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执皇子又在装可怜[穿书]》 分卷(1) 偏执皇子又在装可怜[穿书] 作者:听晚风 文案: 段行玙穿进了一本be文里,按照剧情走向,他将会死在男配谢时玦手上。 他的任务有二:一是保命,二是要帮被男配拆散的主角修成正果。 为了保住小命,段行玙决定离男配远远的,可终究架不住小时侯的男配可爱又爱哭。 段行玙没忍住捏了下小包子软乎乎的脸:我就试试手感。 而长大后的谢时玦根本没有做出任何阻碍攻受谈恋爱的行为,反而整日只围着段行玙转。 后来段行玙才知道,他从小就爱装可怜。 小时候泪眼汪汪,长大后有心机爱吃醋,又疯又偏执! 哄他牵手,骗他拥抱,夺他初吻。 亲完直接倒在人面前赖在他家里! 后来,他捧着一颗心送到段行玙面前,甘愿让他踩在脚下。 就像从前一样,你不要就扔了 这一次他比任何一次都可怜,而段行玙以吻封缄,还他一颗真心。 ps.攻人间大醋缸。 爱有回应。正文是攻追受,番外有受追攻的剧情。 本质1v1双箭头,酸酸甜甜的恋爱文。 高亮:封面感谢碧水绝美咕咕!看到相同的不要惊讶嗷~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之骄子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段行玙(y),谢时玦(ju) ┃ 配角:预收《校草竟是我养的狗勾[重生]》求收藏呀(づ●─●)づ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穿书后被偏执皇子缠上了 立意:爱与勇敢 第1章 穿书 我在做梦 朗日晴空,秋风飒爽。 吹来的一朵阴云削弱了金轮的热气,暗了的一瞬巨变已悄然发生。 身着一身黑衣的瘦弱少年眨了眨眼睛,两只小手紧紧抓着树杈,两脚夹着树干,一动不动。 身后,树下,一众孩童吵闹的声音环绕在他耳边。 如果仔细看一定可以发现,小少年的双腿正在微微打颤。 众人只以为他是害怕得不行了,纷纷捂着嘴偷笑。 有一个稚嫩的女童声问他:怎么了?阿玙? 阿玙?是在喊他? 紧接着是一个带着点粗嘎的男声:快爬呀! 段行玙眨了眨眼睛,眼眸中原先还残留着的一丝恐惧在这一刻已然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如寒潭般未曾泛起波澜的冷静。 细看之下还带着些许烦躁。 段行玙的心里也不算太平静,他好似刚从睡梦中醒来,此刻脑子里还涨涨地。 眼下的境况更是让他头疼,谁能告诉他,他没事为什么要爬到树上挂着? 还有树下这些站着看热闹的小孩又是谁? 等等小孩? 段行玙,你在干嘛呢?! 段行玙听到那个粗哑的男声再次从树下传来,他抱着树往下看,这一看,他彻底清醒了却也凌乱了 穿着古装的小孩,一群。 角色扮演? 这么逼真的吗? 意识渐渐回笼,段行玙脑海中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那个爬满树藤的招牌,上头写着梦醒人间四个大字。 段行玙是个刚结束高三的人,好不容易熬过了高考,便和几个狐朋狗友约着出门玩,为了寻求刺激,几人进了一家外表看起来有些破旧,却透出一股神秘气息的密室逃脱店里。 但他记得他们拿到的剧本并不是古代背景的,也绝不可能这么逼真。 他觉得头更疼了,正想说些什么,树下的小孩们却纷纷看向了别处,好似被什么新鲜玩意儿吸引了。 喂 他还在树上呢 有没有人来管一下啊? 段行玙无奈地喂了一声,目光追随着小孩儿们眼睛看向的方向看去,却因为树叶阴翳遮挡了视线,他看不清人,只能看到一片冰蓝色的衣摆。 不远处站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公子,正瞪着大眼睛看着树上的人。 他身上的衣裳是上好的丝绸,袖口向外翻出一朵素色海棠,金线滚边的领口往下是素雅的竹叶花纹,腰间束着一条靛蓝色祥云锦带。 不似其余孩童或是披发或是编发,此人乌黑的头发却是高高拢起成一束,用以束发的同样是一条冰蓝色的发带,看起来俊雅又挺拔。 这些个孩子个个都是眼尖的,见他衣着雅致且气质卓越,不似一般人家的子弟,纷纷围了过去,好奇地打量着他。 你是谁?怎么从未见过?有一个小孩子指着他,问道。 被围在中间的小孩似乎有些紧张,几根小手指纠结地绞在一起,皓齿咬着下唇,却是一言不发。 啊!我知道了!另一个男孩恍然大悟,他一定是九皇子!我爹说他今日会跟着太子来找段侯。 真的吗? 那些人有些惊喜,继而兴奋起来,纷纷交头接耳,议论着,有人直接问另一个比这些人高一点的少年。 此人便是方才在底下催促段行玙爬树的人,他是段行玙同父异母的哥哥段行钦。 因着他年纪比这些孩子都大,又是段侯家的嫡长子,自然更受追捧些。 那人没见过所谓的九皇子,此时也拿不准。 脑子里一团浆糊的段行玙只能听到他们嘀嘀咕咕的声音,至于他们在说什么,他一概听不清。 他想着求人不如求己,还是自己爬下去实际一点。 见段行钦犹豫着,便有人转而大声地问还在树上的段行玙,段行玙,他真的是九皇子吗?你在家里见过他吗? 正当他想要往下爬时便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道声音惊了一下,他手一松,下一秒,人便眼冒金星地躺在了地上。 日头当空,他明明有意识,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只似乎在闭眼的关头看到了一片冰蓝色的衣角,隐隐约约感觉最后有人跑到了他身边,他的脸碰到了柔软而有些冰凉的衣料。 段行玙终于失去了意识。 * 意识再次回拢的时候,他正躺在一间敞亮的屋子里,屋外投射进来的亮光因为人影的移动忽明忽灭。 咳咳咳 侯爷,二公子醒了! 段行玙躺在床上,眼睛一眨不眨,一脸平静地注视着雕刻着花鸟植物纹理的床,只感觉身下是软软的床铺,比他家的席梦思还软 耳边传来一道冷静的声音,其中又能听出来几分焦急,阎大夫,快给他看看。 他仍然睁着眼睛,感觉到有人探了探他的脑袋,又掀了掀他的眼皮,最后说:好在并没有伤到内里,只是小公子皮肤细嫩,手腕脚踝处都有被树皮划出来的外伤,需得每日涂抹药膏,不消七日便能愈合。 什么小公子? 是梦吧? 段行玙闭上眼睛。 梦醒人间,梦是虚拟,醒时才是人间。 他一定是做梦了。 然而耳边是絮絮叨叨的说话声,似乎有人在与他说话,他只闭着眼睛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二公子?二公子? 二公子莫不是吓傻了吧 罢了,无事就好,这孩子今日受了些惊吓,且让他歇着吧。侯爷叹了口气,这几日好生照看着,过些日子他娘回来了要是见他瘦了可得心疼上好一阵。 来人,把大公子叫到我的书房去。 是。 人群退出去,继而是吱呀一声关门声,段行玙睁开了眼睛,心里已隐隐觉得不对劲了。 他坐了起来,看了看自己的身体,顿时蹙起了眉头,果然变成小孩子了。 他伸手用力地掐自己的大腿,啊 要命,梦里也这么疼吗? 又是吱呀一声,门被打开,一个虚影迅速潜入,门复被关上。 段行玙迅速扯过身旁的被子抱在胸前,他现在可是个小孩儿,自保能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他警惕地看着缓缓走近的人影,咽了下口水,你是谁? 那人站在他的床前,段行玙猜测这人应当就是他昏过去前最后见到的那个人。 还没待他出声,眼前人便睁着一双小鹿眼认真地看向他,我叫谢时玦,你呢? 什么?段行玙震惊得声音都有了细微的变调,他仿佛被雷劈了。 他还记得他晕过去之前听到的话,九皇子,段侯,二公子,再加上谢时玦,这几个关键词不正是他那同桌天天在他耳边说的那部小说里的人物吗? 高三的时候压力有点大,他唯一的消遣就是跟朋友们天南地北地聊天,段行玙特别能聊,无论是男生女生老的少的他都能拉着唠嗑几句,而上学期间跟他走得最近的当属同桌了。 同桌是个小说迷,爱看耽美文,一换一篇文就换一个老公,高考前一段时间,她突然迷上了一个叫做谢时玦的小说人物。天天嚷着要为他生猴子,为他哐哐撞大墙。 此时段行玙也想撞墙。 他之所以印象深刻,是因为这本小说里有一个着墨不多的炮灰跟他同名同姓,同桌特地告诉他,还给他粗略介绍了一番,那人正是侯爷之子。 叫谢时玦的并不是小说里的主角,据说是个冷霸王,但他听得敷衍,只知道这人因为爱慕文里的小受,所以借着自己的权势打压攻,想要棒打鸳鸯。 这人和段行玙也有联系,便是因为他找人吓唬攻,结果反而害得段行玙被吓破了胆,从此长病不起。 那同桌为什么视他为老公呢? 正是因为原文作者把他刻画得又美又强,可偏偏主角受就是不爱,光环拉满,几乎是个完美的人设。据说他精通骑射,文采斐然,正中他那同桌的下怀,即使是个配角,也把她迷得七荤八素。 他这是被他同桌传染了,竟然梦见了书里的人? 段行玙颇为好奇地看着眼前的人。 他的脸白里透红,圆润如小笼包让人看了想咬一口。 到底还是个孩子,只有紧抿的薄唇能看出几分清冷的气质。 偏生小巧的鼻子之上长着一双葡萄似的大眼睛,里头似乎盈着露珠,正满怀担忧地看着眼前人。 只怕同桌看着这么一张肉乎乎白嫩嫩的脸,估计要当场直呼妈妈爱你了吧。 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的段行玙并没有发现,一直没有等到回答的九皇子攥紧小拳拳,转身就跑了出去。 第2章 男配 一个哭包 人怎么突然消失了?段行玙更加确定自己在做梦了。 然而此刻很是清醒他什么时候能从梦境里醒来? 他翘着腿,大喇喇地躺在软垫之上,方才那一摔虽然没伤到要害,但还是让他浑身酸软,他闭上眼睛直至睡过去。 迷迷糊糊地醒来的时候,他一个激灵坐了起来,定睛一看,妈耶怎么还在这! 二公子,你终于醒啦?一个丫鬟打扮的少女听到声响,走了进来,该用膳了,老爷已经在正厅了。 段行玙迷迷糊糊地被服侍着穿好衣服,穿好鞋,洗了把脸,便被人引着去跟一群穿古装的人吃饭,他也不主动说话,只偶尔哦、嗯地应几句。心中的怪异感却一直没有减少。 一顿饭下来,他从自己的记忆里扣扣搜搜想起了他知道的为数不多的关于这小说的设定。 他叫段行玙,现在应该算是侯府的二公子了? 这是大悦朝,一个历史上根本不存在的朝代。 段家祖上三代全是朝廷的肱股之臣,父亲段正乾更是力保当今圣上登基,获封段侯。 段行玙是二姨娘秦云婉所生的庶子,但二姨娘受宠,段侯也连带着很是宠爱他。 只是侯府上还有一个主母和另一个姨娘,主母生有一个嫡子,姨娘也有几个小孩儿。 他只是听同桌说了好多次,知道一些大的背景,对于小说中的细节是知之甚少。 而且关于这位段府庶子的描述也不多,段行玙实在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只知道这人胆小又懦弱,说话做事都是唯唯诺诺的,跟段行玙本人一点都不像。 百思不得其解的段行玙睁眼到天明,眼前的世界依然未改变,他心中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翌日,段行玙一边喝着粥,一边叹气。 见过九皇子殿下。叫采儿的丫鬟矮身行礼,下一瞬,小小的身影从门外闪了进来。 谢时玦又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此刻就站在他身侧,近得让段行玙能够看清他一根一根乌黑浓密的睫毛。 谢时玦朝他伸出手。 段行玙一看,他手上拿着的是一个精致的风葫芦和一颗晶莹剔透的小珠子。 很是好看。 给你。 段行玙并未理会他,他现在没有心情跟小孩子玩过家家,他只想回家。 眼前的小孩儿似乎有些焦急,他的手往前伸了伸,给你,赔礼。 段行玙有些不耐,他放下喝完粥的空碗,神色恍惚地回到里间。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没有看到,身后的小孩儿抿着嘴,严肃地看了他的背影一阵,最终又转身跑了出去。 * 已经是第三天了,段行玙再愚钝也反应过来了,他这是穿到书里面了。 这可怎么办啊! 段行玙急得在院子里踱着步走来走去,思考着有什么办法可以回去。 走得累了,便坐在地上,撑着下巴看着院子里的花发呆。 见过九皇子殿下。 怎么又来了! 简直是噩梦啊! 眼前的光被人挡住了,段行玙抬起头便被吓了一跳。 眼前这个顶着一双核桃眼的人不是谢时玦又是谁? 他抱着一个箱子放在地上,将箱子打开,手指又开始无意识地抓着衣角,磕磕巴巴地说:送给你,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段行玙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瞥了箱子一眼,又低头看着传说中的国子监小霸王男配,有些无奈,我不要,你拿回去吧。 分卷(2) 谢时玦蹲在箱子前,满眼希冀地看向站着的人,这儿有很多好东西的,你看看好不好? 段行玙现在哪里有耐心跟一个小孩玩,他正想说些什么,便听到段侯的声音。 小玙,不得无礼。 谢时玦看向从门口出来的段侯爷和太子,顿时有些惊慌失措,似乎怕他迫于他爹的压力而接受他不喜欢的东西,他站了起来,段行玙比他要矮一些,你不要就算了,我再给你寻更好的。 段行玙也不管他,只看着段侯,尽量符合人设,乖乖怯怯地喊道,爹。 还愣着干什么,你娘教你的礼仪全忘了?这是太子,那是九皇子,快行礼。 哦段行玙单膝跪下,双手交握,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见过太子,见过九皇子。 太子还未说话,九皇子便立马上前拉着他的手,将人扶了起来。 段行玙吓了一跳,连忙将手往外抽,向后退了一步。 他抬头看到他爹紧皱的眉头和太子殿下微妙的表情,心里也有些异样的情绪。 这个男配倒是热情。 第四天,段行玙终于想到了一个他认为可行的法子。 过来的时候在哪里,便从哪里回去吧。 电视剧好像都是这么演的。 说干就干!段行玙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大不了摔下来残了瘸了,他鼓足勇气,爬上了树,只是爬到一半的时候,双腿又忍不住颤抖。 他咬咬牙,接着往上。他一脚踩着树疙瘩,无奈腿太短,另一脚怎么踩都踩不到点上,他慢慢摸索着 树上好似有什么东西,他奋力勾着头往上看,似乎看到有字漂浮在树叶之上。 他费力看着,那上头的字好像是: 任务一:保住性命。 任务二:帮助主角攻受修成正果。 段行玙有些疑惑,正想要往上爬去看仔细一点。 小心 这一声如惊雷般炸在身后,段行玙差点吓破魂了,瞬间脚下一滑,手一时抓不住,从树上摔了下来,摔在了 谢时玦身上。 这傻小孩见到人摔下来,竟毫不犹豫地跑过去想要接住他,好在树并不算高,小段行玙的体重也很轻,才不至于伤了他。 你干什么跑过来?要是伤到了怎么办?段行玙撑起身子,看着躺在草坪上的人,有些生气。 谢时玦却好似很开心,对着他露出了笑容,嘴角晕出一个浅浅的梨涡。 段行玙想,这男配不会让他给摔傻了吧?他替谢时玦拍了拍身上的灰,低声嘟囔着:伤到了我怎么跟人交待啊? 他可是个皇子,皇后的儿子,当今太子爷的亲弟弟。 他爹虽是侯爷,只怕也护不了他。 他这话一出,谢时玦的表情又沮丧了下来。 段行玙又想起了他昨日肿得跟核桃似的眼睛,没想到这高冷的小霸王小时候还是个小哭包,可别又把人弄哭了才好。他可不会哄小孩,麻烦得很。 忽然想起了什么,他抬头往上一看,却发现树上哪里还有什么字,全都是密密麻麻的树叶。 而且那些树叶还都是小小的一片,根本不可能容纳那么多的字。 是幻觉吗? 他晃了晃脑袋。 段行玙揉了揉自己有点发疼的胸口,又指着谢时玦的胸口,问道:你这里偷偷藏着什么呢?硌得很。 谢时玦从衣服里将九连环拿了出来,伸手放在他眼前。 九连环?段行玙的眼睛亮了几分。 谢时玦有些惊讶,你认得? 不知为何,惊讶之后,他眼里的光又黯淡了几分,继而状似要把九连环收起来,段行玙马上说:这也是要送我的吗? 谢时玦猛地抬头盯着他,你想要吗? 嗯!段行玙当然听过九连环,也在电视剧里看到过,只不过还未曾在现实中解过九连环。这几日忙着想法子回去,可这么想也想不出来,这儿又没有手机可以缓解焦虑,他闷得很,就快要受不住了。 好不容易有了个可以解闷的东西,他看着眼前双眼红肿的小包子,心下叹了口气,害人什么的,也是长大以后的事了,现在看来还是个可爱的小孩子嘛,暂且对他好些吧。 段行玙站了起来,朝谢时玦伸出手。 谢时玦有些懵懵的,把九连环递给他。 段行玙却是用另一只手接过了九连环,略微有些不自在地摇了摇还伸着的手掌,不想起来了吗? 谢时玦立刻会意,伸手牵住了他的手。 段行玙不仅想牵他的手,还想捏捏他的脸蛋。 毕竟一个圆乎乎的小包子,看起来手感就很好。 这么想着,动作已经快过思考,他上手揉了一把谢时玦的脸。 果然软乎乎! 谢时玦瞪大眼睛看着他。 小孩儿的样子太萌了,段行玙没忍住又揉了一下,这才恋恋不舍地松了手,我就是试试手感。 手刚放下,就被人抓了起来。 谢时玦拉着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蹭了两下。 你再试试! 第3章 离别 段行玙一走就是八年 此后谢时玦便常常跟着哥哥到段侯府找段行玙玩,后来哥哥不再去侯府议事了,他便自己一个人跑出来找他,十日里有八日都黏着他,剩下的两天要么是被母后留在宫里,要么就是被皇祖母召见。 段行玙家附近有很多玩伴,他接受了回不去的事实,干脆破罐子破摔,就当好一个小孩子好了。 不过他可不是从前那个唯唯诺诺、别人说一就不敢做二的段行玙了。正巧段行钦到了要去上学的年龄。没过多久,他混成了孩子王,经常带着一群孩子玩。 谢时玦也加入了他们。然而 一起玩捉迷藏,他每次都只找到了段行玙,找到之后也不再找别人了,只拉着他说话。 你不能只抓我呀,抓到我了也要继续抓别人呀! 好。小包子乖乖地点点头,却是拉着他的手不放,下一秒又无辜地看着他道:我们去解九连环吧。 ???段行玙一脸问号,还没抓到别人呢 段行玙说了他几次,他便用一双大眼睛含着泪光,委委屈屈地看着眼前人,总叫人没辙。 然而下次他又只抓一个人,段行玙也想不明白他为什么每次总能轻而易举、准确无误地找到自己。 你为什么每次都能第一个找到我?段行玙实在好奇,这个反派是从小就自带雷达么? 小包子对着他露出小梨涡,只顾拉着他的手看着他,也不说话。 段行玙教他爬树,他学得很快,爬上树之后摘果子,却也只丢给段行玙一个人。 久而久之,那些小孩儿都不来找他们玩了,段行玙有些无奈,谢时玦却好似开心得不得了。 这么些天跟这小孩在一块,段行玙也感觉自己越来越有童心了,也更有耐心了,他的心智好像越来越贴近现在的年龄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具身体的缘故。 这天,两人爬树爬腻了,便开始爬山。谢时玦虽比他大些,到底从前是娇生惯养的,体力总是比不上他。 两人爬到了山顶,谢时玦已经累得不想动弹了,于是两人商量着在山上的破庙休息一阵。 却不曾想天色突变,万里晴空突然被阴霾笼罩,不一会儿,豆大的雨水洋洋洒洒,继而倾盆而至。两个人下不去,可天色却越来越晚,再不回家大人可要担心了。 谢时玦比段行玙要大一些,然而却是整日待在深宫里长大的,比不上段行玙是野大的,这会儿九皇子乖乖地跟在段行玙身后,紧紧地牵着他的手。 山路崎岖,雨势却越来越猛,山间泥土稀烂,谢时玦脚一滑便往下摔,他紧紧抓住了段行玙的手,不过一瞬,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又松开了手。 谢时玦!段行玙心一紧,回头将人抓住,无奈人小力气也不大,二人双双滚落。 侯府和太子派来的人找到他们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瘸一拐的谢时玦背着满头鲜血、已经奄奄一息的段行玙,硬是走到了山脚下。 段行玙昏迷不醒,高烧不退,继而引发重病,也是这一年,他离开了京城 * 悦朝京城,微雨朦胧,街上冷冷清清,就连平日里卖力吆喝的小贩也在渐渐吞噬天光的夜色中噤了声,偶尔三三两两的行人出现,也只为赶路似的,匆匆而行。 阑珊居内却是一片热闹。 行玙,这儿便是咱们京城第一酒楼阑珊居,这里有很多京城招牌美食,你刚回来,可得好好尝尝。 段行玙一走就是八年。 其实那次的伤势只是看着吓人,倒不算多严重,但是淋了雨,病情来势汹汹,连他自己都觉得要撑不过了,昏昏沉沉中只想着若是熬不过便能回去了吧。 后来母亲带他前往许都宝华寺,不知用了什么法子,他又好起来了,修养一阵后倒是没落下病根,只是这几年夜里总爱做梦。 梦见那本小说的内容,梦见如同那日他爬树时看到的字,一直到他反应过来冥冥之中或许有一股力量在催促着他完成那所谓的任务,他才停止做梦。 这或许就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的意义。 一是让原主好好地活下去,二是帮助主角攻受修成正果。 想要保住原主的性命倒是不难,只需要远离谢时玦就好了。 然而他在睡梦之中大致了解了那本小说的内容,谢时玦遇到主角攻受的时候应当是在进入国子监之后,他既是要帮助主角,那也免不了要找机会进入国子监。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他便回到京城。 他刚来这儿的时候这具身体才七岁,现在已经十五岁了,因着刚回京城,段行玙对京中的事物并不熟悉,表哥陆洺昭便带着他四处闲逛,一道同行的还有他府上姨娘生的弟弟段行旭。 段行玙打量着四周,阑珊居这名字倒是别致,往里面走,才发现这里的装修十分清丽脱俗,想来这儿能够出名,不仅仅是因为菜单多新鲜玩意儿,光是坐着便能让人心情愉悦。 陆洺昭说楼下会有歌姬弹奏曲子,于是一行人便在楼下厅堂就座,随意点了些吃的。 桌子与桌子之间隔着轻纱帘子,隔壁桌聚集了好些人,人声夹杂着笑语,似乎在玩什么好玩的游戏,演出还未开始,几人闲来无事,便仔细留意着。 隔着轻纱,能看到几处虚影。 桌子旁坐着几个公子哥,一应衣着得体,春风满面,段行玙注意到一名身着金丝绒袍的男子手里把玩着一颗晶莹剔透的琉璃珠子。 男子专心致志地看着手中的珠子,并漫不经心道,你叫小锤子是吧? 段行玙这才看到他面前还跪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孩儿。 小孩儿看起来约莫五六岁,他低着头,怯生生的,还未答话,他身后穿着粗布衣的男子就先开口了:是的钱公子,这孩子虽然身板小,但是能干活,什么都能干。 他说着将小孩儿的脸扳了起来,长得也是好的,再养些年公子想如何都行。 那位钱公子叫钱名世,他这会儿正眯着眼睛看着狗蛋儿。 小孩儿的脸被掐着,难受地皱着眉,双目却是一片澄澈,哥哥疼 哥哥?段行玙的心冷了几分,小孩儿还不知道他喊着哥哥的人正在做什么事吧? 钱名世揉着手中的琉璃珠,看起来兴致缺缺,似乎对眼前这身子干瘪的小孩儿没多大兴趣。 粗布衣男子松了手,将弟弟往前一推,弯着腰极力推荐,钱公子,这孩子聪明,从小会写几个字,要不是家里实在他没往下说,又道,他可供公子解闷的。只要只要公子手上的一颗琉璃珠,他便是公子的人了。 小孩儿眨了眨眼睛,也不知道听没听懂他哥说的话。 钱名世却并未点头,倒是桌上那些公子哥来了兴致,学过书法?那便写几个来看看?写得好有赏。 对对对,书法书法。 写得好有赏,那要是写得不好可就要罚了。让我想想,做得好那便赏你一颗珠子,写不好你弟弟便任我们处置,如何? 这男子有些犹豫。 哥哥我不会书法小孩儿只偷偷跟邻门教私塾的张夫子学过几个字,用树枝在地上乱画,哪里会想到哥哥还在人面前拿出来说,眼下急得他一张小脸都涨红了。 不。钱名世大发善心,不用送,写得好呢赏两颗珠子,作得不好就一颗珠子把他卖给我就行了。 同桌的公子纷纷赞叹,钱公子果然心善啊! 男子看了小锤子一眼,咬咬牙,好! 一听这话,小孩儿立马泪眼汪汪,眼泪未曾落下,只是鼻子忍不住一抽一抽地。 他哪里会书法啊! 见他不说话,男子推搡着他,你个不争气的,快写啊,哄了几个爷高兴就有钱给娘买药了。 这是什么哥哥!也太恶心了!围观了这一幕的段行旭攥紧了手,但他年纪小,到底只是家里的庶子,胆子也小,不敢给家里惹事,只敢在自己桌前小声气愤。 一直在一旁看着的段行玙此时却坐不住了,他问段行旭,你会书法吗? 段行旭惊恐地摇摇头,不不会。 他又看向陆铭昭,后者连忙摆手,我也作不好。 书法在悦朝刚刚兴盛,掀起了一番风浪,他们这些个公子哥爱附庸风雅,但谁也不敢说自己能写得多好。 毕竟书法需要苦练,写出来能看是一回事,字体结构更考验基本功。 段行玙摇了摇头,不管了!破罐子破摔! 他端着一杯酒走过去,一把掀开了帘子,见到好整以暇坐着的男子,忍不住在心里唾弃,长得人模狗样,话说得好听,内里却是个猥琐男。 心里虽如此想,脸上却是笑嘻嘻,兄弟,何必如此为难一个小孩儿呢? 分卷(3) 少年意气风发,笑得灵动。 那群人皆是眼前一亮,为首的人尚未开口,一桌子人也被段行玙吸引了视线,一时之间都静默着。 有个尖嘴猴腮的男子忍不住调戏:哟,打哪里来的标致美人儿?不如坐下来陪我们大哥喝一杯。 段行玙并未看他,余光里瞧见那跪在人群中的小孩儿不知所措的模样。 喝酒就不必了,他看向为首的男子,笑道,各位既想写字,那我来代这小孩儿写如何? 第4章 调戏 不知公子是哪家的? 这群人本就是图个开心,原也不指望那小锤子能写出什么好字来,比起那个浑身脏兮兮的小孩儿,他们显然对干净整洁、唇红齿白的段行玙更有兴趣,自然乐意。 段行玙举起酒杯晃了晃,嘴角依旧噙着笑,那我要是写得好当如何? 钱名世看着他,目光灼灼,你想如何? 段行玙答:很简单,放过这小孩儿,并且以后都不再买他。 他这话一出,小锤子的哥哥就不乐意了,你是谁?谁让你多管闲事了? 段行玙并未理他,男子还想说话,便被钱名世一个眼神制止了。 好。钱名世答应得爽快,又问他,要是作得不好,又当如何? 段行玙思考了一下,没待他回答,钱名世就替他给出了答案,如果写得不好,公子坐下来陪钱某喝一杯就成。 随便吧。喝酒什么的他倒不介意,只不过他还是有点紧张,书法小天才这个称号是同学们开玩笑的,其实他只是因为以前字太丑了,被老爸按着闲来无事就练字。 若是寻常人如此说话,眼前的男子怕是不肯买账,然而段行玙的容貌实在让人难以对他生气。 这个世界总是对长得好看的人格外宽容一些,在很多情况下这话不假。 那男子发出爽朗的笑声,哈哈哈,不知公子是哪家的?怎的从前从未见过? 陆洺昭见此也站到了段行玙身边,看清了坐着的男子,脸色顿时有些嫌恶,开口却礼貌至极,钱公子,这是我表弟,段侯府二公子段行玙,刚回京城,钱公子自然未曾见过。 钱名世的视线现在段行玙身上流连,含笑道:原来如此。 陆洺昭又看向方才出言侮辱段行玙的尖嘴猴腮的男子,上前一把把那人扯了起来,抓住那人的手,用了几分力气,那男子瞬间变了脸色,道歉。 啊啊啊啊疼疼公子饶命,公子饶命! 诶,表哥,算了算了。段行玙制止了他,看了看周围坐着的人,现在就写吧,我随便写了啊? 段行玙本想蒙混过关,不料那些个公子哥也是精的,那可不行,自然是要让钱公子指定字,这位公子当场作出来才算数。 段行玙眉毛一挑,还怕他专挑自己写得好的字写不成?行。 钱名世理了理衣裳,站了起来,一脸将人踹到段行玙跟前,丢脸,跟段二公子道歉。 段二公子,饶命啊,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您。 段行玙随意敷衍了几句,便等着那钱名世给他出题。 钱名世出题:花好月圆。 对于段行玙来说,书法不过是提笔就来的事,只不过钱名世用的墨实在不怎么好。 他蹙了下眉,一手挽着袖子,一手挥笔。 他写字时,没有一个人先开口,段行旭和陆铭昭面面相觑,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他们并未看过段行玙写字,也从未看过这样的字体。 钱名世看向桌边坐着的一个浑身书卷气的男子,陈观,你觉得怎样? 陈观的赞赏溢于言表,好,这种字体结构不好把握,想来段二公子苦练多年。 钱名世眼中兴意更盛,段二公子果然写得不错,再来一题? 段行玙本以为自己会手生,写了一张倒有了点信心,眼下也不好不应下,可以,如果下一题钱公子觉得我写得还行,那便把珠子给这小孩儿,可好? 一颗珠子而已,钱名世自然不在意,况且他听闻这段二公子贪玩得很,不学无术,想来方才只是侥幸。 钱名世想了一下,盯着段行玙的脸看,那便写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1] 段行玙拿笔的手顿了一下,嘴角的弧度僵硬着,忽略了他油腻的眼神。 他很快写下。 好!陈观不住赞叹,段公子小小年纪竟有如此高的书法天赋,真真是不可多得。 段行玙讪笑,心里默道,没有没有,都是被逼的。 书法这东西,讲究耐心练习。 其实这世上的很多东西都是如此,还没有到需要拼天赋的程度。 罢了罢了,钱名世脸上的笑容僵硬了起来,他摆了摆手,听闻段二公子刚回京城,想来对着京中事物也还不熟悉,钱某交了你这个朋友,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找我就是。 段行玙觉得那人猥琐的眼神和轻佻的语气都十分令人作呕,他暗暗吐了口气,嘴角上扬的弧度却没有下来过,一定一定。 小锤子?你怎么又上这儿来了?此时从楼上下来一个身穿紫衣的少年,看到了小锤子便跑了过来,指着钱名世义愤填膺道,钱名世!怎么是你?! 钱名世也顾不上再看段行玙了,似乎对刚刚下来的少年有些忌惮,他对着身后的人喊道,我们走! 等一下!段行玙这时候又出声了,指着小孩儿,钱兄,方才我写了字,你忘记把珠子给他了。 钱名世顿了下脚步,笑了声,段二公子提醒的是。 他乖乖照做,示意侍从把琉璃珠子递给那小锤子,在感恩戴德的声音中匆匆离开。 那小孩儿也是个知道感恩的,他在段行玙等人跟前跪下,谢谢公子们。 快起来!段行玙上前将他扶了起来,他看着门口的方向,一改方才的嬉皮笑脸,小孩儿,是你娘让你这么做的么? 什么? 小孩懵懂地看着人,段行玙哪里忍心问出是不是他娘不要他了,要将他卖了? 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紫衣少年很是生气,他指着狗蛋的哥哥,张铁!我不是跟你说了不准卖你弟弟吗? 他说着从衣服里掏出身上的钱袋来,塞进小锤子怀里,拿着,快回家去,别再听你哥的话。 小孩儿却是摇了摇头,小手像捧着稀世珍宝似的捧着琉璃珠子,脏兮兮的脸上是赤诚的、未经尘世沾染的灿烂笑容,可是听哥哥的话才有钱,这颗珠子可是能抵我娘一个月的药钱呢! 闻言,段行旭也从自己的衣袖里拿出一些银子来给他。 那小孩像摇拨浪鼓似的摇着头,连忙摆手,不不不,够了,我不用你们的钱。 段行旭于心不忍,拿着吧。 蔡羽钧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固执! 真的不用了,这颗珠子已经能撑一段日子了! 段行玙扯着张铁到一旁,又招呼了掌柜的过来,给了她一些银子,让他收了张铁和小锤子当学徒,又吩咐她将每日后厨剩下的饭菜给张铁带回家。 末了,段行玙对张铁说:你年轻有力气,想要赚钱也不该用这最令人不齿的法子,你该知道人到了他们手里会有什么后果。 段行玙看了那边的小锤子一眼,压低了声音,他是你弟弟。 张铁握着拳头,红了眼眶,最后只说了句,以后不会了。谢谢。 他牵着小锤子离开。 掌柜是位中年女子,她也可怜小锤子,自然是不会推辞的,只是叹气道:几位公子,容我多嘴一句,这一次算你们幸运,钱公子在家里并不得宠,不敢把事情闹大,才这么轻易放过你们。下次再遇到其他人,可千万莫要再这么多管闲事了。况且,这买卖也是你情我愿的事情 段行旭反驳道:你怎么知道那孩子自个儿愿意? 掌柜噎了一下,长兄如父,这两个孩子从小没了父亲,倒是可怜哎。 哎,其实不仅是钱公子,这样的戏码几乎天天都会上演,很多公子都爱买这些穷苦小孩,以此解闷,又花不了几个钱,玩腻了便再把他们卖入烟花之地你们能帮得了这个,也算他运气好,其他孩子呢? 段行玙心中有难以言喻的感觉,那就当他幸运吧,遇上咱们了。 段行旭在家里娇养惯了,从来不知人间疾苦,因着年纪尚小,从前也鲜少出门,倒是第一次见到这档子事,那官府呢?没人管吗? 掌柜的表情一言难尽,官府就是想管也管不过来啊,更何况,这些个公子都是有钱有势的主儿。她微微压低了声音,况且,这些人背后都有人撑腰,你们多多少少应该知道一些的,还能怎么管? 段行玙从前虽然没有亲眼见过这样的事情,却深知古代底层人民的艰辛,也知道自己能为他们做的实在太少了,只是亲身经历的时候还是有些难受,他若有所思。 陆洺昭摆摆手让掌柜先下去,看着段行玙说道:你刚回京,不晓得这里虽是天子脚下,但风气却说不上好。非富即贵的人多了,便也多了仗势欺人的人,像刚刚那位钱公子,原也不是什么厉害人物,只不过因着是大将军夫人的外甥,沾了些光,便如此嚣张。不过他也没犯什么十恶不赦的错事,官府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背后牵涉太广,惩处一位富家公子事小,因此得罪了大将军就得不偿失了。 第5章 小受 新的开始 哼,不过是狗仗人势!紫衣少年愤慨道,他看了看眼前的几人,我从前也在这儿见过这厮想把小锤子卖了,当时插了一手,没想到今日又让我给撞上了。 段行旭忍不住叹气,真是太过分了! 还好有二哥在。他又看向段行玙,立马换上一副崇拜的表情,二哥,你的字写得好好啊! 段行玙缄默了一瞬,我在许都闲着没事就学。 啊?段行旭又是一脸惊讶,我在家竟没看到过 只是以前无聊写着玩的。段行玙回到自己的饭桌上,这次就是运气好。 段行旭很快被转移了注意力,我听我娘说你在许都就跟着二娘和外祖父外祖母,身边没有玩伴,倒确实是无趣。 嗯。段行玙不打算多说,夹了块肉丢进嘴里,嚼了几口,这烧鸭不错。 哦。段行旭挠了挠头,又问段行玙,二哥,那你为什么不直接给他们银子呢?还要让他们干活? 我只是觉得不应当不劳而获。做任何事情都一样,靠自己的劳动总比一心想着要走捷径好得多。段行玙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喟叹一声,这京城的酒不错。 陆洺昭说,行玙做得对。方才听那孩子说话,便知他是个有自尊心的,只不过为了他娘才忍辱负重,他哥却不是个好人。 段行玙点点头,眼睛盯着眼前的肉,却有些飘忽。 是啊。 原来是这样!方才那姓蔡的公子一直在一旁听着,这会儿似乎恍然大悟,很自来熟地拍了拍段行玙的肩,我之前都没想那么多,以为只要给他银子便行了,还埋怨他呢。 对了,方才听你们说话,你既是刚到京城,那以后遇上了麻烦可以来找我,没事也可以找我玩啊。我叫蔡羽钧,你呢? 噗段行玙刚喝进口的酒喷了出去,他看着面前那盘他刚刚大快朵颐的烧鸭,慢慢转过头看向扶着他肩膀的少年。 他瞪大了眼睛,缓缓吐出两个字 小受? 面前的人却是一脸疑惑,什么小兽? 段行玙听同桌讲这本小说的时候虽然很敷衍,但是经过那些梦境之后也知道了主角是一位叫蔡羽钧的少年,而且就是那个在小说中让谢时玦爱而不得最终黑化的小受! 乍一下见到了主角,他还是有点恍然。 他看着眼前人,圆脸,个子不高,长得有点可爱,嗯还挺小受的。 他接过段行旭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嘴巴,平复了下心情,在心里措好辞:嗯我是说消瘦嗯,我娘说我最近消瘦了,该多吃肉。 他一筷子下去,又夹了一块鸭肉,胡乱塞进嘴里嚼了起来。 呕呸他看着被吐在桌上的肥肉,差点呕了出来,他一个不小心就夹了块满是肥油的鸭肉,这会儿吃肉的心思也没有了。 二哥,二哥你怎么了? 没事没事。段行玙赶紧灌了口酒压压惊,将面前的烧鸭往旁边一推不愿再看。 蔡兄,你好啊,那个我还有事,先走了。 如此一搅,几人也再无兴致听曲了,只相约下次再过来小聚一番。段行玙更是落荒而逃,此次见到蔡羽钧,比起他在这里几年的平静生活更让他有强烈的实感,小说也是另一个真实的世界。 新的生活就要开始了,他希望自己能改变小说里的轨迹,至少不让原主无辜受罪。 * 秋天的空气里已带着些许凉意,因着要去上学,段行玙必须比平时早起些,昨夜虽没玩得多晚,但因着多喝了几杯酒,又久违地做了一夜的梦,还有些头昏脑涨。 他又梦到了蔡羽钧。 虽然并不是什么噩梦,但他心里却有一种异样的感觉,总觉得很快就会再遇到他。 分卷(4) 他掀开温暖的被褥,坐起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 此刻阿茅已经进来叫他了。 阿茅是他的小厮,今年十岁,跟着他已经三年了。 公子,该洗漱更衣了。阿茅在帘帐外小声提醒道。 嗯。进来。 阿茅将衣裳拿进来,准备伺候段行玙更衣。 段行玙虚虚一看,阿茅今日拿来的居然是一套黑色的衣裳,他穿过来之后发现这位行玙小公子素日里只穿黑色的衣服,之前听同桌的描述,也是说他整个人不仅胆小,还很阴沉。 原身被人欺负,跟他唯唯诺诺的性子不无关系,还是得要硬气一点。 段行玙想区别于他,也想改变形象让自己看起来鲜亮一点,于是有意只穿白色的衣服,今日怎的拿了黑色的?换一套白色的来。 阿茅是了解他的喜好的,公子,我见你都只穿白色,阿勤哥哥也是这样,你们不想换个颜色吗?其实公子你肤色白皙,穿黑色定然会更好看。 段行玙稍微清醒了一些,依然坚持,去换去换,白色看着舒服。 阿茅没办法,只得又把他平日里穿的白衣拿了过来。段行玙的衣服都是依着他的喜好量身定做的,他虽然性子张扬,但从来不喜花哨,衣服上也鲜少有花纹,只在右手袖子里头藏着一朵海棠花纹。看起来素净了些,穿上却是显得遗世而独立,不说话时便宛如谪仙人下凡。 段行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如今的容貌已经越来越接近自己原本的相貌了。在现代的时候时常有人夸他的眼睛和眉毛好看,事实证明他也很适合古装,剑眉星目,是古装男主的标配啊。 他又想起了蔡羽钧,他倒不是传统古代美男的样子,可能是还稚嫩,还有些娃娃脸,与其说有多帅,倒不如说是可爱。 说到悦朝的美男子,当数 想到了那个人,段行玙叹了口气,不知道他现在长成什么样了 他低头整理衣袖,忽而发现随身佩戴的玉玦不见了,我的玉玦呢? 公子,夫人说您要去上课,怕磕着碰着,让我给收起来了。阿茅答。 段行玙皱眉,只觉得有些奇怪,他一直都佩戴着,都没出什么差错,只是去上个学,不至于会磕着碰着,无妨,去取来。 玉玦类似于圆形玉环,但是有一个缺口,母亲说是跟宝华寺里的慧能大师求的,他一出生就佩戴着了。 就连他的名字也是大师给取的,玙有美玉的意思,再加上佩玉,如此方能求福避患。 他娘以为他那一病烧糊涂了,可是他没忘,这玉玦是那人的。 * 国子监门前,两座高大的石狮子端坐两侧,几片梧桐叶缓缓飘落,落在狮子头顶。 马蹄声不急不缓地靠近,至石狮子前方停下。 驾车的是个身着白衣的小少年,衣着虽素净,穿在他身上却显得淡雅大方。少年吁了一声,马儿缓缓停下脚步,阿茅,进去唤公子。 阿茅闻声钻入马车里,里头的暖香钻入鼻尖,他轻轻打了声喷嚏。 这一声惊醒了里头的人。 段行玙正在打盹,右手杵在马车窗边,手指微微曲起,撑着头,这会儿才慢慢睁开眼睛。明明方才还在闭目养神,睁开眼睛又全然不似刚睡醒的模样,细长的双目里已是一片清明。 他身上也是一袭白衣,不过比起外头的小少年来就要精致许多。明明只是懒散地坐着,却又显出几分正经,清澈的眼眸看向眼前的小孩,里头如无波的潭水,无端叫人不敢亵渎。 阿茅还未从他状似专注的注视中缓过神来,便见段行玙掀开帘子往外看了一眼,又听他懊恼道:这就到了?我还没睡够呢。要不我在这儿再睡一会儿吧?待会再下车。 熬过高考已经够痛苦了,虽说在这里当小孩儿也过了几年安生日子,然而他还是不想上学啊。 尤其是国子监里还有一个小霸王,段行玙想想就觉得头疼。 阿茅回过神来,挠了挠头,心中暗叹公子不说话的时候就是个安静的美人,一说话嗯。 公子这样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段行玙实在是不想进去啊,想逃! 阿茅一张小脸皱在了一起,好似很是纠结,可是侯爷已经和夫子说好了,您今日得准时上学。 好了好了知道了。逗着他小孩儿多说了两句话,段行玙也清醒了不少,他坐直身子,伸伸懒腰,纤长白皙的手指拢了一下长长的衣袖,将微微往外翻出来的海棠花纹掩进里头。 做完一系列无意义的动作,他才慢悠悠地挪动屁股。 下车下车。 秋风习习,虽未至冬日,空气里仍裹挟着些许凉意,帘帐一掀开,阿茅又打了个喷嚏。 少年郎下了车,颀长的身子立于门前,只着一袭轻薄白衣,人又生得白净,更似白雪飘落初秋,莫名引人注目。 他看着头顶国子监的牌匾,又萌生了退缩之意。 然而此刻不能后退。 他咬咬牙,偏头对着同样穿白衣的少年道:阿勤,你带着阿茅先回去,放学前再来等我就好了。 段行玙说罢便迈着大步走进去,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一进国子监便有人来引着他往里走,开学已过一月,还有人入学,本身就是稀奇的,况且这少年的容貌实在惹眼,总让人禁不住多看几眼。 段行玙几不可闻地轻皱眉头,他虽然自恋,也自认生得好,但还是不太喜欢这些打量的目光,他加快脚步,无声催促着引路的小厮快些走。 小厮将人引到致知堂前,便在门外鞠了个躬便退下了。里头有稀稀疏疏的交谈声,似乎没人发现他。 段行玙没有多做犹豫,抬脚便走了进去,颇有几分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第6章 小霸王 谢时玦 先前走在路上让人注目已有些许不适,如今几十个人一时间安静了下来,几十双眼睛齐齐看向他,段行玙便觉得更加不自在了。面上却不显,他四处看着,明着是想看看哪里还有空位置,实际上视线亦在所有人的面容上头停留,想找找有没有他熟悉的面孔。 突然,有一个人影快速飞奔了过来,稍显稚嫩的少年已经到段行玙旁边来了,他倒是十分自来熟,兴奋地搭上段行玙的肩膀,原来今日入学的就是你? 段行玙有些懵,这才看清了来人,居然是蔡羽钧。 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果然是有任务在身,随随便便进来上学就刚好和主角受在一个屋子里。 蔡兄,你好啊,呵呵他方才留心看了一下,并未看到谢时玦,想来他应该不在这个班,这么想着他稍稍松了口气。 经过昨日,段行玙已经调整好心情了,此刻见到蔡羽钧也没多大的不自在,尽力把他当成普通同学看待。 请问,哪里有空位子啊?。 那儿。蔡羽钧指着靠近墙的最后边。 多谢。段行玙朝着最后一个位子走去。 致知堂内的学子并不多,段行玙粗略扫了一眼,约莫只有二十人。国子监分四个学堂,从高年级到低年级分别是博雅堂、德馨堂、笃行堂和致知堂,每个学堂的学子都不多,只有当朝重臣适龄的子弟,段行玙刚入学,便进了致知堂。 段行玙刚坐下,发现蔡羽钧也跟了过来,在他身边的位子坐下,正笑吟吟地看着他,不知如何称呼? 段行玙。 哪个鱼啊? 美玉。 原来如此。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因着段行玙这段时间在梦中老是梦到与蔡羽钧有关的事情,对于他倒是了解得挺多的,这会儿见面了便不是蔡羽钧初始他一样有许多感兴趣的话题。 好奇心无处安放的蔡羽钧将头往这边伸过来,显得有些神秘兮兮。 见状段行玙也把头凑了过去,只听他说:你前面那个位子坐着的人很凶的他越说越小声,似乎有些忌惮,没人敢惹他,你最好也别招惹他。 段行玙点了点头,点到一半,心里突然有不祥的预感 为什么?他注视着蔡羽钧圆圆的眼睛,为什么不敢惹他? 因为他是咱们这儿公认的小霸王呀! 说到这人,蔡羽钧似乎对他颇有微词:还老是冷着一张脸,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哼哼。 小霸王?!他这反应有点大,登时前头的人都齐刷刷地看了过来,蔡羽钧眼中也露出了些许疑惑之意。他吞了吞口水,默默凑近蔡羽钧,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说了句废话:那小霸王叫什么名字啊? 谢时玦啊。 谢谢的谢,时间的时,还有这个玦?他指着腰间的玉玦。 因着他解释姓名的奇特方式,蔡羽钧还反应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 他还以为可以躲过谢时玦,没想到居然和他成了同学。 而且听蔡羽钧说的,似乎他已经被讨厌了,所以小时候可可爱爱的哭包还是长成了破坏主角攻受感情的男配? 可以申请换班吗?在线等急 段兄?段兄? 啊? 怎么了?你认识九皇子吗? 不认识啊!段行玙下意识否认,他可知道在小说里小受应该是很嫌弃男配的死缠烂打的,他决定要站在主角攻受这边。 我随便问问而已。 他看向前面的位子,此时是空无一人的,只有几本书摞在一块儿,桌上散乱地放着几支毛笔。他人呢? 蔡羽钧说,听我爹说太后病了,他留在宫里两天了。 哦。段行玙松了口气,只希望谢时玦不要记得小时候的事吧。 他点了点头,低头胡乱翻开一本书来。 蔡羽钧还想再说什么,他前面的人突然转过来快速说了一句夫子来了,他立马闭上了嘴。 蔡羽钧和楼知昧似乎是惯犯了,姜夫子一脸正色,蔡羽钧,楼知昧,有什么重要的问题非要在晨读时间说?说出来让大家都听听,也好一起探讨。 没有。两个人异口同声,蔡羽钧又嘿嘿笑道,晨读呢晨读呢 夫子也没再说什么,晨读时要认真。段行玙,晨读结束后来一趟清平阁。 清平阁,段行玙一听便知道这是类似办公室的地方,他全身心下意识地有些抗拒,条件反射般道:有事吗? 夫子似乎也有些讶异,传闻之中段侯家的二公子唯唯诺诺,平日里都不敢大声跟人说话,此刻一见倒是与传言有出入,夫子盯着他看了片刻,补充道:你刚入学,为师想与你聊聊。 哦。 夫子走后,蔡羽钧又凑了过来,段兄,你刚刚吓死我了。 直接问他有事吗,真是勇士。 这姜夫子可是最严厉的,不过你放心,他应该只是想了解一下你的情况而已。 如蔡羽钧所说,夫子只是叫段行玙过去说了几句话,大致了解了他的一些情况,就让他走了。 段行玙却没有马上回致知堂,而是去了找德馨堂找陆洺昭。 陆洺昭很开心,拉着他不住说话,当然大多数都是一个人在叽叽喳喳,大致就是问他在这里怎么样,其他公子对他怎么样,习不习惯之类的,他这个表哥,关心他的程度和他娘有得一比了。 段行玙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只偶尔回一两句,他现在正烦恼着呢。 一番嘘寒问暖后,陆洺昭看了看周围的人,低声问道,见到他了吧?他可还像从前般缠着你? 段行玙下意识反问:谁啊? 九皇子啊。陆洺昭神秘兮兮地,如今他要是再像从前一般,你可不能再不顾礼数了,他毕竟是皇子。 怎么连你也知道?去许都前他也只见过这个表哥两三次,还不太熟悉,却不想他对自己的事这么了解? 啊我听我娘说的,听说九皇子小时候很喜欢黏着你嘛,不过话说回来,我还听说他不爱跟人讲话啊,为什么那么黏你呢? 这段行玙也很疑惑,不过几年过去了,应该什么都变了吧,这不是重点吧,重点是,你说我现在申请换班可能性有多大? 虽然他知道谢时玦也在国子监,但他还没有做好准备要跟他在一个班里,毕竟原身上辈子就被他害得不轻,若是要避免重蹈覆辙,还是得离谢时玦远点才好。 这不能吧陆洺昭摇了摇头,国子监的升学程序都很严格,就说这九皇子,他自小在宫里由专门的先生教导,本来就懂得比我们多,一开始还不是得老老实实进了致知堂。 进国子监须满十六,听说还是太子跟皇上求情,才让你今年入学,当今太子爷是九皇子的亲哥哥啊,我以为侯爷都跟你说了。 太子跟皇上求情的? 居然还有这茬。 这些段行玙都一概不知啊orz...... 他爹叫他来上学,正好他也得想办法进入国子监,这就傻乎乎地来了呀。 夜里,段行玙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他在宝华寺待了很长一段时间。至少从他那场重病到他清醒过来那段时间,一直都待在宝华寺,后来又在那儿修养了好一阵子。 慧能大师说过他与这尘世的羁绊太弱,那段时间会出事也是因为羁绊在一段时间里突然加深,灵魂难以承受。 他想,他既有了新身份,与家人的羁绊是一定会有的,也难以避免。他知道在小说里,段行玙只是某个剧情支线里的小人物,与九皇子原先并无交集,后来发生的事情其实也只是偶然,段行玙的运气太差,胆子也太小了。 段行玙不是原主,作为一个坚定信仰马克思主义的二十一世纪共青团员,他自然不会相信那些鬼鬼神神的,也不会出现被吓病的情况。 分卷(5) 然而经过了穿书的事情之后他又不得不对玄学之事忌惮些,对于慧能大师的话虽没有全信,但也不敢全然不放在心上。 想来便是那段时间突然和九皇子的关系亲近过甚,导致剧情崩坏吧。 只是不知道这么些年过去了,他的灵魂是否已经适应了这个世界。 但既然代替了他,那么便也要为他和他的家人负责,攸关生命的事情不容他试错,为今之计,只能避开九皇子,减少和他的接触,反正完成任务只要和攻受打交道就好了。 如此想着段行玙便放心地睡着了。 这一夜,他又做梦了,只是这一次没再梦到蔡羽钧了,而是久违地梦到了另一个人 第7章 重逢 玙儿 抵达国子监的时候已经临近晨读,这个时间是最为吵闹的,段行玙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学堂里传出来的嘈杂声。 昨日学里有什么新鲜事发生吗?一墙之隔,里头的说话声传来,开口的声音显得漫不经心。 段行玙发誓他绝对不是故意想偷听墙角的,他只是要往门走,恰好得经过这儿,又突然听到一个好听的声音,他一下子就被吸引了注意力。 如此听来,说话的人应当是靠墙的。 不过他也没有无聊到停下来听人讲话,只是听了一句便接着往前走了,因而也错过了里头的人接下来的对话。 另一人回答:没什么特别的事啊,怎么了? 没怎么,我大哥说要送我一个惊喜,也不知道是什么。虽说是惊喜,那人说话的语气却十分随意,听来似乎并不抱什么期待。 要说与往日不同的事,倒是有一件事,不过是来了个新入学的,不过这有什么惊喜的? 哦。新入学?谁啊?那人好像只是随口一问。 段侯家的一个庶子。 你说谁?那人原本是慵懒地趴在桌上的,听了这话忽地挺直了腰板,声音变得有些紧绷,你说他是谁? 段侯家的二公子啊,这几日京城满城风雨,你在宫里可能不知道,都说他容貌空前绝后,还说什么书法天赋极佳?不就是那些玩弄笔墨的人无所事事想出来消遣的法子吗?我看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好像叫什么段行玙吧。 谢时玦猛地看向从门口进来的人,空前绝后兼不过如此兼惊喜本人正站在门口,四目相对之间,内心深处一直紧绷着的某根弦似乎断了。 谢时玦几乎说不出话来,只是呆呆地看着他。 段行玙面上淡定得很,实际上内心慌得一批,却又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段行玙想过,最好谢时玦忘性大把小时候的事情都忘了,如果没忘,那他只能破罐子破摔假装不认识他。昨夜半梦半醒间他还想着,比起他这条小命,其他的什么应该都不算太重要。 九皇子有权有势,身边肯定不缺乏朋友,少他一个儿时的玩伴应该问题也不大吧。 不过他看着自己的眼神似乎有很多复杂的情绪,是震惊、难过抑或是喜悦段行玙很快得出结论,他没有忘记。 但就算是记得又怎么样,谁能想到小说里毒舌又腹黑的男配小时候是那副泪眼汪汪的小可怜模样? 长得那么惹人疼,不能怪段行玙当时心软啊。他在心里为自己从前的行为寻找着合理性。 不管了,硬着头皮上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段行玙收回目光,目不斜视地从他旁边经过,在他身后的位置坐下。 他抬起眼皮偷偷看了一眼,前面的人没有转头看他,却坐得笔直,再往前看,坐在九皇子前面的他认得,昨日蔡羽钧跟他介绍过,是大将军王的儿子邱宏铮,方才说话的应当就是他。 不过,段行玙并不在意。 晨读的钟声敲响,段行玙默默松了口气,随手翻开了一本古书。 夭寿,全是古文,还是繁体的,即便是在这儿待了好几年,他也一直维持着不学无术的样子,看书也从来只看些白话的小说,基本没看过古文。他这辈子哦不上辈子醉心于数理化,语文和英语是最差的,尤其是文言文,简直能要了他半条命。 他翻开古书,本来以为会晦涩难懂,岂料只是默读了一遍,那些知识就印在了他的脑海里。 把书合上,竟然还是能想起书上的内容,他提起笔默写下来,翻开书一核对,居然一字不差。 他奇怪地咦了一声,这知识怎么自己就跑进了他的脑子里? 他只是发出了一丁点声音,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可前面那人却好似受到了多大的惊吓,猛然转过头来看他。 段行玙心神一乱,握着笔的手一顿,咽了咽口水,你有事吗? 当下就是,有点害怕。 九皇子抿起的嘴唇动了动,终是没有开口,只是摇摇头,又转了回去。 段行玙撇了撇嘴,过了一会儿,又低下头看书,这会儿却怎么也看不下去了。 晨读终于结束了,只是这最后的几刻钟里,他发觉九皇子转过头来看他看了不下十次,他也紧张极了,脑袋上的汗珠不断往外冒。 这人不会想对他做点什么吧?难道是因为想起了小时候在他面前泪眼汪汪的黑历史,觉得丢脸,想要杀他灭口? 段行玙盯着谢时玦的后脑勺脑补了一出大戏。 段兄,你怎么了吗?坐在他不远处的蔡羽钧喊他,你的脸色不太好,是生病了吗? 他这话一说,段行玙余光又瞥到九皇子转过来看他了,他垂眸深吸了一口气,只能尽量忽略那存在感极强的目光。 他摇了摇头,没事。 他想了想,又问了蔡羽钧一句:你今年可满十六了? 嗯!蔡羽钧拍拍胸脯,笑了起来,九月初一是我的生辰,我恰好满十六了,否则就不能来上学了。 段行玙点了点头,那你不必喊我段兄,叫我的名字就行。 蔡羽钧有些惊讶,你比我还小?也是你看起来年纪也不大,只不过,皇帝陛下怎么会同意让你进国子监? 他说着眼睛往九皇子那儿快速转了一下。 段行玙却只是嗯了一声,不愿多说,眼神却不自觉瞟向前方的人。 蔡羽钧也不纠结,只是兴奋道,那我以后就喊你行玙了?下一秒又苦恼了起来,不好不好,这样叫太生疏了些,反正你年纪比我小不如,我叫你小玙吧? 蔡羽钧突然觉得后背一凉,但他此时只看着段行玙,等着他的回答,也无暇顾及他人,并没有发现有一道目光凉丝丝地落在他身上。 此时,坐在他面前的楼知昧迅速转过来丢下一句夫子来了。 当然,如同从前的每一次一样,这次也来不及了,夫子已经看到了。在看清楚他看着的人是段行玙之后,夫子更是气笑了,蔡羽钧,你可真是跟谁都能聊啊! 蔡羽钧是最不怕和夫子辩驳的,夫子!段行玙刚来,我当然应该多多帮助他,夫子曾教我们做人要与人为善,我这是学以致用! 哼。你还是帮帮你自己吧。夫子抖了抖手上拿着的一沓纸,三日前上交的策论,你写得一塌糊涂,这就是你说的学以致用? 蔡羽钧无言以对,功课什么的,他最是不擅长。 时玦写得甚好,你过来拿回去,誊抄一份张贴在致知墙上供大家学习。姜夫子跟谢时玦说话的时候语气立马不一样了,不过不只是因为他是九皇子,更因为他是夫子的得意门生,门门功课都能得甲等。 谢时玦的注意力似乎都到了夫子身上,至少上课到现在没有再偏头过去看段行玙了。 闻言他站了起来,走到夫子面前接过文章,夫子,无须誊抄了,将这篇直接贴上便是。 段行玙是一直看着夫子的,此刻谢时玦在夫子面前,转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段行玙看着这边,动作一下子又变得僵硬起来,仿佛连路都不知道该怎么走了。 段行玙能明显感觉到这种变化,顿时也有些尴尬,只好低下头佯装看书。 谢时玦走下来了,到他自己的座位前却没有急着坐下,一片阴影落在段行玙的桌子上,他不得不抬起头,对上谢时玦的眼睛,默默祈祷他不要再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面前的人微微弯腰,捏着那篇文章的手指一松,放到了段行玙面前。 段行玙低头看着桌上的文章,有些发愣,他无意识地捏紧了佩在腰间的玉玦,冰凉的触觉让他平静了些,刚想说些什么,却听他说,玙儿,你想看吗? 过分亲昵的称呼和熟稔的语气与儿时如出一辙,只是这其中不免掺杂了几分陌生和犹疑。 段行玙猛地抬起头,心口就像是瞬间就破开了一道裂痕一般。 上课了,时玦,先坐下。夫子的声音在谢时玦身后响起。 谢时玦没有理会,只是把文章往他跟前推,耐心地重复了一遍:我说,你要看吗? 段行玙指尖攥紧,稍稍回神,那个,现在是上课时间,要不你还是先坐下吧? 嗯。那你不看么? 现在是上课时间,谢时玦这举动引得大家纷纷往这边看,段行玙很是无奈,修长的手指压上纸张,他说,多谢。 第8章 微妙 以前的事就别放在心上了 玙儿? 儿时与他一起之后,他总会玙儿长玙儿短地叫自己。 段行玙叹了口气,直至夫子停下讲课,他才缓过劲儿来,低头看手里的文章。 策论是议论当前政治问题、向朝廷献策的文章,国子监里的夫子会出题目给学子练习。 若是要抬头听课,他不免要看到谢时玦挺拔的背影,而段行玙此刻心烦意乱,干脆看起了文章。 这一看他不自觉嘴角抽动。 谢时玦这一篇文章写得龙飞凤舞,字体难以辨认,段行玙凭借他多年以来赶作业赶出来的草书功底,勉强辨认了个七七八八,也知道他这篇文章是针对选拔官员所写。 虽是学里练手所作,但他却写得很认真,论点有理有据。悦朝如今选拔官员由各地推荐孝子至县上选拔,再一层一层筛选,最终上报到朝廷,类似于汉朝的举孝廉,谢时玦在这篇策论里指出孝子虽品性好,但不一定能够胜任官职,为百姓谋福利,而主张选贤任能。 段行玙不懂该怎么写策论,以现代人的眼光来看他提出的方法并不算顶好,但他的见解在这个朝代来说还是有其进步意义的。 姜夫子宣布可以休息一会儿。段行玙放松下来,正准备把策论还给谢时玦,却被蔡羽钧缠住了。 他已经窜到段行玙座位旁了,小玙,听闻你娘做的桃花酥甚好,我可以去你家吗? 蔡羽钧性情直率单纯,段行玙是喜欢这样的人交往的,如此一来又省了他去结交攻受的心思,思及母亲希望他多结交些朋友,他便点了点头,好啊,我娘做的糕点特别好吃。 蔡羽钧很是高兴,向他介绍楼知昧,告诉他楼知昧是右丞的嫡子,又是他的好友,并问他可不可以带楼知昧一块儿去。 段行玙看了一眼楼知昧,后者坐姿挺拔,气质卓越,望过来的时候眼眸深邃而又认真,长相一看就不是普通的炮灰。 这就是老攻么?段行玙有些好奇,盯着他仔细打量了一番。 你一直盯着他干嘛啊? 嗯?段行玙看向蔡羽钧。 很快又反应过来。 这就吃醋了?嗯。还蛮配的嘛。他一个不小心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我觉得可以。 呸,他是想说,可以啊,你们想来就来呗,多一个人多一双筷子而已,糕点管够!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蔡羽钧,他看向谢时玦,用手指轻轻戳了戳他的后背。 谢时玦转过来后看到的就是段行玙正襟危坐的模样。 段行玙将文章递还给他,礼貌说道,看完了。写得很好,多谢九皇子,你可以把它贴上墙了。 你叫我什么?谢时玦愣了一下,没有马上接过来,只是盯着他,眼神似乎有些发狠。 段行玙有些心虚,面上却是一脸无辜,又见那人似乎是恍然大悟,随后轻笑一声,低声呢喃,他们都说你忘记了,原来是真的。 他知道,以前的段行玙,绝对不会叫他九皇子! 他大病初愈的时候脑子确实一片混乱,分不清自己身处在现实中还是在做梦,偶尔秦氏提起以前的事他也不记得,只好佯装是病了一场的后遗症。 秦氏至今还以为他忘了从前的事,忘了谢时玦。 见他这模样,段行玙于心难忍,只好别开脸佯装看向别处,我七岁那年出了一场意外,虽然我记不清事故的原因,但那次发了高烧之后,就把以前的事全忘了。 他笑了笑,继续洒脱道,小时候什么都不懂,想来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忘了也无所谓,新的开始嘛,大家都应该往前看,以前的事就别放在心上了? 说这话时他又偷偷地瞄了谢时玦几眼,想要观察他的表情,想知道他会不会觉得小时候的事情太丢脸了。 那人头低着,脸掩在阴暗处,无所谓? 谢时玦喃喃着:好,好。 段行玙没有再说话,谢时玦也没有再转过来,二人相安无事,所有的情绪被压抑在小角落里。段行玙稍稍松了口气,只是心里没由来地有些不安稳。 午膳时间,段行玙跟着蔡羽钧和楼知昧一起,三人往三味堂走。 他偷偷观察着身旁的两个人。 谢时玦则不远不近地跟在他们身后。 小玙啊,你认识九皇子吗?蔡羽钧凑近他,小声问道。 段行玙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突然被打岔,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忙应道:没,没有啊。 是吗? 蔡羽钧悄悄回头看了一眼,两弯眉毛微蹙,实在是谢时玦这样的举动很难让人不怀疑。 楼知昧似乎也不相信,闻言也往后看了一眼,我怎么觉得他之前认识你呢? 分卷(7) 段行玙有些醉了,聚会便没再继续。 府里的马车一直在外头候着。 走到门口,凉风一吹,段行玙又觉清醒了几分,只不过因为喝了酒,思绪还是有些混乱。 行玙,你在学里和其他公子关系如何?陆洺昭问道。 挺好。段行玙不假思索道,但经过今日一事,和邱宏铮应当是好不了了。 那九皇子呢?段行旭在一旁问道。这也是陆洺昭想问的。 段行玙有些烦躁,怎么一天到晚哪里都有他,不怎么样。 你不觉得他有些奇怪吗?陆洺昭不敢说他觉得谢时玦今日看段行玙的眼神有几分宠溺段行玙年纪小些,不知道能否察觉这一层。 何况当年之事难不成九皇子早已心存歪念?陆铭昭觉得太阳穴隐隐作痛。 段行玙想着他白天的所作所为,心下能理解他的行为,毕竟是自己的不对,只是如今他也没有更好的法子。 他混乱点点头,嗯。 陆洺昭欲言又止,那你自己小心点 嗯。段行玙随口一答,却没有细品他话里的意味。 看着段行玙单纯懵懂的模样,陆洺昭有些无奈。 他这个外表高岭之花内心小白兔的小表弟啊,真是令人担忧呢。 不过二哥,你刚刚说的那些洪福女?李诗诗?都是谁啊?段行旭认真道,洪福女?是说这个女子很有福气吗? 段行玙挠了挠头,他只知道这些人都是不一般的妓//女,非要他说出个所以然来,他也说不出啊,还以为这是人尽皆知的呢,额这,我哪里知道啊,不过是胡编的。 段行玙一脸崇拜地看着他,真的吗?可是二哥你方才说话真的振振有词,很有说服力耶,我都相信了! 额呵呵。段行玙只能干笑,是啊,最重要的就是要说得有气势嘛 他有些心虚,哎呀,回府回府,待会你娘可得着急了。 我才不怕我娘,我都这么大了。 段行玙看着刚刚满十三岁的弟弟,笑道,好好好,你长大了,是我还小,怕我娘担心好吧?走了走了 段行玙回府时发现母亲屋里的烛光很亮,进去请了个安,二夫人早早地备好了醒酒汤,让人温着,就等着二公子回来了。 段行玙乖乖地坐在母亲身旁,小口喝着汤。 小玙,娘听闻九皇子与你同在致知堂? 段行玙皱了下眉,将最后一口汤灌下,才道,嗯。 二夫人神色有些讳莫,我也是偶然听你父亲提起。你觉得他人如何? 不了解。 段行玙觉得娘似乎松了一口气,娘先前跟你说,这京里有的人我们惹不起,九皇子便是这样的人,凡事让他一步,最好不要与他有瓜葛,你明白吗? 段行玙之所以假装忘记了以前的事,不仅仅是为了不让自己和他人受伤害,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因为他母亲。 她一直认为那次意外都是九皇子导致的,若不是他日日缠着儿子陪他玩,段行玙就不会差点丧命,那段时间,她白天在寺里抄经给儿子祈福,晚上又整夜地以泪洗面,直到他恢复,只是心里还有一个疙瘩在。 段行玙虽然知道那件事不能怪九皇子,却也可怜天下父母心。 段行玙乖乖点头应好,嗯,娘,我都听你的。 见段行玙点头了,二夫人也就放心了,段行玙不论在外边多顽劣,在他娘面前都是最乖巧孝顺的,他答应的事便一定会做到。 这几年,他一直把她当成亲生母亲那般对待。 明日你大哥就回来了,咱们得过去主院那边儿吃顿饭,给你大哥接风洗尘。 我可以不去吗? 二夫人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大哥不喜欢你,只是吃一顿饭,你要是不想说话就少说,好吗? 段行玙知道母亲会为难,方才只不过是赌气话,他要是不去,指不定大夫人那边会怎么说,母亲本来就不招他们待见。 好啦,我会去的,只不过我是为了娘才去的哦。段行玙撒着娇抱着二夫人。 二夫人也抱着他,都长这么大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 在娘面前,我永远都是小孩儿~ 其实二夫人跟他妈妈长得很像,刚见到她的时候就让他觉得很亲切,一点也没有生疏感。 喝了醒酒汤,又和母亲谈了会话,段行玙清醒了许多,刚一回到自己屋里,就看到阿茅在内屋整理东西。 一听到声响,他立马跑了出来,手上还拿着什么。 公子,你回来了吗!你是不是喝酒了?要不要阿茅去给你煮醒酒汤?小孩子的声音叽叽喳喳,在耳边嗡嗡地响。 段行玙揉了揉太阳穴,这才摆摆手,别忙活了,我方才在娘那边喝过了。 哦对了公子!阿茅献宝似的呈上手里的东西,我今天本来想直接放在公子的书桌上不带回来的,可是九皇子让我一定要带回来,还说一定要交到公子你手上。 是今日谢时玦想给他的毛笔。 谁让你拿的? 段行玙突然冷下来的脸让阿茅吓了一跳,开口的语气也弱了:不能拿吗 他越说越小声,可是我看他对公子那么好,以为你们是朋友我跟他拿的时候他好像突然就变得很开心,我想,你也会开心的。 怪不得他今天下午看段行玙的眼神还是一副幽怨呢,到了晚上却好似有哪里不一样了,原来是因为觉得段行玙会拿人手短? 见段行玙不说话,阿茅都快吓哭了,捏着毛笔的手指蜷缩着收紧,对不起公子,我明日就拿回去还给九皇子,公子不要生气。 罢了段行玙垂眸,终于接过毛笔,不是你的错。我明日还给他就是。 公子对不起。 没怪你。段行玙揉了下阿茅的头,又俯下身子捏了捏他圆滚滚的脸蛋,小哭包,我真不怪你。去洗把脸,回屋睡去。 他怎么就拿这些小哭包没办法呢,当初就是被谢时玦泪眼汪汪的模样蛊惑了。 要是反派不要长成反派,一直是小可爱就好了。 段行玙叹了口气。 * 段行玙今日来得早了些,本来想把毛笔放在九皇子桌上就完事儿的,却不料人家已经在座位上坐着了。 他忽视了邱宏铮带着轻蔑的眼神,直接回到座位,却看到上面放着一个盒子。 还是让人抢先一步了。 他不用打开都知道是里面什么,于是拿出昨天谢时玦送的毛笔,连同那盒子一起送回他桌上。 谢时玦方才正低着头,原本还心怀期待,可最终还是不出所料地看到段行玙将东西原封不动地送回来。 最后一丝希冀破灭,他嘴角往下扯了一下,显然心情不佳。 他抓住那人没来得及松开盒子的手指,抬起头时脸上却是灿烂无比的笑容,嘴角的梨涡特别显眼。 你放手。段行玙低声道,手指用着力,却挣脱不开,明明眼前的人看起来不费吹灰之力。 见他使着力气又丝毫挣脱不开的憋屈样,谢时玦的笑容绽得更欢,眼底的几分情绪也深邃了几分,你不打开看看就不要吗?说不定是好东西呢? 不需要。放手放手。 说话就说话,不需要拉着他的手吧? 男男授受不亲啊喂。 段行玙心里别扭得很。 好吧。谢时玦松开了手,低头摸了摸盒子上嵌着的一条小鱼儿,自嘲道,段公子眼光高看不上。 他说着又把盒子放回段行玙桌上,声音并无起伏:不过本皇子送人的东西可不会再拿回来。他抬眼看着段行玙,近乎残酷道,你不要自己扔了吧。 也不知道冰碴子是溅到了旁人还是刺痛了自己。 这东西贵重,段行玙不可能把它扔了,却无法收下,只好暂且搁置在一边不管,昨日阿茅应当是因着九皇子送了毛笔,就没再给他买新的了,他自己也忘了,幸好阿茅昨日没有把旧毛笔全扔了,还剩下一支好些的,还可以先用着。 晨读开始了,蔡羽钧又从旁边探过头来找他说话了,小玙小玙,明日就休息了,我去你家找你玩,可以吗? 好啊。 还有他喔。他指了指楼知昧。 段行玙还在书上圈圈画画,没有停下来看他,只是点头,嗯嗯嗯。 那人却也没察觉自己扰了他,诶,你桌上那个精美的盒子里面是什么?我可以看看吗? 他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感觉谢时玦的头往后偏了一点,他故意问蔡羽钧,送你? 你敢?谢时玦转过身来咬牙切齿道,说完这句话后却又是一言不发,只是紧紧抿着唇盯着他,眼神里幽怨的意味十足,倒和小时候的模样有些相似。 第11章 生气 闭嘴! 段行玙有些恍惚,随后摇了摇头,不敢。 谢时玦好似满意了,待他转过去,段行玙才低下头继续用自己的毛笔写着字。 蔡羽钧没听清谢时玦说了什么,也不知道他们先前发生了什么,只看到段行玙摇头了,他也不勉强,喔,好吧。 蔡羽钧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打扰到段行玙了,于是不烦他了,转而去找楼知昧讲话,虽然后者好像也不太想理他。 段行玙清静了些,不过没过一会儿,谢时玦又转了过来,也不说话。 被盯得写不下去了,段行玙抬头看他,什么事? 谢时玦笑了,借支毛笔啊,小玙~ 尾音微微上扬,怎么听都有点调戏的意味。 段行玙有些受不了,怎么同样的称呼,他喊出来和蔡羽钧喊出来完全不一样,别这么叫。 他把盒子往前一推,你的。 呵。他能叫我不能叫?他说着抽走了段行玙手里的笔,就这支,谢了。 段行玙看了看桌上的盒子,最终还是没打开,他转而看向蔡羽钧,羽钧,借支笔。 正在跟楼知昧讲话的蔡羽钧也没注意到方才发生了什么事,这会儿也不知道借了笔会被谢时玦埋怨,喔好,他随意挑了支笔,给你。 刚把笔递给段行玙,他就收到了来自谢时玦的恶狠狠的目光,一遇到谢时玦,他就有点怂了,看看什么啊?我我惹你了吗? 呵呵。谢时玦粲然一笑,蔡羽钧却听出了咬牙切齿的意味,冷汗都要冒出来了。所幸九皇子并没有盯着他不放。 晨读接着是算术课,数学这玩意儿,段行玙一向学得艰苦,而且这儿的运算规则跟他学过的数学又不完全一样,他学起来非常吃力。一堂课下来,段行玙难得在书本上批注了许多,却还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 除此之外,还老是要分心留意坐在他前面的那个人 段行玙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好不容易重来一次想要好好学习,可不能让外界因素干扰了。 得想个法子离他远点。至少不要让他在自己面前再晃悠下去了。 今日午时谢时玦不知去哪了,倒没有跟着段行玙到三味堂了,也让蔡羽钧和楼知昧也自在了许多。 小玙,明日我想吃你娘做的桃花酥,可以吗?蔡羽钧只惦记着玩和吃的事。 好。我回去会跟母亲说,她一定很欢迎。段行玙想了半天也想不到法子,想着问问两人有没有办法,诶,我若是想换个座位,你们觉得应当怎么与夫子讲? 怎么了?你可是觉得我老是找你讲话影响你听课了?蔡羽钧问道,他有些不好意思,可心里还是很喜欢段行玙坐在他旁边的。 不是。段行玙在心里措了一下辞,只是想问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不看到谢九皇子。 楼知昧本来在一旁斯文地吸着面条,听到他这话咳了一声就笑了出来。另外两人都看向他。 咳我看到他今早在你桌上放了个东西,是送你的礼物吧?我还以为你们的关系缓和了。 嗯?原来那盒子是那人送你的?蔡羽钧道,是什么东西? 这不重要吧。楼知昧咽下口中的面条,重要的是,我觉得他在向你示好。我可从来没见过他送东西给谁。 蔡羽钧表示不同意,怎么可能?那人讨厌死了,我都没惹他呢,他天天见着我一副凶巴巴的样子。 九皇子对谁不那样啊?也就邱宏铮,听说认识好些年了,才总和他玩在一起。不过说到这个,行玙不也一副没表情的样子吗?怎么没见你躲着他? 我没表情?不会吧? 蔡羽钧点了点头,确实是,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也觉得你不是个爱说话的人,没想到咳咳我是说,我一见咱们小玙,就觉得无比亲切,嘿嘿~ 段行玙有些无奈,他就是面相比较冷,因此一般人也不爱与他太过亲近。 小时候的段行玙经常被人欺负,等到他来之后就好了许多,他一硬气,那群人总归要顾忌着他是侯爷之子,因而收敛了许多。 段行玙只会偶尔与他们一起玩,其余时间并不爱搭理人,也没有交到真正的朋友。 谢时玦倒是个例外。 分卷(8) 楼知昧看着蔡羽均,眼中有些许宠溺,我看你是看上了人家家里会做你爱吃的桃花酥。 蔡羽钧不否认有这一层,段行玙也低下头笑了起来。 只不过段行玙和谢时玦确实是不一样的。 段行玙是面冷心热,而谢时玦这人,面上不想理你就是真的不想理你。蔡羽钧刚进国子监的时候也曾经错看了谢时玦,觉得他长得好看,也是想与他亲近的,后来嘛热脸贴冷屁股久了,蔡小公子也是有脾气的。 谢时玦这人也是幼稚得很,非但不理他,还故意捉弄他,一来二去,蔡羽钧对他是既讨厌又害怕。 只是没想到,小说里后来的谢时玦会喜欢上蔡羽均。 段行玙想了一下又了然,小时候班级里顽皮的男同学总爱揪女同学的小辫子,其实就是因为喜欢,想跟人交朋友,自此来吸引人的注意力。 幼稚得很。 蔡羽钧看向段行玙,认认真真帮他想起了法子。 他指着楼知昧,是这样的,本来呢,我和他也是坐在前后的位置,不过我在前面他在后面。我想要坐在最后一排嘛,干啥都方便点,他指了指楼知昧,所以他就跟夫子说被我挡住了,夫子就将我俩的位子调换了一下咯,就是这么简单。 怎么看楼知昧都比蔡羽钧高上一截吧 楼知昧觉得这法子不妥,他睨了蔡羽均一眼,提出了一个靠谱的法子。 你就说,他日日要与你说话,你嫌烦了,掌正一定二话不说同意。 我!!蔡羽均瞪着眼睛想反驳,身旁的人已经先一步有所动作,他的嘴巴被捂住,只能像小兽一样呜呜叫着。 等到蔡羽均以眼神示意投降,楼知昧才松开手。 蔡羽均无力反驳。 对,你跟掌正夫子说一下就成。最好现在就过去,然后立马回去把桌子搬好,咱来个先斩后奏。 几人于是风风火火地去往正信阁找掌正夫子说明缘由,期间大多都是楼知昧负责说,蔡羽钧负责装无辜忏悔,说自己忍不住,不愿再打扰段兄,请夫子准许将两人的座位隔开。 这理由倒也挑不出错处来,于是夫子就同意了。 蔡羽钧于是拉着段行玙回去搬桌子,显得比段行玙本人还积极。 搬完桌子,段行玙把盒子放回谢时玦桌上,随后趴在桌子上闭目养神了。 段行玙是听到蔡羽钧的声音才醒过来的。 夫子让小玙换位子了,前面空出来了,你可以往前搬。蔡羽钧故意说得大声,以显理直气壮。 楼知昧也附和道,对。 谢时玦却不是因为这个生气,他明白,明白段行玙这是厌恶他,不想在他身边的意思。 这样的认知让谢时玦身上的戾气压都压不住。 他的目光狠狠剜过在对角处,几乎离他最远的那人身上,他刚刚睡醒、被压出了红印的脸上,眼神还有迷茫,就是找不到一丝在意。 谢时玦的嘴巴抿成一条平直的线,在这一刻显得有些苍白。 他拿起桌上的盒子,连同从进来到现在一直紧紧攥在手里的一本书一起,扔了出窗外。 屋子里的人都被这动静惊到了,一时间却也不敢说话,都面面相觑。 邱宏铮刚从外面走进来,你做什么啊?午膳都不用跑去藏书阁找什么一阶算术通论,拿回来又 闭嘴!谢时玦厉声打断他。他似乎很生气,段行玙看到他的嘴唇在颤动,微微发紫。 段行玙茫然,不清楚他缘何发这么大的脾气,谢时玦却没有再看他一眼,径直摔门而出。 莫名其妙。邱宏铮被吼了一声,整个人都懵了,回到位子上,才发现段行玙的位置一空。 他本能地去找寻。 本来只是随意一扫,却发现他眼角微红,似乎是因为刚睡醒,眼皮往下阖的时候一片浓荫垂落,在白皙的眼下扫出一片阴影。 他原本该说点什么,最终却只是咕哝了一声,娘们儿唧唧的。 段行玙没听到,或者是无暇去听。 短暂的寂静后,周围又恢复了嘈杂,蔡羽钧小声道,诶,你们说他至于发这么大火吗? 第12章 心软 感情与真心,从来就不应该设限 没有得到段行玙和楼知昧的回应,蔡羽钧继续道,我说他中午怎么没去用膳呢,原来是去藏书阁了呀。 段行玙忽然想到,一阶算术通论,那是什么? 我知道!那是夫子推荐给我的书。蔡羽钧的语气有点不好意思了起来,你没来之前上过一段时间课了嘛,然后进行了一次学考,我算术得了丁等,夫子就让我看这本书,说是能让我走进算术大门。 蔡羽钧挠了挠头,可惜上次去藏书阁找了好久都没找到,早知道问问他放在哪了。 楼知昧翻了个白眼,又看向段行玙,补充说明,九皇子的算术是甲等。换言之,这本书对他没什么用。 段行玙看向他,思忖着他话里的意思。 喂,你们说够了没?邱宏铮一拍桌子,蔡羽钧被吓了一跳。 他们明明离得不近,也不知道邱宏铮突然抽什么风,管到他们身上来了。 他怕九皇子,却不怕邱宏铮,也早就看不惯他了,这还不是上课时间,我们为什么不能说话?这儿是国子监,要撒泼回你的将军府去。 你!邱宏铮正想骂他一顿,转身却撞上段行玙平静无波的双眸,他像是看到了什么厌恶的东西一样,立马转而看向蔡羽钧,要说滚远点说,别在我耳边叽叽喳喳的。 下午的课谢时玦都没有来上,放学的时候,段行玙边收拾东西边等阿茅过来,等他磨磨蹭蹭地收拾完,阿茅还没来。 段行玙正想出去外面等算了,一个小身影才急急忙忙跑了进来。 公公子,你等久了吧。小人儿不敢看他,好似有些心虚,手一直背在身后。 手里拿着什么? 阿茅抬起头看他,把身后的东西放到前面给段行玙看,几乎要哭出来了,公子,对不起,我知道公子不愿要,可是可是九皇子要我拿的,他是皇子,我不敢 他手上拿着三支毛笔和一本书。 他人呢? 阿茅摇摇头。 盒子呢? 公子是说那个上面有几条小鱼儿的盒子吗?刚刚九皇子拿着的,好像摔坏了。 段行玙皱眉,有小鱼儿吗?他没注意看。 他示意阿茅把东西放到桌子上,又随手翻开那本算术通论扫了几眼,拿起来递给阿茅。 阿茅接过,试探性地问道:扔掉? 什么? 九皇子说,如果公子还是不愿意要,就让我扔了,可是我不敢扔 段行玙无言,带回府。 段行玙将几支毛笔拿起来摸了下,是软硬不同的毫,他将它们挂在毛笔架上。 段行玙这个人是典型的人家待你好一分,就要还人家三分的,先前一心想要远离谢时玦,或许是错的? 况且他如今看起来对蔡羽均也没什么兴趣,只要不让他们有经常接触的机会就好了吧? 至于他自己小心一点应该会没事。 段行玙这人虽然学习不好,但是极重朋友义气,如今想着那人或许确实是真的想与自己交好的,先前倒是对他有了先入为主的偏见,他与主角交好,又和男配做朋友,或许并不冲突?也许还能打入内部,及时察觉他的情感,规避风险。 更何况,八年前已对他妥协过一次了,他早该知道自己是抵抗不了的。 段行玙回到侯府的时候,已经准备开饭了,他跟着母亲一齐往正屋去。 坐在大夫人身边的正是段行玙的大哥段行钦,也是段侯爷的嫡长子。 老爷,夫人,小玙回来之后妾身让他洗漱先一番再来迎接他大哥,这才来迟了。秦氏先向侯爷和大夫人赵氏行了个礼,段行玙也跟着行礼。 赵氏在人前总是一副明事理的模样,又因着儿子回来,很是开心,无妨无妨,妹妹,小玙,快坐下吧。 秦氏落座,和大夫人一左一右坐在侯爷身边,段行玙则先恭敬地向家人行礼,爹、夫人、三姨娘、四姨娘好。 最后他面先段行钦,拱手作揖,大哥。 嗯。段行钦只是应了一声。 他们关系并不好,段行玙也不在意他对自己态度如何,只是为了不让人抓到错处而连累母亲,面上功夫还得做到位。 他在段行旭身边坐下。 段侯有四房夫人,大夫人赵氏只生了段行钦一个儿子,二夫人秦氏也只有段行玙一个儿子,三夫人钱氏生了两个女儿,四夫人孙氏儿女双全,有段行旭和一个女儿。 段行钦是嫡长子,心气高些,和一众弟弟妹妹并不亲近。 悦朝的尊卑倒不那么分明,嫡庶只是一个名头,实际上差别是不大的,因此那些个夫人也没强迫着自己的孩子们去讨好谁,都只随着他们自己的性子去。 只是面上还是要忌惮大夫人几分。 今日的主角是段行钦,段行玙也是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只顾埋头吃饭,可那人似乎不打算让他安宁。 行玙,你如今进了国子监,可不能再像从前那般贪玩了,那些学子都是朝廷重臣的公子,你可不能得罪人。段行钦倒是一副为他好的样子。 段行玙只是点点头,面无表情道,大哥说的是。 大夫人也顺势说道,此次皇上派钦儿去乾州,路上也结识了不少公子。大夫人说到皇上二字时还特意提高了声调,她看向段行玙,小玙这孩子就是不爱说话,这点可得跟你大哥多学学。 段行玙只想当一个没有感情的回复机器,是。 大夫人又看向秦氏,妹妹你也是,小玙如今已经十五了,也得学习些人情世故,你这个做母亲的可不能一直纵容啊。 姐姐说的是,原是我这个做娘的不会说话,行玙的性子随了我。 段行玙瞧见他娘只是微微笑着看向他,心里却不是滋味,他犹豫了一会儿,娘,明日有两位好友要过来,想吃娘做的桃花酥。 秦氏虽气质恬淡,但一双柳叶眼生得极为妩媚,笑起来眉眼弯弯,煞是好看,那敢情好啊,娘明日多做点。 哦?赵氏有些讶异,不知是哪家的公子? 段行玙本无意说出来,只是大夫人嘲讽他娘的意味这么明显,他也不能眼看着娘受欺负而忍气吞声,左丞之子蔡羽钧,右丞之子楼知昧。 赵氏的脸色登时有些难看。 段侯则是有些惊讶,都是这两天在学里结识的? 嗯。段行玙也是这几日才回京,自然是刚刚结识的。 段侯点头。 段行玙生得惹人疼,虽然小时候性子怯懦不讨喜,越长大倒是越有沉着稳重的气性了,段侯对这个儿子向来是疼爱的,此刻眼中也多了几分赞赏,左丞和右丞都是心怀百姓的人,想来他们的孩子也是好的,明日便留他们在府上用膳。 段侯跟他爸爸一点都不像,经常绷着一张脸,很严肃,段行玙在他面前也不敢造次,说话也文绉绉了起来,只是好友小聚,无需太费功夫。 秦氏也说,是啊,他们几个小孩儿跟我们一块儿用膳定是不自在的,这样,我明日让厨房做几个好菜,留他们在梧桐苑里用膳就是。既不失了礼数,也不叫他们不自在。 段侯握了握秦氏的手,还是你想得周到。 如此甚好。 段行玙看着他爹和他娘,微微笑着。也不去理会大夫人那一张精彩纷呈的脸。 * 公子,蔡公子和楼公子来了!阿茅跑了进来。 段行玙没想到两人一早就跑来了,他正在用早膳。 小玙!我们来了~ 相比起蔡羽钧的兴奋,楼知昧就淡定多了,从他的眼中还能看出来一丝困倦。 你们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我娘还没开始做桃花酥呢。 没关系没关系,我们又不是为了桃花酥才来的。蔡羽钧说着,眼睛却不住往段行玙的饭桌上瞧。 还说呢,这馋猫,我还没睡醒呢,就让他给拉起来了。 用过早膳了吗? 蔡羽钧等的就是这一句,没吃饱! 婉儿,加两副碗筷来。 丫鬟很快拿了餐具上来,蔡羽钧不客气地开吃了,楼知昧也饿得不行了。 嗯~这粥可太香! 这是用鸡汤熬的,喜欢就多喝点。 蔡羽钧狼吞虎咽,也不用调羹了,一手端碗喝粥,另一手用筷子夹肉吃,嗯!这虾仁也好吃! 相比之下,楼知昧便矜持多了,他有些无奈,慢点吃。 唔好辣。 蔡羽钧张着嘴吐着舌头,此刻小舌头都辣得红了。 楼知昧立马放下筷子,捧着他的脸紧张地查看。 你不能吃辣吗?段行玙一惊,立马倒了一杯茶给他,喝点茶。 蔡羽钧灌了一杯茶,才好些了,嗯,我吃不了辣的,唔,现在没事了。 他偷偷瞄了楼知昧一眼,安抚道,我没事啦。 段行玙松了口气,看着两个人旁若无人的互动,心里有了定论,想来二人已是心意互通。 说来也奇怪,他原以为他会受不了两个男的腻腻歪歪,此时见到却并不觉得不自然,没有想象中的嫌弃。 他暗自摇了摇头,心想眼见为实,偏见实在要不得。感情与真心,从来就不应该设限。 分卷(9) 第13章 礼物 不收来历不明的东西 你们家的早膳真精致,又不俗气,太好吃了!蔡羽钧饱餐了一顿,摸着肚子,很是满足。 段行玙微微一笑,一应都是我娘做的。 真的很好吃!我好喜欢啊! 两人皆是赞口不绝。 这会儿应该在做糕点了,要去看看吗? 好!小孩儿总是乐意凑热闹的。 蔡羽钧到大人面前还是消停了些的,两人礼貌地喊了声二夫人,接着就在旁边看起了这些新鲜玩意儿。段行玙则动手做了起来。 哇~桃花酥,芙蓉糕,藕粉桂花糕,栗子饼~都是我喜欢的。小玙,你真幸福啊,有一个这么好的娘,会做这么多好吃的。蔡羽钧很是羡慕。 段行玙和秦氏听了均是一笑。 不像我,我娘很早就去世了,姨娘们又都有自己的孩子。蔡羽钧说着就委屈起来了。 楼知昧有些不知所措了起来,你别难过啊,我以后多陪你来行玙家吃就是了。 好孩子,过来。秦氏朝蔡羽钧招招手,后者委委屈屈地挪了过去,便被塞了一口软软的糯米糕。 好吃吗?秦氏看着蔡羽钧脸颊鼓鼓的,很是可爱,又因着他是娃娃脸,看着比段行玙还小些,心里很是喜爱。 嗯!蔡羽钧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那以后就常来这儿吃糕点。 蔡羽钧看着秦氏,突然眼眶就红了起来,夫人,小玙长得跟你真像,可是看到您我就想起了我娘,我看着觉得亲切。 这小可怜眼泪一掉,秦氏心都要疼死了,乖乖,可不要再哭了,你觉得我亲切,我看着你也欢喜得紧,你要是不嫌弃,叫我一声干娘可好? 蔡羽钧自然很是乐意,干娘!他抹了抹眼泪,又看向段行玙,小玙,你以后可要叫我哥哥了! 段行玙面无表情。虽然也挺心疼他的,也乐意娘认他为干儿子,但是叫哥哥嘛,不可能。 糕点都做好了,秦氏凡事亲力亲为,正在装盘,蔡羽钧和楼知昧则在一旁偷吃。 段行玙拿了个食盒来,往里面装着糕点。 小玙,你这是装起来作甚?秦氏疑惑道。 嗯段行玙低着头,仔细挑选着糕点,本来想自己亲手做的,可是看起来不太好看,他皱着眉,还是挑了母亲做的,每一样都挑了几块看起来好看的,送人。 嗯?蔡羽钧凑了过来,很是好奇,还要挑的?小玙是不是要送给心仪的女子? 段行玙瞪大了双眼,不是! 这反应有点大,在其他人看来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秦氏倒开心得很,笑眯眯地问道,小玙真的有心仪的女子了?那敢情好啊。 段行玙无奈,没有。他给了蔡羽钧一个白眼,去去去,别胡说。 就是,别胡说。楼知昧拍了一下蔡羽钧的脑袋。谁说一定是女子了? 段行玙装好糕点便提着食盒出了厨房,蔡羽钧想跟上去凑热闹,却被楼知昧拉住了。 另一边,段行玙找到了阿茅,将食盒递给他,你去找阿勤哥哥,让他驾马车带你去九皇子府上,给九皇子,与他说多谢他送我毛笔和书。 今日的午餐是秦氏精心准备的,一来有客人来,二来段行玙去国子监之后基本上午膳都是在学里吃的,秦氏也少下厨了。 除了糕点之外还有一些正菜。荤有红烧鲫鱼、白斩鸡、魔芋烧鸭、糖醋排骨、清炖蟹粉狮子头,素有白灼金针菇、香辣土豆丝、红烧茄子,看得蔡羽钧口水直流。 哇!蔡羽钧眼睛都亮了,激动得搓手,我可以吃了吗? 段行玙见他这副模样,和楼知昧相视一笑,吃吧。 蔡羽钧的筷子直奔烧鸭和排骨,大快朵颐了起来,楼知昧夹了一大块鱼肉到自己面前的空盘子里,仔细地把鱼骨一根一根挑干净了,再把鱼肉倒进蔡羽钧碗里。 段行玙看着他的举动,表情都快绷不住了,怎么那么想笑。 抹去了心中的偏见后,他觉得这两人互动还蛮有意思的。 而且蔡羽钧似乎是习以为常的,看起来楼知昧应该常做这样的事。 挑完鱼骨,楼知昧又对蔡羽钧一直没有碰的白斩鸡动手了。为了更加入味,秦氏把葱花油淋在了鸡肉上,楼知昧此时就是在把葱花都挑出来。还是与方才一样的动作,他很熟练地挑完,又熟练地放到蔡羽钧前面。 段行玙一直看着他俩,好像有点懂为什么以前的那个同桌那么喜欢嗑cp了。 干什么?楼知昧问。 没事。 楼知昧挑眉,嘴角扬起一抹笑,你也不吃葱? 没。段行玙摇摇头,你继续。 饭吃到一半,阿茅就跑回来了,只是食盒还在他手上。 阿茅有些着急,公子,九皇子进宫了,他府里的人说不收来历不明的东西。 啊?蔡羽钧被呛了一下,你是送去给那个人的? 啧。这是在楼知昧意料之中的,他看着阿茅,那你说了是你家公子送的没? 我说了公子的名字,他们就把我轰出来了!阿茅是既委屈又愤怒! 唔楼知昧耸耸肩,不应该啊 小玙,我说你啊,就是太单纯了,我都说了他就是爱捉弄人嘛,你还不信,以后要听哥哥的话!蔡羽钧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得,他不要正好,给我带回去吃。 段行玙脸色却不太好,他原本就想送九皇子点什么,以感谢他送的毛笔和书,又想着他应当不缺什么,于是想送些糕点就罢了,如此一来这人情倒是还未还清。还得另想旁的。 只是再一次见到谢时玦,他也没提起糕点的事,一如往常进入致知堂,只是发现今天大家并没有要安静下来晨读的意思,都格外兴奋。 他在自己的座位坐下,撑着头发呆。 诶。 后面传来一个声音,谢时玦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他身后的人换了位置。 但此刻段行玙觉得没必要再躲了。 如此也好,谢时玦离蔡羽均更远了。 牺牲他一人,幸福攻与受。 这也值了。 谢时玦的声音在身后传来,他好似已经不生气了,语气一切如常。 你还穿白色啊? 段行玙没有回答,不过他很快就知道谢时玦为什么这么问了,也明白了大家之所以那么兴奋的原因。 今日不用晨读,因为要到马场练习骑马。 而白色很容易弄脏,段行玙看了下四周,大家都默契地穿着深色的衣服,除了他。他撇了撇嘴。 他原先不知道今日要骑马,也没有想到这一层。 国子监占地面积极广,还有专门的骑射场地,供学子们练习。 到达马场的时候,学子们已经两两组好队,牵着马各自去练习了。 蔡羽钧和楼知昧是一队的,此时和段行玙一起站在教马术的先生旁边。 致知堂原先有三十五个学子,骑马都是两人练习,原先多出来的一个人就是谢时玦。倒也不是没人愿意和他组队,而是因为他精于骑射,不愿和别人一起练习,嫌麻烦。 先生关怀道,段行玙,听你父亲说,你未曾学过马术? 是。段行玙坦言,他确实从未骑过马。 从前在许都,倒也有先生想教他,只是他母亲说什么都不肯让他学,怕他贪玩,再出什么差池。 既如此,跟九皇子一块儿练习如何?也可让他教你,他的骑射是国子监里最好的。 段行玙心里一万个不乐意 好啊。谢时玦不知从哪冒出来了,站在段行玙后面,我来教他。 段行玙看向蔡羽钧和楼知昧,眼神里似乎有求救的意味。 考试的内容也是需要两人配合的所以蔡羽钧也没有办法。而且他们俩谁都不想和谢时玦一组。 段行玙也不可能让他和谢时玦凑在一起。 看到谢时玦过来了,楼知昧也道:爱莫能助爱莫能助。 蔡羽钧只想快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小玙,你好好学,我们也去练习了。 两人牵着马飞快地离开了,留下一脸无语的段行玙和嬉皮笑脸的谢时玦。 先生,要不我一个人练吧? 不可,我没办法一直看着你,这太危险了,况且一个人考试的难度是要大大提高的。 谢时玦在一旁道,你怕我?还是怕自己学不会?放心,我不会嫌你笨的。 段行玙睨了他一眼,慢慢吸了一口气,哦,我是怕你嫉妒我学得太快。 啧。他难得这样跟他开玩笑,谢时玦倒是心情很好,他看向马棚旁的小厮,把皓羽和惊鸿牵来。 第14章 纠缠 亲手做的糕点什么的,说出来太难 听到这话,先生多看了段行玙一眼,谢时玦笑道,先生,我来教他就好了,你去看看其他人呗。 先生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连半晌,笑着离开了。 段行玙不解,却也无暇探究了,因为小厮已经将两匹马牵来了。 一红一白。红色的如烈火,白色的似白雪,段行玙瞬间就移不开眼了。 他不自觉走到那白马旁边,摸了摸它雪白的软毛。 谢时玦也走了过去,它叫皓羽。你喜欢它? 段行玙点头,轻声说着:很好看,谁会不喜欢。 不过它是公马,性子比较烈,惊鸿温顺一些,你骑惊鸿可好?谢时玦摸了摸一旁的红色母马。 段行玙更喜欢皓羽一些,不过刚学,骑温顺一点的马安全一些,他正想说好,这时候皓羽的头伸了过来,软软蹭了蹭段行玙。 它也喜欢你!谢时玦很是惊喜,段行玙也很开心。好吧,那你骑吧。它跟你的衣裳也很配。 好!段行玙心里是雀跃的,语调也微微上调,他一看到这匹马就喜欢得紧。 段行玙牵着马走在谢时玦身边,很放心地跟着他往前走,走了一会儿便不知不觉远离人群了。 这是哪儿?我们不跟其他人一起练吗? 谢时玦失笑,现在才问啊?不怕我带你去什么奇怪的地方? 段行玙无言,那我现在走? 晚了。谢时玦心情大好,摸了摸皓羽的头,没想到它还挺有用的。不跟他们一起了,人太多,怕影响我们的骑马小天才段公子发挥呢。 谢时玦牵着缰绳,摸了摸皓羽的耳朵,乖一点啊。又偏头对段行玙说,好了,上去吧,我帮你牵着。 段行玙小心翼翼地上马,有些紧张地看着谢时玦。 他也正看着他,很是专注,眼眸里闪着细碎的光,段行玙是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看他,他的眼睛似桃花,段行玙想这双眼睛的主人一定很多情。 啧,别这样盯着我。谢时玦有些不自在,捏了捏皓羽的耳朵以缓解内心的躁动,果然是看脸的啊,它可不让别人骑。 嗯?这两匹马不是专门供大家练习马术的吗?虽然这两匹马看起来的确与众不同。 当然不是。谢时玦松开惊鸿,让它自己走动,这是我的,我平常都骑皓羽,练习也是,所以干脆暂时养在学里了。惊鸿和它是一对儿,所以也在这儿。 哦难怪。 谢时玦牵着马走了几圈,让段行玙适应了一下。段行玙也渐渐放松了下来,你你去骑马吧,我想自己试试。 我不骑,谢时玦抬头看他,就在旁边看着,你要是害怕就喊我啊,那我松手了? 谢时玦把绳子交到段行玙手里,后者紧紧地攥住,自己抓缰绳的感觉还是不一样的,有点惧怕,更多的是小雀跃。 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骑马,本来想着高考后就跟朋友们去学骑马的,不过没来得及,没想到在这里骑到了。 皓羽一走动,段行玙的心都提了上去,突然觉得还是让谢时玦牵着比较有安全感啊 虽然心里害怕,但他面上还是十分平静,谢时玦在旁边看着,他也不想示弱。 皓羽就这么直直地往前走,段行玙的手僵直地抓着绳子,感觉是在被马带着走而不是在骑马 谢时玦跟在后面,手里把玩着刚刚在旁边随意拽来的小草,百无聊赖。 皓羽越走越远,段行玙想要掉头确认一下谢时玦还在后面,却突然被皓羽带着飞奔了起来。 段行玙! 段行玙心中大惊,脑袋一片空白,只懂得紧紧地拉着缰绳。 皓羽!停下!谢时玦的声音在后边,可是他无法回头,段行玙!行玙,拉绳子! 谢时玦在后面追着,可是段行玙仿佛听不见他的话似的,被皓羽带着跑。 玙儿,脚抽出来,把手给我。谢时玦焦急的声音就在耳侧,相信我,把手给我。 段行玙偏头看见谢时玦跑在他身边,他将手伸过去,就感受到一股大力将他往下拽。 嗯段行玙的身子重重地倒在谢时玦身上,两人皆发出一声闷哼。 段行玙惊魂未定,看着在他身下的人,脸都白了,连此时两人姿势怪异都没注意到,你没事吧? 谢时玦的手放在身体两侧,而段行玙的手正撑在上面。 分卷(10) 喂,你没事吧? 听着他紧张的声音,谢时玦却松了一口气,我没事。 吓到你了?谢时玦看到不远处,皓羽正和惊鸿一块儿低头吃草,原来方才是看到了惊鸿才跑过去的,皓羽今晚要没饭吃了。 见他还有心情开玩笑,应当没伤到要害,段行玙抿了下唇,没事就好,多谢。 他说着就要起身,两只手却被握住了,别动。 谢时玦看着他,嘴角露出悄悄的梨涡,眼睛里染上戏谑,地上很脏的,仔细把衣裳弄脏了。 段行玙是第一次这么后悔穿了白色的衣裳 多谢多谢,你就只会说多谢吗? 起身的动作让他的身体撑高了些,一片阴影覆盖在谢时玦的脸上,接着他感觉那人的手指捏了捏他的手指,跟段行玙微凉地指尖比起来,那人的手指简直可以用滚烫来形容。 你昨日去找我了? 没有。段行玙下意识否认。 哦。谢时玦眼睛里有几分笑意,那段侯家的二公子是谁呢? 段行玙躲避他的眼神,先松手。 不。谢时玦笑得很是得意,我昨日进宫了,府里人不懂事,已经罚过了。你要拿什么给我? 亲手做的糕点什么的,说出来太难为情,段行玙感觉耳根隐隐发烫。 谢时玦徐徐诱之,说了才松手。 段行玙面上一热,就一些糕点。 感觉到手上的力度松了些,立马想要起身,却感觉腰间有什么东西扯了一下,又摔了下去。 段行玙低头看,才发现谢时玦的腰间挂着一个小而精致玉环。 而他身上的玉玦是有缺口的美玉,那玉环恰好由它的缺口处穿过,两者扣在一起。 段行玙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直到谢时玦把两块玉分开,他的眼睛还一眨不眨地看着那块玉环。 这玉环才应该是段行玙所有,只不过是娘亲为原身求的,他刚来那阵子急于区别于原身,因此谢时玦提出要与他交换佩玉的时候,他只犹豫了一小会儿就答应了。 没想到他还带在身上,段行玙不自觉地就想伸手去触碰它。 段行玙!你在干什么! 邱宏铮愤怒的声音从后边传来,段行玙还未反应过来就让人拽了起来。 邱宏铮把谢时玦拉了起来,还一脸怒气冲冲,不过是对着段行玙的。 方才被打断,谢时玦皱了下眉头,有些不悦,你怎么过来了? 我还不能过来了?莫非是打扰了你们不成? 段行玙整理了下衣袖,听到这话,皱着眉看他,发现邱宏铮怒目圆睁地瞪着自己,他心思一转,察觉到他似乎误会了什么。 你觉得我在干什么? 你邱宏铮的脸涨得通红。 段行玙他不屑与他交往,因此也无须与之解释过多,他看向谢时玦,疏离有礼,多谢九皇子教我骑马,今日就到这里吧,先行告退。 段行玙决定今日回府的第一件事就是让母亲给他换其他颜色的衣裳。 * 当段行玙第一次不穿白色的衣裳到学里的时候,旁人又不禁多看了他两眼。 今日他穿的是黑色束腰衣袍,一截纤细的腰身被腰带握着,并不显孱弱,倒如松竹挺拔不折。 领口束缚着,便显得颈上露出的一片皮肤更加冷白如玉。 他一踏入门,九皇子就后悔了,那日不该捉弄他。 看着他如墨的长发垂至腰间,洁白的玉玦在黑色的衬托下也更光彩夺目,谢时玦叹了口气。 待他坐下后,谢时玦伸手轻轻扯了扯他的头发。 段行玙没有回头,开口的语气倒是缓和的,何事? 诶,谢时玦随意地趴在桌子上,把头往前伸,在段行玙身后很近的位置,你还是穿白色吧。 段行玙愣了一下,随即认真道:很丑是吗? 他说着还煞有介事地皱了下眉,我也觉得怪怪的。 谢时玦无语了一瞬,想纠正他对于丑可能存在的一些认知错误,不是,我的意思是 太招人了。 什么?段行玙转过头来,这才发现他靠得那样近,而且他那委委屈屈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第15章 勾引 打架 他还没等到谢时玦说话,桌子就让人踹了一脚,撞得椅子震动了一下,谢时玦也吓了一跳,揉着下巴跳了起来,邱宏铮,你做什么? 罪魁祸首正看着段行玙,目光不善,好似要将他生吞活剥了似的。 段行玙站了起来,没有一丝惧怕地迎上他的眼神,段行玙虽比他瘦些,却因着比他还要高上几分,气势上并不弱。 两个人最终也没起什么冲突,连话都没说上一句,夫子就进来了。 夫子将一沓纸放到桌子上,今日学堂里可热闹了,邱宏铮,段行玙,谢时玦,站着做什么呢?耍杂技? 邱宏铮不情不愿地坐回自己的座位,见状,段行玙和谢时玦随后也坐下。 昨日你们写的策论已经批完了。 国子监里的夫子都博学多闻,并不专教一门课,所以评改等级也是综合多位夫子的意见的。 今日给他们上课的是学里最老的夫子王夫子,但又是最受学生喜爱的,因为他不那么严厉,又爱玩闹,大家都叫他顽童夫子,他摸了摸胡子,露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猜猜谁得了一甲? 九~皇~子~他每次都问这个问题,学生们答的也只有这个名字,每次都是他,大家都不想开口了,为表尊敬夫子,又不得不配合。 什么九皇子,我说过多次,在国子监,大家都只是学子,这里只有谢时玦,没有九皇子。 哦~~~~大家敷衍地拉长音,实则并没有放在心上,虽然国子监规定学子身份平等,但皇子总归还是皇子。 好了,谢时玦此次确是甲等,但一甲另有其人。夫子故弄玄虚。 国子监规定,甲等可以有多个,但甲等之上的一甲只能有一个,同分者必须分出高下。 什么? 居然不是九皇子? 咳咳。顽童夫子清了清嗓子,此次段行玙和谢时玦的策论同为甲等,我与众夫子共同商议,决定段行玙为一甲。 屋里顿时一片寂静。 不一会儿,便有人窃窃私语。 蔡羽钧则有些激动,隔着人还要跟他分享兴奋的情绪,小玙!你是一甲! 终于有人胜过谢时玦了,这比蔡羽钧自己得了一甲还让人高兴! 好!谢时玦率先拍手称好,后众人也鼓起了掌。 段行玙也是一惊,他只是个学渣啊,可从来都没得过什么第一,以前写议论文都靠着他平日里特别多话,倒能凑够字数,但却并没有得过很高的分数。 顽童夫子解释了他能拿一甲的原因,段行玙这篇策论行文不算顶好,但胜在观点新颖,这是很难得的,策论谁都能写一篇,但真正能提出解决问题的新方法却是最为稀缺的。我们几位夫子商议之后觉得可以给一甲,以此激励你夯实基础,期望未来能够写出更好的文章。 如此一说便可以理解了,他接受过现代的观念,更容易写出新颖的论点。 而且顽童夫子继续说道,值得一提的是,行玙的字写得极好,可以看得出他的态度十分端正,俗话说字如其人,行玙便是如此,但有的人写的字就和他的外形是云泥之别了,是吧,谢时玦? 谢时玦笑道,多谢夫子夸我长得好。 他这话一出,周围的学子是想笑又不敢笑出声,都憋得很辛苦。 顽童夫子眼睛一瞪,胡子一抖,又说了句,我现在是在夸你吗? 他这模样十分滑稽,大家终于忍不住捧腹大笑。 段行玙有些心虚,他因为不爱学习,上课时唯一能让他看起来认真一点的活动就是练练字了。 他上去领了自己的策论,下来的时候看见谢时玦正冲着自己笑。 给我看看。 小玙,我想看! 谢时玦和蔡羽钧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与此同时,谢时玦转过头恶狠狠地瞪着蔡羽钧。 蔡羽钧顿时怂了,行行行,你看你看。 段行玙想起先前谢时玦是先把文章给他看的,于是把自己的策论放到了谢时玦的桌子上。 谢时玦并不知道他的脑回路,只知道现在那篇文章在他手上,他得意地看了蔡羽钧一眼,随后低头看起了段行玙的策论。 后者在那人专心看文章的时候偷偷给了他一记飞速的白眼。 * 段行玙刚从恭房出来,迎面就撞上了一个人,且那人很是结实,段行玙被撞了一下,差点往后摔,好在那人下意识揽了他一下。 邱宏铮揽着段行玙不盈一握的腰身,看清是他后,猛地将他推了出去。 段行玙在看清是他后业已有了心里准备,只是往后退了几步,并未摔倒。 段行玙看着眼前人涨红的脸,他知道,那日在阑珊居的事,邱宏铮只怕心里还是不痛快,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他也想快些解决这些麻烦事儿,能说则说,如果不能说,那便随他的愿,如何解决都成。 你你段行玙你邱宏铮似乎很是生气,但只是红着脸指着他,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来。 段行玙不愿与之纠缠太久,他气定神闲道,你想如何? 你还问我想如何?你当日出言侮辱我,我还未找你算账,你这竖子变本加厉,不仅勾引我的兄弟,还还 勾引?段行玙这下是真的听不懂了,我勾引何人? 你还妄图狡辩?你昨日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让时玦教你骑马,趁机趁机邱宏铮说不出口,昨日他趴在九皇子身上的情景却历历在目,他怒火中烧,口不择言,果然是你母亲的儿子。 听他提到母亲,段行玙的脸色冷了下来,邱宏铮!你说我便说我,不许说我娘! 怎么?还不让人说?她一个娼妓成了侯爷夫人,你也想勾引九皇子,真是恬不知 段行玙一拳打在邱宏铮的脸上,那人没有防备,倒是结结实实挨了一拳。 段行玙!你居然敢打我! 段行玙觉得邱宏铮这人真的有点中二,都被人打了还不忘说一句你居然敢打我,以为他俩是小燕子和容嬷嬷么? 二人很快扭打在了一起,邱宏铮是将军之子,自小练武,段行玙自然是比不上的,但因着段行玙每次出手都毫无章法可言,也让邱宏铮吃了些亏。 不一会儿,两人身上都挂了彩,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致知堂的人也纷纷赶了过来。 谢时玦是跑着过来的,他跑近的时候,邱宏铮正如豺狼虎豹似的地盯着段行玙,目光里仿佛淬着利刃,拳头高高举起就要挥下,谢时玦心一紧,又怕伤了两人,情急之下只能将身子挡在了他的身前。 嗯 邱宏铮这一拳很是用力,谢时玦的后背挨了一拳。 让无关的人替他受罪,这是段行玙最难以忍受的,他将谢时玦护到身后,拳头紧握,你打我便打我,何必伤及无关的人? 邱宏铮这才发觉他打了自己的好兄弟,顿时有些慌乱,时玦你怎么 都给我住手!掌正和一众夫子也赶来了,你们三个,跟我到戒律阁。 邱宏铮方才是被愤怒冲昏了头,此时醒过神来,也有些愧疚,登时低着头不敢看夫子们。 段行玙还是气不过,紧紧地盯着他,眼神凌厉。 见到他那副要吃人的表情,掌正开口呵斥道,段行玙,你还没打够? 行玙 小玙,消消气楼知昧和蔡羽钧一脸担忧。 谢时玦伸手握住他紧握的拳头,站在他身前,挡住了他的视线,行玙,冷静点。 段行玙看他,手慢慢放松下来,聚拢的五指慢慢舒展开来,对不起,连累你了。 谢时玦摇摇头,看着他擦破的嘴角渗出血丝,都快要心疼死了,这小孩倒也没让自己吃亏,邱宏铮脸上也不好看,他顿时不知道该觉得生气还是欣慰。 都回去上课!夫子驱散了围观的人,又催促道,还不快走? 戒律阁内,三人跪成一排。 一个皇子,一个侯爷之子,一个将军之子,场面倒是壮观。 说说吧,为什么打架? 谢时玦是真的不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事,于是沉默,其余两位也难得默契地缄默。 邱宏铮?你说。 邱宏铮偷偷瞥向段行玙,支支吾吾了起来,我我 这让他怎么说?他当时昏了头了说出那样的混账话,过后已经意识到自己不对了,可他也说不出口。 难道要说段行玙勾引谢时玦?还是将他揽住他的腰时心中所想的说出来? 因为他的腰太细了,像女子一般,所以他生气? 可是他到底在生气什么? 第16章 嫉妒 我乐意 段行玙没有看他,掌正,我说。 邱宏铮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上去了,毕竟他说的话实在不算好听,这话要是传到他父亲耳朵里,只怕免不了要受一顿责罚。 因为我策论得了一甲,他嫉妒。段行玙睁着眼睛说瞎话,偏生他表情严肃,看起来十分正经,一点也不像在胡诌。 分卷(11) 邱宏铮无言以对。 是这样吗?邱宏铮。掌正严厉道。 是是的邱宏铮有苦说不出。 顽童夫子也在,听到这话真真是气笑了,那时玦你呢?这件事与你又有何关系?你也嫉妒段行玙? 咳谢时玦也还没缓过来,这件事原与我没有关系,但是我看段行玙生得文弱,怕被打出个好歹来,所以 邱宏铮只想说狗屁的文弱!他的脸现在还隐隐作痛呢。 胡闹!因为这种事情打架,就是小孩子行径,总归不是什么大错,但也免不了要受点惩戒,下午的课不用上了,就留在这罚跪思过。 掌正,段行玙实在不想再连累无关的人了,这件事跟谢时玦没有关系,他没有打架。 有关系。谢时玦非要留下来不可,我和邱宏铮打架了。对不对? 收到谢时玦的眼神威胁,邱宏铮心里憋屈,却只好顺着他,对。 掌正气得不轻,都给我在这跪着,好好思过。 夫子们走后,谢时玦悄悄往段行玙身边挪,看着他们的影子在地上重叠。 你还好吗?段行玙看向他,问道。 我没事,都不算什么。谢时玦只顾打哈哈,倒是你,可伤到哪儿了?这家伙下手没轻没重的。 段行玙摇了摇头,邱宏铮却抗议了,你怎么不问问我伤哪儿了? 谢时玦睨了他一眼,说吧,为什么打架? 方才那套说辞,夫子信,他可不会信。 邱宏铮咬着下唇,就像咬破了皮球般突然泄了气,把头转到一边,不看他。 不说?谢时玦在心里叹了口气,连他都不说,更别说段行玙了,不过他还是转头看向了段行玙,你呢?可愿意告诉我? 段行玙直挺挺地跪着,目视前方。 罢了。谢时玦不问了,也静静跪着。 其实,你无须如此。 谢时玦一直看着地上的影子,冷不丁听到他的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疑惑道,嗯? 这件事本就与你无关。 哦,谢时玦的语调冷了几分,脸上却露出了几分笑容,我乐意。 掌正罚人还真不是做做表面功夫,他们三人切切实实地跪了一个下午,出戒律阁时膝盖疼得紧,腿直打颤。 蔡羽钧和楼知昧立马迎上来,搀扶着段行玙。 蔡羽钧都被惊呆了,同时又对段行玙多了几分崇拜,小玙,我以后不说我是你哥了,你才是我大哥!你居然跟邱宏铮打架了,还把他打伤了,真是太厉害了! 楼知昧无语道,别胡闹了,再让夫子听到了,你也想被罚跪吗? 呃不想。他扶着段行玙进学堂,不过好端端的,你们怎么会打架呢? 段行玙摇了摇头。 蔡羽钧还想多问,却被楼知昧制止住了。 阿茅过来的时候,看到段行玙脸上有伤,开始哇哇直哭,伤心欲绝。 段行玙哄了半天才把人哄好。 公子要不你今天先别回去了。阿茅抽着鼻子,忧心忡忡道。 怎么? 侯爷知道你打架了,正在书房等你 段行玙皱眉,他怎么会知道? 这才一个下午,就传到父亲的耳朵里了? 是是大公子 段行玙没再说什么,强忍着膝盖的疼痛,上了马车。 他一进府就直接去了书房。父亲和大哥都在里面。 跪下。 段行玙顺从地跪下。 今日在学里,和人打架了? 是。 为何打架? 段行玙抿了抿嘴,一言不发。 还能为什么?段行钦在一旁居高临下地看着段行玙,我前几日才跟你说要收敛着点,你这就惹事了,还像小时候一样不懂事。 段行玙还是一声不吭。 小时候的段行玙什么都不敢做,那时是因为他怯懦,所以任由他们欺负自己,如今的段行玙也不愿意反驳他,却不是因为害怕,而是不想。 那些人说他娘的话,他无论如何也不想说出口,尤其是在段行钦面前。 得亏我在国子监里也有些朋友,告诉了我这事,否则,你得罪了邱大将军,可别想有好果子吃。如今这邱大将军可是皇上跟前的红人,我不求你学会与人交往,至少不能因为你得罪了人,要我与父亲帮你善后。 此事我自会解决,不劳大哥费心。 段行钦冷哼一声,解决?你能怎么解决。 他转而看向父亲,邱大将军脾气可不好,而且那邱宏铮可是他最疼爱的小儿子,平日里也是嚣张跋扈,我与他大哥有几分交情,却也摸不准他家里人的脾性,只知他们绝对不会轻易善罢甘休。我看为今之计唯有重罚行玙,以示我们的歉意。 父亲思忖良久,去取我的戒鞭来。 是。段行钦很快跑出去。 段侯语重心长,爹知道你不是不讲道理的孩子,你与他打架肯定有你的原因,只是今日之事,爹不可不罚你,你明白吗? 嗯。段行玙知道,关起门来自己解决,怎么也比把他交给邱将军去解决要好得多。 他接受。 爹,段行钦取了鞭子过来,递给段侯。 段侯接过鞭子,手一扬就抽在了段行玙的背上,他的衣袍立刻破了一道口子。 段行玙抿着嘴唇,依然挺直腰板。 又是啪的一声,段行玙感觉自己的鬓角有冷汗滑落。 第三鞭打下的时候,背部火辣辣地,第四鞭,有些麻了,第五鞭,有什么温热的东西在流淌。 这五鞭,算是给你一个教训,记住,我送你去国子监是让你学习的,不是让你去打架的。 段行玙咬着的嘴唇已经发白,是。 见段侯只抽了五鞭,段行钦在一边焦急道,爹,这五鞭恐怕不足以跟邱大将军交代,我 够了。段侯打断了他,神色有些许疲惫,其余的我会亲自跟邱将军言明。 段侯都这样说了,段行钦也不能再说什么了,只是就这么轻易放过段行玙了,他还是有点不甘心。 另一边,段行玙趴在床上,大夫已经给他上完药了,秦氏在他床边坐着,不住用手绢擦拭着泪水。 娘别哭了段行玙虚弱道,他不敢太用力,扯到伤口又会疼痛难耐。我没事。 打成这个样子,你还说没事?秦氏心疼得紧,你究竟是为何要与人打架? 说到这个问题,段行玙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的,娘,你就别问了。 连娘都不能说?娘知道,你长大了,咱们母子之间也是要生分的她说着哭得更是厉害。 娘你别胡思乱想了,就是因为一些小事起了冲突。 娘不是告诉过你吗?有些人咱们惹不起,那就躲着,九皇子是,邱小公子也是。邱大将军如今在颇得皇上器重,就连你爹也要敬他三分,此事你也莫要怪你爹。 我明白。段行玙点头,他今日是一时冲动,要不是邱宏铮侮辱了母亲,他是断然不会与之打架的,娘,我答应你,我以后不会再打架了。 听到他这话,秦氏也放心了许多,只是,若有人欺负你,你也要回来告诉你爹,知道吗?切不可一个人受着。 我知道。段行玙觉得伤口越来越疼,只好想个借口让母亲离开,娘,我想吃你做的鸡丝粥了。 终于打发走了母亲,段行玙放松了下来,方才一直强压着的痛感也在这一刻释放出来,他咬着嘴唇,不敢乱动,等着慢慢适应这痛觉。 * 是夜,段行玙趴在床上,怎么趴怎么不舒服,几次耐不住动来动去,想要寻找舒服的姿势,却总也找不到合适的姿势。 烛光有些晃眼,他怎么都睡不着。 隔着薄薄的纱帐,段行玙看到有人进来了,又快速关上了门。 阿茅,把蜡烛熄了。 那人没有反应,待他走近,段行玙才惊觉那人比阿茅要高上许多。 段行玙喊道,是谁? 那人掀开纱帐进来了,居然是谢时玦! 怎么是你? 谢时玦却只盯着他因为刚刚在床上的动作已经渗出了血的背,他在床边坐下,从衣服里拿出一瓶药来。 段行玙伸手想抓住他就要给他上药的手,却又再次牵动了伤口,嘶 你别乱动了! 谢时玦有些着急地抓住了他的手,压低了声音,你要拿什么就跟我说,我来帮你拿。 你怎么来了? 第17章 心疼 金屋藏娇 谢时玦抿了下唇,你就当我是闲着没事干多管闲事吧。 谢时玦打开瓶子,给他的伤口上药,看着他背上纵横交错的伤口,两边的眉毛都快拧到一块儿了。 他俯下身子,轻轻吹了口气。 段行玙身子一缩 你疼不疼啊? 还好。 你到底是不是亲生的啊,怎么打成这样? 段侯这个老顽固,还是像以前一样! 这药很好,用了你会好得快些。 多谢。段行玙突然想起那日谢时玦说的话,说他只会说多谢,于是又补充了句,这药需要多少钱,我改日还你。 谢时玦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后又继续上药,段行玙没有听见他回答,也丝毫没有发觉自己说错话了,只是在心里默默决定以后要对谢时玦好一点。 好了。谢时玦把瓶子放到一边,继而动手脱起了鞋子。 你做什么? 睡觉啊。 在这? 不行吗?谢时玦回过头来看着他,背着烛光,段行玙看不清他的脸,只听得他的声音有几分委屈巴巴,我看你屋外那小孩走开了一会儿才进来的,这会儿他定是在外面了,我如何出去? 可 我没坐马车过来,又是翻墙进来的。不然我现在出去找段侯好了,让他着人驾马车送我回府。谢时玦说着麻溜地把脱了一只的鞋又穿了回去。 等等段行玙轻轻扯住他的衣袍,别出去。 母亲不喜欢谢时玦,且再三嘱咐自己别在招惹他,要是让她知道他翻墙进来了,不知道又会如何。 这可是你说的啊? 嗯。 那我就在这儿睡下了? 嗯。 段行玙话音刚落,那人就已经把鞋踢掉,开始解外衣了。他将外衣随意一丢,却无比宝贝从腰间解下来的玉环,双手近乎虔诚地捧着。 他正要把玉环放到枕边。 段行玙看见那玉环,心里又有点愧疚,当时没想清楚就把玉环给了他,如今想想倒是想要回来了,我可以看看吗? 谢时玦的手一顿,你想看它? 嗯。 你想起什么了吗? 想起什么?段行玙打着马虎眼。 谢时玦把玉环递给他,他仔细端详着,摸了摸玉环上刻着的栩栩如生的鱼儿,在翻了个方向,玉环里头刻着一个玙字。 段行玙小心试探道,为什么你的玉环里面刻着这个字? 谢时玦看着他,没有回答,那你的玉玦呢? 段行玙从枕下取出玉玦。 你可记得这玉玦从何而来? 段行玙此刻便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只好磕磕绊绊地说,我娘说是从宝华寺慧能大师那儿求的,我从小就戴着。 谢时玦冷笑一声,她是这样说的? 段行玙只好打着哈哈过去,我也记不清了,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 谢时玦没有说话。 那你这玉环呢?又是从何而来的?也是从小就戴着的吗?不知道为什么,段行玙有些期待他的答案。 不是。谢时玦把玉环拿回来,放在枕边,他躺下,双手垫在头下枕着,是一个很重要的人送的。 他说着笑了下,随后摇摇头叹了口气,看向外边,忘记熄蜡烛了,我去。 等一下,段行玙拉住了他,声音提高了些,喊道,阿茅,进来。 阿茅应声而入,公子,你喊我吗?可是伤口又疼了。他说着就要掀开纱帐进来。 不是!别进来。段行玙有些紧张,见他没再伸手掀纱帐了,又道,你不用进来了,把烛火熄了,回去睡觉吧。 分卷(12) 阿茅不睡,阿茅就在门外守着,公子夜里若是不适,尽管叫我! 阿茅倔强,于是段行玙也不再多言,嗯。你方才去哪了?怎么叫了你几声都没有答应? 公子,我方才去小解了。 嗯,没事了,你下去吧。 烛火熄灭,而后是关门的声音。 我这样子,如何自己去熄火?你那样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我房里有其他人吗? 对哦,谢时玦侧过身子,面对着段行玙,夜里看不清人,但却更能清晰地感觉到他在身边,这让谢时玦心里很踏实,还是你想得周到。 段行玙没说话,趴着睡让他感觉浑身都不舒服。 你是不是难受?要不要睡过来点?趴我身上,会好一点。谢时玦察觉到他的小动作,问道。 不用。段行玙把头偏向另一边,离他远了点。 良久 谢时玦 嗯?他似乎快睡着了,声音有些迷糊。 段行玙又把头靠了过来,小声道,你可以让我靠一下吗? 嗯?他迷糊了一阵,而后像是瞬间反应过来,嗯!来吧!不!你别动。 黑暗之中只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他把自己的身体挪过去,身子抬起来一下。 段行玙半边身子趴在他身上,倒是舒服了些,这样你会不会不舒服? 不会。谢时玦道。 明日 明日我还来给你上药,你别让人在门外守着了。 不用,我娘会帮我上。 不行,你娘哪里晓得用量和手法? 段行玙想了一瞬,什么手法?方才也没见你碰我了,不就把药撒在上面吗? 谢时玦一时语塞,他哪里是不想碰他,只不过是不敢,我方才不是怕你疼么。总之,你得等着我,反正我也是要来的,若是让其他人给你上药了,那我就再上一次。 段行玙被他的强盗言辞惊到了,这个话题只好作罢,我是想说,明日你怎么出去?阿茅定是要进来服侍我洗漱的。 嗯,我卯时就走,不会让人发现谢时玦说着很快就安静了下来,段行玙此刻的身子与他亲密无间,身体的温度隔着他薄薄的中衣暖在他的心口。 他的手搭在身上。 他一说话,气息便在耳边。 谢时玦几乎僵硬着不敢动弹,宁静的夜里,只有一直平静不下来的心跳昭示着少年的紧张、青涩和越来越抑制不住的情愫。 段行玙这一夜睡得很是安稳,自然苏醒的时候,谢时玦已经不在他旁边了,阿茅。 阿茅进来了,手里还捧着一盆热水,公子,你醒了? 嗯阿茅扶着他坐了起来,现在是什么时辰? 已经辰时了,公子不必担忧,侯爷差人去学里告假了,夫子已经批了,公子可以在府里多修养几日。阿茅语毕,便开始伺候段行玙洗漱。 段行玙在家休养了三日,这几日,蔡羽钧和楼知昧来看过他,陆洺昭也来过,而来得最勤的当属谢时玦了,夜夜来帮他上药,而后睡在他房里。 一来二去,段行玙对他熟悉了许多,也对他改观了不少,相信现下就算谢时玦要设计破坏楼知昧和蔡羽均的感情,也不会伤害到段行玙了。 能够保住自己的命,任务就算完成了一半。 只是另一半他总觉得怪怪的,谢时玦眼下看起来分明对蔡羽均没有半分好感,且近来还夜夜来看他,何来时间去破坏攻受? 这也是段行玙肯留他下来的另一个原因。 一直在他身边看着,让他没机会去接触蔡羽均和楼知昧。 第七天夜里,段行玙已经好了许多了,躺在铺了软垫的床上也不成问题,但谢时玦还是照常来了。 段行玙正在学习这几日落下的功课,明日起你就不用再来了。 谢时玦躺在床上,撑着手看他,真无情啊,啧。 段行玙停下来,偏头看他,嘴唇轻启,就被他打断,别再说多谢了。 被看穿的段行玙也不觉得不好意思,还是要谢谢你。 谢时玦哼了声,抱怨道,哦,谢谢我,我就是你的人肉垫子罢了,身子好了就把我丢在一边了。 难道你想一直在我这儿躲着?段行玙觉得他就是太无聊了,才跑来这跟他玩这种把戏。 不行吗?让人发现了顶多说你金屋藏娇,你又不会吃亏不是? 金屋藏娇?他算娇?段行玙已经不想理他了,跟他瞎扯还不如多看几道算术题。 谢时玦躺着无聊,于是跑到他身边去,你在看算术?我那日给你的书可有用? 嗯。挺好。 可有不懂的? 嗯有。 于是谢时玦给他讲了一晚上的算术,直到两人都困得受不住了才歇息。 第18章 真诚 没有躲你 段行玙还没踏进致知堂,就听见里面吵闹的声音,似乎是蔡羽钧和人起了冲突。 他大步流星地走进去,便看见一堆人围在他的桌子旁边,蔡羽钧抱着他的桌子,谢时玦的手则压着桌子不放。 楼知昧最先看到他,行玙来了。 小玙你来了!夫子昨日已经跟我说了,今日把你的位子换到最后边去,可是他不让我搬你的桌子!蔡羽钧跑到他身边,指着谢时玦,因为怂又躲在他身后。 夫子想让他搬到邱宏铮不转身就看不到的位置。 段行玙知道,夫子这样也是为了他考虑,况且,他还是不要去招惹邱宏铮的好。 他走上前,想要自己搬桌子,谢时玦却怎么也不肯松手。 我们谈谈? 段行玙看着他,不解道:谈什么? 谢时玦的神情似乎有些落寞,语气是肯定的,却不知为何让人听出了一丝希冀,跟我谈谈好吗? 段行玙只好松开手,率先走出去,谢时玦跟了上去。蔡羽钧他们一时也不知道还要不要继续搬桌子。 段行玙正想问他有什么事,他却很难过似的。 原本因着这几日在段行玙房里躲着,天不亮就离开,他精神不佳,此时神情怏怏地,更是可怜,我做错什么了吗? 什么?段行玙不解。 昨夜不是还好好的吗?我又有哪里做得不好吗?这次是离我更远,下次呢?你是不是就连学都不上了? 他走近了一步,眼前人近在咫尺,不要躲着我了,好不好? 段行玙疑惑他为何会如此想,却也明白他这是误会了,不是因为你。 段行玙想了想,又补充道,没有躲你。 虽然之前因为先入为主的想法和偏见,不想招惹他,所以避着他。 如今接触了他,了解他并不像旁人说的那般顽劣,小说里出现的情形或许不会重现,他该用自己的心去结交他,而不是仅凭那些冷冰冰的文字,去伤害一个真心对他好的朋友。 他想,以后都不会了。 眼前的人眼眶底下一片青色,既然不是因为我,那是因为宏铮? 段行玙没有否认。 那更不用,他这几日也很内疚,以后不会再找你的麻烦了。 最终段行玙还是没有换位子,而邱宏铮也没有再来找他麻烦。 邱宏铮因着段行玙没有将两人打架的原因告诉夫子而对他改了观,少年是最不记仇的,也最有义气,先前相看两厌,今日却也因着这一件小事,将他视作值得深交的朋友,一丁点的好意就要用满腔的真诚来回报。 两人回到致知堂的时候,里头正一片嘈杂,一群学子围在致知墙前看着什么。 一看到段行玙进来了,蔡羽钧立马凑了过来,一脸警惕地看着谢时玦,开口却是对着段行玙说的,没事吧? 段行玙摇摇头,他们在看什么? 哦~刚刚你们出去的时候姜夫子过来了,说是朝廷来我们学里征集策论了,好像是针对灾后难民安置还是什么的。 楼知昧说道,听说皇上每年都会在国子监征集策论,给咱们这些学子表现的机会,有时候还真能出一些大臣们都没想到的法子。 段行玙所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楼知昧继续道,每年旱涝过后各个洲都会难民涌入,太子这几年每年都会亲自去赈灾,但是情况没有改变,这几年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听我爹说每年也会有新的举措,但是成效并不显著。 夫子原本每月都会布置几个案例让学子们练习写策论,此事倒没激起多大的风浪,大家聚在致知墙前,记下了要求,也就纷纷散了。 蔡羽钧更是看过就忘,他更关心的是即将到来的中秋节。 中秋节前后,学堂停学三日。 说起来段行玙上一次在京城过中秋节还是八年前了,以往在许都,只跟着外祖父外祖母在院子里赏月。 今年倒是不同了些。楼知昧和蔡羽钧昨日便和他约好了一起去西月河放河灯。 夜幕降临,段行玙在家里陪母亲祭月之后才出门与二人回合。 小玙,你可算来了,我们都等你呢!蔡羽钧站在河边,手里提着两盏河灯。 嗯。段行玙从蔡羽钧手里拿过一盏河灯,看着身边来来往往的人群,不远处一对年轻的夫妻正带着一双儿女放河灯。 好了,那我们放河灯吧!蔡羽钧蹲下,轻轻地将河灯放进河里,伸手入水中将河灯一推,我好想我娘,就让这盏河灯载着我的思念飘向远方吧。 段行玙收回目光,什么都没想,跟着楼知昧也随后放下河灯。 满河的灯连成一片,顺着水漂流而下,如星河璀璨。 蔡羽钧轻声道,听说在中秋节放河灯,同时心里想着思念的人,河灯就会顺着河水漂向远方,在河流的尽头升上九天,天上的人就能听见我们对他们的挂念。 小玙,你有思念的人吗? 段行玙愣了一下。 怎么会没有? 他想爸爸,想妈妈 想知道,他们现在还好吗? 可是他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还在找他? 可是如果两个世界的时间是一致的话,那么几年过去了,他们都以为他已经死了吧?还会有人记得他吗? 段行玙无从得知,也无计可施。 沉默间,一个熟悉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扯了回来。 小玙!你也来了啊! 段行玙闻声抬头望去,看到的却是一名女子,灯火阑珊下,她一双圆目含笑直视着他,继而嫣然一笑,又跟身旁的男子说了什么。 段行玙这看清了她旁边那人是陆铭昭。 两人走近,陆铭昭道,小玙,我原以为你今日会陪着小姨祭月,这才没有邀你。 嗯。我是祭了月才出来的。 陆铭昭点点头,跟段行玙介绍他身边的女子,这是洺汐,你可还记得? 段行玙没有印象,只不过细看之下,这女子的容貌倒与陆铭昭有几分相似。 陆洺汐这会儿倒有几分羞涩了,她微微低下头,喊道:表哥。 嗯。段行玙应了声,却因着极少和女子打交道,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居然还有这么个表妹?蔡羽钧凑到段行玙身边,离陆洺汐很近,如此佳人,不知可已婚配? 蔡羽钧一向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此番话也别无恶意,倒是楼知昧有些焦急,把他拉回自己身边,哪有人像你这般口无遮拦的! 陆洺汐捂嘴偷笑,却没有因为脸皮薄不回答,尚未婚配。 她说这话时眼睛瞟向段行玙,只是后者正看着蔡羽钧,没有察觉她的目光。 倒是陆铭昭心里有几分了然,既已放完河灯,咱们去阑珊居喝酒可好?正好明日不用上学,我们也可尽兴畅聊。 好啊好啊!蔡羽钧最有兴致。 段行玙虽有些犹豫,却也不好扫了他人的兴,他看了看陆洺汐,又看向陆铭昭,那便先送表妹回去? 陆洺汐一听这话,秀眉轻蹙,手指忙往身后偷偷扯着哥哥的衣裳。 陆铭昭自然是懂的,洺汐啊,你是想回府还是跟哥哥一块儿去? 我想跟哥哥一块儿去!生怕段行玙再说什么,陆洺汐赶忙道,,我会喝酒,而且我不会打扰哥哥和表哥谈话的。 蔡羽钧催道,那便一起去吧,有陆大哥在,小玙你还担心什么? 段行玙只是有些担忧,毕竟是在古代,她一个女子大晚上的跟着几个男人去喝酒,不合礼数。不过既如此,他也不便再多说。 因为楼知昧的缘故,蔡羽钧老老实实地没有去跟陆洺汐搭话,后者走在陆洺昭和段行玙中间。 因着几人是临时决定过来的,并未提前定好包间,这会儿阑珊居内竟是一间空的包间也没有了。 各位公子小姐,实在是抱歉,小店已经满客了。老板娘道。 既如此,我们换一家就是。楼知昧道。 蔡羽钧却有些失望,我还想着见落霞姑娘呢 陆铭昭又何尝不想?他看着楼梯口,依依难舍,望眼欲穿。 望来的却是 各位从楼上走下来的少年正是邱宏铮,他看了眼段行玙,神情有些许尴尬,摸了摸鼻子又转而看向蔡羽钧和楼知昧,不如你们到我的包间去,我请你们喝酒。 第19章 扫兴 逐客令 陆铭昭没有说话,毕竟上次在这里与之起过冲突,倒是蔡羽钧颇有兴致,虽然他们和邱宏铮的关系说不上好,但好歹也是同窗一场。 分卷(13) 少年情谊,本就是拌嘴容易和好也容易。 只是,段行玙和他打过架 段行玙自然是没兴致和他一起喝酒的,听到他这话,转身就要走。 段行玙邱宏铮伸手抓住他的手臂,我 放手。 邱宏铮丧气地松了手,对不起。之前是我口不择言,对不起,我是我的错,你若是还要生气,尽管打我骂我,我绝不还手。 段行玙站着没动,另外几人却是面面相觑,也没想到一向跋扈的邱小公子也会有这一面。 我请你喝酒,就当是赔罪了,可以吗?见他有些犹疑,邱宏铮又道,我请了落霞姑娘作陪。 陆铭昭和蔡羽钧均是眼睛一亮,二人齐齐看向段行玙。 见此情形,段行玙也不愿意扫了其他人的兴致,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点了头。 邱宏铮松了口气。 蔡羽钧警惕地问道,那人可在? 谁? 蔡羽钧一脸嫉恶如仇,谢!时!玦! 要是谢时玦也在,他死都不去。 时玦不在,今日是中秋,宫中设了家宴,他是出不来的。 蔡羽钧这才放心,一行人随邱宏铮上了楼。 落霞姑娘已在楼上候着,见几人进来,行了个礼,因着都是熟人,倒不算太过拘谨。 几人落座后,落霞便在旁边弹琵琶,只偶尔和陆铭昭相视而笑。 邱宏铮为几人斟了酒,递给陆洺汐时却被段行玙挡下了。这时小二进来了,拿来了段行玙方才在楼下吩咐要的果酒。 段行玙接过果酒,倒了一杯,放在陆洺汐面前。 陆洺汐微微一笑,段行玙发现她笑起来嘴角也有一个梨涡,谢谢表哥。 蔡羽钧调笑道,瞧瞧,还是咱们小玙会心疼女子! 段行玙睨了蔡羽钧一眼,你也想喝果酒? 不!蔡羽钧立马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夸张地喟叹一声,爽!喝什么果酒啊,今夜我们不醉不归! 他这话一说出口,脑袋就让人敲了一记,楼知昧在一旁苦口婆心,少喝点吧你,喝多了回去又得挨揍。 挨揍就挨揍,我才不怕。蔡羽钧才不管那么多,举起酒杯,来,干杯! 蔡羽钧饱满的情绪也感染了段行玙,今日是中秋,团圆的日子,他本该和家人团聚,这么多年过去了,即便家人们早就忘了他,也应当开启了新的生活篇章了。 况且他在这儿,有家人,也有这么多朋友,不愁吃穿,如此得意人生,还有什么不满足? 那便以此杯,遥寄远方的家人,将最美好的祝福送给他们。也敬身边的人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干杯。段行玙举起酒杯在他的杯子上碰了一下,仰头喝下一杯秋露白。 好!邱宏铮的兴致也起来了,也学着段行玙跟蔡羽钧碰杯,一口气饮下一杯酒。 听得他这话,蔡羽钧却是一愣,小玙,你突然吟起诗来,我就想起了宋夫子,太可怕了这酒我都喝不下去了 蔡羽钧不爱学习,写诗更是一塌糊涂,教诗的宋先生又很是严厉,常常让他叫苦不迭。 他一说这话,楼知昧便摇了摇头,喝不喝得下去是一回事,你什么时候也能写出一句像样的诗来? 他并非苛责,只是打趣,后又看向段行玙,行玙,我单知道你策论写得好,平日里你也不好读书,却有如此作诗天赋,真是厉害。只是你方才念的诗题为何? 呃段行玙一时无言,这是一首词。 何为词?楼知昧来了兴致,倒是从未听过,行玙你果然深藏不露。 是啊。陆洺汐也有些疑惑,只听过诗,确实从未听说过还有词。 这并非我所作,我也是听别人说的。是我在许都的时候学的,题为《明月几时有》,这首词作于中秋节,方才我只是恰好想起来便吟诵了出来 方才他不过是触景生情,毕竟这首苏子名作妇孺皆知,即便他是个学渣,也会背这一句。不过,这里的人好像都没学过。 看来,他不能再把在现代学到的东西胡乱说出来了,如今只能胡诌八扯地忽悠过去,他又倒了杯酒,再次举杯,只是少数人的爱好,并不出名,你们未曾听过也正常。来,喝酒吧。 哦!喝酒喝酒~蔡羽钧举杯碰了一下,大口喝酒,又夸张地发出啊~的声响。 楼知昧和陆铭昭也加入了他们,几人快意喝酒,大口吃肉,只是还未尽兴,楼知昧家就来人了。 那人附在楼知昧耳边说了些什么。楼知昧便起身告退,还不忘叮嘱段行玙看好蔡羽钧,别让他喝太多。 而此刻蔡羽钧却已经喝得迷迷糊糊了,整个人靠在段行玙身上,这人怎么这么啰嗦,来,咱们继续喝! 邱宏铮也很是兴奋,许久没喝得这么高兴了,于是和陆铭昭、蔡羽钧三人你干杯来我干杯去,段行玙拦都拦不住。 他们一边喝着一边划拳,另一边,陆洺汐略有些担忧地看着段行玙,轻声询问,表哥,你的脸好红,还好吗? 嗯?段行玙摸了摸脸,感觉发烫了,他喝酒上脸,倒没有醉得厉害,没事。 要不出去透透气吧? 段行玙还来不及跟她说不必了,就听得外面一片嘈杂。 段公子,实在是抱歉,段二公子和几位公子在里边,只怕还未尽兴。 段行钦,你行不行啊?可别让哥几个白跑这一趟了。 放心,他哪里敢不顺从我,别说就这么一个包间,我让他干什么他都得乖乖听话。 门外的人推门而入。段行玙一听声音便已经知道是谁了,却没有第一时间起身。 怎么回事?蔡羽钧这会儿已然喝高了,自然是不愿意让人打搅的,加上他又不认识段行钦,打哪来的人,去去去,别在这儿扰了小爷的兴致。 段行钦也是不认得蔡羽钧的,只不过见他年龄小,并未放在心上,他看向段行玙,微微抬起下巴,这间包间给我腾出来。 你是什么人,竟敢如此? 段行玙拉住蔡羽钧,指向邱宏铮的方向,淡淡道,我做不了主,今日他请客。 段钦似乎是这时才发现邱宏铮也在座上,脸上的表情有一瞬的僵硬,随即又换上一副谄媚的面孔,原来邱小公子也在,许久未见,邱小公子 我们见过吗?邱宏铮似乎是发自内心地疑惑,没有印象。 段行钦说的与之颇有交情竟是如此,段行玙低头轻笑,拿起桌上的酒杯,轻轻晃动了两下,轻酌一口美酒。 呵呵段行钦在众人面前似乎有些落了面子,却也依然面带笑容,邱公子年纪小,不记事也是常情。 段行钦又对着和他一道来的众人笑道,邱大公子是我的好友,我与邱小公子仅有一面之交,其实我方才也认不出他来。 是吗?邱宏铮看了看段行玙,他面上虽然不显,但能感觉出来他并不欢迎这个哥哥,那他也无须太过客气,倒从未听家兄提起过。 段行钦还想再说什么,邱宏铮却直接下了逐客令,只不过未经允许闯入别人的包间是不礼貌的,我大哥虽是习武之人,尚且不会不知礼,想来他与你的脾性也未必相投。 你段行钦的脸青一阵红一阵,最终也说不出什么来。 一行人很快离开了,段行玙看着邱宏铮,总觉得他与往日不同了。 邱宏铮转过头来就迎上他的目光,顿时动作都迟钝了几分。 他干笑,手指不住摩挲着脸颊,我们继续喝酒啊 哼!蔡羽钧把酒壶揽到自己面前,不高兴地嘟囔道,那人谁啊?扫了我的兴致,真是的。 我大哥。 啊?蔡羽钧看他,眼里似乎有懊恼的情绪,那我方才 无妨。段行玙摇摇头,别喝了,时候不早了,你爹该担心了。 不要。蔡羽钧抱着酒壶不撒手,还没喝够呢。 我可答应了人,要好好看着你的。 听到这,蔡羽钧顿时泄了气,他转而抱住段行玙,整个人靠在他身上,好吧好吧,楼知昧这个人烦得很。不喝了也可以,今夜我去你屋里睡。 那你还是继续喝吧。段行玙想把他推开,奈何那人喝醉了之后力气更大了几分,一时之间竟挣不开。 不行,不喝了不喝了,我不回去,就去你那儿睡。 第20章 吃醋 没有立场生气 陆铭昭跟段行玙一齐把蔡羽钧扶了起来,小玙,他这个样子回府,恐怕又免不了要受一顿训,不如就带他回府。 段行玙自然也想到了这一层的,方才只不过是与他开玩笑,嗯,我知道。 好不容易把他扶上马车,段行玙又送了陆铭昭和陆洺汐坐上马车离去。 段行玙邱宏铮在他身后,亦步亦趋,你原谅我了吗? 段行玙停下脚步看着他。 见他转了身,邱宏铮又显得有些别扭。 他攒着手指。 对不起。 真的对不起。 我不该 蔡羽钧从马车上探出头来,眯着眼睛看着气氛怪异的两人,小玙,你在做什么啊?我困啦。 不原谅你就不会跟你喝酒了。段行玙淡淡道,他转身跨上马车,随意摆了摆手,走了。 夜色已浓,月光下的男子看着那一抹白色的身影坐上马车,驾的一声,马儿在幽静的街道缓缓前行,直至转角,消失在眼前。 他抬头望着十五圆满的月亮,似乎能看见天宫里的嫦娥抱着玉兔看吴刚砍树。而他心里的那只小兔子似乎也开始活蹦乱跳起来。 或许是在今夜,也或许,在他没意识到的更久之前。 * 蔡羽钧不安分得很,段行玙都不知道自己是何时入睡的,而第二天,他又早早地被外面的嘈杂声吵醒。 楼公子,我们公子和蔡公子昨夜喝多了,怕是还没醒。 那我进去看看。 可是他们还在睡觉。 楼知昧,你怎么在这? 今日我去羽钧府里找他,他不在,听下人说他在段行玙这儿,所以就 什么? 诶,九皇子,九皇子,还是让我进去通报一声,公子还在睡觉,恐怕九皇子! 门被推开,段行玙皱着眉头揉了揉眼睛,刚坐起来,就看见谢时玦掀开纱帐,快步走了进来。 段行玙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又看见一脸杀气腾腾的谢时玦身后还站着同样脸色不好的楼知昧。 你们 谢时玦挡在楼知昧身前,粗暴地将段行玙的里衣系好。 段行玙这才发现自己衣衫不整,想是昨夜蔡羽钧闹的。但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谢时玦在帮他穿衣服? 楼知昧把蔡羽钧拉了起来,也自觉地帮他穿戴整齐。 待衣服穿好后,段行玙和蔡羽钧的脑子也终于转过来了。 你怎么来了?蔡羽钧扯着头发,一脸惊恐,可是我爹让你来抓我的? 他坐在床上,伸脚踢了踢段行玙,你有没有差人跟我爹说我在你这儿睡? 楼知昧抓住他的脚踝,脸色并不好。 同样脸黑得要滴出墨来的是谢时玦,他盯着蔡羽钧的脚,一声不吭。 段行玙还有些懵,说了。 所以,你们这么早过来,有什么事吗?段行玙看向站在床边的两位。 谢时玦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他昨夜在这里过夜了? 嗯段行玙揉了揉太阳穴,不明所以,怎么了? 以后不许。 什么? 谢时玦三令五申:不许留人过夜,不许和别人睡同一张床,玩闹不许失了分寸。 段行玙目瞪口呆,敢情这人一大早过来就是为了训他? 更何况 你不也 他不也在这睡过吗还睡了好几天呢 我不一样。 段行玙默然,心中暗叹这人也忒霸道了。 什么?蔡羽钧蹦了起来,小玙,你跟他睡过? 被谢时玦如藏利刃的眼神一扫,蔡羽钧立马蔫了,他拉了楼知昧挡在身前,我的意思是 段行玙恍然大悟。 难不成谢时玦是为着他和蔡羽均同睡才生气的? 他皱着眉头,回想着最近发生的视频,想要寻找一丝谢时玦喜欢蔡羽均的端倪,可是他发现谢时玦藏得太深了,也是到了现在他才露出心思来。 段行玙低头沉思。 没想到他还是疏忽了。 别说了,穿好鞋,我带你出去吃。 为什么?我在小玙这里吃就行。 谢时玦继续盯他,直盯得蔡羽钧败下阵来,好好好,我穿我穿。 分卷(14) 蔡羽钧被拖走后,屋子里一片寂然。面对着一大早给他摆臭脸的男人,段行玙有些头疼,连连保证:好,我答应你,以后再也不与羽均睡一张床。 谢时玦盯着他,仍然不满意,别人也不行。 为什么?段行玙脱口而出。 其实要不是方才看到谢时玦和楼知昧非常臭的脸色,他倒是疏忽了,蔡羽均是个受,还有老攻,段行玙是该和他保持距离的。 虽然他没有这个心思,但难保攻和男配不会吃醋。 所以蔡羽均要特殊一点。 但是其他人若是好朋友,他觉得同吃同睡都不算什么,毕竟他和以前关系好的朋友都十分随意。 为什么?谢时玦简直气笑了,我昨日出不来,不过一夜没看着你,你就 ? 段行玙瞪大了眼睛。 就怎么样? 就和蔡羽均一起了么? 他也不是故意的啊。 段行玙欲哭无泪。 这也让他知道男配这不知从何而来的占有欲是真的强,明明蔡羽均不喜欢他,还和他没有一丁点儿的关系。 有点莫名其妙。 就什么?谢时玦也说不出。 他留朋友过夜,本来也没什么。 只是他不开心。 生气他和别人同床共枕,更生气自己没有立场生气。 昨日中秋,谢时玦参加完家宴后就想出宫寻他,可太后懿旨一下,将他留下,陪她赏月。等太后睡下,宫门已经下钥,他只好等天亮宫门开了才跑出来。 段行玙不懂他的委屈。 可这些,都是他自己心甘情愿的。 罢了。他转身,掀开纱帐往外走。 喂。段行玙起身追出去,他正拿起桌上的食盒要离开。 段行玙的行动快于思考,一把抢过食盒,是什么?给我带的吗? 既然拿来了,又为何不给我? 谢时玦不说话,也不看他。 段行玙再迟钝也感觉到他生气了,而且还气得不轻。 他打开食盒一看,里面整整齐齐地放着几枚精致的宫饼,旁边还有一个小瓶,许是桂花蜜酒。 段行玙不懂他明明是带了好吃的东西出宫找他的,又为何不表明来意,还莫名其妙闹起了别扭。 他都保证了自己不会再和蔡羽均太过亲密,他还不满意么?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段行玙觉得这男人的心思也不好猜啊! 他正欲放下食盒,却发现方才拿食盒的手沾了些尘,你又是翻墙进来的? 你说呢?段侯府不欢迎我,我还能大摇大摆走进来不成?还是跟蔡羽钧一样,跟着你进来? 三句话不离蔡羽均,段行玙觉得暗叹这人的情意竟不知不觉中这么深切了,可惜蔡羽均不喜欢他。 昨日宴会剩下的宫饼,顺手带出来的,你不吃便扔了。 哦他这般口是心非,段行玙也不知如何招架,只好干巴巴地说,多谢。 我不要你的谢谢。 那你想要什么?段行玙脱口而出,又顿了一下。 他自然知道这人喜欢蔡羽均,可是他无法帮助他。 他的任务是帮助蔡羽均和楼知昧在一起,而且他私心也认为楼知昧更适合蔡羽均,最重要的是,蔡羽均喜欢楼知昧。 他仔细斟酌了一番,低眉道,你是皇子,我的东西不一定又入得了你的眼。 谢时玦怕再多待一秒就要暴走了,偏偏面前的人不知道猫咪已经炸毛了,连给他顺一顺毛都不懂得。 他大步流星出门,直至围墙边,跳上去又落地的瞬间,心脏也往下沉了几分。 公子,九皇子怎么了?阿茅跑进来,问道。 段行玙揉了揉太阳穴,他都快烦死了,不知道。 哦阿茅挠挠头,他也不懂,那我侍候公子洗漱。夫人说让你洗漱完过去梧桐院用膳。 段行玙让人温了那桂花蜜酿送至秦氏所在的梧桐院,自己提着食盒过去了。 母亲一看那宫饼,有些惊讶,这宫饼好生精致,可是在凤祥斋买的? 不是。段行玙将一块宫饼递给母亲,待她咬下一口,才道,是九皇子送的。 秦氏的动作僵了一瞬,你与他认识了? 段行玙知道自己没有听母亲的话,离他远点。 他想着今日谢时玦生这么大的气除了是为着蔡羽均的事,只怕还因为觉得段行玙没有真正把他当成朋友吧。 至少他是更支持楼知昧的。 段行玙有些愧疚,可是又没办法,因此想着要对他好,真心把他当成朋友看待。 除了蔡羽均的事,其他能帮到的事情他都愿意做。 至少以后决计不能让他再翻墙进来了。 堂堂九皇子,确实不该受此番对待。 是。他是我的朋友。 秦氏叹了口气,皇家的人心性难测,九皇子又不是一个安生的主,娘只是怕你受到伤害。 娘,我明白你的担忧。段行玙说,只是他心里是不认同的,皇子也是人,于段行玙而言,只要是他认定的朋友,绝不会因为身份或其他而对之妄加揣测,至于心性,总是要相处过才知道的。 至少目前为止,他觉得谢时玦性情纯正,而且是真心想与他交往的。 你长大了,娘相信你懂得识人了,既如此,我也不再多言。秦氏浅浅一笑,斟了杯酒,桂花蜜酿和这宫饼最是相宜,九皇子倒是有心了。 第21章 顺毛 你听话就不生气了 这几日,段行玙心里觉得很是异样。除了谢时玦每次见到他都假装视而不见,绕道而行外,蔡羽钧和楼知昧也不知道闹了什么矛盾,两人竟好几天没说过话了。 倒是邱宏铮和他熟悉了许多,几乎每日都在一块用午膳。 段行玙私下里问过蔡羽钧几次,他都是遮遮掩掩,含混过去。 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这天,段行玙、蔡羽钧和邱宏铮三人在一桌用午膳,连邱宏铮都察觉到不对劲了。 蔡羽钧,怎么楼知昧这几天不与你一道吃饭了,我见着你们好几天也没说话了? 蔡羽钧继续低头扒饭,闷闷道,没什么。 段行玙放下饭碗,正色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们吵架了吗? 没有。蔡羽钧面露难色,往四处看了看,随后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我还得想想先不说这个了。谢时玦呢?怎么这几日也不见他和你在一块啊?怎么你现在都跟小玙腻在一块了? 你胡说什么?邱宏铮涨红了脸,瞥了眼段行玙,后者似乎只顾着低头吃饭,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对蔡羽钧说的话并未搭腔,我最近他似乎心情不佳,我问过他,他也不肯说。 蔡羽钧看向段行玙,说起来他现在似乎也不捉弄你了? 段行玙依然垂眼吃着饭,嗯。 那可真是太好了,你不是一直都觉得他烦人吗? 段行玙放下筷子。 也许吧。 下午的课是户外课,几人吃过饭后在学里晃晃悠悠,临近上课才到达训练场。 这堂课学的是射箭,和骑马一样都是两两一组。 已经到达的学子们正在擦拭弓箭,蔡羽钧犹豫不决,小玙,我这次跟你一组,可以吗? 邱宏铮在一旁道,得了吧,你这门课可是丙等,还是我来教行玙吧。 蔡羽钧无力反驳,他看了那边正在仔细擦拭弓的楼知昧良久,咬了咬牙,最终往他的方向走去。 邱宏铮看向段行玙,你跟我一组吧,我打发原来跟我一组的自己练去。 段行玙说,不用了,我找他去。 段行玙四处张望,寻找谢时玦的身影,后来询问了教射箭的先生,才知道他一个人在另外的训练场。他心上的弦都绷紧了,也不知为何,突然很紧张。他深吸了一口气,便去寻人。 谢时玦正在拉弓射箭,这一箭正中靶心。 段行玙走近,抽了一支箭递给他。 他没有接过,自己拿起了另一支箭,射偏了。 段行玙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你还在生气吗? 他又射了一箭,这次直接射空了,我生气什么?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再去拿箭时,段行玙伸手截住了他的手,那日羽钧喝醉了,怕回去挨训,所以留在我房里了。 他的任务虽然是要破坏谢时玦和蔡羽均的,但是谢时玦好像对此很是介意,他只好解释一番。 谢时玦沉默。 段行玙叹了口气,几乎不抱希望地问,夫子说学里将举办蹴鞠比赛,我没玩过蹴鞠,你可以教我吗? 他继续说,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家后院有一片草地,平时没什么人过去,我们可以去那里练。 我跟我娘说过了,所以你不用翻墙进来了,以后都不用了。 听到这,谢时玦明显一愣,继而又佯装无事般,还要越过他的手拿箭。 段行玙一急,抓住了他的手,你在听我说话吗? 听到了。谢时玦低头看着被他抓着的手,讳莫如深道,不是要学射箭吗,我教。 他将弓塞进段行玙手里,后者拿着弓,有些不知所措。 谢时玦走到他的后方,段行玙立马按照他方才看到的姿势做。 眼睛平视前方,上臂举起,两肩自然下沉。 射箭的姿势有六大禁忌,不能缩颈、露臂、弯腰。亦不能前探、后仰、挺胸。谢时玦伸手托了一下他的腰让他挺直腰杆子,而后从他身后覆了上去,双手握住他的手。 段行玙手一抖,用力握紧手上的弓和箭。 别动啊,专心点。谢时玦的声音在他耳边,要诀就是身端体直,用力呢平和一点,拈弓架箭从容。他侧目看了一下段行玙,不用太紧张。 随着他的话语,段行玙的手臂被带着动作。 弓满式成,弦满箭出,嗖的一声,正中红心。 段行玙感觉谢时玦的气息就在自己耳边,身体顿时有些僵硬。 厉害啊。谢时玦松开手,有分寸地往后退了一步。 那你不生气了吧? 谢时玦双手交叉于胸前,你听话就不生气了。 谢时玦就是这样的人,只要你向他迈近一步,他就能给你整个世界,只要是你。 也只能是你。 已认定的人,是例外,是一切柔软的总和。 况且,几天没和段行玙说话,他心里是又难受又委屈。 段行玙默然,也觉得自己摸到了些这人的脾性,这人表面看起来是一只老虎,实际上就像一只猫咪,不顺着他就很容易炸毛。 但是只要给他顺顺毛,又会变得温顺了。 只不过,在蔡羽均这件事上,他注定要与他作对 发什么呆?谢时玦歪头看他,不准再留人在屋里过夜了,也不准留宿别人家,听到了吗? 。段行玙心思想着他不就是怕蔡羽均留宿他家,也怕他会留宿蔡羽均家吗?还如此拐弯抹角,段行玙顿时觉得挺有意思。 他点了点头,哦。 谢时玦终于满意了。 那你教我踢蹴鞠么? 嗯谢时玦看着他,摸索着下巴,你叫声师父我就教你。 他又抽了一支箭,递给他,那你自己射一箭,射中靶心我就教你。 段行玙继续看着他。 怎么?还要我手把手教啊?九皇子亲自传授箭术,可是很贵的。 你叫一声师父,我再教一次,怎么样? 不叫。 啧,我的箭术可是父皇亲自教的啊,怎么不领情呢。好吧好吧,那我就勉强再教你一次吧,谁叫我是善良好心的谢时玦。 段行玙面无表情: 给点空气就膨胀了,说的就是谢时玦本人。 * 蔡羽钧和楼知昧终于和好了,不过两人之间的气氛还是有些怪异,至于哪里怪,段行玙一时也说不上来。 不过五个人凑到了一起,吃饭的时候其他人都自觉离他们远远的。 谢时玦夹了一块肉到嘴里,漫不经心道,我们有那么可怕吗?这群人怎么跟怕鬼似的。 蔡羽钧瞪他,还不是因为你,他又指着邱宏铮,还有你! 邱宏铮也指着自己,我怎么了? 以前我们三个一块儿,可没人躲我们,还不是你俩不够和蔼可亲啊! 谢时玦嘴角微扬,仔细端详着段行玙的脸,伸手轻扯了扯,这张脸看起来也不好接近啊。 段行玙目光凉嗖嗖地看着他,拍掉他的手。 啧。谢时玦手撑着头看他,笑道,要不是长得好看 蔡羽钧不同意了,小玙只有对着你的时候没表情好吗?跟我们一块儿的时候可好了,哪像你俩,凶神恶煞的。 楼知昧敲了一下蔡羽钧的头,将挑好刺的鱼放到蔡羽钧的碗里,无奈道,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蔡羽钧吐了吐舌头,跟他们亲近以后,他觉得邱宏铮和谢时玦也没那么可怕,于是他也放肆了些,更何况还有段行玙会护着他! 分卷(15) 蔡羽钧戳了戳碗里的鱼,又夹回给楼知昧,嘀咕道,你别给我挑刺了,我又不是小孩子。 不挑好吃你会吃吗?白瞎了这鲜鱼。 总之蔡羽钧低着头,也不看他,总之你不要这样了。 楼知昧沉默地看着他。 段行玙倒是饶有兴致地看着,站在上帝视角的他突然觉得这两个人捅破窗户纸前的互动莫名可爱。 你可真难伺候啊,给你挑好刺都不吃。邱宏铮在一旁打趣道,这怎么跟我娘哄我吃饭这么像呢? !蔡羽钧抬眼瞪他,却因着一副天生的娃娃脸,愣是没有凶狠的模样。 邱宏铮一看,笑出声来,我以前怎么没发觉,你长得倒是可爱。 你!你你你!蔡羽钧眉毛都竖起来了,不准说我可爱!我可比小玙还大! 你还知道行玙比你小呢?楼知昧戳着碗里的肉,人家可比你聪明,还比你用功,三日后就要考算术了,我看你再不努力还得考丁等。 咳咳段行玙有些心虚,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夸他聪明。 好啦,你就不能不打击我吗?蔡羽钧沮丧道,我这不是学不会吗 楼知昧说,这样好了,我去你那住几日好了,晚上还可以教你。 不好蔡羽钧一副一言难尽的样子,他看向段行玙,眼睛突然就亮了,小玙,要不然你也来我家好了,我们一起学算术! 不行!谢时玦第一个不同意,你只会打扰他罢了。而且,楼知昧教你一个人就教不过来了,哪还能顾得上行玙,对不对? 接收到谢时玦的眼神,楼知昧点头,嗯! 这样吧,你呢,负责教他,谢时玦对着楼知昧说,行玙就交给我吧。 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段行玙: 蔡羽钧还想说什么,接收到楼知昧的眼神之后又自觉闭嘴了。 当晚,段行玙吃完饭正在房间里温书,正思考一道算术题时,有人推门进来了。 段行玙,马上到正厅去。 大哥?段行玙有些惊讶,段行钦基本上没什么重要的事是不会过来的,发生什么事了? 段行钦脸色有些阴郁,九皇子来了,爹正在招待他,你赶紧过去,别耽搁。 第22章 同床(倒v 开始) 抱一下 段行玙赶过去的时候, 只见谢时玦端着茶杯坐着,气定神闲。而主位坐着父亲,大夫人坐在旁边, 段行钦则立在一旁,气氛严肃。 段行玙正想问谢时玦来干什么,就听父亲催促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向九皇子行礼? 段行玙弯腰作揖,见过九皇子。 免礼免礼!谢时玦放下茶杯, 就差上前去扶他了,碍于段侯在旁,只好端着架子, 一本正经说,都是同窗,不必多礼。 段行玙站直,也没看谢时玦, 只一副疏远的模样。 段侯看他这副样子,说道,这孩子不懂事, 还请九皇子不要见怪。 谢时玦早就习惯了, 笑道, 无妨。过几日要进行算术考试,我今日是来与小玙~交流学习的, 今夜想在段侯府宿下,不知可会叨扰了? 段侯道,九皇子说笑了。你从小便 咳咳咳谢时玦佯装咳嗽打断了侯爷,他可不想让人提起小时候的事。 他这一咳嗽,段侯也停了下来, 他喝了一口茶,笑着说,侯爷欢迎就好。 赵氏附和道,欢迎欢迎,自然是欢迎的。我这就吩咐人在翊丰院收拾一间屋子出来,九皇子在这住下就是。 段行钦瞅准机会说道,是啊是啊,翊丰院是我的院子,九皇子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告诉我。 谢时玦看了段行玙一眼,只见那人一副与己无关的模样,好似不打算插手,他心下叹了声,眼中却只有玩味的笑意。 无须费力,我宿在行玙的屋子里就是,如此不劳夫人费心又方便我与他叙事谈心。 段行玙: 侯爷自然是不敢违背他的,只偷偷叮嘱段行玙好生招待,不要惹是生非。 段行玙觉得,真正招惹人的是如今在他房里,他的床上晃腿的人。 从我的床上下来。 段侯说了,让我在你屋里睡,所以这也是我的床。 段行玙不打算管他了,自顾自地在书桌旁坐下。那你别出声。 那可不行,我要指导你学习的嘛。他下床,搬来一把椅子在他身旁坐下。而且,你不是让我教你蹴鞠吗?我们可以白天学蹴鞠,晚上学算术。 段行玙倒不反驳,只嗯了一声。 谢时玦心里一直对他说的草地耿耿于怀,等了好几天也没等来段行玙喊他教蹴鞠,终于借着教他算术来到段侯府了,你上次说你家后院有个草地,我们什么时候能去看看? 说完这话,像是心虚似的,他赶忙又补充道,蹴鞠对场地可是有要求的,而且还要有球门呢。 段行玙突然想到,草地就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那儿也承载着两人的许多回忆 嗯,这几天已经让人在收拾场地了,球门也做好了。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看看啊? 大晚上的有什么可看的?段行玙低头看着书,心里不知为何突然感觉有些愧疚,明天吧。 哦。谢时玦也不纠结,今日夫子留的算术题,你可都会了? 段行玙如实回答,还没做。 那现在做。谢时玦兴致勃勃地帮他拿好纸笔,又主动帮他研墨。 段行玙低头看题,架子上有书,随便看。 不用。我看你就好。 段行玙神情淡然,岁月静好的模样居然让他有了几分向往,就这么一直看着,好像也不会腻。 段行玙没有抬头,拿着笔在纸上勾画着,下笔干脆利落,如果没有仔细看他写的内容,还以为他胸有成竹 等谢时玦拿过来一看,嘴角就忍不住抽搐,面对着段行玙平静无波、毫无期待的目光,他清了清嗓子,你这个最好的结果能得个丙等吧。 嗯。段行玙点头,心中暗叹谢时玦这个人也太会哄人了,他知道自己答得一塌糊涂,绝对是丁等的水平。 他这几日又试过了,古书里的知识他过目不忘,似乎争着要跑进他的脑子里,很神奇。可这算术,却是怎么也学不好。 没想到他在古代偏科还挺厉害,他有些头疼。 不过有我在嘛,你拿个乙等不是问题。 段行玙也不知道谢时玦这莫名的自信是因为他还是因为自己。 谢时玦开始给他讲解,娓娓道来,段行玙惊讶于他居然这么有耐心。 好在段行玙的脑子也没有那么笨,一番讲解下来,他也颇有收获。 烛火已燃了过半,融化的液体慢慢滑落,复凝结,倚靠在蜡烛周边。 谢时玦伸了个懒腰,好了,都讲完了,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段行玙活动了下脖子,起身,认真地看着他,语气轻松了些,谢谢你啊。 他也是难得这么认真学习一次。 谢时玦微微叹了口气,都说了不要跟我说谢谢,换成点实际的不好吗? 那你要什么? 谢时玦也站了起来,在他面前,展开双臂,比如抱一下什么的。 段行玙知道他说话不正经,也没多在意,好了,我让阿茅给你收拾了一间屋子,就在隔壁,你过去睡吧。 不要。谢时玦已经开始解腰带了,他把玉环拆了下来,我说了今夜就在你房里睡。 段行玙看着他手中的玉环,那边已经备好上好的被褥了,比我这儿的还要柔软些。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我爹让我不要怠慢了你。 这有什么怠慢?我不喜欢柔软的被褥,他说着就往里边去,掀开帘帐坐到床上,你这个我就觉得很好。 那行。你就在这,我去隔壁。 不行!谢时玦出来将他拉进里间,你要留下帮我暖床。 那我让人给你暖好床,你再睡下。 你谢时玦抓着他的手,有些用力,你要我睡别人睡过的床? 段行玙想他许是误会了,以为要让下人给他暖床,我的意思是你要是真的觉得冷,我让人放几个汤婆子在床上,捂暖了些再睡 谢时玦好像并没有因为他的解释而开心一点,忿忿道,你就那么嫌弃我? 这又跟嫌不嫌弃有什么关系,他只是觉得一个人睡会舒服一些。 不过现在大概无需多言了,顺着他就是。段行玙已经摸准了这个小祖宗的性格了,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双手抵着他的肩膀,将他推到床上坐下。 阿勤,阿茅,热水端进来。 诶。 回应的是阿茅,谢时玦听得出来,可率先走进来的却是两个女子,都水灵灵的,谢时玦眯了眯眼睛。 二人站立在一旁。 随后进来的就是阿茅,后头跟着一位比阿茅稍大些的少年,两人将热水放到床边,后者蹲在谢时玦脚边,抬头说道,九皇子,我来为您脱鞋。 这一抬头,九皇子心头一紧,只见那少年眉眼细长,气质竟和段行玙有几分相似。他心里暗叹,段行玙房里丫头长得好也就罢了,怎的小厮也如此标致。 叹气间,阿勤已经握住了他的鞋。 他一惊,回过神来看到段行玙已经自己脱了鞋,便也制止了阿勤,不用,我自己来。 他自己脱了鞋,学着段行玙,把脚伸进水里。 他低头,看段行玙白皙的脚趾在热水的浸泡下变得微红,看着看着慢慢发觉自己的脸越来越烫。 看什么?段行玙伸手接过丫头递过来的毛巾,丢了一条给谢时玦,掀了掀眼皮看他,脸怎么这么红? 啊?谢时玦用他丢过来的毛巾捂住脸颊。 这是让你擦脚的。 谢时玦立马松手,尴尬一下,有点热,呵呵没事,擦脚擦脚。 段行玙看他满脸通红,因而不疑有他。 终于躺在床上了,段行玙平躺着,身边那人的胳膊肘触碰着他的手臂。 段行玙往里挪了挪,那人跟着往里挪,挨着他。 做什么?段行玙不耐道。 谢时玦又凑近了一点,小声道,我怕黑啊~ 段行玙翻了个身,面对着墙壁,不理他。 谢时玦也跟着翻了个身。手摸索着往前,触及段行玙铺在床上的头发,抓了一缕柔软在手心里,望着他的背影入睡。 翌日,听到门被打开,有脚步轻轻走进来,段行玙才悠悠醒来,他撑着床想坐起来,却发觉头发被谢时玦的手轻轻压着。 他将那人的手拉开,自己才坐了起来。 一番动静扰醒了谢时玦,他睁开眼睛又合上,复睁开,双眸迷蒙,玙儿 与此同时,阿勤的声音从外头传来,公子,该起来用膳了。 段行玙没听清谢时玦嘴里在嘀咕什么,只轻轻摇了摇他的身子,将他叫醒。 待他坐了起来,段行玙才对着外头叫道,进来吧。 下人侍候二人更衣洗漱。 今日秦氏让人传话来,请段行玙和九皇子过去她的梧桐苑用膳。 至梧桐苑时,秦氏已经候着了。 第23章 上门 九皇子没时间见客 见过九皇子。 谢时玦微微低头, 二夫人不必多礼,劳烦二夫人为我准备早膳了。 请坐。小玙,你也坐下。秦氏亲自为二人盛好粥, 柔声道,这是小玙喜欢的生姜肉片粥,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段行玙也帮秦氏盛了一碗粥,娘,你也坐下用膳吧。 秦氏笑着点点头, 我想着早晨不宜吃太过油腻的,所以做了几样清爽的点心,又可饱腹。 谢时玦在秦氏面前还是乖巧得很, 他夹了块点心咬了口,才到,多谢,味道很好。 秦氏的厨艺是极好的, 这早膳也十分精致,倒是不逊色于谢时玦从前在宫里的吃食。 秦氏似是酝酿了许久,说, 九皇子, 你腰间的玉环, 可否借我一看? 谢时玦吃饭的动作一顿,随后解下玉环, 递给秦氏。 段行玙看到秦氏的神色颇为动容,有些尴尬,看来得想个法子把这玉环换回来了。 段行玙站了起来,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去学里了。 秦氏这才把目光从玉环之上移开, 好,好,那你们快去吧,马车已经在府外候着了。 谢时玦也站了起来,可秦氏似乎没有把玉环归还他的意思。 娘,该把玉还给他了。 啊,好好的。秦氏将玉递还给谢时玦,又看着他将它别回腰间。 马车走得四平八稳,车内的谢时玦却好似害了软骨病似的,一个劲儿往段行玙身上靠。 分卷(16) 你坐好。段行玙的胳膊被抱着,很嫌弃地将他推开。 可刚一推开,那人又黏了上来,让我靠一会儿嘛,我困。 他双手抱着段行玙的胳膊,头搁在他的肩膀上,一脸惬意。 靠着车睡去。 不要,硌得慌,你不能这么没良心啊,好歹我昨夜教了你一夜算术,就让我再睡一会儿再不答应我可告诉你爹去了。 段行玙倒也不是怕他爹,只不过想到他昨晚确实陪着他复习功课至深夜,有几分愧疚,便挺直腰板,由着他靠着。 谢时玦没真敢把身上的重量都往段行玙身上靠,只不过就这么虚靠着,他心里也愉悦得很。 公子,到了。阿勤的声音自外头传来,谢时玦也没法再装睡了,他悠悠睁开眼睛,才刚伸了半个懒腰,自由了的段行玙已经自己先掀开帘子下了车。 谢时玦紧随其后下了车,啧,怎么不等我啊? 行玙,时玦,你们怎么会在一起? 两人一齐回头,看到邱宏铮似乎刚从马车上下来,从后边追了上来。 昨夜我就在他房里睡的,今日便一齐过来了。谢时玦道,末又瞄了眼段行玙,想看他的反应。 然而段行玙什么都没说,毫无反应。 邱宏铮脸色微变,僵硬地笑道,你为何到侯爷府上去?是皇上有差事要交代给侯爷吗? 没有。谢时玦搭上段行玙的肩,推着他进门。我去教他算术,过几日不是要考试么~ 放开。段行玙耸了耸肩,睨了谢时玦一眼。 好好好。谢时玦松开手,正正经经地走路。 邱宏铮点了点头,又道,对了,下个月的骑射大赛,太子殿下不是让你亲自去各位大人府里下帖子邀请青年公子们么? 这不是还没去么?对了,你陪我一起去呗?谢时玦伸手又搭上了段行玙的肩,随即反应过来,又立马放下手。 不去。 说话间已经进了致知堂,段行玙坐到自己的座位上,将笔墨纸砚摆放好。 为何不去?谢时玦站在段行玙旁边,伸手揪了揪他的衣袖,用让人发腻的声音道,这是我哥举办的比赛,他让我去下帖子,也会邀请你和你家里的哥哥,小玙~ 小玙小玙小玙谢时玦摇着他的手臂。 周遭的公子们都跟见了鬼似的,纷纷噤了声。 他按住谢时玦的手,别晃,头晕。 啊?谢时玦立马抚上他的额头,居然当真了。 段行玙嘴角抽搐了下,把他的手拉下来,骗你的。 喔谢时玦松了口气。 还有,好好说话这样撒娇,段行玙可受不住。 好嘞。谢时玦这才反应过来他在跟自己说玩笑话,又喜笑颜开,但他也没忘记正事,那你跟我一块儿去嘛~我一个人去,无趣得很,好不好? 他的眼里满是希冀,让段行玙想起了小时候的小包子,倒是无法拒绝了,他点头应下,随后低下头翻书。 目的达成了,谢时玦也满足了,如果半路上没有杀出个程咬金的话,他会更愉悦的! 蔡羽钧凑了过来,去哪去哪?我也要去! 没有去哪!谢时玦大声说道,又想将他赶回自己的位置,去去去,夫子马上要来了,快回去坐好。 见他反应如此大,蔡羽钧更好奇了,他扒拉着段行玙的桌子,不让谢时玦把他推走,小玙,你们要去哪? 段行玙还没回答,蔡羽钧就大喊大叫起来,小玙,你变了!你居然与他有了秘密,你我不再是最好的朋友了吗?你竟为了他不顾我们之间的情谊。这些日子以来的情感终究是错付了吗?我很伤心,小玙,我 段行玙:求你好好说话。 楼知昧:附议。 连谢时玦也看不下去了,下次宫宴要请戏班子,我让父皇请你得了。他翻了个白眼,又道,下个月我哥要举办骑射大赛,邀请各位大人家的青年公子参加,届时我也会去丞相府拜访。 你哥?是太子殿下吗?蔡羽钧问道。 那不然呢?我哥还能有谁? 你不是排行第九吗?那不是还有很多个哥哥? 谢时玦正色道,我只有一个哥哥,那就是我大哥,当今的太子! 哦哦哦好,那就是要去下帖子是吗?那我也一起去好了,就当去玩玩。你要去吗?蔡羽钧回头问楼知昧。 楼知昧表面上在看书,实际上一门子心思都在这边,自然听到了他们在说些什么,嗯。 那我也去。邱宏铮也来凑热闹,大家去我就去。 谢时玦看着段行玙,见他并无别的反应,叹了口气,那好吧。 本来就想和段行玙两个人去的,没成想哎! 一下课,谢时玦倒没有缠着段行玙要跟他回府,在门外告了别,只嘱咐段行玙在府里等着他晚上再过去。 段行玙倒是没有意见,毕竟在谢时玦的教导下,他的算术确实稍有起色了,还是趁着还有时间,好好学着。 且说他回到院子里沐浴更衣,又用过晚膳,拿着一本诗书来到院子外头,想在这儿等谢时玦过来,却先被侯爷喊了去。 他爹想,让九皇子来教导他,还亲自上府来,实在是太过失礼,倒不如让段行玙去九皇子府上住几天,也可增进朋友之间的情谊。 爹,你是不是觉得让九皇子纡尊降贵来教我不妥?若是如此,我让他别再来了就是。 爹不是这个意思。段侯爷将他招至身前,轻声道,九皇子与太子乃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你与他交往,将来定大有裨益。 爹,我和他交好并非为了这些。 爹就是知道你的脾性,才不得不为你做打算。你不似你大哥,他为人圆滑,有野心,虽然有时谄媚了些,却也结识了不少亲贵。九皇子性子是好的,我瞧得出来,他也是诚心把你当朋友的,爹只让你诚心与他交往,不要怠慢了他,你明白吗? 段行玙明白他的苦心,却并不想让他们之间的友谊里掺杂太多别的东西,我只答应您,本着我的心,像对待其他朋友一样对他。 好。不过还须得有分寸,毕竟他是皇子,切不可再如从前那般顽皮了,也不可万事都由着性子来。 嗯段行玙点点头,那我去跟娘说一声,用过晚膳就去九皇子府。儿子先行告退。 他先去秦氏屋里请安,陪同母亲用过晚膳,简单沐浴更衣之后便启程。 段行玙只带了阿勤去,至谢时玦府前的时候天色还未暗。秋天的傍晚裹挟着些许凉意,段行玙一下马车就打了个寒颤。 砰砰砰,阿勤上前敲门,很快就有一名年纪不大的小厮开了门,问来人是谁。 阿勤回头指了指站在马车边的段行玙,答道,我家公子是段侯家的二公子,与九皇子是同窗,劳烦小兄弟进去通报一声。 那小厮似乎有些惊讶,伸长了脖子看了段行玙好几眼,才道,好,好,我马上去告诉九皇子。 不一会儿,那小厮就回来了,还带来了一位一身青衣的女子。 那女子双手交叉于胸前,睨了阿勤一眼,又看向不远处的段行玙,开口却是对着小厮说的,小庭,你不知道九皇子正和十皇子在用膳吗?现在没时间见客。 第24章 烦躁 闹什么别扭 那个叫小庭的小厮似乎有些犹疑, 可是他是 谁来了都不可搅了爷们的兴致,且在这候着吧,等两位爷用完膳了, 自会来告知你们要不要见你们。 可是那次 好了,十殿下在里头,你是觉得那些个阿猫阿狗能比得上十殿下? 那女子说着便往里走,作势要关门,还不忘回过头来看着小庭, 还不进去? 嗯他看了看那男子,又看了看段行玙,那段公子, 我们先进去了,您先等一下,等九皇子用完膳了一定 小庭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青衣拉了进去,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阿勤叹了口气, 走到段行玙旁边,也不抱怨,公子, 那我们且候着吧? 段行玙点了点头, 一言不发。 天边的余晖渐渐被夜晚吞噬, 阿勤轻声道,公子, 九皇子许是今夜不得闲,要不咱们先回去? 段行玙被这秋风吹得有些冷,刚想点头,门却在这时候开了,走出来的是一位衣着华丽的男子。 段行玙不认识他, 只是那人一出来看到段行玙,视线就再也没离开过,他瞪大了眼睛,你是段行玙? 他已走近,从头到脚把他看了一遍,你是段行玙吗? 你是谁? 先前的那位青衣女子又出来了,她指着段行玙喊道,大胆,见到十皇子还不行礼? 段行玙一顿,立马行礼,见过十皇子。 阿勤也跟着行礼。 不必多礼不必多礼。他看向青衣,卫灵,我看你是越发大胆了。 哼!那女子甩手进门去了。 十皇子也不理会,直接将段行玙引进门,你怎么来了? 找九皇子有点事。段行玙问他,十皇子以前认识我? 不认识只不过见你一袭白衣,又见你的模样,便猜到你应当是九哥时常提到的段行玙了。 谢时玦时常提到他吗?段行玙有些疑惑,却只静静听着,并没有插话。 不过不太凑巧,九哥说要出去一趟,连我都被赶出来了,我缠着他磨了许久,都没问出来他要去哪。他意味不明地看着段行玙,试探道,不会是佳人有约吧? 但段行玙并没有什么反应,十皇子只好不再多话,只是心里替自己的九哥捏了一把汗。 九哥,你看看谁来了? 谢时玦正在整理发髻,就要出发去段行玙府上了,这会儿听到十皇子的声音,正不耐烦他怎么又回来了,回头一看是段行玙,顿时惊喜得眼睛都发亮了。 段行玙一进门就先给他鞠躬行了个礼,见过九皇子。 谢时玦的表情僵硬了一瞬,立马上前,你这是做什么?才一个时辰不见,竟是跟我生分了? 这不是在学堂,你是皇子,我理应向你行礼。 谢时玦道,我说过的,你无须向我行礼。 段行玙却是面不改色,即便我们是朋友,然而尊卑有别。 从前你从未如此。 从前是我逾越了。 段行玙这话有几分赌气的意味,只是他自己未曾察觉。 你谢时玦却是真的疑惑了,实在想不懂他为何突然如此。 那个十皇子在旁边也是尴尬得很,九哥,那我先回去了啊。 段哥,再见,有机会再找你玩。 段行玙微微欠身行礼,与他告别。 谢时玦看着他,上前拉他的手,问道,可是在府里等久了,生气了?十弟留在这儿用膳,所以耽搁了,是我不好。 不是。段行玙抽出手,往后退了一步,父亲让我过来向九皇子学习。 段行玙退后的动作本没有太多意思,谢时玦看了却心都揪起来了。 他看向门外,轻声道,好,就学习,去书房吧。 段行玙一如既往地规矩,除了谢时玦问他听明白没时回一句嗯,多余的话一句也没讲。 谢时玦兴致也不高,几次想问他究竟怎么了,所有的勇气却都被他忽视的目光磨灭了,段行玙的目光从来都不在他身上。 两个时辰过去,夜色正浓,屋里烛火摇曳,二人坐立桌前,状似美好温馨,实则各怀心事。 那今日就到这里吧,我们歇息了? 好。段行玙收拾好书本,起身问道,我今夜住哪儿? 谢时玦有些错愕,你不想跟我睡一屋吗? 段行玙偏着头看烛火,如果九皇子忘了事先让人收拾好屋子,那我跟阿勤睡一屋也成。 。谢时玦手指蜷缩着握成拳,低声道,平时十弟过来都会在我隔壁屋住,你可以先住下。 多谢九皇子。 他的半张脸隐没在黑暗中,谢时玦只是看着,颓然道,走吧。 夜里十分静谧,二人从书房走到房间,除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外,再没有一丝声音。 到了。谢时玦停下脚步,你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说什么? 皎洁的月光洒落,二人的影子斑驳交错。 好。谢时玦推开房门,进去吧,早点歇息。 段行玙进去后,并未点亮烛火,卸下了一身的疲惫往床上躺。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从窗子漏进来的月光,头脑一片混沌,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明明谢时玦什么都没做错,他也不懂自己到底在闹什么别扭。 谢时玦回到屋里的时候,小庭正在里头坐着打盹儿,头垂着一点一点地,一听到动静又立马醒了过来。 分卷(17) 殿下,您可算回来了,我想着您看了一夜书,给您备了热水敷眼睛呢,您再不回来水又要凉了!小庭端着水盆到谢时玦旁边。 谢时玦坐下,疲惫地按了按太阳穴,水先放着。我先问你,你可知道跟着段公子一起来的那个小厮住在哪儿? 卫灵姐姐安排他住在西厢房那块儿。 嗯。你去将他叫来。 小庭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盯着他看,殿下可是有什么吩咐吗?吩咐小庭也是一样的。 不是。我见他今日情绪不佳,想知道可是有谁让他不开心了,又或者是我做错了什么谢时玦低眉叹气道。 小庭自然知道谢时玦口中的他指的是谁,只是这时不知道当说不当说,我殿下或许我知道段公子怎么了 ?你知道? 嗯小庭犹豫道,也许是因为卫灵姐姐。其实,今日段公子在门外等了挺久的一直到十殿下出门,才带着他进来的。 什么?究竟是怎么回事?这又跟卫灵有什么关系? 小庭讲得磕磕绊绊,却也足够谢时玦听懂了,了解了来龙去脉之后,谢时玦又急又气,你为何不早些来禀报我? 我想禀报公子的,可是卫灵姐姐不让我打扰公子。 谢时玦深吸了口气,好了,我明白了,你先下去睡觉吧,今晚不必守夜了。 谢时玦一刻也不想等了,马上往段行玙所在的屋子去。 他轻轻敲门,敲完却又后悔自己太沉不住气了,这会儿他怕是已经睡着了。 他没有再敲门,也没有离开。 里头却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谁? 紧接着烛光从里头亮起来,段行玙仅在一门之隔,谁在外头? 我。 里头安静了一刻,段行玙又问,有事吗? 谢时玦闷声道,我想进去,可以吗? 他的声音似乎带着些委屈,段行玙犹豫了一瞬,而后打开了门。 谢时玦一进门就把他拥入怀里,只是紧紧抱着,也不说话。 你段行玙吓了一跳,伸手按在他的腹部,想把他推开。 谢时玦用力锁着他,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沉默着。 你放开。 我都知道了。对不起,我让你在外面等了那么久,是我不好,是我没有管教好府里的人,都是我不好谢时玦在他耳边细语,可是你不要生我的气行吗?不要像对待陌生人一样对我好不好?不要把我当成皇子,就把我当成朋友,不行吗? 他低声呢喃的话语像狗尾巴草似的挠着段行玙的耳朵,扰得他难以定下神来仔细听他在说什么。 你先松开段行玙用了些力气,从他怀里挣脱开。 谢时玦的手垂着,头也低垂着,眼皮向下耷拉着,睫毛打下一片阴影,显得沮丧极了。 我没有生气。段行玙看着他那副委屈巴巴的样子,叹了口气,将门关上,把他拉到床边坐下,替自己辩解道,我只是今天有点累。 这话是在哄谢时玦,也是在哄他自己。 他心里没由来地烦躁,或许是因为卫灵的话,又或许是因为父亲提醒了他,谢时玦是皇子,和他的朋友们终究都不一样。可是,这又有什么好烦的,段行玙更想不通自己在难受些什么。 第25章 失眠 难受了一整夜 谢时玦握住他的手腕, 我不是说过吗?有什么事都要告诉我,好吗?你心里不痛快,也要告诉我, 我们是朋友啊。 嗯 那你答应我,以后私底下你无须再对我行礼,好不好?在你面前,我只是谢时玦,不是九皇子, 就跟你的其他朋友一样,好不好? 嗯。 也不准再不跟我说话了,那样我会很难受。 嗯。 那今晚跟我回屋睡好不好? 嗯呃段行玙看着他。 不行吗?谢时玦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还没等他说话,便马上开始脱外衣了,那我在这屋睡也行。 段行玙无奈,心里觉得谢时玦的举动有点奇怪, 就像是个黏人的小孩子。 但是他莫名不想拒绝他。 谢时玦乖乖在被窝里躺好,揪着被子盯他。 段行玙去熄了烛火,借着月光回到床上, 看见他的眼睛亮得很, 在他身旁躺下。 他才一躺下, 谢时玦就伸手抱住了他,段行玙条件反射地伸手推他。 答应与他睡一起是一回事, 肢体接触又是另一回事,怪不习惯的。 你又后悔了是不是?蔡羽钧都能碰你,我一碰你你就这个样子! 谢时玦还记着那日蔡羽钧在他的床上,用脚踢他,和他打闹! 他也没有动不动就想抱我啊, 睡觉就睡觉,抱我做什么。 我是动不动就想抱你,可是何时动不动就敢抱你了?谢时玦委屈道,只有今日抱了两次,而且你都把我推开了。 段行玙第一次遇到这样打直球的人,一时间也是不知所措。 谢时玦只好不抱他了,可还是离他很近,可是抱你一下,我就很开心。 这样真好。 段行玙有点懵,好什么? 就是好。 他在自己府里,同床共枕,就像,把他娶回家了一样。 沉默良久,段行玙又说,你跟别人说的很不一样。 嗯?谢时玦在黑暗中看着他的侧脸,蔡羽钧是不是说我很凶? 嗯。 那是我懒得理他,对你就不一样了。 懒得理他么?黑暗中,段行玙微微蹙眉。 好像有哪里怪怪的。 为什么? 谢时玦毫不犹豫,没有为什么。 段行玙哭笑不得,翻了个身和他面对面,突然问道,那位姑娘是谁? 这话一出,他愣了一下,不明白自己为何下意识问出这样的话。 只是说出的话覆水难收,再说什么倒像是欲盖弥彰。 况且他觉得府里上下对那位姑娘的态度都不一般,她似乎也并不怕十皇子。 段行玙只是有点好奇 谁都不是! 谢时玦的反应让他更觉怪异。 他不想说,段行玙心里竟然有点难受,不过他也没有立场再说些什么,便想着就此翻篇。 哦。段行玙长长地轻轻呼出一口气,又翻了个身,平躺在谢时玦身侧。 好了好了我说,谢时玦闷闷道,他是我母后的远房外甥女,算是我表妹,几年前就一直在我府上住着,叫卫灵。 哦。原来如此啊 谢时玦又补充道,我可从来没让她伺候我啊!我身边有小庭,就是那个跟阿茅一般大的孩子,还有其他丫鬟,才不需要她。可是她父母都不在了,也没有其他的亲人,我不能再把她送走,只好让她待在府里了,就是府里多养了个人,也没什么。 嗯。段行玙的好奇心止步于此,困意涌了上来。 可谢时玦的一颗心却悬着,他知道卫灵有几分姿色,深怕段行玙看上她了。 他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你为什么突然问起她? 没什么,随口一问。段行玙闭着眼睛咕哝道。 谢时玦不相信,咽了一口唾沫,又问难不成你看上她了? 段行玙睡意已浓,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随口应答道,嗯 嗯? 谢时玦当场如同被雷劈了一样,在黑暗中僵硬着不动弹,良久,才问,你说什么? 在那之后都没有得到回应的谢时玦失眠了半夜,至夜半才昏昏沉沉地闭上了眼睛,罪魁祸首却在清晨一如往日酣睡到天亮。 段行玙伸了个懒腰,看着睡觉时依然皱着眉的谢时玦,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先不叫他了。 段行玙收拾完走出屋子的时候,发现小庭正在外头站着,一见到他,便迎了上来,段公子,我在我们殿下房里没找到他,便知道他来段公子这儿了,他还未醒吗? 嗯。段行玙点头道,时辰还早,让他再睡一会儿也无妨。 好。那我先伺候公子洗漱吧。 小庭服侍完段行玙,又跟着其他下人一起将早膳都端至谢时玦房里,段行玙也在一旁帮忙。 小庭,殿下呢?来人正是昨夜另谢时玦失眠的原因之一卫灵。 殿下还在睡觉! 哦,她睨了段行玙一眼,并未与他说话,那我去叫他。 卫灵说着就要掀开帘帐进去里边。 卫灵姐姐,殿下昨夜不在这儿歇息。 卫灵一愣,看向段行玙。 小庭又道,昨夜殿下在次屋歇下了。 哼!卫灵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不一会儿,从隔壁屋里跑来一个丫鬟,神色匆匆,喊段行玙过去,说是谢时玦吵着要见他。 段行玙和小庭过去的时候,一众下人包括卫灵都被赶了出来,在门外干着急,也不知道主子这是怎么了。 见段行玙过来了,大家纷纷让开了路,让他进去。 谢时玦正坐在床边,目不转睛地盯着门口,段行玙掀开帘子进去的时候,只见他满怀怨怼地看着他。 段行玙朝他走近,怎么了? 你去哪了? 醒了,就到外面走走看看。 为什么不喊我? 刚刚时辰还早。段行玙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谢时玦盯着他,随后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表情更加幽怨。 干什么?赶紧起来用膳了。段行玙把他的衣裳取来给他。 谢时玦却是直接站起来,在他面前摊开手臂。 段行玙也没拒绝,干脆利落地帮他穿上衣裳,里里外外都整理妥帖,又将置于床头的玉环给他别在腰间。 谢时玦被安抚了些许,只是情绪还是不佳。 饭桌上,段行玙和谢时玦坐着,其余丫鬟则于旁边侍立,小厮在门外侯着。段行玙看着卫灵与其他人完全不一样的气质,抬眼问她,卫灵姑娘可要一同用膳? 还没等卫灵回答,谢时玦就坐不住了,她不跟我们一起! 哦。段行玙适时闭了嘴。 出去出去,你们都出去,别在这看着了。小庭,去备车,吃完马上去学堂。 待到屋里只剩两人的时候,谢时玦又不说话了,闷着头戳自己的饭碗。 段行玙不懂他为何情绪不佳,也不懂得如何安抚人,只好也埋头用膳。 直至坐上马车,谢时玦皱着的眉头还是没舒展开,依然是一筹莫展的模样。 你怎么了? 谢时玦看他,欲言又止,最终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见他又是摇头又是叹气的,段行玙更是摸不着头脑,到底怎么了? 段行玙停顿了一下,又道,你不是说我们是朋友,那你有什么不痛快的,不可以说与我听吗? 谢时玦难得看他这样跟自己讲话,心里又是欢喜又是难受,还是不死心地再问一遍,你昨夜说的话,可都还记得? 什么话? 就是你看上了卫灵,是吗?谢时玦垂下眼眸,不看他的眼睛。 什么?段行玙除了震惊别无其他,我什么时候说我看上她了? 你就有!谢时玦控诉道,昨夜我问你,你说是,之后就睡着了,我一个人难受了一整夜! 我段行玙失笑,所以你今日此番模样便是因为这事? 你觉得这是小事吗?可我不这么认为。 段行玙皱了眉,心中古怪,难不成谢时玦不仅喜欢蔡羽均,还看上了卫灵姑娘? 他知道古代三妻四妾不算什么,但是他心里还是不大舒服。 只是他没有权利去对别人的事情指手画脚,因而也没有多说,只再三保证自己对卫灵绝无那方面的心思。 真的? 段行玙说完又想到在谢时玦面前说看不上他的心上人,似乎有哪里不对,于是补充道,不过卫灵姑娘确实气质卓越。 谢时玦的心忽上忽下,被撕扯得难受极了,他抓住段行玙的手,自以为恶狠狠地威胁道,你不许喜欢他,也不许觉得他好看,知道吗? 段行玙觉得谢时玦为了心爱的女子如此吃醋,倒是有趣得很,他强压下内心的怪异,脸色严肃地点头答应。 谢时玦这才满意。 段行玙在谢时玦府上住了几天,直至算术考试结束。 他正在收拾桌上的东西,便感觉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感觉如何? 段行玙没有回头,只道,尚可。 谢时玦在他背后,凑得很近,那今日还去不去我那儿呀? 第26章 错过 不会错过 段行玙摇摇头, 不去了,我已让阿勤将我的衣物收拾好带回府。 分卷(18) 谢时玦有些沮丧,声音闷闷的, 啧,果然。 段行玙这才收拾好桌子,转过来看他,怎么? 谢时玦掀起了眼皮盯着他,没良心。 段行玙不理他。这时阿茅已经进来了, 径直往段行玙这儿跑来,飞快扑进他怀里,公子, 阿茅想你了。 段行玙面带笑意,摸了摸阿茅的头,这就要回去了。 阿茅从他怀里退出来,说道, 那公子以后去哪儿都带上阿茅好不好?阿茅不会添乱的,一定好好伺候公子。 好好好。段行玙捏了捏他的脸,继而看向谢时玦, 那我走了? 谢时玦本来已经很不舍了, 这会儿看着他俩的互动, 心里更是酸涩,嗯 。段行玙看他一脸丧气样, 觉得可怜又好笑,又问道,你不走么?一起出去吧。 谢时玦抬起眼来,在眼前人眼中捕捉到一丝笑意,他想, 等到能够名正言顺地一直在他身边的时候,就不会这么难受了吧。 都已经等了这么久了,再等等又何妨? 收拾好心情,谢时玦点了点头,随段行玙往外走。 明日不用上学,要去下拜帖么? 嗯!说到此事,谢时玦脸上的表情才明媚了些,你说好了要一起去的。 嗯。 不过宏铮明日要随邱将军外出,就不跟我们一起了,将军府的帖子我已先交给他了。谢时玦说着从怀里拿出帖子来递给段行玙,这是给你府上的,帖子上只有你那位兄长的名字,本来大哥只说邀请十六岁之上的公子的。 哦段行玙接过帖子,有些茫然,意思是他不能去? 你有我嘛。谢时玦眼里有笑意,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却一刻也不肯放松,你虽未满十六,跟着我去也无妨,大哥也想见见你。 见我?太子殿下知道我? 嗯谢时玦的目光转向别处,就是偶然跟大哥提起过嗯,那我们明日先去左相府上找蔡羽钧,再去右相府里找楼知昧,接着再一起去陆国公府上吧? 嗯。 说话间已到达马车附近,段行玙和谢时玦告了别,坐上马车归府。 马车行至偏门,段行玙一下车就看到母亲已在门外候着了,一见他下车,立马迎了上来。 小玙。 娘,我回来了。 嗯。秦氏握着他的手,这几日在九皇子府上,过得可好? 一切都好。娘这几日可好? 好,我在自己府上,能有什么不好? 段行玙跟母亲进了瑞玉院,一进门就发现自己屋子的门没关严实。 段行玙快步走过去,推开门,只见段行钦在里头,着急忙慌地转过来,神色略显惊慌。 段行玙看着他,问道,大哥,你怎么在这儿? 哦段行钦目光微微躲闪,我听闻你今日回来,想过来问你一些事儿,没想到来得早了些,便想着在这儿等你。 等我?那又为何不敞开门? 一听这话,他脸色突变,段行玙,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只问大哥来此所为何事? 我方才已经说过了! 段行玙义正言辞,是吗? 你!我还能来这儿干什么?不过是问你几句话,你何至于如此咄咄逼人? 秦氏在一旁看得干着急,只好出声制止,小玙,不能这般与你大哥说话。 哼,段行钦睨了秦氏一眼,继续对着段行玙说,我是你大哥,这儿是段府,我是嫡长子,想进哪儿便进哪儿,由不得你说三道四。 段行玙被母亲拉着,也不再争辩。 段行钦此时情绪也稳定了些,正色道,小玙,你别仗着如今九皇子宠你便目中无人,尊卑不分,大哥管教你是为了你好,明白吗? 段行玙不想回应,却看到秦氏在一旁给他使眼色,只好冷声道,是。 我来是想问你,太子举办骑射大会,吩咐九皇子下帖子,他可已拿给你了? 段行玙拿出帖子,交给段行钦。 段行钦拿到帖子,打开来一看,这才满意地离开了。 夜晚,段行玙一如往常般温书,只是今夜不知怎的,有些提不起精神来。 他干脆把书合上,早早地上床躺着,可翻来覆去,却总是难以入睡。 脑海中又浮现出谢时玦今日说的话。 那时让他打岔过去了,如今回想起来却有些奇怪。 谢时玦为何要跟太子殿下提起他? 段行玙又翻了个身,面对着墙壁。 他呼出一口气,竟然觉得没有谢时玦在身边缠着他说话的夜晚有点不习惯。 好在夜并不漫长,段行玙醒来时天色已明朗,阿茅伺候他洗漱完毕,才对他说,公子,九皇子在外头。 ?什么时候来的? 不晓得,我醒来给公子打水过来时就看到了。他只说不要打搅你,只在外头候着。 段行玙整理好衣裳,走出屋子,顿觉神清气爽,好似夜里的难眠并没有让少年人的意气风发消减半分。 谢时玦正在院子里的凉亭上坐着,段行玙走过去,疑惑道,你怎么来得这么早?不是说直接在羽钧府里回合吗? 你醒啦?谢时玦此刻也是神采飞扬的,就连眼底的一片淡青色也让少年的笑颜掩去了几分。 他就那么笑着,还以为要再等等呢。我这不是睡不着么?想着干脆过来等你好了。 ?段行玙有些无奈,那要不你去我屋里再躺会儿?我去小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 不用,这会儿哪里能睡着,我跟你一块儿去。 段行玙的院子里自个儿配了个小厨房,倒也没有专门的厨子,都是自己屋里的下人在忙活着。 冰卿一看谢时玦进来,赶忙停下了手中的活儿,向他行礼,阿勤也道,见过九皇子。 谢时玦点点头,边打量着小厨房边说,你们忙你们的。 阿勤对段行玙说,公子,馄饨差不多要煮好了,你与九皇子先回屋坐着,我待会儿便端过去。 嗯。段行玙见确实是没有需要他们帮忙的地方,那便回去等着好了,他吩咐道,其中一碗不要虾仁的。 好。 二人又从厨房走回屋,谢时玦跟在段行玙身后,忍不住好奇道,你什么时候不吃虾了? 段行玙回头看他,不是你不吃吗? 啊?谢时玦有些惊讶,我没有不吃啊 喔段行玙有些懊恼,那是我搞错了 谢时玦仍然好奇,为什么这么觉得? 段行玙想起刚去上学的时候,谢时玦给他剥了满满一碗的虾,而他自己面前的虾却没有动过,所以段行玙理所当然地认为他不喜欢吃虾 嗯?谢时玦不依不饶。 那次在三味堂用膳,见你一口都未动过,以为你是不喜欢。段行玙说着此话,也有点心虚,当日他分明是因着给他剥虾,无暇自己吃。 一听他提起这茬,谢时玦倒是不满起来了,那次你一个都没吃,全倒了。 段行玙语塞了一阵,我那时并不想与你扯上关系。 他倒没有如此说,只道:我那时以为你是作弄我。 天地良心! 现在知道了。 阿勤将两碗冒着热气的馄饨端了上来,还有几碟酱料。 段行玙将自己碗里的虾仁馄饨分了些到谢时玦碗里,又把几碟酱料放置在他眼前。 辣椒,不知道你吃不吃。 我不吃。谢时玦看着他。 哦。 谢时玦又从自己碗里挑了些素菜馅儿的馄饨给段行玙。 其实,他从前不吃虾,可是段行玙爱吃,所以他也爱吃。他从前无辣不欢,可是段行玙吃不了辣,于是他也不吃辣了。 谢时玦咬了一口虾仁馄饨,又抬头看也在吃馄饨的段行玙,他突然说,你做的桃花酥,我还没有吃上。 咳段行玙险些被呛到,他低着头,错过了就没有了。 谢时玦看着他,突然就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语气有些急,不会的!没有错过,只要你还在,我还在,就永远不会错过。我来找你了,不是吗? 段行玙被他抓得有些疼,抬头看他,却在他眼里看到了令人费解的情绪,他不明所以,却还是安抚道,好。没有错过。我日后再给你做。 嗯。没有错过不会错过谢时玦这才满意,低声喃喃着。 第27章 醋缸 踢翻了 二人用过早膳便出发往左相府。 谢时玦一报上身份, 下人没敢让他在外头候着,忙迎着二人进去,另一个下人则跑着去通报。 不一会儿, 蔡羽钧就过来迎接他们了,后面还跟着楼知昧。原来他们正在用膳。将他们迎进屋后,蔡羽钧请二人坐下一同吃着东西,但二人都拒绝了。 蔡羽钧边吃边说,我爹出门办事儿了, 你们把帖子给我就行,反正我家里也就我一个满十六了。 蔡羽钧说着又指了指在一旁给他剥鸡蛋壳的楼知昧,他家的也直接给他就成, 待会我们直接去下一家。 楼知昧剥壳的间隙还不忘冲着段行玙和谢时玦点头。 没想到这么省事儿啊?谢时玦将两张帖子拿出来分别交给两人,本来今天就只打算拜访你们两家还有陆国公府,看来待会儿就能完成了。不过,楼知昧你今日怎么这么早过来? 楼知昧答道, 昨夜就在这儿了。 哦。谢时玦这会儿有点羡慕他是怎么回事 段行玙就坐在蔡羽钧旁边,离得挺近,他突然一动不动地盯着蔡羽钧。 蔡羽钧有所察觉, 却仍然没心没肺地吃着剥了壳的鸡蛋, 看我干嘛? 段行玙看着他的脖子, 将自己的疑惑说了出来,我只是疑惑, 如今居然还有蚊子吗?你的脖子被咬了 蔡羽钧猛地捂住脖子,揪着衣领盖住露在外头的皮肤,遮住在领子里若隐若现的红色痕迹,一张脸瞬间涨得通红。 谢时玦的目光在蔡羽钧和同样红了脸的楼知昧身上流连了片刻,便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他笑道,现在是还有蚊子啊。 别看他了,他将段行玙拉过来,扯着衣领让段行玙看,我也被蚊子咬了呀,你看看我。 蔡羽钧: 楼知昧: 段行玙倒没有看出什么来,只是这个场面怎么看都有些怪异,他无奈地伸手帮突然做出莫名其妙举动的谢时玦把衣领拉好。 蔡羽钧接下来就只顾低着头吃东西,也不说话,倒是楼知昧已经恢复了平静,神色自若。 段行玙看着这两人,后知后觉,自己怕是傻了 竟这么直接了当地问出了这种问题 四人又去了陆国公府,陆国公携家人一同接待,陆铭昭与陆洺汐兄妹二人也在。 九皇子亲自前来,家里未曾事先做好准备,倒是老夫怠慢了,还望九皇子见谅。陆国公居主位,对谢时玦说道。 谢时玦起身作揖,国公言重了,我今日奉太子殿下之命前来邀请陆公子参与骑射大赛,只是同龄人之间一起切磋交流,也不是十分重大之事,便没有事先打招呼,还请国公莫要怪罪晚辈失礼。 殿下请坐。陆国公是个万事都做得十分周到的人,与谢时玦互相恭维一番之后,又请蔡羽钧和楼知昧代他向他们的父亲问好,虽是第一次见面也如同熟悉的长辈一般。且陆国公说话又知分寸,没有把这群小辈当孩子看,说话的方式让人很是舒服。 最后才到段行玙。陆国公是段行玙的姨父,但也是许久不见他了,段行玙从小便讨人喜欢,他见了段行玙,是满心欢喜的。 小玙,你可还记得我? 段行玙穿过来不久便去了许都,或许曾见过他,却对他没有印象,只知道他是姨父,偶尔听母亲提起过几句,记得的。姨父近来身体可好?家父家母让我代为问候。 好,我都好。他伸手招呼段行玙到他身边,从头到脚把他看了一遍,只感叹当年阴郁内向的孩子如今已成长为翩翩少年。 真好啊。 段行玙又向国公夫人行礼,并向她传达了母亲对她的挂念。 几番寒暄之后,国公欲留他们下来一同用午膳,几人盛情难却,加之午后不打算在去别处了,于是也不推脱。 午膳过后,几个少年在屋里叙话,段行玙去了茅房,路过某处庭院,被声声哀怨的琴音吸引,不禁放慢脚步。 琴声其实并不算极好,但因弹奏者技巧实在高超,激起了段行玙的几分好奇心。琴音戛然而止,原来是院子里的人被惊扰了,段行玙这才察觉自己已在院门边驻足良久。 表哥? 原来弹琵琶的人正是陆洺汐。 段行玙走近,向她表示歉意,我无意打扰你,这就离开,你继续弹。 分卷(19) 不是表哥扰了我,而是我本就不专心,若是心无旁骛,又怎会被外界所扰? 段行玙沉思片刻,点了点头。 陆洺汐轻笑,曾听兄长提及表哥颇通音律,不知可否指点一二? 指点算不上,只是刚刚听表妹弹奏那曲湘妃怨,总觉得单薄了些,不过你年纪小,能弹得如此已是难得。段行玙不是在恭维,而是切切实实地欣赏她的技艺。 陆洺汐的表情似乎有些苦恼,她看着段行玙,这首曲子诉尽哀愁,我也未曾体会过相思之苦,实在是难得其精髓。 不如表哥帮我看看这首曲子如何?陆洺汐抽出一份曲谱递给段行玙。 段行玙仔细看了一番,这首曲子多处可圈可点,这首曲子从前从未听过,不知是什么曲子? 是我闲暇之时自己写着作乐的,表哥以为如何? 段行玙又仔细看了看,你熟习音律,这曲子也熔铸了你自己的情绪和想法,你要是弹这首曲子,肯定比方才的湘妃怨更加动听。 那我就在表哥面前献丑了。 陆洺汐已经低头拨弄起琴弦,她早已将音律熟记于心,音乐随着指尖流淌,秋风轻轻吹动她的发尾。而段行玙站立在她身侧,低头看着曲谱,倾耳聆听。 陆洺汐只弹了其中一段,便蹙着眉停了下来,这一段我觉得怪怪的,总也弹不好。 嗯段行玙看了一阵,将曲谱放回桌上,手指抚上琴弦,你听听这样改好不好? 段行玙的手指轻拢慢捻,琴声一泻而出,灵动而又缱绻。 果然好了许多! 嗯,你的曲子编排太过紧密,有时候过满则亏,要懂得取舍啊。 嗯~表哥说得是。陆洺汐微微一笑,方才我实在是太过惊艳,没有记住,不如表哥再弹一次,我把曲子记下来。 好。段行玙又弹了一遍,他已经许久没有碰琴了,他从前杂七杂八地学了许多东西,家里人见他有兴趣,便给他报了些兴趣班,钢琴学得还不错。 来到这里之后,为了打发时间他也学了古琴和古筝,钻研了一些日子,倒是学得不错。 清风徐来,琴声驾着秋风远驰,也免不得将他人吸引过来。 段行玙的手指刚一离开琴弦,便听得谢时玦的声音在喊他,行玙。 诶诶,段行玙看到门口处,蔡羽钧正伸手拦着谢时玦,人家才子佳人如此雅兴,真真是羡煞旁人了,你这会儿过去做什么? 谢时玦却只盯着段行玙,一言不发。 羽钧,别乱说话啊。段行玙朝他们走过去,又道,只是路过听见洺汐在弹琴,听了一阵。 真没想到小玙你还懂乐理!蔡羽钧说。 陆铭昭笑道,小玙会的还远不止你们看到的。 陆洺汐也已起身走了过来,表哥真的很厉害。 蔡羽钧看了看两人,调笑道,你的表哥当然厉害啦~ 楼知昧看了看谢时玦,伸手捂住了蔡羽钧的嘴巴,别胡闹。 段行玙也看着谢时玦,却见他脸色不佳,你干嘛?怎么这副模样? 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陆洺汐着急道,我马上让府里的先生过来看看? 谢时玦只说,不用。 段行玙想他应当是不想麻烦了别人,于是对着陆铭昭说,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他们在国公府门口便跟蔡羽钧和楼知昧分开了,谢时玦则是一言不发地上了马车。 段行玙看着他飞快上车的背影,也跟着上了马车,只听阿勤在外头问道,公子,现在往哪儿去? 段行玙看着谢时玦,问他,先送你回府吗? 谢时玦低着头不看他,一片沉默。 段行玙对着外头喊道,先送九皇子回府。 谢时玦终于出声了,不! 段行玙不懂他为何这样,默默在心里叹气,皇家的人果然阴晴不定,心思难测。 他又问道,那便去我那儿? 嗯。他这会儿倒答得很快。 外头的阿勤一直注意着里头的动静,用不着段行玙吩咐,就驾着马往前走了。 谢时玦这会儿正闭着眼睛,身子坐得板正。 段行玙知道他没睡着,忍不住问道,你又怎么了? 又?谢时玦倏地睁开了眼睛,你现在是觉得我事很多,很烦是吗? 第28章 深情 爱而不得 段行玙心里闪过一股怪异的念头, 他怎么觉得谢时玦现在这副模样很像对着男朋友无理取闹的女孩儿 我没这么说 段行玙嘀咕了一声,见谢时玦又闭上了眼睛,他也只好噤了声, 学着他闭目养神。 到达侯府后,谢时玦先行下车,轻车熟路地往里头走,侯府里的人都认得他了,也不敢拦着。 段行玙默默跟着他进府, 又进了自己的院子,自己的房间。 你段行玙想他早晨醒得早,如今怕是精神不佳, 于是问他,你想先休息一下吗? 谢时玦没有回应,自顾自地又走进了里屋,脱了鞋上了他的床, 坐在床上看他。 你休息吧,我先出去。 去哪? 我还不困,就在外头, 你有事便喊我。 谢时玦躺下了, 翻了个身面朝墙壁, 不看他了。 段行玙叹了口气,轻手轻脚地出去了。过了一会儿, 他便往厨房去。这会儿还早,厨房里并没有人在,段行玙便想着做些糕点。 段行玙跟母亲学过,只是做得并不好,这会儿小心翼翼地将面团捏出花瓣的形状, 却怎么捏也捏不好。忙活了一阵子,又等着蒸熟,好一会儿才终于出锅了。 段行玙捏起一朵皱巴巴的花瓣尝了一口,好在味道还过得去。 他端着新鲜出炉的桃花酥回屋,才发现谢时玦穿着里衣在外屋坐着,正直勾勾地盯着他,眼神有些许瘆人。 段行玙还未走近,就听谢时玦低声说,你骗我。 什么? 谢时玦低下头,又不说话。段行玙走近,将盘子放在谢时玦面前,想来你应当饿了,先吃点 不吃。谢时玦压根就没看盘子里头装着什么,伸手将盘子往外一推。 盘子摩擦着桌子发出难听的响声,放置在边缘的几颗桃花酥掉在桌子上,两人皆是一愣。 段行玙眼帘低垂,伸手捡起落在桌上的桃花酥,轻轻啧了一声,不吃就不吃。 你谢时玦愧疚万分,抓住他的手。 段行玙却继续捡起第二块。 我谢时玦将剩下的全捡了起来,又将段行玙手里的抢了过来,我不是有意的 嗯。先给我吧。 不给。你不是做给我吃的吗? 脏了。 不脏。谢时玦说着就把手里的桃花酥一股脑儿塞进嘴里,生怕段行玙抢回去似的。 看,我吃了,不脏。谢时玦的嘴巴塞得鼓鼓的,说话含糊不清。 段行玙无奈,倒了杯茶给他,看着他喝下去,才指着盘子说,这里还有这么多呢,我是想让你别吃那些脏了的。 哪里脏了谢时玦无措地摩挲了下手指,认真看着他,你做的我都爱吃。 谢时玦拉着段行玙坐下,都是我不好,方才凶你了。 段行玙方才只是觉得莫名其妙,并没有生气,如今见他这样心下更是觉得怪怪的。 嗯。 那你原谅我了吗? 没有第一时间得到回答,谢时玦顿时丧气了,那你要怎样才能原谅我?要不然你打我吧。 段行玙摇头叹气,我没怪你。 谢时玦顿时泄了气,他宁愿他跟他生气,至少再在意他一些。 如今唯有桃花酥可以安慰他。 方才吃得急没有仔细看,这会儿,他拿起一块来仔细端详着。 段行玙倒不好意思起来了,那一块块的糕点被他捏得丑了吧唧的,比不上他娘做的。 别看了,你吃不完我就端去给阿茅吃了。 诶诶,这是给我的,怎么能再给别人?我还想吃。 嗯。 这些都是你亲手做的?谢时玦看着他,眼睛里仿佛有光。 嗯,段行玙神色淡淡,闲着没事干,就做了 哦谢时玦有些失望,小声嘟囔着,我还以为是特意给我做的呢。 段行玙的目光移向别处,不具体看什么,只盯着虚空,也不回答他。 谢时玦埋头闷闷地吃着桃花酥。 吃着吃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中又有了笑意。 段行玙回过神来看着他只穿着里衣,问道,你冷不冷?要不要进去穿好衣裳。 谢时玦摇摇头,满是希冀地看着他,我想听你弹琴。 嗯?段行玙有点意外,你喜欢听? 嗯谢时玦说,我从前从来不知道你会弹琴,何时学的? 几年前,在许都很无聊,你知道我不爱看书,就什么都学了一点,但并不精通。 原来,缺失的时光还是让人错过了很多东西。 并不精通吗?谢时玦轻声笑道,可我看你在帮她改曲子。 我恰好懂得一点,只是帮她看一下。 是吗?然后还弹给她听了。 段行玙突然觉得他有些咄咄逼人,却见他神情淡漠,又以为是自己错解了他的心思,只好说,那你想现在听吗? 嗯! 段行玙屋里是有琴的,只不过从前都搁置在一边了,他着人将琴找了出来。 段行玙坐下,手指在琴弦上抚了两下,琴声清脆。想听什么曲子? 你今天给她弹的是什么曲子? 那是洺汐自己作的曲子,我记不太清楚,你若是想听,我便试着弹弹。 不要。谢时玦哪里会想听陆洺汐作的曲子,他沉思片刻,那就襄王梦吧。 段行玙点点头,稍稍思索了下,便开始弹奏。 襄王梦是悦朝有名的一首曲子,诉说了男子对心上人爱而不得的情感。 谢时玦盯着他拨动琴弦的手指看,慢慢地慢慢地往上,目光落在他的脸上,将他专注的神情收入眼底。 段行玙若有所感地抬头,便撞进他满怀深情的目光里。 深情吗 段行玙的心颤了一下,最后的一段弹得有点乱。 一曲完毕,他松了一口气。 谢时玦好像并没有怪他没弹好。 好了。谢时玦心里总算舒坦了,我要走了。 听到这话,段行玙不由一愣,不留下来用晚膳吗? 不了,我得进宫陪皇祖母用膳,她该想我了。谢时玦一边往里屋走,一边回头对着段行玙笑,你若是想让我留下来,我便明日再进宫。 段行玙跟着过去,倒没随他进去,只在帘帐外头,背对着他,那你去吧。 谢时玦穿戴完毕,走了出来,盯着段行玙,小没良心的。 你方才休息了一阵,身子可舒坦了? 谢时玦看着他,身子好得很,方才是心里不舒坦,所以你以后要乖一点。 ?这跟他乖不乖又有什么关系? 再说他哪里不乖了,他明明觉得自己最近是越来越安分了。 段行玙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道,明日见。 给我拿个食盒来。 嗯?你还要打包? 不是给我做的么,自然得由我吃完。谢时玦嘀咕着,省得让你给了旁人。 段行玙吩咐人拿来食盒,帮谢时玦打包好,这才送走了他。 谢时玦前脚刚走,后脚秦氏就进来了。 九皇子走了? 嗯。刚走。 秦氏坐下,问道,你今日去你表哥家里了? 嗯。大姨很是挂念您。 我过几日便过去坐坐。秦氏又问,你此番可见到你洺汐妹妹了? 段行玙只是点头,见到了。 你觉着她如何? 挺好的。 你若是与她情意相投,我们两家倒有意愿亲上加亲,你意下如何? 段行玙脸上一热,倒不是因为害羞,只是他还从未想过这等事,况且,他本不属于这个世界,可以在这里娶妻生子吗? 娘,我年纪尚小。 怎的就小了?你十六岁生辰就快到了,看看你大哥,早早地就娶妻了,你若是不想那么早娶妻,先把亲事定下来,过两年再成亲也是好的。秦氏苦口婆心。 段行玙无言以对,在这儿,他这个年纪确实可以娶妻了。 你只好好与她相处看看,若是真有感情了呢?况且你们儿时便要好,只不过是你忘了。 分卷(20) 我觉得再如何要好,也是原来的段行玙。 秦氏没等他把话说完,我与你爹商量了,你生辰那日我们都不来打搅你们,你们年轻人一块儿玩,不过也不可不知分寸,我想着让你表妹过来帮衬着,可好? 娘,表妹在这儿怕是不自在。 小玙,你方才才答应娘要与她好好相处,若是没有机会,如何了解彼此? 段行玙妥协了,知道了。 第29章 大哥 见家长 前几日算术考试的结果已经出来了, 这次题目难了些,总体考得都不好。夫子顿了一下,黄字甲班内的气氛更是沉重。 蔡羽钧躲在楼知昧身后念叨着, 保佑保佑,保佑我得丙等。 楼知昧摇摇头,你就这点志气? 哎呀,我又不是你,只要不得丁等, 我爹就不会为难我。 蔡羽钧,你躲在人身后念叨什么呢? 蔡羽钧嗖的一下站了起来,回回夫子, 没说什么。 是吗?那我怎么听到你的声音了? 是蔡羽钧病急乱投医,指着楼知昧道,是他,是楼知昧找我说话。 楼知昧倒很是纵容他, 他也站了起来,嗯。是我与他说话。 楼知昧这副虚心认错的样子,气得夫子顿时连训人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坐下坐下, 都给我坐下。 夫子抖了抖一摞卷子, 有的人不认真听讲能得甲等,有的人拿了丁等还不好好听课, 蔡羽钧,上来拿卷子。 啊?蔡羽钧这才刚刚松了一口气,这下子一颗心又提了起来,他不情不愿地走了上去,接过卷子, 上面是惨不忍睹的批改和大大的丁字。 夫子您真没判错吗?您要不再看看?蔡羽钧可怜巴巴道,这次又是丁等,他爹非得罚他不可。 你答得如何自己心里应当有数。夫子把另一张卷子递给他,这一次的一甲,楼知昧,你也一起拿下去,好好看看自己和人家的差距。 蔡羽钧接过卷子往回走,愤愤不平地盯着楼知昧,在经过他的位子时,楼知昧伸出手来。 蔡羽钧伸出手掌狠狠地拍了下他的手,安静的书屋里响起啪的一声。 蔡羽钧!你又在干什么?!夫子吼道。 还不是他挡我路了,好了好了,我安静就是了,夫子您继续。蔡羽钧回到自己的座位,趴了下去,不理人。 谢时玦嗤笑一声,手撑着桌子,看着段行玙,后者一直看着蔡羽钧。 你不用担心他,习惯就好,他每次都这样。 段行玙收回目光,点了点头。 你呢?怕不怕考不好啊? 段行玙摇了摇头,我本来就不喜欢数算术,考不好也正常。 谢时玦笑了笑,也没事,还有我。 谢时玦,甲等,过来。 好嘞。谢时玦上去接过卷子,谢谢夫子,劳烦您。 你这字再写好一点就不算劳烦我了。 谢时玦看了看自己跟鬼画符似的卷子,也不好意思再顶嘴,只好笑着应好。 他走下去,也不再看卷子,胡乱地塞进某本书里面。 甲等就只有楼知昧和谢时玦,大家要向他们学习,其余人自己上来领卷子,自己再看一遍,再做一遍,把做错的改过来。 夫子说完便出去了,学子们一哄而上,段行玙却还气定神闲地坐着。 谢时玦也不急,等到大家都领完了自己的卷子,才拉着段行玙上去。 段行玙拿到了写着丙的卷子,一脸平静。 谢时玦这下子却皱起眉来,我看看。 段行玙点点头,意料之中,还得再学习。 另一边,蔡羽钧自从拿到卷子之后就趴在桌子上,很是失落,夫子一走,楼知昧便回头看他。 不开心了? 蔡羽钧不理人。 楼知昧揪了揪他的衣袖,你爹不会打你的,有我在,怕什么? 蔡羽钧用力将在他手中的衣袖扯回来,不让他碰自己。 好了,楼知昧说道,都怪我好不好?都怪我没有拉着你好好学习,别不开心啊。 哼!蔡羽钧抬起头来,就怪你,你考得这么好,我爹知道了更要骂我了。 楼知昧被他的强盗逻辑搞得哑口无言,却还得好声好气,好,怪我怪我,那我下次也考丁等? 不行,你怎么可能考丁等,你明明那么厉害! 楼知昧看着他,眼底都是笑意,我厉害吗? 蔡羽钧一脸严肃,嗯! 那楼知昧心里软软地,对眼前人真是喜欢得不行了,那你要不要去很厉害的人家里住几天啊? 蔡羽钧看着他,脸慢慢红了起来,你我我不理你了! 我没逗你啊,你不是怕你爹吗?那就来我家躲几天,正好我也可以教你 不不不,我不要!蔡羽钧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好的记忆,疯狂摇头,我你别说话了,我去找小玙了。 段行玙正低着头听谢时玦给他分析错题,蔡羽钧挤了过来,你们在干什么啊? 讲题。谢时玦皱着眉,似乎不满被打扰了。 喔蔡羽钧凑近一看,小玙,你是丙等? 嗯。 蔡羽钧又迎来一次暴击,他抱住段行玙的胳膊哭诉道,小玙,你说我是不是不适合上学啊?你才学不久就能得丙等,我怎么还是丁啊? 谢时玦看着他,一脸无语。 你认真学,可以考好的,再说,还有他呢。 段行玙指着楼知昧。 我不问他!蔡羽钧好不容易冷却下来的脸又开始热起来了。 你脸红什么啊?还不知道他们进展得如何的段行玙疑惑着,又有几分试探的意味。 谢时玦则是一副看破不说破的表情,被这样两道目光盯着,蔡羽钧更加不自在,我我哪有脸红啊,就是热的,我走了,你们学你们的,不用理我。 * 今年国子监的蹴鞠比赛突然取消了,谢时玦为此还不满了好一阵,无法教段行玙了。 还好不久后便是骑射大赛。 骑射大赛设在悦城最东边,圈出了两块场地分别设置了赛马区和射箭区。 段行玙是和段行钦一起去的,远远就能看到场地附近聚集了一众公子哥。 马车上,段行钦理了理合身的衣裳,拉了拉弓,说道,待会儿自己去玩,别跟着我。 段行玙也没想跟着他,只应道,嗯。 今日太子也会在场,你可千万不要惹是生非,给我和爹丢脸,最好别在太子殿下面前说话,听到了吗? 段行玙不想理他,恰好这时车夫吁了一声,马车停下了,段行玙率先掀开帘子下了车。 你段行钦紧随其后,正欲开口斥责他,便听得有人在喊段行玙。 小玙~谢时玦一直在四处张望,一看到段行玙就跑了过来,你终于来了。 嗯。 参见九殿下。段行钦压下了心中的火气,立马换了一副谄媚的表情向谢时玦行礼。 段行玙平常与他太过熟悉,倒是忘记了现在可不是在国子监,反应过来立马抬起双手欲向他行礼。 谢时玦抓住他的手,好了,今日皇兄邀请大家过来,都不必拘礼。 他甚至都没看段行钦一眼,拉着段行玙就走,走,我带你去见皇兄。 诶段行玙还未做好心理准备便被拉走了。 走出一段距离后,谢时玦慢下脚步,你哥又欺负你了是不是? 段行玙微微一愣,随即摇头,没有。 谢时玦不满道,又骗我,我方才都看到他那副表情了,他要是欺负你,你可要告诉我,我定不饶他。 段行玙低头一笑,停下脚步,好了,松手吧。 谢时玦也跟着停下来,嗯? 你不是为了帮我解围才说要带我去见太子殿下的吗? 谢时玦没有松手,他皱起眉头,似有不解,你不想见见我哥吗? 可他想让他哥见见段行玙。 我没事见太子殿下做什么? 你真的不想见他吗?可谢时玦有些着急。 时玦,你们站在那儿做什么? 段行玙偏头就看见一位气度不凡的男子缓缓朝他们走过来,待人走近了,段行玙发现他与谢时玦有七分相似,只是这人眉眼之间少了些许稚嫩和张扬,多了些温润与稳重。 大哥 段行玙惊觉此刻已经现在太子殿下面前,立马从谢时玦手中抽回自己的手,端端正正地揖了个礼,见过太子殿下。 谢时谦看着自己的弟弟受挫的模样,忍俊不禁,他仔细端详着段行玙,而段行玙也保持着行礼的动作一动不动。 哥谢时玦忍不住喊他。 嗯。谢时谦勾起嘴角,这小孩儿单从样貌来看便是个勾人的,不必多礼。 方才段行玙与他拉开了些距离,这会儿谢时玦又悄悄挪近了些。 谢时谦暗自叹气,却又对自己这个弟弟无可奈何,你就是段行玙吧? 回太子殿下,是。 不必拘束,你既是时玦的谢时谦看了谢时玦一眼,后者过分紧张的小眼神让谢时谦差点绷不住了,他圈起手指放至唇上,咳,你既是时玦的好友,那便与他一样叫我大哥就是。 段行玙很是听话,乖乖喊道,大哥。 谢时谦吃了一惊,似是没想到段行玙会这么乖,谢时玦也很是惊喜。 谢时谦似乎有些明白弟弟为何会对他如此放不下了,他脸上的表情又多了几分玩味。 第30章 吃味 我哥很好看吗? 嗯, 听时玦说你不善骑射? 是,刚学。 谢时谦点点头,说道, 无妨,今日我也不上场,时玦上场的时候你便跟着我观看,可好? 谢时玦对着谢时谦挤眉弄眼,他也只当看不见。 段行玙没注意这些, 只是乖乖应好。 段行玙生得讨人喜,太子对他也是喜爱有加,忍不住要与他多说几句, 你可想学骑射? 大哥!谢时玦也忍不住要打断他,你不用去与别家的公子聊聊吗 段行玙从身后拉了拉他的衣袖,谢时玦却仍然一副不满的模样。 哈哈哈~谢时谦觉得很是得趣,好好好, 我走我走,你们先自己去玩会儿,我去那边看看。 太子一走开, 立马就有一群人围了上去。 段行玙却还是看着他离去的方向, 直到谢时玦扯了扯他的袖子, 我哥很好看吗? 段行玙听不出这其中的酸味,只按着自己心中所想如实点了点头。 你谢时玦心里急得很, 开始后悔让段行玙见到他哥了,他慌乱之间想到什么就脱口而出了,我哥已经有太子妃了,而且他们感情很好。 段行玙不知他为何突然说这话,只觉得莫名其妙, 嗯,我知道。 小时候某位郡主很是喜欢他,每次进宫都要缠着他,还说长大了要当他的王妃,可有一天,她便不再缠着他了,他倒是乐得自在。 只是后来才听说那郡主看到了太子殿下,又嚷着要嫁与太子殿下。当时他没觉得有什么,如今想来却有几分吃味,他知道自己比不上大哥,也害怕段行玙会属意于太子。 没想到太子殿下竟是如此好说话的人。 那你喜欢他吗? 喜欢?段行玙微微皱起了眉毛,似乎在思考谢时玦说这话的意味,他最后只道,也谈不上,只是觉得他很是友好,一定是个很好的哥哥吧? 听到他说哥哥,谢时玦才松了一口气,嗯。他很好,你跟着我叫他大哥就是。 骑射大赛马上就要开始了,谢时玦与段行玙说,待会儿就跟我大哥在一块儿看着我。西域进贡了一只白鹿王,大哥会赏给这次骑射大赛的赢家,须得骑马与射箭都赢才行,你等着我给你赢来。 谢时玦把他带到太子身边,又与太子说了些什么,才往射箭场上去。 谢时玦不在,太子也不再逗他,段行玙也只是乖乖站在旁边。 见过太子殿下。 段行玙听见熟悉的声音,一回头却有些惊讶,陆洺汐居然也来了。 太子未曾见过陆洺汐,却已有了答案,免礼。你便是陆国公府的洺汐吧? 陆洺汐起身,答道,正是。 太子微微点头,嗯。你哥已经与我说过。 陆洺汐看了段行玙一眼,微微一笑。 先前母亲提起那事,他如今见着陆洺汐倒有些不自在,段行玙犹豫了一下,开口,洺汐,你也来了啊。 分卷(21) 嗯!我让我哥求太子殿下也让我跟着来长长见识。陆洺汐低声跟段行玙说,又有些拘束地看向太子,殿下,我能否在这儿看我哥比赛? 太子看了段行玙一眼,意味不明地笑道,自然是可以的。 他看向赛场上正在擦拭弓箭的谢时玦,嘴角上扬。 段行玙在太子面前不敢乱来,陆洺汐也安安静静地,几人皆全神贯注盯着场上。 射箭分为两轮,第一轮每人射十发箭,命中率高者胜,第二轮骑在马上射箭,并且是移动靶子,同样命中率高者胜。 谢时玦从小跟着谢时谦学射箭,倒是难不倒他,裁判官命令一下,他便抽箭,拉弓,射箭一气呵成。他的动作行云流水,不带犹豫,仿佛只是在做日常的吃饭喝水一般简单的动作,可十箭分明箭箭正中靶心。 全场欢呼声不断。 表哥,九皇子真厉害啊~陆洺汐赞叹道。 嗯。段行玙眼底都是赞赏,脑海中又浮现那日谢时玦在他身后握着他的手,教他如何拿弓,站姿应当如何,箭又当如何射出去。 第一场的胜出者无疑是谢时玦,其余的公子哥也是百里挑一的,全中的还有邱宏铮,只不过用时比谢时玦久些。楼知昧则有一箭偏了些。 紧接着就是第二场,这一场是移动靶子,移动靶子会从定点靶子身后出现,而射箭者必须在一个位置保持不动,且不知道移动靶子何时会出现,从哪个定点靶子后面出现,如此一来难度便大大提高了,依然是用时少者获胜。 这恰恰是又一大难处,宫人举着移动靶子从一个靶子处跑向另一个靶子,稍有不注意便会错过了。 谢时玦年幼时学过蒙眼射箭,射中靶心倒没有什么难度,只要他能快速得知靶子从何处出现。 谢时玦站围成圆圈的靶子中间,从衣裳里拿出一条丝巾,绑在眼睛上。 表哥,九皇子怎么蒙上眼睛了?陆洺汐在段行玙耳边惊叹道。 段行玙不会射箭,只觉得这个规则对他来说实在是太难了,他摇摇头,却看到太子一脸从容,微笑着看着赛场。 段行玙也莫名觉得安心了几分,他注意着场上的动静。 有的人已经开始手忙脚乱,胡乱射箭了。段行玙的目光落在蒙着眼睛的谢时玦身上。男子腰身挺拔,手握着弓,持着箭,蓄势待发。他周围的移动靶子刚一出现,他微微转了下身子的角度,放出一箭,正中红心。 好! 真是太厉害了! 不愧是九皇子! 现场欢呼声一片,而谢时玦只是轻轻地摘下丝巾,四处寻找着什么,在确定了段行玙的方位后,迈开脚步。 只是还未走到段行玙跟前,便被一位小厮拦住了,段行玙认得那是九皇子府里的人。 只见谢时玦眉头轻皱,跟着那人走了。 段行玙心中隐隐不安。 太子派人过去查看究竟,又对段行玙说,你放心,他待会儿还要骑马,许是先去准备了。 段行玙点点头,只是心中不知为何有些忐忑。 方才陆洺汐业已先行告退,此处除了太子身边的公公和护卫,只有太子和段行玙两人。 方才他的表现,你以为如何? 段行玙毫不犹豫,很好。 他从小就不喜欢和其他小孩儿一块儿玩耍,倒喜欢跟着我学骑马射箭。 原来他的箭术是太子殿下教的,想必太子殿下的箭术更加出彩。段行玙这话虽然是在称赞太子,但他的语气却又实在不像在恭维,倒像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这让一向不喜谄媚的太子也不觉讨厌,他摇摇头,我的箭术比不上时玦,他比我有天赋。 太子笑笑,却又说,他不喜欢和其他小孩儿一起玩,后来第一次想跟人交朋友,却被人嫌弃了。 段行玙知道他所指的是谁,只顺着他的话道,怎么会? 是啊,怎么会?太子看着段行玙,眼睛里都是探究,其实我也想不通 想不通段行玙为何从儿时起就在拒绝谢时玦。 想不通谢时玦为何从见段行玙的第一天起就想对他好。 更想不通为什么几年过去,弟弟还是栽在眼前这个对他还说不上上心的人身上。 许是太子的眼神过于强烈,段行玙察觉到他在思考着什么,于是疑惑道,太子殿大哥你在想什么? 他这一声大哥倒是唤回了太子的思绪,太子凝神,见段行玙双眸清澈,大大方方地直视着他,心中忍不住叹气,想来弟弟也是被他这人畜无害的模样蛊惑了。 这蛊惑倒并非贬义,只不过太子也越来越想要多一个这样的弟弟了。 但他最关心的还是弟弟的情绪和终身幸福,还得要段行玙心中也只有谢时玦,他才可完全放心。 他可得帮自己的弟弟好好看看。 他试探道,我在想不知你可有中意之人? 太子会问出这个问题,段行玙是完全没想到的,他微微张开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终只是摇摇头。 没有? 他一点都不中意谢时玦?还是不愿意说?不论是哪一种,都不是好的情况,太子轻轻叹了口气,又摇摇头,似乎是我操之过急了。 什么? 罢了,太子看着陆陆续续牵着马过来的公子们,马上要开始骑马比赛了,我们也过去吧。 段行玙摸不着头脑,只好作罢,跟着太子前往另一个赛场。 场上有不少段行玙认识的人,邱宏铮、蔡羽钧、楼知昧都在,却唯独不见谢时玦。蔡羽钧虽然骑射都一般,但也跟着去凑热闹了,此时他看到了段行玙,用力地跟他挥着手。 段行玙也朝他挥了挥手,心里的不安感愈加浓重。谢时玦呢? 第31章 生辰 还差一个人 段行玙四处看着, 场上也突然议论纷纷,却不是因为谢时玦。 这时陆洺汐牵着一匹雪白的骏马上场,她也与其他公子一样换上了疾装劲服, 头发高高束起,倒是添了几分英气。 她一进场便对着段行玙微微一笑,段行玙也对她笑着点了点头。 骑马比赛即将开始,现在宣布比赛规则。宣布规则的宫人已经上场了,段行玙却还未见到谢时玦。宫人继续念到, 骑马比赛共一轮,公子小姐们骑马往前,可以互相干扰, 过程中脚不可沾地,落马者立刻出局,至终点取下小球者获胜。 这规则听来容易,实际上并不简单, 先不说如何在干扰下到达终点,即便是到达了终点,也难以在脚不能触地的情况下取下挂在柱子上头的小球。 大家做好准备, 比赛马上开始。宫人举起手中的号令旗。 段行玙还在寻找谢时玦, 终于, 一身黑色戎装的男子骑着一匹红鬃马姗姗来迟。 段行玙有些疑惑,他记得谢时玦说过这次参赛他会骑皓羽, 不知为何他这么迟才来,也不知为何换成了惊鸿。 只见邱宏铮跟谢时玦说了什么,后者只是摇了摇头。 宫人号令旗一下,少年驾着马儿往前,也不忘干扰身边的人。 很快便有人陆陆续续掉下马。 蔡羽钧骑术不精, 没跑多远就让一位公子扯下马了,他滚了一圈,倒没受伤,只是气鼓鼓地。 放心,我给你报仇。话音刚落,方才将蔡羽钧拉下马的少年已经被楼知昧摔下了马。 干得好!你快往前跑!蔡羽钧出了这口气,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下了场。 场上的状况越来越激烈,唯有陆洺汐,因着她是姑娘,没人第一个去阻拦她。 她倒不着急,也没有快速往终点去,反而坐在马上耍起了杂技。一会站了起来,一会儿坐着转个身子,马儿也听话得很,仿佛与她合为一体,在场上倒成了一道风景。 没想到陆家小姐的马术竟如此精湛。陆洺汐的动作熟练又精彩,连太子都忍不住惊叹。 众人纷纷下马了,场上一时间只剩下稀稀疏疏几个人,陆洺汐、楼知昧、邱宏铮和谢时玦。 惊鸿温顺,本来就不适合用来比赛,但因着跟主人配合默契,硬是坚持到了现在。邱宏铮看对手都是熟人,倒没再去干扰他们了,场上只剩四人,他们似乎都不打算再斗下去了。 四人各自骑着自己的马往前,直至台柱下。 谢时玦跟邱宏铮对视一眼。 邱宏铮:时玦,这次我可不会再让着你了。 谢时玦只是笑,不需要。 两人相顾点了点头,邱宏铮踩着他身下的黑马一跃而起,谢时玦却舍不得踩惊鸿,驾着惊鸿快速前进,在靠近台柱的一刹那转了个身,借着速度蹬了一下柱子,一只手抓住柱子,另一手抢过邱宏铮快要触碰到的小球。 邱宏铮抓了个空,谢时玦则抓着柱子顶端挂在柱子上,小球稳稳在他手中,惊鸿在柱子下流连,似乎在等着主人。 谢时玦正欲将小球放进衣裳里,不料楼知昧此时也踩着马到了柱子之下,他这一抢,谢时玦自然也不退让,邱宏铮也加入了争夺战,三人你来我往,小球被高高抛起,最终竟戏剧性地落在了一直在一旁观战的陆洺汐身上。 公公宣布这一轮的胜者是陆洺汐。 陆洺汐拿着小球,却摇着头,这不能算我赢,该是你们三位的。 谢时玦却不甚在意,规则是谁拿到球就算赢,我们没拿到球,就是输了。 嗯。楼知昧和邱宏铮也点头。 陆姑娘巾帼不让须眉,这场比赛的规则一开始就是为了这些个公子制定的,对陆姑娘不公平。不过陆姑娘却展现了不俗的风采,就把西域进贡的白鹿王赏给陆姑娘,第一场比赛时玦赢了,那就将我的霁月弓拿来。 霁月弓?那可是皇上赐给太子爷的弓啊。段行玙听到有人小声嘀咕着,太子殿下果然很疼爱九皇子殿下啊。 谢时玦却并不开心,他只想要白鹿王哄段行玙开心。 时玦,你喜爱射箭,大哥便把这只弓给你。 谢时玦接过弓,挤出一抹笑容,多谢大哥。 好了,今日的比赛就到这里,我还得进宫一趟,你们自行散了吧。 太子走后,谢时玦被众公子围住,大家纷纷羡慕他得到了太子的霁月弓。 谢时玦被包围着,段行玙看不到他。 表哥,太子把白鹿王赏给我了,我们一起去看看吧?陆洺汐在段行玙身侧道。 段行玙有些犹豫,谢时玦方才让他在这儿等他的。 表哥? 小玙,一起去吧?九皇子恐怕一时也走不开,待会儿着人跟他汇报一声就是。陆洺昭说着,随后拉了现场的一位下人,让他等会儿跟九皇子说一声段行玙先走了。 谢时玦在人群中央,看起来确实一时半会儿走不开,段行玙犹豫了一阵,终究跟着陆洺汐和陆洺昭走了。 白鹿王被锁在笼子里,懒懒地趴着,已经被装在了车上,见人来了也毫无兴致。 一见几人便下车行李,公子,陆姑娘,太子殿下吩咐奴才将这白鹿王送到国公府。 这白鹿王确实稀奇,头上的鹿角比其他鹿繁杂些,看起来很是有灵气,但段行玙这会儿却没太多心思欣赏。 真可怜,它要一直被关在笼子里吗?陆洺汐不忍道。 是啊,姑娘,要是不关着它就跑了啊,这鹿很灵活,又精得很。车夫也是这段时间喂养灵鹿的人。 陆洺汐看向陆洺昭,哥,我们可以把它放了吗? 陆洺昭有些为难,这是太子殿下赏的,放了恐怕不好,要是让其他人抓了也不一定会善待它,便好生养在府里吧。 * 自从那日比赛后,段行玙就再没见过谢时玦了,他没来上学,听邱宏铮说是跟着太子爷去赈灾了。 段行玙心里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总想着,他应当要跟自己打声招呼再走的。 还是,因为那日自己没有等他,他生气了?段行玙心里暗暗愧疚着,想着等他回来一定要跟他好好道个歉。 一连几天,段行玙在国子监里总是心不在焉,最初几天大家还没发现什么,时间一长,连平常嘻嘻哈哈没心没肺的蔡羽钧都发现他的怪异了。 三味堂里,段行玙不紧不慢地吃着饭,却总是提不起精神,邱宏铮坐在他旁边,也不敢与他多说话,对面坐着的蔡羽钧终于忍不住了,小玙,你究竟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段行玙抬起眼来,只是神情还是怏怏的,问完这话也不等蔡羽钧回答,又埋下了头。 不知不觉半月已过,有些人突然闯入世界,又突然消失 好像,有点想他了。 * 十一月十五,圆月高挂,段府梧桐院内一派热闹景象。 露天的院子里,段行玙一身红袍,正招呼着大家。 陆洺汐早早地就来了,在段行玙身侧,与他一起接待朋友。 蔡羽钧和楼知昧是最早过来的,蔡羽钧一见到段行玙就很是兴奋,小玙,你今日穿得真像新郎!好看极了! 什么新郎?人家可是寿星公,可不得穿得喜庆点?楼知昧笑道。 段行玙摇摇头,并没有搭腔。 小玙,这是我送你的寿礼,南海的大珍珠一颗,特别好看!蔡羽钧献宝似的送上礼物。 多谢羽钧。 还有我的还有我的,我可没有他那么俗啊,我听闻你颇通乐理,我家新得了一支上好的玉萧,便赠与你。楼知昧也送上自己准备的礼物。 蔡羽钧这下可不乐意了,我怎么就俗了?这南海的大珍珠可稀罕得很呢,我爹说百年才能出一颗这么大这么亮的! 段行玙谢道,谢谢你们,我都很喜欢。 邱宏铮和陆铭昭也来了,陆铭昭送的是一枚暖玉,冬日放在身上能够取暖。邱宏铮家里都是习武之人,送了段行玙一把小巧精致的匕首,上面的花纹都是邱宏铮亲自设计的,并且刀把上还刻着一个玙字。 分卷(22) 蔡羽钧看了他这礼物,却忍不住吐槽,哪有人在人家生辰那天送人家一把刀的啊? 啊?邱宏铮涨红了脸,他倒没想过这一层,这把刀是他亲自锻造的,他只想着段行玙应该会喜欢的,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不能送 段行玙摇摇头,一一谢过,其实只要你们都来了,我就很开心了。 段行玙看向门口。 还差了谁。 第32章 初吻 脑子里一团浆糊 段行玙只请了这几位朋友, 几人均已就座。 陆洺汐靠近段行玙,小声道,表哥, 九皇子还来吗? 不知道。 那我们还等他吗? 段行玙犹豫着,邱宏铮便走了过来,这几日汴州下暴雨,水灾又加重了,时玦怕是回不来了。 小玙, 他回不来也是没办法的事,那还是日后再让他补偿你吧!蔡羽钧说道。 好。 丫鬟们陆陆续续把饭菜端了上来。 宴席就快散了,段行玙看向门口的次数却越来越多, 也越来越频繁。 最后,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不知是因为开心还是在借酒消愁。喝完一杯,他又欲伸手去拿放在陆洺汐跟前的酒壶。 陆洺汐按住了他的手, 关切道,表哥,别再喝了, 你已经喝了很多了。 段行玙摇摇头, 并没有什么表情, 没事。 陆洺汐还是不愿意放手,又看向陆铭昭, 希望他能帮着劝劝段行玙。 陆铭昭只是摇了摇头,陆洺汐只好作罢,任由段行玙给自己的酒杯满上,再次一饮而尽。 今日本该是好友欢聚的日子,他最好的朋友都送来了礼物和祝福, 可,还是少了些什么。 宴席散去,已近子时。 送走了朋友们后,段行玙看着空空荡荡的院子,怅然若失。走廊边,他靠着栏杆坐下,酒劲慢慢上头,他揉了揉太阳穴。 公子,外面有人找您。阿勤过来,蹲在段行玙身前,轻轻晃了晃他的手臂。 段行玙有些恍惚,甚至不敢仔细去想谁会在这个时候找他,谁 阿勤抿了抿嘴唇,公子还是自己去看吧,就在后门。 阿勤把段行玙扶到门口,便没再跟着他。 段行玙推开门,看到眼前站着多日不见的人,有些恍惚,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只是动了动嘴,没有说出口。 生辰快乐。谢时玦只是微笑,月光下他的眼里有细碎的光,段行玙却觉得不似他往日的恣意模样。 额头有几抹发丝垂落,略微散乱。 他说着转身从皓羽身上将一个大包裹解下来,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不喜欢贵重的东西,这是这半月我跟着大哥去赈灾,百姓送的小玩意儿,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但还挺有意思,可供你解闷。 谢时玦将礼物一股脑儿塞进段行玙怀里。 段行玙看着他,谢 不要跟我说谢谢。我不需要。谢时玦打断他。 段行玙叹了口气,轻声呢喃,谢时玦,你去哪儿了? 你知不知道我找不到你。 你没有话想跟我说吗? 一个接着一个的问题砸来,谢时玦还有些反应不过来,转念一想也许是因为他喝醉了吧。段行玙很少在他面前这般,语气亲昵,有点幼稚,又有些嗔怪的意味。 说什么呢?谢时玦静静地看着他,说汴州大雨,水灾肆虐,行人根本无法走动,他便冒雨骑着皓羽,连夜赶了两天的路才回来? 还是说他其实早就到了,看到陆洺汐站在他身边,两个人活生生的一对璧人,当真是般配极了,然后笑着祝福他们佳偶天成百年好合? 他今天真像新郎啊。可是,叫谢时玦如何眼睁睁地看着他和别人携手,还要笑着祝福呢? 还是跟他说那天比赛前,他突然发现皓羽生病了,比赛过后,他很失落,可是找不到段行玙,还得知他已经和陆姑娘一块儿离开了? 谢时玦的心还没硬到让人使劲儿往伤口上撒盐都不疼。 所以,他什么都不想说,也不能说。 可是今日是他的生辰,应该是高兴的日子才对,谢时玦拼命扬起嘴角,我刚刚就说了,段行玙,祝你生辰快乐,天天快乐。 这样的笑容不是段行玙喜欢的笑容,就连梨涡也不明显。段行玙皱了皱眉头,伸出一根手指戳了下他浅浅的梨涡。 谢时玦怔住了,手快过大脑的反应,已经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指。 ?段行玙的眼里似有疑惑,在月光下,扑闪着的睫毛一下一下扫动着,也挠着谢时玦的心。 谢时玦此刻的脑子已经一片混沌了,心也被搅得很难受,或许是今夜的月光太美了,或许是今夜的他太好看了,借着此刻的良辰美景,一直被压抑的情感终于肆虐了一回。 他用力捏住段行玙的手,腕骨一动,他就被扯到自己身前。 在迷迷糊糊的人反应过来之前,右手已经覆上段行玙的脑袋,谢时玦低下头。 柔软亲吻柔软。 段行玙手里的东西瞬间散落一地,眼睫不知所措地扇动着,却没有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谢时玦的唇是滚烫的,又带着他凛冽的气息,是那样来势汹汹,势不可挡。 段行玙瞪大了眼睛。 发生什么事了? 谢时玦亲了他?谢时玦?亲他? 谢时玦不是喜欢蔡羽均吗? 是他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他的脑海里乱成一团浆糊。 后知后觉一切都不对劲极了。 蔡羽均和楼知昧明显已经好上了,可是谢时玦根本没有一点儿想要介入的迹象,段行玙根本没有发挥什么作用,做任务做了个寂寞,他们明明是自然而然走到一起的。 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忘了挣扎,他的不拒绝对谢时玦来说是一种巨大的鼓励,他磨着他的嘴唇,忍不住想要再进一步。 他靠得那样近,嘴唇很烫,脸很烫,手指也很烫,可段行玙触及他的衣物,却感觉到上面带着些许湿润和凉意。 在谢时玦咬他的刹那间,段行玙一把推开了他,惊恐地捂着嘴巴。 你你 发生了什么?段行玙惊魂未定。 疯了吧,难道这本书的走向因为他的到来彻底改变了? 他神色复杂地盯着倒在地上的少年。他这才反应过来,他一推,谢时玦居然就倒地不起了。 谢段行玙赶紧蹲下身查看,这才发现他的身体的温度是不正常的滚烫,他发烧了。 这一惊一吓,段行玙的酒已经醒得差不多了,他唤来阿勤,二人合力将谢时玦抬进屋里。 公子,九皇子殿下这是怎么了? 段行玙看着倒在床上的谢时玦,心情复杂,也难为他还有心思回答问题了,发烧了。 一众丫鬟也吓得不轻,此刻都提心吊胆,生怕这位金贵的皇子在侯府出什么差池。 公子,我去请阎大夫来。 嗯。先别惊动爹和娘。婉儿,你去柜子里找一身干净的衣物来。 他顿了一会儿,又道,再抱一床被褥来,柔软些的。 萍儿,你去提热水来。 是。 府里常备着热水,萍儿很快便端来了一盆,段行玙接过盆子,将毛巾过水后敷在谢时玦头上。 婉儿也把衣裳找来了。段行玙接过衣裳,毫不犹豫将谢时玦的外衣脱了,里头的衣服也是湿的,他替谢时玦褪下中衣,触及肌肤的冰凉,不自觉地蹙起了眉头。 即便天气再冷,他一个皇子也不至于会冻着。 汴州,暴雨。他很快想到了些什么。 这些思绪不过在他的脑子里转了一圈,不过数秒,手上的动作并未停止,已经用热毛巾将谢时玦的身子擦拭了一遍,又换上了干净的衣裳。 这时阿勤也请来了阎大夫。 阎大夫是段府的驻府郎中,他为谢时玦号了脉,又扒开他的眼皮看了看,只道,过度劳累加上风寒侵体,休养几日即可。我先开个方子,喝下睡一觉烧热便可退去。 多谢阎大夫,阿勤婉儿,跟着阎大夫去拿药,煎好了再端过来。 嗯。阎大夫又道,夜里切不可再受寒,被褥得盖好,热了也不能掀开,捂出汗来好得快些。 丫鬟煎好药端过来,段行玙将谢时玦扶了起来。 婉儿用小勺子将药喂至他嘴边,棕色的液体顺着他的嘴角往下滑落,萍儿一边用手帕擦拭着他的下巴一边着急道,不行,一点都喂不进去,这可如何是好? 喂不下去也得喂。 段行玙捏着他的嘴,示意婉儿继续喂。 昏昏沉沉中的谢时玦依然很抗拒。 咽下去,不许吐出来。 一碗药好歹艰难地喂下去了,段行玙松了口气,只是谢时玦烧热还未退去,他依旧不敢懈怠。 他不放心,打发了丫鬟们出去,自己起身熄烛火,只留下一盏,借着暖色的光摸索着坐在床边的矮凳上,为他掖好被子,伸出手臂压住被褥的一侧,以防他半夜将被子掀开。 第33章 执拗 执意让两人的手交握 谢时玦醒来的时候, 屋子里一片敞亮,身边空无一人,他睁开眼睛看到这房间, 晓得这是在段行玙的屋子里,心中有些恍惚,昨夜,竟还是撑不住了。 不过昏过去之前,他似乎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段行玙端着药进来的时候, 只见他的手指触着嘴唇,正坐在床上发着呆。 坐着的人闻声掀起眼皮,病中孱弱, 此刻他又好似有几分惊慌,眼睛染开一圈红晕,像一只受惊的兔子。 四目相对之时,两人皆是一愣。 段行玙刚掀开帘子, 见他这副模样,忽地升起了几分尴尬,又想着昨日谢时玦发烧了, 兴许是脑子一时糊涂, 亦或是把他当成了蔡羽均 他努力压下心中的怪异。忽略了谢时玦直勾勾的眼神, 故作轻松道,终于醒了?该喝药了。 谢时玦仍旧看着他。 段行玙端着药走近了些, 把碗递到他跟前。 眼前的人并不接,只一味看着他。 嘶段行玙的舌尖轻轻抵着牙齿,随后像是妥协一般,要我喂? 他说完这话便觉得有些奇怪,正想纠正一下措辞, 却见一言不发的人点了头。 他敛眸舀了一小勺药汁,耐心地吹了吹,才送到谢时玦嘴边。 生病之后的人怏怏地,喝了一口便往后退了下,眉毛纠结地拧在一起,有些抵触。 段行玙拿着勺子,想的却是昨日的不配合,果然是怕苦 谢时玦一直看着他,自然也捕捉到了他神情的微妙变化,见他皱眉,似乎怕他不耐烦,连忙拉过他的手,就着他手里的勺子又喝了一口。 他仍然皱着眉,但却是出乎意料地乖,抓着段行玙的手小口小口喝着汤药。 直到碗底空了,段行玙才惊觉自己的手一直被拉着。 他收回手,还来不及说什么,便听见外头传来了声音,是阿勤在说话,声音很小,似乎怕吵醒了人。 午时已过,药都温了几回,就等他醒来。 阿勤这期间也几次想问他什么,可听到谢时玦还没醒,又说晚些再说。左右不过是爹和夫人已经知晓此事了。 段行玙把碗放回桌上,冲着外面说道,人已经醒了。 公子,老爷和夫人来了。 果不其然,话音刚落,里间的帘子便被人掀开了,段侯迈着大步进来,后头还跟着大夫人和二夫人。 段行玙突然觉得有些头疼,只是这等事也难以不惊动他们。 段侯只是看了他一眼倒,什么都没说,只朝着谢时玦恭恭敬敬揖了个礼,臣晨起才得知殿下身体抱恙,未敢叨扰,只等您醒了方敢前来。行玙不懂事,怠慢了您,还请九殿下莫要怪罪,臣代这孩子给您赔罪。 谢时玦虽退了烧,身子却还虚弱,还未说话,便听大夫人开始责怪起了段行玙,看来府里上下是把你宠坏了,如此不知礼数,九殿下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便关起门来自己处理?当真是 够了。谢时玦艰难地出声打断了她。 他看着面露担心的二夫人,安抚性地笑了笑,又冲着一旁笔直站着的段行玙伸出了手。 段行玙走了过去,低声问他,怎么了?可是还难受? 段行玙扶住了他的手臂,他却固执地抽出,执意让两人的手交握。 在场的人均无声看着这一幕,唯有谢时玦一人波澜不惊,嘴角还含着笑意,不怪他,是我不许他声张。何况,昨日是他的生辰,我还给他带来晦气,说起来是我不好。 他的声音比往日微弱了些,但也多了几分慢条斯理,此番娓娓道来,听着倒多了几分温柔和缱绻。 看着二人握在一起的手,二夫人脸色微变。 谢时玦都如此说了,大夫人自然不敢发作。 被人如此护着,段行玙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滋味。 一直未出声的二夫人忽然道,殿下如今还虚弱着,恐怕经不起折腾,不如将殿下挪往凝善堂,那儿清净也温暖,最适合这个时候养病了。 她看了段行玙一眼,又对着段侯,侯爷以为如何? 是啊,小玙这儿的人被他惯坏了,做事不够妥帖,还是移到凝善堂。 段行玙感觉自己的手掌被人轻轻捏了一下,继而就听到那人说,不必劳烦,我便在玙儿这儿养着。 这声玙儿当真是刺在了二夫人的心上,此中的情意旁人或许听不出,二夫人却看得真切,她坚决道,这是为了殿下的身子着想,还请殿下三思。 谢时玦根本不用考虑,却听二夫人继续道,我们行玙刚满十六,我已为他择选了贴心人在房里,眼下殿下在这儿住着怕是不方便。 分卷(23) 二夫人难得如此强硬,说出来的话又实在不合时宜,连段行玙都觉得奇怪,即便是为他选了通房丫鬟来,娘也不至于在此刻,在众人面前说出来。 他还未说话,便见他娘看着他,眼睛里都是坚决。 谢时玦低着头,手却未曾松开,反而愈抓愈紧。 段行玙虽看不见他的表情,却也能感受到他的不悦,心想或许是娘的态度让他觉得不舒服了,他解围道,没事的,我没觉得不方便,就先在这住下吧。 不行! 段行玙的手被抓得有点疼,他也察觉到他娘的情绪有些失控,虽然觉得莫名其妙,气氛剑拔弩张,不能任由二人再如此僵持下去了,他只好对着侯爷说,爹,您带娘先回去可好?儿子晚点去请安。 二夫人的情绪明显不稳,但在侯爷面前还能克制着,最后还是让他带着走了。 段行玙让婉儿端了热粥进来。 婉儿低着头,把粥放在了床边,眼睛却是不敢乱瞟。 手还被牵着,那人低着头,本来就病着,这样一看更是脆弱可怜了。 段行玙动了动手指,细声道,睡了这么久了,饿了吧?先喝点粥缓缓,晚膳要是有胃口再多吃点。 病榻美人这会儿正捧着他的手指把玩着,听到这话也只是眨了眨眼睛。 有的人生病了就会格外黏人,这会儿怕是得哄着,段行玙干脆换了只手给他牵着,又扶着他靠在自己身上,这姿势说不上舒服,但病人似乎很满意,他便只得惯着。 他眼神示意婉儿,婉儿立马端起粥来,舀了一小口递到谢时玦嘴边。 谢时玦的视线终于从手中握着的手指挪开,乖巧地喝了一口,又冲着段行玙笑了一下,好似在邀功。 要是面前这个人年纪再小点,长得再可爱点,段行玙还真想说一句乖啦。 刚喂完半碗粥,他就吃不下了,好在喉咙湿润了些,说话也不那么难受了。 段行玙扬了扬手,婉儿便退了出去,还不忘带上了门。 这时谢时玦问,你娘是不是不喜欢我? 他抬头看着眼前人,漆黑的双眸和记忆中水汪汪的小鹿眼重合,好似下一秒里头就要溢出露珠来。 段行玙的心跳漏了一拍,深深叹了口气,他也不知道秦氏的态度为何突然那么怪异,只好先安抚他,没有。别多想。刚才喝了药,身子是要犯懒的,你先躺着再歇会儿,我去给你准备晚膳。 谢时玦有当病人的自觉,乖乖躺下了,也不忘借着病人的身份行些特权,我想吃桃花酥,你做的。 也许是因为他生病的模样太人畜无害,段行玙也一味地惯着他,亲手做了桃花酥,再回房间的时候见他正睡着,便没有喊他,只往父亲那边去了。 这会儿父亲正在处理公事,母亲在一旁坐着看书,可谁也不知道她盯着那一页书看了多久,始终没有翻页。 一见段行玙进来,秦氏很快回了神,也不待他和父亲请安,拉着他就往里间去了,她略显急切地合上了房门,也不管这动静是否会扰乱侯爷。 这是怎么了?侯爷的声音在一门之隔。 秦氏只拉着段行玙,对着外头喊道,你别管了,我跟儿子说几句话。 外头很快没了声,段行玙却觉得奇怪,母亲跟往日太不一样了。她往日里十分娴静,很少表现得如此失态,惹得他也严肃紧绷了几分,娘,到底怎么了? 秦氏上上下下把他看了一遍,最终叹了口气,这个儿子长大了,长得比她还要高了,可在她眼里还是个孩子,总也放心不下,娘今日说的话你可听到了? 娘是指什么? 第34章 剖白 那个吻,什么意思? 你十六了, 按理说可以定亲了,只是你表妹还未及笄,她家里那边也是想等她及笄了再让你们定亲, 过个一年成亲刚刚好。 娘段行玙有些无奈,我与表妹 你先别打岔。秦氏继续道,既还不能定亲,娘先为你寻了个贴心的丫鬟,规矩都教了, 这两年你也可以先学学,将来好好疼你表妹。 什么跟什么啊 段行玙从来没想过这些事。 你还害羞了?这事我不教你你也别指望你爹。秦氏的语气算不上调侃,倒是颇为严肃, 本来今日就要送进来了,只是 说到此处她吐出一口浊气,段行玙知道母亲想说什么,但她好似一想到那个名字就十分嫌恶, 又道,过几日你看看喜不喜欢,这孩子我见了, 是个乖巧可人的, 你要是喜欢就留着当妾室。 不用段行玙肯定是拒绝的, 且不说他能不能在这里娶妻生子,就算是要娶妻也必得是他真心喜爱的, 而不是接受父母之命,平白耽误了一个好人家的女子。 什么不用?娘还会害你不成? 怕伤了娘的心,他不能实说,为今之计只好先跟她周旋着,能拖多久是多久, 娘,且不论我与表妹会不会成亲 什么会不会?爹娘都很满意,国公那边也满意得很,你跟洺昭也交好,亲上加亲是喜闻乐见的事。 娘,您先别急。段行玙也能理解她,他大可以按着他娘说的做,可心里的坎儿实在过不去,好,假设我最后会和洺汐成亲,那我也必须是干干净净的,对她全心全意的,我若是要求她对我保持忠贞,那我自己也必须做到。 他这话说得实在古怪,从来没有人会说一个男人干不干净,忠不忠贞,向来只对女子有这样的要求,但不可否认的是他这一番话让秦氏的眼眶湿润了,即便这里的女子都不敢肖想自己的夫君能做到如此,但一听到他的想法还是忍不住心生向往。 你这想法不错,只是 这世间又有多少男子能做到如此? 她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段行玙又道,只是,娘,我必须跟您说清楚,我与洺汐并无感情,至少现在我不想跟她成亲,也请您不要逼我。 他话还未说完,秦氏的情绪又开始激动了起来,什么没有感情?那你跟谁有感情?九皇子吗?你是想把我气死吗? 段行玙眉头一跳,惊恐道,您在说什么? 你这就跟我大声了?她说着就抹起了眼泪,早知道你这么不让人省心,我就不应该把你从许都带回来。 娘,段行玙好生安抚着她,是儿子不对,方才着急了说话才大声了点,我不是故意的,还请娘原谅儿子。他如此示软,秦氏向来是疼爱这个儿子,要是在往日哪里还能对他生气,可此时她却是一言不发,只默默掉着眼泪。 段行玙叹了口气,他实在没听懂她话里的意思,只是娘为何提到九皇子? 你还跟你娘装傻?方才在你房里,他看你的眼神秦氏到底没说出那句含情脉脉,你还说你不知道他对你的情意? 段行玙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压下了脑海中某个可怕的念头。 你对他那般温声细语地哄着,可是也有意于他? 没有!段行玙脱口而出,这是潜意识里的抗拒,可他说完,又觉得十分荒诞,娘,不是 谢时玦明明是喜欢蔡羽均的 他神情怔忪,喃喃自语,不是,不是那样的 见他这副模样,秦氏倒有些讶异了,稍稍止住了哭泣,你这意思是你不知道? 段行玙此刻大脑一片空白,那日的吻,究竟是他脑袋一时发昏认错了人还是他不敢细想,可秦氏却强迫着他不得不去想,他那般护着你,又三番五次来找你,你以为你爹都不知道?只是他不知晓这其中的干系。若是我一早就知道了,你以为他能如此放肆? 她似乎很是气愤,我当那太子爷为何那么好心让你进国子监呢?原来是为了行这方便,害得我的儿 他们一家都不是好的,娘早就让你离他们远远的。 段行玙感觉自己的脑袋都要炸开了,他现在急需确认一些事情。 他也忘了自己是怎么走出门的,只知道最后他的脑子里一团浆糊,还不忘极力安抚着他娘。 他掀开帘帐,就见谢时玦已经抱着被子坐起来了。见他进来,便又可怜巴巴地看过来,我的桃花酥呢? 段行玙停下脚步,旋了个弯又往外去了,他深吸了口气,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去小厨房端了桃花酥过来时,床上的人仍保持着方才的姿势。 一见他手上的桃花酥,谢时玦把被子一掀,跑到他身边,捏起一枚尝了一口,满足地眯上了眼睛。 段行玙垂下眸子,见他连鞋都来不及穿,微不可见地皱起了眉头,他本想说些什么,最后却只是转过身,冷声道,收拾一下先出来用膳吧。 他率先往外屋走,不一会儿谢时玦也出来了,他喝了粥用了药又睡了一觉,精神已好多了,刚刚又吃了段行玙亲手做的桃花酥,此时更是神清气爽,因此没有注意到段行玙此时的异样。 段行玙只是坐着,吩咐萍儿为谢时玦布菜,自己并没有动手,也不看他。 谢时玦也饿惨了,便也狼吞虎咽起来,吃了一半才发现身边的人只是坐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段行玙正发着呆,搁在腿上的手就被人握住了,他吓了一跳,仿佛手上沾到了什么东西,反应颇大地一甩手,手臂砸到了桌底板,震得桌沿放着的一碗热汤洒了出来,洒在了他的手臂上。 嘶 哐当 公子,这是怎么了?婉儿和萍儿原本退到了门外,听到声音便着急忙慌地闯了进来。 谢时玦也被他这过大的反应吓到了,当即拉开了他的衣袖,只见白皙的皮肤红了一片,你做什么反应这么大? 段行玙皮肤白,平日了磕着碰着都会留下印子,此刻看起来更是红得触目惊心,他也觉得皮肤热辣辣地疼。 他垂着眼眸,将手臂从焦急看着他的人手里抽了回来,放下了衣袖。 公子,我去叫闫大夫过来。萍儿说着就欲转身出门。 等等。段行玙叫住了她,他的声音很平静,不用叫了,你们先出去。 可是 出去。他的神色并无异常,淡淡的语气却无端让人觉得他很疲惫。 那公子有事要叫我们。婉儿拉了拉萍儿的衣裳,两人退了出去。 谢时玦一直看着他,这会儿就算是傻子也看出来了他的异常。 他上前一步,柔声道,怎么了? 段行玙却是往后退了一步,目光里不带任何情绪地看着他,昨夜的事,你还记得吗? 嗯。段行玙若是一直不提起,他怕是要觉得自己是在梦里做了那事了,我 什么意思? 谢时玦看着与他保持着一段距离的人,有些疑惑,什么什么意思? 段行玙盯着他,那个吻,什么意思? 手臂已经有些麻了,但脑子里更是一团乱麻,他深吸了口气,你只需告诉我,你昨夜是脑子糊涂了,把我当成蔡羽均或者是卫灵姑娘或是其他别的什么人了对不对? 关蔡羽均什么事?又关卫灵什么事?谢时玦糊涂了。 看段行玙神色严肃,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他醍醐灌顶,哑然地盯着他看,你以为我认错人了? 对吗?段行玙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希望他能给一个肯定的回复,让一切都回到原点。说实话,他不太喜欢现在这样的气氛。 只要谢时玦说对,那他便就此揭过不提,他们还是朋友。 谢时玦看着他,脸色比刚醒时还白了几分,他仓促地笑了一下,嘴唇因为张扬的弧度而有了血色,可还是那么苍白,昨夜我的脑子是糊涂了没错。 他停顿了一下,段行玙屏息看着他。 若不是这样糊涂一次,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敢那样做。他苦笑,可是我没有认错人。 很遗憾么?他轻声笑了一下,看着段行玙,我今日更是糊涂了,你让我睡在你房里,牵我的手,喂我喝药,为我做桃花酥,我竟忘了,昨夜你身旁站着其他人,也忘了你把我推开了。我甚至在想,即便是在做梦,也祈求上天不要让我醒过来。 难怪他今日表现得十分黏人,难怪他今日显得那么孩子气,偏偏段行玙纵容了他的一切。 都是假的,是吗? 第35章 执着 我心悦你,你不能接受,觉得恶心 微弱的声音在空中聚成一团, 砸在段行玙身上,继而四处散落。 段行玙不敢再看他,如哽在咽。 怎么可能? 他明明应该喜欢蔡羽均。 怎么会是他? 可是这话说出来毫无依据。 静默片刻后, 他只能找另一个理由,你是皇子。 悦朝男风盛行,一些个官家贵胄背地里也爱养些男宠,可始终是上不了台面的。谢时玦身份特殊,若此事传了出去, 少不了要受些指摘。况且段行玙也不是普通人家的子弟,届时不知又会掀起哪般风雨。 谢时玦好似笑了一下,可脸上却毫无痕迹, 我不在乎。我只问你一句,你对我有没有意哪怕一点点。只要你一句话,其他的一切我都不在乎。 段行玙低着头。 他从未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对他来说一切都太突然了, 要他在短时间内想清楚是不太可能的。 况且他压根就不打算在这里谈恋爱,所以他不会和陆洺汐定亲,因为同样的原因, 他和谢时玦也是不会有结果的。 分卷(24) 注定没结果的事, 那便快刀斩乱麻, 没必要留下一丁点的希望。 如此是对谢时玦负责任,也是对他自己负责任。 他说, 没有。 沉默似空气在二人身边流动着,谢时玦不敢轻易打破它,空气越来越稀薄,他害怕段行玙接下来的话会将他彻底击垮。 段行玙再也受不了这样的沉默了,他不是没有拒绝过跟他表白的女生, 而且每一次都很直接。 他平日里虽然很好说话,但对这种事却一点都不含糊,绝不留下一点暧昧的痕迹。 可还从来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般难受,他真的不喜欢这种感觉。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有什么地方让你误会了,你对我来说是好朋友,跟蔡羽钧、楼知昧他们一样,我们就是好朋友,都是一样的 我也从来没想过,你会有那样的想法 好。他往前了一步,这次段行玙来不及后退,手腕便被他握住了,那从现在开始想呢?可以吗? 段行玙很快挣开了他的手,眉毛微皱,我想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没有这方面的喜好。 而且,他的认知还停留在谢时玦喜欢蔡羽均那里。 越说脑子越乱,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说了什么,这一次和之前的都不一样,他只知道他们没结果,于是只想把一切都推给外在的因素,而忘了问一问自己的内心。 我尊重你的喜好,可却不能接受。 谢时玦微微一怔,俊美的面容有一刻的失态,我心悦你,你不能接受,觉得恶心? 段行玙猛地抬头看他,下意识摇了头,不是 他没有那样想。 不是,不恶心,你可以喜欢任何一个男人,但是不能是我。 他这样说并没有让谢时玦好受多少。 段行玙的额头上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他又往后退了一步,右手藏到了身后。 谢时玦一直看着他,不可能发现不了他的小动作,他叹了口气,压下心中的难受,是我心急了,你先看大夫,我们以后再说好吗? 不。段行玙轻轻摇头,阖上了眼睛,再睁开时里头仿佛载着万里冰霜,他想断了这个眼前倔强的人最后的念想。 不用以后了,其实 我什么都记得,七岁那年,那片草地,那棵树,我们去爬山 谢时玦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好奇为什么我会突然记起来? 段行玙的手指覆盖在刺痛的皮肤上,陷进去。 他轻笑着,其实我根本没忘。你也知道我一向没有耐心,你那个时候又很黏人,刚开始我也不想跟你玩的,但你是皇子,我没有办法。后来,就是不想让你再缠着我 段行玙!谢时玦在发抖。 段行玙还在继续,我很坏吧?所以你看清楚了,我段行玙从一开始就在骗你。 还有一件事,一起说了吧。他低头解下了腰间的玉玦,早就想跟你换回来了,正好趁此机会。 他将玉玦放在桌上,朝他伸出手。 谢时玦握着腰间的玉环不动,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伸出来的手,半晌,他问:手疼不疼? 段行玙愣了数秒,背过身,不敢看他腥红的眼眶,藏在袖子里的手也在不住颤抖。 他已经不留情面地说着他能说出的最狠的话了,为什么还在关心他的手疼不疼? 从前也是,明明前一天哭得眼睛都肿了,后一天还是巴巴地抱着一箱的稀奇玩意儿来找他,热脸贴冷屁股也不生气,反而耐着性子拙劣地哄人。 可他凭什么以为自己还会轻易心软? 就那么喜欢被虐吗? 谢时玦看不清他的表情,听着他的声音却仿佛感受到了从冰窟里冒出来的寒气,他说,我自己去找闫大夫,不劳九皇子费心了。 段行玙他的声音嘶哑,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卡着,一说话便疼得难受。 他看着眼前人的背影,才明白原来言语会伤人,他的一句话便像有人拿着冰锥在刺他的心一样,让人又冷又疼。 比被拒绝更让他感觉无力的是他的疏远,好不容易才等到他,好不容易离他更近一点,数年之后的重头来过好不容易补齐了分别几年的疏离,此刻却硬生生让他又划下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他这一声九皇子让他感觉好像回到了几个月前在国子监重逢的那一天。 所有的一切,都功亏一篑了吗? 他手握成拳,指骨泛白,你当真要从此与我划清界限? 段行玙停下了脚步,脚尖重重地抵着地面,语气却轻松得像在开玩笑,我刚刚撒谎了,你也看出来了,我娘不喜欢你,而我很听我娘的话,所以我想我们还是不要再来往了。 我的玉环就劳烦你放在屋里。 九皇子身子还虚弱,今晚暂且在这住下吧,不必给我留门,我见过大夫之后会宿在客房。你想住多久都行,侯府上下都欢迎您。 先走了。 * 段行玙刚在闫大夫这儿上了药,便听到外头传来阿勤的声音。 他禀报说下人准备进去收拾饭桌的时候发现谢时玦已经不见了,里屋也找过了,没有他的踪影,只留下了他的玉玦、一张垫在玉玦之下的字条和栓在院子里的皓羽。 段行玙接过字条,问阿勤,可有看到一个玉环? 阿勤不知道玉环的存在,此时一脸茫然地摇头。 看来他没留下来。 段行玙打开字条,上头写着:你不要便扔了。 明明还是如往日一般龙飞凤舞的字,可每个字最后一笔的墨水却格外浓,好似要划破纸张,将什么东西撕裂。 下面还附着一行:皓羽,生辰礼。 段行玙将纸张叠好,手里握着冰凉的玉玦来到院子。 皓羽正站着吃地下的一堆干草,似乎十分惬意,见他来了还用头亲昵地蹭了蹭他。 公子,方才这马一直在叫,我想着应当是饿了,便寻了些干草来给它吃。 嗯。他摸了摸皓羽,又想到了什么,正要绕到后院的围墙看看。 婉儿正好从那边的方向快步走来,她气喘吁吁,公子,我方才见房里的窗户打开了,多了个心眼,让阿茅从那边出去看了一下,果然在围墙附近看到了人的脚印,看来九皇子便是从那里出去的。 段行玙皱着眉头,突然想起了他身上的衣服是那样单薄,而且他还病着,黄昏气温降了不少,这样跑回府,怕是又要染上一身风寒。 段行玙受伤找闫大夫,阿勤又到闫大夫的屋里找段行玙,这些动静已经传到了二夫人耳里,她传了人来唤段行玙过去一同用膳。 不久前与谢时玦说的那一番话已耗费了他不少的精力,他此刻一句话都不想说。只是坐着,没有什么兴致,也没有多少胃口,胡乱吃了几口,又敛着眸子想着什么。 秦氏给他夹了一粒虾肉,娘都知道了,你能如此果断,很好,那 二夫人管家匆忙而至,打断了秦氏的话,有客人来访,现下正在正厅,老爷让您过去一趟。 段行玙跟着秦氏去往正厅,就看到旁边的座位上坐着两个青年男人,其中一位见了他们过来立马窜了起来,低着头站在一边,一副小媳妇样。 段行玙觉得有些奇怪,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还坐着的男人看起来就稳重多了,他正喝着茶,坐姿很放松,但依然得体,全然没有平日里来他家作客的那些人的谄媚样。 秦氏目不斜视,带着段行玙正要坐到另一边的座位,站着的男人就凑了上来,揪住了她的衣袖。 段行玙反应很快,立马抓住了他的手,挡在了母亲面前。 面前的男人盯着他的脸看了许久,突然笑了,我的外甥都这么大啦?长得真像你舅舅。 舅舅? 第36章 游戏 他的嘴唇软不软啊? 秦氏把段行玙拉到身后, 似乎看都不想看这个男人一眼,我的小玙自然是长得像我。 二姐男人又靠近了几分,语气近乎撒娇, 大家都说我们长得像 段行玙方才就觉得这男人长得面熟,如今说破了才发现他的面容确实和母亲有几分相似。 从小到大也总有人说他跟母亲长得像,现在看来他与面前这个男人更像。 只是他从来都不知道他还有一个舅舅? 出于礼貌,他还是正经喊了声舅舅。 哎,小玙真乖。 哪能啊?我们小玙哪来你这么个有出息的舅舅? 姐, 都这么多年过去了,您就别生气了。 秦氏不睬他,看了一眼气定神闲坐着品茶的男人, 正巧那男人也看了过来,段行玙看见他微微一笑,眉间的温润和气质的清冷中和得恰到好处。 段行玙正想点头致意,却被秦氏推着往后退了几步, 你回自己的院子,这里没你的事,快去。 段行玙一脸懵, 哦。 他刚想离开, 一直未开口的男人却叫住了他, 慢着。 他招了招手,来。 段行玙还未动, 就见他那位第一次见面的舅舅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尔后,牵住了男人的手。 秦氏气得手都在抖,咬牙切齿道,不成体统! 段行玙一愣, 眼睛随即被人蒙住了,秦氏催促着,别看了,快回去。 好了。一直一言不发的段侯终于开口了,云婉,先坐下吧。 从前的事暂且不提,他们今日来谈的事与行玙有关。他看着段行玙,你也坐下。 哦。段行玙摸了摸鼻子,扶着他娘在两个旁若无人地牵着手的男人对面坐下。 秦氏的嫌弃之意溢于言表,就好似对面有洪水猛兽一般。段侯呢,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也未敢直视那个方向。 段行玙心下了然,也大致能猜到为何这么多年他都不知道有这个舅舅的存在。 他好几次偷偷看向那边,都能看到他舅舅十分友好的笑容和另一位似笑非笑的表情。 王爷,云婉和行玙都在这了,您可以说了。侯爷道。 王爷? 段行玙有些惊讶。 看向两人的目光里有藏不住的探究。 允王不紧不慢,我们今日来是有事想与侯爷和二姐商讨。 王爷言重了,这一声二姐妾身可受不起。她甚至未正眼看允王,语气也算不上恭维。 允王却不恼,嘴角仍噙着笑意,按理是该如此叫的。 哼。 他也不再多言,目光流连至段行玙身上,还是换了个称呼,前几日二夫人寻了个乡下丫头给行玙当通房丫鬟 怎么?秦氏打断了他,我儿房里的事也值当王爷亲自临门? 段行玙拍了拍她娘的手以示安抚,他看向允王,不知王爷为何提起此事,可是有何不妥? 倒不是不妥,只是那丫头自小没了父母,早年间我与他看向秦启澜,他游历四方,见小丫头可怜,便养在了乡下,我们也算她半个爹和 段行玙看见他舅舅瞪了王爷一眼。 允王轻笑,继续道,爹。嗯。她算是我们的女儿了,所以她若是要进侯府,也得由我们风风火火地把她送进来。 他这些话说得坦坦荡荡,似乎丝毫不觉得哪里不合礼俗或是离经叛道。 秦氏也很惊讶,她只听说这丫头品性好,又没爹没娘的,谁成想还有这么两个爹,还都是老熟人了。 她想也没想便回道,不必了,既然是王爷的女儿,那我们小玙高攀不起,请王爷另外择婿吧。 王爷并未因她怪声怪气的话而不悦,他看着段行玙,这等事最重要的还是要看两个孩子的意思。 段行玙心想,他的意思就是:别来! 是啊,该问问两个孩子的意思。秦启澜附和着,见秦云婉看向他,立马把手缩了回去,又很怂地别开脸看向外头,知秋,进来吧。 段行玙本就无心要什么通房丫鬟,已经在心里措好辞恭维一番再委婉拒绝,然而 在看到走进来的姑娘时,他心里还是忍不住雾草了一句。 知秋见过侯爷,二夫人。她规规矩矩地行礼,看向段行玙时对他眨了眨眼,莞尔一笑,见过二公子。 叶知秋是圆脸,容貌虽然说不上多惊艳,但胜在讨喜。秦氏见了她一面便挺喜欢她的,可此时却是抗拒多过喜欢,她只扫了那么一眼,便装模作样地问段行玙,你觉得呢? 她不是不知道段行玙一直以来对通房丫鬟的抗拒,如此一问也只是走个过场,他总不可能上午才拒绝,下午就能改主意吧? 段行玙本来还不敢相信,可叶知秋还在不断地给他使眼色,让他越来越肯定自己心中的念头。 他真的想改主意了。 他看着她,眼睛一下都不敢眨,期间还不忘掐了一下自己的手,确认不是在做梦。 一屋子的人都在等他,他紧张得喉咙发干,我咳,我觉得挺好。 什么?秦氏看向他,一脸惊讶,你 段行玙尴尬地笑了笑,什么都没说。 他舅舅秦启澜满意地点了点头,知秋,你怎么想? 叶知秋眼里有按捺不住的兴奋,她点了点头,我也觉得挺好。 这次轮到秦氏不乐意了,这一次谈话最后还是不欢而散。 分卷(25) 叶知秋几日前就来到侯府了,只是一直未找到机会见段行玙。允王和秦启澜也暂且留在了侯府,一人一间房,一间房在东边,一间房在西边,隔得老远。 段行玙在院子里踱着步,方才他吩咐了阿勤给住在别院的叶知秋传了话,这会儿正焦急地等着她来。 等着等着,却等来了秦启澜。 他像做贼似的,溜了进来,还不时东张西望。 舅舅?段行玙喊他。 哎,小声点小声点。他凑近段行玙,神秘兮兮道,你房里可有人在? 没有。他摇了摇头,如实道。他为了等叶知秋过来,让丫鬟小厮们早早地回去休息了,要不然秦启澜也无法顺利进来而不被发现。 秦启澜松了口气,一直警惕着的神经也松了不少,他推着段行玙,那行,咱进屋说话。 段行玙看向院门,叶知秋还没来呢 秦启澜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促狭一笑,别着急,知秋让你娘喊了去,否则我也不能过来找你。 娘喊她去做什么? 聊聊天吧。秦启澜无所谓道,你放心,你娘这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不会把人怎么着的。 段行玙这才点了点头,带着他进屋。 秦启澜一进去就迅速地关上了门。 舅舅?为什么关门? 秦启澜这才真正放松下来,他很自然地在桌子旁坐了下去,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下去之后夸张地喟叹了一声。 这才看向段行玙。 哎,这不是怕你娘么?你娘可不许我来找你。 为何?这话一问出口他就了然于胸了,他娘那么排斥谢时玦,想来对王爷和舅舅的事也不可能不膈应。 秦启澜的神色却很自然,他漫不经心道,你刚才也看到了,按照你娘的话来说,两个男人搞在一起,就是离经叛道、不知羞耻。她不认我这个弟弟,自然也不让你认我这个舅舅。 静了一瞬,他正色道,你怎么想?也觉得我恶心吗? 段行玙不自觉地皱起眉头,这是他第二次听到这句话,可想而知性取向为非异性的人要遭受多少非议和嘲讽。 他认真地看着秦启澜,没有,我没这样觉得。每个人都不一样,每种不违反法令的差异都应该得到尊重。 秦启澜眼睛一亮,灿然一笑,你这小孩倒有意思。 他很少被理解,更何况这话是从段行玙这个少年口中说出来的。 他双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你这么小的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段行玙也坐了下去。或许是秦启澜给他的感觉很好,又或许是这具身体和他之间的亲情联系,段行玙很愿意他亲近,而且还对他有点好奇,舅舅,你的那个,真是王爷?皇上的弟弟? 秦启澜正色道,什么这个那个,他是我的夫人。 有的人明面上喊着人家夫人,背地里却是被欺负的那一个。 偏生这人还无比坦然,咳,他是王爷啊,这还能有假?允王,你听过没? 段行玙摇了摇头。 秦启澜的反应好似在意料之中,他还是皇上的亲弟弟呢,原先得宠得很,不过这几年我们不在京城,可能也没人提起来了。 他也说了,是原先。后来如何,想来不言而喻。 他突然想起了母亲说的那句,他们一家都不是好的。 原来早有先例。 那舅舅你成亲了吗?还有王爷? 不知为何,段行玙突然很想问这个问题。 成亲?如果你是说我们俩,确实私下里拜过堂了,如果你是说娶妻,我们都没有。他说着停顿了一下,像是在回味着什么,嘴角带着微微的笑,他说,我们之间也容不下第三个人。 段行玙从他的笑容中感受到了某种不知名的情愫。 只是他和王爷,真的可以不惧世人的眼光吗? 他本来没想过能得到这样的答案,可秦启澜的回答却出人意料,这让段行玙有些触动,那你们皇上同意吗? 秦启澜努了努嘴,一开始不同意,后来嘛他非我不可,要带着我私奔,皇上也管不过来,你也知道,天子都很忙的。 他的语气状似在嗔怪,听来却有开玩笑的意味,段行玙闻到了恋爱的酸臭味。 心里也对他们多了几分敬佩。 他继续道,你娘也不同意。她很疼的我的,可就是死活不让我跟他在一起,那个时候我年少轻狂,满眼只有心爱的人,倒是忽视了身边的亲人,现在回想起来也确实伤了她的心。 说到此处他叹了口气,所以她现在恼我也是无可厚非。 笃笃笃外头传来了沉闷的敲门声,在夜里却格外清晰。 段行玙开了门,见叶知秋在外头。她伸着脖子往里探,看到了秦启澜。 澜爹爹,你怎么在这儿? 秦启澜走了过来,敲了一下叶知秋的头。 你干嘛!小姑娘揉着额头,不满道。 你这小丫头不知羞的吗?他的目光在两个小孩身上逡巡,你们既有意,倒也不急于这一时。 段行玙什么都没说。叶知秋推着他往外头去,你回去睡觉吧你,我和他有话说呢~ 行行行,我管不了你了,待会儿告诉你允爹爹去,让他收拾你。 叶知秋吐了吐舌头,允爹爹才不会收拾我呢,他只会收拾你! 你秦启澜摇了摇头,气笑了,好了好了,我走了,你俩注意着点啊。 他说着就抬步走出院门,往东边的方向走去。 舅舅段行玙在身后叫住他,指了指西边,娘给您安排的屋子在那边。 秦启澜却是一笑,谢瑾允在这边呢,他没我睡不着。 走啦。 他背对着两个小辈,随意地挥了挥手,继续向东边走。 冬日将至,风里带着一丝凉意,吹进耳朵里有些发痒。 段行玙感觉他方才那句话有点耳熟。 没有你我睡不着。 好像也曾有人对他这么说过,不过语气截然不同,一个好似很随意自然,另一个却委屈巴巴。 偏偏说得可怜的那一个他不甚在意。 段行玙!发什么呆呢? 嗯?他回过神来,拉着叶知秋进了屋。 关上了门,他把叶知秋从上到下看了一遍,认真道,是你吗? 叶知秋点了点头,夸张道,是我啊! !这熟悉的语气! 你认得我吗?弟弟! 段行玙翻了个白眼,你就是胖成猪我也能认出来。 有毒吧你!我哪里胖了!不就是让澜爹爹和允爹爹养得圆润了点吗? 在这一刻他才完全确认。 眼前这姑娘分明是他同桌叶知秋啊! 就像是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段行玙心潮澎湃,激动得想马上拉着她把一肚子的话说个三天三夜。 他不再开玩笑,正色道,你也穿进来了? 叶知秋一脸神秘莫测,原本没有。 段行玙看向她,一脸疑惑,原本? 来来来,坐下,我慢慢说。 原来那次进了那家梦醒人间角色扮演体验店,叶知秋和其他同学看到的就是普通的角色扮演npc。他们只在里面玩了两个小时体验了一遍剧情就出来了,可迟迟等不到段行玙。 后来问了神秘的店长才知道他进了新开发的副本里,副本的剧情便是店长女儿写的那本小说! ?那为什么只有我进来了? 那个店长神秘兮兮的,这玩意儿听起来有点玄乎,就是副本自动选择了合适的人,在这里面的人有虚拟npc也有玩家,玩家自动代入角色,体验一次人生,不过只有你保留了记忆。 你不是也有记忆吗? nonono,叶知秋摇头,我是见你没出来,找了店长把我传送进来的,这个角色原本是一个虚拟npc,我占了她的身体,所以才保留了记忆,其他人都是没有滴。 段行玙若有所思,那我为什么会有记忆? 新副本嘛,我想就在你身上出bug了吧,也多亏你记得,要不然我怎么说服一个公子相信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 那你这次来预备做什么?带我回去? 叶知秋一脸看智障的表情看着他,钱都花了你不把游戏玩完啊? 游戏? 可这分明是他的另一个人生。那么真实,那么鲜活。 都只是游戏吗? 你又在发什么呆?叶知秋在他眼前挥着手。 段行玙却是一脸严肃,那我爹娘不是,那我爸妈呢? 叔叔阿姨?怎么了? 他们还好吗? 很好啊。叶知秋突然反应过来,哦哦!你放心!你在这儿好像过了好几年,但是实际上只过了几个小时而已,我们的毕业旅行都还没结束呢。 ??? 段行玙还没接受这荒诞的事实,就见叶知秋兴奋地看着他。 段行玙往后退了一步,双手挡在胸前,干什么?你这个眼神是怎么回事? 怎么像恶狼见了肉似的。 叶知秋扒拉着他,凑近了些,哎呀你这又是什么表情,姐对你早就死心了。 啊? 啊什么啊呀?我从高一开始就喜欢你你不会没看出来吧? 啊?段行玙持续震惊中。 叶知秋的语气一直很轻松,但肩膀其实一直紧绷着,此刻才放松了下来。 说不上遗憾,反而有些释怀。 真不知道啊?怪不得你就把我当兄弟呢,我还在想,不娶何撩啊,原来你压根没想过这个问题? 段行玙这下有点尴尬了,直接跟他表白的女生他都会认真地拒绝,倒是叶知秋一直大大咧咧的没表态,两人又是同桌,一直走得近。他竟然没有察觉。 算了算了,都过去了,你个没有心的,我早就放弃了好不好。叶知秋调侃着,不过你真的厉害啊,居然能把我老公搞定! 老公?? 对对对,也就是叶知秋经常在他面前喊那些纸片人老公,他才没往那方面想。 谁会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喊别人老公啊? 还翻来覆去换了好几波名单。 可他不知道,少年时期的我们为了引起某人的关注无所不用其极。 男生故意欺负女生,女生刻意在男生面前大声说话。 青涩又幼稚。 叶知秋还在自说自话,呸呸呸我不能叫老公了,应该是你老公。 段行玙反应过来,什么鬼? 谢时玦啊!你俩在一起了吧?叶知秋显得很兴奋,我就说你是gay嘛,不然怎么会看不上姐? 下一秒,她卡住了,等一下,你不会也不知道他喜欢你吧? 这个倒是知道。 虽然也是刚刚才知道 那就好那就好。 段行玙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心中有个不好的念头,该不会我在这儿经历的事情在那家店里都能看到吧? 没有没有,隐私保护措施绝对完善。 段行玙这心一上一下的,真觉得锻炼心脏了,那你怎么知道我和他 废话!我进来就是为了近距离看我老谢时玦,本来还想让店长给我整个能跟谢时玦近距离接触的身份,不过都不契合,只有这个身体跟他有点联系而且和我的灵魂比较契合。 叶知秋喋喋不休,我允爹爹是谢时玦的王叔呀,所以也知道一些情况,我有一次偷听到他和太子殿下在谈这个事情,不过澜爹爹好像还不知道。 店长说过扮演谢时玦那个玩家很帅!不过我还没见过他呢,太子殿下倒是长得很帅。 行玙,谢时玦到底长得咋样啊?是不是帅裂苍穹啊?你们到哪一步了?抱了没?亲了没?他的嘴唇软不软啊?有没有腹肌啊? 段行玙老脸一红,没忍住,一把捂住了她的嘴,世界终于清静了。 你先别说话,这信息量有点大,我需要消化一下。 叶知秋一脸憋屈地点了点头,他的手松了点,被她扒开。 她的手指在嘴边打着叉,示意不再说话了。 npc玩家店长 什么跟什么啊 还有太子和允王,为什么要谈他和谢时玦的事? 他的脑子快爆开了。 你回答我一个问题好不好?叶知秋终究还是耐不住寂寞,小心翼翼地开口,她伸出一根手指,就一个 谢时玦帅不帅啊? 第37章 心机 段二公子亲自进来 段行玙睨了她一眼, 跟太子差不多。长得挺像的。 叶知秋一听,眼睛都亮了,帅哥啊!那你们 段行玙瞪她, 说好的就一个问题呢? 他叹了口气,问她,那我现在可以直接回去吗?要怎么做? 如果一切都只是游戏,那他不想玩了,很多事情都超出了他的预想, 理不清,有点烦。 分卷(26) 叶知秋没说话,面露难色。 段行玙看着她, 我在等你的答案。 叶知秋神色复杂,其实也不是不行。设定是一旦开始游戏,玩家必须完整体验人生。当然如果你死了,就自动退出了。所以如果你想要退出, 就得 段行玙皱起了眉头,就得死去? 叶知秋点头。 见段行玙在发呆,叶知秋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乐观道, 其实你没必要急着出去呀~就算你在这里活到八十岁, 那边的时间也没那么长,相当于能活两次, 多爽。 你看,我还是特地多付了钱让店长送我进来的。 段行玙看她,心里有一股酸涩的滋味在蔓延,从心底向四周蜿蜒,他的声音微弱地散在空气中, 如果我现在死了,这个游戏就结束了是吗? 不。在这个世界里,你就是段行玙,你死了就是段侯家的二公子死了,这个世界还是会继续运作,只要还有活着的玩家在,整个世界就不会崩溃。 当然,大部分玩家都是在这里寿终正寝之后退出游戏的。 段行玙的目光锁定着她,意思是如果我不在了,那我娘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我的朋友们,蔡羽钧、楼知昧还有 他重重地吐出一口气,他们都不会知道我回到了现实,只会以为我死了,是吗? 理论上是这样的。 他感觉鼻子有点发酸,眼前蒙上了一层湿漉漉的薄雾。 叶知秋看见他的眼睛在烛火之下泛着光,顿时有些心慌,你你怎么了啊? 在这个世界,他以为自己是在代替另一个人而活,想要拉他一把,一直努力地生活,想要变好。 和爹娘的亲情、和朋友的友情,他早已把自己当成了段侯庶子、国子监的学子段行玙,现在让他如何割舍? 叶知秋没想到他会如此动容,此刻也收起了一贯的大大咧咧,其实,不管是小说还是游戏,都不能算是假的啊,你既然经历过,那这些都是你的一部分。你想想,在这里的朋友还有家人,为什么不选择继续下去呢?这对你来说并没有坏处啊。 段行玙揉了揉眼睛,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凉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流淌着,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知道了,你先回房睡吧。 叶知秋站了起来,还是有些担心,那你呢?你不会半夜自鲨吧? 段行玙叹了口气,我再想想好吗? 啊? 段行玙给她开了门,时间不早了,你待在这里那么久,只怕不太好。 你放心,就算我要自鲨也会提前通知你的。 话虽这么说,他却已经知道,自己不会这么轻易抛下一切回去。 叶知秋说的没错,不管这是游戏还是小说,他和父母的亲情是真的,和朋友的友情也是真的。这些经历都是切切实实存在的。 段行玙半夜失眠,天边泛起鱼肚白时,他好不容易入睡。一早却又被阿茅喊醒了。 该去上学了。 阿茅侍候他穿戴整齐,洗漱完毕,又出去厨房帮婉儿和萍儿端了早膳来。 段行玙看着院子里的几个小孩儿,他们无一不是他看着长大的,婉儿、萍儿都出落成大姑娘了,阿茅也一天天长大。人都是有感情的啊。这里的事物和人,都在他的生命里产生了不可磨灭的羁绊。 阿勤去哪了?段行玙没看到他人。 阿茅在旁边看着他吃饭,听到这话便答道,我知道!九皇子送来的那匹马天不亮就开始叫,阿勤哥哥怕它吵到公子,就把它牵到后边的草地吃草了,可是它还是不吃,就一直叫一直叫,现在阿勤哥哥还在那里看着他呢。 皓羽? 萍儿,你去问一下阎大夫认不认识兽医,让人过去看看。 婉儿,你跟阿勤说今日就留在府里照看皓羽。 阿茅,备车,准备去学堂了。 他有条不紊地吩咐着,心里却想着等会儿该如何跟谢时玦交代,皓羽才来了第一天,要是这就生病了可如何是好。 他不觉得自己现在能心平气和地和谢时玦讲话,不管是什么话题。 不过他并没有纠结多久,因为谢时玦没来上学。 现在除了段侯府的人之外。所有人都以为他还在汴州。 段行玙心不在焉地上了一天学,回府时就听阿勤说皓羽还是不吃不喝,只一味地叫,声音也越来越微弱。 阎大夫来看过了,说现在倒没有生病,可能是因为不适应,不过再这么不吃不喝下去,肯定是要病倒的。 段行玙去草地看了皓羽一趟,只见白色的马匹怏怏地趴在地上,嘴里低声嘶吼着。 见他过来了,马儿的头伸过来在他的身上蹭了蹭,然而还是不肯站起来。段行玙随手摘了几棵草喂到它嘴边,它也不肯吃。 段行玙也没辙了,当晚就带着皓羽前往谢时玦的府邸。 他命阿勤去拍门,自己则坐在马车上,并未下去。 闻声而来的是小厮小庭,他认得阿勤,出来后又越过阿勤往他身后的马车看。马车的后面栓着绳子,皓羽兴奋地啼叫着。 许是因为回到了熟悉的地方,他的嘶鸣声都强劲了起来。 你们公子可来了?小庭勾着脖子,但马车的帘子关着,他看不到,只看到马车外边还站着一个跟他差不多大小的孩童。 是阿茅。 他正对着马车内的段行玙小声讲话,公子,有人出来了。 段行玙的身子僵硬了一瞬,轻声应着,嗯。 他想问出来的是谁,好在下一秒阿茅就解答了。 是一名小厮,九皇子没出来。 段行玙松了口气。也是,他怎么会亲自出来开门。 阿勤与小庭交谈了一番,又走回来解了皓羽的绳子,将它牵了过去。 小庭却迟迟不敢牵过绳子。 段行玙掀开帘子偷偷往外看了一下,就见有人从门内走了出来。他吓了一跳,将帘子往下放了一点,从窄小的缝隙里继续看。 走出来的也是个小厮,他对着阿勤说了什么,阿勤也说了几句话,可他们还是不让皓羽进门。 那边还在一来一回地交谈,段行玙听不到,只能干着急。 过了一会儿,他看见小庭往门内看了一眼,随后朝着这边喊,我们殿下说了,皓羽是送出去的,没有理由再还回来。 谢时玦来了? 段行玙匆匆放下帘子,对着外头讲,阿茅,你跟他说皓羽不适应侯府,还是把它送回来比较好。 好。阿茅也充当起了人肉喊话机,可是皓羽不适应侯府,我们公子说还是把它送回来对它好一些。 小庭又喊着,我们殿下说皓羽不是不适应,只是想惊鸿了。 我们殿下还说皓羽随主人,是个痴情种,要是不能和惊鸿在一起,情愿死了。 ???段行玙无言以对。 段行玙一直没有出声,阿茅听不出小庭的言下之意,有些着急地催促着,公子,要说什么? 段行玙还没想好,那边就等不及了,我们殿下说了,要让皓羽见惊鸿也不是不行,让段二公子亲自带它进来。 公子,他说 听到了。段行玙揉着太阳穴,有些头疼。 他现在实在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 小庭又开始喊了,不乐意的话我们就关门了。 我们进去了。 关门了啊! 小庭越喊越大声,真的要关了! 等一下!段行玙掀开帘子出了马车,跳了下去,他静默了一瞬,突然发觉自己方才喊得太大声了,他轻轻咳了咳,等一下。 小庭停下了缓慢关门的动作,对着里头又说了句什么。 段行玙这次看到了,门内果然站着一个人。 小庭说完话,门内的人就转身进去了,段行玙只看到他被风带起的衣角。 他没看清那人的脸,却知道是谁。 小庭牵过了阿勤手中的绳子。 大门完全敞开,皓羽兴奋着就要往里走,小庭咬着牙把它拉住,看向段行玙,艰难地开口,段二公子请。 嗯。段行玙妥协了。进去吧。 小庭皱着眉头,段二公子先走。 还怕马进去了人走了不成? 段行玙没有多言,抬步走了进去。 他来过,对这里的环境算是熟悉。 进了熟悉的环境,皓羽倒不紧不慢了起来,闲庭信步地走着,小庭总算不用费那么大的力气拉着他了。 段行玙回过头来就看到月光下的小孩喘着大气。 去哪? 后院,殿下在那里等你了。 第38章 争执 你不准走! 带路。 小庭神情犹豫, 看着他欲言又止。 段行玙知道他在想什么,我人都进来了,还能跑去哪里? 小孩思考了半晌, 最终说,好。 他牵着马走在前头,又时不时回过头来确认还有人跟在他身后。 段行玙觉得有些无语,直到听到前面的人喊了声卫灵姐姐。 后院快到了,他看到圆栱门旁边站着一个姑娘, 院内烛火很亮,未及进门,热烘烘的空气从里头溢出来, 段行玙感觉身上沾着的凉气都消散了些,突然暖起来了。 卫灵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 他正想打个招呼,就听她说, 你既肯来,往后就多顺着他些,别再伤了他的心。 段行玙愣了一瞬, 突然想起来, 谢时玦应该是喜欢卫灵的才对。 他眨了下眼睛, 并没有仔细品味卫灵的话。 这算什么?谢时玦喜欢他也喜欢卫灵?该不会连蔡羽均也喜欢?对他来说这并不冲突? 见他不说话,卫灵还在继续, 他要了你,便是你的福气。 卫灵别过脸,看着里头专程为他亮起的火光,脸部一面掩在阴暗里,一面被烘得发烫, 他在等你。进去吧。 段行玙从他口中那个要字回过神来。 谢时玦是皇子,想要一个人何其容易。 可谁给了他和他身边的人一种错觉,以为人人都是他想要便要的? 段行玙心中的爱情没有这么廉价。 他冷下了脸,偏头看向小庭。 小庭反应过来,牵着皓羽进门,段二公子请进。 一进门,映入眼帘的是并行的两列烛火,中间构成通道,一条笔直地通向院子里的凉亭,中间横着另一条通道。 小庭带着他径直向前。 凉亭的桌子上与四周都燃着火光,将矗立而站的人照得身姿卓绝,面容朗毅。 几步之间,段行玙停了下来,与那人遥遥相视。 小庭,带皓羽去马厩和惊鸿团聚。 他的声音带着厚重的鼻音,段行玙侧身让过,在背对着他的地方微微皱起了眉头。 风寒还没好么? 他心不在焉地看着小庭和皓羽,却发现皓羽走得不偏不倚,对身边的烛火丝毫不惧怕,也一点都不好奇,只顾往前。 一人一马轻车熟路地走在不算宽敞的通道上,直至皓羽一摇一晃的尾巴消失在视线里。 暖意在空气中流淌着,他却无端觉得气氛凝固着,很多东西都变了。 谢时玦静静地看着他,等他转身。 段行玙无声叹了口气,感觉到那人的眼神如胶似漆地黏在自己身上,到底还是没有转回去,皓羽送回来了我就放心了。那我先走了。 我说了我送出去的东西不会再收回来。 你既说皓羽没了惊鸿会难受,那就不应该让它们分开。 谢时玦的手撑在凉亭里的桌子上,抑制不住地轻颤,如果不用这个方法,你会来找我么? 段行玙噎住了,片刻之后心中涌起更为浓烈的不适,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就这么不择手段? 他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双目已是一片冰冷,混着冰碴子的语言锋利无比,九皇子大可不必用如此下作的手段。 久久没有听到那人的回应,段行玙抬脚,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段行玙!谢时玦抓起桌上的杯子摔在他的脚边迫使他停下。 段行玙不得不抬头看向他。 他全身都在发抖,手掌握着另一盏杯子,捏碎,手指却未松开,一滴一滴的红色顺着指缝淌落,他却好像没有知觉,只看着一刻都不想待在他身边的人,一字一句道,段行玙,你说了不要再来往,可这次是你要来的,是你自己先来找我的。 怎么能先走? 从前也是,是你把手放在我面前让我牵的。 怎么能先放手? 段行玙根本招架不住他的胡搅蛮缠,明明是你 我不管!谢时玦丢下了瓷杯碎片,靠近他,抓住了他的手,鲜红的血液涂在他的手背上,不管我用了什么手段,你说我下作也好,恶劣也好,你来了就是来了,怎么可以先走,怎么可以? 段行玙看着皮肤上的点点红梅,心中复杂万分,谢时玦,请你不要那么不成熟。我是男子,以后要娶妻生子,成家立业,没法满足你的一时兴起。 我不是! 不是什么?不是一时兴起?那卫灵算什么? 封建社会等级秩序分明,男人可以三妻四妾,也可以养男宠,没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对,根深蒂固的思想很难改变。 所以段行玙也不想提别的,他继续说,那你能做什么?跟我在一起一辈子,不顾其他人了? 分卷(27) 其他人?谢时玦毫不犹豫,我与你在一起跟其他人不冲突,他们会同意的,就算不同意我也会坚持 呵段行玙冷笑一声,好一个不冲突 他勾着嘴角,心中只觉得好笑,那么我呢?你能接受我娶别的女子么? 谢时玦瞪着眼睛,抓着他的手又用了几分力,你在说什么? 呵 就知道。 他不会这样做,只是在试探谢时玦的底线。 结果不出所料。 他甩开了谢时玦的手,后者还病着,力气不那么大,段行玙用力一挣,往后退了几步,谢时玦,我不觉得不冲突。我会为我做出的一切选择负责,所以,不可能。 他转过身,往外走。 不准走! 段行玙顿了下脚步,却没有停下来。 段行玙,你不准走! 这是怎么了?谢时玦喊得撕心裂肺,闻声闯进来了两个人。 是谢瑾允和秦启澜。 看清了里头的人是段行玙,秦启澜有几分惊讶,走近后又发现他的手上沾了血污,着急忙慌地查看了起来,怎么回事?手受伤了? 段行玙抓住了他的手,摇了摇头,声音疲惫道,我没有受伤。 那是 谢瑾允已经抬步往谢时玦那儿走去了。 允王面色阴沉,看了看他有些狰狞的面目,又往下看到他微微颤抖的手。 还未及说话,便见身前的人捂着心口,唔地一声呛出一口鲜红。 谢时玦隔着层层暖光看向段行玙,重重地倒在了谢瑾允身上。 * 段行玙这下是真的走不了了。 住在府里的太医已经来为谢时玦看过了。 他急血攻心,风寒还未好全,现在又发起了烧。 段行玙就在外屋坐着发呆,秦启澜几次想跟他说话都未说出口。 谢瑾允中途从里间出来了一次,目光沉沉地看着段行玙,他烧得糊涂,嘴里一直喊着你的名字,要不要进去看看? 允王的语气一点都不强硬,并不是在强迫他。 也耐心地等着他答复。 过了片刻,段行玙摇了摇头,轻声说,不了。 谢瑾允也未多说,又进去里面。 小玙啊,我们在外头听到里面起争执了才闯了进去,你们这是吵架了?秦启澜问他。 没有。 瑾允说想来看看他侄子,我们就想着在这儿住上一晚呢。我晚间跟他一起用膳了,这是个好孩子,况且他还病着呢,朋友之间要相互包容,这个时候就 舅舅段行玙打断了他,您别说了。 秦启澜噤了声,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里头的门被打开。昏昏欲睡的秦启澜也惊醒,看着谢瑾允合上了门,走了过来。 段行玙一直很精神,他听到谢瑾允说,退烧了。 对面,秦启澜抱着谢瑾允的腰,退烧了就好。 谢瑾允摸了摸他的头发,亲昵道,困了就先去睡,不用等我。 秦启澜在他身上蹭了蹭,现在不困了,我陪你。 段行玙早已别开了脸,面无表情地看着地面发呆。 谢瑾允看了他一眼,撑着秦启澜的头,不困就坐好。 啊?秦启澜怀疑自己听错了,往日里他明明很喜欢自己黏着他的好不好! 他郁闷地坐好,手从谢瑾允的腰上移开,又见段行玙低着头,顿时反应了过来,自家夫人这是不好意思了,没事儿,我们小玙都知道了。 知道?谢瑾允挑眉,不排斥么? 不啊!秦启澜说,我们小玙说了,他尊重我们。 谢瑾允略带探究地看着段行玙,那就怪了。 段行玙看向他。 我以为你年纪小,尚未接触到这等事,以致于他向你言明之后你很排斥。 言明什么?秦启澜好奇道。 既然你不排斥,那他为何反应那么大?还吐血了。 这是谢瑾允不理解的地方。 段行玙没说话。 倒是秦启澜一直喋喋不休地追问,言明什么啊?你在说什么啊?他们俩不就是吵架了吗,小孩子之间小打小闹也很正常。 谢瑾允捂住了他的嘴,无奈道,不是吵架。 是我们那位骄傲的小霸王求爱失败了。 第39章 工具马 九皇子又把它送回来了 秦启澜瞪大了眼睛, 将他的手拉了下了,惊呼,什么? 求爱?谁跟谁?他?我们小他看向段行玙, 心里十分复杂。 脑子里的第一个想法是:完了,二姐要气死了。 他喃喃,怎么可能 谢瑾允敲了敲他的头,怎么不可能?可能我们家的天生就喜欢你们家这样的。 他是想说,怎么会这么巧要是小外甥真的和谢瑾允的侄子在一起了, 那就真的是 他难以想象会发生什么事。 你早就知道了? 方才段行玙一直没有插话,直到谢瑾允问他,小孩儿, 要不要先去休息?我们那边的屋子收拾出来了,你可以去那儿睡。 没事。困劲儿过了,现在不想睡了。 谢瑾允将一杯茶放到秦启澜面前,又倒了一杯给段行玙。 秦启澜扒拉着谢瑾允的手, 不满被忽视,嗯?你早就知道你们时玦对我们小玙那个啥了? 谢瑾允一手按住他乱动的手,另一手端着茶杯喝茶, 嗯。 秦启澜张着嘴, 那你还要把知秋嫁给我们小玙?? 谢瑾允气定神闲, 主要看孩子们的意愿。 ???秦启澜一头雾水,你怎么连自己的侄子都坑啊? 他自己没本事怨不得别人。谢瑾允嘴里说着这话, 眼睛却偷偷观察着段行玙的反应。 哪里没本事了,我看他比你那会儿都猛秦启澜小声嘀咕着。 他今日一来就发现谢时玦的后院摆放着很多蜡烛,还以为这孩子要哄哪家的姑娘,没想到哄的就是他家那小外甥。 哪里是谢时玦没本事,只是要让一个男人接受另一个男人, 这本身就非易事。 段行玙看着谢瑾允,认真道:王爷,其实我与知秋并无意定亲,我那日只是为了稳住我娘。 谢瑾允挑了下眉,并未说话,就见秦启澜跳了起来:你说什么?!那日你与知秋畅谈直至夜深,我还以为你们情投意合! 比起和谢时玦在一起,秦启澜还是更希望他能和叶知秋在一起,毕竟这样也能让他娘放心。 段行玙摇了摇头:我与知秋一见如故,我们是很好的朋友,但我不可能娶她。 谢瑾允问他,你们都说明白了? 嗯。我们是一样的想法。 段行玙并没有在这儿逗留太久,天不亮就回府,洗漱一番用完膳又去了国子监。 昨晚没怎么睡觉,脑子里天人交战,夜里还不觉得疲劳,现在倒是昏昏沉沉,趴在桌子上就睡了过去。 他在后排,夫子们难得都没有叫醒他,也许是因为被邱宏铮挡着罢。奇怪的是他课间也没有被学子们吵醒。 直到用午膳的时间,蔡羽钧才叫醒了他。 段行玙揉着眼睛,额头上和手臂上都让他压出了一片红印。 小玙,虽然看得出来你很困,但还是先去吃点东西吧,待会再继续睡。蔡羽钧理了理他睡得有些凌乱的头发。 嗯。 段行玙还是没睡够,本来整个人都靠在蔡羽钧身上被他拖着走的,后来不知怎的,蔡羽钧又把他往邱宏铮那边塞。 段行玙眯着眼睛看着蔡羽钧走在楼知昧旁边,一副小媳妇儿似的模样。 他感觉眼睛都要睁不开了,脚步都是虚浮的,路上让石子拌了一下,手掌触碰到一处滚烫的皮肤。 。邱宏铮扶了他一下。 他借了一下力气站稳,我太难受了,抱歉。 邱宏铮的脸在和煦的暖阳下热了几分,手虚揽着段行玙的腰扶了他一下,没没事,小心石阶。 待几人坐进了三味堂,邱宏铮才感觉身上的热气散去了些。 段行玙手杵着桌子,盯着筷子发呆。 小玙啊,你昨晚到底干嘛去了?怎么一副八百年没睡觉的样子? 段行玙眨了眨眼睛,没那么困了,这才拿起筷子吃了一口,没干什么。 蔡羽钧还想追问,外头突然传来了喧闹声。 今年皇上从世家学子遴选策论的结果出来了,所有策论都经由我们国子监的夫子和四位大学士一同批改。此次国子监一共有四篇策论入选。博雅堂一篇,德馨堂一篇,笃行堂没有,咱们致知堂最佳,有两篇呢。但是最好的一篇出自世家公子段行钦之手。 夫子让抄书先生誊抄了供大家学习,这会儿大家都在,都分着看吧。 蔡羽钧一边吃饭一边戳碗,真倒人胃口,吃着饭呢,说什么策论啊? 三味堂里乱哄哄地。 段行钦这么厉害啊,那咱们学堂里是段行玙和谁入选了呀?九皇子吗? 不是是九皇子和楼知昧。 那边的声音刻意压低,可这边吃着饭的几人还是能听到,那个段行玙也不过如此嘛,也就一次策论得了一甲,比起他大哥还是差远了。 没错,就是个庶子嘛,能有多大能耐。 蔡羽钧这就不乐意了,正要拍桌而起,就被楼知昧按住了手。楼知昧:别冲动。 蔡羽钧哼了一声,看向段行玙,你别难过啊,肯定是选拔的人看漏了。 是啊,虽然我不太懂策论,但夫子也说过你能提出新颖的观点,所以邱宏铮也安慰道。 没有。段行玙一脸平和,他抬头喝下最后一口汤,用手帕擦了擦嘴巴,我没上交。 啊?三脸懵。 我不是看你写了吗?楼知昧说。 嗯,但是忘记交上去了。 那会儿他也没太放在心上,后来夫子倒是有在课上提起要他们把作品交给掌正,他写是写了,还不止一份,但后来乱七八糟的事情一多起来,他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几人一时无言,段行钦的作品也传到了他们桌上来。 蔡羽钧看见字就心烦,当即将宣纸揉成一团丢在旁边。邱宏铮也有样学样。 段行玙倒是打开来看了,只是他低着头拧着眉毛,从上往下一字不落看了一遍。 楼知昧看完策论,又看着段行玙,低声问:行玙这不是你之前写的吗? 嗯。段行玙也觉得奇怪,这明明是他写的没错,而且是写着玩的第一版草稿,他本来不想声张,可是之前楼知昧看到了,还与他探讨了一番。 怎么现在署名是你大哥? 我也不知道。 邱宏铮凑近段行玙旁边,用几人能听到的声音问:是不是他偷了你的策论? 什么?!楼知昧和邱宏铮还算克制,还知道压低声音,蔡羽钧就不是个能藏事儿的主,他这么一喊,一屋人纷纷看了过来。 他缩了一下身子,悄悄靠近楼知昧,想降低一下存在感,待大家的目光转移到了别处,他才小声说:真的吗?你大哥偷了你的策论吗? 段行玙刚想摇头说不知道,摇到一半,突然想起来,段行钦虽然很少去他的院子,但有一次确实在里头鬼鬼祟祟的,难不成就是那一次? 看他的表情,蔡羽钧就能猜出一二了,他义愤填膺:八成就是了!太过分了!我要去告诉掌正! 别。段行玙有点头疼,算了,我本来想交的也不是这篇,而且空口无凭的 楼知昧点了点头,先别着急,这字迹就不是行玙的,他没直接用你的,不好办。我们得想想能不能找到证据。 现在又不是网络时代,没有拍照功能,也不能截图,原稿大概率被毁了,就算有证据也很难拉时间线,看来是要吃下这个哑巴亏了。 邱宏铮问:这个选拔上去了有什么奖励吗? 楼知昧说:现在就是个名头。不过之后如果施行下去成效好的话,皇上龙颜大悦,好处自然不会少,轻则给些赏赐,重则升官发达,也曾有过世家子弟凭此进入朝堂,从此平步青云。 你们也知道咱们大悦朝择官向来不看家世,所以一直是想要大富大贵容易,想要在朝堂有一席之地难,即便是我们将来想要承袭父亲的位置,也须得先凭自己的本事入仕。 蔡羽钧越听越来气,那这他不就抢了咱们小玙入仕的机会吗?我是不想当官了,我这辈子就吃吃喝喝算了,反正还有我爹的家底在,可是小玙你是庶子总要迁出府的。 几人最终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这件事就暂时搁置了下来。 放学,段行玙一出国子监就见阿茅在门外等着他,车夫将马车停在石狮子旁边。 阿勤呢? 阿茅牵着段行玙的手,公子,九皇子又把那匹白马送回来了,阿勤哥哥在喂它吃草。 段行玙上了马车,有些无奈,什么时候送回来的? 分卷(29) 谢时玦却不松手,学里有大夫。 段行玙还想拒绝,却听到他叹了口气,听话,好不好? 手指缠绕在他的手腕上,轻轻捏了捏,谢时玦的动作带了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但又那么坚定。 学里的大夫是从太医院出来的,伤口也不深,处理起来倒也不难,但也禁不住某人过分的担忧。 段行玙只是微微皱了下眉,旁边站着的谢时玦脸更黑了,但因着这大夫年纪大了点,谢时玦开口的语气还算和善,轻点。 李大夫看了他一眼,只是皮外伤,无须过分担心。 谢时玦似乎有些不满,但只是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说。 伤口其实有点疼,但段行玙尽量维持住了表面的平静。 只在某种黑漆漆的液体倒在裂开的伤口上时,他缩了下手指。 疼不疼啊?谢时玦这会儿的眉毛拧得比段行玙本人还紧。 终于上完了药,谢时玦小心地捧着他的手,缠着大夫多问了几句话,出门后又重复着大夫说过的注意事项。 段行玙有点想打断他,又有点想继续听他说下去。 于是只是安安静静地听着他絮絮叨叨。 最后,谢时玦说:玙儿,我们回到从前吧。 段行玙顿了一下。 从前?是多久以前的从前? 表白之前吗? 那天过后,他们之间的关系维持在一个奇妙的平衡点上,谢时玦偶尔会从后面戳他的肩膀跟他借毛笔,偶尔会借了他的策论来讨论一番,但两人再也没有单独相处过,也再没有人在他的身旁坐下,为他剥一碗虾。 确实是回到以前了,但也总隔着些什么。 段行玙心里不上不下的,也不知怎的,总觉得不怎么舒服,只不过策论的事终于有进展了,他一时也顾不上多想。 掌正突然亲自传他到清平阁,问他关于策论的若干细节。 段行玙虽然不知道掌正为何突然提起此事,但他也不含糊,一五一十将事情说了一遍,也说了先前没有声张是因着没有证据。 不料掌正对比了段行钦提交的策论和段行玙这段日子以来的策论,发现文章行文相似,就连避讳也一致。 段行玙的文章是很典型的议论文三段式,总体是总分总的结构。 而避讳则是段行玙为避外祖父的名讳,都会以市代城,因此行文中免不了出现一些和实际地名对不上的称呼。 段行玙的避讳是受了母亲的影响,而段行钦自然是不避讳城字的。这对段行玙来说已成习惯,他也未想到这一层,也惊讶于夫子们竟然能发现。 只不过单从避讳也无法断定,后又听说有九皇子力证,声称早就看过段行玙这篇文章,如此才还了他一个公道。 侯府的夜向来寂静,今夜多了一番人声,可气氛却无端令人窒息。 段行钦跪着,大夫人正在段侯身旁哭哭啼啼的。 段行玙站在秦氏旁边,冷冷地看着这一幕。 老爷,钦儿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还请老爷明察,千万不要听信了小人的谗言啊!大夫人丝毫不顾形象,抱着段侯的大腿不住哭嚎着。 秦氏平日里虽不愿与他人起纷争,如今也是气得不轻,不知姐姐口中的小人是指谁? 你大夫人指着秦云婉,谁不知道行玙自幼愚笨,根本不爱读书,他怎么可能写出这么好的策论?分明是嫉妒我们钦儿,蓄意诬陷。 她口不择言,仗着与那九皇子不齿的关系 段行玙瞳孔一缩。 秦云婉紧紧抓着段行玙的手。 住口!段侯厉声打断,简直胡言乱语! 大夫人似乎是破罐子破摔了,还说不得了?人人都道那九皇子冷面得很,怎么就独独对他一人这般好?九皇子在咱们侯府住了几次,哪一次不是与他宿在一屋? 锐利的目光扫向秦云婉,好的不学,倒跟他那不知廉耻的舅舅学了去。 她冷笑着,老爷,只怕你这个好儿子仗着有几分姿色,用那不入流的手段,反倒要叫咱们侯府颜面扫地! 秦云婉红了眼眶,我们启澜如何就不烦姐姐关怀了,只要他过得好,我这个做姐姐的也算能对得起九泉之下的爹娘了。 段行玙的手腕让秦云婉抓得生疼,大夫人!请您慎言。 他反握着他娘的手,安抚性地捏了捏,其实也是在安抚自己。 他垂着眼眸,皇家岂容他人议论。大夫人今日这些话要是传到外头,那才真真会给我们侯府招来祸患。 他抬眸看向一直默不吭声的段行钦,大哥有没有偷我的策论,这事他自己心知肚明。不过夫人放心,那篇策论与我而言只是一张废纸,是我无聊之时写来驳论用的。 他顿了一下,成功地捕捉到段行钦怔愣的神色。 他轻笑,我已经提交了新的策论,之后就等掌正和学士们判别了。 他看向段侯,爹,此事并未人尽皆知,我本意也并不想断了大哥的仕途,只是 我与娘也不是任人宰割的,只需大哥向我道歉,并且承诺再也不得踏入我的院子和梧桐苑一步,恳请爹为孩儿做主。 整个侯府都是我们钦儿的,你 段行钦拉住了歇斯底里的大夫人,他深知此事一旦揭发至圣上,他就再无入仕的可能了。 他看向段行玙,是我的错,爹,二弟,都是我一时糊涂,对不住,恳请二弟原谅我这一次,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敢了,也不会再踏入你包括二娘的院子一步。 第42章 追他 孔雀开屏 弄虚作假一旦出现在官场上就是舞弊, 可大可小,段行玙不想闹得太难看,侯府上下口风也紧, 掌正那边由九皇子施压,此事很快揭过。 段行玙先前补交的策论业已有了回音。这篇策论补足了先前段行钦所交那篇的不足,还传到了皇上面前。 圣上并不知晓其中的干系,只道段行玙青出于蓝,比他哥还有才, 重赏了一番。 除此之外,圣上还对他的书法赞誉有加,特意传了道旨来命他教授书法。 好巧不巧, 正是为了九皇子所求。 临行前一晚,秦云婉与他彻夜长谈,说了许多心里话,后来不知怎的又谈到了秦启澜, 她说,你舅舅这一路走得艰难,娘不希望你步他的后尘, 这世间又能有几个谢瑾允? 段行玙皱着眉思索秦云婉说的话, 还没想出点眉目, 却被他娘赶出了屋子。 他被关在门外,听得他娘一声叹息, 你若是认定了他,那便顺着自己的心吧。 段行玙心里有个念头呼之欲出。 翌日,马车来侯府前接他,段侯笑着送走儿子,秦云婉没有来送他。 坐在马车上时, 段行玙还有些出神,娘说的话,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公子,你这些日子都要住在九皇子府上吗? 嗯。年关将至,皇上命他尽心教九皇子书法,国子监又恰好放假了,他打定主意这几个月好好教他。 圣上交代的事,他不敢不尽心。 * 九皇子府上,谢时玦早已穿戴整齐,正在书房指挥着下人更换新的文房四宝,又添置了些摆饰,不停地走动使他的衣裳又湿了一层。 谢瑾允和秦启澜一醒来便被府里上下紧张的气氛唬住了,还以为有什么大事发生,一问才知是为着段行玙要来。 时玦啊,你搞了这么大的动静,吓得我以为皇上要来了呢。秦启澜进了书房,眼神环绕着四周看了一圈,边看边点头。 谢瑾允跟在他身后。 谢时玦额头上有沁出的汗珠,他也顾不上抹掉,脸上泛着红光,竟罕见地出现了羞态,舅舅,王叔,玙儿马上就要来了,我我想把书房布置好一点。 啧。秦启澜总觉得这辈分有点怪怪的,他摸了摸鼻子,有点无奈,他这就差把书房拆了再重新建了吧。 秦启澜看向谢瑾允,后者正皱着眉头。 谢时玦也正看着谢瑾允,小孩儿紧张了起来,王叔是觉得这样不好吗?要不然我让他明日再过来,我让人重新打点一下 不是。谢瑾允摇了摇头,眉尖松了,我只是在想我当年追他好像没费这么多功夫。 秦启澜笑了笑,不置可否,我们小玙可不好追。不过前些日子我二姐找我聊过一番,也不知她怎么就突然变了主意,不仅不赶我走了,对你和小玙好像也有点松口了。 真的吗? 秦启澜搭上谢瑾允的肩,估计是听说了小玙不娶知秋,怕他真的孤独终老吧。 不过我也搞不清楚小玙这孩子心里怎么想的,你王叔已经帮你争取了机会,让你父皇下旨令他教你书法了,你便自己把握好机会,剩下的我们可帮不了你了啊。 谢瑾允说着追人要凭自己的本事,但到底还是疼侄子的,明着暗着传授他,教他要温水煮青蛙,不可操之过急,教他要适时地欲擒故纵,又想方设法让段行玙避无可避。 谢谢舅舅。谢时玦又看向谢瑾允,谢谢王叔。 谢瑾允微微点了点头,看了看他之后又似乎有些嫌弃,你模样好,无须穿得这般花里胡哨。 啊?谢时玦有些尴尬,他今日穿了一身繁重的金色长袍,花纹华丽,贵气逼人,这可是他特意新制的衣裳。 秦启澜忍住了想笑的冲动,按着面前心急要开屏的金孔雀,听你王叔说的,去沐浴,换一身轻便些的衣裳。小玙最喜欢白色。 谢时玦半信半疑,可还是很听话,正好觉得穿着这身衣服有点热了。 马车早就去接段行玙了,就快到了吧。 蒸腾的热气熏得他心跳加快。 * 段行玙跟着小庭进门,便见秦启澜伸着懒腰出来了,小玙来了?时玦等你很久了。 舅舅。允王。 谢瑾允点了点头,你且等一下,他在 秦启澜拉住了他的手,他在房间里等你,估计这会儿正看书呢,这孩子看起书来什么都听不到,你也不用敲门,直接进去就好。 段行玙看到谢瑾允挑了挑眉,没再说话,也没有多想。 跟着小庭往谢时玦的屋子走去。 于是他也没有听到自家舅舅接下来说的话 你懂什么?这叫色。诱。时玦生得这么好,常年骑马射箭又练得勤,身材只怕不输你,让我们玙儿看看怎么了? 啧。谢瑾允摇了摇头。 嘿嘿。秦启澜趁机抹了一把他的脸,屈指抬起他的下巴,怪声怪气道:爷当初就是看中了你这张小脸和 他的目光往下。 谢瑾允眸光一暗 段二公子,到了,那小庭就先退下了。 段行玙点了点头,还是没有像他舅舅说的那般鲁莽,象征性地敲了几下门。 里头没有动静,原来真的在看书? 段行玙没有犹豫多久,伸手推开了门,里头的景象让他微微睁大了双眼。 屋子里烟雾缭绕,热浪混着暖香,扑面而来,谢时玦就在雾气中高仰着头,闭着眼睛,沾着湿气的双手随意地搭在浴桶两边,水珠滴答落在地面,迅速晕开一片旖旎。 似乎是感觉到了冷风灌入,谢时玦倏地睁开了眼睛,眸中的冰冷在看清了门前站着的人时瞬间融化,乐在心头,喜上眉梢,玙儿?你来了? 兴许是因为在暖湿的空气里待了许久,里头的人声音都带了几分热意,烫得段行玙面颊泛红,如梦初醒,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他背对着光,谢时玦看不清他慌乱的神色,只以为他又要走,慌忙挽留他。 水声哗啦,他站起来的动作又急,带出一片湿润。 与此同时,段行玙连忙转过身子。 别走!从声音就能听出来他很着急,玙儿,你别走! 段行玙听到身后有声音源源不断穿进他的耳根里,挠得发痒,怕他当真不着衣物就过来了,不走。你先穿好衣裳,我在外头等你。 他说着还是往外走了几步。 谢时玦手忙脚乱了起来,好。我就好了,你别走远。 段行玙闭了闭眼睛。他的反应明明很快了,但还是看到了一点,有力地抓着浴桶的手臂,修长的脖颈 带着热气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腕,谢时玦来到了他面前,空气都沾上了几分暖意。 谢时玦的脸带着刚出浴的红润,他心里知晓这其中有几分是羞的,方才没多顾虑自己的处境,竟是在他面前站了起来,也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没有。 谢时玦有些扭捏,心里又忍不住雀跃,你你怎么就进来了 在他的认知里,府里上下不可能没有一个人告诉段行玙自己在沐浴。如果他明知道自己在沐浴,还闯了进来,那 谢时玦感觉自己的耳朵冒着热烟,却还是忍不住磕磕绊绊地问他,你想不想看? 段行玙并不知道他这没头没尾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 段行玙一脸茫然,装得像没事人,九皇子不忍揭穿他了。 他们靠得很近,冷气和灼热交缠着,也让谢时玦清醒了几分,他强行压下了内心的躁动,看着眼前人发红的耳尖,玙儿,你是不是冷啊?脸都冻红了,耳朵也好红。 段行玙看着眼前人晃眼的笑容,下一秒,耳朵被温暖包裹了,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了好几步。 谢时玦的手还在空中。 段行玙看着他的笑容一点一点凝结,嘴角向下,渐渐抿成一条直线。 他下意识去抓他的手,冷与热相触。 谢时玦又是那么容易满足的人,当下惊喜得话都说不出来。 分卷(30) 段行玙见他穿得单薄,又罕见地穿了一身的纯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只是面前的人还呆呆的,没有察觉他的目光有点肆无忌惮。 段行玙咳了声,是有点冷。进屋吧。 谢时玦回过神,在段行玙脸上捕捉到了一丝还未散去的温柔,心下竟多了几分甜蜜,好。里面焚着暖炉,我们快进去吧。 嗯。段行玙先进了屋,又特意绕开了正对着门的大浴桶,强迫自己不去看,不去想。 手已经被松开了,谢时玦跟在他后面捻着指腹,心里想着谢瑾允的话,不要心急,慢慢来 他又恢复了礼貌有分寸的模样,倒是惹得段行玙奇怪地多看了几眼。 段行玙来得巧,还没来得及教他书法,便被秦启澜喊着过去一同用膳。 段行玙一落座,跟在身后的人又忍不住凑在他身边坐下。 谢瑾允看了他一眼,并未多说,只继续帮秦启澜布菜。 段行玙觉得有些新奇,他舅舅什么也不做,就坐着,反而是王爷驾轻就熟,忙前顾后。 谢时玦见他一直盯着对面看,以为他是羡慕,便动手剥了只虾,放进他碗里。 第43章 练字 手把手教 段行玙看着碗里出现的虾, 捏着碗的手指都用力了几分,然后开始发呆。 见他没有拒绝,谢时玦又给他夹了块咕噜肉, 这个好吃,你尝尝。 连着夹了好几个菜,看着他一点一点吃下去,谢时玦心里越来越满足,夹得更是起劲。 谢时玦。谢瑾允喊他, 自己吃。 碗里的肉高高垒起,最后一颗丸子因为谢时玦的手抖了一下,滚落在桌子上。 噗秦启澜忍俊不禁, 咳了一声又恢复了神色自若,嗯,小玙碗里已经有这么多了,别夹了。快趁热吃。 段行玙看着小碗成山, 心里忍不住叹气,他想制止的,却又碍着谢瑾允在场。 身旁的人真的就顾着吃饭了, 只是还要是不是偷偷看他一眼。 这些谢瑾允都看在眼里。 午饭过后, 段行玙先去午休。这次给他安排了单独的屋子, 就该是这样的,可人躺在柔软的床上, 却难以入睡。 * 没出息,先前跟你说的全忘了?谢瑾允嫌弃地看着小侄儿。 谢时玦有些不好意思,王叔教他不能一味对人好,要欲擒故纵,才会让人食髓知味, 可他一见到那人就什么都忘了,只想对他好,想把一切都给他。 秦启澜笑道,小孩子相处哪里需要那么多弯弯绕绕?时玦这么有心,小玙一定能感受到。 不过你王叔有一点说得对,切莫操之过急,千万别做出会后悔的事,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可明白? 嗯,我知道,所以这次我没让他跟我睡一屋了他这话说着倒让人听出了几分委屈。 秦启澜笑着摇了摇头,嘴上却说着,嗯,那我们就先走了啊?这段日子你们好好相处,不要吵架,就算吵架了也不能打架,知道吗? 你们要去哪? 秦启澜朝谢瑾允伸出手,后者自然地牵上,前些日子就让人修整王府了,也要回去看看的。 除此之外,还为了给两个孩子创造机会嘛。有长辈在,总是拘束的。 * 段行玙睡得不好,好不容易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又做了个噩梦,梦见耳朵被温温热热的东西触碰着,他想起了谢时玦的手。 可又突然发觉有人在咬他的耳朵,温暖地、软软地、湿漉漉地包裹着他。 这对他来说当然是噩梦 他惊醒了,身旁一个人也没有,是梦。 他捂着耳朵,听着如雷的心跳,在初冬的午后呼出一口热气。 公子?公子醒了吗?我们殿下在书房等您。 段行玙整理了往外翻出来的衣袖,将海棠刺绣藏进里头,就着小庭端来的热水洗了把脸。 去书房要经过后院,段行玙路过时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里头已经收拾了,恢复了一尘不染,连一根蜡烛都没剩下,就仿佛那日的场景都不存在一般。 小庭虽然小,但也机灵,把段行玙送到了书房门前就跑了。 谢时玦最后还是把书房里那些繁复的东西搬走了,他端端正正地坐在书案前,毛笔自如地在纸上游走。 自信又潇洒。 段行玙走近了,才发现这写的是什么玩意儿? 你来了?谢时玦放下毛笔,献宝似的把纸提了起来,给他看。 歪歪扭扭,狗爬似的。难以想象一个皇子怎么就没有好好练过字段行玙忍不住叹气。 偏偏那人丝毫不觉得不好意思,很坦然地说,我的书法向来很差,父皇也说了我好多次,他可说了过年要检验成果的,所以你要好好教我。 不能半途而废。 知道了。 段行玙上小学的时候不听课,就爱捣乱,班主任为了让他不打扰其他同学,还特意买了字帖给他,让他练字。 段行玙写了之后觉得有意思,便一直练,把班主任买的字帖写了一遍,又自己掏钱买。硬笔字从小学练到初中,后来不满足了,又练起了毛笔字。 他别的不懂,只知道王羲之是书法大家,就买了他的字帖临摹起来。他没有过多的研究,只是写,写得多了便也像模像样。 他没有系统学过书法,也不知道如何教,只按着自己的想法来。在家里背了兰亭集序,摘头去尾地写了下来,打算先让谢时玦临摹。 谢时玦接过一看,顿时眼前一亮。 段行玙知道他要说什么,先发制人,不是我写的,随便抄的,你先临摹吧。 他将兰亭集序垫在宣纸下面,不用一笔不差,大致的轮廓写出来,让你的字站起来就成。 哦。谢时玦撇了撇嘴,到底还是认认真真临摹了起来。 谢时玦挺拔地站着,一笔一划之间手臂不敢放松,手抖出错了也固执地往旁边晕染,非要将段行玙写的笔画尽数盖住。 写了半张纸,上头已经满是一坨一坨的东西,段行玙看不下去了,偏偏看这人低着眉写得十分认真,又不忍苛责。 他轻声叹息。 谢时玦的手一顿,墨水又晕开了一片,他歪着头看了一阵,最后自己也好像不好意思了起来,干脆换了一张纸,铺在上面。 他动了动手腕,低声抱怨,我看别人教书法都是手把手教来着 人写字都有自己的习惯,我一时不适应 段行玙本就站在他身后看他,一听这话,心下一动,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贴近他的背,从后往前,握住了他的手。 我谢时玦瞬间说不出话来了,握着笔的手收紧,感受到身后的人离他很近,周身的气息笼罩着他,身子都不自觉绷直了。 段行玙有些懊恼,可手已经碰上了,再退开又显得过分矫情,他悄悄往旁边挪了一点,开口的语气淡漠,我先带着你写几个字,大概找到运笔的感觉就好了。 嗯。谢时玦不敢动,声如蚊呐,手僵着等着他动。 段行玙微微挪动了下手,又要刻意与他保持着距离,使不上劲儿,放松点。 谢时玦耳廓一酥,动作更僵硬了。 说着带他写几个字,最后愣是写了一整张纸,写得谢时玦浑身冒热气,写得段行玙四肢酸痛。 段行玙第一次觉得写字也是一项体力活。 谢时玦又铺了一层纸,似乎意犹未尽,却发现身后的人往后退了一步。 段行玙把手背在身后,转动着手腕,好了,剩下的你自己写吧。 * 谢时玦练了几日的书法,自己写的时候字又七歪八扭,只有手把手教的时候才能入眼。 想方设法要他学好,都没有成效,段行玙快没辙了。 他心道这是什么人间疾苦啊,脑子里搜寻着可行的法子,想着想着思绪又飘远了。 在这儿住了几天,偶然路过花园会撞见卫灵,她只是远远地看他,也不说话,多数时间都落荒而逃。 段行玙心里有种怪异的感觉,总觉得是自己鸠占鹊巢了,可这几日又实在没见过谢时玦与她有过半分的亲近,难道是已经腻了? 光是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直接导致的后果是第二日精神不济。 小庭来侍候他洗漱,见他眼睛都睁不开,还贴心地为他备了毛巾敷眼睛。 多谢啊。段行玙闭着眼睛享受着舒适的温热,喟叹一声。 小庭连忙摆摆手,又反应过来他看不到,公子不用跟小庭说谢谢的,殿下让我好好服侍你。 嗯。他把手指搭在毛巾上,你最近都在我这儿,那谁侍候你们殿下呢?卫灵? 自然是小瑞哥哥。 嗯。段行玙不知道小瑞是谁,又问,那卫灵姑娘呢?她不侍候殿下吗? 不啊!殿下不让女子碰他的,往日里都是我和小瑞哥哥侍候殿下。 不让女子碰?段行玙有些惊讶,怎么连卫灵姑娘也 他不是喜欢她吗?段行玙心里这么想着,或许是在小庭面前没有太多顾忌吧,他竟说了出来。 小庭自然是知晓卫灵姐姐对殿下的心意的,可是他也知道殿下只对段二公子一个人好,是喜欢呀,但是襄王有梦神女无心啊! 是这么说的吧?小庭曾听十殿下这么说过,便学了起来,就是应该换个说法,神女有梦,襄王无心?他不太懂,不过段二公子应该能听懂吧。 小孩儿不知道的是,这话在段行玙听来就完全变了个意思。 原来是爱而不得吗? 坑了自家殿下又不自知的小庭端着热水开开心心地跑了出去。 段行玙一脸凝重地来到谢时玦屋里用膳,便见小庭在谢时玦面前手舞足蹈,眉飞色舞地说着什么,见他来了又立马噤了声,行了个礼就跑了。 谢时玦的脸色并不好看,他打发了屋里的所有下人,亲自为他盛粥。 鸡汤熬制的粥香气四溢,葱和姜的点缀恰到好处,段行玙也饿了,没有多犹豫,埋头喝了起来。 美食能治愈一切,喝了之后心口也不那么堵了。 他喝完最后一口,抬头见谢时玦目光如炬地看着他。 今日你去做自己的事情吧,不练了。 谢时玦盯着他,脸拉了下来,为什么? 你不教我了? 我说了不准半途而废! 这是父皇的命令,你想 第44章 九连环 一掷千金 你先别激动段行玙想伸手抓住他的手, 手指动了下,却没有抬起来。 练字的时候一点都不认真,现在又做出这副模样来, 真真是让人难以捉摸。 我别激动?段行玙,是你想食言,明明说好了 段行玙只好上手捂住了他的嘴,有点无奈,你能听我把话说完吗? 手掌之下软软的。 谢时玦抿着嘴, 很艰难地点了头。 段行玙松开手,羽钧约我品茗,所以今日先不练了。反正一时半会儿也练不出什么成效。 你想自己写字也行, 不想的话就休息一天。 我跟你一起去。 你会觉得无趣的。 谢时玦毫不犹豫,有趣。 有趣就有趣吧。段行玙拗不过他,只好由着他。 况且他现在和自己表白了,想来不会再对主角的感情有影响。 二人来到天香居, 蔡羽钧和楼知昧已经在里头了。 见到谢时玦,蔡羽钧有些惊讶,拉了段行玙到一旁, 小声问他, 你怎么跟他一起来了?听说圣上让你教他书法, 是真的? 嗯。 在说什么?楼知昧凑了过来,拎小鸡似的把蔡羽钧拎回自己身边。 蔡羽钧缩了缩脑袋, 没说什么!走走!快进包间,已经开始了啊! 见这天香居内好生热闹,谢时玦微微皱着眉,似乎不喜欢这个环境。 段行玙也不愿多逗留,加快了脚步, 不是品茗吗?为何如此喧闹? 其实是拍卖!蔡羽钧带着他们上了二楼,推开雅间的门,在开着的一扇窗边坐下。 从窗子往下看,可以看到底下的圆台,台上摆着桌子,一应用红布盖着,只看得见物品轮廓,未能窥见全貌。 台下聚集着很多人。 来。先喝茶。现在正在拍卖的就是这茶,这可是好茶。蔡羽钧说着,却是楼知昧负责沏茶。 段行玙喝了一口,茶香浓郁,还挺好喝的,不过他觉得跟从前在家里喝的碧螺春之类的茶有点像,这是什么茶? 叫吓煞人香!也是最近才传入京城的的,可难得了,你看下面的人都争着抢着要呢。 谢时玦喝了一口,不过尔尔。 蔡羽钧不想理他,时刻关注着楼下的动静,待会儿会有不少稀奇玩意儿,你们看看啊,有喜欢的小爷买了送你们。 他出钱,嘿嘿。蔡羽钧指了指楼知昧。 楼知昧很是纵容他,行,都一样。 咳咳。段行玙表示有被喂到狗粮,他喝了几口茶,压压惊压压惊 哼。谢时玦冷哼一声,看着段行玙,我有钱,不用别人送。 嗯嗯嗯,你有钱。段行玙端起他的茶,送到他嘴边。 想让他少说话。 没想到谢时玦一愣,竟就着他的手抿了一口,末了,还说了句,很香 这是什么真香现场? 段行玙面露尴尬,幸好蔡羽钧一直看着楼下,没有目睹刚刚发生了什么。 分卷(31) 他放下茶杯,抬眼时不小心和楼知昧对视了一眼,后者玩味一笑。 诶!这个不错!玉九连环!蔡羽钧叫了起来,扒拉着窗口,伸着脖子往下看。 听到这话,谢时玦也起身往窗子外看。 九皇子对这九连环有兴趣?楼知昧问。 谢时玦往后看了段行玙一眼,嗯。 天香居的老板正推销着九连环,这玉制九连环十分精致,玉乃是天山玉,珍贵无比,制成环状更是难得,五百金起拍,价高者得! 五百金已是高价,跟价的人不多,敢跟的也是一金一金地加。 五百零一。 五百零二。 我出五百零五! 五百五十金。隔壁的窗子传出声音,看不见屋里是什么人。 谢时玦抬手对屋里的小厮道,六百。 小厮冲着窗外高声喊:六百金。 楼下一片哗然,谢时玦却一脸淡漠,他已经坐回位子上,平静地喝着茶。 六百五十金。声音又从隔壁传来。 谢时玦抬手,小厮又喊,七百金。 段行玙吸了一口凉气,小声问他,你很喜欢? 谢时玦很认真地看着他,似乎在思考什么,他问,你不喜欢吗? 小时候你看了九连环才愿意和我玩他低声回忆着,又像是在埋怨。 段行玙瞪大了眼睛 隔壁静了一会儿,七百五十。 谢时玦没有犹豫,一千。 段行玙虎躯一震,难不成他是为了自己才想要这个九连环的? 正想阻止,那小厮已经迫不及待喊出来了,一千金! 底下议论声不绝于耳,纷纷往这扇窗子看,想看看如此财大气粗的公子是哪家的,吓得蔡羽钧立马关了窗子。 他看着谢时玦,咽了咽口水,我们可出不了一千金啊 他只是表示惊讶,谢时玦一个皇子,不至于让他出钱。 没有人再跟价,楼下已经敲定了,这天山玉九连环,归谢时玦所有。 段行玙替他感觉肉疼,其实他前些日子收拾东西,还发现了一个箱子,里面放着谢时玦小时候给他送的小玩意儿,连同那个九连环,铁制的已经生锈了,但他没有扔。 雅间的门被敲响,几人以为是老板送九连环上来了,却不想敲门的是个不速之客。 起身开门的是楼知昧,见到来人,蔡羽钧也冲上前去,两人正好将段行玙和谢时玦挡住了。 你来作甚?蔡羽钧指着门外的人。 原来是蔡公子和楼公子,二位公子果然大手笔,只是我也看上了这九连环,不知二位公子能否让与我? 来人笑嘻嘻的,蔡羽钧可没有给他好脸色,钱名世,不想看见你,打哪儿来的滚回哪儿去。 你他忽然笑了,蔡公子不必心急,且听钱某说一句,实在是家里老太太的生辰宴快到了,老太太又爱这些个器物,这才斗胆来与两位公子商量商量,君子有成人之美,想必二位公子也能体谅钱某的一片孝心。 这声音听着有些耳熟,似乎在哪儿听过,段行玙疑惑地勾着头看。 那人眼也尖,一看到段行玙,眼睛就亮了起来。 原来段二公子也在!那日在阑珊居与公子一见如故,不成想想见公子一眼却是这么难,今日倒是意外收获了,我与公子果然有缘。 原来是钱名世! 蔡羽钧和楼知昧回到座位,当个无事人,正好,这九连环不是我们俩的,你想要,问他们吧。 谢时玦是背对着门的,钱名世看不见他的脸,也一心只在段行玙身上。段二公子可还记得我? 段行玙脸上笑嘻嘻,心里原来是钱公子啊,钱公子器宇不凡,举世无双,自然是记得的,呵呵。 段行玙余光瞥到谢时玦突然睨了他一眼。 钱名世笑意更甚,段二公子虽是侯爷之子,但到底只是个庶子,掷千金买这九连环,实在是 他欲言又止,话里的意思却再明显不过了。 段行玙却不恼,他正替谢时玦肉疼呢,刚好有个肯接手的,他这可不得抓住机会啊。 是啊,这九连环当配钱公子这样的人,是吧?他揪了揪一旁黑脸的谢时玦的衣角,眼神疯狂暗示。 谢时玦无动于衷,压着眼皮,将衣裳从他手里抽了出来,冷哼一声。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尴尬,段行玙悄悄往他那边挪近了一点,小声咬耳朵,这九连环我不要,转手给他正好。 谢时玦被他的小动作安慰了一点,可还是不爽,不可能。 段行玙抓着他的手臂,轻轻摸索着,太贵了,你留着也没什么用,还不如 谢时玦被他这动作扰得心里痒痒的,想按住他的手让他不要乱动,却又不想制止,他闷闷道,不要。 钱名世看出来了,这九连环应当是这位背对着他的公子的,这位公子,这么多金对京中任何一家的公子来说都不是小数目,钱某提醒公子一句,这天香居可是不许赊账的。 楼知昧和蔡羽钧一脸看傻子的表情看着他。 段行玙叹了口气,这人的情商怎么能这么低,嚣张到太岁头上了,在九皇子面前提钱? 谢时玦冷笑一声,只是稍稍侧过了脸,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钱名世脸上的得意之色凝固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开口也结巴了起来,九九殿下,小的小的眼拙,方才竟是没认出来,望殿下恕罪。 哦。谢时玦喝了一口吓煞人香,并没有让他起来。 这会儿天香居的老板已经亲自捧着九连环上来了,段行玙接过盒子,递给谢时玦。 谢时玦只是打开看了一眼,马车就在外头侯着,我吩咐人即刻取钱过来。 天香居的老板热情豪爽,九殿下的账不急,您看着什么时候方便了,我们上门取便是。 蔡羽钧发表疑问,天香居不是不能赊账么? 这九皇子自然是可以的。 第45章 编排 是我想勾引他。 钱名世感觉脸有点疼。 谢时玦却说不必了, 他不需要赊账。 他赏了诚惶诚恐的钱名世一个眼神,我也是才知晓,钱公子的父亲只是一个知州, 竟能动辄一掷千金,不知道钱知州可知晓?邱大将军可知晓? 听到邱将军,钱名世的头垂得更低,哆哆嗦嗦了起来,殿殿下恕罪, 小的小的 小了半天也小不出个所以然来。 谢时玦沉吟片刻,看来的确该整治整治了。 钱名世顾不得什么脸面了,连忙嗑起了头, 殿下饶命啊殿下。 许是看出来段行玙与九皇子关系密切,他说着又朝段行玙嗑起了头,段二公子,段二公子 突然被cue的段行玙一惊, 看了谢时玦一眼。 后者目光一凝,你想为他求情? 段行玙摆手摇头,他早就希望有人能治治钱名世了, 没有。 谢时玦这才满意, 他挥了挥手。 天香居的老板也是有眼力见的, 见状赶紧将钱名世架了起来,钱公子, 请吧。 雅间内恢复平静,段行玙拿起九连环仔细看了一下,玉倒是好玉,但一千金,怎么算都觉得不值, 他叹了口气。 怎么?我没给他,你不开心了? 醋坛子里的液体溅了出来,旁观的两位表示有被酸到,纷纷喝了一口茶假装什么都不懂。 偏偏段行玙没感受到身边人的话中有话,是啊! 你!谢时玦抿着嘴。 一旁的楼知昧憋笑憋得很难受,他咳了一声,将蔡羽钧揪了起来,我俩还有事,先走了啊,你们今日破费了,我结账就成。 这一次蔡羽钧也很默契地没有死乞白赖地要留下来,乖乖跟人走了。 留下气鼓鼓的谢时玦和仍然一脸惋惜的段行玙。 他接着说,正好有个送上来的冤大头,你都不好好把握,哎! 谢时玦持续释放着冷气。 段行玙说着说着,反应过来对面的人一直一言不发,你怎么了? 谢时玦瞪着他,有些莫名的意味。 好好好,不卖就不卖了,你别一脸苦大仇深的了,还喝不喝茶了?不喝就回去练字了。 谢时玦的脸更冷了,你觉得我在为这个生气? 不是?那你到底是为什么啊? 自己想。 我怎么知道啊?段行玙觉得自己在很大程度上还是一个直男来的,猜不透男人的心思啊! 谢时玦抢过他手里的九连环,抱着盒子往外走。 段行玙赶紧跟上。 他们没有坐马车,谢时玦又走得飞快,段行玙腿也不短,都得三步并作两步,才堪堪能跟上。 谢时玦跨着长腿登上石桥,在中间停下,跟在后头的人走得急,在惯性之下撞上了他的背,正要往后倒的时候急忙伸手揽住了他的腰,才稳住了身子。 吓死我了,你别突然停下来啊段行玙看着身后几节阶梯,惊魂未定。 谢时玦的腰腹收紧,舌尖抵着后槽牙,他手举着盒子,悬空伸出石桥,置于流淌的河上空,最后问一遍,你要还是不要? 诶!段行玙肉疼心也疼了,别别扔啊。 他将盒子抢了回来,抱在怀里,这可是钱啊,人怎么能跟钱过不去呢,我要我要。 谢时玦看了他几秒,转身继续走。 站在桥上的人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颀长的身子立在柳树之下,构成了一副绝美的画卷,如果有相机,段行玙一定会记录下这一刻。 下一秒,画卷里的美男子望向他,无声地催促。 段行玙回过神来,赶紧追了上去,这次到了他旁边,扯住了他的手臂,走慢点。 见他走得气喘吁吁,谢时玦慢下了脚步。 段行玙小声试探,还生气吗? 哼。又是一声冷哼。 你不想说我就不问了啊 谢时玦在心里骂脏话,你再多问几遍,说不定我就说了啊! 谁知道段行玙就真的不说了,安安静静地走路。 还没走回府,谢时玦已经憋到极限了,段行玙,你都是怎么认识这些人的? 你说钱名世?段行玙开始绘声绘色地说起他回京城的第一天,还将钱名世狠狠地吐槽了一波。 他这种人,器宇不凡,举世无双?还一见如故?谢时玦嗤了一声。 段行玙举起手,一见如故可不是我说的啊,你可别冤枉我。 他为自己辩解着,同时脑海中萌生了另一个念头,你就是为着这个不开心? 心思被戳破,谢时玦也没有不好意思,反倒坦然了起来,在段行玙面前,他已经不需要隐瞒自己的心意了,一颗真心就这么赤/裸/裸地摆在他面前,你夸他。 他差点忘了,谢时玦这人其实幼稚得很。所以他也很幼稚地认认真真解释了,这不是社交礼仪嘛,逢场作戏罢了。 谢时玦还是不罢休,你没夸过我。 我段行玙看着身旁的人,红色从他的脖子蔓延到耳廓,突然觉得嗯有点意思。 他起了逗人的心思,偏偏说出口的话还是那么直男,那你想要我夸什么?你说,我夸。 谢时玦突然加快了脚步,无地自容般想快速逃离。 段行玙抱着盒子,又不敢跑太快,诶我夸我夸,你听好了啊。 你的脸长得很好!简直是上天入地,绝无仅有。他有点词穷,从词汇库里扣扣搜搜又找出来一个成语,那个啥貌若潘安! 你的腿也很长!比我的还长!虽然我的也还行。 你还很有钱,一掷千金眼睛都不眨一下,太令人 原来他说着说着已经追上人了,那人停了下来,问他, 潘安是谁? 我好看还是他好看? 段行玙瞬间石化,他又没见过潘安,只知道是个美男,至于谁好看这回事当然是讨好眼前人最重要了。 你好看。段行玙坚定地点头,嗯,一定是你好看。 谢时玦半信半疑,回府之后也不理他,一个人回屋了。 段行玙抱着价值不菲的九连环,心中不知道是该欢喜还是该愁。 后来钱府被查,搜出来颇多赃物,钱名世一人更是在外养了许多男宠。 后来听说九皇子求情,故而圣上允准放过那些男宠,将被钱名世抢来或买来的人悉数放走了。 * 新年前的最后一日学,上完就可以休假了。 今日国子监里的气氛却不同寻常。 段行玙一进去就发觉有人在看他,还不是光明正大地看,而是偷偷摸摸的,还小声地议论着什么。 蔡羽均看不下去了,他一拍桌子跳了起来。 你们你们! 他最终也没有说什么,嘴长在他人身上。 他来到段行玙桌边,严肃地说:他们都编排你,说你有断袖之癖。 ? 还说你手段了得,勾得那国子监冷霸王失魂落魄。 分卷(32) ?国子监冷霸王?段行玙微微睁大眼睛,这是什么? 蔡羽均哼了一身,没有往段行玙身后看,说他为你一掷千金! 这下段行玙反应过来了 手段?他用了什么手段了? 段行玙自己怎么不知道。 众目睽睽之下,只见冷霸王本人站了起来,目光逡巡着在每个人身上转了一圈,吓得那些方才还不断八卦的人大气都不敢出,纷纷缩成了鹌鹑。 他的视线最后落在面前人单薄紧绷的脊背上,谢时玦很严肃:你们别乱说。 段行玙松了一口气。 没想到身后的声音继续传来,是谢时玦在为他澄清,他没有勾引我。 是我想勾引他。 ??? 段行玙恐怕再也忘不了蔡羽均在他面前那惊恐万分又怀疑人生的眼神。 上学的最后一天,刺激。 * 新年很快到来,段行玙应邀跟随九皇子进宫面圣。 段侯携夫人同往赴宴。连嫡子都没能享受的殊荣,他倒是先得到了。 宫宴上,张灯结彩,廷乐不绝于耳,好不热闹。 一众年长些的王爷身旁皆带着或是端庄或是俏丽的王妃,只有九皇子异于旁人,他身旁跟着身穿喜庆红袍的段行玙。 若不是他身形高大,昏暗下或许也会被人认为是女子,可他的男性特征又是那么明显,便也让人多了几分猜忌。 谢时玦十六生辰后当封钰王,悦朝在除夕夜为皇子加封,只是去岁除夕降雨雹,百姓不安乐,喜事暂且搁置,于是今年谢时玦便与十皇子谢时岚一同加封。 悦朝不兴奢侈之风,加封的流程也很简单,不过是皇上授予新的王印,再送儿子几句祝福。 谢时玦也觉得加封算不了什么大事,只是段行玙跟在他身后,接受着众人频频看过来的目光,很是不习惯。 他看着越来越近的王爷与皇子们的座位,看到谢瑾允身边的秦启澜朝他挥着手,突然有些犹豫。他稍稍停下了脚步。 第46章 热烈 让我抱一下 谢时玦几乎是一瞬间就察觉了, 转过头来问他,怎么了? 段行玙远远看见他爹和大夫人在为朝臣设置的宴席落座。 我我想去我爹那儿。 谢时玦顿了一下,朝他走近了几分, 低声道,王叔和舅舅都在,不过去吗? 察觉到周围的目光越来越多得聚焦在两人身上,甚至开始窃窃私语,段行玙下意识与他拉开了距离, 不想。 谢时玦看着他,垂下眼眸,好。 段行玙不敢看周围人, 甚至没来得及抬手和秦启澜打一声招呼,他转身。 玙儿。 身后的人喊住他。 段行玙停下了,看向谢时玦。 他笑着,又摇了摇头, 没事。去吧。 段行玙摸不着头脑,坐到了他爹旁边。 宫宴很无聊,段行玙兴致缺缺地看了几场歌舞, 很快就开始昏昏欲睡了。 直到他爹拍了拍他的背。 可是困了?觉得无趣吧?再等一会儿, 等加封完了你便出去外头转转。 加封? 段行玙顺着段侯的目光看向高台, 明明九皇子和十皇子都穿着很有新年气息的红袍,可段行玙眼里只有谢时玦一人, 他想,若是在古代,这人应当是不比潘安逊色的。 皇上心情不错,你弟弟想要朕赏他南疆进贡的宝马,你呢?想要什么? 谢时玦静默片刻, 跪下,儿臣所求此刻尚无定论,儿臣斗胆恳求将这份恩典留到日后,届时,只愿父皇能够成全儿子。 皇上似乎没有想到他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你既有所求,不如现在就说出来,父皇成全你。 谢时玦却是摇了摇头,苦笑,儿子想自己争取。 段行玙听不到他们的对话,只看到谢时玦并没有跪多久,起身后转过来看向他。 台上的人目光灼灼,穿过人群缱绻地与他对望。 皇上身边的高公公第二次喊道:请段侯次子段行玙上前面圣。 段行玙如梦初醒,揪着衣袖,慌忙站了起来。他面上平静如水,其实心中很慌。第一次面圣,他紧张啊 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一步一步踏上台阶,跪下行礼时,拱起的双手微微颤抖。 行玙参见皇上,愿皇上龙体安康,愿皇后娘娘身体康健,愿世间清平,百姓无忧。 段行玙未敢抬头,只听见头顶传来威严的声音,那你认为,百姓如何才能无忧? 万籁俱寂,宫乐已停,整个宴席的人都注意着台上的动静。 段行玙迟迟未答话。 皇上又言,男子汉大丈夫,为何不敢抬起头来? 段行玙条件反射似的抬头,还未开口,身旁忽而跪下一人。 谢时玦面容严肃,父皇,行玙初次得见天颜,许是过于紧张,请父皇 行了。皇上看着谢时玦,面上的表情难以捉摸,不过是问他一个问题,你何至于如此紧张? 他又看向段行玙,你心里怎么想的便怎么说。 父皇 段行玙看向皇上,深吸了口气,行玙只是一个小孩儿,若是说得不对,也不至于贻笑大方,皇上只当听了个笑话。 皇上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准了。 皇上既如此说,那行玙便畅所欲言了。在君主统治之下,想要百姓无忧,归根究底得依靠君主的庇佑。自然,君主国事繁忙,多数时候无法事无巨细,再往下说,担子便落到了当官的人身上。然而,当官的真正为百姓着想的有多少?段行玙顿了一下。 选官之道,第一是能力,本朝的选官制度陈旧,相信此前已有人提出。段行玙点到为止。 第二,为官需要廉洁,不徇私枉法,不迫害百姓,朝廷的所有拨款能真正落到实处,如此能使百姓无忧。 听到此处,台下有些人已经坐立难安了,皇上的神情也严肃了几分,徇私枉法?迫害百姓?可是意有所指? 段行玙犹豫了一阵,最终只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好。好啊。皇上颇为动容,丝毫不吝啬赞赏,小小年纪,倒是有几分见地,朕听闻你的策论不错,今日只当你与朕聊聊天,改日你再写了呈上来给朕。 是。 这天寒地冻的,小孩儿跪着膝盖可要疼了。一边的皇后提醒着皇上。 朕今日高兴,倒是糊涂了。快平身。 谢皇上,皇后娘娘。 谢父皇母后。 皇后看着段行玙,满心喜爱,听闻你教了时玦书法,不知成果如何? 成果段行玙的嘴角微微抽搐,那人写的根本就算不上字。 一看便知。来人啊。皇上话音刚落,宫女太监们已将文房四宝搬了上来。 段行玙手心冒汗,他看到谢时玦的脸色也不好看。 执起笔了。 动笔了。 段行玙闭上眼睛等着皇上降罪。 岂料 嗯,是有进步。赏。 段行玙莫名其妙就被赏了,他往看了眼谢时玦刚刚写完的字,眼睛都瞪大了。 瘦金体,不仅站得好好的,还很好看,只不过跟他教的可以说是毫不相干。 他反应过来了什么,呆呆地下去,不等谢时玦与他说话,径直回到了父亲身边。 他这是让人耍了? 接下来宴席的所有流程他都听不到了,一开始是薄怒,后来越想越生气。 也怪自己傻,他一个皇子,怎么可能没学过书法?无非是逗着自己寻乐子罢了。 他寻了个借口溜了出去,在御花园里透气,宴席越是热闹,衬得别处更是寂静。 除了参与宫宴的宫女太监,其余人都留在自己宫里过年,御花园此刻空无一人,有些昏暗,唯有头顶的月光带了几分光亮。 玙儿谢时玦的声音在身后传来,带着几分急切。 段行玙不想理人,加快了脚步,绕到了假山后边。 玙儿,你听我解释。谢时玦很快跟了上去,黑夜里两个人不厌其烦地玩着捉迷藏。 谁在那儿? 听到声音,段行玙停下脚步,躲在假山后面。后面的人已经追上来了。谢时玦正想出去,却被人拉住了。 段行玙屏着呼吸,他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但手已经先于脑子一步将人拉住了。 谢时玦也安静了下来,靠他很近,手撑在假山上将他圈住。 外头的声音近了些,是谁在那儿? 另一个宫女的声音传来,哎呀,这大过年的,说不定是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亲近一下呢,大家都不容易,别管了,贵妃娘娘还等着咱们呢,快走吧。 两位善解人意的宫女走远了,段行玙一颗心却还是提着,因为面前的人离他很近。他伸手按在谢时玦的腹部,起开。 谢时玦的眼睛在黑夜里很亮,我也是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和你亲近一下。 他喝了酒,呼吸里都是醉人的香味,听我解释一下? 段行玙皱起眉头,微微偏头想避开他灼热的呼吸,不用解释了。 玙儿~谢时玦凑得更近,鼻尖堪堪擦上,你听一下,好不好? 强烈的压迫感混着暧昧的气氛,让他退无可退。他强迫自己尽量保持冷静,想要听听他究竟能给出什么合理的解释,好。 我会书法,父皇还夸过我。 然后呢? 可是我没办法了。他叹了口气,你不愿意亲近我。我没有经验,我很笨,只能求王叔帮我想想办法。你教我写字,握我的手,我真的很开心。 这样的解释并没有说服段行玙,他在气头上,以至于没有听清他说的没有经验。 段行玙冷着脸,耍人很好玩么? 不是耍你。谢时玦有些着急。 好不容易见他松了手,段行玙一下子就把他推开了,才走出假山,便被眼前的场景震到了。 感官和心理都受到了巨大的冲击,他迅速转身,捂住了谢时玦的嘴巴,轻轻摇了摇头。 谢时玦越过他,清晰地看到另一座假山后边相拥的身影。 月光下,那两人优越的身形一览无遗,段行玙和谢时玦都认出来了,原来出来透气的不止他们俩。 谢瑾允和秦启澜在月光下肆无忌惮拥吻,半边身子藏匿在假山后,隐秘又热烈。 被人拉着走的时候,段行玙觉得脸很烫,手心也很烫,在窥伺的罪恶感和好奇心的双重挤压下,他的心跳剧烈。 不知道走了很久,他们终于停下了,微风自湖面吹来,吹散了几分热气,下一秒,段行玙落入一个滚烫的怀抱里。 谢时玦的手压在他的背后,别动,让我抱一下。 第47章 心痛 我们公子要成亲啦 谢时玦的衣袍带着冷冽, 远处的灯火明灭可见,段行玙几乎是不可控制地想起了中秋夜,想起了那个荒诞的吻。 这些东西是不应该细想的, 在他怀里,段行玙觉得脸越来越热。 段行玙最后跟着段侯回府了,书法教完后,他再没有理由去王府。 他在侯府里躲了许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就连陆铭昭几次来找他都被挡了出去。 他想,他生病了。连着好多好多天做着一个噩梦,辗转反侧的想起与他在一起的场景, 从小时候不带一丝暧昧的牵手,到那个旖旎的吻,那个热烈又克制的拥抱。 阿茅焦急地跑进来,满头大汗, 公子!公子!不好了! 段行玙在书案上重复写着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这会儿才像回了魂, 他抬起头来, 何事? 蔡公子, 蔡公子来了!他快晕倒了! 段行玙连忙放下笔,跑出门时, 见蔡羽钧被人搀扶着过来,双目通红。 段行玙连忙让人将他抬进卧室。 蔡羽钧趴在软垫上,背上有伤,要是在平时他一定会嗷嗷乱叫,可是此时他却很安静, 犹如一只孤独的小兽。 蔡羽钧从小没了母亲,父亲对他十分溺爱,此次居然罚了他,绝对不是什么小事。 段行玙屏退了下人。 蔡羽钧既愿意来找他,那就是充分信任他。段行玙开门见山,发生什么事了? 不知是难以启齿还是别的,蔡羽钧抿着嘴,只顾啪嗒啪嗒地掉眼泪。 你若是不想说,那便先睡一觉,等你想说再说。 蔡羽钧看向他,眼眶盛满湿润,小玙,你觉得两个男人可以在一起吗? 段行玙其实已经猜到了,能让相爷发这么大的脾气,也就这件事了。 段行玙还未做出反应,圆润的包子脸垮了下去,你也觉得不行吗?可是我知道你舅舅和允王 可以。段行玙看着他,只要爱,什么都可以。 蔡羽钧的眼泪还是止不住,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不能想象没有他的世界。刚开始我也觉得很奇怪,不能接受,可是看着他不高兴,开始躲着我,不与我说话,我的心就很疼很疼。 我受不了。我一想到以后他可能会有妻子儿女,就更难受了。我们已经打算终身不娶,可是可是事情不知道怎的传到我爹和他爹耳朵里了。 蔡羽钧说得断断续续,我爹疼我,只打了我几下板子,可不知道他怎么样了,你帮我去看看好不好?好不好? 分卷(33) 段行玙安抚了他,又亲自去了右相府邸一趟,可被挡了出来,管家也知晓他此次前来所为何事,只道,只要公子不犯糊涂,相爷还是疼惜公子的。 蔡羽钧是偷偷跑出来的,可京城之大,他能去的就这么几处,相爷倒也没派人把他抓回去。 他在侯府这儿住着倒是快活了些,只是心中还是郁郁不平。不为自己,是为了楼知昧。 他终日坐着发呆,隔一会儿就止不住掉眼泪,这几日眼睛就没一天是不肿的。 段行玙担心得很,自己又进不去右相府,思来想去唯有一人可以托付。 他派人给钰王府传了书信,那头也没耽搁,即刻去了楼府,回来后又即刻回信,还带来了楼知昧的亲笔信。 谢时玦才把书信交给了蔡羽钧,夜晚,左相府的人就来了,还是相爷亲自来的。 段行玙的院子里一下涌进来许多人,他与谢时玦将蔡羽钧护在身后。 相爷是独自前来的,见着自家儿子这副模样,也不忍苛责,钧儿,在这儿住了几日,可想家了? 蔡羽钧吸着鼻子,不愿回答。 你娘去得早,爹在想,是不是爹没有教好你,才让你如此 蔡羽钧眼眶煞红,几乎是吼出来的,不是的!不关爹的事,是我自己,是我控制不住自己 静默良久,段行玙看见人群中默默落泪的还有秦云婉。 跟爹回家吧。 相爷也不怕外人笑话,说着右相已经亲自上府与他谈话了,二人终于达成一致,愿意成全两个孩子。 蔡羽钧终于露出了这些日子以来的第一次笑容。 段行玙却不敢想,右相亲自上门的背后,楼知昧到底做了多少努力。 人群散尽,许多人都只当看了一场好戏。可这场戏也在段侯心里埋下了一根刺。 段行玙坐在长廊边,看着站在旁边的谢时玦。 他成了王爷之后,似乎越发俊朗了。 许久之后,谢时玦叹了一声,别这样看着我。 他背过身,玙儿,他们能修成正果,我很开心。可是,我更羡慕他们,你知道吗? 可是看着蔡羽钧,我又想,真的太苦了,我不想让你哭。 他说得颠三倒四,语无伦次。 明明我连第一步都没有成功。谢时玦苦笑,连对抗外部阻力的机会都没有。太可笑了。 蔡羽钧和楼知昧的话是一根刺,大夫人先前说过的话也是,段侯似乎也察觉了什么,终于对他施加压力了。 梧桐苑,段侯留在这儿用晚膳,一并叫来了段行玙。 饭桌上。 过几日洺汐就及笄了,我着人看过日子,上巳节过七日是个好日子,便定下那日成亲吧。 段行玙手中的碗一滑,爹?您在说什么? 早就与你娘说好了,你与洺汐青梅竹马,自是好姻缘,你十六了,也该成亲了,省得让乱七八糟的人带坏了。 段行玙张了张嘴,突然觉得可笑。 你不愿意? 秦云婉握住段行玙的手,一边安抚着侯爷,自然是愿意的。小玙只是高兴坏了。 段行玙想说不愿意!可秦云婉又是给他使眼色又是按着他的手拼命摇头,他只好不发作。 段侯走后,秦云婉语重心长,娘知晓你的心思,只是你爹一时半会儿怕是接受不了,前些日子相爷两家的事儿 这种事总归不只是两个孩子的事,除了牵扯到两家人,还牵扯上了朝局,两位相爷有了这一层关系,自然是有人开心有人忧的。 哎。娘答应你会帮你说情,只是你先应下,可好?洺汐是个好姑娘。 无论是表妹还是其他姑娘,我都不会答应的。我不可能娶她。 娘知道。秦云婉安抚着他,只是你先假意答应,顺了你爹的心,你不愿意,这亲自然是结不成的。 这不是坏了表妹的名声? 段行玙死活不同意,他娘也没了法子,只好不强迫他。 可背地里还是把戏做足了全套,还开始给他裁制婚服,段行玙有时候见了觉得可笑,不过侯爷确实没再抓着这事不放了,他便由着秦云婉。 三月三上巳节,娘约着国公夫人去郊外祭祀,他与陆铭昭便跟着去踏青。 一同前往的还有陆洺汐。几人走了一阵,陆铭昭说要去方便,去了许久也未归来。 表哥,不如我们先去那边看看吧。 春日无限好风光,处处是绿色,让人觉得充满了希望。 河畔种着柳树,陆洺汐折了柳枝沾了点河水,踮着脚在他的额头轻点。 段行玙在心中斟酌,洺汐,你及笄了,若有中意的男子,也别害臊,跟你娘说了,早日定下亲事。我 表哥,别说了。陆洺汐在河畔坐下,洺汐知晓表哥的意思。小姨也与我说明了,表哥,我明白的。 陆洺汐心中通透,笑着,我哥回来了,你们去泡温泉吧,我去找娘亲和小姨啦。 段行玙胸中的郁闷扫清了,却不知晓侯府有事发生。 阿茅没有跟着去踏青,正在院子里学剪纸,一回头便见谢时玦从围墙上跳了下来。 殿下!阿茅跑了过去,反应过来拦住了正要进屋的谢时玦,公子不在屋里。 他去哪了? 出门踏青啦,今天是上巳节呀! 嗯。正值正午,日头当空,谢时玦按着胸口,嘴唇泛白,他看见阿茅手中红色的剪纸,上面是半个喜字。 你剪这个作甚?府中可有喜事? 阿茅的眼睛霎时间就亮了起来,过几日我们公子就要与表小姐成亲啦! 谢时玦紧紧盯着他,攥紧手中的红玉。 我看婉儿姐姐在剪这个,所以也想学,嘿嘿! 谢时玦一字一句,陆洺汐? 是啊,就在七日后,婚袍都制好啦,可好看啦,比公子生辰那天穿的还好看哩! 谢时玦头疼欲裂,手捂着心口,沉默半晌,他将手中的玉石交给阿茅。 交给你家公子。他的额头冒着冷汗,艰难地开口,祝他祝他百年好合,永结同心,早生 早生谢时玦感觉伤口在流血,他咬着牙,早生贵子。 第48章 玉环 他不要了 阿茅手中拿着温热的玉, 才发现谢时玦的脸色很难看。殿下,殿下你怎么了? 谢时玦自说自话,一定要给他。如果如果他不要, 也不用还给我,让他扔了。 连同他的心,一起扔了吧。 阿茅呆呆地看着他跃上围墙,翻身出去。 段行玙回府的时候已经是晚上,陆铭昭跟着他到了侯府, 准备晚上去阑珊居寻落霞姑娘。 阿茅一下午都像对待珍宝似的捧着暖玉,见段行玙进屋赶忙交到他手里,一刻也不敢怠慢。 这是何物?球状的玉在烛火下通透而妖冶, 红色浑然天成。 阿茅很急,却也说不出这是何物。陆铭昭却一下子就认出来了。 这不是倾心玉吗?陆铭昭没敢碰,这可不是一般的玉。 倾心玉? 这玉可难得了。陆铭昭的目光里都是艳羡,你知道郊外那座玄古寺吗?求姻缘最灵的那座, 里头有位大师在沂山修行,每年上巳节才下来一趟,这玉也是一年才能制作一次。 需取心头血, 溶于玉中, 制成血玉。他看着段行玙手中的玉, 这块玉溶得很均匀。传说成色越是均匀就代表这个人的爱越真挚。 看来用了不少血。 不过每年做的人也很少,因为一人一生只能做一个, 必须是此生认定的人才会送上倾心玉。而且传说若是所赠之人不接受,那么除非赠玉之人心死,否则这玉就会汲取他的血,直至把人血吸干。竟然有女子能做到如此,小玙真是有福了。 段行玙听得一愣一愣的, 信奉科学的他觉得这些话简直就是胡扯。他沉着脸,看向阿茅。 阿茅听不懂,可是这不是女子给的,是九钰王殿下,他让我一定要交到公子手上,还说 陆铭昭瞪大了眼睛,段行玙急得催促他,说什么了? 说如果公子不要,也别还给他,就扔了。 什么?陆铭昭听着都觉得心疼,倾心玉怎么可能说扔就扔,这钰王的心也太强大了点。 段行玙握着暖玉,跑了出去。 行玙,行玙你干什么去?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陆铭昭一边追他,一边伸手抓他。 段行玙甩开了他,没有停下脚步,玄古寺。 你去那儿做什么?这玉做了就没法销毁的,吸血什么的都只是传说,也不知道真假,应该应该没事的。 不是销毁。我也要做倾心玉。 ?这,可能来不及了,太阳下山大师就离开了。 段行玙停下脚步。 最后他们还是去了一趟郊外,跑了一场空。 回到侯府时,夜已经深了,段行玙身上所有的力气像是被抽空了,他坐在椅子上,看着血玉发呆。 你若是接受了,钰王也会很高兴的,何苦也要再折腾,赠一块一样的玉? 段行玙的心一阵一阵的疼,事到如今,他还如何能再质疑一个人对他的真心? 是有多么无力,才会傻到去相信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所有的顾虑和不解都像是一把一把的刀,从前划在那个人的心口上,现在也划在他的心口上。 这是我该还给他的。 感情里本来没有谁欠谁,谁该还谁,可是对于段行玙来说,这不一样。 谢时玦给他的有太多太多了,从小到大,看起来的一厢情愿,所有的执着和坚持,都是满腔真情。 他能给的,不过一颗与他一样真挚的心。 陆铭昭在屋里不停走动,看起来比他还烦躁,啊!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今年闰三月,下个月!下个月还有一次三月三! 段行玙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翌日,段行玙早早出发,带了一堆促进伤口愈合和防止发炎的药,前往王府。 刚下马车,就被人拦住了。 公子留步,王府不可随意进入。约莫十五岁的少年面无表情,语气却不容置疑。 我是段行玙,劳烦你进去通报一声。 他在王府待了一阵,也没见过这人。 我知道。少年语气疏离,王爷身体抱恙,谁来都不见,段二公子请回吧。 段行玙微微蹙眉,抓着包袱的手紧了紧,他可还好? 少年油盐不进,不劳公子费心,王府的太医自然会好好照料王爷。 段行玙也知道自己太心急了,他稍稍平静了些,将包袱递上,这里是一些金疮药,劳烦你带进去给王爷。 眼前的人似乎笑了一下,公子是觉得王府的药比不上侯府的? 段行玙的手顿了下,是啊,他的一切都是好的,自己又能给他什么。 好。段行玙不再坚持,还是劳小兄弟通报一声,如果王爷愿意见我,我 王爷不会想见你的,请回吧。 段行玙觉得有点无力,却并不沮丧。 第三天,他做了桃花酥,带着去王府,结果又让人冷嘲热讽了一番。一连几日,出来的都是那位少年,他见不到小庭,就连卫灵也没出来过一次,无法得知谢时玦的近况。 他还是每日每日早起做桃花酥,带着冒着热气的点心过去,风雨无阻,可始终没能进去。 如此过了将近一个月,三月三前一日,他刚从王府回来,带着完好的桃花酥,还没进门,就听说太子殿下来了。 太子许久没出宫,这会儿亲自来侯府,却不是为着朝廷的事。 他脸色不好,听说段行玙不在府里,便干坐着等他。侯府上下也是气氛凝重,侯爷更是紧张,上个月为着段行玙不肯成亲的事,他已经发过一次火,可儿子软硬不吃,他气得不轻,也已经许久没去看过他了。 不知道他这次又闯了什么祸。 段行玙一进门,太子就站了起来,说要去他屋里谈话。 太子特地过来找他,段行玙知道应当是为了谢时玦。 带着太子到自己屋里,一直见不到人,段行玙心里不可能不着急,他怎么样了? 太子看着他,能看出他的担心不是假的,最终叹气,你真是叫人无法对你生气。 母后几次召他入宫,他都推脱有事,我这些日子忙,没顾得上,得空去看了他一次,才知道他已经在床上躺了一个月。 段行玙的手握紧,嘴角抿成直线。 太子深吸了口气,昨日的场景他不愿再回忆,可一闭上眼睛又是历历在目。他那意气风发的弟弟,竟变得如此萎靡不振。 谢时玦从小不爱说话,情绪大起大落的时刻,竟然都与这位段二公子有关。 太子轻抿了一口茶,稍微平复了心情,他从小就想亲近你,也不知怎的,第一次去侯府的时候我以为他会觉得无趣,没想到他还想跟着我去,那是我第一次见他那么开心,终于像个七岁的孩子了。 太子轻轻摇头,叹自己的傻弟弟从小便这么痴,他第一次想送东西给人,我很惊讶,他居然在侯府找到了玩伴。后来他抱了一箱小玩意儿,坐在马车上的时候也抱着不放,宝贝得很。我见他抱得久了怕他累,想要帮他抱一会儿,他都不放手,说一定要一直拿着,亲手给你。可是 段行玙跟着他的话回忆着,可是他看都没看,直接说了不要。 分卷(34) 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坏。 小孩儿被拒绝了也没在你面前哭呢,可是回宫的路上他就趴在我怀里哭,吃饭的时候哭,睡觉的时候也哭。那时候母后心疼极了,找了好多适龄的世子和郡主进宫陪他,可他都不要,把人都赶出来了。他跟我说你不愿意与他玩耍,就躲在自己宫里,一边哭一边找珍宝,说要找稀奇的小玩意儿送你。 段行玙想象着小哭包可怜的模样,心里很难受。那时候的他只想着回去,根本没太在意周围人的感受。 后来我寻了个九连环给他,回来的时候他很开心,告诉我你愿意理他了。那时候的他会哭也会笑,和从前不一样了。太子没有继续说谢时玦的近况,他不想让段行玙觉得弟弟可怜,可是你没变。 太子深深地看着他,你从始至终都在拒绝他。 段行玙说不出话来。他想说他也是人,他也有心,人心都是会变的,他也变了 这事传到了皇后耳朵里,她又心疼又生气,直言要把段侯家不识抬举的二公子绑了过来,哄儿子开心。 太子却知道这样也不能让弟弟真正开心。 太子从怀里拿出一枚玉环,交给段行玙。 段行玙接过玉环,感觉心被狠狠攥紧了,从前找他要了那么多次,他都不愿意还,这次是真的不要了? 他怔愣着。 这是你的,他让我带来还给你。太子只是平淡地叙述着,还有他的玉玦,我想替他要回来。 第49章 倾心 会得寸进尺 段行玙磕磕绊绊地解下随身携带了数十年的玉玦, 握在手里,声线有些颤抖,我想自己还给他。 你还想让他伤心?你以成亲为借口拒绝他, 又为何要再次招惹他? 说着上巳节七日后会成亲,可谢时玦在病榻中时刻留意着,也没有听到他成亲的消息。思来想去便认为这是他为了拒绝自己编出来的拙劣借口了。 明明那么容易被戳穿,可他还是说了这样的谎。 狠心又决绝。 段行玙错愕,什么成亲? 事到如今你还要说谎? 我没有他知道一定是有哪里出错了。 听着太子的声声控诉, 他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手上握着两块玉,冰冷至极。 所以, 谢时玦经历了什么,满怀希望地带着倾心玉来找他,却得知心爱的人要成亲了。这一个月,他又是怎么过的? 段行玙向他解释, 又把这个月以来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他。 我去看过他的。可是他不愿意见我。 太子恍然大悟,小瑞这孩子从小服侍时玦,跟在他身边, 是任性了点。我知道了。 原来那少年就是小庭口中的小瑞。 段行玙不愿把玉玦交给太子, 太子殿下, 我恳求您再给我一天的时间,明天我就带着玉玦去王府找他。 怀里的血玉是暖的, 他想,再等一天就好了。 天还未亮,陆铭昭带着他动身去到郊外。 弯弯曲曲的小路从山脚一直蜿蜒到半山腰,戛然而止的地方便是玄古寺。寺内一片萧索,与外头的春意黯然形成了鲜明对比, 无端多了几分神秘的氛围。 落叶积了厚厚的一层,当真古怪。 陆铭昭缩了缩身子,莫名觉得有点冷,你觉不觉得这里怪怪的? 还行。玄乎寺在山上,与山脚温差大。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这里正好反过来了。 段行玙踩着落叶,迈步走向点着灯的一间屋子,抬手敲了敲门。 敲第二次的时候,门吱呀一声开了,露出半张人脸。 陆铭昭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几步。 人脸是个老和尚,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前方,也没有聚焦在段行玙身上,开口的嗓音低哑,来做什么? 倾心玉。 都要做? 不不不。陆铭昭连忙摆手,我不做,他做。 想清楚了就进来。一个人进来。 老和尚转身往里走。 门只开了一条缝,段行玙没有犹豫,往前迈了一步。 诶。陆铭昭拉住了他,你真想清楚了?我回去打听了,这玩意儿真挺玄乎的,听说两人交换了倾心玉之后,若是有一方变心了,可是要付出惨重代价的,你 嗯。段行玙点了点头,拂开他的手,毫不犹豫地推门,进屋,关门,动作一气呵成。 屋子不大,但很空,显得宽敞,和尚直直地走向桌子前,点燃了另一盏油灯。 段行玙才发现他的眼睛有点奇怪,似乎有眼疾。 和尚再三确认,当真想清楚了? 嗯。 设施很简陋,段行玙躺在冷硬的木板上,敞开衣裳,眼睛被蒙住了。 有什么冰冷尖锐的物体辞入他的胸膛,他蹙起眉头,比想象中的要疼。 过程也很煎熬,没有麻醉,皮肤被划破的感觉很清晰,再后来疼得麻了,额头不住冒冷汗。 手臂紧紧地抓着底下的木板。 不知过了多久,感觉到胸口被撒下着凉凉的粉末,他终于昏睡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伤口已经被包扎好了,大门敞开着,光亮透进来,段行玙有些不适应地眯了眯眼睛,想要伸手挡一下光,却扯到了伤口。 嘶 小玙你醒了?陆铭昭方才在打盹,听到声音立马惊醒,他端起晾着的药,快喝点药。 段行玙的脸还是白的,嘴唇毫无血色。 很疼吧? 段行玙没有回答,喝完一碗药,玉呢? 在那呢。 陆铭昭递了个匣子给他,匣子里放着软垫,鲜红的玉静静地躺着。 段行玙把谢时玦给他的玉也拿了出来。 诶,这两块玉的颜色差不多嘛,你这个也很均匀。 段行玙这才好受了些,脸上终于有了笑意。 心是不会骗人的,他早该看清自己。 阳光爬满了半间屋子,老和尚早就不见人影,什么时辰了? 刚到未时。 段行玙长眉一敛,竟然躺了这么久?他胡乱地系好衣服。 回到京城时天色已经昏暗,他们是两个人来的,段行玙还不会骑马,于是陆铭昭驾马车载他。郊外的路不好走,陆铭昭驾车又不娴熟,几番颠簸下来,段行玙感觉五脏六腑都震得难受。 马车终于停下,谢时玦府上的牌匾上已经换成了钰王府。 段行玙下车的时候踉跄了两步,伤口隐隐作痛,他稳了稳身子,不疾不徐地向前。 叩门。 小瑞一见他,脸上即可换上了一副不耐烦的面孔,你又来做什么?我说了我们王爷不会见你的。 段行玙拿出一块令牌来,是太子给他的。他看着小瑞,抿了抿苍白的嘴唇,可以进去了吗? 总是要试试的。 见了令牌,小瑞沉默着,慢慢显露出恼色,他侧身让开一条道,一言不发。 谢谢。 陆铭昭跟着进去,就见一个小孩儿飞奔了出来,拉住了段行玙。 小庭整张小脸都皱在了一起,哭着控诉,段二公子这些日子都去哪了?为什么都不来看看我们殿下?怎么能这么狠心?我们殿下已经病了很久了! 段行玙的心被揪住了,看向还站在门口的小瑞,淡淡一笑,前些日子有事。 能带我去看看他吗? 虽然很生气,但是知道殿下看到段行玙一定会很开心,说不定很快就好起来了。 小庭抽泣着,殿下又不想用晚膳了。 段行玙皱着眉,一直如此吗? 经常这样,他说不想吃,不饿,我看着他消瘦了许多。小庭一边走路一边哭,还是时不时看段行玙两眼,好似在埋怨他。 往日里满是光亮的地方此时一片漆黑,死气沉沉,若说没有人住他也相信,可那确实是谢时玦的住处。 为何不点灯? 殿下不让。小庭在此止步,示意段行玙一个人过去。 段行玙快步走过去,门外站着两个丫鬟,见了他都低下了头,不敢拦着。 他轻推开门,转身合上。室内无光,他摸索着到窗边点燃烛火。 暖黄的光扩散了一室暖意,他看到谢时玦背对着他,疲惫的声音几不可闻,小庭,我想歇息了。 段行玙的心往下沉,挪动着步子靠近他的床铺。影子拉长在墙壁上,他看见床上人的身子僵住了。 他在床边停下脚步,等待了许久,也没见那人有反应,酝酿了很久,像刚刚开口学说话的小孩儿,不知道该说什么,也怕说错话。最终只是轻声问,你想不想跟我聊聊? 一室安静,站着的人如雕塑,躺着的人肢体僵硬。 影子渐渐放大,段行玙在床边坐下。 条件反射似的,谢时玦弹了起来,背靠着墙壁,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人,谁让你进来的? 段行玙没有回答,直视着他的眼睛,你瘦了。为什么不好好吃饭? 抓着被子,谢时玦一字一句,段行玙,别再来招惹我了。 他会想太多,会得寸进尺,会变得更贪心。 段行玙打开了木匣子,呈到他面前。 像是被什么刺激到了,双目逐渐猩红,他几乎是咬着牙在说话,我说了,你不要就扔了。 他低着头,指尖控制不住地颤抖,就像从前一样,全都扔了。反正,反正你都不在乎。 最后一次了。谢时玦看也不看他一眼,像是在自言自语,扔了它,我再也不会纠缠你。段二公子,你自由了,你要与谁成亲,要娶妻纳妾,都与我无关,这样你满意了吗? 到最后,他几乎是歇斯底里,段行玙却没有被吓到,他也不想再听那些话了,不满意。 他将那块玉塞进谢时玦手里,你仔细看看。 指尖触碰到手心的时候,谢时玦整个人都在抖,他握着带着温度的玉,内心有两股力量在拉扯,他闭了闭眼睛,最终还是忍不住妥协。 能有什么不一样? 他自嘲着。 转动着小球,剔透的玉上出现了一处凹凸不平,上面刻着一朵娇艳的海棠,他的大脑仿佛失去了思考能力,愣愣地看着手中的玉。 第50章 心跳 真的,没骗你。 他记得很清楚, 大师给他刻的标志是一条鲤鱼。这不一样。 段行玙捕捉到了他的错愕,看清楚了吗? 他像木头一般,一动不动, 呼吸却开始急促。 坐在床边的人纤长的手指缠绕着,利落地抽开衣带。谢时玦猛地抬起头,听到他说,那这样呢? 谢时玦怔怔地看着他,喉咙滚了滚, 他话都说不利索了,你 你要不要接受段行玙的脸在烛火之下柔和得不可思议,我的心。 谢时玦被手心里的温暖烫到了, 他很想伸手,可又怕这样的温暖稍纵即逝,有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子里盘旋,是不是我母后逼你了? 段行玙不想回答, 迎着他的目光,倾身堵住了他的不自信。 柔软的触觉重重地碰了一下,像蝴蝶短暂地停留在花瓣上, 段行玙的耳朵发烫。 你谢时玦瞪着眼睛看他, 身体不敢动弹, 脑子却飞速地转动,想了一百种可能性, 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段行玙叹了口气,摸了摸滚烫的耳垂,没等他把话说完,再次堵了上去。 这一次他没有离开,手指从自己的耳朵摸索着抵住了谢时玦的脖子, 将他牢牢地压在墙壁上。 谢时玦的背贴着冰冷的墙壁,瞪着眼睛看着眼前人闭着眼睛,细软的睫毛不住颤动。 谢时玦感觉手上也是滚烫的,脖子也是滚烫的,皮肤贴着皮肤,炙热席卷了两个人。 段行玙毫无章法却又那么努力地啄着他的唇,静得可怕的空间里,不可名状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在耳边响起,混着如雷的心跳声,滚烫融在空气里,温度慢慢爬升。 他是真的用啄的,毫无经验,第一次学着吻一个人,他紧张得要命。怕做不好,怕对方不相信,怕不够真诚。所以哪怕手心不停冒汗,他也佯装淡定。 段行玙慢慢睁开眼睛,抵着他的额头,睫毛不住扫着他的脸,鼻尖眷恋地轻轻触碰鼻尖,伴着轻喘,湿热的气息洒在他脸上,这样可以吗? 谢时玦庆幸此刻不是白天,否则他的脸色一定会出卖他。脖子上的拇指再移动一分就能触摸到他敏/感的地方,他口干舌燥,希望牵动着所有感官的手不要再作乱,又隐隐期待着什么。 段行玙其实已经到极限了,他将手指按在墙壁上降了降温,低头整理散乱的衣裳。 期待落空,谢时玦竟隐隐松了口气。 够了,再继续下去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嘴角还有残留的温度,段行玙后知后觉害羞了,在来之前他没有做任何心理准备,可是一切又发生得那么自然而然。他低头系好腰带,曲起的手指掩住了脸。 主动过后那人还没有反应,有点难堪怎么办?段行玙想,还是不要有下次了。 好在那人也没让他难堪多久,手被拉了下来,谢时玦回避眼神接触,看着手中的玉,问他,这是给我的? 是。 谢时玦看向他,后者目光坚定,没有一丝躲闪,再次确认,真的?没骗我? 段行玙拿出他送的那块玉,耐心回答,真的。没骗你。 疼不疼啊?谢时玦又想解他的衣带。 分卷(36) 他看向太子妃,又说,那嫂嫂要辛苦些了。 从清宁宫出来的时候,宫门已经下钥,他们只能去谢时玦从前在宫里住的昭华殿,好在皇后早已吩咐人收拾过了。 偌大的皇宫在夜里十分寂静,灯火通明,谢时玦没让人跟着,两个人牵着手慢悠悠地走。 四下无人,段行玙忍不住胡思乱想,方才皇后娘娘说的,你当真不在意? 谢时玦反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他停下脚步,有点严肃,在意的。 段行玙低垂着眸子,旋即叹了口气,你若是想要孩子,那 那该如何?他想不出不伤害他人的法子来。 见他皱着眉,谢时玦也不再逗他了,我不是说这个。 他轻笑,眼神却无比认真,我说的是,我们什么时候成亲啊? 第52章 成亲 我喜欢你 段行玙一愣, 他确实没想过这个问题,也不敢想,悦朝无此先例啊。 即便是谢瑾允和秦启澜也是有实无名。 那我们就做第一对新婚夫夫, 怎么样? 谢时玦执着他的手,目光看着前方,灯火直通昭华殿,为他们指了一条明路。 你想当我的王妃吗? 不想的话,我当你夫人也行啊。 昭华殿一片明亮, 里头的陈设琳琅满目,和谢时玦从前居住时别无二致。 皇后先前都会安排人定时来打扫,以备不时之需。 谢时玦牵着他进屋。宫女们沉默着侍候二人洗漱。 完毕, 段行玙躺在床的里侧翻了个身,脚踢到了墙上的画。那副画掉了下来,墙上出现了一个暗格。 他没有窥探他人隐私的癖好,只是那画掉落时连带着暗格里的东西也掉了下来, 一张泛了黄的宣纸敞开在床上。 那是 段行玙将宣纸拿起,仔细端详了一阵,又转而看向暗格, 伸手进去的时候才发现暗格很深, 除了最外头放着的几张宣纸在, 里头都是画卷,他随手拿了一幅, 心中的念头再一次被验证。 谢时玦进来的时候,床上摆满了画,他一愣,又装作若无其事地坐到他身后,靠近他, 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怎么看起了这个。 段行玙背靠着他的胸膛,感觉到身后人的心脏有力地跳动着,那样的存在感很是强烈。 画里满满都是他,爬树的他,玩九连环的他,两个牵手的小孩 谢时玦的手从后面伸过去圈住他,忽而觉察到一丝异样,他眉间轻蹙,将人转了过来面对面,怎么不说话? 段行玙心中酸涩,偏头问他:这些都是什么时候画的? 谢时玦垂着眸子,以前画的。 你离京之后,我每日都很想你。他的声音闷闷地,王府也有。 太多了,长夜漫漫,他不知描摹了多少次记忆里的场面,这只是冰山一角。 卫灵早就搬出王府了,他早该知道谢时玦和她没有任何关系的,只是他没想过,他的情意可以追溯到那么久之前。 段行玙伸手抱住他,将脸埋进他的衣裳里。谢时玦哭笑不得。 他本不欲告诉他这些的,四下无人的夜里,这些帮助他疏解了疯狂生长的思念。 如今却是无心插柳换得他的亲昵与心疼了。 你跟卫灵姑娘,没有是不是?段行玙的声音闷闷的。 也不是不相信他,就是想更确认一点。 果不其然,谢时玦很是迷茫:什么? 你也不喜欢蔡羽均,对吗? 你说什么呢?好端端地提他们干什么? 段行玙释然一笑,在他胸膛前亲昵地蹭了蹭,没什么。 他顿了一下,仰起头看谢时玦,露出笑容,我喜欢你。 谢时玦抱着他的手臂僵硬地横在他的腰间。 这段时间段行玙只有行动上的亲近,从来没有对他说过喜欢 谢时玦忍不住低头圈住他,箍得紧紧的,谢谢你。 谢什么?段行玙不解。 谢时玦其实根本就没有安全感。 他先前不相信段行玙是真的喜欢他。他说着不要他的同情,可却还是贪心地想着他最好同情自己一辈子。 这些日子他就在白天的自欺欺人和也要的怅然若失度过。 所以能碰到他的时候他总想拥抱,总想亲吻,就是要确认身边人真实的存在感。 可是现在,他一颗一直提着的心突然落到了实处。 他说过的,段行玙一句话就能让他安心。 沉默半晌,他说:谢谢你喜欢我。 被他切切实实地拥抱着,段行玙能够感觉到他的情绪,知道他心里或许不像表现出来的这么冷静。 可是还不够。 一直拒绝你,是我给自己找了太多原因,反而掩盖了自己内心的感情。 因为父母也好,因为他不属于这里也好,还是他那个做了个寂寞的任务也好,他总是找了太多太多的理由去抗拒他。 可是他也要正视自己的情感。 也许没有你那么早,可是我或许也早就喜欢你了。 谢时玦忍不住碰了碰他的嘴角,到底没舍得在这个时候阻止他说话,只是在那周围徘徊着,声音很是脆弱,真的吗? 嗯。 这也是段行玙第一次敞开心扉。 之前去你府上的时候,我看到了卫灵姑娘,以为你喜欢她。 我没有!谢时玦着急否认。 嗯。我知道。段行玙也回礼亲了下他,在最柔软的地方,不过只是一触即止,话还没说完。 那天晚上我很烦躁,所以对你的态度也很差。 随着他说的话,谢时玦慢慢想起来了,恍然大悟的瞬间一股巨大的惊喜和甜蜜将他包围,他感觉自己连呼吸都变得不畅了。 那时想不明白,如今却知道了,那时我是吃味了,因为 谢时玦忍不住了,重重地在他唇上碾了一下,鼻尖抵着他,低声问:因为什么? 因为我想要你只有我一个。 * 婚期很快定了下来,他们的身份和性别都特殊,婚礼并没有大肆操办,皇上碍于身份,只是默许了,也没多管,只有皇后出宫主持婚事。段侯虽然心里不痛快,却也给了几分面子。两人拜了天地,又拜了父母,谢时玦终于把人娶回家了。 只是和段行玙一起被送进王府的还有一位女子,据说是侯爷硬塞进来给段行玙当通房的,为着等待自家儿子回心转意,给他生个孙儿。 婚期定下之后,钰王对段家人都很客气,客气到段侯忘了这人脾气差得很。 成亲当日,那女子就站在新房外头,看得王爷膈应得很,怎么?你是想在这看我与王妃洞房? 那女子一张小脸都红透了,却还是咬着唇倔强道:侯爷侯爷让我来侍候段二公子的。 我的王妃我会侍候,用不着你。 那女子受过段侯的恩惠,别人的话是不听的,哪怕谢时玦是王爷,她也豁出去了,王爷恕罪,妾身妾身只听段二公子的。 妾身?谢时玦听笑了。 这是谁的妾呢?谁同意了? 段行玙听到动静,从房间里出来了,见此场景很是不解,一问才知是这么个情况,他很生气,却又不好对着一个小姑娘撒气,你回去罢,我不要什么通房。 他态度坚决,见着谢时玦却有些愧疚,总归是他爹做得不对,这操作实在令人窒息,他拉了拉身边人的袖子,对不起啊,我爹他就是太古板了。 没事。谢时玦牵着他进屋,你心里没有那种想法就好了。 屋里的红烛烧得正旺,满屋喜庆的红,一室暖烘烘,段行玙从窗子的缝隙看到那女子终于离开,松了口气。 关上窗子,隔绝屋外的一切风光,段行玙看着乖顺地坐在床上的人,想着方才的事,心中有了一丝迟疑。 我十六那年,娘也给我送了个通房来。 谢时玦一愣,目光灼灼地看着眼前身着一袭艳丽喜服的人,目光流连着往下,轻扫过某一处,眉头微蹙,你 被他露骨的目光扫视,段行玙有些赧然,下意识地侧了侧身子,我没有要。 他直视过去,问他,那你呢? 可曾有过? 谢时玦比他年长些,又是皇族,按理说皇子们的男女之事是由懂事的宫女启发的。他虽然知道这种事再正常不过,可此刻胸腔却闷闷的,想要确认。 嘴上却说着,有过也没关系,都是从前的事,你是皇子,自然该学习这些的,我 他想说我不在意,可怎么也说不出口。 谢时玦眉角微扬,像是发现了什么新鲜事,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看得他面红耳赤,看得他禁不住用自以为凶狠的眼神瞪人。谢时玦轻笑,随即上前将他拉到了自己身边。 他看着眼前面色红润的人,怎么看心里怎么甜蜜,我没有! 真的!我很干净的。谢时玦眨了眨眼睛,旋即低头一笑,漆黑的眼眸染上了几分无辜,不信你来检查! 段行玙绷着一张脸,似乎在思考,怎么检查? 谢时玦勾唇,把人拉上了床榻,红色的纱幔垂落,阻隔了外头的烛光,却还有几分暖意透了进来。 纱幔内算不上昏暗,可也看的不真切,只有谢时玦发亮的眼睛十分清晰,里头带着隐隐的兴奋。 段行玙看着眼前人解开了腰带,手被牵引着伸进他的内衬,剥下最后一层屏障。躯体在昏暗的环境里让人挪不开眼。 窸窸窣窣的动作之后,喜服被丢在床尾,段行玙还没反应过来,眼前的人已是一丝未挂。反观段行玙,他一身喜服穿戴规整,只有方才被人拉扯的手腕处有些褶皱。 谢时玦难得面露羞容,你既不信,就来检查好了。 段行玙感觉喉咙发干,艰难地吞咽口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脸,视线不敢往下,又问了一遍,声音发哑,怎么检查? 第53章 正文完结 一切刚刚好,此刻便是最好的 谢时玦并未答话, 只是略显急促地抓着他的手,而后,段行玙他在耳边吸了一口气。 段行玙僵硬着身子不敢动, 随后就被人拥住,谢时玦的头埋在他的脖颈,湿/热的气息喷在他的皮肤上,让人战栗。 谢时玦重重地捏了下他的手,却又觉得不够, 蹭了蹭他的脖子,只是这样他就忍不住了,身体难受得紧, 又靠近了几分,艰难地说,就这样检查。 段行玙没懂他说的话,却又见不得他十分难受的模样。 如今已经成了亲, 也不必矫情,这样想着,他抿了抿唇。 谢时玦浑身一抖, 似乎是没有想到, 展现出了惊人的意志力。 先别。他退了一步, 咬着嘴唇,双目迷蒙地看着眼前人。 检查产品质量是非合格, 第一步是从外观上来看。 还惦记着检查的事,谢时玦看着他,你是第一个看到的人。 你若不信,可以将蜡烛挪近些。 段行玙脸红得快要滴血。 这是什么检查方法? 段行玙一把扯过被子给他盖上。 倒也不必如此他想着,却发现那人露出了一副羞怯的模样, 一会儿再看也成,如此你总得信我了? 段行玙艰难地点头,方才的场景却在他的脑子里挥之不去,他自暴自弃地想,算了虽然没想到他那么可也不是不能接受。 可谢时玦偏偏不那么轻易放过他,才一会儿身子又缠了上来,先前嬷嬷是想教我,可是我从小就认定了你,故而没有学过男女之事。后来 后来什么? 后来在书上看过,男子与男子,玙儿你让我试试,嗯? 怎么试? 段行玙说完也觉得自己傻得可爱,他怎么可能不懂。 你不懂么。谢时玦用牙尖磨了磨他脖子的皮肤,说着又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小瓶子来给段行玙看,我都准备好了,你什么都不用做,我会让你 shufu。 ???段行玙哪里能不知道这玩意儿是什么,只是觉得这是个烫手的山芋。 见他踟蹰着,谢时玦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尔后凑到他唇边亲了亲,你别怕。 情人的呢喃在耳边:好么? 段行玙受到了蛊惑,迷迷糊糊地就点了头。 帐外的烛火被挡住,段行玙的眼前就只剩谢时玦一人的脸。 今日,他俊朗万分,一身红衣似火,足以点燃一切。 他没有很急躁。 反而先贴着段行玙的脸,讨好地蹭了蹭,缓缓伸手摸索着段行玙身上繁复的喜服。 这件喜服很好看。 是皇后娘娘亲自监督着宫中的制衣局做的,他的和谢时玦身上的,一凤一凰,金色的丝线栩栩如生勾出了这一对祥瑞。 谢时玦的手带着他的手,抚过细腻的绸缎。 段行玙难免下意识抗拒。 不用 唔谢时玦掀了被子,将头埋进他的内衫,深吸了一口淡淡的草木香气,没有依他。 我想。 山风拂过山巅,使得山上的树木摇晃着,颤颤巍巍,随风欲坠。 段行玙,脑袋忍不住往他怀里钻,完好的衣服已被扯得凌乱。不知过了多久,蜡烛渐渐矮了下去,安静的环境之下就连谢时玦也不说话了,感官在这个时候只汇集于一处,段行玙简直头皮发麻。 分卷(38) 小玙啊,你一天天的都在忙些什么呢?你舅舅刚刚打电话来说了, 你表弟要过来住几天,就在来的路上了,你明天带他出去玩。 段行玙的妈妈一边做饭一边嘀咕着:一个中考就把小孩儿压垮了,你带着人家出去散散心啊。 段行玙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只要在同一个地方,他就相信一定能再次遇上谢时玦。 于是他答应了,第二天便带着表弟去了电玩城。 被表弟拉着去到娃娃机前面,段行玙顿时有些无语。 他满脸问号:你让我带你来电玩城,就是想抓娃娃?! 段行玙的表弟长得白皙可爱,平日里就宅在家里不说话,对着段行玙却爱撒娇。 对呀哥,我就喜欢娃娃,可是我自己抓不上来,你就帮我抓一个嘛,我要那个那个!粉色的那个! 段行玙有些无奈,但好歹还是满足了他的要求,认命地帮他抓娃娃。 * 这南城的环境不错嘛,人少,不吵闹,适合养老。就是这电玩城的项目不多啊,来一次就不愿意再来了。 所以老师让我们调研对比南北城的运营模式啊,随便看看吧,这家电玩城还算不错了,起码没那么冷清。 现在是暑假嘛。诶! 戴眼镜的男生看向了某处,发出惊呼。 寸头男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看到了两个男生在夹娃娃。 两个男生夹娃娃,这画面是有点不对劲,但也不是不可理解,没什么好稀奇的,这有什么好看的?你一惊一乍的干嘛? 男生扶了下眼镜,脑袋往前探了一下,你们不觉得那个在夹娃娃的男生很眼熟吗?好像是上次在密室逃脱门口跟时玦要vx的那个男生耶。 谢时玦看着赛车屏幕的视线顿了一下,不动声色地往那边看了一眼。 还真是。 那人穿着简单的白t,宽大的短裤下露出一节修长白皙的小腿,很干净清爽的装扮,偏偏头顶翘了一撮头发,似乎是刚睡醒的模样。 而他刚好夹起来一个娃娃,随手塞进旁边男生的怀里。 另一个男生怀里已经抱了三四个娃娃了,他显得很兴奋,看着那人的目光也带着崇拜。 他们隔得不远,足够谢时玦看清男生夹娃娃时认真的神情和那双漂亮的手。 诶。寸头仔仔细细看了几眼,很容易就想起来了,好像还真是啊?原来他是南城人啊。诶时玦。 他又开始挤眉弄眼,你们不是加了vx吗?要不要上去打个招呼啊? 谢时玦沉默了好一会儿。 没加。 为啥?寸头看了那边一眼,啧,你怎么越来越无聊了,给人号码又不加人家。 谢时玦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难得耐心,他没加我。 啊?!眼镜和寸头都震惊了。 段行玙那边,表弟想要的娃娃都夹到了,他便拉着段行玙到另一个娃娃机去,里边的娃娃更好看,但是也更难夹。 这样一来就离谢时玦几人更近了一点,然而沉浸在抓娃娃中的人并没有发现不远处被游戏机挡住的地方站着他心心念念的人。 夹起娃娃的时候,表弟异常兴奋,差点蹦了起来,哇哥哥!你好棒啊! 我去?!!眼镜和寸头受到了第二重暴击。 寸头咽了下口水,小心翼翼地看了下谢时玦,见他没什么反应,有些摸不准他的心思。 他压低声音,有些不高兴道:没想到他还是个渣男,有男朋友了还乱撩人,见到长得帅的就上去要vx,渣! 眼镜男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像做贼一样,但是他也不自觉放轻了声音,不过他不是也没真的加上时玦吗?可能要完之后就后悔了。他跟他男朋友看起来感情还挺好的啊。 他顿了一下,又真诚发问:咳咳,你们说,他们gay都流行喊哥哥的吗? 他摸了一下并不存在的鸡皮疙瘩,俺有点遭不住啊。 寸头: 谢时玦: 他隔着机器冷漠地往那边看了一眼,面无表情地往外走 第56章 现代番外(三) 男朋友好难追 直到开学前, 段行玙都没有再见过谢时玦一面,当然也不知道自己在他和他的朋友眼中已经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渣男了。 越是临近开学段行玙越是兴奋,想着到时候就会有很多时间去找谢时玦, 他兴奋得一晚上都睡不着。 北城大学的校训有一句是独立自主,这在开学第一天就让段行玙体会到了,在校门口,他的爸爸妈妈就被拦下了,说父母不能进学校。 段行玙只好让父母先在校门口等他, 自己一个人进去报到。 好在学校也没丧心病狂到让新生自己拖着行李箱和大包小包的东西上宿舍楼,早就有学长学姐志愿者在门口候着了。 很快就有一个穿着红色马甲女孩子凑了过来,学弟好呀, 你是哪个学院的呀? 段行玙礼貌地冲她笑,学姐好,我是经济与统计学院的。 诶,原来是经统的呀, 经统果然出帅哥!她眉眼弯弯,整个人特别有亲和力,扭过头找人时脸色却突然一下就变了, 如临大敌。 她气势汹汹朝着距离江闻岸不远处的一个身子颀长的男生走去, 到人跟前时气势又弱了下来, 哎,时玦, 那边有一个你们学院的师弟,你带他过去报到呗? 段行玙愣在原地,只见那有些熟悉的背影动了一下,慢慢地转了过来。 他的视线似乎也定格了一瞬。 是谢时玦。 段行玙忍不住笑了一下。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而且听刚刚那个学姐说的话,谢时玦还是和他同一个学院的师兄? 他赶忙拖着行李箱过去, 朝谢时玦笑了笑,那就麻烦师兄了。 谢时玦并未说话。 只是他跟前站着的女孩子就不太乐意了,那我呢? 学姐先开口了:我来帮你! 外语学院的在哪?我来领人了。谢时玦的身后传来声音。 谢时玦回过身让出位置,让那个女孩子出现在那人的视线里。 就是你吧?来来我就是外语学院的,跟我走。他说着已经将女孩子的行李箱接过了。 谢时玦本来就在大群里发了消息让外语学院的过来接人了。 行,那这个学弟就交给你了哈。 段行玙的妈妈不放心,事无巨细地帮他做好了准备,所以他带的东西多格外多,两个行李箱交到了谢时玦手上,段行玙身上背着一个包,手里还拿着一个包和一个手提袋,脚边还有一个桶他妈妈刚刚在校门口买的。 结果人就被拦在外边。 段行玙此刻也有些尴尬。 刚刚妈妈把包往他身上堆的时候他没觉得有什么,此刻被谢时玦看着却觉得脸热。 不过谢时玦没有让气氛变得尴尬,他回过身往帐篷里喊了一声:邱宏铮。 立马有一个男孩子应声而来。 邱宏铮? 段行玙的心跳和呼吸都显得有点快。 那次在密室逃脱门前他看到了谢时玦之后,所有的注意力就只在他一个人身上,后来想起来,隐约感觉他的朋友里还有一个很眼熟的人。 他觉得有点像邱宏铮,但是不太确定。 等到寸头的男生来到他跟前时,他才确定,这个人的的确确就是邱宏铮。 段行玙突然觉得有点眼热。 眼前的两个人都不是他曾经熟悉的模样,可又让他觉得无比亲切。 邱宏铮看到他也认出来这就是那个撩了谢时玦就跑的渣男,不过出于作为学长的热心,他还是跟着谢时玦一起带着人去报到,又帮人把行李扛上了宿舍楼。 段行玙住的楼层住得比较高,在六楼,而且没有电梯,他的桶和其中一个包被邱宏铮分担了,自己身上只剩下一个背包和一个手提袋,倒是不怎么重。 只是谢时玦两只手各提着一个大行李箱,段行玙还有点不好意思,想要拿回一个时谢时玦却没有理他,一刻都不停,健步如飞地爬上了六楼。 段行玙是第一个到寝室的。 谢谢你们啊,要不是你们,我一个人肯定要搬很久。 经过上次电玩城的事,邱宏铮对他的印象就不太好,但到底也没法说什么,只是摆了摆手让他不要客气。 把人送到寝室,他们就要走了,这时段行玙抓住机会拿出手机来。 师兄,我可以加你们的vx吗?我初来乍到可能有些问题需要请教你们。他说着满怀希冀地向谢时玦,问道,可以吗? 扫码。 毕竟上次谢时玦报了个号码给他,可却是错的。 这次不能再让他跑了。 没想到谢时玦根本就没有看他一眼,假装没听到,径直往外面走,还不忘丢下一句:快点。 段行玙: 现代的邱宏铮和在悦朝时的他性格差距很大,见谢时玦没给人vx,他也挺不好意思的,于是加了段行玙的vx。 段行玙松了一口气,好歹拿到邱宏铮的联系方式了。 况且谢时玦既然跟自己在同一所学校还是同一个专业的,那他就不怕人跑了。 父母还在校外等着,他简单地把东西放到自己的床位旁边,打算先跟父母一起吃了午饭再回来擦一下床。 他下去的时候正好看到穿着红色小马甲的志愿者们提着盒饭路过,送往校门口处的帐篷里。 他边走边往帐篷那边看了好几眼,没看到谢时玦和邱宏铮。 吃过午饭,送走了父母,段行玙提着三杯奶茶回来。 这个时候是太阳最毒辣的时候,来的新生比较少,他看向最里边的那个帐篷,找到了谢时玦他们。 他是先朝着那个最开始跟他说话的学姐去的,把手中的奶茶给了她一杯。 那个学姐很是惊喜,这都是我们应该做哒,不用请奶茶的! 段行玙笑了一下,坚持把奶茶塞给了她,天气怪热的,你们辛苦啦。 她也不再扭捏,接过奶茶,那就谢谢学弟啦! 邱宏铮就坐在旁边用入学指南给自己扇着风,正看着这一幕的时候便见段行玙朝他走了过去。 同样递给了他一杯奶茶。 他有点惊喜。 我也有? 段行玙点了点头,嗯。 最后一杯奶茶,他递到了谢时玦面前。 谢谢你们帮我搬行李。 谢时玦低着头摆弄手机,只是抬眼看了一眼。 不用。 段行玙有点无奈。 邱宏铮觉得这个学弟还是挺会做人的,他吸着奶茶帮段行玙解围,他不爱喝奶茶,你自己喝了吧。 段行玙看着谢时玦,可是我刚刚喝过了。 那你带回去给室友吧。他自言自语着,诶不行,三个室友一杯奶茶也不够分。 段行玙摩挲了下冰凉凉的奶茶杯,室友还没来。 学姐也帮他说话,人家学弟也是好心,你就拿着呗,这家的奶茶很好喝的! 只有谢时玦无动于衷。 诶,这个口味是不是跟我这杯不一样啊?那都给我吧?我想试试,太渴了。 有人给了台阶,段行玙不能不顺着下,只好把最后一杯奶茶也给了邱宏铮。 只是回寝室的路上他还是有点闷闷不乐。 他长叹一口气。 男朋友不好追,道阻且长啊。 走到寝室楼下的时候他看到了一个男生,那人推着两个行李箱,手臂上还挂着一个大背包,正艰难地过寝室闸门。 他快步走过去帮忙,很快将方才的一点失落抛在脑后。 第57章 现代番外(四) 他不是我男朋友! 段行玙这一届是冬训, 不用一开学就军训,不久就开始上课了。 这段时间他已经跟邱宏铮聊得火热,还旁敲侧击摸清楚了谢时玦的课表, 没课的时候会跑到他那儿去蹭课。 当然,谢时玦每次都对他视而不见。 听邱宏铮说有早课的时候谢时玦不吃早餐,他就早起去食堂买早餐,带一些没有味道的早餐给他,顺便也带给邱宏铮。 虽然他好像一次都没有看到谢时玦吃过 段行玙好不容易逮到一天上午第二大节没课, 他蹭完课之后就想跟谢时玦一起吃饭。 师兄,谢谢你们借我笔记啊,我们一起吃饭吧。 好啊。邱宏铮已经跟他热络起来了。 谢时玦随意地将书塞进包里, 对着邱宏铮说:我去外面吃。 段行玙百折不挠,我也去! 周围静静的没有声音,谢时玦看了他一会儿,挎着包往外走。 从他那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段行玙解读出了一层意思:随便你。 然后他就屁颠屁颠, 高高兴兴地跟上了。 饭桌上,谢时玦点了两肉一菜,邱宏铮也跟着点了两肉一菜, 随后把菜单给了段行玙。 段行玙喜欢喝汤, 他点了一个空心菜, 一个蛋花汤,还有一碗虾。 上菜的时候, 他没有像谢时玦和邱宏铮一样直接吃,而是慢条斯理地剥起了虾。 他平常很少吃虾,除非是剥好的,因为他不喜欢让手沾到汁。 但是今天他很想为谢时玦剥一次虾,就像那个时候在国子监的饭堂里, 谢时玦为他剥的虾。 邱宏铮正一边咬着筷子一边在手机上跟人聊天,因而没有注意到段行玙的动作,而谢时玦吃饭的时候没有看手机的习惯,他垂着眼,却时不时能看到坐在他对面的人白皙的手指翻飞着,像在做什么工艺品一样。 他分明只是在剥虾,却有几分赏心悦目的意味。 分卷(39) 谢时玦看了好几眼。 段行玙头一次剥虾剥得很有耐心,沉迷于剥虾无法自拔,一碗虾剥完,他抽纸巾擦干沾在手指上的汁水,再抬头时已经错过了眼前人的视线停驻。 谢时玦吃饭的时候看起来也很认真,眼睛里似乎只有面前的饭菜。 段行玙暗暗叹气,把虾往前推了一点,放到他和谢时玦中间。 一起吃吧。 他看到谢时玦稍稍抬了下眼睛,筷子停了一瞬。 紧接着又是那句话:不用。 好啊。 他的拒绝被邱宏铮的声音淹没,后者已经十分自觉地夹了一个虾吃下去,连吃了两个才后知后觉桌上的气氛有些怪异。 段行玙手指揪着纸巾,他抿唇,突然就想起了那时他也不肯吃谢时玦剥的虾。 一报还一报。 或许是他的模样太过委屈了,谢时玦说了这几日来跟他说的最长的话:我们做志愿有时长,你没有必要放在心上。 段行玙:我 谁说他是因为搬行李的事记到现在了? 邱宏铮这会儿也放下了手机,把碗往段行玙那边挪了一下,解释道:对啊,我们当志愿者能加分的,也没什么。吃吧吃吧。 他找着话题活跃气氛,对了,你是南城人对不对?其实我们上个月去南城还看到了你来着。 你们?段行玙被转移了注意力,在哪里看到我的? 他下意识想问那个我们包不包括谢时玦。 他那段时间很少出门,就算出门也是来北城找谢时玦。 就在你们那儿的电玩城,好像叫什么中兴?就你和你男朋友一起去的。 段行玙一头雾水,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男朋友? 总不可能是说谢时玦? 那个男孩子看起来还挺小的,你们不是在一起抓娃娃吗?邱宏铮越说表情越一言难尽,我们还听到他叫你哥哥来着 段行玙算是听明白了,也被整无语了。 他是我弟,不叫我哥哥要叫什么? 啊?亲弟弟? 段行玙咬牙切齿,表弟就不是弟弟吗! 他人傻了,给人抓娃娃就是情侣了吗? 正当这时,谢时玦突然拿着手机站了起来。 段行玙看了过去,正想出声询问。 邱宏铮调侃道:跑不了,包还在这呢。 估计他哥又打电话给他了,啧,他哥贼关心他,时不时就要打电话来。 段行玙怕他误会,连忙解释道:他不是我男朋友! 他说这话还有点幽怨,而他的男朋友此刻看都没看他一眼,果然走到外边去接电话了。 段行玙怒而吃虾,目光却又忍不住隔着玻璃门去追寻在门外的人,他的喉结偶尔会滚动一下,唇形倒是没怎么动。 他哥?段行玙出神想起了太子殿下,不知道谢时玦的哥哥还会不会跟太子殿下长得一样。 邱宏铮挠头,那个不好意思啊,误会你是gay了。 段行玙已经缓过来了,他十分淡定,没事。 也不算误会。我确实喜欢男人。 啊 或许是没想到他会这么坦荡地承认,邱宏铮一时哑口无言。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还是不好意思啊,误会你和你表弟了。或许是出于一直认为他是渣男的愧疚,邱宏铮拍了拍他的肩膀,改天请你吃大餐! 不用不用。段行玙摆了摆手,他也没觉得有什么,况且这段时间邱宏铮也帮了他挺多的,还告诉了他很多关于谢时玦的事情。 但他执意要道歉,段行玙便说:那你请我喝瓶可乐吧,刚好渴了。 行! 话音刚落,段行玙就听到呲的一声,有人拉开了易拉罐,一瓶可乐放在了他面前。 谢时玦的手指被罐身冰得有点泛红。 他站在段行玙身旁,倾身过去自己刚刚坐的位置取筷子。 段行玙懵懵地看着他夹起了碗里最后一块虾。 送进口中后他很快放下筷子,俯身长臂越过桌子拿包。 短袖的衣料碰到了段行玙的手臂,他下意识偏过头,有一抹干净清爽的柠檬味钻入鼻尖。 没等他回味,谢时玦已经拿完包往外走了。 段行玙看着可乐罐,又和邱宏铮对视一眼,最后看向谢时玦的背影。 邱宏铮一拍脑袋,懂了,他当时也误会你了,赔礼道歉来了,他这人就这么闷骚,别理他。 眼见着段行玙也吃得差不多了,邱宏铮也撂筷子了,那我下次还是请你吃饭吧,别拒绝啊。 段行玙笑了一下,终于点头了。 诶时玦,你等等我们呀! 谢时玦没有回头,只慢下了脚步,最后虚虚地靠在了外边的电线杆旁。 邱宏铮边往外走边想起了什么,嘿?怎么就你有可乐?我的可乐呢? 他幽怨地看向谢时玦,所以爱会消失? 段行玙看向门外随意地背着单肩包的男生。 他拿起可乐瓶,心情突然变得有点好。 第58章 现代番外(五) 你不喜欢他我就追了 诶, 你们不觉得最近老来咱们蹭课的那个男生很恶心吗? 那个不是大一的师弟吗?提前学习还挺好的啊。 什么啊?你看不出来他就是冲着时玦来的吗? 听到谢时玦的名字,段行玙早起的困意消了一大半。 他刚刚买完早餐从食堂走出来,初晨阳光已经出来了, 他一手撑着伞,脑子慢慢清醒过来,前面的人在说的学弟是他? 还每天自作多情给他带早餐,昨天中午我都看到了,时玦要出去外面吃饭, 他还死皮赖脸地黏上去。 我吐了 段行玙彻彻底底愣住。 他好像太过想当然了 就因为他们曾经在那个世界相爱过,他就自然而然地想去接近他,重新追求他。 好像忘了想, 这对于谢时玦来说算不算一种负担和骚扰 他回想着自己这段日子以来的做法,好像是有点太过了,万一谢时玦在这里根本不喜欢男人呢? 昨天因为可乐事件有点荡漾的愉悦此刻也被抹去了,段行玙隔着袋子捏了下热腾腾的包子, 苦笑了一下。 谢时玦从来不吃他带的早餐,确实是自作多情了。 他收拾好心情重新抬起头,目视前方, 快步越过前面的三两个女生。 也不必这样说吧一个短发的女孩子为段行玙说了一句话, 紧接着她就看到清瘦的男生从她身旁走过, 干净又挺拔。 她喃喃着:那个学弟长得那么好看,根本没必要舔谁啊, 而且你们不觉得谢时玦对他其实很纵容吗 为了不辜负早起的时光和新鲜的早餐,他还是去了谢时玦所在的教室。 和往常一样,他看到了正坐在倒数第三排低头玩手机的谢时玦。 他决定避避风头。 但是早餐是无辜的,不能浪费。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先给谢时玦一份,而是直接停在了坐在谢时玦前一排的邱宏铮面前, 把早餐全都给了他。 这么多?都是给我带的? 段行玙看到谢时玦抬起头来了,他脸上的表情很差。 段行玙的心揪了一下,他是以为又来送早餐了吧?果然是觉得烦的啊 他懊恼自己从前脑子一股热,太过自我感动。 嗯。他胡乱地冲邱宏铮笑了一下,我看你平常食量大,多吃点。 这一次他没有像往常一样非得在他附近坐,而是到最后一排的角落找了个位置坐下去。 谢时玦手机屏幕的光暗了下去,映出冷峻的脸,和此刻下拉的嘴角。 唔,你咋了?起床气又犯了? 邱宏铮吃着包子转过头来就看到他一副被人欠了八百万似的表情。 谢时玦没理他。 他也习惯了,目光搜寻着段行玙的位置。 隔了三四排的位置,他有些疑惑地叫段行玙,你坐那么后干嘛? 段行玙:今天想坐最后一排。 这应该也是他最后一次来蹭课了。 我懂我懂。邱宏铮笑了起来,行,那我也去那儿。 话刚说完,他就发现谢时玦正凉凉地盯着他看。 邱宏铮愣了一下,这才发现刚刚越过他跟段行玙说话,手上拿着的包子皮掉了一点在谢时玦的桌上。 不好意思啊不好意思。邱宏铮用指腹捻了一下,胡乱地用纸巾搓了下手,抓起包就到后面去陪段行玙了。 谢时玦的脸色更差了。 你是不是想摸鱼啊? 呃段行玙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嗯。 那我们打游戏吧,放心,这门是水课,老师不会管。 然后段行玙就跟他打起了游戏,成功转移了注意力 这节课老师在说什么,他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段行玙玩得很是入迷,下课铃声响起的时候他们才刚刚开了新的一局,一时半会儿也结束不了。 同学们都走光了。 谢时玦捏着手机,看向一点都没有要走的意思的两人。 他有点不耐,走不走? 啊,一会儿没课,我们还没打完,要不你先走吧。邱宏铮头都没抬,直接收割了一个人头,探头看了一下段行玙的屏幕。 早在谢时玦开口说话的时候他就被打死了。 谢时玦站在原地,中午去哪吃? 段行玙抬起头看了谢时玦一眼,后者立马别过脸。 他刚刚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那句话也不是在问他的 邱宏铮用手肘拐了段行玙一下,你中午去哪吃? 掩去失落,段行玙的视线回到手机屏幕上。 他故作轻松:晚点去食堂吧,我还想再开一局。 行。趁着等复活的空档,邱宏铮回答谢时玦,我一会儿跟他去食堂,要不你先回去点个 一句话未说完,谢时玦已经头也不回地走了。 邱宏铮张了张嘴,外卖啊 他挠了下脑壳,游戏角色已经复活了,他继续跟队友一起投入战斗。 他嘀咕了一句: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段行玙决定暂时缓缓,不能太猛,不要让他太烦。 于是一连几天都不去蹭课,也不给他带早餐了,没课的时候就跟邱宏铮一起打游戏,日打夜打。 晚上,谢时玦上完晚课回来,发现逃了一晚上课的邱宏铮原来躲在寝室玩游戏。 宏铮宏铮,来拿蓝。 谢时玦听到手机里传出来属于年轻男生干净好听的声音,此刻正亲昵地喊着某个人的名字。 紧接着又是另一个男人的声音:打野给法师让蓝啊?这是爱情啊。 呵。 谢时玦从衣柜里翻找着,把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翻乱,随意抓了件黑色的短袖出来。 此刻他的脸就跟衣服的颜色一样。 一听这话,邱宏铮也笑个不停。 他关了话筒,冷不丁跟谢时玦说话。 诶时玦,你是不是不喜欢他啊? 没等谢时玦回话,他又继续,是的话我就追啦,帮你解决。 谢时玦没管里面凌乱的衣服,关上衣柜,修长的手指按了下柜门。 你喜欢? 我挺喜欢的啊,长得好看,性格又好。而且他说过他喜欢男人。 谢时玦眼底的情绪波动了一下,你也喜欢男人了? 也不是。邱宏铮眼睛看着游戏,语气却挺认真,别的男人没感觉,就他。 我觉得,蛮可爱的。 游戏里的声音还不断传出来,即使没有得到回应,那个人还是不厌其烦地喊着邱宏铮。 诶诶宏铮,跟我来收人头,我从后面先杀进去,你来一套大收割。 邱宏铮点开话筒:好嘞! 呵。 谢时玦快步走进浴室关上门。 无比聒噪。 第59章 现代番外(六) 论某人是如何因为吃醋 虽然决定要徐徐图之, 但段行玙还是要找机会跟他多多接触,不能去蹭课,那他就从其他方面入手。 新生一般都会加入一些学校的社团, 段行玙对学生会什么的没多大兴趣,只加了一个青年志愿者协会。 除此之外,他还想再进一个兴趣社团,最后挑中了谢时玦所在的篮球社。 从他的兴趣入手,或许可以慢慢离他近一点。 篮球社的招新其实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 初选已经结束,段行玙没赶上。 好在邱宏铮也是篮球社的,帮他说了几句话, 社长才给了他面试的机会。 段行玙没想到的是,面试当天谢时玦居然也在。 除了他还有社长。 社长是个大三的学长,而谢时玦是副社长。 跟着邱宏铮进入篮球馆的时候,段行玙显得有些局促。 毕竟这几天没有去蹭课, 他只偶尔偶遇过谢时玦几次,都默默地看着不敢去烦他。 分卷(40) 这一次也是一样,他没有跟谢时玦打招呼, 谢时玦也就没理他, 仿佛没看到他一样。 社长先上来打招呼, 你就是段行玙吧? 段行玙礼貌地点了点头,简单地自我介绍了一下, 问他:我篮球打得不好,这样可以加入吗? 社长笑了一下,先试试吧。 段行玙没想到刚来就要打球,其实他不爱打球,所以打得也不怎么样。 见着他有些紧张, 邱宏铮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担心,就是看看你基础怎么样,打不好也没事。 啧。社长盯着邱宏铮看,既然人是你带来的,那要不你来? 邱宏铮挑了下眉,嗯?这样不太好吧? 段行玙还没听懂他们之间打的哑谜,便听得砰砰砰的篮球砸着地面的声音。 谢时玦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拿着一颗篮球了,见几人都看了过去,他抬了下下巴,我来。 段行玙这才知道他们说的你来我来指的是这个。 让他和谢时玦打? 那也行,邱宏铮怕是要放水。社长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那怎么了?你也不是没给那些零基础的妹子放水过。邱宏铮笑了声,对着段行玙说,没事,打就完事儿了,就是兴趣社团,没那么严格。 段行玙点了点头,场上只剩下他和谢时玦两个人。 谢时玦没什么表情,但不知道为什么,段行玙总觉得几天不见他的脸更臭了,也不知道哪里惹到他了。 谢时玦没说什么话,直接把球丢给了他。 段行玙堪堪接住,接着就听到后方传来邱宏铮的声音:就投个三五个,意思意思得了。 他说着看了社长一眼,后者眼底带笑,只点了点头,表示没什么意见。 快点。 谢时玦催他了,语气有点不耐烦。 段行玙也不想麻烦他,只想早点结束。 既然邱宏铮和社长都说了意思意思就好,那他应该会放水的吧? 段行玙站在原地看了他一眼,踮起脚尖对着篮筐抛出篮球。 这个距离不算太远,定点投的话段行玙还是有把握的。 啪的一声。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球没有接触到篮板的机会。 谢时玦只是轻松地往上一跃,篮球就被他的手掌挡了下来,继而是砰的一声,篮球撞击地板的声音。 脱离手掌的篮球孤零零地落到地上,滚了几圈,到了段行玙的脚边。 嗯对,放水不能太明显。 再来。段行玙捡起篮球,目光更加坚定认真。 他有了走位,谢时玦也开始摆起架势防他了。 谢时玦的动作看起来轻轻松松,却是严防死守,让段行玙根本找不到机会突出到篮下。 他只能转变战略,避开他的防守,在三分线的位置投球。 可是三分球无论是对于实力和运气的要求都高,以段行玙的技术来讲很难投进,他病急乱投医,投了三次之后倒是真的投进了一个。 行玙可以啊!不错! 社长也表示肯定:三个就差不多了。 他喘着气,刚对着邱宏铮笑了一下,手上立马被砸了个球过来,谢时玦一言不发,示意他继续。 他没有松懈,继续打球。 第二次,他又抓住了空档,往后退了两步,再次复刻了刚刚那一球的成功。 篮球在球框上转了两圈,落入网中! 哇!邱宏铮在一旁呐喊:行玙好厉害!加油啊!再投一个就行啦,哥今晚请你吃火锅! 段行玙也打得兴奋了起来,他拍着球,目光专注地盯着谢时玦。 再进一个就可以了。 然而接下来的进展就不是那么顺利了,谢时玦防得很紧,他根本找不到机会投球。 段行玙这下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前两球怕是已经放水了,照着他这一次的防法,段行玙根本连投出球的机会都没有。 时玦,差不多得了啊!又不是校赛选拔。 然而邱宏铮的话并没有起到任何成效,他甚至能感觉到谢时玦防得更死了。 他束手无策,被跟得很紧,几次想投都被拦住了。 额头沁出了汗珠,他咬着牙,找准时机奋力突破阻挡往篮下去。 然而谢时玦的速度太快了,他的手只是出现了要投篮的趋势,立马被挡了下来。 段行玙心态崩了。 他彻底没有了力气,篮球被拍出去,朝着篮球架去,重重地撞击在了铁杆上,发出巨响,可想而知谢时玦用了多大的力气。 他明白了,谢时玦根本不想让他进篮球社。 呼段行玙手撑着膝盖大口喘着气。 邱宏铮赶紧跑了过来,你没事吧? 他有些埋怨地看向谢时玦,你怎么回事啊?都说了不用太严厉。 他扶了一下段行玙,算了算了,可以啦,你通过了。 不用了。 段行玙笑了一下,吹了口气,额前被汗水打湿的刘海微微往上翘。 他不打算继续了。 他直起身子,轻轻躲开邱宏铮的手。 没事。我一个人出去吹吹风。 段行玙很累很累。 身子累,心里也累。 谢时玦摆明不想让他进篮球社。 那他上赶着去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夏夜的风带着燥热,让他的脑子越来越乱。 他有点沮丧。 那段感情真的只是游戏一场吗?全都是假的? 他路过幽黑的树林,一片叶子落在了他脸上,凉凉的,让他的思绪慢慢冷却下来。 他冷静了一点,脚步也慢了下来。 他本来就没有那么想要加入篮球社,只是为了能离谢时玦近一点的话,再想别的方法也是可以的。 况且 这就难过了吗? 他突然想起那个时候自己也曾三番两次拒绝谢时玦。 那时的他也是这么难受吗? 应该是很难过的。 被他气病了,还病得那么严重,甚至吐血了。 段行玙不敢再想。 相比起来,今天的事情又算什么? 不行!就差一点点了! 不能放弃!他要再试一次! 整理好思绪,再次下定决心,段行玙转过身去。 他的脚步钉在原地。 谢时玦突然出现在夜色之中,似乎是跑着过来的,在他面前停下的时候呼吸还有点乱。 段行玙有点惊讶。 你 谢时玦走进了一步,身上还带着热气,他问段行玙:你还要不要进篮球社? 第60章 现代番外(七) 他答应了! 段行玙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追过来, 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问,只是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委屈又卷土重来。 他轻声答道:不想了。 你! 谢时玦再次靠近,近到段行玙能感觉到他身上的体温。 夏夜的风氤氲着热气。 段行玙感觉他好像有点生气了。 能不能坚持久一点? 啊? 再追一下我说不定就答应了。 啊? 段行玙呆呆地看着他。 谢时玦盯着他的脸看了几秒。 冷着一张脸, 行。是我自作多情。 在段行玙还没回味过来他刚刚那句话之前,他直接转过身去就要离开。 诶,你段行玙这个时候哪能让他走。 他追了上去,你刚刚,是什么意思? 没有。 段行玙其实听到了! 他确定他没有听错! 语气染上了几分雀跃, 我听到了,那我是不是可以继续追你? 谢时玦停下脚步,没有看他。 段行玙有些忐忑。 毕竟现在的谢时玦好像有点阴晴不定, 他不太摸得清楚他的想法。 谢时玦冷冷的,口中蹦出了几个字:我没意见。 好! 他答应了! 段行玙很开心,原先的一点失落已经一扫而空了。 他只顾着傻笑。 过了一会儿,他听到谢时玦问他:一会儿要做什么? 宏铮说要请我吃火锅。 听到这话, 谢时玦的眉头不着痕迹地皱了一下,在夜色之中隐藏得很好。 他稍稍低头看着段行玙,如果我想让你跟我一起呢? 就两个人。 呃段行玙有点苦恼。 因为之前帮谢时玦和邱宏铮带早餐, 给钱他没收, 后来邱宏铮一直说要请他吃火锅, 刚刚打球的时候又说了一遍,他也不好三番两次拒绝, 显得太扭捏了。 算了。 谢时玦不逗他了,吃火锅带我一个。行吗? 段行玙搓着衣服下摆,想起那天他听到那几个女生说他坏话的时候隐隐约约听到的话。 有个女生说谢时玦对他很纵容。 所以现在,他是在妥协吗? 段行玙悄悄看了他一眼,发现谢时玦正认真注视着他, 在等他的回复。 可可以吧。 他们离得很近,近得二人说话的时候呼吸会勾缠在一起。 段行玙想起自己刚刚打篮球出了汗,夏天又这么热,怕谢时玦觉得不舒服,他稍稍往后退了一丢丢。 谢时玦看了他一眼,晃了下手机。 先给他发信息让他去排号,我们冲个澡再过去。 好。 段行玙乖乖地站着给邱宏铮发信息。 很快得到对方的回复:时玦不是有意的,你别放在心上。 段行玙又偷偷看了谢时玦一眼,回了个我知道。 收好手机,他冲着谢时玦摆了摆手:那我先回寝室。 不用。谢时玦抓住了他的手腕。 许是见他愣了一下,又解释道:你寝室太远。去我那。 哦。 段行玙晕晕乎乎地被他牵着走。 大学校园里人很多,虽然没遇到认识的人,但是来来往往的人看到他们都会瞟上一眼,段行玙有点不习惯。 可是谢时玦一直没有放手。 段行玙觉得自己像喝醉了酒,脑袋懵懵的,又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事。 一直到寝室楼下谢时玦才松开他的手。 室友都有课,邱宏铮去了火锅店,谢时玦的寝室里现在没有人在。 谢时玦径直往最里边的床位去,正要打开衣柜的时候,他的手顿了一下。 段行玙没发现,他正在好奇地看着他的床帘。 冷漠的灰色。 你先进去洗。 他反应过来,我没衣服。 谢时玦的眼神躲闪了一下,一会儿拿给你。 哦。 见段行玙进了浴室,里头传来水声,谢时玦迅速打开衣柜,有准备地接住了从里头掉下来的一堆被他翻得凌乱的衣服。 他从衣柜里边找出一套新的衣服出来放在一旁,又以最快的速度将衣服整理好叠整齐。 穿着谢时玦的衣服,坐在他的寝室里,听着他在里头洗澡传出来的水声,段行玙觉得这种体验有点新奇。 他点开vx,回复邱宏铮在排号的无聊过程中给他发来的消息。 咔嗒一声,门把被拧动的声音。 段行玙回过头,就见一个戴眼镜的男生急匆匆地从外边进来。 卧槽!眼镜男面露惊恐地看着段行玙,你不是那个 那个胆大包天撩了谢时玦的渣男。 他没有说出口。 啊?段行玙站了起来,有点局促,你好,我是谢时玦的朋友。 戴眼镜的男生从靠门的桌子上抽了一本书夹在腋窝下,一边手给段行玙竖大拇指另一边朝着他摆手。 我还有课,再见。 再见。 门被关上,段行玙坐回椅子上,还有点莫名其妙。 谢时玦出来了,他头上搭着毛巾,一边擦拭着头发一边朝他走过来。 隔着段行玙,他倾身到桌子上拿了什么东西。 段行玙闻到了谢时玦身上与他一模一样淡淡的柠檬香。 他用了谢时玦的沐浴露。 刚刚有人回来了? 谢时玦已经直起身子在他跟前站定,很自然地跟他说话。 嗯。段行玙从好闻的香味诱惑中回过神来,好像是有书落下了。 嗯。 你晚上一般做什么? 谢时玦半靠在椅子旁,明知故问。 呃,打游戏。 你想打篮球我可以教你,不要跟别人一起打游戏。 段行玙不明白打篮球和打游戏之间有什么关联,但还是点头说好。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还是邱宏铮。 他说无聊,问我们什么时候去。 谢时玦挑了下眉,不急。那家要排很久。 哦好。 段行玙回复邱宏铮说还要等一会儿,抬头时发现谢时玦一直盯着他的手机屏幕看。 怎么了?要我帮你跟他说什么吗? 谢时玦的眼睫颤了下,嘴唇动了动。 分卷(41) 为什么不加我? ?段行玙仰着头,觉得他反咬一口。 明明是你不肯给我! 报到那天他想要加的,可谢时玦装作没听到,这事儿他还记着! 我给过你号码。 用户不存在! xsj188199110,没错。 段行玙原本还理直气壮地控诉他,这会儿气势一下子弱了下去。 我记成了188199100 谢时玦似乎叹了一口气,点开二维码给他。 现在加。 段行玙觉得有点奇妙,原来一切都是阴差阳错。 谢时玦从一开始就没有骗他,后来不肯给他也是以为他先前故意不加。 谢时玦没有给他备注,手指随意点了几下屏幕,那个仅有一条加上好友提示语的对话框出现在最上方。 手机在掌中转了一圈,他开口:今天对不起。 嗯?段行玙很快反应过来,没事,我想了一下,还是不加入篮球社了。 真的不加了? 嗯。反正都是为了段行玙的声音越来越弱。 什么? 段行玙低头,手指摩挲着椅子靠背的棱角,闭了下眼睛咬咬牙道:反正都是为了你。 扑通、扑通。 心跳的声音。 此刻四周寂静,他仿佛能听见自己因为不好意思而加速的心跳。 沉默谢时玦也许久没有说话。 最后,只听得自谢时玦喉底发出的一声低沉嗓音:嗯。 一直走到楼下,两人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经过宿管阿姨窗边的时候,里头的白炽灯照射出来,段行玙偏头就见谢时玦的耳廓上绯红一片,在灯光下十分显眼。 脚步顿了一下,段行玙后知后觉。 他这是害羞了吗? 第61章 现代番外(八) 你谈恋爱不想和对方一 清晨, 段行玙的手机亮了一下。 他翻了个身,手机被薄薄的被子遮盖。 被窝之下,手机又亮了数次。 周四的早上第一节 没有课, 段行玙难得会晚起一点。 被闹钟吵醒,他眯着眼睛就要划掉继续睡,却突然看到几条信息。 睡意立马消散,他抱着手机猛的坐了起来。 来自谢时玦的信息。 昨天晚上发了两条。 明天一起吃早餐。 晚安。 他那时已经睡着了。 然后是今天早上发的。 我在楼下。 等你。 看着屏幕上的内容,段行玙有点懊恼。 他反省自己追人的态度。 他立马回了条信息过去:对不起我睡晚了, 你等一下! 在不吵到室友的前提下,段行玙迅速洗漱,手捧了一捧水打在脸上。 他照了下室友贴在墙上的镜子。 嗯, 早睡早起,皮肤状态还不错。 段行玙抓了下头发,走路轻手轻脚却又带着风。 睡眼惺忪的室友按掉闹钟,嘀咕了一声:怎么了?消防演练? 没有听到别的声音, 人又倒头睡了过去。 女寝楼下有男生在等女朋友,这很正常,但当谢时玦顶着这样一张脸出现在男生寝室楼下的时候, 路过的人总忍不住看他几眼, 猜测着他在等谁。 而他只是耐心地站着, 眉间不见一丝不耐。 段行玙跑下来的时候远远就看到了他。 他不禁放慢了脚步,喘匀了气。 上次跟邱宏铮一起吃火锅, 看到他和谢时玦在一块儿,可把人吓坏了。 一晚上又是目瞪口呆又是一言难尽地看了他们许久。 眼下也是,路过的人总会分几分目光到谢时玦身上,他怕他们也会用异样的眼光看谢时玦。 他呼出一口气,慢慢地走了出去。 谢时玦也看到他了。 段行玙在离他一米远的地方, 余光瞟到已经有人在看他们了,他又抓了下头发,有些拘谨。 走吧。 才走了几步,他听到谢时玦的声音。 我有毒? 什么? 他落后了几步,便见谢时玦微微偏头看着他。 跟我一起走很丢脸? 段行玙真诚地摇了摇头,双目之中还有些迷茫。 哪会。 谢时玦停在原地看着他。 过来。 他怔愣着刚挪动了一下脚步,就听到谢时玦说:你跟人谈恋爱都是隔着一米远的? 段行玙很会抓重点,他来到谢时玦身边,抬头看他。 啊?我们现在算是在谈恋爱了吗? 他好像还没怎么追。 谢时玦抿了下唇。 段行玙没有反驳。 初恋不是他,谢时玦觉得稍微有点遗憾。 就是不知道,还有谁被他那么对待过。他仔细想了一下,也是,他要是想追,没有人能拒绝的吧。 缠人得很。 段行玙不知道他突然发呆在想些什么,目光中的希冀还未散去。 谢时玦重新迈开脚步,丢下一句话:自己想。 段行玙赶忙跟上他。 早餐是在食堂吃的,谢时玦拿了很多东西,他们吃完的时候居然已经快到第二节 课的时间了。 段行玙还要去上课。 见他喝完最后一口豆浆,谢时玦问他:为什么不去蹭课了?觉得老师讲得不好? 不是 段行玙面露为难,他可没有这个意思。 谢时玦丢了一包纸巾给他。 做事情不要三分钟热度。 段行玙总觉得他意有所指。 呃 谢时玦收拾好东西,拿到垃圾分类处去。 洗手的时候他突然说:我跟你一起去上课。 啊?你要去吗? 段行玙没想到,真的没想到。 他知道谢时玦今天一早上都没有课,所以早上他说要吃早餐的时候就很惊讶,毕竟就算是有课他也不见得要吃早餐。 谢时玦一脸冷漠:?你谈恋爱不想和对方一直在一起? 可是我上的课可能你有些都上过了。 没关系。 段行玙深感自己追人追得不合格。 那我下午也陪你上课! 嗯。 一起去上课的时候,接受的目光更多。 在外大多数人还不认识谢时玦,而在班里就有很多人认识他了。 毕竟是同一个学院里的优秀师兄。 哇这不是那个师兄吗? 段行玙按照惯例找到室友后边的位置坐下,不同的是这一次身边还有谢时玦。 室友纷纷回过头来喊他师兄,谢时玦点头致意。 诶行玙,你怎么把师兄带来了? 哦段行玙知道,没确认关系之前不能占便宜,他一本正经地编,师兄说没上过这个老师的课,想来看看是怎么上的。 谢时玦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行玙。室友小胖靠过来跟他说话。 昨晚隔壁班班花找我,吓得我以为我看错了,要不是你在睡觉,我可能就要在寝室狂奔了。 虽然不认识这个人,但是段行玙知道,隔壁班班花是小胖的女神。 两个班偶尔会一起上课,小胖对人一见钟情。 但是你猜猜怎么着?她找我居然是为了! 什么什么?另外两个室友也好奇地看了过来。 为了要你的vx! 他指了下段行玙,又掏出手机来控诉他,看到没有看到没有,今天一大早又问我,段行玙为什么没有通过好友?我怎么知道?啊!这是二次伤害! 太惨了。 怜爱了。 两个室友如慈父一般看着小胖。 小胖也没有太过伤心,所以你通过一下呗? 段行玙有点奇怪,我又不认识她,她加我干嘛? 小胖和室友们面面相觑,你们瞧瞧这说的是人话吗? 痛心疾首啊! 丧心病狂啊! 就是昨天概率论课上坐你旁边的那个妹子啊。 段行玙一脸无辜:我没注意 你这 早上起来就看到谢时玦的信息,慌忙之下没有仔细看别的,他拿出手机一看才发现的确有红点点。 好了。 谢时玦就在一旁好整以暇地看着,看身边的人毫无自觉,当着他的面毫不犹豫地点了通过。 他眯了眯眼睛。 第62章 现代番外(九) 还挺甜 周末, 天刚蒙蒙亮,两道身影出现在露天篮球场。 段行玙揉着眼睛,脚步有点飘, 差点撞到谢时玦身上。 手臂触碰手臂,他赶忙往旁边挪了一下,看向谢时玦的时候才发现他一点困意都没有。 他好像一直都很精神。 怎么这么烫? 什么?刚刚强撑着睡意起来,他还有点懵。 你身上很烫。 喔段行玙搓了两下手臂,没什么, 就是刚睡醒,我睡觉的时候体温特别高,一会儿就好了。 他穿着无袖的白色篮球上衣, 皮肤近乎瓷白,在偌大的篮球场里就像一个亮眼的小点,让人的目光不自觉去追随。 段行玙刚刚揉了眼睛,现下眼睛红红的, 里头似乎有水雾,还有谢时玦。 借着熹微的晨光,谢时玦看着他头顶微微翘起的头发, 笑了一下。 你笑什么? 没什么。 谢时玦忍不住抬手揉了一下他的短发。 嗯, 很软。 谢时玦打球打得很好, 也很擅长教人,就是太过分认真了。 段行玙没想到他约自己出来真的就是为了教他打篮球的。 但模仿着谢时玦的动作打了一会儿后, 段行玙也渐渐得趣,不知疲倦地在场上奔跑着。 他气喘吁吁,额前的刘海被汗水浸湿,微微压了下来,双颊也沾上酡红, 如同喝醉了酒。 周围慢慢有了人,不再那么安静,校园里处处都是青春的气息。 运动场上的男生目光坚定,总是很容易吸引人的视线。 投进一个球,段行玙灿烂一笑,阳光洒在他的脸上。 段行玙随意地扯着衣摆往上擦拭汗水。 他平常不是很爱运动,露出的皮肤白得晃人眼,谢时玦垂下眼眸,手中的篮球在地面撞了两下,被他握在手中。 再看过去时段行玙已经放下衣摆了。 太阳出来了,不打了? 行。段行玙撩了一下头发。 刚刚打球的时候不觉得时间过得快,眼下倒觉得有点饿了。 谢时玦早就买好了早餐。 篮球架下,他将一盒牛奶和一包面包递给段行玙。 段行玙接过,放到一边,转而去拿他的矿泉水。 谢时玦喝过的。 我想先喝点水再吃早餐,可以吗? 谢时玦拆面包的动作顿了一下,点了下头。 段行玙仰头喝水。 阳光透过瓶身,发出点点耀芒,谢时玦看着他的眼睫扇动着,就像风中的蝴蝶羽翼。 他喝得急,没有对口,水瓶凌空倾泻,有一缕水自嘴角滑落。 段行玙却好像无知无觉,任由水珠往下,蔓延着滑过他的喉结,隐没入球衣下方。 你教得很好,是因为以前在篮球社也经常教人吗? 喝完水,段行玙拆面包咬了一口,问谢时玦。 可谢时玦一直看着他不说话。 段行玙嚼面包的速度放慢,口中含糊着:嗯?你怎么了? 谢时玦依然没有出声,只是突然朝他伸出手。 带着热意的指腹拂过他的下巴,留下一抹温度。 滚烫。 我 段行玙一时间也失语了。 无端地有些紧张。 他们曾经亲密无间,比现在更近的距离都有过,可此刻段行玙还是听到了自己如雷的心跳。 久违的感觉让他有点战栗,理智上想主动靠近,却被他的眼神盯着浑身动弹不得。 这样的目光很熟悉,无声地告诉他。 谢时玦想吻他。 好巧啊! 随着一道声音的介入,旖/旎的气氛被打散,段行玙猛的站了起来,就见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孩子跑了过来。 她穿着运动服,似乎是来跑步的。 还没等他从记忆里搜寻出来眼前这个人是谁,那人已经开口。 你好,我是1班的童彤,之前加了你的vx。她的声音很是明媚,你昨晚还给我的朋友圈点赞了。还记得吗? 谢时玦手撑着地板,刚刚微微向前倾的身体此刻已经坐正。他随意地坐着,神色淡淡,甚至没有抬头看那个所谓的班花一眼。 他加上段行玙的时候也点进去看了一下他的朋友圈,里面什么都没有。 段行玙说他平常不喜欢看朋友圈。 呵。 小骗子。 啊,我记得。 分卷(42) 段行玙还不知道自己又无意间踩了雷。 昨晚室友转发了一个集赞活动,让他点赞,他去朋友圈里找的时候正好发现这个活动很是火爆,很多同学都参加了,于是他一一点赞下去,也没注意具体给谁点了。 你加我是有什么事吗? 段行玙有点疑惑,她已经加自己好几天了,但始终没有发过一次消息。 段行玙不是很擅长社交,觉得她既然都没说话,那他主动发信息过去会显得怪怪的,而且他也不知道能说什么,干脆就没管了。 啊。童彤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问,甜甜地笑了一下,说:就是老师上周留的网页设计作业,你可以教我吗? 她说完又补充道:是这样的,我听小胖说你对计算机这方面很了解,每次作业都能早早做完,但我真的是一窍不通。 哦,这个啊。段行玙没想太多,直男思维不加思索地答道:我做完了,你要参考我可以发给你。 不是的。童彤笑着,眉眼弯了一下,你知道的,这门课是考试课,我想要学会怎么操作。 呃,那 谢时玦几乎猜到了段行玙要说什么了,他听不下去了。 在段行玙说出那好吧之前,他站了起来。 我记得大一的网页设计不难,看教材就能懂,如果还是无法理解,图书馆有一本具体到每个步骤的教程,可以去借。 距离期末还有大半个学期,要学会不难。 段行玙有些惊讶地看向谢时玦。 这好像是第一次听到他一次性说这么长的一串话。 他也想起来了。 对对,图书馆是有这么一本书,我上次也叫小胖去借了,不过那个时候他说借了最后一本,你可以去问问他。 啊好。童彤的笑容变得有点尴尬,那你们继续打球,不打扰你们打球啦。 谢时玦点了下头。 将吸管放进牛奶里,递给段行玙。 喝。 哦。 吃完了面包,段行玙捧着着牛奶跟着他走。 器材室周末没有老师值班,谢时玦跟老师熟,于是跟他拿了钥匙过来借篮球,现在要还回去。 谢时玦进入器材室时顺手关了门,将篮球丢回筐里之后就直勾勾看向段行玙,似乎并不急着走。 彼时段行玙还在喝牛奶。 他其实不太喜欢纯牛奶,所以喝得有点艰难。 谢时玦靠近他。 不喜欢? 还行,就是觉得没什么味道,喝着怪难受的。 那你喜欢喝什么?下次给你买。 唔,酸酸甜甜的吧,总之要有味道一点的。 嗯。那就是不喜欢没味道的? 在他没察觉之前,谢时玦已经离得很近了。 段行玙的身后是课桌,他握着牛奶盒,显得有点局促。 嗯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有点慌乱。 眼神四处乱瞟,这才发现他把门关上了。 无人会来的器材室,孤男寡男,段行玙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了一些不太健康的画面。 他被自己满脑子的废料吓了一跳。 我我们快出去吧。 谢时玦握住他的手腕,很满意看到他因为紧张又涨红脸的模样。 所以你喜欢比较甜的?就像刚刚那样的?他突然想知道,你的初恋,是什么样的女孩子? 突然被抓住手,明明感觉他没有用多大的力气,可段行玙却似乎无法从他的禁锢中挣脱。 我是喜欢喝有甜味的饮料没错,但是段行玙转了两下手腕试图挣扎,然而没有一点成效,他皱了下眉,什么什么样的女孩子? 谢时玦脸色微变。 男的? 段行玙后知后觉,回味起着他刚刚说的话。 初恋? 再看到他有些不妙的脸色,段行玙恍然大悟。 他好像误会了什么。 谢时玦很不爽,但他尽量稳住自己,保持着没有冷脸,却不知道他这个样子更是吓人。 嘴角似乎噙着笑意,他说:说说看? 你啊!段行玙及时安抚他,我的初恋不是你吗? 谢时玦眼眸微动,定定地看着眼前微微抬头看着他的男生。 段行玙打完球之后脸色红润,喝完水后的唇是微湿的,看起来很可口。 长着这样一张脸,在他面前却偏偏单纯至极。 段行玙的腰窝被人往后撞,没有撞到课桌,而是被谢时玦的手掌接住了。 他被轻轻一推,后退了一步坐到角落散乱摆着的废弃课桌上。 牛牛奶。 谢时玦啧了一声,拿过他手中的牛奶,低头喝了一口。 课桌动了一下,段行玙的脚背往后蜷缩,身前已经挤进来一个人。 他的身子往后倒,却又被人宽厚的手掌自身后强势带了回来。 带着奶味的气息靠近,是陌生又熟悉的触觉。 段行玙自觉地闭上眼睛。 只是贴着数秒,并未深入。 谢时玦稍稍分离,可能不是很甜,你通融一下。 段行玙觉得自己身上的体温又变高了。 那那你现在算是我的初恋了吗? 谢时玦没忍住,又盖了一下戳。 先上车后补票。可以吗? 热气蒸腾着,快要燃烧了。 也不是不行 话音刚落,最后的气息被吞没。 这一次他尝到了谢时玦口中的奶香。 其实,还挺甜。 第63章 现代番外(十) 我会想你 一个学期, 段行玙和谢时玦差不多过着你陪我上课我陪你上课的生活。 段行玙一个大一的人,本来应该有很多时间去参加社团活动,却因为陪男朋友上课, 硬生生把自己美妙的大学生活过成了高中生活,几乎每天都是满课,但他觉得很充实。 成双成对的出行已经让同学们从最初的惊讶转变为见怪不怪了。 但偶尔还是会感叹,谢时玦谈起恋爱来居然会是这个样子的。 总是,很粘人。 直接导致的结果就是, 期末考试那段时间谢时玦身上一直弥漫着低气压。 段行玙一开始还以为是因为要考线性代数太难了,他听邱宏铮说过,所以一起在图书馆复习的时候都会每天想办法让他开心一点, 就是每次的效果都不怎么好。 考试最后一天,谢时玦早上就考完了,下午就在教学楼下等他。 结束最后一科,段行玙松了口气, 可却发现谢时玦的情绪依然没有变好。 在烤鱼店等鱼的时候,他摸出手机来给邱宏铮发信息,问他知不知道谢时玦最近怎么了。 邱宏铮:没怎么吧, 最近大家都忙着复习, 也没发生什么特殊的事, 再说了他不是每天都跟你在一块儿吗?你还不知道? 段行玙是怕他家里出了什么事。 邱宏铮:没有吧,可能知道最近期末周, 他哥也没怎么给他打电话,应该没什么事。 段行玙轻轻蹙眉。 很快又看到对话框里弹出来一张名片,邱宏铮推了一个昵称为q的人过来。 邱宏铮:他哥,之前留着备用的联系方式,你要不放心就问问。 段行玙:谢谢! 他添加好友, 手指在屏幕上跳动着打字:你好,我是谢时玦的 他犹豫了一下,最后写下了朋友二字。 发送完毕,他稍稍抬起头,就见谢时玦隔着烟雾升腾的烤鱼在看他。 手机比我好玩? 见他看了过去,男生的手伸了过来,说时迟那时快,段行玙立马按了锁屏。 就是回几条信息。 谢时玦挑了下眉,松开手,屈指轻叩了两下桌子。 他课间曾经无意中听到坐在他后边的两个女生讨论过,男朋友跟自己一起吃饭的时候一直看手机就是不耐烦的表现。 段行玙的手指握住他的手,顺势捏了两下。 没有,绝对没有。你最好玩了。 谢时玦抽回手,拿过段行玙的碗盛了一块鱼肉给他。 票买好了吗? 还没有,高铁都没余票了,明天看看,不行只能买大巴了。 从北城到南城,坐高铁大概一个多小时,坐大巴要三四个小时,要是再遇上塞车就有点难顶。 要不就别回了。 谢时玦有一瞬间的冲动,只是这话说完他就皱了下眉,算了。 寒假连着新年,怎么可能不回。 我一会儿帮你看看票,别坐大巴了。 晚上回到宿舍,段行玙才发现谢时玦的哥哥通过了好友申请。 他想了一会儿,又怕对方觉得他莫名其妙,反复斟酌措辞才将信息发了出去。 呼~他躺在床上,听着室友收拾行李的声音。 消息迟迟没有得到回复,他抱着手机等了一会儿,决定先去洗澡。 从浴室出来,他看到了一个语音通话邀请,却是来自谢时玦的。 寝室里,小胖在打游戏,另外两个男生一个戴着耳机看电视剧,另一个在跟女朋友视频通话,他走到阳台外边,接起了电话。 喂。 手机那头的声音很快传来:嗯。 他刚洗完澡,头发还没吹干,索性趴在栏杆旁一手执着手机一手用毛巾在头上胡乱擦。 你联系我哥了? 段行玙擦头发的动作顿了一下。 啊是。明明没有面对面,他却好像谢时玦就站在他面前一样,顿时紧张了起来,他揪着毛巾,解释道:因为你最近看起来很不开心我不知道该怎么、哄你。 那头沉默着,只有轻微的呼吸声。 段行玙心里没底,弱弱地补充道:我们还没有聊什么,我只说了是你的同学,你哥哥也没回复我。 段行玙有点沮丧,你要是不喜欢,我现在就去删了。 他正准备挂掉通话。 等一下。谢时玦的声音传来,他知道你是谁。 怎么知道的?段行玙有点惊讶,他来过我们学校吗?我好像没有见过。 不是。我跟他提过。 段行玙想起邱宏铮说过,他哥很关心他。 他居然连你身边的朋友都要知道吗,还真是关心你。 但段行玙觉得从某个方面来讲,这样子总觉得控制欲太强了。 没有。 他不干涉我交朋友。我跟我哥感情很好,男朋友总要告诉他。 段行玙握着手机,呼吸有点急促,他他知道了? 嗯。段行玙还没缓过来,就听他说,我在反省。 很抱歉没有藏好情绪,让你担心了。 但是你可以直接问我。 但谢时玦这个人不太想让人担心,就连这个时候还在为没有藏好情绪而道歉。 那我问你你会愿意告诉我吗? 会。 谢时玦停顿了一会儿,因为要放假了,要分开。 我会想你。 段行玙愣了一下。 挺煽情的氛围,然而他却听到了谢时玦那边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接着是一片嘈杂。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谢时玦回过头去,就看到阳台门被打开了,而他的室友一屁股坐在地上,鬼哭狼嚎。 室友吃了点东西。 另一个室友包着浴巾从浴室里跑出来,怎么了怎么了?地震了? 谢时玦对床的室友探出来一个头,冷淡地指了指在坐在地上不肯爬起来的人。 段行玙觉得莫名其妙,吃什么了反应这么大?芥末吗? 不是。谢时玦好像是刻意压低声音的,应该是某种口味的粮食。 粮食?段行玙觉得他的说法奇奇怪怪的。 谢时玦的室友突然站了起来,揉着摔疼了的腚,走到书桌前撕了张纸,哗哗写下他的控诉。 大大的四个字:禁止投喂狗粮 洗澡的继续洗澡,打游戏的继续打游戏,没人理他。 而他的控诉对象谢时玦本人转身继续跟男朋友煲电话粥。 好不容易才让男朋友心疼他一点,被人破坏得一干二净。 他试图挽救。 40天,北城的寒假为什么要这么长。 段行玙笑,从来学生只会嫌假期不够长,哪有人抱怨假期太短的。 不过他确实也觉得,要是40天不能见面,恐怕会不习惯吧。 自己应该,也会想他。 段行玙暗自叹气,慢慢想起了这几天来的一些细节。 谢时玦好像比以前更喜欢黏人了,送人送到寝室楼下还腻歪着不肯走,段行玙催了几次他才肯放手。 一起吃饭的时候,他的不舍其实流露也出来过。 但其实其余时间他都藏得很好。 差点让段行玙忘了,他从小就很黏人。 段行玙几乎就想开口说他不回家了,转念想起昨天妈妈还说要做很多好吃的,等着他回去。 他只能把那点冲动强压下去。 后天,我送你去高铁站。 分卷(43) 从学校到高铁站也就半个小时的时间,段行玙一个人其实也可以。 但现在,他说:好。 * 寒假,谢时玦总往南城跑。 段行玙也是后面几次才发现他居然还带着电脑,白天跟段行玙出去,晚上回酒店还要跟着教授做项目,常常熬夜处理数据。 怪不得他从来不留段行玙和他一起住酒店。 看着他眼中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疲惫,段行玙心疼了。 可也没舍得开口让他不要再来,后面就隔三差五去北城找他,在酒店里陪他一整天,看他做项目。 晚上,谢时玦合上电脑,洗漱完回来抱他。 是不是觉得很无聊? 段行玙摇了摇头,其实他挺喜欢这样子的。 他曾经想过,感情无论多轰轰烈烈,到最后都会归于细水长流。 他其实也在脑海中构思过他们的未来。 跟他待在同一个空间里 ,即使是各做各的事情也很平淡美好。 已经在收尾阶段了,年前忙完就好了,教授不至于不让我过个好年。然后就等着开学去比赛了。 段行玙回抱他,开启夸夸模式:我男朋友怎么这么优秀啊! 谢时玦笑了一下,不想谈项目的事了,他的下巴蹭了下段行玙的头发,喃喃道:明天去姥姥家对不对?我开车送你好么? 不用,我得先回趟南城跟我爸妈一块儿去。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们还没打算告诉父母。 他安抚着谢时玦,而且姥姥那边路不好走,我们进去还得坐船,开车不方便。 临近年关,家里事多,段行玙的爷爷奶奶去世得早,所以他们过年一般都在姥姥姥爷那边过,在乡下。 这意味着直到开学前他们都不能再见面。 谢时玦的指腹捻着段行玙的耳垂,轻轻摩挲着。 他低头,说:开学我们搬出来住吧。 第64章 同居番外(一) 玙儿,我都想起来了 过完年没多久, 段行玙就和爸妈说他有事要先回学校。 没别的,就是谢时玦想他,而他也想谢时玦了。 忙完项目之后谢时玦就开始布置他们开学要住的新房子了, 每天都会发视频给段行玙看,更新进度。 只待他们一起搬进去。 看着分了一半出来的衣柜被渐渐填满,两人的衣服挂在一起,段行玙心中升起一股巨大的满足感。 就和先前成亲时第一次住进他的王府一样。 这套房子一共有三个房间,一间卧室, 一间书房,还有一间现在只是用来放东西的。 最后一个房间里头有一些长长的木板,整齐地靠在墙边。 段行玙问:这是给我做床用的吗? 谢时玦玩味地看着他。 你在想什么? 他关上门, 牵着段行玙的手往外,指着最大的卧房。 你的床在里面。 段行玙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 哦 他对这方面没什么排斥的,况且他们也早就熟悉过了。 只是当他洗完澡到床上, 然后发现藏在床头的小罐儿时,他还是烧红了脸。 居然准备得这么充分。 谢时玦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他坐在床头,正盯着地板发呆, 鬓边还残留着几滴缓慢往下淌的水珠。 他皱了下眉。 怎么又不把头发擦干? 段行玙倏然回神, 将挂在脖子上的毛巾一扯盖到头上, 很怂地擦了两下。 他小声嘀咕着:一会儿就干了。 谢时玦耳朵灵敏。 还说?他一手蹭在梳妆台上,语气冷硬, 上次是谁冻感冒了? 除夕前,段行玙就因为头发没吹干,跑出去外头吹冷风,结果就冻感冒了。 那个时候他还在乡下,急得谢时玦差点连夜赶过去。 那次是意外嘛。他起身, 磨蹭着到谢时玦身边去,手掌顺着他的手臂摩挲了两下,讨好道,这不是开着暖气吗,没那么容易感冒。 谢时玦不买账,冷脸按着人坐下,打开了吹风筒。 热气呼了段行玙一脸,他抖了一下,但很快就放松下来。 谢时玦训他的时候冷冰冰,帮他吹头发的动作却很温柔。 手指梳理着头发,让段行玙舒服得眯起了眼睛。 他伸手揽住了谢时玦的腰,头靠在他身上。 老实点。 段行玙才不听他的。 环在他身上的手臂收紧,段行玙眨了眨眼睛,床头的东西,我看到了。 穿梭在发间的手指顿了一下 段行玙狡黠一笑。 过了一会儿,谢时玦开口的声音已经状似若无其事:你怎么想? 什么怎么想? 段行玙抬头,吹风筒的声音随之停下。 耳边突然安静下来,沉默之中似乎又有别的什么在滋长。 谢时玦低头看他。 会不会觉得太快了。 但当触及段行玙的目光时,他的眼神又躲闪了下,将环在腰间的手拉下来。 他从容地将吹风筒收了起来。 你要是觉得太快就算了,我不着急。 他们在一起的时间不过几个月,有所防备,不愿意也是正常的。 段行玙知道他这是又在钻牛角尖了,于是没有给他多想的机会。 早上谢时玦说的话,段行玙原封不动地还给他:你在想什么? 怕不够直白,他又仰着脖子十分豪横地补充道:你知道同居意味着什么吗? 在谢时玦开口之前,他上前一步拥抱他,是我着急。 放话的时候很豪放,但是当被人直接按在梳妆台上的时候,段行玙又怂得不得了。 凉凉凉 他的后背抵着镜子,凉还是一回事,就是太羞耻了。 只要一偏头就能看到自己的脸,看到被欺负时的神情。 咦惹 段行玙想象了一下,脚趾蜷缩。 他不行,他不可。 谢时玦好不容易给他喘息的机会,一听这话很是急切地一手将垮在他腰间的浴袍扯上来,往背后垫,垫在镜子和后背的中间。 再次靠近之前,段行玙伸手抵住了他。 他涨红脸,等等等。 脚往前伸去勾谢时玦的腰,他可怜巴巴道:我有点冷了,我们我们去g上好不好? 他深刻反省自己,说什么骚话,说完就被人粗暴地拦腰抱起,造就现在这副任人宰割局面。 谢时玦握住他的脚腕,微微挑眉,你自己说的,开了暖气不冷。 我我我,我现在冷了。没被控制住的另一只脚又不安分,伸出去。 却只碰到了浴袍。 他心里一个不平衡,红着脸控诉道:你裹成这样当然不冷。 其实他不冷,只是他被剥得 反观罪魁祸首衣冠楚楚,他不满! 啧。谢时玦轻轻松松把他抱了起来,转身走了几步。 身体陷入软乎乎的鹅绒被里,段行玙滚了一圈将自己裹进棉被里。 刚洗完的头发十分柔软,稍稍露了出来。 谢时玦笑了一下。 接下来他在做什么,段行玙看不到也不想看,只能听到一些声音。 比如撕开包装的声音 他听得耳朵发烫。 被子被掀开的时候,卧房的大灯已经被他关掉了。 只留床头一盏暖黄的灯。 不是很亮,却足以让他看到谢时玦的脸。 谢时玦也进了被窝。 这一次他心里平衡了,他们终于是一样坦诚的了。 只是 眼前的场景和记忆中的场景重合。 分明还没过多久。 洞房花烛夜的时候,谢时玦也是这样。 虽然知道是同一个人,但在这个时候,他还是有点想九皇子了。 借着微弱的灯光,谢时玦看到了他有些近乎悲伤又不完全是悲伤的神情。 他撑着身子,手指寻找着他的手,扣了上去。 你要是不愿意,我们就不做。别怕。 段行玙眼前有些模糊,他紧紧抓住谢时玦的手,摇着头。 不。 他的回应是将谢时玦拉下来,贴近。 我愿意。 也没什么好矫情的。 只有他一个人记得这件事,起初他是觉得遗憾,也有点委屈。 可是那又怎么样? 只要那个人是谢时玦,只要他们最终能够走到一起,就算没有辜负那个还是九皇子的谢时玦孤注一掷的爱。 那些酸涩的、甜蜜的记忆,即便是留在他一个人心里,也会是最最珍贵的。 记忆只是过程的载体,而此刻与他相拥的这个人才是一切爱意的缘起和尽头。 他要永远珍藏。 直到累得睡着之前,他都在用力地拥抱谢时玦,让他感受自己的爱。 没有掺杂半分不情愿。 谢时玦也感觉到了,他今晚格外不一样,热烈得让谢时玦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 要让他彻底感受自己的爱意。 人人都说是段行玙先追的谢时玦,他爱惨了谢时玦。 只有谢时玦知道,这场奔赴是双向的,他知道自己的爱甚至是更加深沉的,晦暗的,或许某些心思是永远不能让段行玙知道的。 而他的炽热,表现在言语之外。 具体表现在今夜就是段行玙哭了。 就是没忍住,最后彻底晕了过去。 * 段行玙觉得自己睡了很久很久,连翻身都不想翻。 浑身酸软不愿动弹。 但他很快就慢慢清醒过来,只因为眼前人的目光过分炽热。 他觉得有点奇怪。 一夜过去,谢时玦的眼神好像变了。 从前是克制的,如今却是放肆的,掠夺的,里面盛满的滚烫几乎就要溢出。 段行玙心里一惊,有一种猛狼立马就要往前扑的既视感。 可是他没有。 段行玙挪动了下脚,还有点后怕。 开口时嗓子还有点哑,不要了 他遭不住啊。 谢时玦没有说话,就静静地看着他,不仅看他的脸,眼神还流连着往下,触及他脖子上那些暧昧的痕迹。 段行玙下意识搓了下脖子。 那个你别这样,怪 玙儿。 段行玙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怀疑自己幻听了。 可是没有,谢时玦又重复了一遍:玙儿。 你段行玙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谢时玦笑了起来,我想起来了。 不必多说,段行玙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明明是前一晚还相拥入睡的人,可此刻段行玙却不敢靠近他,怕都是泡影,一碰就幻灭。 谢时玦先行一步贴近他,如同从前一样抱着他,蹭着他撒娇。 我好想你。 一声喟叹在耳边,击溃了段行玙所有的防线。 不单单是谢时玦想段行玙。 而是九皇子想段二公子了。 他们从未分离,却再次重逢。 段行玙终于忍不住了。 他想哭,把这段日子所有的委屈和难过都哭出来。 他用力地拥抱谢时玦,不在乎身子的疲惫。 他抽噎着:我以为我以为你都不记得了,再也不会想起来了。 此刻这才感觉是彻彻底底的拥有。 他们都回来了,终于是原原本本、完完全全的他了。 段行玙迫不及待想要更靠近一点,让一切更加真实。 先别。 谢时玦知道他很激动,只能一遍一遍拥抱他、亲吻他。 可也知道他现在太累了。 乖。他拍着段行玙的背,安抚他。 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 我都想起来了。 不会再有下次。 不会再让你一个人难过。 第65章 同居番外(二)(倒v结束) 我跟他说 谢时玦说到做到, 想起来的第一天确实没对他做什么。 但接下来的几天,某种意义上的阔别重逢还是让狼圈地占有,变着花样将猎物拆之入腹, 吃得留骨头都不剩。 段行玙不记得他有几天脚没沾过地了,吃饭是被人抱着去的,洗漱被直接抱进浴缸里 日子过得没羞没躁。 距离开学还有好几天,段行玙一开始也很纵容他,本着一碗水端平的态度, 学长谢时玦一次,九皇子谢时玦也得一次。 直到某天傍晚 刚刚把晚餐食材买回来的谢时玦又进了房间,将手伸到了被子底下。 段行玙几乎声嘶力竭, 用尽力气踹了他一下:滚 谢时玦战斗力惊人,他甘拜下风。 谢时玦笑了一下,钻进被窝里抱他。 现在不做什么。 现在不做,那就是一会儿做? 段行玙哼哼两声。 然而最近对他太过依恋了, 他一抱上来段行玙就没了脾气,软软地窝在他怀里。 谢时玦出去一趟回来又冲了个澡,此刻身上香香的, 他忍不住吸了两口。 分卷(44) 你还撩拨我? 谢时玦的手在他背部的蝴蝶骨上摩挲着, 语气危险。 段行玙的身子僵了一下。 你说了不来的。 逗你的。一会儿就要起来吃饭了。 他低下头来与段行玙平视。 那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好不好? 什么? 窗帘一直没有拉开过, 只有一盏小壁灯亮着。 谢时玦的眼睛很黑,深邃不可见底。 我和他, 你更喜欢谁? 段行玙一头雾水,什么你和他,他是谁? 悦朝的九皇子和二十一世纪的谢时玦,你更喜欢哪个? 自己跟自己较上劲儿了可还行? 段行玙有点无奈,但见他的神情又实在认真。 九皇子跟谢时玦其实并不完全一样。 九皇子热烈赤诚, 爱装可怜会撒娇,而现代的谢时玦嘛傲娇怪一个,但又很有反差萌。 一个将所有深情和盘托出,一个深藏汹涌的爱意。 但本质上他们都是谢时玦啊。 段行玙看着他,难以二选一。 我最喜欢这个。 他往前一点,熟练地吻上他。 如这几天来的无数次靠近一样,很快得到谢时玦的回应。 他被抱着翻了个身,光亮被谢时玦挡住,落下一片阴影。 他却能看到谢时玦在笑。 那我换个问题,我和他谁厉害? 段行玙表情复杂,一言难尽,但还是配合着他稀奇古怪的胜负欲,你是哪个你,他是哪个他? 唔 段行玙乘胜追击:你是指哪方面的厉害? 学习方面好像都挺好的。 论科研能力,那肯定是现代的厉害。 那论出身父亲是皇上母亲是皇后哥哥是太子的九皇子还有谁能比? 他认认真真分析着,觉得这些都没有可比性,思考无果。 这时却听谢时玦提示他:我们现在在哪? 家啊。 具体一点。 房间? 床上? 谢时玦神色微妙,但笑不语。 段行玙后知后觉,恍然大悟,无语至极,恼羞成怒。 他将谢时玦推开,滚滚滚。 谢时玦笑着从床上起来。 好了,准备起来吃饭了。火锅,我下去买瓶蚝油。 快去去去。 再看他这欠兮兮的脸几秒,段行玙又想要踹人了。 * 这次段行玙终于自己下床走路了,除了脚刚刚踩上地板那一下有点虚浮,外加腰有点酸之外,其余倒是没什么。 他顺手抓了两下头发,慢悠悠地走过去拉开窗帘。 窗户正对着一片大江。 他伸了下懒腰放松筋骨,听到了外头传来的门铃声。 忘记带钥匙出门了? 来了。 他扶着腰往外走,一开门才发现并不是谢时玦。 外面站着的男人是个圆脸,戴着一双眼镜,十分老实的模样,对方看到段行玙时瞪大了眼睛,显然有些惊讶。 段行玙下意识低头看了一下自己此刻的着装。 他身上穿着谢时玦的衬衣,此刻松松垮垮的,还皱巴巴的,顶上两颗口子没扣上,露出一片暗红色的痕迹。 救了个大命。 他迅速拉起衣领,强装若无其事地扣上扣子。 呵呵。段行玙尴尬地再抬头时发现对方已经收起了震惊的神色,正一脸和善地对着他笑。 段行玙只好硬着头皮跟他打招呼,你好,请问你是? 哦,我是时玦的 哥? 谢时玦提着一瓶蚝油和一瓶橙汁回来了。 哥?!段行玙可谓是花容失色,转身就往里跑。 谢时玦失笑,带着他哥进门。 他给电磁炉插上电,开始烧水。 抬头就发现他哥正一脸稀奇地看着他。 干嘛? 你这是变贤妻良母了? 从前一个人的时候他可是顿顿吃外卖,嫌做饭麻烦,搞得他哥不放心,总要买点东西过来给他做饭。 伺候男朋友,我乐意。 谢时玦乐在其中,抬了下下巴,今天买了什么?能做火锅不? 哥哥番茄,牛肉,鱼蛋,还有一点儿鲜鱼。 行,留下来一起吃吧。 他正想拒绝,就听得房门打开的声音。 段行玙出来了,把那身皱巴巴的衣服换了下来,换上了一件毛衣,高领的。 对啊,就留下来吃顿饭吧。整理好仪容,他深吸了一口气,只要他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他走过去跟哥哥打招呼,你好,我是他的男朋友,段行玙。 你好你好,我叫谢时谦,你跟他一样叫我哥就行。 谢时谦。 虽然他长得跟太子殿下不一样,但是名字倒是一样的。 段行玙顿时觉得很是亲切,乖乖喊了一声哥。 他们在那边聊得火热,谢时玦就在一旁默默往锅里下东西。 汤翻滚着,热气蒸腾,他眯了下眼睛。 坐下聊吧。 段行玙这才发现他今天煮的是骨汤,底下有几块玉米,但看起来还是清汤寡水。 冰箱里的火锅底料没了吗?我想吃红油。 他说着正要去拿,却被谢时玦按住。 红油不好。 谢时玦蹙了下眉,碍于他哥在场,只咳了一声,含混地说:你今天先别吃辣。 段行玙正想反问为什么,又突然想到了什么,于是整个人都蔫儿了,坐回去跟他哥一样埋头干饭。 好不容易驱散的尴尬又卷土重来了,段行玙夹了颗鱼丸蘸了点蚝油,低着头小口小口地吃。 毛衣领子卡着脖子,他吃的时候又要分神扒拉衣领。 看得谢时玦忍不住开口,你不热?。 家里的暖气开得足,穿件薄薄的上衣足够。 段行玙本来就因为吃不到红油火锅而伤心,听到这话又瞪谢时玦。 他这样都是因为谁?! 谢时玦很无辜 只好默默往他碗里加肉添菜,不敢说话了。 看着他俩的互动,谢时谦眼中的笑意就没散过。 你别欺负人家。 他说完谢时玦又看向段行玙,上次你加我好友那个事,实在是不好意思。其实我听时玦说过你,我能看出来,他很喜欢你,我就想着你那是关心他呀,总得让他知道。 谢时玦默默听着,在牛肉里加了点点孜然粉,夹了一块给他哥,又夹给段行玙。 感情里坦诚与真心是最重要的。 我们家时玦什么事儿都藏在心里,其实一个人也挺孤单的。 哥,你说这个做什么? 谢时谦只是笑了笑,所以他能找到一个愿意包容他并且真心喜欢他的人,我很高兴,也放心了。 段行玙笑了下。 其实不管在古代还是现代,谢时玦都能吸引到很多人的喜爱,但是他很庆幸,自己才是那个能走进他心里的人。 哥,你放心,我们会好好的。 吃完饭,段行玙和谢时谦在阳台聊天。 他这才知道,这个世界的谢时玦并不像九皇子一样在爱意的簇拥下长大,所以他敏感又脆弱,习惯了用冷漠伪装自己。 其实我不是他亲哥哥,他小的时候来到家里就不爱说话,我也是花了很久才让他信任我。要让他真正接纳一个人,属实不容易,所以一开始听说他交男朋友了,而且还是个认识不久的男生,我确实很惊讶,也很好奇。 知道他要搬出来住,我就猜到是和你一起了,所以冒昧地过来,就想看看你。 他不习惯跟人表达自己,也害怕失去,很多事情你不说他也不会说出来,但其实这孩子心思细腻,很多关心都藏在不经意的行为里。所以我想请求你,不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轻易放弃他。 隔着玻璃,段行玙望进里头,看着那个正认真收拾东西的男人。 段行玙想起那天他说的话,他说自己的情绪藏得不够好,让段行玙担心了。 段行玙这才知道其实他已经藏得很好了,好到让段行玙心疼。 在这个世界里,段行玙对他的了解还不够 哥,谢谢你跟我说这些。 要是他不说,谢时玦恐怕一辈子都不会跟他讲。 可是他想要一个毫无保留的谢时玦。 他希望能用时间让他彻底打开自己。 厨房里,谢时玦正在冲盘子。 水流哗哗着,他突然被人从身后抱住。 他偏过头,哥走了? 嗯。段行玙抱着他,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 谢时玦将盘子的水渍擦干,拿起碗来继续冲。 他就像是随口一问,聊了什么? 段行玙看着他的手紧紧握着碗,那一个碗已经冲得干干净净,可他依然没有动作。 他心里一软。 聊了 嗯? 手臂往前伸展,他关掉水龙头, 手掌伸过去的时候淋了水,谢时玦还烧了热水,此刻是温热的。 在谢时玦的注视中,他调侃了一声:碗都要让你冲烂了。 他从谢时玦手中接过瓷碗,放在一盘。 湿润的手指抚上谢时玦的脸,让他再将头偏过来一点儿。 耳边只剩下轻柔的呼吸声和温软的低语。 我跟他说,他仰起头。 我爱你。 带着滚烫和湿热的吻贴近,段行玙探进,引他纠缠。 这实在不是一个很好的姿势,但无人打破,他们肆无忌惮地接吻,任由呼吸变得急促,向爱人传达最最诚挚的爱。 窗外,华灯初上,月色自乌云间探出头来,如朦胧的纱,笼罩着阳台上一朵含苞的海棠。 第66章 [最新] 完结番外 关于救赎 渡口的夏天有蝉鸣, 有鸟叫,夜晚的房间里偶尔会有三两只迷路的萤火虫闯入。 段行玙儿时的夏天几乎都是在渡口度过的。 跟着妈妈一起在夏日的傍晚乘着小舟,风慢慢地吹, 他伏在妈妈的膝头听着曲儿睡着,醒来时就已经到了岸边。 外婆家附近有很多小孩儿,他喜欢和他们一块儿玩耍。 不过他最最好奇的还是外婆家对面隔着一条小溪的那幢别墅,那是渡口最大最漂亮的房子。 但是那些小朋友从来不敢靠近。 他们说里面住着一只鬼,会吃人, 于是他们只敢隔着小溪在这边的树下玩耍嬉闹,却从来不敢跨过溪流一步。 这天,段行玙爬到树上给他们摘果子, 正要爬下来时却突然被炫目的阳光刺了一下。 他下意识眯了下眼睛,看过去时看到到了反射阳光的玻璃贴着一张苍白的脸,来自那幢别墅。 是鬼! 段行玙摔下去之前如是想到。 他摔断了胳膊,于是接下来的日子他都不能去爬树了。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自己看到鬼的事情, 但这件事却一直藏在他的心里,以至于下一个夏天再次来到渡口的时候,他还想爬上去看看。 可是外婆和妈妈不让他爬树。 于是小小的段行玙光着腿踩过溪流, 无畏地靠近那幢别墅。 喂, 段行玙, 你疯了吗?那里住着一只鬼,他会把你吃掉的! 段行玙没有听, 他慢慢走近。 你好?鬼,你在吗? 小时候的段行玙一点都不怕,甚至想和这只鬼玩,可是一连几天都没有人出来见他,只有身边的小伙伴们慢慢远离了他。 他们都说段行玙被鬼迷了魂, 要被抓去吃掉了。 夜晚,段行玙问妈妈,那间大房子里真的住着一只鬼吗? 这话是谁告诉你的? 那是第一次,段行玙看到妈妈这么严肃,他顿时有点害怕。 小曼和阿花告诉我的。段行玙握着大蒲扇,可是我在外面喊,没有鬼出来。 小玙,那里住的不是鬼,是一个小男孩儿,你不可以叫他鬼,这样是不礼貌的,他跟你差不多大,你可以叫他哥哥。 那时的段行玙不明白为什么小伙伴们说他是鬼,可妈妈说他不是。 不过他觉得妈妈是大人,不会骗小孩子,他就相信了。 第二天,拿着妈妈让他分给小伙伴的荔枝,他再一次淌过了那条溪流。 他捧着荔枝,可是一直掉一直掉,有几颗都被水冲走了,段行玙很心疼。 好不容易把抢救回来的几颗荔枝抱着,他的衣服又全被弄湿了。 不过他来不及理会了,他又来到那幢别墅下。 这几天他在周围晃晃悠悠,发现围墙角有一个小小的洞,被矮树丛遮住了,他断定这是里面住着的那个哥哥跟他沟通的通道。 就像幼儿园里的老师说的,外星人可以通过一些特殊的通道和地球人交流,所以他坚信那个哥哥就在里面。 哥哥,你好! 他喊了一声,没有得到回应。 对岸的树下有小朋友正在看着他。 对他指指点点,看呐,段行玙又在发疯了。 怎么办,他就要被鬼抓进去了。 分卷(45) 段行玙有点生气,决定不理他们。 他转身将两颗湿漉漉的荔枝放进小洞里,说道:哥哥,这是好吃的荔枝,很甜哦! 他说着嘴巴扁了扁。 妈妈说很甜,可是他还没有吃到。 他的手太小了,只能拿得下三颗,妈妈给了他六颗让他兜在衣服上,但是刚刚过小溪的时候掉了几颗,现在只剩下三颗了。 如果他吃掉一颗,哥哥就只剩下两颗了。 两颗太少了,妈妈说对朋友要大方一点。 所以他把剩下的一颗擦了擦,也放进小洞里。 他说:都给你! 段行玙蹲在地上等了很久很久,等到太阳都快落山了还是没有人来把荔枝拿走。 他想一定是哥哥不喜欢吃荔枝,但是送给人的东西不能再要回来。 外婆的声音从对岸传来,该吃晚饭了。 他对着小洞喊道:哥哥,我先回去啦~ 他拍了拍膝盖上的泥土,爬了起来。 他没有看到,当他再次进入溪水中将身上的泥洗干净的时候,一只白皙的小手从洞的另一头伸出来,抓起了那三颗鲜艳的、饱满的荔枝。 第二天段行玙拿着小圣女果过去,很惊喜地发现昨天的几颗荔枝又不再了,他差点跳了起来。 迫不及待地向里头的人展示今天带来的东西。 昨天的荔枝有壳,不怕脏,今天的小圣女果不一样,于是他垫了一张纸巾下去,小心地把圣女果放在上面。 哥哥,你喜欢吃圣女果吗? 还是像昨天一样,没人回答他,他就在这头絮絮叨叨地自说自话,说他的名字,说他的年龄,说他的家人。 这样的日子过了很久很久,段行玙每天拿着各种各样的东西过来放到小洞里,第二天来看的时候就已经被人拿走了,直到暑假接近尾声,他要从一个幼儿园的小朋友变成小学生了。 这一天他起得很早很早,趁着妈妈还在熟睡的时候他就下了床。 他踩着凳子到冰箱里拿小草莓,捧着去找哥哥。 这么早,没人会醒的,可是他有点舍不得,想早点去找他。 这一次他忘记拿纸巾过来垫着了,所以只能从旁边的矮树丛里栽几片叶子,他小心地摸了摸枝头,不好意思,我想借一下你的叶子。 他把叶子铺在地上,郑重地把草莓放了下去,然后转身到溪边捧着一捧又一捧的水过来浇灌树木。 要快快长大,长出叶子来。 做完这一切,他才在墙角坐下。 他不怕脏。 他知道里面的人可能只会在晚上的时候出来拿他送的东西,现在应该不会在里面,可是他已经习惯了,把里面住着的哥哥当成了他的朋友,每天都要跟他分享很多很多事情。 这一次他还是说了很多很多话,说到嘴巴有点渴。 他忍了一下,还是没忍住,偷偷拿了一颗草莓吃。 对不起哥哥,我想吃一颗。 稍稍解了渴之后,他舔了舔嘴唇,轻轻地说:哥哥,我要走了,明天开始就不来了。 说他就要开始上小学了。 哥哥,你不用上学吗? 依然没有回答。 段行玙有点沮丧。 妈妈说今天不能再外面玩太晚,要早点回去把他的玩具装好,段行玙从口袋里掏出一条玻璃做的小鱼来,放到草莓旁边。 这是他最喜欢的小鱼。 小鱼陪着你,他说:哥哥再见。 转身之前,他余光瞥见有人速度很快地拿走他的小鱼,紧接着一个声音从里面传来: 那你明年还会再来吗? 哥哥!段行玙的眼睛亮了起来,他趴在小洞旁,有些激动,哥哥!你说话了! 我会来的!我明年暑假就来啦! 好。软白的小手抓起小草莓,接着从洞里给他递出一块巧克力来,那我等你。 好! 这块巧克力对于段行玙来说是一场诚挚的友谊给他的馈赠,在这个夏天里他没有任何一点遗憾,快快乐乐地回到南城成为了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学生。 可对于谢时玦来说,这是一场漫无边际的等待的开始。 空荡荡的别墅里只有他和一个老管家。 他平常会在二楼房间的窗户里看着对岸的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看着这个依山的小山村周而复始的平凡生活。 直到有一个小孩儿出现。 那个人跟渡口的每个小孩儿都不一样,他的皮肤是雪白雪白的,就像洋娃娃,他身上的衣服也是一尘不染的,而他又是那么调皮爱玩,跟小朋友们一起玩的时候一点顾虑都没有,总是任由漂亮的衣服上沾满脏兮兮的泥。 可在谢时玦眼里,他却是这个世界上最干净的小孩。 他很爱笑,会安慰摔倒的同伴,会帮被欺负的小女孩揍人,会把零食分给大家,也会不顾所有人的眼光陪他说话。 谢时玦其实从很早以前就注意到他了。 从他不知道为什么别的小孩都能出去玩,只有他不能出去的时候。 他就在窗边站着看,看每个夏天,那群小孩子都会变得格外兴奋,因为有个从城里来的小朋友每次都会给他们带玩具过来。 于是夏天也成了谢时玦最期待的时光。 第三年,那个小孩又来了,他就每天看着他和小朋友们一起玩闹,笑得开心。 直到有一天,小男孩爬上了树。 谢时玦被发现了。 他摔下了树。 那天晚上谢时玦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哭得很伤心很伤心。 他以为他害死了小男孩。 直到后来,小男孩捧着荔枝到他身边。 那是谢时玦第一次发现他也是笨手笨脚的,捡起这颗又掉了那颗,看得谢时玦很是着急。 他来到了自家墙角下。 谢时玦的心扑通扑通地跳得很快,趁着管家爷爷没注意,他来到后园的紫荆树下,以一墙之隔擅自靠近那个小男孩。 从这一天开始,谢时玦确信这个小男孩是上天派给他的最干净纯洁的小天使。 小天使跟他说了很多很多话,谢时玦也很想跟他说说话,可是爸爸说他是扫把星,会害人,他已经害了小天使摔到树下了,不能再害了他。 于是谢时玦只能趁着他被外婆叫回去吃晚饭的时候把他送的东西拿进来。 那些荔枝和草莓他都没有吃掉,全都被他埋进了土里,他想要全都藏起来,不能被爸爸发现。 如果被爸爸发现了,那些东西都会被销毁的。 他也庆幸小天使不会在晚上的时候过来,这样他就不会听到爸爸骂人的声音。 爸爸很凶,喝醉了喜欢打人。 一开始妈妈被欺负的时候谢时玦很害怕,他想要去保护妈妈。 可是妈妈哭着对他摇头,把他推出门去。 门外的谢时玦很茫然,他不知道爸爸为什么要打妈妈。 一天清晨,谢时玦听到砰的一声巨响。 他光着脚抱着玩具小熊跑出去,趴在楼梯的栏杆周围,看到妈妈躺在楼下的地上。 她在笑。 从那天开始,他再也没有妈妈了。 后来,爸爸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没有管过谢时玦,直到一天夜里回来,他突然从睡梦中惊醒,被人从被子里拎了出来。 他一直哭一直哭,可是爸爸像疯了一样认不出他,把他拎着来到了楼梯口。 身体悬在空中的时候,谢时玦却莫名其妙地止住了哭声。 他的耳边一边嘈杂,来自爸爸的痛骂声,来自管家爷爷的求情声,那些混乱的噪音交织着,越来越远。 那次谢时玦生了一场大病,再也不会哭。 那时候管家会把他锁在房间里,不让爸爸进来,于是每天晚上他都会听到爸爸拍门的声音,伴随着痛骂声,可谢时玦不怕了。 管家说爸爸有狂躁症,不是他的错,他也不想的,他一直在吃药,会慢慢好起来的。 后来管家渐渐不锁门了,虽然不能出家门,但是谢时玦能出房间了,他每天每天都在墙角等着小天使的到来。 从早到晚,他不愿意错过小天使的每一句话。 直到他递进那条晶莹剔透的小鱼来,谢时玦跟他说了第一句话。 我等你。 是一个久处深渊的人奋力想要抓住的一点点光亮。 可是他再也没有等到过。 爸爸又犯病了,冲进来抢了他放在床头的小鱼儿,把他扔下了楼。 小鱼儿虽然不会像妈妈一样倒在血泊里,可是它也很脆弱,它四分五裂,再也看不出原来的形状。 窗外春雨大作,雷声轰隆。 谢时玦疯了似的奔到后园寻找他埋下的宝物。 闪电照亮一方天境,谢时玦抬起头就透过窗户看到自己的房间吊着一个人。 他的爸爸瞪着的眼睛苍白的脸,被雷电照亮。 轰隆! 暴雨如注。 娇嫩的手指挖着泥土,可是烂了,小天使送给他的礼物全都被毁了。 他什么都没有了。 那个夜晚,谢时玦又学会了哭泣,他嚎啕大哭,可那场大雨无情地掩盖了他的歇斯底里。 无人知晓,他曾经满怀希望,却又终究归于绝望。 已经是春天了,夏天就快来临,可他等不到小天使了。 警察到来的时候他浑身脏兮兮的,手上抓着的玻璃碎片扎进手心,可他一点也不觉得疼。 眼睛是空洞的,雨停之后他再也没有流泪。 有人说这个小孩是傻的,死了爸爸都不懂得哭。 管家老了,没有抚养谢时玦的义务。 后来他就被一家人接走了,接到了北城。 渡口的夏天画上句号,对小天使的承诺,他食言了。 * 段行玙知道这些事的时候已经过了好几年,那时候他临近毕业,于是带着谢时玦回去见妈妈。 妈妈一眼就认出了谢时玦,这不是你的小石哥哥吗? 什么小石哥哥? 又一个夏天,段行玙回到了渡口,这一次他带了很多很多的礼物,除了给其他小朋友的,他还要把最多最好的玩具给哥哥,他想要见一见哥哥,想让哥哥陪他玩。 他已经学了很多一年级的知识,如果哥哥不用上学,那他可以教哥哥知识,这样哥哥就能帮他一起写暑假作业了。 可是当段行玙去到那个洞口放玩具的时候,再也没有人跟他说话了。 他记得哥哥的声音的,可是哥哥又不说话了。 他等了很久很久,第二天、第三天第七天,依然没有人拿走他的玩具。 妈妈说哥哥已经不在这里了,可是段行玙不信,哥哥说了要等他回来的。 哥哥不会再回来了。 可是我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他叫时玦。 石杰? 是时玦。 时节? 小时候的段行玙发不准这个音,妈妈只好作罢,那你叫他小时哥哥吧。 小石哥哥。段行玙记得,老师教过石这个字。 他点点头,悄悄在心里把小石哥哥的名字记了下来。 小石哥哥去了很好的地方,过很好的生活。 段行玙懵懵懂懂地问:比渡口还好的地方吗? 嗯,他会跟小玙一样,成长为一个快乐的小朋友。 好耶!段行玙每天都很快乐,他想,如果哥哥也可以这么快乐的话,那他就放心了。 小孩子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想法简单又纯粹。 冬去春又来,从小学到初中,段行玙交了很多的好朋友,后来外婆家也从渡口搬到了河关,能够触景生情的一切被割裂,那个素未谋面的小石哥哥渐渐被时光的洪流裹挟,消散在逝去的记忆里。 直到今日被重新提起,他才在记忆的角落找寻到了一点点痕迹。 可是很少,少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他把谢时玦忘了。 后来不止一次,他为此事懊悔。 刚从悦朝回来的时候,他觉得谢时玦忘了他,这很不公平,可是,在漫长的等待里,谢时玦思念着一个已经将他遗忘的人,这才是真正的不公平。 段行玙甚至不敢去想谢时玦得知他就是小天使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他已经不是那个会捧着荔枝到他面前,喊他哥哥的小天使了。 段行玙埋在他的颈窝里,又一次不争气地哭了。 他本来说过,再也不会哭的。 玙儿。谢时玦叹了一口气,指腹蹭了蹭他的眼角,我不要你可怜我。 段行玙气得想咬他,牙尖触及颈侧皮肤的时候,他又舍不得了。 我不是在可怜你,我只是生气,气自己把你忘了。 你没见过我,这不怪你。 一开始他见到段行玙的时候也不敢确定,可就是那一点点奇妙的感应,让他停下脚步,鬼使神差地把联系方式告诉他。 直到听到邱宏铮打游戏的时候喊了他的名字,他才知道段行玙就是他的小天使。 那你呢?如果妈妈不说,你准备瞒我一辈子吗? 没关系的,都一样。 什么没关系?段行玙终究没忍住,抓着他的手,在虎口上咬了一口,不一样!根本就不一样! 谢时玦失笑,将他揽入怀里。 可是我觉得自己已经很幸运了,不能太贪心。 为什么不能贪心?段行玙鼻子又有点酸了,你那么好,可以再贪心一点。 因为谢时玦叹了口气,我害怕。 想起在悦朝发生的事情之后,谢时玦真的觉得自己已经很幸运了。 小时候被谢家收养以后,他不敢提很多要求,没有机会再回渡口找人,可当他再长大一点,能够自己回到渡口的时候,那里已经拆迁建成一座工厂,村里的人分了一笔钱,分散到各处买房子去了。 他和小天使唯一的联系被割断了。 分卷(46) 在漫长的时光里,他无数次祈求上天垂怜,让他们再次遇见,直到进了那家密室逃脱店。 他们进入了同一场游戏里。 他害怕。 爸爸和妈妈的疼爱他曾拥有过的,在他很小很小的时候,可是后来都变了。小天使的温暖他也曾得到过的,可是一夜之间荡然无存。 他害怕一切都终将归于泡影。 这些话他没有说出口,只更加用力地抱紧段行玙。 可是除了我们,知秋和宏铮他们都不记得。 嗯。 所以上天对我已经很好了。 谢时玦觉得这已经是得偿所愿了。 在另一个时空里,他的家庭幸福,从小就遇见了段行玙,后来虽然也有几年的分别,但他们终究还是走到了一起。 段行玙也有些释怀。 这一刻他终于有些理解为什么谢时玦从一开始就喜欢黏着他了。 因为这本来就是谢时玦以长久的思念为他的小天使编织出来的一场梦境啊。 段行玙庆幸他那天跟同学一起进了那家店,也庆幸谢时玦的角色是沉浸式出演的,当九皇子的时候,他没有那些痛苦的记忆。 哥哥段行玙抬起头来喊他。 谢时玦愣了一下,有些不熟练地回应,嗯? 这一次小天使会永远陪着你。 第67章 独立番外(谢瑾允秦启澜) 看清楚再 秦启澜只是秦家的一个庶子, 按照当时的规矩是没有资格进入国子学的,但他偏偏和当时的十三王爷十分要好,被他以伴读的身份带入国子学。 说是伴读, 还不如说是陪玩,被压抑了许久的皇子遇上一匹闹腾惯了的野马,还没入学的时候便被国子学里的夫子列为重点观察对象,他们担心那人会把国子学搅得天翻地覆。 秦启澜原本就是在外头玩无可玩了,想换个环境玩玩, 但没想到情况有变。 见到谢瑾允的第一眼,他就走不动路了,只觉得在这人面前, 日与月与山与川,皆失其颜色。 初次见面时他跟着十三王爷行礼,听得他嗯的一声,便觉得有冽风自山间呼啸而来, 刮得他浑身一个激灵。 跟着十三王爷往前走,他回过头,便见一片雪花飘着飘着, 落在那人的眉眼之上。 而那人轻轻蹙了下眉, 并未有所动作。 秦启澜想, 就连雪花也眷恋那人的风姿卓绝。 诶,启澜, 你怎么回事?进了国子学真的一句话都不敢说了?这不像你啊。 可是在这种环境下大声讲话,他总觉得会破坏了一些气氛。 尤其是他又悄悄往那边看了一眼。 秦启澜想,那样对那人的耳朵来说,是一种打扰吧? 他想了一下那个场面,好像是挺聒噪的。 他收回目光, 摸了摸鼻子,将那之上的一点点雪花扫去,下雪了,懒得说话。 余光瞧见人已经不在原地了,他轻声说:那位就是十王爷谢瑾允吗? 你真大胆啊!十三小声说,除了皇兄,没人敢敢直呼他的名字。 喊不得吗? 秦启澜突然觉得有点意思,他偏要试一试,去采悬崖上最孤傲的花,去摘九天最遥远的星辰。 一开始他真没想把他怎么着,就是想逗他。 想看他露出与在众人面前时不一样的表情,打破他的端方冷静,看风雨不动的人因为他失了分寸,气得脸红,羞得脸红。 秦启澜承认他的想法有点恶劣。 可是后来他意识到自己好像玩大了。 谢瑾允开始注视他,就像猛兽盯上猎物一样,不容他人抢夺。 跟国子学其他学子打闹时,他再也无法尽兴,总有一个眼神落在他身上,可当他看过去,那人却又如巍峨高山屹立不动,就连目光都未曾往旁边分他一分。 可是秦启澜确定,他在看自己。 在意识到自己怀着别样心思的时候,秦启澜选择了远离。 有人觉得奇怪:你不是最喜欢逗十皇子了吗?怎么最近都没见你去他身边晃悠了? 秦启澜随意地笑了笑,没意思啊,之前一时兴起。 对啊,他跟我们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玩不到一块儿的。 他回头时看到梅林间一片衣角翩跹,卷着风离去。 他笑了一下,垂下眼眸。 他错了。 高岭之花就该待在属于自己的地方。 而泥潭,不是他该来的。 中秋之夜,秦启澜和一群狐朋狗友喝完酒,独自提着酒坛子在街巷晃荡。 外头的花灯炫目,和小巷的阴暗格格不入。 只有阴暗最适合他这种人。 秦启澜仰头喝了一大口酒,被人猛的一推,他陷入黑暗的角落。 他一边咳嗽一边推搡着身前的人,可是很快他就不挣扎了。 他认出人来了。 他一边顺着气,一边听着那人在耳边放大的喘息。 谢瑾允似乎也喝酒了,呼吸之间有浓烈的酒香。 一定是喝醉了,不然怎么会突然做出这样的举动。 秦启澜顺完气刚想推开他,却被人死死摁住。 谢瑾允一字一句质问他:一时兴起?没意思?! 他果然听到了。 秦启澜又觉得嗓子痒了,他笑了一下,你先起开,别唔。 秦启澜的酒醒了一大半,奋力地挣扎。 他没跟谢瑾允打过,不知道他身手怎么样,此刻只觉得他力气很大,压得他呼吸困难。 谢瑾允!打不过他就躲,才刚躲开他又追了上来。 秦启澜被咬了。 他尝到了谢瑾允唇齿间的酒香。 他想,就放肆一次,就一次。 因防备而紧绷的肩背放松下来,他第一次去亵渎他的神明。 是神明允许的,是神明先动的手。 他催眠着自己,去沉沦。 可是神明对他的吸引力是致命的,不仅谢瑾允深陷其中,他也无法自拔。 人前,他们彬彬有礼,人后,他们亲密无间。 一直到被人发现了端倪,污言秽语传到天子耳边。 在当时,龙阳之风就是离经叛道,为世人所不容、不齿。 谢瑾允安慰他:皇兄那么疼我,他一定会成全我们。 可是当晚,谢瑾允就收到了一道赐婚的圣旨,这一次,皇上亦不站在他最疼爱的弟弟这边。 谢瑾允进宫抗旨的时候,秦启澜在母亲的牌位面前跪了一夜。 他自小就没了母亲,在二姐秦云婉的照顾下长大,姐姐就如同他的母亲。 可是这一次,姐姐在一旁哭,他却没有去安慰。 秦云婉也跪下,我也该跪,我辜负了娘的嘱咐,没有把你教好。 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喜欢他。 喜欢?!你懂什么是喜欢? 秦云婉泣不成声,你所谓喜欢的那个人正准备迎娶整个京都最好的女子,而你,还有哪家的姑娘愿意嫁给你? 秦启澜目视前方,坚定道:他不会。 圣旨如山,违之等于挑战天子的权威,辜负圣宠,谢瑾允在赌,赌他最敬爱的皇兄不会那么狠心。 谢瑾允在皇兄的寝殿外跪了一天一夜,第二日,风雨大作,他在青砖之上挺直脊背,终究还是病倒了。 同一时间,秦启澜就在自家的祠堂门前任由冷风夹杂着密雨打在他的脸上。 身上的鞭伤已经皮开肉绽,渗出来血液浸湿衣裳,他咬着牙一声不吭。 秦云婉在转角处躲着,咬着手帕看她最疼爱的弟弟一意孤行。 父亲气得把他逐出族谱。 秦启澜在祠堂外边郑重地磕了个头,向母亲请罪。 好在还有十三王爷不惧他人的眼光,愿意帮助他。 谢瑾允昏昏沉沉的,不知道睡了多久,口中喃喃地胡乱喊着很多人。 秦启澜的名字,还有逝去的父皇和母后 大哥你帮帮我,好不好? 病中之人的呼喊终于慢慢停息。 当朝皇帝看着自己的弟弟烧得糊涂,喊着那些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人。 大哥大哥 他们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很小的时候,当他还是太子的时候,谢瑾允就喜欢大哥长大哥短地叫他。 父皇驾崩以后,他继位,谢瑾允或许知道少年天子忙于朝政,于是不敢打扰他,兄弟之间难免生疏不少。 后来他的称呼变成了皇兄,他也再不会在遇到麻烦的时候第一时间找他的大哥了。 谢瑾允慢慢成长,褪去青涩,越来越像少年时期的皇上,变得更加稳重自持。 皇上很是欣慰,可是偶尔,他也会想起那个遇到什么事都会喊大哥的谢瑾允。 他以为弟弟只是一时糊涂,以为将京都众公子争相求娶的女子许配给他,他就会回心转意。 可是今日,他甘愿自折羽翼,为了和那人相守一生,情愿舍弃一生的尊贵荣华。 他才知道自己错了。 他就那么坐在旁边守了弟弟一整夜。 天亮的时候,他要去上早朝,没有等谢瑾允起来。 当他坐在大殿之上面对满朝文武的时候,他是那个不怒自威的天子,无人敢问,他身边的高公公为何不在皇帝身边。 与此同时,高公公带着圣上的一道口谕去看文病中的允王。 允王等到了他无所不能的大哥的成全。 只是,为了天家颜面,为了皇兄,为了那位女子的名声,他一人揽下一切。 他自请削去亲王爵位,成为庶人,自此远离京都。 他舍弃了很多东西,却只觉得浑身畅快。 秦启澜在偏门等他,不停地搓着手。 十三在他身边一刻不停地走来走去,口中喃喃自语:你别紧张啊,你别紧张啊。 我不紧张。秦启澜只是有点担心,听说他病了。 皇兄最疼他了,一定会没事的。 嗯。 秦启澜看到他了。 离门口越来越近,他的脚步越来越轻快。 不见天日的两厢情愿终于被成全,他们携手共同面对流言蜚语,除了两颗为了彼此鲜活跳动的心,再也不剩别的。 可是对于二人来说,他们拥有了全世界。 他看到谢瑾允的唇色还是苍白的,朝他靠近的时候却还在笑。 他说:我已经不是允王了。庶人谢瑾允,你还要不要? 秦启澜挑了挑眉,你以为我从前只是看上了你的身份地位吗?我才不是那么肤浅的人! 他笑了一下,我分明是,见色起意。 谢瑾允摇了摇头,那我得保护好这张脸。 当然。秦启澜看着他,朝他张开双臂,我也什么都没有了,连秦都不让我姓了,你还要不要? 谢瑾允轻轻叹气,上前一步将他揽入怀里,那你以后跟我姓。 你占我便宜呢?秦启澜身上伤还有点疼,于是只抱了一会儿就退了出来。 谢瑾允身上还是烫的,抱他的时候也没有从前那么有力。 他抹了两下他的嘴唇,仰头印了上去。 一直在装死降低自己存在感的十三此时忍不住了,他一边往宫门里头张望,一边咬牙切齿,喂你们俩!别太过分了。 秦启澜松开他,看着谢瑾允的嘴唇终于有了几分血色,他这才满意。 宫门两边的侍卫目视前方,完美地做到了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两人忽略了一旁尴尬得抓耳挠腮的十三王爷,旁若无人。 秦启澜说:谢瑾允,谢谢你。 谢谢你坚定不移地选择我。 谢瑾允:秦启澜,也谢谢你。 谢谢你来到,我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