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尸!捡拾尸体》 1-1 是不是整天在天上太无聊,所以老天才喜欢对地上的人们开玩笑。 如果有一天,一觉醒来,你发现你所熟悉的一切都变样了。 置身不熟悉的环境;躺着不熟悉的床;身上也穿着不熟悉的衣服。 此时你就该有所警觉。 没错,我不该在这里的…… 可我又为什么在这里? 早晨的阳光逼着我张眼,我才发觉到今天与平日相比的不寻常。 米色与灰色交错的房间,窗明几净,我是知道我房间不脏,但怎么也不可能把这里误认为我家。 「你醒了。」转向声音发源处,我看到房间门边一名女子穿着白色休间帽t,手上拿着一个马克杯,顿时整间房间瀰漫着咖啡香。 我并不认识她,虽隐隐觉得那面容有些熟悉。 「这里是哪里?」我张口,声音略带些乾哑,显然是昨天酒精超量的后遗症。 我不该这么冷静的,可头痛得要死,这当下我也无力多想了。 「我家。」女子戴着黑框眼镜,盘着黑棕色的长发,冷静不带任何感情回答我,然后轻啜了一口咖啡。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脑中一片混乱,我还搞不清状况。 「因为你被我捡了。」冷冷的回应我,女子啜饮了一口咖啡,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 得到答案的我立刻无语,才些许意识到自己现下的状况。 我被她捡了? 为什么是用「捡」的? 女子使用的动词过于诡异,我首先联想到的竟是昨日看过的社会新闻:女子醉倒夜店旁,惨遭「捡」尸。 我晃了晃头,不可能不可能,是我想多了,那种事怎么可能发生在我身上? 朝下一看,本该是一身正装的我,现在已换上了简便的t恤和短裤。 我靠! 不会吧! 是有没有这么衰。 稍微把短裤往外微微一拉,还好,还是我的红黑格。 不过现在问题当然不在于红黑格,而是另外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 「我确认一下,我昨天晚上……应该啥也没做……的吧?」 我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女子脸上的答案,这可是关係着我的贞操。 守身如玉二十五年,绝对不可能这么刚好就破了。 真要那么幸运的话,我早就中乐透了。 希望如此。 「什么都没做?天啊,还真敢讲,你折腾我到凌晨两点才睡着你知道吗?」冷眼一瞪,我瞬间噤口。 我的希望于空中裂成碎片,散落了一地。 不会吧…… 我再靠! 破了!居然真给老子破了! 「那……那……」 顿时词穷,这时我该说什么好,完全无感阿,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喂喂喂,苦守二十五年的初夜竟然就这么收场吗? 别阿。 我什么都还没享受到第一次就没了! 教我如何情何以堪! 而且对象还是个…… 瞥了一眼站在门边的女子。 奇女子。 昨天到底是谁压着谁,脑中浮现的画面让我红透了脸。 天啊,昨天真该去买乐透的,喔不对,这不是重点。 摀着头,我试着从脑中抽取任何有关于昨天的记忆。 无奈回应我的只是越来越沉重的头痛。 唔呃,往日不堪回首,昨夜会是怎样的场景? 虽然具体情况我并不清楚,可总而言之,我就是趁着酒疯酒后乱性了吧? 天啊,真是一场美丽的意外。 我真要那么说,我觉得这女人一定会马上衝进厨房拿菜刀砍我。 「我……我会负责的。」 在女人锐利目光的投射之下,我只能囁囁嚅嚅的小声讲出这句话。 「不必,喝完解酒茶,醒酒之后就走吧!」 嫌恶的拒绝我,女人马上把门关上了。 我则努力回想昨天我到底做了什么? 昨天,喔对,我想起来了,昨天是年终庆功宴。 也是老总预言宣布客务部副理的日子。 为此,我不惜做牛做马日夜操劳的努力工作,想我这职场也滚了五年了,论经验、论资歷,副理的位子都非我莫属。 但人算总不如天算。 「肆呈阿,这是我好不容易调来的人才,你要好好向她学习,她可是总部里优秀的菁英之一。」 老总摇了摇手中的酒杯,语重心长的对着我说。 我立即明白老总的意思,笑笑的举了个躬。 「我会的。」 会个屁! 老子在这边辛辛苦苦工作五年,有加班归我,菜鸟捅出的篓子也归我。 你老子每天在办公室吹冷气坐着数钱,就怕多拨了一百块给了谁。 好啊,一个总部空降下来的就了不起! 老子含辛茹苦的五年就都是屁! 「肆呈阿,这就是我说的人才,blann。」 就私人原因,我连那人的脸都没看清楚就直接客套的弯了个腰。 「希望以后能跟副理多多学习,请多指教。」 后来我还鬼扯蛋什么我已经忘了,我只记得我从头到尾都没有看过那位副理。 「阿对,忘了说,你的西装我烫好了,放客厅,等等出去自己拿,你身上那套是我临时买的,就送你吧!」 突然被打开的门切断我的思绪,我又看到那张冷到可以凝结冰块的脸。 我急忙说了声谢谢,却也意识到自己该走了。 传达讯息完的女人,正准备把门关上,看着女人关上门的侧脸,我突然开口。 「等等!」 关门的动作停了,女人也将视线移到我身上。 「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原本就已经觉得那面容非常的熟悉,可是在看到女人的侧脸之后,我非常确定,我一定有见过她。 「有阿,这里。」双眼的鄙视毫不掩瑜,似乎我问的根本就废话, 「不是,我是指再更早之前。」不仅是脸,仔细听,这声音也耳熟得莫名。 「若想不起来就算了。」 淡淡的拋下这句话,不等我回应,女人就再次把门关上了。 这什么意思? 那就是的确有在哪见过,只是我想不起来囉? 八点十八分,我看了看手錶,还好今天的班是中午才开始。 算了,在这边感叹遗失的纯贞已经无济于事,反正也找不回来了。 早已不是小鬼的年纪,斤斤计较就能得偿所失。 想起昨夜的荒唐,酒,果然是个不能多碰的东西。 我起身走到客厅,拿起西装。 不禁环视客厅两圈,不是我说,这女人虽然看起来冷冰冰的,不过客厅主色採用米白和浅灰,给人一种温暖朴实的感觉。 与本人相差很大啊。 根本想像不到这屋子的主人竟是那种个性。 走到门边,一股念头浮了起来。 我回头,该不该跟那女人告别呢? 好歹也是她家。 揉了揉头,我果然喝多了。 我要说什么? 说再见吗? 怎么可能再见,今天不过就是场意外。 不、过、就、是、场、意、外。 我眼睛睁得大大的看向前方,不敢接受摆在眼前的事实。 「大家好,我是你们新的客服部副理,你们叫我blann就好。从今天开始与大家一起共同努力,希望,大家的能力不要让我失望。」冷冰冰的脸、整齐的服装、威严又有气势的发言。 天啊,冰块女,你怎么在这! 不会吧…… 我竟然被抢我位子的人捡尸,还破……破…… 老天,你,别开玩笑了! 我于休息室以咖啡代酒灌下一口口,藉此让自己再清醒一些,虽然我很清楚我的思绪不需要咖啡提神,而是需要一杯酒逃避现实。 被人捡尸。 很衰。 被女人捡尸。 衰就算了还没面子。 不仅是被女人捡,且那女人又是你死对头。 我靠,还能再衰一点吗? 「你好像省略了一点,外加破处。」 一箭贯穿心脏,痛! 发话的是我的死党兼换帖,康铭哲。 休息时间,我和他正于饭店外的阳台间聊,突然后悔一时口快跟他全盘托出昨晚的「意外」。 「保身哥,咱们好说也有七年的交情,你怎能狠心直戳我的痛处。」 捻熄手上的菸,保身哥一脸不爽的看着我。 「六折,你知道这个月,对,一年一度的新年开始,就是饭店的旺季,你可知道我的休假剩多少?」 「呃,老实说gro〈客务专员〉的工作时数,我并不清楚。」 「就是刚刚那三小时!你在大肆炫耀你昨夜遇上艳遇的那三小时!」头上爆出了十字路口,我彻底惹毛了这个在饭店里号称最为风度翩翩的男子。 「这哪是艳遇!那个冰块女耶!我守了二十五年的贞操就这样,就这样没有了!你叫我怎么释怀。」保身哥无意间踏到了我的开关,种种不满就这样整个往保身哥身上倾泻。 「算了,这也难怪。」听到我的抱怨,保身哥口气稍微缓和了一些。 接着他摸着我的头,安慰着我幼小的心灵。 突然很感动他这个小举动。 保身哥,认识你真好! 「乖,哥十七就破处了。」 干! 炫耀屁! 刚涌上的感动登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全数转换成满腹的脏话。 保身哥长得又高又帅,重点是那张嘴真是又毒又贱又唬烂,可唬烂的对象只于我,对于其他人,他的嘴一向都又香又滑又甜腻。 我曾问他为什么对我差别待遇,他只回了我一句:「不需要把口水浪费在雄性身上。」 自大学时代,因为外在条件实在太好,保身哥身旁总不乏被他那油嘴滑舌哄骗的女性。 根据物以类聚的原理,我十分怀疑,我究竟为什么会跟他成为死党。 我自认我长得也不差,可是异性缘就是输保身哥一截。 他是「取次花丛懒回顾」,我是「苦守花丛没人顾」。 大学时代被他耻笑四年处男,现在破处之后依旧被他耻笑。 保身哥说那是我太老实。 也对,那时候我真是太老实了,早知道现下会这样每每都被保身哥用他那纵横情场的姿态耻笑我的贞洁存歿,我就该在联谊的时候丢弃我的良心,对着每个女孩子说着你好漂亮。 1-2 为什么,我总觉得,你那张寒气逼人的脸,似曾相识。 「吴肆呈!还在这边混!副理在找你,快去办公室找她!」 服务中心主任杜巧妍看到我们急忙趋向前。 原本想从菸盒再抽出一根菸的保身哥马上以他最快的速度把菸盒收进口袋,而杜巧妍走进才发现我旁边的保身哥,微微的撇过头,口气略转温柔。 「还有vip客户专用的gro,也请到副理办公室。」 嘖嘖嘖,「吝嗇」姐和保身兄,你们两个心里也太有戏了吧。 战争帝王拿破崙从不败,可还是有个滑铁卢;保身哥情场驰骋十来载,终败给一个杜巧妍。 向来两天之内就把女人吃乾抹净的保身哥,遇上吝嗇姐竟然像个纯情的小少年,看到就脸红,讲话就结巴。 基于这点,杜巧妍就值得我称她一声姐。 吝嗇姐虽然比我小两岁,可是在l.l饭店中却算得上我的前辈,因为她比我早进入l.l饭店,我刚进来当菜鸟时,就是给她带成老鸟的。 吝嗇姐人还不错,就是嘴巴坏了一点和个性三八了一点,不过因为是女生,这两点我能够接受。 最让我佩服她的两点,莫过于她收伏了保身哥,让流连于花丛的保身哥甘愿拜倒于她石榴裙下,从此金盆洗手,不再拈花惹草,以及无论如何都不会生气的好脾气。 位居服务中心多年,每天都要处理一堆客服事件,前后还含括许多顾客的刁难,可吝嗇姐总能将事情处理得面面俱到,使客人满意,也不会把自己显得特别卑下, 就各方面来说,这对组合我绝对举双手赞成,不过奇怪的是,男未婚女未嫁,双方两边单身无扰,保身哥又是行动派,吝嗇姊也不走安静风,可两人的关係却止于同事之间,没有下一步关係。 看得出来吝嗇姊也不是不在乎保身哥,可他们的恋情进度实在延宕得出乎我的预料,原以为保身哥最多花三个月就能追到吝嗇姊,可是他们却好好的维持了同事之间的关係两年,更即将迈入第三年。 这对我来说这根本是奇蹟,要是之前的保身哥,三个月就不知道能滚几次床铺了,可是这两年,保身哥甚至连吝嗇姊的手都没牵到。 我有时不禁怀疑是否是我的判断错误,保身哥压根对吝嗇姐没意思,可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吝嗇姊根本是保身哥的菜! 看吝嗇姊那始终如一的三分短裙就知道,保身哥根本没有不喜欢吝嗇姊的理由。 可他们俩个之间的关係,始终是个无人能解的谜。 我和保身哥直立于副理办公室中,活像被老师罚站的学生,不敢让全身的角度偏离一百八十度。 偷看一眼保身哥认真挺直的背,我忍不住在心中偷笑,看来处事十分圆融的保身哥碰上冰块女也不敢造次,平时习惯嘻皮笑脸的表情也成了一脸肃静。 「今年度有许多名流人士将光临l.l饭店,他们对l.l的评论将会影响l.l的关键。所以请两位特别注意今年度顾客抱怨的事项,务必让顾客满意我们的补偿方式,当然,更好的方法是……让顾客连抱怨的机会都没有。」 冰块女给了我和保身哥一人一本资料,是关于今年度重要人士的来访行程,紧接着对我们说明。 语气锋利的对我和保身哥下达了指令,果然总部下来的就是气势特强。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最后那一句……我怎么觉得有一种要我和保身哥杀人灭口的感觉。 「了解的话,各自去忙吧。」 示意我和保身哥赶紧离开,拿起文件,冰块女开始审阅。 保身哥听到此句先溜为上,我则愣在原地。 此时办公室内剩下我和冰块女,这是个大好机会。 「还有事?」 挺起头,冰块女跟我四目相连,我还是觉得这面容非常熟悉。 「我还是觉得我们曾经见过。」 「说过了,想不起来就算了。」 她还是不愿意告诉我,我们曾经在哪见过相遇过。 也许是城市里的某一角擦肩;也许是在这饭店邂逅;也许我们在同一班列车上有过几次目光交错。 但老实说我也觉得不太可能,那种一面之缘不可能让我那么熟悉… 我总觉得我在哪看过她。 是不是因为昨天我们经歷了一夜云雨? 昨晚我可能吻了她无数次;但宿醉后留下的记忆只残存于我喝醉前。 我连我怎么喝醉都忘了,又怎么去记得她的脸。 仔细想想,昨天发生的事存有太多疑惑点。 第一, 她怎么把我扛回家的? 我是不重,可是也达到了一定的重量,凭她一个人,是怎么把我捡回家的? 第二,昨天她送我的衣服是一件休间t和同款短裤,且顏色及款式都是我所喜欢的,若是瞎猜,真有那么凑巧? 若不是,我的喜好她又是从何得之? 第三,一般女人若遇上昨天的事,绝对是哭天抢地的喊着:「我不想活了!」或者闪着泪光说着:「你要对我负责喔!」 她则不是,从容的喝着咖啡,而且也没强制要我马上离开,甚至还帮我烫好衬衫。 难道对于她,昨天的事不过是稀松平常的小事? 第四,她的个性太过于冷静,纵使我与她不相熟,也能清楚知道她不会让自己醉得不省人事,所以昨天发生的事,她是出于自愿? 太多的疑惑不断浮上心头,又分支成更多的疑问,这些答案的问题,我百思也猜不透。 好奇心不断如减数分裂般繁殖缠于心头,我终于忍不住问了冰块女。 「冒昧问一下,昨天,我们有没有做防护措施?」 冰块女眼也不眨的予我一个难得一遇的奇景。 刚啜入口的热咖啡,以秒速二十五公分的速率往键盘喷出,桌上打着文件的笔电顿时发出哀嚎,眼睛与嘴巴同时张大,她以最快的速度握起滑鼠往左上角轻轻一点,立刻俐落地拔起原先插在笔电上的随身碟。 于短短几秒完成了以上繁复的的动作,看得我目不暇给,让我得紧闭着嘴才能止住差点衝出的笑意,我心中暗自佩服,同时恭喜她即时救援随身碟成功。 随身碟抢救成功,可原本白的毫无血色的脸,竟渗出了些许的冷汗。 「差点毁了下个月要推出的行销策画……还好我都是先存入随身碟备档。喂,防护措施是怎么回事。」 确认文件无碍,冰块女马上回头冷冷地瞪着我,顿时感觉扫到我身上的不是她的目光,是能让物体冻结的急冻光束。 这话要我说清楚吗?算了,要让她开口明说也算难为她。 身为男人,遇到这种事总是要承担点责任,这点道理我还是懂的。 仔细斟酌该用什么字词表达我的意思才不会过于尷尬,可避掉所有过于褻琐的行形容词,我发现我有讲跟没讲差不多。 「那个……就是昨天……我们不是那个了?」我认真的望着冰块女,相信这样她就足以了解我所言之意。 「哪个?」她抖了抖眉,击碎了我的自以为。 「就是……就……躋身成为大人的仪式……」 心虚的找了另一个方式说明后,一股热度开始烧红我的两侧脸颊。 奇怪,我脸红什么劲。 吴肆呈,你是男人!敢做要敢当! 「吴肆呈,你讲的仪式该不会跟这个英文字母有关吧?」 冰块女的桌子上放着两隻笔,像两个字母i,中间又横亙的了一把尺。 我点点头,这冰块女果然一点就通。 双手交握低垂着头,隔了一会儿,我听见了冰块女幽幽的声音,精简且不带任何起伏,听着有点毛骨悚然。 「吴肆呈,你若还没酒醒,我准假,你快滚回去睡!」 「不用担心,我清醒的很!」 「别跟我客气,若你以这个样子骚扰客人影响这个月业绩,我拿你砍头!」 冰块女弯起一笑,眼神和蔼可亲,只不过讲到最后五个字时…冷目一瞪,又是一阵冷风袭来。 我眉头一皱,即使我不是李组长我也发现案情并不单纯。 「敢问……」 「你最好想清楚再说出口。」 我句子还没接下去,冰块女好心的预先给予警告。 基于我的性命安全,于是我又把已经架构好的句子在脑中打转三圈才说出口。 「敢问……昨天我做了什么蠢事?」 冰块女满意的微微扬起一抹弧度,但那弧度还称不上是笑。 「你忘了?」 「我忘了。」 「果真欠打。」 「谢谢夸奖。」 「不用客气。」 损完我冰块女用卫生纸擦拭键盘,并没有意思回应我的问题。 「我说……我是真的想知道我昨天做了什么……」 听若未闻,冰块女依旧擦拭着键盘,并用卫生纸吸出键盘刚渗入的咖啡。 「我是真的会对你负责……」 停下动作,冰块女终于愿意把抬头起来看我。 「负责任?你吗?我觉得,在对别人负责之前,吴副理应该先对自己负责。」 「你……!」 虽然很不想承认,不过这冰块女说得好有道理。 「不过若是吴副理要对昨天的事情的负责倒也不是不可以。」 原先失落的我精神为之一振,专注的看着冰块女。 她终于愿意接受我的诚心诚意。 只见冰块女诡譎一笑,笑得我心惊胆颤,心跳一时间慢了节奏。 1-3 意外发生于日常,只差我们怎么看待它。 随着冰块女的带领,我跟随她到了昨夜老总开庆功宴的地方,饭店的最豪华气派的宴会厅,馥凝厅。 我深深了解到什么是自讨苦吃的意思。 「我说……你该不会要我……」 因昨天杯盘交错而脏乱的餐桌巾已经被撤下,徒留光秃秃的桌面,而旁边已经备好一些餐桌巾和口布,数量似乎与馥凝厅的桌数一样。 照眼下的意思,我猜冰块女口中的负责,就是馥凝厅回復原状,我一个人。 谁能帮我阻止她…… 馥凝厅整整有八十桌阿,光铺设餐桌巾就足以让人闪到腰。 更何况我还不是宴会部的,这活根本不该落在我身上。 「明天下午馥凝厅就有一场婚宴,所以今日必须全部铺设好,否则明天就坐等开天窗。昨天才举国欢腾,谁要今天就埋头苦干?宴会部早就纷纷齐喊罢工。因为昨天完全是老总私人的宴会,所以这责任全被赖到客务部身上,这烂摊子我正愁谁来解决呢。」 我勉强硬挤出一个微笑,好你个客务部副理,这是欺压阿,欺压。 这已经不是回復原状这么简单,是要把馥凝厅重新再装潢,并且是依照顾客喜好的去装饰。 「就我一个人?」 僵着脸上的笑,我试图抓着仅存的一线生机。 「废话。怀疑阿?」 冰块女嗤之以鼻撇了我一眼,我彻底了解到刚刚那一句是多问的。 「那我大厅副理的工作……」 哼哼,冰块女绝对不可能不知道大厅副理对饭店的大厅是何其的重要。 我吴肆呈这五年可不是白混的,大厅副理可是饭店中相当重要的一环。 「你没重要到少了你饭店就会垮,我自会安排其他人帮你暂代班务。」 对喔,我怎么没想到。 直接找保身哥兼代我班就解决了。 眼神不经意扫到折叠整齐的檯布,我灵机一动。 「我……我可不会铺檯布阿。」 无可奈何对着冰块女,我随口撒了个谎。 想让冰块女知道自己的强人所难过于不合理藉此知难而退。 冰块女闻言嗤了一笑,我忽然感觉气氛骤降,瞬间气温降下了好几度。 「想不到吴副理所说的『负责』,就这么点诚意阿。为了不想负责任竟然还不惜出卖良心撒谎呢。」 面无表情,声音不带任何起伏,现在的冰块女简直比电影里的安尔贝娜更惊悚吓人,背脊不自觉冒出了些微凉意。 「曾经凭着餐服技优进入餐旅群第一学府farolia餐旅大学的你,怎么可能不会铺檯布,更不要说你当时的成绩不论学术科都是入学第一。」 这冰块女神通阿。 难道靠一天就把我的资歷背的滚瓜烂熟了? 吴肆呈,你真的「无事成」耶,连说个谎都会被戳破。 我举双手投降,我没料到冰块女竟然把我的底摸得清清楚楚。 「我铺就是。大概款式要铺成怎样?」 逃不掉的劫数,我认栽了。 「张氏企业独生女结婚喜宴,檯布我已经准备好了。预计八十桌会全部用上,装饰的花今天下午就会送到,口布样式星光灿烂,桌花使用白玫瑰,白玫瑰会跟会场装饰花一起送到,目前你只需要把馥凝厅全部的檯布铺设好,骨盘定位,每桌十人,并折好口布装饰。」 听来简单,可是实际想想却会发现大大不简单。 光想要铺设八十桌檯布就开始腰疼,口布,八十乘十,八百。 还需要加上预备量…… 「口布数量需要多备多少条?」 「保险起见我口布调了一千两百条。」 好你的,真够保险。 「真希望我有足够的体力……」 叹了口气,腰没闪掉就该偷笑了。 「怎么会没有,昨天你……算了,过去都过去了。」 听到关键字我立刻竖起耳朵,可说到最重要的地方,冰块女就突然停口,然后乾脆不说。 「好好加油。」 冰块女步出馥凝厅,我似乎听到这么个语句。 她哪来这么体贴了? 一定是我喝多了。 我拿起折好的檯布,夹好分段线,往前一拋,一收,四个角自然往四个方向垂落,对齐好中心点,仔细的将多馀的布藏好并再围上一圈花样华丽的桌裙。 果然,我的技术已经随着时间变得生疏,不如同以往,还好手感我还是没忘。 有些事情也是,随着时间变的陌生,但是我还是没忘。 例如记忆。 「是不是搞错了,我明明是应徵你们饭店的餐服人员,为什么变成了客务的服务人员。」 我指着应徵人员入取的通知,随手抓了个柜务人员直问。 「这……已经为您再三查询过了,部门的确是客务部。」被我抓来諮询的小姐似乎头上已掛满黑线,眼下情况尷尬到不能再尷尬。 那是五年前的我,刚结束实习,经前辈介绍到远负盛名的l.l饭店,但刚应徵上,就碰到个死钉子。 应试人员搞错我应徵的部门。 本该是应徵餐饮部的我,竟被客务部录取了。 我不是对客务部有什么意见,只是对那时候的我,餐饮部才是我最大的目标。 「好吧,那这样的话,我就辞职。」 那时候的我,真可谓血气方刚,只懂得喜不喜欢爱不爱,却不懂凡事皆有对立面。 「誒!不用这样吧,就算是在客服部……而且透过一些途径,还是能转部门。」 似乎觉得我的决定过于任性武断,諮询小姐连忙柔声劝阻。 「谁知道那时候的我又要去顾虑什么?倒不如现在就辞职。」 当时实在过于倔强,我根本听不进去任何话,一心只想辞职。 「至、至少跟我们总经理打照面吧,毕竟你的个资已经送到他的办公室了,而且,虽然你还没开始上班,可是也已经算是我们的正式员工了。」 虽然满脑子想辞职,可这想法还没让我忘了基本礼仪,我立刻了解諮询小姐口中的意思。 纵使想要辞职,也需要经过总经理的同意。 「好,他办公室在哪?」 二话不说,我马上就想衝到总经理的办公室,然后打招呼完走人。 「先生,等等,要预约。」 刚转身想付诸行动,手却马上被諮询小姐给拽住,然后狠狠浇了我一桶冷水。 我靠! 忍不住在心里骂上了脏话,连辞职都要等他总经理有空。 「明天下午四点,我会再过来,请他排出行程。」 丢下了这句话,我走出了l.l饭店。 直到现在我都还不知道,要是当时我没有回去赴约,我的未来又会变成怎样呢? 会变得更好,还是反之? 当初我的选择,会是正确的吗? 隔了一天,我整理好情绪,再次回到l.l饭店,我直接被带到了总经理室的门口,看来是事先被嘱咐过。 这个总经理真是非常细心且明理呢,这样就省了我问路的功夫了。 打开门,我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位总经理的办公室。 天啊,这佈置,我是不是走错了。 一整个少女风的装潢,粉红色的办公桌,玫瑰花样的壁纸,带有小蕾丝的窗帘,喔,连拿的笔都是最可爱的大头笔。 煞气很重阿,这办公室。 碍于礼貌,我看了一眼立牌,呵呵,连名字都要装饰着小爱心。 曾大为。 真是大有可为。 反正都要走了,我也不必特别研究这总经理的性向是如何。 不过他的笑容的确笑的让我直发毛。 笑容可掬,真的笑容可掬到我感觉他手上正轻捻着一朵菊花。 「吴肆呈先生吗,请坐。」 得到允许,我不客气地走到办公桌旁摆的沙发直接坐下。 曾大为的声音比我想像还男性很多,我放心了些。 他拿出了一组印着经典的玫瑰花漾的茶具组帮我倒了一杯水,看到那花样,我不禁暗想。 茶具这么齐全,要不要乾脆来个三层盘架喝下午茶? 「因为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所以就先倒了杯水。如果需要的话,等等我可以泡个咖啡。」 「不用了,我只是要来说……」 「要不要先来吃个点心,老实说我饿了。」 还没等我说完,只见总经理往桌下一提,就是装满点心的三层盘架。 我靠,还真的。 你从哪里变出来的? 「不用了,谢谢,你吃就好了,我今天是来跟您说……」 曾大为并没有很认真的在听我讲话,只见他转身拿起了沙发旁装饰的小熊布偶置于大腿上,两手轻拉着小熊布偶的双手。 当然,那隻熊也是粉红色的。 「跟你介绍下,它是泰勒先生。」 我花了半秒的时间思考我走进的是否不是总经理室而是精神病院。 这个总经理自我进来时都不曾注意我说的话,我倒是频频被他的举动扰乱。 搞什么,该不会想装傻蒙混过去让我不能辞职吧。 「曾大为总经理,请你认真听我说话,我今天来这里的目的是……」 搞错我部门,现在又想要呼拢我。 新仇旧账全衝上了脑门,我的情绪飆到了最高点,语气已失了谦辞。 「想要辞职,对吧?」曾大为慈蔼的笑容依旧,不过话语直直切入重点。 1-4 选择与被选择,仅有一字之差。 「没错。」 什么嘛,明明知道还给我装傻。 「你个小淘气,据巧妍的说法,是因为不喜欢我们客务部呢。」 听到「小淘气」这过分亲暱的称呼,让我不禁寒毛直竖。 该不会这总经理真的拿掉过什么东西吧? 我暂且先将不满丢到一旁,等等就会离开了,一时间不需要跟他计较。 「我并非对客务部有所厌恶,而是我对餐饮部有特别的执着。」 不知道是这理由已经不必再隐瞒还是我已经卸下了心防,我诚实的对总经理这么说着。 「果真是名校出来的孩子,心高气傲。我是喜欢这个性子,不过……小淘气啊,光有个性,是不能在社会中生存下来的。」 垂了下眼,我不是不知道他话里的意思。 「你以为多少人能选择自己想做的事情当职业?你以为l.l饭店是个很轻松就能够就职的场所吗?你知不知道你现在之所以能够站在这里,是因为你在应徵时打倒了跟你竞争这份工作的对手?」 锋利的话语,直入我的心坎里。 「我……」 一时语塞,我知道刚入社会就梦想可以找到自己喜欢的职业简直是妄想。 我也知道l.l饭店的考核在业界是出了名的严谨,我被录取实属幸运。 不过即使是妄想,我也想去尝试一次。 「你今天选择了餐饮部,对你的未来真的是最好的吗?你不觉得你因故到了客务部就是要你去想清楚这个问题吗?你的人生真要整个栽入餐饮部?」 一时之间大脑被灌入许多问题,而这些问题我从来都没想过。 我开始反思。 我为什么要执着于餐饮部? 若今天真为了不是餐饮部而辞职,我真的不会后悔吗? 「餐饮部又怎么样?客务部又怎么样?只不过是服务的性质不同罢了,还不是都是l.l饭店的一部份?」 把泰勒先生放回了原处,曾大为轻叹了口气。 「你有本钱选择,难道就不容许自己是被选择的那个?在这个社会中,无论你是具有选择权还是不具有,你的最终目标都只有一个:在这个社会生存下去。若你有本事,要转部门岂是难事;若你够聪明,要怎么选择心里有数。」 不知不觉中,我竟全神贯注的听着曾大为所说出的每一句话。 我也渐渐明白为什么一开始曾大为不把我的话当回事,因为那时我在说话时并没有看着他。 只是自顾自说话。 那时我想着,说完话,辞完职,马上走人。 难怪他不想理我,也对我自说自话。 我拿起了他为我倒的那杯茶,喝了一口,鲜醇的滋味滑入喉咙,是具有「黄金杯」美称的乌巴。 「好茶,差点没这口福。另外,我可以嚐嚐那点心吗?我觉得我有更多的事情得向您请教了。」指着三层盘架上的蛋糕,我对曾大为微微一笑。 若有似无地,我瞥见那本就慈蔼的笑容又加深了一些。 选择与被选择。 我被选择为客务部,而我选择留下来。 铺设完最后一张餐桌,我终于可以从蹲姿转为站姿,试图把腰给挺直,果真一股酸楚瞬间袭上。 我轻笑,想到五年前的自己,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当年的曾大为总经理,现在已经升职为客务部的董事长。 五年前的我误打误撞入了客务部,有没有后悔过我忘记了,不过董事长那席话,的确影响我很深。 没有人能够全然掌控自己的人生,只有接受与不接受。 若你不接受,就要继续寻找自己的人生;若你接受,停下脚步去接受眼前被给予的人生,走着走着,即使你不喜欢,自然也能成为「你的人生」。 选择与被选择,不过只是一字之差,坚持走下去,即便走的方向不同,最后总能殊途同归。 我至今还是摸不清我究竟绕了近路还是远路,我只知道对于人生,我前进了一步,踏上了另一个选择。 「冰块女说下午那花就会送到,现在都已经四点了,怎么还没看到?」 揉着刚刚过度操劳的腰,我边说边走到馥凝厅的门口,也就是我开始铺檯布的地方。 一走近,我呼吸瞬间屏息。 映入眼帘的是冰块女拿下眼镜挽起袖子,把一枝一枝的白玫瑰修剪好,做成装饰的桌花,认真而专注的神情令我不禁看直了眼。 扫视整个会场,已经全部佈置好了,现场充满的婚宴该有的排场和装置,整体让人感受端庄,盛重,幸福美满,我不禁莞尔一笑。 会场的花瓶也早已摆满了花饰,粉红百合搭上满天星再衬着几株文心兰,相当赏心悦目,看来也是出自冰块女之手。 这些都是她一个人做的? 想不到她办事这么有效率。 少了眼镜的遮拦,冰块女的眼睛变得自然而灵动,就像是一颗玻璃珠,浑圆而晶亮,配上自然而修长的眉毛和高挺的鼻子以及红润欲滴的嘴唇。 天啊,我现在才发现冰块女长的竟然出乎我想像的好看。 可还是觉得在哪看过冰块女,是在哪里呢? 可恶!还是想不起来。 明明我记忆力可是好到高中时期隔壁班班花的样子我都还记得呢! 可记忆力范围只限长到漂亮的女孩子就是。 「愣在那边做什么?口布我只折了八百条,剩下四百条是你的,还有骨盘还没定位呢!」 虽然口出厉言,不过手边的工作完全没停下,而眼睛也没有分神转向我,这冰块女怎么知道我在后面? 「阿?喔,好,我知道了。」 搔了搔头,算了,反正问她她也不会说吧。 一会儿的时间,我已经把所有的骨盘定位好,摆好冰块女折好的口布。 然后折完了用以预备的四百个口布。 在我折完口布的同时,冰块女也把桌花完成一一送到各桌。 「你做的花饰和桌花真好看。」冰块女把捲起的袖子拉下来,完成手边的工作,我一时也不知道该往哪看,只好望着冰块女。 「那是自然。」 淡淡的回了我一句,我又笑了,明明是称讚,但到了冰块女身上,竟变成了理所当然。 「我以为……你会要我一个人佈置会场。」 细细观察着冰块女的一举一动,我诚实地说出实话。 揣度着,等等她若说出「应该的」、「这是我的职责」之类的语句就跟她道谢。 「我怕你过度劳动不耐操,设完这一场婚宴就英年早逝,farolia的高材生不该这样就浪费掉。」 擦了擦眼镜镜片,冰块女毒舌的轻描淡写,我满怀的感谢哽在嘴边,怎么也接不下去。 「而且,烂摊子是我接下的,怎么能不做些什么?只是我要先处理客务部的文件,才让你先起个头。」 突然,冰块女抬起头。 「我以为,你已经忘记了这些餐服的东西,所以在我说要佈置会场时,你才会在拼命推三阻四,不过你完成的时间比我预料的还快,既然如此,当时为什么还要推托?」 冷眼一瞟,我知道她还在记恨我对她说谎的事。 「恩……我是怕的是宴会部那些人,如果他们知道馥凝厅整整八十桌都是由我,不,该说由客务部大厅副理铺好的,你叫他们情何以堪。」 若我本身不代表着任何部门的立场,我不会推託这件事,虽然馥凝厅一布置起来的确是要人命。 可我代表着客务部,冰块女应该也十分清楚。 部与部之间不该互相随便介入,我想冰块女是知道的,纵使今天这情形是宴会部罢工在先,最好的处理方法,还是另请餐饮部调出人手加上多聘请几个工读生来加快进度,否则,依冰块女的做法,只会使客务部和宴会部產生嫌隙,彼此合作更不容易。 「哼,就是要他们不堪以情。今天这烂事我看不是质疑我的能力,就是考验我的耐性。要知道,别以为宴会部经理是职场上的老屁股,在工作上就能倚老卖老,说不做就不做。」 「就算是这样,我们客务部直接插手宴会部的事情,会不会……有点逾矩?」 我小心翼翼的问着,冰块女想也不想的给我个冷哼。 「他们全宴会部做不来的事,你一个客务部的大厅副理却完成了,你想,别人会怎么看宴会部?他们以后工作能不更努力些吗?」 嘴巴微张已不能说明我的惊讶,难道这冰块女在我说要负责这句话时就已经计画好要去佈置整个会场? 「肆呈阿,这是我好不容易调来的人才,你要好好向她学习,她可是总部里优秀的菁英之一。」 我又想起老总的话,的确,冰块女的精明干练是我没有的。 若换作是我,我不会想挑衅于宴会部全体。 遇到这种事,我肯定重金去聘大量工读生,可聘工读生简单,铺设檯布的专业技术又岂是门外汉一下就能驾轻就熟的? 若说去调餐饮部的人手,恐怕能调动的人也是屈指可数,平日已经忙到人仰马翻,谁又能顾及宴会部的集体罢工? 我的方法即使完全都顺利进行,聘到了大量的工读生;餐饮部有馀力调出一部份人手来加以指导……也是治标不治本。 下次若有相同的情况,有先例的宴会部自然也可以用其他理由来罢工,好运气不可能每次都遇上,到时候不是坐等开天窗,就是急忙赶上了订单的期限,可品质完全不及平时l.l饭店该有的水准。 冰块女的作法,虽不人道…… 但以她的做法确实省了外派工读生的资金,又能确保佈置品质,不影响餐饮部的人手调派,还能给宴会部下马威。 刚上任第一天就能解决这么棘手的问题…… 还清楚这可能是上头刻意刁难或倚仗权势,的确,不简单。 可她又是怎么想到这些的呢? 无非长年累加的经验所培养的生存模式吧。 会不会她的冷淡毒舌也是这么来着的呢? 只是一种保护自己的生存模式。 一种情感涌上心头,我竟有点心疼冰块女。 1-5 真抱歉我忘了先说…… 很想保护她,很想跟她说:「我就在这边。」 最后,我竟想也没想的从后方环抱住冰块女,一股清香顿时扑进鼻腔。 「我说……」 话还没说完,我就可以感受到冰块女的微微颤抖,我下巴轻靠着她的头发。 「别逞强了,笨蛋。」 保身哥曾说:「女人其实很好懂,只是外表跟内心完全是两回事。外表越光鲜亮丽的,其实内心越空虚;外表看起来越柔弱易折的,实质上内心越坚定不移;而外表看起来越冷酷无情的,则是最心软的那一个。她们总喜欢这样,让自己表里不一,让你去猜她的心,只要你能读懂她们的心,她们便会由内心升起阵阵感动,对你敞开心扉。」 像冰块女这种霸道类型的,就是希望有人能够给她撑腰,当她靠山,让她可以安心的遮风避雨吧。 我可以想像得出来,此时冰块女已经被水气温红的眼眶、强忍抽咽而咬紧的牙根、以及因感动而湿润的鼻腔。 这冰块女真是够倔强的,寧愿强忍着也不愿意放声大哭就是了。 我又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把冰块女环紧了一点。 放声哭吧!你不是一个人。 我闭上眼睛,彷彿听到了因要忍住抽泣而咬紧的牙根与肩膀颤抖合成了些些轻微的牙齿摩擦声。 「我说……你是想被我告性骚扰吗?」 学着我的口气,低沉夹带严峻的口吻一出,冰块女头一仰,我下巴立刻遭受重击,下意识放开手却被冰块女反握住手肘,右手一握,左手一摆,往下一托。 动作连贯,前后不超过三秒鐘。 我彻底忘了,那种上下排牙齿互相摩娑的声音于冰块女比之因感动而强忍泪水,更像另一种可能──────因发怒到说不出话的咬牙切齿。 我华丽的被摔到馥凝厅的门口,还差点撞倒门口装饰的花架。 「真抱歉忘了先说,我柔道三段。」 冰块女往我这轻撇了一眼,果然,摔人是一回事,总还是会关心我的伤势。 我勉强伸出手,想请冰块女拉我起来,殊不知冰块女也在同时开口。 「还好,花架没倒。」 手仍悬于空中,气若游丝,我轻声询问。 「到底花架重要我重要……?」 假装没听到,冰块女若无其事的离开馥凝厅。 我想我也忘了先说…… 我的腰…… 很重要…… 于客服部办公室的休息室内,我瘫倒趴在桌上,腰际已闪,浑身无力。 保身哥递给我一杯果汁,自己也盛了一杯优雅地喝着,一派悠哉地问着我。 「所以你会倒在那边是因为你被冰块女完美的过肩摔?」 …… 我有权不予回应。 我吸着杯中的果汁,无视于提问。 「所以你现在是闪到腰连带舌头也闪了不想讲话吗?」 …… 我有权保持沉默。 果汁一下子就被我吸光,于是我开始把玩着吸管。 「呿,早知道别救你了,亏blann还特地跟我通风报信。」 多次以言语试图引爆我的情绪,可全都被我接连无视,保身哥也开始食髓知味,吐露出为何本该于vip楼层巡楼的他,出现于馥凝厅的原因。 事实的威力实在太强大,原先表态淡定的我不禁激动起身拍桌。 「什么!」 原来不是凑巧经过,是早就用看戏的心情去看戏。 我靠! 一激动,我不由自主的挺直了腰桿,疼痛感立即扑向我。 腰际无力,我又倒回椅子上。 看了我的反应保身哥很是满意,又吸了一口果汁。 左右回想,我恍然大悟,又大力拍了一下桌。 「难怪你那个时候那么囉唆!」 一起身,腰际又给予我一阵直入脊椎的抽痛,痛得我直瘫椅子。 保身哥给了我一抹无比灿烂的微笑,幸灾乐祸意味十足。 时间回到一小时前…… 腰部传来的疼痛已经让我顾不得呻吟,用尽全身上下的力气只够让我瘫在地上呈现死尸状。 当我意识逐渐模糊时,我听到保身哥的声音,这时他的声音对我来说,无非就是一大福音。 「哇靠,六折你在这里做什么?看风景?」 看你妹! 虽然我很想这么骂,但现下有求于人,我把这话先嚥下了。 「保身哥……我腰闪了。」 喉咙乾哑,我的声音已经残破不堪。 就像于大海之中看到一块救命浮木,就是硬生生也要挤出话语说明我现下的情状。 「阿,你说什么?清楚一点。」 但很显然的这浮木很有个性的不想救人一命,死命不让我抓住。 夸张的蹲下来,保身哥把耳朵伏在我嘴边。 「我说……救我……」 一股旋绕于保身哥周身的热气,立刻绕进我的鼻腔,原本就闷热的空气经保身哥一靠近更是让我喘不过气,勉强把四个字咬清,我已气喘吁吁。 「大声一点我听不到!」 似乎还玩得不够尽兴,保身哥依然声称耳背。 我欲哭无泪,只能再使力让嘴勉强扯出字。 「救……我……」 「为什么?」 很好,我记住你了。 这回他总算听见了,缩回原本的距离,蹲到我面前,但回我一个欠打的问句。 我很确定,我如果这次腰闪如果好了,第一件想做的事就是…… 保身哥我可以打你吗?一拳就好!不会痛的。 直呈死鱼状态,我索性闭上眼睛,不理会保身哥的胡闹。 阿,活着好累,又是闪到腰,又是保身哥的「逼死人不偿命」。 人生苦短,不如归去…… 就是闪到腰痛到死这死法过于愚蠢而已…… 反正死了也没感觉了,蠢不蠢,应该也没差了吧。 爸妈,对不起,儿子二十五岁就早逝了…… 别哭,我有保保险的,至少能让你们领有一笔保险金,多不多我是不知道,可这种意外险好像会赔比较多钱吧。 隐隐约约的,我看见了一场葬礼,一场西式的葬礼,人来人往皆着了一身深色套装,而我飘浮于半空中。 葬礼的前方摆放了一口仍未闭棺的棺材,而里面静静的躺着闔眼的另一个我。 爸妈于我的遗照前频频拭泪,心突然揪紧了一会。 我上下扫视整个葬礼来宾,几乎都是曾经有过交集的同学或曾共事的同事。 保身哥直接穿着l.l饭店的制服,也是,他原本的制服就是类西装的套服,根本不用特别穿西装,脸上还摆着一副「葬礼完就能去上班」的脸,真是有够机车的。 我祝褔你和吝嗇姐的爱情路上坑坑洞洞,永无光明之日。 吝嗇姐难得穿了一件黑色连身裙,这大概是我看过她穿过最保守的一次装扮了,站在保身哥的侧边,悄悄的拭泪。 好感动阿吝嗇姐,我果真没有尊敬错人,可你为什么要爱上保身哥,你若爱上别人,我就能祝福你情路顺遂了。 偏偏你就是喜欢那个机车的保身哥。 忽然看到吝嗇姐一开一闔的嘴似乎是在说着什么,该不会是要跟我说些什么吧。 我凑近一听,却听到:「恨死你了,肆呈,我第一次穿这么长的裙子,呜,又不是修女。」 喷出了一口气,我错了,你们果然是天生一对,冤家绝配,就情路坎坷到天边吧。 一位女子疾步走向我的棺木,脚上的高跟鞋与地面清脆的撞击出喀喀喀的声响,步步震慑我的神经。 是冰块女,冷静素面的脸,添上凝重的神情,更显了她的慑人的气场。 我的目光不受控制的停留在她身上……的l.l饭店制服。 又一个死没诚意的。 脚步停于离我的棺木约一步之远的间距,所有人都领神注目着冰块女,想看她下一动想做什么。 「给我醒来啊你这刚领年终的,你以为你的年终是pt〈工读生〉的可怜时薪一五零吗?既然敢把年终吞了就给我起来干活。」 毫不留情的一脚又一脚往我的棺木直踹,才刚踹了几脚,棺木就自动分崩离析,不知是棺木偷工减料,还是冰块女的脚劲惊人。 我惊愣在原地说不出话,默默地为自己掬一把泪。 死人也不容易啊,都要回归尘土了还不的安寧,悲戚阿。 经这一吓,我倏地睁开眼睛,一睁眼就对上保身哥的眼睛。 即使感觉再怎么真实,我都意识到刚刚的葬礼情节只是我的一场梦,真正的现实是我还死瘫在馥凝厅门口,以大字形兼后脑杓着地。 噩梦并没有带走疼痛,反而让我感受到一股森凉的寒意,地板真的超凉的。 保身哥已经换了一个位置,对准了我的头顶蹲下来狗眼看人。 「好吧,我就大发慈悲吧。如果你能把你为什么倒在这边的原因告诉我,我就考虑救你。」 跟你说我被冰块女摔到这里闪到腰吗? 「我……」 我才没那么蠢! 若我还有力气,我必定会这么说,可才刚挤出一个「我」字,就要休息个一阵子。 「恩恩,说吧,不要客气。」 保身哥没良心的开始拨香蕉,分次把香蕉皮拉下呈花瓣状。 「有权沉默……」 瞥了一眼保身哥,嘴巴因香蕉而鼓着,越看越机车。 死也不要跟你说,谁都可以笑,就死也不要给你第一个知道。 「好吧,那我走了,今天的事,我当作没看到。」 保身哥起身,把香蕉皮丢进垃圾桶,一个旋身就准备拍拍屁股走人。 顿时意识到,保身哥若走了,不知道又要等多久才会有下一个人光临馥凝厅。 「你给我等!」 「恩?」 转身对我挑眉一笑,耀眼的让我好想打人。 「求你了……」 眼睛视线渐渐模糊,身体感觉飘飘然的,恍惚间,我又看见那场葬礼。 爸妈频频拭泪的脸庞,看着我好捨不得,走过去抚去爸妈的脸上的泪。 如果我真的就这样离开的话,爸妈一定会这么伤心的吧。 我真的好后悔。 我的后悔是指擦泪这件事。 2-1 回家要记得洗脸喔! 「孩子的爸,肆呈的保险费不够咱花阿,早知道就帮肆呈多办一点保险了,这样钱会不会比较多一点。」 泪眼汪汪的老妈如此说着。 「别担心,他刚领的年终想来还没花掉吧,那些应该暂时可以先给我们塞牙缝。」 老爸拍了老妈的肩膀安慰道。 …… 就不能给我一个比较温馨的梦吗,我都快愴然涕下了。 意识从回忆里脱离后,我已经被保身哥抬回了休息室。 我、超、级、感、谢、他、的。 他用双手抓好我的手跟脚,把我整个人横掛在他的肩上,一路把我从馥凝厅扛回客务部休息室。 据他的说法说这动作叫作「肩车」。 谁信,分明把是我当扁担吧。 因为他,我感觉我的腰的伤势又更严重了。 左思右想后,我越想越不对劲,直对保身哥开问。 「你怎么知道我是被摔的?我明明半个字都没说!」 据保身哥说法,我讲完那句求你了后就失去意识了。 还好我失去意识了,就算有意识我也一定会使劲把自己给敲昏。 士可杀不可辱,我竟然屈服于保身哥的淫威之下。 耻辱! 「全说了好吗,原来冰块女是柔道三段。」 听到保身哥这么说,我整张脸刷白了好几层色阶。 我没说吧……那么丢脸的事情,我不可能轻易松口。 「我扛着你时,你就一直碎碎念,什么死冰块女拉,练什么柔道拉,居然还给老子练到三段拉,还摔老子摔得这么漂亮拉……」 见我不相信,保身哥又另外举例,让我不得不相信。 一句句都是我当时的心声,保身哥没有誆我。 「靠,真假拉。那有让冰块女听到吗?」 大惊失色,这话传到冰块女耳中,我以后还要活吗。 「没有,她一直在她办公室忙。」 呼,好险。 听保身哥这么说,我不禁松了口气,事情还没有发展到我想像的那么严重。 「不过三姑六婆倒是一个也没漏听。」 我靠,更惨。 见我表情稍微松懈,保身哥又补了一枪,我不禁又绿了半张脸。 「放心啦,三姑六婆对那冰块女也是敬谢不敏。」 想想也是,就算有三姑六婆,应该也没胆去跟冰块女报备。 我这才真正的放松下来。 「还不都是你,跟我说什么女人的外表跟内心都是相反的,所以我也在想,像冰块女这类型的,应该也会想找个人倚靠的吧,结果呢?她不流泪就算了,马上就是给我一个过肩摔。早知道就不要听你的!」 保身哥狐疑的看着我,表情极度奇异。 「看什么看,我确定这句是你说的,别想赖掉喔。」 「我没有想要赖掉!不过……」 盯着我定格了几秒,保身哥才继续接口。 「六折阿,是哪句话?经典名言太多,一时之间忘了我跟你讲过什么。」 我晕! 「就是那句阿!你说外表越亮丽的,内心越空虚;看起来越柔弱的,其实越坚定不移;而外表看起来越无情的,是最心软的。你忘了吗?」 竟然给我忘了? 因为这句话,我闪到腰耶! 「喔对!我想起来了,哈哈哈,我想起来了六折。」 保身哥沉思了一下子,突然像被点了笑穴一样疯狂大笑,甚至还笑到岔气。 额间滑落三条线,是有没有这么夸张,可以笑到这程度。 「六折,我那句话的意思是。外表穿得越漂亮的女人,衣服越容易被扒下;而外表看来越柔弱的,则越难让她们对我们袒裎相见,最冷酷的人,其实最寂寞的,最希望有人去了解他们的寂寞。唉,原本是希望你早点破处,结果你一直守身这么多年,然后一破就是不明不白。亏你跟我认识七年,我的经验值你一点都没吸到。早就传授给你滚床真经,结果你一用就是被人摔。六折阿,出去不要说你是我徒弟,为师没有这么不成材的弟子。」 谁拜你为师了? 我根本还没拜就先被捡尸,最后还因为你一句话弄到腰闪。 我揉着还在发疼的腰桿子,呜,被摔得好冤枉啊。 放心,这笔帐我一定会讨回来的。 「讲着这么好听,你还不是折在吝嗇姐的手上。」 一话准确的命中保身哥的痛处,让保身哥再得意也威风不下去。 「你们在说什么啊?我的坏话吗?」 突然吝嗇姐从保身哥后面窜出,保身哥明显一震。 似乎完全没自觉前面就是保身哥,吝嗇姐往下一看,保身哥恰巧微微转头。 保身哥的嘴唇不偏不倚的凑上了杜巧妍的嘴角。 凑巧的瞬间,刚好的距离,我从旁一览无遗两人眼中闪过的电光石火。 两人很有默契的睁大了眼,却谁也没有退让一点。 等到两三秒后,保身哥才猛然抽离。 「对、对不起。」 惊慌失措的表情,一反刚刚对我的伶牙俐齿。 吝嗇姐一时也红透了耳根子,平时多话的她竟然也会支支吾吾的时候。 「吴、吴肆呈,这是blann说要给你的酸痛贴布,拿、拿去,我、我先,先走了。」 手足无措的直接把贴布甩到我的脸上,吝嗇姐急着想离开现场。 「吝嗇姊慢走,不过你不用跟保身哥说声什么吗?恩?」 拿起贴布,我眼神曖昧的看着两人,戏弄着正陷入恋爱的人果真就是特别有趣。 「对,对不起。」 对着保身哥说完还不忘鞠了个躬,嘖嘖嘖,对我就没这么礼貌过。 吝嗇姐走后保身哥还愣愣的看着前方,不敢置信的摸了摸嘴唇。 嘖嘖,我看他今天不会洗脸了。 「看不出来这冰块女真够用心啊,还特地让人送贴布来。」 「恩。」 明显在敷衍我,保身哥眼神持续呈放空状态。 我不由得噙着一抹笑。 哼哼,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保身哥阿,杜巧妍是哪里漂亮?」 轻声询问,我怕打扰到保身哥的幻想。 「眼睛和鼻子……还有耳朵。」 虽然脑袋停止运作,但巧舌如簧保身哥厉害的点就是,即使没在动脑,嘴巴也能自动回应你。 「原来如此,那你最喜欢杜巧妍身上的哪个部位?」 「都喜欢,要说最喜欢的话……应该是大腿……靠,吴肆呈你在做什么?」 突然意识回归,但已经来不及,我满意的按下结束录音键。 「嘘,这是我和保身哥的小秘密。」 「干,你给我删掉。」 「大声一点我听不到!」 朝保身哥吐了吐舌头,我马上把录音档备份。 有了它,保身哥怎能不对我使命必达? 哼哼,要就怪你刚刚对我所做的暴行。 「对,就是那里,在上面一点,对对对,就是那里!」 「这里?」 保身哥轻点了点我所指示的地方,立刻痛得我猛点头。 「对!」 「我上囉!」 「快点,我快受不了了。」 「啪!」 使力的一贴,让我忍不住大喊。 「好痛喔,保身哥你太大力了。」 叩叩。 突来的两声敲门声,我和保身哥根本来不及反应。 惨了。 有人打开了客务部休息室的门,我和保身哥只能愣在原地。 我衬衫完全敞开,露出半截美背的趴在客务部休息室临时用床,而保身哥也挽起袖子跨坐着床。 僵在原处,我根本不敢把脸转到门边。 「抱歉,打扰了。」 来者说了一句,就马上把门关上。 认出那声音,我立刻像被电击般从床上弹了起来。 我靠! 冰块女。 顾不得腰疼也顾不得衣衫不整,我衝出客务部办休息室,急忙抓住冰块女的手。 「我什么都没看到你放心,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冰块女急忙甩开我的手,像是触碰到什么不该碰的东西。 谁信阿,分明什么都看到了吧…… 「不是,听我解释……」 「不用解释,我不是那么不明理的人……」 大姊,你百分之两百绝对误会了。 周围的视线越来越多朝我和冰块女聚集,我有口难言。 心一横,抓紧冰块女的手。 「跟我过来!」 「放开,就说我没那么不明理了。」 冰块女死命想甩开我的口,弄着我只好把她的手越抓越紧。 费了一番劲才冰块女拉回客务部休息室。 仔细看到保身哥手上拿着的贴布,冰块女才终于恍然大悟。 「所以……你们只是在贴贴布?」 「没错。」 冰块女摀着脸,我也看到她脸上浮现的淡淡红晕。 「我知道了,你先把衣服穿好。」 咳了咳,冰块女又回復平时的冷静。 经冰块女一提醒,我这才想到我现在近乎半裸。 「你来客务部休息室做什么?」 转过身边扣扣子,我边问着冰块女。 「被你这样一搞,差点忘了正事……」 是我的错吗? 也不想想是谁想像力太丰富。 有胆这么想我却没胆说出口,只能默默的继续扣着扣子。 「mr.john即将光临,他是旅馆评论家的名嘴,务必多注意他的需求,还有近几年他评论饭店的评语我都放在你们两个的位子上了,仔细去观察他的喜好,还有不到必要,绝对不准跟他起争执!」 仔细咀嚼冰块女说的话,我开始分析。 「也就是说这位评论家会随着自己的喜好去评论一家饭店好不好,还有,他喜欢找碴?」 保身哥拉平捲好衣袖,整理了整体仪容,说出他所知道的情报。 「我是听说过mr.john,传闻凡是被他评论为不佳的饭店,一整年的业绩至少会下降三成,不过听说本人十分咄咄逼人、贪小便宜还有……」 「禽兽不如。」 冰块女毫不犹豫完整了保身哥没说完的句子 「也不能说禽兽不如……该怎么讲,听说他十分喜好女色,而且一找到目标便会毫不犹豫的伸出咸猪手。」 「天啊,这种人竟然还能成为旅馆业评论名嘴?」 没有人告他性骚扰吗? 太奇怪了吧! 「因为能忍受mr.john,让他给出高评价的饭店必定cp值超高,且服务态度极好。所以便成为一般人选择饭店的圭臬。」 保身哥贴心的解释了我的疑惑。 「既然你们都了解了,切记,务必注意他的任何举动。」 发下命令后,冰块女随即离开了客务部休息室。 「唉,又有得忙了。」 揉了揉我的腰,经刚刚一闹,才刚敷上贴布,又开始哀号。 「对阿,六折的腰又有得折了。」 保身哥欠揍的回应我,我大人大量的微微一笑。 这么关心我,我怎么能不礼尚往来呢? 「保身哥!」 语气上扬的甜腻嗲声,让保身哥听得肩膀颤动。 「恩?干嘛?」 「回家要记得洗脸喔!」 「干!」 2-2 我就知道保身哥人最好了。 回到办公室,果然看见一叠资料堆叠在我桌上。 拿尺一量,很好,高度三点五公分。 我怀疑这叠不是资料,而是学生交给教授的毕业论文。 随手一翻,我便瞠目结舌。 长相……惊为天人,天啊,猪八戒下凡都比他帅吧! 冰块女到底是用什么心态在整理这份资料的。 她跟mr.john有仇吗? 我上网查了查了mr.john的资料,一按下搜寻,跑出来的资料多如繁星。 mr.john,本名庄斯翰。 庄斯翰吗? 这名字还取的真好,听着听着,就像痴汉。 不过以他的长相,不用「装」,根本就是痴汉。 毕业于marasivo餐旅学院,留级三年,重读两次。 说到marasivo餐旅学院,虽然论水准还是输了farolia一筹,不过也是国内数一数二的餐旅学校,难怪痴汉拚死也要读到毕业。 我原本以为资料上的照片是冰块女特意挑选故意想让人吓到减寿的,不过仔细一看,冰块女资料上的这张还是基本款,更惊悚骇人的另有其「张」。 仔细翻到后面,我不禁讚叹,长相就算了,连个性和喜好都不放过人啊。 根据歷年来的简报和相关资讯,可以得知: 一、喜欢进口肉,偏好珍贵的肉,越贵的他越喜欢。 二、服务他的人是女性的话,一定要长得好看;是男性的话,就不能长得比他好看。 三、好大喜功,能称讚他的话就尽量称讚。 四、葡萄酒老饕,但只喝得出酒好不好喝,喝不出酒的价值点在哪, 五、开始找麻烦时,代表有相中的猎物了,此时要多多注意他的所有举动。 分析好痴汉的服务重点,我记录成笔记,看了看时间,该是我巡视楼层的时候。 确认好各楼层状况,也确认没有任何客诉事件,我安心的喘了口气。 终于可以轻松一下,腰可够折腾! 「各部门主管到大厅集合列队!」 耳麦传出总机的指挥,便可得知,痴汉即将来临。 轻吐一口气,长江后浪推前浪,世上新事赶旧事。 透着门窗,可以看到一台金色奥迪从大门呼啸而来,所有人蓄势待发。 痴汉一踏入l.l饭店,所有主管已呈两排高喊:「欢迎您光临lostland饭店。」 痴汉服务守则一:此人重排场,到达饭店时,务必列队迎接。 扫视了各主管一眼,痴汉满意的笑了笑,露出了他的牙齿。 喔,好亮,嘴边的那颗金牙闪得好亮。 痴汉扫视了一圈主管,视线停留在冰块女身上,冰块女轻轻扯了一抹笑。 我不禁想起保身哥说过的话────── 「听说他十分喜好女色,而且一找到目标便会毫不犹豫的伸出咸猪手。」 天啊,痴汉,难不成你喜欢冰块女这种类型? 什么菜不挑,偏偏挑最难拔的。 「我是第一次以评论家的身分来到l.l饭店,希望l.l饭店的服务不会让我失望,当然,我也不想失望。」 说完,又露出了一抹笑,嘴边又闪出一道金光。 果真贵客,轻踏陋室,蓬蓽生辉。 我诧异的询问,这指示实在超乎了我的想像。 「我说,送备品这档事需要劳烦到大厅副理吗?」 对着一对一对讲的耳麦,我隔空询问着冰块女。 我无语,再怎么夸张,让我去送枕头也太扯。 「因为你看起来很间。」 耳麦中冰块女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我的脸却为此而黑了一半。 就是因为觉得我很间,所以就叫我去搞定馥凝厅? 就是因为觉得我很间,所以毫不犹豫的就把我给摔出去? 现在就是觉得我很间,所以现在叫我去送枕头? 我靠,老子的五年真的白混了。 「在你心中,我到底是什么?」 「万能杂役工。」 简洁有力一针见血,秒速打入我致命点。 我靠,好样的。 忍不住翻了白眼,可惜冰块女看不到。 「你等着瞧,改天我一定把你从副理的位置拉下来,看你还认不认为我是杂役工!」 以耳麦为誓,我对冰块女撂下了狠话。 「我等着看。两颗枕头,五零一三,送是不送?」 冰块女冷静依旧不为所动,我的挑衅转眼被秒杀。 沉默几秒,我开口。 「我送就是了。」 「很好。」 呜呜,吴肆呈,你真的好没用! 敲了门,我等候着回应,没多久房门便应声而开。 痴汉那张惊「厌」四方的脸笑脸盈盈〈淫淫〉握着门把,在看到我后一秒垮下了脸。 「真扣分,竟然派这种货色来送枕头,还想说刚刚看到的房务员实在超正。」 脸上的服务性微笑已然僵住,手中的枕头又被我捏紧了一点。 你才扣分,不对,你是没分可扣。 就你这货色也敢说我扣分,也不照照镜子,你真当你天仙下凡? 纵使你是天仙,料想也是因调戏嫦娥而下凡的猪八戒! 可我没胆子把心里所想的字句付诸行动,只好把所有怨气加到微笑上。 痴汉服务守则二:微笑至上,无论对方讲出来的话多么的欠打,都必须微笑并鞠躬,附赠服务人员招呼语。 「若没有任何需求的话,那我就先离开了。如有什么需要欢迎随时与我们告知。」已经不想在这个房间多留,我鞠了个躬,恨不得马上离开。 「等等,我有说你可以走了吗?」 在心里多问候了几声他家的祖宗十八代,我回眸一笑。 「请问还有什么吩咐?」 撑起我的顏面神经,以维持脸上的微笑。 「我觉得我的棉被不够厚,需要再多加一件。不过,我不要你送,你懂我意思吗?」 挑了一下眉,痴汉意味深长的给了我一笑。 轻轻点了头,懂,当然懂! 怎么会不懂? 不过我怎么可能如你所愿呢! 痴汉服务守则四:如有特殊需求须尽力达成,但女性禁止单独进入痴汉的房间,除非已事先注射过大量雄性激素。 出了五零一三,我马上把耳麦切到保身哥的讯频。 「保身哥,你现在在vip栋这边吗?」 「废话,这我地盘。」 太棒了,就决定是你了。 「五零一三需要一件厚棉被,麻烦你了。」 「干……什么,你以为我很间吗?而且那不是房务员的工作吗?」 我也知道,可看到痴汉那嘴脸,我就特别不想给房务员送。 「我知道是房务员的工作啊,没关係啦,你如果不想送的话,我也不勉强你。但我想一个几十秒的录音档,用line传给吝嗇姐,应该也很快吧?」 话语轻巧,但我猜保身哥的脸已经绿了一半。 「你在那边不要动,我马上去送。」 马上了解我的意思,保身哥的声音变得凄凉哀怨。 「谢谢保身哥喔,我就知道保身哥人最好了。」 特意使用甜柔的口吻,还顺便把「哥」字拉长一点。 「不用谢,你把录音删掉,哥哥请你吃糖。」 温柔的对我说着,我想保身哥想请我的不只有糖,还有札札实实的拳头。 「我对糖没有兴趣,把保身哥当狗我比较喜欢。」 「吴肆呈,你给我记住!」 终于露出本性,保身哥给我一声怒吼。 可没关係,尽管吼,我手上的王牌,再兇他又能奈我何? 「我一直都惦记着保身哥阿,今天消夜我想吃西餐厅的焗烤麵喔,谢、谢、保、身、哥!」 「君子报仇,三年不晚。」 短短八字,咬牙切齿。 「我等你,快去。」 消遣完保身哥我走到冰块女的办公室,对门轻敲两声。 「请进。」 冰块女眼也没抬的看着文件。 「他又提出了什么要求?」 我靠,哪里来的巫术? 我四处张望的看着冰块女办公室中有没有摆设水晶球,冰块女又再次开口。 「别找了,没监视器,我没有兴趣去观察一隻猪的生活起居。」 不小心笑了出来,这种恶毒的话通过冰块女的嘴说出来竟有一种喜感。 「他说太冷了,他要加棉被。」 「处理方案?」 「请保身哥……喔不,是vip楼的gro去送了。」 嘴角浅浅一弯,似乎很满意。 「处理得不错。准备被客诉吧你。」 我诧异,难道冰块女现在已经预测出痴汉的反应? 「既然夸我处理不错,又怎么会要我去准备处理抱怨?」 「因为客诉是那头猪的专长,我已经向各部门告知了,要他们一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提醒我。」 「各部门……?」 等等,冰块女,你权限没有这么大吧,只是一个客务部副理… 「当然有,那头猪的这次的入住,可能有部分是衝我来着的。」 轻撇了我一眼,冰块女继续写文件。 「喔,了解。欸,不对!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恍然大悟之后才发现不对劲,我刚刚什么都没说吧。 「你的脸上分明写着:『你哪来资格去管全部门的事?』,还是是我想错了?」 嘖,凑巧被你猜到了。 「话说回来,你进我办公室有什么事?」 对喔,差点忘记原本的目的。 「你让我进mr.john的房间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2-3 总有一天,我要把你从副理的位子拉下来! 根据上一次的经验,冰块女所下的每一个决定,都是深思熟虑过的,所以我想,这一次应该也不例外。 她是特意叫我去痴汉的房间。 「看来你也不是笨蛋,早就有所察觉,我特地派你去就是因为……」 稍稍看我了一眼,冰块女一脸「你终于发现了」。 我就知道!知道我的重要了吧! 「想要我说什么,还不是因为你很间。」 轻如尘埃的话语,轻而易举的瓦碎了我所有幻想,尤其是最后五个字。 「我很间?你知道大厅副理多重要吗?」 她绝对不知道之前的客诉,客服信箱可以在一天之内的被塞爆的盛况。 「顾客对饭店的第一印象关键是机场接待或门卫,大厅门面是柜台,敢情请问吴副理工作性质大多是哪类?」 「处理顾客抱怨……和巡视大厅及楼层的营运状况。」 「巡楼是主管必备功能,吴副理最近处理过什么抱怨让l.l的饭店的形象大大提升,或者让顾客讚不绝口的?」 「呃,近期还没有客诉的案件。」 虽然很想把以前的辉煌战绩抬出跟冰块女炫耀,不过近期还真的没有说着出嘴的功绩。 「哼,没用。」 鄙视的瞥了我一眼,冰块女直接下了评语,我的怒气值衝到满点。 「你等着瞧!总有一天,我要把你从副理的位子拉下来!」 以办公室为证,我对冰块女正式下了战帖。 「喔?想要这位子?你就儘管努力吧。我拭目以待。」 低着头看着文件的头连动都没动,甚至眼睛连转都没转。 哪来的拭目以待? 「少小看我!你这冰块女!」 「到时候策画每月计画、处理难搞客户、训练菜鸟员工等等麻烦事就拜託你了。」 仔细一想,对耶,如果拉下冰块女,这些烂事就是我要处理了。 嘖嘖,一件比一件麻烦,还要训练菜鸟! 「我突然觉得安分守己也挺好的。」 「如此才会一事无成阿。」 收起文件,似乎已经处理完毕。 「你!」 「好了,不跟你废话了,出去,我要开始工作了。」 掏了掏耳朵,冰块女打开了电脑,无视于我。 好你的,客务部副理了不起,走着瞧,我要让你看看老子的逆袭,你就等着被我拉下来吧。 然后咬手帕狂哭吧。 「别再心里偷偷骂我,要骂就大声骂出来,我听的到呢!」 我一怔,这次我确定不是凑巧。 该死,这女人竟然连读心术都精通。 「不过你若真说得出口,薪水会扣多少我也不知道就是。」 可恶阿,总有一天,等我坐上客务部副理,你就不要哭爹喊娘,到时候我一定整死你,让你那张冻死人不偿命的脸哭着求饶! 冰块女的预言隔天就马上应验。 隔天客服信箱果然多了三张客诉单,而房号都是痴汉的五零一三。 餐饮部也马上传来通知,说痴汉正在西餐厅找碴。 冰块女叫我先去了解情况,我马上赶到西餐厅就是见到这模样。 「你们这酒还有没有在更高级的阿,我都喝不出味道。」 痴汉晃了晃手中的酒杯,明显在刁难侍酒师和侍者。 嘖,麻烦。 一个想法突然闪过我的脑海。 如果我早冰块女一步把痴汉服务的妥妥贴贴,她不就会对我另眼相待? 哼哼,就证明给你看,不是什么事都需要你冰块女才做得来。 我走向痴汉所在的餐桌,屈身向前。 痴汉服务守则六:无论是抱怨或者刻意刁难,倾听为上。 「请问有什么问题吗?」 弯起专业服务式笑容,我轻声询问。 瞄了一眼,痴汉点了一杯1997年生產的sirah〈希哈〉红酒,配上他点的小牛膝,应该已经十分对味,理应上没有问题。 你这傢伙最好不要给老子有什么太大的问题,不然老子改日绝对扎一个小人写上你的名字,假以时日有空就拿针开始戳。 「喔,是你啊,昨天你可真是叫对了人。我还没谢谢你呢。」 对着我露齿一笑,如同闪雷劈下,我瞪大眼睛。 这笑实在笑得太猥琐,令人寒毛直立。 顿时脑中浮现许多一言难尽的画面。 保身哥,难怪昨天问你痴汉有没有刁难你,你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所以然,最后沉默的低下头。 为了我们l.l饭店的未来,你竟毫不犹豫的牺牲小我! 这情操是何等的伟大而高尚阿! 你放心,你的慷慨献身,我会订做匾额感谢你的。 接下来痴汉又晃了晃酒杯,喝了一口。 「他可跟我聊了不少你的事。唉,真是酒逢知己千杯少。」 我的事? 收起因保身哥而生的慷慨激昂,我嘴角弯度依旧,但已皮笑肉不笑。 死保身哥,你昨天出卖我多少? 「我的事?真是太荣幸了,你们昨天聊了些什么?」 该不会把我偷吃痴汉迎宾水果中的一颗苹果给抖了出来吧! 「听说,你是farolia出来的。」 痴汉睥睨着我,眼神中的轻蔑显而易见。 「有什么问题吗?」 「没事,只是想到我以前的一个学妹,常常以farolia为目标呢?好像是因为喜欢的人读farolia,而她的成绩却只能读我们marasivo餐旅学院。」 「我说你们这些名校出身的真有多了不起吗?还不是一样混了四年后跑到职场上从基层开始打滚。」 痴汉又晃了晃酒杯,这次一饮而尽。 从他的眼神你我看到许多情感纵横交错,回忆、黯然、迁怒,想必他曾经倾心于口中的「学妹」。 往事追忆无益,徒留无限感伤。 痴汉眼瞳映出了满满的忧伤,我似乎也能感受到其中那淡淡的哀伤。 不要难过,学妹没有选择你,是因为你整型也没用。 至少,她的选择,非常正确啊! 气氛沉默了一阵子,我正开口打破寂静,一道女声已抢在我前面。 「餐点已经凉透,请问是否要换新菜?」 不可置信的张大了嘴,嘴边金牙映着光又闪了一次。 我回过头,复製了痴汉的表情。 身后的服务生,不是别人,正是冰块女本人。 她着了餐饮部的外场服,平常盘起的头发扎了一个好看的发髻,还围了一圈辫子用以固定,并拿下沉重的黑框眼镜,晶亮的黑眸光彩动人,更显出原本五官的娇俏可爱,不似平常的不苟言笑。 愣愣的看着冰块女,瞪大眼睛的痴汉只能点点头。 冰块女银铃一笑,好看的笑容如花一般绽放,逼着痴汉的心花也开始怒放。 「这是主厨专门为您所设计的菜单,希望能弥补刚刚餐点上的缺失。请问需要我向您介绍吗?」 旁边的我像是正在观看电影,只差没抓着爆米花配着可乐喝。 这情形太戏剧化,脑袋来不及运转,我只能在旁边目瞪口呆。 这……这冰块女居然笑了,而且对象居然是这个只会闪着金牙的痴汉? 是天要下红雨了? 太阳要从西边出来了? 还是山崩土石流要来了? 「你……你推荐就好。」 呆若木鸡,连话都说不好,痴汉像一位十七八岁的纯情少年,勾着爱慕女孩的小手就足以脸红。 「那太好了,我推荐这道『嫩煎莎朗佐松露干贝』。这是我们特别选用纽西兰限量的特级牛隻,经过层层的控管,严格把关,保证肉质鲜嫩多汁又弹牙。搭配主厨特製的松露酱,再加上新鲜直送的加拿大干贝,保证您讚不绝口。」 纤纤细指轻摆红唇,冰块女轻声的在痴汉耳边说着:「这是只有您才有的特别菜单喔。」 看到冰块女如此亲暱的对着痴汉细语,不知怎么,我突然变得很焦躁,甚至该说是,火大? 凭什么我连着两天看的冰块脸,现在变得如此和蔼可亲,不是对着我,是对着那头猪。 凭什么那双只有为了布置桌花而露出一次的双眼,为了这头猪,马上就摘了难看的眼镜。 那我是什么? 给冰块女任捡任摔任使唤,她哪时候有这么温柔过? 突然看到痴汉的手正悄悄的往冰块女的臀部伸去,我马上眼明手快地拿备品车上水壶往他的手一倒。 「阿,真是对不起,本来想替你斟满水,对不起,我真是笨手笨脚的。」 我急忙道歉,可却看向冰块女,想示意她痴汉想趁机吃她豆腐的事。 「你……!」 痴汉原本心花怒放的表情变得狰狞,嘴唇少了笑容的弧度,看起来更显得肥厚。 冰块女马上将手上服勤用口布抽起,折成小方巾,仔细的擦拭痴汉的手。 「对不起,让您见笑了,我们的服务生过于莽撞了,还希望不要因此而扫了您吃饭的兴致。」 冰块女又是道歉又是鞠躬的,让痴汉看得十分开怀,马上又让他掬起一笑。 「怎么会呢,我又不是那样鸡肠小肚的人。」 我在旁边嗤着一笑,怎么不是? 为了吃不到房务员豆腐而写了三张客诉单不是鸡肚难道是鹅肝? 冰块女转身接过我的水壶,并凑近对我轻声细语。 「行了,这里没你的事了。」 「刚刚是他要对你……」 我急忙想解释刚刚的行为起因为何。 可冰块女完全不给我解释的馀地,只给了我三个字。 「我知道。」 差点气出病了,知道还让痴汉肆意妄为吗? 「你脑残了吗?知道你还……」 不等我说完,冷着脸,冰块女下了驱逐令。 「好了,你先撤。」 「知道了。」 想再说什么都尽显多事,我抢过冰块女手上湿透的口布,另外扯了一条新的递给她。 冰块女接过口布,横掛在手上,开始忙着帮痴汉点餐。 「好的,那餐中酒的话,我推荐……」 详细的纪录着痴汉餐点的注意事项,冰块女又仔细的复诵一次。 似乎有一堵墙把我完全隔离在外,我才意识到自己的多馀。 退到餐厅一隅,反覆深呼吸几次,焦虑的心情才慢慢回归平静。 我才仔细反省自己刚刚的衝动。 忍不住在内心暗骂自己。 吴肆呈,你刚刚在干嘛? 2-4 谁喜欢你啦! 冰块女可是在工作,工作,就像你平常使用的招牌假笑一样,这只是一种礼仪而已,嫉妒个屁! 慢着,我刚刚在想什么,我干嘛嫉妒? 吴肆呈,你最近真的操劳过度了。 我以手背抚着头,应该没发烧吧。 感觉额上的温度并没有比手背多出几度,我才把手放下,也是,劳碌命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感冒了。 「感冒了?」 刚放下手,额头又被某物贴上,是冰块女的手。 好冰,可却意外的令人觉得舒服。 我摇摇头,冰块女突然意识到什么,急着抽手,但她的手却又被我抓住贴着额头。 「一下子就好,不知道为什么,觉得你的手好冰,好舒服。」 指尖轻颤,但冰块女并没有收回她的手。 我轻笑,原以为她听到这句话更会马上把手抽开的。 冰块女没有多说什么,我们就这样一直维持这个动作,像尊石膏蜡像,一动也不动,直到冰块女手上的温度渐渐由冰转热。 「不去帮mr.john服务吗?」 我放下她的手,她也马上将手收回原处。 「帮他点餐已经是他无上荣誉,休想我再锦上添花。」 冰块女冷哼,拿着服勤的口布抹了抹手,一反刚刚的亲切和蔼。 「这么一身打扮不就是为了替他服务吗?怎么还嘴上不饶人。」 不禁会心一笑,拿掉眼镜的冰块女,脸上的表情变化多端,看得十分有趣。 「谁说我是为了他搞这一身的?你以为餐饮部中谁能搞定他?」毫不留情的赏了一记白眼给我,我却好像早就猜到冰块女的反应,没了之前的恐惧,只是想笑。 「不然你怎么会说,他会来l.l饭店是因为你?而且还要各部门对他马首是瞻。」 眼神一凛,冰块女轻吐了口气,娓娓道出。 「他是我大学学长,曾跟我告白过,不过,我拒绝了。而且在他光顾之前,他就有发消息通知我,我怕他是特意来找碴的。」 我嘴边的笑意凝在嘴边。 脑中自动重组刚刚收集的碎片。 首先是冰块女曾这么说过:「当然有,这次mr.john的所有动作,有一部份是针对我。」 之后再加上痴汉的过往情怀:「没事,只是想到我以前的一个学妹,常常以farolia为目标呢!好像是因为喜欢的人读farolia,她的成绩却只能读我们marasivo餐旅学院。」 然后添上痴汉那娇羞可人不堪入目的口吃场景:「你……你推荐就好。」 最后拼上冰块女那衝击性的一句:「他是我大学学长,曾跟我告白过,不过,我拒绝了。」 重组好的碎片让惊人的事实逐渐成形,我恍然大悟。 难怪冰块女这么了解痴汉;难怪冰块女说痴汉有可能是因为针对他才入住;难怪冰块女要跨职务帮痴汉点餐。 「冰块……喔不,副理,你该不会大学读marasivo餐旅学院吧? 「你怎么知道?」冰块女诧异的看着我。 ohmygod! whatasmallworld! 不是冤家不聚头。 冰块女就是那个选择非常正确的学妹。 难怪她会说痴汉的行动是针对她。 等等,这么说,冰块女也就是…… 「你就是那个对farolia特别执着的那个学妹?」 「果然刚刚应该往那张猪嘴塞一颗苹果的,有够多话。」 轻啐一声,冰块女恶狠狠的瞪向痴汉。 莫名其妙的,我竟然觉得冰块女这个举动非常可爱,不由得又笑了出来。 「为什么会对farolia这么感兴趣阿?marasivo也不错了不是?」 明明两间学院的水准都是一等一的,我不懂为什么冰块女会特别纠结在两间学院的差别。 为了喜欢的人? 不可能吧。 「因为,我想超越的那个人,就在那里。」 认真而坚定的眼神直望着我,我不禁看出了神。 我突然很想知道,那个有本事能让冰块女心动的人,是谁? 再次回到大厅时,只见一群人搬着一堆摄影机,然后吝嗇姐正在端茶招待,订房员边听着话筒确认房间状况,一边设定电脑更新房况。 哇,是来了什么明星,排场这么大。 可最近也没听说还有什么名人要来啊,业务组应该也没有承接什么节目吧。 正当我疑惑时,冰块女走了过来。 她已经换回平时执勤的制服,然后又画上了些淡妆。 看到大厅里架着的摄影机群,冰块女没有任何惊讶的表情,只是快步走入人群里。 「谢谢各位的到来,场地已经准备好了,请各位随我来。」 听到冰块女这么说,每个人都拿好摄影机上手,跟随着冰块女。 不一会儿,大厅又回归该有的寧静,吝嗇姐正在收拾刚刚招待后的狼藉。 「刚刚那群人是?」 我把被拿到桌上阅读的杂志本本堆叠整理,再一一排列于书架上,藉故问着吝嗇姊。 「嘻,暂且先对你保密,过几天就知道了。」 神秘什么? 我不禁在心里咕噥。 吝嗇姊对我甜甜一笑,收拾好桌子后准备回岗位待命,我连忙叫住。 「吝嗇姐!」 看了一下四周,吝嗇姐确认大厅已经收拾完毕又把目光看向我。 「恩?还有什么事?」 我拿起了手机,现在是晚间十点,一天的接客热潮已经过去,估计接下来又有得间了。 「你晚餐应该还没吃吧?走!一起吃饭吧。」 吝嗇姊是服务中心的主任,这几天下来,好几餐都没有正常吃,保身哥已经不知道在我耳边唸叨几回了,再让他唸下去,我的耳朵可受不了。 面对我热情的邀约,吝嗇姊虽说了声好,可却时不时对我投以狐疑的眼神,我只好回以她一抹无害的笑。 l.l饭店之所以有名,不仅仅于服务品质及设施完善,于员工制度中的福利,l.l饭店也是远近驰名。 好比说员工餐厅好了,l.l饭店的员工餐厅分别採四种时段营业,分别为早上、中午、晚上、午夜,基本上全天二十四小时员工餐厅都是不休息的。 而里面的餐点也分成两种,自助餐和套餐。 每个员工可以选择是否要抽出薪资中的一成作为伙食费,月薪五万以上会送三张套餐的招待券,一个月可以免费吃三次套餐,随着月薪,优待券的数量会越送越多,所以也没有人会去抱怨说薪资酌扣一成会有不公平的现象。 自助餐自由取用,套餐则有员工价八折折扣,餐点的品质一点也不输给l.l饭店中供给于一般顾客的水准。 自助餐五花八门,数十种餐点供你选择,无论你要吃薯条、汉堡、义大利麵、拉麵、沙拉、小火锅、咖哩、还是泰式椒麻鸡,在这里你都可以找得到。 若是选择套餐服务,则有日式定食、美式排餐和法式套餐可供选择,虽然要自费差额,可也会有专人替你服务,所以花钱在套餐的人也是大有人在。 毕竟服务别人的劳工偶尔也可以被人服务,是一件非常疗癒身心的事情。 于自助区随手拿了肥滋滋的鸡排、几片蔬菜和番茄加上吐司配成简易的汉堡,吝嗇姊则盛了一大盘的沙拉。 「哇,吝嗇姐你吃这么少阿,减肥?」 「减肥是女人的天职!」 吝嗇姊扫了我一眼,慷慨激昂宣示名言后,于沙拉中倒入油醋汁,拌至每片生菜皆沾匀酱汁。 我不以为意的耸耸肩,一口咬下我的简易汉堡。 那鸡肉的软嫩、洋葱的辛劲、番茄的鲜甜和青菜的爽在口中完美的交织融合,口感丰富得就像一曲小提琴四重奏。 是谁发明汉堡的,我一定要好好的膜拜他! 忙了一天,肚子饿得咕嚕,我又大咬两口汉堡。 吝嗇姊食之无味的嚼着沙拉,眼睛死死的盯着我,彷彿在告诉我,她的沙拉有多不好吃。 「为了减肥夹了一大盆菜,苦了自己也苦了舌头,真浪费薪水。」 我又咬了口汉堡,喔,活着真好! 吝嗇姊眼神转了转,叹了口气。 「你放心,每一次的伙食量我都有好好的规划,所以薪水花得一点都不冤。倒是肆呈,我们什么交情了,你有话可以直说。」 夹在汉堡中的一片西生菜突然从汉堡里掉了出来,我没想到吝嗇姐竟然这么敏感。 不不不,若我把保身哥一直在我旁边碎碎念的事情抖了出来,保身哥不把我杀了才有鬼。 左想右想,说实话都不是上上策。 「我……」 「你如果终于发现你喜欢我的话,快点讲出来嘛!你不说出来,我怎么拒绝你啦唉呀。」 吝嗇姊忿忿的往自己口中塞了口青菜,像是在宣洩不满。 我登愣在原地,手上拿着的汉堡掉到了放在桌上的盘子里,配料重力加速度撒满了整个盘子。 这什么神妄想。 「干!谁喜欢你啦!」 2-5 我可以拜託你客诉吗? 「不然干嘛特别约我吃饭,你平常不就都跟铭哲一起的吗?今天特别约我真的很奇怪。」 我就不能今天特别有同事爱吗? 平常我看保身哥照三餐约你你就没怀疑他对你有意思,今天我好心关照一下你就怀疑起来了,有没有搞错阿。 「我是怕吝嗇姊每天都这么操,你看看,整个脸都凹下去了。」 我拿起手机对着吝嗇姊,让她看看反射在萤幕上的自己。 「呿!小处男少管我了,姊还巴不得我的婴儿肥消肿呢。」 听到那三个关键字,我拿手机的手不经意抖了一下,吝嗇姊一掌按下我的手机,逼得原本被挡于手机后的我只能直视她那狡詰慧黠的双眼。 「哟,小处男什么时候破处的,姊姊怎么都不知道呢?」 共事五年,吝嗇姊多少都知道我的小习惯,特别是我的肢体特别诚实这点,她总是能抓到我不经意提醒的「暗示」。 「我破处什么的为什么要特别告诉你阿?」 我撇过头,拿了饮料狂喝,企图敷衍。 吝嗇姊的好奇心可没这么容易就被打发,一抓到点,她就不断把问题往我身上砸。 「是什么人是什么人?我认识吗?阿,好想知道阿,能让小肆呈破处的人,好好奇阿。快点告诉我是谁!」 我的脸色青了一块,早知道就别那么鸡婆了,吝嗇姊根本就精力旺盛还在,不吃几顿饭应该也还好吧! 你们每天都嘛在见面,我哪需要特别引荐。 「是……一个很奇怪的人。」 我在脑中过滤了冷酷、残暴、没人性之类等等辞汇才终于想到该怎么去形容冰块女。 「怎么样奇怪?」 眼睛闪闪发亮,八卦模式全开,唉,果然是饭店里知名的八婆。 「吝嗇姊,如果有人跟你发生一夜情,醒来那个人不想负责,你会怎样?」 吝嗇姊眸光一闪,眼睛雪亮的跟她手上那把沙拉叉一样光耀。 「当然是把他五马分尸后,丢进海里餵鱼。」 我吞了吞口水,假借要把我的汉堡拼回原状而低头闪避那刺眼闪光。 「小肆呈你居然干出这种事,我真是看错你了!」 「干,不是啦!」 急着想解释什么,可过往的回忆我不想再回顾一次。 噩梦阿那是。 「好吧,我给你三秒解释!」 吝嗇姊悠间的悠间的啜饮着果汁,这场景怎么那么眼熟…… 仔细回想,那不就是保身哥经典的机车脸吗? 够了够了,真是夫妻都一个样。 「吝嗇姊,你就别再问了,我真的很难跟你解释。」 其实吝嗇姊并不笨,可是我如果告诉她,我看不出一天,全l.l饭店的人,都会知道我庆功宴之后跟冰块女滚过了。 吝嗇姊听到这句话,双眼直瞪大看着我,手上的沙拉刀叉「砰噹」跟盘子来个亲密接触。 「小肆呈……你该不会是被铭哲捅了吧?」 我摀着脸,为什么老天要这样对我,我是做了什么坏事吗? 「吝嗇姊,麻烦把你脑内的小剧场停掉,我和保身哥并没有这种超展开好吗!」 「不然你就解释嘛!我听。」 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索性放着不管,再次咬下我刚刚重整过的汉堡。 手中的汉堡被我前咬后咬下到只剩一小口,刚刚我还差点将我的大姆指咬了下去。 远处保身哥刚盛了一大盘的咖哩饭正朝我和吝嗇姊快步走来,一对上我的视线,他马上用唇语说:「你小子在搞什么鬼?」 看来若我没看到他,他可能不会发现我和吝嗇姊。 我对保身哥吐了吐舌头,表示:才不要告诉你。 保身哥的脸倏地一惊,似乎认为我已经把录音档的内容播给吝嗇姊听了,急忙加快了脚的速度。 我把最后一口汉堡丢入嘴里快速解决,一口灌完附餐可乐,收拾了垃圾准备走人。 「看来该是配角走人的时候了。」 吝嗇姊不明所以地看着我,无法理解我口中的意思。 「真巧,你们也来餐厅吃饭?一起吃吧。」 我咀嚼完最后一口汉堡后,保身哥已经走到我和吝嗇姊附近的座位,唱作俱佳的假装巧遇,口气极为自然。 我笑了一下,站起身。 「看来有人过来帮我解释了。有什么事情就问保身哥吧,他最了解了。」 保身哥一脸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我低头在保身哥耳边轻语。 「你如果敢把那一天的事情洩露了一丁点给吝嗇姊,我保证那几十秒的录音也会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传到吝嗇姊的line。」 保身哥听完震了一下,我回头对着吝嗇姊轻扬一笑,吝嗇姊的脸上刷上嫣红,我想这动作似乎又让她误会了。 「先走拉,你们慢慢吃喔。」 不过,反正有是保身哥在这里坐镇,我想他会巴不得把自己的性向好好的向吝嗇姊解释清楚的。 碍事的配角离场后并不想要马上走人,我在远处偷看保身哥和吝嗇姊的互动。 嘖嘖嘖,明明就很相称的两个人,怎么还不快点在一起,是在磨蹭什么? 不过,这也不关我的事情就是了啦,谁知道他们两个在想什么,还是乖乖的旁边抠鼻屎看戏就好。 至今我仍旧想不透,冰块女心里是怎么想的呢? 关于那一晚,坚决不让我负责的理由是什么? 冰块女,你真的好奇怪。 痴汉今天预定退房。 一早起来都可以感觉到阳光特别温暖,空气特别清新,就连穿上执勤时的西装,都能闻到一股清香。 阿!今天的到来是多么的美好。 大厅正门特地铺上尊荣华贵的红毯,全体主管各分佈在红毯的两端,与之前差别在于我脸上灿烂的笑容是货真价实。 可一望向服务柜台,我脸上笑容立即石化。 冰块女与痴汉竟然在服务台有声有笑! 冰块女,你不是拒绝过这痴汉了吗? 死痴汉,被拒绝的还妄想多年以后就有机会吗? 这,这,大胆! 竟然公然在大庭广眾之下调情,成何体统! 看我不将你们速速拿下! 我快步向前,步步走向服务台,柜台接待员微微朝我点了点头。 查觉到接待员的动作,冰块女和痴汉不约而同的往我这边转头。 动作一样就算了,连表情都这么一致是在默契几点的! 「吴副理,有什么事吗?看你神色匆匆的。」 锐利而精明的眼光一扫,刚刚涌上的气势完全被冰块女整个压过,我身体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 「呵呵,今天天气真好。」 说出口我都想自己打自己一拳,刚刚的气势瞬间秒杀是哪招。 「对了,另外想询问一下,请问这两天我们提供的服务还满意吗?有什么地方是我们还需要再改进的呢?」 冰块女对我无奈的摇了摇头,又开始和痴汉对谈。 喂!这句是我的招呼语阿,就算要调情也别抢我台词。 「l.l饭店果然不负我所望,各项服务都做的尽善尽美,在设施方面也是应有尽有,表现相当不错。唯一要说的话就是……服务人员,长相有待加强。」 向我投射了一眼,痴汉缓缓说出。 youareverygood! 「了解,针对您的宝贵意见,我们会好好注意,谢谢您!希望您的下次光临,我们将能达到您的期望,我就先告退了。」 急忙接了这句话,踩了台阶下,我努力的把嘴上的笑容给撑大,才忍下了刚刚爆粗口的衝动。 死痴汉,我决定回去扎稻草人了,你给我等着! 少了我的介入,痴汉和冰块女又回去原先对谈热络的样子。 冰块女不时点头认同,并且偶尔还会弯嘴微笑。 摀着脸,我后悔莫及。 吴肆呈,你刚刚在做什么,有够丢脸的。 一个人是怎么能够自取其辱的这么成功。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痴汉突然大声惊呼,回头我看到柜台接待带有歉意的笑容,还有一旁嘴角微扬的冰块女。 发生什么事了? 「怎么可能住一晚就花了十万多,我要看明细!」 急急忙忙的抢了接待手上的明细单,事实上他本来就有权力看,根本用不着抢。 眼球不断上明细单上上下游移,痴汉的脸色已没了血色,苍白一片。 从皮夹中缓缓的拿出皮夹,痴汉说了句:「刷卡。」 声音乾枯而虚弱,像极了奄奄一息的长者。 我看着他的背影,随手伸进口袋,摸到了那三张客诉单。 赫然才想到,我刚刚就是要问他这三张客诉单该怎么补偿他。 痴汉在单据上签了名后,拖着漫长的步伐准备离开,那颓若的身姿,彷若六神已迸出灵窍。 「等等,不要走。」 像韩剧一般,我以深情的眼神叫住了痴汉。 痴汉转过身,眼神惆悵,一脸快哭了。 「关于这三张客诉单……」 我甩了甩手上的单子,痴汉立刻双眼瞪大,抖了抖他那肥厚的双唇。 「关于l.l饭店的服务,我都十分满意,先前的客诉一律作废。」 声音幽幽,我当场错愕。 那声音的气息极度微弱,却将我原先打好的算盘被一击撞碎。 作废? 你不客诉,冰块女怎么知道我的厉害? 而且现下你正常反应不是应该是要质疑我们饭店坑你钱吗? 给你逮到机会可以抢劫我们,却不把握,这是那个被形容很「贪小便宜」的痴汉吗? 你度量没有那么大吧? 我拜託你客诉好不好,客诉不是你的专长吗? 面色槁灰,痴汉拖着长长的步伐走出饭店。 直到他离开前的那一霎,我仍不敢相信,依之前报导过的先例,他不该这么忍气吞声的,而是讨价还价让自己也不至于吃亏。 冰块女确定痴汉走远后,开始窃笑。 我忍不住疑惑,走去问冰块女。 「怎么花的,居然能花到一晚十万?」 「哼,1976年的cabernetsauvignon红酒,连我都不一定捨得喝。」 「他不是开奥迪吗?这点钱应该花得下手吧。」 「那是仿车,他一个月薪水可不到五万呢。」 我张大嘴,据我所知,1976年的cabernetsauvignon红酒,市价最便宜也要三万二,而我们饭店的价钱……没记错的话一支就五万多。 难怪他刚刚脸色会那么白,就像血被抽乾一样。 「他刚刚居然没有客诉耶,太神奇了吧!他英文名字应该是john而不是jack吧?」 冰块女冷冷一笑,看了下手錶。 「十二点半吗,看来时间刚刚好。巧妍,开电视给这傢伙看。」 3-1 微微一笑,非奸即盗。 吝嗇姊依言,拿了遥控器并转到了固定的电台,我看到电视里正播映着痴汉那肥滋滋的脸,是一个有关于介绍名店的节目,似乎名气还不小,底下标题耸动地写上:直击名家mr.john光临l.l饭店! 我当下了解到这节目绝对跟那时候神秘兮兮的摄影机群有关,节目中的主持人时不时以她甜美动人的笑容对着痴汉,一点都不嫌弃痴汉长相非人的事实,果真敬业,我深感钦佩。 「请问您这次的光临是所属于公事还是私事呢?」节目中的主持人不停的访问着痴汉,痴汉笑得灿烂开怀,彷彿阳光就在他的正上方。 「算私事吧,想单纯休息顺便体验l.l饭店的顶级享受。」 「那请问mr.john,您认为l.l饭店的服务如何呢?」 「整体而言我认为是个全方面都会为你设想到的饭店,一般饭店的主旨是宾至如归,主求的是给客人归属感。l.l饭店则是正如其名『失落之地』一般,来到这里好像来到了秘境一般,所有一切都充满新鲜感。而且每个造景的设计都各有意义,l.l饭店给我的服务超过了我的想像,这里不仅像是个家,还有一种「饭店之内皆兄弟」的感受,服务员不仅像是你的家人,更像是你的朋友。整体而言,我的评价是五颗星。」 五颗星? 天啊,痴汉你什么时候会说人话了! 「五颗星!观眾朋友,你们听到了吗?l.l饭店是目前以来自mr.john评价获取五颗星的饭店,还在等什么?快点预约入住l.l饭店吧!」主持人以夸张的口吻对着镜头大肆宣传,但我注意的重点并不是那个,而是她若隐若现的事业线…… 呃不是,总之这画面实在太不可思议了,我久久反应不过来,看到这节目,我了解为什么痴汉刚刚的动作这么反常了。 「评论家最忌讳的就是前后评论不一,所以在他最满意我们服务时就要先发制人,如此,最后吃亏的才不是我们。」 原来昨天在大厅架着摄影机组的人群,就是这个节目的摄影组和幕后人员,冰块女趁着痴汉吃饱饭龙心大悦,就接连邀请他参与这个节目的拍摄,而痴汉就顺其自然得自己跳入油锅然后自己把自己推入深渊,他在这节目里给l.l饭店极佳的评价,若再客诉,只会让人怀疑他的评论失准。 「这样真的可以吗?感觉好像做了坏事一样。」我想到痴汉离开的最后一幕,不禁觉得他十分悽惨可怜。 「那笔帐我可没有算上让我侍酒的钱,而且酒我还帮他打了八折,身分尊贵的客人,当然要配得起尊贵的价值,不然怎么对得起我们这些高阶主管这三天因为他天天开会。」冰块女白皙的脸泛起了诡譎的笑,嘴里咬的字尽显冷嘲热讽。 「是没错,但这么说也太……」可想想在所难免,她本来在客务部就有一大堆公务得忙,痴汉一任性,她不仅得丢下手边工作,还得想办法应付痴汉,根本劳筋伤骨。 「还好吧,谁叫他要开audi。」晃了晃手,冰块女转身走向办公室,我则仔细咀嚼她的话才发现她意有所指。 ……这是在暗着骂痴汉是「奥客」吗? ——好的,那餐中酒的话,我推荐…… 想起冰块女当时跟痴汉推荐餐中酒时的笑容说有多甜就有多甜,原来这就是原因所在,全身起了鸡皮疙瘩,我寒毛直竖。 比起痴汉的淫淫一笑,冰块女甜美可人的笑容更为恐怖,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阿,稻草人该不该多扎一个,冰块女本名叫什么来着? 送走了痴汉,于休息时间我笑眼弯弯,甩玩着手上的手机,保身哥在我对面正襟危坐。 「说!你跟那个那金牙约翰说了我什么?」低着头,我能看见保身歌的冷汗直流,他嘴角抽了抽,却又紧紧闭上嘴巴。 「没关係,就告诉我你们是怎么开始谈起我的就好。」保身哥眉间一滴汗飞快的窜了下来,依然没说话只乾笑了几声。 「有话好说,咱几年交情了,你说是不?」沉默过后保身哥突然跟我套起交情,嘖嘖,这案情果真不单纯。 「兄弟是不该有所隐瞒的,咱几年交情了,你说是不?」瞇眼一笑,保身哥该知道这是我生气的前兆,但他不知道的是,我没有生气时也是能瞇眼一笑的,见我一笑,保身哥已经抽直的背震了一下。 「恩……就是mr.john一见到我,便脱口而出:『是哪个混蛋叫你来的?』,我看他已经十分了解你,便跟他搭话几句,不知不觉我们就彻底聊开了,哈哈。」 「喔?原来是这样。」十分了解我?所以我是混蛋囉? 「没错没错。」打哈哈地对我笑了几声,保身哥企图想藉机蒙混过去。 「那想必你也说了:『就是你想的那个混蛋。』或者『没错他真的是一个混蛋!』之类的话吧?」我脸上的笑多开了几度,保身哥的笑呈僵化掛在脸上。 「怎……么可能有那种事呢?」 「喔?那看来是这些年我不够了解保身哥了?」我笑脸依然,保身哥阿保身哥,温文儒雅风流倜儻,聪明一世,还不是栽到我手上? 「怎么会呢?全世界就你最了解我了!」 「喔,这样啊。就我认识的保身哥,一定会这么嘴贱的!」保身哥眉角抽了一下,又是一滴冷汗。 「那这个部分,我想你是误会我了。我一直以来都不擅言词。」听到保身哥的说词,我差点破功直接翻了个白眼,不擅言词你个头,大学四年蝉联辩论比赛的冠军四年,我看要不是投身餐旅业,他必定成为一名律师。 「喔,需要支援吗?好的,好的,我马上去。」突然保身哥说出了这么个句子,接着马上起身,对我投了一眼。 「抱歉,vip层需要支援,我先去了。」充满歉意的语气,我没省略他嘴角微扬的笑意。 「没关係,去吧,我先上个洗手间。」挥了挥手,想也知道保身哥是找藉口开溜,我将手机随手放在桌上,反正要整他机会多的是,不差这一次。 保身哥充满感激的点了点头,头也不回的迅速溜走……我原本是这么认为的,但上完厕所回到办公室时,我却看到他背对着我躡手躡脚滑着我手机在找着什么。 哼,在我手机还有什么东西能让他找,不就那次的录音嘛!脚步悠悠,我儘可能不发出脚步声,步步逼近保身哥。 「season,你早上委託修理的錶今天已经送回来囉。」耳麦突然传来前檯经理amy的声音,也只有她会老老实实的叫我的英文名字,逼得我不得不先摁着麦克风先回个收到。 我的收到立即惊动到保身哥,反射性先跳了起来,可手机连带着他的动作一齐播出了音讯:「保身哥阿……」 事跡败露,保身哥又慌又急,慌乱得想先将音讯切断而使劲压着开机钮让屏幕全黑,萤幕关掉是关掉了,可音讯却没有;发现这一点后,他手足无措地又点开萤幕,平时滑开我手机锁屏不需要一秒的手指居然因为心虚而开始笨拙,连连错了两次,想要滑第三次时,音讯戛然停止,而保身哥慢动作将脸面向我施了尷尬一笑。 我不是没猜过保身哥会找机会偷偷将录音删掉,而是没料到事情真发生在我眼前时他的反应比我想像得更有趣,回予保身哥一笑,放开摁着麦克风的手…… 等等,摁着麦克风?难不成……我表情骤愕,停了半拍才缓缓将手放回原处,看见我动作上不自然也察觉我刚刚捏着的东西正是麦克风,保身哥瞬间理解了什么,瞠圆了眼。 「我求你告诉我你麦根本没开。」这是入行来第一次,我看到保身哥完全屈居下风,真心诚意地恳求我。 「很遗憾,不只有开,还电量充足。」予以苦笑,虽然我也很想回以肯定的答案,但耳麦这头已经开始热烈地讨论起来。 一片静默,纵使是那个以舌灿莲花口若悬河能言善辩而为人称道的保身哥现在也是无话可说。 「往好处想嘛,吝嗇姐现在也不一定有班阿,阿这样好了,我帮你看看吝嗇姐有没有班……」 「肆呈,不用了,我正好要下班。」我和保身哥一同探向声音发源处,吝嗇姊将总机室日报资料放回资料柜后旋即往更衣室的方向扬长而去,速度快得让我和保身哥来不及问声她什么时候就到办公室。 那天,客务部服勤人员全体均从耳麦收听到一则音讯。 其中令男性员工部分暗自窃喜,他们可终于见识到恬淡如君子的保身哥真面目;部分女性员工暗自哭泣,原来保身哥早已心有所属,但其中受最大影响的则是…… 服务中心主任杜巧妍,在录音播放之后一改平时的三分短裙,开始穿起九分长裤,仅露出因高跟鞋设计的一块小肉,大腿的迷人风姿被包裹得密不透风。 再见到保身哥已经是两三天之后的事,双眼呆滞无神,走路摇晃无力,犹如风中飘零的柳枝,看到了我,他翻了翻白眼,什么也没有对我说,转而走去服勤,我默默的对他行了个礼。 后来,在人事室公佈栏上贴有保身哥的休假公告,原因不言而喻,眾人皆知。 可能只有我看到,那张公告下註明了:其所有职务将由我代为处理,喔不,这可真是大大的不妙。 临近我下班时间时,冰块女把我召到了她办公室,我战战兢兢的站着,仔细盯着眼前女人的一举一动。 女人修长的细指握着咖啡杯喝了一口,姿态优雅迷人,但见识过这女人的恐怖之处后,眼前女人的每一个举动都让我如坐针毡。 「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用字精简,肃杀气息浓厚,真不愧是冰块女,只说一句话也能让人有置身于狂风暴雨的错觉。 我微微扯起已经暗喊不妙的嘴角:「我知道。」是因为保身哥调动的事情吧。 「没有不满?」 她反问,可我哪敢有不满,磕头下跪都还来不及了,保身哥再怎么说也算是客务部门的主干成员,我想少了保身哥,整个人力运作算是折了一翼,而且也因少了保身哥,看似只有一纸公告,可实际上人力的安排又要重新调整吧。 「怎么敢,这次是我的错。若造成你的麻烦,我向你道歉。」这次是真的玩大了,我真的没料想到保身哥竟然会因此影响工作。 「没事。」冰块女没有接话,淡淡地喝了一口手中的咖啡,然后静静的吐出这四个字,不带着任何情绪,就像这起事件仅是一件小事罢了,我不可置信的眨了眨眼,这冰块女转性了? 今天是被下蛊了对吧!太反常了,太不像冰块了,我差点用「天使」形容她。 「但相对的……」就知道!语气转折,必有隐情,要扣薪对吧!我知道你想扣很久了! 「你得跟我回家。」一抹甜笑漾在冰块女脸上,我感觉到浑身的温度已经抽离,微微一笑,非奸即盗,冰块女肚里卖着什么药? 等等,我好像忽略重点了,通常说出这句话,很明显是就是在暗示…… 「为什么要去你家?」 「你说呢?」 望着冰块女难得的笑脸,脑中充斥中儿童不宜的画面,我吞了吞口水,难道冰块女…… 不不不,我在想什么,再怎么想……嘴角不自觉抽起,这不可能吧?该不会…… 脑中不自觉晃过一画面,是冰块女拿着显示两槓的验孕棒不怀好意的看向我。 3-2 一句话,娶回家! 回望冰块女,看不出来啊……果然那脸面瘫成那样就是特别深藏不露。 「还记得路吗?前面直走左排第三间的公寓。」 心怦怦的跳,我刻意放慢脚步,可却也让冰块女误会我不熟悉地况。 「原来如此,一段日子没来,有点忘记了呢,多谢提醒!」 笑着搔了搔头,对冰块女致歉。 吴肆呈你道歉个什么劲,你也才三四天前来过而已,忘记本来就是很正常的事。 还有这地形老子怎么可能忘记,谁守身了二十五年突然破处会忘记自己贞洁丢在什么地方? 最该吐槽的一点,为什么到最后我还是来了? 这根本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自找死路阿。 吴肆呈,你是蠢蛋,绝对是蠢蛋! 难道……这表示,其实我还满期待的? 脑中又浮上许许多多让人脸红心跳的画面,阿,糟糕,我在想什么? 真是差劲,我现在脸上一定很红。 一路上进入公寓,走进电梯,冰块女没再多说什么,我也不知道该讲什么才好。 不停跳动的心脏就已经让我不知所措,砰砰的心跳声震得我接近耳鸣。 再差几步就会到冰块女的房间,我的步伐已经接近了机械化。 「小嵐,回来啦。」 突然,一位大婶叫住了前方的冰块女,看到了我,脸上露出了曖昧的笑容。 喂喂,这位大婶,我严重怀疑你脑袋里正放映着不怎么纯洁的小剧场阿。 开口想解释什么,可我要解释什么? 「张嫂,好久不见。」 扬了一抹笑,冰块女跟那位大婶点头打招呼,我也只能点头示意。 「你们好好玩,我先走了。」 大婶看了看我,羞羞的又转身窃笑。 我瞄着冰块女的表情,脸上一派从容。 你这女人也太冷静了吧。 该不会这对你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大婶走后,我和冰块女又回到先前静默的气氛。 「你跟那位大婶的关係好像很好?」 为了缓和气氛,我随口找了个话题。 「她是楼下的住户,在做看护的工作,已经有十年以上的经验了,刚刚应该也是忙完工作正准备回家。阿对,张嫂曾经称讚过你喔!」 「我?」 素昧平生的,刚刚才初次见面,哪时有机会可以给我称讚了? 「张嫂说你的身材很好。」 说着还不忘竖起大拇指,隔着眼镜也能看见冰块女水灵清透的眼珠发出的闪亮眸光。 霎时我脸上暗了一片,虽然现在冰块女的表情十足可爱,可是这句称讚怎么想都是往不好的方向在前进。 「那一天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那大婶……喔不,是张嫂,会这样说?」 对我投来一脸訕笑,冰块女的五官奸巧巨滑了起来。 「好啊,你想从哪听起?」 「从、头、到、尾!」 「喔,那就得从某人一看到我,不知怎么得,正脸都不看我一眼,只是不断的弯腰狗腿打马屁,然后手上的酒杯不停歇的一杯接着一杯,结果怎么着了?短短一小时之内就醉得不省人事。开始跟我发牢骚了,说我早不来晚不来偏偏那天去跟你抢饭碗,你可是为了升职不断拚死拚活到现在,可我一来就顺手捡了便宜。」 头上掛满无数黑线,我已羞愧到不能再羞愧。 怎么可以脱口说出那么多废话,还让冰块女全部听到了。 「然后最后醉到四处去发酒疯,欸,当天宴客不只有l.l的员工,还有一大部分是外来的宾客阿,掛着l.l饭店的名牌给我到处发疯,真恨不得那时就把你给杀了。」 冰块女迅速的看了我一眼,换得我惊恐一脸。 不是开玩笑的,她绝对有想过,甚至已经想好尸体要丢到哪边了吧。 「要不是你还有点用,我绝对把你给五马分尸。」 「小的罪该万死,谢娘娘开恩!」 「哼!知道就好。」 「原本想说你那蠢样会有人负责处理,结果居然一个都没有,康铭哲直接跟我建议把你扔到回收场。」 什么!保身哥我觉得我对你一点都不愧疚了。 「所以你最后就把我扛了回家,之后……」 了解了事情开端,后续我渐渐的抓得出头绪。 我没有再说下去,接下来的剧情我已经心里有数。 已经走到冰块女房前,冰块女晃着钥匙先一步走去开门。 从侧身来看冰块女,坚定的眼神,挺直的后背,彷彿对任何事毫无畏惧。 但自发生那件事后,我却没看过她掉过一滴泪,或者委屈的嚶嚶哭泣。 没有,似平常的一派冷静,还送我一套衣服。 遇到这种事还能如此泰然自若的女人,世界上有几个? 精明能干,不苟于笑,做事决绝,但是我知道的,那冷面之下的身材却纤瘦细弱,弱不禁风。 可即使是这样的人也需要朋友吧。 需要到,即使是砲友也罢。 突然又一阵鼻酸,为什么只要去尝试了解这女人,都会让人这么心疼。 为什么没有人能给她倚靠,为什么不试着让人了解她,为什么不试着示弱,总是逞强? 不管是捡我回家也好,上层刁难也好,到最近的痴汉事件,冰块女没有抱怨什么,但却把所有事情一丝不苟的解决。 再一次的,想抱住冰块女,但鉴于上一次的经验,我没有贸然出手。 等等! 突然想起上次在馥凝厅的场景。 为什么冰块女那时明明对我的碰触异常反感,但今天却对我如此邀约? 突然想透,我体认到我的愚笨。 冰块女怎么可能会需要砲友? 她连轻轻的拥抱都忍受不了,又怎么会轻浮到能随便与人鱼水交欢? 心思细腻如她,是不是我一直说要负责任,可却总是让她看到我的不情愿,而 她并不想造成我的困扰。 她要我以为她把我当砲友,这样我就不会一直因为要对她负责而耿耿于怀。 吴肆呈,难怪你输人一截,人家什么都替你想好了,可你呢? 连自己捅出什么蠢事都不清不楚。 「我说过了,我会对你负责!我是认真的,没有不情愿!」 握住冰块女正转动门把的手,我直视着她的脸。 显然被吓到了,看着我,冰块女嘴角开始在忍着什么。 我对上那双隔着眼镜却不失晶亮有神的眼睛。 慢慢的接近她的脸,十公分……五公分…… 此时我该做什么,已经确定到不能再确定。 「哈哈哈哈哈,抱歉抱歉,真的忍不住。」 就在鼻子快蹭上冰块女的脸颊时,冰块女突然放声大笑。 「我说,你想给谁负责阿?张嫂吗?」 听到冰块女这么一说,我一楞,没再继续靠近她。 为什么要这么说? 而且从刚刚就一直张嫂张嫂的。 这……怎么有点不详的预感。 「为什么我要对张嫂负责?」 「你可是把你青春的肉体全给了张嫂了呀。」 笑了一会儿,冰块女还是止不住,乾脆直接蹲在地上笑。 此时我的脸已经不是黑掉可以说明了。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给我解释清楚! 不会吧,不是吧,喔买尬,老天不要这样对我。 「为为为为为……为什么会扯到张嫂那边去?」 「张嫂可是好好服侍了你一夜阿。」 冰块女諂媚一笑,我瞬间顏面神经失调。 「将孤男寡女置于一室,你是何居心?」 激动指着冰块女,她不以为然,只是笑得更开怀了些。 「哈哈哈,我之前有看过张嫂工作的样子,就想说你再惨都不会比中风的病人难照顾吧,所以请张嫂来帮忙囉。专业的就是不一样!」 我差点没昏过去,拿我跟中风病患比? 回想了那天醒来后所发生的情景,我不禁又指着冰块女大喊。 「那你说我折腾你折腾到半夜又是怎么回事?」 闻言冰块女总算是把笑声止住,板起了脸。 「你那天回来吐了我客厅整个都是你知道吗?为了清地毯我清到凌晨两点。」 误会大了。 完了完了,吴肆呈,你真的完了,苦主另有其人。 而且真正的苦主还是…… 脑中浮现张嫂那张曖昧羞涩的脸。 我毛骨悚然。 「冰块女,我可以唐突的问你一个问题吗?」 轻轻点头,表示授权,我接着继续说。 「假设你今天为了照顾一个烂醉的男人,结果这个男人对你就后乱性,强要了你,你会怎么样?」 赏了我一个白眼。 「我有柔道三段。」 「不是的每个人都有柔道三段的嘛!」 「那你为什么要我假设『我』?」 对喔,我在白痴什么? 「喔,对不起,是我错,我重新说明。我有一个朋友,他有一次喝个烂醉,之后醒来发现他在别人的房间里,衣服也被人重新换过,他猜他应该是酒后乱性了,可是对方并不要他的负责,然后他在某个机会之下发现,跟他发生关係的另有其人,可是对方也丝毫没有要提起这件事的意思。你说,这个时候,站在女人的角度上,你会希望我怎么做……喔不,是我朋友怎么做?」 「一句话,娶回家!」 认真听完我的问题,冰块女斩钉截铁的说。 「不是吧,要是对方已经结婚了呢?」 听冰块女的回答,眼睛和嘴巴马上o字了起来。 天啊,张嫂已经徐娘半老了吧? 不对,是已为人妇了吧! 「如果是张嫂的话,她丈夫刚好已经去世三年囉,若吴副理有意思的话,绝对是没问题的喔!」 这样啊……这样倒是可以考虑。 思忖了数秒,我才发现我的心思已被冰块女全看透。 「喂不是吧,我都说是我朋友了!」 拿出了手机,滑了几下,冰块女马上把手机萤幕拿到我眼前。 「天啊,吴肆呈,你跟张嫂速配指数高达九十六耶!娶了娶了。」 「我都说是我朋友了……」我哭笑不得,是很感谢冰块女如此正视我的问题,但她根本完全听不进任何话,完全就想凑合我跟张嫂。 「就我知道的,通常开头为:『我有一个朋友』的,主词只有『我』,剩下的都是赘词。而且你解释得那么清楚,根本就是身歷其境。」我乾笑两声,你可以不要这么敏感吗? 「我说,要负责你也少不了吧!我不管,捡我回家,这件事你也有份!至少该好好的监视我一举一动吧。」就把我丢着自己出门,让我被张嫂毛手毛脚,简直可恶! 「我去帮你买衣服了。」一句话简洁俐落,我已呆若木鸡。没救了,撇不掉了,认命吧,其实张嫂也不错啊,至少不会像冰块女这样冷冰冰、不人道,又想像力丰富,应该可以去办登记就好了,年纪大的人比较不喜欢过度张扬,这样我也可以省下不少钱,也不用花钱邀请那些准备对我幸灾乐祸的混蛋。 3-3 「办登记就好,婚纱婚宴应该就不用了,反正年纪大的人也不会重排场,至于邀请函也不用印了,因为来的那些也是来看好戏的损友。」我抬起头,只见冰块女的眼睛正全神贯注的盯着我并且解读我的想法。 「你可以不要看透个人隐私吗?」虚着眼,我已无力吐槽,只求冰块女放我一马。 「你可以隐藏好个人隐私吗?」一脸戏謔,冰块女学着我的语气,讲得似乎全是我的错。 「谁让你学会读心术了?」我气急败坏,说到底还不是因为她太神通! 「谁让你的想法全写脸上了?」蹙起眉,言语间透着丝微无奈,乍听下还有点委屈。 「我哪有把想法全想在脸上?不然你猜猜看我现在在想什么阿!」哼,绝对猜不出来吧。 「刻意挑眉,你是在想我绝对猜不出来吧?」我大惊失色,忍不住朝自己的脸摸了几把,难不成脸上真有写字? 冰块女拍了拍我的肩:「虽然知道你设宴的可能性不大,不过如果你要设宴在l.l饭店的话,我可以请宴会部算你八折。」 这什么!根本不像安慰! 「可恶!你为什么可以这么从容不迫,明明就发生一件很严重的事,你为什么可以毫无罪恶感!这整件事明明就是在你房间发生的。」 「喝个烂醉,酒后乱性,醒来后发现在别人的房间里的可不是我啊。」冰块女以悠悠的口吻调侃我,我无话可说,甚至无从反驳。 抚着头,我思考了几秒,反覆踌躇不定,最后终于开口。 「副理,如果张嫂真的答应我的求婚的话,你也算我的媒人,你可以见证我和张嫂的婚礼吗?」思考了很久我才下定决心,这种事情不该顺风而过,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该承担什么就得承担什么,逃避不是办法。 抬起头正对冰块女,看到的早已不是冰块女的脸,而是冰块女的手机镜头,暗喊不妙,闪躲已来不及,脸部肌肉僵硬而扭曲。 「吴肆呈你的想法还是一样没节操耶。」冰块女收起手机,露出已经憋笑很久的脸,然后开始放声大笑。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为什么拚死拚活的五年比不过眼前的女人,她远比我腹黑好几十倍阿,我靠,这不是坑爹什么才叫坑爹。 「就你这醉倒就睡死的身体,还妄想扑倒谁?」冰块女笑完刚休息,仔细瞥了我一眼,马上又开始大笑,脸颊染上一层酡红,我羞赧得想挖洞直接把头埋了。 我一直以为的酒后乱性根本什么都没发生,难怪那天冰块女反应那么平淡,我竟然还妄想了跟我乱性的对象是张嫂,天啊! 是真的守贞已久所以对谁都充满性幻想吗?这些日子我日思夜想到底要怎么负责根本白费,脑中所想像的事根本从没发生过。 「不过若你真的想娶张嫂,我是真的能帮你说媒看看。」作思考状,冰块女以虎口撑着下巴。 「不用了谢谢。」立马谢绝了她的好意,我只想要赶快忘了这件事。 「虽然你在张嫂眼里也不过是个中风病患而已。喔不对,你好了一点。」当然是我好了一点,中风病患能跟我比吗这是? 「你是『身材很好的中风病患』。」 ……冰块女,你真的不适合说冷笑话。 「你早就察觉我把那天的事情想歪了吧,为什么不早点说破?」睥睨着冰块女,只见她轻巧的从容一笑。 「为什么要说破?让你自寻烦恼多好玩啊!」 恶魔! 「过分,欺骗我的感情,我一直在内疚你知道吗!快点把那个录影删掉!」 「不要,你看看你这表情,多经典阿。」冰块女眼光中尽泛着狡黠,浑身无力,我知道我斗不过这女人,只能像一隻束手就擒的羔羊,任人宰割,现在去回想冰块女从哪时候就已经开始布局已经毫无意义,想必我一定早就步入陷阱。 「所以你今天要我来你家的目的是什么?」 「拿你的西装外套,你上次忘了拿。」 「就这样!」 「就这样。」 「顺便录下我刚刚那蠢样?」 「那是你另外送我的。好了,该进去了,我们在外面聊得够久了。」转开门把,冰块女拉开了门,邀请我入内。 进屋前我先以公事包测试过,确认安全后才往屋内踏入第一步。 看着我的动作,冰块女忍不住吐槽:「这里是我家,设机关会不会太自找麻烦?」谁知道,为了整人,她还不是设计了层层情节,不嫌累阿? 「防人之心不可无。」歷经过这女人的可怕,我不敢掉以轻心。 「随便你。」耸了耸肩,冰块女不在乎地关上了门。 一进客厅,冰块女为我倒了杯水,转身又走进卧室,百般聊赖下我开始参观冰块女的客厅,米白浅灰交错的设计,让人温馨备至,可本人,嘖嘖,不寒而慄。 客厅里摆放着许多的书,大多是描述心理治癒的,也有正面思考的,还有摆放一些有关餐饮专业知识的。 这只是其中一隅,另一边的书柜摆放的书更让我咋舌,满满一书柜摆放的皆是专业医疗书,有关于如何自癒忧鬱症、自闭症、强迫症,以及幽闭恐惧症。 冰块女收集这么多心理症状用书做什么?莫非她本来想去考心理医生? 她是心思敏捷没错,但那个性……怎么也不像电视上无论如何都是慈眉善目的心理諮询师阿,往下一瞥,一本书封熟悉的让我忍不住伸手去触摸。 「原来你对那类书也有兴趣阿?是心里有病?」指尖还未触及书面,就被冰块女打断,冰块女阿冰块女,直话直说不是这样用的。 「我身心灵皆健全,无须操心。」 「喏,拿去。」冰块女把西装外套递给了我,似乎也帮我烫过洗过,闻得到一股清香,开口正想感谢,到嘴边却变成:「没有撒上令人全身发痒的配方吧?」 「看不出来你有受虐属性,一下希望我设机关;一下又希望我让你全身发痒阿?」 此时冰块女已经拿下了眼镜,一脸玩味的调侃着我,看到那双清透彻亮的眼睛,和那副表情,犯规,太犯规了。 脸颊两侧泛上一股热潮,我竟开始脸红了。 「没有就好,我先走了。」我飞快地走出冰块女的家,模样像极了落荒而逃,关上门,我无力的轻靠墙壁,内心的悸动是怎么回事? 还有,那本书。 虽然没有亲眼确认,但那本书的书封我不会认错那是我高中那届的毕业纪念册,冰块女竟然跟我同一所高中还同一届毕业? 怎么了这世界,明明环绕一圈需要四万公里,却总是让我想说一声whatasmallworld! 时隔一个礼拜后,保身哥精神饱满的回到工作岗位,与我的失魂落魄成了对比,在帮保身哥代班时,我终于体认到他平日的辛劳,也见识了vip楼层那群被丈夫忽视久了的闺怨贵妇党的恐怖,她们有的是时间;她们有的是花招。 最重要的是,她们有的是钱。 我终于知道风度翩翩温柔儒雅温润如玉文质彬彬玉树临风的君子之称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获得的,必须经歷过那群花姿招展笑靨如花浓妆艳抹百般刁难时间很多的贵妇团考验,这不是人人都能达到的境界。 那群贵妇团可以为了问你:「这口红好不好看?」、「我的指甲漂亮吗?」、「我新整的鼻子美不美?」等等奇怪的问题而把你请进房间,此时面对饿虎扑羊的她们你还要时时刻刻注意她们的举动,避免手一稍微碰到她们吹弹可破的肌肤,只要她们娇嗔喊一声:「非礼阿。」 包你跳到黄河都洗不清。 我真该对平时把这些贵妇服侍的妥妥贴贴的保身哥致上无上的敬意。 「好久不见。」 我主动跟保身哥打招呼。 「好久不见。」 保身哥灿然一笑,语气如春风般温柔。 「这一个礼拜辛苦你了,有什么问题吗?」 「除了埋怨我不够温柔,保身哥为什么不赶快来上班之类的一些怨妇需要给你处理,其他没什么大问题。」 「辛苦你了。」 又是一笑,温浅弧度勾出完美的脸部轮廓,附近的女子无不为之心动,但很抱歉,我是男的。 这笑对我来说只有胆战心惊的份,而且眼前这保身哥越看越不对劲阿,照平常他哪里对我这么体贴了? 3-4 「恕鄙人一问,保身哥身体有恙?」 「在下身体健康,多谢关心。只不过……」 「只不过?」 「托某人的福,我暗恋三年的恋情告吹了。」保身哥加深脸上的笑意,晴天霹靂,我看见保身哥笑意中的咬牙切齿,我之前在梦中的诅咒咒效了。 「你跟吝嗇姊告白了!」脸色惨白,误人姻缘可是会倒三辈子楣的。 「你那录音档一播出,你说我能不有所表示吗?你说我能在巧妍面前说:『没那回事。』吗?」 「吝嗇姊居然拒绝你了?不会吧,我以为你们两情相悦耶,那次气氛明明那么好。」上次吝嗇姊不小心亲到保身哥嘴角时,很明显就是害羞了,如果她不喜欢保身哥,那反应不该是那样。 「也许,她是喜欢我,但,与另外一个人比起来,我什么都不是。」似笑非笑的弯了嘴角,保身哥苦涩的笑了笑,天啊!保身哥你可以回復原状吗,你这样我以后怎么捅你刀。 苦情男根本不是你的style! 「对、对不起。我没想过事情会那么严重。」气氛尷尬至极,除了道歉我已想不出我能为保身哥做什么。 「没关係,不怪你,那只是意外而已。我还要谢谢你愿意帮我代班。」 ——我还要谢谢你愿意帮我代班。 这句话在我脑中无效回盪,喔天啊,保身哥竟然对我用了敬语?世界末日果然要来了对吧! 先是冰块女对痴汉笑,后是保身哥对我说敬语。 冰块女对痴汉笑是因为藉机大坑痴汉一笔,那保身哥对我说敬语又是因为什么? 我重力晃了两下我的头。 吴肆呈你在搞什么,不是每个人都像冰块女这么腹黑的好吗!要不是你,保身哥就不会被拒绝,他和吝嗇姊也可以像之前一样。 儘管仍旧胶着在原地,却也不会像现在这般如此难堪,保身哥深邃的双眼像磁铁般,我忍不住被吸引,但仔细看清他的眼睛后,才发现,里面空无一物。 儘管笑弯了眼,可我看不出来他的快乐,这时候才感觉大事不妙已经为时已晚,我后悔莫及。 这次真的造孽了我。 保身哥又撑起一笑,我罪恶感随之增生,我寧愿他揍我也好,骂我也罢,这样说着没关係,然后强顏欢笑我真的看不下去,想给他狠狠的一拳,让他恶狠狠的大骂我一顿,可估计这情况下来,他也只会跟我说没关係吧,可恶阿,这情况怎么那么难搞。 突然感觉有东西从鼻子流了出来,我才发现我哭了,眼泪都流了下来,我乾脆豁了出去,我狠狠的抱住保身哥。 「揍我也好,骂我也好,给你踹也没关係。就是不要给我摆这死样子,我看了很难过。」 「六折……」保身哥轻声呼唤,我嗯了一声,感觉的到,他现在感动掉了满地。 「哥等你这句话等好久了!」下腹突然吃痛,保身哥利用他的身高优势和强健膝盖,毫不留情的给我下腹壮烈的一击。 「虽然我已经拿到补偿了,但你知道你让我多丢脸吗,想到你当时欠揍的嘴脸根本欠打,我早就想好好把你打一顿了。」脑袋仍然恍恍惚惚,我还来不及反应,怎么保身哥就突然打人了。 「为了让你说出这句话,浪费了我多少时间演戏,好了,该值勤了。」稍微确认了一下时间,保身哥无视我的伤势,直接走人。 「等等……」撑起最后一丝气息,我叫住保身哥,「补偿是什么?」 右边眼皮不断抽动,左跳喜右跳灾,这兆头令人十分担忧阿,保身哥闻言一笑,拿起手机一滑,选取了一段影片,并将萤幕转向我。 看到影片男主角,我瞪得眼珠都快掉出来。 「如果张嫂真的答应我的求婚的话,你也算我的媒人,你可以见证我和张嫂的婚礼吗?」由影片中我看到一个男人的真心诚意,感动几近痛哭流涕,可也体认到现实是多么的昏天暗地。 什么时候,冰块女和保身哥交情这么深了我怎么不知道?难道冰块女布局这么久就是因为保身哥? 天啊,那底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你可以见证我和张嫂的婚礼吗?」一脸媚然,保身哥学了一次影片中的口吻,欠踹的要死,要不是我重伤倒地,早就一个箭步衝过去,脸颊滑下刚刚因保身哥而溢出的泪,原来一切都是演戏。 呜呜,把我的眼泪还给我。 后来我才知道不是保身哥跟冰块女的交情很好,而是保身哥那五天名义是休假,实则是培训,主考官就是冰块女,而那支影片作为范例被冰块女做成培训课程中的其中一支影片,远比我送给保身哥的礼物还给力。 呜,我决定要去买稻草了。 多亏痴汉的福,自评鑑节目播映后,住客率每天都维持着接近爆满的状态,其实能想到为什么啦,继痴汉事件,l.l饭店连拿下两个纪录。 一是被「痴汉评论为最高等级的饭店」,二就是「打破痴汉入住以来最高的消费纪录」,所有人看到痴汉的金牌(金牙)保证,纷纷趋之若鶩,造成现下房间概况是一位难求。 我愣愣地看着呆望着客诉信箱,这简直是奇蹟。 零客诉率,这是什么神情况。 我坐在休息室内心虚地喝着饮料,不敢相信检查三次客诉信箱竟然都一无所获。 本来就算是没有客诉,还是要做一些报告还是数据的,可是谁知道冰块女这么能干,我都还没稟报事项,也不用做什么事,她自然就能掌握全客务部的状态,先前要交的数据结果根本都免了,反倒是她丢了一堆客户的资料给我。 我巡楼巡到都快烂了,既没水灾又没地震,火灾更是不用说,要有一个小火苗马上就被l.l饭店的防灾系统给扑了,哪轮得到我去灭火? 百般聊赖地看着墙上的时鐘秒秒推动,却仍对自己的空间感到不可思议,以前明明忙到一整天都必须维持站立的姿势,最想要的就是可以好好的坐在椅子上休息一下,怎么现在美梦成真了,却有一种空虚感呢? 「六折,你是不用工作喔?」门突然被旋开,保身哥满头大汗的走进休息室,立刻就拿了条毛巾掛在头上用以吸汗,我的心虚程度立刻又升了一阶,连保身哥都累成这样,我怎么可以这么间? 「保身哥需要我帮忙吗?看你好像很累的样子。」一问出口,我差点想宰了自己,怎么就自己跳坟了,那群贵妇党的威力可是非同小可。 「不需要,你不是那群贵妇党的对手。倒是六折,你有多的衬衫吗?我想换一件。」幸亏保身哥马上驳回,让我无需面对那群灾难,倒了一杯水给保身哥,立刻就看到了保身哥略被汗液吸透的衬衫,隐隐透出的肌肉线条正在引人遐想,我不经意的吞了吞口水。 也没看保身哥有特别去健身房运动,怎么可以还能拥有这么人神共愤的身材,我翻了翻我的衣柜,拿出了那次庆功宴穿的西装全套,从冰块女那领回来后,就一直摆在衣柜里。 多馀的衬衫吗?看来只剩这套了。 把衬衫从衣架拆下来后,那衬衫上的馨香直飘入我的鼻腔,一个念头一转,我转过头对保身哥微哂。 「保身哥,我身上这件借你,行吗?」不知怎么,虽然知道保身哥急需,但我就是不想把那件借给保身哥,总有一种捨不得的感觉,但我想不透,我在捨不得什么? 不就是一件衣服吗?有什么好小气的。 保身哥撇了撇嘴,走到自己的衣柜,拿出了一件雪白的衬衫,我立刻指着他手上的衬衫,「明明你自己就有,还跟我借!」 「自己的要洗嘛!」搔了搔头,保身哥一脸理所当然。 「那我的就不用?」 「穿脏了丢回去给你就好了。」 好你个狼心狗肺。 我把衬衫重新掛回了衣架,还好没有答应借给保身哥。 其实饭店内的一切衣物,或者是布巾,只要写张单据,就可以交给洗衣房处理,不过保身哥通常都会带回家自己清洗。 「我忍受不了我的衬衫跟我不知道的东西一起在同一台洗衣机里翻滚着。」他很坚持这点,实际原因我也不懂,不过我也习惯自己洗,毕竟有时候洗衣房会洗到把衬衫搞丢,我被搞丢到第三件时,就打算自己洗了。 说不定保身哥也是同样状况?或者更惨,衬衫内面有洗衣房阿姨的唇印之类的? 想到这我不禁大笑,保身哥疑惑的看了我两眼,此时他已经将釦子全解开,完美的胸肌及腹肌就直接映入我的眼睛,随意将刚拿出的衬衫披掛在右肩上便走入休息室的淋浴间。 我低头看着我的身材,这不科学阿,物以类聚的原理在哪里? 在保身哥淋浴的期间,我又检查了两次客诉信箱,信箱内还是空空如也,死瘫趴在桌子上,没有客诉,那要大厅副理做什么? 我还可以做什么? 除了处理客诉,还有什么是我能做的?我想了很久,发现还真的没有什么我能帮忙的。 「六折,你怎么还在阿?」盥洗完毕的保身哥,看到依然蹲在休息室的我不免讶异,因正逢旺季,所以全饭店上下的员工几乎是忙得不可开交。 除了,没有客诉得处理的大厅副理,也就是本人我。 3-5 「保身哥,大厅副理的职位比客务专员还高对不对?」我双眼成死目状望向保身哥。 「对阿。」 「我的薪水比你高对不对?」 「对阿。」 「我的年终比你多对不对?」 「对阿。」 「……六折,你讨打对不对?」保身哥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朝我瞟向带有杀气的白眼,刚刚一连串的问题,似乎有哪句刺激到他了。 「保身哥,我已经坐在休息室一上午了,我甚至都要怀疑我是不是掛了,所以才能这么间。」 「啪擦」一声,快很准的一拳往我的脑门直衝,保身哥这一拳下手毫不留情。 「痛!」我抚着伤处,一脸无辜的看着保身哥。 「呀,还活着阿。」假装一脸吃惊的对着我,毫无疼惜之意。 「废话,还在你面前喘气着呢。」 「对阿,你刚问那一串不是废话吗?只不过月薪比我多个几千而已,你嚣张什么?」斜眼看着我,原来刚刚那些全都刺到了保身哥的痛处。 「你没事不会去找事做啊,我今天可是被那群vip层搞到快疯了,你这傢伙居然跟我说你间到发呆,这不是讨打是什么?」保身哥白眼一记像一枚直球直朝我投了过来,显然我又再次触动了他内心的不满。 看了眼手錶上的时间,保身哥无暇多费心思顾虑我的间暇,穿戴好所有的装备,马上就得回到工作岗位上执勤,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痛打我一拳,所以心情变得格外愉悦,我揉着头部,这力道可不是闹着玩的阿,要换作别人,我看不送医急救才怪。 在保身哥步出休息室不久,轻轻两声敲门声,门再次被旋开。 「还来啊,忘了什……副理!」当下以为是保身哥再度光临,可起身一看却是冰块女,她一脸肃冷,顷刻之间,休息室的空调像是下降至负温,让我不禁打了个哆嗦。 出场可以不要附加自动调温特效吗……冰块女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所以既然她出现在这里,那就代表……有事做了? 「有什么事我可以帮忙的?」 我双眼发亮,顾不及冰块女清冷的目光,直问着冰块女。 「听说你今天一整天都窝在办公室,吴肆呈,你是很间阿?」我猛然的点点头,一整个早上都没事做,快无聊死我了。 「你今天跟着我出外勤,反正你间着也是间着。」冰块女叹了一口气,摀着脸,静默了一段时间才又开口。 什么什么,要去哪里?双眼发直,该不会是什么好康的就这样落到我身上吧?俗话说的好,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在饭店工作这么久我还没出差过呢。 二十分鐘后,我体认到我的天真。 我早该想到的,落在冰块女身上的,当然不会是什么好康的,载着我,她帅气的驾驶技巧让我一路上心惊胆跳,随着路况越来越熟悉,也表示我和冰块女已经离目的地越来越接近。 是的,目的地就是我和冰块女的母校,显京高校,我误上贼车后才知道,冰块女的行程是回母校演讲。 演什么讲? 是想把所有青年学子都培育成像她一样冷冰冰的模样吗?早知道当时我就该把自己打残,寧愿负伤蹲在休息室也不要回来自取其辱。 看了一眼冰块女,尤其是跟着比较组回来。 当年全校的首榜现在竟然是同校校友的下属,这不成为老师们茶馀饭后的笑话怎么可能? 不不不,往好处想,这趟回来绝对会有什么收穫的!譬如回去看之前同班同学的青涩蠢样之类的…… 欸,不对,回到这里,我不就能藉机知道冰块女以前究竟是什么模样了吗? 转了个角度一想,我满意的弯了抹笑,这么说,这趟自取其辱也不是没有好处的嘛! 冰块女钥匙一转一拔帅气的开门下车,我们已经到了目的地,显京高校。 「我会在毓英馆演讲,大概行程会到下午三点,看你是要一起待在毓英馆还是自己去乱晃,总之,下午三点,我要看到人。」准确的下了指令,解释我心中的疑惑,也立即扼杀我在心中仍为萌芽的提问,冰块女一个转身就往毓英馆走去。 我暗自窃喜,这不正合我意吗?现下是下午一点,也就是说,我有足足两个鐘头可以去调查冰块女究竟是谁。 不过……我看了下四周,这里是哪里? 看着手錶指针指向一点三十四,我气喘呼呼的爬上往图书馆的阶梯。 离我毕业也不过七年的时间,怎么所有建筑就完全跟我记忆中搭不上边,所有设施全部整修,害我差点都认不出,跟着指标才慢慢摸到图书馆在哪里。 走进图书馆,沁凉的冷气立即平抚着我身上的热气,瞬间觉得刚刚迷路的辛劳都不算什么了。 「誒,这不是肆呈吗?」突然听到有人直呼我的名字,下意识往声音的方向直望,我都毕业七年了,是谁这么优秀还记得我的名字。 熟悉的脸孔,我知道她是当时任职我之前班级的班导,完了,叫什么来者…… 她坐在柜檯,显然她现在的身分已经是图书管理员了,眼角瞥见桌旁那标示职位的三角名板。 good!季潭欣是吧! 「潭欣老师,好久不见了,你还记得我啊?」微微一笑,我礼貌性打了声招呼。 「当然囉,想不到当年的肆呈也长得这么大了,老师真的老了呢!」 对我也施以一笑,潭欣老师的面容如往昔一般和蔼。 「对了,你是跟步嵐一起回来的吗?」顾左盼右的像是在找寻什么,最后老师选择开口问我,我直愣在原地,这,这不科学阿,怎么知道的? 还有,老师怎么认识冰块女的? 「我是听说今天步嵐有应邀回来演讲,刚好看到你在这里,所以猜想你们可能会一起回来。」看到我的反应惊异,老师礼貌性的解释一番,我了然的点点头。 「老师猜得真准,我的确跟她一起。不过老师怎么认识我们副理?」 「我当然认识,我才想问你为什么这样问!」听到我这么问时,老师瞠大双眼,似乎我不该这么问,难道我说错了什么? 「也是,那孩子高中时的存在感的确不怎么显眼。」老师静静思考了许久,才渐渐得出了一个答案,不过我还是一头雾水,冰块女那种个性和才能能被称为不显眼吗? 「老师,有关于……」 「肆呈,带我去看步嵐吧,那我想看那孩子变成怎样了。」我话还没说完,就被老师直接截断,然后半强迫性的被委託带她去看冰块女,无从拒绝,何况我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只不过是走去毓英馆一趟,有什么好拒绝的。 老师稍微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然后请另一个工读生代班后,就随我一同走去了毓英馆,其中不乏问了些近况,我随意的描述一下l.l饭店的事况,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毓英馆,毓英馆的门是紧闭的,在外处根本看不到里面的实况。 而且我根本不敢想像里面会是怎样的情状,照理讲,这种演讲,大部分的学生都会非常麻痹,因为这对他们来说根本就是家常便饭,学校常常三天小演讲,五天大演讲的,把这种苦了讲师又累了学生的活动当成是课后的补汤。 想了解一下冰块女今天演讲的主题,我看了一下迎宾面板,上头仅列四个大字,「未来定向」。 完了完了这主题一看就知道学生会睡一片阿,讲这么虚空的主题,学生哪会想那么多,这个时期当然就是好好玩啊!谁管你未来要当什么。 我完全不能想像睡倒一片的学生能和冰块女搭在一起,冰块女就不是那种看到有人睡倒还能怡然自得的自讲自个儿的个性,悄悄的先把门开了一个小缝,以便窥看毓英馆里面的情况,我听到了冰块女的声音,她真的在演讲。 肩膀被人轻轻点了两下,我后面的老师已经等不及进场,我将门敞到足以让她进入的大小,然后尾随在她身后一起进入毓英馆。 冰块女站在最前面的舞台上,一边使用投影片一边演讲,整个会场几乎座无虚席,我和老师好不容易才在后方找到两个座位,稍作询问后就放心的坐下位子,我四处张望下,如我所料的,冰块女根本无法跟睡倒一片的学生扯到一处,可我没想到的是,冰块女可以让整个会场的学生都聚精会神的聆听她的演讲。 天啊,是冰块女演讲精彩还是气场太强?而且更让我惊讶的是,有不少学生手上的笔记没有停过,将冰块女演讲的内容马上抄入笔记本上。 4-1 好吧,姑且就听听冰块女演讲后再作评论。 「我想在座的同学都已经有设想过自己以后将会从事什么职业,这个主题根本不需要我多说,因为我根本无法跟各位说明什么。」 「你们都有梦想,可是否想过梦想是会有阻碍的?在你们筑梦的过程中,有无数的难关会阻碍你们前进,比起问你们的想做什么,我倒比较想问的是你们凭什么认为自己可以担当这份工作?」 「在场人数这么多,我想一定会有人跟你拥有相同志愿的人,我想问在座的各位,你们觉得自己凭什么去赢过对方?」冰块女话语锋利的直捣中心,气氛瞬间静默,这种问法对于学生过于沉重,看来冰块女确实还不懂掌握演讲的技巧阿,这种刺激性的发问学生怎么可能在一瞬间就消化。 在学生的脑中,对待未来根本充满无知,怎么可能回答出怎么去把对手打掛,问题你看吧,气氛冷了吧,我看你怎么收尾。 我鄙视的看着冰块女四处环视的样子,突然冰块女的视线跟我恰巧接上,四目相对,冰块女朝我笑了,那抹自信的神情,简直在跟我说,这一切全是她的预想之中。 冰块女将投影片转到下一张,雪白的页面里只镶了「jdt」三个字。 整个场面突然窃窃私语了起来,每个人都在揣测这三个英文字所代表的含意。 可看到那三个字呈现在眼前时,我心中直接浮出了答案。 justdoit! 「我想刚刚的问题大家都回答不出来,因为,就连我也回答不出来。」 「关于未来,谁管你对手是谁;谁管你对手多强;谁管你优势在哪里。关于梦想,别去多想,否则想都别想。」 「justdoit!无论梦想;无论未来,你们所要採取的行动,不是想,而是做!怎么做能做的更好;怎么做能赢过对手;怎么做能超越所有人,这才是关于未来你们该知道的事。」 「未来,无关乎你想做什么,而关乎你怎么去努力。」 「我的演讲到此为止,谢谢大家。」一切来得太快,我还在消化冰块女所言及之意,四周已响起如雷的掌声。 等到冰块女下台被学生团团围住时,我才会意过来。 真败给她了,好像什么都预知好一样,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如此尽善尽美,望了一眼冰块女,想来一时之间,她是无法摆脱那群对她无限敬仰的学生了。 「我送老师回图书馆吧!」看到正准备回图书馆值班的老师,只见她眼眶泛泪,递了几张随身准备的卫生纸,她连忙接过道谢。 传了封简讯告知冰块女我在图书馆等她,我对老师这么说着,反正我本来的目的地就是图书馆,只不过阴错阳差被拖到毓英馆而已。 老师点点头,眼泪不停的流,几张卫生纸根本就不够消磨她的眼泪。 想必刚刚的演讲她听得心里感触良多吧。 「以前,我一直很担心那孩子,今天听了这场演讲,才知道这几年是我白担心了,这个孩子远比我想像的还要坚强、优秀,做老师的,我真的很为她骄傲。」好不容易心理平復了许多,谁知道走着走着,老师又红了眼眶。 太夸张了,冰块女的个性你操心什么? 我无法理解为什么老师对这场演讲这么感动的原因,虽然冰块女演讲讲得真的很好,不过应该也没有夸张到会让人感动到哭了两次吧。 「对了,为什么肆呈你会和步嵐一起回来?难不成是在交往?」 你想太多了。 止住了眼泪,老师才开始对我和冰块女同行之事感到好奇,看着老师笑意深长的脸,我毫不犹豫的在心中吐槽。 「我跟她是部属关係,这次也只是因故同行,老师别误会了。」 「是吗?我倒是觉得你们两个挺配的,真可惜。」老师作偏头状,一脸惋惜,喂喂,可惜什么,真的跟冰块女在一起才恐怖吧!命有几条都不够给她杀还在。 正想在说出什么话反驳时,转眼已经走到了图书馆,我就没有再开口,对我稍稍致意后,老师回到工作岗位待命,我也走到了我原本进图书馆的目的地——二楼的阅览室。 整齐排列的桌椅及书柜,时隔七年,阅览室还是一点都没变,回忆霎时涌上。 阅览室使用的桌椅是可以容纳六人的公务桌,以四乘二的数量照间距排列佔了阅览室的其中一角。 我走到最右下的桌子,挑了左下的椅子趴在桌上,以前使用阅览室桌椅的人数并不多,我便是那少数的其中之一,定期便会到阅览室报到,久而久之,早就认了一个专属于我的位子。 因为参考用类书较多摆于偏右列的书柜,又是最下方的座位拿取最为方便,取方便我习惯坐于现下所在之位。 往左遥望,应该是触景的缘故,所以脑中的回忆渐渐清晰了起来,我想起了回忆中的女孩。 她喜欢坐在靠最左边的桌子,最右下的座位。 我和她相隔了两张桌子的距离,感觉远如相隔一片海洋,可却又近到我一往左边看,就能那埋首于书海,却又时而低头时而浅笑的侧脸。 早已忘了她是谁,也记不清她是什么模样,我曾经有强迫自己想起她,现在却觉得,她是谁并不重要。 人真的好奇怪,会一下子变得很执着,又会突然觉得一切如同浮云。 起身晃了晃书柜,古朴的檀木书柜散发出一股清幽的香气,光闻着就令人心旷神怡,我扫了一眼书柜的书,看到不少本眼熟的书本,竟不自觉的轻笑,想不到我也算是广博书海,几乎八成的藏书都被我翻阅过。 其实我本来我对阅读是没有多大的兴趣的,不过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常常去借女孩看过的书,那时我动作实在太明显,后来竟然连本人也发现了,我渐渐会在女孩借阅过的书中发现一些纸条。 虽没有明指纸条是给谁看的,不过我非常有自知之明,随手挑了一本印象中曾被我借过的书正想翻看,却一时手滑,那本书在我眼前直接发生坠楼意外,书衣和书体瞬间分离,也因此,我才发现到书身竟然暗藏着一张纸条。 也算弄拙成巧吧,想不到七年前所藏纸条竟然还在,该说显京高校的学生一个个正直精良吗? 摊开纸条,开头的称谓不禁让我会心一笑。 致跟书狂先生: 虽然不知道你是否聪明到能发现到这张纸条,可无论你有没有发现到这张纸条都无所谓,在写这张纸条的瞬间,我并不期望你一定会看见。 甚至该说,对于你是否能发现这张纸条,我抱持着你看不见的期望比你能看见更多些。 我不知道是不是偶然,只是感觉你从图书馆所借阅的书籍总有一两本是我前几天才刚归还的,或许这样称呼你不太礼貌,可不知为什么,要直接称呼你的名字反倒让我觉得有些唐突。 不知道常常在借阅证上看到你的名字写在我名字的下面是否为凑巧,为此还特意在某些书特意夹了些纸条以验证我的猜测,不管兴起你开始跟书的契机为何,我只感到感谢,若非如此,或许我也提不起勇气写纸条。 我曾经幻想过很多次,若多年后我们再见面,我要用最美好的模样来迎接你。 可要是我们多年后再相见,你是不是还会记得我? 吶,你说呢?跟书狂先生。 想像归想像,我深深知道,倘若你之后忘了我,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因为在我的记忆里,你的眼里从来都没有我。 字跡绢丽清秀,可下笔的力道却不轻,字条的背面也能清楚看见内容,这张纸条没有署名,也没有让我能辨别身分的地方。 那女孩是先知吗,竟然被她说中了,我真的对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可是为什么我总觉得自己一定能想起来,好像我跟她有什么特别的联系一样。 但无论我怎么想破头,都毫无头绪,想着想着,身体竟泛起了睏意,我看了看手錶,都过了半小时了,这冰块女怎么这么慢。 把纸条摺好收进口袋,我回到了我的座位趴下,头向着左边,望着女孩常坐的座位。 那时候,女孩有发现到我常常这样看着她吗?她知道其实我有看到那些字条吗? 没有人会替我解答,而我,也找不到答案。 忽然一道身影缓步走向女孩的座位,是那个女孩,她拿了一大堆书,一坐下座位就开始沉浮于书海之中,时不时低头思考,时不时扬起一笑。 可却始终没有往我这望上一眼,我想站起来走向她,可身体不听使唤,我就这样一直维持原来的姿势。 突然,女孩像是累了,将书放下,将头转向我,趴着,就像是模仿我的动作一样。 我这才有机会慢慢观察她的长相,可是距离时在相隔太远,我只能看得出女孩的脸色白净,其他的细节并不能注意到,看不清她的五官,只能看到那一开一合的嘴像是在说什么。 可实在听不清女孩在说什么,也无法从她开合的嘴上读出唇语。 「想不起来就算了。」我闭上眼睛,想让耳朵更加敏锐些,女孩的声音就自然灌进了我的耳里。 了解女孩口中的意思,我竟有些许气愤,我拼命的想想起她是谁,可她却跟我说,想不起来就算了。 怎么能算了!我绝对会想起来的! 起身想走近女孩看清她的脸可却没得逞,因为我起身的动作仅止于梦里。 4-2 在现实中,我仅是一个仰头,头一仰,我从梦里醒来,醒来第一眼就对上冰块女的脸。 「你醒了。」冰块女的手悬在半空,似乎正想将我摇醒,睡眼惺忪,我茫茫的看了手錶上的时间,四点二十,我至少睡了四十分鐘。 「你终于好啦,等你都等到天荒了,想不到现在的显京,孜孜不倦的学生并不少阿。」冰块女绽了一抹笑,虽然瞬间又回到了那张扑克脸,不过却已经足够我原谅她。 「走吧,去吃晚餐吧,我请客。」我眨了眨眼,确认我没听错,请、请客?最后的晚餐吗?拜託不要阿。 「还楞着,再楞着我就回家了。」走到阅览室门口的冰块女往我这瞟了一眼,我急忙整理着手边的东西,确认自己没有漏带了什么,四处随意检视,我视线不经意地停留在那个女孩的座位,那距离明显与同排的椅子不同群的座位让我忍不住多看两眼,拉开的距离跟我梦里几乎是一样的。 奇怪,为什么本来靠拢好的椅子有被人拉开过的跡象?我记得原本距离不是跟桌子切齐吗? 「吴肆呈,你是不是比较想在路口等计程车回家。」冰块女冷冷的嗓音自楼梯处传来,我赶紧回过神追上她的脚步。 「来、来了。」别开玩笑了,谁要站在外头吹着冷风等计程车,更何况,冰块女难得要请我吃饭,不吃白不吃,就算是最后的晚餐我也要全部嗑光光。 走到一半,我又不禁看向那个座位,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执着莫名其妙,我干么这么认真,不就是个椅子而已。 冰块女的脚步徐徐,似乎是为了等我而特意放慢,我快步跟上,却发现她的脚步放慢最主要的原因是她把注意力全放在显京内建的棒球场上。 从围栏外往内观望,可以看见球场上正上演着如火如荼的比赛。 「似乎很有趣呢!吴肆呈,要不要看看?」冰块女停下脚步,转身对我提议,心中暗自腹诽,车钥匙在你手上,我有说不的权利吗?说不我就等着招计程车吧我。 我頷首示意后,她马上走进了球场内建的休息室观赛,虽然从冰块女的脸上看不出来任何喜悦的痕跡,不过她的想法已经全在行动上原形毕露,真是的,像小孩一样,只不过看着棒球就这么兴奋阿。 不过我也好久没看到有人在我面前打棒球了,真怀念,缓步走向棒球场,虽没像冰块女一样亢奋,不过我对这场球赛也挺有兴趣的就是。 「三人出局,攻守交换!」现在是四局下半,我和冰块女已经观赛了三个回合,记分板上的队伍显示着比赛的两队分别为a及b,虽然我对棒球的知识并不算是熟稔,但是在旁观战几轮后,也发现场上的比赛非常诡异。 七比二,a组领先五分,但是仔细看下两队阵容,会发现b组竟然比a组少了两人,a组总共九人,可b组却只有七人。 很明显的战力都集中在a组,相对的b组却像是零零散散才组到七人,实力悬殊非常明显,可是冰块女脸上从头到尾都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彷彿并没有察觉到我发现的异样。 「副理,你觉得哪一队会赢啊?」 「照目前看来,是领先的a队。」冰块女并没有分神转头对着我说话,可是还是回答了问题。 「是阿,整个情况是b组被a组压着打呢。」眼下情况可想而之,我已经无心注意比赛,摇头晃脑看着休息室四周,休息室里摆满了书包,看样子是在球场上比赛的选手们的所有物,角落旁竖着一排木製球棒,每一个球棒在同一个地方写着名字,有些字体整齐,有些歪七扭八,非常有趣。 「你不觉得这场比赛很有趣吗?」似乎发现了我的举动,冰块女提声发问,我愣了下,马上仔细分析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跟着附和过于敷衍,而且我觉得冰块女是故意这么问的,可是找死的说实话,又是一个巷口招车的命运。 这、这问题如果赌错回答就完蛋了,该死,我该怎么说?这问题攸关我钱包那张千元钞的生死。 「b队的传接球并不差,可是投手与捕手明显互动过于生涩,且更有趣的是,那名投手投的球实在不怎么样,可是每每投球,却都呼声高昂。仔细看,投手完全就只负责投球,原先捕手还有对投手下指示,可几次的指示被忽略后,捕手索性只做好接球与返投动作。」 「守在三垒的那孩子,接投反应很快,会补位,传球也非常远,所以a队拿到分数的速度可以说是被那孩子压着的。至于二垒手的优点则是跑步非常快,虽然反应有点迟钝。除却这些,还可以发现b组外野的选手全部都表现的可圈可点。」 「a组虽然赢势当头,可是每个选手却都很少打出远打。我猜,并不是无法打出远打,而是a组很清楚,若是打出远打,接杀的机率很高。a队与b队的差别应该在于,a队是本来就已经习惯于内野作战的人员;可b队却全是守在外野的人员。」 嘖嘖,这就是外行和内行的差别,我看着很无聊的比赛,可是在冰块女眼里却精彩万分。 「照你这么说,b组感觉完全没胜算嘛!」长期守外野的人怎么可能一下就学会在垒包上作战,况且他们的优势完全被对方识破,根本没有发挥的馀地,就算守备得好,也无法改变形势,优势没处使,缺点又过于致命,想要逆转胜非常难。 「不,还有扭转的机会。」 「嗄?」整个情势完全对b组处于不利的情况,冰块女是由什么点判断b组可以反败?要我说,没有输a组输到十分以上就要偷笑了吧。 况且冰块女难道还没意识到b组少了两个人吗? 「吴肆呈,要不要去扭转b队的命运?」冰块女站起身,若无其事的说出惊人发言,我则僵在原地。 「什、什么?不是我要说,那b组现在完全就没有优势可以赢,而且难道你没有发觉,b组除了你刚刚分析的那些,整组还少了两个人吗?」 听到我的话,冰块女仅一笑灿然,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我。 「这里,两个人。」 什么?喔天,不要闹了,我只是不想要我钱包中那张印有四个认真勤奋的蓝色小捧油落入计程车司机的魔掌之中而已。 为何苍天如此待我…… 冰块女那抹笑过于自信且篤定,彷彿在告诉我并没有拒绝的馀地。 哼,大不了就是把手上那张小蓝人钞换成几张国父而已,你真以为我会这样束手就擒?想得美!我花钱叫计程车就是。 等等,计程车?我突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 离开学校已经七年,我都忘记显京的特点,显京高校为一间国立名校,创校近百年,学生数总额近五千,科系种类繁多,主倡卓显近京。 京,取「首都」意思,意指学生的成就不会输给第一都,虽然位置并不处于繁荣的都市,可是显京培育出的学生,水准并不输给都市中的学校,反而一个个能力都胜于都市中积极培育的菁英。 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显京本就主打校园环境清幽,空气清新,地势不仅处于一处山势险要之地,还极为偏僻。 别说是计程车,连公车都不见得有班次会到达显京附近,也就是指,就算走到门口狂招手,恐怕招了几小时也不会有计程车经过,换句话,就是,我根本没有退路,想回家就必须听冰块女的。 死坑阿死坑,我从一开始就往里跳了。 「副理,其实显京叫不到计程车对吧?」 「呀,你想起来了阿。」冰块女脸上虽显露着可惜,可是嘴上的笑意并没有随之收敛,反而又加深了些,她所可惜的地方,应该是没有把我矇到最后。 所以一开始我根本就没有说不的权利;我根本就没有忤逆冰块女的本钱;我的生死早就被她握于手中,而我竟然还不自觉。 平平都是显京人,怎么差别就好像一个是包装精巧的蜆精礼盒,一个却是平价快炒的蜆仔汤,实力差距彷若云泥,人生胜利程度亦是。 4-3 「我有垂死挣扎的选择吗?」 「当然有阿,你可以选择自己走下山,不过要小心别饿昏了喔,因为我不知道你会走几天才能走到山坡下,不过如果你饿昏的话,打个112,应该就有救难队来救你了喔。」语气温柔清朗,彷彿一切都是那样的简单,可是,走山路走到饿昏是可以这样简单就叙述出来的吗!再一次,我知道我是否有意见在冰块女眼里根本微不足道。 我无奈的点头答应,冰块女就开始捲起裤管,将长度捲至膝盖上,模样实在过于滑稽,我喷了一笑,冰块女朝我的裤子看了一眼,对我的反应不以为然。 「你最好也捲一下裤子,不然等等裤管太长很容易绊倒喔。」 是要我跟你一样捲成这副滑稽的模样吗?我才不要,以为我会如你的意跟你一起丢脸吗? 呵呵呵,你失策囉,我、偏、不、捲! 看到我仍旧不为所动,冰块女没多说什么,继续脱着她的高跟鞋,待冰块女做好准备后,我才想到冰块女的计谋还差最重要的一步。 若是b组不同意我们加入他们组,冰块女计谋想多深都是徒然,看着比赛中陷入苦战的b组,我想,眼下这种情况,他们应该不会轻易的接受不速之客吧。 万事算计,终少算一步,如果她连改变命运的机会都没有,最后该怎么让b组的人扭转命运? 冰块女信步走向记分板的主审,主审马上露出狐疑的眼神,我粗估那主审的年龄应该与比赛中的选手相近,负责判断选手是否安全抵达本垒,冰块女倾身在主审旁耳语,只见那主审原先是猛然摇头,可而后却对全场比了个手势,球场上的选手便纷纷围拢过来。 「呃……彦恩,他们说要加入你们……」主审将手指向我和冰块女,口气有点迟疑,冰块女朝着彦恩轻轻点了下头,原来彦恩就是冰块女所指b组那位投球不怎么样的投手。 「搞什么?我又不认识你们,凭什么让你们加入阿。」彦恩皱起了眉,脸上的不悦不藏半分,我在心中窃喜,这位同学讲话真是深得我心,对冰块女投了一眼,就说吧,要加入可没你想像中那么简单哟。 眼睛连我这边撇都没有一撇,冰块女不以为意的扬起了一抹笑。 「我叫梁步嵐,他叫吴肆呈,至于你们的话,由左起是柯信导、朱哲兴、陈冠达……然后你是洪彦恩,还有缺少的那两人是庞毅凯及任璽吧!」表面镇静,可我在心中已经无限吶喊,这、这根本不科学吧,冰块女你是开外掛吗? 冰块女一一指出所有人的名姓,被叫名的无不两眼发愣,想知道冰块女到底是从哪里知道他们的名字,鉴于前几次冰块女的神算,我的反应比之较为冷静,不知道为什么,如果是冰块女的话,不知不觉就会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 「既然互相知道了名字,也算得上认识吧。今天是期末补考週,我想庞毅凯和任璽之所以不在这里应该是因为补考的缘故。反正他们两位的缺一时之间也无法填齐,不如就由我们补上如何?何况馀兴比赛多几个人多热闹不是?」只见所有人不是不可置信地望着冰块女就是投以崇拜的眼神,最经典的特别是彦恩,双眼瞪大,嘴角微微抽动。 「好啦,彦恩,反正我们也缺人不是吗,就让他们加入嘛!」 「是阿,让他们加入也不无不可阿。」 「对阿对阿!」 开始有人提议让我和冰块女加入比赛,附和的声音也此起彼落,喂喂,不过是知道你们的名字而已,这样就足以收买你们吗? 事情越发不妙,情势就快被冰块女所掌握了,我将注意力放在了彦恩身上,显然这个时候,他是最关键的存在。 只见彦恩稍稍皱了皱眉,上下打量了下我和冰块女。 「你们,一个左外野一个右外野,手套放在旁边的箱子,快点,天黑就没办法玩了。」彦恩指向球场旁的一塑胶箱,指示着。 不是吧,我的最后希望阿!怎么这么快就妥协了? 希望破碎,最后还是全盘受冰块女操纵,我正准备去拿手套,可冰块女却站在原地,眼睛直望着彦恩。 「都叫你们去拿手套了,还在那边磨磨蹭蹭什么?」彦恩再次操着不耐的口气对着我们,任谁都可以知道他对我和冰块女要加入战局的事还是相当不满。 「谢谢你同意让我们加入,不过我还有一项请求。请让我们担任投捕。」冰块女神情诡异,白净的脸上带有一抹若有似无的轻笑。 「什么?」彦恩的心思实在好猜,想必他现在在想,我都已经大发慈悲的让你们加入了,你们竟还敢给我要求要当投手和捕手。 等等、担任投捕?那不就代表我不是投手就是捕手?我对棒球完全外行阿,喔不!我惊恐的看着冰块女,一脸的自信简直无可挑剔,那股自信是哪里来的,路边随便捡就有吗? 「现在已经是四局下半,比数落后五分,我想如果再以相同的战术继续下去,一定会输。所以,能让我们担任投捕吗?我保证,会把局势扳倒过来。」彦恩呆滞地望着冰块女,似乎逐渐被冰块女那充满自信的眼眸说服,显然,她的话戳入了彦恩的心点。 现在彦恩最怕的,并不是外人来搅局,而是节节欲败的情况,现在队伍由他来领导,如果败了,他责无旁贷,可是若是投捕变成我和冰块女,就算败了,也会被认为是理所当然,因为我和冰块女完全是个临时插入的客串。 整个面看下来,彦恩似乎也没有绝对拒绝的理由,反而选择同意的机率比较大。 「如果,还是输了呢?」双手握拳,彦恩的声音有些颤动,他也很想扭转现在的情势,可是,终究是力不从心。 「不可能。」气定神间的回应着彦恩,冰块女身上散发的气势儼然,如同王者,不可侵犯,突然心中蠢蠢欲动,我也好想,让这个局面逆转,将败转逆为胜。 「如果你输了,就倒立走操场三圈。」 「那有什么问题。」冰块女不以为然的挑了眉,接着往装着手套的箱子走去。 倒立走操场吗……暗自想像了冰块女以手倒立的模样,我就禁不住嘴上的笑,看来无论是赢是输好像都没亏到。 「笑什么笑,如果输了,你也要倒立。」 「蛤!不要吧。」彦恩的话马上止住了我的笑,真一起倒立的话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卸下了最后一道防线,彦恩妥协了,同意了冰块女的提议,就像把什么全赌上了一样,将信任寄予在冰块女身上。 视线不禁意停留在冰块女的背影上,每次我认为不可能的事,最终都会被她化为可能;每每我认为不可思议的事,在她身上都会变成理所当然,明明她个性腹黑、爱捉弄人、想像力十足、讲话又毒舌。 可是,无法否认的是,她来都是言出必行,我也有点期待,这场比赛的最终结果。 「吴肆呈,你发什么呆阿,快来拿手套!」清冷的声音袭过我耳边,我立刻绷紧了神经,三步併作两步的跑向冰块女,选了个最合手的手套,我站上了投手丘,丢了丢装着止滑粉的粉包,专注看着戴面罩的冰块女,蓄势待发。 「playball!」假装压了压根本就不存在的鸭舌帽帽沿,就像赛跑时听到枪声一般,我迅速投出了第一球,想起了彦恩对我们寄託信任的表情,我斗志十足。 放心吧,这场比赛就交给我吧,面对我的球,打者纹风不动,甚至连眼睛也没眨下。 哼哼,肯定是被我的球吓到了吧。 「坏球!」听到裁判的判定,我手中的球差点滑落,阿勒?不是吧! 不可能! 我又投出了一球。 「两坏球!」 咦! 「三坏球!」 不知怎么,我突然觉得那个打者的神情……充满着鄙视阿! 「四坏保送!」 我目送着那名跑着跑到一垒,途中他还不忘对我比了个讚,好过分,我就说我是外行了…… 这一切都要怪冰块女。 在拿手套的时候…… 「所以我要当投手还是捕手?」看着箱子里整齐排列的手套,我边选着手套边问着冰块女。 「当然是投手阿,那种耗体力的活我才不想做。」冰块女毫不犹豫的答道,顿时让我觉得有冷风在身旁吹过。你个恶魔,我连基础都没有就叫我投球,明明就知道我是外行了…… 「那我要怎么投球?看着你的指示?」但也因为已经不是第一次见识到冰块女的冷血,所以很快的我便接受事实。 「指示?不需要吧,反正你也看不懂。」冰块女鄙视的对我瞅了一眼,接着轻蔑地哼了一笑。 ……我开始不懂冰块女为什么那么有自信了。 冰块女挑好了手套,套在手上开始测合适度,我则发愣在原地,等等怎么投球…… 投不好彦恩肯定会用眼神把我杀死的阿!完蛋了完蛋了。 脑中乱成一片,手里突然被塞了个手套,是冰块女,她将拿手套的手摆在我眼前。 「真要有什么指示的话,那就请你看着我的手套。然后,相信我。」 跟彦恩一样,我被那个眼神骗到了,冰块女那个坚定不移的眼神,竟然让我觉得能够让b组逆转胜是件轻而易举的事。 真是鬼迷心窍了。 4-4 戴着面罩,我看不到冰块女现在的表情,想必她现在在心里肯定是不停的耻笑我,因为继上一个保送,我又投出了下一个保送,现在一三垒有人,零出局。 我努力的想把球投好,却总是进不了好球带,总是会歪一边,而冰块女的手套也一直放在正中间。 可恶,看着手套到底是什么指示,我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阿,真是的,搞不懂她在想什么,想也没想的,我就把球直接丢出去,然后结果就是—— 「触身球!」 球直接砸中打者的头盔,打者保送,三垒跑者跑回本垒,a组得分,额间落下了一滴汗,我完蛋了。 彦恩现在守在左外野,很好,我绝对不会把头往那边转的,看着手套看着手套,可恶,我就不相信投不进好球带。 我认真地盯着手套,把球往手套送,打者原本没有注意看球,后来才突然眼睛瞪大,松手往前一挥。 「鏘!」被打击到的球往上飘高,电光石火间,冰块女迅速站了起来,把手伸高,将球接了下来,那速度快到我还来不及眨眼,只看见那打者错愕的表情。 「out!」我似乎大概了解冰块女的意思,只要把球往她的手套里送就对了,只要把球送到她那,剩下的全交给她。 我看了一下现在垒上的状况,当然,完美的避掉了右后方的彦恩。 一人出局,一、三垒有人,嘿嘿,等着瞧吧,一个一个处理你们……让冰块女一个一个处理你们! 看准手套,我将球投了出去,看着球的落点,越看越不妙,那方向怎么看都偏离冰块女的手套位置。 投得太低了,是坏球! 「鏗鏘!」原以为打者不会有任何动作,可是那打者将球棒往下一拉,硬是将那个坏球打了回来,打回来的球以极快的速度往我的脸衝了过来,倚靠瞬时反应我赶紧把手套移到脸前。 不,我靠脸吃饭啊!突然手套飞进了什么,我下意识的握住。 「接杀,out!」 耶?为什么?将手拿下一看,球竟然安安稳稳躺在我的手套中。 goodjob! 两人出局,现在就差一个人,再一个人出局,就攻守交换,大概是已经接杀两人,所以我感受到全身都充满精力。 现在想起来,除了我是外行,现在站在球场上的可是个个都比我厉害。 那我怕什么? 儘管投就对了,我朝着冰块女的手套瞄准,在球快要接近时,打者突然将球棒放低。 糟,这个情形该不会是所谓的「强制取分」吧? 球落地,垒包上的跑者开始快速衝刺,冰块女马上捡起地上的球,毫不犹豫的往三垒传去。 慌忙的情势看得我眼花撩乱,我只看见三垒手的准确的接住了那颗球。 冰块女每次传球都快得吓人,这个三垒手的动作精准,整体动作没有任何犹豫,接得非常漂亮。 等等,这孩子,冰块女在赛前就有称讚过他了。 ——守在三垒的那孩子,接投反应很快,会补位,传球也非常远,所以a队拿到分数的速度可以说是被那孩子压着的。 还有……我记得没错的话,二垒手是跑得很快。 等等,应该还有…… ——a组虽然赢势当头,可是每个选手却都很少打出远打。我猜,并不是无法打出远打,而是a组很清楚,若是打出远打,接杀的机率很高,b队的传接球并不差,除却这些,还可以发现b组外野的选手全部都表现的可圈可点。 这么说的话,我一开始就知道整场赛事的局势了。 那冰块女之所以会安排我当投手的原因……整场比赛上,我是唯一的不可控因,如果是由我来投球的话…… 依b组的传接技术,足以弥补这个缺点。 也就是说,由我来当投手是考量过现下战力之后的结果,我将视线转往冰块女,她正在拆面罩及护甲。 到底是在什么时候,就把这些东西全部算进去的呢?短短几分鐘,就可以分析完全场的局势。 所以她才有自信说她可以扭转局面,那,她要我参与这场比赛的目的又是什么? 只是单纯的玩乐吗? 三人出局,攻守交换,局数来到第五局,a组领先六分,我和冰块女因为是临时加入的关係,棒次自然被排在最后。 彦恩担任第一棒,漂亮的一记安打,立马就开了个好先例,之后也先后有人安全上垒,彦恩跑回本垒,得了一分。 冰块女静静的观察场上的动静,我在休息室东张西望后,也将注意力放在球场上,渐渐的也配对好队上的队员的名字及优势。 彦恩的资质不错,很有领导者的风范,懂守备,判断很正确,可是就如冰块女所说,他并不擅长控球;二垒手叫做冠达,跑步很快,也很会抓盗垒的时机,可惜在盗垒的过程中不幸被触杀,我方一人出局;三垒手叫哲兴,传接球技术不错,打击能力也算优秀,不过缺点是不太会判断出手的时机,击出多数界外球后才轰了一支安打。 原先蹲捕的叫做信导,捕手换成冰块女时被换到守备一垒,打击过于谨慎,结果被接杀,在哲兴跑回本垒时,打者挥出三好球被三振。 再一次,攻守交换,跟a组的差距只剩下四分,靠着冰块女的战术及b组的传接球,零失分防守至第六局。 意外的冰块女击出了支滚地安打,飞快的安全踩上了二垒垒包,而位于冰块女前一棒的冠达已踩上三垒垒包。 紧接着就换我上场了。 现在正在守备的a组都是善于在垒包上作战的人员,所以他们的弱点就是——长打。 我在旁试挥了下几次棒子,才站上打击版,无论如何,击出全垒打就是了。 接收到了捕手的指示,a组的投手点了点头,马上朝我丢了一颗球,球速算普通,勉强可以看到球路,很好,就是这样!看我的! 看准球飞来的时间,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轰出全垒打! 想的美勒,看准球的落点后,我将球棒放低短打,顺利触击后,直奔一垒,现学现卖的强迫取分。 奔跑的过程中还听到从冰块女远至三垒的声音,看来她已经先一步抵达三垒,记忆力超群、领导力优秀、未卜先机出神入化,现在连体能都不缺,她有弱点吗她! 经过三垒时差点被触杀,不过最后我还是安全回到本垒,防守零失分,攻下两分,与a组差距两分。 第六局结束,局数来到第七局,冰块女对着主审比了个暂停的手势,b组全数聚拢在冰块女周央。 「现在局势已经快被我们追平了,只要一直维持好这状态,我相信第九局之前,分数就会逆转了。我想换投手,因为吴肆呈真的投得好烂,有谁要自愿吗?」讲到我名字时,冰块女特别瞟了我一眼,顿时羞愧得想挖洞躲起来,就说我是外行了…… 我也想投好的阿,能投好球谁会想投坏球,能当好人谁会想当坏人,誒不是,重点摆错了。 彦恩上前一步,正想毛遂自荐,冰块女却将目光转向哲兴。 「你,想当投手吗?」哲兴忐忑的朝彦恩望了一眼,才囁囁嚅嚅的开始回答。 「我、我守三垒就好,投手还是给别人吧!」 「所以你赞成站上投手丘的投手只会投出四坏球保送囉?」听到冰块女的话,哲兴急忙澄清。 「不、不是,还有彦恩可以投阿!」 「比赛到现在,是谁朝着投手丘紧盯不放,我传到三垒的那一球你能接到,不就是因为你从头至尾都盯着站在投手丘的吴肆呈吧?所以才会留意那颗短打的球会传到你那边。」哲兴低下头,冰块女所言不假。 「在场最想站上投手丘的就是你,你还迟疑什么?」面对冰块女的提问,哲兴的眼神黯了下来。 「我想当投手,彦恩也想当投手,如果彦恩想当投手的话,我觉得我当三垒手就够了。」 「所以你放弃了?」平冷的语气,可是冰块女的眼睛却紧盯哲兴,逼得哲兴将脸越垂越低,那锋利目光,别说是哲兴,就连我也不敢直视。 「我……」仅吐出一字,哲兴便紧咬着下唇,气氛骤然一片静寥,舌头乾热难耐,我吞了吞口水。 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只能巴望着冰块女,看能不能猜出她正筹画些什么,很遗憾我没有读面相的天分,看相最后变成暗暗讚叹冰块女脸上怎么乾净得没有半颗痘痘。 「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的话,是什么也得不到的。」冰块女淡然道出,听到这句话我先是震了一下,后嘴边莞尔,或许这才是冰块女的目的,她突然朝我这边转了一下,却又马上看向哲兴。 怎么搞得好像……那句话连我也有一份一样…… 背脊泛起一股凉意,我本能性的往后一转,彦恩正直盯盯的看着我,接着朝我这走来,完、完蛋,就知道他会找我算帐。 下意识后退几步,可却发现逃也没用,四周都是他的小弟,索性作罢,任他宰割,充满杀意的彦恩,一走近我,手一挥,我下意识闭眼。 还想说至少不要打我脸的……手中的球被飞快掠夺,重心失衡,我一个踉蹌。 ……是我想多了,他只是想拿球。 4-5 张开眼,彦恩已站在哲兴面前,握着球在哲兴胸前搥了一下,哲兴诧异的仰起了头,冰块女饶有兴味的弯了一笑,缓步退到我的身旁,彦恩握有球的手因施力而微微颤动,他开口,声音透着不甘心。 「其实,我一直知道,你很想当投手;而我,也一直都知道,你投球投得比我好。」 「就算我投得很烂,我也还是站上投手丘了,而你,明明就投得比我好十倍以上,为什么你就甘愿守在三垒!你不会不甘心吗?」彦恩越说越激动,手上的球越握越紧,哲兴静静的看着彦恩,一句话没说;我眼角馀光瞥向冰块女,她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 喂喂,这样真的没关係吗,你摆明在看戏阿,冰块女留意到我的视线,头甩了一下,要我把注意力继续放在彦恩和哲兴那边。 奇怪了,到底有什么要我看的,我回头,马上就看到了哲兴咬紧的下唇,他抽了抽快从鼻腔滑落的涕液,才开始回应彦恩。 「我……没关係,彦恩投的球,无论是好是坏,大家都能合力防守,投手丘上的那个人,是不是我,没有关係。」 「朱哲兴!」似乎是对哲兴的回答非常不满,彦恩大吼哲兴的全名,而我看着哲兴的表情,总觉得那种心态,或者表情,很像谁。 「我能做好就的就是守好三垒,能把三垒守好就好了,为什么我一定要当投手呢!安分守己有什么不好?」 好熟悉,像谁呢?这场景越看越熟悉,等我回过神,我的手竟已经往哲兴的肩上拍了两下,毫无预警的举动吓到哲兴,他反射性的往我这边一看。 气氛瞬间紧张起来,我看着我搭在哲兴肩上的右手。 为、什、么、我、要、自、掘、坟、墓! 对上哲兴的眼,尷尬无限蔓延,我乾笑两声,别妄想冰块女会救我,自己想办法唄,反正我平时也挺会唬烂的,这个时候只要说上个什么…… 「那个啥,曾经有人跟我说过,就是安分守己才会一事无成,如果你真想当投手的话,那不如就试试。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有资格当投手吧,包括彦恩;包括我,你也是一样。」搔了搔头,这么说哲兴应该会懂吧,眼神茫然空洞,凝滞的双眼表示他完全无解,我浮额,高估他的理解能力了。 「我换句话来说好了,还是你希望我继续投四坏球?」 「不要。」眼睛连眨都没眨,在我语句落下的瞬间,哲兴毫不犹豫的驳回,好样的,一秒否决。 因为正跟我谈话,所以哲兴背对着彦恩,我则看到彦恩走到离我和哲兴约三公尺外距离,双手举高,左脚抬高,标准的投球姿势。 等等,彦恩在瞄准哪里?不是吧! 我还来不及开口,彦恩的球就直往我和哲兴飞来,哲兴查觉到我的不对劲,转身后还没有思考手就直接往上一伸,准确的接到了那颗球,呼,千钧一发。 「拖拖拉拉的是要拖到什么时候!球到手上就给我投!囉哩八唆是在退缩什么!快点就位,再拖下去我们还玩什么。」我无奈地扯了扯嘴角,总感觉兜了一大圈阿,一开始就像这样来颗超直球不就爽快多了吗…… 一旁看够好戏的冰块女终于开口:「从这局开始,投手哲兴,捕手彦恩,一垒冠达,三垒信导……」 队形全数分配好之后,在拿手套时我刚好遇到彦恩。 「嘿,刚刚的那一球超帅的!动作非常流畅呢!」彦恩看了我一眼,挑了挑眉。 「过奖了,我只是推算过如果我投歪了哲兴没接到,顶多就是砸到你而已,所以才敢那么放心丢。」 ……当我什么都没说。 套好了手套,彦恩立刻走去拿面罩,我欲哭无泪,望向已经在投手丘上扑上止滑粉的待命的哲兴。 哲兴,您的救命之恩,小的没齿难忘。 「playball!」随着主审的声音,第七局开始。 队伍经过冰块女的重新编配,她守备二垒,而我守备左外野,这位子真是太适合我了。 可想而知,a组怎么可能打出全垒打嘛!况且我又有这么优良的队友,怎么可能让球滚到我这边来呢! 我愜意地看着场上的情况,可能是刚上场的缘故,所以哲兴的球时好时坏,目前一人上垒,一人出局。 渐渐的,我觉得不对劲。 等等,a组为什么开始把球打高了? 突然看到球正在我这附近直飆,我赶紧三步併作两步追上球,接球后返传给在二垒的冰块女,两人出局。 接下来陆陆续续有人上垒,而我也没有间到哪去,不知道为什么球都往我这边飘,右外野就整个显得很空虚,信导还间到已经开始拉筋了……太夸张,怎么感觉只有我在忙。 不对,是真的只有我在忙。 捡到球后我开始分析场上局势,哲兴的球路投得比我好,可是有些球会偏高,打者如果挥棒,出来的球自然就高;捕手彦恩并没有特别配球,大概还是想看哲兴的状况在去衡量怎么设计吧;冠达跑很快,守备于一垒,球如果飘到那边只有被接杀和触杀的份;信导的判球能力很强,守在三垒,必要时候可能可以跟冰块女配合双杀;冰块女更不用说,传球速度快得惊人,一不小心就可能被她的球给吓到忘记跑垒。 这么说来,这个队形唯一的弱点—— 对,就是我这边。 第一,我是外行。 第二,我体力不太好,被接杀的机率很小。 第三,如果击出全垒打,请放心我是接不到的。 根本不妙!哪里好了这位子!我汗流浹背投以求助的眼神看着冰块女,她则慵懒地对我打了个哈欠。 已经不想去管额上涔出的汗,我仔细盯着那不停在各个手套飞窜的白影,现已经是九局上。 虽然我的基础较浅,捡球速度也较慢,不过多亏冰块女宛如风速的快投,及其他队员相互默契的配合,原本当势的a组被压着打,无论打出什么球,都会迅速被接杀或触杀,哲兴的球也越来越稳定,加上彦恩配的球路,让a组完全被耍得团团转。 十二比十四,差三分就能逆转胜,而关键就在这一局,这是a组得分的最后一局。 目前a组已被哲兴三振了一名打者,对此他们更加得谨慎,深怕每一个挥棒、稍有一个不慎即「一失足成千古恨」,个个挥棒后就马上箭步直奔垒包。 大概就是因为a组每个人都被压在一圈压力罩下,终于将a组逼到轰出了一支全纍打,超出所有人的意料。 一时间所有人都乱了手脚,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球飞至空中,我下意识往冰块女方向看去。 冰块女注意到我在看她,嘴巴一开一闔的像是在说着什么,我仔细解读着,脸色却直呈酱青。 没、给、我、接、到、这、颗、我、扣、你、薪、水、三、千! 你还有天理吗你!我来不及投以一脸哀怨,飞快地抬头看球坠落的方向,这个球并不算是非常快,可是要接到也不是不可能。 不对,我还有时间想这些吗?那颗球可距离我有八公尺远喔天!连忙跑向球,我才察觉到……天杀的这颗球根本快的离谱! 眼看球就要落地,我却还是差了球一段距离,不,可以的,来得及! 三十公分…… 十五公分…… 十…… 将手伸到最长,可以的,我可以接到的!死冰块女,说什么要扣我薪水三千,拜託,为了一颗球就折我薪水,有必要嘛她! 不过,想私吞我的薪水,可没那么容易,看我的大、绝、招! 我奋力的衝刺,且将手伸直向前,球就在距离手套不到三公分的距离。 …… 「砰噠」一声,我突然听不见任何声音。 原因:我悲剧地踩到裤管,以精采绝伦的五体扑地之姿顺利拥有全场目光,飞扬的尘土直贯我的鼻腔,我深深体会到我的愚蠢。 当初就该好好地捲裤管的…… 「out!」判决的迅速远比我想像中的还要快,且那裁决之后的笑意更是毫不掩瑜,本想要趁粉尘瀰漫时,赶紧将我可笑的身姿转换成锐不可挡的帅气动作,却不料我的速度远远比不过裁判的鹰眼,听到裁决动作立刻定格,反倒形成了更可笑的姿势。 眾人听到裁决更好奇隐于粉尘后我的情况,可待粉尘散去,顿时哄堂大笑,我尷尬的将脸转回地面,如果现在这地面有坑我一定马上跳进去,超级丢脸。 眾人笑够后,主审才说了我一直在等待的那句话。 「三人出局,攻守交换!」 当然,那句话,连掩饰都没掩饰的昭示他还有没有笑够。 5-1 比赛结束了,ab两队加上我与冰块女各成一横线相互握手,因为我那无与伦比的最后一球粉碎了a组最后的得分机会,对b组而言,就像是打了一剂强心针一般,士气大振,接连得了四分。 十六比十四,b组逆转胜,直至握手前,我还无法将目光移开记分板。 一开始,我压根不相信b组会获胜,甚至认为那可能是微乎其微,可是到后来,亲自参与b组,同b组一起得分,到最后后来居上到局势逆盘。 而我竟也是这场胜利的其一因素,即使亲身经歷,我还是感到不可思议。 「不得不说,这场胜利可说是因为那一颗球才有了一线生机。不过,你那接法,也过于夸张了吧!」耳边突然传进了冰块女的声音,我似乎已经习惯了她的无声无息,对此已经不再大惊小怪,可是哪壶不提提哪壶,那颗球是我现在最想忘掉的事,说完还忍不住偷笑! 「说到这件事,还不是你!」我一脸不爽的看着冰块女,要不是她要扣我薪水,我会那么拼命吗? 「我?」冰块女一脸疑惑,一脸她什么都没做一样。 还装无辜! 「还不你说『没接到这颗我扣你薪水三千!』不然你以为我用得着吗?」心中哀愤无法再隐忍下去,我气急败坏地指着冰块女。 「噗!」听到我的话,冰块女直接在我面前喷了一笑。 「没接到这颗我扣你薪水三千?吴肆呈,我那时候说的是:看什么看没看到球飞你那边?」哑口无言,自取其辱使我的愚蠢又多增加一阶,转过身,我继续看着计分板,想装作没事藉以逃避,冰块女也不戳破,静静的站在我身旁。 我将计分板上的分数以我和冰块女加入的计分板作为分界,前后对比,却怎么瞧不出b组有胜利的可能,仔细一想,冰块女的战术虽然成功,可是其中暗藏的风险其实不少。 第一、派我去当投手。 这一步其实非常危险,要是我没有达成她的期望,她所计算的后续反应根本就没有上演的机率。 第二、在我当投手后,局势大约已经稳定时,却又把投手更换为哲兴,纵然先不论彦恩想当投手的这个点,在大家都已经习惯守备我的球之后,又突然要让大家习惯去应对哲兴的球,要是失算,自然也无法如她所算。 第三、让我「一失足成千古恨」的那颗全垒打。 要是我没有接到那颗球呢?那a组就能够继续得分,局势更难扳回,更别论能赢,我想的这些都只是冰山一角,暗藏的危机根本不胜枚举。 冰块女怎么能篤定事情能如她所愿? 「你怎么知道……」回过头,我看到冰块女将视线置于牛棚的彦恩和哲兴,也看见了她上扬的嘴角,我也被这场景夺了注意,将话语搁下,看着两人的互动。 好像渐渐知道了些什么,冰块女本来就打算将彦恩和哲兴促成一对投捕搭档。 「想问什么?」冰块女并没有忽略我的提问,将头转向我,嘴角上还噙着那抹笑。 「想问的,可多了。这一场比赛的结果,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策画的?在你开口要加入比赛时,就已经知道结局会是这样了?那其中的一切,你又怎么能确定能够照着你所设的轨道前进?」我看向休息室,继续向冰块女提问。 「就从这个休息室开始吧,你不过是在这里观赛三回合,怎么就能知道所有人的姓名?」冰块女没有解释,逕自往休息室的方向走,我也随她走入了休息室里,走到了摆放装备的区域,冰块女手指着一根根摆放整齐的木棒,才开口说明;「这里所使用的木棒是练习用的,通常这种私人用具,都会刻上名字用以区别。你看,刚好是十八支,今天在场上比赛的有十六个人。而在比赛中他们不自觉就会互叫对方的名字,两相比对后自然就知道所有人的名字。」冰块女随手拿起一支木製球棒,果真印着彦恩的名字,我打心中讚叹冰块女的聪颖,她却对我直叹一口气,还摇了摇头。 摇什么头,脑筋好了不起?哼! 「晚了,先下山吧。」正想开口再提问,冰块女放下了球棒,打消了我的念头,才准备走出了休息室,却对上刚回休息室的彦恩和哲兴,彦恩一见到我们正准备离开,快步走来,不过我想他的目标不是我,而是冰块女。 「欸,那个,姓梁的。」我猜得果然没错,彦恩连看都没看我一眼,听到彦恩如此开口,旁边拿着手套的哲兴扯了扯他的衣角。 「彦恩,你这样太没礼貌了啦。」 「没办法,我只记得她姓梁阿。」彦恩小声的跟哲兴讲话,可是距离相距太近,即使声音小,还是可以听得一清二楚,我忍住嘴边的笑意,想不到那个彦恩也有可爱的地方啊。 「无妨,有事?」冰块女直切重点,毫不废话。 「我……一直以来是我太过于执着了。我一直以为,只要我一直练球,迟早可以超过哲兴,可是最后……我还是太幼稚了。」彦恩的语气一改之前的傲气,现在听起来反而像是个正在教会进行告解的小孩,听得出来他并不常用这种态度跟人说话,因为口吻极为扭捏不自然。 「我也要谢谢你,若不是你,我想我今天不可能站上投手丘投球。」与彦恩相较之下,哲兴就让人感觉自然多了,他本来就是个乖巧的孩子。 冰块女抚上彦恩和哲兴的头,使两人同时将目光投注在她身上。 「我不认为有天赋就该依循着天赋而忽略自身的喜爱,喜不喜欢与适不适合是两码子事,但请你们谅解,在大人世界总是用适不适合来掩饰自身的不勇敢,喜欢就去努力阿,谁要你们顾忌自己的天分了。」冰块女语气仍是平时的淡漠,可听来却像另类的肯定,这似乎是她表达温柔的方式。 彦恩沉默了,但我不能判断他是正在沉思,还是听不懂冰块女的意思,这句话的含意深奥,就一个正值青春期的少年来说,不见得能理解,像旁边的哲兴就明显一头雾水可还是给足面子地点点头。 我悄声于冰块女耳边问着:「你这样残害国家幼苗好吗,话说那么重,你看看,他们俩个谁听得懂你在说什么。」 冰块女朝我投了一眼,不以为然:「无所谓,反正最主要并不是说给他们听的。」见鬼了,这里就我们四个人,不是说给他们听那是说给谁听的?我还反覆咀嚼话中的意思,冰块女却一刻不留步出了休息室。 天色渐暗,的确是该离开了,再晚一点天就黑了,我拿起了包包,却发现冰块女遗留在休息室的高跟鞋,本来想大喊冰块女的名字,却抬头一看她已经在遥远的另一端。 这脚程是在快几点的……我认命地拎起她的高跟鞋,无奈的快跑跟上,跑着跑着,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这不就代表冰块女刚刚整场比赛都是光着脚吗……这女人,都不怕脚抽或脚扭的吗? 待我跑到冰块女原先停车的地方,她已经坐在驾驶座里就定位,赶紧拉开副驾驶座的门,坐好,将东西迅速放到脚旁,三个步骤,一秒完成。 「safe!」乐不可支的学着主审比着手势,一旁的冰块女也捧场的赏了我一计斜眼。 「安全带系好,等等我可没办法注意你是否安全,顺带提醒一下,目前致死率最高的位子是副驾驶座喔。」转动钥匙之后,冰块女语带轻巧的如此说着,吓得我当下直冒冷汗,这么严重的事可以不要说得这么风淡云清吗你! 收起笑容,马上听话的将安全带给系好,冰块女满意的勾了嘴角,发动车子就是一阵暴衝,我还未开口提及任何有关高跟鞋的字句,就先被那超出想像的车速给止住嘴,也因如此,仅用了三十分鐘,我们就迅速又平安的回到了平地上。 冰块女漫不经心的问着我晚餐想吃什么,我摇了摇头,「我现在只想去一趟药局。」 「你受伤了?」她再度提问,我又摇了摇头,我可没有像某个笨蛋一样赤脚跑整个棒球场。 冰块女没再多问什么,将车子找地方停好,而附近果真有一家药局,进了药局,我拿起了篮子就开始扫货,生理食盐水、纱布、优碘、热敷贴布……等等,一旁的店员全都把目光聚焦在我身上,稍微向店员询问一下如何包扎伤口,我便前往结帐走出药局。 冰块女并没有在车上等我,而是在附近的公园抬头遥望着天空,夜幕已降,星垂天斗,说起来已经好久没有好好抬头看到星星了,工作时长充实忙碌,只是没想到,我竟会连欣赏夜空的时间都没有。 5-2 「我一直觉得在守备棒球的过程很像整个饭店的运作。分作投手、捕手、游击手……每个人站在每个位置都有特定的专长与任务。而无论做为守方或攻方每个人的目标都只有一个。」发现到我慢慢走进,冰块女率先开口。 「这么一说,的确挺像的。」经冰块女一提,其实真的还挺像,无论是作为攻守,所有人的目光全聚焦在场上的球在何方,若把攻守方比做饭店内的硬体及软体部门,那球便可比做为顾客,不同的只是棒球是两支队伍相互抗衡,而饭店则是无数部门合为一体。 得到我的认同后,冰块女继续接着说:「我其实一直很想问,当时你对于我上任这么不满,为什么现在却这么听话?」听到冰块女用以形容的词汇,我舒了一口气,一时说不上话。 ——为什么我一定要当投手呢!安分守己有什么不好? 恍然大悟,原来是我,我一直觉得哲兴的心态很像谁,仔细一想,这不就是我吗? 其实这个答案早就摆在我眼前,只是我一直很不想承认,我一直站在很安全的地方,只把我自己的事情做好,可是我从不敢冒险,也不敢挑衅。 到l.l饭店已经五年了,可却不如冰块女来的两个月,她马上就了解了情况,准确的分析,还懂得先发制人;她懂得管事,更懂得管人,难怪明明手段比起先前的副理严峻许多却没有人敢说什么;她做每一件事从不打安全牌,每一件事都是走在钢丝上,错一步就满盘皆输,可是在她的指示下,从不会让人觉得那是多么危险的事。 冰块女将目光转向我,我看到她眼神黯淡,散发的并不是平时的自信,而是迷惘,她摇头,吁了一口长叹。 「吴肆呈,你其实可以再不服输一点,比起现在束手就擒的你,我更喜欢你不服输的样子。」原以为在冰块女眼中我只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馀的废材而已,但听到这句话,却让人有点想哭。 ——「未来,无关乎你想做什么,而关乎你怎么去努力。」 冰块女在礼堂上说的话在耳边流淌,我不禁莞尔,也才不过几秒鐘的时间,她说过的话竟已经鑽上心尖。 「你特意把我拉入比赛,你特意让我看到自己的短处,因为你知道,哲兴那孩子跟我很像,是吗?」没有多说什么,冰块女莞尔,我便知道答案。 「你就不怕你高估我了;难道你就不怕你的推断错了;难道你就不怕……」 「是你,所以不怕。」坚定的语气堵上还未说出口的话语,顿时凝滞在嘴边,明明还有许多话想讲,却在霎时没有了必要,努力撑起一个笑容,其中苦涩半分不减,我并不知道冰块女是怎么看我的,可是未免也太看得起我了吧,她分明一向对我不闻不问不是? 「我不像你,事事都可以处理的俐落完美;设想永远比别人多,副理,我不是你,我没有那么优秀……」我轻吐一口气,语气缓和衰弱,近乎飘零,我并没有那么优秀,承接不了那样的信任。 感觉到冰块女落在我身上的目光,直刺刺带些颯冷,是对我失望了吧,其实我并不如她的想像。 「吴肆呈,我曾是亚斯伯格症患者。」许久,我听到冰块女毫无高低起伏的音板,近乎绝望的声音,空气,彷彿在一瞬间变得冷冽刺骨,想起冰块女书柜内数量庞大的心理疾病书,不是因为她曾想担任心理治疗师,而是她本身就是心理患者。 「或许你不相信,但过去的我曾经只是与人对谈就筋疲力尽,病入膏肓时甚至常常引发过度换气,像个正常人度过一日曾经是遥不可及的梦,但连我都可以做到了,你又为什么不能?」冰块女神色恬淡,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彷彿是在叙说一件平凡无奇的故事,听起来简单平常,可是这过程少不了痛苦煎熬。 她又是怎么撑过来的?一字不提,我想不是过于微渺不值得提,而是过于疼痛伤不起第二次,为什么可以讲得那么若无其事、风淡云清,这明明就是值得伤心难过的事情,可她唯一的表情竟然是笑。 「与其在找藉口上花力气,不如向我证明你可以,你身上有很多珍贵的优点,只是你还没发现。」 冰块女眼神又回到平常的自信,我突然觉得想笑,该怎么说呢,就觉得冰块女终归是冰块女,无论经歷过什么事,无论我再怎么觉得心疼,她不需要我多说什么,就能自行回復成原先的模样,冷冰冰、坚韧、无懈可击,真白担心她了。 不过呢……我走近冰块女,蹲下身捏了一把她的小腿,她差点踉蹌,瞪了我一眼。 「吴肆呈!你找死?」那一眼又兇又狠,可明明脚上的伤就痛得要死却还是要装做没事的样子我看着就是觉得很可爱。 「就知道你受伤了,死撑着不说做什么,还耍帅讲那么多,痛不会讲出来啊,真当自己藏得很好啊!」 「我……」仅出一字冰块女霎时词穷,我猜她是想不透自己哪里露出破绽。 可唯一让我识破她的依据就是完美,细心如她,做事有条不紊,怎么可能连自己脚下的高跟鞋都忘记,死拗着面子不提一个字,反倒让我更确定她的伤势,以她做事设想周到的程度,怎么可能忘了自己的鞋子,肯定是只顾着不要让我发现,却忘了自己连高跟鞋都没穿上。 「上来吧,我背你。阿,钥匙先给我。」我蹲下,手掌心向上,随时防备冰块女给的不是言听计从而是一脚飞踢,但五秒过后身后却没有任何动静,我转过身,冰块女傻怔的看我。 「怀疑阿,上来!」 「我自己可以走!」冰块女撇过身就想走,岂不料我对准她的小腿又捏了一把,如我预料的,冰块女小腿吃痛顾不及平衡,我赶紧随意抓着她就施力往我拉近,另一手扶着她的背,冰块女果真没有跌倒,可我和她的距离却只有五公分, 轻轻一嗅,就能嗅得一股清香,淡雅自然不呛鼻,我不禁又往前凑近一些,却注意到眼前冰块女的眼睛看到我的动作,也跟着瞪大一些,四目相对,首先可以看到冰块女惊愕无措的眼睛,微张的嘴唇透着红嫩,还有两旁刷得粉润的脸颊,我还是头一次看到冰块女这副模样,原来她也会害羞阿。 两手被我握着锁得紧紧的,任冰块女怎么挣扎,我们还是维持着这个曖昧的姿势,我若无其事的将手上的力道加重,冰块女气急败坏,只将脸胀得更红。 「吴肆呈你!」 「怎样?」 「放开我!」 「这是当然,不过……副理还是先把车钥匙给我吧。」 「凭什么?」眉头一挑,冰块女又继续施加力道,可无奈双手被锁住,只能被我箝制着。 「不给也可以阿,我们可以一直维持这个姿势,我不介意。」哼,我看你是给,还是不给,给了冰块女我自认非常灿烂的笑容,我心里暗付。 「你!不要脸。」感觉得出冰块女已经气得快吐血,但她却迟迟不愿妥协,真够倔。 「没办法啊,这姿势对我来说又不吃亏,副理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耗久一点。」 「我、介、意!」 「车钥匙,谢谢。」想也不想,冰块女毫不犹豫直朝我呿了一声,僵持了接近十分鐘,冰块女终于宣告放弃,不再使力挣扎。 这段时间,我和冰块女根本就像是在玩相扑,她奋力挣脱,我施力反锁,争斗不下,一放开冰块女,我们两个同时气喘呼呼,还真够逞强的,耗了那么久才罢休,把我的体力至少削了一半。 「喏,拿去。」冰块女依言将她的钥匙递给我,我确认钥匙到手后,拉住冰块女的手一拉,腰一弯手一抬,直接将冰块女整个拖到我的背上,抓着冰块女另外一隻手拉近使她的双手交扣于我的脖子前,趁她还没反应过来,我赶紧站起身。 想也知道,冰块女肯定气得不轻,等等应该会极力反抗,我先发制人。 「好了,乖乖不要动。刚刚已经耗太多力气了,我可不敢保证我等等不会手一松,就把你直接摔到地上。」 「你!」 「你什么你,我警告你喔,最好不要现在跟我吵架,搞不好我等等心情不好,手一放,有你好受的。」不知道是否是威胁起到效用了,冰块女不发一语,任由我慢慢的走向她的车子,打开车门,我将冰块女轻放在副驾座,抬起她的脚,果然伤痕累累。 多处擦伤及瘀青,幸好伤口并不深,不过其实我还满希望她伤口能深一点,这样她就无法若无其事的假装什么事都没有,也就不会为了逞强而拖延伤势。 5-3 「没有穿任何鞋子就跑步,副理你是笨蛋吗?」我拿起了刚买好的生理食盐水,扭开了瓶盖。 「囉唆。」冰块女扭过头,想要转换她的注意力,但我想她不会知道,我一直在等她做这个动作。 「哎呀,我忘了这瓶是杀菌还是上药用来着,算了没差,副理,你忍耐一下。」将早预备好的生理食盐水直接往冰块女的伤口一倒,她虽然立刻反应,但速度还是赢不过我媲比迅雷的动作。 「吴肆呈!」冰块女双眼瞪大,像是下一秒就要杀人一样,我托着她的脚,还能感觉到瞬间抽动的颤抖,笑着将标籤转向她,她震惊的表情才缓和下来。 「你耍我。」将眼眸垂下,她说,语气淡漠,我掛着笑将她伤口擦上药,拿起绷带和ok绷将她的伤口包扎,阴谋得逞,心情特别愉悦。 「我只是想让副理知道,与其让一个连药瓶都搞不清楚的人帮你擦药,倒不如你自己先学会如何避免受伤。赤脚跑步,这不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吗?你知道现在小学生就知道跑步要穿运动鞋了吗?」冰块女扁着嘴,看来并不想理我。我知道她性子好胜,绝对不可能在我面前示弱,可是这点道理她明白,低着头,她眨了眨眼,寂謐顷刻之后又回归以往的语出惊人。 「知道了,你那袋药多少钱,我赔给你就是。」拿在手上的绷带差点滚到地上,我错愕,嘴角微微抽动,我像是会计较这种钱的人吗…… 「我不是在计较这个。」把绷带和ok绷收进原本的药袋中,我叹了一口气。 「那你计较什么?你的意思不就是说:我不该受伤;我不该那么蠢;我不该让你去买药?」冰块女难得激动,我没想到她也会有失去冷静的时候,语气依旧透着浅寒,可是字字句句我都可以感觉到她的颤抖,总有一种感觉,冰块女随时有可能在下一秒嚎啕大哭,看到她手中握紧的拳头,我伸手握住,想让她冷静一些。 好冰。 自手中传来的体温低得吓人,我差点以为我抓的不是手,而是毫无温度的冰块。 「若是今天我没有帮你包扎,你的伤口恶化了怎么办;若是今天没有及时消毒伤口,感染了怎么办;若是今天我不在你身边,你是不是不会懂得爱护自己?」反覆搓揉冰块女的手,才稍微让她的手起了一点回温的作用。 「副理,我担心的是你。」 白皙的小手震了一下,冰块女若有所思的对我撇了一眼,我才或多或少意识到这句话有多么曖昧。 「担心什么,我又不是你的谁。」夜色昏暗,我似乎看见冰块女脸上晕了两侧淡淡的浅粉,甩开了我的手,将整个身体由侧坐转为正坐,不想再多理我一秒。 「也许我这个人就是爱瞎操心吧。」我耸耸肩,谁知道我哪里又说错话了,把副座的门关上,我坐上驾驶座,发动车子,刚开始谁都没有说话,安静到只能感觉到空调运转的声音,冰块女虽睁着眼,但心思显然并没有放在路程上。 「吴肆呈,要去哪里?」拐了几个弯道,过了几个街道,冰块女意识到我的目的地非l.l饭店也非她家,才愿意开口,我微哂,现在才知道上了贼车已经太迟了。 「我家。」在等红灯的空档,我得意的对她比了个胜利的数字二,她紧皱的眉已经说明了她现在的心情。 「去你家干嘛?」 「等等你就知道了。」我没有解释,冰块女也懒得多问,我猜她正想着,如果我敢对她怎么样的话,她马上就动手把我给拆了。 哼哼,不过她现在脚受伤,战斗力立刻打对折,我还能怕她什么? 将车驶进我家前面的停车格,抽起钥匙,冰块女立刻知道已经到达目的地,她拿起了自己的随身物品,小心的不碰撞到伤口,缓慢的移动脚步。 原本我有走到她身边想扶着她或再揹她一次,可是她扭着头,坚持不接受我的帮助,我看着她一跛一跛的走着,却死也不肯让我扶着,要是自尊可以实体化,我想光她一个人的份量,就足以堆得比一座大厦还高。 「坐着吧,我去忙一下。」盛了一杯水递给冰块女,我随后走入厨房翻开冰箱,果然还有看到一些可以利用的食材,南瓜、培根、番茄、蘑菇、洋葱、还有一些胡萝卜……一顿晚餐绰绰有馀。 先将所有材料分别洗净切割,培根及洋葱丢入锅内炒香,随后放入南瓜及胡萝卜,再加入鸡高汤,等到南瓜及胡萝卜熟透软烂后,置于一旁放凉。 另外拿了一个锅子,丢入了蘑菇,将蘑菇煎得煎香后放入切块的番茄,后再放入甜椒配色,最后起锅前再放入九层塔略炒,一道香煎蘑菇就这样完成。 再把先前放凉的南瓜汤倒入果汁机打碎,原先还混着块块南瓜和胡萝卜的汤顿时转为均匀的金黄色,搅打均匀后,我又重新把南瓜汤倒入锅内,加入些许花椰菜、蘑菇、胡萝卜及南瓜当作配料,开着小火慢慢燉煮至熟,添加些许调味料提味,我将完成的南瓜浓汤倒入汤碗中。 起水锅加热至沸腾,再将量好等量的细条义大利麵置中放射状放入,再加入些橄欖油和盐,调好计时器,转身又拿了一平底锅放到另一炉台上,往里面放入大蒜末及辣椒乾,转小火煸煮出两者的香气。 计时器应时而响,我立即以最快的速度捞起,将麵转站到平底锅,开大火快速翻炒,让麵条根根裹上汤汁,稍加调味后关火,再分为两等份捲成两球状置于盘子里,烫了两隻天使红虾做装饰用。 大功告成,接下来是摆盘,我走到餐桌,却发现冰块女已经将餐具摆设完成,甚至正纠结桌上的餐巾是否方正。 认真专注只为了那相差无几的斜度,这种坚持莫名的有趣,调整好餐巾,她满意的上扬嘴角,连眉毛也跟着上提了一下,光看着就能知道这一点小事让她多么有成就感。 「吃饭啦!」我笑着上菜,还不忘有样学样的学着冰块女调整盘子的间距,确认每个盘子位置的一致性,先走到距冰块女最近的座位帮她拉椅子,待她坐定后,我才自己回到座位。 「都叫你坐着了还这么不乖,摆餐具这点事我也可以的。」冰块女听着我这句,嗤了一声,非常不以为然:「你能摆得像我一样整齐吗?」 ……你是以为每个人都是强迫症吗? 「前菜是香煎蘑菇,主菜是香蒜辣椒义大利麵,汤品则是南瓜浓汤,你嚐嚐看。」我无奈的乾笑几下,急忙转移话题,开始介绍我刚刚在厨房忙碌的成果。 论及摆放餐具的精确度,我不一定能够赢冰块女,但是于烹飪这一块,我有绝对的自信,当初想应试餐饮部的初衷也是想就任于西餐主厨,可惜阴错阳差的就跑到了客务部。 不然如果我真的进入了餐饮部,能做的肯定不止这些。 「还不错,想不到反倒是被你请客了。」冰块女舀了一口汤送入嘴里,看着她弯起的笑容,内心不由自主的升起一份骄傲,对一位烹飪者来说,最自豪的不是自己的厨艺多么精湛,而是当食用者吃下第一口时脸上满足的表情, 喝完汤后的冰块女挟起一尾红虾,直接将虾头贴着盘子一折,轻松取下虾头,然后汤匙一旋便将虾脚与虾壳衔接处剥开,最后虾壳掀起,取出完整虾肉,前后不过两秒的时间。 动作迅速俐落流畅,我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剥虾壳能这么快,且手法动作精准不差分毫,的确能看出受过专业教程洗鍊,不等等,仔细一想……若论及她高中跟我同校,大学又同样是餐旅学院出身,不也表示她跟我同班吗? 晃了晃头,怎么又开始多想了,入学方式这么多,说不定只是经由其他管道入marasivo的,我再怎么神经大条,都不至于把同窗三年的同学当作陌生人吧,叉了块彩椒入口后我娓娓说起往事,冰块女嘴里嚼着麵,拿下眼镜的大眼直望着我。 「我曾经,因为不能进入饭店内的餐饮部,而企图离职,曾以为,餐饮部才是我的唯一归属。所以当我知道我被错分到客务部时,我错愕、我气愤,我凭什么要接受行政人员所犯的错?」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有感而发,开始说刚开始进饭店的过往。 「我在客务部服务了五年,有时候我也会徬徨着,如果我当初进的是餐饮部呢?我的选择真的是对的吗?如果我坚持选择餐饮部,那我的人生又会变成怎样呢?这问题一直困扰着我,你空降就任那天,这问题更是占据我整个脑海。我努力的五年算什么呢?」冰块女静静听着,串起盘中一朵圆嘟嘟的蘑菇,咀嚼吞下后以餐巾点了点嘴巴,举止十分优雅。 5-4 「我也曾经徬徨过。」她开口,语气不似平时锋利,温柔轻缓的语调让我差点以为是另一个人。 「我曾经想超越一个人,以为这样他就能看我一眼,可最终,我还是得不到他轻轻一瞥。有时候我也会想着,我拼命的前进,到头来算是什么?」 「不只是我们,当下的选择是正确或错误这问题我想也很多人因此困惑过,很多人认为该以自身的喜好或专长去评断,可事实上,更多人去选择自己所不擅长的领域就职。」 「有些并不是别无选择,而是未知的事物足以满足他们的求知慾,反而自己已熟悉的专业会逐渐麻痺他们的热情。选择无关对错,所谓的对错是由人去判定的,可以适任自己的选择便是对的,反之则错。可说到底,也不过是能否承受一个选择的利弊而已。」 「不过,可以回答你的是,也许你从我身上看到了你所没有的资质,但那并不是你的短处。我或许优秀,我或许能干,但那全是拜全体员工的分工合作,否则,我怎么出类拔萃,也是孤掌难鸣。」 「团队合作最重于信任,而你,足以让人信任。」几句话语,轻易的就安抚我心中的所有不安,瓦解我心中的茫然,曾经在心中縈回不散的问题瞬间消散,一股暖意蜷上心头,绕成无数的感动,经歷过的辛酸委屈彷彿过往云烟,那些都不重要了。 忍住衝进鼻腔的溼热,我轻咳一声,藉由深呼吸来舒和情绪,才渐渐平散涌上的衝动,我一直所执着的输赢原来从一开始就没有存在过,只是我单方面在跟冰块女较真,她无意跟我较量,只因我们之间根本没有所谓胜负。 还想开口说些什么,冰块女却先行开口:「别说了,快吃,麵凉了。」 我听话的拿起叉子开始捲着麵往嘴里塞,连同想说的话一起将麵吞入肚子里。 那个人是谁,直至我送冰块女回家后返回饭店,我都没有勇气对她问出口,这一句,迟迟在我心中徘徊摇摆,犹豫不定。 隐隐觉得,在冰块女身上找到太多难以言喻的巧合,可其中还有许多问题是我无法釐清的,我很怕,要是这个答案如我所想,那我一直以来尽力维持的平衡,也会随之崩懈。 巡楼后回到休息室,保身哥正在忙着写近执班的报告,看来他已经将事务忙至一个段落。 「喔?回来了。听说你跟副理出差去了。」看到我,他轻哼一声,想也知道是在跟我呕气今天他忙得要死我却间得要命,我稍微检查了一下客诉单的数量,很好,还是没半张。 「对了,六折,因为你今天不在,所以我帮你代收了,喏。」保身哥从抽屉抽取一红色纸卡,还没细看我就已经知道那是什么。 喜帖,烫金的双喜闪得刺眼,这是我第一次收到喜帖,心里五味杂陈,不知道该先觉得恭喜还是先痛哭我的荷包即将被砍两刀。 「她要结婚了阿。」我拆开封套,终于知道企图使用喜帖这种最具杀伤力的闪光弹是何方神圣。 「恭喜阿,还没从单身狗脱离,就先被炸,刚领到的全勤奖金直接飞了。」保身哥一脸欠揍,调侃意味浓厚,我见他将桌上文件收得乾净,看来似乎准备下班。 「我下班了,一起喝酒?」我将喜帖收好,确认整体工作的情况没有任何问题后叫住保身哥,他脸色一僵,不可置信的看着我。 「才刚上班不到五分鐘就蹺班喝酒,这么任性可以吗?」我点点头,而这个举动似乎惹恼了保身哥,他气急败坏指着我大骂。 「是大厅副理就可以这么任性吗?拿着喜帖就可以这么任性吗?今天出差就可以这么任性吗?」捲着灿笑,我拿起一张单子,递至保身哥面前。 「公假嘛,任性一点是一定要的。」公假单的日期写着今天,时限是整整一天,也就是说,直至明早上班时间,我都享有公假,保身哥顿时哑口无言。 「所以,喝酒吗?」我又提问了一次,保身哥这次的反应不再呆若木鸡,而是夹紧公事包立刻走到我身边,顺便八卦一下,「所以,你和喜帖主人是什么关係?」 「是前女友。」我勉强撑起一笑,才缓缓吐出三个字。 不需要再往保身哥身上多看一眼,我也能察觉到他脸上表情呆滞到不行,是,我收到前女友的喜帖了。 可能出于我不太擅长记人名,喜帖里印着的新娘本名我越看越陌生,印象中她本名我还叫不到十次,一直以来,我都是用英文名字来称呼她——lynn。 lynn在高中时就仰慕者眾多,而我,当时对她来说,也不过是个恰巧跟她同班的同学罢了。 缘分是个很妙的东西,之所以能和lynn熟络起来,还得归功我天生就自带健忘buff,丢三落四已是常事。 那天,刚上完饮调课马上就接着体育课,我在体育课和死党廝杀过癮才想起把手机忘在饮调教室的置物箱里,为怕遗失手机,体育课一下课我便火速赶去置物箱翻找,可置物箱里已空无一物,我正准备通报教官,回教室却看到手机安然躺在我的抽屉里。 后来我发现,只要我有东西丢失,不出几天遗失物便会失而復得地躺在我的抽屉里,为了钓出一直帮我捡拾遗失物的人是谁,我还曾将自己的服务叉匙绑上写着你是谁?的纸条故意遗落,结果最后叉匙的确安稳躺回抽屉,但纸条却无任何回应。 我原以为对方知道我故意将东西丢失之后便不会再帮我捡失物,所以有一段时间深怕自己真丢了什么贵重物品,每移动一个地方都得再三检查自己的随身物品是否都乖乖的在我身上,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健忘十几年的性格怎会一时间就被改正。 某次,我的耳机连着耳机收纳包一同遗落,而我当时找了许久仍是无果,其实耳机并非什么稀罕物,丢掉再买就行,可当时显京是宿舍制,在学校内还能逍遥,可是要外出得先办理一大堆程序,拿单据阿,导师教官签名盖章拉,想到就麻烦。 本怀着捱到礼拜六日放假再购入新的耳机,可隔天早自习遗落的耳机包就安然地又躺回我的抽屉,比起耳机失而復得的愉悦,更让我开心的似乎是对方还愿意持续着这有丢必捡的定律。 原本想知道对方是谁仅是基于好奇与想好好跟人道谢的心,可既然对方无意表明身分我便索性厚脸皮了起来,我将耳机包里的耳机换往别处放,后往耳机包内塞入写上内容的便利贴,写上一些与日常相关的小事然后又刻意将耳机包放置于早前有意遗落服务叉匙的同一地点强行跟对方交流,不愿表露身分我就不问嘛,但这么有趣的人不认识一下多可惜。 想着自己最多就是损失一个耳机包,对此行径我虽自认无耻却也无过多在意,对方已读不回也好,耳机包的命运同肉包子打狗般的下场也好,那个耳机包被其他人捡走也好,反正单凭字跡谁也不知道我就是耳机包的主人。 或许是基着无心插柳柳成荫的原理吧,前几次投置的结果都是耳机包乖乖回到我的抽屉,内里的便利贴却消失无踪,可久而久之,失而復得的耳机包也会开始回覆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更甚至彼此逐渐衍生出专属的代号用以称呼对方,我是七七,而对方则是九一。 从此,探查耳机包是否安稳地躺在抽屉变成我生活中的小确幸,有时还是很好奇到底是谁一直跟我持续这我丢你捡的游戏,可内心深处又怕捅穿的窗户纸无可弥弭,直到临近毕业的前一个礼拜,我才终于知晓九一的真面目—— 是班上的校花级人物, lynn在高中时期就已经开始接拍一些平面广告,名气十分响亮,上至老师下至学弟妹,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班上的男同学多半也对跟她同班的事抱有些许兴奋及期待,近水楼台先得月的道理提振了不少人的自信。 只是,他们都忘了,这个楼台上站着的,并不只有一人,而且就算站上了楼台,月亮还是离得很远…… 三年下来,多数人连lynn的手都没摸过,甚至是一句话都没交谈过。 咫尺天涯就是如此吧。 我不是没肖想过lynn,只是对于遥遥垂盼多日才能得到的回眸一笑,我还寧愿埋首于书海,至少模考能多个十来分,我承认我是务实主义者,一点都不浪漫,但要我花钱看场电影,享受当下的感动,真的还不如去小吃店吃滷肉饭吃个够。 在知道lynn是九一后,因为已经没有大考的压力,我们开始无话不谈,天天形影不离,没多久,我们交往了。 5-5 刚开始一切都挺好的,就像其他人一样,我和lynn享受成为男女朋友而得到的新鲜感受。 没错,就只是新鲜。 但时间一久,花会凋零水会枯,我们之间也开始变调,lynn对我逐渐显现不耐烦,我对于她的工作琐事也开始食之乏味,新鲜的事物,久了就会演变为腐败。 我努力想找回当时跟lynn相处的融洽,开始去找一些新奇有趣的事情想让她开心,弹吉他、做卡片、设计新调酒…… 偶尔我也会在生活里提到有关纸条的内容,但是lynn毫无反应,我提醒是她曾写过的纸条内文,一开始她笑笑的说她忘了,之后是冷着脸不说话。 我想把我和她拉回七七跟九一,回到最初的样子,让lynn每天都可以看到我的努力而忘了工作上的辛劳,让她记起来从前她也是这么古灵精怪的一个人,坚持了两个月,仍未见成效,甚至lynn对我直朝我轰了一句:「你到底在搞什么?」 听到这句话的当下就像被泼了一碗水,我看着她,突然想不起来我们为什么要在一起。 她还是一样漂亮、耀眼、高高在上,但却让我觉得非常陌生,看着她的脸孔,我突然找不到我们相爱的痕跡。 高中毕业前的那一天,我约lynn晚上八点到学校见面,她答应了。 她晚了半小时才来,我早就预料到,一路上我们谁也没说什么,我一路领着她到我们班的教室,因为毕业在即的关係,所有海报摆饰早就一扫而空,抽屉也全被整理得乾乾净净。 我走到我的位置坐下,没有说任何一句话,反倒让lynn显得不知所措,她站在原地佇立,高自尊不容许她低头问我,所以没多久也跟着我坐在她的位置。 ——我的右边。 「你还记得吗?当时这个位置原本并不是这样的。而是你去跟人换来的,你说,想跟我坐在一起还需要什么理由吗?」我开口,lynn反倒沉默,她微微低垂着头,刷着淡粉色的嘴唇略抖,像是有话想说。 但我知道,她不会开口,因为她的嘴里绝对吐不出后悔这个词。 是阿,我怎么才发现呢,她的反应早就表示她有多后悔,我们在一起的原因太简单,所以也太容易就会后悔。 「我曾想过要重新开始,让我们变回七七跟九一,可是我错了,我们是该重新开始,但不是变回七七跟九一。而是回到毫无交点的我们。」 最后lynn哭了,抽咽声割入我的心底,我没说话,递给她一包卫生纸,转身走出教室。 对于这段感情,我并没有后悔,因为lynn让我了解到,其实我并不懂爱情,也许爱情纯粹美好;也许爱情痛彻心扉。 但我,只是错把渴望当成心动,误认我跟lynn是爱情而已,其实我只是很高兴,能被一个人了解而已。 我和她都很清楚,我们并不相爱,只不过她的自尊与我的渴望强迫着我们相爱而已。 只是,谁也说不出那一句我很后悔而已…… 「所以你就这样把lynn这种罡妹放生了?知名女模lynn耶!」坐在我面前的保身哥拿着酒瓶的手震了一下,目瞪口呆的盯着我,十足说明着他的难以置信。 「不然呢?」我填满刚被掏乾的空酒杯,听到这句话不禁笑了。 「笨哪!这种女神级人物当然要滚……」保身哥激动地直骂我浪费,还没说完话额头就被我轻刮了一掌。 「满脑子猥琐,你脑子里对女人的分类只有滚过和没滚过吗?」我咂了一声,就知道这傢伙的脑子不乾净。 「不是阿六折,我原本以为你一直没破是因为遇到的硬体不佳,导致软体发生不了功用。你都遇过lynn这种终极硬体了,软体还是没发生功用,六折,你是不是……性功能障碍?」保身哥眼角往我的下方轻瞟几眼随后小心翼翼地轻道,马上又换得我的一击扣头。 「欸,很痛耶。」摀着头,保身哥小声哀号,本来还有点担心下手太重,但突然想起今天离开饭店前他也巴我的头巴得很爽,担心顿时被我换成两字。 「活该。」将手中的啤酒一饮而尽,冰凉滑顺的口感直接滑进喉咙里,果然还是啤酒最得我心。 我和保身哥下班后就直接来到烧烤店大吃特吃,这家烧烤店价格公道、东西又物美价廉,之前我和保身哥就常来光顾,虽然饭店里的东西比烧烤店还丰富,但毕竟不是个适合讲话的地方,所以只要我和保身哥想讲心事,这家烧烤店必是首选。 喝完酒瓶最后一杯酒,我看了看时间,是该走了,烧烤店都要打烊了,保身哥看到我的动作,立刻明白我的想法,指着我们面前的杯盘狼藉,一针见血地讲出最关键的台词。 「今天谁付帐?」我的动作顿时停滞,保身哥果然不是省油的灯,原本想蒙混先开溜的计画就这样被硬生阻断。 他笑得灿烂,似乎在告诉我我的技俩早已被他看穿,既然被抓包,先一步逃走是不可能的,我安分的坐在椅子上,对保身哥回以一笑。 「老样子,弹钱币;人头我请客,钱币你买单。」以往都是这样,我和保身哥从不各付各的,每次吃饭总是一个人付钱。 其一是觉得要找钱很麻烦,其二是看对方的钱包大失血比较爽快,而最常决定的方法就是掷硬币,如果出现正面就是我付,反面则是保身哥。 「好,那硬币你出。」保身哥抽出身上的信用卡,表明今天他并没有带钱包。 「那有什么问题?」我胸有成竹地掏开钱包一看,里面只躺着一张千元大钞,半枚硬币都没有。 「我们掷钞票,好不?」尷尬的撑了一笑,我抽出钱包里的千元大钞,轻声询问。 保身哥瞇起了眼,脸上的笑笑得更开了,点头同意,我在心中默数三秒,随后将钞票弹到半天高。 电光石火之间,保身快手一夹,以左手的食指及中指准确命中千元指钞的正中,然后在我眼前把钞票递给了收银员后又对我掬了抹灿烂到非常欠揍的笑。 「麻烦付帐,谢谢。」 「谢……谢谢光临。」将刚刚我与保身哥打赌的过程尽收眼底的服务生一脸窘样地收下千元钞,然后将找回的钱放置在结帐的托盘上。 「谢谢六折。」我颤抖的食指指向保身哥,双目瞪大,脑海还停留在保身哥快手夹钞的动作。 「你……使诈。」 「兵不厌诈,别太较真。」 欲哭无泪,说不出话,怎么能不较真…… 今天为了能保住那一张一千块,我可是搏命演出……算了,看了剩馀的零钱,我对着收银员,比了个一。 「能再来杯烧酌吗?」 「还喝!走了,要上班了。」保身哥拖着我的衣领,硬将我拉起座位,我最快的反应只够把托盘上的零钱全部收入钱包里。 「不——我的烧酌——」收银员带有歉意地对我鞠了个躬,眼睁睁地看着我被保身哥拉出店外。 被保身哥半拖着回饭店,于公务客房稍作休息后,我便开始巡楼。 6-1 「快快快,快去大厅,本人现在就在大厅阿!」 「我刚刚见到本人了,皮肤超好的,好幸运!」 「听说这次会住我们饭店近两个礼拜,噢,这样上班就有动力了。」 巡楼后回到服务中心待命,却看到一群人把大厅挤得水洩不通,我汗顏,这么大阵仗,又是何方神圣来了? 「今天是来了什么人?大厅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我问向正剪着指甲的吝嗇姊,她可是眾所皆知的八卦婆,问她准没错。 「lynn阿,国际名模,时尚达人,你前女友。」瞟了我一眼,吝嗇姊今日心情不佳,将同位语运用淋漓尽致,听到最后四个字的我瞬间感到背部中箭。 我是知道lynn在今年会入住一次,但没想到便是最近,也难怪吝嗇姊会心情不好了,lynn的排场之大,肯定把平时投注在她身上的风光给抢尽,不过我绝对不会老实对她说真正的原因是因为她身上的九分长裤并非三分短裙,谁要自找死路阿,吝嗇姊的拳头可是鼎鼎有名的。 lynn戴着墨镜,看到我便予以一笑马上摘下墨镜给我个大大的拥抱,虽然惊讶,但估计了解她只是在跟我打招呼,当我正这么想时脸颊忽感湿润,才发现她在我脸上印下一吻,仅只一秒就能让我感觉到所有人目光的匯聚。 突如其来的亲暱举止对我而言就够震慑,谁知眼睛紧接着看到冰块女出现在大厅,由她的角度,完全可以将lynn吻我这件事一览无遗全无死角,我心虚地不敢轻举妄动,她仅撇了一眼便找吝嗇姊拿取资料。 「吴经理,vip麻烦由您协助办理入房。」拿完资料后,冰块女扫视大厅确认没有异状,冷冷地往耳麦下达指令,便往她办公室方向走去,既无视却也让我更篤定她确实看见眼下我和lynn眼下勾人误解的拥抱。 「累了吧,我帮你提行李吧。」事已成定局,只能找机会再行解释,我拍了拍lynn的肩膀让她松手,然后向柜台领了她的房卡。 松手后的lynn见我持房卡另隻手空空如也,便毫不犹豫的把她手上的粉色行李箱给我,还将大包小包掛于我身上,我瞬间感受到脚步的沉重,旁边的行李员轻松推着行李架子,一脸好笑的看着我。 对吼,有行李架我干嘛傻到用手拿! 可现在去拿行李架,分明是自取其辱,于是我只能硬着头皮抬着lynn的所有行头,所幸vip栋距离办公室并不远,送完我便能回办公室休息一下。 「真是,原以为这次来就能看见你升职,然后我们一起庆祝什么的,没想到你竟然还是大厅副理!」领lynn到房间的路程中,她一脸气愤地跟我抱怨着,我知道她是为我不值,却也只能无所谓地笑笑,等她领教过冰块女的恐怖或许便会改变心意了。 「那行李我就放在这里了,如果没有什么需要我就先忙了。」将行李置于客房内专门供放置行李使用的矮凳上,恭敬地对鞠个躬便打算告退。 「进来喝个水吧。」我摇了摇头谢绝邀请,拉起门把正想把门关上时,却趋前将手覆上了我握着门把的手。 确认我暂时无法离开后,lynn迎上我的目光,朝我问着:「难道看到我的喜帖,你一点都没有感觉吗?」 我承认的确有一瞬间,我的心像被什么狠狠扯了下般难受,可那感受倏忽即逝,快得几乎像是错觉,但真要说是什么感觉,只不过是遗憾。 「趁现在时间还早,可以去西餐享用一下我们的下午茶,对放松心情很有用的,如果有任何需要欢迎随时跟房务员反应,我就不打扰了。」无论lynn在我手上使了多少劲,终然不敌我伸手一抽,腾空的手再度贴上门把,这次顺利逃脱。 「吴肆呈!」关门时,还听得到lynn还叫着我的名字。 喀一声,房门在关上时自动上锁,我深吐了口气,差点就被一刀砍倒了,许久不见,lynn的杀伤力依然猛烈。 我拍了拍两侧脸颊,让松垮的脸有精神点,等等可还有一堆烂事准备炸我呢。 感觉?那种东西或许很多年前就被我给丢了吧。 「你一点都不在乎我。」lynn曾在一次同学会酒醉时曾看着我喃喃念着,这句话一直让我耿耿于怀。 分手后我就进了饭店,为了适应对职务上各种不熟悉,我的确没有多馀的心力沉浸在失恋的悲伤里。 也不是没有想像过在哪一天会收到来自lynn的喜帖,只是我一直不敢去想,甚至该说是逃避这个可能,可真真碰上时我可以这般冷静,曾经我也想过,我们之间能够一直走下去。 脑袋失控地忆起过往的争执,我开始怀疑,会不会由lynn的角度,又是全然不同的故事。 幻想是丰满的,现实却是残酷且骨感,过去并不等于现在,现在并不等于未来,我曾幻想的未来,对比现在,不过「曾经」。 偌大图书馆内,女孩拿着自己手抄的笔记,喃喃地念着背着,把手上的笔记内容逐一念出,然后将笔记反盖,就像音译机般精准背诵着繁杂多样的代码缩写,虽曾听过有些人天生就拥有一目十行的本领,但真人真事真摆在我眼前仍然让我不可置信。 大范围的瀏海直盖住女孩一半的眼睛,露出来的一半也因瀏海的阴影而显得模糊不清,儘管我知道眼前的女孩同我一个班级,因我不擅记人名的缘故,但对于女孩姓什名啥连个字都唤不出来。 儘管我经常在图书馆见到她,但却也因为不晓名姓而从没向她打过招呼,但也不尷尬,因为女孩过长的瀏海似乎从也没让她察觉到我。 窥探完女孩的动作,我逐一把手边上的机场代号分类后画成了树状图,儘管于称呼上我或许该对她施予更多的同学爱,可我本就没有细心到能时时注意她的一举一动,对我而言,在下次的模考多挖个几分才是我现在的目标。 画面一转,我坐落于教室座位上,班上窸窸窣窣的像正讨论什么,嘈杂地让我失了专心,依循着多数人投射的目光,我向后一探,发现女孩过长的瀏海及桌上满分的试卷,与我桌上的卷子被打上相同分数,嘴上不禁绽了一笑,可是耳边传来的声音却与我的看法截然不同。 「她跟吴肆呈同分耶……」 「怎么可能,我死背活背还是错了三题呢!」 「她不是智力有问题吗,会跟吴肆呈同分,不就摆明作弊吗。」 「对,一定是作弊!」 「是作弊……」 「作弊!」 越来越多声音在我耳边异口同声地兜回认定,就好像手里揣着女孩作弊的铁证般,再怎么子虚乌有的事也抵不过三人成虎,我张口欲言却不知道该队谁说话才能遏制悠悠眾口。 女孩低下头,整张脸仅剩的嘴唇似乎喃喃念着什么,我看着上下唇瓣的一开一闔,试图读着她的嘴型。 我、无,不,没……没,慌乱的嘴型抖得不像话,还没能理解她的意思,两片唇瓣顿了一下却悄然闔上,浅浅的弯起了一抹诡譎的微笑。 仅是几秒内的唇形,却让我看到不被信任的绝望,她想说的好像是──我没有。 手背忽然打到什么,仔细一看,本该安然置于档案匣的文件被我打得落花流水,全军覆没无一倖免,其中一本还直接扑飞到地板,死状凄烈。 「六折,做恶梦囉?」我抚着刚刚直趴办公桌的侧脸,睏意依旧,还没来得及反应保身哥的问句,先打了个哈欠。 「没,不算噩梦,不过好像是以前发生过的事。」虽然内容不完全贴合事实,不过高中时似乎真发生过这么一档事。 「嘖嘖,连梦都开始在提醒你的年龄了吗?」毒舌地不假思索,保身哥见我没事后继续纂打文件,可没隔几秒又忍不住开始八卦起来。 「你跟副理是不是高中同学阿?」保身哥突地一问,我还没完全清醒,脑里却好像划过什么。 「为什么这样说?」是不是同学我没印象,但我和冰块女的确同高中倒是没错。 「就刚刚跟巧妍吃饭,她说副理也有收到lynn的喜帖,而你说lynn是你高中同学,所以我才想说你跟副理是不是也有可能是同学。」虽保身哥的猜测不无可能,但我左思右想后仍朝他摇了摇头,说不定冰块女认识的是男方而不是lynn,但以lynn的知名度,纵使她与冰块女相识我也不意外。 6-2 缴交汇整好的资料后,我打卡下班,还没决定该先吃晚餐还是先回家冲澡,手机先行震动,探手拿出看了看来电显示,我接起通话。 「呈呈阿,你现在可不可以回家一趟?我有事情要交代。」还没机会开口说声喂,电话里的老妈就先下了指令,惹得我仅能心底乾笑,您老都说有事要交代了,我如果拒绝不就白目吗? 遵从老妈指示回了趟老家,虽说是老家,但来回车程其实两小时就绰绰有馀,一进家门,老妈直递给我张白卡,心生一凛地打开就是一颗揪心的震撼弹——是讣文,且讣文的主角我并不陌生。 由于早知道lynn会入住饭店,所以我对她出现在饭店内并不意外,可看到讣文后我才查觉到不对劲,lynn实际入住的时间比我预想的提早许多,本来几天的订房也被延长至两个多礼拜,想来入住的目的也已然不同。 「百日嫁……」我想起lynn入房后的异状,忽然能理解她当下的心情如何,即便男婚女嫁皆经由双方同意,可也并不代表双方已经做好结婚的心理准备,尤其所有计画全得提早进行不过就是为了满足长辈眼里的传统习俗,在这种情况下结婚,要说因此產生压力我也不奇怪。 「我知道你们早就分手了,但好歹我跟你如姨也是好姊妹,小菁就像我的乾女儿,这几天你有空帮我跟你如姨照看她一下,突然发生这种事,她身不由己想必不好受。」小菁是lynn的小名,如姨则是指lynn妈,老妈和如姨在我和lynn交往时就因此相识,两个人性情相近,相处起来特别投缘,即便最后我们分手告终,也没有因此影响两人的好交情。 「我知道。」我不觉吁了口气,知道是知道,但我要怎么帮lynn? 让她别结婚?劝她延后婚期?事情要是有这么简单就好了,即便排除了源自于自身的压力,也难避免旁人的谴责,不,更让我在乎的是—— lynn真的想结婚吗? 「tom,1021房准备去机场,帮我叫一下小黄。」 「gina,3018房想要的杂志我已经订好了,明天早上就会送来饭店,到时候再请你安排房务员送过去。」 「penny,8001房的顾客对海鲜过敏,顾客用餐时请餐饮部同仁注意一下,务必说明清楚晚餐内容,避免客人误食。」 确认笔记上的待办事项,我一一对负责人员下达指令,接下来只要打个卡就能下班,正当我认为一切都顺利往自己预设好的计划运行时,一道诡雷即朝我劈来。 「这是目前的时程表,麻烦胡小姐帮我核对一下。」忽听到冰块女的声音,左顾右盼之后才知道声音的发源处在离我不远的会议室,稍稍走近,lynn竟也在场。 「对,目前是这样没错。」并非会议室隔音不佳,仅是长期工作下来,耳力早被磨得灵敏,一丁点碎小的声音都能听到,轻附在会议室门边,声音更是畅行无阻的传入耳朵。 「那这几天场佈完我们会再请胡小姐确认,婚礼的主持人也会由饭店提供,若有其他需求,都可以随时向我提出。」原来lynn的婚礼是要在我们饭店宴客,都怪喜帖没拆开,让我连这件事都不晓得,而且冰块女还是她的婚企,真孤陋寡闻了。 「当初……你为什么没有揭穿我?」lynn话说到一半突然噤口,轻吐了一口气才继续接口,语带哽咽,我从没见过这般脆弱的她。 「因为你比我更适合。」冰块女停顿许久,才开了口。 恩?揭穿什么?过于惊讶差点显露我正偷听的事实,虽觉察到不对劲,可现下的我连出声的资格都没有。 「这么问或许有点冒昧,但怎么不见新郎同行呢?」我本以为接续的谈话内容可以予我更多提示,谁知冰块女随即转移话题,没在上一个问句多做拐弯。 「光公司的事就够他烧脑了,如果又要让他烦心婚礼这边,我怕他的身体挺不过,但我们协议过,婚礼上的所有流程他都尊重我的意见。」 「那你呢?」冰块女问句简短却一针见血,lynn忽然沉默,不晓得是不懂冰块女的提问,还是不知道她该怎么回答。 「或许是我多心了,您指定红酒葡萄品种必须是cabernetsauvignon;白酒葡萄品种为chardonnay或sauvignonblanc。」冰块女开始列述菜单上的附註,而lynn应允,语气中似乎有点不解冰块女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 「两者都是吴肆呈的最爱。」仅只差了一句,话锋骤变,原先似核对的话语硬生参和了几分拷问,冰块女的用意才显露出来。 「菜单里不能出现茄子和苦瓜,是吴肆呈唯二不吃的食物;一长串菜单筛选下主食材不外乎就是牛小排、小羔羊及龙虾,这几样都是他爱吃的,该不会对于婚礼整体上的细项我直接去问吴肆呈会比较快吧?」lynn没说话,比照先前的答覆像极了间接承认,也似对后续冰块女的判断默然表态以下皆是,脑袋一时间断了连结,我想反驳她的推论,可越想反驳却越无力可支,lynn怎么想的我无从得知,但我的喜好冰块女却一点都没说错,可若顺着这逻辑,也就代表…… 「你还爱着他?」冰块女吁了一叹,以几近确认的语气询问,像是所有问句的解答,我过度运转的脑袋煞然混杂无章,没等lynn继续接话,我便快步往停车场走去,一下子得知太多资讯,我无力消受,更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冷静点,我该冷静点—— 可虽逃离现场,心跳仍然乒乓鼓动着,脑中仍回盪着冰块女在办公室里说的最后一句话。 上车后发动引擎,原本想回家,可是我却根本不知道我回家后做什么,我漫无目的地开着车,想找一个我真正想去的地方。 但我又能去哪呢? 无解。 视线突被远处一绿色防护网抓住,灯柱散发的巨大光源即使被包裹还是透出熠熠光辉。 ——棒球场? 我想起那次被翻转命运的球赛,那次在操场上奔驰的成就感,突然的,我好想再感受一次挥动球棒的触感;再享受一次在操场奔跑的踏实。 ——「吴肆呈,要不要去扭转b队的命运?」 怎么又想到冰块女了? 意识到自己又将思绪耽溺在回忆,我自嘲地笑了笑,明明遇到她之后我根本都没发生什么好事不是吗? 停好车后,我依循着棒球场的方向,不久便看到了一家运动中心,走进运动中心,随意扫视看到了位于棒球场附近的打击练习区,服务员简单跟我说明自动发球机使用方法,仅要调好速度后投币,球就能自动发出。 应是平日的关係,运动中心仅有寥寥几人,且人数多聚集在健身房内,比较偏外的棒球打击区连个人影都没有。 套好护具拿好球棒,我走进打击区,没人正好,这样刚好能让我不被干扰,正想发洩呢! 设定好发球机,我提起球棒直盯着发球口。 来吧! 几秒后,发球口窜出一道白影,速度之快让我直缩墙角,球则直撞我后方的绿色防护网后落地。 这远比我之前所打的球还快,回头检视发球机后才发现我把速度设为时速一百五十公里,真自找死路,纵使是开车我也从没快过这数字,这么快的球能打到准有鬼。 但钱投都投了,就算难打也要把它给打完。 一起身,投球机自动感应,马上又送出了一球,我来不及闪躲,球立刻直击我的侧臀,痛! 光一个痛字根本无法消除身上的痛楚,我反覆推揉患部,且不料这个动作又被投球机侦测到,马上又送我一颗球,球速太快,我根本连动的时间都没有。 不…… 「砰!」右脸颊感觉到一阵风快速掠过,球撞到我手中的球棒后轻轻落下。 呼,好险。 知道自己无须再捱一次皮肉痛后,我松了一口气,一股怒气也油然而生。 可恶,现在是连发球机都在欺负我是不是,哼!我就不信我打不出去。 我全身贯注地看着发球口,一声发球声后果然看到一球自发球口飞出,能行的,就这时候挥棒,就能打到的,看准球劲,我手臂一挥…… 「还真被我猜对了,你真的在这里。」一熟悉嗓音突然在我身后响起,原本已经计算好要挥出的弧度也被全盘打乱,球直往我右脸上擦去,脸上的因球摩擦而附加了一抹热度,但伤势并不重,我放下球棒,旋了半身就看到了冰块女。 她双手抱胸,一看到我便拧紧眉毛,我放下球棒走出打击区,心里满满的疑惑,且先不说她怎么找到这里的,她不是该跟lynn讨论婚礼佈置的相关事宜吗? 「副理。」冰块女的出现我始料未及,仅能礼貌性的先打声招呼,但声音的拘谨尽显我的战战兢兢,我根本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冰块女。 「受伤了?」冰块女朝我趋前一步,纤白的指尖正要点上我的右脸,我反射性一退:「没什么。」 场面尷尬,冰块女的手悬在空中,眼睛却看着我。 6-3 「抱歉。」下一秒,冰块女收回手垂着眼眸,提了下嘴角,又来了,强顏欢笑。 「是,我受伤了,副理你要帮我擦药吗?」不知怎么我看了就是火大,一把抓起冰块女的手贴住我的右脸,贴上脸颊的瞬间我差点喊出声音——好冰。 冰块女的手冷得就像刚从冷冻库拿出的冰砖,毫无温感,今天天气的确湿冷阴凉还刮着一些风,这温度把手放进口袋应该刚好才对,又不是刚从冷冻库出来,手怎么能冰成那样。 「多大的人了,自己擦药。还有,你把公事包忘在办公室了。」冰块女抽回手,用头顶了下示意我她把公事包放置一旁的休间椅,转身就想走。 「欸,副理。」我唤着冰块女,马上就得到本欲离开的她一个回眸。 「药我是能自己擦,但你能不能帮我一件事?」 「说。」 「教我打球。」我指向发球机,看着冰块女无奈的脸,突然想笑,不知哪来的自信,我怎么就能篤定她一定会教我? 接过我的球棒,冰块女走入打击区,见事正如我所料,我不由自主的翘了嘴角。 「刚起步就直接朝时速一百五开打……」她检视了投球机,直朝我看了一眼。 「……有勇气。」沉静声线饱含轻视加上透着质疑眼神兼挑高眉梢,与出口的话完全不相符,直让我赧红了脸。 「我这是超前训练!只要打到时速一百五的球,那其他的球我还怕吗!」 「诡辩。」嗤了声,冰块女脱下了她的高跟鞋,提起球棒摆好架式,眼睛直盯着前方。 发球机发出一声响,球以极快的速度衝出,冰块女稍放低球棒后马上一挥。 「鏘」声一发,球反弹至前方的面板,在档板上敲上一响,积分版上显示八分,一球最高也只有十分,冰块女随便打就敲出八分! 半吊子跟内行的实力差距便是如此。 「无论是打快球还是慢球都一样,没有其他捷径,看清楚球路,然后,挥出去!」冰块女说完之后将球棒递给我,然后拎起她的高跟鞋,站到我后方。 「试试吧,先从适应球速开始。」说得一派轻松,这些我都知道,可我就是打不到球阿,架起球棒,我站好姿势,等待球的发射。 「背挺直,脚再蹲一点。」冰块女提醒,我听话照做,察觉到她正盯着我一举一动,不禁战战兢兢起来,身体格外僵硬。 别一直盯着我看阿……内心吶喊,但想也知道冰块女是听不到的,而球也正挑这时机发出,我措手不及,反射下拿球棒一挡。 「不要怕球,是你打棒球,不是棒球打你。看着球,不要想任何事。」回復原本打击姿势,我试着放松。 紧张什么?冰块女又不会对我怎样,现在是眼前的球比较恐怖吧,被打到铁定瘀青。 看着球,看着球…… 不要紧张,只要看着球就好……不停说服自己,我紧盯着发球口,只要看准球的位置,再挥棒就好。 没什么好怕的。 ……挥空。 再一次! ……手太高了。 再一次! ……擦棒。 一次又一次明明球就在我眼前,可是我怎么挥都挥不到,看着剩馀的球数,我还有两球能打,我喘了口气,果然没那么容易,一次次的挥棒也快要将我的体力耗尽,好歹我也是个男人,就算打不到好了,至少撑到最后。 再次,我举起球棒盯着发球口屏息以待,眼睛已经渐渐习惯球的速度,还有两次机会,能行的。 眼睛似乎已习惯了球的速度,在发球的同时,身体本能般地调整了球棒的角度,就连我也不确定这角度对于命中率能够提高多少,球化为一白线迅如闪电,在空中衝出一道圆满的弧线,后以华丽的姿态急速降落,我看不清球的型态,只能追踪到弧线后的残影,不过这并不影响我的挥棒时机。 中间,就是现在! 对准近在眼前的球,我抡起球棒猛力一挥,清脆的声响即刻撞出,球再度化为一道迅雷,循着球棒给予的新方向飞出了一个新的路径,用尽全力的朝挡板飞去,在挡板上击了一拳,才甘心坠落,积分板上闪着十分,还配着满分的专属音效。 「只要努力一下,你不也能做得挺好的嘛。」闻声往后一转,冰块女弯着嘴角,我也跟着昂起笑容,内心升起一股兴奋,心跳砰通砰通的躁动,我真的做到了。 「副理,我现在好兴奋,兴奋得手指都在颤抖……」 「扛出一颗红中就能让你那么高兴,你也太容易满足了吧。」冰块女刚说完话,脸色一骤,急忙衝到我前面,双手交错护住我的后脑往她的方向用力一扣,突来的力道让我根本控制不住平衡,一个步伐不稳,重心直倾冰块女。 就算冰块女是柔道三段,但一时之间她也无法扛住我全身的重量,连着我一起失去重心,危及的情况使我心跳加快、动作比平时更灵巧,但能利用时间着实有限,下意识将左手先放至冰块女双手下方护住以防她受伤,右手扣好冰块女的背后,旋身让我们的位置互换。 还想在做些什么,可时间并不容许,在着地的前一秒鐘,我看见…… 今天星星好亮。 下一秒,一颗球飞快的掠过我的视线,我顿时明白冰块女突然的举动是为了什么——真要被那颗球砸中,我看我今天不残也难。 「碰」地一声,不仅能诉述我的听力正常无异,也阐告我的痛觉神经无损。 好痛,真的好痛,全身袭上的剧痛让我下意识闭眼,倒地后没几秒我就听到球落地的声响,能感觉到冰块女在我的上方,我吁了一口气。 好险。 原本我最怕的是我和冰块女的位置翻不过来,这样承受重力的就会是冰块女,幸好我的重量还是比冰块女重上许多,所以两人的姿势还是顺着我的动作被逆转过来,惊险过后,急促的心跳还仍未平復,我透过鼻息调整自己的呼吸。 「副理,你有没有受伤?」问着冰块女,同时我也睁开了眼睛。 ……打开眼我便楞了,近在咫尺的冰块女张着眼直望着我,眼镜不知道掉到哪去,整个身体顺势伏在我身上,紧缩的唇瓣只距离我的嘴约三公分…… 这么说,压在我锁骨上方那触感像软垫的该不会是…… 视线不敢再往下,我怕会控制不住体内的衝动,吞了吞口水,我别过脸,天啊,这场面真够煎熬。 「副理,不好意思,你可以先起来吗?」 「……好。」冰块女似乎仍惊魂未定,迟滞了几秒才回应我,极近的距离让她的喘气声被我听得一清二楚,而我能那么清楚其实还另有原因。 ——短而急促的温热鼻息正搔弄着我的耳朵。 「吴肆呈……」冰块女挺起了身,我更能感觉到贴在我锁骨上软垫的厚实触感,闭上眼我尽力让自己别多想,可冰块女在我身上动了一会后却又停下来,温热的吐息拂着我耳垂。 「阿?」我的声音微颤,忍耐度已至临界值,但这些绝对不能被发现。 「你的头……压住我了。」 「……我知道了。」沉吟了几会,就算我多想哀怨时机不巧,还是必须抬头让冰块女抽手,想也没想将头仰起,却没注意到我为了不让自己姿势过于违反人体工学,不自觉地将头转回原本位置,直至感觉嘴唇吻上什么,张眼才发现事情大条。 近到冰块女根根分明的睫毛直入眼帘,甚至连她随即瞠圆的眼和眨眼都一览无遗,唇瓣堵上的柔嫩让我瞬时直抿了下,更是让我确定能拥有这种温热湿润的触感除嘴唇之外别无其他。 碰! 在我脑袋仍呈一片空白时,冰块女已先起身,重力失衡的我自然演示了何为牛顿定律。 是衰也好,是活该也好。 总之,多亏了这一敲,让我的头脑冷静不少,但清晰不起来倒是真的,扶着几近半晕的脑袋,我勉强坐起身。 「嘖,果然裂了。」冰块女往打击区四周扫视了一下,找到了刚刚飞落到一旁的眼镜,捡起来,轻啐一声。 稍微对冰块女手上的眼镜瞄了眼,果然悲剧,镜框崩裂,左镜片有些微裂痕;右镜片更惨,严重到已摔出条条不规则花纹。 「呃……副理,我赔你副眼镜吧。」我提议,语气掺着一丝心虚。 「不需要。」冰块女直接拒绝,想也不想。 「可是,是因为我,你的眼镜才……」要不是我,冰块女的眼镜也不会坏掉吧。 「这并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她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巾轻裹着已碎得不成镜形的眼镜,后收到随身的公务包。 「我也没料到你会突然来个大翻转。」轻淡一语,却似有弦外之音,听在耳里令我心慌意乱,她该不会误会什么了吧? 「我绝对没有要吃副理豆腐的意思,真的,我真的没料到事情会变这样,刚刚那一切都只是意外,我只是,只是……」我试着解释些什么,结果只是越描越黑。 6-4 「只是?」冰块女扬起眉微瞇着眼,彷若个伺机而动的猎者,倘使我说不出个令她满意的答案,准将被她瞬间扑杀。 「副理阿,就算我再怎么没用,我都还是个男人啊。要是今天先看到球的人是我,我一定也会毫不犹豫的做出跟你一样的举动。但刚刚若我什么都没做,副理,你会受伤的。」 「在饭店里我承认我怎么努力我也无法赢过你,但是在公司外,至少让我像个男人吧,如果为了不让我被球打到而害你受伤,我还算什么男人?至少,在你面前,我不想这么没用。」大吐一口气,自尊受损与性命堪忧,两权相害取其轻,我软弱地选择了前者,对于冰块女,坦承较为合适,应该说,我也骗不了她。 「你还是一样。」冰块女坐到我身边,与我保持约一人的间隔,凝睇着我,语气听来似乎对于我她已十分了解。 「嗄?」摸不着冰块女口中的「还是」是以什么为对照,但是对于我,她的确多次看穿我的心思。 「我知道你学习能力好,但这自卑的能力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没了眼镜,冰块女的眼神在我眼里更加慑人,直望着我的双眼,像是能连我的所思所想都能看穿。 「从刚进l.l饭店,你就被迫分到原本非你志愿的客务部,咬牙苦撑五年,原以为一切都将化为甜美的果实,但在中途却被我拦截,把你所冀望的一切给全数接收,甚是你还得听我随差随到。」冰块女没回答我的问题,仅是一对瞳眸直望着我,开始自顾自地说起,我看到从她眼珠里倒映的我,一脸迷惘,藏也藏不住。 「但当你自觉我的能力远高过你时,你开始自卑了,你开始认同我,同时开始贬低自己,认为自己什么都做不好。」我不知道是否是因为灯柱的光亮全打在冰块女身上,所以让澄澈的双眸在黑夜中显得特别晶亮。 冰块女从不说没把握的话,此时此刻,我毫无防备,硬生生就被迫褪下所有武装,下意识想反驳却在喉间扼住,然后舒转成一抹无可奈何的笑。 那全是事实,没什么需要辩白的,只是仅存的自尊感到不甘心想做垂死挣扎罢了,但在她面前,无论怎么挣扎、逃避、视而不见都没有用,她总是会用最霸道的方法,逼着我去面对;逼着我只能弃械投降;逼着我只能像屈服刑责的犯人一样,供出我内心最深处的恐惧。 「老实说,我不知道要怎么形容我现在的感受,自从认识副理后,我的世界全被改变了。你总是逆转了我的想像,但不可思议的,所有事情到你手里就是那么自然而然,好像本该就是这样。」 「一直以来我都是依循着我所认定的既定事实去处理任何事,也因此,这让我无所适从。我开始思考,一件事情一定就得那么做吗?若是反过来处理,事情又会变成什么样呢?」 「可是副理,我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我并不能让事情全按我的意思走。我怕,我怕我没有能力;我怕我把事情搞砸。」声音越说越显喑哑,鼻尖渐渐泛起热气,而热气延烧至眼窝…… 当我察觉到这些因素全串起来是因为什么时,左眼已落下一滴泪。 我怕。 我怕长久以来我所习惯的偽装被人看穿;我怕走出我所熟识的世界;我怕改变颠倒了我所拥有的现状,所以我逃避、视若无睹,然后说服自己,一切都会变好的。 是的,一切都会更好的,倘若那层自欺欺人的防护壳没被人破坏殆尽的话。 ——「不过就是因为名校出身所以才特别讨老董喜欢吧!」 ——「会升职还不是託了那些眼里净只有学位的上级。」 ——「果然名校就是和我们这些人不一样,任何鸡毛蒜皮都要吹毛求疵地追求sop呢!真不知道是在卖弄什么。」 其实我知道,我只不过是在壳里安然无恙的活着,但只要一跑出壳外便觉呼吸困难、全身抽搐、动弹不得,无论是对于lynn,抑或是冰块女皆是,我只不过是个胆小鬼。 「你想变得跟我一样吗?」起身走至我的面前,冰块女对我伸出手,那隻手纯净洁白,我似乎从掌心的纹路中,看到了未来。 「我……」怔视着冰块女,欲言又止,我在犹豫,我真的可以变得像她一样吗? 看到冰块女坚定的眼神,我知道了答案。 我想。 于那纤弱的手掌中,似是一道门在我眼前开啟,前方未知的道路令我异常兴奋,连指尖忍不住颤动,我想要变得跟她一样强大。 我想要…… 痛! 正当我准备覆上冰块女掌心时,迎接我的是轰至额面的一击。 「想要的话投胎会比较快。」起先是不可置信,但力道大到当冰块女将盖在额上的手移开时我甚至怀疑有白烟自她掌心冒出,直到她将手移开时,我才真的确定…… ——我被打了,而且使用的是平常被称作「巴掌」挥到脸颊也可称作「耳光」的武器。 「醒了吗?」俐落的问句,光听彷彿就能感受到话语中的冷肃严峻。 「……醒了。」我错了,不该妄想一步登天,要变成冰块女这样怎可能一蹴可几,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欲哭无泪,非一日之感。 「我不知道现在的你是不是因为我而变成这样,但请你想一想,大厅副理这职称是熬过五年就能晋升的吗?通过升职考核是每个人都能办到的吗?特别在l.l饭店这样的环境,你要没本事,别说五年,我看你连五天都熬不过!」我摀着额头,刚升起的热血也随疼痛一股脑烟消云散。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优点及弱点,这也是每个人的风格及特色,你从出生就註定无与伦比,如果跟我一样的话不是会很无聊吗?」仰起下巴,我与冰块女对视,不知道是否是因为她全身浸沐在灯柱的光晕下,我觉得她好耀眼。 耀眼到,我需要花好多力气才能看清她;耀眼到,我内心似有什么正蠢蠢欲动,心中翻滚纠结着某着情绪,但我还不清楚原因。 有那么一瞬间,我希望这样的冰块女只有我才能看到;有那么一瞬间,我想看到的并不是眼前如此坚毅不折的她,而是脆弱得在我面前潸然落泪。 我失笑,我到底怎么了? 冰块女会哭?怎么可能。 脑海不受控地出现大声嚎啕的冰块女,我以为我第一个想法是拍照打卡,但真正模拟想像得出的答案让我打了个颤,若冰块女真在我面前失声痛哭,我最想做的事并非递纸安慰,也非存影纪念——而是想尽办法让她哭得更梨花带泪。 我肯定是疯了。 赏完我一掌后,冰块女理了理衣袖,将衬衫的袖口往上折了两折,眼里映入因折袖而裸露的手腕,我突然想起什么,反射性地抓住她,掌面感受到传来的脉动与温感,一抹成就感不经意地自我嘴角蔓延开来。 「就算是副理,只要运动过后,身体还是会变得暖呼呼的呢!」确认冰块女体温不再凛冽,我放心松手,每次摸到她的手,全都冷得吓人,要不是想到让她挥棒子会暖得比较快,我大概二话不说就是直接抓着她的手猛搓。 「废话阿,你也不看看你流汗流成什么样子。」冰块女毫不犹豫地直接一损,我无所谓地耸耸肩,反正等等回家冲澡一下就得了。 冰块女往她外套右侧口袋飞快抽了张白色纸巾,在我还没来得及阻止前,她轻托我的下巴以纸巾抹掉了我左际额上的汗,猝不及防地让我只能朝着她看,无法动弹。 「冷了,会感冒。」她动作很轻,额间就像被羽毛拂过一样柔缓,一丝不苟的神情直到将我脸上的汗拂尽才漾起了一抹揉有自豪的笑。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帮我擦汗,心口的鼓譟让我脸颊开始发烫,双眼不知所措地左右游移后我还是不自觉将注意力朝冰块女脸上望。 眉形狭长瘦弱,顏色饱满;浓翘的长睫整齐排列,搭着大眼更显动人;挺直立体的鼻子;嘴唇弧形完美娇粉软嫩…… 不经意地用舌头润了乾涩的唇,脑袋竟不受控地想起刚刚的意外,越 想越能感觉脸上烧红的热度,不、不,不能再想下去了,得想想别的…… 6-5 「副理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先前一直拋诸脑后的疑问跃然浮上,要不是一时兴起,我平时根本就不会走入运动中心,即便冰块女再神算也料不中我的心血来潮吧? 「矇的。」简短两字冰块女答得毫不犹豫,荒谬的是我真信了。 听到答案的反应既非怀疑冰块女是在我身上安了gps,还是揣度她是否像变态一样一路尾随我到健身中心,竟是毫无波澜。 冰块女料事如神早就不是第一次了,举凡张总千金婚宴、mr.john事件、到那场球赛,哪一次不在她的预料之中? 每一件事都像是在她所规划的轨道上运转着,即使前面迂回曲折,最后还是会回到冰块女的掌心上。 「与其问我为什么找得到你,不如你捫心自问,你为什么在这里?」听到冰块女的答案我没再多问,气氛一度沉寂,她冷眸紧睨着我半晌后,以鏗鏘字句逼着我强行运转脑袋。 我为什么在这里? 「我……」登时词穷,吐出一字已是我的最大极限,彷若我的思绪再一次被冰块女看穿。 「副理怎么这么了解我,难不成是喜欢上我了?」我随口开了个玩笑,企图掩盖已被看穿的事实。 「是又怎么样?」听到冰块女的回答,我脸上的笑意轧然輒止,原以为她听到的当下便会否认,现在反倒让我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副理你太认真了吧,我只是随便说说的。」乾笑两声,我试着缓和现场尷尬的气氛,换得冰块女长吁一叹。 「但我不是。」她坚定眼神映着我徬徨的脸,心口怦怦跳着,乒乓声响在我耳畔震得不像话,将话拋下后,冰块女没等我回答便离开了运动中心,而我却还在分辨着刚才的话是不是谎言。 她喜欢我? 怎么可能! 明明就一天到晚嫌我太间把我当狗,有事没事就损我,甚至还差点让我去跟张嫂求婚闹出笑话。 可是、可是,为什么只是听到她的告白,脸上却烧个不停呢…… 情感要累积到什么程度,才能明确的认定眼前的人自己真的喜欢呢? 记忆中,学龄时期也曾有几个女生面露羞涩地对我递上情书,但我首先想到的不是给予回应,而是「为什么?」。 为什么喜欢我?为什么能知晓她们对我怀揣的感觉是喜欢?又为什么想要跟我告白? 在仅有问与答的青涩时光,这一直是我无解的谜,包括跟lynn交往的开端似乎也不是由我开始。 我不否认我从来都摸不着人与人之间的情感该如何区分,以致后来跟lynn分手;以致我根本不知道喜欢一个人会有什么反应,一切遵循科学步骤,假设观察提问验证,即便是再难缠的数学题,也终能求得结论,可对上情感后,有问不见得有答;即便有解却也可能近似于无解;而为什么也能不只是为什么。 静謐图书室里透着阳光,我正为下礼拜的模拟考而持着笔奋力地在模拟试题上飞疾游走。 「我、我没有偷看你、你的答案。」一道女声的嗓音支支吾吾地淌入耳窝,这才让我发现女孩坐在我的斜前方,我和她成对角分别在足以容纳六人的木桌各执一方,她低垂的头像是正专注欣赏木桌上的花纹质地,要不是眼所能及的生人仅她一人,我们间的距离够让我怀疑收受发言的对象并不是我。 「我知道。」心知她是指上次跟我同分时被误会作弊,我虽明瞭她的清白,可在当下确实也认定清者自清,所以没为她多作辩解。 「为、为什么?」女孩静默了会才又开问,吞吐问句听得出她的疑惑与警惧,可回归问题的语意却又让我不禁失笑,或许刚刚我应该摆出答案被看光光的受害者嘴脸,让她现 下的表情成立得更为合理。 「我说同学,你这就不对了,明明我对你坚信不疑可你却不相信我?」放下笔,我移动至女孩对面的位置,缓缓地拉着曖昧的语气,眼前的他虽耿直却也矛盾,可爱得勾人捉弄。 「理……理由呢?」听明我的语意后,女孩顿了一下,啟口又是先前的诚惶诚恐,如若我今天不给她一个明确解释,她可能就会这样一直追问下去。 「相信为什么需要理由?如果真的需要理由的话……噯,我跟你说喔,我喜欢……」心头突生歹念,将后半句尾压低音量装作真在说些什么秘密,明知道让女孩穷追不捨的癥结点为何却又不说,我就是想看看她下一步会怎么反应。 「喜……喜欢?」女孩显然不明白我突如其来的举动,茫然地重覆着我的句尾,昂起原先低垂的头似乎是想将目光对上我,可儘管知晓她已经尽力了,我看到的依旧是遮覆至鼻尖的瀏海,这模样可挺像邻居所饲养的古代牧羊犬。 「我喜欢……相信你。」特意压低最后三字,我兴味亦然地注视着女孩,因瀏海掩蔽大半张脸,促使她颊上酡红尤为明显。 「为什……」未经思虑地脱口而出正中我的下怀,一个弹指毫不犹豫直往她额头直下,就知道她会这么问。 「喜欢就喜欢,哪需要什么理由。」目的达成后,我持起被我遗忘已久的试题本继续作答,女孩双手虽抚着被我偷袭成功的伤处却也没喊痛,看起来惊吓程度多过疼痛,不知怎么,整个画面逗得我在心头偷笑好几次。 没多久,女孩将手放了下来,没继续纠结我的回应,默不作声地也开始写起她的讲义,我以为她生气了,透着馀光一直偷偷观察着她。 夕照隔着窗将耀芒散落在她身上,似乎是光过于刺眼,她忍不住拨弄额前覆发,没于瀏海阴影下的半脸形状逐渐分明,白皙肤色一经照射更像是块透玉、微噘的樱色粉唇、直挺的鼻子,还有…… 还没来得及看清女孩的五官我就由梦中清醒,似乎是因为见到许久不见的lynn,这几天的梦一直往高中时期鑽,可虽是梦却格外真实,直至我张开眼睛才有办法判定所见场景是梦。 墙上时鐘指向五点十五,我叹了口气,到底是多累,连誊个总盘报表都可以填到睡着。 自从那天都听到冰块女和lynn的对话又加码百日嫁的实情与冰块女的告白,即便每日仍旧浸于一成不变的职务还是无法理清思绪,只要心一静下来,那些震慑我的字字句句都会无可自拔地浮上心头,致使我日日无寧,夜夜难眠,天天都战战兢兢地撑到了下班时间,一打卡便马上离开饭店,深怕见到冰块女或lynn其中一人。 一如往常,下班后我手握钥匙直衝停车场,却着着实实地挨了命运一拳。 通往停车场的路必定会经过馥凝厅,所以我得经过馥凝厅,我的意思不是我经过馥凝厅不好,而是我在馥凝厅撞见了正在讨论场佈的冰块女和lynn。 然后我就被lynn叫进了馥凝厅,哪也不能逃的,我撑着笑容缓缓走到两人身边,偌大的馥凝厅只有冰块女和lynn两人,冰块女手中拿着一叠资料,上头密密麻麻的写满了笔记,鲜红华丽的红地毯被踩在两人脚下,我才想起几天后就是lynn的婚礼。 「肆呈你来得正好,我们正好要排练进场的细节呢,你就来暂时充当一下新郎,陪我走个红毯吧。」一听lynn的发言便知她睁眼说瞎话,我刚刚分明听见两人才正要讨论花饰,哪里来的排练进场? 下意识将目光瞥向冰块女想让她阻止lynn,可是冰块女却仔细盯着手中的文件一句话也没说,对我的求援视若无睹。 「呃,可以是可以……」没等我说完,lynn便立刻挽上我的手臂,我全身僵硬不知所措,不作死就不会死,我真想一把掐死自己,怎么一不留神就把自己推到进退维谷的死坑,这下好了。 可以是可以,但具体该怎么做我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我拖着步伐慢慢走着,考量到新娘婚礼当天穿着婚纱会有一定重量,行走的同时我不时将目光悄悄瞄向lynn,想知道她到底在打什么算盘,可却瞧不出什么端倪来,没多久我们终于走到红毯尽头,正当我望着教堂十字架不晓得接下来是该继续站着还是该功成身退的时候,lynn先开了口。 「肆呈,我们私奔吧。」声如蚊蚋,仅有距离她最近的我才听得到,既像开玩笑,又似鼓起勇气的认真。 我沉默,下意识将手一凛,即便知道她的处境却也无法放任她胡闹,lynn注意到这点更是加重力道握紧我的手。 「抱歉,我还有事情。」我拉开lynn的手,这似乎不在她的预料内,望着我的表情惊愕毕露,转过身我才看见冰块女失神的眼散出抑鬱,上唇轻掀彷若,不知怎么地,看着这表情,我内心揪成一团漫着酸。 我后悔了,我到底是想要冰块女表示什么? 是阿,她又该说什么呢? 7-1 到了停车场后,翻了两次公事包仍一无所获的我,深感眼前的窘境是老天跟我开的另一个玩笑。 车钥匙……似乎落在馥凝厅了。 该回去拿吗…… 回去拿等同于自寻死路,谁知道lynn又会爆出什么惊人之举,可不回去我又该什么时候去拿钥匙。 可恶,为什么我连这种小事都要烦恼,冰块女这傢伙,为什么能够无动于衷地看着我陪lynn走红毯…… 明明说过喜欢我的…… 不对,她也没有亲口说过,说不定只是我自己在穷开心。 「喏,你可以再健忘一点。」 随着音嗓,本在眼前无动于衷的车骤然亮起了车灯,我转头望向发声处,冰块女正站在距离我不到十步。 「谢副理,不过其实你可以让我自己去拿的。」心头百感交集,我的确是感谢冰块女的,可鉴于她刚刚的袖手旁观,我不由得彆扭起来。 「说是这么说,但除非我和胡寧菁都不在馥凝厅,不然你连一步都不敢踏进去吧。」冰块女听着我的回应,先是哼了一笑,后把我的车钥匙拋给我。 「才、才不会!」接过钥匙的我急忙反驳,迎上冰块女目光却只能心虚地转移视线。 「为什么躲着我?」冰块女语气轻浅却饱斥篤定,我本想装作若无其事,可心底清楚无论怎么偽装在冰块女眼里不过都是雕虫小技。 「为什么这么了解我?」思索几秒后,我索性放弃挣扎,反正撒谎这条路是走不成了,倒不如拋下羞耻把心底的疑惑一次解决。 冰块女没有说话,眼神垂歛,抿起嘴唇,像是在忖度着什么,既像有口难言却又似正思索着该如何忽悠我。 「起初,我只是不解为什么副理知道我的入学成绩,可后来我才知道,不只是学歷,你连我喜欢什么讨厌什么都很清楚,可我却对你……一无所知。」我继续说着,对于lynn我的确不擅应付,可对冰块女,与其说是有意疏离,更趋于双方情报上的不对等致使不敢面对。 彷彿一开始她就将我的底细探得明明白白,所以让我负责张总的设宴;将我拖进那场棒球赛,一步接着一步将我的优点缺点全数扒开,可我对她呢? 只知道她是金牙大学学妹,高中跟我同校,其馀皆是一片空白,她所说的喜欢,我完全找不到原因。 「副理,你为什么喜欢我?」拽着丢脸也仅有天知地知她知我知不吐不快,我还未釐清脑中思绪,就把话啪啦啪啦地直拋冰块女,当眼前的冰块女脸煞然一红终于朝我看了过来,才意识到口不择言带来的后劲超出我原本的想像。 我是就着拋弃羞耻的心态没错,可我的羞耻却是在与冰块女四目交接的瞬间才一次炸开,我究竟想要她说什么?逼她说喜欢我?还是逼她说不喜欢我? 我干嘛不相信她喜欢我?呃不是,我干嘛在意她喜不喜欢我……呃不对,所以她到底为什么喜欢我? 自迎上我目光后,冰块女一声不吭地看着我几秒,时间不长,可足够将我全身上下都打量个遍,眼神赤裸摆明看我,本想开口一探冰块女所思所想,可一经思考,我恨不得把一分鐘前的我喉咙给拧断,说到底我根本还没确认那次告白冰块女是真心还是假意,但我刚刚的说法已经篤定冰块女就是喜欢我,糟,她该不会就是因为这样才不说话的吧! 「不为什么。」冰块女低声浅喃,嘴里的字含糊不清,却在我耳里字字清晰,她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可却也没有表示否定,简单的四个字,既像是在说:「你这是在问什么废话?」却也可以翻译为…… ——我就是喜欢你。 一股热度忽蹭上全身,脑袋烫得无法思考,心跳像是在我耳边跳动般慑躁,无须确认就能知道此刻我的模样会有多滑稽,这、这要我怎么招架,为什么不直接讲清楚,偏偏讲这么曖昧的话我心脏怎么承受得住! 「副理,呃,我……」才想着另开话题转移冰块女的注意力,正愁词穷,腹下忽传来一阵咕嚕声响,给力地让我哭笑不得。 「走吧。」冰块女闻声先是给了我一个嗤笑,随后投了句让我不着头绪的邀请,一听就感觉哪儿不对。 「去哪?」我揉了揉两颊,试图缓解脸上的暖炽,可效力不彰,冰块女丝毫未掩的目光更是让我莫名慌张,即便我再怎么无耻也禁不住被这样名目张胆地瞧着看,何况对象还是冰块女,谁知道她会不会在某一秒就看穿我的心思。 「吴肆呈,你还记得吗?」双眼左右游移,想躲避免与冰块女对视,可随眼一瞥目光却对上了她的嘴唇,脑海不受控制地衝上许多无可言状的荒诞遐想,包括那个在棒球场出乎意料的那个吻,时间便好像慢了下来,每秒恍若均成了分鐘,脸上的热又烧上一分。 「嗯?」 「我欠你一顿饭。」冰块女浅淡音板霎时粉碎了我的自作多情,我偷偷叹了口气,我现在一定很蠢,不,我一直都很蠢,怎么会现在才意识到…… ——我喜欢冰块女。 可恶!为什么偏偏是她! 不坦率、又毒舌,个性倔强又固执,明明要说缺点我随便都能说出一大把—— …… 我认了。 「副理,这就是你所谓的一顿饭?」由冰块女领路,在我们眼前的是一家铁板烧,门口是大片的玻璃光洁映面,墙壁是由知名大师精心切割的黑曜岩石板;店内掛着若干水墨艺术家信手拈来的画作,其一还是近期一比赛的大赏。 柚木斲製的桌椅给人高緻的质感,自带一抹雅静;柔和的灯光更营造出和缓的气氛,位于烹飪台后的主厨正将牛肉置于黧黑陶盘,再洒上金箔片以及摆上些可食用繽纷花朵作为装饰。 那黑陶盘也大有来头,出自日本百年道地陶作工坊,纹线华美及简洁滑润的触感获得很多陶作老饕的一致讚赏。 别问我为什么对于细节这么了解,就连现正在烹飪的主厨我都能一一叫出名字。 我不是神通,也非藉由他们左胸别上的名牌,而是──这家店便是饭店内设餐厅的铁板烧。 「有意见?」冰块女挑着眉,眼神散发着独有的倨傲,似乎表示我若回答肯定句就死定了。 「怎么会。」我拐了一笑,反正肯定又是因为主管有优惠顺便监视一下用餐品质,以最值得的投资报酬率为考量才选择这里。 「饭店内设的铁板烧品质不错,而且我有两张抵餐券,刚刚好。」 看!我就说吧。 一入店里,柜台人员随即带位,我捕捉到他脸上的惊讶神情,同时认出他是比我晚一期的学弟mike。 能感觉mike不只是讶异,还带有一些谨慎,原先我只觉得是我的错觉,但在点餐时我更确定并不是我太敏感。 比照平时,少了些揶揄的玩闹话,在倒水时可以看到他的动作十分小心翼翼,说着谢谢的嘴还能听出不知所措。 我知道冰块女威压强大,但是餐饮部跟客服部并无直接关係,mike犯不着这么紧张吧,况且冰块女又不是金牙,不会特意刁难。 似乎也注意到了这点,在点餐后冰块女对着mike投了一眼。 「放轻松。」mike闻言,反射性震了下,极像被闪雷劈中,后结结巴巴嚅了声好的。 太、诡、异、了! 神经再大条都能感觉不对劲,虽我与mike交涉不深,但上次光临时他并不是这副模样,十足风趣且灵敏的反应让人印象深刻,且在同事间对于他的出色表现也颇有耳闻,怎么一遇上冰块女就完全走整? 我没有想得太多,马上就被送上的饮料单夺走了注意力。 饮料单分为两式,有酒精及无酒精,我毫不犹豫地直接选了酒单,有人请客哪有不好好享受的道理? 琳瑯满目的酒类名称直灌我的视线,上至单品红白酒;下至混搭调味鸡尾酒均可选择,最后考虑到搭配的餐点,选择了chardonnay白酒而冰块女则是早早就点好了粉红香檳。 点好各自的餐前酒,服务生随即收走菜单,稍稍对我们致意后便离开了,气氛顿时一片寂寥让我不太习惯,顾左盼右的转移注意力,减低双方缄静的尷尬。 7-2 不注意还没发现,一仔细看,餐厅内有不少客人成双成对。 呃,应该再稍微的补充下,是成(各)双(种)成(放)对(闪)的「情侣」。 我霎时想起,对耶,再过几天不就是七夕吗? 怪不得lynn会选择在这时间结婚…… 将整个餐厅环视一圈,最后我还是不禁往冰块女的方向偷瞄,她轻晃水杯,毫不在意周遭各处的粉色甜蜜气息,欣赏着杯中缓缓上升的细緻气泡,提杯轻啄后表情一皱。 「我果然还是不喜欢气泡水。」嘴边残留着水痕,映着荧荧灯光,我楞神看着她噘起的唇,半晌后才将纸巾折起小角,往她的嘴角擦拭。 「这边,沾到了。」下手后冰块女立刻往我一转,四目相接,她猝不及防直朝我瞪大了眼,但也仅是瞪大。 我看着她,着实也被吓得心跳漏一拍,太近了!我和她距离根本不到十公分,或许是咫尺间的距离让她无法闪避,直至我将手放回原位时,她才低声喃着谢谢。 我脸不自觉袭上一红,这才意识到眼下的气氛有多么曖昧。 赶紧将目光从冰块女身上撇开往餐厅游移,却接收到一颗颗砲火猛烈的闪光弹,突然一想法闪过…… ——mike该不是误会我和冰块女是情侣才这样安排座位的吧? 我吞吞口水,不,一切只是我想多了,镇静点,吴肆呈,这不过就是上司与下属的聚餐。 「您好,不好意思,先为您上餐前酒。」一服务生推着两冰桶对着我和冰块女甜甜一笑,化解了我们之间的尷尬,接着手脚俐落的为我们斟上了各自的酒,随后说明待会就上前菜,推着冰桶又离开了。 品嚐几口chardonnay,前韵微酸带着柔和,可以品到苹果的香甜和柠檬的青涩,后韵则裹入了茉莉花香及些微柑橘香气,入口后更有一股奶油风味,丰富多变的口感总让人捉摸不透,却每分都恰到好处。 正想问冰块女的香檳滋味如何,服务生手上的前菜却抢先一步,使我刚张开的嘴只有塞沙拉的份。 吃完沙拉,就看到备好材料的主厨走入铁板后方,向我们站挺点了一下头,表示他要开始现场烹煮,我轻点下头以示礼貌。 餐点陆陆续续的端至我和冰块女的前方,洋葱浓汤、炙烧九孔鲍佐山药银芽、北海道干贝佐龙虾冰花…… 在主厨的巧手之下,各式各样的食材相互组合成了一道菜餚,精心摆设宛如一艺术品作呈现在眼前,忙着享用都来不及,加上一些主厨的寒暄话语,使我和冰块女在用餐过程中并无太大交集,而我的酒瓶也是一直介于八分满与三分满游移,除却主厨之外,跟我说过最多话的应该就是帮我添酒的服务生吧。 酒足饭饱后,我能够感觉到脑袋昏沉晕涨、全身却飘然悠乎、醺热的脸颊也暗示着我已经半醉,馀下餐点也只剩下甜点以及餐后酒,主厨迅速的处理完铁板上的脏污后,收拾好烹调的器具,对着我们轻鞠了个躬便推着堆叠器具及餐盘的推车进入内场。 「还好吗?你怎么喝成这样?」冰块女一转头看到我直接反应就是抚上我的右半脸,冷热相贴,形成的触感让我觉得很舒服。 「你的手真的很容易就变冷呢,刚刚不是还热着?」我回答,却答非所问,贴上她的手,试图将手上的温度分些给她。 她连忙抽回了手,并且将身姿校正,似乎很慌张,此时,服务生送上了甜点及餐后酒,我似乎能明白她焦虑的原因。 甜点是火焰香蕉,我持起刀叉分切一块入口,兰姆酒与焦糖的完美比例带出了香蕉的香气与甜味,配上旁边搭配的脆饼及坚果碎更加可口,我看到冰块女嘴角嚼着笑,看来她也很喜欢。 看向一旁的餐后酒,我突然想不起我当初点了什么酒,脑袋昏昏沉沉的,禁不起任何记忆的考验。 餐后酒是由古典杯盛装,琥珀色的酒映出杯体壁缘切割出的菱形图样,彷彿是杯底的一块水晶;一旁还有冰块可以自由添加,粗略估计是威士忌,算了,喝一口不就知道了? 一口灌下,浅淡的烘培麦味融合蜂蜜的香甜又带些药草的芬芳,舌上点点辣味的刺激让我为刚刚的举动后悔了下,但也来不及了,整杯酒全被我一口饮尽,意识越来越昏沉,视线摇摇晃晃的,但是还是能听清楚耳边的嗡嗡碎语。 「一直很想问副理,怎么会认识lynn?」晃了下仅存残液的酒杯,我看着冰块女,双眼迷离,得到的景象已是三叠重影。 虽然还有很多想问的,无论是为什么总觉得她似曾相识;为什么要帮lynn布置婚礼:为什么lynn要跟她说对不起,但这么多问题,也不可能全部得到答案,而且,这些都不重要了。 「为了一个男人而结识的,不过,我输了。」冰块女说完又往盘里的分割了一口大小的香蕉直往嘴里塞,语气淡漠,我似乎挑错话题了,冰块女似乎不想多谈这个话题,而不知道该说是自卑还是嫉妒啪的一声便点着了心里的烦躁,默然地起了把无名火。 那个人到底是谁?难道是lynn的老公吗?仔细想想,lynn大学也跟我同校,还是是哪个farolia或显京里的校友? 我砸嘴,止不住千头万绪直衝心坎,冰块女闭口不谈反倒助长火势,让我将一个个荒谬念想合理化,逐渐把我的理智吞没,明明对我说了那么曖昧不明的话害我以为她喜欢的是我,结果最后只是我的自我满足吗? 我真是快要疯了,为什么开口闭口都是那个人,现在在她面前的明明是我,那个人真的那么好吗? 心中爆发的衝动驱使我瞬时捧起眼前冰块女的下巴将嘴吻上,舌尖染上波特酒的香醇酸涩,嘴唇上的冰凉在一瞬间被我熨温,将唇上的柔嫩湿润全数佔为己有。 胸前有股劲正朝我施力,试图将我推开,但却像反效果般,反倒将我亟欲佔有的渴望更推上一个境界。 我将手移至冰块女的后脑,阻断她唯一的退路,嚐尽了冰块女舌上波特酒与唾液转化的甘甜,我才满足地松了捆住冰块女的束缚。 「副理,我真的……很喜欢你。」趁着几分醉意,将心意一吐为快,一认清自己的所怀情感为何,一切彷彿均有了解答,所有的为什么都不需要存在。 张开眼,我看见冰块女瞠讶的大眼,还有贴在墙壁上一张跟海报融为一体的黑色海报,现在才发现这张海报的存在,头脑昏眩,试着读着海报上的资讯,却仅能读懂几个字,剩下全是朦胧一片,看不清海报上印有什么字,不过现在重点好像不应该关注在海报上。 想必将下来等着我的不会只有过肩摔这么简单,但我已经不在乎了,她若真的把我过肩摔我就当醒酒好了,可我等了很久,都没有感受到任何疼痛,罢了,该来的总会来;该摔的总会摔,在这之前我……挺不住了,头真的好晕。 迷迷濛濛中,鼻腔忽然灌入牛肉炙烧后的味道,可恶,早知道牛肉这么香我刚刚就该加点…… 早晨的阳光逼着我张眼,我才发觉到今天与平日相比的不寻常。 大地色系与纯白色交错的房间,给人一种明亮清新的感觉;窗明几净,我是知道我房间不脏,但怎么也不可能把这里误认为我家。 废话!我要认不出这是饭店的房间根本就瞎了。 「你醒了。」将头迅速转向声音发源处,我看到保身哥坐在房间内的沙发悠哉地吹着散发热气的马克杯,顿时整间房间充盈着咖啡香醇浓郁的独特气味。 愣了三秒,靠这场景怎么这么眼熟…… 等等,保身哥沙发旁边椅子上掛的不正是我的西装裤嘛? 用馀光轻瞥了下,我的衬衫竟然开到了第三颗釦子,露出了浅浅的胸膛,将手上的洁白被单揪紧于胸前,我全身战慄地看着保身哥,在心中不断说服着自己要冷静。 「你干嘛那个脸阿,我又不是故意的。」见我表情不对,保身哥先行开口,而我还在不断自我安慰。 吴肆呈,你看,保身哥他也说他不是故意的。 ……突然意识到什么,我完全笑不出来,保身哥注意到这点,脸上的表情也收敛许多。 「你昨天该不会把……」刚张口,就声音略带些乾哑,显然是我昨天贪杯的副作用,话才到一半我就接不下去了,该说我是气到说不出话;还是羞到说不出话。 我摀着脸,「你昨天该不会把我给吃了吧?」这句话要我怎么问,我连说出口的脸都没有。 「恩。」没丢出疑问,保身哥倒是卖力地点头承认,极像生米煮成熟饭的盖章认证。 ……我真不知该说什么了,暗暗苦笑了下,我不该这么冷静的。 真的不该那么冷静的。 7-3 「虽然很想表扬你昨天的行为令我大开眼界,不过在说这个之前,你先对我负责吧。」托着腮,保身哥饶富兴味的对我邪笑了下,看得我怒极攻心。 对他负责?负什么责! 「我靠,负责个屁,我才想问你怎么在这里!」抓了一颗枕头使劲往保身哥丢,我指着他狂骂,要不是我知道现在衝过去他面前我会十分狼狈,我二话不说先赏他两个巴掌再说。 「那个,六折,我们之间是不是有误会?」见情况不对,保身哥战战兢兢左右各看了下,瞄到了一旁的西装裤,忽明白似地震了一下,随后又往我这边看了一眼。 「误会?你都承认了我还误会?」再往保身哥丢了颗抱枕,同时也暗骂自己总是学不会教训,酒后误事的例子有了上次冰块女替我捡(收)尸的经验还不够惨痛吗? 「呃,你先过来把裤子穿好,我给你看个东西,再跟你解释。」我没应允,先瞪了眼保身哥,他连忙慌张地再三保证。 「事情真的不是你想的这样,拜託给我机会解释,别直接给我套上彩虹帽,求您了,肆呈大爷,阿?」我仍然将目光直盯盯的往保身哥身上瞪,但大发慈悲地明示他该怎么做。 「……你这样我不就要光大腿过去?」我语气放冷,保身哥见状马上把我的西装裤丢给我,接着赶紧背对着我。 接到裤子后我便以最快的速度穿套好,同时思索着脑袋里关于昨天残存的最后记忆。 ──副理,我真的……很喜欢你。 想到昨天心血来潮的告白,懊悔已来不及,放任酒精衝脑的结果便是如此,断片断个彻底,无论是冰块女是否有所回覆亦或是直接给我个侧肩摔均无印象,虽然是记不太清最后发生了什么事,可昨天的我,应该帅得一蹋糊涂吧。 「好了。」穿好裤子,我走到刚刚掛着西装裤的椅子上坐下,保身哥转过身回復原本的坐姿,掏出手机开始点滑,不一会,保身哥马上就点开了一个视频,仅只一秒就足以让我知道视频内的主角就是我和冰块女,我则发现他右边脸颊残留着一淡色巴掌印。 正常来说,我应该得惊讶他手机里怎么会有这视频的存在,但保身哥本来就多才多艺,其一专长就是摄影,更别说近期为了报上次群call的仇可谓无所不用其极,在他恶劣品行之下我早对某些应当离奇的事见怪不怪,说到底冰块女会有餐券是因为公司的福利,这福利连我自己都有,保身哥理当也会有,巧的只是他刚好昨天也在相近时间点走入饭店内设的铁板烧餐厅。 「我昨天跟巧妍去吃铁板烧,刚好有看到你跟副理,我看机会难得,就想说能不能录下一点东西当作筹码,呃不、是留作纪念,所以……」保身哥对我施了一笑,但掩饰不了他不慎说漏的真实心声,接着点了播放键让视频开始动作,无视我打赏给他的斜眼。 看着萤幕,粗估时间大概是在喝餐后酒前,隔不久,视频里的我将手扣上冰块女的后脑,在她还没反应到我想做什么时,我便已经凑上她的嘴…… 看着视频内的我不顾冰块女挣扎吻得如痴如醉,视频外的我只是看着脸便脸红心跳,这么罔顾受害者意愿的事也只有喝醉了才做得出来,冰块女肯定觉得我是天杀的王八蛋,由不得我多想,视频内的我渐渐地放开冰块女,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接下来我就会跟冰块女告白。 「副理,我真的很喜欢……」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我屏气凝神,专注看着视频,默默地将完整句子于心中补齐。 「真的很喜欢……松嗯……松阪牛。」出乎意料地,视频里的我吻完冰块女,又将鼻尖贴着她,说着这三个字。 松阪……牛? 我不信邪地又播了一次,听到的依然是我对着松阪牛的告白宣言,这次还听到当时保身哥不小心喷出的笑。 不── 让我死了算了,怎么可以丢脸成这样,我以后上班要怎么面对冰块女…… 藉视频得知昨日的残酷真相,本该乖乖奉还手机,脑中却突然闪过贴在壁上的海报,到底海报上写了什么,为什么会出现松阪牛? 于是我将原本上缴的手机抽回,诡异的是,保身哥态度骤转,双手慌忙无措焦急地试图从我手上夺回手机,他的举动让我更确定,绝对有鬼。 「感谢两位参与了本次七夕所办的活动,这里先为您送上炙烧松阪牛两份,请趁热享用。」一边闪躲着保身哥的攻击,我看到视频里服务生正对着我和冰块女边说明边送上两小盘的松阪牛肉,冰块女傻愣在原地,而我则像得逞的孩子般有了甜头便心满意足地趴着狂睡,萤幕拉近,我的睡脸逐渐放大。 「嘖嘖嘖,放着肉不吃真的很浪费耶,六折你要好好感谢我,要不是我在这,就没人帮你吃肉了。」保身哥的声音突然响起,接着可以看到镜头转到了一瓷盘上,松坂肉块为一长条状,肉面已烙有焦痕,可上头的油花仍旧清晰,脉络交错,彷若天使羽翼上羽毛根根排列整齐的轮廓,而保身哥手上的叉子却叉起它,然后在镜头消失不见,我了解为什么他要那么急着抢回手机了。 「康铭哲,你负责把这傢伙带到公务房。」最后,冰块女这一句话成为视频的句点,寒冽的声音令我毛骨悚然。 面如死灰,心瘫了一半,难得的衝动与帅气就这样白送给了松阪牛,而且吃掉的还不是我,仔细想了想,其实还有很多疑问并未消除,冷着脸,我开始质问保身哥。 「你刚刚为什么要回答『恩』?」 「我以为你要问的是:昨天是你把我抬回来的?」 「我的衣服是怎么回事?你脱的?」 「大爷冤枉啊,你昨天一进房间就开始丢裤子,我那时也累了,倒在沙发直接就睡了,要不真应该跟你抢床来睡才是,睡沙发根本自讨腰酸背痛。」保身哥一脸哀怨,似在向我埋怨我不但没有感谢他,反倒恩将仇报的怀疑起他来,我选择略过他的眼神,继续追问。 「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你脸上有巴掌印?」保身哥迟滞几秒,最后选择沉默,可答案我却心里有数,要是其他人他跟我打哈哈就过去了,可他偏偏没有,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好,我问吝嗇姊。」拿起手机,我装作正准备打给吝嗇姊,实际上只是在确认班表。 「……等等,我说。」 果然。 一提到吝嗇姊,保身哥顿失冷静,没几会工夫就束手就擒,若不是心急易乱,我想保身哥压根本不会忘了他手中的视频一摆出来我根本不敢轻举妄动,我停下手盯着他不语,等他解释。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我只是问了巧妍要不要吃松阪牛,然后就变这样了。」我无语,瞄准好保身哥侧顶,直接挥了一掌过去。 前科累累还以身犯险! 好歹也在饭店里吃了五年的饭,餐饮部的企划玩了五年,季季推陈出新;季季换汤不换药,不外乎就是亲亲松阪牛或心心相印猪五花之类的老式活动,加上周遭双双对对卿卿我我的气氛,最后套上保身哥风流倜儻的既定形象,想吃的到底是牛肉还是其他东西还真的难说,保身哥问是那样问,可任谁都会误会他醉翁之意不在酒。 「我只是问问,毕竟那是日本进口的松阪牛耶,而且听说是限量的,所以,如果她要我可以花钱加点。谁知道她就直接误会我,也不给我解释的机会。」委屈地瘪着嘴,保身哥脸上表情尽是无奈,可在我眼里全是活该。 「你也没有想好好解释的意思吧,就只顾吃我的肉。」我语带悠悠地指正,保身哥搔了搔头,脸上全是被我识破的窘样。 「不过,六折阿,原来你好的是副理那口阿,我之前还以为你要不是gay就是性无……」保身哥还没说完,我笑眼瞇瞇地提起他的手机在他面前晃了晃,提醒他好好说话。 「呃,我的意思是——我一直以为你和副理并不对盘,原来是我误会了,您大人心胸宽大,怎会因为一个小小小小小小原因而跟副理计较呢。」意识到自己手机即将不保,保身哥思忖片刻,将话拐了个弯,会说话的人就是会说话,一点就通。 保身哥的话唬烂归唬烂,却也没有说错,她给人的第一印象的确不讨喜。 可她啊,心思縝密、观察入微、逢变临危不乱,随口说说就是能触动到心尖的道理;腹黑、不讲理、刁鑽又蛮横;嘴上不饶人,实际上处处为人着想,自我矛盾却又让所有优缺维持在一个和谐的平衡点。 7-4 「不管怎么样,这件事还是要问个清楚,死定就死定,在死之前死得清楚明白总比含冤而死来得好。」稍微整理了一下,我拿起披掛在衣架上的西装外套,现在我只想赶快去找冰块女解释。 「欸,六折,不是我说,你真的要用这副模样就去见副理?」坐着椅子,保身哥将头撑在桌子上,凉凉地看着我忙东忙西。 「恩,问这什么废话?」我回过身检查是否有遗忘任何东西,回应了保身哥,就往门口走去。 「我知道你很急,但先冷静下来照照镜子吧你。鬍子没刮、两眼黑眼圈、西装还沾染昨天的酒味,你确定真要以这副模样去见副理?」保身哥的声音突然没了平时的轻挑,略带强硬的语气让我真进浴室照了一下,一看,果真狼狈落魄,昨夜因喝酒而起的酡红仍未消退,双眼无神,还有下巴的鬍渣,样子根本无法见人,幸亏保身哥提醒。 「你的衣服我有帮你拿一套过来,去冲个澡吧。你不是下午一点才有班吗,现在也才九点,还有一段时间呢。」突地叹了一口气,保身哥走到我浴室门前将衣服及浴巾递给我,反应不及,我怔怔的看着保身哥,说不出话。 「别那样看我了,你如果真要谢我……松阪牛、松阪牛留一盒给我就好,一盒就好。」食指提起个一,保身哥深情款款的眼神,马上被我用浴室门伺候。 热水自莲蓬而下,舒缓了忐忑的心情,淀下心情,待会要怎么跟冰块女解释才好? 其实我毫无头绪,但又不想就这样逃避。 不,即使我不想逃避,她也会装作若无其事吧,算了,将错就错吧,早准备也没用,还不知道她之后会怎么面对我,就先别多想吧。 穿戴好服装后走出浴室门,却发现保身哥仍在房内看着报纸。 「保身哥,你今天不用上班?」这傢伙平时跟我的班除了旺季几乎是完全错开,只有某些特殊情形会互相支援,搞到最后只要我一见这傢伙间着,就会问他是不是有班。 「恩,昨天才刚开始休假,可以放松个一天,先去吃早餐吧,我肚子很饿了。」仔细盯着保身哥,越看越觉得奇怪,虽然我们还是像平时一样打哈哈,但是明明被吝嗇姊误会,我却在他脸上找不到难过。 是我的错觉吗,我觉得要是是平时的保身哥,早就难过得一蹶不振了,哪里来时间看着报纸,等我吃早餐? 「六折,我……准备放弃巧妍了。」保身哥抿起一笑,突如其来地向我宣告,我看着他,不知该从何反应。 「三年了,已经三年了,不管我明示暗示我多喜欢巧妍,她总是不当回事,是时候放弃了,在这样继续耗着彼此时间也不是办法。」保身哥嘴上的笑一点一点慢慢崩解,最后露出了被笑埋住的涩苦。 结识多年,我很少看见这样的保身哥,思想负面、意志消沉、退缩不前,但每一次都与吝嗇姊有关,我了解保身哥,他并不会一直消沉下去,或许吃完早餐,他又会回到刚刚那个跟我嘻笑玩闹的模样,但他不会在同一个伤痛上兜徊,一样的伤口他也不会舔上第二次。 「保身哥,你还记得大学时我曾问过你,要怎么把一个女生追到手?你说,追就对了,第一次追不到,那就追第二次,我是不知道你这几年追了吝嗇姊几次,但一次不行,两次总可以吧?九十九次不行,一百次总行了吧?男未婚女未嫁,顶多吝嗇姊告你性骚扰阿,但我才不相信她忍心勒!」出于私心,我当然希望吝嗇姊与保身哥能成一对,我的希望归我的希望,感情的事勉强不来谁不知道,但我总觉得他们俩个之间只差临门一脚。 「嘖,拿我的黑歷史回堵我啊?没良心。」保身哥半垂着眼,居高临下地藐视我,丝毫没因为我的鼓励而有半点感动。 「别废话了,吃早餐吧,真的很饿。」没多再感性,保身哥抽起房卡拉了门就走,我肚子像是回应似地发出咕嚕声响,忍不住会心一笑。 是阿,真的很饿。 「喔对了,我也觉得巧妍不忍心告我性骚扰,但副理我就不知道了,六折,先提醒你一下,根据性骚扰防治法第二十五条,意图性骚扰,乘人不及抗拒而亲吻之行为者,处……」在前往餐厅的过程中,保身哥冷不防地出言提醒,我在铁板烧餐厅强吻冰块女的画面连同向松阪牛告白的愚蠢模样随即在脑海油然而生。 「咳,保身哥,肚子饿就别说话了。」对着保身哥抬了一眼,果然是那副标准贱脸。 可恶,好到可以背法条的头脑是给你这样用的吗!把我的安慰还给我!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选择到l.l饭店就职呢?」我提问,只见眼前应试的实习生脸上的笑意又多增了一分,对他来说这问题或许是道送分题或必考题吧,实际上我也并不打算为难眼前的实习生,他的笔试成绩与口试成绩非常优秀,要拿下这次饭店开放的实习名额志在必得,剩下的问题与其说是提问,最大目的不如说是让我更了解眼前的实习生。 「主要原因是贵饭店的员工福利在业界里名闻遐邇,其次是于升迁制度上若条件许可,听说也能轮调至其他分部或总部就任,对我来说是个颇具吸引力的诱因。l.l饭店的据点于全球设有七十几间分店,如果能经由职调于各部就职,我认为是非常不错的体验。」听着实习生的答案,我想起起初我面试时抱持的心态似乎也是如此,能到总部上班,无疑是个诱人的工作机会,可有谁想到过总部对于职务上的要求更为严格,甚至要在总部上班,得先精通法文,即便能够幸运获得这张门票,谁知道会不会是条自取灭亡的道路? 突然,一个问号荡在脑海里,久转不散。 ──冰块女当初会被调来,真的只是因为老总的关係吗? l.l饭店虽然重视员工福利,但对于职调一向严格,即使是职务性转调,也需要经由许多审核才会批准,但冰块女的来临,却只用老总的一句话带过。 总部所能给的支援与福利都远超出其他分部,不仅于外部人员,于饭店内部人员来说也是许多人憧憬的梦幻职场,冰块女的能力无庸置疑,可能让这样的她被调来本部的真正原因是什么,总不可能只是稀罕区区一个客务部副理而已吧。 面试完实习生后,例行性确认完各客房备註的特殊需求均已完成,我便在大厅领柜待命。 「肆呈!」毫无预警地唤名震入了我的耳膜,我吓得肩膀一抖,转头查看,原来是吝嗇姊。 「啊?吝嗇姊你别吓我。」心跳差点在上一秒被震出体内,我吐了一口气,舒缓着不大的心脏。 「谁吓你啦,叫你好几次了,在发什么呆?」吝嗇姊贴心地递给我一杯水,惊吓后还真有那么点口乾舌燥,我不客气地就将水往嘴里灌。 「恩……吝嗇姊,你觉不觉得我们副理有点奇怪,明明入职不到三个月,可却把我们部的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即便她是总部的精英,这适应期也调适得太快了吧。」主管空降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可就我听闻的案例,多半是空降主管搞不清楚饭店整体状况,前半年都会处在撞墙期,无法有什么实际绩效,可冰块女在第一天就处理了内部罢工事件,甚至是连痴汉事件她都能直接作为临时支援而不被餐饮部究责,难道这些仅仅只因为她出于总部? 「你是说blann吗?她又不是新进员工,要什么适应期?」吝嗇姊理所当然地道穿我的盲点,我来不及忍住嘴里的惊讶。 「哈?」 「干嘛那么惊讶,她本来就是你的前辈阿,我刚来的时候就是给她带的。」震撼弹又来一发,冰块女竟然是我的前前辈,而这么温柔体贴善解人意脱俗婉约的吝嗇姊竟然是冰块女带出来的! 「恩……吝嗇姊,你确定你说的,不是另外一个人?」怎么说我也在饭店待了五年了,从来也没见过冰块女,甚至连听都没听过。 「骗你做什么?blann可是曾董的得意门生,当时我几乎天天都能听到曾董提起她,但也难怪你不知道啦,你还没进饭店的时候,她就被调去总部了。」吝嗇女耸耸肩,为得我的信任甚至搬出了曾董的名号,我拐嘴,是我孤陋寡闻了,冰块女竟是那个曾董得意弟子,真想像不出来又不得否认这两人的确在某方面上挺相像的。 7-5 「她是阻止陨石撞上地球吗?」我原本以为冰块女是通过面试在总部任职,结果竟然是于本部直升,要以考核进入总部就很艰难了,藉由内部调职去总部上班又将她推上了一个层级,这人到底是多有能力才有这么多威能? 看来若要继续打听冰块女调来分部的原因去找他老人家是个不错的选择,以曾董的职位对详情肯定知道得比我和吝嗇姊多,可他那个性……我还是先找个好藉口再想办法套话好了,他如果知道我想打探冰块女的隐私,一句天机不可洩漏就可以打发我了。 「你才召唤陨石的吧。」对我瞥了一眼,吝嗇姊反唇相讥,我哑然失笑,吝嗇姊的讲话真的越来越像保身哥了。 结束上一话题,吝嗇姊若有所思地看着我,似乎还有些话没对我说。 「怎么了?」我问着,但心里对她想说什么多少有底,除了保身哥,还有什么事情会让她这么掛心? 「原来是因为blann,我还以为你发呆是因为……」吝嗇姊囁嚅说着,像害怕我知晓实情便会对她投以奇异目光。 「是因为保身哥?」我提问,看向吝嗇姊脸上懵怔表情忽然想笑,这么明显还想藏什么? 「姊阿,我不知道你在顾虑什么,也无法替保身哥保证什么,但你与其隔着我打听保身哥,为什么不亲自将你的想法告诉他呢?」不是不能理解吝嗇姊的心情,保身哥从情场浪子金盆洗手当天我还赌三千不出一个礼拜他便会旧态復萌,谁能想到他之后眼里真的只剩吝嗇姊。 「肆呈,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能说了。」突地,从吝嗇姊嘴里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语气里不含责谴,仅是淡然承述。 「可能在无意识之间被谁影响了吧。」以局外人的身分说话当然简单,但是要能跨出那一步要花费多大的力气只有当事人才知道。 随感应霎然开啟的自动门瞬间吸引我与吝嗇姊的注目,一男子穿着整身正装拖着行李箱踏入大厅,邃黑色西装搭上藏青衬衫,米色领带上缀有低调纹花,服装上的细节讲究仅只一眼就能辨得出自哪位设计师的匠心独具,衣服好认,人更好认,见着男子初瞬我和吝嗇姊便默契似地交换眼神心照不宣。 骆川邶,知名企业财阀二代,其家族经营的项目上至建设下至保险均有涉猎,而现在对我和吝嗇姊而言,骆川邶的脸比起其家族资產总额更严严实实地印着几个大字──lynn的亲亲未婚夫。 相较于lynn的高调排场,骆川邶显然内敛很多,眉毛高挺浓黑、睫毛狭长、鼻尖隆正,对我投以一抹友善的笑,外型好看是好看,但整体给人的感觉与其说出眾不如说简洁乾净,衣装上虽然穿的用的都是知名品牌,可若没仔细看,对许多人可能就只是好看的衣服,并不会晓得那是量身打造的限定款。 「我现在是正在见证火葬场现场吗?」同吝嗇姊各就其事以最快速度将骆川邶引领入房之后,吝嗇姊喟然而发,我敷衍地哼了一笑就当回应。 这小俩口明明再不久就要共步红毯,怎么现在订饭店还要搞个一前一后,骆川邶早早就预订了lynn的邻房,可却神神秘秘地深怕lynn知道这件事,我和吝嗇姊表面上没反应,但照这情况,很难不让人想像是骆川邶做错了什么惹得lynn勃然大怒,双方冷战却谁也不愿意拉下脸先开口。 想像终归想像,无法与真实划上等号,箇中内情只有当事人才能知晓,莫名的预感忽涌而上,我不受控制地往搜寻引擎上打上骆川邶三字,不到几秒的时间,五花八门般的报导及资歷就一一列整在萤幕上。 看到骆川邶的学歷时,我目光不禁停宕了几秒,如鯁在喉,冰块女黯然神情宛然在目,不知从何而来的烦躁随之而起。 ——一直很想问副理,怎么会认识lynn? ——为了一个男人而结识的,不过,我输了。 吃完午餐后,得获准允的我抵达了曾董办公室,他老人家大方地表示若有任何需要随时都能到他的办公室商谈。 轻敲房门,我在门口滞了会,顺着屋内传来的「请进」旋开了门把,沉韵浓馥的玫瑰花香首当其衝地窜入鼻腔,一些日子没来,这办公室煞气依旧,这次,连沙发都换上了爱心图样。 真可惜我不是少女,无法体悟这花样有多么美好,更无多馀的少女心可以喷发,唯一的感想只是拥有密集恐惧症的患者看到这张沙发应该会引发心理创伤。 「哟,稀客,小淘气,你好久没来了。」曾董仍是一贯的和蔼亲切,那引人鸡皮疙瘩的称谓也是让我反射性震了一下。 「曾董,好久不见。」礼貌性回秉曾董的问候,多年后我仍是不适应由他口中回应那之于我仍过于稚嫩违和的称呼。 除入职前被曾董劝入饭店那次之后,我极少进入曾董的办公室,也不是刻意回避,只是公事上我和曾董无任何职务上的交流,偶尔碰面也只能打打招呼而已。 「你说想问问我关于到总部就任的一些条件?」主动提起我进办公室的目的,我心虚地点点头,认真想过,也只有这个理由能藉机讨论到冰块女被发派回来的原因。 「我听说之前副理是由这里直升至总部的,而当时的她是由您所推荐的,所以……」其实说起来也不能算是曾董举荐,大家一致认可冰块女是以实力直升总部,但在这个时候故意搞错更容易让曾董多托出当时的情况。 「小淘气,你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将眼睛瞇成一直线,曾董一开口便戳破我的藉口。 「誒?」我还在思考到底是哪里出现了破绽让曾董看穿了我的谎言,曾董就从我手中抢下了发问权,反问着我。 「咱们就开门见山的说吧,你真正想问的是什么?」 真……真不愧是冰块女的师父。 冰块女是气势凌人,但她从不掩饰,所以了解她后便会认为她其实没有看上去恐怖,但眼前的曾董像是隻慵懒优雅的狮子,没招惹到牠都像小猫一样乖顺无害,但你的一举一动全都收拢在牠的眼里,想矇牠门都没有。 「呃……那个,我找的藉口真的很糟吗?」撇了撇嘴,我自行招供。 抓包都抓包了,再假装也是多花时间让曾董继续笑我,这已经是我左思右想都认为不错的说词,却还是被曾董一眼看穿,难道我这个人真的很不适合撒谎吗? 「其实也不算糟,只是太嫩了。」摆手让我先坐沙发,曾董切下研磨机的开关,伴随着碾碎咖啡豆的声音,整间办公室漫溢着咖啡豆的醇香,没多久便端了两杯义式浓缩到沙发与我同坐。 「你如果真的对总部有兴趣的话,怎么会现在才来打探消息;而且如果真要问的话,无论以哪方面,去问步嵐都要比我这个快退休的老头强多了,捨近求远不是你的作风。」嘴上犀利,对比从眼睛透出的温婉却显得恐怖,我想起冰块女时不时也会掛着浅笑,就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曾董而耳濡目染了。 「副理为什么会从总部调派回来?以她的能力,即便在总部要担任主管也不是难事,我要是总部的话,即便她是自愿调职我也会想办法把她留下来。」即使各个分部都是饭店的一体,可怎么说我都不认为总部会将冰块女这种优秀的人才轻易地调到其他分部内,若冰块女不是因为人事命令而被调来,那她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就只剩私人原因。 「也难怪你要拐弯抹角的了,怎么会突然对这件事感兴趣?」曾董嘴边的笑意又往上勾了一些,反问着我,似乎也想从我这边套出些什么,我顿了顿,一来一回的问答接龙才终止了连击,不是特别想隐瞒曾董什么,仅是在脑里先整合了一段时间才决定好该从哪说起。 「至她接手副理以来,饭店也歷经了许多事件,一个弄不好就会损毁饭店名誉,但她一出马,每件事都能化为芝麻小事。」 「我也弄出许多荒唐事件,照以往早该写悔过书写到手抽筋,但似乎也是她将整件事压了下来,这么优秀的一个人,我总觉得她并不属于这里。」 「就像是个万能外星人一样,每每都能把难题迎刃而解,可用的方法却像是开外掛一样,至今以来,好像有她,天塌下来我也不怕,可是她,真的只是一名客务部副理吗?」说不清怎么会突然对这件事有了刨根究底的精神,现在的我已不像初时认为冰块女无端端就将我多年努力坐享其成,而是认为像她那样的人回派根本是暴殄天物,毫无根由的,像是心头扎了根刺,似乎不弄清楚这事我就不得心安。 一口气将心中憋久的疑惑一次宣洩,这些,连保身哥都没有听我说过,但遇上曾董就不知不觉将这些心事滑出嘴角,或许是他本身就很擅长倾听吧,又也许,是我不知不觉总会从曾董的身上看到冰块女,两个相异性情的人身上能感受到同一气质,早已是潜移默化中的影响,即便从未见过他们互动过,我却能从中感受到两人交情之深。 8-1 「终于知道自己被人深深爱着啦?」曾董提起手中的迷你瓷杯,在咖啡还没冷却前一口饮尽,然后予我抹温煦的笑。 「恩?被谁?」一时间忘了思考,我猛然将眼睛对上曾董的,他嘴上仍留着些浅笑的弧度,我也从他的瞳孔里看见了呆愣得足以用蠢憨形容的脸。 「被我。」没多理会我脸上的表情,曾董轻撇两字,可于我像是脑内被引爆了炸弹般被轰得一蹋糊涂。 「哈……」我无法思考,仅能用残存的脑细胞勉强回应着曾董。 「咖啡要冷了。」曾董瞥了眼桌上那杯淌着热气的咖啡,对于我的惊愕视若无睹,拋了个前后文不接的语句,可言下之意又像是等我把咖啡喝完他自会回答我的疑惑。 我持起咖啡瓷杯将咖啡啜饮乾净,曾董则开始把玩着摆放在桌上的迎宾水果篮,最终选定橘子开始拨皮,霎时间清新酸爽的柑橘香侵入我的鼻腔。 「有天,苹果跟梨子在吵架,双方都认为对方没有资格被放入迎宾水果名单,苹果嫌梨子表面粗糙顏色又难看,梨子说苹果只是外表好看吃起来没有它甜,小淘气阿,你觉得最后谁赢了?」见我喝完咖啡,曾董开啟小剧场模式,娓娓起了故事开头末尾又投了个让人摸不着头绪的问题。 先不嫌弃这情境模拟上的违和感,我压根不觉得这两者有什么差别,苹果和梨子两个都是迎宾水果内的常客,我也从未听过这两个水果对特定人士有禁忌意义,等等,难道是因为…… 「梨子?」若是以谐音来说,「梨」通「离」,该不会是要说放梨子等同于赶客人离开吧…… 「错,是葡萄。它不仅甜度高,表面光滑顏色也好看,兼具了苹果和梨子的优势。」曾董公布答案后泰然自若地往嘴里放了瓣剥好的橘子,浑然不觉自己的答案从未出现在刚刚提供的选项内,我本想理论以苹果与梨子依品种也有两者优缺互换的案例,可这例子怎么越想越感似曾相识……等等,重点根本不在问题本身,而是—— 「小淘气,如果今天坐上客务部副理位子的不是blann,你觉得会是谁呢?」以小剧场转移话题兜了一圈后,曾董将话题回归最初的问句气定神间地反问我。 「您是指……」察觉到曾董语带深意,我顿时无话可说,明明只是将我的问题回丢给我,于我而言却像只直入心靶的箭,从一开始,他所说的每一句话,其实都在回答我,看似什么都没说,可却什么都说了。 「嘘,隔墙有耳,你心里清楚就好。好了,你的问题我回答了,諮询费的部分……看在你难得来找我玩,算你两袋咖啡豆就好。饭店往你家方向会经过一家咖啡厅,我要现烘的,有空再拿过来就行了,感谢你哟!」曾董将食指抵在嘴唇故作神祕地示意我的话可以就此打住后,不到两秒的时间便又以同一隻手摆出个数字二,坑我个措手不及。 「呃……一个问题两袋咖啡豆?」正想抱怨什么时候说好得给咖啡豆,起个头后又觉得曾董的确也没有白白为我解惑的义务,于是进退维谷,最后形成的句子反倒变得像是在跟他讨价还价。 「来我算给你看,你原先可以好好地跟我坦白你的问题,但你偏偏誆我说你对总部有兴趣,一袋;为了你的问题我不也说了个故事吗?这故事难道连袋咖啡豆都不值吗?」顺着事蹟,曾董依序将大拇指与食指扳起来算,眼睛习惯性地又瞇成了半弧形,我不该形容这眼神和蔼的,这分明是奸商才会有的专业表情。 「喔不、我不是那个意思,今日一来简直物超所值……谢谢曾董不吝赐教,我还有事,先忙去了。」我起身向曾董致上一礼后准备走出办公室,再继续待下去,我得积欠几袋咖啡豆…… 曾董点头应允,可目光却停在我身上,我本以为是我身上或脸上黏上了什么脏东西,可却不然。 「小淘气,对自己有自信点,对于录取你这件事,我从来都没有后悔过。」几秒后曾董的话冷不防地窜入耳窝,听到的当下心口闷得发痒,说不上难受可莫名地让人想哭,我提了抹笑作为回覆便离开了曾董的办公室。 确认自己不在曾董的视线范围之后,我大大地吐了口气,才逐渐紓缓刚刚胸口涌上的情绪,这师徒俩还真不是拜假的,讲话的方式相像就算了,连讲的话都几近同步,结果到最后兜了一圈,从曾董这挖到的解答也是若有似无,还得倒贴两袋咖啡豆…… 真亏,早知道就不跑这一遭了。 进去……再等等好了,说不定冰块女还在忙呢。 就是个例行公事而已,我怕什么?不进去我还要不要下班,不管了,进去! 但冰块女最近因为lynn的婚礼工作量大增,说不定还在忙着呢,先不要好了。 进去! 先不要。 进去! ——再等等好了。 持着营业日报,我正在冰块女办公室前来回踱步,只要将报表交予冰块女再进行简单的匯报,今天的工作就告一段落,并非业绩营销数字难以啟齿,而是直至目前为止,我依然没有做好面对她的心理准备,该向她道歉还是装作若无其事,我一点也拿不着主意。 终于鼓起勇气敲门并进到冰块女办公室内,所见之景剎然轰炸脑髓,冰块女与骆川邶正共坐一张沙发,目光全神贯注地放在置于两人面前的笔电萤幕上,理智上能理解作为婚策,冰块女的确有义务向客户说明目前婚礼前置作业的置办进度,但心理上仍不能平衡两人距离不到二十公分,就算是因为工作,这两人靠得也太近了吧!还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要讨论的话像上次与lynn一样在会议室商讨不就好了吗,需要到办公室吗? 「前辈,这是我们客务部的大厅副理,吴肆呈。」注意到我的存在,两人停止讨论,一同朝我看了过来,冰块女向我摆手,简单将我介绍给骆川邶。 「幸会,我叫骆川邶,马各骆,川水的川,邶是北边的北旁边加个小耳朵。」骆川邶伸出手表示友好,开始自我介绍,用字简洁俐落,只不过他一开始唸出全名的当下我使尽全力克制自己别笑出声。 川邶,以造字来说挺威风的,我原本还不晓得尾字该怎么发音,没想过读音就跟着名的枇杷膏同音,害我不禁想像着是一罐特大号的枇杷膏正在向我介绍自己。 「说起来,虽然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吴副理,但其实在大学时期就对吴副理略有耳闻,听说整整四年都吴副理蝉联整个餐旅系的第一名?」脸上笑得累了,翘起的嘴角逐渐崩垮,但有一部份原因起究于枇杷膏所开啟的话题,哪壶不开题哪壶,非得要让我知道你这傢伙也是farolia出来的吗? 「凑巧而已。」对于曾经是学霸的事实我无法否认,但这段过往对我来说已然事过境迁只剩嗟叹,成绩与成就毕竟无法画上等号,即使我过去独佔鰲头,但终究无法代表现在的我。 「日报放办公桌就好,我待会就看。」见我和枇杷膏双双有一定认知后,冰块女抬眼朝我下了指令,便又投入与骆川邶之间的讨论,言语间毫无扭捏且无掺杂任何情绪,一切彷若往常一般,倒让几分鐘前还在思虑怎么面对她的我无声地开始自我嫌弃。 可恶,接吻明明就是两个人的事,但为什么在意的人好像就只有我而已,难道对她而言跟人接吻也是件无足轻重的事吗? 儘管我心头疑惑千千个,却也没有能朝冰块女提问的资格,只好听话地将报表放在她指示的地方。 放好资料准备离开办公室,目光却又忍不住于沙发讨论的两人望过去,却看到枇杷膏在不经意间碰触到冰块女的手,冰块女反射性看了眼自己的手后又朝枇杷膏脸上看去,眼神上比起不满枇杷膏的举止更像是不知所措。 而枇杷膏注意到冰块女的目光后尷尬地说了句抱歉并马上将自己的手移开,冰块女摇摇头似是表示没什么便又继续同枇杷膏讲述婚礼细节,可平静的脸上多了抹淡色红晕,目睹整个过程的我静静地离开办公室,胸口烦躁高涨闷得难受,我说服着自己两人不过就是谈论公事并无私情,可却控制不住胡思乱想。 该不会,枇杷膏就是,就是…… ——为什么副理会对farolia这么感兴趣阿? ——因为,我想超越的那个人,就在那里。 冰块女说话的神情歷歷在目,一股酸涩感乎在咽喉间蔓延,就算枇杷膏真是她口中的「那个人」,我又能怎么办…… 8-2 不知不觉间lynn的婚期也进入了倒数阶段,拜她所赐,我本就坎坷颠簸的职场生涯再度迎来了新的挑战。 「想不到吴副理会这么爽快就接下这要求。」我与骆川邶对坐于饭店内设的咖啡厅,之所以会有这诡异的画面,均起自于半小时前他亲临大厅紆尊降贵地询问我是否愿意担任婚礼的主持人。 「事实上,我也并没有拒绝的这提议的绝对理由,骆先生,这对我来说是个好机会。」我笑着回应,所言之语并非客套,虽不知道枇杷膏这主意是源于他自己还是lynn,这件事办成于饭店整体来说有利无害,而后连带的经济效益庞大到无法估计,当然,前提是这档事得圆满落幕。 「吴副理,说实在的,我很羡慕你。」李先生忽地眸光一转,清邃的眼隐含着精练,嘴上的讚许添了几许酸涩。 「小菁是个很特别的女孩,她大胆、外放,而且坚强,我认识至今,很少看过像她一样的女孩,实不相瞒,即使是现在,我仍觉得她爱的,她爱的是……」我看着李先生,黯然无彩的眼神像种哀叹,嗟惜最终他所有的付出还是赢不了lynn的念旧,他夺得的不过是场将就。 「骆先生,冒昧问件事。」听到枇杷膏的自白,一股莫名的彆扭感油然而生,我似乎从一开始就误会了些什么,不对,是这对笨蛋准夫妻从一开始好像误会了对方什么。 「你说。」枇杷膏顿了顿,才开口应允我,虽然嘴上应允着,但脸上残馀的表情像极了败者方所怀拽的凄哀,彷若求我不要开口。 「您真的,爱lynn吗?」枇杷膏没有回应我,有的只是嘴上漫开的苦笑。 ──我们私奔吧。 心头忽尔盪起lynn曾说过的话,我似乎明白准备担任婚礼主持人之前,我能够先做些什么了。 于婚礼的前一天,作为婚礼协助方的我和冰块女与骆氏准夫妇在馥凝厅会合,似乎为确保整体佈景能完好无损直到明天婚礼结束,所有造景摆设皆被白色罩幕给遮掩住,除却连结门口与正中小舞台的红毯,馥凝厅经冰块女设计后成了什么模样只能等到明天才能知道。 「那明天的流程基本上就照今天彩排的走,目前有什么地方还需要做调整的吗?」我提问,实际模拟了几次明天婚礼的走位,时程细节与硬体设备也都准备就绪,照理说今天的彩排算是告一段落,话语刚落,立刻收到除了我之外馀下三人的目光,冰块女摇头示意,枇杷膏和lynn也相继表示并无异议,眼下情景正合我意,朝lynn的方向瞥了眼,她距离我约两步之遥,现在下手是最佳良机。 「既然都没有问题,那我就——抢新娘了!」趁人不备,我抓起lynn的手腕拔腿就跑,让我意外的是lynn极其配合地跟着我的脚步,逃跑的过程毫无阻碍。 「不问我要带你去哪吗?」歷经数次左弯右拐鑽小路之后,我将脚步慢了下来,一方面是我和lynn现下位置距离我预想的目的地只差不到十分鐘的路程;一方面则是后方并无追兵追赶,暂且没有奔跑的必要。 见我的脚步慢了下来,lynn没多说什么,跟随着我的速度,此时我在前带路而她在后尾随,不知这态度究其原因是信任还是盲从。 「我该问吗?」lynn反问着我,语气添了分笑意,似乎对我的行动早有预感,私奔这词的确是由她而起,她能理解我的举动确实有跡可循,但这篤定我绝对会带她逃跑的反应真让我有些五味杂陈。 「如果你的目的并不是真要让我带你私奔的话就该问。」我说着,其实到目前为止,我依旧猜不透lynn葫芦里究竟卖着什么药。 原先我以为因伯父辞世,又因双方皆为公眾人物,一言一行皆被身分所囿,还没准备好接受伯父离开的事实,紧接而来的就是百日嫁的压力,就此情状,lynn若是因此產生了逃避现实的想法也是无可厚非,可这几天观察下来,要论及婚前忧鬱,我倒觉得枇杷膏更胜一筹。 「你……噗,抱歉,但我想说你也太配合了,真把那句话当真了。」一听到我的回答,lynn毫不犹豫地笑了出来让我在一剎间错愕,恍然在无意间我便自投她精心布设的圈套。 提议私奔的明明就是她吧!为什么搞得像把那句话当真的我是个蠢蛋。「肆呈,知道我为什么非要选择你们酒店吗?」lynn问道,语气里挟着的别有所意让我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 「曾经我以为,机会要自己製造,强取豪夺也好,不择手段也好,机会从不等人,有些人,错过再相见就只能感叹时光荏苒;不过最近我才发现,我的那套理论只适用于没有缘分的人,真正的幸福,即便什么都不做,它依然会乖乖躺在手心里。」lynn缓缓开口,言语间蕴含喟然又像释坏,好吧,我第一想到的词汇是自首。 「现在的我得到幸福了,可却无法原谅当年的自己因为一己私利,轻易把一个笨蛋的存在取而代之。」见我不说话,lynn继续说道。 一开始我的确是答不上话,可听到最后却变成了惊讶到说不出话,本还想着笨蛋是在暗指谁,可脑袋却自动自发地回想起在会议室lynn与冰块女的对谈,一股怒气忽地衝上心头,我差点没忍住动起揍lynn一拳的想法。 「所以……你把婚策的任务交给我们副理是为了……为了让她见证你们的幸福?别开玩笑了!你知不知道我们副理的心情是什么!她是用什么心情去接这个婚策的,你知不知道她……」我承认lynn这场婚礼所费不貲,站在饭店方是乐见其成,谁不希望大客户找上门,但若因此就指定要冰块女负责担任他们婚策,全程负责他们婚礼上筹办的细节实在让我无可忍受。 于公,冰块女职务加倍还得分神处理这场婚礼上所要排除的所有困难;于私,让冰块女就近看他们俩晒恩爱,究竟是一种补偿还是示威…… 心头一紧,我又有什么资格对lynn生气,当事人都做到公私分明若无其事,我只是个局外人,他们三人之间即便曾经有过什么,我又有什么立场可以说嘴。 「肆呈,你喜欢梁步嵐吗?」lynn向我投了个问句,一时间猝不及防,吓得我耳根发红的速度比说话还快。 「搞……搞什么啊,突然投什么直球,想吓死谁?」反应已经回答了lynn八成,甚至可以说,那是比起我亲口承认更确实的铁证。 「我觉得你似乎误会什么了,但我不想解释,的确,我曾经幻想过你能在我身穿白纱时抓着我逃跑,但现在的我已经不需要了。」几句对谈下来,转眼便已经抵达我预计的目的地——位于饭店顶楼的空中庭院,我松开lynn的手,让她自由行动。 正值白昼与黄昏交际,沾染熹彩的天空云层被绚成粉晶寧蓝两色,相叠交融渐出薰紫,炫目耀眼的美景直夺的注意力,轻缓语气带有淡然与她独有的淘气,还没等我开口询问她话语里暗涵何意,一道粗喘声便由我们后方传入耳里,旋身一看,竟然是汗流浹背的枇杷膏。 「呼……小菁,你、你果然还是喜欢……我、我……如果你、你真的很喜欢他的话……」枇杷膏喘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他缓步朝我和lynn的方向走来,模样狼狈却也应验了他的迫切,我想要不是体力耗尽,他的步行速度应会急如饿虎。 冰块女静静跟在枇杷膏后方,由额头上涔出的汗与些许凌乱的发可看出她刚刚跟着枇杷膏歷经一番疾跑。 「说什么傻话,你以为我这几天在饭店忙什么?等着吧,明天过后,我这一辈子,就只属于你一个人。」lynn一见枇杷膏忍不住笑出来,趋身走向枇杷膏并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头上,两人四眼相对,眼神相交的瞬间,双方不约而同地昂起一笑,我与冰块女被迫餵食大把狗粮。 「走吧,配角该退场了。」走至冰块女身旁,我藉机握住冰块女的指尖我悄声向她说道,本寧闃恬静的庭院现已成为闪光施放处,别说多待了,谁来谁眼睛遭殃。 8-3 「我……我自己走。」冰块女把手握成拳状尝试反抗,我不依不挠地扳开拳头将她的掌心直摊,重新将我的手覆上,十指交扣,逼得冰块女直朝我瞪了瞪眼。 「到楼梯口我就放开。」不容冰块女拒绝,我自顾自地决定,前几秒她还尝试着挣脱,但发现无论她做什么我都死抓着不放手便开始安份下来,少了外力干预,身体感官也逐渐敏锐起来,逐渐感知到手心起伏不定的脉动,我心虚地顾左盼右,该死的心脏也跳太大力了吧! 「你……如果要带胡寧菁私奔,为何选择带她来顶楼?」冰块女囁嚅问着,言下之意便是,若我的本意是要带人私奔,顶楼并非明智之选。 「副理,你还真以为我要带人私奔阿。」闻言我不禁哼了一笑,即便我吃了狼心豹胆,招惹人妻(别人的未婚妻)这事我还是做不来的。 「难道不是?」冰块女停下脚步,我注意到她双眼愣愣地直朝我望,自从我压坏她的眼镜后,她好像就没再戴过眼镜了,禁不起她过于赤裸的目光,我忍不住吞了吞口水转移视线,就怕她觉察我正偷看她事实。 「他俩恩爱的样子,有我能介入的份吗?」我带lynn逃跑到顶楼不假,但准骆氏夫妇刚刚恣意投洒的闪光抑是不假,冰块女这傢伙平常精得很,也知道选择顶楼作为逃跑目的地并非良选,可为什么就没想透枇杷膏能在短时间就能知道我和lynn的所在地必然事有蹊蹺吗? 「胡寧菁她、她不是……」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所以冰块女的回应并未对上我的提问,反倒往另一方向纠结,可这她单方面的结论在当事人面前近似于无稽之谈。 「说起来,副理怎么也跟着跑上来了?难道副理也怕我跟新娘私奔?」我止不住嘴角染上笑意,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冰块女态度如此踌躇不定,我略过冰块女的困惑神情直接转移话题,为了多享受一下这般模样的冰块女,稍微暴露我的无耻倒也无妨。 「你!」听出我字里行间挟带的调侃,冰块女随即甩开了我的手,脚步仓皇地直奔下楼,手掌还残留握着冰块女手心触感及温度,内心底忽有一种假设被证实的成就感。 ……真乖乖地走到了楼梯口才甩开阿。 婚礼当天,lynn一席长拖尾白纱礼服夺人目光,裙尾蕾丝花纹细腻精緻,胸口桃花领设计将好身材一览无遗,华丽与气势两者并具,长至腰际的捲发被造型师巧手编成发髻,随意插上几个水晶发插便显气质典雅,脸上妆容更是凸显她五官轮廓分明娇艳动人,而此时此刻的她…… 正挽着我的手跟着我踩着红毯缓缓步入馥凝厅,有生以来,体验到全身浸沐于闪光灯是什么感受我今天可体会到了,每踏一步都彷若巨石压肩全身僵硬,人气巨星的待遇真不是谁都能享受的,每踏上红毯一步,我便默数着自己距离红毯尽头还有几步,一踏进馥凝厅,映入眼帘的场景不禁让我屏息以待,天花板垂坠着一串串的风铃造型的水晶掛坠映着光烁着七色虹彩,墙壁覆以大片纯白纱幔,纱幔顶部则用了好几种花叶组成花藤,粉、白、橘金三色穿插在绿叶间各绽其艷,红毯上装饰花架以满天星和粉肤色玫瑰及白色鳶尾所组成,整个场面大走华丽浮夸风,随便抓拍就是能当壁纸的等级,要曾董在现场,我看要他拍上一整天都不是问题。 有钱就是任性啊啊啊啊,这些搞起来到底花了多少钱……花钱花钱,这些花全部都是钱砸出来的阿! 欣赏冰块女杰作没几秒便听到周遭开始窸窣讨论着我究竟是几斤几两,居然有幸牵着新娘入场,一般而言,新娘该是由新娘父亲带入场,再把新娘的手交付至新郎手上,象徵前世情人与现任情人的交接,这活最后会落到我头上,也同样基于相似涵义,毕竟我是新娘的「前」前前前前前前任情人。 枇杷膏站在红毯尽头,白到反光的全套西装贴合他的身材,胸前红花彰显着他才是这场婚礼的主角,而我穿着的只是价钱不知道只有枇杷膏身上那套西装几分之一的全套正装,经典黑白配色于任何场合都不会出错,枇杷膏嘴上的笑意外深长却什么话也没说,就这样看着我和lynn逐步朝他的方向步步缓行。 走至枇杷膏的面前,气氛一瞬间凝却,我将lynn的手移交到枇杷膏手上,然后走上馥凝厅小舞台中央的司仪台开始发话。 「感谢今天大家拨冗参加骆川邶先生与胡寧菁小姐的婚礼,首先跟大家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今天的婚礼主持人,吴肆呈。」 「看大家的反应,似乎是我介绍得还不够仔细,请大家再容我做一次介绍,大家好,我是新娘的第一任男友!」毫无任何回应让我有些尷尬,索性直接以身犯险开起玩笑,果不其然,本一片鸦雀无声的馥凝厅顿起阵阵譁然,对高中那群死党来说,这件事早不是什么新闻,但若不先这么澄清的话,经由记者的笔,将这层简单的关係写成为多么精彩的八点档剧情我都不讶异。 「跟lynn认识已经有十年的时间了,而且,所以你们看,在场有多少位是我的『学弟』阿?包括现在站在新娘旁边新郎倌也是。」一部份人听出「弦外之音」,不小心就笑出声音,玩笑见效我便乘胜追击,摆出手势将所有的目光引领至枇杷膏身上,换得哄堂大笑,我不否认这个玩笑十分低劣且不合时宜,但通常越简单易懂的笑话越能破解沉重的气氛。 「所以今天,就由身为大学长的不才我,担任今天婚礼的主持人我想大家没意见吧?」台下终于响起一片掌声,我不由得将嘴上的笑融了些得意,总算不枉费我昨天熬夜死背致词。 「每对新人在结婚的时候,都希望能够跟自己走下去的是能携手未来的伴侣。而所谓伴侣呢,其实有很多解释,在西方婚礼致词上,伴侣就是无关生老病死,非因华贵荣富而尊重敬爱并伴其一生的人。」 「近来也有人把『伴侣』衍生出另一涵义,伴就是指将人分一半,把自己的一半分给了对方,而自己也享有了对方的一半,意旨新人应该让对方共享自己的喜怒哀乐,并包容着对方。」 「而侣里头呢,有两个口,两个嘴巴,代表着沟通,和谐的夫妻关係,需有良好的沟通,遇到难题时,夫妻若能互相沟通,那想必所有问题也将会迎刃而解。」一看本来对我投以嗤鼻的群眾此时正全神贯注听我说话,扬在嘴边的笑差点付诸行动,将死板的致词讲完后,我顿了顿,吞几下水润了会舌腔,才又开口。 「那我现在问问大家,两个嘴巴,除了沟通还能做什么呢?」 「亲一个!亲一个!亲一个!亲一个!」马上有人喊出正解,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再次证明浅显易懂的低劣玩笑往往能取得共鸣。 「宾果,所以接下来是不是请新郎先给新娘一个甜蜜的吻呢?」不用刻意言明,台下自然就会帮我拱新人接吻,而枇杷膏早在我说出关键字时,一把拉住lynn吻了下去,现场顿时顿时充斥着起鬨喧闹及掌声,我放下麦克风功成身退地下台,双方主角都开始放大绝了,b级砲灰当然要识相地闪远点啊。 下台后的我探头探脑本想找找冰块女在哪,结果人没找到,倒是得到冰块女确认完婚礼的场佈项目与菜单细项核对完就离开了的消息,说是还有其他事要处理。 想来也是,本来客务部就有一堆事务得处理,也不知道她哪里有多馀的精力还为了这场婚礼客製化佈置,所有的设计细节还都是用心跟骆氏夫妇讨论后的结果,我环视几圈经改造过后馥凝厅,这水准确实媲美专业的婚佈团队,可她这么拼命,不过是为他人作嫁衣,那她自己呢? 8-4 骆氏夫妇婚礼圆满落幕后已过下午三点,早过了我平时的用餐时间,保身哥和吝嗇姊约好似地消失无踪,我只好隻身前往员餐自行组装汉堡,恰巧遇上mike。 「肆呈哥,我方便坐这里吗?」果然相同气质的人会相互吸引的,同是天涯落单人。 「说这什么话,坐。」经我同意后mike拉开我对面的座位入座,真不枉费我平时对他的照顾,全饭店也就他对我这么有礼貌了。 mike盛了碗拉麵,上面附着点点艷红的辣油,这小子意外嗜辣,平时还真看不出来,拉麵散出阵阵香味,闻得我唾腺不断分泌。 「肆呈哥,你想试试吗?」查觉到我正注视着他的麵,mike开口询问。 「不,夺人所爱这事我一点都做不出来,看看就好。」不是对辣敏感,而是对辣的承受度没有那么宽广,那碗拉麵我完全不敢恭维,所以也只是多望了几眼,没打算追问mike拉麵口感为何。 「那个,肆呈哥,你跟梁副理是不是在交往阿?」mike将约一口份量的拉麵先捞置于汤匙上后吸吮入口,我有点无言地看着mike,太久没跟这傢伙共食,我还真忘了他青涩模样下包裹了一颗八卦的心。 「哼,天真,要能让我们副理瞧得上眼可要先是farolia的高材生,还得具有连lynn都能迷倒的魅力呢。」我忍不住轻笑了声,拜託,我是哪根葱,不过就是个见冰块女没多反驳我开的玩笑就瞪鼻子上眼地自以为她喜欢我,结果本尊出来啪啪两声只能狼狈下台的路人甲。 「……哥,你不要以为你偷偷帮自己贴金我听不出来喔。」mike虚眼看我,语气里添了几分小埋怨,认定我在跟他假澄清真臭美。 「誒?」mike的反应出我意料,怎么扯到我身上了,我明明在说枇杷膏阿。 「唉,还装,farolia的高材生,lynn的『前』男友,这两个不都是你吗,哥。」吃了麵,mike开始进攻碗里的叉烧,讲到「前」这个字还加了上重音,我正惊讶mike怎么知道我和lynn的关係,后才想起自己今天才在婚礼上自爆这新闻,他怎么会不知道。 mike一语突破盲点,我下意识想否定这个答案的可能性可却也无法全面驳斥这个答案,若照mike的认知正确,前些日子早已被我认死的前因后果又可以用另一种方式重新解读…… 我拿着已汇整完毕的营业日报呆愣地站在冰块女办公室前,试探性地再往门边敲了几声,加上这次已经是我第三次敲门了,可却仍未听获冰块女准允入内。 嗯?奇怪,照理说冰块女应该在办公室里阿。 「副理,我进去囉。」我躡手躡脚地旋开办公室门上的喇叭锁,悄声进入办公室,无论冰块女在不在,该交的还是得缴,不然我甭下班。 冰块女趴在办公桌上入眠已深,顿时解答方才我在门外的敲门声为何无人回应。 我踮起脚尖缓步走向办公桌,尽可能不发出任何跫音,成功将手上资料缴放至到不打扰冰块女睡眠的位置,还偷借了冰块女的便利贴留言,让报表的位置能更显眼些。 安置好报表后,我的注意力不禁被桌上的某份资料给吸引住,是骆氏夫妇婚礼进程相关的资料,整叠资料被数不清的标籤分门别类,五顏六色的标籤循着萤光红蓝橘绿顺序整齐划一地贴合于纸张边界,细看资料内容还会发现有许多细部需求都由冰块女手抄呈现。 我一面暗诽这对夫妇对婚礼细节的要求细緻得令人发指,可又深感要不是如此,恐怕我要能见到冰块女的字跡的机会趋近为零。 觉得人怎么看都眼熟可能源自于这人本身五官就长得挺亲民,但若觉得字怎么看怎么眼熟,总不可能是这字写得挺大眾了,一直以来投于冰块女身上的总总困惑在见到她的字跡时像是突然有了突破口,我绝对在哪边见过她的字,而且是次数多到能对字跡感到熟稔的程度。 我偷偷覷着冰块女的睡顏,从一开始与我合力佈置宴会厅、服务金牙到完成骆氏夫妇的婚礼佈置,自她接任客务副理后所遇上的每件事均已超出了一个客务副理的职责,起初事起有因我还能理解,但现在回想却一件一件都让我感到不安,跟曾董对谈后,一切的一切,都像在跟我说…… ——她并不属于这里。 从冰块女办公室离开后,我回到我的位子翻找平常被我用于贮放文件的资料夹,想搜索更多可能纪录冰块女字跡的文件作以参阅,一张纸条却先因大小不符经不得翻又因空调的风翩然飞至办公桌上,与冰块女的手抄资料并列,那是上次与冰块女去显京意外在图书馆内发现的,拾起纸条时纸上内容一道被收入眼里,我动作不自觉停了下来。 头一次认为自己拥有当侦探的潜力居然是这时候,心跳砰咚作响,我试着让急躁的呼吸平缓下来,可却有更多想法兀自浮上心头,起字窄收字宽,逢字尾必勾…… 冰块女的字跟纸条的字根本像是同个模子刻印出来的,如果、如果冰块女跟写纸条的人是同一个,那…… 一连串的猜想臆测在我脑中如万马奔腾,而要证实自己毫无根由的揣测,还需要……需要…… ——脑中驀然想起躺在老家尘封已久的那本与冰块女家中书架珍藏的同届高中毕业纪念册。 歷经一小时的车程回到老家,正在客厅里看着电视的老妈啃着芭乐脸上尽写着「还知道要回来阿」的表情,伸手示意我若是要吃芭乐的话自己拿便是,可现在的我顾不得芭乐,直往自己的寝室走去,由书柜上抽出毕业纪念册,快手翻至当年所在的班级,逐一扫视每个人的当时的照片及对应的名姓。 最后,因找到目标而停驻视线的同时我仅感觉全身瘫软无力,纪念册上,一个瀏海长得几乎遮住了大半部分脸蛋的相片下赫然印着主人的名字。 ——梁步嵐。 人生在世,总会遇上各种各样的事。 该死的七年,这人前后差异也太大了吧,认不出来这能怪我吗? 后知后觉也没有意义了,儘管将人忘记是我的不对,但说实在我觉得这并不能将错全怪到我身上。 高中时期的冰块女沉默寡言总给人一种隔阂感,长得能覆盖住眼睛的瀏海更是直给人种阴沉的印象,特例独行的作风使她在班上从来都是独自行动,也成为主张团队精神老师群眼里的问题学生,儘管同班三年,但我与她之间的距离始终都有条涇渭分明的界线。 可即便知晓冰块女同我是高中同学的此一事实,仍然有许多疑团依旧纠然无解,莫名的情绪在胸臆翻涌成浪,该说愤怒难抑还是委屈难过,明明她从一开始就认出我了,为什么提都不提? 放任未解的谜在脑海里恣意滚荡,我放弃思考,反正这些问题要求得正解依旧得询问当事人,再怎么努力的瞎想都是穷耗脑,索性前往客厅跟着老妈一同观赏剧情精彩跌宕的八点档剧情,还有切好的芭乐可以吃。 「怎么突然回来了?工作怎么了吗?」老妈淡淡的开口询问,但依然目不转睛地盯着剧情进度,没有遗漏任何角色的台词与动作。 我正想着怎么跟老妈讲述故事原委,却先被剧里一个年龄约十七、八岁的男孩向着自己喜欢的女孩吼着「你明明都知道,为什么什么都不对我说!」的剧情给先夺去注意力。 「为什么女人总喜欢将事情忍着不说?」等到剧情跑到女生经男孩大吼后由惊吓转为委屈不禁哭了起来,而男孩则心疼地抱着女孩不发一语。 「你这小子问这什么废话。」老妈慵懒地又拿了块芭乐先啃了几口才啟口回覆,可得到的答案我怎么思忖都无从理解,文不对题地像种敷衍。 剧中的女孩没有抗拒男孩的怀抱,仅是放任清秀的脸庞哭得梨花带雨,最后似乎哭累了瘫在男孩身上,两人就这样沉默了半晌,就在我以为剧情就会如此不了了之强行转场时,女孩的一句话淌入耳畔打破了我的自以为。 「因为我喜欢你啊,笨蛋!」简单的话语听在耳里却似破坏力强大的凶器,以最快的速度攫住心脏最柔软脆弱的地方,仅只一瞬就能让人无条件屈服,我偷偷地往老妈那投了一眼,老妈没多说什么,仅是骄傲地弯起了嘴角。 8-5 回老家隔天,因应与曾董的交易,我依约去了一趟他老人家所指定的咖啡馆,老实说,要不是曾董提起,我说不定这辈子都不会走入这家店,更甚至连它的存在都不知道吧。 墙面使用白色石砖,配上咖啡色的招牌;主体採用大面积玻璃缀有黑色边框;内部情形一览无遗,馆外搭上柚木地板摆着盆栽,整体看来恬然清新又不失格调,真佩服我的视力,居然能每日途经还浑然未觉。 走入店里,工业风设计让人耳目一新,灰白石砖拼接着黑色铁网,墙上掛装的篓空提灯别有韵味,氤氳水气闷蒸出浓醇咖啡香,无须特意品嗅,香气自会斥入鼻腔,我下意识朝吧檯望去,果真看见店员正拿着鹅颈壶拉着细长水柱缓缓将水注入套有滤纸的咖啡杯中。 注意到停佇在门口的我,店员放下水壶,抬头施予我浅浅的笑:「欢迎光临,请随意坐。」 眼睛率先阻断思考店员说了什么,我愣愣地先盯了两秒这店员的脸:白皙肤色为底,眉型英挺尾端上扬更显整个脸形轮廓分明,直拔的鼻梁下是微翘的嘴,全身散着一股自信聪黠的气息。 太、太不科学了,保身哥居然遇上劲敌了,这个店员的顏值完全不输他阿,而且要纯粹论及脸蛋的话,似乎还处下风,保身哥再怎么帅,在饭店仍得保持自身的仪容,发型一律要弄得标准制式,服装也是万年套装;但这个店员…… 纯黑衬衫袖口捲至七分,第一颗钮扣随意敞开,前额的瀏海完全把他的脸形衬托的更有型,然后再加上声音也算好听…… 同为男人让我觉得特别悲哀,要是我有这脸蛋,早就能跟保身哥并驾齐驱了! 「请问,怎么了吗?」望着我,店员投以困惑的眼神,我赶紧收回打量他的目光。 「阿,抱歉,一不小心就失神了,我想买咖啡豆。」 可……可恶!明明是困惑的眼神,但还是好帅。 「没关係,很多人都这样的,目前豆子还在烘烤中,可能要一段时间,您要不要晚点过来,不然的话,先坐一下?书籍杂志都可以自行取用,大概需要再等一个半小时,想喝些什么吗?我请客。」店员轻巧拐了一笑,对于我的反应不以为意,我顿了下,儘管明瞭这只是职业性的笑容,却打至心底感到如沐春风,并不是因为赚到了一杯饮料,而单只因为心底那股不言而喻的亲切感。 「不用惊讶,对于第一次来的客人,本店统一招待饮料。」看到我的反应,店员预判我是基于请客两字而失神,简略说明我并非特例。 「那我就不客气了,一杯美式,谢谢。」走至书柜拿取出一本杂志,我顺势坐在距离书柜最近的座位,由于是平日的关係,店内客人不多,整间店静得连滚水沸腾的声响都能听清,无形之中便能让人感觉悠缓放松。 「真稀奇,这本杂志摆了也快半年,你是第一个拿起来看的人呢!」没过多久,店员将冲好的咖啡置在我右手边,滚炽的热烟揉和浓烈酸味,光闻味道就让人不由自主的分泌起唾液。 我目前阅读的杂志内文中某篇专栏是在解析亚斯伯格症患者的心理概况,选书时仅是由杂志标题忽然想起冰块女那天坦承自己是亚斯伯格症的画面便随手取阅,没想过手上的杂志会如此乏人问津。 专栏里叙述了很多有关于亚斯伯格症的个案以及大致分析着罹患者的心理趋向或行为解释,排版浅显易懂,即使对于心理疾病一窍不通的我也能轻松读懂整篇文章。 「是身边有亚斯患者吗?」店员手边忙碌地清洗着刚使用完的器具后便开始同我间聊,同时招待我一份柠檬塔,这家店的员工训练做得还真足,连落单的顾客都会照顾到。 「其实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将她当作患者,因为她虽然个性古怪了点,可是在各方面都比我还出色。」起初的确感觉冰块女不近人情,行事作风也让人摸不着头绪,但实际去了解后,要理解她的思维并非难事,谁也不会料到她患有心理病症。 「那这样的话,是不是亚斯患者又有什么关係呢?」耐心听完我说的话,店员也坦实说着自己的想法,仔细想想,我也没有把冰块女当作特例看待,在许多方面她的能力强上我太多,与其当她病患不如当她神算。 「我只是在想,如果多了解她一点,是不是就能想通她脑子究竟装了什么?」一不留神,脑海搁置的问句便脱口说出,惹得店员直喷了一笑,我满脸发窘,明明是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竟然不知不觉就对他卸下心防,还直接当着面犯蠢。 「噗!抱歉,你的回答跟我设想的有点落差,忍不住就……」 门边风铃曳了声脆响,我与店员不约而同地朝店门方向望去,谁知进店的不是别人,正是在冰块女家有过一面之缘的张嫂,一见到我,张嫂的神情倏然变得曖昧,我顿了顿,想起与张嫂上次会面的场景,再怎么傻也知道张嫂多半对我有所误会。 「真巧,你也来这边喝咖啡阿?小嵐呢,怎么没有跟你一起来,她也很喜欢这里的咖啡呢!」考虑到店员应会因接待张嫂而开始忙碌,我便继续翻阅手中的杂志,未曾想张嫂向店员点单后,便径直往我走来,与我间聊几句后便理所当然地选择坐在我旁边的座位。 「嗨张嫂,好久不见,那个……我和副理不是您想像的那样……」一时之间不知该不该吐嘈中年妇女的亲和力真不是盖的,我尷尬地回应着张嫂,她发亮的双眼内暗藏了什么粉红剧场我可不敢恭维……现在不敢恭维。 「噯,怎么不是,小嵐都愿意把你揹回家了,不用害羞,张嫂也年轻过,你可别骗我!」张嫂摆了摆手,充足表示着「少来了」三个字,提出了既有事实作为铁证使我不可辩驳,儘管对我而言被冰块女捡尸这事实乃不可抗力。 「那天是因为我喝醉了,所以副理才可怜我,说到这个,那天还麻烦张嫂照顾我真是太不好意思了。」张嫂的语意愈发篤定,让我不得不出言澄清,冰块女也不是个会主动撇清误会的人,我若不讲清楚,恐怕不出几天张嫂的幻想扩大成我跟冰块女的关係论及婚嫁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不麻烦不麻烦,小事,邻居这么久,我还是第一次见小嵐带人回家呢。」张嫂闻言一笑,似是笑我的拘谨又像是我的发言过于客套。 「恩?」听完张嫂的表述我脑袋登时发懵,仔细一想,无论是本部与总部都有公务房的存在,庆功宴那天她把我丢到随便一间公务房都比将我拖回家来得省事啊。 因店员恰巧送上张嫂的咖啡,我与张嫂之间暂时中止谈话,耐心听完店员介绍完咖啡后,张嫂趁热端起咖啡先喝了口才接续着方才被迫中断的对谈,语气淡然又一针见血。 「孩子,你真是不懂女人啊……我要是对一个男人没意思,他就算可怜到全裸倒在路边也不关我的事,更不要说这男人会有第二次机会能踏进我家。」听张嫂这么一说,我内心逐渐动摇,自庆功宴那天以来,于工作上一直处于忙碌期,致使我不曾怀疑冰块女将我捡回家的动机。 对耶,冰块女怎么没有在庆功宴那天把我摔爆?这个选项又比把我丢到公务房还来得省事。 「第二次不过是我忘了拿我的外套……」我支吾其词尽显心虚,心知这说词薄弱如以卵击石般不堪一击,。 「寄在乾洗店或是直接丢掉就可以了唄,我何必让臭男人知道我家在哪。」果不其然,张嫂立即出言反詰,这下我是真的无话可说,心脏怦通狂舞,冰块女虽从没否认过我有意无意的试探,却也从没正面承认过,但照张嫂的论点来看,冰块女不但喜欢我,而且是从庆功宴那时,她就已经喜欢我了…… 可是,即便如此,契机点是什么……她到底为什么喜欢我? 「喜欢就去追,再不追人都跑了。」温缓低哑的嗓音响起,我闻声循源猛然抬头,顿时获得店员灿然笑靨一枚,不知从何开始他便默然加入了话题,也不能说他偷听,偌大店面仅有我和张嫂两位客人,又选择紧邻吧檯的座位,他要不听到都难。 「哟,小哥,你很懂嘛!」张嫂讚许地向着店员点了点头,我分不出她此刻的动作是真讚许还是被对方美色所诱。 「没事,只是总觉得看到以前自己曾经的模样,抱歉打扰了,烘好的豆子我放这边,离开前再到柜檯结帐就好,另外这是我的名片,随时欢迎諮询。」店员将包装好的咖啡豆置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这似乎才是他插入话题的初心,并从名片夹里取出一名片,放在桌上推至我面前,一开始我还惊讶这家店居然高级到连一个店员都有名片,看清楚名片上的字却发现是我多想了。 w大附属实验医院心理师,黎宁。 原来这个店员还是个心理医师阿……难怪能对亚斯伯格症的话题侃侃而谈。 黎宁?名字还挺好听的,但这两个字怎么看来这么眼熟……我回头看向杂志,忽像一阵轰雷灌顶,不可置信地又朝店员看上一眼。 他就是杂志专栏上的作者阿! 自嘲地哂笑自己的后知后觉,喝了一口被我冷落已久的美式,入口便先尝到花香与柑橘风味酸味明显,下一秒刚袭上舌头的酸味又化为甘醇顺口,最后尾韵绵延着焦糖般若有似无的苦涩,儘管已过入口的黄金时间,一入口仍能体会咖啡液丰富多变的个性,忍不住接着又喝了一口,惊异地看着店员,无须多言,难怪这家咖啡能得曾董青睞。 「喔对了,我只负责諮询亚斯症状,恋爱不在我的服务范围内。」将我一连串的反应尽收眼底,店员开口补充,嘴角带了抹自然散出的自信。 9-1 在老家陪老妈耗了几天假后,我的日常又回到先前的忙碌,为准备即将到来的高群会,接连着几天都忙着整合资料,确认报表进度告一段落后,我索性直接趴在办公桌上打盹,谁知保身哥突然于我仍沉溺浅眠时直接从我头上狠敲一棒。 「六折,醒来了!」在梦还未成形而意识仍处于朦胧,我对于痛觉仍然保有知觉,想当然尔,经保身哥一敲我立刻惊醒。 「怎么了?颱风来了?火灾?地震?」我慌慌张张地查探四周,眼睛一张就看到保身哥手中握了本捲着圆筒状的杂志,想来那便是刚刚拿来敲我的凶器。 「没事。」保身哥一派从容地抱着胸,理直气壮的模样让人看得十足火大。 「那你敲屁啊!」 「没,只是想给你看一东西,我刚刚才买到的大新闻。」保身哥摊开手中的杂志,杂志显眼的大标题一目瞭然:女神前任不好当,惨沦婚礼主持人,后悔已来不及! 「好险没有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翻开内文简单瀏阅过,内容并没有被夸大,只是标题耸动了些,便将杂志还给了保身哥。 「你的反应还真淡定阿,我还以为你会惊讶到骂出脏话。」看我反应平平,保身哥似乎有点惊讶,我不以为意地笑笑,原来拿那本杂志给我看原本的用意是要看我骂脏话吗? 「在当时其实就有想过不会逃过媒体的魔掌了,不过他们要不要写也不是我能控制的,更何况我想应该已经很多人都已经知道了这件事,甚至整个过程早就上传到网路了。」天晓得我当时走在红毯上被几个人在心里默默痛揍着,有心人只要擷取某些片段,加上几个文字就能完全把我抹黑吧。 「等等喔,我找找。靠,六折,你快过来看,真的有!而且点阅率已经……超过一百万了。」保身哥坐回自己的办公桌,开啟萤幕后就开始在键盘上敲打,不一会似乎就开始向我叫嚷。 「真的假的?我看!」该不会真有浑蛋想要抹黑我吧,这么恐怖的点阅率是怎样,是被剪接成八卦新闻吗? 「认识你这么久,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你这么认真呢。」跟着保身哥衝到电脑萤幕前,影片开头刚好是我走到台上致词的时候,长度大约落在十分鐘左右,应该是把我从进场到致词完毕都录了进去。 「是吧是吧,我前几天背稿背得超想死的。」光是讲稿就被我删修六次,还对照时间表对照了好几次,就怕反而帮倒忙反而让场面更混乱。 「看不出来。」毫无体恤我孜孜矻矻而来的成果,保身哥不冷不热的继续盯着萤幕。 「六折,我一直很想问你,你当初为什么没有考虑进入公关部?」眼睛仍看着影片中的我致完词后走向冰块女,保身哥突地冒出这一句。 「阿?公关部?想都没想过,」光在餐饮部与客务部之间的矛盾周旋,哪还有馀力再去考虑公关部。 「是吗,我一直都觉得你很擅长应付这些事情,像是上台讲话还是负责炒热气氛,不过你处理抱怨的能力也算不错就是了。」稍微失神了几秒,我反覆咀嚼,才惊觉这整句的形容词都是用称讚我的,我往后吸了一口气,眼前的这个人是被谁附体了吗,讲话太没有保身哥的特色了。 「哇喔,世界末日要来了吗?保身哥竟然称讚我了。」相处了近七年,我和保身哥早习惯了唇枪舌剑的问候模式,称讚用在对方身上根本就是做作,就算偶尔夸奖,也是表面褒奖,内馅十成十是调侃。 「你这傢伙讨揍吗?」受不了我浮夸的语气,保身哥衝我投以一问,语气又回归了平时的语气,果然还是这样的他最亲切了,嘴型似笑非笑的弧度非常好! 「不,只是觉得照你这么说的话,我也很好奇,你当时为什么没有去当门卫?」以保身哥这么出色的外型和身材,要是去当门卫无疑就是个最好的招牌阿! 「你如果是在说我徒有外表的话我打你喔。」向我抬了一眼,保身哥眼底的杀气异常浓烈,我似乎无意间触动到他的地雷。 「开玩笑的,只是你突然这么说真的让我很惊讶。」呵笑两声以消缓保身哥的憎忿,我的确很意外他突然的褒讚。 「还好吧,其实我一直都还满佩服你的,从大学的时候你就是这样,嘴上总是少不了抱怨,然后把所有事情都处理得很好,当然有时候你也会白痴到让我觉得我怎么会智障到去仰慕你,但是你就是这样,在关键时刻偏偏很可靠。」无意间,保身哥又托出大学期间对我的印象,对我无疑又是一个称颂。 「原来我在你心中有那么优秀啊……」 「如果你是想要我多夸你几句的话我不介意揍你几拳,要脸,还是肚子?」终于意识到自己讲出来的话对我而言呕心害臊,保身哥收回感性,立刻上下对着我的脸和肚子各睨了一眼。 不、不,反对暴力、反对暴力阿! 我摇摇头,将手置于胸前做为防护,见保身哥的没有挥拳的打算才放下。 「话说,原来你和副理与lynn是高中同学阿,之前怎么都没听你说?」收起攻击架式,保身哥又朝我丢了个问句,顿时换得我惊讶的表情。「你怎么知道?」我花了好几个月才知道的事情,保身哥怎么几天就知道了,可、可恶,连保身哥都get神通技能了吗? 「前几些日子刚好服务到lynn,跟她小聊了一下。」经保身哥一说,我才想到lynn入住的vip层就是保身哥的地盘,两人相谈要谈论到此一信息也在情理之中。 「其实我现在也很混乱,我一开始的确没有认出她来,不过她本人似乎也没指望我想起来,一直都没提这层关係,我也是最近才想起部分印象。」罐装咖啡拉环一拉,喀鏘一声我猛然转头,保身哥喝着从我抽屉拿取的咖啡,顺手牵羊的动作自然流畅,不带一点心虚。 「差劲。」简短两字总结我的思绪,我在心里默默把这两个字送还给他,真亏他能喝着我的咖啡还这么诚实。 「虽然我也觉得很抱歉,但是被你这么说就是很不爽。」保身哥说得没错,但是总觉得这话得由冰块女说我才能心服口服。 「我觉得副理并不是会拘泥于这种小事的人,所以才会选择不提吧,毕竟那对你们来说也是过去了。」因为是过去了,所以只是不值一提的小事,可我无论怎么想,都无法做到不去在意。 「我也这么想过,可是明明是曾是同班同学,为什么还是得像陌生人一样重新开始,我自己忘记就算了,但她呢,她明明记得清清楚楚,却连提都不提,好像我们曾经同班的时光根本不存在一样。」不是没想过,也不是没试过,就是怎么也想不通,也无法不去追忆那些已经过去的曾经,就算我忘记了,那她多少说一些又怎么样,也不会少一块肉阿。 「那我这么打比方好了,假设现在你是副理,眼前有一个人是你同班同学,结果他根本不记得你,你和他的身分也早就跟以往不同了,如果是你,会让你选择将这段过往隐瞒的原因是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大学曾任辩论社社长,且本身也对法律有一些相关知识,保身哥很擅长分析假设,一问就是直捣核心,对耶,如果把情境完全代入冰块女,那问题会不会简单一点啊? 「怎么想我都不可能瞒得住,相处久了可能哪一天就会忍不住大喊:『欸,我们同班过你知道吗?』,然后看那个把我忘得一乾二净的人脸上会有什么表情,除非我根本不想要这个人想起我。」不假思索地说了一大串,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后,我不由得朝保身哥怔了一会,他则回我会心一笑。 「据我观察,副理是个重视必要性的人,刚好,这种人的心思最好猜了,不到必要,她绝对不会多说什么;相对的,不到必要,她也不会想隐瞒什么。」保身哥言下之意就是,如果是冰块女决心要隐瞒,那背后也该有个必须要隐瞒我的原因。 呿,不知不觉就被说服了,搞到最后结果连保身哥都比我还了解冰块女阿…… 「保身哥,你有时候真的让我很惊讶,像你这样聪明绝顶的人怎么会追不到吝嗇姊呢?」能这么准确分析出我的难题,结果自己的问题却还在原地踏步。 「谁说这句话我都接受,但六折你最没资格。说起来你才让我甘拜下风,是哪来自信能追到副理?论长相差我一点,身高更不用说,职位完败,智商或许胜利但完全没用,体育……」保身哥以身高优势朝我睨了一眼,我便心虚地垂下了头,就于他与吝嗇姊之间我的确得记上一笔帐,或许现在我之所以怎么努力都像在原地转圈的起因根本就是现世报,保身哥说着说着,语气渐渐转弱,上下审视我之后,才继续说着没说完的话。 「以身高差距来说,我很惊讶你那次能被摔得那么惨。」 一语重击,心脏像是被石头砸中的玻璃片一样,碎得淋漓尽致,无从辩驳,保身哥讲话一向中肯实际。 真是高估自己了,竟然自己找轰,时隔六年,保身哥那张贱嘴的炮火依然猛烈。 9-2 「话虽这么说,不过还是有比言语更有利的东西存在着吗?」拋下一句让人不明所以的话,保身哥往我手里塞入了某样东西,往客务部冰箱方向指了指然后往我的肩膀拍了两下就走出了办公室,顾虑太多反而什么都做不成,失败总比什么都不做来得好。 ——然后,他往我手里塞的是他喝完咖啡的空铝罐…… 经保身哥提醒,我打开冰箱上层,果真看到了松阪牛塞满冰箱的壮阔景观,数量及整齐度都让人叹为观止,毫无接缝的排列组合,且上下层盒装两侧对称全无偏差,能有这种收纳才能,即使不任职客务部也能在仓储部一展长才吧。 让我想想,这些牛肉该怎么处理呢,本还想着当面问冰块女怎么处理这些肉,可一忙起来距离冰块女塞肉到冰箱也是一个礼拜前的事了,现在再跟她提这件事早就失去时机了…… 一个人享受又有点……感觉把这些肉全部吃完后就会有厄运降临,太幸福的人是会被诅咒的,尤其又是我这种万年带衰体质,好好享受完这些要面临的就是地狱了吧。 还是找人清掉吧,保身哥、吝嗇姊……还有谁可以约? 又瞄了眼库存量,不,这个要三个人清理掉好像也有点强人所难,尤其吝嗇姊又是低卡主义者,誒等等,这个量足够全客务部的人吃吧? 那不如…… 「喔对了,六折,我突然想到,那些肉……」办公室的门忽然开啟,保身哥折返回来,连我在哪里都没看清楚,一开门就只管开口,意识到我不在他的视线范围内才停口开始探头探脑。 「要不要办个聚餐?」见保身哥迟迟没看到我藏身在冰箱门后,我出声提醒,他懵了会,慢半拍将头一转才看到我。 「呃对,没想到我们想法一样啊,哈哈哈,我先去忙了。」语句一个急转,保身哥又藉口开溜,我原本以为我误会了他的意思,闔上冰箱门瞥见我放置在一旁的铝罐才恍然大悟。 「保身哥,等一下,这个。」我叫住保身哥,拿起铝罐在他眼前晃了晃。 「啊,铝罐是吧,对不起阿,刚刚一顺手就……」定身看了我几秒,保身哥才惊呼一声,明瞭我所表何意,马上送上道歉,不过在我看来,这一连串的行为不过是他慎思之后所做的决定。 「不,这个我帮你丢,不过要请保身哥帮我通知全客务部同仁聚餐的消息,肉就请铁板餐那边负责烹调吧,那边的师傅我挺熟的,等等我确认好再发通知给你。」对他摇摇头,我起身走向垃圾桶,这种小事我怎么会介意呢,真正麻烦的是要通知全客务部的人,还有乔定所有人方便及铁板烧无预定的时间。 「欸,六折等等,其实丢个铝罐不难的,我来就好。」张手就想阻止我丢铝罐的动作,看保身哥的表情也知道他压根没想到自己的恶作剧反倒成为交换条件的筹码,我走到贴有「铝类」字样的塑胶桶,将铝罐一扔。 「匡噹」一声,当即宣告保身哥再无挽回的机会,我转身牵起一笑,应对着保身哥狰狞铁青的脸。 「负责知会同仁聚餐消息的就交给保身哥了,加油!阿对了,副理那边我会亲自通知,你就不用麻烦了。」就像刚刚保身哥将铝罐交至我手中一样,我也拍了拍他的肩头,他欲哭无泪的脸硬是对我挤出了笑。 「吴肆呈?你怎么在这里?」听见门把转动的喀嚓声,我立刻将头转到门口,一道身影随着门把声走进办公室内,冰块女一脸狐疑地看着我,我搁着枕在大腿上的笔电向她绽了一笑,虽然早预料到我无法泰然自若,但一见到她就会紧张到心跳加速却是第一次注意到。 「副理明天晚上有空吗,我约了客务部的大家一起吃饭。」努力让声音不要随着心跳抖动,我怕我没有第二次开口的勇气,将身上的东西卸下,冰块女选择坐在我对面的沙发椅。 「明天我得准备要在高群会上报告的文件,你们自己去吃吧,不过这件事应该不需要你亲自来办公室告诉我吧?」一口回绝我的邀请,顺道点破我的多此一举,真不愧是冰块女,讲话毫不拐弯。 高群会,顾名思义就是所有l.l饭店里的高层干部全部聚拢在一起,以检讨饭店内部状况或策定明年的营销计画,往往也会有许多从总部而来的资讯得在高群会中宣布或决议,算得上总部与分部之间相互沟通的桥樑。 虽然高群会是有必要整理一些资料,但基本上也是将职务上所遇到的问题做出整理简单汇报就好,因为是大型的会议,所以若是报告的时间太长反而只会增加会报时间,毕竟部与部之间的重点不同,真正能够决定执行与否也还是需要总部的核准,所以充其量这不过只是冰块女为推託而说出的藉口。 「副理,你一直追逐的那个人,是不是我?」虽然问题的答案我的确想知道,但我真正在乎并不是答案,主要是冰块女的反应,说起来都多亏她送上那么多肉,聚餐才有办法办起来,但对这个的聚会贡献最高的人却想用一个藉口脱身阿,这完全不符合团队精神阿。 「没那回事!」脸色骤变,拧紧了眉,冰块女语气略显激动,看在我眼中却十分有趣,与辩解比起来更像是防卫。 「那为什么只因为我忘了公事包就想尽办法帮我送;只因为我喝醉了就把我捡回家;只因为我的醉话就送我一整个冰库的松阪牛。」有话直说一向是她的风格,但自从lynn出现后,她便开始逃避、开始选择隐瞒事实,明明她大可选择很多更直接明瞭的行动,但她却总是拐了一大弯。 「你在胡说什么,有时间讲这种废话还不如赶快去巡……」 「各楼层一切状况良好,昨天有位顾客行李箱的轮子松脱,我已经送至工程部委託修缮,所有防灾器才我也全部都检查过一轮,且确认好所有贵宾的入住状况,除此之外,副理难道还希望有什么突发状况?」早预想到冰块女会拿怠忽职守作为挡箭牌,我立马报告近日巡楼的一切状况。 「巡楼完难道不用写报告吗,快去给我写报告。」 「喔?原来报告这么早就要交了,我一直都以为是要等到我下班时才缴交呢。」顿时被我堵得哑口无言,冰块女又找了胡乱找了个理由想要打发我,可惜这个理由破绽百出。 「呃不是……」平时的强势逐渐败下阵来,冰块女别开视线,没再说些什么,但似乎还是想着要找其他理由糊弄我。 「啊我了解了——其实这一季的所有客诉个案处理报告我也整理好了,如果副理有空的话,我很乐意现在就交给你,虽然这种东西一向都是等到年末一併交齐的,想不到副理就是这么事半功倍,我现在就去拿。」怎么说我也跟保身哥相处久了,以找藉口的功力来说,冰块女还只能算是菜鸟。 「不用!」我作势准备回办公室拿取资料,冰块女没多想直接秒拒,回过神又透出懊悔,似乎是意会到她刚刚亲手放生了一个可以摆脱我的大好机会,从没看过她这样吃鱉的窘态,想不到还满可爱的。 我慢慢走向冰块女,眼睛没有从她身上移开过,她回望着我,却还是没有回答我的打算,既像是对我的猜测表达无语,又隐隐约约像是种束手无策。 「副理,别再找藉口了,明天晚上八点,饭店内设铁板烧,等你到再开饭。」不顾冰块女的意愿与否,把话带到我便拿起笔电离开了办公室。 吝嗇姊曾说过她觉得我变了,起始我还不清楚自己是哪一部分开始被影响了,现在却有些明白了,从那次在冰块女面前哭过以后,我就开始一步步离开了我的舒适圈,以往的我,瞻前顾后战战兢兢,随时都在为失误做准备,长年下来,算不清已经有几次,后悔自己不够放手一搏。 我羡慕冰块女,最大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她精明能干媲美神算,而是她做到了我一直很想做的事,毫不犹豫、勇往直前,即使有可能失败、她也没有逃避过,而现在的我,正在朝这个方向前进。 「吴副理,您委託的行李箱已经修好了喔,现在方便来拿吗?」耳麦传出来自工程部的通讯,昨天晚上送去今天就修好了,效率真高阿。 「知道了,我等等就过去。」 距离明天晚上八点还有一天半的时间,在这之前,我得做好我的大厅副理。 9-3 儘管日期约得紧促,进口的松阪牛肉还是诱惑了客务部大部分的人参与聚餐,当我将所有牛肉移至餐厅时,负责管理仓库吴师父直呼夸张,连连问我为了牛肉总共花了多少。 呵,我也想知道。 ——足以塞满整个冷冻库的松阪牛肉,到底值我几个月的薪水…… 临近聚餐时间,客务部部预定的座位已经陆陆续续有人入座,八点一到,果真看到冰块女果真出现在铁板烧餐厅。 「还真有脸把我安置在你的旁边呢,又想喝醉了吗?」瞥了眼我安排给她的座位,她冷笑了声,我赔笑地拉开座位邀她入座。 「今天的座位并没有特别排定,只是我的确希望副理坐我旁边,顺道一提,我今天不喝酒,但如果副理怀念我喝醉的模样我随时都乐意奉陪。」鉴于近期两次喝醉都没什么好事,尤其冰块女今天又在场,我早打定主意不喝酒,每次在她面前喝酒都特别容易喝醉,前两次还算幸运,这次如果再喝醉,怎么想都没什么好下场,前几年我记得就有人在聚餐中喝掛,下场是被人拿麦克笔好好的涂鸦一番,愚蠢到连一点喝醉的机会我都不想给。 「你……」 不理会冰块女咬牙切齿的模样,我走向今天负责主烹的吴师傅,通知他准备好就能开始上菜。 「今天,我们先感谢副理,因为副理我们才有免费牛肉可以吃。我早上已经请师傅准备好了,等等就会请师傅帮大家逐一烹调,就先请大家擦擦嘴边的口水,别流得太夸张了。」拿起预备好的大声公,我以手先拍了两下,全场骤静,发话的我浸沐在无数的目光,说完后,欢呼与鼓掌接连响起,收受这些表扬的冰块女左右顾盼,显得不知所措。 「吴肆呈你!」冰块女覷了我一眼,看来她没想过今天会有聚餐全然是拜她给我的牛肉所致。 「独乐乐不如眾乐乐嘛,那么多的肉我怎么吃得完?而且至少副理也得吃一块吧,进口的高级松阪牛全都给我不是很浪费吗?还是,副理的意思是,那些肉只有我能吃?」将嘴凑近冰块女,悄声把话送进她的耳朵里。 「你那张嘴还是用来吃肉就够了,别说话。」伸手推远我,冰块女沉着臭脸没好气地说着,看在我眼里却像是害羞。 「哎呀呀,是我说错了什么吗?」她越这么说,潜在骨子里的叛逆心态越是被撩了起来,我连着又投了一问。 「你,喝饮料,安静。」冰块女回头又朝我一瞪,不容我有任何违抗的举动。 一饮而尽杯里所盛的柳橙汁,我又自行续满一杯,没继续开口,师傅开始将牛肉放置在烧热的铁板上,发出噗滋的声响,讚叹声此起彼落,我的眼睛却只装得下在灯光下冰块女那张红得特别明显的脸。 出餐过程中,为表谢意,陆陆续续都有人拿着酒杯拿着杯子走向冰块女举杯致意,每人的一口,对于冰块女来说却是好几杯,冰块女的脸上发红的面积越来越大片,直到我看到她拿着酒杯的手开始摇晃却还是执意要与人乾杯,我才忍不住出声制止。 「欸,别喝了吧。」 「你别管我。」压根不管我的劝告,冰块女提起酒杯就往嘴里送,早想到她会这么做,我站起身以身高之差,轻易的将她手上的酒杯抢了过来,咕嚕几下就将酒全喝光。 「不是……说今天不喝酒的吗,还抢……我的酒……」 迷离的眼褪下平日的冷淡,微噘的嘴指控着我,像个正在撒娇的小孩子,秒秒考验着我的耐性。 「你今天不准再喝了,我去帮你拿水。」我嚥了嚥口水,压下脑中千万个想吻上她的念头,硬是以命令句掩盖心中的蠢蠢欲动,走去自助区盛了杯水置在冰块女眼前,她望着那杯水闻风不动,迟迟没有伸手饮啜。 「你没资格管我,你又不是我的谁。」她并没有拒绝那杯水的正当理由,只是在跟我赌气,顾得了脾气却顾不上智力,要给一个理由还不容易吗? 双手抚上冰块女的脸,这次她没得选择,即使视线迷濛也只能朝着我的脸望着。 「副理,我喜欢你。从现在起我就是『喜欢你』的人,所以副理,可以喝水了吗?」我知道现在并不是告白最好的时机,在这种情况下顺势说出,更是会被误会是场玩笑,但反过来想,她误解或当真对我来说都没有损失,说不定还能多少让冰块女意识到我的真心。 「我去一下洗手间。」迅速瞠圆了眼,冰块女退了一步,马上逃离现场,一溜烟就不见人影,看她那反应,我想她应该已经清醒了一点。 只是,这趟厕所可能不会再回来了。 「吴副理……你刚刚,是告白吗?」原本想跟冰块女敬酒却被我捣乱的阿浩在此时才逮到机会能开口,但话一出口,首先就承接了冰块女离场的尷尬。 「看不出来吗?」我问,阿浩的嘴随即又瘪了下来,现场沉静了几秒。 「……我第一次看到有人被尿遁打枪告白。」阿浩努了努嘴,才又开口,凝滞的气氛霎时转为哄堂大笑。 其实可以不用那么多嘴的,我看着阿浩,下意识将嘴刷上一层笑,我记得阿浩的生日刚好是下个月,君子报仇,三年不晚,最近可以开始想些该怎么「筹画」他的生日了。 如同我的预想,到大伙散会后,冰块女也没有再踏入餐厅一步,如厕的藉口只是幌子,虽然心里有底,但期间却时时刻刻仍让我有下一秒就能见到冰块女的错觉。 收拾好聚餐后的狼藉,我慢慢走上顶楼,全身沾染烟燻臭味,也被闷得都是汗,让风吹一下再回家吧。 一上顶楼,刚刚消失在餐厅的冰块女正瘫在阳台的栏杆上,我没出声,静静走到冰块女左侧,多说什么只会打草惊蛇,我可不想看到她在我面前逃第二次。 查觉到脚步声,冰块女朝我投了一眼,发现身旁的人是我后又急忙装作没看到我,这个举动十分没有说服力,因为从我踏入顶楼后,眼睛就再也没有从她的身上离开过。 「干嘛一直看着我?」隔了几分鐘后,冰块女才妥协般的先行发话,无意间的话语使我又拐出一笑,这不就是在说明她一直都有注意到我吗? 「一个吻能换到那么多松坂牛,我在想要不要再吻一次。」 不行了,快笑出来了,这傢伙就只有讲话的时候特别好懂,忍不住就想捉弄她一下。 「你、你休想,这次我不会再给你肉了。」白透的脸马上蹭出两抹酡红,照上月光,更将她鼓起的脸衬得更显可爱。 「那就是我可以吻你的意思对吧?」往冰块女跨了一大步,一瞬间距离缩到连半步都不到,她将头仰高想看清楚我的意图,却反倒让我更容易得逞,轻轻一蹲,我捧上她左半脸慢慢欺近,唇于唇间的距离只剩下半个指尖,规律的鼻息抚上我的脸颊,挠得我好痒,冰块女大眼直朝我瞪,却不敢轻举妄动,只要一动,两片粉嫩唇瓣随时有可能自动送到我的嘴上。 我享受着她不知所措的模样,没有再更进一步,对我来说,现在她的表情原比我吻她时还有趣。 「这样好玩吗?」驀然冰块女冷声问着,我感觉不太对劲,正想放手时,冰块女却迎了上来,唇瓣相叠仅只一瞬,我立刻就被冰块女推开,不给我任何解释的机会,丢下吻后便准备离开阳台,可手腕却又被我抓住致使她只能留在原地。 「不要自说自话完就顾着逃走,给我几分鐘,现在就逃跑太奸了。」放弃了美化字句的选择,我说出自己想说的话,我已经厌倦逃避了,视而不见不会有任何改变,得到的只是后悔与无力。 「为什么不跟我说我们是高中同学;为什么不说真正的九一是你不是lynn,你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喜欢我这么久却什么都不说…… 除却发现冰块女的字跡跟图书馆女孩的字跡如出一辙,返家查找毕册的我还有个惊人的发现,再一次翻转了我对于冰块女的认识,之所以会觉得枇杷膏就是冰块女一直追寻的人是出自条件符合;之所以觉得lynn也是出自条件吻合,但若枇杷膏不是那个人,lynn也可以不是九一,我本来没有想要这么快托出这一切的,至少想多少釐清冰块女的想法再做决定,可现在容不得我从容。。 「吴肆呈,够了!」被我抓住的手正在使力逃脱,我转身用另外一隻手扣住她的肩膀,她原先被我揪住的手则被我顺势带往她的腰际后方,将下巴底在她的肩头上,同时也将她为了抗辩而猛烈跳动的心跳听得一清二楚。 「不够!」 在她还不愿意面对我以前,都还不够。 我承认我狡猾我卑鄙,在一开始就知道她不会拒绝我的请求,也绝对不会真的把我推开,所以我才能这样得寸进尺,一步步的将她逼到无路可退。 或许是知道她越挣扎,我会抱得越紧,冰块女几次试图把我扳开失败后就不再抵抗,任由我抱着,感受到她胸口因呼吸而规律平缓的起伏逐渐安抚着我慌乱的心。 「副理,我们在一起好吗?」我将积在身体的里气全数吐了出来,重新吸纳了新的空气,在脑中预习很久的字句才终于破茧而出,冰块女没有马上回答我,大概隔了半分鐘,她才轻轻晃动身体,闷呜了声。 「吴肆呈……放开我。」像是求饶般的请求,冰块女的声音微哑虚弱。 「我不放!」我使力又加紧了手上的力道,这样就算是过肩摔也很难把我甩开。 「快点……快点放开……」冰块女突然抽了下身体,但仍未开始反击,只是口头上的命令。 「不放!」我再次强调,冰块女整个人似无力般向前倾倒,在我还来不及惊讶时,一道呕吐声贯进耳朵,架着她肩膀的那隻手马上就感受到温热,随后刺鼻的浓酸也直逼入鼻。 我终于了解冰块女为什么极力要我放开她,失去意识,她整个人倒在我身上,我抱着她,重重叹了声气。 ──告白怎么这么难。 9-4 跟着清洁部将冰块女的呕吐物处理完毕,我左右思索着怀中的冰块女该怎么处理,最省事的办法是将她丢到公务房,可她身上的制服总得要有人帮她送去乾洗,公务房方便是方便,但做什么事通通都不是秘密,我不可能把冰块女丢着,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谁知道八卦会传成什么样子,我早就习惯了流言缠身倒是无所谓,但冰块女何必受这无妄之灾,如果她因此刻意跟我保持句距离更非我所乐见的。 自我挣扎了很久,我选择将冰块女的车开到距离她家约十分鐘路程的汽车旅馆,附近刚好有一间卖场,要就近採买也十分方便。 至大卖场各买一套换洗衣物给我和冰块女,卖场真是太棒了,从里到外什么都卖,但…… 「先生,请问您内衣想要买什么尺寸的呢?」眼前的店员掬着专业笑容向我提问,我拿着刚刚才帮冰块女测量好身材数据心虚地询问店员哪一种款式比较适合冰块女,并同样观察着店员的一举一动,就怕她随时拿起电话向警方通报我是变态。 成功把东西都买齐,我将冰块女揹进房间先放在床上休息,本以为今日最煎熬的时刻在刚刚内衣店店员无懈可击的灿笑之下已然度过,可就在我还在思索下一步该从哪边开始执行时,冰块女似是因为难受,下意识地将衬衫头两颗钮扣解开,我躲也不能躲地将她骨廓分明的锁骨及胸口的雪白一览无遗。 思觉越发敏锐,呼吸变得急促,明明心头拽着非礼无视,却又忍不住将目光往冰块女的方向瞥,心跳剧烈狂乱,血液跟着心脏的节奏逐渐沸腾,我摇了摇头抑止自己的胡思乱想,可……我朝下身看了一眼,不禁叹了口气,思考勉强还能够控制,但有些反应情非得已…… 放自己冷静了会待反应消退,我将毛巾沾湿拧乾,先力所能及地将能将冰块女简单擦澡,接着让旅馆女性服务人员协助将冰块女身上的制服换下来乾洗,整个过程中冰块女一直呈昏迷状态,我在心里直感万幸,要她忽然醒来,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情况。 见冰块女换过衣服后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紧绷的心情终于能够松懈下来,希望她今天能就这样一觉到天亮囉。 我进浴室开始盥洗,辛劳过后的间暇总是特别甜美,温度合宜的热水接触到皮肤时,瞬间感觉刚刚忐忑不安的心情起伏根本不算什么,关关难过关关过…… 忽闻「唰」地一声,还没等我察觉到声音是由何而起,本该在床上躺好好的冰块女却近在眼前仅跟我隔着一片玻璃,糟,冰块女醒了。 我大惊失色地以最快速度将身上的泡沫清洗乾净,拿起浴巾随手一围便急忙走出浴室想查看冰块女的情况,她步履跌撞踉蹌,一看到我走出浴室便急着衝进浴室,先是对着马桶又小吐了会,后又在洗手台漱口,全程没对我说上话,我不确定她是真醒还是仍在醉酒,只得静待她走出浴室再下判断。 「原来擦手巾在这里。」走出浴室后,冰块女低着头驼着背,脚步依然虚浮不稳,可一看到我却扬起嫣然一笑。 意识到冰块女所言何意,我赶忙揪紧围在腰际的浴巾,可顾此失彼,浴巾是免于被冰块女扯下的命运,可眼睁睁地看着她撩起浴巾开口侧将手心手背一正一反把手上水珠抹乾,位置恰恰与我全身上下最敏感脆弱的地方仅差一层布料…… 擦乾双手后,冰块女心满意足地左右手相互摸了摸,似乎在检查有没有漏掉没擦到的地方,模样天真可爱,看来酒是没醒了,幸好。 但…… 我摀着头,于心底又叹了一次气,有些反应,实乃不可抗力…… 硬是冲了两趟冷水澡抑止生理反应的增长,穿套好衣服我回到卧室,却看见冰块女将自己蜷成一团占了两张单人沙发的其中一张,双手交叉环抱着大腿,双颊刚好对上膝盖,一语不发,像个无助的孩子。 「副理,要不要喝水?」我问着,但冰块女仅仅只是将头抬起来看了我一眼,却又垂了下去,比之不想理我,不如说她并不知道我在叫她。 「步嵐,喝一点水。」我试探性地改了对冰块女的称呼,并倒一杯水递向冰块女,这次却看着我递的水,笑了下,那笑像是冰块女嘴角努力推起来的,可我却感觉冰块女整张脸是放松的,说不上的违和感在我心里发酵,与其说冰块女在勉强自己笑,整体给我的感觉更像是,她正在学着怎么笑。 冰块女接过水,但并没有打算喝,眼睛直望地面,我为自己也倒了杯水,喝了几口后择定单人沙发对面的床入座,若要观察她,坐在床上会拥有最佳视角。 「黎医师。」刚往床上一坐,冰块女便道出让我陌生的称呼,我并不排斥这个称呼,一方面是既然冰块女无法用正确的称呼叫我,就代表她还醉着;一方面则是,她会这么叫我,并不是透过脸来辨识,若是以脸来认我,在我递给她水的时候,这称呼我就该听到了,可她偏偏是我坐在床上的第一秒才开始认,也就是说,叫出这个称呼不过是个条件反射。 「今天发生什么事啦?」冰块女的称呼立即让我联想到在咖啡店遇到的店员,加上冰块女曾自招的病症与此刻孤立无援的模样,让我怀疑她是不是错认为她现在正接受着心理诊疗。 「今天,跟好多人一起吃肉、喝酒,好开心,阿……还有人跟我说他喜欢我喔。」字里行间透着傻气天真,要不是眼见为凭,我还真会觉得眼前的冰块女不过就是七八来岁的小女孩。 「那你喜欢那个人吗?」我循循善诱地撒下诱导性提问,天赐良机能得冰块女现下老实模样,此时不拐更待何时阿。 「我很喜欢,很喜欢那个人。」虽然冰块女直至目前仍是把脸埋在膝盖之中,可听到这句话的当下,我仍是仿若触雷,一瞬间不得动弹,心头波澜渐起,滚炙热度翻涌全身,犯规,也太可爱了吧。 「那你有跟那个人说清楚自己的心意吗?」我再次向冰块女提问,既然在这个「黎医师」面前这么坦率,那为什么在我面前死不承认,甚至我还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会错意,早这么说不就皆大欢喜了吗。 「没有。」冰块女回答,语气尽显低落可怜,无助的样子与她平时的形象判若两人。 「为什么呢?」我问着,起初,我一直以为冰块女口中的「喜欢」是开玩笑,直至最近冰块女过去的形象在我的记忆越来越鲜明,我才慢慢把她所说的话当真,直至现在,若她还喜欢我,为什么从来不主动表态? 「喜欢,从来都是我一个人的事情,我喜欢看他自信地笑着;我喜欢……他,不问原因的相信我,他虽然喜欢捉弄人,可是捉弄之下却又是真的关心别人……从以前就是这样,我一个人,躲在角落,偷偷地看着他就足够了。」冰块女的语气安然悠缓,虽然看不到她的脸,但从她嘴里听她谈起我,我却听得既心疼又难过,该说她傻还是她笨,谁不喜欢,偏偏是我这么没用的人。 「他说,他以后想要开一间餐厅,所以我考到了侍酒师;为了能站在他身边,所以我选择去法国,可是,考到了又怎么样,去法国又怎么样……他把我忘记了,他也忘了他的梦想了……」 是阿,曾经我曾说过想去法国精进厨艺,开一间属于自己的餐厅,但实至今,我却连千分之一都没达到,更甚至,离我的梦想越来越远…… 「那你会因为这样看不起他吗?」以前的宏愿,现在看来已成年少轻狂,连我自己忘记了,但冰块女却还替我记得,她现在已经拿到侍酒师证书,可我的餐厅却连一开砖头都还没砌……这样的我,还值得冰块女的喜欢吗? 「我只是很难过,但他一定更难过。」静默了约十秒,冰块女才缓缓开口,语气带了点倔又像是另类的撒娇,在我听来却像是有点为我打抱不平。 「谢谢。」听着听着,我忍不住抱住眼前缩成一圈的冰块女,自己长年以来被迫承受的误解与偏见好像在听到这句话之后烟消云散,谢谢她喜欢我;谢谢她记得我的梦想;谢谢她……听到了我的求救。 「黎医师,你今天好像变态……」不习惯我突然的动作,冰块女尝试挣脱我的怀抱,但发现她的手在环抱大腿的情况下根本无法反抗,只好低声抱怨可却任由我抱着。 9-5 手机闹鐘应时而响,我迅速不到一秒的速度切掉铃声开关以阻止手机继续铃声大作。 六点二十,看着躺在床上闔眼睡得安稳的冰块女,我开始盯着手錶上的秒针,开始默数,一秒、两秒、三秒、四秒……在四秒半时我看到冰块女的眼睛稍微抖动了些,立刻又将身体往她又挪近一些。 「早安。」冰块女缓缓睁开眼,我挥挥手,对她绽了抹自认还算灿烂的笑,警觉到不该看到我,她瞪大了眼,反射性倒抽一口气。 「赶快去刷牙,我们一起吃早餐!」不让她有开口机会,我说完话起身准备离开,但冰块女似乎还没清醒,虽然从睡姿转为坐姿,但仍一动也不动的放空。 为了提振她的精神,我想我还是稍微提醒她一下好了,虽然看着挺刚好的,但是舒不舒服我想只有本人才知道。 「副理,衣服还合身吗?」冰块呆滞地望着我,似乎没听明白我的意思,只好拉高我右肩的衣角示意,她的眼睛眨了几下,马上低头往自己身上一看,我双手贴上耳朵,以防高分贝音频所造成的伤害。 值得让她回神的当然不是衣服,而是,这衣服是怎么穿上的? 预想的尖叫并未响起,冰块女没有说话,只是将杀气全注入到眼睛当中,看着她,我突然想起希腊神话中的梅杜莎。 眼睛是很认真地在瞪我没错,不过可能是昨天酒精过量的影响,冰块女的皮肤现在还是透着浅粉,而且她每次瞪人的时候都会跟着将嘴噘起,虽然不太明显,以前没发现时还觉得她瞪人超恐怖的,现在根本一点威胁性都没有,比起生气,更像未出口的不满。 如果我现在化为石像,就能将她现在的表情收藏一辈子了呢。 不自觉为浮在脑海里的想法予了一笑,却被冰块女误会我在嘲笑她,一颗枕头不偏不倚地砸中我的脸,拿下枕头时,只看见她衝入浴室的侧影。 稍微确认浴室没有传出重物因急速衝撞而垮落的声响,我则慢步走向旅馆内设餐厅点取两人份的餐点,并麻烦服务人员替我送至房间。 我将两份早餐相映对称一一摆放至桌面,连盘上的沙拉也尽量排得一模一样,整齐度出来后成就感油然而生,似乎能稍微体悟她平时调整餐具时的心情了。 一切准备就绪,大约过了十分鐘冰块女才从浴室走出来,全身散发着沐浴后的清香,把头发用浴巾盘束着,自动自发地坐到我的对面,比我预期的半小时还有效率许多。 「饿了吧?快吃。」 「昨天……」摆在桌上的餐具动都没动,眼睛直直地对着我,看来有关昨天的记忆她一点也不记得,我哼笑两声,真好意思,我可是为了她彻夜未眠。 经歷过昨天,我终于知道我那次喝醉是一件多么罪该万死的行为了。 「你确定不先吃早餐再问这个问题吗?」我喝了口咖啡,又给她一次选择的机会,也算是先对她打了个预防针,要把昨天发生的事全部讲清楚,依她的个性,肯定无法接受自己昨天的失控。 「别废话,快说。」冰块女没了平时的冷静,无视于我的暗示,像头横衝直撞的斗牛,看见红就只懂狂奔。 「你还是先吃完早餐好了,我怕你听完之后就没食慾了。」考虑到忙碌一整夜的心血可能报废的机率,我决定收回她的选择权。 「你!」气不过我出尔反尔却无可奈何,刚啟的嘴马上又使力折回,将桌上的沙拉夹进剖半的贝果里,冰块女听话的开始吃起早餐,也可以说,狼吞虎嚥的。 「好吃吗?」将手中的咖啡喝完,我问着冰块女。 「难吃,超级难吃的。」冰块女一口口快速的啃蚀贝果,将嘴巴塞得满满的,鼓胀的两颊像极了贪吃的仓鼠。 「那别吃那么急嘛,我会因为你这么捧场所以不小心欣喜若狂地帮你又多叫一份早餐。」我先将贝果撕了一角,放入口中咀嚼,品尝贝果原有的麦香,接着才用刀把贝果切成两半夹入沙拉,看着冰块女的吃相,适时性的送上包装精美的威吓,对面的仓鼠觅食的速度明显降低,但一双大眼里写着的尽是不情愿。 「喏,柳橙汁。」我站起身,递了果汁给冰块女,那样猛塞,就不怕噎到了? 「为什么你有咖啡我没有?」指着我手边的白瓷杯,向我抗议,丝毫不把让我一早耗尽力气搾取的现榨果汁放在眼里。 「撒什么娇,把胃吐到掏空的不准喝咖啡。」我理直气壮地将柳橙汁放到冰块女的右边,她昨天直接把我的西装外套拿来当垃圾袋吐个淅哩哗啦的画面还在我的脑海歷歷在目。 无从反驳,仓鼠唯一能做的抵抗就是马上把杯里的柳橙汁喝完然后一直续杯到柳橙汁半滴不剩,一口也不留给我。 「现在可以说了吧?」吃完早餐后,冰块女揪着我正在擦拭盘上水渍的手,两眼透着亟欲求知的渴望,我吞了吞口水,思忖着是该先拿开她的手,还是先迎上那娇艳欲滴的小嘴,天人交战后,我决定先压下衝动,不为所动的先放好擦拭乾净的盘子,才开始回答她。 「唔……该从哪开始说起呢,昨天发生的事有太多细节,让我先整理一下……」将为洗碗盘而折上的袖子捲回原位,我刻意将语速放放慢,想探探冰块女的反应。 「我快问,你快答,不要浪费时间。」冰块女招牌的慑人威压随即被我激了起来,然而此刻,比起怕她,我更能感觉到她的焦躁。 「好。」奸计得逞,哪有不说好的道理? 各自坐回原先用餐的座位,冰块女审视着我,接着再用类拷问的语调开始提问,我顿时感觉自己并不是身处餐桌前,而是警局里的侦讯室。 「这里是哪里?」与预想的问题稍有落差,我毫不掩饰地哼了一笑,忽然被冰块女捡回家隔天我似乎也问了同样的问题。 「我以为你在意的会是我昨天是否有因为你酒醉而趁人之危。」我如实应答,只见冰块女先愣了会,随即又红着脸再度对我施予命令句。 「别扯开话题,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强势的嘴将冰块女包裹的威风凛凛,但颊上不自然的红早已把她给出卖。 「喔……等我一下。」我瞄了眼墙上的时鐘,不禁把注意力停驻在包覆冰块女头发的浴巾,沉吟了几秒后我便起身去浴室拿吹风机,貌似以为我是想上厕所,她没有多问,静静地在座椅上等我。 「等等喔,我弄一下椅子。」找到吹风机后,我回头找到冰块女附近的插头,然后走到椅后一蹲,准备搬起椅子。 「喂、吴肆呈……」感觉到我动机不纯,冰块女才刚发声想制止我,我就已经将她连人带椅的安全移至插头边。 「虽然我不是很想打岔拉,也不是想阻止副理你想追根究柢的精神,但是今天我们可是要参加高群会的喔,你该不会是想顶着一头湿发去参加吧?」我将吹风机接上插头,顺道说明刚刚一连串突发行为的用意,经我提醒,冰块女如梦初醒,惊呼一声。 「该死,我的资料……」冰块女的表情此时又羞又窘,我不禁嗤笑了声,果真没白通宵。 「资料是吧?在这里。我昨天不小心顺手就帮你整理好了。」手脚俐落地从公事包抽出文件,我一派得意地甩了甩手中的资料。 「先澄清一下喔,是你自己放在办公桌上,我只是要收你的东西时顺便看到然后就顺便帮你弄一下数据和标示重点而已喔,我没有想要僭越职权的意思,不过按职权而论,我也是你的职务代理人就是了。」说得轻松,可我也终于知道为什么冰块女还得要特地排出一天去整理这些文件,光数据资料的归类排序就花了我三小时的时间,即使文件已经被她编码过,但是林林总总的项目数据就能把人搞到崩溃,更别说依据这些统计还得去做分析报告。 「别看我,先看资料吧,如果有问题你再自己补上,我先帮你吹头发,好吗?」我无从得知直朝我望的眼神不知道是责怪我先斩后奏还是感动到无法言语,相看无语的情况只维持几秒,冰块女便接过我手中的资料,没回覆我好与不好,逕自看起文件,我将这举止解释为默认,毕竟目前的她别无选择,只得接受我的安排。 我小心翼翼拆开她头上的浴巾,解开的瞬间,一阵花香马上就窜入鼻腔,像是尘封已久的陈年酒酿,芬芳引人心醉,盘捲好的长发也随重力自然散落开似一长瀑,手指在颤抖,虽然是我开口提议的,但这还是我第一次帮人吹头发阿。 轻轻撩起一綹发束缓缓拉近手上的吹风机,我不希望打扰到正在看报告的冰块女,否则毛遂自荐就失了必要,渐渐习惯后,我的动作越来越流畅,也发觉到先前的担心根本多虑了,冰块女似乎将所有的神经都放在报告上,无暇分散多馀的注意力去管我有没有扯断她的头发。 我边吹着头发边看着冰块女捏着纸随时等着翻页的右手,一种莫可名状的满足感逐渐自嘴边扩散,不知道是她的头发太香,还是我这个人就是喜欢自己讨虐,竟然觉得如果能一直帮她吹头发会多好。 见冰块女的头发差不多都乾了,我切断吹风机的开关,没多久,她也将我的报告给看完了,我用手拨了下冰块女的头发,以免整体看起来过于凌乱,她反射性退了一步,却还是慢下半拍,这个时候才知道躲,我刚刚在帮她吹头发时怎么就没想到要躲? 也罢,也不是不知道这个人一想做什么事就会视旁人为无物。 「既然资料没有问题,那我就先走了,副理的车钥匙我放在行李架上,然后乾洗好的衣服我也放在那边,我们高群会见。」将吹风机放回原位,我拿起公事包,指了下时鐘,然后赶紧闪人,就怕冰块女问到换洗衣物里的贴身衣物是从何而来。 10-1 高群会在饭店内的第三会议厅举行,第三会议厅是饭店内最小的会议室,却也是最常用的,尤其是饭店内例行的月检会与重大筹画通常均在第三会议室里进行,因为容纳量与各部的基层干部总和最相近,机能与第一、第二会议室品质相差无几,佈场十分也恰巧,每个座位都能清楚的看见正中的投影设备,音频传递同样具有一定清晰度。 地形採半圆形的阶梯设计,总共有四层阶梯,每一层均摆上了四张桌子,最多可以容纳八十八个人,而我的固定座位基本上在第二层的最左边。 刚坐下没多久,就看见冰块女也到了会议室,因为阶层关係,她坐在我的正前方,没多久时间一到主持就宣布正式开会,各部门代表一一上台轮番报告,轰炸我的脑细胞。 我放任意识沦为半游走状态,仅有听到部分重点才动笔记下,回过神时,台上报告的早由宴会部林经理轮替到採购部张经理。 假装专注的听着张经理稟报採购数据,实则是认真地看着冰块女搁笔的右手,掌心平放虎口镶入笔桿前段以食指及中指相夹笔颈,要不是看不到她的脸,我还真不想「望手止渴」。 歷年来採购部都是压底报告的,而我怀疑张经理的报告功力越来越显露作为裹脚布的潜力,光一个採购报告就能讲上二十分鐘,忍住想打哈欠的欲望,继续听着味如嚼蜡的採购事项。 好不容易听张经理报告完毕,我将所有文件稍加整理后全数归至文件夹内,正准备走人,却看到老总走到了台上,看到这一幕的我赶紧把离开座位的屁股重新贴回座椅,平时整天神龙见首不见尾,就连工作也都是大半都丢给冰块女,今天怎么有空来高群会? 「各位同仁好,接下来我要报告的事情是由总部下达的消息,但如果大家要把这个消息当作人事命令也行。总部已经决定要挑选一名本部人员于总部任职,部门不限,也不限于任何干部,但是任职权全权由总部决定,而任职标准为每个人的绩效高低,也就是说,只要工作上的成绩漂亮,无论是谁,大家都能争取这张前往总部的门票!」老总报告完后宣告高群会结束,台下却开始议论纷纷。 职务轮调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可要前往总部任职通常得藉由多层考核,这个消息的发布对于许多人来说,等同于前往总部的捷径,我忍不住朝冰块女方向投了一眼,不安感一拥而上,总部没有理由要放宽徵才标准,除非这个「才」要拿取这个名额势在必得。 「上、班、了。」注意力被突然的敲桌声夺去,冰块女近在眼前,手上抱着文件,像是根本没听到老总报告般,见我回神后就直接往会议室的门走,我中断思绪立刻追上她的脚步,并肩后将步伐速度跟她调为同速。 「副理对总部没有兴趣吗?」将我的问句搁置约三十秒,冰块女才开口回答,从表情与口气上来看,我判定前面停驻的时间纯粹只是不想回答我。 「有没有兴趣都一样,决定权在于总部。」一击毙命,就算要继续在总部上兜转也成了不必要的废话,但听起来冰块女并没有特别想被调到总部的意愿,没来由地,心里突然有种踏实感,好像她刚刚说着的其实是:我不会离开你。 「傻笑什么,难道你这傢伙想去总部?」冰块女问着,虽然脸上并没有任何表情,满满的藐视却全饱含在语气内。 「我只想一直待在你身边。」我摇了摇头,将目光放置在她不滞于物的瞳眸上,托出了我的真心。 「一大早的发什么神经,快去给我巡楼!」丝毫不领我的情,冰块女快步超前,蹬着高跟鞋的节奏越来越快,一下就不见人影,也不是没料到她的反应,反正都在同一部门,她想逃也逃不掉,不能太着急,有些东西,就是越着急越容易得不到。 例行性巡完各楼层,接下来只要写好报告,今天工作就告一段落,然后交报告时顺道邀冰块女吃晚餐,高群会也结束了,刚好是一个能喘口气的时机点,她没有理由可以拒绝我,况且她若拒绝我,昨天她跟我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她也就没有机会知道。 正当我认为自己预设好的计划正顺利地运行时,一道诡雷即朝我劈来。 「这不是梁副理吗?我今天真是幸运。」梁副理?冰块女! 耳边突然飘入林经理的声音,我左闻右探,发觉声音的发源地正位于我现在走廊的左方走道,我慢慢从走廊中央移位至左方的墙边,客务部办公室恰巧得经过那条路且毫无其他其他小径能够抄截。 我不禁暗诽,为什么总是安排我碰上这种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趴在墙边偷听的尷尬情况。 林经理是宴会部主管,原先就因为性格不合而无法与他有公事外的接触,继上次馥凝厅佈置后,我和他的关係更是降到冰点,这次他主动叫住冰块女准没好事。 「林经理,幸会。」冰块女回应林经理,语气淡漠,但她对所有人一贯态度都是如此,言词中的客套尽显无遗。 「梁副理,方便的话,我想请教一下您对关于总部职调的看法。」没在意冰块女的语气,林经理道出了叫住冰块女的起因,不用看脸就能想像说着这句话的嘴脸虚偽程度肯定不低。 「没什么看法。」秒杀林经理问题,且回应比起我问时要冷上许多,我开始有点怀疑是不是冰块女对于总部的话题其实是很抗拒的。 「誒别走啊,梁副理对总部没兴趣,该不是想把这个机会让给吴肆呈吧?」我彻底无语了……躺着也中枪是哪招,而且这个林经理应该是不想活了,要不是看不到冰块女的脸,我应该会怀疑林经理眼瞎了,光听声音就能察觉到她的不悦,怎么还继续把话题往总部上绕。 「是又怎么样?」冷声又向林经理投了五个字,我诧异,冰块女并没有反驳林经理的猜测,可是,真正决定名额的不是总部吗? 「不是吧?您难道不知道您部门的吴肆呈最会惹祸了,之前将不雅音讯洩给内线,导致您们客务部个个啼笑皆非,前些日子还闹到婚礼现场……」林经理咯咯笑了起来,接着开始一一细数我所惹的祸,听得我越来越无地自容,头也逐步越垂越低,虽然冰块女什么也没说,不过这些事件应该给她带来了不少困扰吧,当时我只顾到自己,却忘了在主管会议中却是她得道歉。 「何止,更早之前,他还藐视职权,将企业张董的案子给一手抢下,导致宴会部一直对于我们客务部深有误会。」冰块女冷笑一声,将上次佈置馥凝厅的责任全推諉到我的身上,使我差点就因过于惊愕而洩出了我正在偷听的形跡,内心警铃骤响,乒乓鼓跃的心跳正一点一点宣示着我的无能为力。 冰块女怎么会说出这种话?当初不也是她命令我佈置馥凝厅的吗? 「喔?原来那破事是他一人主张,难怪,我就想梁副理怎么可能纵容这么荒谬的事。」见冰块女有了反应,林经理的声板越显得意高昂,获得口头亲证,他便有了可以大肆散佈这件事的理由,用不着几天,原本只有客务部和宴会部才知道的事情,马上就会变成全饭店炙手可热的新话题。 「哼,知道这件事荒谬却不认为你们宴会部集体罢工丢脸?骆总那天庆功宴可是一分钱都没有少入饭店,以理而言,宴会部也没有罢工的权利,吴肆呈帮你们善后反倒犯下滔天大罪了?」 「再说,内线范围仅限于客务部,我们客务部人员都没人同我抗议了, 区区小失误就不劳烦林经理操心了,与其关心我们客务部的「小事」,我认为林经理关心一下贵部绩效更为实际,喔对了,林经理应该不知道,自那则音讯播出后,我们客务部的全体绩效可是提升了零点三成,比任何绩优奖金都还显着。」 「还有,别忘了那场婚礼,吴肆呈是被新人亲自指定的婚礼主持人,他不到婚礼会场如何主持,更不要说这场婚礼能在饭店促成说不准多少挟带了私人因素。林经理,不需要我提醒你那场婚礼斥资多少吧?当天婚礼主持过程早就被人剪成影片,林经理要不要先去观看一下影片下的评论和点阅再来跟我谈?」耳边又被送入了冰块女的一声哼笑,连接在笑语之后的冷言冷语像是一层层暖炽的蜜,裹上浮于心头的不安,阵阵甜腻淌入心坎,温热而让人感到放松。 「你!」句句鏗鏘理直气壮,堵得林经理一句话也说不出,使尽力气,也只咬出一个「你」字。 10-2 「最后,容我向林经理提醒一件事,吴副理隶属于客务部,他在职务上的优劣与否,我说了算!」冰块女凛厉地投下这句作为与林经理交谈的结尾,我也在她说完话后听见一直被林经理遏制的脚步声。 彷彿这句话并不是经由冰块女嘴里说出,而是札札实实地把字往我脑上鐫烙,我在一瞬间忘了呼吸,左胸敲出的疾奏心跳却是一拍都没漏听,以手背贴上脸颊,滚烫的温度我一点都不习惯。 「失礼,我忘了提醒……您的裤档拉鍊没有拉上喔。」 咦,真的假的? 高跟鞋撞击地面的喀啷声突然不再照着固式频率敲响,冰块女的声音隔了几秒再度传入耳膜,距离相隔太远,有些字词早在传声过程中先在空气中溶解,但也使馀下的字词在入耳时加倍清晰,紧张地朝她所指部位望了一眼,而后听见林经理骂了一声该死,我动手拍了下发蠢的脑袋。 她怎么可能会看得到我,我又不是林经理。 一道笑声毫无预警地窜耳突袭,吓得我绷紧神经探头寻找声音的主人,马上就发现保身哥在走廊的另一端笑得不能自己,太过爽朗的笑声直让我心头怵慄,该、该不会被他看到刚刚那一幕吧不── 「保、保身哥你什么时候在那的阿?」 「刚刚。」饶富兴味地看着我,保身哥给的答案曖昧朦胧,不过依他出现的时间点来说,他要是没看到我的怂样也很难。 我放弃了追讨真相,要再继续问下去场面只会变得更尷尬,保身哥拿起手机开始反覆点滑,我怔然的看向那只手机,不知怎么,长年饱受保身哥那恶劣品行的压迫之下,总有种事情没那么简单的预感。 「我可以问你刚刚是录了什么吗?」我收回前言,有些事即使知道是飞蛾扑火,还是得扑上一遭,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要再被上传一次视频,尾牙宴上的新话题又一发。 「知我者六折也,看在你刚刚默剧演得这么专业的份上,我就大发慈悲的送你份礼物好了。」保身哥加深了嘴上的笑意,我可一点都笑不出来,反倒是四肢百骇开始打着冷颤。 保身哥灵巧的指尖又在手机屏幕上点滑几下,不到几秒的时间,我便可以感觉到放置在胸口的手机震了下,是枚录音档。 点开录音试听几秒,我马上就把档案复製到内建空间,正想对保身哥说些什么,他却早就不见踪影。 手机因接收讯息又震了一下,是冰块女对晚餐邀约的回覆,我将讯息点开查收,嘴边不禁漫开了一抹笑。 ——好,时间地点发给我。 傍晚时分,冰块女依约来到我指定的餐厅,是间私厨法式餐厅。 我特意预约包厢,而这家餐厅在隐私方面也做得很好,餐点做好会先藉由包厢的传讯箱通知,而桌上设有与厨房联系的按铃器,只有我们压下按铃器,厨房才会派人员将餐点送出,这样既可避免送餐人员介于双方交谈的尷尬,也能避免在某些情况造成的一些突发意外。 「对了,彦恩他们在下个月有比赛,副理要去看吗?」点完餐后,我率先开口,比赛的资讯是从潭欣老师那得知的,也难怪当时彦恩和哲兴被冰块女点明他们的能力会受限现有守备位置时情绪会那么紧张,比赛在即,若位置不赶快调整,迎来的结果关联着整个球队的胜负。 「得看下个月的行程,如果没有事情的话我就去。」冰块女的回答在我预料之内,毕竟下个月仍有些事情没有排定,所以她也无法给我一个很确切的答案。 我点点头,表示理解,结束了话题,却想不到新的话题延续谈话,闔上嘴后,因为是包厢的关係,外面嘈杂的声响无法透进来,安静的连空调吹出的凉风都能听到声音,气氛冷了下来。 「你……」冰块女先啟一字打破沉默,可话到嘴边却又选择不说。 「副理想说什么就说吧,我保证知无不答,言无不尽。」我说着,要我是冰块女,歷经空白的一夜后再面对唯一目击者,想问的东西多了去了。 「你怎么知道我的尺寸……」结果冰块女一说,连我都跟着脸红起来,我真是,又开始挖地自掘,什么都不说不就没事了吗,此话一出,我反射性地将视线直朝她的胸口一撇,她真穿上啦…… 「因为工作需要,所以我随身携带针线,昨、昨天也是这样量的。我保证,昨天绝对没对副理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我偷偷覷着冰块女的表情,她会不会觉得我是变态,一般情况下似乎不需要做到这样,可是我就怕她要准备资料时间上会来不及…… 「为什么?」冰块女问着,兀然闯进脑海的想法顿时使我一愕,她这样问,是希望我对她做些什么吗? 「因为我不是胡寧菁?」还未思索该怎么回答冰块女上一则提问,冰块女又投下了第二个问句,我一面觉得怎么又提到了lynn,可一面又深感前面冰块女的所行所举在这句提问之下霎然有跡可循,她该不会是以为我对lynn还存有旧情吧? 我不自觉地先笑为快,儘管眼下情况让我有些啼笑皆非,早知道会让冰块女有这层误会,我昨天就该让她知道挑起一个男人的生理慾望会是什么后果。 「你笑什么?」见我一笑,冰块女便即时追问,能感受到她的急迫在意更让我心花怒放,被人深深爱着的感觉真的不错。 「副理知道我跟交往的契机是什么吗?」我问着,我以为我能够耐心等着她主动提起,但真的做不到,与她相处已有半年多的时间,但我对她的仍然谈不上瞭解,这真的好不公平,明明她把我的性情摸得一清二楚,却从来不像我吐露任何有关她的事情。 「我不想知道。」冰块女秒回,试图截断我接下来想说的话。 「高中时期,我是一个常常落东落西的人,但那时候有一个好心人,一直默默地帮我找回失物,我一直想知道这个人是谁,可无奈对方似乎不想透露她是谁,我只好退而求其次藉机用纸条跟她交流,副理,你知道吗,我真的,真的,很喜欢那个人。」不管冰块女的拒绝,我娓娓说起了陈年旧事。 自行得出lynn话语里隐含的意思后,我常常在想,如若我当时能知道lynn并不是九一,我和冰块女现在是不是就用不着兜了这么大一圈了? 「副理,我以为那个人是lynn,所以才跟她交往,但她不是。所以你不要再吃自己的醋了,这样很可爱。」手掌往冰块女的头上顺了两把,能感觉到她陡然一震,我嘴角失笑,把我推向lynn,现在又在这里偷吃醋到底是什么心态。。 「你早就知道了?」见我戳破真相,冰块女长吁一叹像种屈服,我笑而不语,要不是发生了这么多事,我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 「很抱歉没告诉你真相,当时你错以为胡寧菁是我时我只觉得庆幸,我想着,如果是她,或许就能不致使你对九一的希望破灭。」清稳的声音渐转瘖哑,我竟不自觉也感受到胸口在痛,怎么会认为我会这样想呢? 「我不想要你想起我,我不想要你想起以前那个懦弱无能的我;我不想要我现在的模样,被以前的我给取代……」正如保身哥的分析,冰块女的想法简单明瞭,一猜就中,那些刻意对我隐瞒的事实除了失去意义之外夹杂更多的是她的冀望。 原先我是不打算说出这些的,却又抑止不住最近毫无理由的惴惴不安,七年间的距离横亙于我们之间,更别论高中那三年我们交集浅薄,宛如处于同一空间的相异两极,远不相吸,相近互斥,彼此间始终无法相连。 这样若即若离,不近不远的关係,总让我无法惶恐焦躁,如果我们的关係不再是上司与下属的话,那我们之间又该怎么定义? 「我喜欢你。不管是你的优点还是缺点,不管是现在的你还是过去的你都一样,一不小心就会心动。」我伸出左手,指尖贴上冰块女耳垂后方,掌心扣着她的下顎,缓缓将她的目光带往我身上,她果然哭了。 10-3 「我再问一次,副理,我们在一起好吗?」 冰块女没说话,唯一的答覆仅是垂下了黯然的眼,对于她的回答,我并不意外,也不着急。 她或许不知道,昨天我向着睡着的她悄声询问同一句话,也早已得到她的回覆……只是我不想接受。 固然清楚意识矇矓的她比清醒时要来的坦率,但有很多事情、很多话语,不是在她神智清楚时说的话便能赖帐。 「不要。」凝视我几秒后,冰块女给出了回应,眼神仍是那般泫然欲泣,让我不禁兴起捉弄她的念头,俯身倾近她,将我们之间的距离缩短一大截,她缩了缩瞳孔,无法立即应对我突来的反应,只得往后退了一些。 「副理,我可以吻你吗?」故意停在距离冰块女两指幅宽,尽收她眼里的戒慎恐惧,我不自觉笑咧了嘴,明明她随便挥我一拳或拐我一脚,都能让我倒地不起,可每次当我直视她眼睛时,她总是会忘了这么做。 「……你靠太近了。」知晓我的意图后,冰块女下意识又往后倒挪,一点都没发觉她的举动有多么危险,一张椅子能禁得起她这样后退几次阿? 「不近点就亲不到你了。」我说着,同时将空间的右手置于冰块女的后颈,抑止她继续往后倾倒,一个往前,她刚刚竭力拉开的距离随即付诸流水,本来觉得这个时候我就会领到迟来的拳打脚踢,但冰块女予以的唯一攻击竟是闭上双眼。 我抽身退开冰块女,压下桌上联络厨房的按铃器,清脆的鏘声马上让她睁开了眼。 「我想我们该开始吃饭了。」我向她浅施一笑,为我的行为作了註解。 「……奸诈。」冰块女脸上顿时刷红一片,我看着看着脸也猛然蹭出了热,本来只是想整一下她,结果连着把她的羞窘回馈到我身上了,假装没听到她微小的埋怨,要不是及时抽开,我真的会忍不住吻上她。 ──要是奸诈一点就可以非礼你实在是太值得了。 邻近暑假结尾,顾客比平时多上两三倍,无论是否特意以总部当作目标,即使不想,也不得不应付庞大的工作量,日子一天比一天忙碌,也随时都有让人措手不及的紧急情况发生,但一天仍旧是二十四小时,熬过便能迎接下一天的到来。 不知不觉中,距离彦恩比赛的日子就在明天,这期间除了在例行的干部会议能见面,我和冰块女基本上毫无交集,没有多馀的机会能够向她确认行程。 下班时间即届,看来今天的我同样没机会,将比赛的资讯以简讯传入冰块女手机,我便走到商店街间晃,怎么说明天对那些傢伙都是个大比赛,就看看有什么东西能够犒赏他们的吧。 脑子想起与彦恩初见时的场景,我不禁莞尔,要不是冰块女,或许我还没机会给那群毛头小子买礼物呢,如今想起来真觉得缘分真妙。 绕了两三圈,还是没找到有什么礼物可以送那群傢伙,只好打道回府,礼物嘛……就明天送个运动饮料了事好了,我滑开手机萤幕看了时间,才知道我已经在商店街上兜转了三个小时。 ──而我没有收到冰块女的任何回覆。 我原本以为心里的失落可以让我彻夜无眠,若明日冰块女没来,我还可以假装可怜兮兮地卖点苦肉搏取同情,谁知身体一接触到床,压抑在体内的痠痛感马上接上感知,搞得我连入睡前的寧静都没享受便进入梦乡。 醒来后抓起手机一滑,上头显示的时间差点让我摔下了床。 我居然睡过头了,彦恩他们的比赛早已开打逾半小时,先别说要卖苦肉给彦恩看了,现在别先错过他们的比赛才是首要之务。 一到球场,我急忙跑上观眾席,看着彦恩他们的比赛还没结束,着实松了一口气,等等见到彦恩那群傢伙不至于太尷尬。 观眾的人潮虽多,勉强却也能找到座位,一坐下我便将精神全放在比赛上,比赛来到七局下半,比分六比六,显京对上暨东,我认出站在投手丘的投手是哲兴,看来守备方是显京。 一个三振,记分板又添了个零,双方攻守交换。 「你迟到了。」耳边突然响起冰块女的声音,吓得我倒吸了一口气,转头一看才发现她就坐在我的右边,看比赛看得太认真,丝毫未觉周围的动静,她是什么在我旁边的?刚刚,还是一开始就在? 「一不小心就睡过头了。」对象不是彦恩,自然而然就坦实托出,冰块女哼了一声,嘴角扬起了些微弧度,虽然不明显,但脸部表情的微调往侧边看是一清二楚。 「我还以为,你今天不会出现……」忘记上一次跟冰块女会面时是哪时候了,两天前?还是一个礼拜? 「不是都跟你说我会来了吗,你是睡迷糊没有看到吧?」这次冰块女笑出了声,我则不可置信地拿出手机翻看。 ——我会去。 三个字简洁俐落,来自今早的凌晨两点,早上应该是赶忙来到球场,所以忽略掉收件匣右上角那个数字一。 虽然问句总算是得到回覆了没错,但是这封讯息也是我今早才收到,也就是说,眼前这个人忙到凌晨两点还醒着,而且估计是连睡都没睡就直接来看比赛。 「别用那一脸嫌恶的眼神看着我,我可是有回家冲过澡才来的。」冰块女看着我的表情,读取我究竟想表达什么,可整体意思却与我本意相违。 重点整个错了这位大姊,谁会在乎你是不是淋浴过才来,重点是你整晚都没睡! 心中暗暗升起了怒火,连我都觉得这团火来得莫名,细究起她熬夜原因却又感到无力,是为了什么而忙到那么晚?我不敢问,也怕自己不能承受。 「副理觉得这场比赛彦恩他们会赢吗?」看回比赛,双方僵持不下,即使好不容易上垒了,也会在被对方逮到机会进行触杀,比赛很有可能拉至延长。 「比赛不到最后,我怎么会知道结局呢?」沉静的声嗓带有一丝轻笑,像在笑我也像在自嘲。 「上次不是还挺有自信的吗……」我小声咕噥着,想藉周围嘈杂的打气声作掩护,可惜咫尺间的距离还是让冰块女尽收入耳。 「棒球这个东西啊,不到最后一秒谁也不知道胜负的,即使不小心让敌方上了垒包,只要把对方全都三振,对手再厉害也没有办法得分,但反过来说,只要一上垒包就有得分的机会,就目前两方的局面,要战成平手也是有可能的。」冰块女简单说明着棒球的规则,有了一次经验,这次我就比较能听懂她话里的意思。 「为了上垒包,挥了棒就一定得跑吗?」私自将一些词汇借代成其他意思,我继续提问。 「不跑的话剩下的结局只会被人接杀或触杀,只有跑才有可能安全上垒。」 「为了上垒而跑,那会不会跑着跑着,就不见了?」 「你在暗喻什么吗?」冰块女一下就听出我的弦外之音,停滞片刻便反问着我,早就知道有被抓包的可能,我没有太惊讶,浅浅的回她一个笑。 「无论跑者再怎么跑,最终的目标都是本垒,所以无论如何,要相信跑者一定会返回本垒。」冰块女最后依然选择回答我,但我不知道这个答案是只针对表面,还是连内里都有兼顾。 「如果我不相信呢?」 「除了相信,别无他法。」淡漠的语气像是对我宣告了死刑,压得我什么话都说不出。 「这件事你可能已经忘记了,但我一直记得,高中常有同学误会我考试作弊,可能就因为我某一科总是赢过全校第一的你,但当时的你却站在我这边,反过来说其他同学无聊,我曾问你为什么相信我,你却说……」 「如果真的要我给你一个理由的话,就当作我喜欢你吧。」我插话,抢走了冰块女准备说出口的台词,她忽然愿意提起高中往事,虽然不知缘由,我却好像能读懂她想说的话。 ──请你相信我。 10-4 「你记得?」由声音能听出冰块女的惊讶,我摇了摇头:「对一些片段有印象而已。」 「昨天忙到那么晚,怎么今天不先好好休息?」忍不住我还是问了,预先过滤掉我不想了解的部分,当作是最后一次的试探。 「最后一场比赛了,没来就再也看不到了。」答题果然是冰块女的强项,模稜两可曖昧不清,可她确实回答我了。 「……也是,彦恩他们今年可就要升高三了。」我静滞一会,选择了语句里其中一个解释,我逕自期望的解释,装作不晓得她话中有话。 一阵清脆响亮的金属击棒声,同时引起我和冰块女的注意,主播台清晰的播报:位于显京的二号捕手洪彦恩在最后这一棒响亮了打出全垒打,外野手招架不住啦!漏接、漏接、还是漏接!一举让显京夺得三分,打破了双方一直争斗不下的僵战,暨东已经无力挽回了,今天的胜者就是显京! 原本六平的计分板忽然转至九比六,整个过程消耗的时间仅在一瞬之间,让人始料未及。 「看吧,就说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结果如何,棒球场上,一颗球就能扭转命运。走吧,该去恭喜他们了。」 我点着头,跟着冰块女一同来到选手休息室,刚好看到正被所有人围成一圈不断被往上拋的彦恩。 英雄也是不好当的阿,要我被这样拋,没几下就头晕了吧。 同冰块女在休息室观望一阵之后,陆续有人发现我们的存在,大伙也才收手放过彦恩,不过一部分的原因也是因为负责带领球队的教练吆喝着让大家尽速收拾随身物品,彦恩瞥了眼给哲兴,哲兴立刻点了点头,似乎是帮彦恩收背包去了。 「哟,姓梁的你来啦,我刚刚的表现怎么样?」彦恩将头仰高四十五度角,掀起的嘴角泛着得意。 「的确不错。」冰块女点着头,给出真心的表扬。 「哼,那是自然,只要有我……」 「但今天只是预赛对吧,要我打马屁的话等你们决赛赢了再说。」一听到称讚,彦恩翘起鼻子正准备开始邀功,却被冰块女狠狠给灭了威风。 「好啊,以为我做不到啊?」彦恩不愧是彦恩,一被刺激,整个人眼神都不一样了,原先骄矜的模样此时又盛满了斗志。 「就怕你做不到。」冰块女轻轻笑着,一脸挑衅,我认为并非是她轻视彦恩,反而相反。她惯于使用激将法去激励别人,而刚好,彦恩就是最适合使用激将法的那类人。 等等,若照这么说的话,冰块女不就是从一开始就选择用她的方式一直鼓励着我吗? 「如果我在决赛赢了的话,你之后还会一直来看我比赛吗?」彦恩问着,表情肃穆,与其说是询问,更让我感觉到他的不捨,这是我第一次在他身上看到与他年纪相符的情感,而不是平时用来偽装自己的倔强独尊。 但……明明我站在冰块女旁边,他目光却只向着冰块女,该死阿这小子,还真的把我完全当成空气了对吧! 「那也得要有让我看的价值。」嘴边笑意未减,即使没有说清会与不会,冰块女依旧将这个问句回应得无懈可击,彦恩没有说话,昂起的唇型已经替他说了当然两字。 告别了彦恩他们,我和冰块女一同走向停车场。 「副理……我可以抱一下你吗?」儘管听起来厚顏无耻,我仍是鼓起勇气问着冰块女,这个感谢迟到太久,早已不能以一句谢谢言清。 「性骚扰吗?」闻言冰块女哼了一笑,向我投了一问,从语气里分不清她是开玩笑还是当真,但脸上戏謔的表情已昭示她的想法。 「当然不是!」急忙澄清,就怕自己的一个无意识举动又让她误解。 「之前曾有一段时间,我不仅没有发现自己的不足,还总是自以为是地质疑你的决定,自说自话又擅自揣测你的想法,从来没有好好的去了解或以你的角度去想;直到刚刚才发现,无论哪一次,你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每次都是先想到我,可是、可是我……」我不仅没有察觉到她的苦心,甚至还一次次的误解了她的好意,我真对我迟钝的程度感到五体投地。 脑中还没想好该怎么将自己的心意传递给冰块女,话说着说着就词穷了,但冰块女脸上掛着淡淡的笑,似乎我不用再多说什么,她也能明白我想说着是什么。 「知道我在庆功宴上见到你的第一个想法是什么吗?」她问着我,但问句的答案似乎只有她才知道。 「阿?」脑中一片空白,顿时停止思考要以什么形容词填补我前一个未完的句子,她马上就掌握了对话的主导权。 「忽然觉得一生当中能获得的幸运值,在一瞬间被全数消耗的感觉。」 「……是在说看到我让你觉得很衰的意思吗?」 「我的意思是,我很幸运。」听完她的补充,心跳似乎在一瞬间对上她说话的节奏,我诧然地看着她,同时对自己红得不争气的脸感到不甘心。 为什么每次她都能脸不红气不喘的说出这种让人害臊的话。 「我从未想过我们会再见,更没想过会是以什么形式,即使过了再多年,心里有一块地方,还是在乎你。无论你是否记得,你确实改变了我,你确实造就了现在的我,所以,不要再妄自菲薄了。」悄悄的、不经意的,内心最柔软的部分就这样被她扒开,逼着我接受着她的言语里渗出的温柔。 「怎、怎么突然跟我说这些……」太不对劲了,跟平时相比实在坦率过头了,还没想到怎么回应她,怀中便先感受到她的体温,脑袋死机,我只听见我不听使唤的心跳剧烈鼓动。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有些话不讲出来,对方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明白。」还来不及将双手反扣在冰块女身上,浅淡嗓音便在我耳边拂过,我像尊石像站立不动目送她离开,只因为她转身前留下的表情。 她的声音,她的表情,全都温柔地令人难过,她离开的背影,若有似无的,我好像听到了再见。 不要走。 留在我身边。 ──我一个都没能说出。 看完比赛后,一如既往得回饭店值勤,走进办公室就见到保身哥正喝着咖啡,我猜他是刚巡完楼回来。 「六折,去总部的人选已经发布在公佈栏上了。」看到我,保身哥便把刚到手的消息分享给我,我点点头,的确听说最近便会公告审选结果。 「喔,是吗?所以你放弃去总部了吗?」最后的人选是谁我早就心理有底,让我比较在意的反倒是另一件事。 「你早就知道了?」保身哥脸上的表情并不惊讶,我想不只我,他也早就知道了,只是依旧选择逃避而已, 「没,只是觉得以你的条件要去总部太不利了。」放下公事包,我走向咖啡机切下开关,机器啟动时连着声响,咖啡液和牛奶两管喷管双管齐下喷流入杯,数秒后,就是一杯热腾腾的咖啡。 「呿,从一开始就不看好我啊?」咂了声,保身哥喝完咖啡,顺手拿起报纸便开始翻阅,嘴上不忘跟我互聊。 「是不看好你用总部来逃避吝嗇姊。」谁不知道他当时打着如果被总部选上了就拍拍屁股走人的算盘,如果真的选上他,我想他也就真的打算一走了之,不去面对他和吝嗇姊之间的问题。 「被发现了。那你呢?副理可是下週就得准备去总部囉。」保身哥打破了让我持续自欺欺人的筹码,揭示了我一直不敢确认的事实。 果然是她吗……于这件事上知道自己的猜测全无差错,并不是一件开心的事。 「我拦得着她吗?而且,我能拦她吗?」无论怎么看,怎么想,对比总部,我能有什么理由能留下她? 比起这里,总部的确更适合她。 「也是。」闔上报纸,保身哥起身,翻了翻班表:「但你也不要有样学样嘛,我是想要直升总部来逃避,你则是用排班阿。」 被保身哥揪个正着,我刻意将下週的班次弄成全休,为得就是躲避亲眼看到冰块女离开饭店。 「别傻了,像你这种饭店主力,怎么可能有这么梦幻的休假,肯定休到一半就被紧急召集。」学着我当时的语气,就像当时的我一样,他也正在要我打消算盘。 「那就随时召见我,小的领薪水自然悉听尊便。」角色对调,我发现我能说的答案跟保身哥其实差不了多少。 「六折,你有没有想过,也许副理去总部后,就不会再回来了?」保身哥吐了一口气,接下来说出的话对我而言又是一项尖锐的事实,我不想面对的事实。 10-5 「我……我不知道」我不敢想,也不想去想,一旦知道自己和冰块女的距离或许会因为这样渐行渐远,就觉得我快疯了,明明每天都可以看见的人,就快离我而去,而两者的距离,却远了近一万公里。 「你好好想想吧。」扔下这句话,保身哥拿起文件,走出了办公室,而我忖思很久,却发现我能讲得只剩一句。 我尽量。 我做了一个梦。 梦到高中时期的我,正追着一位女孩,更正确来说,是高中时期的冰块女。 我一直追,一直追,却总是差她一大截,虽然我不记得她高中的体力有多好,但她现在的确是这么会跑,精疲力尽我停下了脚步,查觉到我的动作,她转头看着我笑,然后双唇开闔,像是说了什么,我看着她摆动的唇形,无须声音证明,简单就了解她正在说什么。 我迈开脚步,朝她追了上去,她却一转身就没了身影,让我只能茫然的看着前方,嘴里不断重复着她说的话。 她说的是:再见。 早晨的闹鐘总是特别恼人,我昨天应该把所有闹鐘都滑掉的,好不容易能休假,应该睡到自然醒才是,翻开手机,我不禁乾笑两声,这哪是闹鐘,根本是保身哥的夺命连环call。 「六折,你现在在哪里?」听声音好像很急阿,根本不像保身哥,看来这次闯的祸很严重喔。 「我家阿。保身哥,我才刚休假,你就这么想我拉?说吧,这次捅了什么篓子?」揉了揉凌乱的发,我看了眼时间,九点四十五,难怪还是很睏。 「去你的,谁跟你捅篓子,信不信下次见到你我马上把你给捅了?」听到保身哥的回答我霎时哑口无言,脸先红了一半,保保保保保保保身哥该不会是失恋打击太大所以开始对男人有兴趣了吧…… 「干不是啦,不讲屁话了,你现在马上给我去机场!」保身哥意识到自己讲的话另有含意,我想他周围的人早已施予目光压力,搞得平时不爆粗口的他在今天破了例,威力十足的国骂透过话筒轰着我的耳膜。 「为什么?」大致能猜到保身哥忽然的举动是为什么,我装傻,否则辛辛苦苦的搞到的排休便会变得毫无意义。 「副理的飞机改到今天下午了,你现在去,说不定还来得及。」告知我冰块女的最新动向,平静无波的心忽转轩然,该死,我明明、明明已经尽力克制自己不去想了,为什么还…… 「我不要,本来就是因为她,我才排休假的,我没有自信能笑着祝福她走。」忍着刚被点起的激亢,我试图不然自己多想,现在衝动的话,那之前所做努力全都会功亏一簣。 「你、给、我、去!他妈的是谁害得我不得不告白的,是谁逼我在全部面前丢脸还得面对巧妍的,是谁叫我不能放弃的,话都给你说就饱拉,结果你勒,你还不是只会逃避,你如果没有去机场好好跟副理讲清楚,你的排休我也有办法搞到让你连休都没办法休!」全身的睡意被保身哥撂下的狠话全数怯除,这个连休休完,接下来等着我我的是整整一个月无排休的班表阿,如果连这个连休都被剥掉了,根本地狱阿。 「靠,赌这么大,好啊,要玩是不是,你也最好也趁今天想办法看要怎么把吝嗇姊追到手,如果没有的话,你他妈的我也会想尽办法扣、你、薪、水!」我不甘示弱回敬保身哥一阵粗口,威胁我是要付出代价的,更何况是把主意打到我的休假上! 「来啊,怕你啊!」保身哥压根不当回事,又直朝着我挑衅。 「这句话是我要说的。」丢下话我结束通话,时间紧迫,没准还真的赶不上飞机抵达的时间,手机上还显示着保身哥的名字,我低咒一声。 莫名其妙! 但,谢啦。 火速爬下床进行盥洗,坐上驾驶座时时间已经走到了十点十分,去机场的路程大概需要一小时,嘖,刚刚应该问好保身哥冰块女的班机是几点的。 拨了两次冰块女的手机都直接转入语音信箱,她应该是已经关机了,改拨了吝嗇姊的手机,她也没接,不过吝嗇姊的情形则比较像太忙所以没接到,算了不管了,到机场再说,将手机扔至一旁,我专心开车。 平日的车流量不比假日拥挤堵塞,但是被红灯阻挡下来的空档也不少,我藉机查询了各航空的飞往巴黎的班机,扣除晚上和已出发的班机,剩下的班机数仍旧不少,甚至也有再过几分鐘就出发的班次。 可恶,到底是哪班? 怀着忐忑的心终于到了机场,我才惊觉考验正要开始,琳瑯满目的航空公司分明别类,每个航空受理的柜檯都在不同方向,机场佔地广阔,人海茫茫,我要从何找起? 手机无预警震动,我马上接起,是吝嗇姊。 救星阿! 「吝嗇姊,我想问一下今天副理搭的飞机是哪一班阿?」 「blann吗?现在这时间她应该已经登机了吧。」 「阿?」吝嗇姊甜美的嗓音响起,对我却像是骤然被敲上一棍。 「她是下午两点的飞机阿,现在都已经十二点多了。算了,我等等把她的班机代码发给你,你自己碰运气吧。」还没会意过来,吝嗇姊便仓促地结束通话,而我也随即看到她所发的代码,不能埋怨她用一组代码敷衍我,谁叫中午本来就是她最忙的时刻,这时候忙着确认客房状况就让她焦头烂额了吧,能回我电话已经实属难得。 瞄了一眼机场正中悬掛的led面板,上班显示所有班机的状态,冰块女那班……还没出发。 有机会! 那班候位区是在……我找找,恩? 随眼一瞥,候位区恰巧就在我右手边,连找都不用找。 依着冰块女的特徵扫视四周,果真在玻璃窗前看到她的身影,我舒了口气,赶上了。 及肩的长发自然垂落,手里拉着浅黄色硬壳行李箱,冰块女穿着白色风衣,内里搭着红蓝格衬衫,简单搭了件牛仔裤,自然就将她的身材比例拉得刚刚好。 她静静凝视远方,外面的景色只有几架飞机起起落落,我逐步凑近至她身边,什么话也没说,就怕打扰到她,说来也真奇怪,在此之前,我明明有很多话想跟她说的,但现在就觉得,好像说什么都不对。 「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打声招呼?」没过多久,冰块女还是注意到我了,并不意外我的出现,微弯的嘴型似乎正说着这又在她的预料之内。 「窗外有什么好看的,怎么看得那么出神?」本来是想问她怎么提早要走,想了想既然都得离开,时间早晚也不是重点了。 「停在最左边的那台,就是我等等要搭的飞机。」指向停机坪眾多飞机中的其中一台,冰块女静静平述着,胸口像被戳了一下,不自觉自嘲性的弯了嘴角,明明她还在我眼前,却开始想念起她了。 「一定得走吗?」离别来得太快,儘管我早有预料,却还是忍不住问上一次。 「一定。」弯起唇形,她仰起头,双眼注视着我,让我看见藏在瞳孔内的决绝。 「就不能留下来吗?为了什么都好,为了大家;为了彦恩;或者为了……」 为了我。 我语气渐弱,没鼓起勇气说到自己,句子就已经画下了休止号,而冰块女不为所动,轻缓口吻堵得我无话可说,是阿,我怎么会不知道呢? 深深吐了几口气,我试图舒缓正在泛疼的胸口,但疼痛并未削减,跟着呼吸一同起伏,却没有连同呼吸一起消散。 「总部下达的命令,我可不能任性。」她伸手抚上我的脸,让我对上她的眼睛,她的手还是一样冰凉,身体这么虚,怎么熬过巴黎的冬天? 「吴肆呈,其实我一直没有跟你说一件事,想说的时候没机会,有机会的时候又不敢,可是今天,我觉得我好像能够说了。」 「我不想听。」我撇过头,心里却清楚这不过是无谓的抵抗,耳朵又不像眼睛能闭就闭,所以冰块女的声音还是轻而易举地就溜进了耳里。 11-1 「我呢,其实很害怕,期待你来却又害怕会失望;想跟你好好说一声再见却又觉得一见到你又会捨不得走。」 那就留下来! 内心在吶喊,可嘴巴却没同步,何止是她不能任性呢,我也不能阿。 「还好你来了,我终于能好好的说声……唔!」 跟我说再见吗?别开玩笑了!看着冰块女的表情,那似笑非笑的表情跟梦中的她一模一样。 抓起冰块女的手,一把使力将她往我怀里拽,我贴上她的嘴,狠狠的汲取她舌尖上的温度,也遏制了她未说尽的话,直至氧气快用尽时,才甘愿把她放开。 「不准对我说再见,别想这么轻易就摆脱我,你以为巴黎很远吗?我告诉你,以前是你追在我后头,现在轮到我追了,你等着,我会追到巴黎的!」急促地吸了几口气,我字句鏗鏘地向冰块女发下狂语,实则是为掩饰自己上一秒的衝动行事。 「吴肆呈,我是要说,我喜欢你。」冰块女噙着笑,态度从容的像是我刚刚根本没有抓住她,直至确定我没有话要说后,才开了口。 ……本该在吻完她后红的脸这个时候才迟钝地开始反应,而且烧热的速度超出的我的想像,彻底被她打败了,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像她一样,脸不红气不喘就能说着这么讨人害羞的话。 「急性子,以后好好听人说完话。」挑了我一眼,冰块女笑得不怀好意,让我一时间腆红了脸。 「好。」明明可以用很多方式去吐槽冰块女,无论说出来的话或是脸上的表情都是,但是此时的我却鬼使神差的点着头允诺。 「但我不讨厌你这点。」说完话,冰块女看了眼手錶,望着我几秒后,粉嫩的唇宣告着离别:「我该走了。」 「再借我十秒。」翻着一直背在身后的背包,我从中抽出了一条围巾,这条围巾是我在彦恩比赛的前一天逛商店街时买的,当下看见就觉得很适合冰块女,而且还是以喀什米尔羊毛编制而成,摸起来松软温暖。 「巴黎很冷,别着凉了。」把围巾在冰块女绕了一圈,然后顺势抱着冰块女,将头轻倚在她的肩上,能感觉到她颤抖了一下,也闻到了属于她的味道,这时她没有使出她的拿手绝活,就这样任由我抱着,听着她的心跳,好希望时间就停在这一秒。 「以后围这条围巾的时候,要想我一次。」我叮嘱着,儘管知道自己并没有立场要求冰块女这么做。 「心机真重,这样不就要我天天都想你?喔不对,夏天可用不着围巾。」觉察到句子里蕴涵的意义,冰块女试探问着,但随即又戳破我的盲点,我倒抽了一口气,手连带放开了冰块女。 「用得上围巾时,我围上想你一次,拿下想你一次;用不上时,我会把围巾掛在门边,出门时想你一次,回家时想你一次,这样无论四季,我都能想到你。」她转过身揉乱了我的瀏海,又用手指仔细的梳理顺平,我看着她的脸,有了再次亲上去的想法,但这次就有把持好理智,克制了自己的想望。 「还有阿,不可以喜欢上别人;不可以单独赴男人的约;不可以……」不自觉又开始喋喋不休,忽然感觉嘴巴上沾上了什么,回过神才发现是冰块女的指尖,惊讶得让我再也挤不出话。 「你太囉嗦了,十秒早过了,走了。」拖着行李,这次不容我阻止,冰块女快步走入登机的队伍,慢慢随着队伍前进,直至进入机舱前都没有回头看向我这边。 眼泪,才终于能汩汩流下。 金属棍棒敲击棒球的声音响亮透彻,继预赛后彦恩又在半决赛上领下一胜,但当他听闻冰块女已经远赴巴黎时,便闷不吭声地用发球机一直练着打击。 我尷尬地坐在休息区,真不该在这时间告诉他实情的,决赛就在后天了,要是影响到他比赛心情我岂不是罪无可赦,脸边忽撞上一冰凉触感,是哲兴手里拿着的运动饮料。 「请我喝的?谢拉。」将饮料递给我后,哲兴坐在我旁边,扭开另一罐准备给自己的饮料,张口先喝了一口。 「那个、哲兴阿,我是不是不该跟彦恩讲实话的,这样的他,挺可怕的……」我接过饮料,心虚的先把饮料放在一旁,问着哲兴。 「我倒觉得挺好的,今天教练才要彦恩多练练打击呢,况且彦恩其实早就知道步嵐姊不会来囉。」哲兴悠然看着彦恩又把一颗发球机发出的球准确无误的打击出,并且透露一个惊人真相。 「哈?他怎么知道?」难不成冰块女早就有跟他们说过自己要去巴黎的事吗? 「那个时候,彦恩不是问着步嵐姊会不会来看比赛吗,后来他跟我说,他觉得如果步嵐姊会来的话,以她的个性,一定会篤定的说她会来,可是步嵐姊当时却没有正面回应。」哲兴摇了摇头,向我解释。 「是吗……连你们都早猜到她会离开了阿……真不晓得她是怎么想的,明明台湾跟巴黎隔那么远,居然能说走就走。」没想过彦恩这么敏锐,是阿,回过神想,即使冰块女没有明说,但却也时时刻刻在暗示我她的去留,然而我却是到最后一刻才终于认清冰块女的离去。 「吴大哥知道在球场上,我和彦恩之间的距离是多远吗?」晃了晃手中的饮料,哲兴语调悠缓,而我茫然的摇了下头,那张老实的脸却也因此绽了一笑。 「听过很多人都说投手距离捕手是一八点四四公尺,但这其实是投手板与本垒板间的距离,我实际测过,我和彦恩之间大约坐落在一八点五公尺附近;长久配合之下,因为我的球速较快,他早就习惯了蹲在本垒板后一些的位置,但之所以会让他愿意往后一点的原因是因为他相信即使他往后面蹲了一些,我的球也不会因此而让打者有机可趁。我觉得或许步嵐姊也是一样,是因为相信你才有办法离开,她相信即使她不在你身旁,你也能够知道她在想什么。」哲兴沉着冷静的表情让我惭愧,我在瞬间忽然感觉自己好差劲,居然沦落到要让一个高中生安慰,照理明明该是我要比他们还可靠的。 「恩,我知道。」想着要怎么回应着哲兴,思来想去却总像是理由,最后只好坦言以对,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冰块女的决定并不是心血来潮,可却也是最不愿面对的,她明明知道我捨不得她;她明明知道我试图挽留过她,可是她还是走了。 「只是有点无力,体认到很多事情是早就註定好的,就像你和彦恩註定会成为投捕搭档;就像你们步嵐姊註定得去巴黎,就算想过要逃避,最终得逞的还是命运。」 不知不觉将话顺势讲了出来,哲兴提着早已饮毕的空瓶,笑着回答,「那么,吴大哥你自己也试着成为命运必然的註定不就好了吗?」 我望着哲兴,像是看见十七岁的自己,那个曾经不知天高地厚的自己,虽然这样的话听来不切实际,可却更像是所有无解问题的唯一答案。 冰块女离开后,副理的职务自然是由我暂代,而且正式的就职典礼会跟年终的尾牙一起办理,为取得相关文件印鑑,我又得往曾董的办公室走了一遭。 「东西都在桌上,你看要什么就自己拿吧。」经许可入内后,曾董坐在沙发上边看杂志边喝着咖啡,满室瀰漫的醇郁提神的芬芳,闻着竟不自觉就泌起唾液。 「好香阿,是上次拿回来的豆子吗?」桌上果真放着所有须备齐的资料,我一边点收一边问着,脑内不禁想起那家咖啡店,还有那杯美式的香气。 「问得好!不过小淘气你答错囉。上次那批我昨天就喝完囉。」曾董一贯扬着轻柔的笑,可语调却像孩童般调皮,真要说的话,他才更符合小淘气这个绰号吧。 「这样啊,我东西都拿齐了,曾董我先走囉。」我点着头以示瞭解,接着点清手边所需文件,准备离开办公室。 「嘖,小淘气,你这次可怎么了?怎么这么无趣,我还以为你会藉机再向我打探一些事情呢!」放下杂志,曾董将目光置在我身上,我不禁莞尔,明明是两个不同的人,所散出的气质和语气也完全不同,为什么总会从曾董身上联想到冰块女呢? 11-2 「那曾董觉得我会问什么呢?」我回过身,直接坐在曾董的对面,也不是没有问题要问,只是冰块女已经走了,就算原委是什么也已经没有问的必要了。 「这么直接我有点不习惯呢,我还以为你会质疑为什么去总部的人选不是你。」曾董笑了笑,应允了我的莽撞,接着提出他的猜测。 「真要说的话,如果副理没有被调来本部,我猜总部也不会在本部选拔人才。」总部的公文的确是将条件写得清清楚楚,可真的要论能够适应总部步调、毫无语言隔阂、且能力衬得起总部的人,只有冰块女。 「果真聪明呢。」没否定我的假设,我看到曾董的眼睛已经呈半瞇眼状态,我想起曾董曾跟我说过的小故事,有关于苹果跟梨子互相嫌弃对方不够资格入迎宾水果名单,现在看来,才终于知道曾董在暗示什么。 苹果是指徒有表象背景却无实质能力的人,我猜他在暗喻宴会部林经理,宴会收入佔饭店整体收入四成以上,称得上是饭店重要收益来源,可饭店主要的营运依旧是以客房为主。 乍看之下宴会部经理似乎比客务部副理阶层要站得高,可就于核心宴会部说起来也只是饭店的旁枝,不是主干,林经理若要得到更多的资源,势必得在客服部或客务部参上一脚,年初在客务部服务近三十年的骆总退休,后继能升上副总的人选不算上冰块女空降就只剩我和保身哥,对林经理来说,此时正是他转入客务部的大好机会。 梨子是指有能力却无背景的人,应该是在指我;葡萄则是指能力与背景兼具的人,冰块女。 即便曾董认同我的能力,可是站在饭店董事面,由我担任客务部的副理却可能备受争议,一是因为毫无背景,二是连我自己都怀疑自己,当时认定自己会升上副理仅是因为别无人选并非实至名归,可若我当时真直接接任客务部副理,一在职务上碰壁,我可能便会就此一蹶不振。 空降冰块女有三个目的:一是同时刺激林经理与我,让我们同时认知到自己的不足;二则是藉冰块女的能力,突破本部现在仍依循旧观念固步自封的窘境,;三则是…… 「依据高群会财政所报告的数字,相较于去年,本部的总营收额上升了几进五个百分比,我没记错的话,l.l饭店有一项标准,就是各部的年营额比不能跟总部相差超过十百分比,这项标准,本部是在上个月才达成,所以若我们这次的营收额没有成长,本部就有可能被总部收回营运权限,所以副理可能是作为救火员而被调来,无论是您的请求还是总部的命令皆是。」本部的营销额是在近几年才开始萎靡不振,为了一个分部而修订经营标准太不合理;但为了一个标准而撤掉一个分部也过于小题大作,所以无论基于本部或是总部的立场,都会希望有人能带动本部的营收问题。 「不过这些也都是我猜的而已啦。」营销数字固然不是假的,但是之后的推估就完全没有实凭,冰块女会来本部的契机亦不可知。 「那换我有问题了,请问准客务部副理,你认为本部濒临结束营运的问题是出在哪?」曾董话锋一转,言词犀利起来,让我有点反应不及。 「各部的相互争夺,且少许部门因恃宠而骄而不负责任。」但事实上最大的问题出在宴会部,掌事的林经理徒有实权没有能力,却倚仗其父是饭店内的董事之一,顺理成章地就取得高层管理干部。 「你可以直接说宴会部。」轻声向我补充,言语间填斥的俐落锋锐又让我无所适从,但这一点,简直和冰块女一模一样。 「您果然知情。」本还猜想曾董已经不参与饭店内部管理,所以才随性问着我,结果从刚刚到现在,他是在考我阿? 「那依吴副理的高见,这个问题该如何解决呢?」挑了下眉,曾董又加深了嘴上的微笑,接着又继续问着我。 「擒贼先擒王囉,饭店的经营操作还是得相互配合,儘管对应到事实会沦为空谈。」宴会部的问题再继续放下去,本部被收回经营权是迟早的事,但如果顺利解决这件事的话……我说不定还有机会被调派到总部呢。 「我终于明白步嵐那孩子为什么会这么看好你了,以前怎么都没发现你这么恐怖呢。」眼睛回復平时大小,曾董将手边的咖啡一饮而尽,又替自己续了一杯,接着拿起刚刚随手一放的杂志又开始阅读,彷彿刚刚我们从未谈论什么。 「过奖。」整了整手中文件,我起身,是该走了。 「有空欢迎随时过来,我会随时备好茶的。」关上门的前一秒,曾董才又开口说出最后一句。 「那我就先谢谢曾董了。」未完全闔上的门缝仅容曾董翻阅杂志的身影,我忽然觉得,对于我所认识的曾董,比之和蔼、犀利、深不可测,他其实更适合以寂寞来形容。 刚出曾董办公室,我就在走廊转角遇上刚刚谈话的主角──林经理,呿,看到我连理都不理,真够让人不爽。 「喔唷,这不是鼎鼎大名的林经理吗?」掬了抹笑,既然他不屑,那我主动不就得了? 「我还以为是谁呢,这不是因为梁副理离开所以顺势上位的吴副理吗?要不是有人事先帮你铺好路,你一辈子都升不了职吧?」哼了一气,林经理向我撇了一斜眼,言语中的嘲讽毫不掩饰,殊不知我在打招呼的同时,早就切下了录音,这么好拐话的人不好好拐一下,太对不起我套话天赋了。 「林经理真是慧眼如炬,这都被你看出来了,不过相较于林经理我还是小巫见大巫吧,等了近六年才有这么一次机会,哪像林经理阿,一上任就是从主任做起。」一经刺激,林经理脸色泛青,想遮都遮不住,看来他也挺辛苦的,应该很多人都拿这点作为间聊话题被他发现吧。 「吴肆呈你什么意思?我是看在你刚升任的份上给你三分顏面,想不到你就得寸进尺啦?信不信我告你毁谤!」听了差点笑出声来,三分顏面就是这样狗嘴不吐象牙,谁敢奢望那收回的七分附加之后会有多好听。 「唉唷,这是何必呢,没有证据的就别含血喷人嘛,何况,我还真不知道到底是谁要告谁毁谤?我记得林经理也曾说过我的坏话不是?」就你这货还想告我,连保身哥一半的法律知识都不到,张口闭口就是无效发言,也难怪上次会被冰块女轰得无地自容。 「胡说八道,你有什么证据?」林经理马上辩驳,又一个挖地自掘,我拿出手机播着上次保身哥传给我的档案,当时本来以为他拍的是我的蠢样,可一看是音讯档就知道我错怪他了,里面是冰块女跟林经理的完整对话,看来保身哥那时应该是跟我同一时间出现在走廊。 『不是吧?您难道不知道您部门的吴肆呈最会惹祸了……』 清晰的声音自手机传出,让我不得不佩服科技的发达,而此时的林经理更是整脸惨白的对着我。 「你、你怎么……该死!快点给我删掉,小心我告你侵害隐私!」因应威胁得要助长声势而指向我的手正在颤抖,比之胁迫,更像是隐性疾病復发。 「唉,就跟林经理说,告人要先有证据,不然律师和法官是很忙的,你不要妨害他们自由嘛……」我叹了口气,收回手机,这个人怎么都这么不体恤他人呢。 「如果林经理明年能够为宴会部招揽到五百场并且每场均超过五十桌的宴会订席,我可以考虑删掉音档。」说完后,我忍不住在心中偷笑,如果他真的达到这个目标的话,我也只是不拿这个做把柄而已,难得冰块女帅气的帮我说话,我怎么可能删。 「你卑鄙!」原先指着我的手改以握拳,恩,这样的确有气势多了,但咬牙切齿的模样又让我在心中偷笑了几声。 「但你小人,所以我们两个,刚好。」我先以手指了林经理,然后指着自己又将手划向了他。 「你!」 「好了,我得先去整理文件了,林经理走好,然后眼睛真的不用瞪那么大,别人看到还会以为您甲状腺肿大呢,身体要保重,别太累了。」我拍了拍林经理的肩,接着便走开了,不理会林经理后来又说了什么,不行了,林经理气急败坏的表情实在太有趣了,再不走憋笑真的会破功。 11-3(完) 打开了原先冰块女的办公室,空间里似乎还飘着冰块女的香气,终于,像最初期望的一样,我,升上了客务部副理。 可是,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偌大的办公室反而让更我感到空虚。 冰块女曾用过的办公桌、书柜、沙发……明明这一切我都曾看着她使用过,可现在属于她的东西全都不在了,却让人错觉她从未来过。 来得突然,走得乾净,冰块女,就说你残忍吧! 无端端闯入我的生活;夺取我本该获得的东西;然后又在无声无息中改变我之后,就这样不留痕跡的离开,就只叫我得相信她! 好险我这个人不怎么聪明,所以……我相信她,一定会回来。 「让我们现在来恭喜保身哥在今天正式晋升为大厅副理!」红酒杯相互聚拢,碰撞出乓鏘清脆声响,我和保身哥在办公室内举瓶庆祝,我提起酒杯一饮而尽,继我升上客务部副理两年后,他也终于熬出头,成为了大厅副理。 但老实说,即使我们有任何一方没有赌对,也没有任何实权或办法能够做到折销薪资与抵扣休假这两项,这两个项目要核准还得通过人事部那关,没那么容易。 浅嚐两杯,保身哥即接到吝嗇姐的电话,向着我笑了一下,我便明白他的用意,挥着手说了句路上小心我们便分道扬鑣。 两年前与保身哥在电话里赌约的最后结果是歷经他鍥而不捨地追求,终于在上个月跟吝嗇姊求婚成功,而我则是两年间跟冰块女维持着天天视讯的远距恋情,所以我的梦幻假期没被打扰,而保身哥的薪水同样也没被剥削。 儘管保身哥与吝嗇姊两人情投意合,但婚礼的筹备上两人居然有志一同要跟我的一起办理,吝嗇姊的想法我不清楚,但保身哥多半是为了攅钱而顺手把我给拖了下水吧。 走出饭店,晃过人满为患的市集,还奇怪为什么人会忽然变多,下一秒我就想起今天正是平安夜。 可想而知,穿越市集即会遭遇大批闪光弹袭击,但偏偏这又是最近的路,稍微思忖一下,我还是决定走入市集,闪光弹再闪,是市集也总有鲁蛋吧,我就不信以数量单身狗会比较吃亏。 可一入市集我却发现我错了,在圣诞节这种节日单身狗怎么会出来自取其辱,路上每看到十个人就有五对是情侣,单身狗势单力薄,就算散出怨气也只有被闪光弹净化的份,无奈之下我只好咬紧牙关,快速横越市集,却仍因为闪耀着盈盈光辉的圣诞树而驻足。 虽然我的年龄早已认清世上并无圣诞老人会看在我天真无邪纯良无害的份上而发送礼物,但如果能够心想事成的话,多施予一次信任也无妨。 ──圣诞老人阿,如果可以的话,请你把冰块女送回来给我。 闭上眼睛,我虔诚地对着圣诞树许愿,儘管我根本连圣诞袜都没准备,如果圣诞老人不介意的话,脚上的黑袜我倒是可以马上献上一只。 儘管天天跟冰块女维持联系,可每天谈话的时间均不超过半小时,即便我想说的话有千句百句,区区半小时能说的话也就仅有几句,对我来说,说再多话好像都还不够。 偶尔日常会遇上比较棘手的难题,我幻想着如果自己是冰块女时会如何处理,有时候甚至能想到感觉她就在我旁边,可是睁开眼,我仍旧是独自一人。 手插口袋,再没几步就能回到家,刚刚应该选择坐几站捷运的,怎么会忽然异想天开要走回家,冷风颼颼,将我的脸吹得凝结定型,连一个笑都是勉为其难,好险在办公室有喝了些酒,才没冷得瑟瑟发抖。 些微的酒精在脑袋发酵,视线所及变得模糊,是酒精忽然发威,还是刚刚才察觉到头昏脑胀我早已无法分清,只知道再走几步就有床可以躺了。 天不从人愿,脚步一个踉蹌,我趋身直往前撞,更惨的是,我前方恰巧就站着一个人,糊里糊涂就直接将人撞倒在地。 「对、对不起,我喝了点酒,头有点晕,真的不是故意的,拜託不要告我性骚扰。」对方身上淡淡的香水已表清她的性别,清淡的花果香气往我鼻腔薰窜,我狼狈地撑起身体,试着先爬起来,该死,怎么刚好是女性,要是被误会我跳到黄河也洗不清阿。 「好久不见了,吴肆呈,原来你都这样跟人打招呼吗?」视线依旧朦胧,却也因此衬出耳里的清晰,熟悉的嗓音淌入左胸,眼睛流出的泪便烫上冻僵的脸庞,是冰块女的声音。 愿望,真的实现了呢。 我想摸着她的脸;我想问问她这两年过得好吗;我想把她抱着怀里;我想对她说好多话,我想……我好想…… 可是,接下来眼前一黑,深不见底的昏暗向我袭来,儘管我奋力挣扎,却感觉全身无法动弹,只能任由自己沉溺于眼前的深闇。 耳边还听得见一些凌乱不齐的音节,但所有声音渐渐融在一起,听不清说了些什么,也分不出来到底是谁的声音,是冰块女说了些什么吗? 我好想知道。 睁开眼,沉重疲惫的身躯没让我马上起身,望着熟悉的天花板,我叹了一口气,原来是梦。 感触太过真实,我还真的以为冰块女回来了,结果只是自己的痴心妄想,不自觉侧转以紓解身体上的痠痛,却看到枕边放着我平时洗脸用的毛巾。 毛巾怎么会在这里? 见毛巾周边的床垫顏色明显较深,我将毛巾拿了起来,果然是湿的,难道我梦游梦到把床当作是洗手台了吗? 不禁笑了起来,是我最近把自己逼得太紧了吗,居然已经出现梦游的徵状了。 将身体撑起,我准备下床,却发现有人趴在床边睡着,波浪般的棕茶色的发丝像被毯般披散在背,颈上围巾其中一股落在我的棉被上,绣在纯白色调边际上的青灰字样已说明围巾的主人是谁。 下意识屏住呼吸,好希望时间就这样一直停着,是梦也好现实也罢,这样她就会一直陪在我身边。 i'myours. 这是我当年亲手绣在送给冰块女围巾上的字,拥有这条围巾的唯有一人。 扬起嘴角,似乎有什么裹上心头,感觉全身暖得柔软炙热,将手伸向冰块女顺了顺她的头,她马上将头猛力一抬,微瞇的眼和轻噘的嘴跟着脸一起转向我,突然又睁大了眼,以手拨去我的瀏海朝额顶一覆,接着另一手跟着抚上她的额头,最后放松般的吐了一口气。 「好险,退烧了。」 「恩?」愣了下,我发烧了?难怪感觉身体莫名沉重,原来是感冒了。 额上忽被偷袭,冰块女以指尖施以一弹,清脆声响连同疼痛一起感受,我连忙抚上额间,来不及喊疼。 「多大的人都还不懂得照顾自己,感冒是不会去看医生吗?」冰块女瞪着我,拧着眉间,冷肃表情之下却是对我的关心,不知怎么,仅是知晓这点就让我想笑,还差点笑出声来。 「对不起。」以大拇指揉平她的眉心,我说着,但毫无悔改之心,一个感冒能换得她的悉心关照,怎么看都划算。 「你还笑!你发烧到三十九……」嘴边的弧度将我出卖,冰块女眉头又皱了起来,这次我轻轻的将吻印上,斥着怒气的嘴霎然凝止,我看到她不知所措地望向我。 「圣诞节快乐,谢谢你回到我身边。」想问的想说的还有很多,不过,这些就以后再说吧,现在我只想享受她在我身边的每分每秒。 圣诞老人,今年所收到的礼物,真的是有史以来我收过最棒的了。 不过,如果我现在去买圣诞袜的话,能跟你预支下一个圣诞礼物吗? 我希望,眼前这个人,能够永远待在我的身边。 旧版时序 一、冰块女出场 二、馥凝厅布置→肆呈曾大为初次会谈 三、过肩摔→肆呈取得保身哥录音→贴贴布 四、肆帮金牙送枕头→金牙餐厅闹事(新版新增冰块女侍酒师资格) 五、肆外洩保身哥录音(刻意)→肆回冰家拿西装(以为冰当他炮友)→遇到张嫂,看到冰高中毕册 六、lynn初登场(旧版为lynn出场引起员工骚动,冰块女驱散员工后与lynn有一小段斗嘴片段,且旧版的lynn仍旧还在初恋还是最好的认知,觉得自己真的喜欢的只有肆)→lynn指使肆帮她拿行李→肆送完l跟冰块女回报后言谈间收到冰若有似无的告白 七、肆因无客诉无事可做→冰带肆回显京演讲→两人参与棒球友谊赛 八、因冰块女脚受伤肆带冰回肆家且亲自下厨→肆回饭店(此时就怀疑自己是不是金牙口中的那个人,但无证据),遇见保身哥→收到lynn喜帖→肆跟保身哥说起与lynn的过往 九、肆与保身哥决定谁付帐之掷钞票→肆回饭店上班巧遇冰块女与lynn于馥凝厅讨论布置→肆与lynn预演红毯情形 十、肆go棒球场打球散心→冰帮肆送公事包→冰肆第一次亲密接触 十一、肆问起冰找到棒球场的目的→冰推託欠肆饭→冰肆go饭店铁板烧(第二次亲密接触),此时肆呈已认定自己就是冰提起的「那个人」强吻冰→保肆公务房谈天(这边保身哥被打得原因是拿鑽戒直接跟吝嗇姊求婚)→肆去找冰块女商议私奔环节且冰同意协助(这边的肆真的有问过冰牛肉如何处理) 十二、lynn婚礼乐队因故延宕,冰让肆趁机带lynn私奔(这边骆川邶角色是一个暗恋冰且肆一见就知骆喜欢冰的跟肆同大学的学长,且被金牙误导致使肆呈认为骆才是冰口中的「那个人」)→肆依约带lynn私奔(假借私奔名义使嘴砲之实,让lynn知道她喜欢的是新郎后带回馥凝厅)→肆成为婚礼主婚人→主持完下台跟高中同学吃东西,且还带冰跟高中同学一起吃办桌→冰跟骆有约先行离席→肆高中同学认出冰→肆想起冰高中模样→肆翻高中纪念册得知冰就是九一→肆回显京回忆与冰的过往被彦恩小呛 十三、肆回饭店先遇到lynn老公(原先lynn老公也以为l真的喜欢的是肆,所以乐队会延后也是l老公做的球后被肆嘴砲开导)→肆开导l老公后恰巧在顶楼遇到lynn(肆拆穿lynn不是九一,且lynn坦然说出自己的心情)→肆保相谈(讨论肆在l婚礼上表现且后保呛肆不是冰的菜)→决定牛肉拿来办冰的欢迎会 十四、肆单独约冰参加欢迎会,冰一直拿藉口推託(肆第二次强吻冰)→冰如约参加欢迎会后因肆告白跑顶楼→肆把冰捡回冰家→高群会→肆忽然意识到冰的到来过于突然→肆因为冰找吝嗇姐聊天得之冰是吝的前辈→肆计画找曾董谈后在员餐遇到mike(这边有说明mike之所以在冰肆去吃铁板烧服务时显得特别紧张是因为m为冰的铁粉) 十五、冰呛宴会部林经理→肆找曾董谈冰职调本部原因(这里曾董透露肆当初被错分至客务部是出自冰的意思) 十六、肆借帮忙整理高群会资料约冰晚餐(旧版这里是肆与冰情感大爆发,肆无法释怀冰不跟自己坦承冰是肆高中同学与九一与冰让肆进客务部(如若肆不进客务部就无法顺利进到饭店,但这对肆来说是走后门),后冰坦承后肆释怀)→肆前往曾董提及的咖啡馆拿取咖啡豆 十七、后续剧情新旧版差异不大。 新版时序 *有部分修改or情节挪用移转或新增的设定 **为合理旧剧情衍生的新剧情 ***几乎等同新剧情 一、冰块女出场 二、馥凝厅布置→肆呈曾大为初次会谈 三、过肩摔→肆呈取得保身哥录音→贴贴布 四、肆帮金牙送枕头→金牙餐厅闹事(新版新增冰块女侍酒师资格) (以上均无大变动) 五、肆外洩保身哥录音(无意)→肆回冰家拿西装(肆以为冰怀孕)→遇到张嫂,看到冰高中毕册→保身哥能得知肆跟张嫂剧情为冰上课影片之应用(旧版肆求婚影片为冰上传至社团) ——肆零客诉致使冰带肆回显京与前女友初登场时序对调→前女友英文名由liggie改为lynn *六、肆因无客诉无事可做→冰带肆回显京演讲→两人参与棒球友谊赛 *七、因冰块女脚受伤肆带冰回肆家且亲自下厨→肆回饭店(删除肆怀疑自己是不是金牙口中的那个人),遇见保身哥→收到lynn喜帖→肆跟保身哥说起与lynn的过往 *八、lynn初登场(因为lynn出场引起员工骚动,删除冰块女与lynn有一小段斗嘴片段,且新版冰块女早就知道lynn的到来)→冰指使肆帮她拿行李(旧版是lynn指定) **九、新增肆对图书馆女孩的回忆(旧版没有)→肆被老妈叫回家→因老妈之口肆认为l并非真心想结婚(旧版没有这段)→l及冰会议室对谈(旧版没有这段) 十、肆go棒球场打球散心→冰帮肆送公事包→冰肆第一次亲密接触→*肆收到冰若有似无的告白→*新增图书馆女孩的回忆(旧版没有) 十一、肆回饭店上班巧遇冰块女与lynn于馥凝厅讨论布置→肆与lynn预演红毯情形→*肆忘了拿钥匙(旧版没有这段)后冰帮肆拿钥匙→*肆追问冰喜欢自己的原因(旧版没有这段)→冰推託自己帮肆拿钥匙是因为欠肆饭→*冰肆go饭店铁板烧(第二次亲密接触,新增肆问冰为何与lynn相识,并误会冰口中的那个人是l之老公) 十二、保肆公务房谈天(删除保身哥拿鑽戒直接跟吝嗇姊求婚之剧情)→删除肆去找冰块女商议私奔环节→*实习生面试桥段(旧版没有)→肆察觉冰的到来不寻常→骆入住(原先是暗恋冰的f大学长,后设定与l的未婚夫身分合併)→让肆以为冰喜欢的是骆 *十三、肆与曾董会谈(肆想知道冰调派本部的真相)*新增苹果梨子故事,删掉暗示肆是因冰而录取之剧情→*新增冰与骆讨论婚礼事宜被肆打断(旧版没有)→*新增骆委託肆担任婚礼主持人(旧版没有) 十四、*肆藉彩排婚礼假意带l逃跑(旧版婚礼当天逃跑)→婚礼当天新增冰场佈细项→*删除肆冰与高中同学同桌吃办桌桥段→*肆结束l婚礼至员餐巧遇mike(原肆m对话主旨在于冰在法国的优良事蹟,新版为肆与m聊天让肆突破盲点认知到冰口中的那个人,有可能是自己)→新增肆进冰办公室送资料察觉冰的字跡眼熟→肆回老家查找高中毕册→*新增肆陪肆妈吃芭乐兼看剧的剧情 十五、肆因曾董去咖啡厅→*修改旧版肆与黎的对话,旧版为肆与黎单独对话;新版张嫂在对话也参了一脚→保肆对谈(谈论肆婚礼表现)→决定办法聚餐(原名义为冰欢迎会)→客务部聚餐肆告白 十六、***肆送冰go汽旅(旧版为肆送冰go冰家)~冰酒醉误以为在做心理诊疗都是新打的→冰肆吃早餐→高群会→冰林走廊对呛(对话内容微修) 十七、肆约冰晚餐(旧版肆这边情绪大爆发,新版对话方向因前一段修改新增谈话方向)→棒球赛→后续剧情修改新旧版修改差异之外无过多变化。 新版修稿后感言 旧版字数175156→新版字数160692 某些情节时序对调或乱调: 纯粹是觉得旧版的剧情线和亲密线几乎都黏在一起,就会变成走剧情时走剧情,走亲密就狂走亲密,后面就把这现象做一个调整,让整体看起来比较平均。 原肆为故意洩漏录音,后改为无意: 当时设计保身哥录音外洩,纯粹是因为恶搞,只想要好笑,后来考虑合理度所以就改为因为事故所以不小心外洩 前女友英文名liggie→lynn: 当时确定了前女友的本名,本来想要取一个贴近本名的英文名字,但后来发现这个名字很绕而且有点难发音,最关键的原因是它好佔字数 前女友个性(原依旧对肆呈旧情难忘,只因某些原因同意嫁给富二代)→(新版表面对肆旧情难忘): 原本想设计一个贪心女配,对肆呈念旧,可是又无法捨弃现有的新郎,然后就连她一开始能跟肆呈交往都不是她的功劳 但她的人设被我搞得很失败,旧版大概在我修被捡第二、三次的时候被我硬掰成前女友只是一时想不通自己喜欢谁而已,可因为我不知道为什么,旧版硬是加了个肆呈同意与前女友私奔(假意),只为了试探冰块女的感情及他的确曾经喜欢过前女友,而且在前几次的版本还白目到请冰块女帮他跟前女友私奔(只是为了看冰块女反应) 可后来修改了很久,都还是让我觉得肆呈这个设定超级渣。 虽然肆呈很二,可是在这篇里面还算得上是聪明人,如果把肆呈同意前女友私奔这块弄不好很奇怪,因为他不算笨,所以在他同意前女友私奔之下会有很多种潜剧情 后来就觉得把前女友设定成一个助攻角色好像比较好,所以就朝这个方向去合理化 骆川邶角色变换: 肆呈有前女友,冰块女有个暗恋她n年的学长不为过吧,所以骆川邶这个角色就被创造出来了,可是枇杷膏的剧情就是误导肆呈以为冰块女长年喜欢的人不是他而已,跟前女友老公的功用差不多,就是因为剧情所以来串场的,枇杷膏有帮他取绰号,所以比较有存在感,但前女友的老公创出来就真的很鸡肋,所以就把这两个角色合併了 原聚餐后肆送冰块女回冰家,后送汽车旅馆: 旧版当时只是因为肆呈已经去过冰块女家,而且以当时的情况,带冰块女回家是最好的选择,可是整个剧情连下来就会变成肆呈未经主人同意便用钥匙私闯民宅,要不是因为冰块女喜欢肆呈,这个思考回路不是很犯罪吗!所以就改了。 喔对,原先的剧情,肆呈还有动用到冰块女的厨房,恩,要不是冰块女喜欢他,就是一个很细思极恐的人设呢。(笑) 整体大修的结构比较考量到剧情的合理度而修,但还是有很多地方似乎是我没解释到的,但,没解释到的我决定全、部、丢、番、外、喔耶~~~ 以下开放几则我在写时很想写却又不能写的ng片段: 原文: 「冷了,会感冒。」她动作很轻,额间就像被羽毛拂过一样柔缓,一丝不苟的神情直到将我脸上的汗拂尽才漾起了一抹揉有自豪的笑。 但我想写的是: 「冷了,会感冒。」她动作很轻,额间就像被羽毛拂过一样柔缓,我感觉我对她而言就像一尊装饰品,需得小心翼翼,稍有不慎就会全盘崩解。 好吧,我承认我脑中刚刚浮现的画面是家具店阿婆拿着鸡毛撢子撢着大理石椅上的灰尘。 原文: 「误会?你都承认了我还误会?」再往保身哥丢了颗抱枕,同时也暗骂自己总是学不会教训,酒后误事的例子有了上次冰块女替我捡(收)尸的经验还不够惨痛吗? 但我想写的是: 「误会?你都承认了我还误会?」再往保身哥丢了颗抱枕,同时也暗骂自己总是学不会教训,酒后误事的例子有了上次冰块女替我捡(收)尸的经验还不够惨痛吗? 我这该死的、无处安放的,魅力阿~~~~ 其实新旧版在修稿的时候还有一个重点,因为肆呈和冰块女都在做服务业,所以想当然情绪智商超高,所以在旧版为了呈现他们的高情商,所以很多该有情绪的桥段我往往都是用隐忍去处理,这一点在新版针对性地修改,虽然是高情商,但有些情绪忍得太厉害,给我的感觉就比较让我感觉到两人可能不是那么在意对方。 也互相强调了肆呈和冰块女为什么会喜欢对方的点,在旧版,因为第一人称,而冰块女的设定,其实要让读者觉得肆呈喜欢冰块女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可是相对来说,我在检稿的时候,很难去感受到为什么冰块女会喜欢肆呈,也有很多读者跟我反应,其实不太能看到冰块女的面相,而因为冰块女在故事的设定有亚斯症,所以要她很清楚的去表达其实也是一个难题。 然后就是一个死坑(跪) 后来修稿我自己就去抓了两个人互相吸引的点。 肆呈喜欢上冰块女两次:一次源于高中对于冰块女举止投注的好感,而第二次,则是在冰块女面前,他可以做真正的自己。 而冰块女在我的设定一直都是喜欢肆呈的,有两点是因为肆呈高中排除眾议毫无依据地就相信她,在肆呈面前,她可以不用顾忌其他人的言论而去想怎么让自己不要被人误会,二则是肆呈高中的形象是冰块女最想成为的模样,所以从高中开始,肆呈就像冰块女的榜样,一步步引领冰块女成为现在的模样。 新版中我最喜欢的剧情是冰块女喝醉被肆呈心理诊疗(偽)的片段。 对我来说,冰块女最放松的时刻并不是跟四成单独相处的时候,对她来说,最放松的时刻应该是她在接受诊疗的时候,跟肆呈单独相处反而她会比较紧张,所以在表达上有时候会有点无法正确表达自己的心情,而肆呈站在第三者的角度去看,也不会觉得是冰块女为了同情他的片面之词。 喔我也超爱冰块女跟前女友核对菜单的桥段,至于为什么会超爱的原因,我们番外见。 ps.番外内容只有实体书限定喔喔喔喔喔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