,与山石同化。 而走向远方的那两个青年,才是如今光耀世间的烈日,他不可能与之并肩而行。 就算是替代他也做不到,以他现在这暗弱的微光,也做不到和昕竹一样的事情,照不到他所照耀的地方。 “青儿,我该怎么去见你…”他闭上眼睛似乎看见了那个即使是死了回来之后还带着笑容的女子,也不睡了,起身将衣服扯整齐,看准了山上的方向,朝着山顶跃起。 身躯刺破的遮住神女面容的云雾,他出现在了神女峰的眉心附近。 寻常人不清楚昕天圣得到哪些武技的秘密,作为耀日城主,本身就是只会追求力量的野兽,当他们渴求力量时候,本能就会带着他们走到可以得到力量的地方。 “我个人的力量或许不足,但是…我还有可以借用的势,旧天道,你欠了耀日城百年的债,我该讨回一些利息了!”昕言整个人贴在了神女峰的眉心之中,而后身躯与山石同化,整个人被吸入了神女峰里面。 他曾经走进去过血灵密洞,知道了人类在面对那些神异的时候是多么的无力,就算他站在武道之巅,却连那些神异的脚底都触摸不到。 旧天道不需要亲自动手,就让耀日城九代城主乖乖走回血灵密洞之中,连像昕天圣那般英雄人物,也只能被迫借白羽烈剑磨灭灵魂,鱼死网破这才从他手里讨回一些生机,耀日城十代城主舍生忘死,这才有如今的局面。 只不过是因为旧天道的计划需要离开神女峰,他们所做的一切,连能够在神女峰上挖洞的蚂蚁都不如! 在旧天道的事情暂时解决之后,昕氏一脉又有了另外的命运,去对付比旧天道更加可怕的敌人,再次重复同样的命运。 这样的无力感… 要付出多少才能够摆脱? 第四百五十四章 融合武剑 白烟从莫青城鼻孔喷射而出,扑在地上直接将碎石击飞。 停止运转内气,刚刚收功的莫青城眼中有一丝利芒划过,好像锐利的剑锋一般。 很快他就将练功时候外露的气势收敛,身上一点武道高手的气势都看不出来,内敛神华,潜气于渊。 莫青城不像以前的耀日城主那样霸气外露,很多时候他的气势比起一般的武者都有不如,耀日城之外的人,大多数都没有见过莫青城身为武者的姿态,包括萧若佩。 而莫青城知道凭一个他本身的资质并不足以支撑他到达如今的境界,所以并不以自身武力为傲,寻常时候不会显露自己的境界,连耀日城主惯例的上任之前游走武道宣示武力的举动都没有,不管外面怎么看低他,把他说成耀日城有史以来最弱的城主,他都不作任何回应。 而只看他外表,绝对没有办法将他与站在武道绝顶之上的人联系起来。 尤其是这几天迎接外面来的武者,那些从外而来的人一开始都完全想象不出这个看起来面容上有些轻佻,行为举止却尽量摆出认真态度,怎么看都像是耀日城派出来挑事的人是当代城主。 他回头看见萧若佩,开口问道:“你带人来了?” 萧若佩指了指正在观赏神女峰上秀丽景色的三位姑娘道:“你等的只是念竹?” “我不等姑娘,等你一个大男人干什么?”莫青城笑着从地上站起来,拍干净身上灰尘道:“今晚的事我也有所了解,你要做的事情很多,武灵天光这边你就不用担心了,还有念竹,我继承了你剩下的那半根源,也算是她哥哥,再加上她是武剑之主,我会保证她不会出事的,你尽管放心做你的事情就是。” 萧若佩听到他的保证,心里也放松了不少,有莫青城看护萧念竹的安全,他至少不会有后顾之忧。 “我不知道武剑为何认她为主,对于念竹,我了解得也比较少…”莫青城看着那边丝毫没有感觉到身为武剑之主责任感的少女,转头问萧若佩道:“你能和我说说她的事情吗?” 想起萧念竹,萧若佩心中便浮起一丝温馨,他在第一次得知萧念竹存在之后,此身便已完全,若是让他来描述萧念竹,那必然是生命中不可缺少的存在,但对于武道来说,却不可能如此。 他知道莫青城问的是在武道上面的事。 只不过对于这方面他却不太清楚,萧念竹习武开始,两人就聚少离多,期间发生的事情他不知道,萧念竹为何会被武剑选中,萧若佩都不清楚其中内幕。 唯一可以确认的就是萧念竹很纯净,比他遇上的所有人都要纯净无瑕。 “念竹她…从小就跟法修一起生活在逍遥岛上,没有接触过外面,之后被昕明影的意斩断了我和她之间的联系,因此受了重伤,过去的事情忘记很多,来到逍遥界的时候,她只是一滴水珠。” 说到这里萧若佩停了一下,用手比划出大小笑道:“当初萧河给了我一个水瓶,大概就这么大,以前她就住在水瓶里面。” 那个水瓶自从萧念竹凝聚出身躯之后,他就交给了萧念竹,从那里倒出来的水十分甘甜,平时萧念竹也只喝那个水瓶里的水,作为法修造物,水瓶只要旋松瓶盖就有取之不竭的水流出来,倒不用担心不够喝的问题。 “当时是说在我身边有助于她的伤势恢复,所以留在我身边直到现在,在天屏山武道大会之后,她还受过一次伤,是被木灵天光治好,具体的治疗方法我不太清楚,但是自此以后,她才像成为了一个脱离我独立存在的人。” 萧若佩回忆着当时的感觉:“或许这么比喻有些微妙,但应该与胎儿离开母腹一样吧?从那以后,我就不太能看懂她的心思了,后来因为身份问题,她进入了青玄宗,我们之间联系也不再跟以前那样紧密,发生了什么事我也不太清楚。” 想起了当初他的猜测,萧若佩又接着说道:“蜃界天光正在侵蚀天境屏障,武灵天光若要做到阻隔蜃界,便要保持自身的纯粹不受污染,如今我能想到不受污染的武意,只有凌云留下的云圣剑。” “只是这一次代表青玄宗来的是宋山缺老前辈。”莫青城接口道:“修行云圣剑的青玄宗前辈并没有来,但这也不是武剑退而求其次选择念竹的原因吧?她就算是在青玄山只修行云圣剑,到如今也才半年时间,又能有多少成就?” “别用时间来讨论成就啊!”萧若佩替萧念竹喊冤,她可是自己最为珍贵的亲生妹妹,能容别人看轻?“在天屏关前,她可是靠着击败了一名入意武者抢来天光令呢!如果武剑是以武道境界来择主,她绝对够格了。” 莫青城听到萧若佩这么说,轻佻的脸上露出了与外表极度不相符的沉思表情:“你要是这么说,我倒是觉得武剑选中她,不是个意外了。” 他表情放松下来笑道:“如果换了我要闯你守着的天屏关,也会选择抢别人的天光令,毕竟这样做简单得多。” 能够在天屏关之前获得天光令的武者只有一千两百人,遇上一个都不容易,还想抢一枚?只怕比被雷电击中的机会还要小! 听到莫青城这么说,萧若佩反而急了:“你别把念竹性子带偏了!” “也只有你才能带偏她!”莫青城反说了他一句,转身朝萧念竹所在的方向走去:“让我来看看她到底有没有资格当武剑之主吧。” 萧若佩急忙跟上前问道:“你想怎么试?” 莫青城脚下不停,随口回答道:“武道方面的事情,当然只有武力才是唯一的标准。” “要打?”萧若佩有些急了:“念竹怎么可能打得过你?你堂堂耀日城主,跟一个学武半年的小姑娘动手,出去不怕被人笑话?” 莫莫青城闻言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萧若佩:“你所谓的打不赢,是出于你个人的观点替她做出的判断,而这件事是我跟她之间的事情,你应该让她来做主。” “这明显就是不对等啊!要是能通过武力决定武剑之主,那还不如一开始就你做执剑者,省去了多少麻烦?” 莫青城仔细看着萧若佩,然后摇头道:“你对武道太不了解了,等会旁观就是,你要是觉得念竹有危险,以你的能力救下她也很简单,这样你总可以放心了吧?” 可以打断两人的比试?萧若佩听到这个条件,便立刻答应下来。 论力气,这个天下就还没有生出一个比他能够脉通一界还要大力气的人,就算有,他也可以通过通脉劲将对方的力气汲取到脉纹之中。 他要是想全力保护一个人的安全,估计得要苍圣这样层次的人才能够威胁到他保护的人,莫青城虽然强大,但是还不够资格。 “那行,咱们去找她。”莫青城见他首肯,便朝周围的耀日城弟子打了一个手势,很快附近的人就散去,看来要空出场地来打一场。 陈玉等人也发现了两人正在走来,于是三位姑娘笑着向他们打了一声招呼,却没有想到莫青城是来找萧念竹打一场的。 “青城,什么事?”看见他遣散了耀日城的人,莫龙啸也向这边走来。 “没,试试武剑之主的是不是够格。”莫青城回答着一边将衣袖扎紧,这可不像是试试的模样。 “武剑之主?”在场只有苏流穗不知道他说的是谁,只记得自己睡了一晚上醒来武剑不见了,还以为是莫青城自己收了回去。 这就更加验证了她对莫青城的看法。 吝啬,小气! 一个连出门都不带钱的城主,怎么可能会将武剑拱手让人! 现在要试武剑之主的本事,难道他想要跟铸造武剑的萧若佩打一架? 不嫌事大的苏流穗顿时起哄:“若佩哥哥,揍他一顿,让他知道天高地厚!” “不是和萧若佩打。”莫青城对苏流穗的印象却十分好,即使苏流穗经常拆他的面子,他却没有生过气。 苏流穗目瞪口呆地看着身后的萧念竹手持一把出鞘云气剑迎着莫青城走上前,有些没有反应过来的她一时间连话都不会说:“你…你们?昨晚?武剑选择了你?” 云气剑在昨天晚上被萧念竹收起的时候,还是一把色彩斑斓的钝剑,锋芒被云气裹藏在内,因为各州的气韵还不能融合,看起来就像是七拼八凑用了几种不太好的铁胡乱锻炼到一块一般。 如今才过去一天,萧念竹手里的武剑却已经大变样。 粗钝的云气已经收拢到剑身一半,靠近剑尖的另一半已经露出了冰晶一般的锋芒,而云气部分,也变得洁白无瑕,不再是八州气韵互相融汇的状态。 如今的武剑已经将萧若佩灌注在剑上的八州气韵完全吸收,现在的状态,才初具了武剑的锋芒,不仅是作为武灵天光的基础,更是一把不可阻挡的利器。 莫青城见到武剑的变化,先是有些惊讶,却没有感到奇怪,能被武剑选中的人,如果没有一点特别,那才是值得奇怪的事情。 他只是没猜到萧念竹居然能够在一夜之间就与武剑融合得这般彻底。 第四百五十五章 持剑执念 如今的武剑纯洁无暇,足以证明萧念竹的武意可以保证武灵天光不受外界侵蚀。 莫青城却没有打算这么简单让萧念竹通过他的考验。 也没有像萧若佩守天屏关的时候那般询问别人习武为何,只是轻轻闭眼之后睁开眼睛,眼里已经是凌厉如剑的目光,脸上那些轻佻表象,尽数被他的锋芒刺破。 他率先向萧念竹发动了攻击,完全没有看在萧若佩的面子上对那个少女手下留情的意思,犹如一只苍鹰跃起从天而降扑向了下方持剑的娇弱少女。 萧念竹面无惧色,平时躲在萧若佩背后那种楚楚可怜被一股坚决的气势遮盖,她举剑上扬,冲着凌空扑下的莫青城刺出了平淡无奇的云圣剑招式。 青州剑锋群立,山下人以为云上是天,登上山峰又以为云海是地,居于山上就是居于云上,山上剑,便是天上剑! 苍鹰飞得再高,也不能高过天穹,即使萧念竹在下方,但是在剑势上,她却胜出了头顶的莫青城一头,要和青玄灵峰刺穿云层一样将莫青城覆盖在她头上的势刺破。 奈何剑势再足,她的实力与莫青城相比天差地远,莫青城没有用势来压人,却依然轻松一掌将萧念竹击落地面。 萧念竹轻盈地翻身落地,好似一只灵活的雀鸟一样,脚下在地面上稍微一点,又再次腾跃而起。 莫青城身在空中无法借力,势同样是用一分少一分,他却丝毫没有乱,依然与刚才一样,朝萧念竹扑下,他相信自己可以凭一口气将这个练武半年的小姑娘击败。 不管是萧念竹还是萧若佩,都是将武当成工具看待的人。 一个是觉得武没有用而不屑一顾,一个是想要借助武的力量去达成她目的。 两人却渗入了武道成为了举足轻重的人物,如果换成了别人,莫青城是绝对不会像现在这么客气地给机会让她证明,直接就将武剑抢回来并把人赶出耀日城外。 但是这两个人却都与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让他不能狠下心,也无法无视两人对武道的作用。 武道需要一个局外人来扶正走向,需要一个能够独立于武道污浊之外的人来指明方向。 萧念竹和萧若佩是最适合的人。 萧若佩的能力他已经知道根底,在天屏关的行事也足以证明他有扶正武道的能力和资格。 萧念竹的能力,却需要他本人来测试。 两人再次一触即分,萧念竹并没有与莫青城硬拼的想法,她之前第一剑已经试探出来莫青城的实力,之后就制定了方针,是借用多次微弱却频繁的攻势,将莫青城这股势散尽,最后以自己能够落地借力的优势,拖垮这个强大的对手。 所以第二剑几乎是她主动在碰到莫青城的时候就落下的,这样的攻势自然不能给莫青城带来麻烦。 萧念竹再次准备落地回气,莫青城却根本没有退回空中,而是紧随萧念竹往地上落下,他试探出萧念竹的意图之后,打算速战速决,将这一股势用尽,在萧念竹想用虚招消耗掉他的势之前,一击解决这次比试。 他变掌为爪,抓向了萧念竹背后。 感知到背后的寒意,萧念竹扭转身躯,顺势一剑将莫青城的爪子逼退,然后面向他的方向背朝地面落下。 这个动作十分危险,只能凭感觉来判断自己离地面的远近,根本没有足够的应变时间。 萧若佩看得捏了一把汗,脚下几欲上前,通脉劲也随时准备接住落地的萧念竹。 莫青城蓄势待发,只等萧念竹分神应对地面的时候发动攻势,而萧念竹的剑上也同样继积蓄着剑势。 两人从空中坠落,距离地面并不远,眼看就要落地的时候,而萧念竹却没有半点分神的样子,现在莫青城面临两个选择,一个是以自己强大的力量攻破萧念竹的防备,二是放弃这次机会,借机落地。 他现在只是为了考验萧念竹持武剑的资格,自然不能以力服人,做出了决断之后,莫青城准备先落地,却在他分神的瞬间,萧念竹剑势猛然爆发,武剑也像是等到猎物松懈的毒蛇獠牙一样,迅猛而准确地刺向他的左手。 莫青城急忙变招,左手仓促将气收回应对,掌剑相交,只听得一声震响,萧念竹的剑被莫青城挡下,剑尖一弯,刺破了他的衣袖,却也无法寸进。 萧念竹借力回荡剑身,武剑在地面上一按,轻盈的身躯借力旋转卸去下坠的劲力,人已经脱离了莫青城的攻势之外,而莫青城为了应对她的剑,临时变招,两次变化却已经让他有些力不从心,除非用处超过萧念竹的力量,否则他已经不可能安全落地了。 无奈之下,他只能用刚才准备对付萧念竹的力气用在了地面上,手掌撑地翻身跃起,迎面又是一道清澈剑光袭来! 萧念竹刚才躲开之后只是稍微借地面转向,又折身刺出一剑。 她的攻势虽弱,却连绵不绝,这一下有些出乎莫青城的意料,仓促落地的他只能被动应对,落入了下风。 一旁的苏流穗看见萧念竹行云流水的动作,连声叫好:“对对对!就是这样,打他!”她第一次知道云圣剑可以这样使出来,不管破绽,不管招式浅显,只管自己的动作连贯,用快到对手即使发现了破绽也不可能有时间抓住的速度,将对手打到没有还手之力。 “这就是云圣剑的真正用法吗?”陈玉也看得入迷,萧念竹占了上风,不仅对云圣剑的招式理解得很准确,而且动作也十分好看,衣袂翩翩,好像是一只流连花丛的白蝴蝶。 比起那边的莫青城,简直像是一朵鲜花和一块平平无奇的黑石头。 萧若佩摇头道:“快并不是武道唯一,念竹这样的做法只能寄希望于对手没有她一样的速度,但青城不可能反应不过来,他的实力早已经可以无视这点速度的差距,就算比快,他也完胜念竹,只是他想要试试念竹的水平而已,如果云圣剑往快的方向发展,是无法入意的。” 逍遥界快剑法有很多,凭借快剑入意的武者也有,但云圣剑却不是以快取胜,萧念竹这么做,是因为她现在只能用快来压制莫青城。 相比起萧念竹只有一个选择,莫青城如今看起来似乎只有防守的能力,但却是换着方法来解决萧念竹的攻势,或挡或卸,萧念竹如今的快已经是极致,莫青城只是稍微乱了一下而已。 “呸!萧若佩有你这么看不起自己妹妹的吗?念竹加油,狠狠揍他,帮我在他身上捅一剑!”她到现在还记得当初那一剑没有刺在莫青城身上的事呢! 随着她话音刚落,萧念竹一剑真的刺在了莫青城身上,吓得苏流穗吃惊地捂住了自己嘴巴,她只是随口说说而已,怎么会变成真的了? 场中顿时冷寂一片,似乎都被刚才那极快的一剑所惊吓。 只有几个真正的高手看清楚了,那一剑只是刺进了莫青城衣服,最多只有皮外伤,流点血算最严重了。 但是莫青城却借此机会,用故意留下的破绽骗到萧念竹往他腰侧刺出这一剑,而他的手掌却化作爪状狠狠挥落,这一抓要是击中,受的伤肯定比皮外伤要重。 而萧念竹的武剑已经被他夹住!要么弃剑,要么受伤。 就在莫青城以为自己胜券在握的时候,萧念竹左手却荧光萦绕,突然出现了一把像是春天长着嫩皮的树枝一样颜色的细剑。 萦枝。 木剑无锋,但却无人敢于硬抗,这是神异亲手锻造,本身是生长了万年,受木灵天光滋养的树枝,本质虽是木剑,比起寻常铁器还要锋利许多,就算是现在的武剑,也不一定比萦枝更利。 这一支剑尖正指在莫青城落下手掌的途中,逼得他不得不停下。 两人迅速分开,莫青城没有继续追击,而是收手仔细地将身上破开的衣服整理好,看样子是没有继续比试的想法了。 但是萧念竹却没有放松,依然双手持剑警惕地看着他。 莫青城只能宣布结果:“我承认你持武剑的资格了。” 萧念竹这才将两把剑收起。 这两把剑都不同寻常,武剑可以与人的武意融合,藏于武意之中,无形无迹,萦枝神异所造,与主人血肉相连,萧若佩此前就经常将萦枝放在手腕霖花印记上,那里曾经是萧念竹寄住的地方。 如今萦枝也能被萧念竹收进身上,将剑收起来的少女,再次恢复了刚才那般纯真模样,也没有应答莫青城,低着头又走回了萧若佩身边。 只是刚才一番剧烈比试,她的脸上多了几分红晕,看起来像是朵花一样。 “萧念竹...你与他不一样,要是他肯定不会这么警惕,也没有你这么容易相信我。”莫青城整理好身上衣服,上前几步,并不是朝向萧念竹的方向,而是走向神女峰山崖边上,看向山外云海:“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所坚持的武道是什么?” 第四百五十六章 无瑕武意 萧若佩是在比试前问武者习武缘由,莫青城却是在比试之后询问,两人的注重点不言自明。 萧若佩认为品性比能力重要,莫青城则相反,能力比品性重要。 萧念竹却没有回答他,依然躲在萧若佩背后,好像刚才那个在神女峰上灵活却不失锋芒的人不是她一样。 莫青城转身盯着躲在萧若佩背后的少女,严肃说道:“你到了必须执武剑才能解决问题的时候,还要躲在他背后吗?” “何况他根本就没有你想象里那么坚实可靠,你还希望他给你挡下一切?他还能给你拦住多少?” 萧若佩于心不忍,正要拦住萧念竹,同时开口说道:“至少我现在还在这里,就能为她挡住一切。” “明处的剑锋你当然可以挡下,但是命运这把剑呢?你自身都毫无防备,还能替别人挡住?”莫青城大步上前:“而在这个逍遥界,除了你个人的命运之外,整个天地,都处于被认为控制,我们称之为自然的东西,你又怎么知道这些不能化作利剑?你怎么挡?萧若佩,在武灵天光之前,武者的对手是看得见的,超不出人的局限,但是在武灵天光之后,我们对面站着的对手变了。” 他走到了萧若佩面前,点了一下他的胸口道:“你是第一个目标,谁知道他们会不会有第二个?你有怎么可以保证第二个不是萧念竹,不是苏流穗?一厢情愿想着只要自己挡下来便没事,萧若佩,他们已经动手了!武道将来是要开拓到与你要挡住的敌人同样的层次,而不是继续苟活在逍遥界中。” “作为武者,我能给你的忠告只有一句,既然他们已经对我出手,武者唯一能做的就是找准机会,给他致命一击,彻底斩断他的手,这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天境屏障,你觉得靠谱,要不是苍圣的计划能够给逍遥界争取来二十年的安稳,我还嫌他胆小!” “…”萧若佩第一次见到如此激动的莫青城,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了一会之后才开口道:“你不是这么冒进的人。” 莫青城终于将自己的性子收敛起来,在耀日城里,能让他如此真切关心的人没有多少,萧若佩没有太长时间生活在耀日城里,本来是不值得他关心的。 因为他替萧若佩接下了昕竹之名,并且凭借前代耀日城主的努力,摆脱了昕氏的命。 然而萧若佩这一去不是为了逃避,而是有比作耀日城主更加重要的使命在身。 相当于他也成为了被萧若佩庇护在身后的人之一。 他怎么可以忍受这样的屈辱?如今不仅是萧若佩,连一个弱女子,萧若佩一半根源诞生的萧念竹,居然也因为命运而站在了他的身前,为他开拓道路,如果不能在两人之后给予敌人重创,他如何对得起两人的付出? 他的意境已经隐隐接触到了萧若佩将要去的层次,感觉到了所谓的命运不是一种虚无缥缈的东西,而是可以化作实质被人操控用来伤人的武器。 他这一年并没有闲着,除了准备武灵天光之外,更挤出时间研究武道的将来。 人类的历史很奇怪,是在突然之间就有了足以支配自然的能力,这些道从何而来? 春种秋收,草木繁夏,果实藏冬,这一切都被人类完美地利用起来,但是这就是正常的吗? 尺有所长,寸有所短,时分昼夜,星移四季,这一切在离开人类视线之外,是由什么在操纵? 逍遥界的时间可以严谨到眨眼之间都不会有错漏,连一个眨眼间都无法变动,这是比任何规则都要更加严谨的铁律,但是却没有任何人觉得不妥,而是将之视作自然! 敢问天地间有哪种自然苛刻到一丝一毫都不容差错的? 而人类生活在这样苛刻的规则之下,居然觉得能见大道? 法道,文道,王道,武道…等等自称为道的途径,都只不过是在这种严苛到没有丝毫误差的规律之中总结的生存方式,一开始就是为了适应规律而存在。 但这不代表一切就正常! 除了萧若佩个人,这种力量还限制了所有人,所有事物,甚至天地间任何规则,都在所谓的‘自然’之中运转。 将逍遥界固定在‘自然’之中,将不可能脱离‘自然’的力量称之为道,在莫青城看来,这一切可笑至极! 他可以接受萧若佩的选择,但不能接受萧若佩完全顺从命运做出的选择。 人类已经在如此严苛的‘自然’之中掌握了利用自然的方法,而相比起来,命运看起来虚无缥缈,却要比‘自然’要宽松许多! 人类能够在‘自然’里游刃有余,为何不能让命运如臂指使? 在莫青城看来,‘命运’不过是新渗透到逍遥界之中的力量而已,等人类将之掌握之后,就能和利用自然一般将命运利用起来。 像萧若佩如今这样,就是未战先输。 但他却不能阻止萧若佩这么做,因为这是人类如今唯一能够在‘命运’之下得以喘息的途径。 不管是他,还是整个人类,都需要这一段时间。 他只是恼萧若佩萧念竹没有丝毫危机意识,将武灵天光的铸造,当做只是武道的事情。 莫青城没有冒进,只是缺少时间。 “萧念竹,你执武剑,只是为了到达他所在的层次?”莫青城指着萧若佩问道。 萧念竹没有犹豫多久,很快点头承认。 这样一个人,居然被武剑认主,莫青城现在都开始怀疑武剑是不是因为是萧若佩亲手铸造的原因,所以性子随了他了! 真正的武剑之主怕不是萧念竹,而是萧若佩,武剑如今选择她,只不过是想要借她重新回到萧若佩身边而已。 这样一把剑,有资格做武剑?除非武道因萧若佩而生! “莫非我所做的一切,只是围绕在他身上?”莫青城不由得产生了这种怀疑,不由得他不心烦气躁。 这种心态对今晚的武灵天光十分不利。 “你们可以回去了,我需要好好考虑一下。”他现在已经有想从萧念竹手里收回武剑的意愿了,凭着他的能力,完全可以强行让武剑改变。 唯一阻止他这么做的,就是心中尚未认输的向武之心,心不允许他这么做,有违背武者之道。 看着莫青城的情况似乎有些不对劲,萧若佩清楚让莫青城乱了心态的原因是自己,不好开口相劝,离开之前只留下一句提醒:“今晚天光就要出现,你要保持最好的状态应变。” 莫青城点了点头没有回话,他知道萧若佩所说的变化是来自蜃界,但对于他来说,武灵天光才是最重要的,至于解决蜃界的问题,只不过是铸造武灵天光的附带品而已。 武灵天光出现之势已经完成,他的心境对此的影响并不大,不管他做什么,今晚武灵天光都会出现。 伴随着武者的到来,逍遥界的武气已经齐聚耀日城,如今这股武气只需要一个承载武,就能完全激发出来,从而引动天地,接引天光。 这个过程根本就不需要莫青城主导。 在武剑公示的三天之内,城里武者武意已经凝聚在了武剑之上,这就是他当初选择武剑自主择主的意图。 如今虽然达成了目的,却让武剑之主落入了不可控的状态,莫青城无法预判这样导致的结果是好还是坏。 萧若佩等人离开之后,昕武鸣走上前来:“青城,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师祖有什么指教?”莫青城觉得奇怪,刚才萧念竹的表现,虽然身手尚可,对武技的利用也算合格,光从这方面来说,她做武剑之主是没有问题的。 但是她的武道本心却不是为了武道,这一点却无法得到莫青城的认可,相信昕武鸣也清楚。 只见他呵呵笑道:“你身在耀日城不曾外出,可能对外人习武的心意有些不了解,我不说别的,光说耀日城主,咱们这几个人,难道心思就单纯了?除了凌云之外,我们只不过是为了从这座山下镇压的那个神异手中逃脱才踏上武道而已,算不得是为武而生。” “但是凌云却很不同,他习武三年入意,你觉得这样的人,能以常理推测吗?” “萧若佩才不过一年而已。”莫青城反驳道。 昕武鸣笑呵呵地摇头,走向山崖边:“他习武已经不短时间了,从小就练习八州拳掌式,若是做不到剑御天光,反而辱没了他昕氏一脉的身份,在别人眼里萧若佩可能特殊一些,但是在我看来,他所展示的力量都在可以预料的范围之内,更何况他本身也不是纯粹的武者。” “凌云…很不一样,他是真正唯一为武而生的天才,所以张照玉才选择了他作为白羽剑的传承者。”他看向莫青城:“在那个没有出现过入意武者的年代,凌云以一人之力将武道带入了新的阶段,所作所为,便是今日,也需要八州武者齐聚才做得到,若是他还在,今天根本就不用请来八州武者齐聚,只要请凌云一人来就足够了。” “他所传下的云圣剑…最终落到了萧念竹的手上,山下的血灵密洞,也是被学云圣剑的苏流穗堵住的,这不是巧合,而是只有她们才能做得到将武意保持纯正无瑕,不受外界的干扰。” 第四百五十七章 方静登山 神女峰下,有个太学院生打扮的文士正在登山,以他的体格,就算有一定的锻炼,怎么看也不像是有能力登上这座灵秀山峰的人。 这座山在武道未兴之前,可是难倒了所有探险者,第一个登上山峰的,就是以后的耀日城主昕天圣。 比起昕天圣来,方静的力量太过弱小了,登山对于他来说理应是一项十分艰巨的挑战。 他手中没有天光令,在武道没有熟悉的朋友,更没有打算借萧若佩或是江无浪的关系,帮他打破耀日城的规矩。 唯一能够突破天光令的限制,只有不走耀日城已经铺好的登山道,而是从另一边,神女峰的背部攀援而上,这一条路对武者而言都十分险峻。 实际上方静在山上已经有三天时间了,在明州的山里,吃喝倒不用发愁,野果鲜美,山泉甘冽,即使是冬天,也能在土里树洞之中找到野兽藏起来的食物,寻找到这些食物对方静的见闻来说并不是什么难题,只是实践书上所学而已。 被野兽藏起来做过冬食物的果实都不会是有毒的东西,吃起来也放心。 对比起一路上用刀弓将明州踏平的武者来说,方静进入明州的过程就轻松惬意得多了,不仅有佳树芳草相迎,明山秀水相伴,路上山野美食不断,甚至明裔都能感觉到这个从太学院里出来的学生身上那股平和的气质,一路上殷勤接待,让他领略到了明州的美妙之处。 即使是登山,他也不是带着征服的心思攀爬,而是纯粹地欣赏山中景色,想要登上更高的山峰,以求看到更远的风景。 山上的荆棘不会挂烂他的衣裳,脚下的崎岖没有磨破他的鞋子,连山间白云,都像在托举着他走得更加轻松。 他自此才知晓张照玉当初选择留在明州,不是外面已经没有容身之地,而是来了,见到了这样的景象,不舍得离开了。 登山的时候他并不着急,时间方面,他有余裕,今晚天光出现,而他距离山顶也就剩下半昼的路程了,赶上天光礼没有问题。 方静来到一挂瀑布前,看了看天色,知道自己的时间还很充足,于是到潭水中洗过澡,换上了包裹里准备好的干净衣服,新的一年,终归是要换一身新衣服才像话。 换好衣服后,方静坐在潭水旁边,将路上捡到的松子拿出来,又把刚才洗澡时候从水潭里捞出来的鱼开肠破肚,处理好鱼肉之后,点起火开始熏烤。 明州的日子让他都有点不想回太学院了,寄情山水,向来是文人雅士最想要的生活,但是想到自己一身所学,若是遁入山林,实在对不起先生的辛苦指导,也对不起明州如此厚待,唯有将本事用尽,才对得起眼前秀丽河山,念及此处,他才将心中安逸的想法抛却。 看着在火堆边上渐渐熟透变得焦黄的鱼肉,诱人香气弥漫开来,引得方静食指大动。 明州即使是同样的食材,不同地方,做出来都别有一番风味,他进入明州之后,几乎就没有吃过同样味道的食物,几乎每到一处都能给他带来耳目口鼻全方位的新鲜感。 暂时吃些松子解馋,方静一边享受山风吹拂洗过的头发,一边借助火堆暖意驱散洗澡的寒意,就在他看向远方云海,浮想联翩的时候,有个声音从他背后传来:“神女峰的鱼不太适合烤着吃,生吃鱼脍味道更为鲜美。” 虽然这人突然出现,方静却并没有惊慌,而是很自然地从云海里收回思绪,转头看向声音发出的地方。 只见一个黑衣青年站在火堆旁边,他身上的黑衣上面,有不太显眼的金色丝线勾勒出花纹,既能衬托出他的与众不同,又不会让他太过显眼,看得出来在衣着上花了不少心思,应该不是什么闲杂人等。 脚下的鞋子看起来也是新的,鞋底都没有怎么磨损过,连污泥也不曾沾上多少,不像是长途跋涉的人。 头上乌黑长发用一个云纹玉冠束起,将他那俊秀面容完全展示出来。 与之相比,方静刚刚从湖里上来,披头散发的样子就潦草了许多,身上衣服虽然也算干净,但是放在包袱里随他一路坎坷,没有保持得十分整齐,脚下鞋子更是磨损严重。 两人一比起来,这个突然出现的明州本地土著反而更加雍容华贵了。 “口味不同,没有必要去附和别人的口味来显摆自己。”方静见他没有恶意,于是脸上表情也放松下来笑道:“这位兄台,你觉得好吃的东西我不一定会喜欢,就我个人来说,生吃虽然鲜美,但是我承受不起因为生吃而发生的错误。”山林之间只有他孤身一人,要是吃坏了肚子,叫天不灵,叫地不应,明州自然馈赠美味佳肴就算了,难道还能在这神女峰上突然出来一个医师? 方静可不敢将自己的性命寄托在运气上面。 “既然来到了这里,又被我见到了,那你不管做什么事造成什么样的后果,我都可以摆平。”来人说话大气,好像他是这座山的主人一样,他走到水潭边,只静静地等候了一会,然后手掌猛然刺入水中,手掌离开水面,已经抓起了一只与方静刚才捉上来的那一条大小差不多的鱼。 只是他手中的那条鱼却十分生猛,尽管年轻人抓住鱼身的手十分有力,但是那鱼尾甩动却没有停止过,就在离水的时候,方静可以清楚看见鱼尾巴击出的水浪比他全力拍打的还要大! 手掌能握的小鱼,这一尾巴甩起来,肯定能够将方静这种文士拍倒在水中。 但是那人的手掌却像是铁钳一般,死死地将那条小鱼夹住,另一只手从腰带边上取下一把短刀,干净利落地刺进鱼后颈,那鱼登时就停止了挣扎。 随后他熟练地开始处理鱼,一边向方静解释道:“明州对人有两套方法,对你这种和气的人,他也客气,对我这种野蛮人,他同样以野蛮应付,就像是他也有脾气一样。” 随手在鱼身上划了几刀,方静都没有看清楚他的动作,就见他将一整个鱼骨架连鱼头从鱼身上拉出来,随后他取下一片干净光滑的叶子,用水洗净,将切成片的鱼肉放在叶片上面,收好刀之后托着叶子回到了方静身边。 先自己拿起一片放进嘴里,然后边嚼边将树叶举到方静面前道:“你尝尝?” 鱼肉没有外面那种腥味,反而十分清甜,这种甜可以直接闻得出来,随着年轻人的咀嚼,甜味弥漫四周,更加浓郁。 没有影响食欲的血污,可能是明州的鱼干净些,刚才方静处理抓上来的那条鱼也是差不多,没有见到多少污血,流淌在地上的血迹也很快就渗入了泥土里面,就这一会已经看不出任何痕迹了。 但是这个年轻人处理手法更加专业,他可以看清楚鱼片上整齐地切口,这是在鱼肉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之前就将之分离,这条鱼是在完全放松的状态下被切成片了。 方静可以感觉得到,眼前的年轻人若是要对他出手,他大概也是和这条鱼一样,可能连自己身上挨了刀都感觉不出来。 鱼片晶莹剔透,就像是一片冰玉一样,方静却没有伸手,他很想尝试一下,只不过心里却有个声音在告诉他。 眼前这人与他并不是一条道的,刚才他也说过了,明州对人有两套方法,他若走上与对方同样的道路,就注定再也见不到明州的另一面了。 他抬头问道:“我想以我的见闻来记录天光礼,昕竹城主,恐怕现在还不是接受你的观念的时候,等天光礼之后,有时间的话我们再谈论食物上的个人喜好。” 莫青城笑着坐下来,也不强迫他,将鱼片拿回自己面前慢慢拈起来送到嘴里:“那各吃各的好了,我也要填饱肚子应付天光。” 见到他承认了自己身份,方静连忙恭敬地起身拱手:“见过耀日城主。” “不客气。”莫青城笑着摆手道:“我感觉到有人偷偷登山,还想来来看看是哪个人这么大胆,没想到不是武道中人,能在这个时间来神女峰,我想你就是方静吧?无浪寄来的信里说过你的事,本想以我的武意来动摇你,不想弄巧成拙,让客人见笑了。” “你来这里,是要记录天光,这一枚天光令就少不了,回去之后,也有个见证,免得将来有人质疑你。”莫青城又取出一枚玉令,这就是武道之中,仅派发出去两千两百枚的玉侠令。 武道之外,只有方静一人能得到,这份殊荣,别说是一个小小的太学院生,就算是太学院长也不容易拒绝。 方静却不为所动,他摇头道:“昕城主不用再试探我了,我来这里,是出于长进自己见闻而来,并非为了荣誉名声,他人质疑我,跟我自身见识并没有多少关系,我收了无浪的明珠,是必须要收才能有此行,虽然无浪兄弟并没有言明,但我也已经将他的委托接下来了,必须忠于他托付的事情,否则就成了骗人钱财了。” 莫青城忍不住笑出声来:“你们这些家伙,我以为没有人会跟萧若佩一般死板,没想到还是有的。”他将天光令抛给方静道:“我也不是在试探你,而是今夜登山必须此物,你也不想因你而破例吧?” 方静闻言,这才接住玉令。 仔细看了一眼,只见手中令牌好似一枚白羽,毫无瑕疵,却不像白羽那般柔软,在尖上有一股摄人锋芒,是白羽剑意铭刻在天光令上。 有此令牌,不仅证明自己来过神女峰,更是自己与天光同耀这份莫大荣誉的证据。 第四百五十八章 天光初亮 方静登上神女峰的时候,已经有许多武者到场了,他不是武道中人,在场的许多人他虽然认识,但是人家却不认识他,无法跟周围的人攀上关系,只好自己找了个方便观察的位置放下自己的东西。 神女峰上并没有像其他宗门举行天光庆典之时那般摆下桌椅,备好酒食招待客人,耀日城做的准备仅仅是将神女峰顶打扫干净,这些在逍遥界各地大名鼎鼎的武者,来了神女峰顶,同样只能选个干净的地面坐下。 在武灵天光之下,没有武者可以得到特殊对待。 就算是此地主人,耀日城主莫青城,也仅是坐在靠中间位置,同样没有座位。 方静看到那张脸想起了刚才的事情,这城主只是想找个安静地方吃点东西填饱肚子!吃饱喝足之后,居然不带他一把,只说了一句“峰顶见”就跳起来不知踪影。 他并没有生气莫青城独自离开,本来他就没有打算得到外力相助,只是觉得莫青城没有外面人的那种客气,对这位耀日城主有些兴趣。 卢平本人就是不喜欢太多繁文缛节的人,作为他的学生,方静同样继承了同样的思想,所以他对见面不久的莫青城有了一些好感。 他从莫青城身上移开目光,开始看向最中央持剑而立的少女。 只看一眼,他几乎连呼吸都忘记,那个白衣翩翩的少女,不仅没有武者久经锻炼的粗粝感觉,反而有种连他在太学院里的女学士身上都没有的看到过的细腻淡雅,好像是一朵白兰花开在了神女峰上。 山风飒爽,萧念竹衣袂随风扬起,少女容貌如画,衣服就像是笼罩着神女峰的云雾,她闭眼垂首,武剑拄地,好像外界一切都与她无关,方静在第一眼看见的时候,甚至以为自己眼花了,这个姑娘身上有种不可能存在世间的虚幻感,等看清楚之后,他才收起自己心中震惊,将目光放在少女手中剑上。 他听过关于武剑的传说,实际上在天屏山武道大会之后,武剑的事情就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并且愈演愈烈,逐渐传出武道之外,连局外人都对武剑的事情一清二楚,何况方静还是主动去探访武灵天光的事情。 他虽然没有见到武剑铸造的场面,但是他的师弟高长令可是亲眼见过,高长令文道行的是简练的路子,说话简单明白,将武剑的式样跟他说得一清二楚。 少女手中剑与高长令的描述有很大出入。 高长令不会对自己师兄说谎,但方静却一眼就认清楚了少女持握的正是武剑无疑,因为在天光礼上,除了那把让武道沸腾了半年的武意聚剑之外,没有任何武器有资格站在中间。 那么看来如今手持武剑的少女,就是被武剑选中的主人了,总不会是耀日城为了撑起门面才找了一个长得好看的人来做剑架吧? 再说好看到这种程度,也不太好找,初见到萧念竹的时候,方静都以为她是神女峰的山灵所化呢! 他有心打听少女的来历,并没有急着去问别人,因为他很清楚像是这样出众的少女,不管在什么地方都会有人议论,何况现在的情况是她正在武灵天光盛会的正中。 果然很快他就从周围的谈话之中得到了少女的名字。 萧念竹,玉名侠剑御天光萧若佩的妹妹。 那位武剑铸造者,天屏关守关人,萧若佩与这次的武灵天光盛会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如今他的妹妹又成为了执武剑者,方静却没有在场上看见萧若佩的身影。 这点倒是十分奇怪。 方静粗略地打量了一下四周,依然没有找到萧若佩的身影,在这关键的时刻,他怎么能不在? 当初接玉侠令的时候,他的确表现过对武道现状的不满,但是武灵天光可是关乎逍遥界将来的大事,莫非萧若佩这般不知轻重,因为对武道有意见,所以不出席这次盛会? 他的眼睛扫过几个熟悉的人影,作为在人皇城待过几年的人,他最熟悉的当然是陈玉了,方静可是经历过陈玉做太学院教习的那段时间的,对这一朵陈家瑶花有十分深刻的印象,若不是自己底气不足,他无法保证自己不会对这朵陈家瑶花不动心。 据说陈玉也与萧若佩关系匪浅,这时候却不见萧若佩在她身边。 还有坐在她身边的那个看起来剑意汹涌的人,应该就是白羽传人凌白涛无疑了。 “天光之名为武,我作为武道后辈,不会凭武力来迫使诸位认可我的想法和耀日城的地位,但诸位若有怀疑我能力的,也可以上前一试,我定当奉陪,剑主需要积蓄心力接引天光,诸位若有意见,不方便打扰到她,既然萧念竹是武剑选中之人,也就是我莫青城认可的人,有对她的怀疑,也可以找我商量,我会尽量让大家满意。”莫青城见来的人差不多了,先是朝着四方拱手行礼之后,开口说出了这一番话。 引得周围武者议论纷纷。 莫青城的年纪不大,说他一句嘴边没毛办事不牢都可以,他的实力也没有几个人清楚,但是说话这么冲,却有几分耀日城主的样子,看他信心十足的样子,应该有一些底气。 耀日城主出现在武道以后,可是一直压在武者头顶上的大山,就算许多人对耀日城不服气,也只是在耀日城主没有游历武道的时候骂几句,真的遇上耀日城主了,有些名气的武者都会躲着远远的,生怕多看一眼就被他盯上打一顿。 如今莫青城将话说得这么满,让原本有些蠢蠢欲动的人都开始思考他的话有几分引诱别人对他出手的意图了。 对萧念竹不满同样有人,只是今日看见了萧念竹的风姿之后,这种不满少了许多。 这个姑娘光是凭容貌气度,就已经足够资格当武剑之主了,武灵天光这样的大事,难不成放着长得好看,看着赏心悦目的姑娘不要,选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持握武剑在中间? 那副场景不要说看见,光是以后想想,都会觉得这次武道盛会美中不足。 “武灵天光是武道大事,耀日城筹备大半年时间,我们都信服,没有意见!”其他人不说话,云天一个出了名的大嘴巴,又暗地里跟耀日城有不少‘勾结’的武者,就成了最适合打破沉默的人。 莫青城朝他拱手道:“多谢云宗主支持,只是武灵天光之事,并非筹备一年时间。” 他取出了身后被绸布包裹的一根长条物件,将包裹物件的布条打开,只见里面有一根闪着黑色精光的铁钎:“百年之前,照玉先辈就已经定下了武灵天光的计划。” 在场武者视力极佳,能够轻易看见铁钎上面铭刻的‘武灵天光,永镇此山’的八个字,铁钎式样古朴,就算是造假,也可以见到耀日城的用心,但众人都不相信耀日城会拿张照玉来说谎。 “只是我们后辈无能,直到今天才得以实现先祖的计划,值得庆贺的是,我们即将在今晚,将祖先的设想变成现实!”莫青城重重地将铁钎顿在地上,却用上了一股巧劲,并没有将铁钎扎进山体之中,而是震荡周围空气,发出了撞钟一样的嗡嗡声。 声音传播出去很远,这一手顿时吓住了不少人,撞山如钟,这样的功力,可不是谁都有的,在场除了展示过的莫青城,能够保证声音洪亮清晰的人,估计只有掌握承山剑意的宋山缺,凌白涛和昕言两人武意并没有这种沉稳的势。 能够获得天光令站在这里的人,不是没有眼力的,都清楚莫青城这一撞所展现的实力。 钟声响后,莫青城像是昭告天地一样大喊:“天光永照!” 随着他话音扩散,天上忽然爆发出一团光芒,像是水帘一样泼洒而下,瞬间笼罩了整座山头。 方静有些措不及防,不是需要一番大动作,然后才能引下天光吗?怎么耀日城主说了几句开场的话,天光就下来了? 铸造天光这么简单,那逍遥界还不以后每年都造一座?是不是可以借用武灵天光的经验,回头也跟太学院尝试一下铸造文道天光? 不仅是方静,周围的武者都有些纳闷,总觉得好像有些力都还没有用出来,敌人就倒下来,顺便自己莫名其妙成为了天下第一的感觉一样。 “不对,这天光颜色怎么是青色?这是木灵天光!萧若佩!”场中有武者很快反应过来,举头往天上天光爆发的地方看去,果然见到了高空之中有道身影正在落下。 那人手中天光暴涨,正对着神女峰使出了自己成名绝技,剑御天光。 “果然耀日城是要借此机会将天下武道高手一网打尽,从此称霸武道吗?”许多人都生出了这种想法。 因为在发现了萧若佩的时候,他们都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身躯了! 萧若佩的通脉劲已经将山上武者完全控制,在天光照耀下,数个躲避不及的阴影已经落入了萧若佩的天光囚牢之中! 手中萦枝剑分出数道剑光,随着萧若佩的身影下落,精准而凌厉地刺向地面上的武者。 被他剑光所指的方向,那几个武者纷纷闭上了眼睛,如今他们周身无法动弹,根本就做不出躲闪或抗拒的动作,只能看着天上的剑光越来越接近,这是他们唯一可以做到的事情。 作为武者,死都要看清楚自己到底是死在什么样的攻击之中,能够死在萧若佩对付昕言的成名武技之下,也算死得不冤! 第四百五十九章 天地正名 去年天光礼上,萧若佩在青玄山一招剑御天光直接将昕言重伤,把承山峰削去一角,时过一年,他的功力见长,这一剑范围不再是对准区区一个角落,而是整座神女峰全部都被笼罩在内,若是他想要对付在天光之下的武者,估计没有人可以逃脱,只能抵抗。 当见到萧若佩的成名武技落下的时候,许多人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包括潜伏在武者身上的那些蚀影,他们来到源界的时间不长,知道萧若佩的实力也仅限于从其他武者交谈之中得到去年天光礼上的表现而已,纵使有所进步,也应该在可以被寻常人接受的范围之内。 比如一年里大概让剑光涨个几尺,就算是绝顶天才了。 加上萧若佩出手次数太少,基本上武道流传关于他的实力境界都只是猜测,根本就没人知晓他的真实情况,只把他当成凌白涛的弟子,入意修为而已,还有些过目不忘的本事,却没有人知道他与神异之间的关系。 而见识过他真实实力的蚀影,现在还在天光囚牢之中被挤成一团不能脱身,其余被送回蜃界的,也不是他对手,这些早期渗透到蜃界的蚀影,不曾料到自己已经落入了圈套。 武灵天光,是武道踏上新台阶的标志,也是人类个体武力所能达到的极限证明,同时还是萧若佩用来引诱蚀影的诱饵,不管蚀影是为了打探情报,或者想通过阻拦武灵天光出现压制人类的武力,他们都不得不来,而且必须倾尽全力,以他们的能力,依附在获得天光令的武者身上,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而萧若佩要对付的目标,从整个武道千万武者之中,缩减到目前两千两百人,如果不是因为武灵天光需要更多的武者至此,他的目标人数会更少,计划也会更加保险。 两千两百人,依然在他可以控制的范围之内,他一次爆发出了身上剩余的天光,将整座神女峰笼罩在内,反正如今他身上的天光之后也没有什么用处了,木灵源内今年储存份量也足以维持明年的消耗,不用他担心。 天光之下,蚀影无所遁藏,随着萧若佩剑光落地,将那几个蚀影被钉在原处,而后天光囚笼猛然收拢,将那些蚀影完全困住。 按照萧若佩本人的意思,是不打算解释什么,直接将蚀影收走,然后武灵天光盛会继续,大家当没有事发生就好。 只是就在他准备用脉纹折光将天光囚笼隐藏起来的时候,一条黑影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刺来,远方莫青城还保持着投掷的姿态,好似一张有神女峰一般巨大的弓弦被拉响,霹雳惊雷之声,响彻云霄,萧若佩的天光囚笼被那根定脉桩刺入,余势不竭,定脉桩在钉入脉纹之后,连同萧若佩牵连的脉一起牵动向后。 要知道萧若佩如今联系的脉纹可是整座神女峰上所有气脉! 若不是知道莫青城不是莽撞的人,萧若佩早就用更大的力量撞回去了,但是看到莫青城严肃的神色之后,他选择了不抵抗,然后定脉桩将他手中困住蚀影的天光囚牢钉在神女峰崖壁上。 困在其中的几个蚀影被定脉桩尽数穿过,这根埋在神女峰下百年的定脉桩,曾经将血灵密洞脉纹固定百年不移,区区蚀影在这等神器之下,根本就无力挣脱,像是几团破布一般,挂在定脉桩上随风摇摆。 只是这些受到了迎头痛击的蚀影却没有表现出失落,反而凶狠地朝着周围人类发出野兽一般的嘶吼。 众人见状,神色数变,先是明白了萧若佩出手对象并不是他们的释然,松了一口气之后又开始对这些黑影产生了疑问和恐惧。 疑问是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生灵,许多人都将这些东西与明州诡异联系起来,恐惧是因为这些生灵存在于周围,他们居然毫无感觉,若是他们突然在人群之中动手…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或许这山顶上就有几个死了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人了,想到这里他们看向萧若佩的眼光又多了几分敬佩,果然不愧剑御天光的玉侠名,不知不觉间就解决了潜藏在暗处的对手。 萧若佩却没有他们这般放松,他看向了莫青城,等待他的解释。 这一切事情发生极快,作为一个外人,方静甚至来不及反应,只看到萧若佩出手,然后是莫青城丢出了手中铁钎,一声响,几条黑布被串起来挂在崖壁上,黑布发出声音,突然变成了活物。 看得他云里雾里的。 这一切发生的时间虽然短暂,引发的轰动却不小,尤其是刚才莫青城丢出铁钎的那一下,声音大到震得神女峰周围云海起浪,按照这样的声势,怎么也能将铁钎砸进神女峰里面的,但是事实却是刚好将蚀影挂起来,铁钎尾部连颤抖都没有,可见他对力量的控制已经到了何种精准的程度。 萧念竹依然持握武剑闭目凝神,对周围发生的事情不管不顾,莫青城飞身而起,从崖壁上连带着蚀影拔出定脉桩,落地之后将那穿过了蚀影的铁钎插在地上。 像是竖起了一面旗帜。 “在这场聚集了大多数武道高人的盛会之上,我想大胆问一句诸位,武,是什么?”莫青城的声音朝四方滚滚而过。 在场武者面面相觑,这种简单的问题,询问刚刚踏上武道的学徒还有些意义,问他们做什么?难道要他们重温一下初入武道的感受? “在场有一位文首先生的学生,我想请你和大家解释一下,武这个字的意义。”莫青城不等大家回答,将话引到了方静身上。 没想到自己能够在这样的场面露脸,方静反应过来之后,也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作为卢平的学生,虽然没有亲自经历过这么大的场面,但是心境修为还是能够应付的,再说莫青城问的并不是什么深奥的问题。 他高声回答道:“持戈前行,是保护自身周全的实力。” 数百年前武道出现,武字却并非因为武道而出名,而是早在武道之前就已经成为了固定的字形,方静的释义是武字本意,而不是指武道。 萧若佩当初接天光令时候骂武道,就是骂他们不配这个字。 原本为了保卫自身的实力,成为了武者侵犯他人的利器,越来越多的武者,渐渐从自己的身上伸出獠牙利爪,侵犯了他人的周全,这样的人,根本不配称作武者,这样的道,也不容许称作武道。 “而在我者,武为有敌!”莫青城的声音虽然没有很大,但却传遍全山,甚至传到了神女峰下耀日城中。 落地有声,如春雷乍响。 “这就是我们将要面对的敌人,名为蚀影,在天境屏障的庇护之外,一个世界正在倾轧而来,其名为蜃界,其中生活的生灵,便是蚀影,蜃界是源界倒影,蚀影是在座每一个人的投影,他们不死不灭,唯有杀死作为主体的人类,他们才能得到真正的安息,所以我们与那边,是天生注定不死不休的敌人。” 随着他的说话声音,被串在铁钎上的蚀影发出了更加凄厉的嘶吼,好像随时要扑出来将莫青城撕成碎片一样,只可惜他们的身躯被定脉针困在原地,不管如何挣扎都无法脱离。 “就在现在,他们正在打算以蜃界天光,打开天境屏障。”天上忽然一亮,如果没有莫青城提醒,大部分人都将这突然出现的亮光当做是雷电闪烁。 蜃界天光已经融进了天境屏障,光芒开始照在了源界上。 “早在武道出现之前,人类先祖就已经知道了武存在的必要,只是那个时候的人类并不需要太过强盛的武力,因为在他们之前,有天境屏障将敌人挡下,而如今我们即将失去这层庇护,要直接面对敌人,以我们如今的武,还不足以应付这些敌人,我们能做的,只有让自身提高到与敌人对等的程度,提高到足以击垮对手的境界!” “像是数百年前的前辈不能敌明州野兽一样,于是出现了武道,像是百年前人类不能敌这座神女峰下藏着的神异一样,所以武道入意,直到今天,人类再次遇上了当今武道没有办法解决的对手,到了我们必须要更进一步的时候了!” “武灵天光不是武道的荣耀,不是武者自夸的资本,而是自身有足够实力的保证,是向对方竖起抗争之旗帜,是持握在逍遥界人类手中的利剑!” 夜幕降临,莫青城的话语引起了周围天地应和,好似天光出现之前的天音正在神女峰周围萦绕。 周围武者沉浸在刚才莫青城的话语里面,此时听到心中响起的天音,纷纷清醒过来。 他们虽然没有了解到事情经过,但是事实摆在了面前,却是到了不得不面对的地步。 至于他刚才所说的那句神女峰下的神异,已经没有太多人去揣测了。 “如今诸位齐聚,不是为了武灵天光之盛会,只是为了保护逍遥界安全,不是为了名传后世,只是为了持武向前,退尽身前之敌,以我人类之武意,洗净一切敢于污浊天境屏障的力量,以武者之拳脚,踏灭人类前行之坎坷。” “我,莫青城,愿前行!” 他第一次光明正大向所有人说出了自己的名字,那个从来没有出现过,活在昕竹影子之下真正的名字。 第四百六十章 神异视觉 就在莫青城说出‘愿向前’三字之后,他的身上溢出纯白光点。 神女峰顶已经入夜,山上有耀日城弟子留下的火把照明,但是此刻莫青城身上冒出的光芒,却已经超过了火把,甚至超过了萧若佩刚才散发出来的木灵天光。 这些光芒虽然数量稀少,却已经显示出了不同凡响的亮度。 即使在场没有人见识过,也已经明白了从他身上漫出来的,正是武灵天光! “我虽然垂垂老矣,但我手中剑锋芒却尚在,而今有我出剑的地方,责无旁贷,我愿往前。”宋山缺起身扬剑,大步走近持握武剑的萧念竹,身上天光漫溢而出,居然比莫青城身上还要多出许多。 他的入意时间比起莫青城来要长太长了。 昕言还在刚刚接触到武道的时候,他就已经入意,至今早已有超过四十年的意境修为,光是入意的时间,就已经是莫青城年龄的两倍还多。 昕言比起他都只能算小辈,宋山缺是青玄山初代弟子传人,低凌云昕天圣一辈,耀日城主传至莫青城已经十一代,相差辈分叫宋山缺祖师都不过分,萧若佩沾了凌白涛的光,凌传剑与宋山缺同辈,凌白涛是凌传剑传人,萧若佩是凌白涛弟子,若是从宋山缺的关系论起来,莫青城得叫萧若佩祖师爷爷。 宋山缺是如今唯一掌握着承山剑意的武者,亲眼见证承接了武绝遗迹的承山峰气象,也是百年前见过了凌云锋芒的传承者,那份百年前武道的光,顺着他的武意,流传到了如今,融进了武灵天光之中。 “死而复生,我亦不愿再和以前一样只作为推动武道的傀儡而存活于世间,这一次,我当以我武者意愿,以我武者身份加入到武道的开拓之中,昕武鸣,愿前行!” 他也是第一次向外表明自己身份,尽管世人都不太相信一个死了七十年之久的人还会重新活过来,但是此情此景之下,又有谁能够提出质疑?他身上满溢而出的天光可做不得假,谁能以假的身份引出天光? 从三人身上溢出的天光已经聚成了团,照得神女峰顶上犹如旭日初升,连山下的人都已经看到了光芒倾泻。 耀日城中顿时群情激奋起来,喧闹声此起彼伏,举杯交错,酒水洒落如雨,喝彩声响震金鳞湖水,街上锣鼓喧天,焰火伴随这天光点燃,整个耀日城陷入了欢庆的第一波浪潮之中。今夜还会有跟热闹的时候。 刘渊崖没能留住天光令,此刻只有与王犁师父待在一块。 当看见天光出现的时候,王犁师父忍不住热泪盈眶:“出来了…我徒儿王犁,也能与这天光同耀。” 他想到这里激动地握住刘渊崖的手,“刘少侠对我王家再造之恩,等王犁学有所成,必要他肝脑涂地以报答!” 刘渊崖摆手道:“其实以我和王犁的年纪,就算此时登山,也只能做个旁观者,要想真正将自己武意融入天光,必须要看以后的努力是否有资格让自己的武意显耀后世,天光令在谁身上,其实差别不大,我比王犁幸运的只是有个玉名侠哥哥。” 他不太习惯跟长辈共处,尤其是这个长辈还对他抱着很厚重的感激之情。 他让出天光令,只是因为他明白如今的他没有资格参与到铸造天光之中。 至于亲眼见证天光出现的荣耀… 山上和山下差不多。 有些大人都不明白这个道理。 山下还热闹许多,据说因为登山麻烦,耀日城并没有准备在山上招待客人,那群高高在上的武道先驱,此刻也只能餐风饮露,哪里像他这样吃喝随意。 “可惜不能喝酒,唉~”刘渊崖心中有些遗憾。 此时山上的气氛也变得热烈起来,继昕武鸣之后,犹存于世的武道前辈纷纷上前,他们有些人并没有引动天光,却也步伐稳健地走到莫青城身边,说出一声‘愿随前行’。 不多时候,聚集在神女峰中央的武者已经有十多人。 “我失一剑,天得一剑,地生一剑。”凌白涛站起身来,走向武剑,身上白光凝成白羽之形,白羽好似清风吹送一般缥缈,却在划过空气的时候,发出了犹如利刃急速破空的厉啸。 剑意居然凌厉至此,周围武者见状暗自惊心。 “白羽去,心剑生,白羽剑虽然已经不在,白羽剑意却还存于此,凌白涛愿前行!” 萧若佩看着自己的先生踏上了前行之道,心中有些难以言喻的感情冒出来,他是被命运推动去往那必须去的将来,这些人,明明没有天命在身,却心甘情愿地踏上了未知之地。 萧念竹手中武剑正在吸收游弋在周围的武意,淬炼成纯白而锋锐的武灵天光,只有那些不曾因为天光而动摇的武意,才能在武剑的淬炼之下保持原状,昕武鸣好似带着温度的夕照光,宋山缺犹如青松一般挺直的剑意,还有凌白涛的白羽剑意,这些光芒虽然融入了武灵天光之中,却没有改变自己的形状。 奇怪的是莫青城的武意,从一出现,就与武灵天光完全一致,即使经过了武剑淬炼之后,也看不出丝毫的变化,好像他的武意天然就与武灵天光没有区别。 越来越多的武者身上受到武意的牵引,聚拢出武灵天光熔铸在武剑之上,萧念竹整个人都被天光笼罩,再也看不清她的身影,只是谁都能感觉得到她心境的平和,以及那蓄势待发的武意在她身上渐渐高涨。 她在等候出剑的时候,整个武道和逍遥界天地,都在等待最佳出剑的机会。 莫青城一直守护在她身边,萧若佩见状放心下来,他不再理会武灵天光的事情,渗透到源界的蚀影已经解决,他现在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看见了武者都被武灵天光的出现吸引,他悄悄脱离人群,朝着夜空之中飞去。 在场却有人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他的身上,苏流穗和陈玉。 见到萧若佩离开之后,苏流穗忍住了眼泪,取出自己从他手中接过的天光令,一手摸着藏在衣袖里的五彩石手链,心中自语道:“若佩哥哥,为了再见到你,不管前途等候我的是什么,我都不会后退,流穗愿跟着你的脚步,去任何地方。” 一丝淡淡嫩绿的天光在她身上溢出,对比起周围武者凝聚的天光,她身上这一点是如此淡薄,但是经过了武剑的淬炼之后,却没有任何改变,反而绿色变得更加剔透。 比起那汹涌澎湃的武灵天光,这一抹淡绿,并没有引起多少人注意。 陈玉并没有上前,陈家虽然是武道八宗之一,只是陈宗的地位太过特殊,在武道方面并不突出,甚至整个陈家都没有出过多少出名的武者。 陈玉很清楚以自己对武道的领悟,即使手持天光令,也不大可能会生出武灵天光,她只是看着远去的萧若佩,眼光送他到比武灵天光更远的地方,那漆黑一片的苍穹之上。 即使她的眼力并不允许她看到那么远,但是只要知道自己所注视的方向,有萧若佩的存在,他能够感受到自己的注视,那就已经足够了。 “我会一直等你回来。” 穿破夜空的萧若佩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他回头看了一眼,在那白光笼罩的神女峰上,有他必须要保护的人。 念及此处,他决然回头,盯着渐渐变得明亮的天空飞去。 似乎预感到了武灵天光即将出现,蜃界的动作变得更加激烈起来,以前只存在传闻之中,却没有人见过触摸到的天境屏障,此刻像是一层蛋壳内的薄膜一样,随着蜃界天光的冲撞,荡起了轻微的波纹,隐约还能听到像是鼓声般的响动。 萧若佩身上的通脉劲迅速蔓延,连接了整个逍遥界,透入了天境屏障之内。 如今是两个世界的角力,他和逍遥界都必须要倾尽全力,全力施为的通脉劲此刻有了作用,不再只是代表着萧若佩的最高战力,不再只是一股强大到没有对手的力量。 整个逍遥界,在今晚将要由萧若佩控制着出拳,就像是一个积蓄了万年气势的武者,将身上积蓄的所有力气顷刻之间激发。 山川轻微晃动,海水翻起浪潮,飓风刮过逍遥界每一个角落,浓云滚滚,天雷狂怒,今夜的天光礼,并不像往年一般太平无事。 力量迅速在萧若佩身上凝聚,仅仅只是凝聚力量而已,就已经引发了整个逍遥界的天地异变,萧若佩不得不小心翼翼地将这股力量与天境屏障联系在一起。 在与天境屏障相通的时候,他看见了山川海洋,看见了日月星辰,甚至看见了屏障之外的源界,灵精,妖异,还有一个个生活在逍遥界的人类,整个世界所有的景象,都在他眼前一一呈现。 他甚至能够看见在源界下方的冥境,见到了那个在瑶山上抬头看着天空的冥境主宰,还有神女峰上仰望着他的陈玉。 在那座山峰之上,一股新生的力量正在蓬勃发芽,庞大的生命力即将孕育出逍遥界最为锋锐的锋刃,将成为照亮天地的第六道天光。 他的视线渐渐高升,他的肉眼观测之中,源界已经变成了一个小小的果实,偏偏他能够看清楚这枚果实里面的所有更微小的事物。 他看见了萧河向他展示的时间树冠,他即将在那树冠的支撑下,展开天境屏障,隔绝蜃界与源界的来往,隔绝外界看向源界的目光。 源界,支流时间,神异,这一切在他眼前都不再是秘密,这些常人难以理解和触及的事物,所有他之前看成了不和谐的事物,在他如今的眼中,融合交汇,变得清晰而自然。 “空间不再是你的限制,时间不再阻隔你的脚步,这就是神异视觉,萧若佩,欢迎你成为神异的一份子。” 他的身后,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苍圣到来。 第四百六十一章 见神所见 看见,能够改变很多东西,一个人的见识,一个想法的形成,一个不同层次间障碍的产生,区别于见闻的不同。 在同样的地方,同样的人眼中,每登高一步,能见的景色便长远一分,每登高一层,所感受到的风景就会大有区别。 云浪宗借助明裔的能力建造了一座十八层的高楼,据说每层一景,看遍十八层楼之后,登楼之人的眼界就会被扩宽十八次,建成之后,便引来了不少学习博课的太学院生。 而今萧若佩所在的高度,比起云宗十八楼更要高上无数倍,整个逍遥界尽在眼底,不足一握。 天境屏障。 围绕在逍遥界天上地下四面八方隔绝了人类与外界相通的天堑,世人只知道天境屏障由苍圣建造,却不知道其从何而起,至哪而终,更没有人能够找到突破天境屏障的方法,如今蜃界想要进入源界,也只能以天光灌注到天境屏障之上,让天境屏障接纳蜃界的道,从而获得进入的权利。 萧若佩与天境屏障合道之后,才知道这只是进入的方法,想要突破天境屏障,凭现在的蚀影,根本就不可能做到。 天境屏障能够接纳蜃界天光的原因,还是因为有苍圣的默许。 逍遥界里的人类曾经想过了无数的办法,用尽一切的力量,试图走出天境屏障,然而不管进入其中的人走了多远,花了多长时间,只要后退一步,就会回到原点。 而在天境屏障外面等候的人,只是看见闯入者进去瞬间就出来。 有大毅力者进入其中之后一路铺路搭桥建屋盖瓦,花数年时间想要硬生生拓宽天境屏障,然而天境屏障之内,只要闯入者稍微放松警惕回头,所建造的一切就会和盐入水一般,消融于无形。 甚至有人成群结队互相用绳索牵连同时进入,但只要有人回头,那个人便立刻退出,绳索相连却没有断开,独独少了离开天境屏障的那段。 没有人知道天境屏障到底有多宽广,从古至今万年,想要试探天境屏障的人不计其数,却连真正接触到了天境屏障的人都没有出现过。 萧若佩现在知道了天境屏障的厚度了。 在他的感觉之中,这一层将所有逍遥界人类困住的天境屏障,连一层纸的厚度都不够,他可以用手接触到,用两根手指捏起来,但是感觉不到两指间有任何距离感。 即使他已经合道,已经到达了可以看见天境屏障的高度,依然无法准确地认知到天境屏障。 就这样怎么能与天境屏障合道?合道的条件都是要对道的极度钻研才有可能,而他对天境屏障一无所知。 苍圣见到他的疑惑,上前一步叹道:“有时候所有的憧憬,只是源于自己不曾见到过真相。” “天境屏障的真相就是这么简单,你不需要去理解多高深的规则,只要看见,就掌握了真相,就有资格合道。” 萧若佩将柔若轻纱的天境屏障拈起来,依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就是这薄薄一层像是水一样东西,将天下不计其数的俊才难倒,法道七千年,一个窥探到天境屏障真相的人都没有出现过! “你们无法掌握天境屏障,只是因为你们看不见。”苍圣轻声说道:“不仅是天境屏障,在你们人类之中,也分化了许多层次,不同层次的人,看不见其他层次看见的东西,无法体会其他层次的感受,所以才会有误会产生,人与人之间的隔阂,无法跨越的阶级鸿沟,年龄的差异,富足与贫瘠,整个逍遥界五亿多人,就没有一个人会与另外一个人的想法是一样的,每个人都是隔绝于自己世界之内,每个人之间,都有一层无法穿越的屏障,像是天境屏障这样可以被看见掌握的,反而浅显了许多。” “你可以选择什么样的人进来你的世界,可以选择与什么样的人老死不相往来,但是你永远都不能让一个人,掌握你的选择权。” “现在你知道,与天境屏障合道需要的觉悟了吧?” “逍遥界将他的选择权交给了你,等于让你完全掌握着他能够看见,能够接触的东西,他以后的所有见闻,都取决于你的个人意愿,他所能产生的思想,想要到达的目的,要前进的方向,都由你来决定,这就是你所执掌‘看见’的权责。” 这不是萧若佩的责任,没有任何一个生灵,能够承担起这个责任,包括苍圣在内,都不能以个人的主观来决定一个世界的将来。 萧若佩没有感觉到自己所肩负的责任沉重,这与他之前面对旧天道和萧河以及蜃界的感觉不同,因为那个时候他能够确认自己可以将事情承担起来。 现在苍圣所说的责任,他根本承担不起。 就算让他控制刘渊崖一个人的见闻,与什么样的朋友相处,与什么样的人疏远,他都无法做到,又怎么能够控制一个世界应该接纳的事物? “现在就有一个需要你作出的决定。”苍圣目视前方。 在两人面前,一道跨越了世界壁障的巨大黑色光柱,犹如洪流倾泻一般灌注到天境屏障之中,透明的天境屏障渐渐被黑色浸染,黑光扩散开来。 这是处于他们的视觉看见的色彩,他和苍圣能够看见的颜色,唯有黑色,具体是如何分辨出蜃界源界,萧若佩只能说是一种感觉。 他直觉知道逍遥界在什么地方,蜃界天光又在何处,他还可以顺着天光指引,直接进入蜃界。 作为天境屏障,他能左右的事情实在太多了,最简单的他现在就能将蜃界天光完全隔绝,让天境屏障不再受其影响。 若是想要蚀影死心,他还可以让天境屏障将源界隐藏起来,保证蜃界再也找不到源界踪迹。 但在他现在的眼里,蜃界和源界之间的纠葛,都像是一个大人在看小孩子打闹。 大人可以将两个打闹的小孩子隔开,但不会去左右他们之间来往,或许明天两个小孩子就勾肩搭背一起出门玩耍,或许两人之间的仇隙不减,等大人看不见的时候再打上一架,但这与大人有什么关系? 难道他会用绳子将两个小孩子各绑在一边,不许他们再有接触? 小孩迟早都会长大,这些只不过是长大的必经历程罢了。 “一切选择,都在你。”苍圣笑着退后一步,等候萧若佩的决断。 萧若佩闭上了眼睛,他看见了无数将来,或是蚀影倾覆了逍遥界,或是人类灭绝了蚀影,蜃界被源界接纳,又或者两界再次远离。 无数的路径在他眼前延伸,但是没有一条是他阻止了两界交汇的。 “蜃界…替人类遮挡了万年的烈日,对吗?”萧若佩终于体会到了神异的心情,难怪苍圣对任何事情都显得如此无动于衷,在他看来,旧天道不过是源界肚子里长了一条蛔虫,天星异变不过是源界生了一场小病,体温有些异常。坠星箭?不小心被毛刺刺了一下,这种小事值得他亲自出面解决? 苍圣并非不爱源界,而是爱的方式在双方眼里看起来有很大的区别,苍圣要做的,是希望源界能够走到更远的地方,光明正大走到那窥探的目光之下,任由烈日炙烤而不动摇,他在等待源界成长到能够独自面对风雨的时候。 苍圣点了点头,现在他虽然在萧若佩身后,但是以如今萧若佩的视觉来看,能够清楚地看到他的动作。 “你做出最不合理的事情就是让一个孩子替另一个人去遮挡烈日,从今往后,再他们还没有成长起来之前,由我来做庇护他们的树荫。”萧若佩撑开了天境屏障,将蜃界灌注到屏障上的天光快速吸收。 蚀影感觉到了天境屏障明显的变化,开始从蜃界地面上跳起来,沿着缠绕天光柱的锁链奔跑,那是蚀影的残躯熔铸的道路,如今他们沿着这条道奔向了源界,去亲手杀死自己的主人。 “但是双方互相仇视斗殴甚至出现了性命之危,这也不是我想要看见的事情。”萧若佩睁眼看着越来越接近源界的蚀影,在那些蚀影背后,还有一些大团的阴影,状若猛兽,如果他没有猜错,那应该是蚀影为了对付人类,引来了他们都无法彻底解决的‘上古残渣’。 有着入意实力,却不能使用武意的蚀影,源界上的武者尚且能应付一二,但是这些需要蚀影以性命相搏才能战胜‘上古残渣’加入了战场,对人类来说,却是极大的麻烦,若是处理不当,今夜的耀日城恐怕要血流成河。 他还有许多重要的人在那里,不能任由这些危险接近源界。 萧若佩正要出手,逍遥界内,一道天光突然汹涌地喷薄而出。 天光好似出鞘利剑,直接穿透了天境屏障,甚至不需要经过他的允许,就冲出了逍遥界,冲刷在蜃界天光柱上。 武灵天光所过之处,蚀影与那些‘上古残渣’如薄雪遇上暖阳,迅速消融,连粘在天光柱上的锁链,也被武灵天光冲刷,缓缓熔化掉落。 蜃界集一界之力铸造的天光,在武灵天光之前,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第四百六十二章 天命附庸 萧若佩所见的源界,是覆盖了人类居住的逍遥界,妖异界和灵精界加上冥境,若是以一个寻常人类的眼光来看,宏伟壮大波澜壮阔都不足以形容。 但在他现在的眼里,沧海一粟。 源界所有土地加起来,不过是如今萧若佩手中一握。 这就是曾经生养他的世界,萧若佩随地而姓,最终成长为将这个微小世界庇护在内的神异,却超脱不了那一个有着他想要守护的人类所存在的微小世界之中。 “苍…”萧若佩不知道他的声音是如何在这空寂无人的地方传播出去的,只知道他现在对眼前人可以不用称圣了,“你万年来看见的景象,就是这样吗?” “有什么感想?”苍圣笑容发自内心,他在这个空寂无人的地方生存了万年,终于在今天见到了一个真正能与他并肩的生灵,这个人还是他曾经的同乡:“其实在很久之前的源界,更加不起眼,人类万年经营,才能冒出眼前新芽,于我看来,这已经是足以让人喜不自胜了。” 武灵天光的爆发,阻挡了蜃界的攻势,但是那群不死不灭的生灵并不会因为这小小的挫折就放弃他们的计划,在武灵天光爆发之后,蜃界天光柱道下方,再次有无数的蚀影攀爬而上,密密麻麻的像是蚂蚁搬家,涌出的蚀影都已经将天光柱完全遮住。 若是以蚀影或是人类的眼光来看,就是整条天光都被蚀影染黑,蜃界天光也因为蚀影的覆盖变得更加凝聚,随着蚀影的攀爬,天光汹涌冲入逍遥界里,一副势要将武灵天光压制的样子。 这种做法确实有效,武灵天光再也冲不出源界,被蜃界天光压制在了天境屏障之下,随着蚀影覆盖的范围越来越多,蜃界天光聚焦越来越集中,武灵天光逐渐有了颓势。 毕竟这是一个世界的全力凝聚,武灵天光只是借着新生的锐意才能在一开始出其不意取得上风而已。 萧若佩的眼睛看见了神女峰上依然闭目凝神的萧念竹,武剑正在她的手中变得越来越纯粹,在加入了武意之后,恍如闪耀着日光的水晶,萧念竹也在这光芒的映衬之下,气势节节高涨。 以前的萧念竹遇上麻烦事的时候,都会选择躲在萧若佩背后,让他出面解决,现在萧若佩已经不在,她似乎成为了一把出鞘的利剑,再也没有任何事物能够遮挡她的光芒。 有一个萧念竹还不够,在她之后,苍圣还安排了凌武音,这两个同样被命运所捆缚和钟爱的女子,注定无法收敛锋芒,也没有人可以挡住她们展露光辉,萧若佩挡不住萧念竹,凌白涛也无法护住凌武音。 萧若佩看见了莫青城蔑视蜃界蚀影的目光,只见他将钉住蚀影的铁钎拔出,反手一棍,将脱离定脉的蚀影统统砸碎,那些擅长逃跑的蚀影,连隐藏身形都来不及,莫青城随手挥舞的铁棒,轻而易举地粉碎了他们在源界之内塑造的影躯。 那些可都是入意武者的投影,换句话来说,如今的入意武者只要没有进入意招状态,就算聚集起来,也不是莫青城一棍之敌。 这样的强盛,连昕言都做不到。 神女峰上的武者并不了解他刚才那一棍的威力,却因为他的举动而情绪高涨。 莫青城在砸碎了蚀影之后,带着铁钎冲天而起,在他手中那根原本只是用以定脉的铁钎,成为了聚集他武势的武器,他身形如电,直接冲上星辰之外,来到了天境屏障之下,铁钎上的武势已经浓烈得犹如初升朝阳。 耀日城十代的延续,终于让第十一位城主爆发出了不弱于太阳的光辉。 他站在了武灵天关之前! 举棍横扫,一声爆喝居然穿透了天境屏障,直接传到了萧若佩的耳中。 苍圣听见笑道:“就算你不与天境屏障合道,假以时日,莫青城也会以自身武力突破到这里来。” “以武力成为神异?”萧若佩问道。 苍圣点了点头:“不只是他,还有昕言,两人都可能突破天地的限制,成为真正以武成圣的人。” “为何凌云和昕天圣没有做到?”两人是在那个武道蒙昧的年代破开荆棘见到大道的人,他们却连旧天道的限制都无法逃脱。 苍圣摇摇头:“是因为我跟你说过的看见,他们看不见,所以做不到。” 世上有许多人的眼光其实已经超越了他们所在的层次,但是他们身处的区域,注定了他们看不见超过自己局限的风景,也不可能有关于远方的想法。 当然不能超脱个人局限的人不可能有什么大作为,但是局限如果是环境给予的,那想要改变起来,需要花费的力气,不比耀日城主摆脱旧天道更少。 张直为了突破自身的局限,甚至不惜放下自己的底线,加入了新的环境之中,这才得以成功将逍遥界拨乱反正,若是让逍遥界自主不受限制发展,到萧若佩他们这一代,不需要蚀影的动作,人类自身就已经踏入了绝路。 正是有这些以自身之变改变世界的人存在,逍遥界才得以延续至今。 所有的一切,都可以通过自身的努力获得,想要改变,从自身做起就能看见成果,而不是沉溺于已经安稳的环境之中,像是固死了的钉子一样,死死地定在原地。 所有人都在以自己的方式来改变自身所处的位置,不管是在神女峰上获得了天光令的顶尖武者,还是费尽心思来到耀日城的旅客,又或许是在明州之外,远眺天光出现的人。 甚至是移山盟那些武道内不能容纳的多余武者,此刻都能感觉到武道的变化。 好像在莫青城一棍落下之后,前途豁然开朗,他们眼前出现了一条康庄大道,再也不用互相推搡挤出生存空间,前方出现了更美好的风景,他们可以顺着莫青城的指引,走出局限他们的环境。 “这就是我需要武道的原因,尽管旧天道能在武道里面窃取我的道力,但是武道所开拓的前景,已经远远大于他拿走的东西。”苍圣对此景没有一丝意外,好像是早就料到了一样。 萧若佩在没有看见今日武道前途的时候还对苍圣的做法感觉奇怪,但是联想到苍圣的身份时候,他就一点也不奇怪了。 出生于未来的神异,不管是身为神异还是来自未来,苍圣都足以保证事情会随着他的计划前行,这一切只不过是印证了他的记忆,不可能超出他预料。 法修能够以此窥探未来,也不算什么神奇手段了。 “武道开拓前景,法道填充过去,王道是人类前行的基础,萧若佩,若我说这一切不是我的刻意安排,恐怕你也不相信。” 萧若佩摇头:“我相信即使没有你,逍遥界也会走出一条大道。” 苍圣影响了多少东西?他只是一个活在人类传说之中的神异,有谁在没有见过之前认可他的存在? 他影响的,只有他接触过的人,那些人被苍圣看中,只是因为他们的命运必须要有苍圣的引导。 萧若佩正是这样,时至今日,他已经知道了苍圣并没有控制或者借用他力量的想法,他做的事情只是将萧若佩推上了本来就属于他命运的旅途。 他无法对苍圣产生恨意,也谈不上多喜欢这个庇护了源界万年的神异,因为作为天道执掌者,同样是苍圣的命运,他既然出现了在不可变的过去之中,就已经注定了有一条固定的命运线在等候着他,苍圣自身都无法逃脱。 苍圣有属于苍圣的命运,源界也同样有源界的将来,即使没有苍圣的左右,还是会走到正确的方向上面。 萧若佩看见了无数的支流时间,犹如河底的细沙正在熠熠生辉,那是源界寻找出路留下的证据,不需要苍圣来证明。 萧河正在将支流时间留下的必要历史填充到主流时间的过去里,在法修遮掩了天机的七千年内,有太多可以操作的时间空隙了。 只要用那些支流时间的历史教训填充进主流的过去之中,逍遥界就可以完全避免同样的错误出现,从而走出一条不会步入湮灭的时间线。 区区一个旧天道,站在源界之主的对立面,注定了只能是一条翻不起大浪的泥鳅。 这才是源界之主的真正姿态,他们不会再留恋于过去,不会被所处的环境局限,用尽自己的能力,去走出属于人类的道路,并且引领源界走上不被局限的将来。 他可以看见灵精和妖异的变化,在妖异那边,早已经出现了超越人类想象的东西。 云浪宗十八层楼已经是逍遥界最高的建筑,但是在妖异那里,十八层根本不够看,随便一个小地方都能够建起来,妖异大城市的高楼,就算数十层,甚至百层高塔,都有存在,若是被人类看见,肯定是要目瞪口呆的。 妖异界之中的灯火,也远比逍遥界辉煌,说是灿若星河一丝也不过分,在夜晚时候,地上的灯火反而压住了星光,在萧若佩看来,妖异的地面还更像是天上。 另一边灵精界不擅长变化,但是他们个体的实力,对于如今的武者来说,同样是天壤之别。 一个强大的灵精可以引动一界的气候变化,能够改造环境适应自身,若是他们想要对逍遥界出手,随便就能制造出与天星异变同样层次的灾难,以人类之力,根本无法反抗。 这两族经过万年的发展,比起人类强盛太多了。 但始终都没能夺去人类头上源界之主的光环,因为他们的变化,只局限与自己的种群,对源界毫无补益。 莫青城,踏出了第一步,他的身后有武者,有天光,有整个源界的跟随。 就算是站在天外的神异,也要为人类的壮举而让路,成为维系在人类命运之上的附庸。 第四百六十三章 白羽烈芒 莫青城以身作盾挡在了蜃界天光和武灵天光之间的时候,在蜃界之中,一道纯白的身影同样踏上被蚀影覆盖的天光柱道,朝着莫青城所在之处奔袭而来。 他的脚下是无数蚀影身躯铺成的道路,白色身影四肢伏地,像是一头奔跑的猎豹一般,身上的筋肉随着他的动作而和谐起伏,他像是一道划过两个世界的闪电,踏在同族以身躯铺就的道路上,迅速超越了蚀影覆盖的范围,刹那间闪烁到了那被武灵天光冲刷溶解锁链剩下纯白的天光之中。 他并不像其他蚀影一般被天光吞噬,反而像是一条银鱼在白波之中破浪而出,即使是虚无缥缈如天光,都被他极快的速度踏开了一条沟壑。 莫青城也看见了急速袭来的白色身影,手中铁钎被他的武意侵蚀,渐渐改变了形状,不再是寻常的铁钎形状,变成了更加粗糙一根…铁棍! 将手中乌黑铁棍握紧,莫青城盯着那冲过来的白色身影,不用看对方的表现,只看他那与众不同的颜色,就知道这不是一个可以简单打发掉的狠货。 白色身影夹着长途奔袭的气势,划过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在冲过了天境屏障的一刹那,就像是冲破了一层水幕,水幕没有任何损坏,周围却已经换了天地。 白色身影在莫青城面前举起拳头,因为高速奔跑而带起的电光火花在他身周炸裂,推动着他的身躯速度猛然加快,疾光电影一般,出现在莫青城面前。 而莫青城已经在看见他的动作瞬间,将铁棍双手持握向前捅出去。 一个人的拳头,怎么也不会比另一个人拿着铁棍更长。 莫青城手中棍子捅进了那白色的蚀影身上,带有定脉作用的铁棍,顿时对那蚀影的速度造成了一定的影响,被束缚的感觉从铁棍穿刺的胸口开始蔓延,但在那种感觉影响到他出拳的威力之前,白影的拳头已经落在了莫青城头上。 空中两人相撞,一股剧烈的波动荡开,两人周围的天光都因此被撞碎散开成满天飞芒。 莫青城的身影像是流星坠落,在承受了那白色蚀影蓄势一击之后,他无法抵抗那一拳的庞大力量,身躯不受控制地被砸落。 苍穹之上的蜃界天光好似感受到了白色蚀影的豪气,猛然间暴涨,后方蚀影涌动的速度更快,将天光凝聚成一股,直接撞过了天境屏障,不再是被天境屏障吸收了大部分力道浸染晕开之状,而是穿越而出,利刃一般突破天境屏障,尽数倾泻在逍遥界的武灵天光之上。 情况瞬间倒转,武灵天光被压制得节节败退,随着莫青城的身躯一落千丈。 就在山顶武者看见了闯入逍遥界的白色身影的时候,凌白涛已经从那蚀影身上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 白羽剑意。 是那个被他用白羽剑杀死回到蜃界,经受住了天光洗礼之后,将身躯全部换成了白羽剑意的蚀影,当时他就有了自己的名字。 白羽。 凌白涛无时无刻都在想将这个名字从蚀影身上剥夺,那是逍遥界之荣光,不允许出现在异族头上,成为他们独立于天地之间的名字。 随着莫青城的坠落,凌白涛一跃而起,白羽剑意顿时弥漫在他身周,托举着他的身躯冉冉升腾。 凌白涛的速度逐渐加快,剑意越来越强盛,最终在他的身周凝聚出了一道白色的剑刃虚影,伴随着他的身躯往那空中白色蚀影刺出。 他现在是一柄只有锋刃的利刃。 空中自由下落的蚀影感觉到了凌白涛身上的剑意,稍微停顿了一下,脸上裂开了一道弯曲的口子,像是在笑。 他旋转身躯站到天光之上,脚下力量猛然爆发,再次加速冲向了扬剑而起的凌白涛。 武灵天光没有打算接纳这个异族,他脚下接触武灵天光的时候,天光之中的武意轰然爆发,可惜始终比不上那白色蚀影的动作,反而成为了推动蚀影的助力,加快了他冲撞的速度,虽然萧念竹感觉到并加入控制武意爆发之中,后面的爆发速度越来越快,但却始终慢了那道白色的身影一步。 凌白涛与莫青城交错而过,他没有分心去查看莫青城的情况,一心加持到他凝聚的剑意之中,任由莫青城从他身边坠落。 如果连白羽一击都承受不住,莫青城也没有资格在今天引下天光了。 凌白涛心无旁骛,眼中只有那道正在朝着他方向冲来的白色身影。 他看见了白羽脚下在踩踏武灵天光的时候,还主动将接触的地方接受武灵天光的冲刷,吸收天光之中的武意! 这一只蚀影,还没有到最强大的时候,他不仅要白羽剑意,还要吸收武灵天光! 成为一只融合全部武意的蚀影,成为武道的具现! 凌白涛终于发现蚀影的激动不是因为看到了曾经杀死他的仇人,他如此急切冲下来的目的,是为了地面上的武剑! “无视我么?”凌白涛咬紧牙关,曾经在他手里撑不过一剑的蚀影,如今居然敢藐视他全力凝聚的白羽剑意? 双方交错而过,白羽剑的锋芒依然锐利,凌白涛完全没有感受到阻碍,就将白色蚀影一分为二。 知道没有这么简单,他迅速将所有剑意震碎,在这么快的速度之下,想要倒转剑锋,显然是来不及的,而且以他的剑道修为也很清楚,刚才他出手完全没有想过会这么轻松就击败蚀影,在与蚀影接触之前,他已经想到了无数后招应变。 碎裂的剑意迅速在他身边飞舞,漫天流萤般散开,凌白涛周围没有一处空隙留给对手。 被分作两半的蚀影根本就没有回头与他交战的想法,反而在半空之中又开始融合,同时继续下坠,但是因此动作慢了一丝,武灵天光之中的武意终于找到了目标,天光猛然刺入了白色蚀影身上。 空中炸出一团剧烈的白光,在下方的武者眼睛都因此一花,目不能视。 光是这道光芒照射所及,就让在天外正在侵入逍遥界的蚀影遇光而融。 正中武灵天光爆发的白羽,此刻身躯被炸成碎片,好似棉絮一般,随着武灵天光的炸裂四散。 那些棉絮在武灵天光的照射里淡化做轻烟。 凌白涛身周碎裂的白羽剑意却没有因此散去,白羽没有可能一道武意轰炸就被消灭,白羽剑最显著的特征就是不管碎成多小,剑意都不会因此损耗,就像他将刚才聚成巨剑的剑意裂开成如今这样流萤小剑,其中的威力,却没有因此变弱,每一点剑光,都是他全力施为的剑招。 他还可以分得更碎,即使细如水雾,锋芒依然不减。 果然在他仔细的感觉之中,那淡淡的雾气并没有散开,反而继续朝着萧念竹所在之处飘落! 凌白涛勃然大怒,身周的剑光汹涌朝着那团雾气刺去。 白羽剑意将雾气撕裂,分割成小片,随后剑光再次回转穿插,曳成丝线的剑光围绕白雾织成了一团剑光线球,却依然阻挡不住白羽下落。 凌白涛终于反应过来,在经过蜃界天光的冲刷之后,这只蚀影身上已经全部被白羽剑意替换,他的身躯是剑意所铸,想利用白羽剑意来伤害这只蚀影,已经是不可能了。 凌白涛还有一招,可以利用白羽剑意将这只蚀影的灵魂硬生生磨灭,但那需要很长的时间,完全无法阻止他靠近武剑! 却不能什么都不做! 蚀影被白羽剑意分割,速度减慢下来,凌白涛则趁此机会,落到了下方,并指作剑,一道凌厉的剑芒在他手指延伸出去,那道剑芒的光,管事让人看见,就能感受到其中炽热,凌白涛却没有停止,依旧在催动手中剑芒威势。 下方的武者见状十分惊讶,每一次白羽剑出世都会让他们觉得耳目一新,原本以为在天屏山上,凌白涛十五剑已经将白羽剑势发挥得酣畅淋漓,没想到如今还能看见新的境界。 他守卫凌家宗祠的时候,白羽剑化光飞去,凌家却没有因此而少了什么,因为在白羽剑飞走之后,一把更加锋锐的剑,历经了二十年的磨砺,再次回到了凌家。 凌白涛已经不再需要白羽剑来使出白羽剑意了,他本身已经比白羽剑更加锐利。 指尖剑芒像是太阳喷射的耀斑,炽烈得让人不敢直视,仿佛多看一眼,眼睛就要被灼伤。 而被这道炽热剑意针对的蚀影,则承受着更加浓郁的剑意压迫。 凌白涛轻轻一挥手,没有任何花样,就像是切开一颗菜头一样,剑芒在蚀影白雾身上划过。 炙热的剑意将那丝丝雾气蒸发,在他的眼前,白色蚀影消散于无形之中。 凌白涛看起来还不能熟练控制这种剑意,在轻轻一划之后,剑芒消散,弥漫在他周围的剑意也无法维持,只能承托着他的身躯缓缓下落。 蚀影白羽来势汹汹,终归被白羽剑退去。 凌白涛感觉到自己对影子的控制猛涨一截,现在的他就算让影子持握一把真剑舞起来也不会有太大的困难了,作为一个练剑半生的武者,这一点他还是可以感受出来的。 他知道这不是杀死白羽的方法,按照他的推测,白羽应该是再次从蜃界复活,并且将杀死他的剑意吸收,此刻说不定正在接受天光的冲刷,再次虎视眈眈地看向这里。 凌白涛落下,他需要养足精力应付白羽的再次来袭。 而在那苍穹之上,黑压压的一片蚀影,像是墨水染开一样,占据了夜空。 在白羽到来之前,武灵天光铸成还需要经历蚀影的磨砺。 第四百六十四章 贯穿天屏 白羽的侵袭虽然发生在半空之中,这一段长长的距离,莫青城掉落下来都花了一顿饭的时间,凌白涛将蚀影暂时解决之后,莫青城才落回地面。 他其实早已经卸去了白羽打在他身上的力道,刚才他身上有武灵天光的助力,白羽那一拳并没有给他造成多大的麻烦,一路后退,是为了暂避锋芒。 白羽从蜃界奔袭而至,携带的力量实在太过强盛,没有人可以直缨其锋,莫青城也只能带他一路消耗气势之后再做打算,却没料到凌白涛直接冲上前,他便将那白色的蚀影交给凌白涛来处理了。 以他的见识,自然能够感觉得出来那只白色的蚀影与白羽剑之间的关系。 在见到白羽败退之后,他也放下心来,在落地之前停稳身形,稳当当地站回了地面上。 这一切都是在短时间内连续发生的事情,白色蚀影的速度,比起闪电也慢不了多少,在场武者有许多人甚至跟不上他的动作,连武灵天光想要击中他也需要有凌白涛的阻拦,可见刚才的凶险。 莫青城冷眼扫了一圈周围武者:“你们刚才也看到了,我们面对的东西,已经超出了大多数武人的想象,但是武道想要开拓前路,必要面对前人不曾想过的危险,这正是验证武道是否有资格让天光与天地同耀的时候,诸位既然手握天光令,是不是真的有资格站在武道之前,就看你们的选择了。” 在场的武者虽然大部分都是经过了层层筛选,但是在两次增发天光令之后,已经有一些鱼目混珠的人拿到了天光令,这些人在看见参与到铸造武灵天光并非只是荣耀加身,更要站到逍遥界之前去面对那未知的危险,还有可能因此丧命,心中的意志已经开始动摇。 在击退白羽之后,蜃界天光的冲势也经过了一波爆发,来势已颓,武灵天光已经稳定下来,并且占据着后方继力,渐渐地再次稳固下来。 但是在那高空之上,蚀影已经从蜃界天关周围渗透进源界之中,正在源源不断地往下攀爬。 那密密麻麻的身身躯融化在天光上面,化作贴在天光之上的黑色粘液,在缓缓流下的同时凝固,铺成供后面黑影踩踏的道路。 这样的情形,不管谁看见都是心里发毛,尤其是那些黑色影子还长得与人类形状一样。 有个武者终于忍不住,二话不说就丢下天光令掉头跳下神女峰,嫌两只脚走得太慢了。 方静虽然在看见了凌白涛一剑之后大感振奋,但是心中也没有多少乐观,他的势力虽然不如武者,但是能看见天境屏障之上那些蠢蠢欲动的黑影,不是乌云,却早已覆盖了天穹,对面不管是什么东西,此刻都像是在倾巢而出,多到不可胜数。 尤其是那种视死如归的凶恶,更是让人未战先惊,以神女峰上区区两千两百人,完全不可能对抗得了这么大数量的对手,就算是一群蚂蚁,都能将神女峰上的所有武者咬得尸骨无存,何况据莫青城刚才被一拳击落的状况来看,对方并不弱小! “轰隆!”好似一声厉雷炸响,天地都为之震动,在那天穹之上,有庞然大物撞击了一下天境屏障,这一声惊雷,炸裂了不少武者的胆色,有人开了退避的头,底线已经被突破,在场心志不坚的武者纷纷控制不住惧怕,有些还知道自己已经没有资格持有天光令,有些人却带着侥幸的心理,将天光令藏起来。 这一批走掉的武者,有上百人。 莫青城脸色没有丝毫的变化,他早就预料到了这种情况的出现,在增发天光令之后,势必会让许多不合格的武者获得,这区区百人,还比他预计的要少了许多。 他甚至有些感激蚀影选择在这一天与武灵天光针锋相对,替他清理了大部分不是那么纯粹的武者出局。 能够留下来的两千多人,已经足以让他觉得当初增发天光令的选择是值得的了。 “武道不值得任何人付出性命,我知道。”见到退避的人走得差不多了,莫青城才开口说话。 空中的蚀影已经开始接触武灵天光,在武意的爆发之下,他们很难像是在蜃界天光那样顺利前行,蚀影身躯在碰到武灵天光之后,就像是滴水落入了沸腾的油锅,在经历了武意炸裂之后,化作星火闪逝在空中,绽开了围绕天光柱的火焰花海。 如果不看情况,单就眼前的壮丽,也足以衬得上天光出现。 但是在山顶上的武者却没有心思去欣赏眼前的风景,他们看到那些蚀影居然不顾同族的死亡,反而迅速接着同族死去瞬间遮挡住武灵天光的刹那,越过同族爆开的花火,继续向下发扑去。 然后成为武意炸裂的目标,继续为下一个蚀影挡下武意。 空中炸开的焰火越来越繁盛,但是蚀影也因此越来越接近地面。 像是一个墨色的幔帐,伴随着焰火的炸裂,缓慢而坚决地涌向神女峰顶。 “轰隆”苍穹之上,传来第二声撞击,天地的震动越发剧烈,好像那空中不可捉摸的天屏随时都会碎裂一样。 天光之下的武者面无血色,那一泼乌泱泱的蚀影,将他们能够看见的天空逐渐覆盖。 纵使他们选择留下来,就已经决定将性命置之身外,但是看见蚀影的视性命如无物的凶厉,以及那还没有接近就可以感受到的杀意,胆小一些的人都忍不住双脚颤抖站立不稳。 就在此时,萧念竹睁开了眼睛,武剑在这关键时刻,淬炼完毕,而她也已经可以完全掌控武灵天光。 “天光永照。”萧念竹轻声开口,手中武剑一挥,绕向空中一圈,只见层层剑光荡开,像是套在了天光之上的光环,剑光急闪,蚀影触之,一分为二,之后断开的身躯没有像白羽那样继续存活融合,反而变成了烟尘,随这剑光带起的飓风,席卷而上,将上空的蚀影弥漫。 就在一剑之间,侵入蜃界的蚀影就被剑光卷过,化为无形。 那些黑色的粉末在撞上天境屏障之后,因为本身已经可以渗透屏障,并没有被隔绝,反而扑向了外面,像是道道反扑的黑色剑气,刺入了铺满蚀影的天空,在那天境屏障之上,一座座剑峰突兀而立,像是突然涌起成千上万座高峰。 周围的蚀影受到武灵天光一剑,立刻被撞开,正遇上剑峰的蚀影承受不住剑意锋芒,与那些聚成剑峰的粉末一样,落得个身死化泥的下场。 刚才被蚀影牵引着撞击天屏的上古残渣,就是那些剑峰的真正目标,不管有没有撞上天境屏障的,全数都被一剑刺穿,串成了糖葫芦。 天光暴涨,直接刺入了天境屏障之外,将蜃界天光推了回去,堵住了蚀影进入源界的通道。 清风明月,重回到众人视线之中。 看到武灵天光刚刚铸造完成就有此威势,武者们纷纷放下心中大石,有些人吓得瘫坐在地,毕竟刚才蚀影实在太过吓人了。 看到萧念竹的情况之后,许多人都对未来充满了憧憬,刚才那一剑,绝对不是当今武道可以使用出来的,只能是在武灵天光之后才会出现的武意,他们也是亲眼见证天光出现的人,未来说不定也能发出同样威力的武技。 一剑之威,连天境屏障都无法隔绝! 在场受到惊吓最大的人,当属方静无疑,他可不是武者,连入意招式都没有见过,又何曾见识到那种通天彻地的剑光? 萧念竹一剑,已经将他吓得可以说是魂不守舍,但他表面上却没有多少变化,甚至比大部分武者还要好上许多。 “武道之力,足以护卫逍遥界不受外敌侵扰了。”他想到的是将来,他的先生卢平正在霆州建造千星连城,将要要面对的对手就是今夜所见的蚀影,在经过霆州的时候,他曾经去观看过,那是一座连接天地的宏伟建筑,虽然还没有建成,但在地面上的基础,已经粗具了未来的壮观。 刚才在见到蚀影的一刹那,他差点对千星连城是否能够在这样的攻势之下保持稳固产生了怀疑,直到见到了萧念竹的剑气,他才知道千星连城的主体是武者,而不是那些固死的建筑。 如果未来的武者能够发动出刚才萧念竹那样威势的武技,千星连城的安危根本不用担心,哪怕只能在借助天光之力发动刚才的剑招,也足够应付一切了。 蚀影今日进入源界,同样是借了天光之力,还没有占到便宜,二十年之后,又能翻起多大浪花? 萧念竹发动了武道出现至今威力最为强盛的一剑,却没有多少颓势,他的精神十足,武剑再次驻地,又开始闭目凝神,武灵天光经过了蚀影的磨砺,变得更加清澈,像是一天连接天地发着白色光芒的清泉。 神女峰沐浴在这道清泉之下,静谧而又安详,就像正在闭目养神的萧念竹一样。 第四百六十五章 天光上下 蚀影暂时退却,神女峰上武者得以歇息,凌白涛趁这机会找上了冷霜,他知道一白羽剑意来杀死蚀影白羽已经不太可能,刚才那一剑已经是他如今能够使出来威力最大的招式,蚀影却没有这么简单被杀死,他回到蜃界之后,再融合刚才的剑意,凌白涛就没有办法了。 他需要冷霜的斩意剑协助。 若是白羽再次出现,他会和莫青城想办法缠住,然后让冷霜趁机斩去白羽意境,这样才能彻底解决问题。 刚才萧念竹一剑他也看到了,那种威力强大的剑招,不清楚萧念竹能够使用多少次,但在凌白涛看来,那是在绝境之中翻盘的筹码,不能随便动用。 萧念竹现在身为武灵天光,使用那样威力巨大的剑招对她本人的损害不大,但却肯定对武灵天光有所损耗,若是以天光为代价换来今晚驱退蚀影,那是一笔划不来的买卖。 萧若佩当木灵天光的一年里,都知道天光不能乱用,他身上的木灵天光经过了万年的继续,都不敢放开手使用,如今武灵天光初绽,根本就没有积蓄,只能透支天光的将来,这种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招数,不能多用。 蚀影就算暂时被天光剑气杀死,也会在蜃界复活,立刻就会成为新的战力,再次冲入逍遥界,除非他们能够杀死影子的主人。 但那正是蚀影的最终目标。 “嘤~”众人耳中响起天音,这是其他天光即将出现的预兆。 听到这伴随了逍遥界万年平安的天音,神女峰上武者的情绪开始安稳下来。 逍遥界毕竟已经存在了万年的时间,不会因为一时间的雷霆暴雨侵袭就垮下来,蚀影的威势再足,也只是对神女峰而言,在整个逍遥界,神女峰才多大? 或许远一点的人看到这里,还以为只是一朵乌云而已。 人群之中,有人笑出声来:“哈哈,痛快!今日能够见证武灵天光出现,又亲眼目睹了武道将来,死而无憾了!” “我可不甘心只当一个看客,站在天光之下毫无作为,才是辜负了今晚所见!”旁边他的朋友有些不服气,举起手中天光令道:“武道不绝,但我道,岂能随我而绝?天光之上,必须铭刻我之道义,就在今晚,正当此时,这天光令,只是死物,有什么资格证明我来过,我见过?” 他将天光令捏碎,起身大笑道:“只有我才能!吾辈武意,必将贯彻天地!”随着他的话语,他身上再次凝聚出一股天光,好似活着的游鱼一样,在天光之前巡游几圈,似乎在寻找适合自己的地方,找到之后才一头钻进了天光之内。 那位武者似乎感觉到了自己与天光的联系,借助刚才融入武灵天光的武意,他眼前心中一片明净,原本阻碍他武道的阴霾,瞬间被这股澄澈的武意冲破,压抑了他数年的武道境界,被他的武意轰然冲开,眼前突然出现了一片明媚风光。 他知道眼前一切都是幻象,但他却沉浸其中,等候了不知道多少时间,一夕之间入意,他只能趁机欣赏入意之上的风光,因为他现在已经明白,入意不只是武者荣耀,更是责任。 “与天光同耀,现在我才是死而无憾了…”他的自语被周围武者听见,感觉到了他的气势与刚才判若两人,谁还不清楚他是入意了? 能够获得天光令的武者,哪个不是接近入意?但是这一道关卡,却能拦住绝大部分武者一辈子,直到入土都无缘触及意境。 刚才入意之人,并不算离入意多近,比起在场许多前辈,他甚至都没有靠近武灵天光的资格,坐在了中间靠后的位置,却一步超越,来到了武道之先。 今夜在武灵天光之下,入意并非是过狭道,而是寻找座位!只要找到自己将来的意,便能在今时今日,触摸到那所有武者都梦寐以求的境界! 许多人都明白过来,开始产生与那武者相似的想法,主动将自己武意融入了天光之中,寻找着自己的将来。 在场武者,连续突破入意,原本只是临门一脚,如今鱼贯直入,连续的武者突破,让神女峰上空的武意犹如实质凝结,激荡的武意掀起风云,引动天地,连武灵天光的气势都在节节高涨。 神女峰周围萦绕的云雾,被周围武意驱散,荡开一个清白天地,唯有一柱天光,照亮着逍遥界的夜空。 星月在这天光的映衬之下,黯然失色。 山下的武者第一次看见如此清晰的天光,随着被天光激荡驱散的白云飘走,武灵天光成为了天地之间唯一的颜色,像是一幅绝世名画,将时间永恒凝固在眼前这一瞬间。 天地是画框,星月是映衬,夜色是裱挂。 他们站在画前,舍不得呼吸,因为只要轻微的响动,就会打碎这片永恒的颜色。 整个耀日城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刚刚离开神女峰的武者回头,眼中犹有遗憾,他们已经放弃了与永恒同框的机会,那个机会,就在刚才还握在他们手中。 “嘤!”天音三响,打破了寂静,随着心中声音响起,逍遥界之中,其余五道天光冉冉升起,陪伴着新生的武灵天光,照亮了这片天地。 属于天光的声音轮番响起,传遍逍遥界,就在刚才还摇摇欲坠的世界里,在天光出现的瞬间,是如此的宁静祥和。 没有蚀影,没有蜃界,没有天星异变,没有坠星箭,萧若佩经历的一切磨难,都已经随着天光的出现,成为了去年。 天下八州五万万人,共见天光。 天光注入天境屏障,开始渲染天空颜色,明州此前天光不照,即使是天光礼,天光祥降的景象也看不见。 如今武灵天光将夜空的隔绝打破,天光照入明州,将这一片死地渐渐复苏。 连贯着大地的脉纹因为天光的照耀逐渐舒缓融化,死脉清除,沉睡在明州之下的神异身躯,终于在万年之后,得到了真正的安息。 即使刚才蚀影的到来让所有人都感到惊恐,但是在天光正常出现之后,所有人都不再慌乱,静静地凝望属于他们的安宁。 一年过去,逍遥界依然安然无恙,一切如常。 这一切对于耀日城中见识到了蚀影侵入的武者来说,却是如此的难能可贵。 逍遥界并非一成不变,只是在这光芒的背后,有无数人付出性命守护。 如今到了他们守护天光的时候,岂能因为惧怕而后退? 人人都选择退避,逍遥界又有何处可躲?只有以人作盾,身化坚壁,才能庇护身后之人安宁,才能让逍遥界天光永照。 这六道天光,才能在每一个新年照耀八方。 留在山顶的武者越发坚定了自己的意念,入意之人越来越多,此起彼伏的武意,甚至让局外人方静都觉得自己会在这股武意的浸染之下,不小心突破。 当然这只是幻象,他不是唯一一个有这种想法的人,还有拿到了天光令,登山之后却成为一个局外人的王犁。 此刻他才知道手中的令牌代表了什么。 在看见蚀影的时候,他也有恐惧,但手中天光令是刘渊崖给的,如果他因此退缩,那就是两个人的心意被辜负,他不敢承担这种后果。 看着在山上一个个突破入意的武者,那些敢为人先的先驱,那些势不可挡的武道意气,他才知道以他的身份,站在这里属实多余,哪怕他是代表武道的将来而来。 手中天光令愈发烫手,他恨不得出现在这里的人是刘渊崖,他如果知道如今的场面,就算有幸获得天光令,也不敢这么大胆登山。 与这些人想比,他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 方静看见了同处于边缘地带的王犁,虽然他的身躯壮实,比起一般大人都还要高大,但他脸上稚嫩的神情却出卖了他。 方静好奇走上前去:“这位小兄弟,你是武者吗?” 王犁听到有人问话,下意思连忙摇头,他在今晚见识过了真正的武道,平日里那些被师父灌注的光耀门楣的观念,早已经被冲刷得体无完肤,他有什么资格和在场诸位共走一道,同称武者? 却又在听明白了话里的意思之后,狠狠地将头点下,他想要成为一个武者,想要喝今夜在神女峰上的所有人一眼,以自身的武意,铸造成庇护人类的城墙。 他王犁要当武者,必须做武者! 等他下定决心之后,才想到问自己话的人,回头却看见一个文士打扮的人站在他身边。 他记得萧若佩就喜欢这种打扮,不敢看轻,连忙行礼:“见过这位大哥。” 方静抿嘴一笑:“别跟我行武礼,我不是武道中人。” 王犁觉得奇怪,两千两百枚天光令,武者争得热火朝天,他不是武者,怎么能登上神女峰? “准确来说,我是一个被邀请来记录天光盛会的文人,凭着今夜的记录,我很有可能成为五层之上的长生学士。”方静如今并不在乎这份荣誉,他知道记录背后的是什么事情,一张纸完全不能承受其重量。 唯一正确的做法,就是找到一些适合记录的事写下来,今夜没有蚀影,没有天屏破碎,只有天光盛会。 他需要一个足以记下来的人。 在场也就剩下王犁了。 “对于武道,我是个外人,所以有一些问题想要找你问一下,你愿意指导我吗?” 王犁只是个小孩子,听到方静这么客气,哪里能受得住,连连摆手道:“我不行,这里有这么多前辈,你应该找他们,将他们写进书里面…” 方静却没有等他把话说完,笑着问道:“你能说说,他们如今是在做什么吗?” 没等王犁回答,方静已经打好了腹稿,‘是夜,数百武者破境入意。’ 大概这就是最值得记录的事情了吧?武灵天光的出现,有数百武者入意陪伴,足够轰动了。 至于真正的内容… 留给该写这件事的人写吧,或许方静将来有资格,但是现在,他只是一个正在学习博课的太学院生罢了。 神女峰内,昕言却没有因为外界的动静受到多少影响,他此时已经被一片武意汇聚而成的池水包围,整个人都沉没在水中。 这些武意并不是来自神女峰上的武者,而是过去百年间,旧天道收集自天下武道,唯有回到过血灵密洞,与旧天道曾经连通心意的人才能够找到。 当今世上只有他和昕武鸣才知道怎么找到这些武意,只是昕武鸣本身已经是百年前武道余晖,身上充塞的都是百年前昕凌二人的武意,没有多少余地可以吸纳,而昕言此前对武道意境并不怎么看重。 他甚至视武意做外力,如今他也是将这些武意用来淬炼自己的身躯,而并非融合到自己的武意之中。 他正在锻炼一把武剑,以自己的身躯作为材料。 萧念竹手持的武剑,是新生的武道,而在百年前那群武者眼中,看不到今天的天光盛事,却不妨碍他们的武意足以淬炼武剑。 这些被时代说遗弃的武意,本来是旧天道留作淬炼新的身躯之用,但是现在,昕言先借用了。 昕竹要面对的东西,昕言无法帮助他挡下,他要守护的东西,昕言也不能够保证能够护得周全。 对于昕竹,他没有什么遗憾,只是对于莫青儿,他却可以用性命去弥补。 莫青儿将昕竹视为儿子,那昕竹就是他的亲生儿子,他不是在修复自己杀死莫青儿的愧疚,而是在守护自己和莫青儿的将来。 武意正在改变着他身躯上的某些东西,他全力应付着自己身上的变化,没有注意到在神女峰的脉纹消失之后,一滴金色血液,融入了武意池中,进入了他的身上。 “嘣!”昕言的心跳发出了击鼓一般的响声,在寂静无人的神女峰内部震荡,声音被厚厚的岩石泥土吸收,外面的人毫无知觉。 危机,在天光之后再次降临。 蚀影这一次没有强行突破天境屏障,而是缠绕着蜃界天光,随着天光的突进而渐渐降落,再也不敢直接对抗武灵天光。 逍遥界的天光照耀之后,终归平静,而武灵天光再次成为了天地间唯一的支撑,对面的蜃界天光却是聚集了一界之力,即使武灵天光强盛,也是独木难支,渐渐地被压制着缩回逍遥界内。 在被蚀影围绕的天光之内,有一道白色泛红的身躯,像是游鱼一般,穿过了长长的天光柱,将那些不能被天光融化的同族身躯锻炼成的锁链扯下来披在自己身上,锻造出一身锁链缠绕而成的影甲。 白羽在承受着天光的洗濯同时开始为自己铸造武器。 他已经知道凭如今的自己,要对付起那个杀死他两次的武者来都还不能够保证获胜,更不用说发出了破界剑气的人。 人类比起蚀影来说,不止有入意之后的身躯强韧,还有连接天地,借天地之力为己用的意招,更有武意锋芒,他需要更大的力量,才能为同族破开一条出路。 这是所有蚀影的使命,为了同族牺牲自我。 他要穿越武灵天光! 不仅接受蜃界天光的洗濯,还要进入那边世界,将刚才的那道破界而出的天光湮灭。 只有做到这件事,蚀影才有侵入源界的资格。 在神女峰上,入意的武者已经开始掌握新的境界,那本来就是属于他们的力量,使用起来没有多少生疏感,反而像是久别重逢的老友一样,对彼此都知根知底。 数百新入意的武者,这件事要是传扬出去,恐怕整个逍遥界武道都要为之震动,但是对于如今黑云压城的神女峰来说,却还不够。 这股力量比起正在侵进的蚀影和一个世界,不过是螳臂挡车。 第四百六十六章 武者上山 萧念竹挥出破界剑气之后,再次拄剑闭目,似乎在积蓄下一波剑势。 身在逍遥界之外的萧若佩都感受到了刚才那汹涌澎拜的剑意,就在萧念竹出剑的瞬间,他感觉天境屏障像是一头竖起尖刺的刺猬一样,整个蜃界蚀影的来势都因此一缩。 刚才那一剑,用一人敌一界来形容都不过分。 与之相比,去年萧若佩在青玄山上借天光一剑,犹如腐草荧光比天空皓月。 短短一年的时间里,成长的不仅是萧若佩一人,还有天下武道,萧念竹那一剑可以说是将武道意气发挥到了全新的阶段,也难怪武剑会选她为主。 而且就刚才那些剑锋所指,全部都是精准命中了对人类威胁极大的上古残渣,这可是隔着一道天境屏障将上千数的目标全数命中,就算对如今的萧若佩而言,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萧念竹隔着一界,还能够做到如此准确,肯定是有借助能够看见那些上古残渣的目光来精准定位,现在能够看见天境屏障之外的人,也就是萧若佩了。 想到有人能够见到自己所见,萧若佩心中一暖,那股即将远行的孤独感也消失了。 “武道的将来,源界的将来,你已经可以看见了吧?”苍圣也为刚才那一剑而赞叹,即使在他眼里,源界依然细小如同尘埃。 身为尘埃还能发出如此耀眼迷人的光芒,这才是难能可贵的东西,就源界上的人就不懂得这一点。 让自身发光,让世界发光。 他们和旧天道一样,在知道了唯一真实的存在之后,就开始怀疑自己所在世界的虚假,然后将一切打碎,整个源界陷入了永久的沉寂之中。 苍圣不得不在这一粒尘埃之外等候万年,终于见到了世界种子再次发芽的时候。 树苗突破种子外壳并不起眼,等她成长为参天大树的时候,生活在其中的人都要受到她的庇护。 这一切的缘由,都是从今天这一个不起眼的发芽延续而来,等到那个时候,回观眼前这一切,就是正在发生的奇迹。 苍圣是见过树冠遮天蔽日那一天的人,见此情形,怎么能不感到震撼? “萧若佩,你的付出,他们的付出,都是有价值的。” “对你而言有价值而已。”萧若佩收起激动的心情,他生怕自己动摇本心,会变得和苍圣一样,漠视牺牲,漠视付出。 蜃界蚀影还在接近之中,神女峰上的武者,注定有些人不能安生过完天光礼迎来新年。 那一条由蚀影身躯铺就的天光柱道,如同一把黑刃刺进了源界之中。 刚才天光爆发的一刻,天境屏障到达了最坚固的状态,蚀影也被萧念竹一剑清空,那是源界最后的清静时刻。 如今天光交融之后,彻底将蜃界天光融入了天境屏障之中。 萧若佩感觉得到更高的层次正在召唤他和天屏,他必须在短时间内脱离如今的状态,到达更远的地方。 光是抵抗那种召唤,他就已经用尽了力气,而召唤的力度却还在加大,他随时都会离开这里。 而苍圣居然还说他们的付出有意义。 在萧若佩看来,唯一的意义,就是他付出了自己二十年守护了他原本应该拥有的一切,这本来就不是一次等价交换。 源界需要前行,萧若佩不是一个喜欢冒险的人,偏偏他却是天生的引路者,知道前行的目的在何方。 “我要走了…”他叹了一口气,向苍圣问道:“我想问你最后一个问题,我到底是谁?” “我看不到你要去的地方,只知道你从那里而来,萧若佩,或是昕竹,不管你叫哪个名字,就算你随了逍遥界地姓,我也可以很明白的告诉你,你不属于这里。” “或许你曾经与将来都一直依恋这方世界,但很不幸,这里只是你远远看见的景色,并不是属于你的真实,很高兴源界能够让你如此留恋,也很高兴在这一段万年的时光里,你过得开心快乐。” 苍圣面对他的时候,终于不再是笑脸,而是很严肃地朝他轻轻拱手一拜:“请你先回去你应该存在的真实里面,等候着这方仰慕着你所在的世界,找到你。” 萧若佩感觉自己正在飘向远方,苍圣的声音越来越小,他连忙大喊,即使如今他与苍圣的交流并不需要说出声音:“是二十年吗?” “很快,对于你来说,很快。”苍圣目送着他远去,直到看不见萧若佩的身影,他依然没有回头。 耀日城内。 山下的武者早已经感觉到了山上的变化不太正常,经过了萧念竹那一剑之后,许多人都知道,山上的武者没能和他们一样其乐融融地享受天光礼。 武灵天光出现的时间很早,却在其余五道天光沉寂之后,依然气势高昂,没有必要的话,这么做无疑是对天光很大的损耗,武灵天光才出现第一年,这般损耗肯定会伤及根本。 山上的气氛也不是很热烈,相反还有些沉闷波及到了山下。 刚才在天空萦绕,最后被天光剑气驱散的东西,也不太像是寻常的乌云,还有刚才蓬勃的武意,就算是不曾入意的武者,都能够感受到那茂盛的武道生机。 山下的武者纷纷推测上面发生的事情。 有几个胆大的武者已经组织了一批人准备上去观看。 耀日城用天光令限制上山人数的原因只是要确保天光的纯粹,如今天光已经铸成,想必他们没有理由继续将登山路堵上了吧? 此行就算没有收获,能在第一时间里见到武灵天光,也算是没有白来了。 这些武者赶到神女峰下的时候,果然周围守路的耀日城弟子已经不见,看来是不会再拦人前往山上了。 就在他们准备沿路登山的时候,却见到耀日内城无数黑影蜂拥而出,或跳或跑疾奔向神女峰。 众人见状大惊,仔细看清楚之后,那些涌出的人影,身上都穿着耀日城弟子的服装。 “耀日城弟子要占便宜!抢夺第一时间接触天光的荣耀!” 这是山下武者脑海之中第一个生出的想法,难怪守山的弟子都不在了,原来是监守自盗,早跑山上去了! “快快上山!不能让耀日城的人捡了便宜!”有个自认为猜到了真相的武者疾声高呼,声音传到耀日城的时候,像是热油里面倒入了一泼水,整个耀日城突然炸开了。 “上去看天光!”呼声此起彼伏,城中武者三三两两随便收拾了一下,借着吃饱喝足的尽头,奔向神女峰顶。 前方的武者已经遇上阻碍,只见几位耀日城的年轻弟子守在路口,见到武者登上,上前拦住说道:“山上有危险,诸位请在这里等候消息。” “有什么危险!你们耀日城占了铸造天光的便宜,还想要阻止咱们登山去看看武道光华吗?”当场就有武者嚷嚷起来,看起来情绪十分激动。 只听那耀日城弟子说道:“我并非阻拦诸位登山,只是请你们做好准备,携带武器才上山,有想要回头的,也请回去安心待在城中,耀日城今晚没有余力招待各位,如果有什么困难,请自行解决,城中已经有大致的安排,言尽于此,诸位若是执意上山,我这就让路。” 那名弟子说完之后便闪开一边,将道路让了出来。 众武者看了看只有几位耀日城弟子守路,的确不像是拦人的样子,并且做好准备上山不是什么坏事,就算神女峰上没有发生什么意外,路上还得小心野兽,明州的山可不像是外表看起来那么简单。 等这一批武者走过之后,那几个弟子又拦在了路边,等待下一批人,将同样的话语告知。 刘渊崖在感觉到周围的变化之后,连忙带着王犁师父王耀日内城跑去。 “怎么去那边?咱们也上山去啊,犁头他还在上面,别耽误时间了。”瘦高师父十分着急自己徒儿的安危。 “咱们有更快的方法。”刘渊崖头也不回,一边跑一边解释道:“再说山上还有我哥呢,有危险他早就带人下来了,你跟我来便是。” 听到刘渊崖这般说法,王犁师父也不再抗拒,连忙跟着他跑向内城。 刘渊崖跟玉名侠都有很深的关联,见闻比起他一个乡间武夫要广阔得多了。 果然在刚才耀日城弟子离开之后,内城已经没有太多守卫,连刘渊崖带外人进来都没人上前询问。 进入内城之后,刘渊崖迅速跑向神女峰方向,同时朝着里面大喊:“明月姐姐,带我们上去啊!” 王犁师父还没来得及对刘渊崖喊姐姐的女子容貌感到惊叹,目光就被站在少女身边那只巨大的黑鹰吸引。 那头神气的巨鹰,人站在它身边,还没那一双好似精铁铸就的利爪高! 看那老鹰踩着的碎石,他丝毫不怀疑这一双爪子落在人的身上,会将人瞬间撕成碎片! “耀日神鹰!”他听过这个传闻,可没有想到这种传说之中的东西真的存在耀日城内。 “快上来!”明月伸手拉住刘渊崖,两人往黑鹰身上跃起,明月能够沟通风脉,在耀日城经过一番修行之后,虽然做不到萧若佩那般纯熟,却也能稍微飘一段距离。 少女飘然而起,让王犁师父怀疑自己以前的见闻,到底是这个世界出了错,还是他见识短浅。 第四百六十七章 斩断天光 有些人会在困境面前退缩不前,有些人则会逆流而上。 困境只是一时,不是无法对抗的大势,就算不直接面对,也会有其他解决的办法,不管选择什么样的应对方式都无可厚非。 所以上山的没有对下山的武者说什么风凉话,因为在路上,不少人在得知上面的情况之后都生出了怯意。 若不是耀日城弟子若洪流倒灌涌上神女峰的势头,许多人都不打算凑这种有可能会导致自己丢了性命的热闹。 偏偏耀日弟子视死如归,好像是完全不在乎面对的敌人是谁,只知道自己能够付出什么一样。 哪怕他们即将付出的东西是性命。 受到耀日弟子的感染,许多武者心中那股血性都被激发了出来,即使知道山上麻烦不小,也不想就此置身事外。 何况武灵天光就在山上,若是第一天就让这武道标志被异族玷污,那武道有什么资格引下天光?他们有什么面目说自己是武者? 蚀影的到来,是一场大灾,但这未尝不是给武灵天光的考验。 武者难受的不是学艺的辛苦,而是在学成之后,却没有出剑的机会! 武灵天光正是一个刚刚学成武艺的武者,才出山门,就遇上了强敌,要么拔剑,要么乖乖回去做个缩头乌龟。 面对对手,连拔剑的勇气都没有,敢自称武者? 大部分人都选择了继续登山,而那些从山上下来的人见到这些没有天光令的武者的选择,再也无颜将天光令留下,要么悄悄捏碎,要么转赠他人。 两千两百个人,肯定有人会在面临生死抉择的时候突破自己的底线,抛弃的本心,也会有人突破自身局限,到达新的境界。 有百人退缩,有百人突破意境。 比山下武者更快到神女峰的,是蚀影再次侵入蜃界的动静。 天境屏障再次被黑暗淹没,这一次蚀影并没有冒进,而是跟随着蜃界天光的脚步,一寸寸压缩武灵天光。 此消彼长之下,萧念竹未必还能再次发出与刚才相比的剑气,而蚀影却能稳打稳扎将武灵天光吞没! “我这一把老骨头…”宋山缺起身拿起朴实无华的大峰,走到武灵天光之下望向天空道:“应该还够硬!”双手持剑,一股如山岳高耸之气从他身上生出,他像是和神女峰连成一体般,宛如一块屹立在山头上千万年的磐石,坚不可摧。 “我老人家腿脚不利索,就给你们守好后方了,前面的路,你们年轻人大胆放心去闯!” 在他面前,除了几个德高望重的老前辈,估计没人敢说一声老,几乎在场的都是他后辈。 天上星辰开始发出光芒,将被蚀影淹没的天空照得亮如白昼,云叶第一个跃起:“小子我性子急,就先走一步了!” 他刚要飞起,却被头上一个响栗敲了下来,抱着头上痛处,云叶也不敢发火,能够在这个角度敲他并且敢敲他的人,只有一个云天。 还能把自己老爹怎么样? “混小子,老子都没冒头,你做儿子的敢争先?” 云叶委屈道:“你要是能冒出头再说啊!二十年都没见你勤奋练武,难怪你成了那辈人最不长进的一个。” 亲自体会到昕言的实力之后,谁还能觉得练武有前途?云家那么丰厚的家业不好好享受,跑去跟在别人背后吃灰? 云天将自己心中不忿掩饰起来,拢起袖子装作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说道:“带老子一把。” “都说了你冒不出头了…”云叶嘴里嘟囔着,没等云天打他,直接便是用星力牵引,将自己老爹发射到了天上! 云天的惊叫声从地面冲天而起,“充满”了对儿子如今长了大本事的骄傲感。 云叶送云天飞上空中之后,身躯靠着星力牵引腾飞而起。 水墨没有天光令,上不来神女峰,不过她此时正在跟明月一起乘着一只黑色雄鹰飞上来,应该能够赶上。 “水墨,你的眼睛借给念竹用一下,她在天光中央!”将口中话语收回心里,通过那一对青鸾之羽传到了水墨心中。 他有私心,希望水墨在自己的庇护之下安然无恙,萧念竹身边是整个神女峰上守护最严密的地方,水墨留在那里,他就能心无旁骛。 “我明白的。”水墨简单的回了一句,她清楚云叶的想法,但萧念竹身边的确是她最好的去处。 刚才萧念竹发出的剑气威力有目共睹,水墨的眼睛受到了青鸾祝福,看穿天境屏障根本就不成问题,能够替萧念竹指出准确的攻击方向。 她的武力不出色,待在萧念竹身边才能发挥更大的作用。 神鹰双翼像是利刃一样划破空气,黑影从神女峰一跃而过,绕着武灵天光一个漂亮的急转弯,在离地面最近的时候,明月带着几人离开了神鹰背上轻飘飘地落地。 神鹰一声长唳,翅膀一拍,惊起一阵飓风,黑影冲天而起,绕着武灵天光柱急速爬升。 在它之前,是随着云叶升空的莫青城,昕武鸣和凌白涛。 明月和水墨走到萧念竹身边的时候,她的身边已经围了许多武者,站在她身边的是青玄宗宋山缺和冷霜,一个气势如岳峙渊渟,一个锋芒如箭在弦上。 凌白涛唯一担心的就是白羽,只要斩去白羽剑的意境,剩下的事情就好办许多,其余蚀影任由数量再多,他也可以用白羽剑意迅速解决。 所以他安排冷霜留在萧念竹身边,一来防备蚀影偷袭,二来等候机会,抓住白羽出现的时机,将他意境斩落! “哥呢?”刘渊崖一到山上就赶紧跑向闭眼凝神的萧念竹,周围的武者连忙将他拦下来。 萧念竹现在可是关乎武道存续的重要人物,蚀影侵袭之际,她就是维护武灵天光的最后屏障,能随便让人接近? 就算是萧若佩的弟弟都不行! 况且在面对这种情况的时候,小孩子上来不是添乱?没有轰刘渊崖下山已经够给面子了。 王犁师父眼睛左右扫一圈,终于发现了自己徒儿,赶紧拉着刘渊崖道:“咱们去那边跟犁头打听一下情况再作打算。” 刘渊崖回头看看不为所动的萧念竹,如今确实不是打扰的时候,便先去王犁那边。 天上群星闪耀,在星辰之下,有个被托举起来的大汉乘风起浪。 只不过他正在翻起的,是天上星海! 蚀影再多,在漫天星辰之下,不过蜉蝣。 紧紧贴在蜃界天光周围的蚀影被星光浪涛拍打,瞬间像是攀援着一根枯枝的蚁群,被浪花颠起,洒落满天都是。 白羽剑意随之爆发,剑意像鱼群发现了正在落水挣扎的蚂蚁,准确而致命地刺入蚀影身上。 他可没有打算再让这些蚀影带着白羽剑意回到蜃界复活,剑光在刺中蚀影之后,纷纷掉头朝下坠落,一时间神女峰上剑光如雨落。 下方冷霜早已有所准备,见到蚀影下落,抛出手中长剑,在蚀影落地的瞬间,斩断他们与源界直接的连接。 只不过同样的招数这一次并不好使,蜃界天光已经彻底与天境屏障融合,源界接纳了蚀影的存在,即使冷霜斩断了他们的连接,蚀影依然会留在源界。 目前来看,这并不算多大的困难,只不过是让冷霜多斩一剑而已,周围还有许多武者在等着补刀,以神女峰上武者的数量和质量,暂时可以应付得来。 但天上的蚀影数量太多,即使是白羽剑意可以碎裂,却也不能一次解决,凌白涛的剑意爆发一次,最多也就是斩落数百蚀影而已。 攀援在蜃界天光之上的蚀影密密麻麻,不知道有多少,有星光海浪的冲刷,刮下来的也是表面一层,而后涌入的蚀影立刻就会填补上来,重新铺满天光柱。 这些蚀影根本就没有想要与上面几位武者交战的念头,一味地保护着蜃界天光,将武灵天光死死压制,并寸寸蚕食,把蜃界天光往逍遥界推进。 他们已经找到了这群武者的命门,若是武灵天光湮灭,就算以后能够再次铸造,也已经大失锋锐,再也不是蚀影的对手了,生死决斗之间,在终结对手性命的一招出现之前,身上所有损伤都没有意义。 昕武鸣将手伸进武灵天光之中,等他将手拔出来之后,掌上已经覆盖了一层白茫茫的武意,像是一对拳套一样裹着他的双手。 双拳猛然一撞,天光溅射而出:“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叫做盛世余晖吧!” 百年前武道盛世最后的光芒,全部聚拢在他一个人身上,只有这样的武者,才有资格称作余晖! 将手掌一甩,武灵天光从手掌上喷薄而出,射成了一把凶狠的刺刃。 一刀将快要接近他身前的蚀影斩断,昕武鸣在空中借助云叶的星力调整身躯,转换了方向,借助星力弹射,迅猛地冲进了蚀影之中。 他手中武灵天光射出刺目光辉,即使身影被众多的蚀影覆盖,但是在那偶然露出的缝隙里面,却能看见射出的天光锋芒是何等锐利。 他不像是莫青城一般能够凭虚御空长时间停留,能够登上半空阻拦蚀影,一半是借了云叶星力的帮助,在他闯入蚀影之中的时候,云叶就无法准确捕捉到他身影了,自然也不能再用星力托举着他。 但是昕武鸣却没有半点下坠的迹象,天光光芒在蚀影之间像是雷链一样闪烁,昕武鸣居然借助踩踏蚀影,硬生生地往着更高处拔升! 缠绕蚀影的蜃界天光柱上,有一条光链,突破了蚀影重围,踏进了蜃界天光柱的范围! “吾敢以天光试剑!”昕武鸣的声音从蚀影包裹之中爆出,只见天境屏障之下,一道白色华光绕着蜃界天光柱旋转一圈。 蜃界天光从光圈处被斩断! 第四百六十八章 武意骄阳 蜃界天光被斩断的瞬间,武灵天光武意暴涨,迅猛地刺入了断裂的蜃界天光之中。 断裂的蜃界天光瓦解,龟裂而开,攀附在其上的蚀影被武灵天光撕裂,云天乘着星光浪涛一冲而过,将那些互相缠结的蚀影冲散,一边大声呼叫:“爽快!儿子,你搞得这新鲜玩意真厉害!” 这是星力!不是玩意! 云叶赶紧不去理会他,转头看向身边凭虚御空袖手旁观的莫青城道:“大伯也这样吗?” “他…怎么说呢…有时候也会这样奔放吧?”想起在姐姐死去之后,父亲一夜白头,莫青城低头不语,他真的希望父亲还能像云天这样放肆起来。 莫龙啸在和昕妄水决斗的时候失去了意境,此时不在神女峰上,他只在上午勘测地形的时候来了一趟,如今应该是在耀日城里管理治安了,如今大部分重要人物都在神女峰上,要是耀日城出了事,没有一个主心骨处理起来会很麻烦。 “你这边不用担心出事吧?”莫青城问道。 天空之中的战场,萧若佩不在,只能由云叶一手把持,他要是出了问题,上面的人少了支援,会十分不便。 云叶笑着摇头:“我怕他们不来呢!”开玩笑,云叶如今星力满溢,只等着有个对手送上门来,岂会因为要调控星力而分身乏力? 如今的蚀影根本就没有与这几人缠斗的念头,哪怕云叶站得再近,估计都没有什么东西来找他的麻烦。 莫青城放下心来,空中的蚀影被云天冲得七零八落,还有凌白涛在旁边击落零散的蚀影,暂时不用担心。 只不过上面的昕武鸣在斩断蜃界天光之后却遇上了大麻烦。 如果不去阻断蜃界天光,蚀影是不会主动找他们麻烦的,但是昕武鸣偏偏斩在了蚀影命根上面,这一下不用指挥,蜂拥而进的蚀影不再护卫天光,而是直接将昕武鸣包围,将他淹没在阴影之下。 虽然在蚀影的包围之中有无数道光影爆发出来,犹如一朵乌云之中藏着电闪雷鸣,包围着昕武鸣的蚀影纷纷被震碎洒落,但是他也一直无法冲破蚀影的围困。随着越来越多的蚀影聚集,能够外泄的光芒也越来越少,如果没有人去帮忙,昕武鸣被围杀只是时间问题。 莫青城开始蓄势,云叶与他是堂兄弟,两人不多见面,血脉里的认同感却让他知道了莫青城的打算,于是星力和通脉劲都开始在莫青城身后绷紧。 待他蓄势完成之后,云叶控制星力和通脉劲一同弹射,加上莫青城本身的强势,只见一道黑色闪电在夜色之下流光闪现,空中霹雳惊雷炸响,既有脉纹的崩断声,也有莫青城刺破空气的爆炸声,两道声音混合在一起向外冲刷,周围零落的蚀影直接就承受不住,再次被震飞出去,若是正好撞上,直接就被撞得稀碎湮灭。 莫青城像是一根黑色箭矢射穿了蚀影包围,昕武鸣随着他刺穿的通道逃出,那堆积在他周围的蚀影,根本承受不住莫青城这般暴力的穿插,像是一张薄薄的纸一样轻易裂开。 “这一招怎么样?”莫青城停稳了冲势回头对昕武鸣笑问道。 “仗着力与势的便宜,做出的莽撞之事,怎能称得上武道。”昕武鸣喘着粗气,看来刚才被蚀影围困给他带来了不少麻烦。 看他嘴硬,应该是没有危及性命。 莫青城指着他后面笑道:“你去跟他们说武道啊。” 昕武鸣回头看去,只见新涌入的蚀影和刚才被撞飞的,此刻又再次朝着他的方向飞来。 蚀影没有飞天的本事,他们直接是用同族的身躯搭建梯子朝目标拥聚,但是速度很快,根本就不需要协调的时间,几乎是后面的蚀影刚刚跑上来,前头无路了就主动融入梯道上,后方紧接着追踏而过,居然在昕武鸣逃离不久之后就蔓延了过来。 看着追来的蚀影后方如同虬结老藤一般的梯道,昕武鸣忍不住心中发寒,这种奇怪的生灵,居然如此顽强! “他们看起来是想要先解决你这个问题呢。”莫青城若有所思,在昕武鸣斩断天光之后,这些蚀影连保护天光都放弃了,率先找上昕武鸣,好像非得弄死这个能够威胁到天光的问题人物才能安心。 看着空中扭曲蜿蜒的蚀影梯道,昕武鸣赶紧退到莫青城背后。 “我不擅长对付这玩意,还是你来吧。” 莫青城没有意见,昕武鸣能斩断蜃界天光,这能力必须用到刀刃上,不能因为蚀影浪费。 “你先下去休息吧,这里我能解决。” 昕武鸣闻言,直接从云叶搭建的星力站台上跳下,耀日城主之间,没有客套一说,莫青城要是没有一个人解决的能力,根本就不会说出这种话来。 蚀影看见昕武鸣朝地面降落,瞬间凝成一股的梯道就再次散开,组成梯道的蚀影纷纷下坠,往昕武鸣方向追袭而去。 “武灵天光也出现了,武道如今应该能够承受得住我的全力了吧?”莫青城看着下坠的蚀影,一点也不着急。 “但我可以保证你们承受不住!”莫青城双拳一握,身上的气劲爆发,直接就崩断了他头上的发冠,若不是衣衫材质特殊,估计也会在他发力的同时变成碎片! 他还没有开始动作,周围的空气就因为他的发力被推开,发出了像是火焰燃烧时候的汹汹声音,一股热烈如骄阳的气势,伴随着周围逐渐升温的空气,在莫青城身上节节攀升。 神女峰上的武者感受到了那股正在向世界彰显存在的气势,纷纷抬头看去。 在初见的瞬间,他们以为天上多了一个太阳! 莫青城在此之前,几乎是武道默认所有耀日城主之中实力最低的一位,在他前面的昕言虽然只象征性的出山一趟,但是战绩惊人,以一人之力压下了云门双杰,更是武道有史以来第一个随时都能激发意招的武者,没有几个人会怀疑他的实力。 莫青城从来没有在外面显露过武力,即使在天屏山武道大会上,他来一趟都只像是来拖昕言回家一般,那场被天下武者津津乐道的武道盛事,在他眼里好像根本就没有吸引力一样。 许多武者的猜测都是认为他自知实力不如其余耀日城主,所以才选择藏拙。 在今夜看来,他哪里是不如其他耀日城主? 光是气势爆发,就能让人心生畏惧了!那股热烈的气息,怕是靠得近了都要被灼伤! 稍微来不及躲避的蚀影,在近处接触到他周围炽烈的空气之后,直接就化作了黑雾消散! “轰隆~”似乎有一团烈火在空中滚动,发出了闷雷一样的声响,莫青城所到之处,蚀影被清空了一条道路。 他并没有出手,只是浑厚的武意围绕在身边旋转,撞上的蚀影全部都被那股武意搅碎! 没有任何蚀影能够躲过他周身的武意飓风,反而被吸引着往他身边靠拢,然后被武意旋风撕碎。 而作为造成迄今为止对蚀影伤害最大的人,他却连手都没有动一下! “太过弱小!”莫青城却没有一丝放松,就凭这些蚀影,根本不能让萧若佩走投无路!就凭这样的蜃界,他根本就不需要这么慎重! 这些弱小的生灵,有什么资格压制武灵天光? 莫青城的怒火开始升起来,他曾经想过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而不是对着这样的弱者挥洒武意。 “岂有此理!”武灵天光出现可不是为了给这些不堪一击的对手准备的! 莫青城身上凝聚的武势和怒意终于在将追击昕武鸣而去的蚀影清空之后,到达了爆发点。 他进入武道之后,求一对手而不得的空寂,想要一场全力战斗的怨怒,在此刻宣泄! 浑身旋转的武意聚拢在他的手臂上,他飞到了再次延伸到源界内的蜃界天光下面,一掌挥出,身躯随着手掌的惯性转了一圈,在他手上缠绕的武意在手臂挥舞速度最快的时候,猛然爆发。 一道凌厉光芒,轰然刺入了蚀影包裹的蜃界天光中。 这次不是只斩断深入源界的天光了,莫青城的力道直接贯穿天境屏障,刺入了远在天境屏障之外的天光柱里面! 在他的武意面前,蜃界天光柱就像是泥土堆砌一般,轰然倒塌,依附在其上的蚀影这一次没有来得及躲避,因为莫青城的劲力在与蜃界天光相撞的时候,连带着依附其上的蚀影一起摧毁了! 这一击击杀的蚀影,至少上千! “来啊!让我看看你们能不能逼出我的全力!”他表面上云淡风轻,心中却早已经波澜起伏。 他在等候蚀影像围杀昕武鸣那样围杀他,不过在他看来,如此弱小的蚀影,根本不足以称之为对手! 击杀蚀影之后,自身影子会开始化作实体状态,这一点凌白涛已经证实过,并且还在对影子做着各种实验,莫青城刚才一击,杀死蚀影的数量顿时超过了凌白涛,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影子实力已经快要追上他自己了! 而且影子完全受他控制,如今两个同等实力,并且可以互相配合的人出现,他完全可以大胆保证,只凭他一人,就能护住武灵天光不出任何问题! 他的目光穿越了天境屏障,看见了因为刚才那一击而萎缩的蜃界天光,也看见了暂时停止不前的蚀影。 虽然蚀影看起来黑乎乎的样子,没有多大的差别,但是在蚀影群中单独走出来的这一只,莫青城感觉到了他的与众不同。 “来了个强一些的吗?”莫青城轻蔑笑了一下,迎着那蚀影飞了过去。 进入蜃界的蚀影暂时被清理干净,凌白涛也有了闲暇,看见了莫青城那边的状况。 对面那慢慢走来的影子,让他有些熟悉感,但是蚀影的模样实在太过接近,导致他一时间分别不出来。 脑海之中划过一个名字,他急忙朝莫青城喊道:“别过去!” “那是‘贤师’!” 第四百六十九章 身影同归 莫青城的手捏在那个看起来有些特别的蚀影颈部,心底泛起一丝疑惑,这就是蜃界的底牌? 这个蚀影在他手上连一招都没有挡住,就被他像是拎着小鸡一样抓起来了。 “你并不强壮。”他的手举了起来,对准了那特别的蚀影头部,冷冷地开口说道。 “你很强。”这一个蚀影终于表现出了与众不同的地方,他的话语平静而清晰,根本就没有被莫青城控制住的恐慌,听起来似乎还对莫青城有一丝赞赏。 莫青城不与他废话,直接一拳将那蚀影打穿,武意灌入蚀影身上,硬生生将之撑爆!。 但是这只蚀影的碎片却没有和其他一样消散,而是涌向了莫青城的影子! 早在听到凌先生提醒的时候,莫青城就一直都保持着警惕,此刻见状丝毫没有慌乱,而是稍微退开了一段距离。 那蚀影留下的碎片依然飘向莫青城,好似一股烟雾一样,速度不算快,却颇有一股不依不饶的顽强。 莫青城在躲避了几次之后,看到了天外的蚀影好像没有要继续侵入的迹象,似乎一直在等着他的影子被那蚀影追上。 武灵天光冲天而起,并没有随着蜃界天光的退缩而刺入天境屏障之外,而是逐渐融入了天境屏障之中。 纯白光芒渐渐浸染了天屏,蚀影渗透带来的阴影,暂时被武灵天光驱退。 天空中的蚀影也暂时清空,就算他们想要躲藏,在天光之下也藏不到哪里去。 莫青城下定了决心,趁着这空档机会试探那蚀影想要做的事情。 于是他主动迎了上去。 凌白涛看见连忙想要开口提醒,但却已经来不及想其他办法,就在他犹豫的瞬间,黑影已经接触到了莫青城的影子,并且融入进去! 众人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莫青城影子变化的时候,天外的蚀影爆发出整齐而洪亮的喊声,其他人或许听不出那些蚀影到底在喊什么,但是凌先生潜伏在蜃界已经有半年时间,并且参与到了不少蚀影的群体事件之中,可以大概知道蚀影嘴里喊的是“同归”差不多的意思! 他听到这种呼喊就紧张了起来,因为在许多时候,蚀影都是在与大敌做生死决战时候才会喊出这种声音! 蜃界的战斗十分频繁,但是这样的声音,凌白涛也才听过三次! “轰隆!”一声炸响,莫青城挡住了自己影子砸过来的拳头,刚才的响声便是两人手臂交击时候爆发出来的。 莫青城身躯在空中暴退,然而那影子却与他不离不弃,始终黏在他的身上! 影子有了自己的意识!还是属于蜃界的意识! 一人一影的交手,彻底让武者见识到了莫青城的真正实力,拳脚交锋刮起的气劲,从空中带起飓风,撞破空气的响声,像是雷霆爆发。 云天站在天上离得近,莫青城与影子交锋的余劲居然让他产生了面对海上狂风暴雨的错觉! 没有人可以甩开自己的影子,即使是莫青城这样的强者,也必须与紧贴着自己的身影做殊死搏斗! 如此近距离,稍微不慎,立刻就有性命之危,在场武者估计都没有很多与人贴身搏杀的经验,因为到了这个阶段,几乎就是不死不休了! 不可能留有余力,谁要想留余地,谁就得死! 莫青城挡住蚀影刺来的手臂,正要用力反绞,影子手臂却转了一个诡异的角度,反缠在了他的手上! 这种柔韧程度根本不是人类的身躯能够达到的! 莫青城的影子,不仅有他的力量,还具备了人类不不可能拥有的灵活。 凌白涛的眉头皱了起来,他知道为何那个蚀影会被称为‘贤师’了,是因为那个蚀影有将敌人影子转化为蚀影的力量! 蚀影喊着的‘同归’,是影子在取得主人的力量之后,杀死主人,影子也会同时死去! 此前在面对上古残渣时候蚀影喊着‘同归’,像是一种鼓舞士气的仪式,如今靠着‘贤师’将对手影子变作蚀影的搏命打法,才是‘同归’的真正含义! 可以看得出来,使用这种招数有很大限制,比如莫青城,在他的影子没有足够力量的时候,‘贤师’没有动手,却在他杀死大量蚀影,他的影子掌握了不弱于本体实力之后,‘贤师’才会选择出来点化他的影子,‘贤师’作为蚀影没有很大的力量,但是这种奇怪的本事,却足以让他得到尊重! 凌白涛越想越是觉得可怕,在场武者或多或少都杀死过蚀影,尤其是他自身,如果不是这一次莫青城大发神威,凌白涛一直都是杀死蚀影最多的人,没有今夜这次意外,他也许会被‘贤师’第一个找上来。 如果没有准备,突然被自己的影子偷袭,大部分人都抵挡不住! 包括凌白涛自己,他不认为莫青城这样迅捷的反应可以普及到其他武者身上。 若是与蚀影的战斗继续下去,难免不会出现第二个击杀蚀影数量赶上莫青城的人,而且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凌白涛自己! 到时候从蜃界复活而来的‘贤师’再度使用同样的招数,他们如何应对? 莫青城已经落入了下风,一只手臂被缠住之后,他的行动受控,与蚀影之间的距离根本无法拉开,只能凭着剩下的左手与蚀影对抗,根本腾不出手来摆脱蚀影的纠缠。 “我去帮他。”凌先生手臂一扬,白羽剑意向莫青城所在的方向聚拢,事到如今,顾不上白羽剑意是否还会造出第二个白羽蚀影来了。 天境屏障之外的蚀影又开始了动作,他们趴在蜃界天光上面,再次顺着天光的蔓延,往源界接近! 莫青城连说话的空闲都挤不出,在一拳撞开蚀影的拳头之后,他却没有再次挣脱,而是把那被蚀影缠着的手臂往自己身边一拉,趁那蚀影措不及防,左手合拢,双臂紧紧箍住蚀影身躯,而后一头撞在蚀影头上! “嗡~”空气震荡音波从额头相撞的地方爆发,蚀影受到了限制,又受此一击,凌白涛趁虚而入,白羽剑意化作疾光刺入,若不是蚀影受限,他还不能保证不伤到莫青城。 这一段短短时间的限制,已经够他做完一切了! 剑意光影贴着莫青城的身躯,准确迅速地划过蚀影缠结着的地方,那蚀影身躯片片裂开,在白羽剑的锋芒之下,化作了碎片。 莫青城终于得以脱身,却见碎裂的蚀影再次黏合,又向他袭来,莫青城这一次打出了怒火,浑身气势爆发,武意从他身上涌出,聚拢在他脱困的右臂之上,化作急速旋转的飓风,轰然刺入袭来的蚀影身上。 整个人直接穿透了影子,莫青城从影子背后出现,蚀影被穿透之后,却没有碎裂,反而是失去了活性,再也没有了刚才那股与莫青城拼死一搏的狠厉,服服帖帖地跟随他后面,变成正常的影子了。 没有了击杀蚀影带来的力量感,也不再有被‘贤师’支配的价值。 刚才弄得他如此窘迫的影子,居然没有留下任何有用的东西? 莫青城抬头看着逐渐接近的蜃界天光,眼中怒焰燃烧,却没有激动冒进,他走向了凌先生,刚才的事情,两人需要商讨一下,想出对策才行。 要不然这么杀下去,迟早会再次遇上这样的事,这一次好在莫青城武艺高超,若是换成其他人,被影子缠上,恐怕讨不了好去,弄不好还会有性命之危! “看起来通过杀死蚀影让影子获得力量不是好事。”莫青城开口道。 “不杀死‘贤师’是没有问题的。”凌白涛控制着自己的影子,如臂指使的感觉让他确信自己可以将影子完全控制。 “通过杀死蚀影让影子获得的力量,是否有上限?还是只能接近影子主人的实力?”莫青城提出了疑问:“而且据你和若佩所说,蜃界本来就有我们所有人的投影,在刚才我的影子是否算是蚀影?与我在蜃界的投影有什么区别?” 凌白涛并没有打听到相关的情报,虽然异行记里记载了蚀影是人类投影的说法,但他却没有亲眼见识过。 蚀影太多相同之处,根本就分别不出来个体的差异,凌白涛如今见过的别出一格的蚀影就只有白羽和贤师,这两者到底是谁的投影都不太清楚。 在他通过亲眼所见得到的情报,蚀影更像是一个空壳,只在等到了能够赋予他们存在实质的事物之后,才会拥有自己的名字,并且从蚀影之中脱颖而出。 那些填充物,很有可能就是武者的武意。 白羽就是前车之鉴,因为白羽的存在,凌白涛在对付蚀影的时候一直都束手束脚,不敢大肆动用武意。 这些蚀影,是一具具等待装填武意的皮囊。 蜃界的条件不允许他们有自我,只允许他们往身躯里填充力量! 莫青城的问题他无法做出回答,只能摇头道:“我现在唯一能够想到解决和蚀影矛盾的方法,就是送他们去往真正的安息。” 蚀影的方法是杀死源界的人类,凌白涛同样想送蚀影一场真正的死亡。 他们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不该活下来。 苍圣为何要创造出这样的生灵?为何要在如今将蚀影送到他们面前? 凌白涛抬头看向苍穹之外,那是萧若佩离开的方向,不知道此时此刻,他的学生是否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安全去到了该去的地方,是否又在他抬头的时候,萧若佩也正在看着这个世界? 第四百七十章 天光争耀 ‘贤师’有点化影子变作蚀影的能力,这个新发现让天上的几个武者忌惮不已。 杀死蚀影之后,自身影子会获得力量,随着对蚀影的杀戮越多,影子的力量就会变得更加强大,等到影子实力与本体相差不大了,‘贤师’可以将影子转化做己方战力,对主人造成不小威胁。 这一招若是用来偷袭,估计没有多少人能够防备得住。 在场武者或多或少都杀了一些蚀影,更不用说到了二十年之后人类与蚀影正面对抗的时候。 蚀影杀之不尽,而人类之中的翘楚却在杀死一定数量的蚀影之后,就会迎来一个拥有着与自己实力相差无几的对手,一次两次还有可能侥幸逃生击败自己的影子,但只要有一次失误,便有可能因此身死。 这可不是什么危言耸听,今夜不过是武道第一次与蚀影正面接触,莫青城就已经被自己的影子追上,按照如今的形势来看,蚀影显然不打算善罢甘休,没有意外的话,莫青城或者是凌白涛,今晚都得迎来两三次与自己影子的战斗。 两人况且不能保证自己全身而退,更不用说其他武者。 对蚀影威胁越大的人,就越容易迎来死亡,难怪蚀影在蜃界中几乎没有敌人。 看着蜃界天光再次接近,几人脸色都有些难看,如今的天境屏障已经融合的蜃界天光,未来蚀影侵袭便是常事,谁也不清楚人类即将面临着什么样的将来。 如今唯一可以寄予希望的,便是萧若佩与天境屏障合道之后,可以隔绝两族了。 以他的能力,如果今晚留下来,会有很大作用,再不济他也能用天光囚牢,将进来的蚀影困住,只要付出足够的天光,就能让大部分蚀影进退不能。 正好今晚是天光礼,人类可以付出一年失去天光的代价,将蚀影重伤,只要付出足够的天光,将全部蚀影困起来都不成问题。 只是萧若佩没有走这一条路,而是选择了与天屏合道,将眼光放在更远的地方。 他是否知道如今武灵天光之下的情形?是否预料到了蚀影有这样的能力?如果是,他为何依然走与天屏合道的路子,难道他认为如今的武者,已经有足够应对蚀影的本事了? “若佩他有跟你说过什么话没有?”凌白涛刚才在用白羽剑意切碎莫青城的影子的时候,已经与他走得很近。 他的学生,在与天境屏障合道之前并没有告诉他,凌白涛也是在今晚看见,才知道了萧若佩的选择。 虽然此前已经有了预感,但是凌先生却觉得自己好像已经不太能看懂萧若佩的心思了,只能向莫青城求助。 他是知道这件事情的人,萧若佩在离开之前,和莫青城商量过。 莫青城摇摇头:“他并没有说什么值得注意的话,也许是他也没有料到蚀影会有这样的能力。” “他们料到了。”云叶飘了过来接口道:“正在建造的千星连城就已经考虑到了这个问题,利用千星闪耀的光芒,将影子隐藏起来。” “能有用吗?”莫青城将信将疑,隐藏了影子,不代表他们杀死蚀影之后影子就不会发生变异了,一旦光芒消失,影子重新出现,就有可能再次成为‘贤师’的目标。 “我也不清楚,不过…”云叶心思一转,空中星光变得更加璀璨夺目,几人所在的高空之中,被星光淹没,比白天还要光亮。 “我们可以试一试这星光战场,若是没有问题,今晚你们也能放手施展了。” “你顶得住?”莫青城看看四周,这可是一片不小的区域,长时间保持这种程度的星光,对他没有压力? 云叶笑道:“又不是我一个人在做这件事,天上星辰都是有主的,征得他们同意之后我才能够御使星光,出力的人是他们,不必为我担心。” 听到他这么说,莫青城也抱着尝试的心态,再次迎向接近的蜃界天光。 “这一次我跟他一起吧,万一有什么事情发生,两个人也应付得来。”凌白涛追着莫青城的身影而去。 “少不了我。”武灵天光之下,一个人影随着沉稳的声音上升,刚才为了躲避蚀影降落的昕武鸣再次踩着云叶搭建的星力天梯上来,在他身后,还有一群早已经摩拳擦掌的武者。 蚀影倾巢而出,人类也当报之以全力以赴。 本来莫青城的计划是将最后战场留在神女峰顶,甚至想过退守耀日城,如今这些武者,却不退反进,要在天境屏障之下,将蚀影阻拦在外! 随着这些武者的攀升,武灵天光的气势也逐渐高涨,浓郁的光芒几乎化作了实质,像是一把利剑对准了蜃界天光。 云叶看得有些头疼,倒不是大量武者上来会导致星力支撑不住,但是人数多了,发生了什么意外要解救就十分困难。 顾此失彼之下,肯定会有伤亡,而且寻常武者的杀伤力比起莫青城和凌白涛这些顶尖层次的人来说,差别巨大,说句不好听的,许多人上来就是添乱的。 蚀影可以不惜命,因为他们可以随时在蜃界复活,人的性命就只有一条。 这里许多武者都是在今晚突破意境的,大概是有些信心膨胀过头了。 云叶正要劝阻他们,昕武鸣却在越过他的时候说了一句:“不可阻断武道锋芒,今夜天光,宁折不退。” 按照他的意思,是要以这些武者热血来为天光奠基? 云叶沉默了,他与另一个时间线上的云叶共用过身躯,知道耀日城以前是什么样的情况。 他们习惯了以牺牲来换取优势和胜机! 武灵天光的锋芒,的确需要鲜血的磨砺,但不一定要现在,不一定要损失武道基础。 云叶相信萧若佩选择与天境屏障合道是有原因的,他肯定希望自他以后不再有付出更多的东西,希望逍遥界里面的人能够活下来更多。 云叶关闭了星力阶梯,在第一层星力平台之下,搭建了第二层平台,他在模拟千星连城,把武灵天光周围变作简易的垂直战场。 除了能够护住大多数冒进的武者,还可以检测一下千星连城在面对蚀影时候的功效。 “武鸣前辈,利剑需要保持剑尖锋锐才能伤敌,剑锋不利,反而折损自身。”在另一边的耀日城擅长进攻,而不像是这边被动防守,云叶记忆之中的经验,经过了十代耀日城主的验证,不是昕武鸣可比的。 昕武鸣没有说话,莫青城的做法更好,没有损失武灵天光锋芒,也更大可能保持了武道的有生力量。 他踩着星力阶梯快速越过云叶,往莫青城那边追了过去。 作为一个沉睡了数十年的老古董,昕武鸣知道自己的想法已经跟不上变化,所以很多时候他都让年轻人来做主,包括在与昕言派发天光令的时候,整个武道没有一人认出跟随在昕言身后的人便是当年名声显赫的耀日城二代城主。 武灵天光之上,两层武者蓄势待发,在对面是缠满了蚀影的蜃界天光,如今那一根天光柱全部被漆黑蚀影包裹,连前方都有层层蚀影堵住,似乎正在积蓄着一股巨大的冲击力。 双方此前都在互相试探,如今大概都知道了对方底细,下一次交锋,便是倾尽全力的决胜一战了。 蚀影好像正在等候着什么事情发生,表现得很克制,即使来势汹汹,却在天境屏障之外等待。 若不是无法突破天屏,年轻气盛的莫青城都想冲出去将蚀影计划打乱了。 武灵天光的气势到达了今夜的最高点,此时的萧念竹完全有余力发动一次破界剑气,只是为了维持武道的长远,她选择了不损耗天光,保存实力。 双方都在克制着冲动,企图在找出对手弱点之后一击致命。 包裹住蜃界天光前方的蚀影开始蠕动,好像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正在冲破蚀影的包围。 蜃界天光像是活了过来一样,发出了与心跳一样的震动,沉闷的响声穿越了天屏,传到了逍遥界内,闷雷滚动一般的响声,在整个逍遥界来回震荡。 首当其冲的神女峰武者,光是听到这种声音都感觉胸闷气短,有些底子差一些的人,当场就头晕耳鸣。 尤其是刘渊崖一群人,差点就给震晕了过去,方静耳朵都流出鲜血了,若不是宋山缺及时发现以承山剑意覆盖了神女峰,恐怕这几个人得被活生生震死。 承山剑意将大部分声音的冲击吸纳,宋山缺站在武灵天光附近,受到天光滋养,也不觉得武意流转有什么困难,蜃界天光发出的波动传到他身上,跟挠痒痒一样。 在青玄山待了一辈子没有几次机会出剑,承山峰气势早已被世人忘记,继承了承山峰气韵的老剑客此时意气风发,高声笑道:“我这一剑,天光铭记!老而不死活到如今,值了!” 蜃界天光似乎受到挑拨,冲破了蚀影的阻拦,朝着天屏汹涌扑下! 好像是一挂被堵截半天的瀑布,顷刻间打开全部阻拦,千丈直落! 倾泻的天光冲刷着天屏,往日不可触摸的天境屏障,此时无比清晰地显现在人群眼里。 蜃界天光已经将天屏的形状完全洗刷干净,而后猛然刺入逍遥界之中。 武灵天光不让其锋,聚做一股刺入这浩然天光之内,穿出逍遥界,冲破蜃界天光,犹如利剑一般长驱直入! 第四百七十一章 承山峰断 与武灵天光的尖锐不同,蜃界天光这一次的进攻要宏壮许多,不管武灵天光的突进,而是直接将武灵天光包裹在内,像是个通心圆柱罩子,直接笼罩着武灵天光落下! 莫青城一时间没有察觉到蚀影的打算,居然让他们钻了空子,天光直落,瞬间将半数武灵天光覆盖! “唔~”昕武鸣快速上前,举手下劈就要将蜃界天光斩断,那准备已久的蚀影却迅速涌入,在昕武鸣身前层层叠叠将蜃界天光保护起来。 “滚开!”即使怒火填胸,昕武鸣恨不得一掌将眼前蚀影撕碎,但他手掌之中积蓄的势不得不转换目标,将斩断天光的武意,用在了身前的蚀影上面。 掌刀切斩而下,迎面蚀影组成的墙壁被一分为二,中间正受了他武意的蚀影切口处显现出来夕阳一般的红艳,并随着红艳的扩散消融。 依然如此弱小,不管数量多少,加起来都不是这些顶尖高手的一合之敌,但是他们却在昕武鸣掌下,将蜃界天光护住了! 后继蚀影好像根本就没有看到前方蚀影的结局,依然蜂拥而至将昕武鸣破开的豁口堵住! 星海浪涛翻起,云天乘浪而至,说了一声“前辈得罪”,就将他夹在胳膊下乘着星海之浪冲入了蚀影之中。 明白了云天的想法之后,昕武鸣也不在意他对前辈不敬了,不过他还是挣开了云天的裹挟,依靠着自己的速度追踏着云天冲袭之后的星力残留,一边蓄势一边寻找蚀影的薄弱之处。 云天的速度很快,要不然凭他一个实力只能算是寻常的入意武者,也不可能在蚀影遍布的天屏之下来去无阻。 他身后的星力残余消失也非常快速,与一朵浪花升腾的瞬间无异,昕武鸣却能准确地抓住这转眼即逝的机会,借着星浪残余星力飞奔,不断地使得自己的武意更加凝聚。 在云天冲刷之后的天空会留下暂时的空白,蚀影拥聚合拢之前,昕武鸣已经踏浪而过,恍如流光电影,蚀影根本就无法追及两人,但是蚀影如此快速的合拢,也让昕武鸣无处下手,他最多只能在蜃界天光上斩开一个豁口,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他只能等。 看见昕武鸣已经想着寻找斩断蜃界天光的机会,莫青城放心下来,开始和凌白涛对付被星浪冲散的蚀影,虽然两人手段层出不穷,但是因为蚀影可以吸收武意,导致他们行动的时候不敢施展全力,只能凭借武意加持身躯的强壮,将蚀影硬生生打爆。 这便导致了很多蚀影穿过了两人的防线,扑向了下方第二战场。 那一层有新晋的入意武者近百人,加上一些老牌的入意武者,已经超过了百数。 冰凌在空中凝结,神女峰上空的温度此前被莫青城爆发武意熏得高涨,此刻却完全冷凝下来,漫天飞雪飘过第二层星光战场。 雪花像是利刃一般从武灵天光之中飞过,沾染了天光的锋芒,氤氲着柔和却充满了杀意的微光,武意雪花刮过蚀影群中,将那些捉摸不透的影子分割切片,切碎成零落影雾。 宁仙心这些年没有在武道之中露面,武技也因为少了练习变得生疏,但是她一直都在研究武者入意之道,对意的基础理解,已经超出了大部分武者。 二十年前的漫天飞雪剑意再次出现,这一次她不是那个带着女儿出来游走武道,带着闲心逸趣的澜临宗弟子,而是走上了自己武道,贯彻着自身道义,守护武道的女侠。 水宁一身侠气,不是传承自那个文士父亲,多半都是像年轻时候的宁仙心。 如今不是六月,明州也非炎州,这一次的飞雪更加凌厉冷艳。 随风飘舞的雪花,是致命的利器,蚀影通过雪花层的时候,就算没有被切成碎片,也会被刮一层皮下来。 这种大范围的武意倾泻,宁仙心是不敢放在人群之中的,只能在上空布置,留下来的蚀影再交给其余武者应付。 谢云词的武意杀伤力不大,他尝试过用局限人类行为的规则用来限制蚀影,然而蚀影并没有人类首礼克己的想法,轻而易举地无视了他安排的规则,甚至连他施展了武意都没有蚀影感觉得到。 出了丑的谢云词只能拔剑用武意加持自身力量,和一些初入意境的武者一样,与那侵入源界的异族缠斗到了一块。 经过第二层星力战场的过滤,漏下去的蚀影稀稀拉拉,再也结不成队形了。 他们攀附在蜃界天光之上,身躯被天光融化,遗留下黑色像是铁块般的碎块黏在了天光上,逐渐拥聚成链条,将天光包裹。 那些被飞雪剑意割碎的蚀影,同样纷纷飞到了蜃界天光周围贴着天光融化。 “他们…想要稳固蜃界天光!将武灵天光包裹在内!” 凌白涛看见了那熟悉的铁链正在成型,顿时明白了蚀影的想法! 如果这个计划成功,武灵天光就算保持着自身不被侵蚀,也无法将光芒照向逍遥界! 今夜所有武者的心血都白费了! 蚀影渗入源界,不杀死他们就会被杀,杀死他们,同样会加快他们固定天光的速度。 “我去斩断那些铁链!”他向莫青城说了一声,便急速降落,白羽剑意顺着他的坠落之势,急速斩在了蜃界天光的铁链上面! 一路火花闪耀,这些已经是死去的蚀影身躯,凌白涛不惧白羽剑意被掌握,这一次全力爆发,千丈天光柱周围,剑芒闪烁,刺入了那些漆黑的铁链之中! 链条断裂坠落,清脆金属崩断的声音,就像是密集的雨水打在铁桶上面连绵不绝。 凌白涛随着碎裂的铁链碎片一起坠落,他要去下方看看萧念竹的状况,同时应对蚀影的变化。 而他斩杀的蚀影数量,已经快让他的影子实力追上他本人了,这给他带来了很大的便利,因为现在的他,等于是两个凌白涛四只手同时施展武意! 在他控制着自己影子的时候,猛然想起另一件事情。 萧念竹杀死的蚀影,已经不比他少!刚才那一招破界剑气,杀死的蚀影和上古残渣不计其数!据他感知,杀死上古残渣时候,影子获得的力量更多! 也就是说现在的萧念竹已经满足了被‘贤师’找上的条件! 想到这里他连破开铁链也顾不上,双脚落在了蜃界天光上面,踩踏在缠绕天光的链条上,加速朝地面奔袭而来。 虽然萧念竹此时全身被武灵天光笼罩,蚀影没有机会,但不表示她不会被偷袭!蚀影死后熔铸的铁链,会在天光上面留下阴影。 “冷霜!” 声音传到地面,冷霜猛然惊醒,也不管周围还没有蚀影的影子,拔剑而出,斩意剑瞬间满溢全身,就在他做好准备之后,蜃界天光轰然砸落,将武灵天光笼罩,站在武灵天光之下的三人,也被覆盖。 凌白涛见状连忙加快了脚步,完全不顾落地卸力的问题,只想尽快回到地面上查看情况。 因为他的离去,第一层星光战场只剩下莫青城一个人正面应敌,虽然他的武意能够迅速杀死大量蚀影,但是漏网之鱼也更多了起来。 二层战场的情况瞬间变得险峻。 就在情况往坏的方向转变的时候,星光像是利刃一般贯彻了两层战场,游弋其中的蚀影全部都被星光之刃穿透,瞬间身死! 在他们的往蜃界天光转移即将融化成粘在天光上铁链的时候,那些穿透了他们身躯的星光像是绳索一样,将蚀影全部捆在一起,聚拢成团。 星光线团之中不知道有什么东西正在吞噬着这些异族的身躯,渐渐地变得越来越小。 一声轻微的响声,似乎跟茶壶里最后一滴茶水流干一样,蚀影身躯和星光光束一起消失不见。 “别觉得我维持战场就是个旁观者啊。”云叶小声说道,他本来只是想学萧若佩一样将蚀影身躯挤在一块好减少空间,不小心星力用得太大,星力好像发生了一些变化,将那些蚀影身躯尽数吞噬了。 虽然没有明白那是什么力量,但是无疑很好用,云叶可不像是萧若佩那样即使有了力量还会束手束脚的人,他就算没有本事的时候,也要让周围的人觉得他有本事,如今真的掌握了这种特殊的手段,哪里有藏拙的打算? 星光战场上面的蚀影顿时遭了殃,人类的情况也快速好转。 下方的武灵天光没有完全被蜃界天光吞噬包围,有宋山缺的承山剑意死死将蜃界天光撑住,让那天光停留在承山剑意之外。 凌白涛看到了这副状况,顿时松了一口气。 然而在蜃界天光之下的冷霜却如临大敌。 在被宋山缺撑住的蜃界天光之中,一双漆黑的眼眸正在张开,有什么东西藏在了天光里面! 那一个纯白的蚀影!他的身躯与天光同色,而且不会被天光融化! 白羽剑意刺出,这是逍遥界最烈的剑法,当初凌云一剑削断三十丈青玄峰,这才成就了承山不坠的名声,若是白羽剑当时斩在承山峰上,情况又会如何? 承山峰断! 斩意剑在白羽破开承山剑意的瞬间,朝着那白色的身影斩去。 冷霜能来这里,是武道需要一个底线,这个底线冷酷而无情,不管谁触及了,都会迎来最严厉的惩罚。 斩意,断罪! 第四百七十二章 白羽进击 冷霜凌厉的剑意在斩破了白羽身上表层天光之后,却再也无法寸进,在那层白色的光影伤口下方,闪烁着一层银色带着金属质感的光泽,那些银色金属像是一层内甲一样,将白羽身躯要害防得严严实实! 冷霜刚才一剑劈开的,或许连白羽的身躯都不算,那只是一层他用来隐藏在天光之中的伪装。 相当于劈开了他身上的衣服而已! 白羽冷漠地看了他一眼,手中光影延伸,化作一柄利剑,轻轻刺下,断裂的承山剑意被剑意撕裂,片片碎开。 蜃界天光轰然砸落! 整座神女峰都在颤抖,蜃界天光被承山剑意挡住一时的锐气,此刻尽数倾泻在神女峰上! 昕武鸣在天上感知到情况紧急,也不顾准备不足,向云天喊了一声,云天心领神会,乘着星力浪涛贴近天光冲刷。 蚀影也加快了填补的速度,昕武鸣在云天之后,在蜃界天光被星浪冲开之后,凝聚起积蓄许久的势,一拳砸在了天光柱之上。 他的拳头上有武意包裹,蜃界天光受此冲击,好像是一口大钟被撞响。 声音变成可见的波纹从昕武鸣落拳处荡开,他的身躯却没有因为反作用力而后退,而是留在了原地,又是一拳! 嗡声连响,昕武鸣满溢着武意的拳头如雨点般落在了蜃界天光之上,一道清晰可见的裂缝,正在天光之中产生,那对世人而言虚无缥缈的天光,在这瞬间好像是一堵不太坚实的墙壁一样,被昕武鸣一拳拳打爆! 在蚀影的重重护卫之中,他已经无法和上次一样爽利地用武意利刃将天光连根斩断,厚厚包裹在天光周围的蚀影,让利刃难以寸进,唯有使用透劲,将武意直接灌注到蜃界天光之中! 天光像是被砸碎的镜片一样片片裂开,然后从天光柱上剥离掉落,昕武鸣的拳头余势不竭,打在天光之上依然拳拳爆响,如今的他可没有依靠星力平台踩踏,而是靠着砸在天光上的拳头,将自己的身躯稳稳停在了半空之中! 顷刻之间,连周围的蚀影都来不及合拢,他就已经将全身劲力尽数发泄。 眼看蚀影再次包围过来,昕武鸣眼中狠厉之色闪过,最后一拳用尽全力砸在了天光柱上。 在天光柱对面的蚀影,感觉到身后传来的沛然大力,全数被震飞,伴随着爆裂的天光,震洒向了夜空之中。 “轰隆!”昕武鸣最后一拳爆发的声音不再像是巨木撞钟,而是直接将钟撞飞了出去,发出的声音也不再是嗡嗡沉闷的钟声,而是金铁被暴力砸碎的爆响。 这一拳用尽了昕武鸣全力,他看着拥聚而来的蚀影,轻蔑一笑,任由自己的身躯往下坠落。 云天已经回头朝他方向追来,蚀影也很快就扑在了昕武鸣身上,将他团团围住。 好像一团巨大蠕动着的流星,朝神女峰上坠落,与之同时掉落的,还有蜃界天光碎裂的碎片。 感应到了昕武鸣的攻势奏效,武灵天光从内暴涨,将包裹在外的蜃界天光撑裂,失去了根源支持的蜃界天光本来就是无根之木,就算武灵天光不动手,也会随时裂开,但是天光速度很快,后继天光要是接上来,这些天光还能重新焕发,正是出于这层考虑,萧念竹才驱使着武剑,散发武意将深入源界的蜃界天光震碎。 白羽再也没有藏身之地,白茫茫的身躯,清晰地显露在山峰上所有武者面前。 这是之前跟凌白涛交战的蚀影,许多人都对他有印象,毕竟他是今夜所有异族里面唯一不同颜色的,想要分不出来都有些难度。 萧念竹睁眼出剑,白羽似乎仗着自身内甲的坚硬,居然不闪不避,同样一剑回刺! 武剑过处,天光聚成的剑被斩断,白羽身躯迎刃而开,那层银色的内甲,像是活的一样,在萧念竹刺中的地方分开一个容纳武剑刺入的洞口,在那洞口之后,是一层黑乎乎的雾气。 白羽身上藏着另一个蚀影! 是刚才点化莫青城影子的‘贤师’! 武剑如今承载着武道意志,锋芒正盛,就算萧念竹想要撤剑都不可能,她本身的实力不太能支撑她作为武灵天光基础,如今的她行为,一半都是武剑在操控,武剑又受到武灵天光的影响,因此这一剑决然地刺穿了白羽,包括藏在白羽体内的‘贤师’。 黑影如雾飘出,沿着武剑朝萧念竹身上蜿蜒而去,而白羽身上银色的内甲却急速合拢,将武剑钳制在内,制止她迅速撤剑。 武剑上的武意爆发,将那黑雾震碎,萧念竹看了剑尖上的白羽,也不管他的钳制,直接武意震荡,涌入了白羽身上! 武灵天光之下,蚀影无所遁形,‘贤师’死后留下的黑雾,也在天光的照耀下变成虚无,白羽更是直接被武剑之上的武意震爆了身躯,在武灵天光的冲刷下,白羽身躯碎块冲天而起,往他的来处归去。 这一切发生的时间不过是瞬息之间,凌白涛想要开口提醒都已经来不及,白羽就被武剑杀死! 武灵天光的冲刷下,白羽身上银白色的内甲被融化成液体,身躯也渐渐消磨,但同时武意也渗透到了白羽身上。 凌白涛看着白羽碎裂的身躯从他眼前划过,那双眼睛看向他的时候,居然有种酣畅淋漓的痛快,好像什么计谋已经成功了一样。 凌白涛寒毛倒竖,剑意刺出,却已经慢了半步,只留下了最后的一块小碎片。 在武灵天光的冲刷下,蚀影白羽的身躯逐渐融化,银白色的内甲重新融化成铁水,慢慢凝固成铁链形状,将白羽身躯捆缚在内。 “铁链稳固他的躯体形态!”凌白涛抬头看见了正在发生变化的白羽,心神大震,连忙掉头追了上去。 可惜武灵天光的速度太快,一时间他有些追之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在银色链条捆缚之下,白羽的身躯再次成型。 而这一次,他已经融合了武剑上面的武意,更承受住了武灵天光的冲刷! 今夜神女峰上武者要应对的最强对手,在此刻诞生! “白羽!”凌白涛一声大喝,空中一把巨剑像是流星坠落,朝着刚刚凝聚成型的白羽身上刺下! 这是凌白涛在天屏山上的最后一剑,当初那一剑只是向武道展示自己的武意,并没有真正想要杀人,即便如此,却依然把天下第一的昕言砸晕。 这一次却与上次不同,云气再也跟不上天剑的速度,那一柄巨剑拖曳着白色流光,划破了空气,在空中留下了一道光芒闪逝之后的轨迹,越临近白羽的时候,剑意越发凝实,剑身变得越小。 等到天剑刺在白羽面前之时,已经变成了与寻常长剑差不多大小的形状,全身剑意几乎凝成实质的利剑,毫无阻碍地刺破了白羽的身躯。 任由天剑刺入身躯,白羽上冲的趋势随着天剑刺落,猛然突破了天光,往地面砸去。 “轰隆!”好似一道厉雷落在了神女峰上,白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坠落,整座山峰在受到这次撞击之后猛然动摇,其动静比刚才蜃界天光冲撞还要巨大! 宋山缺连忙聚起承山剑意准备抵挡这次震荡,可惜他的剑意刚刚碎裂,还没有完全恢复,在面对这股巨力撞击的时候,只抵抗了一小会,就土崩瓦解了。 神女峰好像是风浪之中的小船,在这股震动之下,剧烈地颠簸,站在上面的武者完全承受不住这股荡动,身躯好似落叶一般随着地面震动飞起来。 空中一声长唳,耀日神鹰化作疾影从山上掠过,翅膀扇起飓风将几个靠近的武者吹在背上,然后朝山下安全的地方飞去。 那几人之中,都是实力弱小很难凭着自己的能力在这股震动下安然无恙的。 其中就有刘渊崖等人。 神女峰上烟雾弥漫,在那尘土之中,一道闪耀着银光和白芒的身影越来越清晰,冷霜见状,斩意剑直接落在自己头上,削去了他表层意境,让武意彻底控制自身,那个冷酷无情的四罪绝剑,再次重现! 眼中早已经没有了思考的光芒,只有惩戒恶人的冷厉,冷霜身影窜入了烟雾之中,剑光闪烁之间,一剑便将那身影上的银色链条斩断! “你与刚才很不一样。”白羽似乎对他的武意很有兴趣,刚才冷霜那一剑,只是斩断了他身上缠绕的银色铁链而已,对他的本体却没有丝毫损伤。 因为蚀影…无罪! “我有一剑,世上无人有资格承受。”冷霜瞳孔已经被一层白芒覆盖,周围空气之中,有电光雷丝闪烁。 “四罪悔罚灭绝,其中绝罪剑最厉,要天下断绝一罪之根,白羽,汝罪为祸乱逍遥界!”冷霜手中剑上雷光闪烁,夹带着闪烁的雷链,他向这个武道最大的对手发起了冲刺。 白羽不慌不忙地张开了双臂,迎接这判决他罪状的剑刃。 雷光撞上了白羽,在那烟雾弥漫之处,两道人影被雷电闪烁的光芒包裹,无数个爆响在光影之中炸出,两人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快保护好武灵天光!”宋山缺一声高喊,站在了萧念竹身边凝聚起承山剑意,将两人交战带起的震动隔绝在外,周围武者早已经心生恐惧,如今能够让他们有底气站在这里的,就是那道依然闪耀的白光。 第四百七十三章 无敌之姿 厉雷夹带着刺目的猩红,对在审判之下依然负隅顽抗的凶徒发起了越来越猛烈的判决。 如今的冷霜完全被四罪剑意控制,意境并非生命,不知道留手,只知道对手是否承受了应得的后果。 很明显白羽的强大,已经超越了当今武道的顶点,冷霜四罪剑虽然锋芒极盛,却依然对他无可奈何。 四罪剑审判有罪之人,白羽所作所为,于蚀影一族而言,并没有罪过,反而是有大功,若是以四罪剑来判罚,那注定无法以武意加持的威力施加在白羽身上,只能靠着罚罪的实质伤害来摧毁白羽的防御,进而破坏他的身躯。 这么做无疑使得四罪剑的威力大打折扣,但这是唯一能够在凌白涛或是莫青城等人下来之前逼退白羽的方法。 空中包裹着昕武鸣的黑色蚀影陨星一样坠落,这也是要去解救的难题,也就是说很有可能上面的人也很难腾出手来,再加上蚀影的侵扰,说实话,冷霜不觉得那里的情况会比这里更加轻松。 在下面有能力对抗白羽的,只有萧念竹,但她要维持武灵天光,如今正是与蜃界天光相争激烈的时候,她如果分心,势必会导致天光颓势,宋山缺又年事已高,能够以承山剑意卸去蚀影力道已经是竭尽全力了。 明白了形势紧急的冷霜当即不顾隐藏,在众多武者的眼前显露了四罪剑意,而且不是保持自身理智情况下的正常四罪剑,而是将身躯交付与武意控制,处于最强盛姿态的四罪剑! 若是由他控制的武意,肯定不能与如今的白羽抵抗。 唯一能够寄予希望的,便是曾经萧若佩说过让他做武道底线的事情。 作为武道最后的壁垒,他相信四罪剑有能力守护武灵天光。 附带在剑上的厉雷光芒越来越耀眼刺目,不说其中剑意,单是这雷霆之威,要是落在一般的武者身上,都有许多人无法承受。 而冷霜每斩出一剑,都带着寻常武者不能承受的威力,落在白羽身上的时候,却只是让他身形微震,冷霜剑上的厉雷被他身上的银色铁链吸收,那些铁链在白羽身上层层包裹缠绕,即使被冷霜斩断,却会在吸收了剑上威力之后,再次熔铸回铁链的状态,渐渐那些铁链也带上了罚罪剑意的雷霆颜色。 白羽对冷霜的攻击,根本就不用躲!甚至还主动引导他的武意更加强盛,好像是对冷霜的武意很感兴趣想要看见他的极限一般。 在白羽的撩拨之下,冷霜的武意越来越强,渐渐地有了让白羽还手的威力。 宋山缺对这个年轻的入意青玄弟子也很看重,在确保稳固了神女峰之后,分出了精神去查看他与白羽之间的战斗。 “现在的冷霜…不可能发出这么强盛的武意,他不是青城那种武灵天光必须之人,没有必要在今晚到达自己的最强状态…”如今站在他身边的人,只有维持着武灵天光的萧念竹和与明州风脉相通的明月。 萧念竹依然在闭眼凝聚武意,要她一个学剑半年的小姑娘来做武道基石,是在是太过为难她了,但若不是她,不可能到现在依然保持着武灵天光的纯粹,早在刚才被蜃界天光包裹的时候,就与之同化了。 宋山缺的话并没有让萧念竹分神,明月如今与明州交流,观察着神女峰周围的一切,自然对冷霜的情况也有所了解。 沉吟了一下,她还是打算将事实说给宋山缺听。 “他正在向着将来前行,借将来的武意,用到现在。” 宋山缺闻言连忙看向她:“明月姑娘,这么做对他的有没有影响?” “他的将来会被固定,借用了什么样的将来,他自身就与那种未来联系更加紧密,最终完全踏上那条道路。” 明月将自己从明州那里听来的话告诉了宋山缺:“本来冷霜少侠有无限的可能,斩意剑,四罪剑,武绝剑,甚至白羽剑都有可能是他的将来,但是如今他被四罪剑意控制,不停往那个将来靠拢,最后只剩下四罪剑意了。” 宋山缺也能察觉得到冷霜身上的变化,如今的他身上的武意越来越纯粹,几乎不再掺杂四罪剑之外的东西,连在青玄山上刻苦练习的剑招,也在他身上慢慢消失。 冷霜如今的招式,完全是为了配合四罪剑意,已经脱离了青玄剑法,可以说是他自创的四罪剑了。 “这孩子!不行,我得去那边。”宋山缺大峰剑上厚重的承山剑意举起,一剑拍向了两人交战之处。 在那两个高手的决斗地方,根本没有其余武者的插手余地,不入意的人,连上前帮忙都做不到。 大部分入意高手又在天空上的星光战场拦截蚀影,留在神女峰上的虽然人数众多,但也只能应付一下漏网之鱼,怎么能够面对白羽这种蚀影强者? 人类又不是蚀影,命只有一条,死了便是死了。 山上两千多位武者,若是全部战死,武道最锋利的剑尖就被折断,但是对于蚀影来说,死掉数千的数量,根本就不痛不痒,光是死在莫青城手下的,就已经超过这个数字了。 宋山缺的剑意,没有对两个正在最强盛状态的交战武者产生影响。 就在他打算拔剑上前支援冷霜的时候,“唰唰!”两把利剑插在了白羽身边,第三把剑落在正在酣战的两人中间,将他们分开,空中凌白涛已经手持一柄利剑长空直落。 那是他在天屏山上施展过的十五剑之四,落地三剑藏、蕴、生,手持之剑名为真。 剑斩真人,无人能躲。 凌白涛一剑落在了白羽身上,剑刃划过了缠在他身上的银链时候毫无阻碍,却硬生生地将白羽从肩头到腰部斜斩劈开。 银链却依然维持着白羽的身躯完全,在真剑劈斩之后,白羽好似没事的人一般。 他甚至在面临着大敌的时候闭上了眼睛,感悟着凌白涛的剑中武意! 凌白涛不顾他的想法,双手齐挥,落地三剑从地面上飞起悬在他的身前,凌白涛手持藏剑,猛然刺出,生剑随后,蕴剑在侧,递出藏剑之后,他放手抓住蕴剑,直接刺在生剑末尾,将生剑与蕴剑一同撞入藏剑之中。 三剑合一,一股三倍于凌白涛最强武意的剑势成型,连带着他一往无前的身形,冲向了闭目体会真剑的白羽身上。 “轰!”神女峰迎来了第三次震荡,飓风由凌白涛爆开的云气剑上释放,周围云雾砂石,全部都被吹飞,有武者靠前准备等白羽露出破绽时候突袭,也被这一剑爆开的飓风吹走,白羽这一次没有再托大,他的拳头上面缠绕着银色铁链,与凌白涛剑锋相撞! 三剑合一的云气剑崩碎,裹在白羽身上的厚厚铁链也在承受了这一剑之威的瞬间断裂,却在转眼之后,重新融铸成原本的链条,重新出现的铁链上面,还带着白羽剑意浓烈的白芒。 白羽剑意也像是四罪剑一样被银链完全吸收! 冷霜从凌先生背后翻身跃出,手中剑上雷光拖曳出一片光影,在白羽应对凌白涛剑势无暇分心的时候,狠厉地朝着他的头顶落下。 这一剑即快且利,白羽身上那些能够吸收武意的铁链此刻又多聚集在拳头上,冷霜一剑奏效,将白羽头部斩落。 而冷霜借着落地的威势,剑中余势不竭,刺在白羽头颅上,剑中雷霆爆发,刹那间猩红色的光芒闪耀,整个神女峰都为此大亮。 在这雷霆一剑之下,白羽头颅灰飞烟灭。 看着失去了头部的白羽,众多武者都松了一口气,白羽也像是失去了运动能力,呆呆地站在原地不动。 直到…他的身躯稍稍变矮了一些,然后再次长出一个新的头出来! 由白光聚成的脸上没有清晰的轮廓,更不要说五官,但是所有人都看见那团白光之中,展开了一张笑着的嘴巴,无法搭配着他的脸部表情看出来那笑容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在人类这边,怎么看都不像是好事! 周围的武者看见了那只有一张嘴露出来的笑容之后,不由得毛骨悚然,急忙后退。 白羽扬起手臂,缠绕在身上的铁链高高扬起,一层层解开,化作长长的一条,朝着空中飞舞。 银色铁链细长,花了好长时间才从蚀影白羽身上剥离,他那白芒铸造的身躯显露在众人面前。 许多人都对他的举动感到不解,刚才不管是面对凌白涛或是冷霜的时候,这些缠绕在他身上的链条都发生了极大作用,替他挡下了大部分武意威力,此刻他解开铁链,却又不像是要攻击的模样,莫非是感觉两人太弱,不值得他以链条来吸收武意? 这可是真的狂妄! 世上有谁敢在面对凌白涛的时候做出毫无防备的姿态?更何况还加上了一个冷霜。 链条一圈圈被白羽抛飞出去,直到最后一截握在他手中,从他身上脱离的链条,已经绕了神女峰一圈。 冷霜如今被武意控制,本身没有多少感情,也不会慎重考虑后果,看到白羽全身暴露,显示出了从出现至今防御最为薄弱的状态,便不顾危险,举剑直刺。 一剑砍不掉他的头,那就十剑百剑,将他分成碎片,看他还能不能再长出一个头来! 这一次蚀影却没有正面应对,而是快速后退飞跃,速度飞快躲过了冷霜的剑锋,犹如一道光影,此前他的不闪不避让人错误地感觉得他似乎根本不屑闪躲一般,却在解开铁链之后突然改变风格,动作灵敏迅捷起来。 “他…解开铁链之后变弱了!”任谁看见了这个情况都会这么想,冷霜察觉到了他的动作,也加快了自己的速度,追袭白光而去。 “斩断他的铁链!”凌白涛发现了不对,连忙高声喊道。 白羽已经退到了神女峰之外。 第四百七十四章 力破神山 空中云天乘着星浪之势往被蚀影团团围住的昕武鸣身后追去,然而这一次蚀影将昕武鸣围起来以后,外面一层蚀影死死缠住,化作一道软墙。 云天的武意不算锋芒毕露的那类,对这层蚀影用身躯铸造的墙壁无能为力,就算他撞上去,也只是将蚀影团撞得更快坠落而已。 两个实力相近的人打架很难分出胜负,但是杀人却很简单,只要过了心里那关,人命不会比一只鸡更难杀死。 蚀影对人类显然是不会有恻隐之心的,昕武鸣在打爆了蜃界天光之后,几乎用尽了全力,就算入意武者回气很快,但也是需要时间的,如今被蚀影团团围住,里面的情形多危急不用想都知道。 云天甚至敢肯定,要是在这一团蚀影球落地之前还没有救出昕武鸣,那也就不用救了,里面的人肯定活不下来。 即使如此,他依然不愿意放弃,在正面相撞的情况下他破不开蚀影的防护,但是他可以利用星浪的速度,将这团蚀影球分开! 云家出名的是腿上功夫,像是云天云龙这些高手能够立于狂风大浪之前毫不动摇,也能顺水乘浪一日千里,刀剑对于他们来说,更多像是为了表明自身武者身份的装饰,却不代表他没有武器,作为天下间有数的巨富,又有入意武者的身份,实际上云天还收集了不少上好的家伙,没有什么原因,就是想让别人知道云家有钱。 随身携带那些武器是不可能的,他身上带着那把镶嵌了五光十色宝石看起来就像是装饰品的小刀,却是这逍遥界数一数二的锋利武器。 取下腰间宝刀,云天叹气惋惜将浮夸刀鞘遮盖下的雪亮刀身拔出:“老伙计,这一次得仰仗你了。” 虽然说着老伙计,平时这把刀他只是用来削果皮而已… 如今他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这把只有削果皮时候才能发挥作用的利刃了。 武意加持在光可鉴人的刀身上面,短刀立刻焕发出流溢的光彩,星浪之势携带着云天飞掠,彩光拖出一片薄薄的光膜,光彩由他手中刀身引领着从蚀影黑团侧面划过。 在星浪的急速加持下,刀锋所向,蚀影迎刃而开,连半点声响都没有,就好像刀锋没有割到任何东西一样。 无声无息紧绷的蚀影团从云天割过的地方裂开一道巨大的口子,本来为了困住昕武鸣,蚀影团成的黑球抱得很死,连昕武鸣的武意都无法从蚀影团内发泄出去,全部被黑球内的蚀影用身躯接住传递,他们不敢让昕武鸣的武意外泄,因为那会让他感知到蚀影的薄弱之处并重点打击,还会让昕武鸣突围的心意更加坚决。 如今蚀影团内,已经充满了昕武鸣的武意,就像是一个鼓涨的鱼鳔,那一刀划开的豁口,成为了昕武鸣武意的宣泄口,从内而外喷薄而出的武意,瞬间就将那道口子撕裂,蚀影团轰然炸开,团球内的蚀影四散飞洒。 已经涨红了脸,气息萎靡的昕武鸣终于得到了回气的空闲,云天也趁此时机从蚀影团中冲刷过去。 巨浪掀飞了蚀影,云天已经带着昕武鸣往天光柱下飞去。 “那里有个麻烦,要你来帮忙。”云天看着天光之下的白羽,那一只融合了武灵天光的蚀影,只怕要昕武鸣这个融合了百年前盛世余晖的人才能够正面与之对抗。 “像击溃天光一样打碎他!”云天将昕武鸣朝着白羽扔下,星光闪烁的浪潮再次掉头往空中冲去。 虽然刚才武意爆发将依附在天光周围的蚀影杀死,但是在他们面对蚀影和营救昕武鸣的时间里,天外又有无数蚀影涌入,莫青城一人在上面抵抗已经有些力不从心,第二层战场武者压力剧增,若不是有云叶在策应,加上今晚入意的武者在激烈交战之中与自身武艺磨合纯熟,恐怕早就撑不住了。 这些人之中有些掌握着杀伤力十分巨大武意的武者,也逐渐突破了第二层战场,加入了莫青城所在的第一层上。 即便如此,形势依然不乐观。 白羽突袭武灵天光根基,若非冷霜发现了情况不对及时斩意阻拦,萧念竹肯定会被干扰,因为她的动摇,武灵天光也不可能保持着如今的锋芒,早就被蜃界天光压制了。 想要将这一个渗透到逍遥界的蚀影清除,就要从上面分出战力,昕武鸣两次打碎天光,会被蚀影针对,将他留在下面是最好的选择。 刚才从蚀影团上散落的蚀影,被武灵天光爆发的武意撕碎,早已经不存形体,云天没有去理会,顺路将想要贴在武灵天光上面的蚀影粉末冲散裹夹在星浪尾端带上了天空中。 然而在他举头向上看去的时候,却见高空之上,有一个巨大的身影正往天屏上面砸落! 那个身影的巨大,若非是在远处观望根本就无法尽观全貌! 萧念竹正要使用武剑驱动武灵天光的时候,神女峰却再次猛震! 白羽身上的链条已经释放出去,落在了神女峰上,随着他游走将神女峰绕了一圈。 冷霜被四罪剑意控制,全心全意地追杀白羽,凌白涛本来是想斩断银链,但是那些锁链不管斩断多少次,都会再次融化重铸成锁链模样,有鉴于此,凌白涛只能跑去和冷霜一起围堵白羽。 奈何白羽在解开锁链之后,速度快到了极点,身躯的灵活性更是出奇,像是泥鳅一样即使捉住都无法将之控制! 锁链在三人的追逐之中,缠绕了神女峰一圈,而后蚀影白羽不再躲闪,直接拉紧了锁链,用力一扯! 银链之中藏着凌白涛和冷霜刚才轰在他身上的武意,在这一扯之下,尽数爆发开来! 这股庞大力量,连神女峰都无法承受,在银链勒紧的一圈爆炸后,大地摇晃,边上的山体失去了支撑,摇摇欲坠,有些松动的地方,已经开始崩塌朝下方滑落。 此前不管是经历了多少冲击,神女峰一直都挺过来了,但现在却是真正的开始了倒塌,山上一些武者见此情形,对武灵天光可以支持不倒已经不再有强烈的信心。 萧念竹发觉到了天境屏障之外的那个庞大的黑影,正要以武剑解决那个东西的时候,却因为神女峰的震动不得不全心全意维持天光稳定。 空中一声沉闷的嗡响,那个庞大的黑影已经与天境屏障接触,并且开始融入逍遥界中。 一种像是油炸的响声,从那黑影与源界接触的地方发出,空中的莫青城在将侵入蜃界的蚀影一拳打爆之后举头望去,他早就知道了情况不对,却没有想到会是这么麻烦。 那个巨大的黑影,光是如今与逍遥界接触的部分,就已经比得上神女峰大小了,而这只不过是那个庞大身躯的三分之一! 一只长着黑色柔顺毛发的巨足踏进了源界,踩在了星光战场之上,巨足长着蹄子,却在蹄后的脚跟上伸出了一根巨大发着黝黑寒芒的利爪,那些毛发犹如虚幻的雾气一般,飘散在巨足周围,像是探入逍遥界的触须,向着周围延伸出去。 云叶如今牵扯到了整个逍遥界的星辰之力,肯定不可能被这一只还没有神女峰大的巨足踩塌,实际上他已经开始使用星力缠在了那只巨足上面,要将之生生扭断! 巨足剧烈挣扎,稍微靠近的几颗星辰,居然因为它的挣扎而发生了晃动! 星力本来就是一个牵连十分广泛的力量,一颗星辰的动摇,会引来千万颗星辰的跟随! 巨足狠狠跺下,利爪刺入了星力战场上,裂痕在利爪扎破的地方绽开,云叶见状连忙放弃了对这头巨大蚀影的控制,转头维护起星力战场的安全。 莫青城不顾体型上的巨大差距,浑身武意高昂冲向了那只巨大的脚。 周围武者见状,纷纷跟上,要对付这种庞大的异族,单打独斗是无法取胜的,只能用人数去堆积。只要伤害够多,哪怕每个人只能割断一根毛发,百个千个武者来几轮,也能把这一只大毛脚给剃光! 神女峰已经在宋山缺的承山剑意护持下迅速平静下来,而萧念竹也有了空闲,武灵天光缓缓移向那只巨足。 白羽身上的锁链随着武意的爆发化作飞灰,如今的他失去了最坚固的防护,昕武鸣同时赶到,三人对他形成了合围之势,现在的白羽已经没有了能够吸收武意的银链,面对三个武道高手,已经毫无胜算。 他的脸上没有表情,在看到三人围过来之后,立刻凭借速度往天上飞去。 倏忽一闪,他窜上了半空,这个速度…绝对是在逃跑无疑! 刚才还不可一世的白羽,居然会在知道事不可为之后选择退避?他不是强大到无视入意高手的围殴吗? 三人愣了一下神,就要往空中追去。 然而这三个人之中,只有凌白涛能借剑意腾空,剩下两个,要么借云叶的星力阶梯登上去,要么就等云天下来带着飞天。 然而现在两条路都不合适,星力阶梯只有固定的区域才有,让云叶重新铺设没有那么简单,若是蚀影白羽飞到没有星力阶梯的地方,难道让两人登高一趟只能观战? 云天就更不靠谱了,天上的情况未必比地上轻松,看白羽这一去不回的姿态,估计是要和天上那巨大的蹄子会和,合力摧毁武灵天光。 第四百七十五章 武剑天斩 凌白涛和昕武鸣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各自的想法。 “冷霜留下应对变化,我和昕前辈一起拦截白羽!”临行之前,凌白涛向冷霜吩咐了一句。 在霆州守护千星连城那段时间里,冷霜与他情同师徒,除了指点他熟悉意境之外,连白羽剑法也传授给他与萧若佩,在心里冷霜已经将凌白涛放在与师父同等重要的位置上了。 即便是被武意控制,对于师父的话还是会听进去的。 理智被唤回,冷霜眼里的白芒渐渐散去,恢复了清明。 如果继续被四罪剑意控制,他今生武道很有可能就局限在四罪剑上了,专精一门武技不是什么坏事,武道之中大部分高手都是专精一门的,就算是凌云,也只有白羽剑能拿出来与昕天圣对比。 能够称得上武道全才的,大概也只有为武而生的耀日城主了,一个昕天圣,一个昕武鸣,一个开武道之盛世,一个将那一场辉煌光芒融于一身。 再加上将八州气韵熔铸一体化作武剑的萧若佩,如果他有心武道,成为下一个全才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是站在其他武者的位置上看,寻找自身技艺之外的武道理解,只是为了拓展自身见识来填补自身擅长武技的缺陷,冷霜若是今后只能研习四罪剑,那他的成就就被局限,再也不可能成为大家,最多只是一个精通四罪剑的武道高手。 出于他自身的考虑,没有必要的时候,还是不要维持太长时间的四罪剑意为好。 凌白涛的话语,一是为了武灵天光的安危,二是考虑到冷霜的将来,于事于人,冷霜留下都是最好的选择。 白羽的速度很快,但是有武灵天光的阻拦,凌白涛还能追上他,同时白羽剑意不停地刺向白羽,让他应付起来手忙脚乱,更是大大的拖慢了他的行程。 而另一边的昕武鸣,已经像是离弦之箭一般,踩着星力阶梯往空中快步冲上,要赶在白羽之前到达云叶布置的星力战场,在那里将他拦下! 空中的巨足踩塌得越发急促,周围的武者就像是苍蝇一样,飞过去仅仅是让巨足烦躁,却不能给它带来任何实质性的伤害,就算是莫青城,也仅仅是击穿巨足表皮而已,蚀影并没有人类一样的血肉之躯,区区表皮,估计让那巨足的主人感觉疼痛都做不到。 武剑指使着武灵天光靠近那头庞大的黑影,此时的武灵天光,早已经刺出了天境屏障,突入了一大片蜃界天光之中。 没有引发和蜃界天光那么巨大的轰动,也没有像是蜃界天光那般气势汹汹,武灵天光却在与蜃界天光的交锋之中占了大便宜,至今蜃界天光两次突入都被击退,天光柱还两次被昕武鸣打断,而武灵天光却在无声无息之中,将距离推进到一半蜃界天光的基础上,只要再给武灵天光时间,就能触及蜃界,彻底将蜃界天光的根基击散。 蚀影想要再次来到逍遥界,就必须再次铸造起天光柱,不过那个时候的萧若佩已经与天境屏障融合完成,完全可以隔绝蜃界与源界的来往了。 这也是萧念竹一直不愿意分心的原因,她想要一击直击要害,而不是互相之间有来有回,但是那巨足的踏入,让她只能将直击要害的计划改变,转而将武剑锋芒用来解决这只庞大的蚀影。 若是让它一直捣乱下去,星力战场肯定要塌陷,到时候蚀影没有阻拦,与蜃界天光合力一处,那武灵天光好不容易争取来的优势就荡然无存了。 武剑的接近让那头巨兽暴躁起来,似乎预感到武剑能够阻止它,踩踏星力战场的的速度加快了不少,力量也越发狂躁。 周围的武者都被震动吹飞,根本无力接近那只巨足,在极快的速度挥动之下,巨足上面飘逸的毛发,变成了一条条犀利的长鞭,一时间整个星力战场上都是鞭子划破空气的震爆,武者想要在这些鞭子之下躲闪都十分困难,能够接近巨足本体的寥寥无几,伤及巨足更是难上加难。 即使这样,许多武者都没有放弃,依然一点点地熟悉着战场,一边找机会前进一小寸距离,只要能够前进,就没有人在武灵天光之前犹豫,只要能够拖延巨足一丝一毫,武剑就能将这头侵入逍遥界的巨兽伤得更狠! 第二战场的武者也在寻找加入战场的机会,对面的蚀影同样没有闲着,武剑从蜃界天光之中划出的时候,破坏了几乎一半的蜃界天光柱道,蚀影正在加速修补,也有一大部分阻拦在武剑之前,可惜都像是水滴落入油锅一般,只爆出一声响就消失无踪,他们没有白羽那承受了天光洗礼的强悍身躯,连沾上武灵天光同化都做不到。 武剑挥落的时候,伴随着阻拦蚀影身躯被武意炸开的声响,越来越接近那头巨大的蚀影兽。 白羽在看到头上的情况,眼见昕武鸣已经跑到了前面,似乎有些着急起来,此前凌白涛的剑意追上的时候,他还会做出躲闪或者格挡的动作,如今却再也不管不顾,一心往天上冲去。 凌白涛哪里会放过这种机会,剑意漫天泼洒,武灵天光周围的剑意犹如群星闪耀,飞星袭向空中蚀影,将那不闪不躲的白羽刺成了一个刺猬。 “呼啊!”白羽似乎被激怒,发出了和寻常蚀影一样的狂吼,却没有回头与凌白涛纠缠的想法,依旧一心往上攀升。 然而凌白涛的剑意并不好受,即使蚀影并没有身躯,但是被剑意带走了大部分躯体之后,白羽的行动还是受到了一定的阻碍。 他的速度越来越慢,渐渐被昕武鸣远远超越,到后来凌白涛不再以剑意阻扰也能追上他。 天光剑已经斩在了巨大的蚀影兽身上,犹如一把烧红的刀切过水面,切口处发出了剧烈的轰鸣,水火不容地互相排斥侵染对方。 武灵天光有武者意气支持,巨兽就算再庞大,也只是一个脱离了世界的生灵而已。 天光巨刃切斩,天屏之外的巨大蚀影兽一分为二,轰然倒塌。 蚀影死后会化作烟雾消散,遗留的物质就像是一团黑乎乎的铁块,那只是对一般的蚀影而言,按照这头巨大的蚀影兽的体型来看,遗留的物质…至少能够将星力战场铺满。 果然,被武灵天光斩杀的巨兽身躯开始瓦解,留下的黑色物质化作了一场倾盆大雨,朝逍遥界的方向掉落。 白羽见到巨兽死亡,再次发出了一声嘶吼,朝着昕武鸣的方向冲了过去。 怕他做出鱼死网破之举伤害昕武鸣,凌白涛急忙追上。 昕武鸣已经接触到了斩杀蚀影兽之后正在归位的武灵天光,浸染了天光的他丝毫无惧,包裹着天光的拳头迎面砸在了撞过来的白羽脸上,他早就看这个笑容瘆人的异族不惯了,这一拳将他刚才憋了半天的气消除了大半,用的力气很大。 白羽不知道为何却不躲不闪,结结实实地正挨了这力满势足的一拳! 前飞之势瞬间变成极速坠落,白羽的头直接就被这一拳开了一个穿透的口子,身上的白光被拳头带来的力量击打得飞溅出去。 凌白涛并没有打算就此放过他,白羽剑意泼洒,犹如思如泉涌的时候奋笔疾书,一股从头到尾一吐为快的酣畅淋漓,细若绵针的剑意便是此刻他写下的字,密密麻麻落在了白羽身上,然后轰然炸开,将失去了反抗之力的白羽炸成烟雾。 再一次杀死了白羽,凌白涛的心情却没有因此变好,这一次的白羽带回去的东西太多了,以后如果再见到,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再次击败这个诞生在他手中的异族了。 凌白涛身后,一团小小的雾气凝聚成细剑,刺向了他毫无防备的后背,却在刚刚接近的时候,被他伸手轻轻捏住,身为白羽传人,他怎么不知道白羽剑的特征? 白羽在他面前整这套,不过是徒惹笑话。 空中巨大蚀影兽死后遗留的黑色物质像是雨滴一样坠落,云叶想用星力接住,但是那些物质好像与他的星力并不相处得来,不知道多少滴落在了星力战场上,凝结成了珠子,在表面上一层隔绝星力的镀层,云叶想要用星力缠上去,那黑色珠子却总是滴溜溜地从他的掌握之中滑出去,像铁球一样在星力战场上滚来滚去。 对云叶来说没有什么,但是站在上面的武者可就十分难受了,没有人能够在这些圆滚滚的黑色铁珠滚动下保证站稳。 那些铁珠在滚动的时候,找到了星力战场上面的空隙,便倾泻而下,化作一道黑色洪流向神女峰坠落。 死了的巨兽,没人再感到害怕,但是出于慎重考虑,许多武者都对这些黑色的圆珠小心翼翼,不敢有过多的接触之外,还格外关注铁珠的动静。 铁珠朝着神女峰上滚落,像是一场倾盆大雨,并没有和其他蚀影死了以后一样往天光柱上粘去。 天屏之外的蚀影正在修复被武灵天光斩破的蜃界天光,自顾不暇,一时间无法侵入逍遥界,天地间终于安静了下来,好像一切都已经随着黑珠滚落尘埃落定。 经历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武者们都已经疲累,就算是莫青城,此刻形象都有些不佳,但是谁都没有心情去管这种表面的小事了。 只要那些铁珠落地,相安无事,今夜大概就能平安度过,武灵天光从此永远照耀在逍遥界的天地间,指引着武者往武道上前行。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 天光之下的萧念竹再次闭目凝神,武剑驱使着武灵天光往回划过,蜃界天光好不容易才修复,大概又要被武灵天光斩碎一次了。 黑色铁珠在经过凌白涛身边的时候,他凝聚出身上所剩不多的白羽剑意,将一粒珠子刺中挑到自己眼前仔细观看,随后斩碎珠子,依旧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如今这好似一场大雨一般的铁珠坠落,除了能让下面的武者躲避一下,好似不会带来任何危害了? 第四百七十六章 影蚀天光 蚀影巨兽死后遗落的黑色珠子,明明看着像是一粒粒无比圆滑大小均匀的铁珠,铁珠从高空之中坠落,哪怕以武者的体质不至于被打死,但躲还是要躲一下的。 只不过在山上的武者数量太多,也不好躲去哪里,一些高手便使出了那拨云见日,劈水拦雨的功夫,将这些铁珠接了下来。 出乎意料的是这些珠子并不太重,坠落之势看起来不可阻挡,落在地上的时候,反而轻飘飘的和棉花一样。 这样的份量都没有被高空中的风吹走,不得不说是一件奇怪的事情,只是今晚神女峰的武者已经见识到了太多的奇怪,蚀影本来的身躯就不重,被打死之后直接就化作雾气散开,这些他们死后遗留的东西,不重也属正常。 那头蚀影巨兽十分巨大,这一场遗躯坠落,持续时间很长,长到萧念竹将武灵天光归位之后,再次延伸几乎到了蜃界天光的根基上。 在萧念竹御使着武灵天光斩杀蚀影巨兽的时候,武意高涨一大截,而蚀影修复蜃界天光将路铺到源界却还需要一段时间,没有丝毫可能在蜃界天光根基被摧毁之前再次进入逍遥界。 可是那些蚀影却没有停止铺设天光道路,是负隅顽抗,还是他们另有打算? 蚀影巨兽遗留的珠子已经落地,期间没有发生任何意外,这些珠子拿在手中的份量很轻,但是落在地上的声音却不像是份量很轻的东西,噼里啪啦地像是撒了一地的铁豆子。 这些珠子在地面上溅跃着,很快就将神女峰顶铺满了一层。 凌白涛在空中看见,眉头皱得越来越紧。 山下的武者浸在天光照耀之中,没有影子留在地上,但是这些黑色的珠子铺满神女峰上之后… 地面上有了影子! 他不顾自己体内气力衰竭,鼓荡起身上最后的内气,在迅速下落同时,挟着下落之势朝着地面一掌拍出。 然而已经迟了。 那些黑色珠子跃动的轨迹猛然改变,然后拥聚到神女峰上的武者身下,变成了依附他们的影子! 此前登山持有天光令的武者有两千两百人,后来发觉到事情发生了变化赶上山来的,又有数百人,加上几百个耀日城精英弟子,总数达到了接近四千的地步。 此时山下还有许多正在上山的武者,只是因为实力弱小没能及时赶到,加上白羽震爆神女峰的那一下,惊退了不少人回头,但是山上还有三千左右的武者留下来,对应的,就是三千多个蚀影突然出现! 情况突然发生变化,此刻许多人都对这些黑珠子十分关注,对蚀影的出现也有所防备,但即使如此,依然有许多人中招,被自己身下暴起的蚀影伤到。 甚至有武者被伤及要害,在短时间内,就落到了无法救治的地步! 这是今晚第一次出现死人的情况! 在武灵天光的加持下,武者实力得到极大的强化,今晚不管是入意高手,还是只因为名望受邀前来观礼的名人,就算不能登上星力战场与蚀影直接面对,但是在天光之下护住自身周全却是没有问题的,一些得到武意重点关注的人,比如冷霜这些初入意境的武者,都能够发挥出武灵天光能见的极点实力。 再加上山上还有陈玉,她虽然不太愿意使用自己一言断生死的能力,但是今夜情况紧急,她暗地里还是做了许多事,包括动用了多次救人的药丸,将一些人从生死线上拉了回来,因为有方方面面的充足准备,神女峰虽然历经磨难,却依然能够坚挺不倒。 然而这一下数千的蚀影异军突起,别说陈玉,就算是苍瑶在此,也不能保证所有人安然无恙! 况且陈玉因为萧若佩离去,心中一直难以平静,借着帮山上武者治疗伤势才使得她没有继续胡思乱想。 问题是她也因此耗费了过多的精力,蚀影依附了山上的所有武者,陈玉也没有落下,聚在她身后的铁珠子汇成了影子,一掌拍在了她背心。 分心的陈玉没有注意到情况有变,结结实实的受了一掌,顿时胸口一甜,嘴角溢血。 陈家武技在逍遥界没有什么名气,但是内功的浑厚苍劲,却是整个逍遥界武道中首屈一指,这一掌虽然来得仓促,力道不小,让陈玉受了内伤。 不给她空出手调息的机会,地上的影子攻势连绵不绝地扑上来,陈玉不擅长动武,此时却不得不与自己的影子搏斗。 地下的影子虽然只掌握着她的武技,但是使用起来却比陈玉这种疏于练习的人连贯许多,神女峰上其他武者面临的情况都差不多,陈玉还能仗着内功深厚和年轻稍作抵抗,但是继续下去,情况只会对她越来越不妙。 就在此时,一把萦绕着天光的细剑从旁刺出,直接扎在了陈玉的影子要害上面,天光对蚀影有着很大的克制,只一剑就让那蚀影犹如晨露迎来朝阳,迅速消融。 陈玉看见了这一把剑就知道救了她的人是谁,萧念竹那边有宋山缺和冷霜守护,跟在她身边的,只有苏流穗,这把剑正是萧若佩成名时候所用的天光剑,持剑者就是苏流穗本人。 陈玉回过头,却见苏流穗另一把灵源木剑刺在了她自己身下影子上! “呸!还想用这么简单的招式来偷袭我?”看着被刺在地下无力挣扎的蚀影,苏流穗还不解气地蹬了两脚。 云圣剑脱胎自青州灵指式,确实没有什么太诡异的变化,不适合用来偷袭… “快跟我一起去救人。”见到她没事,陈玉连忙吞服了一粒药丸,顿时感觉身体状况好转起来,如今的情况,没有时间给她安心调息根治内伤,只能吃那无病不治的灵药应急了。 这些影子就算杀死了主人,也不会消散,而是再次变成了黑色珠子,滚动到其他影子上面,重新聚合而成的影子,融合了两者武道,新的蚀影更加强大,造成的威胁也越大。 如今的萧念竹有两种选择,要么不管神女峰上的情况,依然维持着武灵天光朝蜃界延伸,只要一盏茶的时间,她就能彻底摧毁蜃界天光! 要么先停下武灵天光的延伸,先解决神女峰上的武者,这些蚀影数量太多,恐怕需要的时间很长,足以让蚀影再次将蜃界天光铺到与逍遥界相连之处再次侵入逍遥界! 更为难缠的是,萧念竹身下同样有了一个黑影。 她本身就已经刺死了一次‘贤师’!出现在她脚下的影子,不仅仅是蚀影遗留黑珠所聚,更是融合了她根源的倒影,真正的‘蚀影’! 萧念竹背后的影子缓缓站起,手上居然同样持握着天光闪耀的武剑,只不过她的武剑却不是用来维持天光,而是刺向了萧念竹! “叮~”一声刀剑相击的声音响起,冷霜持剑从旁边替萧念竹挡下,他的目光决绝,身下依附着他的蚀影都还没有解决,就先冲上来对付萧念竹身下的影子。 所幸萧念竹虽然是持武剑者,实力却不算强大,冷霜仓促出剑,却也及时替她挡住了。 “不用管下面,继续维持天光!”他左手剑鞘迎着自己身下影子的剑影,将那刺来的影剑收入剑鞘,然后直接一脚踢开影团,借力窜到了萧念竹身后。 萧念竹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他的话,或者她本来就有那种打算,依然闭眼凝神维持着武灵天光的增长。 冷霜身上剑意运转,对这些不强的蚀影,斩意剑足以应付,他此时游刃有余。 必须要先斩断蚀影与萧念竹的联系,否则她受到打扰不说,武灵天光之中的武意,还有可能会被蚀影掌握! 冷霜想到这里,便不管自己脚下的影子,一剑武绝划过,他的武绝剑与萧若佩交流过,已经十分干净且接近当初凌云的本意,这一剑在蚀影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递到了她面前。 只是在他即将杀死萧念竹身后影子的时候,他自己身下的影子却同样一剑将他拦下。 冷霜毫不客气地回手一剑斩断了那蚀影持剑的手臂,既然伸到了他面前,那他可不会有半分客气。 蚀影失去了手臂之后,威胁少了大半,冷霜干脆不理会他,再次一剑刺向萧念竹身下的影子。 无声无息,冷霜感觉到了自己的剑刺到了某些东西。 斩意剑对蚀影的杀伤力很大,他刺中的影子渐渐消散,再次化作黑色珠子散落滚动。 冷霜脚下的影子渐渐消散,原来刚才竟是断手的蚀影替手持武剑的蚀影挡了一剑! 冷霜不为所动,如今那送上门的蚀影已经暂时离开,他可以全心全意解决依附在萧念竹身上的那只了。 就在他举剑的时候,萧念竹身下的影子居然学着她刚才劈斩巨大蚀影兽的姿势,举武剑上扬。 一道漆黑如墨的天光,从蚀影武剑之上,冲天而起! 那持剑蚀影没有防备正在刺向她要害斩意剑,而是挥动着天光往武灵天光上撞去! 虽然只是一道影子,但是谁也不知道会对武灵天光产生什么影响。 天上的凌白涛和昕武鸣当即迎向那漆黑的影天光! 稍微恢复的白羽剑意飞出撞上影天光,昕武鸣今晚砸断了两次天光,相对有经验,在迎上影天光之前,先在拳头上包裹一层白茫茫的武灵天光,这才甩着膀子冲过去。 只是这一次的影子似乎真的只是影子,剑意天光都从影天光上穿过,两者好像没有一点接触的实感。 在两人惊诧的眼神里,影天光和武灵天光合到了一块! 第四百七十七章 一界微光 武灵天光被影天光一斩而过,作为神女峰上武者意气凝聚,武道数百年之功显现,肯定不是区区蚀影靠着模仿凝聚的影天光可以动摇的。 武灵天光炙热的白芒瞬间将影天光融化。 手持武剑的蚀影主动碰上武灵天光,立刻被蒸发汽化,连黑色珠子都没有办法留下。 凌白涛见状松了一口气,虽然武灵天光没事,眼下情况却依然危急,神女峰上的武者已经陷入了苦战,那些杀死主人或者被人类杀死的蚀影融合到了一起,变得更加强大,摆脱了自己蚀影的武者纷纷加入到战斗之中,帮助其他人一起对付他们的影子。 双发激战中,生死,变得越发剧烈。 蚀影死后能够碎成珠子融合到其他影子里面,人类只要负伤,接下来一段时间都没有什么战斗力,就算强撑着动武,实力也远不如全盛时期那般强大。 此消彼长,蚀影逐渐占了上风,武灵天光周围,能够抵抗的人类越发稀少,只有宋山缺护卫在萧念竹身边,冷霜看见武灵天光无碍之后,开始游走神女峰上,对付起剩余的蚀影。 然而情况却没有因此好转,武者的活动区域渐渐被蚀影侵吞,为了抵抗这些越来越强大的对手,武者只能且战且退,如今已经被驱散到了神女峰边缘。 即使冷霜的斩意剑对蚀影很有效,但是面对着越杀越强大的蚀影,他也不免得有些捉襟见肘,好在后来凌白涛和昕武鸣赶到,这才让紧张情势得以缓解。 但这也只是暂时的,两人的加入使得蚀影死亡速度加快,留下的蚀影却越发强大起来。 三人早就顾不上蚀影有带着他们的武意重生可能,全力施为之下,杀伤力大大增加,到了蚀影只剩下三百个左右数量的时候,山上的情势陷入了另一层险境。 三百个蚀影,每一个都是由十个武者的实力集合而成,其强大程度,就算是三人这般入意强者,也难以应付! 尤其是这些蚀影全部都是自同一头蚀影巨兽身上遗落,看起来似乎心意相连,合击的威力远超过两者的实力之和。 他们互相配合,只需要两百的数量,就能在武者之中任意来往,剩下一百蚀影,倒逼之前追着给他们带来巨大伤亡的入意强者。 冷霜,凌白涛,昕武鸣三人不得不退回武灵天光之下,互为犄角防备周围蠢蠢欲动的黑影,到了如此境地,身后就是武灵天光,他们已经退无可退。 爆裂的轰鸣从天外传来,即使有天境屏障的阻隔,那些声音传到逍遥界的时候依然声声入耳。 神女峰上虽然情势紧急,但是在听到天外的爆裂声响的时候,不管是蚀影还是人类,一时间都停下了手抬头望天。 因为正在碎裂的东西,是蜃界天光! 萧念竹驭使武灵天光,刺破了蜃界天光的基础,刺穿了蜃界的太阳! 天屏山上的蚀影纷纷发出凄厉的嘶吼,好像承受着巨大的痛苦,蜃界天光碎裂爆炸,依附在天光柱上的蚀影被爆炸威力波及,冲击撕碎了蚀影的身躯,他们要在今夜进入逍遥界的妄想,随着天光一起,如泡沫一般碎裂。 如今神女峰上三百蚀影,已经是无源之水,即使再强大,也翻不起浪花了。 与他们的凄惨相比,武者这边则是群情激动,个个摩拳擦掌盯着剩下的三百蚀影,像是看着一堆不够在场所有人分食的佳肴,就差没有垂涎三尺了。 神女峰上除去死者和行动不便的伤者,还有武者两千余,天上两层星力战场的入意武者也正在降落,他们是如今逍遥界的顶尖战力,等那群人下来,这三百蚀影真的不够分! 想要再次遇上这种对手,就要再等二十年! 武道不是好战之道,但是有机会实践自身所学,有对手来磨砺武道之锋芒,又有谁会选择拒绝? 无用之道终究会随时间湮灭,蚀影的存在,便是武道有用的明证,若是他年再出一个如萧若佩一般年纪的玉名侠,就算再轻狂,也不会再说出武道无用的话来了。 于是周围的武者奋不顾身朝着剩下的三百蚀影冲杀过去。 这一番齐心协力,居然效果拔群,蚀影数量再减半,而剩下的蚀影实力却再次翻倍! 当实力强大到了一定程度之后,数量便不再是优势,像是凌白涛这种武道顶尖人物,不入意的武者就再也不能对他构成威胁了,就算使用一些下作手段,也根本伤不到这些与天地相连的入意武者。 入意感知天地,偷袭再无作用,他们可以随时发觉,就算是用毒,他们都能借天地之力化解,再毒的东西,都是天地的一部分,入意武者只要想,将毒当饭吃问题都不大,毕竟能够食气果腹活下来,区区毒药,只是一些味道特别的小零食而已。 这些蚀影的力量再次成倍增加之后,力量已经到达了顶尖武者的层次,单凭身躯力量强度,都不是寻常武者可以对付得了了,哪怕是围攻,这些蚀影也全然无惧,此时的他们随手一扫,就能将普通武者击飞出去,若是用上全力,完全能够把不入意的武者扔出山外,以神女峰的高度,没有飞天的本事,掉下去就是一个死! 一百多个蚀影站在神女峰上,犹如多出了一百多座山头,想要撼山?入意之下无计可施! 形势再次逆转,蚀影冲入武者之中,犹如虎入羊群,无人能挡,冷霜等人同样被蚀影包围,陷入了苦战。 这些蚀影带着蜃界天光被毁的悲戚,含愤出手,神女峰被血色浸染,刚刚从蜃界收回的天光,都因此变了颜色,渐渐被血色染红。 萧念竹睁开了眼睛,她身上还带着武灵天光的威势,哪怕是没有刚才强烈,但是对蚀影而言,依然是压在头顶的大山,当萧念竹的目光扫过蚀影的时候,他们都感觉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全身禁锢,身躯无法动弹。 就在刚才摧毁天光的一剑,萧念竹杀死的蚀影不计其数! 那份杀意如今萦绕在萧念竹身边,就算她没有动作,只是简单的看一眼,对蚀影而言,都像是被凶兽盯住了一般,那凶兽凭着对他们族群的杀戮数量,成为了他们的天敌。 作为一界之主的蚀影,终于遇上了天生克制他们的存在。 武意所聚的萧念竹。 武剑从武灵天光之中抽出,萧念竹的眼神冷漠,随手一挥,剑光分化百余,准确刺入山顶蚀影身上。 只一剑,山上的蚀影全部化作了烟雾,好一会才重新凝聚在一起。 只剩下数十个蚀影,实力再翻一倍! 这下就算是凌白涛,一对一的情况也只能勉强取胜了,神女峰上剑光消失,萧念竹将武剑一甩,对身旁已经气力衰竭的宋山缺道:“谢谢宋爷爷的看护,念竹已经无恙,宋爷爷先休息一下吧。” 宋山缺闻言一笑,终于放下心来,身上气劲逸散,连话都没说出来,就缓缓倒在地上。 冷霜见状连忙警惕地看着蚀影,一边退到宋山缺旁边,看见他胸口还有起伏,而且气息虽然微弱,却没有乱,知道师叔祖还有调息之力,应该没有危及性命,这才安心下来。 与其他武者不同,宋山缺今晚要应对的,是天地,蜃界天光的冲袭,哪怕是只有一瞬,他却凭一己之力挡下,承山不坠的威名,将永铸天光之上。 承山峰早已不在了,青玄宗弟子学习承山剑没有办法见识山体雄势,入门很难,但是今后的承山剑,或许能够因为宋山缺今夜之举,走上承天不坠的道路。 武剑上天光盈盈流转,既有武者意志纯净无瑕,也有武者血性的赤红,萧念竹持剑越过凌白涛,站在了蚀影面前。 数十个蚀影此时再没有继续屠戮人类的意思,全部都聚在了一起,面对萧念竹的步步紧逼,他们一退再退。 萧念竹仰望着天上纷飞洒落的蜃界天光,天境屏障之外,好像正在下着一场大雪,雪花铺天盖地,将苍穹染成雪白。 “很抱歉让你们替人类挡住了烈日万年。”萧念竹说完这句话,干脆利落的一剑划出,带着武灵天光之烈,剑光光滑得就像是一片均匀抹开的水面。 蚀影身躯被水面一分为二,再次聚合,只剩下三十多个影子了。 “但我们必须活着。”萧念竹不等蚀影聚合完成,举剑落剑,天上逸散的天光凝聚成锋利的剑气如雨坠落,准确而致命地落在了剩下的蚀影身上。 这些蚀影已经强大到武灵天光都无法迅速杀死! 连绵不断的剑意,将蚀影身躯刺穿,从他们身上带出一团团影雾,武意将影雾捣碎,蚀影的身躯越来越淡,最后在武意之雨下,像是顽强的烛火一般,纵然再不愿熄灭,也挡不住风狂雨怒。 剩下十六个蚀影。 武意雨滴落在他们身上,只能留下一个个坑洼,再也无法伤害到他们了。 萧念竹举剑:“我送你们前往真正的安宁吧。” 一剑毫无花俏地直刺,将离得最近的蚀影洞穿,武意通过武剑进入蚀影身躯,从内而外侵蚀,最终蚀影化作白雪一般的雪花飞散。 被天敌的威慑压制,蚀影没有闪躲的能力,只能看着她一剑一剑,将全部蚀影杀死。 十六次简单的出剑,连基础剑招都不算。 蚀影剩下八个。 第四百七十八章 千而化二 像是一只灵活的白猫,在戏耍着八只老鼠,虽然老鼠数量众多,体型硕大,却没有一个敢回头与白猫相搏。 萧念竹的剑已经无形无迹,看起来像没有任何章法,认真看去,却能在其中分别出几乎所有武技的影子。 这是逍遥界武道精华的集结,也是所有武道的根源,更是将来武道发展的基础,只要还是武道,便脱离不出萧念竹的一动一静。 猫捉老鼠不需要很华丽的动作,就是那样刚刚好扑在老鼠出现的地方,然后或掀或摆,老鼠的命运,早已经在猫抓伸出的时候就已经决定。 今天的白猫看起来心情不太好,没有戏耍老鼠的心思,纵使那些黑乎乎的影子四散奔逃,却还是逃不出萧念竹看似简单的动作之下。 仅仅是观看萧念竹的动作,在场武者就有人删繁就简,将自己武学推演到更加凝练的层次。 萧念竹应付蚀影看起来依然很轻松,但同时蚀影却是肉眼可见的变得更强大了,刚才还是十六个的时候,他们在萧念竹的威压之下,甚至不能动弹,如今却能灵活地四散躲逃。 若是再被杀死一次,变成四个蚀影… 岂不是要对萧念竹群起而攻? 到时候萧念竹即使能够以一敌四,也会独木难支,就算能够杀死,蚀影四变二的时候呢? 想到这一层的武者,赶紧抓紧机会从萧念竹的动作之中提炼自己的武技,哪怕只能进步一丝丝,待到蚀影力量连融合了武灵天光的萧念竹都不能应对的时候,他们再上去围殴。 虽说可能不敌,但是只要能让蚀影稍微分心,萧念竹的胜利机会就大一点。 萧念竹似乎也有这种想法,她现在就像是在用蚀影演示招式,尽管现在的蚀影在她手里随时都能杀死,然而每一次的杀招,她都点到为止,任由蚀影逃窜。 之前在她手里使出的招数,已经涵盖了逍遥界几乎所有武道宗门的招式,其根本更是直指武道之基,所有武者都能从她的演示之中,对自己的武技做出补充。 演示的招式在她手中逐渐高妙,之前还是简单有效的动作,到如今已形成系统的路数,招式虽然不能硬套用来对敌,却不仅使得动作更加干脆有效,还有助于武者锻炼自身发力的技巧,还能修补基础动作过于浅显带来的漏洞,长久练习,熟练自己的身躯,在对敌时候,就能使武技动作更加流畅。 最重要的,她现在是实战状态,她现在是在实战之中演练招数,已经剔除了大部分华而不实的东西,留下的都是精华,实战所用的招式,一般都是能够以弱胜强的技巧。 从开始的粗浅动作,到如今形成套路的技,若是没有意外,萧念竹的演示,会随之慢慢深入到道的层次! 八个蚀影成为了她演练武技的对象,完全没有刚才那种令人呼吸都有些困难的威压,四散奔逃的形象反而让人看起来觉得可笑,在这种看笑话的心态之下,原本他们带给武者的心里压力,也渐渐烟消云散。 萧念竹的招式由简入繁,从最接近武技本源的地方开始延伸,到武道逐渐发展,每一招看起来简单,但是其夹带的却是整个武道的气运,没有入意武者的招数气势宏大,威力却远超入意的招式。 在她的面前,凌白涛的白羽剑意都显得有些虚浮了起来。 萧念竹正在凭着一招一式,夯实武道根基!这一剑的威力,大部分积压在武道之上,连蚀影都不是她的真正对手! 看她游刃有余的轻松模样,感应到她如今层次的武者放下心来。 跟着萧念竹的演练,招式开始脱离套路,逐渐往着高妙之境上升! 开始接触意。 就在她的武破招入意之时,山上武者再次随之爆发出一股盛大的武意。 再次出现大批武者同时入意的盛况,这一次的数量是…五百余人! 卢平当初设想的百万入意武者,在此刻终于不再是空中阁楼! 即使萧念竹再收敛力度,入意的威力还是轻易摧毁了那八个蚀影的身躯。 并不是她无法掌控力道,而是蚀影根本无法承受她剑上的威力。 而在之前蚀影数量一百多的时候,入意武者就已经难以应付了!对比起萧念竹如今的力道凝练,所有人的觉得此前武道数百年,似乎像是一个瘦巴巴的人穿起一件松垮垮的大号衣服充当胖子。 直到今晚,瘦子的身躯才雄壮到能够完全撑起这件华丽的衣裳。 四个蚀影先后在萧念竹的剑下湮灭,散开一地铁珠滚动,最后融合在剩下四个蚀影之中,如果武者的感觉没有出错,这些蚀影的实力再次强大一倍,萧念竹想要对付如今的蚀影,恐怕无法留手了。 正当众人以为萧念竹还能继续坚持,将武道推演到意境之上的时候,四个蚀影居然不约而同将手臂化作尖锥,互相捅在了对方身上! 四化二! 蚀影散做烟雾,萧念竹手持武剑轻松跃后,烟雾逐渐凝结,最终聚成两个身影,这两个蚀影身躯不再是影子那般虚无,浑身如同金铁铸就,表面上折射着武灵天光的光芒,散出黝黑的光泽,完全以虚化实了。 身躯曲线如同流水起伏,平缓柔和的完美筋肉线条下,充满着随时爆发的力量,脸上眉目俱然,如果不是浑身黑黝黝的,几乎与真人无异,他们站在山上,胸膛随着呼吸起伏,这一刻任谁都没有办法否认他们没有生命。 蚀影居然明白了萧念竹的意思,根本没有给她继续演练招式的机会! 两个蚀影靠背站在神女峰上,绝世独立,睥睨四方! 萧念竹的脸色慎重起来,若是刚才四个蚀影存活,她还能坚持着推演武道,借助山上高涨的武意对蚀影继续压制。 然而蚀影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她咬了咬牙,武灵天光已经完成了巩固天屏的使命,正在与其余五道天光一般渐渐黯淡下去。 若是没有武灵天光的支持,山上武者的实力将会再打一个折扣! 趁着还有天光留存,萧念竹平举武剑,身后的武灵天光像是回应她的动作,闪出了最后的亮光。 亮光照耀中,萧念竹的身下多了一个与她举剑并刺的影子。 两道剑光并不巧妙,却是无与伦比的快,快到山上武者眼前一瞬光华闪过,萧念竹的剑已经刺在了蚀影身上。 不是刺在了蚀影身上!武剑被蚀影用手掌挡下来了! 虽然手掌被洞穿,但是蚀影却像是没有感觉到丝毫疼痛的模样,另一只手反抓住了武剑剑身,阻止萧念竹拔出去, 蚀影的脸上似乎露出了凶狠的笑,他抓住了武剑,一点点把剑身从他手中抽出来,一滴滴的像是水一样的黑色的液体随着武剑拔出掉落,如今蚀影的身躯,不再淡薄如雾,而是凝实的血肉,那滴落的,似乎是他们的血液。 手掌终于离开了武剑,蚀影两手将武剑握住,在神女峰的武者面前,慢慢将武剑剑身拗弯。 “他要折断武剑!”看着他脸上的凶狠神色和他的动作,周围的武者哪里不明白他的想法? 武剑可是整个武道的意气凝聚,八州风韵的精粹! 武者愤怒地冲上来,然而此时另一个蚀影动了。 黑色影子一闪,已经冲到了人群之前,蚀影虽然不能驱使武意,但是如今,他们光凭着身体的强壮,已经完全无视了武意附加的战力! 山上武者只觉得眼前一花,黑光闪过,冲得最前的那几人就倒飞而起,黑色的身影已经替代了他们站在刚才的位置上。 他慢悠悠地伸开了双手,横栏在山上数千武者的面前,即不进攻,也不后退。 他要山上的武者,亲眼看见武剑折断! “上!”武者哪里受的了这种侮辱,连商量都不用,整齐地拔出武器,齐吼了一声就朝着那一个拦在武者与正在被折弯的武剑之间的蚀影冲了上去! 一连串拳脚踢打到肉的沉闷响声,蚀影抱臂在原地不动,冲上去的武者已经再次倒飞。 山上所有武者都愣住了,虽然他们对这两个由数千武者实力凝聚而成的蚀影强大有所准备,但却没人想到他是如此的不可一世! 武者的刀剑砍在他身上一点伤痕都没有留下,而他随手就能将武者击飞出去,就像是拂开一群嗡嗡作响的蚊子,这还是因为他没有下杀手的原因,他的目的不是杀死武者,而是要他们亲眼看到武剑的断裂,将他们向武之心一起折断,将武道在今夜神女峰上得到的东西,全部碾碎踩在脚下! 武者被击飞之后,蚀影收脚站在原地,脚尖在身前轻轻一划,碎石纷飞,一阵稀稀拉拉的响声过后,他的身前出现了一条划线。 这是禁止人类越过这条线的意思? 萧念竹身下影子举剑而起,刺向正在弯折武剑的蚀影,她身上依附的蚀影被武灵天光震碎之后,又杀死了数量不少的强大蚀影,影子再次拥有了不弱的力量。 然而那个影子刚刚出剑,握住武剑的蚀影就一脚将影剑踩在了脚下。 “你敢动手!”空中一声爆喝,莫青城凌空坠落之势夹带着他的怒火,轰然撞在了那折弯武剑的蚀影身上! 蚀影的身躯摔飞出去,莫青城并没有因此停手,接着坠落之势,脚在地上一蹬,踩踏出一声惊天雷鸣爆响,身影刺破空气,再次撞向飞出去的蚀影身躯。 “轰!”两人相撞之处,震天轰鸣响彻天地,爆发的气波冲刷过神女峰,犹如一阵疾风卷地! 这才是入意武者的真正力量,刚才萧念竹柔风细雨一样的剑招,让大伙都误会了蚀影的真实力量,在莫青城的冲撞之下,才显示出了他们的强大。 第四百七十九章 灭罪剑意 莫青城一直在天境屏障之下拦截蚀影,虽然死在他手里的蚀影数量很多,但是并没有遇上旗鼓相当的对手,对于他的实力许多人都没有直观的认知。 反正只看到天上的蚀影被他身上武意旋风擦边就碎了,莫青城到底强到什么程度,根本就看不出来。 如今这两个蚀影由三千多武者的实力凝聚,一个蚀影能顶得上山上一半武者的肉身力量。 莫青城居然能够直接将其中之一撞飞出去,就算是带着下坠之势,但他本身的强大,也应该与山上一半武者加起来差不了多少了! 这要是弄一根扯不断的绳子来,莫青城握一边,另一边是两千个武者,估计这两千人都拉不动莫青城一人! 这种力量,真的是人能够达到的? 刚才连萧念竹都在蚀影手里吃了亏,她还是有武灵天光加持的持剑者,莫青城的实力能远超过她? 什么耀日城历代而来最弱的城主!他是强到没边了根本就对天下武道不屑一顾! 此时的莫青城脸上的表情完全不像是其他武者那样畏惧于蚀影强大的力量,反而有一种遇上了对手的兴奋,变得精神抖擞容光焕发了起来。 他第二次撞上去的时候,蚀影已经有了防备,双手夹在胸前,正好挡下莫青城。 然而他却只防备了一处! 莫青城并非只有肩膀贴靠在蚀影身上,还有用身躯形成遮挡,藏起来的拳头! 他的速度太快,蚀影虽然拥有着山上一半武者的实力,但是却不能熟练运用,太过强大的力量导致他疏于防备,在他们面前,武者就算是偷袭,都逃过不他们的感应,只凭借如今身躯的反应速度,他们就能无视一切技巧了。 然而莫青城就是骗他的反应,当他撞过来的时候,蚀影第一反应肯定是防备威胁大的肩膀,却忽略了他的拳头。 这一拳打在蚀影的腹部,将蚀影身躯打得像是折断了一样,几乎身躯与腿脚贴合着飞了出去。 若是人的身躯受到这样的重击,没重伤也得倒下,疼都能疼半天爬不起来。 腹部太过柔软,却包裹着许多重要的脏器,这一拳的力量肯定不是薄薄一层肚皮就能抵挡下来的,劲力贯穿伤及内腑,弄不好都要出人命。 可惜蚀影不是人类,这一拳仅仅是让他的身躯出现了变形,一层层波纹在他黝黑铁皮一般的皮肤上泛起,莫青城打在上面的力量被这层波纹散布到蚀影全身,除了一开始的出其不意让那股力道侵入到了体内,蚀影本体没有受多少伤害。 莫青城见状眉头一紧,这种波纹卸力的方式,与千星连城的脉纹墙壁很相似! 蚀影早已经渗透到了千星连城,并且接触到了其中秘密! 他们的渗透能力很强大,这一点莫青城早有预料,若是让蚀影长久进出天境屏障,逍遥界一切对他们而言都不再是秘密,为了防止他们渗透,萧若佩在千星连城做了很多准备,甚至有很长一段时间里一直都待在霆州,还请来凌白涛冷霜驻守,就算是这样严密的防备,蚀影居然能够渗透进去并且窃取到其中机密… 莫青城眼里的冷厉更甚,就凭如今蚀影表现出来的能力,如果不是事先做了准备,等到二十年之后,人类如何能挡? 萧若佩没有驱动星辰直接撞碎蜃界,是在养虎为患!可惜现在人类就算想要鱼死网破撞碎蜃界也做不到了,云叶虽然也掌握着通脉劲,但莫青城不肯定他能达到萧若佩那种层次。 “天屏…要不是你亲身作为天屏隔绝两族,我非得打醒你!”莫青城心里骂了一句,只可惜萧若佩如今不在这里,他一肚子怒火无处发泄,只能是眼前这个蚀影倒霉了。 刚才那拳直接将蚀影打飞出神女峰之外,莫青城可不会因此收手,他凭虚御空的本事,不是像萧若佩那样用来赶路的。 用力蹬地,爆出一团云气,惊起雷鸣之声,他脚下连踩,直踏向已经将他那一拳力量尽数吸收化解的蚀影。 萧念竹眼中白芒消去,露出了她那对似水眼眸,武灵天光附身的状态消失,武剑上的光华收敛。 与此同时,武灵天光彻底消散,它已经被天地所承认,如今与天地融为一体,只有等到每年天光礼的时候,才会和其余五道天光一起再次闪耀。 少了天光的照耀,武者才注意到上顶上的火把也因为刚才的战斗吹灭得七七八八,只有零星火光照耀的神女峰,陷入了昏暗之中。 “糟!”山上的武者都有些慌神,蚀影身躯本来就黑黝黝的,如今在这种晦暗的环境里面,岂不是如鱼得水? 萧念竹此前还能依靠天光之势阻挡蚀影,如今天光隐没,她变成了那个寻常少女,岂不是没有半点胜算了? 沉沉黑夜,莫青城另一边与蚀影交手传来的撞击声连绵不绝,那边的战况看起来十分激烈,应该腾不出手来,那这只剩下的蚀影… 神女峰上武者刀剑齐齐出鞘,一时间刀光剑影,明晃晃的居然让周围亮了一丝。 可这一丝也堪堪能够看清周围,对那动作迅速的蚀影毫无办法。 天上星光璀璨,聚成一道覆盖山峰的星光柱倾泻而下,神女峰萦绕在星光之中,云雾在柔和的星光照耀之下徜徉,笼罩其中的神女峰,好像变成了一幅巨大的画卷,若不是阵阵打雷一般的响声传来,眼前的景象肯定会让许多看见的人心醉沉迷。 云叶指引星光,照亮了神女峰。 虽然光芒没有武灵天光刺眼,但是足够让山上武者看清楚周围形势了。 蚀影依然待在原地,他根本没有借助刚才一瞬间的黑暗偷袭武者的想法。 等到星光亮起的时候,他抬起头看了一眼身处高空的云叶,还有两层速度不慢,但是因为高度,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降落到地面上的星力战场。 那里的武者是如今逍遥界武道的中坚力量,武意经过了磨练,一百多人合起来或许能够给他带来一些困扰,但是现在他们的时间不够了。 蚀影放下手臂,回头走向萧念竹。 武者见状纷纷上前阻拦,刚才若不是萧念竹震碎蜃界天光,若不是萧念竹以身为剑,如今的神女峰上已经被蚀影淹没,让一个小姑娘替他们一群大老爷们挡住天灾,已经足以让人羞愧了,这在武剑下幸存的异族,居然还敢当着他们的面,想要欺辱那个小姑娘? 蚀影走向萧念竹的速度并不快,他好像算准了时间一样,确保自己能够按时完成目标,优哉游哉地维持着自己行走的闲适,看起来不像是去打架,反而像那文士在游览山河。 武者刀剑砍在他身上,只是冒出一溜火花,然后刀断剑碎,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伤口。 甚至连用波纹卸力的情况都没有出现。 刀剑断了,有些武者就扑在了他身上,要拖住他前行的脚步,有些则用拳脚踢打,势要让这异族感受到人类的力量。 蚀影似乎有些不耐烦,随手一挥,数个靠近的的武者身躯被撕裂,鲜血随着他挥舞的力道泼洒在地。 蚀影的身躯十分光滑,血液顺流而下没有一点阻碍。 “恶贼!”萧念竹身后传来一个愤怒的声音,一道凌厉剑光从天而降,刺进了蚀影身上。 蚀影被这一剑落下的力量拉扯着弯腰倒地,被那道剑光钉在了地上。 一个年轻的声音举剑跃起,剑上带着厉雷电光,往被钉在地上的蚀影斩落! 冷霜一剑斩在蚀影颈部,入肉三分,却再也无法寸进,反而剑身被蚀影结实的肉身夹住,进退不能。 蚀影的身躯慢慢站起来,钉在他身上的天剑缓缓从他身上挤出,冷霜全力劈落的四罪剑,就像是挠痒一般,完全被他无视。 空中又一把天剑凝聚完毕,少了武灵天光的加持,加上如今的凌白涛精神萎靡,天剑的威势弱小了许多,剑光变得黯淡,再也没有之前的光彩夺目。 蚀影拔出刺在自己身上的天剑,握在手中,抬头看了一眼正在成型的第二剑,嘴角轻微上扬,然后将手中天剑一剑刺入了冷霜身上! 剑上雷光闪逝,冷霜忍住痛楚,咬牙喊道:“杀人之罪,以命相抵!染血之恶,必以血洗!” 冥冥之中似乎有一种意志听到了冷霜的话,空中云层被染成血红,血色雷光在云层之中蠢蠢欲动,一股压得人喘不过气的威势,正在云层之中越聚越浓。 厉雷急闪,声音还未传来,血色雷光已经劈落在地,武者都来不及反应,就见冷霜全身被雷光笼罩在内。 “逍遥界的刑律,天意都不能审判你犯下的罪行,还有我!”冷霜在雷霆笼罩之中,发出了冷酷的宣告。 “我来审判!” “轰隆~”雷声落地,雷光收敛,此时的冷霜全身笼罩在红色血雷之中,浑身雷光吞吐着,要吞噬他眼前的罪恶,要将世间涤净。 “灭罪!” 他张开了眼睛,眼中已经没有了一丝作为人类的情感,如今的他,是四罪剑意在人间的代行者,是武道最后的底线。 “完了…”宋山缺勉强抬头,看见被雷光笼罩的冷霜,心里知道此后这个出自青玄宗的弟子,只有四罪剑这一条出路了。 有出路或许还是好结果,宋山缺怕的就是冷霜将来连自己的意识都保不住,完全被四罪剑意替代,不再是一个人。 那样的冷霜与死了没有任何区别。 早在流霞郡的时候,他就知道四罪剑意是个隐患,让冷霜尽量不要用,没想到最后,神女峰上的蚀影居然将武道逼迫到如此境地。 完全触及到了武道如今的底线! 第四百八十章 踏梦前行 神女峰上被血色染红,地面上是武者死伤流下的鲜血,空中的是冷霜手中闪烁的血红剑光。 剑光闪烁带着雷霆劈落,只一剑,就将蚀影为二,连给对手卸力的机会都没有留下来。 蚀影的身躯想要再次黏合,断口处的血色雷光却不停地炸裂,细碎的电屑噼里啪啦在蚀影断成两半的身躯上响个不停,将本来就触目惊心的伤口扩张得更深。 尽管已经再没有扩大伤口的可能,但是雷光却在蚀影两半的身躯上不断蔓延腐蚀,将被分成两半的蚀影身躯吞没,眼见连重新化成铁珠与另一个蚀影重合都做不到。 与莫青城交战的蚀影见状一声凄厉嘶吼,摆脱正在与自己缠斗的对手朝着这边疾飞过来。 莫青城冷哼一声,空中折身飞跃至蚀影头顶,狠狠一脚将他踩落地面,随后落地一跪,直接将在地上滑行的蚀影砸进岩石之中固定,紧接着双拳如雨点般砸在蚀影那黝黑发亮的光头上面。 “再卸力啊!我看你脑袋里偷了多少东西!”虽然莫青城的武力深不可测,到底只是一个二十岁的小伙子,被惹出了怒火之后就无法掩饰自己的情绪了。 拳头与蚀影的身躯接触,发出了像是金铁撞击的声音。 蚀影的头颅在莫青城的锤击之下,把神女峰地面砸出了一个大坑,岩石上的裂痕,正在随着他一拳拳延伸。 被冷霜劈成两半的蚀影身上血雷依然在蔓延,大有不将这两半身躯身躯吞噬殆尽誓不罢休的气势。 山上武者终于松了一口气,看样子剩下两个蚀影合二为一的情况是不会出现了,如今剩下一个,都不知道能不能在莫青城的拳头下逃得性命,何况旁边还有一个能一剑劈开蚀影的冷霜。 今夜神女峰总算是安静了,唯一剩下的,就是莫青城一拳一拳打在蚀影身上‘哐哐’的响声,这声音在大部分武者听来,也是安宁且悦耳的。 波纹卸去的力量并非消失,而是散布到全身,入意武者都能将力量练出‘粘’性,打进身上换成同等层次的武者来,都要花些时间才能化解。 如今蚀影被莫青城按着打,别说化解了,能全部接下来都不容易,好几次抬头,都被莫青城迎面一拳砸下,连泛起波纹卸力都来不及,直接就在脸上砸了一个凹坑出来。 连绵不绝的力量灌注到蚀影身上,大部分被表面那一层波纹散布全身,积累起来,已经到了连蚀影身躯都不能承受的地步,终于在莫青城打了数百拳之后,蚀影身躯炸裂开来。 一股飓风从爆炸处吹起,将碎裂的岩石吹飞弹射四溅,狂风呼啸着像是蚀影来不及喊出口的惨叫,刮人生寒。 风暴中心的莫青城没有受到丝毫影响,好像刚刚练完拳一样起身拍拍手掌,一跺脚就将身周的飓风驱散。 “嘣!”好似一团云气在神女峰升起,蚀影灰飞烟灭,直接碎成了烟雾。 冷霜斩去的那一片蚀影也仅剩下两团蠕动的阴影,连完整的形状都无法保持,两团影子还在互相靠近,但是血色雷光锋芒依旧,没有因为蚀影变弱而收敛半分。 空中爆成云雾的蚀影聚拢,一团雾气朝着雷光笼罩中的蚀影身躯扑下来。 没有人再感到害怕,垂死挣扎而已,就算蚀影还能够融合,被冷霜杀死的蚀影身躯已经消失了大半,根本就不足构造成两倍力量的身躯,重生而来,只不过是让冷霜多劈一剑罢了。 山上大部分武者都放松了下来,冷霜却丝毫没有打算放过化雾的蚀影,天上一束血色雷电劈落,将那团聚拢的云雾点燃,两团红色的火焰撞在了一块,雷光闪烁得更加明亮。 蚀影残躯被焚烧殆尽,余留的灰烬山风一吹,飞得满天都是。 挫骨扬灰,今夜神女峰上死去的人类魂灵,见到蚀影这般下场,也应该稍微感到慰藉了吧? 山上有亲友因蚀影而死的,见此情形哭泣祷告,虽是大快人心,但他们造成的伤痛,却没有因为他们死去而消失。 蚀影灰烬缓缓飘下山峰,就在众人心神放松的时候,一团白色的光点突然从神女峰上飘出,飞射向那一团灰烬。 “还来?”莫青城一直都关注着蚀影灰烬的变化,长久与旧天道斗争,让耀日城主对任何事情都分外小心,别说已经成灰了,就算埋到地下万年都有可能复生,蚀影的变化虽多,却在他的承受范围之内,作为耀日城主,他准备的后手都没有用上,要是蚀影就这么死了,那怎么够资格做人类的对手? 旁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莫青城起脚踢出一块头大石块,撞向了那团灰烬。 与石块同时飞出去的,还有神女峰上漫溢而出的白色光点。 那白光与武灵天光十分相似,莫青城踢飞的石头被数之不尽的白光穿透分解,半空中变成了齑粉散落,再不能对蚀影灰烬有威胁了。 见到这种情况,山上武者哪里还不明白事情没有完结。 看见熟悉的白光,凌白涛恍惚失神:“白羽…他还没死…” 声音虽弱,却清晰地传到了附近几人耳中。 浑身雷光闪烁的冷霜二话不说,挥剑跃出神女峰外,追着白光往那团蚀影身上劈斩而下。 “没用了…”凌白涛摇头:“刚才冷霜对蚀影造成如此巨大伤害的原因,是因为附着在他剑上的意,白羽早已经融合了武灵天光,所有武意对他而言都没有威胁。” “要怎样才能击败他?”莫青城闻言停下了脚步。 “绝对的力量,以力量摧毁他的身躯…只是…”他回头看看昕武鸣,此前昕武鸣借着武灵天光将白羽打爆,他才有机会将白羽剑意灌注到白羽身上,最后拼尽全力才将白羽撕裂。 如今没有了武灵天光,白羽又融合了两个聚集着所有武者实力的蚀影残渣,虽然里面的力量没有完全保留下来,但是对白羽而言,也是一个不小的增长。 此时的昕武鸣再无击破白羽的余力,也没有天光相助,想要杀死他,难度更大了。 白色光点在那团灰烬上汇聚,渐渐组成了身躯,冷霜此时一剑斩到,却见刚刚组成的手臂上面,聚出了一把白色光剑,朝着冷霜闪耀雷光的剑刃格挡,然后一拍,将他击飞。 “承山剑意…”莫青城脸色凝重,此前的蚀影根本使不出武者意境,但是刚才那一剑很明显是承山剑。 重新聚合而成的蚀影,已经掌握了武意! 倒飞的冷霜没有继续追击,即使是被武意主宰身躯,对于蚀影刚才那一剑,他依然感到心惊。 白羽那一剑的意,对于青玄宗的人来说,再也熟悉不过了。 他倒飞而出,落在神女峰上,静静地看着山外逐渐凝聚成型的白羽,身上的雷光渐渐收敛,最终消失不见。 长时间维持入意状态,对他这个层次的武者来说是一种很大的负荷。 尤其是四罪剑这种会让武意主导身躯的入意,一旦打起来不知道收敛,很有可能将一个武者的精气神完全消耗。 他可以再次使用灭罪剑,但也要有绝对必杀的把握才会出手,在没有试探出对手的实力之前,还是保持理智才能做出正确的判断,找到敌人的弱点。 回头看向了莫青城,后者明白了他的意思,走到了他身边,静静观察着白羽的凝聚。 凌白涛提着的一颗心放松了下来,他看着两个站到了他们面前的年轻人,又抬头看了看天外,如今萧若佩应该完成了与天境屏障的合道了。 曾经凌白涛活在长辈的余荫之下虚度时日,直到他遇上了自己的天命,才走到了今天。 他也曾经庇护过萧若佩安然成长,从为他取名开始,到教导他读书识字,再结师徒情谊,在青松镇外,目送他去人皇城考太学试。 在那一天,他以为萧若佩已经走出了他的庇护,总算安稳长大了。 然后看见他考完太学试回来,做了一个韶风令,虽然成了长生学士,但好像一切都没有变,萧若佩就像是个稍微长大了一些的胆小雏鸟,向外飞了一会,又被鸟巢外面的风雨吓到,再次回到窝里不肯出去了。 凌先生曾经觉得自己看错了萧若佩,两年韶风令他做得津津有味,一副胸无大志的样子,与他凌白涛学生的身份太不搭调了。 不管如何,至少他还会飞回来安心留在窝里,那就留着吧,恋家不是什么坏处,何况以凌家的能力,庇护一只无根无源的雏鸟并不算什么大问题。 萧若佩不想出去,留在青松镇一辈子也行。 实际上凌白涛更加希望这样的后果,如果萧若佩安安稳稳的生活,那就表示逍遥界没有大事发生,用不他的学生出去面对风雨。 活在窝里安稳一辈子挺好的,如果不出意外,凌白涛都觉得自己可能会老死青松镇,最后若是凌家不肯给他送终,有个萧若佩来处理他的身后事也能瞑目了。 奈何天不遂人愿,逍遥界降生一个天才,钟灵琉秀赋予他,让他茁壮长成为顶天立地的大树,断不会白白浪费了天地灵气,肯定有要萧若佩支撑起天地的时候。 终于在此刻迎来了凌白涛预料之中的结果,他庇护之下的雏鸟,展翅飞出了他的视线之外,到了今时今日,他却再也没有了那种看见幼苗成材的欣慰了。 后代终归会长大,源界生生不息。 他的后代,青玄山的后代,耀日城的后代。 那些继承了前辈梦想前行的人,终会走到前辈面前去,超出他们的期待,做到他们做不到的事情。 第四百八十一章 青城决意 “冷霜,你还有余力,先护送山上的前辈们下山去,等会打起来很有可能会不太平静,这里清一下场最好。”莫青城认真看着正在凝聚身躯的白羽,用自语一般的语调说了一句话。 冷霜收回了灭罪剑意之后,本身实力只是一个入意不到一年的武者,此时山上入意武者虽多,但都是初入意境境界不稳的,凌白涛这些老一辈入意武者也差不多筋疲力尽了,星力战场之上的武者同样在刚才与蚀影交战耗费了大量的精神,此刻都有些脸色苍白。 坚持一下不是不能起到作用,但是今晚在神女峰上的鲜血已经够多了,耀日城派发天光令邀请这些人来,是为了凝聚武者意气,是为了武道将来,不是要熄灭武道上的薪火。 再让蚀影杀下去,不等二十年之后,今晚武道就会断代,后人想要补上这些武者的空缺,即使有武灵天光在,没有五年十年根本就办不到,为了白羽付出这么大的牺牲不值得。 “昕城主…”冷霜想要开口,莫青城却止住了他的话:“我叫莫青城。” “莫城主…” “听我说完,如今神女峰上,你们留下的作用不大,况且我还有后手,施展起来需要一定的空间,你们在这里,我不敢动用全力,也不敢将心思全部放在与蚀影决斗之上。”莫青城回头看着他,早已经散落的头发被山风吹拂遮挡住了他年轻的面容,脸上些许的轻佻,在乱发的遮挡里面早已经消失无踪。 “耀日城邀请你们来,就有义务保证你们的安全,今夜神女峰染血,是我作为城主的失职,尽力去解决今晚的麻烦,是我作为耀日城主的责任,并非逞强,我有相应的能力,才能肩负相应的担子,萧若佩做了他应该做的事情,我也做我应该做的事情,你同样也要。” “若佩说了你是武道的底线,那我可以很严肃的告诉你,武道所能承受的损失,到此为止了,神女峰上再死一个人,都是你的底线被突破了。” “死了你同样算是。”冷霜听到他话里的决然,依然留在原地。 “我不会死。”莫青城笑道:“只不过需要一段不长的时间拖延到坠星箭准备完毕而已,我有把握在坠星箭之下逃生,山上诸位,包括宋老前辈,这些人不一定能活下来,你先想清楚轻重。” 冷霜心里一惊,顿时想明白了为何云叶还在天上,照理以他的性格,怎么可能呆得住?原来是有这一手准备。 “快去护送山上的同道下山吧,有余力就在耀日城做好防备,我可不想等我下山之后看见耀日城成了废墟。” 知道如今的自己已经帮不上忙,冷霜朝莫青城抱拳告别,然后回到凌白涛身边,跟他说了几句。 凌白涛目光穿过天上快要降落的星力战场,看见半空中的云叶。 神女峰刚才与蚀影交战起了飓风,星辰之下却一直风平浪静,甚至星光照耀着山顶周围的云雾都没有散去。 天上的云叶早已经汇集了星力脉力,凝聚了一枝坠星箭对准了这里,神女峰周围的云气都已经被坠星箭锁定,无法逃逸。 这才是莫青城的后招,难怪他有恃无恐! 坠星箭的威力只要了解过的人都清楚,无华那一箭直接将整个地中城摧毁,当时萧若佩等人奋力阻挡,却连坠星箭本身的重量都承受不住,这一支虽然是仓促凝聚,但是真要射落,神女峰挡不挡得住还得看云叶心情,山上留着武者肯定不适合。 有了凌白涛的劝阻,武者也知道继续留在山上没有能力改变当前局面,还有生命危险,更会妨碍天上云叶的发挥,只能先行下山,若是山上顶不住了,至少还有耀日城一道防线,定不能让这白羽走出耀日城范围之外。 星力战场的武者平安归来,看见了神女峰上的殷红,大为伤感,却不得不收起心绪,带着悲痛离开了武灵天光所在的山上。 云天乘着星力浪涛,带起了武者往山下冲去,耀日神鹰再次回到山顶,虽然乘不了多少人,却能将一些行动不便的伤者安全送到耀日城。 行动无碍的武者便自行离场,互相帮扶之下,神女峰很快就清空了。 陈玉苏流穗跟着众多武者一起下山,武灵天光消失之后,萧念竹身为执剑者还有沟通天光的能力,但莫青城不希望她将天光浪费在这种地方。 莫青城身上同样有萧若佩一半根源,是与她带着相同根源的兄长,萧念竹听他的话。 空中的白羽身躯逐渐成型,似乎因为融合武意,花了不短的时间,等到神女峰安静下来之后,才总算是有了人的形状。 莫青城借着这段时间休息了一会,回复一些精力,看见蚀影似乎快完成融合了,他才走到神女峰中间,将那根定脉钎拿起来。 “这座山里曾经封印了一个比你还要可怕的家伙,但是他被我们打怕了,跑了,如今这座山空了下来,反正是空着,我想留给你住也不错。”抡着手中铁钎转了一圈,莫青城轻蔑地看着白羽:“只怕你不够资格,一下子就被我打碎,连住进去的机会都没有。” “还没有那么快,你等一下。”出乎意料的是那边的白羽居然平静地和他说话! 莫青城知道蚀影会说话的事,但是没有想过他们会说出这么像人的话语,刚才这一句话其实根本就不用回答,以蚀影的性格,也不会开口回应的,但是白羽偏偏做了这件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我被隔绝在你们这里,虽然不清楚什么回事,但我能感觉到与世界的联系已经断了,如今的我,算是一个真正的逍遥界生灵吧,长得像人类,却不是你们的同族…”白羽说着话同时双手在自己的脸上摸索揉捏,不多时,一副与莫青城一模一样的面孔出现。 所见所闻都已经超出预料,莫青城对蚀影的能力越来越是惊叹,对这人类的生死大敌越发好奇起来。 “还有一点不像…”白羽睁开眼睛对照着莫青城的脸再稍微改动了一下,将对面脸上那一丝轻佻的神情模仿出来:“这样打死了你之后,我就能用你的身份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了,可得要好好感谢你将他们送走。” 白羽脸上露出笑容,模仿着莫青城的形态,身上开始产生变化,肤色,头发,衣服,配饰,所有的东西都仿照着莫青城一一具现。 现在整个逍遥界的蚀影就剩下他一个了,就算他能够打赢莫青城,也打不过整个逍遥界,据他所知道的情报里,逍遥界还有许多不曾浮出水面的力量,包括隐藏身份游走在人世间的三十六万星灵,还有天上逍遥岛法修,兵院之力。 这些力量若是集合起来针对他,哪怕他实力通天,也会被蚕食殆尽,只靠他一个蚀影在逍遥界活下来,必须假装人类,眼前这人就是个十分合适的模仿对象。 这二十年里好好经营一番,等到蜃界和源界相撞的时候,再里应外合,摧毁千星连城战场,然后带着人类前往最后的安息之地! 等他完成了变化之后,莫青城就像是看见了一个能把影像左右颠倒的全身镜子一般,这种感觉令他十分别扭。 “怎么样?”白羽还在莫青城面前转了一圈,询问他的意见。 莫青城点点头:“很像,我都看不出有什么不同的地方,除了你打不过我这一点之外。” “我融合了武灵天光,其中有你的武意,这具身躯的力量虽然不算完全,却也是数千武者的凝聚,我不明白你哪里来的信心。”白羽仔细地看着莫青城,想要从他脸上看出虚张声势来,可惜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此前他们太多次接近成功,最后都功亏一篑,甚至被人类占了便宜,这些都是因为蚀影对人类的了解不多,在萧若佩处处限制之下,虽然蚀影得以渗透进千星连城得到一些秘密,但却缺乏了对逍遥界全面的观察,导致情报缺失,才在今夜处处碰壁。 莫青城如此笃定,莫非还有后招? “如果你指的是天上那个,我可不太觉得他能在混战之中准确分出你我来。”坠星箭虽然是个秘密,但是皇院许多人都知道,蚀影想要了解内幕十分简单。 “他的责任只是将输掉的那个人轰碎,不需要分清楚谁真谁假。”莫青城冷笑道:“你可要想清楚你能不能输得起这一战。” “你好像知道我会变成你的样子?”白羽对莫青城的态度十分好奇。 “不清楚,但对于一个只会模仿的影子,我从来没有放在心上。”莫青城手握定脉钎,铁钎在他的武意侵蚀之下变作棍棒。 “来试试能不能打死我?你这个‘影子’!” 莫青城的轻蔑加上话语里戳中了白羽的痛处,他嘶吼了一声,手中白芒凝聚成一根与对面同样的棍棒,跃起朝着莫青城举棍劈落。 “果然还是个没脑子的货色!”听到他野兽一般的嘶吼,莫青城放心下来,手中定脉棍迎身而上。 两棍交击,白羽占着下劈的优势,将莫青城击退数步,棍子交击发出的响声却不再有威势,反而寻常得像是初学武技的小孩子玩耍一般,传出的响动,连夜风都穿不透,只在这山巅上,仔细才能听得出细若的声音,随风一搅就散了。 第四百八十二章 武道刚柔 当初开拓明州的时候,踏上明州的开拓者人手握一根棍棒,能挑能抬,登山时候可以扶持前行,下水能用来试探深浅,遇上危险时候还能防身,随手可得,却十分实用。 在开拓明州的道路上,棍棒说是人类的第三条腿一点也不过分,开拓者们几乎人人棍不离身。 最早领悟的武,也是关于棍棒的实用技法,不仅帮助人类开拓了明州,也扶持着武道劈开了最早的荆棘。 青玄宗凌家以剑立脚,八州八宗各有代表性的武器,耀日城主的武技五花八门,大多数以拳脚成名,但却不限于拳脚,例如昕明影的短刀,昕言有时候也会使用暗器,但是若要选一件武器代表耀日城,估计有一大半耀日城弟子会选择棍棒。 这是开拓明州的前辈赖以生存的伙伴。 是手臂的延伸,是足迹之前的印记,比开拓者还要早一步走进明州的开路者。 这些道理,蚀影当然不会明白,他手中即使变化出棍棒的模样,使出了棍棒的技法,却永远不明白这一根棍子的意义。 这样的武,不足以称道,也无法入道,他可以模仿人类的的意,却也仅限于模仿罢了。 莫青城脚尖轻点,身躯低伏蓄力,待白羽追上的时候猛然一蹬,反冲上前。 蚀影将手中棍子抡圆挥舞,速度已经快到击破了空气,发出的不再是携带风气的呼呼尖啸,而是破空的爆裂响声。 抡圆的棍子荡开一圈光影,在他身周围绕,像是一片薄薄的利刃一样。 莫青城翻身跃起,与白羽之前一样一棍劈下,白羽弯折身躯,平抡的棍棒变成竖劈,光影圆刃对准莫青城甩了出去。 白羽随着扔飞的棍棒跃起,莫青城挡下他的光影棍棒弹回,刚好落回白羽手中,他借着跃起之势,举棍朝着因为格挡而乱了节奏的莫青城砸了过去。 白色棍棒带着劈开天地之势落下,将莫青城眼前的夜色分成两半。 顺着刚才格挡的架势,莫青城举棍上迎,两棍相交,这一次是实打实的力量碰撞,一圈空气波纹炸开,惊天霹雳响声镇压而下,他的身躯在空中无法借力,被一棍砸落地面。 挥舞着棍棒将白羽砸下的力道散去,莫青城在地上打了一个盘旋,脚扫过地面,余留力道释放到地面上,将岩石划破,碎石像是水珠一般飞溅。 白羽仗势再次朝着地面卸力的人影追袭而至,经过刚才两次试探,他已经明白单凭力量莫青城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这一次的攻势,嚣张至极又凌厉万分。 定脉铁棒绕着莫青城身躯转到背后,随后在地上一顿,碎石如泥,莫青城却借此将白羽的力道导引散去。 现在他没有时间考虑反击,对白羽的实力还没有足够的了解,再说莫青城的首要任务不是击败他,只要拖住他露出破绽就足够了,见白羽来势汹汹,莫青城脚下一点,往后急退。 白羽一棍落地没有击中目标,立刻收棍蹬地追击,他的速度在莫青城之上,两人一追一逃,棍棒在一路上撞起火花电屑,神女峰上人影飞舞,电光四射。 下到半山腰的武者听见山上的雷声电光,不由得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去,这样频繁的巨力交撞,不论意境,单纯的身躯力量速度,许多武者都很难适应过来。 “难怪莫城主不希望我们待在山上,这种层次的战斗,我们已经帮不上忙了。”心里明白的武者加快了下山的脚步。 “怎样?你刚才不是说我打不过你吗?现在怎么不反击?”白羽手中动作越来越快,之前试探莫青城的时候,用的根本就不是全力,现在感觉到对手不过如此,他也不打算留手了,早点击败他,然后用他当做盾牌冲上天空,看那天上的坠星箭敢不敢将两人一起刺碎。 只要云叶有一丝犹豫,他就能飞回天上,将坠星箭的威胁除去,然后杀死所有亲眼见到他变成莫青城的人,借着这个身份,他能够在逍遥界获得许多便利。 只要击败了眼前这个人,人类就会在二十年后一败涂地! 蚀影的动作越来越快,莫青城看似一直都在勉强抵抗,根本就抽不出反击的机会。 “哦?原来是跟不上我的速度了?”白羽见状态度更加狂妄,一双手舞得看不清影子,还留有开口嘲讽对手的余裕。 莫青城闭口不语,虽然知道蚀影融合了数千武者的力量,会十分难缠,但是没想到会强到这种地步。 疾风暴雨般的攻击,让他几乎只有招架之力。 主要还是白羽的力量,若不是定脉铁钎有他的武意加持,恐怕早就被打断了,如今他不仅要挡下白羽的攻势,还得将棍上承受的力道转移到脚下。 他退后留下的脚印越来越深,至今已没过了他的脚掌,而白羽的力量看起来还能加大,若是再深一些,就会对他退后的动作造成阻碍,到时候不得不与白羽直接面对了。 莫青城并不想这么快与白羽硬拼,他需要适应一下白羽的动作模式,并引导白羽熟悉某些动作。 以白羽的力量速度,现在几乎是没有破绽的,即使有破绽,莫青城也来不及抓住。 但是当他一些连贯的动作成为了肌肉记忆之后,莫青城就可以凭借他动作的连贯性,预判他的破绽,进而反击。 对手没有破绽,就帮他制造破绽! 很简单的一个道理,形成筋肉记忆是所有习武之人都必须经过的阶段。 比如有某个刀法在一招下劈之后接一刀上撩,在上撩之前,会有一个动作转换,使得两个相反的攻击方向转换时候更加简洁有力。 学习招式需要长久练习,导致筋肉熟悉了转换的动作,下劈之后会不由自主地准备上撩,但是对手却在此时到了侧面,于是一个好大的破绽,就这样送到了对手面前。 每个成宗立派的武道宗门都会有对应的消除筋肉惯性的练习方法,招式也会在所有练习者的共同努力下变得越来越完善,最终推演出更加少破绽的武技,甚至以技入意,自此破绽被天地之力弥补。 但是蚀影不知道这个过程,他现在完全是顺着本能攻击莫青城,怎么打爽快就怎么来。 在莫青城的引导下,他已经熟悉了几个适合发力追击的动作。 像是这种只会使用蛮力的对手,在遇上比他更加强壮的对手,立刻就会一败涂地,两人若是力量互换,莫青城早就将白羽玩弄于鼓掌之间了。 “快挡啊!我要加快速度了!”白羽手上动作更加迅速几分,莫青城眼中精光一闪,就是这个机会! 突然加速会让对手失控!蚀影一棍劈在莫青城举起的铁棒上,却没有遇上与之相抗的力量,不由得有些惊讶,却见莫青城手中铁棒一斜,落在铁棒上的棍子力道未尽,顺着倾斜的棍身下滑,白羽的动作也因此随着偏斜。 他想要收回,但是身体却早已经自然反应朝着地面压落,以前莫青城硬抗的时候,这一压起码能让他低头矮身,这种对手低自己一头的场面让获得了更多情绪的白羽感觉十分爽快,久而久之就成了习惯动作。 这个习惯导致他露出了破绽,莫青城一棍敲在白羽肩膀,将他砸落在地,脚步紧随而上,撩起定脉铁钎,往地上翻滚卸力的白羽一棍砸下! “轰隆!”神女峰上惊爆起一声巨响,莫青城才不会给白羽机会,这一棍打下来直接就是竭尽全力。 若白羽只是一个寻常人类,只怕被这一棍砸成两截。 莫青城却不追击,能够占一棍便宜,已经是意外之喜了,他主要目的不是打败白羽,更应该留着力量应对接下来的局面。 继续追击不是不能扩大战果,但是那会消耗他太多的力量,一棍奏效之后,莫青城当即提棍回退,借机气运全身,将筋肉舒缓下来休息。 地上的白羽受了他全力一棍,身躯完全扭曲变形,这种伤势换在人的身上,就算不死也没有再战之力了。 但是白羽却像是没事人一样,扭曲的身躯迅速恢复原状,直挺挺站起身,远远看着离开的莫青城,也没有继续追击的打算。 “原来如此…武技…”他在仔细地感受着刚才莫青城的动作:“武技不是以杀伐为目的,而是想要彻底击垮对手…” 蚀影的生存之道才是彻底的杀伐,更强大的力量,更有效的屠戮方式,这些方式遇上了强大的对手时候,就像是一根细针一样一撞就断。 武道展现的另一种设想,却是蚀影从来没有想过的。 如果说蚀影的杀伐手段是针,刚才莫青城展示的武道,却像是线。 论起坚硬程度,线怎么都比不上针,但是在遇上更强大的力量的时候,线却能退避,并借机一圈圈绕在那团力量上面,最后将对手捆缚,让对手无法动弹。 当然也有可能遇上会挣断线的情况出现,那就多绕几圈就好了,只要绕得圈数够多,对手终究有被完全捆缚的时候。 相反针的刚性却注定了遇上刺不进的对手时候,不管刺多少针下去都只有针断的结果。 “我很庆幸在被你完全捆缚之前,挣断了你的线,并且看到了武道的真面目。”白羽一反之前的狂妄,变得虚心起来。 尽管他化成了人,性格随心所欲,在占得上风时候不由自主地自大,但在遇到挫折却会立刻虚心接受教训,随意塑造自身性格,这样的蚀影… 真是可怕。 莫青城看着认真起来的对手,吸了一口气,再次凝聚起力量,这一场战斗,才刚刚开始。 第四百八十三章 神山倾塌 夜空之下,一道星芒发出了越来越强烈的光芒。 星光照进耀日城里,已经与灯火平分秋色,交相辉映的星光灯火同时照亮了神女峰上武者的归途。 有星光照耀,下山的路虽然崎岖,却也走得安然,到了山脚下的武者抬头回望,只见神女峰上像是起了雷暴,电光雷鸣不停倾泻而下,让来自霆州的旅客都感觉像是回到了家乡一样。 莫青城与白羽交战的余威还能有这般狂烈,这一战的凶险程度,已经超越了百年前凌云与昕天圣的对决了,今夜过后,武道巅峰将会因此战重新填写。 耀日城主每一代接任时候,武力会超越前代城主的传言同样得到了验证。 “说起来…今晚似乎没有见到言城主…”想起昕言,许多武者都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今夜有许多武者因为蚀影而死,昕言虽然已经卸去耀日城主之职,但依然代表了一部分耀日城的态度。 若是昕言在,以他的实力,救下十几二十个人不成问题,虽然没有强迫昕言救人的意思,但他选择在这种危急关头消失,不管怎么说都会让人对他的人品产生怀疑。 “大概他另有要事吧…”说出这句话的武者自觉地否认了昕言不出面的事情,今夜神女峰上耀日城的表现有目共睹,不说昕武鸣和莫青城两个,就是寻常的耀日城弟子,也是最拼命的那群人,死在山上的武者,起码有一大半来自耀日城。 这还是耀日城弟子数量不多的情况之下,也因为耀日城弟子,才有更多人活着到了山下,在蚀影想要抢夺武剑的时候,扑上去拖住蚀影的,大多数都是耀日城弟子,在身边有武者遇上危险的时候,耀日弟子也是最奋不顾身扑上来救援的。 这般表现实在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况且能够在武灵天光之上铭刻自身武意,这对许多武者而言,都是莫大的荣耀,没有付出相应代价的荣耀,都是虚浮的,就像是随便一个年轻人刚入武道就拿到了玉侠令一般,那玉侠名就不值钱了。 今夜在蚀影的磨炼之下,多出了七百位入意武者,这些人回到各自宗门将自身道义遍及之后,会有更多的后继弟子窥探到入意的秘密,武道大兴指日可待。 这也是莫青城选择独自面对白羽的原因。 武灵天光有了蚀影的磨练,才会更加璀璨。 但若是输给了蚀影,那就是武道之耻,人类之耻了,到后世他们就会被记录成不自量力挑战天地规则的反面人物,武道也会被贬低,甚至再也没有可能出现今夜的盛况。 幸好他们成功了,有了蚀影的印证,武灵天光实至名归,如今天光隐没,已经被逍遥界天地承认,就算白羽能够打赢莫青城,杀光耀日城里所有武者,也无法抹去武灵天光已经铸造完成的事实。 “还有萧玉侠…”旁边有人提起了另一个名字,却感觉到周围气氛不对。 萧若佩在武道之中的名声不算好,传言之中他有太多的毛病,比如傲气,身为玉名侠却轻视武道之类的流言蜚语就没有压下来过。 天屏山守关更是得罪了许多人,虽然有人为他作证没有徇私之举,但在大部分人都说他坏话的时候,哪怕有十分之一的人帮他说好话,那些真话都会被视为虚假。 能够进来耀日城的武者大多数不会误会他,那些被他拦在天屏关之外的,估计早就将他骂得不成样子了,尤其是在武灵天光铸造成功之后,外面的武者会将萧若佩视作唯一拦下他们接触天光的原因,进而抹黑他的名声。 如果今夜在耀日城内的武者都不替他说话,百年之后,萧若佩必然会因为流言蜚语而变成整个武道的罪人。 众口铄金,萧若佩在武道和武灵天光危急之时袖手旁观,这里的人就算想要帮他开脱都找不到理由,在越来越多的谎言覆盖下,他最终会被塑造成一个欺世盗名的玉名侠,不说玉侠名是否能够保住,就连他作为人类的名声都会被折损。 哪怕他本人根本不在乎那个名,流言也要将那名按在他的头上,强迫他接受‘大多数人’刻意编排的形象。 陈玉借着救人来让自己忘记萧若佩已经离去的事实,苏流穗根本就不敢去动那些记忆,萧念竹在与武灵天光连接的时候,心思纯澈,也忽略了自己兄长与天屏合道的事。 如今再次听到这个名字,几人心照不宣的秘密揭穿。 看到陈玉几个与萧若佩相熟的人露出了悲伤之色,刚才说话的人自知失言,连忙道歉:“陈医师还请原谅…” 陈玉摇头道:“他没事,我也很好,不劳费心。” 话已至此,那人哪里还敢继续问下去,连忙退缩在人群之内,就怕陈玉惦记上。 今夜陈玉所展示的医术,和莫青城的真正实力一样让人吃惊,不管多么严重的伤势,只要她简单敷上伤药包扎一下,立刻止血,人也马上就生龙活虎起来,好像根本没有受伤一样。 下山许多受伤武者对自己的伤势感到奇怪,偷偷查看了伤口,却惊讶的发现刚才皮开肉绽的地方,如今已经完全结痂,并且丝毫不会有行动不便。 如果不是血痂还在,他们都感觉不出自己受过伤。 蚀影下手没有轻重,留下的伤势可不是寻常武者比试误伤可比,处理不当连小命都会丢掉,若非陈玉施救,受伤的能活下来一半就不错了。 如此神奇的医术,任何人都不想给她留下不好的印象,刀剑无眼,说不定哪天就得找陈玉救命,哪里敢得罪她? 刚才那个说话的人都被旁边的武者瞪得抬不起头来了。 要不是山顶上突然的平静,只怕还有人为了博取陈玉的好感对那人做一些不好的事情出来。 “决出胜负了吗?”这一场决定武道将来命运的对决,没有武者会无视。 只听一声震爆,整座神女峰都剧烈摇动起来。 似乎神女都因这一击而倾倒,缓缓低下了头。 “不好!神女峰塌了!”预料到情况不对的武者惊叫起来。 凌云与昕天圣在百年前就能毁去三十丈青玄峰,莫青城与白羽的战斗肯定也会导致同样的结果,这是所有人都能够预料到的事情。 但预料归预料,一击轰塌高山的事实摆在了面前的时候,许多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可是一座山峰倒下来!是人类能够做到的事?他们又不是承山峰,怎么顶得住! 早就听说在山上危险才下山,没想到到了山下一样有可能性命不保! 好在神女峰倾塌的方向不是耀日城这边,滚落下来的只是零星碎块,但是这些碎石夹带着高山泄落的势头,砸到普通人身上也是一个死字。 被砸中了只怕连个完整躯体都留不下来! “我们留下挡住碎石吧。”昕武鸣双拳激荡起再次聚起的武意,抬头看着山上滚落的巨石,从地上猛蹬而起,穿破夜空若流萤朝着巨石扑上。 “冷霜先带人离开,这种小石头我还是能够挡下来的。”宋山缺拄着大峰剑站起来。 也就是学了承山剑的人敢这么说了。 “师叔祖…”冷霜犹豫着上前,却听到宋山缺平静说道:“你是信不过承山剑吗?” 冷霜默然收起要扶老人的手,回头对苏流穗道:“你先带人回去,我等会和宋爷爷一起回来。” 作为这里最年轻的耀日城弟子,层层压迫之下的苏流穗哪里有反驳的余地。 再说她留下来只能添乱,真要等到苏女侠发威,还得等神女峰下的意根回到她身上才行。 无奈只能带着陈玉和萧念竹往耀日城内跑去,那里视线开阔,比较安全,还有高大城墙庇护,不用让留下来的人为了她们的安危分心。 一群人迅速分开两拨,尚有余力的留下来应付落石,需要休憩的便先回城。 “轰隆!”山上又是一声巨响,在能够看到全貌的武者眼中,神女峰顶半片山峰此刻都在缓缓滑落! 两次交手,震断了两次山体! 继续让他们打下去,岂不是连神女峰都有可能被这两个拆了? 此时神女峰上已经没有武者留下来,也看不见山上激烈的战况。 白羽在莫青城手里吃了一次亏之后,谨慎了许多,为了重新找回自己的动作习惯,白羽换成了左手与莫青城决战。 他集合了数千武者的力量和武道感悟,大部分武者都能完美的控制自己身躯,左右手施展武技时候区别不会太大,但是天生的力量,左手始终都弱一丝,这便给了莫青城机会。 白羽左手的力量和速度都稍逊,使得莫青城能够跟他打得有来有回。 在对手力量速度占优的情况之下他都能够找到机会反击,更别说如今白羽换上了稍弱的左手了。 山顶的战况优势一度倒向莫青城这边,但是白羽却在迅速地适应,每当莫青城占了上风的时候,他适应之后的速度和力量就会弥补这一段小小的差距,莫青城只能无功而返。 两人都是实打实的互相冲撞,让神女峰上爆响不断,直到莫青城引导着白羽露出了破绽之后,使了一个虚招,白羽习惯性迎上他的动作,碰撞时候却没有发觉到有相应的力量反馈。 莫青城却借他手上的力气,将棍子绕一圈将白羽击飞撞上神女峰头部。 武灵天光的位置是在神女峰肩膀上,这一次剧烈的撞击,直接让神女峰头部位置产生了裂缝! 白羽刚想脱离,却听见一声霹雳雷响,莫青城手中铁棍像是离弦之箭,带着刺爆空气的响动,将没来得及卸去打在身上力气的白羽撞入了山体之内! 这一撞的力道直接就将神女峰头顶上半部分掀飞! 根本就不像是一根小小的铁钎能够携带的巨大力量!也不像是刚才与白羽交战时候展示的那种稍弱于白羽的水平。 “他还有留力!”白羽明白过来,刚才那一扫和一撞的力道,绝对不是正常的发力手段能够施展出来的! 第四百八十四章 天道余力 将蚀影一棍扎进神女峰岩石之中,庞大的力量残余把神女峰撞碎,莫青城身随棍起,扑向还没来得及从他突然增加的力道之中反应过来的白羽。 崩碎的山石之中,有一条疾影朝着莫青城飞来。 急扑上前的莫青城急忙扭腰躲过,却见那那条影子绕了一圈,又朝他身上卷来。 莫青城一手扯住,却见手中是一条银色的锁链,与白羽第一次落地时候缠在身上的那条细银链一模一样。 在他扯住铁链的瞬间,链条上的拉力猛然大增,莫青城急忙用力相抗,却感觉到对面的力量根本就不像是与他相争,而是顺着他的力道,从碎石之中飞出。 白芒忽闪,炽烈的光线刺入眼中,莫青城眼前短时间内一片模糊,动作也因此稍微停了一瞬,就这一瞬间,情况立刻就急转而下,他的身上被一股巨大力量撞击着倒飞而去。 如遭雷殛,莫青城停留在空中的身躯被撞飞,砸入了神女峰的岩石之中,身上的力量散发到身后地面,将神女峰炸出了裂缝,半片山峰被这股力量从神女峰上剥离! 链条缠在了莫青城身上,将他全身紧紧捆住。 白羽的身躯从碎石之中飞出,将莫青城从地下拔出来:“我很高兴可以从你们身上学到东西,也很庆幸一开始就选择了这条最适合我的道路。” “刚和柔的融合,链。”白羽伸手将缠在他手上的铁链另一端展示出来:“而你现在已经被我牢牢捆住,被刚与柔,人类武道和蚀影力道结合产生的道所捆缚,凭你的力量再也没有办法从我手里挣脱。” 不用白羽说出来莫青城也能感觉得到铁链的坚固,缠在身上的铁链一直在收紧,别说挣断,就算阻止铁链的缩紧都要他拼尽全力。 白羽是想测试他的力量极限,或者是想活活勒死他? 面临死亡,莫青城心底同样会惊慌,却没有因此失去主见。 “刚才你那一下突然增加的力量是怎么回事?”白羽一边扯紧链条一边用诡异的语调跟莫青城说话:“用出来吧,再使用那种能力挣脱链条,将你所有会的东西都用出来,然后逃命去,只要你身上榨不出什么本事了,我不会为难你的。” 尽管身上所有的力气都用来抵抗链条的收缩,听到蚀影的话,莫青城还是抽出一部分力气在脸上扯出了一副轻蔑的笑容。 这种笑容出现在有云家血脉的人脸上,十分的欠揍。 光看一眼,就让白羽明白了他不可能屈服。 手中力道再次增加,白羽脸上摆出一副了然的表情:“不就是通脉劲吗?你真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秘密?现在你的脚已经离开了地面,我看你还能从哪里借力?” “你已经开始想着用力量来击败我了,说明你已经束手无策了,对吧?”白羽将莫青城提起吊在自己面前,盯着他吼喝道:“刚才那副掌控一切的表情呢?” “再笑一个给我看啊?”莫青城一直都在蔑视蚀影的力量,早就让他积压一肚子怒火了。 白羽的银链有吸附力量的能力,当初凌白涛和冷霜花了半天功夫都没有砍断,如今层层缠绕在莫青城身上,凭他一人更别想挣脱了。 “松一松让我说话。”莫青城好不容易才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还带着一丝命令的语气。 虽然对他的态度十分生气,但是白羽却没有失去理智,为了惩罚莫青城对他的轻蔑,在松开之前,白羽最后加了一把力,差点没把莫青城的手臂给勒断。 “嘶!”莫青城直吸凉气,这白羽还真的是心狠手辣。 感觉到身上的铁链不再收缩,快要窒息的莫青城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干脆不再抵抗白羽的束缚,放松了身躯力量,任由银链吊在半空之中,好像他不是被敌人拘束而是正在荡秋千一般。 白羽对他的放松感到奇怪,因为像莫青城这种放松的状态,生死就完全由白羽的心情决定了,只要他心里一狠,保证能把莫青城勒成两段。 人类可不是蚀影,身躯断裂是肯定不能活下来的。 莫青城敢这么做只有两种原因,一是他有了必胜的把握,二是完全放弃了抵抗。 白羽不相信会是第二种可能。 “你记得我说过这地下曾经有一个比你强大许多的生灵吗?”莫青城不仅完全放松下来,还扭动了几下身子,找了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任由白羽吊着。 “你是说旧天道?耀日城花了百年才将之打败的那个人?”白羽一副早知如此的表情,显然知道不少内幕。 莫青城笑道:“看来你们的情报工作做得还是可以啊,这件事对许多人类来说都是不小的秘密了。” 白羽刚刚凝聚成人形,性格还不稳定,听到这个被他视为对手的人的夸赞,不由得有些得意:“说下去,他现在在哪里?” “首先他不是人。”莫青城纠正了他的错误:“其次我要跟你说的也不是他的下落,而是想告诉你他留下的力量在哪。” “那股力量,即使镇压万年,都无法完全消失,残余至今,依然创造出十一位耀日城主,外加无数的土血灵,这十一位城主每一个都是强大的武者,但是这些力量即使全部加起来与他留存的相比,都像是一块石头比这座神女峰。” 白羽听到这句话,不由得来了兴趣:“那你说说这股力量现在在什么地方?刚才通脉借用的,是不是他留下的力量?” “不…我只是借用大地之力罢了,而且不是很宽的范围,若是萧若佩还在这里,他的通脉劲遍及整个逍遥界,别说对付你,就算是撞碎蜃界都能做到。”莫青城笑道:“至于他留下的力量在哪里…你低头看看?” 白羽顺着他的动作往下看了一眼,然后就愣住了。 刚才那一击撞碎了半边神女峰,山体之内的景象显露出来,在神女峰心室位置上有个洞窟,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壮年男子正躺在其中,四面八方涌来金光灌注到他的身躯之中,而且他周围已经聚集了无数的金色光点,几乎形成了一个茧将他完全包围。 男子身上因为被金光灌入,浑身皮肤都变成了金色,像是一个金像一样。 金光涌入的速度很快,几乎是在他们看见的瞬间,最后一滴金光注入男子身躯,他眼睛张开,刚好正视空中两人身躯。 被那双金光尚未散去的眸子盯住,一股无可匹敌的威压扑面而来,白羽若是有胆子,估计也被吓破了! 光看一眼,就让他彻底明白了什么叫做恐惧! “现在开始想办法逃命吧?”莫青城笑出声来:“不过我想你应该是来不及了。” “我至少可以先弄死你!”白羽猛然拉紧手中银链,要在昕言赶来之前将莫青城勒断。 还没等他用力,眼前一花,一个人影已经带着还没有完全消散的金光出现在两人之间。 白羽的手僵住了,在那个人的威压之下,他想要动动手指都做不到。 “怎么搞成了这样?”昕言伸手拿起银链,随手一捏,银链应声而断。 莫青城用尽全力无法挣脱,凌白涛和冷霜剑劈意斩无法砍断的银链,却连昕言一捏手指都顶不住! “还不是因为有人偷懒。”莫青城身上的链子终于松下来,他将银链剥下,珍重收起:“这可是好东西,找个时间去景州让人打一把好武器。” 居然当着白羽的面,讨论对银链的处置方式? 这是将他白羽当成了死人吗? “你们就是太依靠外力才闹成这样的结果,还想着凭神兵利器取得便利?”昕言不屑地撇过头,看也不看那银链一眼。 这个更加过分了。 “你好意思说你现在的力量是你自己的?赶紧干活,打完架之后还有得忙呢!”莫青城说着退开,做出了观战的样子。 “你们…”白羽还想说话,昕言已经双手向他伸过来。 见状白羽抽身急退,没见昕言有什么动作,白羽只觉得眼前一花,一只手掌已经握在了他的脖子上面。 “怪不得你们,怪不得我,不管人类还是蚀影,都想给自己的命运做主罢了。”昕言掐住了他的脖子说道:“就像是现在,我强大到了一定程度,完全可以轻易结果你,像是命运一样!” 手上用力,白羽连抵抗都来不及,就感觉被昕言掐住的地方已经断裂。 无法再维持莫青城的外表,两团白色光团散开,毫不犹豫地分开逃逸。 “去哪?”昕言话音未落,人影一闪,已经出现在那一团小光团面前,抱臂一脚飞起,将光团踢飞。 小光团飞向大光团的方向,昕言身后云气爆散,再次闪现到大光团前方,又是一脚踢去,两团白光在半途相撞,融合在一块。 而此时的白羽还没有反应过来,依然想着逃离这里,却觉得头上一股力道灌下,无法控制自己,往地面落去。 “轰!”昕言在地上踩了一个坑,白羽被镶嵌在岩石之中,不断挣扎震碎周围的石头,裂缝在他陷落的坑洞里面朝周围蔓延。 “老实点!”昕言一脚踏穿白羽身躯,将他从岩石里拔出来,甩脚像是甩泥巴一般将他甩飞。 如此巨大的实力对比,让白羽知道了自己已经没有任何逃脱的希望,软趴趴的彻底像一团泥瘫在了地面,只会摇头不敢相信地说着:“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这么巨大的力量,为什么不早点用出来…” “为什么?”昕言听到他的话,一步步走上前去:“如果昕竹还在,我用得着去借这一身力气回来?” “想凭着力量解决一切?在你们进来源界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你们会被力量反噬。”昕言慢慢地靠近他:“听说你的名字叫白羽?我看你配不上。” 第四百八十五章 星光葬羽 对力量产生了盲目崇拜之后,力量本身就会成为阻碍族群发展的结症。 人类尚未理解命运,是以被命运所掌控,一旦对不理解的事物产生盲目的顺从,就会失去反抗的能力,若是信奉力量至上,那就是在自己头上多加了一座大山。 遇上了力量无法应对的局面,信仰崩溃,整个族群便失去了前进之力。 白羽还对蚀影有着希望,他们是人类的倒影,这边世界出现了力量如此庞大的人类,蚀影那边也会诞生出对应的影子,在他如今再也无法触及的家乡,已经有一个与昕言一样强大的影子存在了,他将会在二十年后两界相撞的时间里给人类带来绝望,就像是白羽如今面对的绝望一样。 “胜利必然属于我们…”白羽看向他无力反抗的昕言:“所有事物从出现开始就是不停地向永恒的宁寂走去,蚀影如此,人类也如此,整个世界,最终都会归于安宁,两界之争,结局早已经注定…” “少说废话吧!”昕言一脚踩碎白羽光团,但是一转眼,光团又凝聚在了一起,白羽说话的声音伴随着笑声继续传来:“没用,只要不杀死本体人类,影子是不会消失的,你想要试试我的主人是谁吗?去山下找一个可能的人杀了试试呗?不用很多,我在武灵天光出现之前就有进入源界的能力,我的主人就在最早的三十位入意武者之内,只要你杀光这三十个人,我一定会死,你敢吗?” “凌白涛最有可能哦,要不你杀了他试试?只要你不杀死我,一有机会我就逃走,到时候我杀死十几二十个人还是轻轻松松的,你虽然强大到了如此地步,但你不可能没有松懈的时候,我有大把的机会…” “你是憋得太久了吗?”昕言又是一拳打碎白羽,但是白色光团依旧聚合,白羽再次出现:“我确实没有试过用话语这般酣畅淋漓地表现出自我的方式,在蜃界,语言不重要,我们也不用说话,直到我依附在人类身上之后,才知道心里想的,都可以通过嘴巴说出来,这种感觉真是令我舒畅痛快…” 一个强大到连莫青城都无法力敌的生灵,居然还是个话痨。 偏偏看起来又没有办法弄死他。 白羽对人类的憎恶是天然的,在他们看来杀死人类并不是罪恶,连冷霜的剑意都无法审判他们。 若是让这种强大的生灵活着离开神女峰,不知道将来会变成什么样子,只怕整个逍遥界都人人自危。 如今的白羽根本不需要隐藏行迹,一旦逃脱,完全可以大摇大摆地四处作恶,只有昕言一个人才能克制住他。 “只怕你能够说话的时间不会很长。”莫青城走上前来,手里拿的是他从碎石之中找出来的定脉铁钎。 “我会将你钉在神女峰上,让你永远镇压在天光之下!”他将定脉桩上铭刻的字形伸到白羽面前。 “武灵天光,永镇此山” “他如今身上的力量来自与旧天道,武灵天光本来就有镇压旧天道的作用在内,你觉得以你的力量,有可能从天光镇压之中逃脱吗?” “或许你能用蜃界的事情来交换说话的机会?”莫青城将定脉桩收回,居高临下看着他。 “噗~”白羽忍不住笑了起来,并且越笑越大声:“哈哈哈~我还以为你会说什么?你若是觉得这根铁棒…” 莫青城狠狠一棍捅下,将白羽钉在地上。 被串起来的蚀影一软,像是一层破布一样瘪了下来。 “看样子你准备的坠星箭没什么用了。”昕言抬头看着天上星芒:“让云叶下来?” “哈哈哈!”白羽的身躯扭动着大笑:“没用没用,我就算不能走动,还能说话,我可以说上二十年一百年,要么主人老死,要么等铁棒生锈…” “这东西的嘴巴在哪里?”莫青城忍不住想将白羽的嘴巴撕下来。 此时此刻他都有些怀念旧天道了,那个神异虽然给耀日城带来了无数磨难,危害比蚀影大得多,但至少不会这么多废话。 “他大概是觉得说话是唯一能够伤到我的东西了。”昕言松开手将定脉铁钎拔出来,“遇上了无法应对的力量,你就绝望至此。” 人类至少会一步步精进自身。 虽然旧天道的结局不算是耀日城直接造成的,但是在耀日城主的步步紧逼之下,旧天道肯定也产生过恐慌。 不然不会准备了一手转世投胎的计划。 白羽这么做虽然无可厚非,但却没有办法给昕言带来实质伤害。 “为何解开我?”白羽从定脉状态之中脱离,奇怪地站起身来,昕言也没有阻止他。 “你诞生在光中,现在我打算用光来禁锢你。” “青城你退后让云叶射坠星箭下来!” “那你注意点。”莫青城脚下轻点,飞出了神女峰外。 如今昕言身上拥有旧天道的力量,云叶仓促凝聚的坠星箭应该不能伤到他。 见到莫青城离开了神女峰,天上的星芒越发闪耀。 这是即将射出的信号。 坠星箭是莫青城准备的最后手段,如果昕言不能及时到来,那云叶就会连带着神女峰白羽加上莫青城本人一起轰碎,范围这么巨大的轰击,就算蚀影想要再次凝聚,也需要不短的时间,这是拖延白羽最后的办法。 这个时间里,耀日城里强大的武者是有机会逃生的。 但是现在不需要大面积的轰击了,白羽被昕言控制,云叶只要轰碎白羽就行。 等待白羽碎裂散开与星光融合,昕言就会将那些光周围的气脉用定脉铁钎固定,形成无数细碎的星光囚牢,将这些白羽碎光分散囚禁在神女峰之中。 到时候神女峰顶上碎裂的星光围绕,可能要多一处风景名胜,引来无数游客观赏,偏偏白羽口不能言,只能看着蚀影大敌人类在他面前来来往往,对满天都是的他指指点点同时还笑逐颜开,那将是他受到最大的折磨。 星空到神女峰的途径上,一层层星光荡漾开来,像是一圈圈标靶。 星光标靶从天落地,对准了在昕言威压下毫无反抗之力的白羽。 “等等!”这些人类真的能够做出这种事来!白羽毫不怀疑,实际上若是有机会,他想对昕言做的事情更加过分。 “嘣~”一声弓弦震颤的响动在星光之中响起,耀眼光矢夹带着像是要轰碎大地的气势冲破了层层标靶,刺破了星光靶心,带着碎裂的星屑瀑布倾泻而下。 “不!”白羽居然因为过度恐惧不由自主地躲闪想要逃离星光坠星箭的范围,昕言哪里能让他如愿?一把将他抓住,反手将定脉铁钎捅进他的身躯,将他挑起来迎上星光之矢! “该为你犯下的罪付出代价了!” 坠星箭刺进白羽身躯,昕言随之将力量通过定脉桩灌注,两股庞大的力道在白羽身上冲撞,巨大的爆炸声响轰动,整个逍遥界都为之一震。 一股烈风冲刷,从神女峰顶向周围扩散,白羽身躯炸裂成漫天星光。 昕言手中定脉铁钎用力刺入光群之中,周围的光点被固定,随着定脉钎的刺入,星光碎屑回拢,最终成为了环绕神女峰上的星屑光环。 天地之间,只剩下那一声爆裂的轰鸣响彻,整个逍遥界因为这一声突兀的爆响显得更加寂静,即使有人听见了响动出来查看,也只感觉得天地一片清朗。 还有今夜的星空格外明亮。 神女峰下的武者看见了下山的莫青城,顿时沸腾欢呼。 “回来啦!城主回来啦!”耀日城弟子准备的庆贺烟火在空中绽放,比起神女峰上那一圈光环更多几分热烈。 今夜的事情终于尘埃落地,就像是一年前昕言到青玄山闹事之后一样,在灾难过后,逍遥界波澜不惊,世界依然会继续前行。 不管有多少苦难风波,都是去年的事情了,在这欢庆的一夜过去之后,迎来的是新的一年。 “言叔不跟着下去吗?”从天上降落的云叶来到了昕言身边。 “我还要看看有没有变化,这东西不让人省心,你先下去玩吧,别忘记了今天可是天光礼,水墨姑娘也在等你吧?”昕言笑着回答道。 看他的表情,白羽应该翻不起风浪了。 云叶就算信不过昕言的力量,也要对他自己凝聚半天的坠星箭有信心。 他的星力不是敌不过白羽,但是牵连星力的时候,他只能做一些活动范围不大的移动,太过剧烈的动作会导致星辰移位,再次造成更剧烈的天星异变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坠星箭就成为了他最好的攻击方式,对这一箭的力量,他比谁都清楚。 要不是对准白羽,这一箭落到神女峰,肯定会让神女峰完全崩塌,耀日城都会被波及。 “那言叔你慢慢看,我先回去了。”昕言留下必然有他的理由,云叶也不想去打扰,跟他道别之后,就从神女峰上跳了下去。 空无一人的绝巅之上,昕言抬头望向天空。 萧若佩与天境屏障合道之后,再也没有了声息传到逍遥界,好像天地间从来就没有出现过这个人一样,在山上交战最激烈的时候,都没有任何来自天境屏障的外力加入进来。 “苍圣…”他信不过那个被人类视为天道主宰的神异,就像信不过脚下神女峰镇压过的旧天道一样。 “迟早…这个逍遥界,会变成真正属于人类的逍遥界,本该活在这个世界的人,也会理所当然的存在这里。” 天外的苍圣似乎也听到了昕言的话语,他同样正在抬头看向更高的地方,喃喃道:“我等着那一天…” 第四百八十六章 重逢天光(大结局) 木灵天光之后按照轮正年制本该进入火灵年,但是在今年的天光礼上,武灵天光的光芒完全把火灵天光掩盖下去,那一晚没有睡着观赏天光的人,都亲眼见证了一道白光从神女峰上升起,如同旭日一般照亮了天地。 她像是迫不及待地向这片天地宣扬自己的出生,毫无保留地朝四方挥洒光芒,照得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注视着她。 那是所有人类见过最耀眼和持久的天光柱,虽然清新稚嫩,但已经有了顶天立地的气势。 当明州之外的人还在赞叹于武灵天光的纯净无瑕的时候,伴随着纯白天光一起传达出明州的,还有许多人都无法接受的残酷。 天光之下,血色浸染,天光之上,黑影倾压,而这一条看似纯洁的天光上下,在那一晚上,屠戮了不计其数的异族,同时捅穿了蜃界天光,将蚀影侵入逍遥界的妄想轰成粉碎! 包括了数百人类的死亡,同时武道多出了七百余数的入意武者。 这一个个消息向外扩散的时候,每一次都不亚于重新刷新了人类的常识,在整个逍遥界炸出了惊天波澜。 波澜起点的耀日城却显得平静了许多。 将来到此地的客人一一送走之后,这里似乎又变成了那个与世隔绝,藏在明州深山之中的明珠。 死在神女峰一战的武者,都可以在取得亲人的同意之后安葬琼峰,只是外来的人大多数都选择带着亲友尸骨落叶归根,留下来的大部分都是耀日城弟子。 数百人的悲壮葬礼,让琼峰上的愁云笼罩长达半个月的时间。 “爹…你决定了要这么做吗?”莫青儿坟前,莫青城与莫龙啸并排而坐。 在安葬了耀日弟子之后,父子俩和昕言一起到了这里,昕言正在清理着坟茔上的杂草,没有参与到他们的谈话之中。 莫龙啸笑道:“你爹我还有几十年好活呢,天光礼上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你去拼命,要是你真的出事了,我死后怎么有脸去见你娘,去见你姐?二十年后才是真的与蜃界分出生死之时,若是在那之前我不能寻回意境,更进一步,又只能在后面看着了。” “我看你就是见到二叔威风,觉得自己丢了面子吧?”莫青城取笑道,作为云家人,他哪里不清楚这种争强好胜的性子? 不仅是莫龙啸,云天,云叶,包括他莫青城都是一样的,就算是姐姐还在的时候,也是一个好强的女子,真的拗起性子的时候,昕言都得乖乖听话。 这番话说得这么直白,当然惹来了一个响栗凿头,老子教训儿子天经地义,与实力地位没有任何关系。 “你们倒是打得爽快了,也不看看将好好的一座山糟蹋成什么样子?耀日城先祖要是知道这事,肯定气得都从洞里跑出来揍你!”莫龙啸带着被儿子调侃的怒气教训起他来了。 神女峰头顶被掀飞一半,肩膀卸落,灵秀神女山峰,变成了残缺不全,这可不像是青玄峰一样被削断三十丈反而因为两位武道巅峰气势补足变得更加雄壮,天光礼上的战斗不关武意,只关生死。 神女峰滑落就真的是残缺了。 “你想以一人之力将神女峰补上吗?”莫青城还是对他要做的事情持怀疑的态度,看向莫龙啸的眼光里面带着一种‘我这爹不是老糊涂了吧?’之类的表情。 且不说能不能做到,这件事听起来就很无聊,而且看不出有什么益处。 又是一个响栗敲过来,莫青城赶忙伸手挡住:“爹你可不能无缘无故打人,得有让我信服的理由才行。” “我是你爹就是最大的理由!”莫龙啸虽然这么说,却收回了手,转头看向神女峰:“山峰残缺了虽然不会影响到什么,但是武意残缺了,却能让武道变得坎坷,我要修复的不是神女峰,而是逍遥界的武意,借此机会,或许能够找到我在其中的位置,从而恢复意境,清楚自身在武道定位之后,更进一步也不算什么。” “但是要花很长时间啊。”莫青城望山兴叹:“你这一辈子只怕不够用。” “咒你老子早死呢!”莫龙啸骂了一句,站起来向神女峰的方向走了两步,“有些事情看起来难,但是只要开始做了,就会有完成的一天,我们能做的就是尽量靠近那个结果,至于能做到什么地步,都是以后的事情了。” 他笑了一下:“二十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我能在二十年内养出一个有出息的儿子,还怕修不好我儿子随手踏破的山峰?你就等着看吧,这事情不比带儿子难多少。” “那多找些人帮忙…”莫青城看着父亲满头白发,还有那日渐佝偻的身躯,不由得开口提议道。 莫龙啸豪迈笑着挥手:“年轻人该去做些狂放的事情,我还嫌你们碍手碍脚呢,这就去了,你多陪一会你姐,没事别打扰我。” 他的身影朝着落石堆积的地方走去,莫青城起身追了几步,又停了下来。 昕言开口拦住了他:“不用追了,这是他的道,也是他选择的命,你要是拦下了他,才是白做他儿子了。” “言叔…”莫青城看向昕言的目光里也有一些担忧。 昕言停下手里的活,笑了一声:“比起他来,我们这种没有能力做出选择的人才是最无可奈何,我强硬安排了你的命,我的命也被旧天道所掌握,继承了他的力量…” “是啊,附加不知道多长的寿命,无上限的潜力,再加上旧天道包括驱使血灵,通脉劲在内的所有神异手段。”也是因为这样,昕言才能轻易地找准神女峰上的脉纹节点,将白羽完全封印在碎星光囚笼里。 如今定脉钎杆已经完全埋进了风脉之中,并且是活的风脉里面,就算是钟问龟亲自过来也难以计算出解开封印的方法,莫青城边说边摇头啧声边说道:“你这样的命,要是外面的人知道,我敢保证想要取代你的人,起码占人类总数的一半。” 昕言苦笑道:“你就别取笑我了,你要是继续走下去,未必不能脚踏实地一步步到远比我高的地方,我的成就已经局限在这个世界了,再努力也没有用处,就算我强大到一拳打碎逍遥界,生命本质却不会蜕变到超越逍遥界的层次,你们却有可能脱离,去往那逍遥界之外,去昕竹所在的地方。” 莫青城沉默了下来,有得有失,昕言得到的一切不是没有代价的。 “可能就是因为这样,旧天道才会选择舍弃这一身力量吧?看得出来这不是什么好东西,等闲下来的时候,我去一趟木灵源,找他商量一下收回力量的事情。”昕言说了这句话之后,又开始低头清理杂草了。 莫青城没有继续谈下去,昕言所说都是真话,武道已经向所有人展示了一条通往更远之处的道路,那几个少女也因为有希望前往萧若佩所在而离开了耀日城,各自去寻找她们的方向,只期盼能早一天真正与萧若佩重逢。 苏流穗带着同行的伙伴到了她去年与萧若佩一起借宿的村落,除了会见旧友明雪秀之外,还替明月带了口信和一些小礼物回来,重要的是从山巫口中确认了萧若佩的安全。 山巫婆婆依然和去年一样,笑眯眯地迎接着苏流穗,听到了她的问题之后,指了指苏流穗的五彩石手链:“既然你的手链还完好无损,我想那个人一定会安然无恙回来的。” 苏流穗抬起手,这一条手链她时常携带,到如今已经熟悉到几乎忽略了它的存在。 原来这条手链还能感应萧若佩的安危。 她感受到了冥冥之中自己与萧若佩的联系并没有被两界相隔断绝。 有些东西能够跨越一切障碍,她与萧若佩之间的羁绊,已经不是世界分隔可以断开的。 只要有了这份念想,她也可以支持着等到二十年之后。 走出了山巫婆婆的家里,萧念竹想了想,将衣袖拉下来遮住了五彩石手链,按照道理来说,萧念竹或是陈玉都比她更有资格拥有能够感知到萧若佩的手链,她只是一个躲在萧若佩身后的小女孩,很难走到与那个人并肩而行的层次。 陈玉比她还要适合做陪伴萧若佩前行的人。 “还有二十年呢…”她轻轻叹气,然后笑起来走向石头下等候她的明雪秀。 天境屏障之外。 萧若佩早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身躯,视线也不再局限于眼睛囊括的范围,他可以看见、感觉到四面八方上下所有方位,想要接近任何地方,只要念头一转就能瞬间到达,瞬间是极短的一段时间,但他却能将这一段时间任意拉长到无限,确保他可以永远无法到达他只要转念就能去往的地方。 他甚至可以置身事外看着自己做这种无聊的事情。 实际上他也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了,他能够选择旁观或者主动参与的,只能是他自己。 他不知道自己维持这种状态有多长时间了,因为现在的时间对他而言已经没有了意义,可以百年一瞬,也能让一瞬变成永远。 在他的感知里面,没有任何活物,甚至源界都在天光隐没之后消失在他的感觉里。 他正在向着那一双烈日目光的方向前进,可以一瞬间到达的距离,他却因为犹豫和忐忑无数次拉长这段时间。 以他现在的状态,心情不会对他的行为产生多大的影响,但是前面是他有生以来从来想象不到的存在,他要去往的是连苍圣都无法触及的高度。 那一双眼里发出的光线将他能够感知到的所有范围都照亮,包括他无法触及的地方,同样有目光的倾泻,被这一双烈日目光照耀的,不仅仅是他所在的源界。 他不知道这双目光能够看到的地方有多宽广,对自己是否能够遮掩住它的视线没有把握。 那双眼睛似乎已经注视到了他的存在,越发显得热烈,其中的情绪甚至感染到了萧若佩。 欣喜?希望?害怕?又或者是…欢迎? 没有敌对,甚至没有萧若佩想象之中高高在上的神异对他的蔑视。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必须要面对的事情,萧若佩没有继续徘徊在这悠长的一瞬间里面,将他无数分散的思绪分身全部收拢,虚空之中无数萧若佩的身影合为一体,朝着烈日目光飞升。 “我在此,向你证明源界的存在,并将你的视线永远隔绝在源界之外!” … … … 一年后 当天光再次照亮逍遥界之时。 青玄山下的木灵源内,迎来了万年以来最热闹的时刻。 无数人与非人齐聚木灵源内。 原主人木灵天光现在已经融合了星辰运转之道,作为星灵之首重新回到这个他待了万年的地方,一切如旧,这些许的变化不能给他万年平静带来一丝波澜,只不过他沉寂的心里,似乎有些新鲜的东西正在发芽。 持武剑的萧念竹,到这里变成了一个乖乖女孩,即使她现在已经是天下武道总纲,任何一种武技,任何一种意,在她剑下都能随手拈来,整个武道最受看好的苗子,平时在青玄山修行很得尊重,来到这里却忙前忙后,像是小主人一样招呼着来客。 苏流穗的意根已经找回,意根在神女峰下浸润一年时间,随着补地大石一同完全熔铸到了神女峰内,如今的她正面临着入意的烦恼。 能够选择的道路实在太多,还没有长大的小姑娘在自己能走的分岔路口之前徘徊,思考着是选择与萧若佩同样的剑御天光,还是走一条独属于自己的道。 陈玉如今接掌陈家,好不容易才抽空出来一趟,这几乎是她整年里面唯一的空闲时间了,她选择来这里,若是能够看一眼萧若佩,一年积累的思念,大概能够稍微得到慰藉,她是整个屋里唯一能帮上萧念竹忙的人,端茶递水忙不过来,完全不像是在休息。 刘渊崖继续精进自己的学业,一年时间,他也明白了那个能够督促他学习的兄长可能再也没有空闲管他了,以后的路,只能他自己督促自己前进。 偶尔想要放松一下的时候,他的耳边总会响起那个喊他认真读书的声音,还有如芒在背的注视,好像兄长一直都在看着他一样。 云叶已经做了父亲,带着水墨和自己的女儿到了木灵源内,这里的生机勃勃让那刚出生不久的婴儿十分喜悦,不停地手舞足蹈哇哇大叫,让两个初为人父母的年轻人都有些照顾不过来。 在小婴儿的旁边,还有个小女孩一边奶声奶气喊着“妹妹”一边轻轻拍着包裹着婴儿的襁褓哄着小孩,完全是一派大姐姐的乖巧模样,虽然才刚满两岁,但是小女孩行走十分稳健,说话声音也清晰伶俐,偶尔的童言妙语还能引来哄堂大笑。 凌白涛则跟在凌武音后面亦步亦趋,不像是将凌家白羽剑之名重新擦亮的绝世武者,只不过是一个宠溺孙女的普通爷爷,虽然他的外貌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一点也不显得老,反而因为武意的磨砺,气势变得更加锋锐。 在木屋外,还有一个看起来面容刚毅,但是形象却不怎么整洁的中年男子蹲在雪湖边,他的手里掐着一条黑乎乎的泥鳅,一边用手指弹着泥鳅头部,一边喋喋不休:“收不收回去?收不收回去?” 旁边是一个容貌普通得没有一点特色,笑起来眯眯眼的人火上浇油地起哄:“看他这样子就不肯啦,你得狠一些才行,不如把他弄去油锅里炸吧?” 一个曾经的武道第一,如今继承了旧天道力量的高手,一个是天道主宰,居然做出这么幼稚的事情,莫青城看着这两个大男人,感觉十分头疼。 偌大的木灵源内,到处是欢声笑语,在欢聚,在祝贺,在谈论一年的得失变化,却都心照不宣地没有提起萧若佩。 天光能够沟通萧若佩只是一个猜测而已,如今他已经去了连苍圣都无法触及的地方,苍圣本人都因为无法预测他能否真正回到源界,所以才亲自走一趟确认。 逍遥界中,六道天光冲天而起,灵源内无数天光游弋着向外涌出。 所有人都停下了说话,唯有小孩不懂事,咯咯笑着伸手去捕捉天光。 忽然心有所动,萧念竹急忙起身走向门外。 门口的光线被一个熟悉的身影遮挡,他笑盈盈地伸手接住扑来的萧念竹,抬头看向四周,眼中满是重逢的喜悦。 “我回来了。”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