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明人间》 一 他的父亲是透明人。 说来十分的不可思议,在他九岁那年,父亲因为一场意外,变成了透明人。 是真的透明的,全然透明的,看不到一丝头发,张开嘴也看不见嘴巴里头是红的──所幸的,他只是变成透明人,没有连血也变成鲜绿的之类,受伤了倒是可以看见皮肤里头的肌理、骨头、鲜红的血液──曾有几次父亲受过这样的意外,身体的机能也是正常的。 那次受伤,除了一开始找脉搏让护士跟医生很困扰外,其他倒是还好,聪明的医生拿出了一种专门开刀用的绿色冻膜,帮父亲涂上去后,顺利的替父亲做好了伤口的处理。 会变成这样,是因为原本父亲是在国家的一个研究部门工作,该研究室是专门研发一些特殊的武器、防具的部门。 父亲在里头的地位很重要以及崇高,他本身就是个天才,十六岁就从国家顶级的大学研究所毕业,十七岁的时候就入了该研究室,并且研发出许多超越前人的武器与独特的工具,扬名国际。他虽然不是研究部门的主管,地位却比主管更高。 在一次研究中,父亲正跟同事研发一种可以让物质变成透明的光束,但父亲却意外的被该光束大量照射到,导致他变成透明人。更悲惨的是,这样恐怖的意外,就算全世界顶级的科学家来帮忙,也找不回让父亲变回正常人的办法。 经过了长达两年的努力,科学家们宣布他们放弃──其实是父亲先主动放弃的,他受不了长期的折磨,以及不断被眾人检视透明身体的那种压力,这种压力,就算是天才也很难承受的住。 父亲收了国家一大笔的补偿(金额多到可以买下三四个小岛),带着他离群索居。 是的,只有他跟父亲。 这样的父亲,在十八岁的时候,与研究所的柜台小姐,也就是他的母亲,生下了他。 跟天才的父亲不一样,他很平凡,完全像母亲,除了眼睛跟耳朵的地方很像父亲外,其他的地方他都跟母亲没什么两样。 母亲也很平凡,只是一个高官的女儿,因为太平凡了,没什么作为,脑袋也愚笨,外表是挺漂亮的,但除了外表漂亮外,就是个没什么优点的人,总之就是一个每天只会关心自己皮肤状况、头发好看吗、身材如何的女性,但按照世人的定义来看,母亲可以算是个善良的好人。 他也不知道父亲为什么要跟这样的母亲在一起,按照常理来说,或是社会上大部分人的状况,父亲跟母亲是不该在一起的,也不太可能在一起,他曾问过父亲为什么要跟这样的母亲在一起,父亲沉默了很久,最后什么也没说──更何况母亲还大他七岁,而这样的母亲也在父亲变成透明人后,离开他们了。 在父亲宣布放弃让自己变回正常人的那天,母亲哭着跟父亲说,她希望能离婚,愚笨的母亲无法接受自己有个透明的丈夫,更早在一年前跟其他男人在一起了。 在十一岁的他面前,母亲哭得唏哩哗啦:「对不起,但我不想跟只看得到阴茎的人做爱……」 母亲这样说,他虽然看不到父亲,但却能感受到父亲的哀伤。 好悲惨,他想。 是的,他父亲真的很惨,不知道为什么,他全身上下都透明了,但只有生殖器那一块,还是原本的模样。 这就是他的父亲。 *** 其实除了看不见之外,他觉得父亲跟从前没什么两样。 以前父亲一天到晚窝在研究室中,他很少看见父亲,也很少跟他说话,父亲就算回到家里,也很少开口,他总是沉默的看着书,看着电脑,或是望着远处的某一点,在脑中进行只有他自己能明白的思考。 现在的父亲也是那样,虽然变透明了,但他依旧像从前那般,穿着乾净整齐的衬衫,配着西装裤,在天气热的时候会换上材质舒服的短袖衬衫,换上比较透气的夏日材质衣服,偶尔也穿些比较休间,雅痞似的服装;跟一般人想像中,邋遢或是不知打扮的科学家不一样,父亲本身来自家世不错的家庭,他的祖母更是个品味高雅的女性,从小就将父亲培养成一个有格调而且品味良好的人,所以那种运动裤配着衬衫、领带打不好、衣服怪模怪样的情况从不会在他父亲身上出现。 他喜欢那样的父亲,跟他不同,跟总是聒噪的讲着电话不管他的母亲不同,父亲长得高大,英俊,鼻梁高挺,眼神深邃,柔软带着微捲的黑发,知性的外貌,穿着简单但舒服的打扮,在他心中,父亲是最完美的父亲,虽然他们父子的感情一点也不好。 但他景仰父亲,爱着父亲。 他喜欢父亲那双深的彷彿星空一样的绿色眼睛,也喜欢父亲宽厚的大掌,头脑十分聪明的父亲,似乎天生就不太擅长与人交流,也有些拙于表达自己的感受与爱情;这样的父亲虽然很少与他说话,但是很疼爱他,每当父亲回家时,会先抱起他,温柔的吻着他的脸颊,说:「亲爱的科斯莫,你今天过得好吗?」 而只要他走到父亲旁边,他可以随意的依靠着他,父亲从不会赶他,他们之间没有什么话聊,但是却能够这样靠着彼此,他喜欢这样,也深爱着沉默寡言的父亲。 对于母亲,科斯莫奇妙的没有什么感情。母亲很少抱他,她总是嫌他太沉了,虽然他已经比同年龄的孩子瘦小不少,但是母亲就是不喜欢,她似乎对什么都不喜欢,不管是婚姻,孩子,或是她的丈夫,他从来都弄不懂母亲在想什么,母亲似乎也弄不懂他跟父亲。 母亲离开后,他觉得松了口气,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跟她相处,除了她是生下他的人外,他们之间的爱少得可怜,但他想,这件事情谁也没错,有时候很多事情,并不是错的,只是人跟人天生不对盘而已,并没有人规定,连上帝也没有规定,母子之间一定要有浓厚的爱。 他明白,母亲曾经很努力想当个好母亲,好妻子,但对她来说,这件事情实在太困难了,她活了三十几年,她的人生中一直没有办法学会的事情,就是安分的守着一个家,她更从没学过跟一个透明的丈夫在一起,所以最后她离开了。 对于她的离开,他跟父亲多少都有些悲伤,但是那份悲伤,很快的就消失,彷彿空气中的棉絮一样,它存在,让人有些困扰,但风一吹,棉絮终究要飘走的。 从十一岁那年开始,他跟父亲就居住在国家的边境,那个有着一大块山林,祥和寧静的小镇里,他跟父亲住在离小镇有段距离,必须用气航车骑三十分鐘才能到的山坡上的小庄园中。 *** 变成透明人后,父亲的消息曾在世界引起轩然大波,不少报章杂志都用悲剧这样的事情来形容父亲的意外,毕竟变成全世界都知道的透明人并不是件值得让人开心的事情(国家对外有所隐瞒,把父亲生殖器那边没变透明的事情给压了下来)。 这样的父亲从那之后,就再也不出门了,除了他们搬家,以及那两年他待在研究室找解决办法之外,父亲再也没离开家门一步过。 当然人是善于遗忘的,过没几年,大部分的人就不太记得有一个被变成透明的科学家了。对普遍性质的人们来说,大概那个明星跟谁在一起,政治家的丑闻,是比较重要且合乎现实的。 两个人生活在一个约三英亩的庄园中其实不是件困难的事情,如今科技发达,生活便利,自从前三个世纪出现什么家里蹲之后,许多厂商贴心的替不出家门的人设想好一切。 只要上网选购,按下按钮,刷个卡,什么想要的东西都会便利的送到家门。 许多专用的机器人多到人类有很多事情都可以不用自己动手,科斯莫每天只要去设定好,机器人就会自动打扫,替他整理庭院、菜园,也会替他修缮围墙等等。 科斯莫不想去上学,想在家陪父亲也没问题,科技发达的另外一个好处,在家上课──打开网路,输入註册码跟密码,老师就会在萤幕的另外一头说:「嗨,科斯莫。」,学歷这件事情也只要定时出门去考个试,就可以轻松得到了。 与父亲相比,科斯莫的确是个普通人没错,但他的智商还是比一般人稍高了一点,所以科斯莫的学业也在他十九岁的那年就得到大学的学歷。 除了真的需要,科斯莫也每天都在家里陪着父亲,从十一岁那年开始,他的生活就是围绕着父亲打转。 母亲离开的那天,他跟父亲也同时准备搬离那个曾经在大城市中的小房子。 目送着母亲离开,他记得自己依靠在透明的父亲身旁,他看得见他身上穿的衣服,却无法看见他的表情,无法看见他那双深邃的美丽眼睛,他试图握住父亲的手,科斯莫小心翼翼的往衣袖那个方向伸去,然后一点一点的碰上父亲的手指,虽然看不到,但肌肤却能感受得到,变成透明不是连体温都失去了,父亲的体温那么温暖,一如从前,宽厚的大掌一样的宽厚,上头有着长期摆弄研究器具弄出的薄茧。 父亲感受到他的碰触,似乎微微震动了一下,但科斯莫仍旧坚持的握住父亲的手,父亲迟疑了一会,才回握住他。 「爸爸。」科斯莫说:「我爱你。」 看不见表情,看不见嘴唇的父亲,沉默了好一会,才用力的握紧了儿子的手。 那低沉美好的声音,似乎带上了些喜悦,哀愁,还有些什么,科斯莫听不太出来,但他可以感受到父亲呼吸变重了,声音有些低哑:「我也爱你,科斯莫。」 那是父亲第一次说爱他。 从来都拙劣表达自己感情的父亲第一次那样说。 从那次之后,科斯莫觉得自己的心,自己的灵魂,自己身体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改变了,很模糊,很微小,但是一点一点确实在改变着。 他爱他,科斯莫想,真是感谢上帝。 (待续) 二 科斯莫回想起自己感情的改变是从何时开始,大概就是从那时候吧。 他其实没有见过父亲哀伤的神色,在他变成透明人之前,他们就很少碰面,就算父亲在家,他也很少看见他有什么表情变化,脑中对于父亲脸的印象,就大概是那些琐碎的记忆。而自从父亲变成透明之后,家里父亲的照片几乎都藏起来了。 科斯莫隐隐可以明白为什么父亲要把照片都藏起来,毕竟一个每天早上照镜子都看不到自己的人,大概也不会想要看到照片中那个已经看不见的自己吧?但这让他觉得有些难过,他有些害怕自己会慢慢的忘记父亲长什么样子。 而也是从那天开始,科斯莫改变了。 他本来是个跟父亲有点像的孩子,不知是天生的,或是景仰父亲造成的,科斯莫不太喜欢说话,除了对父亲以外,他也不太喜欢碰触别人,曾经他有想过,是因为这点他才跟母亲处得不太好──毕竟他常常抗拒母亲的亲吻与拥抱;可跟父亲搬到庄园之后,他变得喜欢说话起来,三不五时就会去拥抱父亲,想去摸他看不见的手,甚至是想到就会去亲吻父亲的脸。 科斯莫有时候会觉得这样的自己很烦,但他没有办法抑制自己,偌大的庄园中只有两个人类,太寂寞了些,而父亲不爱说话,他想,那就让我来说吧,科斯莫不管做什么,都让自己像隻聒噪的小麻雀一样。 「爸爸,泡茶好吗?红茶呢?还是要玫瑰茶,或是前阵子镇上赫尔太太送得蓝莓茶……」 「爸爸,今天就不要让机器人煮了,让我来吧,我昨天看了网路上的食谱,很想做作看那个燉肉呢。」 「爸爸、爸爸、爸爸……」 科斯莫的声音总是不间断,只要父亲在附近,他就会连要去厕所也对父亲说,他要去厕所了、开个冰箱门也会问他,要不要顺便帮他拿些什么。 父亲不会回应太多,通常都是,嗯,好的,可以,没问题。父亲也很忙,虽然变成透明的,但他仍旧大量的阅读,每天也上网吸收新知,更在庄园内弄了一个小的研究室,每天不知道在捣弄些什么。(科斯莫曾想过,父亲或许还在找着让自己变回原本模样的办法。) 但父亲只要回应,就算只有一个单字,科斯莫就会觉得快乐。有些话科斯莫只是想说,父亲并不会回应,除了衣服什么也看不到的父亲,科斯莫却慢慢能感受到他的情绪,开心的、温柔的,有时候夜深人静悄悄的悲伤的…… 科斯莫觉得自己似乎嗅着空气,就可以感知父亲的一切。 而他更喜欢去碰触父亲,无法抑止的,由于看不见,触摸以及听见声音,是最能让他感到安心的办法。 他时常觉得自己很烦,但是父亲对于他这样的改变没有多说什么,他是宠溺科斯莫的,他任着自己的儿子做出这一切;科斯莫曾经不只一次想着,他爱我的,因为他爱我,而我是他在这世上仅剩的,所以他无法拒绝我。 的确,在血缘上,他们的确是彼此仅剩的。很悲哀的,父亲的父母早早就过世了,他们在这世界上的确仅剩彼此──母亲、妻子都已经离他们父子而去了,科斯莫在十三岁的时候知道了他有个异父的弟弟,在得知这一切之后,科斯莫跟父亲都明白,这世界上他们的确仅剩彼此。 而也是在那次之后,他们的关係,科斯莫跟父亲之间的关係,有了改变。 *** 科斯莫十三岁的那年来了初精,似乎比许多男孩晚了许多。 会觉得比一般的男孩晚,是因为虽然跟着父亲隐居起来,但科斯莫还是有跟从前的同学们联络,男孩们总是不吝嗇分享自己的经验,甚至可以说总是迫不及待的分享自己的转变,因为这样,他知道几名朋友早在十岁出头就有了经验,科斯莫甚至有一位同学,已经有过性经验了。 而那天是在科斯莫得知自己有了异父弟弟的隔天。 一早起床时,他感受到自己身体跟从前不一样了,底裤上头有着黏稠稀少的液体,他当然知道那是什么,还在上学的时候他就跟班上的同学看过一些让人脸红心跳的影片,影片里头有些什么,好奇心旺盛的孩子们当然会一一弄懂,科斯莫也曾有过那段时光,就算他不想知道,其他男孩也会让他知道的。 科技发达的另外一个坏处,孩子们只要有心,就可以秘密的在大人所不知道的时间里,偷偷知道许多事情。 而且五年级的时候,学校就有上过一些性教育课程了。科斯莫非常清楚自己的状况是怎么回事,那天他起得很早,夏日将近,天色在五点时就全亮了,科斯莫因为梦而惊醒,醒过来后就感受到自己身体的变化,双腿间的异样敢让他觉得有些不舒服,可他并没有感到慌张,也没有害羞的感觉,只是觉得茫然,因为他在睡梦中,梦见自己的父亲了。 他梦见父亲是正常的模样,那是好久不见的父亲,一如从前的眉目,看起来有些忧鬱,父亲全身赤裸着──科斯莫曾看过父亲的身体,他跟父亲一起洗澡过,可是要不是做梦梦到,科斯莫还不知道自己居然将父亲的身体记得那么清楚。 那真的是很健壮的身体,丝毫不像小说中、电视上常常出现的那种苍白削瘦的科学家,父亲每天都会固定的健身,起码他现在在家中会,本来就高大的父亲身上,虽然没有夸张的肌肉,却有着线条清楚,肌理分明的雪白身体。 科斯莫梦见的就是那样的父亲。 梦中父亲全身赤裸,他跟父亲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一片雪白,在雪白中他与父亲靠在一起。而父亲的神情一如从前那样,有些空白,却又带着某些科斯莫不懂的抑鬱,彷彿一片绿色原野的眼眸哀伤的看着科斯莫,欲语还休。 梦里科斯莫也是全身赤裸的,他躺在父亲的怀里,他们紧紧相拥,亲密的彷彿是一体的。他跟父亲什么也没做,就只是两个人哀伤的捧着父亲巨大的生殖器,相拥在一起。他望着父亲的生殖器,软软的躺在他的手中,父亲时不时的发出叹息,看着那样的父亲,科斯莫觉得好可怜,心痛得莫名,他想要吻他,吻那双忧愁的眼睛,吻他形状动人的唇,想要吻着他厚实的胸膛,甚至想要吻父亲的阴茎,但科斯莫什么也没做,他只是温柔的抚摸着父亲的那里,听着父亲的叹息,靠在他胸前听着他的叹息,就是这样的梦。 醒来时,他就察觉到自己有了第一次的晨勃,而那梦的景像还清楚的印在他的脑海里,甚至只要闭上眼睛,那样的影像就像还烙印在眼皮上一样,那么的清晰,父亲肌肤的触感以及模样,胸肌的起伏,型状美好的阴茎,修长的双腿,甚至连体温都那么清楚灼热,科斯莫只要一想起那样的父亲,就觉得喉头一阵乾渴,那是十三岁的他,还无法很明白的慾望。 按照一般情况,他应该一个人偷偷的把那件底裤拿去洗,他想。 但科斯莫却没有那样做,他无法弄清楚自己在想些什么,他那颗有些早熟的脑袋,在那天清晨发热又无法控制的,他拿着自己的裤子,下半身不着一缕,上半身穿着宽大可以遮盖住到膝盖的睡衣到了父亲的房间。 父亲的房间从不上锁,而父亲习惯裸睡,科斯莫非常清楚。 推开门,他走进去,有着黑色床单的大床上,看不见任何人影,却可以看见床单下陷的模样,而在床的中心,可以看见父亲的阴茎──跟在梦中一模一样。 父亲是裸睡的,而且还因为天气热的关係,把被单都踢开来了,他们的家有中央空调,但是父亲却喜欢比较自然的气息,所以常常把自己房间的空调给关掉。 那张大床靠着窗,窗户打开着,清晨的阳光正温柔而不带过度灼热的洒落,黑色的床单上头,什么也没有,只有父亲的生殖器,正慵懒的彷彿一隻猫咪一样,躺在那里。 那真的是形状美好而且大的让人忌妒的生殖器。 跟同学看过不少影片的科斯莫其实不太清楚什么样的阴茎才是好的,但父亲的跟影片中那些演员们的比起来,丝毫不逊色,顏色在他眼中看来是漂亮的,而且大的让男孩隐隐觉得羡慕。 科斯莫还是个男孩,而才有过初精的生殖器,顏色跟大小明显都逊色父亲许多,而在从前在学时,他在其他男孩身上学到的,就是生殖器的大小对男性十分重要,那样的观念一直深深的扎在他的潜意识中。 科斯莫就站在房门口,看着看不见的父亲,看着父亲的阴茎。 父亲似乎也在晨勃状态,阴茎看起来硬挺,父亲是在作梦吗?梦中他又想着什么?为什么他的生殖器会这样?科斯莫不断想着,他看着透明的父亲,又想着梦中的父亲,想着梦中他抚摸着父亲阴茎的触感,却发现自己能想起父亲的肌肤,体温,脸的表情,瞳孔,却无法想起那阴茎摸起来是什么感觉。 想着,想着,科斯莫上前了,一步一步的,彷彿受到那个生殖器的牵引一样。 科斯莫前进的很慢,他脚步轻巧的彷彿一隻猫般,他屏住呼吸,一方面却又想要贪婪的嗅着空气,空气中有父亲的味道,但那味道却又不像平常,似乎是因为父亲裸体的关係,所以那份味道有了微妙的转变。 他小心的估量着父亲躺的位置,虽然可以藉由床单凹陷的地方来看父亲到底在哪里,但科斯莫还是害怕惊扰到他,他慢慢的爬上床,十三岁男孩的重量对床并没有造成很大的影响。他一爬上去,黑色的床单上彷彿覆盖了一层会滑动的白雪般。科斯莫的肌肤也遗传到了父亲,白的像是雪一样,那是北欧人种特有的肤色,比高加索人还要白许多,他们的祖先似乎是很纯正的北欧人,虽然经过一些混血,但他跟父亲都拥有那样纯白的肤色。 他看着黑色床单上自己细瘦的手脚,又看着离自己近在咫尺,已经四年没见过的生殖器,觉得自己的脑袋有些难以运转。 眼前这个看不见的透明人是他的父亲,而那个巨大的阴茎,是生出他的工具之一。而这更是他目前能看到的,父亲身上唯一真实的肌肤。 然后他刚刚做梦梦见他抚摸着它,近距离看着父亲的阳具,他好像能想起梦里头摸着它的感觉……男孩的脑袋很乱,边想着,呼吸隐隐有些急促起来,他的脑中有个声音跟他说,你该退开了,科斯莫,是你睡迷糊了,但又有另外一个慾望告诉他说,去碰触他啊,去碰触他,碰触你的父亲,你不是一直渴望着吗?不是隔着衣服,也不是隔着一层什么的,而是真实的碰触他。这样你才能感受到那份真实的安心,不是吗,科斯莫? 那些声音实在是好吵,让科斯莫被烦的皱起了眉头,他犹豫了很久,一边觉得自己该退开,但又想要去碰触父亲。他已经整整四年没有跟父亲有真正肢体上的碰触,日常生活中,父亲的确允许他的亲吻,他的拥抱,一般的父子也的确是这样,但科斯莫却知道,他要的不是这个,因为看不见,他反而想要的更多了。 他想要不是隔着一层衣物,而是真实的,全身赤裸的碰着父亲,只有这样,科斯莫才觉得他的生活是真实的,也才觉得──这个透明的父亲是真实的。这是一个很奇怪的想法,但他却无法摆脱这份感觉。 他想了很多,科斯莫也不知道自己想到最后想了些什么,最终他还是顺从了自己的渴望,他轻轻的在父亲身旁躺下,然后伸出手,小心的将手停在父亲的生殖器旁,却没有碰触。 他只是隔着一层空气,那层薄薄的空气,用手轻轻描绘那个生殖器的形状。 他还没有勇气去真正的碰他,在要碰到的那瞬间,科斯莫害怕起来了,如果碰上去时却什么也没有,父亲真正全身变成透明的话,那该怎么办呢?十三岁的他被这种无形的恐惧给压迫着,他咬了咬牙,最后还是没有去碰,他只是小心的,小心再小心的,隔着一个很小很小的距离,细细的隔着空气,抚摸着父亲的阴茎。 真的很大,科斯莫,搞不懂为什么可以那么大,他一隻手还无法将它包住,那样巨大的东西在他的眼中看来有些可怕,但却又让他觉得亲密,因为那是他目前唯一能看见的,父亲身上的东西了。 父亲的阴茎比起他的皮肤,顏色看起来沉了许多,底色不是白的,而是深红色中带着一点黝黑,而那两个囊袋沉沉的,连接在其后的是一片浓密微捲的黑色毛发,没有真正碰触到,可光是这样,科斯莫就觉得他的脑袋更晕了,身体深处有种灼热的慾望,他搞不懂得发热感,不断的从四肢,肚子里,还有那个说不出口的地方传来。 看着父亲的,科斯莫又忍不住看向自己的,他掀开了睡衣,露出赤裸的下体,与父亲茂密的丛林与粗大的傢伙相比,科斯莫的生殖器简直就像隻小鸡一样的可笑,他看着自己的,觉得有些生气起来。 「科斯莫。」就在科斯莫看着自己的时,父亲的声音传了过来,他被吓了一跳,身体一震,将脸望过去──如预料中的,什么也看不到,可科斯莫还是专注的看向那个应该有父亲脸在的地方。 「爸爸。」科斯莫喊。 「你在干什么呢?」父亲的声音还带着刚甦醒的慵懒,似乎有些惊讶自己的儿子在一旁,穿着宽大睡衣,没穿底裤,还拉开来看着自己下身的动作;但他虽感惊讶,还是拉过一旁的被单,盖上了自己的,也盖上了儿子的,声音低柔:「会感冒的,孩子。」 他没有斥责,也没有把科斯莫推开来──或许他有惊讶的表情,但因为他是透明的,所以科斯莫什么也没看到,但光是这样的举动,就让他够开心的了。 父亲并没有拒绝自己,这样的想法充斥着科斯莫的脑袋,他仰起头,看着那个透明的地方,小心的挪动着自己的身体,他与父亲还是有一段距离,他很清楚,只要在往前几公分,他就可以碰到他了,但他又不敢。 科斯莫用着自己也听不出来的恳求声音,怯弱的问着尤里西斯,他的父亲:「爸爸,可以抱着我吗?」 尤里西斯静了好一会,科斯莫不安的望着那块透明的地方,看不到真是一件让人恐惧的事情,他什么也看不到,唯一能看到的阴茎却无法看得出表情、情绪,而且那个地方现在还被被单盖住了,科斯莫觉得焦躁起来,他甚至觉得眼泪要从眼睛里滚出来,刚刚说出的那句话已经耗尽了他莫名的勇气。 科斯莫咬着唇,内心在害怕的同时,却又逼自己不可以转开头,他就这样望着,太阳在他看着父亲的时候,从微弱转变成炽热,黑色的床单十分吸热,科斯莫甚至冒出了一层薄汗。 最后,科斯莫听见了一声叹息。 是父亲的叹息,那声叹息里头似乎有着许多东西,但科斯莫却无法解读,但那叹息却足以令他惊慌了,他慌乱的喊着:「爸爸……」 可尤里西斯没有回答,他只是伸出手,那透明的手,把自己的孩子抱进怀里。 父亲的体温让科斯莫想哭,他想,父亲还在,真好。他虽然是透明的,但是真实存在的。 已经许久没有这么亲密的接触,他想要更多、更多一点,多到他甚至希望自己能够是赤裸的。科斯莫想,为什么我刚刚不脱掉衣服呢? 父亲抱住他之后,却再也没说半句话,他只轻柔的用手拍着科斯莫的背部,科斯莫将头靠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真实而且节奏缓慢的心跳声,踟躕了许久,才慢慢的伸出手,环抱住父亲的胸膛。 但他们的下半身却还是有着一段距离,科斯莫的内心无比的渴望着,渴望能够再靠近一点,可以的话,他真想要让自己那可笑的生殖器,与父亲的贴紧着。 「爸爸。」科斯莫喊。 尤里西斯轻嗯了声,声音淡的彷彿快睡着了。 科斯莫有些不安的,将自己来了初精的事情跟尤里西斯说,他不清楚其他男孩是否会将这件事情跟自己父亲分享,但他却想要跟父亲说,内心深处的悸动彷彿正在催促啟航的号角般,逼得他笨拙的说出来,他边说边抱紧着父亲,越抱越紧,可尤里西斯却没说他抱痛了他,他只是沉默拍着孩子的背,那拍动的手节奏依然明确,一下、两下、三下,比心跳的节奏再慢一点,却又那么温柔。 尤里西斯没有回话,科斯莫抬起头,看向那块透明的地方,他不知道自己脸部表情是如何,照理来说他应该可以感受到自己脸上每一块肌肉的动作才对,但他现在却什么也感受不到,他不知道自己在父亲眼中,到底是怎样的表情。 而他也渴望看见父亲的表情,一丁点也好,眉毛、眼睛,或是嘴角,那怕只是一片指甲大的肌肤都行,但没办法,不管他看得多么期盼,内心多么的渴求,父亲依旧是透明的。 科斯莫看着透明的父亲,庞大的沉默压着他,虽然拥抱住了父亲,他们的体温交融着,尤里西斯拍着他的背,一切照理来说是这么美好,但不安与痛苦依旧盘踞在少年的心底。 「爸爸,爸爸……」科斯莫哭了出来,在知道父亲变成透明人、在父母离婚、在得知母亲有了另外一个孩子时都没哭的男孩此刻却哭了起来,他把脸埋在父亲怀中,泪水湿了那块透明的胸膛,泪水奇异的在半空中停住,停在那块透明的地方。 尤里西斯又叹息了声,他停下拍抚的动作,把头靠在儿子的头顶上,科斯莫可以感受到父亲的鼻息,温暖的抚弄着他的头发。 「你长大了。」尤里西斯说,他的声音很复杂似的,科斯莫感觉到父亲轻轻的吻了他的头顶。 科斯莫觉得那句话好哀伤,他哭着,点点头又摇摇头,坚持的把头靠紧在父亲的胸膛上:「我不想长大。」 科斯莫想,为什么我要长大呢?他突然觉得长大是件可怕的事情。长大了以后,他是不是得去面对许多他所不想知道的。他觉得现在这样很好,他只想要跟父亲两个人守在这里。他哪也不想去,他只要在父亲的怀中就好。他不能长大,他长大了,父亲该怎么办? 「……是人都得长大的。」尤里西斯抱紧着自己的孩子,任他哭着,又彷彿不安一般的,动了动自己的身体,似乎想离自己的孩子远点。 这点被科斯莫察觉到了,他慌张了起来,父亲一退,他就追了过去,固执的把自己身体紧紧贴着父亲的,而他跟尤里西斯的下半身终于碰触到了,科斯莫一贴近父亲,就吓了一跳。 尤里西斯也被吓到似的,整个人动也不动,僵硬着。 父亲的那里正灼热着,坚硬着,虽然没有看见,但贴紧着他的科斯莫却非常清楚。 他仰着沾满泪水的脸,看着父亲,有些迟疑的喊了声:「爸爸?」 可尤里西斯没有回话,透明的他只要不说话,就像不存在般,除了体温、除了摸得到、除了心跳、除了那胀大的生殖器外,他就真的什么也看不到了。 科斯莫察觉到父亲的手正慢慢离开他,少年咬了咬唇,用着尤里西斯来不及反应的速度,拉开了盖着他们的背单。 科斯莫听见一向冷静的父亲有些惊慌的喊了声:「别……」 可他依旧坚持,而在他拉开被单,往下看时,禁不住红透了脸。 尤里西斯的阴茎已经整个勃起了,就跟科斯莫在影片中看见的一样,一阵男性的味道在被单被扯开后,对少年扑鼻而来。 (待续) 三 科斯莫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睡在父亲的怀中。 父亲穿好了衣服,呼吸深而悠长,像在沉眠,科斯莫刚醒来还有些迷糊,他喊着:「爸爸?」 躺在父亲怀中的感觉很好,科斯莫一瞬间觉得像在梦里,可真实的感觉又告诉他并不是,他依恋的躺在父亲怀中,虽然看不见,可靠在他胸前,听着他鼓动的心跳,那份感觉真实且美好,他轻轻的蹭了蹭父亲的胸口,轻的彷彿鸽子的羽毛落在一地落叶上。 一开始他担心父亲被吵醒、这样他就得面对他了。十三岁的他可还没想到怎么解释自己刚刚一串行为,可尤里西斯睡得很熟,科斯莫又喊了几声还用力蹭了几下,但尤里西斯依旧像被睡眠的女神给掳获般,最后他放弃的从父亲怀中鑽了出来,他看向时间,已经十点了。 「喔……惨了。」科斯莫想起他今天有一堂课在九点,虽然是网路课程,但是他并没有设定让电脑主动录下来,而且这门课程老师喜欢跟学生互动。 「算了,翘掉就翘掉吧。」烦恼不过三十秒,功课还算不错,一直以来也都乖乖上课的他并不引以为意,而且课业上的烦恼在此刻比不上生理的需求,他饿了。 他想父亲晚些醒来,也该饿了,便走出房门,命令起机器人做事,而且他想起他的菜园该去浇水跟看看了,虽然有机器人很方便,但科斯莫喜欢接触泥土,他总觉得自己亲手照顾的菜更加美味──忙碌是遗忘的开始,还未搞懂自己感情的科斯莫一旦忙起来,很快的就忘了早上那些事情──或者说他也不是忘了,只是没有适当的时机提起,而随后醒来的尤里西斯也没有提起。 尤里西斯对待他一如从前那样,科斯莫对他也是,父是父,子是子,没什么好改变的。 当然,还是有些的。 例如尤里西斯突然变成一个好父亲起来。 慢慢的,渐进的,尤里西斯笨拙又有些可笑的开始对科斯莫亲暱起来,彷彿按照教学手册一般的,他当起一个比从前称职些的父亲,例如他开始关心科斯莫的功课──但老实说这毋须担心,科斯莫实在是一个过于成熟乖巧的孩子,而且虽然头脑没全遗传到尤里西斯,可也比其他孩子聪明多了。 例如他开始注意科斯莫的饮食──这点科斯莫再爱他的父亲也得抗议:「爸爸,我从不挑食的,反倒是你,红萝卜、青椒、甜椒、芹菜、黄瓜还有许多你都不喜欢吃。科学家难道不知道养生吗?东方人传来的那套对身体可是很好的。喔,好吧,虽然你透明了但我知道你摇头了。」 例如他开始关心科斯莫的兴趣──注意起这点让尤里西斯觉得他的男孩真是可爱,科斯莫居然喜欢园艺,尤里西斯一开始以为他是因为这个居所的空地太大才搞起那些菜啊还是什么樱桃跟葡萄起来,结果科斯莫是真的喜欢。 「这些小东西比人类可爱多了。」,他的小科斯莫,他的男孩脸上沾着泥土,一脸严肃的说着这种不适合他年纪的话,让尤里西斯是又心疼又怜爱。 尤里西斯发现他决定好好当个父亲是件正确的决定,因为在此时,他才知道他的男孩是多么的好。 而科斯莫也有了转变──例如他比以前更爱撒娇。 他够聪明,少年可以察觉到父亲比以前关心他,例如他不会再一整天窝在他的房间里、研究室中,不会要儿子出声他才有一两句话,现在的尤里西斯会三不五时问着科斯莫在哪,会主动跟他谈天,虽然父亲的开头总是有些不知所云、笨拙,可科斯莫可以感受得到他的真诚还有爱。 科斯莫喜欢这样,内心几乎是溢满喜悦的喜欢着。 他本就对父亲充满了敬意与爱,而一直以来有些疏离冷漠的父亲在此时贴近他起来,任何一个十三岁的男孩都会高兴的,何况是科斯莫。 所以科斯莫纵容自己变成一个幼稚的男孩,他整天喊着父亲,三不五时就仰起脸去吻那个透明父亲的脸,甚至好几次因为没抓准距离差点吻到尤里西斯的嘴,可尤里西斯从没说过什么,他甚至宠溺的回吻着他的男孩的脸,或是额头,父亲的回应让科斯莫更为欣喜。他甚至夜晚挤去跟父亲睡在同一张床,尤里西斯一开始似乎想拒绝,但最后还是纵容的掀开了他的被单,而科斯莫发出的欢呼足以吓醒夜间安睡的玫瑰。 他们就是这样,一点一滴的改变了。 这对父子该察觉到他们自己本身变化的。 但,眾人所知的,恋爱总让人变傻。不管是天才,或是少年。 所以这对父子,全然不知他们其实跟一般情侣没什么两样了,只是每日愉快的过着生活。 *** 不过尤里西斯并不是那么简单成为一个“真正的、称职的父亲”的。 那天清晨,其实科斯莫醒的时候,他也醒过来了,可他也尚在混乱中,睡了一场回笼觉并不有助于思绪的釐清。他装睡着,感受着他的男孩在他怀中蹭着,喊着他,那时候尤里西斯觉得自己的心奇异的发烫着,那是无法用言语来表达清楚的悸动。 那瞬间尤里西斯承认,他真的很想抱紧他的孩子,吻着他,不是额头也不是脸颊,而是他鲜红如刚收成樱桃的唇。 但他是个父亲,还是科斯莫的父亲,所以他不该如此。最后他只能压抑着自己,装着没那回事,装着他还在睡着一般,感受着他孩子在他胸前的捣蛋。 等科斯莫一离开,尤里西斯就衝去了他的书房。 尤里西斯打开那个他可以不碰就不碰的通讯器──还真是感谢前人的发明,现在的通讯器都附带了视讯功能,要找个没视讯功能的还不一定能用,而且这些东西清楚的连毛孔都可以看见,变成透明的他根本不想要让人看见他,所以除非必要,他是能不使用就不使用,况且他需要这个通讯器,需要它来联络朋友,尤里西斯是有朋友的,还不少,从前的他当然会十分乐意与朋友联络,但透明的他大多数时候是不愿的。 当然他要动手改造这项功能也是可以,只是他嫌麻烦最后也是不了了之。 尤里西斯拨通了电话,不到两秒,对方就接了起来。 「喔!我的上帝!是尤里西斯!天啊,真的是那个透明的尤里西斯!吆呼?你真的在吗?透明的尤里西斯?因为你变透明了所以我看不到你了!出个声吧!尤里西斯!」视讯一开啟就是个衬衫沾着咖啡渍,眼镜戴歪一边,鬍子留得让孩子看了会大哭的巨大壮汉,对方太巨大了,巨大到把萤幕都佔满了3/4。 「杜鲁,够了。」尤里西斯头痛的要对方住嘴──杜鲁是他的朋友没错,从他十二岁上大学时就认识对方,杜鲁是个比普通人聪明一点的傢伙,那年他二十岁,在学校是个风云人物,见到如彗星降落学校的尤里西斯觉得十分不可思议,硬是跟他当起朋友来。那时的他就长得如此巨大,而且个性跟现在一样,夸张、嬉闹、让人头疼,可其实是个好傢伙,也有着许多朋友,也一直以来是尤里西斯忠诚的朋友。 但尤里西斯若非需要,真的很不喜欢在他现在还是透明时找对方,谁叫杜鲁太喜欢调笑他了。 杜鲁总是把尤里西斯当弟弟,当孩子,更也喜欢用言语捉弄他,从以前就是这样,现在依旧,尤里西斯想过,这男人大概一辈子都不会改变。 「喔,好吧,小宝宝尤里西斯,怎么了?你上次连络我可是三个月前了,那次还是叫我帮你找个什么螺丝还是器材的,现在又怎么了呢?叫我找个把你可以变回不透明的东西吗?这样可有些难了!」杜鲁笑着问,他知道尤里西斯不喜欢这个玩笑,但他还是喜欢对他开。 尤里西斯头很痛,他讨厌那个暱称,可杜鲁却总喜欢这样叫他。而尤里西斯知道,让对方闭嘴、不开这些玩笑最好的办法,就是理也不要理。 「我是要来问你……如何当个父亲的。」尤里西斯静了很久,久到杜鲁都去换了件衬衫。 他一边换还一边喊:「一看到你的来电我就衝过来接电话了!看看,都是你害的,害我还翻了咖啡,喔,我的衬衫,露西会揍我的,她一定会很生气的说,亲爱的!我天天在洗你那些女儿儿子的衣服了!何必多你一件!不过尤里西斯你知道的,她根本不用洗啊,都是洗衣机在洗,可她总爱唸我,女人为什么会这样呢?婚姻真是让人不明白啊,我可爱的露西婚前真是个小甜心,可婚后就是个小毒药了,喔,所以尤里西斯你到底是要干吗?」 杜鲁自言自语的太开心了,开心到他还没听到尤里西斯的话。 直到尤里西斯又再说了一次。 杜鲁愣了愣:「蛤,你说什么?」 尤里西斯很不耐烦的皱了皱眉,虽然谁也看不见,但他还是无可避免的皱眉:「我说,我要问你,如何当个父亲。」 杜鲁傻住了:「喔,真的假的?真的假的?尤里西斯?你真的是尤里西斯吗?老天爷!上帝!宙斯!东方远古的孔子!爱因斯坦!」 「够了,杜鲁……」尤里西斯后悔了,非常的后悔。他不该想说杜鲁是三个孩子的父亲,就忘记他的性格而来问他的。 「喔,拜託,别这样吗,我只是开玩笑而已。尤里西斯你知道的,我总是有权利表达一下我的惊讶,是吧!你说你要当个父亲呢!尤里西斯!你早就是了!嗯,虽然一直以来我觉得你不太称职,你看看你家那个男孩,科斯莫真是乖巧到让人无话可说了,我家的玛乔丽,还是莫里、纳特有他四分之一乖巧就好了!总之,怎么说呢……孩子,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说,就是……你没生病吧?」杜鲁担忧的问。 下秒尤里西斯把通话关掉了。 三分鐘后杜鲁狼狈的等通话被接通,他头痛的看着那块透明的头,试图想看出一点对方的什么,可惜还是透明的,他抱怨道:「尤里西斯,你怎么像个小男孩一样幼稚?你不觉得放着电话在那边响三分鐘很吵嘛!」 尤里西斯冷哼声道:「杜鲁,你怎么话十年来从来没变少过?还有我关静音了。」 杜鲁举起双手:「好了好了,我不开玩笑了,亲爱的朋友,你跟我说吧,你怎么会突然想学当个父亲?就像我说得,我家三个小鬼加起来还不到你家的一个科斯莫!他完全不用你操心,如果国家要颁个什么最乖孩子奖,你家的小天使该有一份。」 尤里西斯又静了会,他抬起手揉了揉眉间,好半晌才道:「他的确是个好孩子……可我最近发现我对他太不关心了……你知道的,我这方面并不太擅长。」 杜鲁闻言笑了起来,如果可以的话他现在还真想穿过萤幕去揉揉尤里西斯的头,虽然他看不见他,但他大概可以猜得出尤里西斯现在是个怎样的表情。 「喔,好吧,这理由真是好样的。的确,认识你那么久了,你这方面一直没什么进步,我也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人家总说上帝是公平的,你是天才没错,但从前到现在,你的另一些部分就跟个白痴没两样。」 尤里西斯无奈的皱眉,虽然杜鲁看不到,但他们熟悉到杜鲁知道他一定皱眉了。 「别皱眉,我觉得我说得可是正确的。你看,戴娜最后也离你而去了,虽然我早就知道她不可能陪你太久,但她找我抱怨过的,你懂吗?你总是少了些什么……而你再不懂得好好珍惜的话,我也怕科斯莫最后会变成一个坏小子,虽然这可能性很低。不过你得清楚,现在这世界上最爱你的人就是他了,那孩子的眼神是那么爱你,尤里西斯,你真的得当个好父亲。你错过太多了,而且就我所知戴娜也不是个好妈妈,你们俩都太依赖那些什么机器人了,总以为孩子不用拥抱亲吻就可以好好长大,这是错的,尤里西斯。」 尤里西斯没有答话,杜鲁认识他很久了,也是最懂他的朋友,他们两个之前吵过、打过架,杜鲁也在他父亲去世时陪伴过他,在他母亲离开时来帮助他,而他跟戴娜结婚时,虽然杜鲁不看好,他还是给了祝福,他甚至是科斯莫的义父,而知道他变成透明时,杜鲁是唯一一个大笑来拥抱他的朋友。 杜鲁是个诚实不虚偽,实在的朋友,所以尤里西斯永远不会对这样一位朋友真诚的话感到生气。 「嗯……我明白。」尤里西斯说道,他无可否认,的确有段时期,那个很重要的时期,科斯莫还是小婴儿的时候,他跟戴娜都把孩子丢给机器褓姆,想说可以一了百了。 戴娜讨厌换尿布,讨厌餵牛奶,只喜欢逗孩子跟替孩子换衣服那些,她把养孩子当做在玩洋娃娃,而尤里西斯则是工作太忙了,另一方面,他没跟谁坦承过,因为他不太想面对自己的孩子,他跟戴娜没有爱,那时候他又陷入了人生的迷惘中,所以他也无法把爱分给科斯莫。 因为这样,尤里西斯的母亲很愤怒的把科斯莫接过去照顾了好一阵子,戴娜也没反对,有人愿意替她接手,她可开心的,每天就这样出去参加舞会或是跟朋友吃饭喝茶,偶尔想到才去看看孩子。 尤里西斯的母亲是世界上最伟大的母亲之一,她把小科斯莫照顾得很好,并且多少拉近了自己儿子跟孙子的距离,她将科斯莫照顾到了七岁──可最后她还是来不及看到孙儿长大,就追着丈夫的脚步离开了。 尤里西斯想,科斯莫的个性其实反而像他的祖母,大概是因为他给祖母带大的。而且科斯莫很正确的吸收到了祖母那些好的、温柔的,满是爱的部分。 尤里西斯也曾想过,他为什么不能像自己的母亲或父亲一点,但他从没办法,过于天才的脑袋让他很小的时候就懂得不去依赖父母,他的父母爱他,所以也纵容他,他们总说,dear,你够聪明,所以要好好走自己的路,我们会支持你的,他们的爱温柔而信任如海洋般的深,总是认为放手让孩子自由的飞他们必然可海阔天空,可没想到,到最后尤里西斯变成了这样。 但尤里西斯知道,这不是父母的问题,而是他本身的问题。是他自己太自信,自信的以为自己可以飞得很高很远,却在飞到最高时,发现自己缺少太多。他只是翅膀强壮,心灵却乾枯的如一片荒原。 尤里西斯直到父亲溘然谢世时才发现自己似乎太早离巢了,但到了那时他也不懂得该怎么做回个孩子跟母亲相处,他的母亲发现了自己孩子的迷惘,却也不逼迫他,只是温柔的看着他,跟他说,你总会找回那条正确道路的,宝贝。 直到母亲过世,尤里西斯还是没找到那条正确的道路,他依旧找不出自己的爱在哪一方,戴娜无法给他,而他可以爱的父母已经到了上帝的身旁,随后他又变成了透明的。 变成透明这点,又让他忽略了更多,搞到最后,他把戴娜搞丢了,也没有因为变成透明而找到那条正确的道路。 但他现在找到了。 尤里西斯想起戴娜离开那天,他的科斯莫握着他的手,那小小的手有些迟疑,之后却又坚定的握紧着他的,软软的声音说着:「爸爸,我爱你。」 那时候尤里西斯似乎看见了一道光,照射在他一直乾枯而寂荒的心中,他那时候也说了他爱科斯莫,可那是有些衝动的,但到了现在,迟了许久,他明白了,他真的爱他,他的男孩。 虽然有些迟,但他该爱的。 尤里西斯对杜鲁说,「我该爱我的孩子,我的朋友。」 杜鲁在萤幕前爽朗的笑了起来:「你早该爱的,尤里西斯。」 *** 杜鲁虽是这样说,但其实他的方法也没什么,不外乎就是好好关心孩子,注意他的喜好、观察他的习惯、功课什么的,然后身为父母、大人要适时的纠正,并且去告诉孩子对错。 杜鲁虽大尤里西斯七岁,但却比他晚结婚,因为他追他的小蜜糖追了太久,而且他最大的孩子玛乔丽也才八岁,还是个被他宠到无法无天的小公主。 「不过虽然玛乔丽是个娇纵的小公主,还是有很多可爱的地方的,她其实很细心,又乖巧……」说到后来杜鲁反倒是一直在说自己的孩子了。「你都不知道她多可爱,现在已经会照顾两个弟弟了呢,上次还帮纳特穿外套……我真想亲她!不过这小妮子总是会嫌我鬍子扎人……」 尤里西斯好笑的摇头,杜鲁有多爱他的孩子他是知道的,但一直听对方在那边讲个没完也是会让人生腻的。 不过他总算瞭解了些重点,要主动关心,要去明白他的喜好、习惯……尤里西斯现在一想,他是真的不太关心科斯莫,他除了知道科斯莫的功课不错,都有准时上课外,他的孩子喜欢吃些什么、讨厌什么科目、有什么习惯,他还真不清楚…… 他真是个失败的父亲。尤里西斯有些自我厌恶起来。 这样的他,科斯莫居然还说爱他,还愿意陪在他身旁……多么幸运呢,他。 尤里西斯想起过去,小小的科斯莫会在他回家时主动坐到他旁边,也会拿洋芋片什么的要他帮忙开,小男孩总是乖巧的跟在他身旁,那段岁月他居然从未珍惜过……多可耻…… 尤里西斯感谢杜鲁后关掉通讯,坐在书桌前,想了好一会,最后又打开电脑,叫出了文件,列出了一串当父亲该做的事情。 而有一条他没列出来,却在心底偷偷划掉──不可以想着孩子自慰。 (待续) 四 结束与杜鲁的谈话后,尤里西斯开始学着怎么当起个好父亲。 虽然他发现自己实在不怎么需要去当父亲……这个家被科斯莫打理得很好,他有系统的管理机器人该做些什么,每天三餐也安排得当,甚至会逼尤里西斯这个父亲吃那些什么鬼青椒还是芹菜或是番茄,也从不逃课,明明只是网路课程,却也很认真在听,而且尤里西斯最近才得知,科斯莫上大学想要学农业相关的学校。 「空中学校,以我的成绩挺好上去的,还有虽然是农业大学,可是也不一定要去学校,因为我想要学的是有关基因改良的科系,真要去的话一週大概一两天罢了。至于成品跟实验的农作物,我只要在家里有按照学校的课程种出来,按时送过去学校就好,这些我都查过了。」科斯莫对于尤里西斯关心他似乎很高兴,但尤里西斯提到觉得他如果可以离开家去学校会比较好的这件事感到生气。 少年鼓着脸,说出了一串理由拒绝父亲。 这点让尤里西斯有些不知所措,杜鲁是跟他说,他觉得科斯莫跟着他闷在家里不好:「是个男孩就该到学校去跟人交际,学着成长,科斯莫现在在读九年级?跳了两级?喔,不亏是你的孩子,但那时候你跳了可不只两级呢……不过尤里西斯,我是觉得还是让他到学校去比较好,你当初不也是这样,毕竟一般的学校跟在家里读书还是不同的。」 尤里西斯也是这样认为,他当初上大学才十三岁,其实那时候他的父母也觉得他有些太早去读了,可尤里西斯坚持自己该上大学,他对知识的渴望不断的涌现着,所以最后他的父母也放手让他去。而他在大学中的确学到了很多,视界因此增广,更因为在学校可以直接表现,才会在毕业后得到国家的网罗。 可科斯莫不愿意,他沉着脸听着尤里西斯的话,不像往常一样黏在父亲旁边,第一次第二次科斯莫都说再想想,但那几天他就会明显的显得情绪低落。在尤里西斯第三次跟他提起这件事情时,科斯莫爆发了,他生气的拒绝父亲,并且躲进房间不吃晚饭当作抗议。 尤里西斯可慌了,他的男孩居然会不吃晚饭,还生他的气,他从没遇过这样的事情,他找杜鲁商量,还在网路上看些什么爸爸妈妈的諮询论坛,杜鲁在萤幕的另一端大笑:「好了好了,尤里西斯,你家的天使看来也是有脾气的……你就暂时顺从他吧。」 尤里西斯想,好吧,就顺从他吧。 而且……说实在他也不希望科斯莫离开家里,毕竟他们现在住得地方太偏远,如果要去好点的学校,每天通勤要花来回一个半小时左右,要让一个孩子这样奔波,还不如让科斯莫住宿比较实在,但住宿他又不放心。 他喜欢看到他的科斯莫天天在自己的眼前,一想到他的男孩去了外头,看见更深更广的世界,结交个女朋友什么的……尤里西斯在想到那瞬间,突然心底有些不太痛快。 可他最终忽略了那份不痛快。 *** 科斯莫趴在床上,生气的搥着枕头,他不知道自己在气些什么,情绪高涨的如同有把火在烧着他自己的令人难耐。 不,其实他知道自己在气什么,只是他不想面对,一旦面对了,他就显得那么不堪跟可笑起来……但他终究得面对。 他生气父亲居然要赶自己走。虽然父亲的意思并不是这样,科斯莫很清楚,可他没有办法控制自己这样想。 他怎能赶我走?我走了他就真的只有一个人了,孤孤单单的,实在的一个人。他需要我的,他需要我的。 科斯莫对自己说,但他这样鼓励自己后,下一秒却又沮丧起来──可是他其实又不需要我,他怎么会需要呢!我会做的事情机器人都做得到,科斯莫更知道,其实父亲愿意的话,外头多着是人抢着要靠近他。要照顾他。 他的父亲是个伟大的科学家,更是个英俊的男人,科斯莫从前没少见过有其他人,男人、女人对他的父亲拋过媚眼什么的,虽然那时候他还小,不太懂,可长大想了也明白。而尤里西斯变成透明又离婚后,那样抢着要来照顾他的人更是多了不少。 虽然因为政府有介入保护尤里西斯,所以他们家的门铃因此幸免于难,住在这处后也鲜少受到骚扰,但尤里西斯变成透明的头两年,他们面对的骚扰多得像是一块臭肉上的苍蝇般多。 而那些渴望接近父亲的人中,科斯莫知道有不少都是些很不错、又有才华或是外表貌美的人。幸好的是父亲并不需要那些陌生人,他也从不面对媒体或是上门求爱的那些傢伙,他连说话也懒惰,一切都交给了政府还是武装机器人或保鑣之类的。 但这又有什么呢?科斯莫知道他最近太得意忘形了,最近父亲对他亲暱起来,容许他更加的接近,甚至晚上也可以跟他一起睡,还会主动关心他,这些种种都让科斯莫被喜悦地冲昏头了,他真以为父亲爱着他,如果不是因为他爱他,父亲会这样做吗?科斯莫并不这样认为,他知道父亲的个性,所以才会那么欣喜,欣喜到他自己忘记了许多过去。 他忘记从前尤里西斯对他有多冷淡,忘记他其实到七岁前都是跟祖母在一起,忘记尤里西斯其实并不这么需要他。 但他现在想起来了,科斯莫想起那些过去,想起他跟尤里西斯刚搬到这里时,尤里西斯甚至有一个礼拜都没对他主动吭声过的经验。想起尤里西斯只说过一次他爱他…… 有些时候遗忘并不是真的遗忘了,只是为了安慰自己所以假装忘记,但那些东西,那些对男孩来说不堪的回忆,一直深深的埋在他的心底。 科斯莫从懂事的时候多少就知道自己的父母跟一般人的父母不太一样,他知道自己似乎不太受父母的喜爱;可他的祖母总是会抱着他,吻着他的脸颊说,boy,你父亲爱你的,只是他太笨了,所以在他察觉自己爱你之前,你要先好好爱他,知道吗? 科斯莫爱着他的祖母,在他的心中,祖母的话永远都是最正确的,所以他也一直相信着,尤里西斯爱他,他的父亲爱他,因为这份相信,所以他一直以来都坚持了过来;他等着父亲爱他的那天来到,为了这样他努力当个好孩子,任谁嘲笑他他也不曾怀疑过,虽然他知道他心中深处,一直有一个巨大的问号存在着,但他总是漠视着它。 可今天,他无法漠视了。 父亲温柔的问着他说,科斯莫,你要不要考虑再回去学校?两年了,你一直陪着我在这地方不太好,你离人群太远了。他的话是正确的,他的态度也很温和,科斯莫却因为这样,而觉得更加的悲伤。 那个问号在此时浮了出来,残酷的问着科斯莫:「他真的爱你吗?你好像没有自己想像中的那样被他所需要呢!科斯莫,他没有你也可以过得很好!看看你多可笑!前阵子兴奋得像隻喀药的袋鼠,但你现在该醒了!他要赶你走了,去那什么鬼学校呢!」 科斯莫哭了起来,他刚刚就在哭了,泪水早在他对父亲吼说不愿意的时候就掉了下来,可现在他忍不住发出声音,抱紧着枕头哭着,他厌恶哭泣的自己,但此刻他除了哭,他想不到其他更好的办法,哀伤如上涨的潮水一般将他淹死了。他觉得自己此刻彷彿在一个被潮水淹没的海边洞穴中,他逃不了,怎么样也逃不了。 「科斯莫,你醒着吗?」尤里西斯在门外喊起了他,科斯莫一惊。 那低沉温和的声音说出了对不起,那句抱歉令男孩愣了下,他有些不敢相信的从床上滑了下去,他抱紧着枕头,靠在门上,听着外头父亲的声音。 「科斯莫。呃,你生气了吗?」父亲问,科斯莫咬紧着唇,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应。 生气?是的,他很生气,但是身为一个还要靠父母生活的孩子,他又有什么资格生气?科斯莫对于这样的现实感到无力,却又无法避免自己生气起来,他讨厌这样的自己,幼稚极了,他一直都希望自己成熟又坚强。 更何况这件事情从各方面来说,父亲都是对的,科斯莫的精神很健康,在学校也没有受到排挤,课业成绩优良,他其实没有什么理由在家里读书,虽然他觉得陪伴父亲就是他最大的理由。可实际上,按照政府的规定,其实他该去学校的,但他当初说不去时,谁也没阻止他,甚至连当初他那个温柔的女导师都哭红着鼻子抱紧他说:「喔,科斯莫,你该陪着你父亲的,他是多么伟大又可怜的人……」 科斯莫自己也这样觉得,他怎么能不陪着他,父亲已经失去太多了……连妈妈也不愿意陪在他身边。他是他的孩子,他爱着他,他不能放父亲一个人在这个地方。母亲不愿意陪他,那他会陪他的。 科斯莫对自己说过,他要守着父亲一辈子,就算他变不回来也无所谓。永远都是透明也没关係。他哪儿也不去,就在这里,就在这个家,他要陪他到永远。 但这一切在父亲的决定下都显得可笑起来,父亲是他的监护人,如果他真的决定要让他去学校的话,科斯莫再怎么不愿都得去。 科斯莫一开始还以为父亲只是说说而已,但光是父亲第一次提起,就足够令他难过了,那次就让他想了很多天,也难过了很多天。偏偏父亲不只一次提起,一次两次,到第三次时,科斯莫忍不住了,终于爆发了──虽然在爆发完的下刻,他就后悔了。 他从没有兇过父亲,但这次居然像个幼稚的小鬼一样的顶嘴,阻止父亲再说下去的下秒,科斯莫后悔的同时又想,幸好父亲是透明的,要不他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父亲的表情。这时候他又感谢父亲是透明的起来,这样的他真是可笑至极。 父亲是对的,他知道,而他是自私的,他根本只想着自己,他最近真的被冲昏头了,偏偏这样的他,父亲却向他说对不起了。科斯莫抽着鼻子,靠在门板上,听着父亲在外头说着,那低沉的声音似乎满是歉疚。 男孩感到难过,父亲根本不用道歉的,要道歉的该是他。但此刻他的声音像被个大坚果给卡在喉咙一样,要吐也吐不出来。 刚刚的伤心与绝望还佔据着他的心,虽然那份忧伤正退潮了,可它事实上还在着的。 「科斯莫,我知道你的成绩很好,好到不用去学校也跳了一次级。可是之前我,嗯,怎么说呢、听杜鲁说,觉得你不去学校不太好。你知道的,跟一群人生活那种感觉不太一样,你懂吗?」父亲在外头说到后来似乎有些不知所措,他从以前就不擅长这样的事情,科斯莫感受得到父亲的笨拙以及焦急,原本被淹得冰冷的心那瞬间又觉得有些温暖起来。 科斯莫真是对自己绝望,他真是个小鬼,明明刚才还伤心欲绝,但现在父亲稍微用言语抚摸他一下,他的伤口竟都忘了痛。 「科斯莫,那个,不吃晚饭不太好,出来吃饭好吗?」说到最后,父亲那样说。 科斯莫咬咬唇,不知道自己该拿什么脸走出去,父亲都示弱了,可此刻他却找不到自己示弱的点。他其实好想要立刻衝出去,衝进父亲的怀中,他想说,我真的不要去,我不要,我不要,我要永远陪着你。但……但…… 「科斯莫……」父亲又喊了他声,那声音愁到科斯莫的心都抽了一下,但他还是没有打开房门。 直到他又听见一声叹息。 是父亲的叹息。 科斯莫忍不住了,他拉开门,看见父亲正转身。可父亲一听见他开门,转回来的速度是那么的快,他们相望着──科斯莫坚信看不见的父亲正深深看着他,他看不见他,可他也是深深望着他。 这时候他又讨厌起父亲是透明的这点,如果他不是透明的,该有多好?这样我就可以看清楚他的表情,知道他到底是怎样,开心、生气、难过,或是正在气我之类的。 他想,我该道歉的,说,爸爸,我刚刚不该对你说那些话,说,爸爸,我没有生你的气,但思绪千转百绕下,最后吐出口的话却是:「真的不逼我去吗?」 科斯莫直到自己问出口的那瞬间,才明白自己此刻最想要听到的,不是什么道歉,也不是父亲刚刚说得什么他该去学校跟人相处才对之类的话,而是父亲答应他、承诺他不用离开他。 这个比什么都重要。 科斯莫焦急的望着那块透明的地方,多希望父亲可以快点回应他,偏偏父亲静了好一会,才听到他回答说:「不去了。」 不去了,不去了──这样一句话就足够了,什么忧伤,什么难过,什么问号都见鬼去吧,科斯莫开心的笑了出来,他又变成那隻喀药的小袋鼠,兴奋过头的,这样的一句话就拯救了他,他打开门,奔进父亲的怀中,抱紧着他。 有了言语的承诺后,他更需要父亲的体温,看不见真是太可怕了,他贴紧着父亲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科斯莫无法抑制自己,他叨叨絮絮的说出他的担忧,他的害怕。 什么成熟,什么坚强,在此刻都显得可笑起来,他是个孩子,而且一直都是个急于渴望父亲的爱的孩子。 父亲也抱紧了他,大掌温柔的拍着他的背:「你怎么会这样想呢,科斯莫,你永远都会是我的孩子。我不会赶你走的,永远都不会……」 啊、这句话真好,科斯莫想,光这句话他就觉得满足了,他该满足的,但奇异的,他的心却又觉得似乎空了一块什么。他想,只是这样,不够的,怎会够,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他们之间的关係更深,更加得紧密,紧密到谁也分不开来他们。但那个念头就像流星划过天际一般快速的飞逝,快到科斯莫眨个眼就忘了自己想过些什么。 「我不想去,爸爸,真的,不用去什么学校,你说什么认识新朋友,我也不想要,我只想陪在你身边……爸爸,不要再赶我去好不好?」他说,科斯莫从没有要求过父亲什么──喔,好吧,有求他多吃点青菜还有求他不要总是窝在实验室中之类的,但那些不一样。跟现在这份渴求不一样。 「我没有赶你去……」父亲说,声音无奈又带些科斯莫不懂的情绪。 「但我觉得你在赶我……你不需要我了吗,爸爸?」他仰起头,望着父亲,他想,如果可以的话,好想吻他,好想拉开他的衣服看着他那个唯一不透明的地方,这样他才能确定,此刻这个父亲是真实的,他不是在做梦,为什么他看不见呢,看不见……科斯莫对自己脑中的想法觉得可怖,但他忍不住想着。想起那天清晨,父亲勃起的阴茎,那个真实的东西。 或是一个吻也好,真的,只要感受到父亲的气息,温热的碰触着他,连同现在他听到的那份心跳,就足够了。 「不,我永远都不会不需要。」父亲这样说,抱着他的力道又大了些,然后吻了吻他的额头,那是科斯莫渴望的吻,那是他渴望的言语。 但男孩更希望,那个吻是落在自己唇上。 不过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而且现在有这个吻,跟父亲永远的承诺,就足够了。 他开心的笑了起来,情绪一松,他就觉得饿了,他撒娇的蹭着父亲,说他饿了。而出乎他意料的,父亲在下秒居然把他抱了起来,他惊呼了声,抱紧着父亲的颈项:「爸爸?」 「我们去吃饭吧。」父亲的声音有些僵硬,似乎因为没做过这样的事情而不太习惯,但这对科斯莫来说算什么呢?他开心的叫了起来,频频问着父亲他重吗?可以吗? 而父亲没有回答过一次不好。 这下科斯莫真的变成嗑药又嗑药的小袋鼠了。他欣喜的吵闹,如果是他的义父杜鲁看到大概会吓傻了,这哪是他认识的成熟稳重的科斯莫?杜鲁如果看到,真的会以为他嗑药了。 嗯,不过那一点都不重要。 尤里西斯喜欢他这隻嗑药的小袋鼠,而且的确一点也不嫌他重。 而这隻正陷入喜悦当中的小袋鼠还深深希望到餐厅的路可以瞬间变成十倍长。 对这对心中只有彼此的父子来说,他们谁在乎杜鲁怎么想? *** 尤里西斯去敲了科斯莫的房门,安静的房内,他的男孩不回答半句话,任着尤里西斯说着。尤里西斯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他有些笨拙的表示着,科斯莫不用去学校,他不太清楚科斯莫在生气什么,但不吃晚餐不好,还有希望他的男孩不要再生他的气。 对孩子示弱并没有让尤里西斯感到不愉快,他只是焦急的希望可以再看见科斯莫,少年生气的跑回房间时,尤里西斯觉得好像看见他哭了。 说了好一会,房内还是没传来回应,尤里西斯有些放弃的要离开时,门却被开了个小缝,科斯莫从黑暗的房间内,露着小半张脸看向尤里西斯。 「真的不逼我去吗?」科斯莫问,声音有些沙哑,像哭过一般。 尤里西斯见到他这样,心都痛了,他慌忙摇头,摇完才发现科斯莫看不到,这才赶忙说:「不去了。」 科斯莫一听到他的回答,欢喜的笑了出声,打开门奔进尤里西斯的怀中,他抱紧着尤里西斯,用他那颗小脑袋蹭着他的胸膛,尤里西斯可以看见他的眼睛是红的,是真的哭过。 科斯莫似乎伤心极了,他跟尤里西斯说,他以为尤里西斯要赶走他。 尤里西斯没想到他会这样想,赶忙说没有,他说他是他的孩子,永远都是,身为一个父亲怎么会赶走他的孩子。 「我不想去,爸爸,真的,不用去什么学校,你说什么认识新朋友,我也不想要,我只想陪在你身边。爸爸,不要再赶我去好不好?」科斯莫最近正在变声,声音本就低了些,如今哭过,又哀求着,那声音听起来是那么可怜。 尤里西斯拍着他的背,觉得心像被科斯莫的声音给划过,像有千百隻蚂蚁在爬,那么的感到骚动与难耐:「我没有要赶你去。」 「但我觉得你在赶我,你不需要我了吗,爸爸?」科斯莫在尤里西斯怀中抬起头,看着他,脸颊红红的,眼神乞求着,尤里西斯多想吻他。不是吻脸颊也不是吻额头,而是他的眼睛,他的唇。 「不,我永远都不会不需要。」尤里西斯说,然后闭了闭眼,虽然他知道谁也看不见,但他还是想闭一下,他总觉得如果有人看得见,他的眼神必然会透露些什么──然后他低头吻了科斯莫的额头。 少年的额头光洁饱满,而且带着一股清新的芬芳,让尤里西斯的心更加躁动。 科斯莫开心的笑了起来,把脑袋靠在尤里西斯的胸膛前,撒娇的说着他很饿。尤里西斯一听更为不捨,一时鬼使神差的,就把他的男孩抱了起来。 科斯莫一开始惊呼了声,随后开心的笑着,他抱紧着尤里西斯的颈项,欢喜的彷彿一隻刚学会捕猎的小狮子:「爸爸!好高!爸爸,我会很重吗?」 他雀跃的叫着,问着尤里西斯他重吗,却又没下来的打算,很高兴的指使着尤里西斯带着他往餐厅前进。 惹人怜爱,多么惹人怜爱……尤里西斯用手托着科斯莫的小屁股,看着他那么开心的模样,又多爱了他一分,他的男孩。 *** 而在那晚,尤里西斯梦见他的男孩了。 那天的早晨想着科斯莫抚慰着自己,尤里西斯可以归为一时错误,但是之后的种种,尤里西斯却没办法这样告诉自己。 尤里西斯发现,从科斯莫跟他生气不肯去学校那天后,他居然频繁的梦见他的孩子。 梦里,他的男孩浑身赤裸的躺在一块雪白的地方,眼神无辜而对他满是孺慕之情,他的眼中映着自己──那个不是透明的,真实的自己,如果不是在梦中,尤里西斯都快忘记自己的长相了,那样的他也是赤裸着,抱着他的孩子。 科斯莫喊着爸爸,然后青嫩的下体摩蹭着他,那年轻的少年躯体是那么美好,肌肤白皙,四肢修长,如刚长大的白天鹅。优雅的让人看了都快忘了呼吸。 尤里西斯在梦里遗忘了自己的身分,忘了自己是父亲,忘了科斯莫是他的孩子,他只凭着本能,只依循着心中那股渴望,他抚慰着科斯莫,也抓起科斯莫的手抚慰着他的,少年的脸红得彷彿清晨盛开的红玫瑰,娇艳欲滴,眼睛水汪汪的,而他的手柔软的让尤里西斯的阴茎勃起的更大,科斯莫哭着,喊着爸爸,爸爸,可始终没有离开他。 他们在梦里像是恋人,夫妻,谁也不愿离开谁,并且紧紧相拥,跨过了那条道德的线,成为彼此的。 尤里西斯好几次在夜里惊醒,因为那样真实过头的梦,他在梦中享受,可醒来后想要痛揍自己一顿,而且他发现自己梦遗了。而他的孩子有时候还睡在他旁边,熟睡着,紧靠着他,有时候还会在睡梦中喊着爸爸。 而那些梦境一次又一次,如同藤蔓一般的缠绕着他。 他梦见他的孩子,在梦中他像个禽兽一样的占有了他,还这样梦遗了。尤里西斯觉得害怕,又觉得心空虚着。尤里西斯深感罪恶──可他无法挣脱那场梦。 他看着一旁熟睡的科斯莫,伸手摸着他的小脑袋,用大拇指轻轻摸着他的嘴唇。 「科斯莫……」 (待续) 五 从那天跟父亲为了去学校的事情争吵又和好后,少年察觉自己心中有个地方转变了,应该说那块地方本来就在的,只是他一直没有察觉,没有发现。 现在他发现了,在某一天。 他最近十分的苦恼,那份苦恼谁也无法说,纠缠着他,让他痛苦着──苦恼的根源依旧是父亲。 自从争吵后,科斯莫更加无法离开父亲,他总是忍不住也藏不住自己的思绪,他的灵魂他的身体都在叫嚣着,要亲近父亲,他渴望着对方的温柔,总想着那透明却温暖的怀抱,想着那温柔宽厚大掌的触感与温度,每天清晨醒来,他都多希望能听见父亲那温柔低沉的声音喊着他,科斯莫,科斯莫。 每当父亲喊着他时,科斯莫都觉得自己的名字是世界上最美的名字。 桃乐丝祖母曾对科斯莫说,「孩子,你的名字是你父亲起的,你懂它的意义吗?科斯莫(cosmo),那是宇宙、秩序的意思,那是你父亲最喜欢的东西了。你有没有发现小尤里唸你的名字总在开头时要有点重,结尾时要轻轻的上扬……科斯莫,那是带着爱的呼喊喔。他爱你的,小宇宙。」 桃乐丝祖母说得话在从前一直支撑着科斯莫,如今更加的支撑着他;他的心一边害怕,却又一边相信着。 而今他像隻刚生出来的小猫,离不开母亲的身体与奶水一样,他一早起床想着的是父亲,在去温室还是他的田园弄他的那些植物时也是想着父亲,甚至在上网路学校时也忍不住分神想着他,夜里他更加频繁的跟父亲睡在一块儿──好吧,几乎是天天。 哪一个快要满十四岁的男孩会像他这样?他觉得自己很羞耻,如果他还在学校,给其他同学知道了,必当会嘲笑他,有时候科斯莫也嘲笑自己,嘲笑自己那份对父亲莫名的渴爱。 但那又能怎么办呢?他就是无法控制自己。不管再痛斥自个几百次几千次,科斯莫还是知道,自己爱他,永远的。 少年好几次都发现,自己心中的爱汹涌到快要满出来,将他自己给溺死。 但那份爱到底算什么?科斯莫觉得这份爱情快要失控了,失控到他自己也无法拉住的地步,超越那份父子关係──他跟他是父子,永生永世都是,血缘的关係是铁錚錚的,他的眼睛跟父亲一样,是绿色的,而他的鼻子只要看过他们父子俩的人都说很像,甚至他的下巴也像他。 每次看到镜中自己的脸,少年就会觉得心很痛,那份爱让他满足又令他痛苦,更令他迷惑。 就在科斯莫迷惑的时候,家里来了访客,那个两月固定来一次的访客。 *** 尤里西斯虽然离开国家的科研院,也拒绝国家继续找出替他变回原来的办法,但却没有办法拒绝国家的固定探视。 最初在他进入科研院时,有跟国家签了一个终生的契约,国家认同他的奉献,也因为他的奉献而给了他许多特权,但是相对的也期望尤里西斯能够继续付出。 毕竟尤里西斯只是变成透明的,又没有脑子也变成透明的消失不见不能用。 他们更也关心尤里西斯变成透明后造成的许多问题,例如他不方便对外就医,不方便理头发(哪个理发师可以帮透明的头发理发?),还关心着尤里西斯在家中做得种种实验与研发的新东西。 所以乌登(uden)家父子并非全然的与世隔绝。 每两个月,科研院那边就会派一位博士来探视尤里西斯,莱拉?李(leila?lee),dr.lee,她是尤里西斯的同事,也是一位跳了不少级的天才,年仅26岁,是个绝伦的美女,美艷到让人不懂上帝怎会对她如此厚爱,给了她让人忌羡的头脑,却又给了她一副貌美的可以吸引人目光的外表。 dr.lee是个让人觉得舒服的女士,她每次来乌登家时都是彬彬有礼,对尤里西斯表达出尊敬以及钦佩,对科斯莫亲切温柔的彷彿一个姊姊,她的谈吐大方有深度,她的穿着得体,搭配的衣服十分适合她那酒红色的头发,身上喷得香水恰好适宜,连声音也是美妙的彷彿春风一般轻柔。 照理来说人人都该喜爱她,但科斯莫却无法。 他每一次看到dr.lee,就觉得心底不舒服,当然一开始并不会这样,他得承认,一开始他挺喜欢dr.lee的。 可近来他敏感的察觉出,眼前这位美女喜欢着父亲,她虽然隐藏的很好,每次的态度都十分地恰当,似乎真的就只是来公事公办的探望尤里西斯,但她那双彷彿会说话一般的琥珀色眼睛,却实实在在的表达出她对尤里西斯的爱慕。 从前的科斯莫可能还没有办法这么敏锐的察觉,但现在他可以了。 那天de.lee来时,科斯莫正在他的小田园摆弄他的蔬果,他一边检视着番茄的状况,一边想着今天又该怎么让父亲多吃下点青菜,他总是不明白,爸爸为什么可以这么讨厌蔬菜? 科斯莫可喜欢的很,他尤其喜欢吃生菜,有时候没事就拿着几片萵苣在嘴边啃,喜欢到尤里西斯有时候甚至会调笑的说他是隻小白羊。而他的义父杜鲁则一直说他是隻小白兔。 小白兔科斯莫收到机器人的讯息说来了访客,这才想到今天该是dr.lee该来探访的时候了。 那一瞬间,科斯莫觉得心情不好起来,他讨厌对方的来到,因为每次父亲跟dr.lee的谈话,都是他所无法介入的。而且他也不能在访客面前,像隻没骨头的小狗一样赖在父亲身旁。 他不想让对方进来,但没办法,洗乾净手上的泥土后,他刻意慢吞吞的去开了门,可等在大太阳底下的dr.lee却一点慍色也没有,她站在阴影下,身上穿着一件让人觉得舒服的水蓝色连身洋装,脚上踏着漂亮的高跟凉鞋,脸上的妆完美地彷彿刚画好一般,她微笑的对科斯莫打招呼,还吻了吻他的脸:「好久不见了,科斯莫。」 科斯莫觉得她刺眼极了,他无可避免的注意对方的穿着,他从小就跟一个爱打扮的母亲相处过不少时间,小时候他没少被戴娜问过说好不好看之类的话,造成他擅长去注意别人的穿着。他知道,眼前这个正在妙龄时候的女性,所有精心打扮的地方,都是为了自己的父亲。 科斯莫明知道对方的想法,却还是得微笑回着对方:「好久不见了,dr.lee。」 dr.lee歪歪头,露出有些苦恼的笑:「喔,科斯莫,你可以叫我莱拉的,你知道的啊。毕竟我们这么熟了。」 「喔,我想这样不太好……」科斯莫有些僵硬的回答道,他庆幸自己是走在对方前面。他现在觉得自己的表情一定很怪。 「呵呵。」dr.lee也没有多说,只是笑了笑。 喔,我才不知道呢。有多熟呢?算算四年来我们才见过大概不到三十次面,干嘛一副彷彿是来跟父亲约会的态度?爸爸又不一定喜欢你,你没有察觉他每次都没怎么跟你说话嘛,他喜欢的是我,而我也喜欢着他……科斯莫的心小小丑恶的想着,可下一秒,他真是被他自己的想法给吓到。 因为这样他的脚步一顿,跟在他后头的dr.lee不解的问着:「科斯莫?」 科斯莫正被自己的念头给吓坏了,他转头看向dr.lee:「抱歉,我想到我菜园里有个东西没弄好,这下惨了,您请先进去吧。」 dr.lee笑了,她的笑容明媚的彷彿初春的阳光:「好啊,我对这很熟呢。」 正慌忙逃开的科斯莫忍不住在心底尖叫:「到底哪里熟了?」 可他却什么也没办法说,因为那一瞬间,他突然发现自己的感情很可怕。 他……他为什么要忌妒dr.lee?他刚刚想了什么呢?我喜欢着他?那份喜欢是什么?科斯莫站到他的番茄旁边,愣愣的蹲了下来,觉得他突然不懂自己。 科斯莫觉得很迷网,他知道自己似乎有些不太正常,那一个正常的男孩会忌妒父亲身旁的人,谁会对来家里喜欢父亲的一个女博士吃醋?这份感情,到底算些什么? 他的脑子更无法避免去想,等等dr.lee跟父亲坐在一块儿,相谈甚欢的那景况,以往他总会自动避开来,但偶尔也撞见过几次,打扮漂亮的dr.lee,双眸闪亮,用着爱幕的神情看着那块她看不着的地方,她的语调会比跟自己说话时甜腻了几分,叫着dr.uden的声音甜美地彷彿一块砂糖,光想到那场景…… 而且或许父亲是喜欢着她的也不一定?因为父亲对她说话的声音好温柔。不,父亲对不少人说话都很温柔,只要一想见父亲的温柔并不只给自己,科斯莫越想就觉得心痛,可为什么要痛呢?到底在痛什么? 科斯莫蹲在那里,摀着自己的胸口,一手摆弄着番茄,看着旁边飞向花圃的蝴蝶,看着地上爬着的小蚂蚁们,突然羡慕起它们的无忧无虑。 「科斯莫!」就在他发愣的时候,突然传来父亲的叫唤,科斯莫抬起头,居然看见鲜少踏出房子的父亲奔了过来,阳光下,那份透明感显得更重,只见到一套衣服鼓鼓胀胀的,修长的腿踏得步伐是那样急,他的后头则跟着dr.lee,他不解的看着父亲。 「爸爸?」科斯莫不明白的站了起来,结果一站起来才发现自己大概是蹲久了,有些头晕,身体不自觉得晃了一下。 这一晃吓得尤里西斯又叫了声,他奔到他旁边,一把把他抱了起来:「科斯莫,你怎么了?怎么脸这么苍白……」 科斯莫吓了一跳,不明白父亲的口气怎么这么慌乱,但被关心的感觉很好,他抱着父亲的颈盼感受他的焦急,有些故意的抱紧着他,还用头蹭了蹭那个看不到的脸颊:「我没怎么了。」 「但我在摄影机中看到你蹲在那摀着心口,而且你脸色很不好。」尤里西斯说,他还是有些不放心的用手摸着孩子的脸。 乌登家在庭院内跟门外佈满了微型的摄影机,由于透明人在这世界上仅尤里西斯一位,所以就算他们身处在这个偏远的小山城内,还是有许多人前仆后继的前来想要窥看几眼;因此为了安全,除了卧室跟书房、尤里西斯的研究室外,这个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的房子四周遍布了微型的摄影机,以及政府许可过的轻型电击机器(还是尤里西斯发明的,不会影响身体只会造成轻微晕眩的电击机,这款在市面上卖得十分好)。 而在起居室有一面墙可以看见所有的摄影机。 尤里西斯刚刚就是在那看到柯斯莫的模样这才吓得跑出来。 科斯莫一边开心父亲的关爱,却又无法说出自己为什么会蹲在哪摀着心口,只得语焉不详的回道:「呃,太阳有些大,我刚晒得晕了……」 岂料尤里西斯越听是越紧张,他毫不犹豫的把科斯莫抱着往屋内去,完全忽略跟在一旁的dr.lee。 「中暑了?你怎么不带个帽子?」尤里西斯十分焦急,他从前是个不尽责的父亲,现在他才发现自己的孩子居然没做什么防晒,虽然十月的天气并没有那么的热,但阳光的威力并没有比夏天减去多少:「你怎么把温室的顶盖给打开了?」 「喔,我想说太阳这么好,让植物晒些阳光。」面对父亲严厉的口气,科斯莫的声音不自觉弱了几分,他的确是忘记太阳有多大了。 「下次再这样不行,我得给你找顶帽子。」尤里西斯把少年小心的放到沙发上,如果可以看见他表情的话,那张俊美的脸上必然充满了焦急,他摸着科斯莫的脸,抚去他脸上的汗水,问道:「还好吗?」 科斯莫点点头,被抱进房里他才发现自己是真的有些晕了,但他却又觉得自己没什么事情,可面对父亲的大惊小怪让他心情很好,刚刚那些想到的东西都因为关心而消失了。 在一旁dr.lee好不容易找着机会,她端上了水,温柔笑着递给尤里西斯:「dr.uden,先给科斯莫喝杯水吧,中暑要先补充水分的。」 「谢谢你,我居然忘了。」接过水的尤里西斯道了声谢,忙给科斯莫喝下,少年软绵绵的靠在他手上,白皙的脸上是太阳晒过的晕红,眼睛水汪汪的,惹得尤里西斯又心急起来,他摸着他的脸蛋,把额头靠着他的男孩的额头:「还会晕吗?要不要找埃弗里(avery)医生来看看?」 「还好,我没什么的……常这样嘛,休息一下就好。」科斯莫摇着头,父亲的鼻息因为贴近而喷着他,他一开口温暖的气息就烘着他的脸,这让他感到开心,可他终究是一个体贴的孩子,他轻轻将父亲推开:「爸爸,dr.lee还要跟你谈事情呢,我躺一下就好,你先去做事情吧,我不要紧的。」 「常这样?」尤里西斯什么也没注意听到,只听到这个。 「呃……」科斯莫没想到父亲会在意这个,他搔了搔脑袋:「有时候下田就会忘了,晒过几次,晕了一下也就还好,本来学这个就会这样嘛,休息一下就可以了,真的。」 听见这样的回答,尤里西斯沉默不语,他不说话,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科斯莫有些不安的握住父亲的手:「爸爸?」 「我知道了。」尤里西斯叹了声,他转身对dr.lee说道:「不好意思,可以请你先到书房等我一下可以吗?」 dr.lee似乎不太愿意,她有些犹豫的说:「dr.uden,我可以帮忙您的……」 尤里西斯拒绝了她:「不好意思,我们父子间有些话想要说。」 这话说出口,莱拉再不好意思也无法留着,她点点头,便先离去,而她一离开,尤里西斯又把科斯莫抱起。 科斯莫不明白父亲怎么了,他慌张的抱紧着父亲,不安的叫着:「爸爸?爸爸?」 但一路上尤里西斯并没有回应他。 他把男孩带回他的房里,将他小心的放到床上,又让机器人调节房内的温度,而后他坐到床旁,像在看着他的男孩。 尤里西斯从头到尾都不发一语,这让科斯莫越加紧张起来,他隐约察觉父亲生气了,从未对他发过脾气的父亲居然生气,科斯莫无法理解,更也不懂他做了什么让父亲生气。 难道是他刚刚故意让dr.lee等了一会让父亲知道了吗?科斯莫咬着唇,头脑混乱的想着,还是今天早上硬是让他吃了半块青椒,他现在才生气?还是被他知道今天晚餐要做茄汁义大利麵,让他不开心? 科斯莫越想越觉得自己像是笨蛋,他看着父亲,觉得眼泪都快夺眶而出:「爸爸……到底怎么了?你生气了嘛?我做错什么?」 尤里西斯好不容易发出声音,是声叹息:「你、你什么也没做错。」 这句回答并不能平復男孩的紧张,他声音乾乾的说道:「可是你好像在生气……」 尤里西斯有些无奈的笑了笑,可惜对方无法看到:「不,我没生气。」 他伸出手摸着孩子的脸,动作那么轻柔,彷彿他的孩子一碰就会碎般,「只是,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科斯莫不明白,他蹭着父亲的手,有些可怜的问道:「爸爸?」 尤里西斯又沉默了,他似乎想说些什么,最后却又什么都没说,只是又叹了声,他俯身,吻了吻他的男孩的额头:「你什么也没做错,科斯莫,只是我关心你的身体,你知道的,我刚刚吓坏了。」 尤里西斯仍旧有些笨拙的捡着字,他拉过被子,替科斯莫盖好,声音无限怜爱着:「刚刚让我发现,我是一个很不尽责的父亲,居然都没发现自己的孩子在太阳底下这样晒着,也没发现他身体的状况。科斯莫,对不起。」 科斯莫赶忙摇头,他从不觉得父亲不尽责,他握住父亲的手:「才没有!才没有!爸爸是最好的爸爸,真的,别这样说……」 科斯莫觉得很慌张,他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要这样想,他喜欢父亲的一切,连他不擅长照顾人的那些也喜欢,对他来说,父亲当个科学家就好,家里不会打点也没关係,而且今天明明是他自己没注意的,这点又不是父亲的错。 「但我没尽到父亲的责任。」尤里西斯似乎很低落,他抱紧着男孩的肩膀:「抱歉,抱歉,科斯莫……」 科斯莫这下真的慌张到极点,他也回抱着父亲:「爸爸,你不用道歉啊。我很大了,不用你照顾的,真的……」 「但你今天晒晕了。」尤里西斯说,他的声音低低沉沉的,搔刮着科斯莫的心,那么温暖。「我真不希望看到下一次……」 「喔,我以后不会了。」科斯莫说,他抬头,捧起父亲的脸,吻了吻他的脸颊:「我发誓,真的不会让你再担心了,对不起,爸爸。」 尤里西斯没有回答,他似乎在深深看着男孩。 科斯莫可以察觉那透明的地方,父亲那深邃的眼睛似乎正紧紧盯着他瞧,他有些紧张的抓紧着棉被,好不容易从喉咙挤出一点声音:「爸爸?」 尤里西斯没再说什么,他只是把科斯莫放回床上,亲吻他的额头:「我相信你的承诺,科斯莫。先休息吧,睡一下。我跟dr.lee谈一下,很快就结束的。等我,好吗?」 科斯莫觉得他从刚刚都搞不太懂父亲,不过他不会违抗父亲说得话,他点点头,然后闭上眼睛,试图让自己睡一下。 *** 科斯莫原本以为自己会睡不着的,可出乎意料的,父亲在一旁陪着他,握着他的手的情况下,他很快的就睡着了。 男孩觉得父亲好像一直在看着他,虽然他偷偷的瞇着眼,看向父亲那边什么也看不到,但他能感受到视线,科斯莫想,是幻想也好,他总觉得父亲正专注的看着它。 他可以感受到他轻轻的拿着纸巾替他擦去脸上的汗,听见他要机器人再把房间的温度降低些,然后他又听见父亲让机器人拿通讯器过来,拨了电话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闭起眼睛,可以感受到的东西比想像中的还多,科斯莫听着父亲的声音,听着自己的呼吸声,嗅着空气中父亲的味道,睡意如洒落的花瓣一般,缓缓的降到他身上,他熟睡了,还做了一场好梦。 梦中,父亲抱着他,吻着他,不断说着他爱他,他爱他,他爱他…… *** 尤里西斯接到有访客通知时,正觉得心浮气躁,他在实验室中,看着迟迟没有进展的实验,十分的不耐,偏偏今天又必须跟dr.lee会面,一想到对方明显的倾慕,尤里西斯不知道为何又是一阵的焦躁。 他并不喜欢见到外人,自从变成透明的头两年一直受到大眾的窥看,甚至连在科研院也得不断裸身给人看来看去后,尤里西斯就变得厌恶起人来。 太多人的视线带着恶意,从前他可以无视那些,自从他展现自己是天才以来,那种赤裸的目光他并没有见过多少;可成为透明之后,那些复杂的视线却让他觉得刺目与不愉快起来。 他可以戴上口罩、眼镜遮住自己,甚至他自己还把市面上一款专门给烫伤人专用一款延展性的假皮肤改良过,变得更加浮贴、自然,他把那款假肤贴在脸上、身上,在脸上上个适度的妆,他也可以假装自己是不透明的。 但那又如何?他终究是透明的,谁都知道,谁都可以在私底下嘲笑他、同情他、可怜他。 而很多时候,他不得不面对那些。 他在从前的确喜欢dr.lee这位同事,对方聪明,而且做事有条理,他跟她十分谈得来,尤里西斯把对方当成一个妹妹看待,一直以来都这样。某些时候他自己对感情迟钝的愚蠢,杜鲁就曾这样说过他,所以他一直都没有发现对方喜欢着他。 直到他变成透明的,dinah说要跟他离婚时,dr.lee居然向他告白了。 对方用着他不明白的狂热态度,眼神闪亮的投入他的怀中渴求着他。dr.lee说她等很久了,她愿意照顾他,愿意疼爱他的孩子,她会做得比戴娜好许多,她会是个最好的妻子以及母亲。 尤里西斯那时真是吓呆了,他不懂为什么会有一个人愿意跟一个透明的傢伙在一起。更何况这个人还是他心目中最优秀的女性之一。 最后他拒绝了,他承认dr.lee是个迷人的女性,但他觉得自己并不需要其他的爱情,更觉得自己不该耽误对方。 dr.lee在那一瞬间显得悲痛欲绝,似乎下秒就会心碎而死,但又再一次出乎他意料的,她连哭也没有的,拨了拨头发,对尤里西斯露出美艳的微笑,她说她会再努力,并说:「总有一天,我会让您爱上我的,dr.uden。」 dr.lee的自信让尤里西斯不得不想到戴娜,当年她也是这样,这让尤里西斯想,是否外貌美丽的人都是这样呢?还是女性总是坚强的让他难以理解……而dr.lee的爱情对尤里西斯来说是不可思议的。 尤里西斯常觉得自己是个满是缺陷的人,上帝对他十分公平,给了他聪明的头脑,还算不错的外表,但其他地方让他笨拙得可怕。 他无法明白前妻为什么会喜欢他,更也不知道杜鲁说得一堆爱慕者是从哪里来的,更更无法瞭解,dr.lee为何会爱上他。 然后他也不懂,dr.lee这两年来每次来见他的态度。她可以上一秒跟他说公事,下一秒又对他示爱,对方的态度令他焦躁,但他找不出理由跟国家那边拒绝对方的来访。他无法说出口要国家换人,尤里西斯觉得如果要他找出一个理由,不管怎样都会伤了dr.lee。 他从小接受父亲母亲的绅士教育中,并没有任何一项告诉他,他能对一个女性这样做。 所以每次dr.lee来访都让尤里西斯烦躁,但他又摆脱不了这一切。 心烦的他走向起居室时想起自己的孩子,他的男孩又去哪儿了?尤里西斯看向监视器的萤幕,本以为会看见科斯莫带着对方进来,往常都是这样的,但今天他没看到,他只见dr.lee兴高采烈的走进来,对方今天扬着明媚的微笑,对他打招呼。 「嗨,dr.uden。」 尤里西斯皱起眉头,问着对方:「您好……不好意思,科斯莫呢?」 「那孩子说他在他田园里有东西漏了,所以让我先过来。」dr.lee的口气亲暱的彷彿科斯莫是她的孩子一样,尤里西斯再迟钝也敏感的察觉到最近几次对方似乎越来越有自信,他实在搞不明白她到底在想什么。 「嗯。」没有多理dr.lee,尤里西斯让萤幕调到科斯莫的温室那里,却意外看见对方脸色惨白的蹲了下来,还摀着胸口。 那一瞬间尤里西斯觉得自己呼吸好像都停了一停,他没有跟dr.lee多说任何一句话,拔腿就向门外跑去。 尤里西斯回想起那时,觉得自己蠢得可以,连他发现自己一觉醒来变成透明时也没有那时那么惊慌过,他甚至忘了自己可以用微型摄影机跟科斯莫对话,只是慌张的跑过去,一路上连dr.lee跟他说话,他也无法理会。 他那时满脑子都想着,科斯莫、科斯莫,他的男孩……想着老天爷,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情? 他跑了过去,喊着他的男孩,却只见他一脸迷茫的看向自己。 尤里西斯从不知道,原来心慌可慌成这样,好吧,他是有那么几次,但那几次几乎都被他刻意的遗忘了。他知道自己虽然聪明,却扛不太住伤悲,在得知父亲因为意外过世,在得知母亲因遭遇抢劫而被歹徒砍伤送进医院时,尤里西斯都曾那么心慌过。那种无助的感觉让人害怕,尤里西斯并不喜欢这样。 他想起人类的脆弱,想起不管科技再怎么发达,人类的平均寿命在这个世纪已到了126岁,人类甚至在百来岁都还可以维持50来岁的外貌与体力,但依旧无法避开命运可笑的捉弄。 他自己就被命运玩弄了多次,不管他是天才,不管他的父母有多么善良,世界上总是充满意外的。 在那一瞬间,尤里西斯满脑子都只想着,科斯莫如果出了什么意外离开他的话,他会疯的。 他一定会发疯的。 连变成透明时他都没疯的他,无法想像他现在失去科斯莫会怎样。 他抱起了他的男孩,几乎无法克制身体的颤抖,他问着他,真害怕他有一丁点不对劲。科斯莫回答自己没什么,只是被太阳晒晕时,尤里西斯头一次这么感谢上帝。 他完全无法理会跟在一旁的dr.lee,他慌忙的斥责科斯莫的漫不经心,抱着他往房内跑,只关心着他怀中的宝贝,甚至慌到连要先拿杯水给对方喝都忘了。 直到他听了科斯莫说自己常这样被晒晕时,尤里西斯这才真正明白,他真的是一个很有问题的父亲。 他怎么会忘了,忘了对方还是一个孩子?科斯莫甚至到明年二月才满十四岁,他怎么以为对方会管理家里,会下田种菜,会煮饭会安排自己的一切,他又有适度的关心他,这样就够了呢? 他这个父亲居然刚刚还在烦恼要见人的事情,却丝毫不知道自己的孩子在太阳底下这样晒着。 尤里西斯很不知所措,他对自己感到愤怒。在那一瞬,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呼吸了。 他看着躺在沙发上,脸色明明还苍白着,却替他着想,还要他先去办公的科斯莫,心痛又心疼的想要吻他。 他连话也说不出来,直到科斯莫露出不安神情叫着他之后,他才彷彿大梦初醒般的,请dr.lee先行离开。他有些话该跟科斯莫谈。 他抱起了科斯莫,男孩似乎对他的态度感到不安,抓紧着他的衣服,不断叫着他,他该回应的,可尤里西斯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 他把科斯莫带回房间让他躺着,他的男孩居然还在替他想着。科斯莫以为自己犯错了,那张天使一样的脸蛋快要哭出来的问着他。 尤里西斯觉得心又揪紧了一下,他张开嘴,几欲说些什么,却又找不出适当的话来,他该安慰他的,但尤里西斯不知道该怎么说,头一次他这么痛恨自己这方面的拙劣。 他很想跟他的男孩说,麻烦你任性些吧,麻烦你调皮些,让我知道我该怎么多关心你,让我知道我该如何多做一点才好……他想说得有很多很多,可到最后,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尤里西斯低下头,望着他的宝贝,对他说什么也没错。 对,你什么也没错,我的孩子。 尤里西斯摸着男孩的脸,心底一阵复杂,最后只能说:「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是啊,该怎么办呢,科斯莫,我居然这么爱你。 为什么我会这么晚,这么迟钝的察觉这一切? 我又该怎么弥补你。尤里西斯望着渐渐睡去的男孩,几乎是不可自拔的,又再度吻了他的额头,他的鼻尖,他的脸颊……甚至,他想吻他的唇。 但他最后克制住了,几乎是颤抖的,离那张甜美的诱惑只有两公分不到的,尤里西斯深呼吸的离开了那儿。 只有他自己,只有上帝知道,他这个父亲是多么想疯狂的吻着那儿。 多么的想。 (待续) 六 警句:微限/父子互动/ 科斯莫起床后,发现家里一片寧静,他趴在父亲的床上,耳朵几乎可以说是竖起来的听着,但他无法听到窗外风声、远方机器传来的运转声、外头的虫鸣鸟叫之外的声音,他有些不安的趴在那,想着自己是否该起床。 但是他喜欢躺在那里,这里最近几乎变成他跟父亲的床,爸爸从不会拒绝他跟他一起睡,虽然一个十三岁的男孩喜欢跟父亲睡在一起实在太蠢了,但是他就喜欢那样。 床上有父亲的味道,也有他的味道,很奇特的,人真的会有属于自己的味道,他想起以前祖母身上独特的花草味,母亲身上浓厚的香水味,他从前在学校的好朋友桑德斯(sanders)家的双胞胎身上常带着的味道,而现在,这床上是他跟爸爸的味道,科斯莫嗅着被单,有些傻傻的笑了起来。 不过他对跟父亲一起睡有一点不满,爸爸最近都会穿上衣服了。明明之前就喜欢全裸。但是自从科斯莫要求跟他一起睡之后,父亲就会穿上衣服了,虽然只是衬衫加上内裤,但这让科斯莫感到很不开心。 为什么不能全裸呢?跟之前一样不是很好?喔,好吧,或许世界上没什么父亲会愿意裸身跟孩子一起睡,科斯莫是知道自己的渴求不太正常。 他又想起刚刚的想像,dr.lee跟父亲的关係,他想,一般的孩子会这样吗?照理来说,谁都会希望自己的父亲有个人照顾,没有母亲的孩子应该会渴望有个母亲吧。 但科斯莫并不这么希望,他很明白自己,他只要可以跟父亲在一起就好了,这个慾望随着时日的发展越来越膨大,到了今天已经确实地不得了,现在就算他的生母,戴娜说要回来,科斯莫只会觉得不愉快。 他不想要跟其他人分享自己的父亲。这样的想法,这样的感情到底算什么呢?一想到妈妈如果回来说愿意跟父亲再在一起、dr.lee跟父亲表白在一起之类的,科斯莫抓紧胸前的衣服,觉得心痛的莫名,他不要这样。 他觉得自己好奇怪。科斯莫把头埋进父亲睡着的枕头,嗅着那味道,想着父亲的声音,温柔抚摸他的手,父亲的吻,居然难以抑制的勃起了。 科斯莫又吓到了,天晓得这次他第几次这样了,他难受的扭动着身体,却不敢把手往下碰触自己,他从第一次晨勃、初精后,从来没有抚慰自己过,每次只要感到慾望来临,他只能不断的压抑自己,不敢让那份慾望释放。 因为,太奇怪了啊。科斯莫咬着牙,有些难受地闭起眼,想把脑中的父亲给赶走──太奇怪了,哪个孩子会想到自己的爸爸勃起?他不敢顺从自己身体的慾望,科斯莫总觉得,当他真的想着父亲抚慰自己的话,他会完蛋的。 他敏感的查觉到,一旦他这样做了,某些事情就会再也无法回到正轨。他是渴望的,渴望那份慾望,但是现实能够满足他吗?科斯莫极端的害怕着,害怕他自己将这一切扭曲。 而且,扭曲后,一切回不来该怎么办呢…… 「好了,冷静点、冷静点。」科斯莫抱紧着父亲的枕头,这样对自己说,「先放开爸爸的枕头,然后下床去,冲点冷水。」 他跟自己说,却发现自己无法做到,一直累积的慾望在今天像个怪物一般的,张口就要吞了他,科斯莫难过到几乎要哭了出来,他把头埋在父亲的枕头中,硬生生的咬着牙,他该把自己的慾望给扑灭的,但父亲的味道、父亲的床、父亲的枕头、父亲、父亲、父亲…… 就在科斯莫压抑到快受不了时,尤里西斯却进了房门。 「你好些了吗?dr.lee已经回去了……科斯莫?」尤里西斯推开门,就见自己的宝贝缩成一团,像隻熟透的虾子般,不安难耐地蠕动着身体,他有些吓到了,以为对方身体更不舒服,他慌忙地走上前去,坐到床旁,想要把他抱起来看看。 「你怎么了,又不舒服了吗?我刚刚有叫医生来了。忍耐一下。」 「爸爸。」科斯莫却退缩着,他摇着头,拒绝尤里西斯,把自己缩得更小,声音带着气音,听起来可怜极了。「我不用看医生,让我这样一下就好。」 「怎么可以?乖,现在不要任性,让我看一下好吗?乖孩子。」尤里西斯又慌又急的,硬是把捲起来的小虾子身体给打开来,科斯莫很少任性,所以他也不太会处理。 他用手扳了对方好几次,最后只得靠着最原始的暴力,他一把抓起科斯莫的双手──事实证明他要这样做到很轻松,男孩的手腕纤细到他一隻手就可以轻松握住他的双手,科斯莫的手被他拉到头顶上,脸不得不面对他。 「爸爸!不要啦!不要!」科斯莫叫着,他不断动着身体,试图从父亲的手上逃脱。 「好了,让我看看。」尤里西斯无奈地笑了,他发现自己居然连生气也没有,只是怜惜,却在看清楚科斯莫身体状态时,愣住了。 他双脸潮红,目光湿润的看着尤里西斯,因为双手被压制着,所以他整个人都面向父亲,身体的反应完全无法掩饰,那纤细瘦小的身体,很明显正处于情动的状态,那宽松的工作裤,完全无法掩饰男孩正在勃发的慾望。 科斯莫可怜兮兮的看着尤里西斯,声音甜美的搔刮着尤里西斯的心:「爸爸,放开啦,我好难受……」 尤里西斯愣住了,他发现自己居然……吞了吞口水。 尤里西斯深呼吸了一口,他几乎是颤抖地放开科斯莫的手,他不知道自己费了多大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喉咙的颤动,他强迫自己偏过头,强迫自己当个正常的父亲,强迫自己用着欢欣的口气说:「喔,抱歉,是爸爸不对,都忘记小科斯莫长大了。」 有够愚蠢,尤里西斯想,他怎么可以蠢成这样──他聪明的脑袋在此刻一点用处也派不上,他几乎是惊慌失措的从床上退下,虽然只有天跟他自己晓得,他居然想留在那儿!他听见自己对科斯莫说:「嗯,爸爸这就离开,你慢慢来──」 慢慢来什么!尤里西斯!尤里西斯真想揍自己一拳! 尤里西斯几乎是同手同脚的走到门口,他正庆幸自己是透明的,他想,要不任谁看到他都会看见他脸颊发烫,眼神不正常……偏偏他才要开门,床上就传来科斯莫如小猫一样的呼喊。 「……我不会。」 「什、什么?」尤里西斯握住门把,想要离开,脚却动不了了。 「爸爸,我不会……」科斯莫的声音越来越小,小到可怜,像是小蚂蚁的喃喃自语,但尤里西斯却听得十分清楚:「我没有自己弄过,爸爸,怎么办?好痛……」 尤里西斯快疯了。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原来会有想尖叫这念头,他差点问出口,宝贝,你怎么不会呢?但他一讲出来就太蠢了。 他握紧着门把,呼吸越来越重,越来越重,他看着那个什么也看不到的手,觉得自己的心跳飞快,最后他转过身,看向床上──老天爷,那瞬间他的呼吸都停了一下。 他的男孩胀红着脸,可怜的捲成一团,双脚磨蹭着,动作小小的,科斯莫似乎觉得这样很羞耻,他一发现尤里西斯转过来,立刻闭紧眼,缩到棉被里头:「爸爸……」 尤里西斯嚥了嚥口水,不知所措,他发现自己的脚居然在不知不觉中挪回床旁,他听见自己这样说:「没人教过你吗?学校没教过?」 他的男孩几乎是羞耻的从棉被中发出吼声:「学校要怎么教啦……」 「呃……」尤里西斯更加无措了,他想,当初谁教他的呢?不,没什么人教过他,当初慾望来了,他上网查看,就按照网路上的方式很轻松的学会如何用手指取悦自己。在这方面他学得挺好的。 而且,按照他自己的印象,学校的确不会教你怎么自慰。健康教育只会跟你说,你的生殖器官是什么东西,你该怎么清洁,你该如何认识它。尤里西斯一直以为,自慰就是种本能。 喔,老天爷……他的男孩居然不会。god,他从刚刚到现在说过几次老天爷了?尤里西斯在这时,似乎能懂前妻戴娜一天到晚叫着老天爷的原因了。 尤里西斯神色复杂的看着裹在棉被中的孩子,脑中千头万绪,最后他深呼吸,小心的用手掌抚摸着棉被,科斯莫似乎被吓到了,身体抖了一抖,他抖着身子从棉被里说着小小声的话:「爸爸……」 他叫着爸爸,彷彿这世界上只有尤里西斯能够依赖,那声声的呼喊满是对尤里西斯的眷恋,尤里西斯能感觉到。他感觉到他的男孩的无助,他知道他的科斯莫跟他不一样,他还纯洁的很。他想起他的孩子已经有两年没上去过学校了,想起几个月前,他来到他的床间,跟他说他来了初精。 尤里西斯想,我是他父亲,我总得帮他,不是吗? 而在此时,科斯莫像被闷坏了,他小心的从棉被中鑽出来,脸上满是憋得难受的潮红,他水润的眸子看着尤里西斯:「爸爸,怎么办?好痛。」 尤里西斯闭了闭眼,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如同夏日的骤雨那般狂躁无法控制,他听见自己这样说:「爸爸教你,好不好?」 他的男孩先是愣了愣,而后居然笑了,那笑容几分羞涩,几分甜美,几分的诱惑,科斯莫眨着眼睛,脸上的神情对尤里西斯满是信任,他相信着他的父亲,他点点头,声音又轻又软:「好,爸爸。」 尤里西斯在说出口的剎那就后悔了,但现况却容不得他后悔,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收回自己的话。 科斯莫说完好之后,动也不动的趴在那看着他,他看起来软绵绵的,彷彿一隻刚睡醒的白色小蛇,红红的鼻头,无辜的神情,那么可怜可爱,他的双眸展露对父亲的信任,明明他看不见尤里西斯,却执着的盯着那块透明的地方看。 他轻喘着,红彤彤的舌头时不时从雪白的牙齿中冒出,尤里西斯越看越觉得他的喉头好紧,莫名的口渴,他就像在沙漠中被烈日晒着那样,慾望如太阳般晒着他。 他整个人彷彿被控制住一样,身不由己,他知道自己该哈哈大笑说,开玩笑的,孩子,或者是说上网找个什么影片让他的男孩看一下也好。 真是够了,世界上哪一个父亲会说要教孩子自慰的。尤里西斯你在想什么?他不断问着自己,却始终找不到解答,他该离去,但怎样也无法离开。 他感到口渴,而他知道,他唯一的绿洲是他的男孩。 尤里西斯望着科斯莫,觉得自己的慾望在此刻也被唤醒了,无法抑制的,可怕的,不应该的──他的男孩简直就像伊甸园那隻蛇一般,诱惑着他吃着禁果。可全天下再也找不到另外一条比他更可爱的小蛇了。 「爸爸?」他们不知道相望多久,最后那场沉默被科斯莫打破,男孩伸出手,无助的握住尤里西斯的手,他颤抖着,看起来是那么不安,双颊更加的潮红,他可怜的唤着尤里西斯:「爸爸,要怎么弄?」 事到临头,一切已无法改变──尤里西斯伸出手摸了摸科斯莫汗湿的额头,声音沙哑的说道:「你先掀开被子。」 科斯莫愣了愣,而后乖巧的掀开了被单,露出自己的身体。 在看见他的男孩身体时,尤里西斯几乎是倒抽一口气──科斯莫不知何时脱掉了他的裤子,细嫩的双腿间是贴身的三角裤,而此刻那紧密包裹着私密部位的布料正微微的隆起。 那地方看起来是那么小,小巧到尤里西斯几乎不敢相信科斯莫是他的孩子,他在十三岁时,那边看起来似乎要大的多了。 可他越看越是怜爱,最后他鬼使神差一般的,轻轻抚摸上那里,毫不意外听见他的男孩的叫声。 科斯莫彆扭的喊着父亲。而尤里西斯小心又怜爱的拨开他的裤子,那只有尤里西斯巴掌大的阴茎像被闷坏一样的,迫不及待的跳了出来,那精巧的尖端还溢出了点半透明的液体,沾得那间端湿亮亮的,在尤里西斯眼中是那么可口。 科斯莫的阴茎是嫩粉色的,完全没有被使用过的跡象,敏感的惹人心疼,尤里西斯只是用指尖轻搔刮着,科斯莫就是一阵喘息,他扭动着身子,像是想要从父亲掌中逃开,却又无法逃离那份快感,他抓紧着被子,又难堪又哀求的喊着尤里西斯。 「爸爸、爸爸……」 尤里西斯觉得自己的下身也痛了起来,他抱起科斯莫,让他坐在自己腿上,男孩侷促不安的抓着他的衣服。 尤里西斯想,为什么科斯莫的屁股这么软……他根本无法不去感觉他的臀部的触感,他费了好大的劲,才阻止自己想要吻向科斯莫双唇的慾望。 尤里西斯又深呼吸一次,脑中不断想着,你是他爸爸,你是他爸爸,你现在只是在教他怎么紓解自己的慾望……毕竟憋着不好,这样对身体不好。他拉过科斯莫的手,要他握住自己的,科斯莫不解地望向他:「爸爸?」 「来,学着弄,像爸爸一样握住。」尤里西斯低声说,他一手包裹住科斯莫的双手还有阴茎,带领着他,他一边抑制着自己的心猿意马,甚至还得不断跟自己说,别想着你儿子的屁股有多软。 科斯莫低喘了起来,尤里西斯的手掌熟练的带领着他,虽然他看不见那修长的手指,但科斯莫能感受到父亲的体温,还有那带着温柔的动作,慾望彷彿烈火一般的从那处传来,从来没有受到这般挑逗的科斯莫无助又难耐的在父亲的怀中随着父亲的手指摆动起自己的腰来,最后他甚至没办法用自己的手了,他紧贴着父亲的胸膛,听着父亲如鼓的心跳声,眼泪不自觉落下。 他望着那什么也看不到的地方,全身燥热,觉得体内好像有什么东西要随着父亲的手指摆弄而跑出来了,那份感觉他未曾经歷过,令他感到害怕。 他焦急抽出自己的手,抱住父亲的颈子,双唇贴上尤里西斯的喉头,可怜又哀求的哭着:「爸爸,爸爸,不要了……」 尤里西斯觉得颈子的肌肤被科斯莫的气息喷得一阵灼热,他哑着声,安抚的吻着男孩的额头:「乖,快好了,快好了……」 科斯莫摇着头,哭着说不要,但他的身体却不是那样表示,他紧紧贴着父亲,臀部几乎是渴求的磨蹭着,那强烈的慾望最后越来越难以掌控,待到他再也控制不了时,一阵浓稠的液体从尤里西斯的双手中喷射出来。 那是科斯莫人生第一次的高潮,尾椎有种奇异的酥麻感,刚刚身体、内心的焦急好像随着精液的喷出而跟着消失了,只留下快感四散在身体各处。 在父亲的掌中科斯莫头一次体会什么叫做自慰的快乐,他仰着头,眼泪一滴滴的滚落,全身就像无骨的小蛇般贴着父亲。那瞬间,他感到满足,他与父亲贴得那样的紧密,像永远拥有彼此,永不分开。 尤里西斯喘息着,他的双手都是他的男孩的液体,温热而带着浓郁的体味,佈满他透明的手,彷彿藉由科斯莫的液体让他变回不透明一般,那瞬间他甚至有错觉看见自己双掌的肌肤。 而他的下体正坚硬疼痛的可怕,自身慾望正强烈叫嚣着,让他在此时才真正清醒过来,尤里西斯更加的不知所措。 「爸爸……」科斯莫好不容易从高潮中甦醒,他抖着身子,抱住了尤里西斯,他柔软的臀正压在他已被唤醒的慾望上头,而这个造成他慾望勃发的小恶魔还无辜的吐着气,纯真而且真挚的说道:「爸爸,好棒……」 喔……老天爷……尤里西斯的内心又禁不住吶喊了声。 空气瀰漫着一股情慾的味道,尤里西斯从来都不知道精液的味道可以这样浓郁刺激着人的感官,他每一口呼吸都嗅得到科斯莫身上独特的体味,男孩身上有着花草的香气,有着泥土的味道,还有着洋甘菊沐浴乳的淡淡香味,还有汗水味,那些味道复杂的混在一起,但奇异的是并不难闻。 尤里西斯发现自己的鼻翼近乎贪婪的嗅着他的孩子的气味,他想,结束了,他该放开他,让科斯莫从他大腿上下来,然后让彼此冷静一下,他该去冲个冷水什么的,他还得把手上科斯莫的东西给洗掉……但他却没办法做到这件事情,他抱紧着他的宝贝,明明自己什么也没做,心却跳得很快,思绪乱得可以。 而他的男孩脸上满是羞怯,双颊的酡红可口的彷彿苹果一样,他似乎很害羞,却没有将目光移开,他知道自己看不到,却又满是眷恋与崇拜的看着父亲在的那块地方。 他抓着尤里西斯的衣服,声音沙哑,而那双调皮的手正往他父亲的慾望那触摸去:「爸爸,你的。」 尤里西斯倒抽了一口气,「别碰……」 「好硬。」科斯莫这样说,声音甜甜软软低低哑哑,他摸着父亲阴茎的模样看起来好无辜,尤里西斯根本无法阻止他,他的男孩拉开了他裤头的拉鍊,那双因为下田摆弄花草而显得有些粗的手隔着内裤轻抚着尤里西斯那已经胀痛的地方:「爸爸,我刚刚学会了……」 尤里西斯的呼吸都快停住了,他一把按住科斯莫的手,窘迫的对他的孩子说:「嗯,学会就好,以后你都可以自己解决了……科斯莫,把手拿开。」 「可是,爸爸刚刚帮我,所以我也要帮爸爸……」科斯莫说,他分明害羞到连脖子都红透了,身体也在抖着,却执拗的摸着尤里西斯的那处,他的手法很笨拙,指尖不断发颤,但尤里西斯却觉得感觉该死的好。 科斯莫拨开了他的手,望向他,双眼迷濛,他说道:「而且,老师说,要学以致用,爸爸看我有没有学会……」 尤里西斯真的真的真的想尖叫了,宝贝,学以致用不是这样用的! 但他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因为他的男孩已经将他的阴茎掏了出来,那一瞬间,科斯莫的手、体温碰触到他的那瞬间,尤里西斯觉得自己好像要射精了。 「科斯莫……」 「爸爸,你的好大……」 科斯莫的口气说不上来到底是讚美,还是调侃,他看起来纯真无邪,语气那么单纯,而握着尤里西斯的那双手还有些小,但看得出来将来会像他父亲一般的修长纤美,但此刻他白嫩的手握着那粗长的阳具,手看起来竟是那么楚楚可怜,他摸了几下后,似乎有些不太高兴的看向自己的下体,他嘟着嘴,用着不开心的口气说道:「我的好小。」 尤里西斯快晕倒了,那一句话竟让他的阴茎胀得更大。 科斯莫因为握着他的喷张,自然感觉得到父亲情慾的攀涨,他惊讶的说:「爸爸,又变大了……」 科斯莫似乎有些兴奋又害羞,他小心翼翼的摸着尤里西斯的,动作十分青涩,他摸了好几下,最后有些难堪的抬头对父亲说道:「爸爸,你的太大了,好难用。我这样摸可以吗?爸爸……你都不说话。」 尤里西斯都不知道原来疯狂是没有极限的,他的大脑几乎不能思考,他怔怔的喘着气,好半晌才回答:「可……可以……」 这一句话让科斯莫很开心,他笑到眼睛都瞇了起来,受讚美的孩子总是会表现的更殷勤,他更加兴高采烈的动起手,但是动作却没什么变化,可这一切已足够让尤里西斯的身体感到快感。 只是,还不够。尤里西斯的身体这样叫嚣着──他的慾望本来就难以紓解,前妻戴娜就曾说过他总是硬太久了,尤里西斯平常抚慰自己也总需花不少时间,他知道光凭科斯莫这样摸,是不够的。 而他一低头,就看见科斯莫刚刚才发洩过的青嫩已悄悄的抬头,尤里西斯喘着气,想,局势已经成了这样,你只能顺势下去了──他已经没办法推开他的宝贝,他知道现在不解决他的慾望他会疯的。 而他无法真的理解自己的慾望是怎么回事,无法明白现在到底是怎样。他只知道凭着身体的本能,他又把科斯莫抱了起来,男孩惊慌的叫了下,放开了握着父亲的手,疑问的喊着:「爸爸?怎么了?我弄不好嘛?」 「不,没有,宝贝,你弄得很好……真的。」尤里西斯从没这样喊过科斯莫,他只在自己心底说过,他本来就不擅长甜言蜜语,从前也不知怎么跟他的男孩相处,但现在他却这么自然而然的说了出来,科斯莫听见这样的称呼,愣了一下,下秒眼泪居然汩汩落下。 尤里西斯也愣住了,他不解又心疼的看着科斯莫,不顾下身的胀痛,慌忙的问着他:「你怎、怎么了?」 「没有,没有。我只是……」科斯莫哭着抱紧了尤里西斯的脖子,用身体磨蹭着他,「我好开心。」 尤里西斯隐隐中似能明白科斯莫在开心什么,他不捨的吻了吻男孩的眼角,吻去他的泪水,然后揽紧他的腰,将他那嫩小的阴茎跟自己的摆在一起,然后用手包住了它们。 科斯莫就算是个聪明的孩子,在此刻也不解父亲要怎么做,他不好意思的扭着身子,跟尤里西斯抗议着:「爸爸,为什么要把它们摆一起?我的好小,看起来好丑……」 「你等等就知道了。」尤里西斯又吻了下科斯莫的鼻尖,又爱怜又认真的说道:「你的不会小的,也不丑,很漂亮……真的,宝贝,它是我见过最漂亮的,而且等你长大后,它也会长大的。」 科斯莫愣愣看着那两个靠在一起,彷彿是一体的阴茎,他红着脸,小声的问着:「真的很漂亮吗?」 「真的。它看起来很可爱。」尤里西斯想,他绝没撒谎,以前在读书,在科研院时,他没少见过其他人的那东西,上体育课时大伙一起洗澡,在科研院时进入无菌室所有人全身赤裸被杀菌消毒,所有男人下体的那些东西在他看来都是一个样,没有人可以引起他的性慾过,但他的科斯莫不一样,他的顏色是那么漂亮,淡淡的粉色,型状美好,让他只想要小心对待。 而他一想起刚刚科斯莫射出时那小巧阳具抖动的样子,又觉得呼吸一阵紧缩,他不仅在此刻感谢上帝,他现在是透明的。要不他真不敢想像自己现在是什么样的神情…… 科斯莫听见这样的讚美,脸又更红了,他闭紧眼睛,像在掩饰自己的害羞,囁嚅回道:「爸爸的看起来才漂亮……」 尤里西斯笑了,有点想要问孩子怎么判定的?但这样的话他还不至于说出口。 而刚刚因他的男孩而起的惊慌,又因他的男孩而慢慢的趋于平静,他导引着男孩的手,让他握住他们两个人的慾望:「来,帮爸爸握住一下。」 科斯莫乖巧的握住了,他咬着唇,眼睛水亮的看着尤里西斯,等待着他下一步动作。 尤里西斯心中的怜爱此刻简直就像颱风要来临时一样,被低气压的大气笼罩那般满涨,他吻着科斯莫的额头,眼角,脸颊,鼻子,然后一边脱去了他身上早就凌乱的衣服,下一秒,一个全裸的漂亮天使就在他的怀里。 尤里西斯觉得自己好像要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了,科斯莫的身体他从前不是没看过,但从没像这次看得那么仔细,男孩细嫩的身体在他眼中漂亮的过份,白皙、纤瘦,但却又不是没有肌肉,由于常下田又喜欢吃蔬果,从不挑食的科斯莫身体被锻鍊的很匀称,看起来瘦却又有着漂亮的肌肉线条,而他的乳头跟他的阴茎一样,是粉色的,甚至看起来比阴茎还要粉嫩许多,他的乳头看来好小,比一颗野生蓝莓还小许多。 但光这样,就足以让尤里西斯的喉头不受控制的,鼓动了几下。 而他在做这一串动作时,科斯莫乖顺的像被剃毛的小羊,他一点挣扎也没有,要抬手时就抬手,另一手还是乖顺的握着彼此的,他全然信任他的父亲,甚至还偷偷解开了尤里西斯的几颗扣子,「我也要脱爸爸的……」 尤里西斯此刻也害羞起来,他捏了捏男孩的脸颊:「调皮。」 「可只有我被爸爸看光。」科斯莫嘟起嘴,他们的阴茎随着彼此的动作而越来越坚实,科斯莫的腰很自然的追寻着本能摆动着,他有些难耐的小声叫着:「爸爸……」 「下次、下次再让你看……」尤里西斯喘着起回答,下秒却觉得蠢到极点──他现在有什么能够让科斯莫看的?他是透明的啊!而且他居然回答了下次?怎么会有下次!怎么可以…… 但科斯莫却很开心,他点着头,用着他薄美的胸膛磨蹭着尤里西斯的,他的口气甜得彷彿花蜜:「然后呢?爸爸,要怎么用?你的现在好硬,好烫……」 此刻他们父子面对着面,男孩坐在他爸爸的大腿上,彼此的慾望紧贴着,科斯莫的小科斯莫也正兴奋的坚挺、抖动着,男孩的手有意无意的摸着,气息不稳地不停喘着。 尤里西斯已经无法忍耐了,他一掌包裹住彼此的慾望,然后另一掌扶住男孩的腰,声音沙哑的在科斯莫耳边细声说:「来,动动你的腰。」 「怎么动?」科斯莫的眼泪又快掉了出来,父亲的大掌正摸着他的腰椎,他不知道自己那边居然这么敏感,光只是感受父亲的手掌触感,就让他的腰一阵发麻,又酸又舒服。 「嗯,往上一点,对,很好,然后再往下,对、宝贝好棒,就是这样动……」 听着父亲吩咐的科斯莫有些不知所措地动着,但是追求慾望抒发的本能大过一切,在父亲的讚美声下,他羞窘的扭动着双腿,摆动着腰,他听见父亲的喘息,感受自己掌心下的灼热更加灼热,他知道自己的动作让他快乐了,这也让他感到快乐。 他看不见父亲的神情,但知道对方正认真的看着他,而且手上握着父亲的阴茎让他觉得安心,那么活生生、灼热、坚硬着,他觉得自己好像又快哭了,这个在梦中只会出现的场景,在此刻居然真实的实现了。 当然梦中没有到这样过,科斯莫的脑袋根本还想不到这一切,现在比梦还要真实,还要的、还要的……他哭出了声,喊着父亲:「爸爸、爸爸……」 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内心居然有这么深切的渴望,他知道这一切都不太对劲,但那又怎样?在这里,只有他跟爸爸,只有他可以碰父亲的阴茎,而且他让他快乐了,真好,爸爸现在因为他而快乐着。 科斯莫欣喜又莫名悲伤的哭着,他厌恶自己的泪水,却在此刻无法控制这一切。 (待续) 七 ※接续上回/微限/父子/雷的请小心~~ 「科斯莫、科斯莫……myangela……」父亲的吻不断落了下来,落在他脸上每一处,却迟迟没有落入男孩渴求已久的唇上,科斯莫仰起头,希望父亲的吻可以贴上来,但一直都没有,他的内心又失望又激动,而他的身体正攀向另一阵高潮的高峰。 父亲吻着他的同时,一手抚摸着他的腰,那柔软的手指彷彿有魔法般的不断在他的尾椎画着圆,还时而搓弄着他的臀部,科斯莫觉得自己很淫乱──他知道这个词的,以前桑德斯家的双胞胎曾经对他说过某某女生还某某男生很淫乱之类的……他此刻想不到其他词可以形容自己,因为他知道自己居然想要更多,更多,更多。 父亲的阴茎粗大到他快要握不住,科斯莫甚至可以看见那个尖端已经溢出一些透明液体,而他们蹭着彼此的感觉是如此美好,科斯莫自己的阴茎也涨大到他自己都未曾想过的大小,虽然不比之前大多少,但他从不知道那东西可以变得如此不同,父亲的更是……眼前的景象不断刺激着他,他的腰动的更厉害,手也是,耳边不断传来父亲的呼喊,慾望从身体各处汹涌的衝来,这感觉比刚刚父亲抚慰他还要好上数百倍,科斯莫仰起头,哭叫了起来:「爸爸!爸爸!」 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只能像一个找不到归处的孩子一样喊着父亲,父亲沙哑喊了他一声后,吸吮起他的脖子,那唇是那么的烫,科斯莫觉得自己的喉咙好像要被吸开一个洞一样,他不自觉的用着胸口蹭着父亲的,嚶嚶哭着,「爸爸,胸部,好痒……爸爸,好痒……」 下一秒,如他期盼的,父亲吸住了他的胸口,科斯莫尖叫出声,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射出了第二次的精华。 科斯莫都不知道原来高潮会让人晕眩,等他回过神来,才发现不知道何时自己已被父亲从腿上放下来,他们躺在一起,身上盖了薄被,而父亲正怜爱──他想那一定是怜爱,因为他的动作是那么轻柔──的抚摸着他汗湿的额头。 他的四肢莫名的发软着,他躺在父亲怀中,觉得身体有种奇异的满足感,双腿间虽然很黏腻,胸口似乎也沾染了不少液体,但他跟父亲都不想动。 空气中瀰漫着奇特的味道,是他跟父亲的汗水,还有他自己精液的味道,科斯莫小心嗅着,小小弯起了嘴角。 「爸爸。」科斯莫磨蹭着父亲的胸口,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尤里西斯没有回答他,只是摸着他,鼻息有些粗重,但动作依旧很轻柔。 等待了好一会,科斯莫才想起来,父亲似乎还没有抒发? 科斯莫一边想着,一边抬起头,然后一隻手悄悄的往父亲的跨下伸去。 等到他摸到尤里西斯的阴茎,这才发现他依旧硬得可怕,似乎完全没有发洩出来,而一被碰到,父亲就喘了声,他一手按住科斯莫的手:「别碰。」 科斯莫觉得难受,不懂为什么父亲要他别碰,他摇头,倔强的想要抚慰父亲:「爸爸你都还没有……」 虽然是第一次嚐到快感,但男性天生的本能已让柯斯莫知道,如果不解决自己的慾望,身体会很难受。而他并不希望父亲忍耐,感到不舒服。 「没关係的,没关係。」尤里西斯安抚的拍着他的背,他有些无奈的吻着科斯莫的耳朵:「嗯,爸爸只是比较难……怎么说呢,难发洩出来……」 「爸爸,让我帮你。」科斯莫挣扎的掀开被子,压到父亲身上,脸红得彷彿会滴出血:「好不好?让我帮你、让我帮你……让我帮你……」 他光溜溜的跨在尤里西斯身上,那小巧柔软的臀部正压在他喷张欲发的兇器上头,那触感是这么的好,让他呻吟了声。 「宝贝,别这样。」他有些头痛的用手扶住科斯莫细滑的腰,还得十分努力阻止自己的手不规矩的乱跑:「你、你先下来。」 「不要。」科斯莫任性的鼓着脸,像快哭出来:「你让我帮你,你明明很难受……为什么我不能帮你?」 「不、不是不能帮……」尤里西斯头痛极了,他发现自己居然完全不会对他的男孩生气,看他这样鼓着脸任性的模样,竟只觉得可爱,他安抚的抱起科斯莫,小心的压制着他的挣扎:「只是,爸爸……爸爸刚刚那样弄还是射不太出来……」 尤里西斯想,真想死,我的天,我到底在对自己的孩子说些什么?射不太出来!天啊! 偏偏科斯莫还在火上加油,他无知且清纯的歪着脑袋,双颊彷彿红蔷薇绽放般:「为什么?刚刚那样也不行吗?那,用别的方法可不可以?」 尤里西斯呆愣望着他的宝贝好半天,心脏都快从胸口炸出来了,阴茎更是痛得让人难耐,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沉沉的问:「……可以。」 尤里西斯想,天使呢?他体内的天使去哪了,他找不着祂,只感受到慾望化身为恶魔一般的驱使着他,他的慾望无穷无尽的包围着自己,让他都快忘记他是个父亲。性慾啃食着他,以他未曾想过的恐怖,那么强烈的侵蚀着他。 偏偏科斯莫的双眼在那瞬彷彿星星般闪亮,他像隻无辜清纯的小鹿,爱幕着父亲,毫不怀疑一切,他摸着父亲的阴茎,那个已经胀得粗红,看起来好像很痛一样,他心疼的说道:「那要用什么办法?爸爸,你的这个好痛的感觉,让我帮你,好不好?」 尤里西斯怎可能说不好,他永远永远也学不会拒绝自己的孩子了,他喘着气,颤着身子,无法跟自己说去冲个冷水什么的,他将科斯莫放了下来,要他背对着自己,男孩一开始有些疑惑,但他顺从着父亲,乖乖的躺下,背对他的时候又转头看着父亲:「这样可以吗?」 尤里西斯看着男孩线条曼妙的背部,纤细的颈子,彷彿会长出两块翅膀的背脊,圆滑连接着翘实臀部的腰线,还有修长的双腿……上帝啊,他想,这个孩子居然是他的:「可以。」 尤里西斯飢渴难耐的嚥了嚥口水,小心的把身体覆盖到科斯莫身上,他把自己的阴茎夹到男孩的大腿间,科斯莫吓了一跳,低声叫着:「爸爸……」 「乖,把腿夹紧,把爸爸的夹住,可以嘛?」尤里西斯抱住了他的男孩,他把头埋在他的头发旁,嗅着他的味道,科斯莫在他怀中真小,他现在还不满160公分,在187公分的他怀抱中,他小得那么惹人心怜。 科斯莫红着脸点点头,父亲的阴茎因为过于粗长,所以就算他夹住了,也从大腿中间穿了出来,又硬又热,阴茎时而颤动着划过他的会阴处,还时而摩蹭到他臀间隐密的地方,那感觉十分奇妙,却又美好,科斯莫不自觉的又喘了起来,觉得自己又兴奋起来。 科斯莫几乎是着迷的看着自己白嫩双腿间那根父亲粗红的慾望,他小声问着:「爸爸,这样对吗?」 「很好,就是这样……乖……」尤里西斯想,他一定是被恶魔附身了,他在干吗?他居然用自己孩子的双腿来抚慰自己!可天晓得科斯莫的大腿肌肤有多么的柔嫩有弹性,男孩乖巧顺从的夹紧着他,任着他丑陋的慾望在他的双腿间过份的抽动着。 那份感觉好到让尤里西斯忘记一切,他跟任何人做爱过的感觉都没那么好过,他摆动着自己的腰,不断的要科斯莫再夹紧些,男孩的腿发颤着,似乎痠软无力,但却乖巧的越夹越紧。 科斯莫觉得大腿间被磨蹭的很热,那感觉很奇怪,但他并不排斥,他小声的叫着:「爸爸,好奇怪……」 尤里西斯吻着他的耳朵,满是歉意与恳求:「抱歉,宝贝,再一下、再一下……快了,快了……」 「爸爸,我的、我的……」科斯莫摇着头,拉过尤里西斯的手,要他摸着自己居然又硬起来的阳具:「爸爸,摸我、摸我……」 尤里西斯怎么可能说不,他喘着气,摸向男孩稚嫩的慾望,另一手甚至去抚弄着他已经学到快感的茱萸,科斯莫无力的哭叫起来,父亲的阴茎烫到他的双腿都快撑不住,而身体被拨弄的感觉比刚刚还要更好,他的背贴紧着父亲,他可以感受到那份厚实与温暖,他的股间被自己跟父亲的液体都弄得溼答答的。 「爸爸,好痠,腿好痠……要没力气了……爸爸……不行了……」科斯莫又哭又哀求,他抓紧着被单,不知所措。 他想让父亲快乐,但发现自己却撑不住了,他才嚐过高潮的身体很快的又要奔向快乐的顶端,他的腿不断抖着:「爸爸,要夹不住了……夹不住了……好热,那边好热……呜……」 「乖,宝贝,再一下,再一下下就好!来,摸摸爸爸的……帮爸爸一下,快了,真的……」尤里西斯听着男孩的哭泣,觉得好不捨,他望向科斯莫白嫩的大腿与股间处,的确被他磨到一阵发红,但在此刻要他停下,他怎么忍受的了。 他拉过科斯莫的手,要他摸着彼此的,他抽插着自己丑陋的慾望,还要他的男孩摸它,科斯莫小声啜泣着,却还是乖乖摸着,甚至诚实的说出话来:「爸爸,你的好烫……」 「喔,宝贝,乖……」尤里西斯真的快疯了,他不断抽动着,感受科斯莫的身体、气息,他的男孩极为乖巧的摸着他,时不时发出纯真的讚美。 随着身体的接触,快感强烈的衝击着尤里西斯,隔了那么多年,他终于再次感受到高潮,真正的。 他喊着科斯莫,不断的喊着他,他叫着他宝贝,叫他他的男孩,他吻着他的头发,耳朵,脖子……他想,真想吻他,吻遍他的全身…… 科斯莫似乎也感觉到父亲的兴奋,他扭过头,双眼红的像隻小兔子,却又是眷恋又是爱意的喊着父亲:「爸爸……」 他喊着父亲的双唇多么甜美,彷彿刚熟透的草莓般,带着乞求的要人一口吞下──尤里西斯看了,只觉得脑中一热,鬼使神差的,居然就这么低头吻了他,他们的双唇一贴上彼此就再也分不开,相濡以沫,紧紧相依,谁也不愿放开谁。 科斯莫最终还是忍耐不了,父亲一吻他,没过多久他就射了出来,第三次的高潮几乎将他的意识都要打散了,他无力的抽动着身体,唇却捨不得离开父亲的,双腿明明也被父亲抽插到无力,却还是坚持的夹紧着,他想让他的父亲快乐,他一直这样想着。 尤里西斯吞嚥着他的宝贝的唾液时,感受到科斯莫又面临一次高潮,他想到他的男孩是因为他才这样,脑中兴奋的快不能自己,那瞬间,腰间一紧,他忍耐已久的精液终于给逼了出来,他的腰不断抽蓄着,一波又一波,他从没有射过那样的多,那液体是那么的热,握着他的科斯莫的双手几乎承接不了,甚至还洒在男孩的阴茎、胸口、脸上。 一时间,他们父子俩只是痴痴的躺在一块儿,尤里西斯抱紧着他的宝贝,根本捨不得从男孩的双腿间抽出自己的慾望。 科斯莫昏昏欲睡的回过头,脸上还沾着自己跟尤里西斯的液体,他舔了舔父亲的唇:「爸爸,你射了好多……」 说完这句话他就睡着了,留下下一秒发现自己居然又硬起来的尤里西斯哭笑不得的看着他,他禁不住又吻了吻那天使般的睡顏:「真是……」 尤里西斯看着柯斯莫,男孩睡得极熟,睡顏看起来满足又放松,他伸手摸着他的脸,细滑的肌肤,热热的体温,某些地方像他,某些地方又不像,这是他的孩子,尤里西斯知道。 可他刚刚对他做了些什么呢?等沉静下来,尤里西斯脸色发白起来,他想,一定脸色发白了吧?虽然现在什么也看不到。 他的内心在翻腾着,他知道刚刚那些行为太超过了,虽然因为情慾涌上来的关係,令他几乎不能自己,可他清楚,只要他想,他就可以停下来,但他最终没有停,甚至,想要更进一步,任何一个正常的父亲都不该替自己的孩子做那么多,也不该跟孩子这样做。 他们还接吻了。想起男孩柔软的唇,那香甜的唾液,滑嫩的舌头,尤里西斯又觉得下身一痛──老天……他到底想对自己的孩子做什么? 尤里西斯,你这样不对,你不应该的,你不应该的……尤里西斯那颗聪明的脑袋此刻混乱起来,他的脑海中一半想着他的宝贝,一半想着他的不对,又时而想起,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他想着,他爱过吗?他爱过些什么……今天他对柯斯莫做得一切是对的吗? 尤里西斯感到混乱,又害怕着,他察觉到自己的心正往最不该去的方向去了,而且难以回头。他根本无法阻止他的感情,那简直就像是一列坏掉的电车,无止尽的衝向末端,而那末端是一面巨大的山壁,撞上去只会毁坏一切。 「爸爸……」在尤里西斯思绪杂乱时,柯斯莫在梦中叫了他一声,他看起来睡得有些不安稳,像在作梦,尤里西斯听着那软软的声音,觉得心又发烫起来,他摸着他的头,轻柔吻着他的脸颊,柯斯莫得到安抚又沉沉睡去。 他看着他的男孩,心中满溢着许多他自己也说不清的东西,他像是一杯水,里头本已经装满了液体,但此刻那些却满出来了,源源不绝的,不知道从何处冒了出来,几乎要将他溺死。 那是尤里西斯无法解释清楚的东西,那比他爱他的父母还要深,比他爱他的朋友还要多,那东西像爱,却又比爱更为沉重,它不该存在,可如今它在了。 尤里西斯知道,它在。这一瞬间它明白,那东西沉沉的存在那儿,那是罪恶的,是不该的,是最不该出现在他心中的东西,罪恶到他甚至不敢告诉自己说,那是些什么。大概连恶魔知道这份感情存在都会感到诧异,这是世人所无法原谅的东西。 它不该存在的,看着熟睡的孩子,尤里西斯低叹了声,下了床,走向厕所,明明他的慾望还紧紧攀缚在他的身上,但他却忽略着它,他套上衣服,洗了毛巾,到床上替柯斯莫擦着身体。 男孩累坏了,在尤里西斯拿毛巾替他擦着时,只迷糊的睁开眼一下:「爸爸?」 「乖,爸爸替你擦一下,要不会难受,你继续睡……」 「嗯。」柯斯莫笑得纯真,他全然相信着自己的父亲,毫不怀疑的,他放松着身体,任着父亲摆佈,然后又睡着了。 他看来是那样无忧。 尤里西斯想,他愿他永远这样无忧无虑下去。 而首先,他得扼杀掉他内心那些不该存在的……东西。 *** 尤里西斯替柯斯莫擦乾净身体后,又替他套上新的睡衣,男孩睡的极熟,在这中途没醒过半次,尤里西斯是头一次替他的男孩做这些,撇除掉他不时的心猿意马,尤里西斯得承认,这件事情让他享受起来。 在此刻他觉得自己才像个真正的父亲,他替他的孩子穿着衣服,擦着身体,彷彿他还是婴儿一般,他温柔小心的对待着他,深怕惊扰他的睡眠。 尤里西斯从没有这样专注过,他认真仔细做着一切,心因这样而踏实。 他其实并不擅长照顾人,但此刻照顾起柯斯莫,却令他觉得充满乐趣。柯斯莫还没有发育开来,在他怀中显得那样小,尤里西斯的一个手掌就可以将他的脸整个包住,身体的骨架也纤细的可以,他看着他的小小男孩,想起柯斯莫的婴孩时期。 他本以为他不会记得太多,毕竟在从前他不是一个尽责的父亲,可当他认真回想起来,这才发现自己记得的不少。 他在柯斯莫还是婴儿、还不太会换穿自己衣服时,没有替他做过几次这样的事情,好像有做过几次,但他实在太笨拙了,老实说,要一个科学家照顾婴儿是件困难的事情,他可以做最细微的细胞分割,也可以瞬间拆解一台相机之类的,但替软绵绵的孩子穿脱衣服、换尿布,那实在太困难了,困难到尤里西斯寧愿去研究室值班个两个月,困难到好几次他的母亲都看不下去笑骂着来接手,就是这般的困难。 在那时,尤里西斯也并不懂得享受这些。现在尤里西斯才发现,孩子的婴儿时期一下就过去了,人类就是这样,每个时期只要一眨眼,就稍纵即逝,再也找不回来,只剩下记忆可以去追寻,只剩下怀念长存于心,或许偶尔还伴点后悔莫及。 他想起现在看起来瘦小的男孩当时的模样,跟现在不大相同,那时的柯斯莫圆圆滚滚的,白嫩嫩的,彷彿一团小棉花,柔软可爱,脸颊总是红通通的,眼睛又圆又亮,走路总是摇摇晃晃的常跌倒,还爱哭爱叫,又很会闹……怎么长大之后,这么沉静这么成熟呢? 一转眼,当年那个小小的婴儿变成如今这样,而他也不再是当初的他。尤里西斯觉得这真是复杂的一件事情。 尤里西斯将男孩塞进棉被里,又确认一次房间的温度,这才去处理自己的身体,身体的慾望在刚刚一串行为中已经不知不觉平復下来,他冲着澡,看着镜子中只有阴茎映像,脑袋也慢慢跟着清晰起来。 他想着早些他对自己孩子做的一切,他们抚慰彼此,他沉溺在那行为中,而他刚刚照顾着柯斯莫,还有从前他对男孩的疏忽,尤里西斯看着镜中,水冲刷着他的身体,现出了身体的曲线,他的身体还是透明的,只有那阴茎突兀又可笑的浮在半空中,他是个透明人,是个不尽责的父亲,是个……对自已孩子有慾望的爸爸…… 这样对吗? 这一切都不对。 「你不该这样。尤里西斯。」尤里西斯对自己说了一次,那声音沉沉的回盪在偌大的浴室内,显得悲哀。 *** 尤里西斯沐浴完出来,门铃恰好响了起来,这对乌登家说来是难得的,这个家的门铃通常十天半个月不会响个一次,刚搬来时倒是常常响──附近有太多好奇的人了,人类的好奇心不会因为城乡差距而变得少些,一些好事者常常来按他们家的门铃,扰得父子两人不堪其扰,直到尤里西斯将门铃旁设置了不少电击装置(不会造成人体危险),跟警方那边来多次干涉后,那群好奇心过剩的人们才终于停止他们无聊的行为。 尤里西斯疑惑的去看了监视器,这期间门铃不停的吵闹着,怕吵醒柯斯莫,他让机器人静了音。 到萤幕前一看,这才发现是他刚刚请来的家庭医生。 「喔!乌登先生!你让一个大医生从大城市奔波来这地方,然后又让他等了五分鐘,实在不应该啊。」埃弗里医生(dr.avery)抓着脑袋进门后就先是一串抱怨,他是少数跟drew相同,敢对尤里西斯大小声还不敬畏的人。「欸,小柯斯莫呢?」 尤里西斯头疼的看着对方:「你有必要一直按门铃?」 「怕你没注意到嘛!」这个年轻的医生理直气壮回答着:「我觉得门铃这种东西就是要等到开门才可以停下来的。」 「你该庆幸我这附近没邻居。」尤里西斯摇摇头,觉得无奈,埃弗里医生也是个天才,极年轻就拿到了医生的执照,据说还曾经被当作外科界的救星,但最后他却选择当一个小诊所的医生,据他自己表示,是医院那环境太复杂,不适合他的性格──尤里西斯认识他后,的确认同他的做法,因为他的性格实在过于的……特别。 穿着不是白大衣也不是标准的西装,埃弗里医生身着紫色的休间西装外套,里头则是艷黄色的衬衫,还打着粉红圆点白领带,又穿着橙色的七分裤、黑白条纹状的袜子以及鲜红色的鞋子,这身装扮的确不是个一般医生该穿的。 「欸,柯斯莫呢?柯斯莫?吆呼!埃弗里哥哥来看你了!听说你生病了?」无视于主人的存在,埃弗里医生开始大呼小叫起来,尤里西斯阻止了他。 「他在房间,你安静些,才刚睡着呢。」尤里西斯摇摇头带着他前往房间,刚刚房间已经都被他收拾好。 「不是我在说啊,乌登博士,你们这边住得环境虽然不错,可也太远太沉闷了些,这对一个孩子实在不是很好啊。」一边走埃弗里医生又说出他每次来必会说得话,他对柯斯莫倒是很关心:「看,柯斯莫生病了你还只能找我,要知道幸好我过来只需要四十分鐘,又对你们家了解的透彻……」 「你今天迟了,花了三小时。」尤里西斯冷静的回答着。 「喔,这绝对不是我的错!」埃弗里医生用力踏着步,替自己辩解:「你要知道的,我又不是只有你们一家当客户,今天那个大肚子、头发染着红色皮都松弛的mrs.smith可是我最难缠的客户呢!她从一早就拖着我说个没完,喔!埃弗里医生!我是不是快死了呢?喔!埃弗里医生,人为什么会有病痛呢?我都已经跟她说我有急诊了,也难以从她的魔爪中离去,到了更年期的女性足以媲美生化武器。眾多科学家们一直没发现这件残忍的现实,这真是件令人哀伤!所以,d亲爱的博士,绝不是我愿意迟到的,当时我的心早已飞来这儿了,只是我的躯体无法获得自由……」 这一串话令尤里西斯好气又好笑,他推开房门,领着医生进去:「好了,恭喜你重获自由。亲爱的医生,先来替柯斯莫看看吧。」 进了房间,埃弗里就先衝去看柯斯莫,虽然他为人有些荒唐而且夸张还总是满嘴的抱怨以及嬉闹,但作为医生,他还是十分尽责的,他细心的检查了男孩的体温,也看了看他的舌头跟眼睛,还用了他的器具检察一下血压之类的,十分的鉅细靡遗,最后他严肃的对尤里西斯说。 「亲爱的爸爸博士,我敢说,你家的小男孩是全天下最健康的小男孩了,嗯,不过这是在以往,今天呢,他有些中暑、脱水,等等我给他打一针吧,健康营养又不会伤身体的针,放心它很小很轻,不会给你的男孩造成什么样的痛楚!另外我想应该不是我的错觉,他疑似长高了几公分,瘦了两三磅,你是不是虐待他都不给他吃肉啊?」 「不,他不爱吃肉。」尤里西斯早已习惯怎么应付这个多话的朋友了,你越去计较他话中那些多馀的地方只是让自己疲惫,「而且他最近在长高。」 「噢,我亲爱的优秀的万能的科学家先生,我只是想提醒您,他在成长期,您最近最好给他多补充点蛋白质之类的,就算他不爱吃肉也得逼他吃些,我国中时还比柯斯莫壮呢!他真像条营养不良的小萝卜,当然他是全天下最可爱的萝卜了!我开个菜单给您好了,小男孩要长成大男孩了,非常需要营养,要不他怎么跟父亲一样雄壮威武呢?啊,我忘记现在也看不见您的雄壮威武了──喔!stop!先生,请放下您的手,虽然您是透明的但我看得见您举起来了,因为您的手塞在衣服里不是吗?我猜猜,那个我看不见的五根手指是否正亲暱的手掌靠近在一起,成为一个拳头呢?」埃弗里一边说个没完,一边俐落的替柯斯莫打针,还替他抹了点清凉的药膏什么的在他额头旁,尤里西斯问了那药膏的成分,知道是东方那边传来类似草膏的东西,便跟他讨了一罐。 「好啦!接下来就等小宝宝睡醒了,喔,这孩子真是可爱,睡顏像是天使一样,我要等他醒来,跟他讨个吻,让他抚慰一下辛勤医生跋山涉水来这鸟地方的辛苦!亲爱的爸爸,您不介意吧?」 「他肯给你我介意什么?」尤里西斯摇摇头,把自己心中一瞬间想答不好的那份心思给摇掉,又觉得好笑的跟对方说道:「埃弗里医生,你的废话如果再少点,您就真的是个好医生了。」 柯斯莫竟没被吵醒看来是真累坏了。 「我就是因为这样才显得与眾不同独一无二啊!尤里西斯先生!另外我是个好医生没错,mrs.smith那般的贵妇就常常这样讚美我:『噢!可爱的dr!没有你的话我怎么能够活到现在呢?』,您看,我的价值是如此的实在!」 「好了好了,你说这么多都不会口渴吗?」尤里西斯苦笑的带着他出去,对方又大呼小叫起来。 「口渴!当然的啊!您刚刚让我等了五分鐘呢!在那烈日之下,我的喉头正渴望着甘美又充满气泡还是诡异褐色的液体,但为了小柯斯莫,我一直在忍耐着呢,亲爱的先生,看来您现在是终于想到要给辛劳的医生一杯甘美充满气泡的液体了吗?」 「一般来说我们称那叫做可乐。」尤里西斯命了机器人去取了罐可乐来──他是不爱喝这种东西的,柯斯莫也不爱,但为了这个医生,这个家里还是备了几瓶。 「我知道您明白啊。毕竟您是如此的睿智聪敏。」欢呼接过可乐,埃弗里医生跳上了沙发:「啊!辛勤工作后的气泡饮料是如此的迷人、抚慰人心!这真是这世界上最伟大的发明了!」 「但它对身体不好。」替自己倒了杯开水,尤里西斯请这位让人头疼的医生记得脱下他的鞋子:「别穿着鞋踩在沙发上。」 「我在家都没人管我的!」埃弗里医生这样说,但还是乖乖脱下了鞋。「好了好了,先生,虽然我看不见您的脸但我知道您在瞪我了!」 「知道就好。」尤里西斯笑了笑,这个医生小他不少岁数,对他来说他就像个弟弟一样,他也不会跟他计较什么。 「我可以看电视吗?天啊!要六点了呢,我最喜欢的连续剧要开始了,亲爱的先生,你知道的,我一天没看我就会死──啊──我要──死──了──」 「好了好了,你看吧,声音别开太大声了。」尤里西斯任着他开电视,他清楚劳动这个大医生来一趟的代价是什么,对方也如鱼得水的在乌登家来去自如,命令电视转台更是熟练的彷彿那台电视是他的一般。 尤里西斯也不管他,埃弗里是他可以信任的人,毕竟从一开始他变透明就是对方替他看诊的──他虽然做人是如此的夸张,但他在从前可是国家专属“特别部门”的医生,只是后来他的个性跟周遭太过的格格不入,所以最后他还是选择离开,成为一个普通的小家庭医生──但尤里西斯总觉得普通这个字眼不应该套在他身上。 他在去自个的小实验室之前又去房间看了下他的男孩,确定男孩睡得很熟,才安心下来。 但刚刚那一针在柯斯莫白皙的肌肤上头留下清楚的痕跡,男孩的体质是一旦伤了淤青便明显的那种,明明只是小小的一针,但那处还是变成青紫色的。 尤里西斯捨不得的替他揉了揉手上的针痕,结果一低头才发现男孩宽松的衣领口中露出的肌肤有几点红痕,他愣了愣,用手去摸了几下,这才发现那些痕跡似乎是刚刚弄出来的……不知道埃弗里是否有发现?不,应该是发现了,但他什么也没说。 喔,不,埃弗里怎么可能没说?他刚刚说了──小男孩要长成大男孩了。 尤里西斯转念一想才发觉,原来对方指得是这件事情,难道他以为柯斯莫有小女朋友了?可柯斯莫才十四岁。啊,不对,当初他在学校时,已经有很多男孩在十二三岁时就有经验了,连他自己也是,还有埃弗里虽然人长得矮品味又奇怪,但还是有不少女性青睞他的。 刚刚他没意识过来,如今明白了,反而觉得有些尷尬起来。 毕竟柯斯莫身上那些痕跡,可不是什么“小女朋友”弄得,是他这个最不该在他身上弄出痕跡出来的……父亲弄得。 尤里西斯苦笑起来,他摸着柯斯莫细滑的肌肤,替他盖好被子,「如果你真的有小女朋友就好了。」 这样他就可以……就可以忘记那些不该產生的情感了。 (待续) 八 过没多久,柯斯莫醒了过来,他窝在棉被里,觉得脑袋有些晕,四肢有些发软,可虽然这样,身体跟心却有种奇异的满足感,等他终于完全清醒过来,这才想起刚刚发生的一切事情。 男孩的脸都胀红了,他想起刚刚跟父亲做得一切,觉得那些像在作梦一般的不可思议。 「我的天啊……」柯斯莫摀着脸,把自己缩得更小,「我的天。」 他脑中那些记忆是真的吗?这瞬间他开始怀疑起自己,怀疑着所有,但是身上还留着的感觉却又像是真的,父亲温柔的爱抚,还有那感觉好极的吻,是真的吧? 柯斯莫抚着自己的唇,觉得有些痛痛的,想了想,他滑下床,走到镜子那边,看着自己的脸,一一确认着,唇的确有些红,他摸着自己的唇,想起父亲那看不见却柔软又温热的嘴,想着他们交换的唾液,那些感觉清晰的很真实,不是假的?是吧? 他问着自己,却又觉得不安,柯斯莫拉开衣服东看西看,等到看到胸口那边的痕跡,柯斯莫这才确定,刚刚都是真的,那些痕跡跟他最好的朋友──菲利浦身上看到过的一样,桑德斯家的双胞胎过得很荒唐,尤其是菲利浦身旁总是围绕着美女,柯斯莫看过不少次他身上有这样的痕跡,飞利浦说那叫做吻痕,理查则说那叫做勋章──总之柯斯莫明白这痕跡是怎么產生的。 不过手上怎么会有针痕?柯斯莫疑惑的揉了揉手,下秒就将那样的疑问给丢到脑后,因为对他来说现在最重要的不是那个,而是刚刚的一切。 一般人会这样跟自己的父亲做这样的事情嘛?柯斯莫脑中一片混乱,不,该说有谁会跟他一样,因为跟自己的父亲做了那些而觉得开心? 柯斯莫在此刻觉得开心极了,等到他终于清醒过来,他想着刚刚的一切,父亲的体温,喘息,吻,抚摸,他叫着自己的名字,他们在那段时间内紧密贴合在一起,像是全宇宙只剩下彼此,那所有的一切都让柯斯莫觉得欢欣,在他活着这些年来,他从没有这么开心过,有什么比这更值得开心的事情? 头一次,柯斯莫觉得他跟父亲是那么亲密,那么的亲近,这些就足以令他开心到什么也不在乎。 「……我一定脑袋有问题。」等到在镜子前痴痴站了许久,柯斯莫又突然惊觉自己不太对劲,他蹲在原地,咬着手指头,不知所措起来。 一般的男孩会因为这样开心吗?会有人像他一样,跟父亲彼此抚慰嘛……他是不是怪怪的?他就算再怎么希望父亲关爱自己,这样也不太对,不是吗?柯斯莫,你到底在想什么呢? 柯斯莫在隐隐间,察觉到自个的不正常,他苦恼的皱起脸,迷惘与欢欣同时霸佔了他的脑袋,所有的所有都让他觉得混乱。 柯斯莫纠结的蹲在那儿,彷彿一隻迷途的羊。 「嘿!好男孩,你醒了!」就在这时,房门被推了开来,埃弗里医生拿着可乐跳进来,他像是没注意到柯斯莫那张皱起来的脸,他一把抱住男孩,用力的亲了亲他的脸:「喔,快给我亲一下!伟大的埃弗里哥哥刚刚帮你看诊,让你恢復活力了!看看你,现在健壮的像隻小马,柯斯莫,你觉不觉得你现在可以疯狂的跑好几圈呢?」 「埃弗里医生!」柯斯莫惊讶的任着对方对他上下其手。 「孩子,你叫错了,要叫哥哥!」埃弗里医生把脸凑到柯斯莫面前:「快亲哥哥一口!要不以后都不帮你看病!」 「够了,埃弗里。」跟随在疯狂医生后头的是正一脸黑气的透明父亲,尤里西斯。 「噢,才不够呢!尤里西斯博士,我还没得到你的小宝贝的吻,辛苦的骑士在屠龙后都要得到公主的亲吻的──」嘻皮笑脸的缠着柯斯莫不放,埃弗里又用力亲了柯斯莫好几下。 尤里西斯叹了声。 「哇哇哇!别、别拎我领子!这是我最喜欢的外套!领子会坏的──欸!等下!你怎么可以仗着你高就把我拎起来!喔不要摸我的胳肢窝,我会痒!性骚扰──啊!等下──太过分了──救命!小柯斯莫!你爸爸不是科学家嘛?他力气这么大是干嘛啊?来打败外星人用的嘛──喔!学长你把我往床上丢真是太过分了!」埃弗里还来不及反应,就被尤里西斯抓了起来,由于身材悬殊,娇小的医生一下就被拎起丢到一旁的床上。 柯斯莫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让他最感佩服的是埃弗里在被拎起来丢上床这一串动作中仍旧嘴不停歇,还没有咬到舌头,而他同样感到惊讶的是,没想到父亲的力气这么大。 他是知道父亲现在在家常常健身举重之类的,可没想到他可以一只手拎着埃弗里的领子,一只手抓住他的手就把人甩到一边去。 他呆愣的坐在原地,直到尤里西斯把他抱了起来。 尤里西斯不管在床上翻来覆去不停喊着腿断了手扭伤了要没命了的埃弗里,只顾着怀中的男孩:「怎么坐在地板上?身体还好吗?」 柯斯莫尚未反应过来,他傻呼呼的望着尤里西斯:「爸爸,你力气好大……」 「是他太轻了,谁叫他那么矮。」尤里西斯声音沉静,彷彿他刚刚丢的只是一袋垃圾,然后又再问一次他的问题:「柯斯莫,你身体还好吗?」 柯斯莫看着父亲,闻着他身上的味道,猛然肩清醒过来自己现在是在父亲怀中,又想起刚刚的事情,下一秒他就脸红了,他傻不隆咚的用力点了点头,话也说不出,有些紧张的抓住尤里西斯的衣服。 尤里西斯看着他那样,反而担忧起来,他才想再仔细问一下,一旁的埃弗里又叫起来。 「他好的很啦!」已经呈现大字型躺在床上的埃弗里胡乱踢着腿喊着:「我可不好!尤里西斯学长!博士!您真是太坏了!居然这样欺负你的家庭医生!你的学弟!我刚刚可帮你的孩子看病呢!您太坏了!还说我矮!太过分了!我的心都要碎了!碎光光了!呜呜!才一百六十三公分错了嘛!还不都是我妈妈的错!妈妈!尤里西斯学长说都是您害的!您害我这么的矮!」 「埃弗里,我跟你差了五届,所以跟你在学校的关係并没有很亲密,也不是你的直属学长,还有我知道令堂有一百六十五公分,之前她跟我说过的。」冷静的回答着埃弗里的问题,尤里西斯摸了摸柯斯莫的脸,语重心长的说道:「宝贝,埃弗里医生是个全身都是坏榜样的大人,千万别学到他。」 「什么!太过分了──」 「柯斯莫,你真的没事?」对于埃弗里的疯言疯行,尤里西斯听而无闻视而不见的懒得理,他只关心着怀中满脸通红的孩子,他将额头贴向男孩的,「你刚刚有些中暑跟脱水,你知道吗?别闪开来,柯斯莫,我得看看你的体温。」 「爸爸,我没事。」慌张的晃动着头,柯斯莫也想跟埃弗里一样大叫了,「真的!」 「他没事啦!」埃弗里跳下床,用力的跺跺脚:「我刚刚可是帮他看过了!还打针呢!尤里西斯先生!您这样是在否定我的医术!」 「不,我没否定,只是质疑。」尤里西斯冷哼一声如此回答,埃弗里顿时蔫不唧的像是被霜打冻的葡萄。 被霜打冻的葡萄医生埃弗里最后嘴里含着一串话又替醒来的柯斯莫检查了一会身体,身为父亲的尤里西斯在后头严谨的盯着他瞧,以防他又不规矩起来。 「噢,这不公平,太不公平了,我是个家庭医生!不是犯人!亲爱的先生,您这样一直盯着我瞧,彷彿我是个猥褻犯!我才不是呢!我是全世界最喜好和平还有喜欢爱与正义的好医生!okay!」埃弗里用着小型仪器检测着柯斯莫的体温:「还有,我就说他没事的!您看看,数值都很正常!他除了瘦小一点,其他方面绝对是个健康的好男孩!」 「你讲话不用每句都加重音,我想我会勉强认同个百分之三,但现在,我不这么认为。好了,放下你的手,不要一直摸我儿子的脸。」尤里西斯深手拍了拍埃弗里的手。 「他脸好摸啊!」埃弗里坚持不放。 「这不构成你摸他的理由。」 「他可爱!所以我摸!要知道的,不漂亮的傢伙我还不屑碰呢!」 「埃弗里,猥褻未满十四岁的儿童是犯罪的……」尤里西斯有些语重心长,但说完这句他自己的心脏跳了下,他刚刚才跟柯斯莫……尤里西斯不免庆幸他现在是透明的,任谁也看不到他脸红。 「嘿!谁猥褻了!科学家,猥褻这词不是这样解释的!」埃弗里医生不开心了,他用力抱住柯斯莫,连尤里西斯都来不及阻止,而一旁被谈论的主角,柯斯莫,早就放弃理这两位大人了。 或者该说,他喜欢会这样跟埃弗里医生拌嘴的父亲,他含笑的看着两人,这表情让尤里西斯觉得有些侷促不安起来。 「你该看看镜子里你的表情跟动作的,埃弗里。」尤里西斯嗤笑了声。 「我才没猥褻你呢!对吧,好男孩?」埃弗里问着柯斯莫,男孩只是但笑不语。 「我这个父亲如此认为。」尤里西斯挑眉,上前用力捏了埃弗里腰间,痛得他哇哇大叫,然后他顺手抢回了自己的儿子,他小心的将他抱在怀里,阻止眼前这位疯癲医生的魔掌再次侵袭他:「好了,感谢伟大的埃弗里医生如此辛劳的来我这偏僻的地方替『我的男孩』看病,喝了我三瓶可乐,跟吵闹了快四小时,太辛苦了,您快回家去吧。」 听着父亲的话,柯斯莫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一旁的埃弗里可不开心了:「好、好、好,我知道他是『你的男孩』,学长!可老天啊,小cos,看看你爸爸!他多刻薄!他让我来这么远的地方只让我喝了三瓶可乐,还不准备请我吃饭,还捏我打我把我拎起来还嘲笑我矮……柏拉图的!这世界都不对劲了!」 「这关柏拉图什么事?」柯斯莫疑惑的问着,他还有些紧张,靠在父亲怀里让他觉得安心又害羞,可他还是乖巧的抱紧着父亲的脖子:「为什么要叫他呢?埃弗里哥哥。」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想叫他而已。」埃弗里耸肩。 「柯斯莫,别理他,我们去吃晚饭。」尤里西斯抱着柯斯莫准备往饭厅去,「埃弗里,大门在哪你自己会走。」 「嘿!还真的不让我吃晚饭!」埃弗里鼓起脸:「我想念『你的男孩』的蔬菜!那些东西可好吃了!」 「我以为那些液体足以塞饱你的小肚子。」尤里西斯冷哼。 「那些是饮料!是饮料,不是食物啊学长!」 「爸爸,让埃弗里医生留下来吃饭吧。」相较于父亲的急于送客,柯斯莫明显善良许多。 尤里西斯皱眉──虽然柯斯莫看不见,他摸了摸男孩的脸:「你真的要让他留?」 「他说他喜欢我种的菜嘛。」柯斯莫这样回答,笑得有些害羞:「有人喜欢我很高兴。」 「那,好吧。」尤里西斯看着他的男孩好一会,这才勉强答应。 「喔!小cos!你真是小天使!」埃弗里开心极了,他又蹦又跳的绕着那父子俩打转,然后还趁机亲了尤里西斯跟柯斯莫各一口。 尤里西斯脸黑了:「埃弗里!你差点亲到我的嘴!」 「谁叫你是透明的嘛!我哪知道你脸颊在哪?」差点亲到人嘴的医生吹着口哨,毫不在乎,愉快的在屋子内跑跳起来:「喔!晚饭!」 *** 晚餐时,平常总是安详寧静的乌登家在今夜热闹许多。 埃弗里时不时的妙语如珠逗得柯斯莫笑开怀,不过他实在太吵了,让尤里西斯好几次要他闭嘴安静。 好不容易一顿饭过去,柯斯莫将碗盘交给机器人清洗,尤里西斯则去他的小实验室看正在做测试的物品,埃弗里则准备回家去了;由于尤里西斯不得不去看下实验物的状况,所以只得让柯斯莫送他出门,虽然一开始尤里西斯是叫他自己滚出去,不过这世界总是脸皮厚的人容易获得胜利,在埃弗里不断吵闹之下,尤里西斯只好妥协,而在临走前他再三交待这名医生:「千万不要乱动他的儿子」。 「ok、ok!好爸爸,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埃弗里一把勾住柯斯莫的肩膀,笑得灿烂,下秒就被尤里西斯狠狠打了头。 「柯斯莫!千万别像你爸爸这样暴力!」埃弗里痛得放开手,摀住自己的头,「先生!等等我被打笨了怎么办?」 「这件事情我想是不可能的。」尤里西斯冷哼一声,并且摸了摸柯斯莫的脑袋:「如果他对你做了些多馀的什么事情,记得把他推去撞那些电击器。」 「好的,爸爸。」柯斯莫尽量让自己保持严肃,但他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尤里西斯点了点头,表示讚赏,然后就向他的实验室走去,但临去之前他还是再交待一句:「埃弗里,如果你再多碰我儿子一下,我可能要考虑打电话给伯母了。」 埃弗里抖了一下,他得承认,他在这世界上最怕的人就是他的妈妈,这让他不甘愿的哀嚎起来。「威胁!这是赤裸裸的威胁!比可恶的紫外线还要可恶──小男孩!你父亲的教育是错的!」 可尤里西斯才不在乎他,很快的就离开了,实验的东西想必有些急,所以他的脚步有些仓促。 「这关紫外线什么事情呢?」带着埃弗里医生出去,柯斯莫好奇的问道。 「这个嘛,紫外线是不好的东西,你知道紫外线多晒了会对皮肤不好的,太阳光虽然对植物跟人很好,但是人晒多了就会……欸,总之我只是想表达你父亲刚刚说的话太危险了,你懂得,就像紫外线一样的危险,或者说像火山爆炸一样危险……噢,柯斯莫,小男孩,你笑得太过分了!」知道柯斯莫在笑他的瞎扯,埃弗里不开心的噘起嘴,又偷偷回头看了一下,发现尤里西斯真的不在了,才小力捏着柯斯莫的脸:「嘿,小男孩,问你一件事情!」 「嗯,什么事呢?」 「你有女朋友了?」埃弗里的声音压得很低,彷彿他跟柯斯莫正在探险或偷东西一般,他环住男孩的肩膀,笑得有些猥褻:「好男孩,要长大了?」 「你怎么会以为我有?」柯斯莫却没被他的反应给吓到,他冷静的回问着,这让埃弗里觉得不好玩。 他继续噘嘴,把柯斯莫的脸当麵糰一样的揉,男孩无奈的闪躲几下,发现没有用,最终只好放弃的拖着对方继续往大门走去。 「因为你身上啊,有这个!」戳了戳柯斯莫衣服下的吻痕,埃弗里笑得牙齿亮晶晶的:「好男孩,跟哥哥说吧,让我给你点帮助,你才十四岁嘛,哥哥很担心你呢!你还不懂人世险恶,虽然你已经有过经验,但还是需要我这个前辈给你一点指引,是吧?你看看你爸爸那么木訥,想必一点帮助也没办法给你。而且我实在很好奇,你跟你爸爸整天在这鸟地方,你是怎么搞到小女朋友的?网恋?还是这小镇里头可爱的小镇姑娘?喔!该不会是热情火辣独守空闺的杂货店老闆娘──」 「没有,没这些东西。」柯斯莫依旧冷静,他拍了拍埃弗里,对他指着路上一个飘浮着的小东西,「埃弗里医生,我想你忘记我家有摄影机了,另外,大门要到了。还有我身上这些的痕跡只是被虫子咬而已。」 「喔!shit──摄影机!我忘了!」埃弗里吓得跳了起来,他想一把抓住那些飘来飘去的黑色东西,但始终抓不住,他慌张的看着柯斯莫:「好男孩!等等回去帮我把录像弄掉!」 「我尽量。」柯斯莫嗤嗤笑了起来。 *** 送走埃弗里后,站在大门那儿,柯斯莫看着车子扬起的尘沙好一会后,有些无力的蹲在原地,他摀着自己的胸口,其实得承认他刚刚很紧张。 虽然早就知道会被发现那些痕跡,但他却没想过埃弗里医生会问他这些,刚刚埃弗里冷静下来后,还不断逼问他,真的是虫子咬的吗?又一直说着他要教他一些正确的、安全的性行为观念……柯斯莫得承认,父亲是对的,埃弗里医生烦人起来实在让人难以抵挡,搞得他到最后差点装不下去。 柯斯莫蹲在那,呆愣望着那一望无际的黑──住在这里的最大好处是离城市很远,这里的寧静是在城中所享受不到的。 当他们第一天搬来这里时,柯斯莫才知道,原来远离了城镇,地球上居然还有这样的地方,放眼望去都是山林,最近的城镇灯光在夜中显得很遥远,在深夜中,世界静得彷彿只剩下这处。 不过他一向很少有机会去感受这些,他的生活每天都很忙碌,就算跟父亲隐居在这,但只要有网路、电视、通讯器,其实住在山城中也跟住在都市里没两样;但送走埃弗里后,柯斯莫突然的感受到这阵寧静。 或者该说,他一直在等着这份安静。 刚刚那些吵闹声彷彿还在耳中回响,他的身旁却又是一片寧静,只有远处传来的奇异鸟鸣声,还有自己的心跳声,奇异的放大着。 柯斯莫想,终于来了,这个时候─他一直逃避着的这个时候。 他觉得自己该感谢埃弗里医生的到来,要不其实他真不知道自己适才该怎么面对父亲。 要怎么面对呢?柯斯莫烦躁的抓着头发,其实发生那一切,他开心的不得了,可是这是正常的吗?从清醒后,他一直在想着,就算听着埃弗里医生的疯言疯语,就算跟父亲聊着天,他笑着,但心里还是想着这一切。 他都不知道原来自己可以做到这样,表面上说着许多话,可内心纠结的彷彿正在狂风暴雨。也不知道自己原来可以说谎说得那么自然,刚刚他否认医生的询问否认的是那样的快,他连脑子都没动就说出那些了,为什么要否认呢?柯斯莫咬着指甲,厌恶起那个撒谎的自己。但是,不撒谎不行,不是吗?如果他说出真相,想必连那个疯疯癲癲、不畏惧世人看法的埃弗里医生都会吓到的吧。 柯斯莫又觉得很害怕,因为父亲的反应太让他不知所措了,柯斯莫想,为什么爸爸一点表示也没有?他态度自然的像是他们什么也没发生……还是说,爸爸的反应才是正常的? 在意的只有他嘛?刚刚觉得很快乐的,只有他吗?但他觉得快乐又是对的吗?而且现在心底那种奇妙的失落感到底是什么呢……柯斯莫感到十分痛苦,他烦躁的蹲在那儿,动也没动,看着黑暗希望那片黑能给他心安,但最后他却觉得那片黑,就像父亲的透明一般,令他不安,令他痛苦。 如果,如果父亲不是透明的就好了……这样他就可以从他的脸上查觉到些许的蛛丝马跡,或者他可以看着他,真正看清楚他,然后试图问出一些什么。 柯斯莫愣愣的蹲在那,脑中杂乱的想着很多,直到尤里西斯出现在他身旁。 「柯斯莫?」 尤里西斯的声音在这片寧静中显得特别大声,把柯斯莫吓了一跳,男孩慌张的跳了起来,却发现不是本人,只是那个可操控的摄影机浮在他旁边。 「你怎么坐在那?」尤里西斯从摄影机中问着他,口气十分担心与关怀:「身体又不舒服了?」 「啊,没有!」柯斯莫赶忙推开门走进去:「我只是……蹲在那边想些事情。」 「嗯,快进来吧,外面冷。」尤里西斯催促了声,柯斯莫应着好,才走没几步,却发现父亲已拿着毯子走出来,男孩还来不及反应,就被他用毯子包住抱了起来。 「你要注意身体一点。」尤里西斯担心的摸着他的手跟脸:「这边入夜后温度降很快,你该知道的。你刚待了多久?手跟脸都冰了,怎么会想到在那里想事情?该不会埃弗里跟你乱说了些什么嘛?」 父亲的关心以及如常的态度让柯斯莫觉得心莫名的酸楚起来,他最近发现,其实父亲平常并不多话,唯独面对自己时会多说些,但他以前并不是这样的;以前的父亲离他总是有段距离,他隐隐中大概知道原因,如今父亲的转变,柯斯莫更清楚是因为些什么──他终于知道自己是个父亲了。 这点曾让柯斯莫感到无比的喜悦,但现在他却无法去在乎这些。 柯斯莫呆呆的望着那什么也看不到的地方,想像着父亲的表情该是怎样,但他很认真的想了一会,却发现自己什么也想像不出来,他安静到让尤里西斯不安的又叫了几声,最后柯斯莫摇摇头说着自己没事,他抱紧着父亲的颈子,内心一片混乱的同时又觉得开心,他用着冰凉的脸颊摩蹭着尤里西斯的脸颊:「爸爸……我好爱你。」 他这样说,令尤里西斯愣了愣。 尤里西斯有些慌张的拍了拍男孩的背,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迟疑了一会,才低声说道:「我也爱你,柯斯莫。」 柯斯莫没有再回话,他只是紧紧抱着父亲,让他带着自己走回房内。 埃弗里的离去似乎也带走了热闹与「正常」一般,柯斯莫发现自己突然不知该怎么面对父亲,往常他可能会跟父亲说个没完,什么都说什么都讲,但在这刻,他却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连跟父亲这样碰触,以往他该开心的,可现在他却紧张到心都要跳了出来。 他紧张的莫名,也害怕的莫名。 尤里西斯像是发现他的不对劲,却也没说、表示什么,只是催促着他去洗澡。「洗一洗后就去休息吧,你今天累到了。」 柯斯莫看着那块透明的地方,他张开嘴,想说些话,最后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好乖乖去了浴室;他在浴室中待了下来,洗着身体,以往应该是愉快的时间在此时却令他没什么感觉。 柯斯莫坐在浴缸中,让水冲着自己,他看着自己身上的印子,想着父亲的种种,想着自己现在那种矛盾的情绪,觉得很难挨,「我到底怎么了?」他这样问着,却发现答案难以寻觅到。 他总觉得那个答案很近,可实际上又很远,「它」好像在心底的一块地方正安稳的待着,可却造成他内心的躁动,而这一切又跟他的父亲有关係。 太混乱了,这一切。 太混乱了,这一天……柯斯莫在这时终于感受到疲惫,他把自己的脸埋在膝盖中,莫名其妙的哭了起来。 「你到底想要什么呢?柯斯莫。」他问着自己,可谁也没办法回答他,只有水声不断的滴落着。 (待续) 九 尤里西斯有些担忧的看向浴室,柯斯莫进去已经太久,往常他大概十五分鐘就会清洗完毕,但今天时间却长了许多。 一开始尤里西斯还没注意到他待在里头的时间不太对劲,他坐在客厅中看着书,心却不在那本厚厚的科学杂志上头,他不停的想着,刚刚自己的表现对吗?可以吗?像不像个父亲?正不正常? 尤里西斯从来都没有这样注意过自己的言行,也不知道原来要假装自己是个好爸爸是这般的困难。 其实刚刚有好几次,他非常想要上前去将埃弗里碰着柯斯莫的手给扯开来;好几回,他想直接把男孩抱进怀里,把他那可爱的笑脸给藏起来,不让埃弗里看见,尤里西斯的脑中不断塞满着:「他是我的男孩。别碰他。」这样的想法──但这样的想法太不该了,哪一个正常的父亲都不该有这般的心思。 可尤里西斯却没办法抑制自己,他看着男孩被埃弗里逗得咯咯笑,听着他的男孩喊着埃弗里「哥哥」,内心那丑陋的思绪不断攀升着,他承认自己那些情绪是在忌妒,是的,他忌妒着埃弗里,他一点也不想将柯斯莫分享给任何人。 在这时,尤里西斯突然能够明白从前有个朋友会想将自己的女朋友给拘禁起来的那种心态了……他刚刚真希望能够将柯斯莫藏起来,让他真的成为自己一个人的就好。 尤里西斯为自己的心思感到可怕,他有些焦躁的站起身,在房子里走来走去,试图做些其他的事情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但没办法,他就算拿起抹布东擦西擦,跟清洁机器人抢工作,还是无法不去想柯斯莫,他的孩子,他的儿子。 他想着下午在房间里,那发生的一切事情,歷歷在目,他每一个小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 男孩光滑的肌肤,他那彷彿小猫一般的叫声,他彷彿海潮般的喘息,还有那总是眷恋望着自己的目光……那一切其实才发生在不久之前,但尤里西斯却又觉得似乎已经发生在很久以前,他想着柯斯莫叫着他的声音,爸爸,爸爸……那真是世界上最美妙的声音,甜美的彷彿很多年以前,他的母亲在一个下着雨的午后,替他煮的一杯蜂蜜牛奶,那样的甜美。 尤里西斯想到最后,觉得自己实在不该想下去,但就像前面说的,他无法阻止自己。最后他烦躁的将抹布丢到地上去,下一秒清洁机器人尽责的将抹布捡了起来。 然后他看见了时鐘,这才惊觉柯斯莫洗澡洗了太久了。一想到男孩下午身体的情况,尤里西斯就觉得心跳快了几分,深怕柯斯莫在里头晕倒了。可当他要去敲浴室门的那时,又想起下午他跟自己孩子那场不该有的激情。 他忐忑不安的在浴室外头逗留,直到最后快要忍耐不住去敲门时,柯斯莫刚好走了出来。 「爸爸?」男孩洗得香喷喷的,白皙的身体因为热水而变得红通通的,宽大舒服的睡衣套在他身上,让他看起来可爱极了,柯斯莫不解的仰头望着他,湿润的头发柔软的顺着动作而飘动着,这一切让尤里西斯在那瞬间心跳漏了一拍。 「呃,我在想你怎么洗那么久,怕你身体又不舒服了。」尤里西斯说,他不断的跟自己说,够了,停止你的遐想,停止你那些不对劲的想法,然后强逼着自己像往常那样说话。 柯斯莫用毛巾擦着头,说道:「喔,我今天泡了下澡,没什么事情啦,不要太担心。」 「嗯,那就好。」尤里西斯站在那儿,看着男孩因为低头擦发露出来的白而纤细颈子,又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如果在以往,尤里西斯大概下秒就会取过毛巾替男孩擦着,他最近很喜欢这样照顾孩子,替他吹整头发,边吹边揉着男孩小小的脑袋,听他在自己的掌下叫着好痒,光做着这些就会令他感到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诉说躁动的温暖。 他们会玩在一块,平常乖巧的柯斯莫会在这时难得的调皮起来,他时而闪躲时而叫痒,又会抢过吹风机吹过来,笑得那么可爱,尤里西斯看着他的男孩,就算此刻没有看到他的脸,他也可以想起这一切。 他享受这样的时候。可是在今天,他却什么也无法做。尤里西斯一是不敢,二是他总觉得自从下午过后,他不管做什么都会有种卡手卡脚的感觉。 柯斯莫似乎也没有疑惑平常会替自己擦发的父亲在今天什么也没做,只是跟尤里西斯说要记得洗澡后,就很如常的走到客厅,然后调开电视,跳上沙发看了起来,尤里西斯看着他的动作,情绪有些复杂。 他走到孩子身边坐了下来,深呼吸几口气,叫了声:「柯斯莫,那个,有些事我想跟你说一下。」 「嗯,什么?」男孩转过头来,尤里西斯看着他粉嫩的脸蛋,觉得心跳的速度又有些不太对劲。 「那个,今天开始别……来跟我睡了。」尤里西斯踌躇好一会,才说出口,下一秒,男孩的脸色就变了。 柯斯莫心情很不好,他看着父亲,又再一次觉得愤恨起来,为什么你是透明的呢?所以我什么表情也看不到!为什么你的声音总是那么平稳?让我总是无法明白你到底真的在想什么?他咬着唇,看着父亲,问道:「为什么?」 「嗯,我想我们一直睡在一起不太好。」尤里西斯很有耐心的再说了一遍,他看着他的男孩委屈的表情,差点想再同意“他们一起睡”这件事情,不过经歷了今天的许多事,他想,这件事情还是就此打住比较好。 「为什么不太好?」一向很听父亲话的柯斯莫,今天却一点也不想听,他坚持想听到个理由。「我只是想跟你一起睡而已。」 「你长大了。」尤里西斯觉得复杂起来,他摸了摸男孩的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你该学着拥有自己的空间。」 「……你以前从不关心我。」柯斯莫低着头让尤里西斯摸着脑袋,好半晌才开口。 尤里西斯愣了愣。 「这几年才终于注意到我……我很高兴。爸爸,我一直想跟你亲近些,我也想知道你的一切,我也很想跟其他孩子一样可以跟自己的父亲睡在一块……可现在你拒绝我。」抬起头,男孩咬着唇,眼眶发红,「好吧,我知道了。『我会学着自己睡跟拥有自己空间的』,虽然那些事情我早就学会了……晚安,爸爸。」 尤里西斯慌了,他不太明白男孩说得那串话的意思,可他知道他让他的男孩伤心了,他慌忙的抱起柯斯莫,男孩没有挣扎,只是在他抱住他的时候哭了起来。 「别这样,柯斯莫,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尤里西斯觉得头痛起来,这一天漫长到让他觉得身心疲惫,他擦着男孩的泪水,看着他伤心欲绝的脸庞,头一次发现,原来他的柯斯莫个性是如此倔强。「对不起,我……我不知道你会这样想……天啊,你别哭了……」 「我才没哭。」柯斯莫抱紧着尤里西斯的脖子,哭得抽抽噎噎的:「我才没哭。」 「好了好了,你没哭你没哭。」尤里西斯这下真的是慌到手脚都不知道摆到哪去,他抱紧着男孩的头,拍着他的背,试图让自己镇定些,可一张嘴,只能叫着男孩的名字:「柯斯莫……」 他抱着他的男孩在走廊里晃来晃去,这一瞬间,尤里西斯觉得自己好像回到很久之前,男孩还是小婴儿正只会哭闹要人家抱着晃的时候,但那时他并不擅长抱他,可他现在抱着他是那么自然习惯,他听着他的哭声,心都揪了起来。 他试图想跟他多说些什么,笨拙的说着自己并非不关心自己的孩子,只是觉得他们睡在一起不太好:「呃,柯斯莫,爸爸也是需要自己空间的……」 他说了很多,可男孩始终没有回应,只是小声啜泣着,他每一声的哭泣,还有低落在尤里西斯脖子上的泪水,都足够让尤里西斯的心又痛一次。 「爸爸,我想睡了。」说到最后,柯斯莫轻推了尤里西斯一把,然后从他怀中跳了下来,男孩面无表情的看着尤里西斯,颠起脚吻着他的脸颊:「晚安。」 「等等,柯斯莫……」这次他来不及抓住他的男孩,柯斯莫彷彿逃脱的兔子一般,飞快的奔回他那个许久未用过的房间里,而且将门给锁上了。 尤里西斯不知所措的走到男孩门前,他伸出手,想要敲门,但却又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敲,敲了柯斯莫开门后,他又该说些什么? 他的内心正无比的挣扎以及迷乱。自己现在到底在做些什么?他分明才没多久的时日前想要当个好父亲,但他现在却把一切都搞砸了。 他的人生中,后悔的事情并不多,但他如今感到后悔了。他的身体跟灵魂还记得那场欢娱,可理智却在阻止他所想做的一切,但柯斯莫的反应,像是告诉他,他什么都做错了。 柯斯莫临去前的表情让他很不安,那个吻像从前那般香甜,但又那么冷漠,那不该是他的小天使会给的吻,偏偏那样的吻是他造成的。 他在此时弄不懂自己的心,同样也弄不懂自己孩子的,他到底不擅长这些,他不断思考自己在刚刚说错了些什么,可找不到一点问题,他觉得自己做的是正确的,这样才符合这世界的常规──但,这世界的常规又是什么呢? 他的一生中都在追寻着许多的真理,关于科学的,关于人类将来的,但他从没追寻到什么叫做正确的爱。 「说到底,今天下午不应该那样的……」抓着脑袋,尤里西斯十分烦躁,他头一次觉得人类有情感是这么的麻烦,他无法弄明白这些,只觉得挫折且痛苦。 站在男孩的门前许久,尤里西斯最后还是选择离开了,他想,或许我们明天可以好好的谈一谈……用正常父子之间的那种方式来谈。在那之前,先睡觉吧。睡足了,才有办法面对这一切。 可那个夜晚,他睡得并不好。 深夜里,他躺在那个本该习惯一个人的床上,头一次觉得这张床太大,他全身赤裸──他已经很久没有全裸睡觉了,这本是他的习惯,但自从柯斯莫会跑来跟他睡后,他就没有这样睡过了,如今又恢復原先的模样,他该开心的,他本来就喜欢裸睡,自在又舒服,而一个已经三十一岁的父亲是不该裸体跟孩子睡在一块的。 但如今他却觉得不对劲起来,明明从前很享受的行为,如今反倒让他不习惯起来。 丝质的凉被裹在身上,享受许久未曾有过自在感的同时,尤里西斯却不断想起之前的每一个夜晚。 那些夜里,他跟柯斯莫两人躺在床上,男孩会窝在他的怀中,彷彿还是个婴儿一样的需要他的怀抱。他们相拥在一起,觉得这样就很幸福。柯斯莫会小小声的说着话,那颗可爱的脑袋靠在自己的胸前,那么眷恋,他会说很多,琐碎不重要的事情,但他喜欢听;而他拥着他,听着他的呼吸,听着他的声音,然后看着男孩慢慢睡去,脸上的表情如此的纯真可爱,那样的夜晚是多么的美好。 每一个夜晚,他抱着男孩,会一点一点的发现他的一切,长高了一点,长胖了一点,瘦了一点,脸又尖了一些,他可以细看着他,发现许多从前未曾发现的事情。 尤里西斯在从前并不喜欢跟人睡,连跟黛娜,他的妻子他也不喜欢,但他喜欢跟柯斯莫在一起,男孩小小的身躯,佔不了他床多大一个位置,但却给他无比的温暖。 可如今,他自己却把对方给推了出去。 尤里西斯不断翻着身,他逼着自己,背些什么东西,量子理论、牛顿定律,甚至背起诗词,但那些都没有用,他嘴里唸着那些,可脑中却不断想起他的男孩。他的体温,他的微笑,他熟睡后浅得彷彿没有的呼吸。 唸到最后,他的嘴中吐出的是男孩的名字。 柯斯莫、柯斯莫……快到清晨时,尤里西斯才终于睡着,可那是个不安稳的睡眠,他做了梦。 梦里,他的男孩面无表情、冷漠的看着他,说,「爸爸,我讨厌你。」 *** 尤里西斯醒来时发现时间不太对,他看向时鐘,居然已经快到中午,在昨天夜里反覆不得安眠,可一旦睡着了,时间又是如此仓促的消逝,可就算睡了一觉,过了一夜,他还是搞不清楚事情到底是怎么了。 他已经很久没有睡得这么晚了。而在以往只要到早上了,柯斯莫都会来叫他,但今天却没有,察觉到这点,他突然觉得不安起来。 他曾经也经歷过青少年时期,曾经也有过对父母感到不满或是心情不好而不愿跟父母说话的时候,尤里西斯想,柯斯莫现在是不是就像他过去那样?那是很难诉说的时候,他还很年轻,十三四岁,头脑聪明,总是受到眾人的注目与讚扬,他享受着那些,却也在很多时候疑惑着许多东西,他正在成长,感受到很多从前没感受到的东西,在兴奋的同时却也充满着疑惑。 而一旦他感受到疑惑却又找不到答案时,他的情绪会难以控制的起伏不安起来,那时他会做出许多自己在之后都不明白干嘛做的蠢事情。 青春期对心理產生的影响与矛盾很难对别人说,尤里西斯想起过去闹着彆扭不肯对父母、朋友说出真心话的模样套在柯斯莫身上,他光意识到这点,就觉得沮丧头疼起来;他虽然并不是个好父亲,但也知道什么叫做青少年的叛逆期,他会不会让柯斯莫提早迎来这个时候? 而柯斯莫开始不跟他沟通,不听他说话,不叫他爸爸……那他该怎么处理?尤里西斯在这时反而烦恼起些他平常没烦恼过的事,与昨天那些事情无关的,但还是与他的男孩切身有关的。 想着这些,他躺在床上,突然觉得很不想动,然后他想着柯斯莫,想到最后,他想起梦中的情境,想起他的男孩那样冷漠的神情,说出来的话,老天爷,一想到柯斯莫说讨厌他,他这个父亲就觉得绝望无比,这比他知道自己变成透明的还让人忧愁。 一想起自己还是透明这件事情,尤里西斯就禁不住抬起手,把手伸到阳光下,他常常这样做,每天只要想到就会这么做一次。而他发现,在今天还是什么都没有出现在阳光下,他可以感受到阳光洒在手上的温度,温暖而舒服,但他却什么也看不到。 他就这样动也不动的躺在那儿,看着尘埃跟阳光飘动在空中,脑中除了柯斯莫的事情外什么也塞不下,尤里西斯不停的想着,直到再也躺不下去为止。 一向冷静、理智看待事物的透明科学家在此时什么冷静、理智都被丢光了,在发现自己再这样躺下去,一天就要没了,而且他也总不能一直躺在那边不动。他有实验要做,他最近找到一个新的方法,似乎有可能让他变回不透明的,但他还需要一再的实验跟测试,而他同样也得面对柯斯莫,他得跟他谈谈,他得……不行,一想到要面对柯斯莫,尤里西斯又觉得头疼起来。 他烦躁的决定去洗个晨澡,好吧,那不算晨澡了,总之他得去冲个冷水什么的。 而就在他浑身赤裸的踏下床时,他的房门也被敲响。 「爸爸,要中午了,你起床了吗?」在同时,柯斯莫也推开门进来,男孩才开门就慌张的关起门:「抱歉。」 尤里西斯瞪着那关起来的门,突然对那句抱歉觉得很不舒服。 在那一瞬间,尤里西斯做出自己都不敢相信为何要做的事情,他没有穿上衣服,反而拉开门追了出去,柯斯莫还站在那儿,他的男孩满脸通红,正准备要离去,一见到父亲出来,就呆立在原地。 柯斯莫呆愣的看着父亲那唯一看得到的地方──要不他也不知道要看哪才好了:「爸、爸爸?」 「为什么?」尤里西斯一把抓住他的男孩,胸中不知道涌起的是什么,他发现自己从来没有这么烦燥过。 「什么为什么?」柯斯莫不解,他感受到父亲的情绪,显得不安而害怕起来,男孩捲缩了一下,动了动手,却发现自己挣不开,而眼前那粗壮的阳具正活生生的在自己面前抖动着,他尷尬的别过头,囁嚅道:「爸爸……你的衣服……」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尤里西斯发现自己更不开心了,因为柯斯莫的挣扎,因为他表现出来的害怕,因为从昨天到现在,一切都不太对劲,他没注意到男孩说了什么。只知道他想要表现的像个成熟且理智,像个可以引领孩子、让孩子感到安心的好父亲,但他此刻却做不到。 他一把抱起孩子,逼得柯斯莫不得不看着他。「你是我的孩子,为什么要跟我说抱歉?」 柯斯莫傻住了,他不懂父亲在说什么,他只是因为没想到开门会见到裸体的父亲……好吧,虽然裸的只有那一小块,但打开门撞见人的裸体,难道不该说声不好意思吗?虽然他们之间是父子,也没少见过彼此的身体,可那句话真的只是脱口而出罢了。为什么这样爸爸要生气?为什么昨天之前他们相处的还那么愉快、似乎总能理解彼此的心意,但才过了这一天后,他们却变成这样呢? 他百思不得其解,只得茫然的摇着头,同时心跳得飞快,父亲的身体正贴着自己,那味道是那么熟悉、让人眷恋,明明才分别一夜,他却发现自己此刻十分怀念父亲的体温,父亲的怀抱,柯斯莫小心翼翼的把手环住父亲的肩膀,发现他没拒绝自己,又觉得开心起来。 他们就这样抱着彼此,尤里西斯在等待柯斯莫的答案,而柯斯莫则希望这怀抱能永远下去,管他什么抱歉?管他些什么……这一切对他来说,都不重要。 「爸爸,你怎么了?」迟疑好一会,发现父亲似乎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打算,也无法搞懂他想说什么的柯斯莫战战兢兢的问着。 尤里西斯看着柯斯莫,男孩脸上的表情十分明白的告诉着他,他的不解、害怕、慌张,而他跟柯斯莫一样的,他不解,害怕,慌张,这一切真的是……太不对劲了。 柯斯莫很紧张,可尤里西斯自己也是,他张开嘴,几次想说出些什么,却又说不出来,最终他摇了摇头,放下男孩,低嚅了声:「柯斯莫,抱歉。我……睡迷糊了,我去冲个澡。」 尤里西斯说毕,有些手足无措的走回房内,他在此时无比庆幸自己是透明的,无比的庆幸。 柯斯莫呆呆的站在原地,不明所以,觉得自己什么也搞不清楚,他听见浴室传来水声,他想着刚刚父亲的举动,突然有一把火涌上心头,那是他不明白的愤怒,而且难以熄灭,,头一次,男孩这么气父亲。 「爸爸是笨蛋。」科斯莫气呼呼的骂了一句,恨恨的剁了脚,转身就奔向厨房去。 *** 尤里西斯在冲澡时悔恨的想打自己一顿,他刚刚到底在干嘛呢?他为什么会做出这么蠢的事情──他似乎吓到柯斯莫了,他想自己脑筋一定出了些什么问题,等会出去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事情才不过发生一天多而已,怎么什么都不对呢?他在水花下不断的深呼吸着,跟自己说,尤里西斯冷静点、冷静些,你是个父亲,你得正常一点,你要跟孩子好好沟通、别想些奇怪的事情,拿出你从前在研究所管理下属时的冷静、拿出你在研究时的头脑……这样的催眠似乎很有用,起码他在踏出浴室时正常多了。 尤里西斯穿上衣服,擦乾头发,在踏出房门前再跟自己说了一次:「正常一点。尤里西斯。」 虽然,他知道自己似乎再也无法回归正常了。 到了餐厅,他佯装自然的跟柯斯莫道声早安,可男孩只是冷淡的说:「已经中午了,爸爸。」 柯斯莫似乎有些生气,他看也不看尤里西斯,只是不断的在忙着挑菜弄锅子上的东西。 「嗯,今天睡得比较晚。柯斯莫,刚刚我……」尤里西斯试图想说些什么,他想,总得自己先开口:「抱歉,我……」 「你现在终于清醒了吗?」不等尤里西斯说完,柯斯莫立刻打断他的话,然后转过来放了一大盆沙拉在他面前:「这是『早餐』,爸爸。早上多吃些蔬果听说可以让头脑更清晰呢。」 「柯斯莫,等等,这些太多了点吧?」尤里西斯看着眼前一大「盆」的生菜沙拉,发现里头绝大部分都是他不喜欢的东西,这种东西不该出现在他的面前。 「不,这是一般人该吃的量。」柯斯莫冷淡的回答,他的位置上有一盆同样的菜,他还端上了土司与煎蛋放到父亲面前:「你也吃得完的,爸爸。」 「……柯斯莫,你在不开心?」看着柯斯莫的态度,尤里西斯发现他好像得吃完这「盆」菜了。 「我没有。」男孩说,哼了声,然后将蔬果汁重重的放到父亲面前。 「孩子,别这样……」尤里西斯头疼起来,他想要好好说话,却发现自己乖巧的孩子居然不给自己说话的馀地,而且那杯果汁是怎么回事?他闻到浓厚的番茄味道,老天爷,他最怕这种东西了。「我们得谈谈,柯斯莫,你先听我说……」 「我怎么样了?」柯斯莫嘟起嘴,坐到位置上,他动起叉子,专注的看着他那盆沙拉,却半口也没动,他不断的戳着菜,话突然就冒了出来:「我一早起床,发现爸爸还在睡,所以不打算吵你,认真的做料理等你到中午,最后不得不去看你到底起床了没,我一开门想说看见你没穿衣服,礼貌的退了出去,却被你问了些怪问题,然后你又不理我的问题,就这样把我丢下……然后你来了,你问我在不开心吗?喔,爸爸,我没有不开心,一点也没有。昨天下午你教我自慰之后,埃弗里医生来之后,我一直都很开心呢。」 「等、等下,柯斯莫……」 「我才没有不开心,你昨天说不跟我一块睡,我昨天说你不关心我,你也没多说什么,这些都没有让我不开心。」柯斯莫劈哩啪啦的一口气说完了一串话,口气是那么冷静,可表情却像快哭出来般,他站了起来,依旧没看自己的父亲一眼:「我吃饱了。」 「柯斯莫!」尤里西斯彻底傻了,他想,我的孩子是怎么了?这个不是我的柯斯莫,不,这的确是,但是──他站了起来,想拉住男孩,想要跟他好好说话,可男孩就像隻逃跑的兔子一般快速的闪开来。 「爸爸,在你没吃完那些东西之前,我都不跟你讲话了。」柯斯莫说,然后跑了出去,他边跑还边喊着:「不准倒掉!我可以看监视器录像的!」 (待续) 十 尤里西斯发现事情不太对,那一天他勉强吃完那盆沙拉后,想去找柯斯莫谈谈,但男孩依旧拒绝他。 「我吃完了,真的。」尤里西斯认真的对他的孩子道,不明白为什么他们站得那么近,却感觉彼此距离的很远:「所以我们谈一下好吗?」 「我知道。」柯斯莫倔强的抿着嘴,好半晌才说:「我现在跟你说话了,我可以跟你说话,但是我不想要谈『那些事情』,像昨天的事情,或是我刚刚说的,我不想要谈。」 男孩说这些话的时候,显得执拗而不顺从,他皱着眉,眼神透露着许多尤里西斯不明白的情绪,那一瞬,尤里西斯觉得他跟黛娜好像。 尤里西斯也是在这时才发现,柯斯莫跟他的母亲,竟在某些地方出乎意料的相似,一旦坚持,他人就难以撼动。 「你怎么可以连听都没听,就决定不跟我谈?」尤里西斯觉得这是不对的态度,他尽量让自己口气好些,他伸手,想将孩子拉过来身边,但男孩依旧躲开他,这令他感到难过。「柯斯莫,别这样……」 「因为我知道你要跟我说些什么。」柯斯莫咬着唇,眼神看起来哀伤又痛苦:「爸爸,我不是笨蛋。你要说什么我都知道了,既然我都明白,为什么还要谈呢?反正我懂你的意思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柯斯莫,你别这样。」尤里西斯不明白为什么柯斯莫什么都没听,就觉得自己懂了,他突然发现横亙在他跟孩子之间的东西差距太大了,他笨拙的竟只会要孩子“别这样”:「柯斯莫,你、你别闹脾气……」 「我没有闹脾气。」男孩听到这句话,头立刻仰得高高的,他瞪着自己的父亲,下一秒吐出来的话让尤里西斯甚感挫败:「反正我们以前不就这样吗?你不关心我,我也不用你管,我也平安的长大到现在了。那现在就恢復从前的样子,不是很好?你不用头疼的管我些什么。我可以好好照顾自己的,这些我非常擅长。大概比爸爸你还擅长吧。」 「柯斯莫。」尤里西斯忍不住深呼吸了一口,连声音都带了些颤抖,他不知所措的伸出手,想要抚向男孩,但他却做不到。他头一次知道言语可以化做利剑这样的伤人,狠狠的刺向心脏,那么的痛。 不,他一直都知道的,是他不知道原来,原来心中在乎的人讲出来的话可以让人这么的痛苦。 黛娜在哭着说她不想要一个无趣、不爱自己又全身透明只剩阴茎看得见的丈夫时,尤里西斯都还没有这么难过过,可此刻柯斯莫的每一句话,都让他觉得心痛极了。 这是柯斯莫真正的想法吗?他果然在意的,在意自己这个父亲曾经那么冷漠他、那么不关心他,他刚刚说得都是对的,真实的──但为什么他听到后,会感到这样的难过。 「柯斯莫……」尤里西斯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他深呼吸了好几口气后,才有办法说出话来:「你、你真的是想要说这些嘛?」 男孩似乎也被自己说出口的话给吓到了,他愣愣的站在那,表情带着不可置信,他听见尤里西斯的问句,好一会才摇头,又点头。 「柯斯莫。」尤里西斯想要上前抱住他的孩子,但此时此刻,他发现自己居然没有办法做到这件分明如此理所当然、如此简单的事情。 「……爸爸,抱歉。」柯斯莫像又要哭了,可他终究没哭,他咬着唇:「爸爸,对不起……我、我不知道我刚刚到底说了些什么……爸爸……」 尤里西斯看着男孩这样,心疼的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心痛又心疼的感觉竟是如此的奇妙,自己孩子刚刚那段话的确伤到他了,那些的确有部分是真实的,尤里西斯无法反驳,也无法否认。但他想跟孩子说,他并不想回到从前那样,他知道错了,以前的他错了。而现在,让他改正自己的错误,可以吗? 但他却无法如此坦然的说出口。要承认自己的过错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更何况尤里西斯并不知道该怎么去说这些,有太多的因素造成过去他跟孩子之间的疏离,有很多事情是他不愿也不知该如何跟柯斯莫说得。 那些事情太复杂了,关于大人们之间的爱恨情仇,关于他本身的矛盾与挣扎,他该怎么跟眼前的男孩说……想着这些,他小心的伸出手,放到孩子的头上,柯斯莫并没有闪开,这让他感到安心了一点。尤里西斯轻柔摸着男孩柔软的头发,轻叹了口气。 「爸爸,真的很对不起。」柯斯莫还在呢喃说着抱歉的话语,他看起来沮丧、难过极了,但脸上却没有一点表情,这让尤里西斯很不安,他连忙摇了摇头。 而他一摇头才想起,自己摇头对方是看不见的,这才赶忙说道:「柯斯莫,你没必要说对不起。」 「是我错了,孩子,真的。」尤里西斯小心翼翼的抱住他的男孩,柯斯莫一动也不动的让他抱住,不像往常那般,会马上回抱住自己,这让尤里西斯感到有些伤心,但他还是没有放开孩子。 他轻拍着对方的背,内心纠结,想说得话多到令他苦恼,「柯斯莫,我知道我过去错了。我、我无法为我过去所做的事情辩解些什么,因为那都是事实,我……怎么说呢,孩子,我只想要你知道,我现在很爱你。可以的话,我想要弥补我从前做错的一切。柯斯莫,真的,真的是,很抱歉,你的父亲实在是……」 「爸爸。」柯斯莫轻声喊着,他还是没有回抱住父亲,他轻轻推开了他,「我知道的,你不用说了。」 尤里西斯想,你知道些什么呢,孩子?而且你如果知道的话,你的表情为什么会如此哀伤? 有种庞大的无力感从内心深处涌来,尤里西斯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说话,怎么表示才好,他很想说,非常非常的想,他可以对人侃侃而谈关于量子学、关于相对论,可以对上千个士官演讲最新研发的军武科技该如何使用,但他却不知道该怎么跟孩子交谈、说出心底的话。 为什么人的感情是如此的复杂,为什么有些话,只是说出来这么简单,但我们总是会有这么多的顾虑? 「我知道你爱我。」柯斯莫抬起头,笑了笑:「嗯,这样就好了。我刚刚说得话你别太在意。爸爸,我爱你。嗯、我得去照顾我的蔬菜了,这几天就要收成,我得注意一点。」 尤里西斯呆站在那看着柯斯莫离开,他想,我该拉住他的,我该拉住他的,我们到底谈了些什么?为什么有谈跟没有谈一样?我应该要拉住他,好好的说才对──但他最终没有拉住。 不是他不想拉住,而是他发现,他的孩子彻底的拒绝他了。拒绝他这个父亲。他一边说着爱他,却又将他推拒开来。他在这一天,突然知道自己连他的心都无法碰触到。 尤里西斯站在那边想着,他刚刚说爱我,可为什么那句话听起来这么遥远,这么疏离?我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呢? 明明仅仅过了一天,但是人跟人之间,却可以在上一秒还相拥,下一秒又推拒彼此。尤里西斯看着男孩离去的背影,觉得此时的他软弱愚蠢的可笑。 他竟拿自己的孩子一点办法也没有,到底该如何是好? *** 从那天开始,尤里西斯发现,他跟柯斯莫之间,隔阂產生了。 他的男孩依旧会对他笑,叫他爸爸,照顾他,注意他,关心他,但却又跟从前不太一样。那个曾经笑得天真无邪的孩子脸上带了一抹他无法懂得的忧伤。偏偏尤里西斯知道,那些忧伤是因他这个父亲而起的。 他们是父子,拥有血缘关係,曾经那么亲暱,但这几天,他们却像最熟悉的陌生人那样。他们熟悉彼此,却又无法靠近彼此。不管尤里西斯再怎么努力的想要多跟柯斯莫產生些互动,都没有办法。男孩离他越来越远了,而他也看起来越来越不快乐。 尤里西斯感到非常沮丧,而这份沮丧连带的影响他的研究,导致一切都停摆。 柯斯莫也渐渐消瘦起来,男孩原本健康状况良好,虽然因为体质的关係偏瘦,但他本身饮食跟作息习惯良好,所以皮肤看起来总是充满光泽,脸色也红润具有气色,双眼十分有神,是个十分健康的孩子。 埃弗里医生每次来看尤里西斯时,亦会顺便替柯斯莫做一下身体检查,也说了男孩的身体算是他见过最健康的孩子之一。 但自从他们那两天争执、柯斯莫没有再跟他睡过后,尤里西斯发现他的男孩看起来越来越不快乐、身体也渐渐的消瘦下来。 他似乎睡不好,隔天尤里西斯就有注意到男孩眼窝下出现了淡淡的青色,而那青色越来越加重,过没几天,变成了明显的黑眼圈;他也变瘦了,柯斯莫吃得很少,而本来就瘦的没什么肉的身体看来更加的让人心疼,纤细的手腕、明显突出的锁骨,还有那看来总是不快乐、抑鬱的脸庞,这一切都让尤里西斯快要疯掉。 他嚐试着要跟柯斯莫沟通,希望他能多吃些、或是他们再好好谈一下,但男孩总是拒绝。他说自己吃饱了,吃不下了,他说自己没什么,要尤里西斯不用担心。他能好好照顾自己。 但这要尤里西斯怎么相信?事实明摆在他眼前,他怎么可能相信柯斯莫什么问题也没有。 可偏偏他拿自己的孩子一点办法也没有,尤里西斯望着男孩看着自己的眼睛,那里头塞满着许多让他感到衝动、欣喜却又害怕的感情。 尤里西斯知道,其实只要他开口,答应柯斯莫,他们可以再一起睡,他们可以像从前那样亲密……很多事情马上就可以解决。 但尤里西斯说不出口,也无法做到。他知道,这太危险了,太危险了。他的孩子超乎他想像的依赖他、爱着他、在乎他……尤里西斯想着他在网路上查的那些,他想,这只是男孩在青春期中產生的不安定情感,以及他们从前的疏远对男孩的心理產生影响所造成的错觉,柯斯莫还小,分不清楚自己对父亲那过度的依赖情感是些什么。 尤里西斯一边心疼着柯斯莫,一边又不断跟自己说,你得坚持下去,等过一阵子,他自己会明白的,明白这世界很大很广,他会有自己的一片天空,然后他就会飞得很高很远,享受这个世界的美好灿烂残酷,然后长大……就像从前的自己一样。 然后到时,他就再也不会这样依赖自己这个父亲。 可一想到那样的景况,他的男孩再也不会像之前那般黏着自己、喊着自己,还会在某天,带着女朋友回来跟他说:「爸爸,我爱她。」尤里西斯就感到脑中是一片混沌疼痛。 *** 柯斯莫苦恼的趴在电脑前,他看着萤幕,上头是他正在做的研究日志,他该动手解决这些的,但现在所有的一切都令他感到厌烦。 他现在只想想着父亲。他的父亲。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用手胡乱点着萤幕,挪动着图片,柯斯莫的脑袋完全无法思考正事。 距离他跟父亲发生争执那天,已经过去一个月了,也是从那天开始,他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父亲。 他得承认,那天父亲拒绝跟自己同睡时,他真的很生气,那份愤怒是莫名的,莫名到他自己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最后甚至气到口不择言的说了许多,还气到哭出来……实在很丢脸。 隔天他原本想要跟父亲和好道歉的,没想到最后却又被他自己弄得一团乱。 想起自己做得一连串蠢事──柯斯莫就有拍打自己脑袋的衝动。 他该克制自己的,他知道。可他却克制不了。他想听的话父亲一句也没说出来,反而都说些让他听了更加愤怒的话,说到底,他也弄不明白自己到底在气些什么,只知道自己一听到父亲的话他就一肚子火,然后就无法控制自己的闹脾气。 他不喜欢父亲的理智,不喜欢父亲说什么「我们谈一下。」,不喜欢父亲跟他道歉,不喜欢父亲说他们是父子所以怎样怎样……他不喜欢很多事情,偏偏父亲总喜欢跟他一再强调。 为什么非得强调那些?跟以前一样不是很好嘛。什么私人空间、长大了那些才不想管,他只是想要跟父亲在一起,想要跟以前一样,单纯的在一起,为什么不可以呢? 对方越强调,柯斯莫就觉得越冒火。无法控制的言语从嘴里彷彿金鱼泡沫般的吐了出来,他说了许多话,伤到自己,也伤到父亲……可他偏又不知道该怎么收拾那一切。 结果,最后搞成这样。一想到这一个月来跟父亲之间僵硬的关係,男孩就有种鼻酸的感觉,他实在无法去处理这些。他还是搞不懂自己到底想要些什么,他知道自己想要的更多,可他却无法弄清楚一切。 柯斯莫只知道,自己不希望事情再这样下去。 他不快乐的戳着萤幕,不停的将里头的照片放大又缩小放大又缩小,他知道自己在做着无意义的动作,可那又怎样?如今他已经烦心到什么也管不了。 最后他调出一张照片,上头是七年前的尤里西斯。 微捲的黑色头发,有些长,长到脖子去了,碧绿的眼睛,他穿着一身合适的深蓝西装,手上拿着酒,并没有正视镜头,俊美的脸上掛着一抹不太自然的微笑,似乎在苦恼身旁的女士靠他太近。 这是他偶然找到的,关于父亲的一篇报导中所附的照片,父亲明显在一场庆祝酒会中,他看起来不太喜欢这样的场面,但又不得不去迎合。虽然他的表情看起来十分勉强,但还是很好看,柯斯莫小心的摸着照片上父亲的轮廓,他想,这张的父亲起码是真实的。 看得到……柯斯莫痴痴的望着那张照片,这一个月来他看过很多次了,但没有一次看腻。 而就在此时,萤幕的网路通讯那边传来的传呼声。 *** 柯斯莫愣了下,毕竟很少有人会来连络他,结果一看是桑德斯家的双胞胎。 是他最好的朋友。也是柯斯莫唯一能谈心事的朋友。 一直以来,许多忧伤以及害怕还有许多负面的想法还藏在柯斯莫的心中。 他并不是一个如外表看起来那样开朗的男孩,毕竟以一个祖母带大,母亲不怎么爱他,父亲也好一阵子不关心他的男孩来说,他太过开朗了。 柯斯莫心底总还藏着许多秘密,也塞着许多想法,只是他不会对父亲说,也无法对母亲说,而可以倾诉的祖母离开很久了,他总擅长偽装自己,他也不明白自己怎么擅长的,总之他天生就擅长那样,用一点小小的鼓励,就算心底的悲伤满溢,他还是能够对着他人微笑。 但他不可能永远藏着那些悲伤,他不会对父亲母亲坦言,但会对朋友诉说。 虽然他在学校的时间不长,还跳了一次级,但他有一对很好的朋友。 桑德斯家的异卵双胞胎,菲利浦跟理查。 菲利浦跟理查大柯斯莫三岁,是一双富家子弟,桑德斯兄弟的父亲是金融界的大亨,而他们的母亲则是个议员。出身高人一等的这对双胞胎个性活泼,十分善于嬉闹,而且常惹人头疼,总是满肚子鬼点子。双胞胎的父母从小就疼爱纵容他们,双胞胎的头脑也极聪明,读书也跳了两级,他们总是有意识无意识的表现出自己跟他人的不同。 在从前柯斯莫就读的那间学院中,喜欢双胞胎的人跟讨厌他们的人是一样的多,而若提起桑德斯家的双胞胎,老师们是又头痛又喜欢,而许多学生是又景仰又害怕。 可这对双胞胎对柯斯莫极好。他们总把柯斯莫当弟弟看。 虽然柯斯莫没有继续在学校就读,但也一直有跟桑德斯双胞胎联络。 说来科斯莫会跟菲利浦跟理查认识,也是缘分。 想当初他还在学校,八岁跳了一级时,被几个学长知道了,堵了他去学校后面欺负──校园霸凌这种事情,不管过了几世纪依旧无法消逝乾净。 柯斯莫虽然在父亲面前像隻乖巧的小白羊,可实际上受到欺负,是会变成大羚羊的,才八岁的他丝毫不惧怕那几个大他两三岁的学长,头仰的高高的,任凭那几个臭傢伙推他,他也不屈服。 「喔,那个什么电视上在说的科学家,就是乌登你的爸爸吗?」其中一个高大的学长这样说,满脸坏笑让柯斯莫看了就不舒服。「你很厉害吗,居然还跳级了,不过别以为你这样就很了不起!」 「是啊,科学家又怎样?钱有多些吗?小矮子,你爸爸有给你零用钱吗,拿他做炸弹得到的钱来给你花吗?小矮子。」 「我不是小矮子。」柯斯莫生气的说着,他揉着自己的肩膀,被推得很疼。「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我要回去上课了。」 「喔,我们到底想干什么?史丹,听听!这小矮子这样问呢!还想要回去上课,真乖巧!」另一个金发的傢伙哄堂大笑:「嘿,你还太小了,所以搞不懂,我们明白的。没关係,让我们来教你,乌登!」 「这个吗,我们是来教你一下怎么在这社会上生存,嘿,看看我,史丹,是六年级的老大,你懂吗?」那个被叫史丹的拍了拍自己的肩膀,笑得很猥褻:「而我可以保护你,乌登,你看,我们是很和善的,只要你想到给我们点钱,就拿你爸爸做炸弹的那些钱给我们,我们就会保护你,你懂吗?」 柯斯莫咬着唇,虽然他才八岁,但他现在明白自己被勒索了。 「我没有钱。」静了好一会,最后柯斯莫说,「还有别老提炸弹,我父亲又不是只做那些。你们真是无聊。」 「喔,他说他没有钱呢,泰德!」史丹又莫名其妙大笑起来,他一把将柯斯莫推向墙壁,压紧着他,神色狰狞:「小矮子,少骗人了,电视上说过的,什么国家为了感谢你父亲,给他什么奖金呢,你不是他的孩子吗?去他房里拿一点!」 柯斯莫很生气,他拍打着史丹,可对方太高大了,他根本推不动他,不过他怎么会屈服,他的心里睡着一隻小狮子,如今小狮子正醒着,吼着说他不害怕:「愚蠢的傻呆!谁会把钱放房间,还让他的小孩随便拿?你当银行是干什么的?你的脑袋比旁边那棵树还不如!」 这样的譬喻让除了史丹外的其他人都笑了,泰德笑弯了腰,蹲在地上:「喔,史丹!他说你比树还不如呢!」 「本来就是!笨死了!算了,我也不指望你聪明,看你说出刚刚那些话就知道了。」柯斯莫还不知道自己大难临头,虽然力气不如人,但他嘴巴可没被堵住,小柯斯莫从小跟他的义父杜鲁相处,多少也吃了对方些口水,此刻要骂人,自然不是省油的灯。 被嘲笑的史丹气到胀红了脸,他举起手,想要揍眼前这个小傢伙──虽然一开始他并没有想要这样,其实他们最初只是无聊,看见柯斯莫经过,想要欺负欺负他,吓吓这个听说头脑不错,父亲又是什么有名科学家的小鬼罢了,他们就真的是只是一票无聊的孩子。 但是史丹现在被逼急了,在同伴面前被人骂真是丢脸极了,他打算教训一下这傢伙,揍他一顿,揍到他不敢再这样乱说话。 而就在他举起手要打下去那瞬间,一旁就跳出了两个金发的少年,桑德斯家的双胞胎,菲利浦跟理查。 「哟,菲利浦你看!有人在欺负人呢,是谁呢?喔喔,居然是那个之前被我们揍到哭的史丹!」穿着白衬衫的少年手里拿着颗篮球转着,笑嘻嘻的搭住一旁跟他长得有七分像的兄弟。 那个被叫做菲利浦的少年点了点头,露出了一点冷笑。 「哇喔,还有泰德、门罗、乔伊斯,哇,是我们好久不见的手下败将呢!」理查一出现,瞬间气氛都变了,史丹惊慌失措的把柯斯莫放了下来,柯斯莫则是有些傻楞的看着眼前的双胞胎。 「理查……」刚刚还气燄高涨的史丹此刻就像被剃光毛的小狗一样缩成一团,明明他比桑德斯家的双胞胎还要高大,还大了他们一岁,但他却明显怕他们。 一旁的泰德、门罗、乔伊斯亦是。 而菲利浦则走了过去,他一靠近,史丹就吓得往旁边退,菲利浦也不理他,只是小心的把柯斯莫牵了起来。 「菲利浦,你刚刚有听到吗,这小鬼骂人的话还真有趣!」理查欢快的跳了过来,捏着柯斯莫的脸,「他骂史丹这个白痴是树呢!」 柯斯莫不太明白现在到底是怎样的情况,不过他自然知道要感激理查帮助了他,所以虽然被捏脸让他不太开心,但他还是皱着眉头道谢。 他这样的反应似乎逗乐了理查,理查大笑,居然抱紧了他,跟着自己的兄弟说:「喔,菲利浦!我喜欢这个小傢伙,你看他多么懂虚偽的礼仪!」 柯斯莫很傻眼,而一旁的史丹等人早就落荒而逃──从那天起,他就跟桑德斯家的双胞胎变成了朋友,虽然是理查先缠上他的。 也是在那之后他才知道,桑德斯家的双胞胎才是这六七年级以下的老大(当然随着他们的年级越往上爬,他们就成了更多人的老大),哥哥菲利浦学过许多格斗技,连八年级的学长都打得赢,而弟弟理查则学过空手道,还是个体育高手,加上身家背景,这所学校还没真没几个人敢反抗他们。 理查非常中意柯斯莫,少话的菲利浦也是,虽然柯斯莫搞不太懂他们为什么会喜欢自己。 不过他们还是成为了朋友。 稍大些的柯斯莫想起这段过去跟现在他与桑德斯家的兄弟的友谊,他禁不住套句东方人的话,这叫孽缘。 *** 而这段孽缘还在持续着,柯斯莫想摆脱也摆脱不掉,桑德斯家的双胞胎就算他跟父亲隐居到了这块偏远的地方,也依旧会时常来找他。柯斯莫平常鲜少出门,除了偶尔到镇上去,定时到学校报到外,会出门的原因不外乎就是双胞胎来了。 双胞胎住的地方就是以前乌登家也住过的首都。而首都离柯斯莫现在住的这个威巴顿地区,这两块地方在地图上都可以横跨半个国家了。很少人会没事横跨半个国家就是为了找朋友,但双胞胎就是这样不嫌麻烦。常常两三个月想到就会来找柯斯莫,或是逼他出门去找他们,有时候甚至半个月就会来一次,让柯斯莫总想不明白,他们怎么就这么不嫌麻烦? 当然,现在的科技发达,交通十分方便,从桑德斯家所在的城市,搭乘极速列车再转搭气航车到乌登父子的住处,也只需要一个半小时,而这段车程,在两百年前,则需要十二个小时,所以这点路程,其实算快了。 可柯斯莫知道,双胞胎的生活很忙碌,他们忙着读书忙着交女朋友忙着欺负人忙着做老大,这么忙碌的他们却又抽得出空来骚扰柯斯莫。 以往柯斯莫不太想理他们,他并非讨厌他们,他是喜欢双胞胎的,把他们当朋友看。 这对个性迥异的双生子,虽然常让人头疼,但却是对实在的朋友;他们若喜欢你,把你放在心上,就会拿出十二分的忠诚对待你,没话说得好,可相对的,要当他们的朋友,就得容忍他们某些缺点。 像是菲利浦的沉默寡言还有让人惊异的暴力性(他虽然沉默不爱说话,但是一碰到事情,拳头总是出得比谁都还快),而且菲利浦还很色,跟他外表不一样,他换女朋友的速度就像一天换一双袜子一样。 像是理查的聒噪还有满脑袋鬼点子、爱胡闹的性格──如果能忍受这些,这对双胞胎的确会是对不错的朋友。 以前柯斯莫是挺喜欢跟双胞胎玩在一起的,这对大他三岁的双生子,对他是又照顾又爱护,有好玩的从不会漏下他,更不许别人欺负他,自从跟双胞胎认识后,柯斯莫在学校就再也没被人欺负过了。 柯斯莫能感觉得出他们对他的好,跟他们玩在一起又开心,自然是愿意跟他们亲近。 不过柯斯莫在这几年,寧愿把跟他们玩闹的时间拿来陪父亲。 对柯斯莫来说,父亲在他的心中理当是第一位,最重要的,朋友什么的,离父亲在他心中的距离少说也有一百公里那么长。 所以这几年他承认,自己对双胞胎是有些爱理不理──但偏偏就是他这样惹得双胞胎更喜欢,要知道,双胞胎从小到大,碰到的人不是喜欢他们就是怕他们,少有几人像柯斯莫那样,这让双胞胎觉得新奇又喜欢。 而柯斯莫依恋父亲的态度,令他们更觉得有趣,他们不懂柯斯莫都这么大了,怎么能还这么能黏父亲?就算他爸爸是透明人,也不至于缺手缺脚到要一个十来岁的男孩照顾吧?尤其是理查,他就喜欢逗柯斯莫,每隔一阵子就想要来找这个小男孩欺负一下,笑笑他还离不开爸爸才甘愿。 而双胞胎还有个小祕密,没让人知道过,曾经他们有一个小弟弟,可爱的小弟弟,双胞胎曾经发誓要一辈子照顾他的,可那可爱的小天使很快的被上帝要回去了。那小天使跟柯斯莫有些像,双胞胎第一次看见柯斯莫时就想,喔,这孩子的眼睛真像像他们的小安格斯,还有倔强的样子也像。 *** (待续) 十一 双胞胎虽然个性让人头疼,但其实他们也有好的部分,例如他们对所爱所喜欢的人,就算全世界都排挤推拒嘲弄对方,他们也会守护着他,某方面来说这两个人是个有着高尚骑士情结的小少年。当然也是某方面来说很混蛋的小骑士。 所以自从第一次见面后,桑德斯家的双胞胎就一直照顾着柯斯莫,把他当作他们早已失去的小天使一般的疼爱着。 柯斯莫自当知道双胞胎对他的好,但在他那塞不下太多东西的心中,迄今最重要的人还是父亲。 他想想,才发现跟对方大概也快一个多月没连络了,这对双胞胎前阵子说要出国到赌城玩,这一玩也过去一个月。 他按开通讯,由于早有心理准备,他没有被萤幕前突然出现的恐怖面具吓到──那是个被割的烂烂上头满是疤痕跟伤口的人脸,做得十分的逼真,还伴随着怪吼声。 「吼──快交出五百万来!要不我就绑架你父亲!我是恐怖的传说中杀人魔!理查!」 「别闹了,理查。」柯斯莫好笑的摇头:「再闹我就关掉通讯了。」 「什么嘛,一点都不好玩。小男孩,你怎么越大越不可爱?」理查摘掉面具,露出后头的俊脸,有些不高兴的嘟着嘴。「你该害怕的尖叫。」 「是你太无聊了。」柯斯莫趴在桌上,看着一个月不见的好友,发现他变黑不少:「去玩了一个月的感想如何?现在终于想到你的朋友了?」 「喔,好玩极了!我赢了三亿多,菲利浦更狠,赢了五亿,都快让赌场的老闆把我们赶出来了!菲利浦那傢伙还泡上一对双胞胎美女,那身材真是火辣,风骚的可以。要不是我只对男人有兴趣,而且一心只想着你,我早就衝上去了,你知道的,小宝贝,你是我的挚爱。我无论如何都不会背叛你的,谁像菲利浦那个下半身无节操的傢伙呢。」理查对着柯斯莫拋着飞吻:「如何,男孩,有没有因为这样更爱我一点?」 「无聊。」柯斯莫作势要关掉通讯,引来理查忙的大叫不要。 「别这样别这样,你真是的,越来越坏了,一个月没见到我都不肯跟我多聊一点。想当初那个可爱的小男孩……」理查自顾自抱怨了起来,没过几秒,一旁的菲利浦就过来把他推开,跟柯斯莫打了个招呼。 「哈囉,菲利浦,听说你交到一对新女朋友?」 「回来就分手了。」明显是刚睡醒的菲利浦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的看着柯斯莫:「好久不见,抱歉,去那边都忘记联络你……是说你好像变瘦了?」 比起粗心的弟弟,菲利浦细心不少,他看着柯斯莫,有些担忧的问。 「没什么,只是最近睡得不太好。」柯斯莫笑着将菲利浦的话题带过,他自己也知道最近身体状况不太好,但他并不想要对方担心。「玩得开心吗?」 当初双胞胎也有邀他要不要一起去,还愿意包他食宿玩乐的费用,但他为了跟父亲相处拒绝了。 「兄弟!你怎么可以推开我!」理查硬要挤到萤幕前──其实他也不用挤,萤幕是够大的,但他就是故意要紧紧缠住菲利浦:「我也要跟柯斯莫聊天!我超想他的!」 「少来了你,去那边一个月玩得乐不思蜀,还不是搞了不少人?」菲利浦冷笑,揭穿自家兄弟毫不心软。 「那只是玩乐,并不是真爱。」理查辩解,「你要知道,我的身体跟我的心是分开的,我一直深爱着我的小男孩,你懂嘛,柯斯莫? 菲利浦耸耸肩,看了柯斯莫一眼,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理查的话可以相信,猪都能飞上天了。 柯斯莫大笑点头,他始终弄不懂这对双胞胎,尤其是理查,他已经跟柯斯莫告白过无数次,可是被拒绝后转眼又会去交新的男朋友;柯斯莫总觉得他是在开玩笑,但理查却总是说自己很真心。 他跟菲利浦合成一气,惹得理查很不爽,他一直辩解着,自己只是在那边玩玩而已,但菲利浦不断的泼他冷水,搞得理查十分狼狈。这个在外头玩得开吃得开的大少爷这辈子最没办法的人有三,一是他母亲,二是柯斯莫,三就是他这个孪生兄长了。 说到最后,理查嚎叫道:「只是我的身体也需要抚慰……谁叫柯斯莫一直不肯委身于我呢,说到这点我就太伤心了,你都一直顾着你爸爸,都不肯关心一下你的好朋友,恋父情节的柯斯莫,你最近跟你那透明爸爸如何?」 理查的问话刺进了柯斯莫的心中,他不知该怎么说,哼了声,把脑袋埋进自己的手里。 这让桑德斯家的双胞胎吓了跳,他们早就习惯这个恋父情结的朋友每次一提到他爸爸,就说个没完的,什么今天爸爸多吃了点蔬菜、我醃了蜜番茄他终于肯吃一点、我晚上跟我爸一起睡同张床(这让双胞胎感到惊讶)、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柯斯莫总是七句话不离父亲……反正对双胞胎来说,柯斯莫已经被贴上「强烈恋父情结」的标籤。 一般只要提到他那个透明爸爸,男孩就会开心的说个没完,所以理查早就有准备等下又要听到些什么有的没有的,但柯斯莫的反应却跟往常不一样。 「柯斯莫,你跟你爸爸怎么了吗?」等了好一会,柯斯莫都还是没有回应,理查小心翼翼的问着。 「吵架了。」柯斯莫把脸从手中抬起一小点,只露出眼睛,他看着双胞胎,眼角红红的:「一个月了。」 「呃,你跟你爸爸吵架……真的吗?」这让理查更惊奇了,一旁的菲利浦也同感惊奇,他们曾经以为全世界的人都会吵架,只有柯斯莫跟他爸不会,谁叫这男孩满嘴只有自己父亲的好? 双胞胎其实是很无法明白这对父子的感情的。就他们看来,爸爸这种东西烦人的要命(妈妈也是),整天管东管西,就算是个金融界大亨,但他们老爸也还是个普通人,三不五时要用扣零用钱这名头管教孩子;跟爸爸的感情好?这对双胞胎来说是不可能的。他们从五岁左右就没有跟老爸一起睡在同张床上过了(三岁就拒绝跟父亲一起洗澡),也从不管自己的父亲喜欢吃什么、喝什么,他们周旁的男孩,大都跟他们一样。 所以柯斯莫这么在乎自己的父亲,对他们来说是不可思议的。 而对他们觉得更不可思议的是,那个透明爸爸曾经这么疏忽照顾柯斯莫,为什么这男孩还是这么喜欢父亲呢? 「真的。」柯斯莫闷闷的回应着:「好像也不算吵架。反正就是我跟他,现在怪怪的。」 「怎么个怪怪的?」无视一旁怪叫的理查,菲利浦一脸厌烦的推开他的兄弟,问道。 柯斯莫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得从他们那天有纷争开始说起。 「嗯、发生了一些事情,所以他跟我说,叫我不要再跟他一起睡了,然后我……很生气。」柯斯莫自己也觉得想要跟父亲一起睡的确很怪,但眼前是他认为最好的两个朋友,加上这对双胞胎见识比他还要多,所以他对他们坦言并不会感到奇怪。 「有什么好生气的?柯斯莫,我早就跟你说过啦!一般的男孩才不会想跟自己的臭老爸睡同张床呢!」理查在一旁被推着还是拼命的挤进萤幕范围内。 「我爸爸又不臭!」柯斯莫否认。「他每天都洗澡,很香的!」 「你在乎的点错了啦!」理查原本还想用力挤的,但听到他的回话,一瞬间无力的趴到自家兄弟的肩膀上。 菲利浦无奈的笑了出声,他安抚着柯斯莫,要他再说下去,别管自家这个笨蛋兄弟。 被忽视的理查觉得很委屈,但也没说什么,只是乖乖摸着鼻子在一旁听着,时不时插嘴,然后被他的哥哥揍个几下。 柯斯莫平常并没有可以倾诉的对象,他对父亲一直处于一种仰慕的情感中,父子间的沟通并不良好;但他对双胞胎却能够直言不讳,毕竟对方是他最要好的朋友,而且一般的青少年的确寧可对朋友说心里话,也不肯多对父母说两句话,不为别的,只因他们心底有些东西,是他们觉得大人无法理解的。 他诉说着自己跟父亲近来的关係,当然隐藏了不少部分,他还没有对自己朋友直言不讳到连自慰这件事要父亲教都会说的地步。 而就在这样一来一往中,双胞胎大概弄懂了乌登父子的情况。 理查在听的时候不断惊叫个不停,像什么「真是够了,别这么黏你爸爸!」、「这是我五岁时才会对我爸做的事情吧?喔,不,我好像三岁就没要我爸抱过了!」、「晚安吻?我的祖母啊!我现在才不会跟我爸讨晚安吻呢!柯斯莫!」 理查叫到后来,柯斯莫受不了的要他的兄弟把他嘴巴摀住。 柯斯莫讲完之后,理查嘖嘖的摇了摇头。 「说到底,你就是还离不开你爸爸嘛,柯斯莫,站在朋友的立场,我非常认真、用力、而且经过思考的跟你说一句──快跟我在一起吧!跟我谈恋爱后你就不会管你爸爸怎样──嘿!菲利浦!放下你的拳头!」虽然是异卵双胞胎,但彼此间还是有些他人无法懂的感应,理查快速的在他的兄弟拳头挥过来的那秒闪了开来。 「别出些餿主意。」菲利浦把理查赶到一边去,他担心的看着柯斯莫,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啊。」柯斯莫戳着萤幕。 「柯斯莫,嗯,就像我们之前说过的,你的生活现在重心太偏向你父亲了,几乎事事以他为主,所以你才会想得太多。我是这样觉得的。」菲利浦相较于他的兄弟,话少得许多,但通常一说就很直接。「或许,你该考虑重回一下学校?」 柯斯莫皱起眉头,他看着双胞胎,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他觉得自己该否认的,但是他却又否认不了这些话。 的确,之前他决定跟着父亲搬来这里时,就有不少人担心他这样脱离一般人的生活是否正确;母亲也曾经要他留在城里生活,老师也劝他住宿,双胞胎更是三不五时就要他回去学校,过一般学生的生活……但他不想。 一点儿也不想。 大家都说,他跟着父亲两个人离人群远远的,这样不好,都说他太小了,小小年纪就住在那样偏远的地方,没有接触人群,他的人格会因此发展不完全──反正什么样的话都有。那些陌生人、有关係的亲友说得好像他们都很懂似的。 但他们真的都懂吗?而且为什么那些人都没有想过,只有爸爸一个人生活在这边,那爸爸自己呢? 菲利浦又说道:「的确,我也觉得你太在乎你父亲了。说真的那是我跟理查无法理解的,因为我们的生活环境与个性都跟你不一样。但柯斯莫,某方面来说,我觉得你爸说得没错,你总不可能一直跟他睡在同张床上。」 「我又没有要一直跟他睡。」柯斯莫小声的辩解着。 「当然啊,谁会要跟自己的儿子一起睡呢?怎么想都是身边抱个美女睡觉嘛,小笨蛋,你都不知道你阻扰到你爸爸跟他女朋友的亲密生活了!」理查在一旁吼着。 「他才没什么女朋友!」 人的大脑是很奇妙的,有时候思绪的引发甚至比一秒还要快速,柯斯莫听见理查的话,连思考也没有就立刻反驳,然后下秒,他脑中就出现父亲跟dr.lee成为一对情侣的样子,一想到对方笑得甜蜜依靠在父亲身旁,他心底就涌上一阵不舒服。 「喔,对啦,他现在应该也不可能有女朋友,他是透明的嘛。不过说实在话,如果我能有个透明男友也挺不错的,做爱应该很有──shit!菲利浦你干嘛打我!」理查抱着头痛得哀嚎。 菲利浦冷淡的看着自己的兄弟,还想要再多打几下的样子:「因为你智障。」 「谁智障!你才智障!」 「你讲话偶尔可以经过大脑一下吗?别理他,柯斯莫,你知道我这兄弟一直都像个白痴。」菲利浦叹了口气,又把理查推到一边去,离开萤幕范围的他还不断在狂叫。 「我又没有说错!本来就是,他爸爸就算变透明也总会需要女朋友的吧?又不是僧侣!我就不信他不跟人那个忍得下去,十根手指头哪比得上人舒服啊,他爸又长得那么帅又是有名的人,我想就算透明也有人愿意贴上去吧,而且谁会想一直跟儿子处在一块,他是个大人也要有自己的空间啊,所以现在一切的原因就是你太黏他嘛,他嫌烦啦!」一边闪着菲利浦的拳头,理查一边吼叫着:「想这么多干吗?孩子总是要长大,单身老爸总是要找女朋友的,大家各自展开自己美好的人生,影集不都这样演嘛?」 「够了,理查,你还想被揍?」菲利浦挥了挥拳头,看见自己兄弟的神色,又看到另一边柯斯莫发白的脸,查觉到自己说过头的理查立刻抱着头乖乖闭嘴了。 但那刚刚那些话,已足够刺进柯斯莫的心底。 他的嘴唇动了几下,好半晌才问出口:「理查,你说得……」 「他说了些什么你别在乎。」菲利浦立刻答道。 「我觉得我说得又没错……」理查咕噥道。 「够了,理查?桑德斯。」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菲利浦?桑德斯!」理查吐了吐舌,一副自己没错的模样,他的确觉得自己没什么错,这些是实话啊! 有些头疼的拧了拧眉间,菲利浦把他的兄弟赶远了些:「柯斯莫,你别想太多了。过两天出来跟我们见个面吧?我们有买礼物给你。你很久没出来了,跟我们去逛逛,我想你需要放松一下。」 「对啊对啊,顺便来住几天,别再管你那透明老爸啦,他有手有脚有机器人,不需要你的照顾也会过得很好的──啊,我有买很多东西给你喔!」理查又笑嘻嘻的挤进萤幕中,说个没完:「我想你一定会喜欢的,你不是喜欢园艺嘛,我买了一个新的花种要送你,很漂亮的,你快点来!」 柯斯莫当然不会真的跟理查计较些什么,他们认识这些年来,他早就很明白对方的性格,理查就是这样的人,说话直接,有时候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口无遮拦,又爱开玩笑,很少去在乎别人有没有被他的话伤到,跟他当朋友绝对不能把他的话太放在心上,他一直都知道的。 但他那些话,此刻却重重的压在他的心上,沉得他快喘不过去来。他只是嗯嗯的回答着桑德斯兄弟的话。 理查大概也知道自己这次说过头了,后来也不敢再放肆的说些什么,三人又聊了几句,最后他们的通讯就这样草草结束。 结束前,柯斯莫答应双胞胎兄弟,后天去找他们。 *** 关掉通讯,柯斯莫脑中不断回盪着刚刚理查的话,其实理查说得他并不是没有想过,但没有想到那么多;对他来说,现在的生活令他感到满足,世界上好像只剩下他跟父亲,他们相处在一块,他不用担心有其他人会来分走父亲的注意力。 但,就像理查说得,父亲不会永远都只需要他一个,这样的事情他也曾想过。父亲跟母亲不合,不代表他跟其他女性会不合,他不是每次都跟dr.lee相处的挺愉快吗? dr.lee也很喜欢父亲的样子,就算他是透明的,对方也没有因此而退缩,甚至总是积极的表达她的感情。父亲现阶段不动心,不代表以后没有可能,毕竟dr.lee是这么漂亮、体贴、温柔;而总有一天,他会长大,父亲会恢復,然后会再有另一半,不需要他陪着──越想越痛苦,柯斯莫更觉得越厌恶起自己来,他从小就很容易这样,把事情想得太过悲观。 他跟自己说,别想太多、别想太多,但他根本无法阻止自己的思绪往最坏的地方跑去,他趴在桌上,想到最后,只觉得意识懵懵,昏昏欲睡时,家里的门铃却响了起来。 柯斯莫一震,有种不好的预感,等他调开萤幕,发现是dr.lee,她来了。但她不是该两个月来一次?当然她也不是没有一个月来好几次过,但最近她很少这样……刚刚才想到的人下秒就出现,这让他觉得不安,尤其是dr.lee脸上看起来雀跃兴奋,这次的打扮明显比之前都还要漂亮,为什么今天要刻意打扮呢?为什么? 柯斯莫不想理会对方,但他也不可能放着dr.lee不管,父亲很少会主动去理会门铃,这件事通常是他在做,犹豫了几秒后,他还是按开通讯。 「哈囉,柯斯莫,不好意思又来打扰了。」美丽的dr.lee今日依旧可人,她笑容满面的打了招呼,不待柯斯莫询问,就主动交待来意:「我有事来找博士,之前有先写信跟他联络了。」 「嗯,我去帮你开门,请稍等。」她会来,为什么父亲没有跟自己说呢?柯斯莫有些不开心,但他转念一想,这一个月以来,他跟父亲很少说话……这方面也是他造成的。 他知道自己不该责怪父亲,也不好对大人的关係做什么干涉,但是心底还是忍不住去在乎。 柯斯莫去开门前刻意经过父亲的研究室,发现他在里头,犹豫了一会,最后他还是没有叫他,逕行去开了门。 打开门,打扮漂亮的dr.lee微笑的吻了他,聪敏眼尖如她,马上就查觉到男孩的身体变化,亲切的关心他:「嗨,柯斯莫!喔,你好像瘦了不少,怎么了吗?」 「没什么……」柯斯莫抚着脸颊,突然发现对方的脚旁有几件行李,他才疑惑的将眼神投注在上头,dr.lee立即说道。 「对了,我要来这里住个几天,这段时间就多打扰了喔。」扬着灿烂过头的笑,dr.lee说。 「什么?」柯斯莫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而dr.lee行动迅速的提起行李,向房内走去。 「因为关于你父亲的身体,我们这边最近找到了新的方向,可能帮助他变回来,但是还不太清楚是否可以成功,所以我必须先来这边跟博士讨论,你也知道的,博士自从前两年后,就不太愿意外出也不肯到我们研究所来了。另外也是我要求的啦,不好意思喔,因为我有一个新的论文,很需要博士的帮助,所以我想就藉此顺便来跟博士询问。博士是我们这个领域中的翘楚,如果有他的帮助,我这个论文一定可以很快就完成……」dr.lee显得很兴奋,她双眸发亮,脸颊扑红,走动的脚步如此轻盈快活,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重重打进柯斯莫的心底。 柯斯莫只是茫然的跟着对方走着,dr.lee走得自在,也轻车熟路的到了客厅,彷彿这个家是属于她的,不是柯斯莫的。 这是这四年多来,这个家,头一次有外人入住。 而这件事情,他完全不知道,父亲,没有跟他提过隻字半语…… *** dr.lee就这样入住下来,乌登家的房子是买下来的,以前曾是某贵族的避暑别墅,客房不少,只是一直都没有客人入住过,其中许多房间都是间置的,是有些傢俱,清扫的机器人也会定期整理,可以说得上是一尘不染,要清出一间给客人住并不是难事,但是在他们家并没有多馀的寝具:但似乎早就知道这情况,dr.lee连自己的寝具都带了过来,所以连睡觉的用具这问题都解决了。 柯斯莫内心无措的看着对方自在的选好一间房,快活的使唤着机器人打扫,快活的跟自己聊天,他看着dr.lee愉快的神情,觉得自己心底好像破了一个洞,越破越大,越破越大,大到让他疼痛难受,却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堵住。 尤里西斯仅在刚刚有出来了一下,他并没有对dr.lee的入住多说些什么,他只是简单的对柯斯莫交待对方要住进来的事情,口气淡然,然后转头又回去他的研究室中,似乎十分忙碌,他这几天的确很忙,而且他看来并不是很在乎家里多一个人。 但柯斯莫在乎。对他来说,这个家一直都是他跟父亲两人的小城堡,只有他跟父亲,没有别人,他也不希望有别人。 但父亲似乎并不这样想──柯斯莫知道,自个不该这么的小气,毕竟dr.lee最主要是为了父亲而来,为了帮助他变回正常的,他不该想太多。 可是,他却不得不想,因为他也知道,dr.lee对父亲怀抱着其他的感情,他不喜欢对方好像一副将来要成为自己母亲的模样,不喜欢她那样神采飞扬的模样,不喜欢她一直亲暱的叫着柯斯莫、柯斯莫。 柯斯莫无可避免的想到理查说过的话,父亲是透明的也会有人爱他、他会有女朋友、他需要自己的空间……一想到那些,他就觉得自己呼吸困难起来。 「柯斯莫,你觉得这样如何呢?」正兴奋的整理着自个的床,儼然不是要短期入住而是要长期的模样,dr.lee居然还带了一个新窗帘替这房间换上,大小也刚好的不得了,她开心的转过头问着一旁陪着她的男孩。 「很不错。」柯斯莫虚弱的笑了笑,他想,我的表情一定很虚假。 但dr.lee心情愉悦到像是什么也没查觉到:「是嘛,太好了,我上次来看过这房子,就觉得你们这边有些太单调了,毕竟两个男人住嘛,没有一个女人在,就显得没什么生活气氛……如果你觉得不错的话,我在间暇的时候可以帮你们打理打理喔。要添补些什么傢俱我也可以帮忙,我有家认识的傢俱行,可以有不少折扣……」 不,不需要,你不要表现的好像你是这个家的一份子,ok? 柯斯莫听着那些话,觉得自己的灵魂深处有什么东西焦黑起来,但他却没有勇气表现出来,他只是敷衍的笑着,要对方好好休息,别忙着折腾,然后藉口离去。 离开这个让他要窒息的地方。 再不离开,他觉得他会把dr.lee赶出去的,他一定会,他快不行了,这世界是怎么了?为什么我家要来一个人,我的父亲没有跟我讨论过?为什么那个女人一副那么自在的样子。 dr.lee以前有这么讨人厌吗?柯斯莫咬着唇,想拍打自己,不,讨人厌的不是dr.lee,讨人厌的是他自己,他居然这么丑恶的看待对方……他快不行了,他想,我一定得跟父亲说些什么…… 他急促的走着,走到父亲的研究室,他看着那扇门,想要敲开它,但他站在那里,站了许久,最后还是放下举起的手。 因为,他不知道自己一旦敲开后,要说些什么……该说些什么呢?他都快找不到话跟父亲说了;难道他要叫父亲赶dr.lee走,只因为自己的愚蠢忌妒吗?太可笑了…… 可尤里西斯擅自决定让dr.lee入住的事情,着实让柯斯莫失望透顶,还有痛苦。 他最后还是离开那扇门,他跑到温室去,在那里嗅着泥土的味道,摸着他的番茄,小草莓,不断逼自己冷静;但没办法,他满脑子都在想,我要离开……我不能再看到dr.lee那张开心的脸了…… *** 一整个下午尤里西斯都没有踏出他的研究室一步,他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他常这样,柯斯莫也习惯了,到了晚饭时间,他的父亲自会出现;而dr.lee则是不停的在uden家中转来转去,自在的真把这里当成她的家一般。 她的态度说实在话并不讨人厌,除了最开始替房间换窗帘那件事情让柯斯莫觉得有些受不了外,大多时候她都是个得体的客人──但不管她再怎么得体有礼,待人亲切温柔,帮忙柯斯莫什么的,柯斯莫也无法多喜欢上她一点──如果是其他人应该会很喜欢dr.lee吧? 就算柯斯莫才十三岁,他也知道对方是个人人喜爱讚扬的完美女性…… 但对他来说,dr.lee就是一个让他想驱之于门外的访客,柯斯莫无法喜欢她。他对她的厌恶随着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也点点滴滴的增加着。 那样丑恶的情绪,让柯斯莫也同样厌恶起自己。 dr.lee整理好房间后,主动的说要帮忙准备晚餐,「我挺喜欢做料理的,要不要嚐嚐我最近新学会的义式香料烤鸡呢?」 柯斯莫本想拒绝的,对他来说,厨房是他最重要的地方,那里只有他能够掌控,连父亲也不能,他才不想要把那边分出任何一丁点地方给dr.lee,可他根本来不及拒绝,对方用着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拒绝的气势侵入了厨房。 dr.lee更是顺手的使用了柯斯莫栽种的香草,用了他存放的蜂蜜,用了uden家的食材……其实这些柯斯莫也不怕她用,由于住所偏远,为了方便,家里的冰箱跟食物柜中放了许多材料,但柯斯莫却又不希望她用。 dr.lee在厨房里欢快勤奋的像隻小蜜蜂,而柯斯莫在一旁觉得傻站在那,还得时不时去帮忙她的自己像个白痴。 但他又无法离开那边,看来很万能的dr.lee并没有如她自己所说的那般厨艺高强,甚至是糟到让人觉得有些惨不忍睹了。 她在一个下午,就浪费了乌登家库存的两隻鸡,烤焦了不少马铃薯,虽然柯斯莫并不担心她要烤坏多少,但这样浪费食材他还是觉得那些食物很可怜。 而且不知道这位博士的味觉是出了什么问题,调味出来的沾酱柯斯莫嚐了一口就觉得反胃,本来应该裹上蜂蜜烤得漂亮的鸡看来像被家暴过一样,外表看来斑驳残缺,可怜极了,但dr.lee却感觉良好的讚美说这是她做过最漂亮的一次。 柯斯莫看着被整到一片脏乱的厨房,以及在桌上那看起来让人心疼不忍动刀叉下去继续虐待的烤鸡,突然体认到,每个人果然多少都会有些缺点……没有什么人真是完美的…… 「喔,真是不好意思,把你们的厨房弄得那么乱……我今天有点失去水准呢,大概是因为在不习惯的厨房吧!下次我会做出更好的成品喔,还请期待。」努力奋战过后,dr.lee回神过来才发现自己把厨房搞得很糟这件现实,她忐忑不安的看着柯斯莫,说出来的话着实有些欲盖弥彰,而后她拍了拍一旁的清洁机器人:「嗯,机器人会帮我们清好的。」 这叫有点失去水准?就算再有绅士风度,柯斯莫也无法赞同,但他只是虚弱的笑笑──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跟对方说,厨房他已经很久没让机器人来碰了,其实他更想跟对方说,没有下次了,还请你不要勉强自己,也请不要再虐待我的厨房了。 而那顿晚餐,在往后他想起来,都觉得是他这生中,吃过最可笑最糟的一次晚餐。 (待续) 十二 尤里西斯晚餐时候出来时,似乎有被餐桌上那隻独特的烤鸡给吓了跳,但他是透明的,谁也见不到他的反应,谁知道呢? 总之那隻鸡最后并没有被吃掉多少,毕竟它实在称不上是道美味的料理,虽然乌登父子十分有绅士风度,捧场了几口,可最后尤里西斯还是钟情于他盘中柯斯莫所做的菜餚,而柯斯莫则是一如往常的,吃了少量的沙拉就停下用餐。 乌登父子不喜爱烤鸡,这让dr.lee有些沮丧,但她很快就丢弃那份沮丧,不断的在餐桌上跟尤里西斯攀谈,柯斯莫静静坐在一旁,看着dr.lee神采飞扬的模样,觉得他的心越来越往下沉,好像沉到一座冰冷的湖水中。 他时不时的看向父亲那里,其实今晚尤里西斯并没有什么精神,他的话很少,似乎正在沉思,dr.lee说了些什么,他有回,但明显漫不经心。 dr.lee也不在乎他的漫不经心,只是愉快的说着自己的话,尤里西斯不理她,她也可以把话扯到柯斯莫身上:「今天跟柯斯莫一起做饭真是愉快呢,他用刀子好俐落,而且很会做菜,我学到好多,如果他是我的孩子,我一定会很幸福的呢,真羡慕博士,有他这样的好孩子。」 柯斯莫听到这样的话,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舒服起来,dr.lee话中之意如此明显,只有笨蛋才听不出来,但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得尷尬的微笑着。 出乎他意料的是,一直心不在焉的父亲居然回话了,他伸出手,拍了拍他的头,温雅的声音带着笑意,他没有去回答dr.lee话中隐藏的期盼,只是这样说道:「是的,他是好孩子。」 那一瞬间,柯斯莫差点哭了出来……他有多久没碰到父亲了?整整一个月…… *** 尤里西斯觉得十分烦心,最近与儿子间的相处让他感到困扰,而国家那边也同样令他感到麻烦,隔了这么久,他早就不指望国家那里能够帮助他变回正常的;但却还是有一票人不死心的一直希望能够帮助他,从前研究所的其他人员总是三不五时就传讯来要他再回去协助研究之类的。 尤里西斯其实很清楚,那群从前的同伴、竞争者,并不是真的想帮他变回正常的,那些人更想要的是声名、功劳之类的东西;毕竟只要成功的帮他找出变回来的方法,那就表示再把人变成透明的方法极有可能掌握住,只要一掌控这方面的研究成果,那就表示有可能将这方面发展到武器上头。透明武器的研发,一直是这几年来国家重点发展的主要项目之一。 他自己觉得与其等那票在他眼中用处不大的科学家帮助他,还不如自助,也一直在朝这目标努力,只是一个人的研究速度毕竟不快,但就尤里西斯所知,他的进展还是比国家那边快了许多,毕竟一开始这项研究就是由他所开啟的。 但没想到是,dr.lee居然抢先带来了这份消息,对方表示最近研究室那边把一票透明化的老鼠部分还原了,该研究数值很有参考的价值。 看着在通讯萤幕前面兴奋说个没完的dr.lee,尤里西斯没什么感觉,有时候进展只是进展,不代表结果,他并不觉得对方的研究真的会有些什么帮助,可还是有些研究数值值得他参考。 但那些数值十分庞大,dr.lee表示如果尤里西斯无法前来国家研究所的话,她可以前来带部分数值先给他做参考。 为了那些数值,以及由于他还是受雇于国家之下,当初签得契约也他也必须遵守,所以最后尤里西斯同意让dr.lee前来。 「博士,我想这次你一定可以恢復的。」讨论后,dr.lee这样说道,她看来神采奕奕,兴奋到双颊娇红:「这样你也可以回来研究室了,然后我们就可以像从前那样一起研发武器!我真的很希望你能够回来!你还记得你离开前我有篇论文,可以的话我还期盼能够在这次……」 尤里西斯懒散的回答着dr.lee,话是听进脑袋了,但很快就被拋到思绪的后头。他现在其实已经不太在乎什么透明不透明,当然这件事情是很重要没错,毕竟如果能够正常,谁都想要正常的。 可他现在最在乎的是他的孩子,他们已经整整一个月没好好说话,他甚至在这个月以来还没碰到柯斯莫半次过,他跟男孩之间的关係僵到极点,僵到他完全不知道该从何开始去突破。 如果他变回正常的,但是跟柯斯莫却这样疏离下去,那他正常了又有什么用? 「博士,你还好嘛?」一个人自说自话到后来,dr.lee看着那块空空的地方,敏锐的查觉到对方的心不在焉。 「什么?」尤里西斯怔了下,不明白对方为何这样问。 「喔,我是觉得你好像有点心情不好。」dr.lee温柔的说道:「是有什么烦恼嘛?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跟我说说。」 尤里西斯有些好笑的看着dr.lee,对方总是这样温顺的讨好、在乎自己。说实在话,他并不讨厌这样,但却也觉得没有必要,他已经拒绝过对方一次,也自觉自己并没有给她什么希望,但是她却始终不死心,这份毅力也挺让他佩服的。 「没什么,只是最近跟孩子间有些问题。」尤里西斯淡淡回答道,他并不以为dr.lee可以帮助他些什么。 岂料dr.lee听完,立刻积极的表示起来,她滔滔不绝,一副十分有经验的模样说道:「啊,他也要迈入青春期了,这时期的孩子跟父母之间总是容易有摩擦的嘛。别担心,我到你们那里时,会帮助你们的,毕竟有时候女性跟男性的角度不一样,我想柯斯莫有些话大概无法跟父亲说,所以我……」 尤里西斯有些傻眼,不懂对方怎会以为自己可以帮助他们父子之间的问题,但他也只以为这是dr.lee客气的说法,所以只是笑笑的将话题带过。 那天谈完后,尤里西斯也没有把对方要来访住下的事情放在心上,他想对方来也顶多住个两天;可就在dr.lee来到的那天,他见到那些数值才确切的明白──这些研究数值很值得参考。 其实他还是期待自己能够变回正常的,在看着那些资料时,尤里西斯觉得有些兴奋的不能自已,他顾不得dr.lee的远道而来,也没有心交待柯斯莫招待对方什么──他是觉得他的男孩可以做到的,他一直是那么成熟聪明,往常访客来他也总是替自己招待的很好,他信任柯斯莫,也觉得dr.lee跟男孩还算熟悉,而且比起招待对方,他手上那些资料更加的重要。 当下他立即就回去小研究室里头,将那些资料调度出来鑽研起来。几乎是看到废寝忘食,要不是电脑上早就调好每天吃饭时间的闹鐘,尤里西斯还差点忘记出来吃晚饭。 其实从前尤里西斯在研究室时,忙起来常会忙到废寝忘食,一两天只吃一两顿是常有的事情,但自从跟柯斯莫搬来这后,男孩对于吃饭的作息非常要求,所以连带的,他的作息也跟着正常起来。 有些依依不捨的看了正在运转的数据一眼,尤里西斯赶忙去了餐厅,一进餐厅,就让他见到意外的场景。 那餐桌是怎么回事?那隻缺了不少皮看起来有点可怕的烤鸡又是怎么回事?已经习惯在餐桌上看见朴实但美味而且外观良好料理的尤里西斯一瞬间有点让他吓到。 头两年他们搬过来时大多时候是机器人做的饭,但这一年多来几乎都是柯斯莫做的,男孩做的东西其实并不精细,通常都是很简单的料理,但充满食物的原味,而且取向营养健康,大多是两菜一个主食偶尔搭配汤,也常常会有简单可口的小点心,虽然食物简单,但外表通常还不错,还十分美味。 当然餐桌上也有出现烤鸡过,因为尤里西斯喜欢吃肉,柯斯莫有时也会做些大量的肉料理来满足他,烤鸡这东西听男孩表示并不是很困难,而且诚如他所说的,成果也的确很完美,所以看见餐桌上那隻鸡以及一旁脸上闪耀着期待的dr.lee时,尤里西斯一下就明白,那隻“杰作”并不是他儿子做出来的。 「博士,我还以为你不出来吃饭了呢。」大概感受到尤里西斯看着烤鸡的视线,dr.lee有些害羞的说道:「不好意思这阵子要来借住,所以我就下了厨,想说来谢谢你们。不过因为厨房不太熟悉,所以有些失败呢,但这隻烤鸡的味道还是很好的,我记得你以前就很喜欢吃这类的食物,赶快来嚐嚐!」 尤里西斯看着那隻可怜的鸡,想,真的会味道很好吗?但受过的教育告诉他,有时候善意的谎言是必需的;像从前黛娜心血来潮时也会做些料理,但是大小姐的她做出来的东西往往也是惨不忍睹,这时候尤里西斯如果诚实的告知了感想,那下场就是妻子愤怒的指控怒骂之类的,当然他也知道dr.lee不会表达愤怒,但她大概会很失望。 人家一个博士远道而来这里借宿,还费尽工夫做了料理,又指明是为了你做的,就算再怎么不懂人情世故,尤里西斯不捧场实在不行,他庆幸此刻自己是透明的,也不用做出什么虚假的表情,嚐了些,表达了的确不错的一些感想,但又婉转的表示自己今天不怎么饿,所以大概得浪费了。 「喔,没关係的。」dr.lee再自我感觉良好当然也清楚自己这道料理不怎么讨喜,她露出虚弱的一笑,又转而谈起其他事情来。 期间柯斯莫一直都很沉默──或者该说,他近来都十分的沉默,尤里西斯跟他关係僵硬这一个月来,父子俩能说得话比从前整整少上了三倍。 这顿饭吃得实在不怎么开心,尤里西斯并不太想理睬dr.lee的间话家常,如果她想要聊关于研究那些事情他还会想应付一下,毕竟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那些对他变回来有帮助的数值,可偏偏对方却不断说着别的,什么从前研究室的生活、以前研究人员怎么了、或是她觉得料理该怎么做才恰当、吃什么才健康营养……这些尤里西斯实在没有兴趣。 他有些恍神的动着刀叉,脑中不断想着研究,嘴上时不时的应付dr.lee几句,直到对方突然说道:「真羡慕博士,有他这样的好孩子。」 尤里西斯转头看向被讚美而双颊红了起来的男孩,自己的孩子被这样称讚,他着实开心。 尤里西斯在那瞬间,也不知从哪来的衝动,就把手放到男孩的头上,轻轻拍了拍。 那一拍,让他的心整个柔软起来,他有多久没碰他了……明明在之前,这样的动作还频频出现在他们父子之间,他们亲暱、时时拥抱彼此、关係融洽,可在前一个月间,他们却又那么疏离。 掌心下,男孩的头发柔软如昔,尤里西斯有些不捨的又磨蹭了下,开口回答dr.lee道:「是的,他是好孩子。」 *** 看着乌登父子间的互动,dr.lee不知怎么的,有种奇怪的感觉,但那份感觉只是一瞬间划过她的心底,说不上来也弄不清楚,最后她只是笑了笑又继续说起。 那顿晚餐之后也吃得不怎么开心,几乎都是dr.lee一个人在发言,乌登家父子之间一直散发着奇异的气息,后来结束晚餐后,眾人便各自去休憩。 尤里西斯又去检查了一下研究中的数值之后,便决定回房睡觉,其实他一直觉得心神不太寧静,不知道是怎么样的原因,情绪始终无法平静下来,他的脑中总是想起在晚餐时,柯斯莫的神情。 等待洗完澡,出来后,尤里西斯有些惊讶床上居然坐着柯斯莫,这时他庆幸自己因为顾虑家里有女性在所以不像往常那样裸体;而房里的大灯不知道何时关掉了,只剩下床旁的檯灯开着。 男孩明显也是刚洗完澡,他的脸颊在晕黄的灯光下看起来有些微红,头发半湿着,他穿着睡衣抱着枕头,脸庞带着些许忧鬱;尤里西斯站在浴室门口,看着他的孩子,竟觉得一阵脸红心跳。 「爸爸。」柯斯莫轻声喊着:「今天可以跟你一起睡吗?」 尤里西斯有些愣住,柯斯莫望着他,没有再多说,但神情带着恳求,那张小巧的脸蛋上的表情有些复杂,他无法读懂。 尤里西斯一开始觉得迟疑,心中的情感告诉他这样不太妥当,但是最后他还是屈服在男孩的神情,以及自己的渴望之下。 他们冷落彼此太久了,尤里西斯得承认,他怀念之前那段日子,怀念他的孩子跟他那样彼此依存的日子。而且一直以来,可以的话,他希望能跟柯斯莫当一辈子的父子,感情好的那种……当然,是只有单纯的父子情。 又觉得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骚动,尤里西斯强压下那股感觉,他伸出手摸着男孩柔软的头发,嗯了声。 可有点出乎意料的是,得到这样回答的柯斯莫并没有像往常那样表现得很开心,他显得有些低落的放下枕头,拿起一旁毛巾,说道:「我帮你擦头发。」 尤里西斯略感惊讶,但也没多说些什么,毕竟这个月来他们父子间的气氛一直都像这样缓不太过来,他想自己该多些耐心,杜鲁也曾告诉过他,像这年纪的孩子性格比较敏感,要小心的对待。 没有多说什么,尤里西斯坐在床沿,让柯斯莫替他擦着头发。虽然他变成透明的,但柯斯莫还是轻而易举的就找到他的脑袋,力道适中舒服的替他擦着。 柯斯莫擦着,说道:「爸爸,你的头发又长长了。」 「嗯。」由于变成透明的以后修剪头发不太方便,尤里西斯也不喜欢不放心陌生的人碰触自己,所以从那之后一直都没有修过头发,但他天生发质细捲,所以也长得不快,几年的光阴下来长度只到臀部而已。 没有再多说话,柯斯莫做这件事情已经做过了不少次,他熟能生巧的小心替他擦着头发,然后拿起一旁的吹风机替尤里西斯吹着,最后再仔细的把那柔软的长发一点一点的梳整齐。 他看着指尖,他可以感受到父亲的头发滑过他的手指,但却看不到对方的发丝,很多时候他会想,他跟父亲间的关係就是这样,名义上、生理上的存在着,他们是父子,但是只是存在那里而已。实则上什么也看不到,就像父亲的发丝一般。 存在,但是透明到看来根本不存在的关係。 为什么爸爸没有跟他说dr.lee要来的事情?为什么自己虽然是他的孩子,却没有办法跟他畅所欲言的谈些什么,要求些什么?柯斯莫不知道世界上的其他家庭、父子是不是像他们这样,这么的奇怪。 弄好了尤里西斯的头发后,乌登父子便躺上床去睡,这段时间,这对父子一直无话可说,沉闷又难以言说的气氛一直飘散在他们之间。 确认男孩躺好后,尤里西斯问道:「我关灯了?」 「嗯。」柯斯莫平躺着,望着天花般,轻声回应。 关掉灯好一会,尤里西斯躺着,睡意迟迟没有降临,他有些忐忑的听着一旁的声音,柯斯莫的呼吸声浅浅的,像是睡着了,但他知道,他没有。 隔了一段时间,原本离他有点距离的男孩缓缓地挪近,柯斯莫靠近他,伸出手握住尤里西斯的手。 「柯斯莫。」男孩的掌心依旧小小的,但很温暖,并不细緻,但光是这样被碰触,就足以让尤里西斯感到开心,他小心地回握着对方的手,感受着男孩的手被包裹在他手心中的感觉。 「爸爸。」柯斯莫说。 「嗯?」 「你会想要交新的女朋友吗?」柯斯莫的声音很小,一开始尤里西斯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咦?」尤里西斯愣住了:「你说……」 「dr.lee好像很喜欢你。」柯斯莫轻轻翻了个身,将脸面对尤里西斯,他凝望着那片黑暗,黑暗中,他只能感受到父亲的体温,父亲的呼吸,还有他们交握着的手,光是这样,他就觉得自己好像拥有父亲一般。他可以假装父亲不是透明的,但他现在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在戳痛着自己的灵魂:「她很漂亮,很聪明,又善解人意……」 尤里西斯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孩子突然丢出来的问题让他觉得荒谬,他怎么会认为他想要个新女友,等、等一下……该不会柯斯莫想要一个新母亲?尤里在这瞬间想到这个答案,从原本的啼笑皆非,变成惊慌失措。 这年纪的男孩正在长大、学着渐渐脱离父母没错,柯斯莫以往看来跟dinah也不是很亲近,但,不代表他不会想要一个母亲,或许他想要回去跟dinah在一起、或许他喜欢dr.lee所以不介意对方当他的母亲……这有可能吗?一想到这些,尤里西斯就觉得胃部那边有种莫名的灼烧感。 他会想要一个新妈妈吗?这样的想法衝击了尤里西斯,让他觉得莫名的害怕起来。他得承认,他在这瞬想到的竟然是并不希望他跟孩子之间的生活,突然多出一个女性来打扰。他总觉得自己这辈子,无法再接受其他女人闯入他的生活了。他可能无法给柯斯莫一个母亲…… 「虽然厨艺有点糟。但她是个很不错的人。」柯斯莫的声音很轻很轻,彷彿在飘一般,尤里西斯看不见他,无法从他的表情中评断出些什么,而他的声音跟说得语气又是那么的淡然,他更难去揣测男孩的心意。 「你、你怎么会这样认为呢?」尤里西斯一时间被这问题弄得有点头昏,迟疑了一会后,才问道。 他想,他的男孩一定误会些了什么,而他又该怎么跟柯斯莫说,他可能没办法再给他一个妈妈,光是一个dinah就够他受的了。 「因为爸爸好像也很喜欢她。」柯斯莫又将身子更靠近父亲了一点,尤里西斯在这时,莫名觉得不捨的,将孩子抱进了怀里。 柯斯莫感受着许久未曾碰触的父亲怀抱,在这一瞬莫名的想哭,他觉得自己问出这些问题的同时,好像也在拿那些问题划着自己的心。真是愚蠢的想法,柯斯莫觉得嫌弃自己起来,他根本就像不知道哪本漫画中的女主角一样,自以为可怜的讨人厌。 「你想太多了。」尤里西斯有些无奈,他苦笑了声,揉了揉男孩的脑袋:「爸爸是很欣赏她这位同事没错,但是欣赏跟喜欢是有段差距的,而且欣赏一个人,不代表就要跟他发展些什么关係,而有时候不喜欢对方,也有可能……」 尤里西斯噤了口,他说到最后,想起了他黛娜的婚姻。 欣赏不代表喜欢,喜欢也不代表一个想要跟对方在一起,而不欣赏也不喜欢,却又有可能跟对方在一起,成为夫妻,这人世间是很复杂的,有时候很多事情因缘际会下来,最后的结果是谁都想不到的。但这又要他怎么跟柯斯莫解释呢?他觉得他还太小了,要他懂得这些,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也有可能什么?」柯斯莫问,他将头靠在父亲的胸膛上,听着他的心跳声,尤里西斯正轻拍着他的背,他们又像之前那般的亲暱,这样的感觉很好,但他心中的不安并没有随着父亲的话而平復些:「像你跟妈妈一样吗?」 「柯斯莫……」没有想到孩子会这样说,尤里西斯深呼吸了一口气:「你……」 「爸爸,我不小了,很多事情我都知道。」柯斯莫低声说:「不喜欢对方也是有可能跟对方在一起的,我知道的。我都懂。」 「柯斯莫,很抱歉。」尤里西斯叹了口气,他低头吻了吻男孩的头发,「我跟你妈妈,怎么说呢,就是在错的时间里,遇见不对的人,就这样。但真说起来,没有谁对谁错。」 「嗯。」 「抱歉,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谈这些。」尤里西斯又想叹气,但为了避免孩子难受,他还是吞下那口气,「怎么说呢,我一直在想等你大一点再跟你谈那些的,柯斯莫,这些事情,我想等你再懂更多事情后再谈。不过……」 「嗯?」柯斯莫闭着眼,他想,我懂很多了,要现在谈也可以,但他尊重父亲的决定。 「不过你如果想要一个妈妈的话……」尤里西斯觉得自己在说出这些话时,有些痛苦,他禁不住抱紧了他的男孩,他吻着柯斯莫的头顶,有种永远也不要放开他的衝动跟渴望:「或许你可以去找黛娜,她应该还是很欢迎你过去,或者我、我可以试着跟dr.lee交往,她好像也挺喜欢你的……」 柯斯莫愣了下,他不明白父亲在说些什么,本来不是父亲喜欢dr.lee吗?怎么会变成他想要对方当妈妈,而且要他回去找妈妈又是怎么一回事? 「爸爸,我没有。」柯斯莫慌忙地说着,他回拥着父亲,紧紧的:「没有,没有……我不要回去找妈妈,也不用dr.lee当我的新妈妈……我……我……」 说到后来柯斯莫反而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下去了。 他想,难道父亲说这些,是不要他了吗?他真的愿意把自己给妈妈吗?他嫌他烦了?觉得他们父子处不来?还是他真的喜欢dr.lee?如果他跟dr.lee在一起,那他──心中的疑虑无限的扩大,但他说不出口。更何况,他、他有权利说不吗?父亲的人生是父亲自己的,他如果要跟谁在一起,其实根本不用顾虑他,柯斯莫明白这些。他一直都明白着的。 最后他只是抱紧着尤里西斯,这次他没有哭,那一瞬,柯斯莫好像明白了,明白一切。 泪水什么的都是无用的东西了,他说真的,没有别的奢求,他悲伤地想着,如果爸爸要跟dr.lee在一起,那也无所谓。他轻轻隔着衣物,吻着父亲的胸膛,「爸爸,你不能不要我……」 是啊,他只求这个。从以前到现在,他最渴求的,就只有这个。 只要父亲还愿意当他是他的孩子就好了。只要这样,就好了。 尤里西斯有些慌,他急忙拍着柯斯莫的背,男孩的忧鬱、悲伤,他感受到这些,但却不明白怎么做个尽责的父亲,平抚他他的男孩。 「怎么会呢,你永远都是我的孩子。」尤里西斯说,这样的话他们已谈论过一次,不是吗?为什么柯斯莫会一直觉得他会不要他呢?他在此时深深觉得自己十分失败,居然一直让孩子感到不安。但他始终找不到自己为何失败的点,所以他无从下手解决这份忧患。 尤里西斯最后只能抱着柯斯莫,不断地亲吻着他的头发,他的脸颊,差一点点他就要吻住男孩的唇,在黑暗中,他们只能隐约看见彼此,他不安的摸着男孩的脸,但没有发现泪水的痕跡,他感受着指尖下,男孩柔嫩的肌肤,他们如此接近,但却无法明白彼此的心。 尤里西斯只得不断说着:「我爱你的。别想太多,柯斯莫。」 男孩最终没有回答,他沉静的像是陷入深深的睡眠之中。 尤里西斯忧愁的抱着他,说着,吻着,他想,一直说下去,言语终会传达进去吧?他如此乐观地想着。 但事情终究没有如此的如人所愿,隔天起床后,柯斯莫离家了。 尤里西斯的怀中空盪盪的,冰凉且没有另外一个人的体温,而他原本以为柯斯莫早起去做菜之类的,但巡遍整栋屋子,都没有他孩子的踪跡,只有dr.lee不断笑着在后头跟着的身影。 最后他在自己的床旁才看见他孩子留下的纸条,上头只简短的说,他要去朋友家住一阵子。 「这段时间我会到桑德斯家的双胞胎住,我之前就答应过要去找他们玩。等到了那边,我会再联络爸爸的。还请放心。家里的东西该怎么清洁打扫,我都有输入给机器人了,食物方面我想没有问题。菜园的作物也都安排好机器人照顾。爸爸请注意身体。」纸条上写得话语如此潦草简单,而尤里西斯看了一下男孩的房间,发现他带走的东西不多,显示他走得仓促。 尤里西斯呆呆地看着纸条,只觉得指尖一片冰凉。 而机器人正过来请他去用早餐。 那声音是如此的冰冷,尽责义务,不像他的孩子那样,柯斯莫每次都会温柔地喊着他:「爸爸,该吃饭了,今天是你喜欢的煎蛋捲,我有特地多用一颗蛋,还加了牛奶……」 (待续) 十三 科斯莫在确定父亲睡着后,爬了起来,凌晨三点多,这并不是一个好孩子该起床的时间,但他已经了无睡意。他坐在父亲身旁,看着那什么也看不到的地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科斯莫摸着父亲的头发。 在刚刚,他突然明白了些什么,在dr.lee来到之后,在那一顿并不如往常快乐的晚饭后。 那份强烈的情感,缓慢却又清楚的在他心中敞明了开来。 随着脑中的每一份思绪,一切都如黑夜过后的曙光般,照亮了他的心。 但为什么这些光,这么的冰,这么的冷呢? 他想着父亲跟dr.lee交往的景况,想着在未来父亲的生活中再也没有他立足的地方,某天,或许真的某天父亲会恢復正常,然后恢復正常的他,会有其他人相伴,再也不需要他这个儿子。科斯莫就无法控制自己的,将一切都想到最坏的地方去。一想到这些,他就觉得末日好像降临到他的身上。 他明白了,科斯莫想着,他在今天,终于明白那些纠缠在他心中的东西是些什么。 是爱情。 是爱情。他对父亲的爱,不单单只是父子间的,亲人间的,而是比那还要深刻的,如同一般世俗之间,男人爱上女人,女人爱上女人,男人爱上男人,生理心理渴望着对方、想要独佔对方那样的爱。 不单纯,却又单纯的爱。 不应该,却又应该的爱。 在得知一直在心中懵懵懂懂彷彿雾一片的情感到底是怎般的真面目时,那一瞬,科斯莫只感到眼前一片晕黑。那不是曙光,而是绝望。 他的人生中第一次嚐到爱情的滋味,却不是感到喜悦,不是感到欢欣。他只嚐到一片绝望,极深的绝望在他心中蔓延。 他爱着自己的父亲,他渴望着他是他一个人的,他想吻他,拥抱他,不允许dr.lee或是任何一个人跟他共享他的父亲。就是这样的感情。 但这感情却是不该存在的。男人爱上男人,在现在的世界里算是平常的,但孩子爱上自己的父亲,却是不该存在的。这份情感,它终该消失。科斯莫怎会不明白。 就像是由一小点火星点燃的爱,这份爱,最终会面临燃尽。那么激烈,那么绝望──才刚燃起,却在那剎那,变成了死灰──科斯莫摀住了脸,觉得难以呼吸起来,他的心跳得飞快,他的脑袋在发胀发热,他的心口好热,但他的四肢却冰凉了起来。 他知道,这感情是不该存在的。是禁忌的。科斯莫年纪虽小,他却懂的一切。他懂的。 他怎能够爱上自己的父亲呢?他怎么可以……但他却无法不爱了。科斯莫想着尤里西斯,想着他们每一天的生活,想着父亲的话语、声音、举止,他温柔的大手,温暖的怀抱,想着父亲叫着自己的声音,科斯莫、科斯莫。 这些,都深深的扎在他的心底。他这生还有办法爱人吗?还有办法爱上除了父亲以外的人吗?科斯莫茫然地想着,他不知道自己想到这些干嘛,但他却无法阻止自己的想着。 他想着,为什么我会爱上他呢?这真是爱吗?为什么我一想到,自己不能爱他,心就这么痛,为什么我快呼吸不过来了……为什么、为什么──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光是想着为什么,就能够把自己淹没。 科斯莫坐在那,坐了好一会,直到他心底的火终于燃尽,变成了一片灰烬后,他放下手,看着尤里西斯所在的地方。 那里仍旧是一片透明,唯有空气中浅浅的呼吸声,被单起伏、枕头凹进去的痕跡,才告诉着人说,那里躺了一个人。 是他的父亲。他最爱的父亲。 「爸爸……」科斯莫脱口而出的那一声,伴随着他的泪水掉落在黑暗中。 科斯莫无法阻止自己的泪水,以及内心的软弱。他终究太小了,才十四岁,本就不该是承受这样庞大感情的年纪。他这时还觉得自己更爱父亲一分。他无声地哭着,慢慢地下了床,他觉得自己好像分做了两个人一样,一个是哭着的他,一个是冷静的他。 冷静的他,穿过黑夜,去安排好机器人照顾他的田园,去安排了机器人做饭打扫,准备好了一切,而哭着的他,慢慢地,慢慢地,彷彿变成透明人一般,慢慢地蜷缩进他心中的深处。 科斯莫想,他该离开一阵子。在无尽的为什么终于如潮水般过去后,他满脑袋想的是这些。逃离,是目前的他,所能想到的最好办法。愚蠢,但实际。 离开吧,离开吧,让自己冷静一下。让你那愚蠢的感情停止一下。 直到,这份不该存在的感情变成透明的。 安排好一切,不过才凌晨六点,科斯莫站在床旁,尤里西斯睡得很沉,比以往都还要沉。 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那看不见的发丝,吻了尤里西斯的额头。 「爸爸。」科斯莫的眼中已经没有泪,他平静地看着尤里西斯,「再见。」 然后他披着晨光,离开了家。 *** 没有科斯莫的家,让尤里西斯觉得陌生,也让他感到烦躁。明明家里什么都被安排得好好的,但他还是觉得难以忍受。 尤里西斯是个父亲,他当然不可能这样简单的就让一个才十四岁的孩子离家,就算科斯莫自己身上有钱、也会驾驶气航车、还是到他很熟悉的都市找朋友,而且科斯莫并没有当面跟他说过,就这样留下一张便笺离去,他怎么可能不会担心? 偏偏他又无法轻易离开家门,拨打电话给男孩他也没有接,而刚刚打电话到那对双胞胎的家,对方说科斯莫还没有到,等到了会再联络他。那位叫做菲利浦的少年看来并不是很在乎,毕竟这年代,一个孩子要跑到另外一个城市,是很常见的事情,他反而对尤里西斯的透明身体比较感兴趣似的,表情一直透露出好想要从萤幕穿过来摸摸他几下的气氛。 这让尤里西斯更加的难受,他结束了通讯,心情有些复杂的坐在客厅里,偏偏在他心烦意乱的时候,dr.lee却还要在旁边说个没完。 「博士,别担心,科斯莫够大了,也很聪明,他懂得自己在做些什么的。家里的气航车不是少了一部吗?而且他也有留言……」dr.lee努力的安慰着他,她能够懂孩子偶尔来个离家出走的举动,而且她更自动地将科斯莫的举止解释为男孩是为了让她跟博士之间可以多点相处的机会。 在她心中,男孩一直是个贴心的好孩子。她想,科斯莫一定是很清楚她想追求尤里西斯,才会多给他们相处的空间,不是吗? 「dr.lee……抱歉,他是我的孩子,我还是会担心的。」尤里西斯叹气,不知该怎么面对对方的热情,他弄不懂dr.lee的想法,怎么这一切都让她说得那么轻松? 而且他现在满脑子想着的就是科斯莫,他真不懂,为什么男孩无端的就突然离开家里?当然他也不是没有离开家去桑德斯家玩过,但那只是一两天,而且事前都会交代,哪像这次……这次尤里西斯总有种莫名的感觉,他的男孩好像不会回来了。 dr.lee慰问一会,得到的反应并不如她预期中的好,多少有些意兴阑珊,加上她的论文缴交期限迫在眉睫,最后吃完早餐,便先回房去了。 尤里西斯到了书房,焦躁地来回踱步,他本该去看一下昨天设置的研究物品,但他却没有那个心情,他等着科斯莫的电话,等到头一次这么痛恨自己为什么是透明的。 如果他不是透明的,他早就在刚刚出门,去将科斯莫带回来。心中涌起的不安让他感到难受,这种感觉只有在父母过世时尝过。 而就在尤里西斯烦到极致时,电话终于如他所愿的响起。 尤里西斯赶忙将电话接起,萤幕一打开,就是男孩的脸。 「爸爸……」科斯莫的脸色看来不是很好,明显昨晚没有睡好,他垂着眸,不敢看向尤里西斯,声音也显得低落,还不待尤里西斯说话,他就先开了头:「抱歉。」 「科斯莫,你……」尤里西斯原本有许多话想问的,但看到他的男孩这样,反而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他担忧地问道:「你怎么不说一声就跑出去……」 「我有留字条。」科斯莫仍旧没看向他,男孩玩着自己的手指头,「嗯,是菲利浦跟理查找我过来的。之前有跟你说过,我最近要找他们,还有、我想说你最近要忙,别太打扰你比较好。」 「你怎么会打扰我?」尤里西斯无奈又好笑,他很想叫科斯莫看向他,别这样逃避:「你是怎么了吗?科斯莫,看看爸爸,别低着头说话。」 「……没什么。」科斯莫沉默好一会,终于抬起头来,他的表情看来冷漠,完全不像平常的样子,这让尤里西斯吃了一惊。 「爸爸,我只是、想要放松出来玩一下。待在那山里太无聊了。还有顺便看一下妈妈,我们很久没见了。」科斯莫说得很平淡,「你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等一下,科斯莫。」尤里西斯有些慌了,这不像是他的孩子,而且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才过一晚,昨晚还躺在他身旁的男孩,现在竟变得那么冷漠?「你到底是怎么了!」 「什么也没有啊,爸爸。」科斯莫微微笑了起来,明明是那么可爱的笑,却让尤里西斯觉得他好勉强:「别担心了,我会过得很好。菲利浦在找我了,爸爸,我先关掉通讯了。你要记得好好吃饭。家里的粮食我会请人定期送过去,菜园的东西你也别担心,机器人会处理的。」 「科斯莫!」尤里西斯打断了孩子不停的话语,他头疼的喊着:「别说了,停一下。」 科斯莫抿了抿嘴:「爸爸,我大概会待一两个月,就这样,掰。」 通讯被擅自关掉了,尤里西斯坐在椅子上,有些傻愣住。 这到底,是怎么了…… 而竟在这时,dr.lee兴奋地衝进书房来:「博士!博士!」 她的脚步慌乱,人显得兴奋,完全不像平常的她,进门时还差点跌倒,可她却丝毫不在意,她满脸是笑的衝上前,出乎尤里西斯意料的抱住了他:「太好了!博士!」 尤里西斯茫然的接住眼前温软的身躯,被吓得不轻…… 结束与父亲的通话后,科斯莫便整个人瘫倒在椅子上。他浑身冷汗,心跳的速度快得好像有隻兔子在他身体里头狂奔,从刚刚一直在一旁的菲利浦走了过来,有些担心的扶住他。 他像个兄长一般的,温柔地替少年拭去汗水,菲利浦没有说话,一早发现科斯莫比之前联络时提早了两天前来,而且脸色差得惊人,看起来心情鬱闷,问了他又说没有跟他爸爸先提过,再问他什么却都不肯说时,菲利浦就知道他身上必然发生了些什么。 这时候菲利浦会很庆幸他那个不懂得看情况的笨弟弟昨天出去玩了还没回来,他在的话,只会把科斯莫弄得情绪更差。 菲利浦比尤里西斯还懂他的儿子,他知道要让科斯莫说出些什么,硬从他嘴巴里挖出来是没用的,他只是坐到少年身旁,抱住他的肩膀。 「你还好吗?」菲利浦问。 「菲利浦,你有恋爱过吗?」没有回答,科斯莫把头靠在他朋友的肩膀上,问道。 「你如果是指跟人交往,那可不少次。」菲利浦笑了:「但你如果指的是……」 「我指的就是那个。」 「唔,小男孩长大了?」菲利浦捏了捏科斯莫的脸,却发现少年没有笑容,他看着科斯莫认真的眉眼,有些苦恼地搔搔头:「这个嘛……」 「有吗?」 「好吧,有。」菲利浦无奈一笑:「不过这是秘密,别跟理查说。」 科斯莫有些讶异,他一直以为双胞胎间是无话不谈、没有秘密的:「连他也不知道?」 「他大概有感觉,但不会问我的。我们兄弟不过问彼此的感情。」菲利浦耸耸肩:「不过你怎么会想问这个,你真的恋爱了?」 「……好像是。」科斯莫把脚缩到椅子上,他抱住膝盖,呆呆地望着早就关掉通讯的机器:「菲利浦,你觉得恋爱是个怎样的感觉?」 「噗,这个,真难说,你考倒我了,陷入恋爱的男孩。」菲利浦温柔的摸着科斯莫的头,「那感觉很复杂的,你会因为对方时而感到快乐,时而感到痛苦……而最重要的是,你会发现,你没有他不行……好吧,我实在不会说,你知道我文学的部分一向不好,一些什么文艺的话我可说不出来。是说,你是恋爱了吗?因为有喜欢的人,被你爸爸知道了,他教训你,所以你就跟你爸爸闹情绪了?」 菲利浦合理的推断着,毕竟他刚刚在一旁不是没有看见科斯莫对他父亲的态度。这个男孩往常最尊重也最爱他爸了,菲利浦可是从来都没看过他这样对那个透明科学家说话过。 科斯莫摇头,又点头,不发一语的态度让菲利浦有些头疼。 「那……是怎么了吗?还是你爸爸跟其他人恋爱了?」菲利浦摸摸下巴,想想这也有可能,科斯莫这么爱他爸,该不会不想要新妈妈所以心情不好? 「才没有。」科斯莫鼓起脸颊:「他现在才没有……」 「那,你到底是在烦恼些什么呢?你什么都不讲我很头疼呢。我可没有读心术。」捏着科斯莫的鼻子,菲利浦追问着。 「……菲利浦,你会想跟你爸爸接吻吗?」挣脱开菲利浦的手,科斯莫把头埋进膝盖间,闷了好一会,才小小声地问着。 「嗯?你说什么?」菲利浦听不见科斯莫那小的跟蚊子叫声一样的话。 「我说……你……会想跟你爸爸接吻吗?」科斯莫咬咬牙,一抬头,看向菲利浦,满脸通红地问着:「你会想吻你爸爸?会看见有人靠近他就生气吗?只想跟他在一起?别的女孩一眼也不想看吗?你会这样吗?菲利浦……你看,你一直摇头……可是我会……我会……」 说到后来,科斯莫发不出声音了,他觉得喉咙紧紧的,好像刚要感冒时那般的疼痛,他看着自己好朋友不可置信的眼神,觉得自己好像一个怪物。 「喔,我的祖母!」菲利浦愣了好一会,叫起了他最爱的祖母起来,这别怪他,他跟理查是祖母带大的,从小到大不管怎样都喜欢喊他们亲爱的、万能的祖母,对他们来说,祖母比上帝还厉害:「科斯莫,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我好像爱上我爸爸了。」科斯莫声音嘶哑着说着,他露出苦涩的笑:「我是个变态呢,菲利浦……」 「谁说你是变态的!」菲利浦嘴巴蠕动了好几下,突然用力地吼了出声,他狠狠抱住科斯莫,用力揉着他的头发:「别随便这样说自己!笨蛋!」 「菲利浦……」科斯莫愣住了,他感受着好友的体温,觉得眼眶发热起来。 「你真是、你真是……」菲利浦也有些手足无措,毕竟他还是一个半大不小的青少年,虽然脑袋不错,平常也游戏花丛之间,但终究还只是一个孩子,他吞吞吐吐好久,才终于问出口:「科斯莫,你是说真的吗?」 科斯莫推开了菲利浦的怀抱,他看向他,平常看起来总是慵懒、像个坏男孩的菲利浦正认真地看着他。他像个关心自己弟弟的好哥哥一样,那么认真地等着科斯莫的回话。 「是的。」科斯莫低下头,觉得自己的心脏麻麻的、痛痛的:「是的。菲利浦,我爱我爸爸……我好像怪物一样的……我爱他。」 明明说自己像怪物,但说着我爱他时的语气,却是无比的认真,菲利浦看着眼前的男孩,有种他好像突然长大的错觉。恋爱真是个可怕的东西──他想。 科斯莫开始细碎的将他跟父亲之间的事情一点一点地说出来,像是他与父亲之间的亲暱,他们那一次午后的缠绵,还有他心中如同伊甸园中那隻蛇一般贪婪的慾望与想法,边说,他边定定看着自己的手,这隻手,今天清晨还抚摸着父亲的头发,那么不捨,那么难以离开…… 他真像个怪物,科斯莫想,他抬起头,看着菲利浦:「就是这样,菲利浦……我爱上我爸爸了。我想要跟他在一起,永远的!甚至还想,他永远都是透明的就好了,这样只有我会陪着他……」 科斯莫酸楚的笑了起来:「我就是个变态……」 「科斯莫,我跟你说个故事。」出乎意料的,菲利浦没有回应科斯莫,他环抱住他的肩膀,开始说了起来。 科斯莫感到惊讶,他疑惑地眨眼,但菲利浦只是微笑着。 「有一对男孩的双胞胎,他们的父母因为很忙碌,总是无法好好照顾他们,但他们家非常的有钱,所以那对父母就花了很多钱,替他们找了很多人、很多保姆、女佣、管家来照顾他们,在外人看来,那对小男孩真是幸福极了,他们每天都可以吃到很多精美好吃的食物、还有许多忠心耿耿的僕人无微不至的照顾着。照理来说,应该是这样没错。」 「但是,其实小男孩们觉得很寂寞,因为他们上了学,才知道,自己跟其他孩子不太一样,他们没有爸妈陪着,他们有时候三个月也看不到爸妈一次,看报章杂志还比较容易看到他们,他们很羡慕其他人有爸妈陪伴,但他们的父母却总是认为自己的小孩很聪明,不需要他们的关爱与照顾也能好好长大……幸好他们还有一个好祖母,祖母非常疼爱这对小男孩,也看得出他们的寂寞。」 「然后,有一天,祖母带回来一姐弟,是小男孩们的远房亲戚,让他们感到惊讶的是,那对姐弟,也是对双胞胎。他们比小男孩们大了十岁,是对很温柔、性格也很好的好姐姐、好哥哥,祖母跟男孩们说,这是你们的表姊表哥,他们来陪伴你们。」 菲利浦的口气很淡,真的就像只是在说故事般:「那对男孩很开心。从此之后,那表哥表姊就一直陪在男孩们身边,让他们再也不觉得寂寞。他们玩在一起、睡在一起,每天都在一起……表哥表姊教男孩们读书,虽然男孩们其实头脑比他们还好,但他们却很享受这样子的生活。小男孩们也很喜欢他们,双胞胎中的哥哥喜欢那个表姊,而弟弟喜欢那个表哥……小男孩们都觉得,有祖母跟表哥表姊的陪伴,其实没有父母在身边也没关係。」 「可是,这样的陪伴并不是没有尽头的。有一天,表姊说要结婚了……表姊一副很幸福的样子。可没想到的是双胞胎的哥哥,却在得知消息时,觉得他的灵魂好像要破灭一样,他根本无法接受,一直陪在他身边对他最好的表姊要成为别人的。也是到这时,哥哥才知道,原来他爱上了他的表姊。」 说到这边,科斯莫禁不住看向菲利浦,看着说到后来,双眼好似望向远方、一脸寂寞的朋友,平常总是玩世不恭的他居然会有这样子的神情,让科斯莫的心紧了一下。 「哥哥觉得他快死了,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会有这样的情绪,他很消沉,却又无法改变自己的心,而他也无法改变表姊要嫁人的事实……那年他才十岁。而没有人知道他爱过他的表姊……就算知道,也没有人会当一回事,毕竟才一个小孩子,谁会相信他真懂得爱?加上他也无法接受自己爱上亲人……可是……他的祖母知道了。」 菲利浦揉了揉科斯莫的头发,「他了不起的祖母,是个睿智的人,她察觉到哥哥的伤心与难过,就问了他,哥哥很爱、很信任他的祖母,他们之间无话不谈,他将自己的感情跟想法跟祖母说。祖母听了以后,没有责备他,只是抱着他,跟他说,『菲利浦,爱上一个人,没有所谓的对错。』」 科斯莫眨着眼,几乎是一字也不敢漏地听着菲利浦说。 「老祖母抱着哥哥说:『你为什么要觉得自己爱上一个人不对呢?如果你真的爱着对方,那就爱吧。不要去管别人怎么想。因为要勉强自己不去爱是件困难又痛苦的事情,你的人生如此的短暂,为什么要这么折磨自己呢?但是……你不能勉强对方爱你。有时候感情就是单向的,有时候,再深的情感,也是要面对现实的。祖母不会说,你爱上表姊不对……只是你责怪你自己的心态是不对的。』」 「『你只是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现在你无法拥有她。但将来,你会遇到一个你爱她,而她也值得你爱、并且与你相爱的人。懂吗?』」菲利浦喘了口气,笑道:「所以你懂吗?科斯莫,别这样说自己。你才不是变态,也不是什么怪物。你只是个笨蛋。」 「……我不太懂。」科斯莫咬着唇,「你到底要跟我说什么,菲利浦?」 「就顺应你的心吧。」菲利浦抱紧着他:「其实我也不知道该跟你说怎么做。男孩,我才大你三岁多呢……而且我到现在还是忘不了我表姊,虽然她女儿都有两个了。真惨,害我每看到她跟她老公还有小孩就心痛一次。论起来我根本没资格说你什么。」 「噗……」科斯莫不自觉地笑出声来。 「不过,科斯莫,真的,我没把你当怪物,也没把你当变态。我只把你当朋友。最好的朋友。」菲利浦又再度吻了吻他的头发,他很认真地看着男孩:「你也把我当朋友,不是吗?科斯莫。」 「嗯。」科斯莫用力的点头,他抱紧了眼前的少年:「当然,菲利浦!」 「不过吗、如果你真的跟你爸在一起的话……我也不会觉得怎么样,这世间一群墨守成规的大人们让人觉得够无聊的了,乖孩子科斯莫如果打破了规矩……」菲利浦摸着下巴,想到就大笑起来。 这让原本还有些沉浸在自个儿感伤情绪的科斯莫傻眼。 「当然,你爸最后跑去跟其他女人在一起什么的,你放心,我会替你介绍个好男人让你忘记你那透明老爸的。就交给我吧!」 「……菲利浦你……」科斯莫无奈地笑了,有像他这样安慰朋友的吗? (待续) 十四 亏得菲利浦的安慰,科斯莫虽然还是满腹的痛苦,但稍稍减轻了些,双胞胎的兄长带着他去用了点早餐后,又哄着他去睡,他看得出这个正需要充足睡眠来应付成长期的男孩没有睡饱。 「先在我家住一阵子吧。」菲利浦捏了捏男孩的鼻子,其实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帮科斯莫才好,但提供给他一个避风港还是没问题的,桑德斯家什么不多,就是有钱到房子的房间嫌太多:「好好睡,别想太多。」 「嗯……」科斯莫得承认,他的确想睡的不得了,内心被一片沉沉的东西压着,压得他很难受,可他又逃不开那些,在桑德斯家他的确好过些。 「放心,如果到时候你爸爸不要你,桑德斯家会很乐意收你当孩子的。」菲利浦抿嘴笑了一下。 「才不会呢……」科斯莫迷迷糊糊的闭起眼,他想,怎么可能呢?爸爸才不会不要他。不会的……而且爸爸什么也不知道,所以他不可能不要自己…… 眼看科斯莫睡着后,菲利浦想了想,最后转去自己的房间内拨了电话,电话被接得很快,萤幕一打开,眼前就是那个每看到一次都让他诧异的透明科学家。 「科斯──菲利浦……」尤里西斯愣住了,他这边发生一串事情,正忙着又担忧着科斯莫的时候,接到电话令他感到放心,没想到居然不是自己的孩子。 「您好,乌登先生。」菲利浦坐正了身体,有些紧张。 「你好……菲利浦。」尤里西斯没想到居然是孩子的朋友,他是有见过菲利浦几次,但是并没有怎么聊过,变成透明之后,他很抗拒跟不熟悉的人说话,所以就算知道对方是儿子要好的朋友,他也未曾跟对方多聊过。「抱歉,我没想到是你。请问科斯莫呢?」 「他睡了。先生,不好意思,刚刚您跟科斯莫通讯时,我在旁边……对我在一旁听到你们父子间谈话这点,我先说声抱歉……喔,您不在意吗?那真是太好了!那么、那个,我想您一定很担心他。」菲利浦歪歪头,等待着尤里西斯的反应,确定对方在听他说,便继续说了下去:「嗯,他身上出了点问题。还请放心,不是身体上的,是、心理上的,我想您也知道,我们都还是青少年,心里总是有些大人不懂的烦恼,需要自己解决。」 「菲利浦,有没有人说过你很会说话?」从刚刚一直没有什么发言权的尤里西斯失笑了,他摇摇头,但一想到对方看不到,便说道:「好了,孩子,请别跟我拐弯抹角。我是他的父亲,我很担心他,虽然他在你们那边,我想我没什么好担心的,但是我还是想弄清楚,我家的男孩是怎么了。可以请你跟我说清楚吗?而且我想接他回来。」 「唔,先生。这很不好说明。」菲利浦有些想抹汗,对方虽然是透明的,但是给他的压力还是挺大的,他原本一直以为这位科学家很和善,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明明隔着萤幕、对方又是透明的,声音听起来也很温和,但他却还是感到一阵莫名的压力:「我是科斯莫的朋友,先生,说真的,很多事情我比你还了解他……而且,我也挺清楚……您跟科斯莫的相处……他都有跟我们谈过。」 这话让尤里西斯感到不悦,他当然明白孩子有自己的交友圈,也知道自己跟孩子间的相处跟一般父子不太一样,他还有很多地方需要去弥补科斯莫,可没有想到,科斯莫没有对他说过的,居然跟朋友说了? 而他到底说了些什么?是抱怨他这个父亲?还是说他有什么不满?这些猜想让尤里西斯烦躁起来:「菲利浦,可以跟我说……科斯莫跟你们说了些什么?抱歉……我……」 「喔,先生,放心,全都是好话。先生,科斯莫很爱你,这是真的,他跟我还有我弟弟每次说到您,都是在说您有多好多好。」 「是这样吗……」尤里西斯听到这样的回答,感到欣喜,却又感到矛盾,这些话科斯莫并没有告诉他过,一想到男孩对朋友说着他的模样,他就感到开心,但目前他想知道的并不是这些。 菲利浦抿着嘴,笑了起来,他突然有种感觉,感觉上科斯莫的感情并非只是单向的。毕竟……科斯莫不是说了,他跟他父亲做了一些亲密的行为。那可不是一般父子间会做的啊。 如果让他跟他老爸做那档子事,哇喔,想到就噁心。谁想要跟那个老头子互相自慰啊……菲利浦忍不住偷偷搓了搓手臂,这种想像真是让人不舒服,害他浑身起鸡皮疙瘩。 说来这对父子真是奇怪,难道他们不觉得他们的表现不像一般的父子吗? 怎么样的父子会接吻呢?怎样的父亲会主动去抚摸自己孩子的生殖器呢?又是怎样的父子,会这么的在乎对方……这些思绪从刚刚就在菲利浦的脑中打转,他停了一会,又对尤里西斯说。 「只是,先生,我想您虽然是他的好父亲,但还是有些地方不懂他。」菲利浦轻咳了声:「先生,您懂吗,那个,他恋爱了。他正在烦恼,这烦恼,不是您能帮他的。」 什么?尤里西斯愣住了。科斯莫,恋爱了? 菲利浦停了停,刻意露出有些害羞的笑容:「我想先生您也知道,青少年谈恋爱,总不想让父母知道的。毕竟怕受干扰嘛。」 「是、是谁……」好半晌,尤里西斯才反应过来,他的大脑一片空白,菲利浦那几句话让他彷彿当机一般,连自己脸上是什么表情,他自己都搞不清楚了。 如果他不是透明的,菲利浦就会看见,他这个父亲,脸上先是浮现茫然,而后又是忌妒,又是愤怒,又是痛苦的神情。一般人恐怕不会再这样刺激对方下去。而那也不是一个普通父亲在得知自己孩子恋爱时,该露出的表情。 但菲利浦看不见,他仍旧用着那刻意的笑:「先生,抱歉,科斯莫暂时不想跟其他人说。」 「……我是他父亲。不是其他人。」尤里西斯颤声道,他被这句话打击到了。科斯莫寧愿跟这名少年说,却不愿跟自己说?他这个父亲整日跟他相处在一起,他们如此亲密,他却被自己的孩子判定,无法共有这个秘密──而且他居然丝毫没发现,科斯莫恋爱了…… 「喔,这我当然知道。」桑德斯家的双胞胎一向很擅长欺负人,不管是身体还是精神上的。衣冠楚楚看起来像个优等生但满肚子坏水的菲利浦少爷装起无辜来是入木三分,骗骗尤里西斯这样不懂得人情世故的傻爸爸是足够了。 「但是,先生,抱歉,我想就算是您这位父亲也得尊重科斯莫的个人意愿,不是吗?他目前并不想让您知道,他喜欢的是谁……」 这话再次狠狠的打击到尤里西斯了,他瞪着菲利浦看──再次感谢上帝他是透明的,要不一个成年人这样瞪视才十七岁的孩子着实难看了点──但幸好尤里西斯还有些许理智,他深呼吸了一口,问道:「这是……科斯莫跟你说的吗?他请你不要跟别人说?」 菲利浦摸摸鼻子,撒谎撒得自然,他一副无辜地将头轻轻撇向右下方,目光低垂:「先生,真是抱歉。」 尤里西斯张开嘴,又闭起嘴,重复这样的动作几次后,他终于问道:「……那他喜欢的人……喜欢他吗?」 菲利浦快不行了,他虽然看不见对方,但光是听那语气跟反应,他就明白,这个爸爸根本就搞不懂自己的心意嘛──科斯莫你真不亏是这个科学家的儿子,两父子一样傻!他都快笑出声来了。哎。爱情多可怕。 「先生。或许喜欢,或许不喜欢。说真的,我不太清楚。」菲利浦又坐直了身体,他直视着那块透明的地方,「科斯莫没跟我说明白。我只知道他很难过。很……痛苦。这份恋爱让他嚐到苦头了。」 他难过他痛苦为什么不能选择待在家里呢?为什么不愿跟我倾诉?我也可以安慰他!我这个父亲到底对他来说算什么?尤里西斯更感思绪复杂起来,他其实能明白,孩子肯把话跟朋友讲却不会对父母说的这件事情,但他却又不能接受科斯莫这样对他──他本以为他们父子间是亲密无间的,他本以为自己可以慢慢的了解科斯莫的一切……但他错了。 虽然这近一年来他们之间的相处比从前好了很多,但他仍旧不够明白自己的孩子。这让尤里西斯觉得很无力,他几乎是勉力让自己坐正。他想着,科斯莫到底是爱上谁?爱上怎样的人?让他因此感到痛苦与难过……甚至还为此不愿待在家里…… 「还有一点,先生,我想我该跟您说才是。」菲利浦等了好一会,始终没有等到尤里西斯的回话,这才说道:「我想,他会这么难过的原因有一半是……先生,您排斥同性恋吗?」 尤里西斯又愣了一下,「等下,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就跟先生您目前脑中所想的是一样的。」菲利浦觉得他快维持不了,这样欺负一个大人实在是……很有趣。 而就在此时尤里西斯那边传来了敲门声。 「博士……研究室那边有急讯传来。」是dr.lee。 「抱歉,菲利浦请你等我一下。」尤里西斯觉得自己的心目前好像在天平上放着一般,科斯莫那里很重要,但是研究室那边也很重要。他两边都捨不掉。 「没问题,先生。」菲利浦笑──反正心急的是你又不是我。 「……我等等打回去给你。」尤里西斯看见对方的笑,总觉得满腹的不舒服。他总觉得这少年虽然看起来和善,但就像他研究室的某些同事一样,表面温良,一肚子却是坏水。 「好的,先生。」菲利浦当然多少感受到这位父亲的情绪,不过他才不在乎。他觉得自己只是在帮科斯莫欺负回去而已。 谁叫这个爸爸没事放人住进他们家?刚刚敲门的也是那个什么dr.lee是吧?哼,谁叫你让那个妖精进门借住,让科斯莫这么难过,他不报仇一下怎么可以!作为一个哥哥跟朋友,菲利浦是非常护短的。 而且这个平常看起来道貌岸然的好爸爸居然还对自己未成年的孩子做了些色色的事情……哼哼……摸着下巴看着已经关掉通讯的萤幕,菲利浦心情愉悦地哼着鼻歌:「接下来要怎么让他知道科斯莫对他来说很重要呢……」 菲利浦是有心要凑合这对父子了。经过与尤里西斯短短的一番谈话,还有适才科斯莫所说的一切,让他判断出来,其实这一切没有科斯莫想的那么糟。他才不相信一个父亲会这样对待孩子……他们之间早就不是单纯的父子之情了。但是当局者迷吧,这对父子根本傻得什么也不知道。 对菲利浦来说,他此刻已经没有听到科斯莫爱上自己父亲的那种震撼了。其实这对他来说一点也不算什么,家族古老庞大的桑德斯家里这种事情其实并没有少见过。 他没有跟科斯莫说过,像他就有个结了婚的姑妈跟他舅舅在搞外遇,表哥跟堂姊则在祕密交往,他外祖父那边也有不少对有血缘的亲属日久生情后就……连同性恋也不少。他们家亲戚间关係复杂到他有时候都弄不清了。其实只要不生小孩,桑德斯家族的人对这样的事一直都是属于睁一隻眼闭一眼的状态。有时候当下遇到的人,结了婚在一起,不代表就是对的人……他看过太多了。 相爱的两个人本来就应该在一起的,管他什么血缘还是讨人厌现实规范的──经过年少爱恋后淬礪过的菲利浦对这方面并不是很在乎。甚至觉得很厌恶。 菲利浦其实算是比较能控制自己的,他没办法强行佔有自己所爱的表姊,原因当然是表姊有了真爱也有了丈夫孩子。 可他也不是没有在无数个夜晚中想,如果他再大一点,表姊没有丈夫没有孩子,他会不会跟表姊表白……但他知道,这些终究是不可能的。现实已经是这样了……他不喜欢勉强人。他清楚得很,感情这种事情是勉强不来的。 所以他转而将这份情感向其他地方发洩。他曾经跟双胞胎姊妹同时交往过,也同时跟一对母女在一起,伦常观念这些在他脑中并不坚强扎根,甚至可以说是漂浮着……但这些他没敢让科斯莫知道。 男孩太过不知世事,光是知道自己对父亲有爱慕之情就吓个半死了,菲利浦怎敢拿这些恐怖的现实吓坏他。 「如果相爱就在一起吧。这样不是很好吗。让自己这么伤心难过,何必呢……」又走回房间看了看熟睡的科斯莫,男孩睡得很不安稳,表情凝重,菲利浦有些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脑袋瓜:「笨小子。」 原本菲利浦还想了不少句子打算来折磨一下尤里西斯,最好弄得这老爸一下子就开窍是最好。省得折磨来折磨去……不过他当然也不打算这么简单把科斯莫还回去,爱情太容易得到就容易毁灭──菲利浦少爷没有少看肤浅充满娱乐的电视剧,他非常欢乐的想像自己是个阻隔在相爱两人中间的坏魔法师,嗯,这感觉真不错! 他兴致勃勃地准备出手,还在镜子前演练了一下什么叫做坏人的表情──可出乎意料的是,尤里西斯下通电话打来却是那么匆忙简短。 「菲利浦,真的是很抱歉。这阵子可能要麻烦你帮我照顾一下科斯莫。」如果此刻菲利浦可以看见尤里西斯的表情,就会看见他脸上满是无奈以及急躁。 他根本不想要这样麻烦对方,可以的话,他巴不得现在立刻去把科斯莫带回来,然后他们两父子好好的谈一谈。 谈什么都行,最好是能谈谈男孩现在恋爱的问题。尤里西斯在刚刚觉得自己的体内好像有条毒蛇在吞食着他的内脏般的难受、愤怒,甚至是忌妒的。 他的情感在那一瞬,不断地在身体里宛若行星爆炸般的轰轰烈烈,可他表面上却一点情感也没有渗出,他明知道自己此刻内心似火,可他的思绪却清晰冷静。 他知道,他该以大局为重,现在研究室那边有很重要的问题需要他去解决,国家的命令高于一切,他必须先去弄完那些才行。 虽然他并不想将科斯莫交给菲利浦,但他自己也知道,桑德斯家其实是他目前所能委託的最好人选。桑德斯双胞胎的父母他也认识,自然知道他们那边不管是环境还是安全都值得信赖,更何况这对双胞胎对科斯莫一向亲厚。 前妻戴娜那边不方便,他也不放心把孩子交给她。 教父杜鲁那边也是,杜鲁跟他同属国家机构,同样拿国家的钱办事,这次事情这么大,虽然对方比他间多了,但他想必也抽不开身帮他照顾科斯莫,更何况杜鲁家还有三个孩子要应付,他的妻子每天光是照顾那些小孩就够烦心了,他不觉得男孩在那边会受到良好的照顾。 想来想去,他还是只能将科斯莫暂时託付给菲利浦。 「我会再请他的教父……杜鲁、你认识吗?喔,太好了你知道……我会请他过去看看科斯莫。这段时间我会很忙,研究室那边出了些问题,我必须过去一趟,可能一个月……不,两三个月也有可能。我分不开神去照顾科斯莫。」 尤里西斯说得很急,菲利浦甚至可以听见他们那边不断传来那个什么lee的催促声,似乎一团忙乱。 「先生……我不太明白。」菲利浦歪歪头,现在是怎样? 「这一时说不清,菲利浦这事关国家一些机密,我不能说。」尤里西斯头疼道:「如果你们那边不方便照顾科斯莫的话──」 「不,先生!方便极了!科斯莫就跟我们的弟弟一样,我们会好好照顾他的。」菲利浦笑:「还有,拜託,先生,别跟我说我们如果不方便的话你要找他那什么妈妈之类的,那可不行。您放心把他交给母亲,我们可不放心。」 尤里西斯一怔:「科斯莫跟你们说过他母亲的事……」 「喔,我多嘴了,很抱歉。」菲利浦没什么歉意的耸肩:「先生,科斯莫没什么说过,但我见过戴娜阿姨,你也知道的,她爸爸跟我爸爸算朋友……我们知道点戴娜阿姨的近况,她生了新宝宝,还有新丈夫要照顾,新的家庭对她来说很美满,她似乎还成为了一个好妈妈。我想我是科斯莫,也不会愿意去那里。总之,您还请放心,我们会照顾好他的,更何况……」 这些话菲利浦当然是故意说的,可他怎么会表现出来,他想,就是要让你愧疚死。 尤里西斯耐着性子等着菲利浦说,他其实很急,但他真的无法丢下这一切。而菲利浦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在戳着他的心,这时候他真是想要诅咒老天,诅咒自己过去的愚蠢。 「更何况,科斯莫之前也是这样过来的。」菲利浦没有看着尤里西斯的位置,他望着自己的掌心,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低沉:「他曾跟我们说过,他很习惯没有父亲跟母亲的陪伴了。先生……他说他很习惯寂寞。」 这话真的彻底让尤里西斯被打击到地底深处了,现在如果有个黑洞在他旁边,他大概会满怀羞愧地跳进去,他居然让一个十七八岁的孩子这样指责他没有照顾好自己的儿子──这让他这位声名在外的科学家几乎是哑口无言。 「……我会补偿他的。」尤里西斯说,他握紧拳头,几乎想要立刻跑到桑德斯家把他的孩子带回来,紧紧拥抱着他,吻着他,跟他道歉,并且承诺,他会爱他的,他不会再让他寂寞了──他想,但他此刻不行。 「希望您真的会。」菲利浦轻声说:「先生,我会帮你照顾好科斯莫的。」 尤里西斯说:「麻烦你了。」 得到菲利浦的再三保证后,尤里西斯才关掉通讯,萤幕黑去时,他深深叹了口气。 完蛋了,他已经开始想念他的孩子,他的男孩,他的宝贝……尤里西斯想起男孩的叫唤,想着他的体温,想起他们昨夜还如此亲密,但今天却面临了这样的分别。他想着菲利浦说的那几句话──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尤里西斯想,等一切都结束后,他要好好的补偿科斯莫……他要好好改善他们之间的关係……他也要…… 弄清楚,科斯莫是喜欢上谁…… *** 等科斯莫睡醒后,时间已趋近黄昏。 他迷迷糊糊的下床时,理查就扑了过来:「嘿!好男孩!」 「理查……」科斯莫无奈地任着对方又亲又摸的,直到菲利浦过来解救他。 双胞胎的大哥毫不客气地把弟弟给踹开:「滚开,没脑筋的色胚。」 「你在骂谁!你在骂谁!」没有防备的理查被踢得滚到一边,狼狈的爬了起来。 「骂你啊。少在那边性骚扰别人,科斯莫,来,先去洗脸,洗好就去吃饭吧。」菲利浦冷眼看向自家兄弟:「还有你,理查,麻烦给我去洗澡!你身上的味道臭得要命!」 菲利浦想叹气了,他这兄弟玩了一天多回到家,一知道科斯莫来就衝了过来,他根本来不及阻止。 「什么臭得要命!那是勋章!我宝贝的香水味儿!」理查仰着头,不觉得奇怪。 「理查,真的有点臭……」科斯莫捏住鼻子,也跟着赶理查,他身上不只香水味,还有烟味跟酒味,这些味道混在一起,老实说,并不迷人。 这直白的嫌弃让这名大少爷垂头丧气。 「连你也这样,好啦好啦我去洗!」 看着理查气呼呼地走掉后,菲利浦好笑的摇摇头,转身问道:「睡得还好吗,科斯莫?」 「嗯,谢谢你……菲利浦。」科斯莫害羞地搔搔脸,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睡得那么沉,明明心情并不好,甚至也一直在作梦,但刚刚他的确睡得很好。「抱歉,这样打扰你了……呜!」 话说到一半,他的嘴就被捏住,科斯莫惊愕地睁大眼,眼前是菲利浦无奈的脸:「说什么道歉呢,你是我们的兄弟呢。再这样客气,我就要叫理查亲你了。」 「为什么要叫理查亲我啊!」科斯莫甩了好半天才甩掉菲利浦的手。 「这样你才会怕啊。」菲利浦大笑:「他大概会迫不及待的衝过来喔。」 「我才不要呢!」科斯莫想到就一阵恶寒,他实在搞不懂理查怎么会这么喜欢他,明明他一天到晚都跟他那些什么男友缠在一起。「他去亲他那些男朋友嘛。」 「不不,你跟他们不一样。」菲利浦说,然后牵着还是满头雾水的科斯莫,把他塞进浴室里:「傻小子,快点洗好脸。」 被带去洗好脸,又换了身衣服,科斯莫坐到了桑德斯家的餐桌上,由于菲利浦帮忙隐瞒,所以理查从头到尾都不知道科斯莫为何提早来到,他只是兴奋的说个没完,还擅自安排好接下来几天的出游计画。 「你一定在那个鬼地方被闷坏了!」理查虽然一直说话,但他的餐桌礼仪还是很完美,只是他顾着讲话,根本没吃到些什么。「离你上次来住有多久了?好几个月了呢!而且你上次只住了两天,根本没玩到什么,城北那边新开了个游乐园,盖了好几年……」 「理查,专心吃饭。」菲利浦无奈地把他面前那盘肉挪过来切好,又挪回去:「快点吃!少废话了!」 「我这哪是废话!」理查享受自家兄弟的服务很理所当然,甚至还叉起一块肉送到科斯莫面前:「科斯莫,快吃!」 「我吃很多了……」 「哪有,你根本就是隻绵羊,只顾着吃菜可不会长高的,快点吃!」理查看菲利浦也没阻止他,就更加努力的多塞了几口肉给科斯莫,直把他吃到肚子都撑了起来。 多亏有理查在,科斯莫抑鬱的心情多少被转移了些,晚饭后他又硬被拖着去娱乐间玩撞球跟打了场电动,最后要不是菲利浦来解救他,还有理查那男朋友打电话来跟他情话绵绵,科斯莫会怀疑自己今晚是不是不用睡了。 洗完澡,出了浴室,科斯莫看见菲利浦坐在他房间那靠窗的沙发上。 桑德斯家的双胞胎对他很好,每次他来住,替他准备的房间都是同一间,有更衣室也有卫浴,大得惊人,装潢亦是舒服的不得了,甚至还有一整面落地窗可以看见外头的海景,科斯莫很常跟双胞胎两人在落地窗旁的沙发上坐着聊天。 「菲利浦……」 「来,这边坐。」虽然在外头也同样很荒唐,不过菲利浦在科斯莫面前一向都是个好哥哥的模样,他让女佣泡了茶,等科斯莫坐下就给他喝:「吃撑了吧你?刚刚看你在玩时一直在摸肚子。」 科斯莫不好意思的笑笑,端起茶乖乖喝着,他得承认,跑到这边真是对的,菲利浦跟理查让他情绪紓缓了不少。 而菲利浦没有打算马上跟他谈尤里西斯事情的样子,只是开始跟他聊起近况来。 理查新交的男朋友是他们从国外回来时,在飞机上认识的。年纪比他大了不少,是个温文俊美的企业青年,跟理查以往交往的对象不太一样,却很得他的喜爱,两人明明才交往没几天,却腻得让人牙齿发酸。 菲利浦一脸嫌弃的说道:「他好像有点栽下去了,不过我看那男朋友只是跟他玩玩,那人年纪大他不少,也很会玩,我听人说他似乎是个狠角色。哼哼,踢到铁板了,活该。」 「你不劝劝他吗?」科斯莫想到刚刚理查开心的模样,有些担心。 「他总是得跌一次跤的,要不怎么会学乖点?他啊,我连说都懒得说。」非常了解那个笨弟弟,菲利浦知道也是无法可管,他叹气,拍拍科斯莫的背:「而且他聪明的呢,真的不对劲他会懂得抽身的。我现在还比较担心你。」 科斯莫被这样一说,尷尬起来,他把脚缩到沙发上,用手玩着自己脚趾头:「我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你要放弃这段感情吗?」菲利浦摸了摸科斯莫还湿润着的头发,「你打算就这样?」 「……要不能怎样?他是我爸爸。」科斯莫顿了好久,有些哽咽的道:「他是我爸爸。」 「所以你要在一旁假装很伟大的,笑着看他之后恢復正常,然后跟别的人在一起?」摸着科斯莫的脑袋瓜,大少爷口气恶劣的道:「看尤里西斯爸爸跟dr.lee之类的“好女人”结婚,然后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你要叫另外一个女人妈妈!哇,后母呢!童话故事中最喜欢出现这样的坏角色了。总之呢,外表貌美但心肠恶毒的后母有可能替你爸爸生个小宝宝,是女孩或是男孩,然后你就有弟弟或妹妹了呢。好吧,这样的初恋结局挺不错的。全部人都很幸福,只有小王子一个人很寂寞很伤心。然后某一天,后母就会跟国王说,国王国王,小王子长大了,把他赶出去吧……」 「……菲利浦,你很残忍。」科斯莫抬起头,苦笑着,他真不敢相信自己的好友就这样把这些有可能发生的现实一句一句的说出来,把他的心戳得又痛又烂。 「我只是在给你打预防针。而且我相信,这些你都想过了,什么事情都爱往牛角里头鑽的科斯莫。我还不懂你吗?」菲利浦捧起科斯莫的脸:「你就是个傻瓜……傻弟弟。笨到初恋还给了自己老爸。」 「对啊我好笨。」科斯莫有些生气了,他在父亲面前一向温驯乖巧,但在双胞胎面前可不是,他气愤地拍掉菲利浦的手,跳下沙发:「我就是个笨蛋、傻瓜!喜欢上自己的爸爸又怎样!」 「是啊,真是个超级大傻瓜,还因为太忌妒他身旁有女人所以逃家,是个大笨蛋。是我就留在那边给那个女人好看。」菲利浦好笑的看着原本死气沉沉的男孩瞬间被气得活跳跳──很像他们家养的那隻笨猫咪生气时乱抓乱跳的模样,还是这样会蹦蹦跳的小孩比较讨人喜欢──当然他也忘了自己才十七岁。 「要不然我要怎么做!」科斯莫闷了一天,心情已经够差了,他原本以为菲利浦会安慰他、劝他放弃,没有想到他会这样跟他说这些──这些他都知道的,可以不用再跟他说了,他都懂的,男孩说到眼泪都快掉下来,但他强忍着:「难道你要我去跟他告白吗?说爸爸!我想跟你在一起!吻你拥抱你跟你做爱吗?」 「是啊。就这样做吧。」菲利浦点点头。 「好啊──就这样……等一下,你说什么?」科斯莫觉得自己好像被石化了,他呆呆地站在那,看着眼前很认真的友人:「别开玩笑……」 「谁在开玩笑呢,我是真的这样想啊。笨蛋。」菲利浦拉着科斯莫坐回沙发上:「我很认真想了一天呢,科斯莫,与其你这样一直闷下去,不如你就告白吧。被拒绝被嫌弃都无所谓,反正还有我们家,你爸爸不要你,你就来当我们家的孩子。」 「菲利浦……」 「去告白吧,好好的交待自己的心情。科斯莫,不要让自己后悔了。」 「我相信你的感情是真的,因为是真实的,所以才要好好的对待它。」 菲利浦望向窗外,夜已深,海景很美,二十一世纪时世界差点面临毁灭,但所幸的,经过三世纪的努力,如今在二十四世纪时,人们依旧苟延残喘的存活着,依旧可以看到这样动人的月光:「别像我这样,我到现在都还在后悔着呢……」 科斯莫想起菲利浦说过的故事,他怔怔的坐在他身旁,陪他看着月光。 菲利浦没有再多提告白的事情,他转而说他的故事,他的初恋。 以前他的表姊很喜欢带着他到夜晚的海边,一起捡石头,看月亮,听海浪声,表姊的性格很浪漫,浪漫的很傻气。不过就是这样才可爱。她还有一头棕发,美丽的棕发。「还有一双迷人的绿眼睛。嗯,还有大胸部……老实说她的胸部真的很大,身材棒呆了。我以前还会耍赖趴在她胸上睡,不过她太笨了,什么也不知道。还以为我只是爱撒娇。」 菲利浦眨眨眼,笑得有些酸苦,这表情实在不该出现在一个十七岁少年身上,但他的内心早就比十七岁还要成熟许多:「所以后来我交女朋友,多少都会在某些地方像她……其实,我觉得我根本没有那么爱她,只是因为她是我的初恋,我又得不到她、也没办法告白,所以才会这样一直在意着。」 「科斯莫,你知道吗?人其实很擅长扩大自己心里的悲痛,而且很容易把自己当成悲剧的主角。越是得不到的,越是以为是最好的,然后因为一直无法拥有,就会一直在意下去……要捨弃心中的最爱是件很困难的事情。有时候,人就是要藉由伤害自己,才有办法,丢下手上紧握的东西。」菲利浦说到后来,语气有些哀伤,但他仍旧笑着:「科斯莫,你如果现在不去解决你的感情,你到最后,大概会恨你那个透明老爸吧。我想你不会希望变成这样的。」 「菲利浦……」 「嗯?」 「你今天好不像菲利浦,不是平常色色的、懒洋洋、嘴巴很毒的菲利浦。你好像哥哥。」科斯莫眼睛红红的,他扑进这个是朋友也是兄弟的少年怀里,抱紧着他:「我喜欢平常的菲利浦,也喜欢现在的菲利浦。」 科斯莫真诚地说着,他头一次,这么这么的感谢上帝,给了他这样一个朋友。他不明白上帝为什么要玩弄他,让他爱上自己的父亲……但祂还是很好心的让自己有菲利浦,让他陪伴着自己。 「你这坏孩子,什么叫做色色的懒洋洋的嘴巴很毒的?我平常就给你这印象啊!」菲利浦好气又好笑的揉着科斯莫的脑袋:「我本来就是你的哥哥。笨蛋。」 「……嗯,哥哥。」科斯莫轻声喊着,然后他想,是啊,我有这对朋友……如果爸爸真的不要我的话……我还有他们。 但是,一想到父亲拒绝自己,捨弃自己,科斯莫还是觉得自己的心像被撕裂一般,他大概会死吧。他想。但他没有跟菲利浦说。因为,他想,菲利浦应该也懂得。那种明明还活着、呼吸着,但灵魂却好像死去一样的感觉。 (待续) 十六 时光就这样飞逝,一转眼,八个月竟是一下子就过去了。这段期间,发生了许多事情。 攻击研究院的组织终被确认,并非是跟乌登父子所在的a国处于对立关係的c国,而是另外一个小国家的恐怖组织。国际间的和平关係曾因此紧张起来,a国几度宣布开战,但最后还是碍于多年前签订的国际和平法以及其他大国的施压之下,战争最终并没有展开。 不过a国还是对恐怖组织发表了报復宣言,因此国家处于小有动盪的状态。但还不至于影响到民生与国家安危。 尤里西斯则是一直都没有回来过,政府为了保护他们这些科学家、研究人员的安全,採取了滴水不漏的防护,这些科学家连e-mail、邮件都不允许随意对外传递,尤里西斯虽然有一点特权,但为避免引起其他同事的忌妒,最终他也没有请求外出。 报章杂志新闻的报导都显得不可靠,科斯莫仅能从埃弗里或是杜鲁那里得到确实消息。 像是尤里西斯那边的研究又遇到关卡,迟迟没有进展,像是左手被变成透明的那个研究人员被变了回来,但其他人目前还找不到突破的关口……尤里西斯也因此一直无法离开研究院等等…… 而科斯莫身边的防护以及警卫也因为情势缓和下来,被撤除了,他最终也没有在桑德斯家借住太久,在警卫被撤除的隔天,科斯莫就选择搬回他跟父亲的家,那个山林里头,只属于他父子俩的家。 双胞胎一开始还频频留他,毕竟那样大的一个房子里,只有他一个男孩实在让人无法放心,但科斯莫说那家里有安全的防护,毕竟是全国最厉害的科学家所设置的防护,那里更是他熟悉的地方,有他重要的菜园,也有护卫用的机器人,那些机器人比市面上的还强劲多少,科斯莫是明白的……并没有什么好值得担心的。以及一间房子太久没有人住、好好打扫也不行,他必须回去。 由于科斯莫的坚持,双胞胎最后还是放了他回家,不过菲利浦总是想到就来探看他,忙着恋爱的理查也三不五时抓着恋人来去蹭饭吃;教父杜鲁一家也时常来探看,杜鲁的几个孩子每次来都在偌大的乌登家玩得不亦乐乎,杜鲁的大女儿玛乔丽更是迷恋科斯莫迷得要死,每次见到他都一直叫着天使哥哥,还一直吵着要亲要抱,让杜鲁十分吃醋。 而那个到处忙的埃弗里医生更是趁着尤里西斯不在家的这时机,时常跑来玩玩科斯莫、吵着要吃什么吃什么的要男孩替他煮,还一天到晚都说要帮他介绍女朋友,弄得乌登家比尤里西斯在时还要热闹许多。 毕竟尤里西斯原本喜静,所以这个家几乎没有什么访客,如今他不在,家里反而变得充满人气。 等科斯莫回过神来,才发现,他跟父亲,居然已经分别了八个月。而他内心那些焦急难耐、寂寞不安,竟也随着时间流逝而渐渐淡去。 这八个月间,他过了十四岁的生日,抽高了,也稍稍长胖了些,但仍旧被埃弗里嫌太瘦;他还通过了高中的学业,考上了梦想的大学,半是通学半是上空中教程,也认识了几名还不错的朋友;家里种的那些作物更是长势良好,科斯莫甚至跟几名大学同学一起拿着自己的作物去参加农產市场过。 日子过得热闹,白天,科斯莫总是在笑着。愉快的生活让他好像都要忘记自己还有一个父亲,让他好像忘了,明明在不久前,他的生活都还围绕着那个透明父亲打转……他为他伤心、烦忧、痛苦、欢欣、牵掛过……但那只是表面上,他好像忘了。只是好像。 在每个夜里,热闹与欢笑过去后,寂寞就彷彿黑夜降临一般的压到男孩的心上。科斯莫躺在尤里西斯的床上,仍旧是无止尽的,想着他,想着尤里西斯。他再也没有在自己的房里睡过,每一夜,他都是到那张大床上睡着,等着,等着尤里西斯的归来。 他躺在那个有着父亲气味的床上,想着他的父亲,他最爱的人,他会听着尤里西斯给他的录音,听着那温醇的声音,听着他说,我爱你……时间并无法冲刷掉他的感情,他的爱恋,反而更加加深了。 分离是滋长相思的开始,而一旦相思,就再也无法停止……爱恋一点又一点的加重,彷彿培酿的酒一般,越来越陈厚。 *** 春末的夜晚,科斯莫躺在床上,身边散着许多小小的录音器,都是手製的。那些都是尤里西斯所做的。 在拿到父亲给的录音隔几天后,科斯莫自己也弄了一个录音请埃弗里送了过去给尤里西斯,里头塞满了他对父亲的思念之词。 又隔一个礼拜,尤里西斯请埃弗里再送了一个录音器──这次是橘子形状的。情感笨拙的科学家对这方面还挺有天分的,公然拿着国家给的材料做了不少这样的东西。 同样的,小小的橘子造型录音器里头,亦是录满了那位父亲深刻的思念。 说也奇怪,明明可以写点字条,或是拍个照片什么的,这对父子却除了最开始科斯莫那张照片后,就再想也没想过要用其他的东西来联络近况。科斯莫跟尤里西斯都只执着在录音上面。 毕竟,语言有时候就是这么神奇的,比其他事物,更能传递感情。听着彼此的声音,他们反而更觉得安心,尤里西斯会为了男孩的笑声感到踏实,科斯莫会为了父亲的叹息而感到满足。 他们就在这样的传递中,渐渐地,渐渐地,越来越确定自己的爱恋。 一来一往的,埃弗里医生变成了两人之间的鹊桥一般,每隔一个礼拜左右就要替这对父子互传录音,搞得这位医生都快要抓狂,他更藉此要求科斯莫要做菜报答他,要求挺多的医生因此将科斯莫的厨艺折腾得更上一层楼。 其实录音器可以多录几段,也可以将录音档移出到电脑中,再重复使用,但尤里西斯好像做上癮般(但埃弗里怀疑他只是因为研究院的生活太苦闷无聊),每段新的录音,都会做一个新的录音器;从一开始的小番茄、橘子到草莓、苹果、兔子形状、老鹰、船……做的形状越来越复杂。他像要讨科斯莫欢心般的,越做越特别,甚至有一次还做了个小男孩的脸,尤里西斯只有在做动物跟蔬果之类的东西比较有天分,那个人脸的录音器看起来很笨拙。 而这对父子互传录音的举动,惹得埃弗里每次帮忙转交物品时都要唸一次:「你爸爸这不务正业的科学家!」然后他又会说:「你们父子到底有什么好聊的?老天爷啊我真不懂!我跟我爸一个月讲一次话还嫌太多呢!」 科斯莫总被他的反应逗到发笑,埃弗里也曾吵着要听,但最终还是被这对父子给拒绝了。 那些录音其实也没有什么,科斯莫每次送过去的录音,不外乎录的是些他的生活琐事,最近过得如何,也叮嚀尤里西斯要注意身体健康等等。 尤里西斯的亦同。甚至还有一个录音,是尤里西斯在唱歌──原因无他,仅是因为上次科斯莫送过去的录音说,他最近睡不好……尤里西斯就为了他,唱了首摇篮曲。 初次听闻父亲的歌声,科斯莫真是傻了。嗓音好听的科学家唱起歌来很拙劣,技巧非常地不好,还频频走音,明明是一首简单的摇篮曲,但尤里西斯却能把它唱得五音不全。 那次科斯莫边听,边笑到眼泪快掉了出来。虽是这样不好听的摇篮曲,但他仍将这首曲子当作至宝一样珍惜,甚至听到的那夜,还真的能睡得很好…… 这些录音有长有短,而每一次结束,科斯莫都会说,爸爸,我想你。尤里西斯会说,孩子,我爱你。明明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科斯莫每听到一次,还是会有种想要哭的感觉。 想念与爱还有烦恼,日渐增长。 科斯莫每夜都在听着那些录音,他听着,想着,想着许多。 他会想,父亲如果变回正常后,他该怎么面对他?他要怎么告白?告白之后被拒绝他又要怎么做呢?要怎么看父亲跟其他女性交往、在一起;变回正常人外貌的父亲,一定会像从前一样受欢迎吧……科斯莫每夜听着那些录音,都会替自己做一次心理建设。 他想要当父亲心中永远的好孩子,永远也不要让他烦忧、困扰……但是他还是想要告白……就让父亲困扰这最后一次吧…… 想到后来,科斯莫都觉得自己快得了精神病。 「真像个傻子。」科斯莫摸着那个兔子造型的录音器,苦笑起来,在短短的八个月内,他觉得自己成长了很多,他不会像从前那般的迷惘,搞不清楚自己的想法,大概是时间跟空间拉开了距离,他逐渐学会认清自己的态度,认同自己,他上了很多网站、看了很多的书,也明白自己的问题。 他对父亲的爱恋并非是错误的,他并不是怪物。他很确定自己的情感并不像某些书上所说的那样,是什么恋父情结,什么疾病。 科斯莫很清楚,他爱着的是父亲,也是尤里西斯这个人。不是什么毛病,就是爱而已。而他也很明白,他要承担面对这份感情后的一些后果。 虽然他才十四岁,但他已懂得许多。他会努力的……闭起了眼,科斯莫决定睡了,录音器的电量很充足,他可以听着父亲的声音直到入睡。 他早已习惯,睡梦时将录音调成扩音模式,不用戴着耳机,就让父亲的声音包围着他入睡。 今夜播放的这段录音,也是他最喜欢的。 尤里西斯低沉的声音说着,今天不用做什么事情,有些悠间,他就在庭院内晒晒太阳看些报告,他边看,想起科斯莫做的橘子果酱茶,还有他的兰姆饼乾,如果有这些东西陪在他身边就太好了……研究院内的东西简直就不是人吃的……市面上的饼乾甜点也没有他的孩子做的好吃…… 科斯莫多喜欢这段录音,他从未想过,往常寡言的父亲能够这么多话,而且这么喜欢他做的食物。尤里西斯会继续说下去,他大概是想不到什么可以说的,便从网路上找了段童书唸了起来…… 笨拙又可爱的父亲啊……科斯莫听着那直白唸着故事的声音,闭着眼,嘴角含着笑,感到睡意逐渐涌上…… 只专注在录音上的他,并没有听见家里大门被打开的声音,没有听见有人从在廊上走动的声音,没有听见房门轻轻被推开的声音,没有感觉到,有个人,慢慢的,一步又一步的靠近床。 直到,有一双温暖的大手,随着那录音的每一句字词掉落在空气中的同时,也跟着轻抚着他的头发。 「科斯莫……」像是叹息般的声音,近的彷彿像在耳边滚动,不是录音的,是真实的,轻柔地鑽进了男孩的耳朵。 科斯莫半梦半醒间,还以为自己在作梦,但随着又一声叹息,他有些不可置信的,慢慢睁开了眼睛。 科斯莫真以为自己在作梦。 他看见父亲,在他的眼前。是不透明,真的……不、怎么会有假的父亲……但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了,那是已经要五年没见过的爸爸……他就像五年前一样,岁月并没有在他身上留下太多的痕跡,他看起来依旧俊美、年轻,并不像三十二岁……科斯莫可以看见他的肌肤,看来真实而且光滑,睫毛纤长,眉毛浓密,眼神明亮,嘴角轻扬带着笑,只是精神看起来有些不太好,像是有点睡眠不足……好像在作梦。 尤里西斯弯着腰,一手撑着床,一手轻柔的抚着他,那双许久未看见,跟他一样的绿眼睛,正温柔地注视着他。 父亲的头发变长了好多,五年前没有这么长吧……好像也瘦了点…… 科斯莫就这样痴痴望着,直到尤里西斯噗哧一笑。 「睡傻了?」尤里西斯伸出手,轻捏了男孩的鼻尖。 那真实的触感还有声音让科斯莫的背脊都发麻起来,他有些迟疑地眨眨眼:「……爸爸?」 「嗯。」尤里西斯轻哼了声,他放开捏着男孩的手,慢慢地躺往另外一边,并顺手将那还唸着故事的录音器关掉。 「真的……是爸爸吗?」科斯莫战战兢兢地伸出手,他觉得脑袋简直像一堆打碎的蔬果般,乱七八糟的,什么也无法思考了,连呼吸都禁不住小心翼翼起来,他想要碰碰眼前的人,但却又不敢。 如果一碰,又变成透明的、消失了,该怎么办? 「我在作梦吗……」科斯莫喃喃道,下秒,就见眼前的尤里西斯笑了出声,他伸出手,一把握住男孩的手,而后将他往怀里带。 科斯莫只感受到手上宽厚的大掌,是他熟悉的肌肤,然后迎面而来,是父亲宽厚的胸膛,还有扑鼻的气味,是他曾在梦中梦过千百回的,父亲的味道。 「傻孩子。」尤里西斯低叹,语气满是不捨:「怎么会是在作梦呢。」 「骗人。」科斯莫慢慢地清醒过来,他动着手,小心的、一点一点的,摸着眼前的人,皮肤是真的,头发是真的,体温是真的,微笑是真的,这个人,是真的……真的是他的爸爸,不是透明的。 「骗人。」科斯莫又说了一次,他曾想过百次,千次,父亲恢復正常了,但也没有想过会这么突然地看到,他真的还是以为自己在作梦,只是这个梦太真实了。他禁不住地解开眼前衬衫的釦子,尤里西斯也没有阻止他,他嘴角始终含着笑,温柔宠溺的任着他的孩子动作。 衬衫敞开来,露出来的肌肤也是真实的,白皙健壮,肌理分明,科斯莫将手轻轻贴了上去,然后又慢慢别过头,将脑袋也贴了上去,他的耳朵贴紧着尤里西斯的胸膛,细细听着那心跳声。 噗通、噗通……是真的心跳声。是科斯莫熟悉的律动。 尤里西斯则慢慢抱紧了他,他抱紧着他的男孩,觉得怀中的身体瘦得让人心疼,他长高了,五官也有点舒展开来,看起来没有这么稚气了,但为什么会这么瘦呢……尤里西斯心疼的吻了吻男孩的发漩:「我回来了,科斯莫。」 那瞬间,科斯莫难以忍受的哭了出来──足足忍耐了八个月的泪水竟就这样溃堤。明明再寂寞、再害怕、再难过也不曾掉落的泪水,居然在此时无法忍耐了。 「欢、欢迎回来……爸爸……爸爸……欢迎你回来!」科斯莫流着泪,泪水湿了尤里西斯的胸膛,每开口喊一句爸爸,温热的气息就这样扩散着,刺激着尤里西斯:「爸爸……你这笨蛋……笨蛋……」 科斯莫一边哭着,一边骂着,却又紧紧抱着尤里西斯不放。 尤里西斯慌张了,他没有想到一恢復原状就马上衝回家的自己会遭到儿子这样的对待,他焦急地摸着孩子的头,想把他的脑袋抬起来替他擦擦泪水,想跟他说抱歉──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被骂笨蛋,但他总觉得自己一定有错,不管怎样,他的孩子都是对的。 「别哭了,别哭了。天啊,科斯莫,别哭了。」尤里西斯觉得自己也想哭了,他心疼的要命,寧愿他的男孩打他骂他也捨不得他再多掉几滴泪:「爸爸错了,我是笨蛋,你别哭了。」 尤里西斯真觉得自己是笨蛋了,居然只会说别哭,他搜遍脑子,还是挖不出什么别的话来,反而焦急到觉得一头都要冒出热汗,他赶着回来,不是为了让科斯莫哭的。 哭了好一会后,科斯莫抽着鼻子,抬起头看着他,他深深地看着尤里西斯,像是要将他的容貌印入脑海中般地看着。 「爸爸。」科斯莫的眼角泛红,睫毛上沾着泪水,嫩白的脸颊浮现一抹酡红,尤里西斯心疼的替他抹去泪水。 「爸爸。」科斯莫喊着他,不断喊着,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尤里西斯的脸庞,从额头、眉毛、眼睛、鼻子、脸颊、耳朵、到人中,还有嘴唇……他摸得很慢,很慢,很仔细,像在确认些什么般的,仔细的摸着,又一直盯着尤里西斯不放。他边摸,边喃喃问着:「是真的吗?你真的是真的吗?」 「当然是,亲爱的,我真的是真的。我恢復了……」尤里西斯巴不得他的孩子再多摸一点,再多确认一点,看见他这样不确定又不安的神情,他都想要揍自个儿几拳了:「我真的恢復了,放心,你慢慢摸。」 尤里西斯还怕男孩不确定,拉着他的手让他摸着自己:「都恢復了,全身上下都是正常的,好好的。」 「是吗。」科斯莫笑了,但下秒他猛然想起一件事,男孩慌张的跳了起身,一把将尤里西斯压倒,双手抚向他的双腿:「等下,爸爸,你的腿!」 尤里西斯怔了怔,无法阻止男孩捲起他裤管的动作,这瞬他真是庆幸自己穿的是宽松的西装裤,要不他真不知道男孩会不会直接解开他的裤头…… 科斯莫心疼的看着他的左腿,左小腿上头还有着疤痕,蜿蜒狰狞的在苍白肌肤上,看来彷彿一条血红的蜈蚣。看起来是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看着这样的伤痕,他无法想像受伤这段期间,父亲是怎么拖着受伤的腿工作…… 「呃,只是伤口看起来有些可怕而已,其实已经好了……」尤里西斯满脸的尷尬,他抚着男孩的头发:「没事的,科斯莫。」 科斯莫摇了摇头,用手轻摸着那个伤口,觉得眼泪又快掉出来了,他抬头看着尤里西斯:「明明都伤成这样子,为什么还不跟我说呢?」 尤里西斯看着他执拗的眼神,有些心虚:「我、我怕你担心……」 「但你不说我会更担心。」科斯莫真想上前狠狠咬这个笨蛋父亲一口,他小心地避开了尤里西斯小腿的伤口,坐到了他大腿上,抱住他的脖子:「要不是杜鲁叔叔跟我说,你就要这样隐瞒我吗,爸爸,以后别这样了。」 尤里西斯心中忍不住骂了自己的好友一声,但他能感受到男孩的担忧与愤怒,他有些讨好的吻了吻男孩的脸颊:「嗯,抱歉,科斯莫。不过,真的别担心,现在只是伤口看起来可怕而已,埃弗里说之后动点小手术就会恢復像从前一样了……」 「你真是笨蛋。」看着尤里西斯愧疚又心虚的神色,科斯莫意外的不生气了,他用脸蹭了蹭他的脖子,觉得此刻这样相拥着,令他心满意足。 父子俩就这样静静拥着彼此好一会,他们听着彼此的呼吸、感受着对方的体温,空白了八个月的感情,在这瞬被填充的丰满起来…… 「你不会再离开了吗?」缄默了好一会,伸手摸着父亲的长发,科斯莫问得有些胆颤心惊:「不会一走就八个月了吗?」 平静过后又是涌上心头的害怕,男孩无法阻止身体的颤抖。 「不会了,宝贝。不会的。」感受到他的男孩传达过来的情绪,尤里西斯不捨的抱了抱他:「不会了。」 「没有骗我?」科斯莫边问,边打了一个嗝,像是刚刚哭得太喘,吓得他拍着他的背。 「爸爸永远都不会骗你……」 「真的吗?」科斯莫还是不安。 「真的。」尤里西斯慎重的点头,他吻了吻男孩的额头:「我不会随便离开你的,孩子。我发誓。」 科斯莫感受着额头上的吻,那么轻柔,满是呵护,他轻轻笑了出声,他伸出双手,捧住了尤里西斯的脸颊:「爸爸,我爱你。」 然后他吻上了父亲的唇。 欣喜中带着绝望,绝望中带着爱恋,爱恋中带着悲伤,悲伤中…… (待续) 十七 科斯莫曾想过许多次,他要在什么样的时机告白。千想万想,却从也没想过是这样的情况。 他原本以为自己会在父亲交了新女友、再婚之类的场合下告白,也有想过,某天他会好好准备一顿诀别的大餐,跟父亲吃完后再说,甚至还想过,他到了很远的地方后,才打电话跟爸爸说出自己的情感,他帮自己做过了无数次的心理建设,预设了很多告白的可能……却怎样也没有想过会是现在这样的情况。 原来,人要控制自己是这样的困难。 累积已久的情感在看见真正的父亲后再也无法阻挡,长久的思念以及渴望如倾盆的大雨,早已淹满他心中的堤防,只差最后一步,他就会溃堤了…… 科斯莫动也不动的,只是将唇贴着尤里西斯的,他的鼻间里满是父亲的味道,嘴唇上头的温度大概会是他今生最后一次感受到吧,科斯莫闭紧着眼,同时感受到绝望在内心中蔓延。 他会努力记得这样的温度、这样的触感、这样的味道的……然后用一生去怀念……这样就好了吧?是的,他不会后悔的,科斯莫嘴角勾起苦笑,慢慢地将脑袋往后退开,他睁开眼,看着眼前僵硬住的父亲。 「爸爸,我爱你。」摸着尤里西斯的脸,科斯莫不知道自己的笑容在他眼中看来有多么的哀伤,他不知道自己说出那句我爱你时的语气是多么的绝望。 「不是父子间的,是爱情的。」将尤里西斯的手拉到自己的胸前,科斯莫握住那双手,细细的感受这最后一次的温度,「是一个男人爱上另外一个男人的那种,你懂吗?爸爸……我不是在开玩笑。」 尤里西斯觉得自己好像被石化一样,他怔怔看着自己的孩子,无法置信自己听到了些什么。他的心跳难以控制的加快,手脚冰凉,胸口发热起来,脑袋像是卡住一样,难以思考。 科斯莫的微笑越显悲痛,他抚摸着尤里西斯的指尖是那样的冷凉,彷彿温度在他身上已经不存在般,他的声音嘶哑,像是一个渴水的人:「爸爸,对不起,我不只想要跟你只是父子而已。我想要吻你、拥有你、不把你分给别人,不让dr.lee靠近你……我还想跟你……做爱。」 说到做爱时,科斯莫没有哭,但尤里西斯却觉得他好像哭了,少年通红的眼角彷彿有晶莹的泪水。 原来告白是这样的简单吗?科斯莫有设想过很多告白的词语,也曾想过他要怎么好好解释自己的感情,但千言万语,到了如今,竟只能化作这样笨拙直白的字句。 「对不起……」科斯莫边说,边慢慢地从尤里西斯身上退开,他纤细的手脚颤抖着,像是浑身赤裸在冰天雪地中的人般,但他仍旧努力地离开那张大床:「爸爸,对不起,我没有办法隐瞒了……我爱你,我爱你……」 科斯莫从来没觉得这么想死,这么绝望过,他没有想过光是告白就能够这样耗费他的力气,他想,我该走,我该去躲起来,我快不能呼吸了……原来再怎么想像,都无法抵抗现实的残酷吗?但他不能死,他不会死的……他答应过菲利浦,他会好好活着,就算满身伤痛…… 但说什么不后悔,那是不可能的。科斯莫现在已经后悔的想死了──但如果让他选择重来,他恐怕还是会再告白一次吧。他就像明知道前方是烈火,却仍旧奋不顾身扑火的蛾般。如果真的有火焰就好了,科斯莫凄然一笑,他现在一定会跳进去的。 尤里西斯那张惊愕的脸已深深印在他的脑袋里,科斯莫想,往后的人生,每一天,他都会不断的回想起那张脸,那是一个父亲对自己孩子失望的脸,是发现自己孩子原来是个爱上父亲的变态的脸…… 「爸爸,对不起,我只是想跟你说而已。你不用理我的,我没有要给你带来困扰的意思。我们就当作没这回事吧。爸爸……今天你就好好休息吧。明天起床后,一切都会像从前一样。」科斯莫几乎是半跌落到床下,他发软的手脚快支撑不住自己,他往后退着,一边退着,却仍旧痴痴望着尤里西斯,望着他最爱的父亲。 尤里西斯仍像是没有反应过来般,他呆呆地坐在那,俊美的脸此刻难得显得可笑起来,他睁大眼睛,嘴巴微开,脸色发白,手指在科斯莫跌到地上时动了动。 「对不起,晚安、爸爸。」背靠着门,科斯莫摸索到了门把,使尽了力气,对着尤里西斯露出最后一朵微笑,然后他转开了门把──多希望一打开门,门外就是个悬崖,让他跳下去── 科斯莫踏出了房门,带着满腹的心碎与绝望。 *** 尤里西斯真以为自己在作梦。 是梦吗?当他恢復成正常时,他也以为是作梦,看着眼前许久不见的肌肤,那曾经熟悉的双手,手掌心中的一颗痣,镜子中那看起来有些让人疑惑的脸,是真的吗? 尤里西斯迟疑的摸着自己的脸,总觉得还在做梦一般。 直到周遭其他的同事、朋友们的恭喜才让他觉得好像大梦初醒。穿上同事给他的衣服,活动着手脚,被抓着到处庆祝,明明大家都还在忙着工作,每个人却又都悄悄的拿着罐装啤酒之类的东西过来逼他喝,当第一口酒灌进喉咙时,尤里西斯觉得,梦醒了──他彷彿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五年了……整整五年,看不见自己、透明的日子终于过去了。 尤里西斯兴奋得不能自已,在如梦般的感觉过去后,他头一个想到的,既不是要留着庆祝,也不是等着政府的鼓励与慰问,而是他的孩子。 他的科斯莫。他最重要的人。 他现在该分享的对象,应该是那个男孩才是──不是这些人。 难得使用特权的,尤里西斯毫不迟疑的拋下那群比他还兴奋的朋友们,不管别人怎么说、不顾其他人的阻止、管他什么要晋见总统,他只想着,回家。回家……他变回来第一个要交代的对象,不是这些人,是他的孩子。 就算政府那边派了几名护卫跟着他回家,也无法让他抑制自己的情绪。他无法像平时那般,在眾人面前偽装成一个冷静自持的好博士了。尤里西斯握紧着拳头,殷殷期盼着到家的时候。 一旁的护卫看他这样焦急,甚至还调笑道:「博士真的很重视孩子呢,您看起来很兴奋。」 尤里西斯想,他是怎么回答的?他记得自己像个傻瓜一样,傻傻地笑了。 是啊,他很重视他,他很爱他……那是他人无法理解的。 因为重视,因为思念,因为在乎,那短短一个多小时的路程,让人倍感煎熬。一路上,尤里西斯都在想,他要怎么给科斯莫一个惊喜,他要怎么好好的跟他孩子说他的思念,他要抱紧他,给他一个吻,告诉他,父亲回来了。你的父亲回来了,他再也不是透明的。你再也不会寂寞了,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尤里西斯觉得自己都快要疯狂,涨满的情绪彷彿一个再也装不下气体的气球,膨胀得快要炸裂,到了家,尤里西斯几乎是跳下了车,慌忙的跟那些辛苦的军人道谢后,他就赶忙跨步走向家里。 「博士!小心点!您差点跌跤了!」他的背后是那些护卫们无奈的笑声。 但他才不在乎,被笑就被笑吧! 刚下车时,春末深夜的山林里还带着寒冷,空气冰的让人发寒,迎面而来的空气稍稍将他的情绪给降温了些。是近乡情怯吗?尤里西斯兴奋的心情在踏进客厅时,终于冷静了下来。 他从没有如此觉得这个家那么温暖,那么值得他想念,他深呼吸了一口,让家里的空气充满了他的肺腑后,就细细看起每一处地方。每一块地方都维持的乾净整洁,尤里西斯知道,这是他孩子的杰作。他的男孩一向都是这样能干…… 一想到科斯莫,伟大的科学家又觉得难耐了,好像有许多小蚂蚁在啃着他的心。他焦急地走向男孩的房间,转了转门把,发现没有上锁后他欣喜的打开房门,但出乎意料的是,男孩并没有在房里──这让尤里西斯感到惊吓,他并没有得知科斯莫出门的消息。 最近男孩的近况都会有人定期匯报给他,那男孩是去那儿了? 尤里西斯仔细一想,有些不太确定的,往自己的房间走去。每踏出一步,他就觉得自己的心跳快了一下。 很紧张,他不知道在紧张什么。 而当渐渐靠近房门,听见从房里传来的声音时,尤里西斯确定了,他的男孩是在这里。 尤里西斯没有疑问为什么科斯莫不睡在自己房里,要睡到这儿来,他只觉得欣喜,原来男孩这么想着他?这么寂寞?所以才会在这里睡……他慢慢地转开门把,推开门,就见房间暗着,只有床头亮着一盏小灯,然后他的小天使就躺在床上,身边四散着他做给他的录音器。 好像梦一样……这几个月来,日夜思念的宝贝就躺在那里,近在咫尺,他只要再走几步,就可以摸到他,拥抱他,抚摸他,亲吻他……尤里西斯反而有些害怕的停下了脚步,他站在门边,细细凝视着男孩。 科斯莫像是睡着了,他放着自己给他的录音,侧睡的脸庞看起来安详恬静,任谁看了,也捨不得打扰他。 静静看了好一会后,尤里西斯终究还是动了,但他的脚步很轻,他不敢打扰这一室的寧静与安详,更害怕自己是在作梦……如果这是梦,实在美好过头。 一步又一步,他终于靠近了,他慢慢的,伸手摸向男孩柔软的头发,一近看,他发现他瘦了、高了,但仍旧这么可爱,这么的惹人怜爱……手下的触感是真实的,体温亦同,尤里西斯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发烫。 他叹息了声,是满足的:「科斯莫……」 我回来了,宝贝。他想。 然后让他更为欣喜的,他的男孩欢迎着他回来,他们相拥,触摸彼此,虽然科斯莫有些生气,还骂了他,还哭了,看着男孩的泪水他很心疼,但基本上还是很高兴的。 尤里西斯觉得满足了,真的,完成怎样的武器跟研究,得到多少人的景仰与尊重还有爱慕,都比不上科斯莫一句:「爸爸。」 他等太久了,尤里西斯心疼的抱紧着他的宝贝,多希望,永远永远都不要放开他…… 他听着科斯莫的问句,不捨的承诺着一切,他也不想再离开他了,这样的分别一次就够了,不需要有第二次。 他回应着男孩,并且吻向他的额头,尤里西斯想着,这样就好了,他要永远这样宠他疼他爱他,看他长大…… 可下一秒,尤里西斯却愣住了。 他听见了男孩说,我爱你,然后感受到唇上冰凉又咸咸的触感。 是男孩的吻。是他曾经想之又想,渴求不已但又无法去主动得到的吻。 然后紧接而来的,是男孩赤裸的告白──尤里西斯在那一瞬,觉得好像听见宇宙在他耳旁炸裂的声音。 *** 尤里西斯真以为自己在作梦。 是作梦吗?难道是上帝知道贪婪的他,对孩子抱有不该有的綺思,所以赐给他这样真实的梦吗? 难道菲利浦说,科斯莫有喜欢的人──就是在说他吗? 老天,原来他一直忌妒、吃醋的人竟是他自己!多可笑!多、多让人高兴── 尤里西斯知道自己不该欣喜的,但他全身上下彷彿被灌满七彩的泡泡、塞满了酒精,令他晕陶陶的不知所以。如果这真是梦,他不想要醒过来,不要醒就好了──他爱着他的男孩,他对男孩有慾念,而他的男孩也是相同的,科斯莫说他想要拥有他,亲吻他,与他做爱,男孩跟他一样,他们在身体在灵魂上都渴求着彼此,他们竟是相爱的──这是对的吗?这是人世间所不能容许的,不是吗? 他感到内心好像不断地不断地在膨胀,脑子里有声音在叫嚣,这当然是不对的!尤里西斯!身为一个父亲你怎么能开心?你怎么能如此的欣喜若狂?你怎么能够感到幸福?你该拒绝他,你该跟他说,孩子,对不起!你只是误解了自己的感情!你只是因为缺乏父爱所以產生了恋父情结──但尤里西斯说不出口。他说不出口。 他看着男孩脸上痛苦的表情,他颤抖的身躯,他决绝的语气,他怎么说得出口?他又怎么会以为,这真的只是单纯的恋父情结? 尤里西斯还不至于傻到这样的程度。他还不懂他的科斯莫吗?男孩有多爱他,有多眷恋他,他不是最清楚的吗……哪一个十四岁的孩子会这样爱着父亲?他能不懂吗? 另外一把声音也同时在他脑中吶喊着,你在干嘛呢?上前抱住他啊!你没有看见你的孩子那样悲痛的神情吗?他需要你!他需要你!别再迟疑了,尤里西斯,你现在不上去抱住他,亲吻他,告诉他,你爱他,你会后悔的! 尤里西斯真以为自己要疯狂了,他内心矛盾,他感到踟躕,他感到痛苦,大脑中的情绪复杂的让他都觉得自己不是自己;他知道,自己如果跨出那一步,大概就回不了头了,他会拖着他的宝贝一起下地狱的,这条路太难走,世俗中没有任何人能够接受的!同性恋也就算了,父子相恋,佔有彼此,谁能够接受呢?他怎么能够让他重要的男孩跟他走上这条不归路?这条被人歧视被人不谅解的路── 他该放他前行的,他的人生还很光明,他在将来会遇到其他更好的人,他……他……他要当个好父亲,他不能这样……他……他── 他不行了。 他不行了! 尤里西斯从喉头发出一声呻吟,在他看见男孩一副快死去的模样退出门时,他终于不行了,他无法再坚持下去!他不行了,他再也管不了了,谁在乎呢?谁在乎其他人怎么想怎么看?去他的世俗观念!上帝造出来的什么男女相爱,什么道德规范都让他见鬼去吧!这些挣扎有什么意义吗?这么痛苦有什么意义吗? 尤里西斯想,就走上去吧,跌落地狱深处也没有关係了。他只要他,他只要他。他的宝贝,他的孩子,他的小宇宙…… 他跳下了床,奔上前,以往要好几步的距离被他三步併作两步,这样短短的距离让他觉得好像在跨越地狱的火焰一般,他的脚底发烫,他的四肢冰凉,他的脑袋滚热的好像煮沸的热水一般,他的心脏用力地彷彿要跳出胸腔般── 他抱住了他的男孩。 怀中的男孩吓傻一般地动也不动,那纤瘦的身体如此冰凉,带着颤抖,尤里西斯心疼的受不了,他将他抱了起来,一手摸着那张满是绝望的脸,怀里的孩子多轻……多让人不捨…… 他看着他,他也看着他,两双相似的眸子,诉说着血缘的眼眸深深望着彼此,尤里西斯可以看见男孩眼中的绝望、深情、恋慕。他嗅着他的呼吸,感受着他脸上的肌肉在发颤……你这么害怕吗?你这么爱我吗?我的科斯莫……尤里西斯的心像是冰淇淋在阳光下被融成一片般。 「爸爸。」科斯莫没有挣扎,没有推拒,他看着尤里西斯,彷彿像要接受死刑的罪犯一般,直视着他最爱的父亲。他像在等着那最绝望的一刀砍下般的绝望。 他已经将自己的父亲当作了行刑者,他等着,等着。等着父亲的责怪,等着父亲的鄙视。等着现实将他弄得支离破碎…… 「傻孩子……」尤里西斯叹息了,他心疼地将额头靠向男孩的额头,然后他狠狠地吻住了男孩的唇! *** 男孩一开始愣住了,他不可置信般地动了动嘴,等到那细滑的舌头鑽进他嘴里时,他才有种活过来的感觉,嘴里满是父亲的味道,唾液与二氧化碳在唇与唇之间交换着,脑袋被吻得快要缺氧,这份感觉如此甜美又让人疯狂。 他想要思考,他想要弄清楚怎么回事,但他在下一瞬,却什么也没办法思考了──激烈的吻彷彿狂风暴雨席捲着他,彷彿把他丢进果汁机里搅打一番的,他的脑子发热,身体也是── 等科斯莫回过神来,才发现他跟父亲已经躺回那张床上,他们拥吻的不能自已,黏腻到不想分开来。父亲抚摸着他,像在摸着一块宝物般地珍惜又不捨,他的上衣被褪了开来,父亲宽厚的大掌正在他的胸前流连,时而搓弄着他的乳头又时而摸着他突出的肋骨,抚摸着他的腰间,每一次的触摸都带起科斯莫阵阵的酥麻感,他的额头眼睛鼻子脸颊跟嘴、耳朵、脖子、锁骨也不断地被吻着,父亲的唇每离开他的肌肤一次,便会喊一次,「科斯莫……科斯莫……」 那是多么美好的声音,带着珍惜与爱意,父亲的每一个吻,每一次碰触,都好像在告诉着他,他爱他,他爱他──科斯莫觉得眼眶又泛酸起来。 「我爱你……」尤里西斯说,他摸着男孩的眼角,好不容易才从激情中稍稍冷却下来,他吻了吻那双快掉下泪来的眼眸,轻柔的吻落在眼皮上,像是在吻一朵最珍贵的花,是啊,他爱他,胸中满溢的感情再也无法遮掩了:「宝贝,我爱你……」 「爸爸,我在作梦吗……这是真的吗?天啊,我在说什么蠢问题……」搂紧尤里西斯的脖子,科斯莫觉得自己像刚掉下地狱又被带上天堂般,这是真的吗?他没有误会吗?他没有被拒绝?父亲没有瞧不起他?他也爱他?这不是在作梦吗?科斯莫觉得迷茫了,他满脸的不可置信,怔愣的表情让尤里西斯看得好笑又觉得心酸。 「不,你不是在作梦。」尤里西斯叹息道,他轻轻摸着孩子柔滑的腰,为那瘦到连骨头都突出的身体感到不捨:「宝贝,我也爱你……我……」 尤里西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也想要像男孩一样,将爱意露骨的倾吐出来,他想跟他说,他爱的,他恨不得抱紧他亲吻他、霸佔他……但他说不出口。 他说不出口──原本这么挣扎这么痛苦,以为没有希望的爱情,如今成真了,他要拖着自己的孩子走向这样违背世俗的路了,他要怎么说呢?尤里西斯头痛了,他仍顾忌着自己是父亲的身分,跨出第一步,不代表他全部走完了,他还有着许多的挣扎与顾虑……因为是大人,所以更加无法用纯粹的心去看待这份感情,他顾虑了太多。 他没有办法像男孩一样,那么执着又奋不顾身的投入这会让人粉身碎骨的爱情当中。 不,他可以的──只是他想让孩子知道,这条路并不好走……他应该跟他说清楚,他要让科斯莫知道,这样下去很危险,他也想告诉他,孩子,我爱你,就算你现在只是一时迷茫爱上我,可我再也放不开你了……将来你要离开我,我大概也放不了手了,你懂吗?我是这样恐怖的父亲…… 但他要怎么说呢?尤里西斯又在此时痛恨起自己的嘴拙来,他在外头的伶牙俐齿,在自己的孩子面前一点用也没有。 尤里西斯吞吞吐吐的样子,让男孩原本欢喜得彷彿有把火在烧的心顿时像被浇了盆冷水般,十四岁少年的心敏感又脆弱,又容易胡思乱想,他手脚发冷了起来,他绝望的看着父亲,咬着唇,不知该说些什么,眼神满是心碎。 科斯莫垂眸,双手紧抓着尤里西斯的衣服,说不出半点话来。 尤里西斯见到他这样,也慌了,他忙捧起男孩的脸,怜爱的吻着:「老天,你别这样……科斯莫,爸爸、爸爸只是……」 「只是?」科斯莫瞅着他看,眼神平波流转,里头是期盼、是不安、是爱恋。他像是等着主人摸摸他的小狗一样,那么乖巧,那么卑微,那么的…… 尤里西斯觉得胸口都要炸开来了,那些顾忌什么的都算了──他吻了男孩的唇:「科斯莫,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向地狱吗?」 千言万语,最终变成这样一句话。 是啊,我的宝贝,我的天使,我的小宇宙,你愿意跟我走向这条路吗? 这条通往地狱的路…… 科斯莫身躯一震,他眨着眼,看着眼前贴近的脸庞,父亲的眼眸正对着他,他们的唇贴紧着彼此,鼻尖碰触着对方,他们的气息交融着……他们是父子,血缘关係深深存在着,他的基因中有父亲的基因,他们长得有几分相像──谁也无法否认他们的亲子关係──他们按照常理,按照世俗观念来看,怎么可以相爱,无法相爱,不该相爱──但他爱他,他爱他,他们就是这样……明知这一步即是地狱,仍旧爱上彼此…… 为什么不愿意呢?他怎么会不愿意? 他永远永远都不会后悔的。 科斯莫笑了,他张开嘴,伸出舌头轻舔了尤里西斯的唇,他抱紧了他。 「我愿意。」 一起走吧,爸爸。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