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大宋有靠山》 第一章 穿越败家子 南宋绍兴十四年,皇都临安城出了一件大事。普安郡王赵瑗,和宰相府朱胜非的小公子下棋的时候。两个少年起了争执,少年心性使得二人越吵越凶,恼怒之下,普安郡王赵瑗抄起桌子上的棋盘,一棋盘把朱小青给拍死了。 赵瑗是谁?绍兴三十年立为皇子,改名赵玮。绍兴三十二年,赵玮被立为皇太子,改名为赵眘。六月,赵构御笔,赐赵昚的字为元永,以“倦勤”而想多休养为由,传位给赵昚,是为宋孝宗。 这么一个未来的皇帝,居然因为下棋起了争执,失手把前任宰相朱胜非的儿子给拍死了。一时间,满朝大哗。赵瑗吓得躲在了宫中惶惶不可终日,而朱府,已经在准备朱小青的后事了。 朱小青缓缓地睁开了眼,看着眼前的古色古香,身边一个个陌生的古人面孔,不会是穿越了吧? 纷乱的思绪纷沓至来,他的脑袋一痛,属于这个身体的记忆和自己的大脑重合起来。果然,真的是穿越了。 朱小青的思维飞速运转,现在是南宋绍兴十四年,这是一个强敌环伺风雨飘摇的时代。风波亭的岳飞含冤惨死,朝中奸臣当道。未来的孝宗皇帝,一棋盘把自己给拍死了…… “活、活了,小衙内活了!”狄秀儿兴奋的大叫大嚷。 而旁边的人,则吓得面如土色,双腿如筛糠。怎么看,这都不像是复活,而是诈尸了。众人想逃,可双腿如同灌了铅一般,寸步难行。 只有朱胜非激动的扑过去,一把抓住了他:“青儿,你、你没死!” 朱小青犹自有些茫然,轻轻的叫了声:“爹。” 这一声“爹”一说出口,众人登时由恐惧转为震惊。诈尸是不会说话的,这人当真是复活了? “小衙内,您看看我,看看还认得小人么?”狄秀儿跟着比谁都兴奋的扑了过来,激动的涕泪横流。身为小衙内的狗腿子,自己就是朱小青的影子一般。若是主人没了,他这个狗腿子活着还有什么意味。 “秀儿,是你么?”朱小青的眼神中渐渐地有了烟火气息,他在慢慢恢复,毕竟这个身体还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 “是我是我,小衙内还记得我,我是秀儿。”狄秀儿狗一般的点着头,哭了。 同样在朱府做丫鬟的狄秀儿的妹妹,两眼红肿的端着一个水盆走进了客厅,当她看到已经坐起来的朱小青的时候,‘咣当’一声,水盆掉在了地上…… “花儿,来让本小爷过来给你检查身体啊。”朱小青冲她招了招手。 狄花儿花容失色的退了一步,小衙内,还真的复活了。这猥琐的表情,这夸张的语气,不是他又是谁。明明长着一张英俊的脸,偏偏要做一个大混蛋。 宫里来的太医们顷刻间忙碌了起来,他们把脉的把脉,施针的施针。当了半辈子的御医,第一次见这种奇怪的病症,此人明明已经没了气息,脉搏都不跳了,居然奇迹般地痊愈了。 看着太医手里明晃晃的银针,打小就怕针的朱小青大怒:“滚一边去,你个王八蛋庸医,想扎死我啊!老子我来到这世上是大有作为、准备干一番大事业的。奸臣昏官、蛮夷宵小,遇到我朱小青算他们这辈子倒了大霉。什么蒙古女真,什么西夏吐蕃。有我在,大宋朝无人敢惹!” 在自己老爹面前自称老子,几个太医面面相觑,这朱衙内疯了吧,怎么除了骂人就是满嘴听不懂的胡话? 为了不让人识破自己庸医的身份,在给朱小青诊治完了以后。几个太医围坐在一起窃窃私语,他们得出了一个共同的结论,朱衙内的病是阳狂病。 何谓阳狂病,就是属于精神病的范畴。此病随时都有发作的可能,一旦发作就会胡言乱语,行事不能以常理度之。阳狂症,骂人不避亲疏,越墙上屋,登高而歌,夜间不寐。可用瓷针于曲池穴旁静脉放血,可至病人出汗或呕吐,或二便下血。 再用犀角一钱,川连一钱,石菖蒲二钱,茯神二钱半,远志肉二钱,炒枣仁二钱,川贝母一钱,广陈皮三钱,川军六钱,芒硝三钱,水煎服。 几个太医给写了药方,叮嘱朱胜非:“相爷,照着这个方子抓药。小衙内不肯施针,我等也是无法可施。不过仁宗年间八贤王得过此症,后痊愈。能不能治好,那就要看小衙内肯不肯配合了。” 大喜过望的朱胜非看着儿子,满眼的疼爱:“青儿听话,咱们扎几针先。曲池穴旁、放血。” “你有病,你全家才有病!我不扎针,谁敢给我扎针我打死他个王八蛋!我也不喝药,谁爱喝谁喝。你们几个庸医,信不信我弄死你!”还过魂儿来的朱小青立刻生龙活虎了起来,他跳着脚指着几个太医就骂,拉都拉不住。 既然穿越过来了。朱小青必须装的和原来身体性格一样。否则引起这几个庸医的疑心,再给自己胡乱扎针,或者喂一些乱七八糟的草药,那可真是要命了。 太医们避之唯恐不及,他们给开了药方,慌忙对着朱胜非躬身告辞。这个朱衙内的名声他们是略有耳闻的,临安城的大祸害一个,这种人还是远离之为妙。 太医们逃也似的离开了朱府,朱小青犹自在后面骂骂咧咧…… “秀儿,随我上街。” 朱小青带着狄秀儿上了街,街道上熙熙攘攘,叫卖声、讨价声不绝于耳。然后,前面一阵吵闹声吸引了他。 旁边几个人在窃窃私语:“看到没有,万俟相公府上的管事又在欺负百姓了。” “万俟相公,哪个万俟相公?” “就是害死岳元帅那个万俟卨,此人诬陷岳元帅谋反,和秦桧秦相公二人如今是权倾朝野。” “嘘,小点声、别说了,当心隔墙有耳。唉,咱们一个平头百姓,还是少管闲事,快走吧。” 朱小青背着手,看着这几个人吓得仓皇逃走。他走上前去,只见一个大腹便便的家丁,正拿着鞭子抽打一个无辜的路人。 第二章 败家进行时 那家丁叫万俟文老,平日就是个狗仗人势的东西。奇怪的是这个路人竟然根本不知道反抗,万俟文老一鞭鞭的抽在那人身上,一边骂骂咧咧:“瞎了你的狗眼,竟然敢挡老子的去路。没看到老子过来了,你个狗东西还不让道!” “怎么回事?”朱小青转头问身边的人。 那人低声道:“万俟府上管事来的时候,这人没有及时的让开路。这不,就挨了打。” “这狗娘养的,也太无法无天了吧!”朱小青高声骂了一句。 朱小青故意骂的声音很大,这引起了万俟文老的主意。他大怒的收起鞭子正要寻找肇事者的时候,突然发现了朱小青。 万俟文老狗一样的跑过来,满脸堆笑:“我当是谁,原来是朱小衙内。这狗娘养的就是无法无天,欠管教。” “我说的是你。”朱小青指着万俟文老的鼻子。 笑容在万俟文老的脸上僵住了,朱小青毫不客气的抢过他手里的鞭子,对着万俟文老就是一鞭子。 “噢!”的一声,万俟文老杀猪一样鬼叫起来:“你、你敢打我?” “你个狗娘养的无法无天,欠管教,老子替万俟相公教训教训你个王八蛋!让你尝尝这挨鞭子的滋味,看你还敢不敢狗仗人势。”朱小青一边抽着他,一边骂着。 万俟文老疼的满地打滚,围观的众人震惊的看着。这人不要命了,竟然连万俟相公府上的管事也敢打。 认识的人,心中无不拍手称快。这不是朱相公府上那个败家子么,他竟然和万俟相公府上的人打起来了。大水冲了龙王庙么这不是。 万俟文老被抽得满地找牙,不住告饶:“小衙内饶命,小衙内饶命,别、别打了。” 朱小青扔掉了鞭子,走到适才挨打那人身边:“他打你,你为什么不躲。” 那人衣衫破烂,双手抱头:“他是相公府上的富贵人,小人贱人贱命,是小人该打。” 朱小青倒吸一口凉气,这个世道这是怎么了。打人者不分青红皂白,挨打者逆来顺受。甚至,他认为自己就该挨打,因为他是个贱民,好像一切都是天公地道一般。 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世道…… “小衙内,咱们快走吧。”狄秀儿知道闯了大祸,慌忙拉着朱小青就要走。 趴在地上呻吟着的万俟文老,恶狠狠的瞪着他:“小衙内,你等着,我家相公不会放过你的。” 朱小青又举起鞭子:“你个王八蛋,还敢叫板!” 狄秀儿死死的拉住他:“小衙内、小衙内别打了……” 狄秀儿拉着朱小青离开了这里,他不怕万俟卨的报复。因为朱小青心中早有应对之策,即便是万俟卨找到自己头上来,他也不怕。再说,冲着自己老爹的面子,万俟卨也不好发作。毕竟,老爹朱胜非可是救驾有功,挽江山社稷与危难的人。当年苗刘兵变,逼迫皇帝赵构退位。是老爹朱胜非巧使妙计,成功的引韩世忠等勤王师入京,赵构复辟…… 寸土寸金的临安城御街首段,一处气派的府邸映入眼前。门口两个家丁青衣小帽、昂首叉腰,二人自觉做了这座府邸的家丁,比那些南来北往的贱民们高上了一个阶级。什么叫狗仗人势,在他们身上得到了完美的体现。 府邸上面,写着‘朱府’两个朱漆大字。临安城的人都知道,这是曾经的当朝宰相,朱胜非朱相公的家。只是,这个家也和这繁华的临安城一样,看起来金玉其外实则败絮其中。 穿越过来的朱小青,阳狂症的症状愈发的明显了。骂人不避老爹,在家翻墙上屋,站在房顶登高而歌,唱的是咱们的老百姓,今儿个真高兴……至于夜间不寐,晚上通宵达旦的在书房胡乱鼓捣东西。 史书记载的阳狂症症状,不一而足。 太医来过几次,被朱小青吹胡子瞪眼的骂了回去。朱胜非暗自摇头叹息,罢了,儿子能捡回一条命依然是万幸了。其他的,随他作吧…… “青儿啊,你干嘛去?”朱府内,朱胜非一脸疼爱的看着儿子。 谁知道朱小青双眼一翻:“掷骰子喝花酒去。” 朱胜非一把老骨头禁不住一晃,勉强站住身子:“你,儿啊,咱能不能在家读读圣贤书?” “不能!”朱小青干脆利落的回绝。 “那、掷骰子就掷骰子吧,少赌点钱,咱们家底快没了。”朱胜非几近哀求了。 “切,”朱小青脸上露出一副不屑的表情,招呼他身边的狗腿子狄秀儿:“秀儿,走!” 老来得子的朱胜非,对这个儿子是百般疼爱,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结果,儿子在无限的娇纵中,成了个无恶不作的大祸害。 出去只不到两个时辰,狄秀儿气喘吁吁的跑回来了:“相爷,小衙内输了钱,被赌场的人给扣下了。” 朱胜非叹了口气,从屋里翻箱倒柜的摸出几张银票。想了想,又叹了口气,然后把银票塞给了狄秀儿手里,面色苍凉的摆了摆手。 狄秀儿将银票踹进了怀里,对着朱胜非施了一礼,转身跑去了赌场。 朱小青在赌场赌的天昏地暗,不出意外的,输了个鸟蛋精光的回来了。 到了家,他还不忘一边骂:“秀儿你个王八蛋,若不是你带了晦气给我,我怎会输这许多钱!” 狄秀儿哭丧着脸:“小衙内冤枉啊,小人说押小,您非得要大的。” “你个王八蛋,你还说!”朱小青一边骂着,一抬头:“爹。” 一个败家子的诞生不是一朝一夕,这与父母的溺爱是分不开的。朱胜非在朝中雷厉风行,可面对自己的儿子,实在是太过温柔了些。 朱胜非坐在客厅里他的太师椅上,堂堂一个宰相府,家里已经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了。 他一边敲着桌子,一边试探着说道:“青儿啊,你这隔三差五的就出去输它个几百两。你爹我为官还算清廉,家里实在是没有多少钱拿去让你赌了,咱往后能不能收敛一点。” 朱小青一脸的嚣张,一只脚踩在椅子上大拇指一翘:“老爹真是有见地,所以我这次把以后能输的钱都一起输了,整整两万两。” “什么!”朱胜非只感觉天旋地转,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两万两,咱家哪有那么多钱!” 第三章 金国人 “那我不管,你要是不给我钱,赌场的人可说了,要我一条腿抵账,你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儿子拄着拐棍吧。” “我没你这个儿子!”朱胜非拍案而起。 这是朱胜非对儿子说过的最重的一句话了,两万两,把他朱家卖了怕也凑不出来这么多钱了。 “好啊,你不认我这个儿子更好。咱家这翡翠街不是还有两处铺子么。你把铺子的房契给我,明日我拿去抵押再赌一把或许能翻本。” “你……”朱胜非眼前一黑,再也支持不住,登时晕倒在椅子上。 “爹!”朱小青终于急了。他急,不是因为老爹晕了过去,而是翡翠街那两处铺子的房契,还在他爹手上。 朱家出了这么个玩意儿,造孽啊! “秀儿,赶紧帮我找找,房契我爹放哪儿了?” “……” 范进中举的时候,有句“咦,好了,我中了!”然后就兴奋的疯了。 朱小青没疯,他本身就是阳狂症的人 ,同样也兴奋的喊了句:“咦,好了,找到了。” 他找到的是朱家在翡翠街两处商铺的房契,如今已经是朱家收入的主要来源之一。朱小青随手把房契揣进了怀里,看了一眼晕倒在府厅的老爹朱胜非。 朱小青犹豫了一秒,但仅仅一秒钟后,他便头也不回的踏出了家门。狄秀儿在身后不禁叹了口气,他知道,小衙内这是要拿着地契去赌场翻本。 狄秀儿想去扶起朱胜非,府外响起了朱小青的声音:“秀儿,随我去宝和赌坊。” 朱小青又不是傻子,他为什么要去赌场败家,因为他要布一个很大的局。这是一个强敌环伺风雨飘摇的时代,老爹虽然顶着个宰相的名头,可早已赋闲在家没了职权。况且秦桧对自己的老爹虎视眈眈,朱家其实早已远离了政治中心。 要改变这个时代,还天下百姓一个清平世界,他必须进入大宋朝的权力中心。可在这个乌烟瘴气、奸臣当道的小朝廷,步入仕途是何等的艰难。在这个时代,一尘不染的东西是不存在的,忠心的下场不是被冤杀就是被贬黜。朱小青最敬重的岳飞,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他甚至在后悔,为什么不早一点穿越过来。那样就不会有风波亭,就不会有忠魂冤骨……他会不惜性命的救回岳飞…… 作为一个穿越过来的社会主义大好青年,要想传播正能量核心价值观。唯一的办法就是,假意和奸臣们同流合污,然后伺机而动。 奸臣,大多离不开一个‘贪’字。只要他们敢贪,朱小青就有办法对付他们。不是吹 ,穿越之前的朱小青脑子就是那个时代为数不多的反应较快甚至是过快的一类社会精英,对付这些脑子只有花生米大的贪官来说,游刃有余。 即便是遇到老奸巨猾比如秦桧之辈,朱小青也有办法对付。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在赌坊,有个人就是自己需要利用的对象。这个人能力巨大,若是得他举荐,平步青云不在话下。 宝和赌坊,临安城最大的赌坊之一。位于翡翠巷东首,朱小青带着他的狗腿子狄秀儿又去了。 此时是绍兴十四年,距离岳武穆惨死风波亭不过两年有余。此时的宋金已然议和,朱小青来到宝和赌坊的时候,可惜他要找的人不在,却有个金人也跟着走了进来。 宋人畏惧金人如蛇蝎,在屈辱的南宋王朝,金人使者在临安城飞扬跋扈,官府都不敢招惹。 是以,这金人一来,赌坊的人都避开了一边。就连赌坊的庄家,都畏惧起来。他慌忙吩咐身边的打手:“莫要得罪与他,这俩金人若是赢了钱,打发他们走便是。” 打手点点头,唯有朱小青一脸挑衅的看着对方,没有丝毫的畏惧。 这倒是引起了这个金人的注意,一个头戴毡帽、身着盘领衣,脚踏乌皮靴样貌魁梧的金人汉子,用鼻孔打量着朱小青,一脸的轻蔑。金人的旁边,还跟着一个汉人。由于北宋王朝的覆灭,金国也有不少汉人存在。 这对于作威作福惯了的朱小青是不能忍的,他管你是不是金人不金人:“你瞅啥!” 大概是不屑于和朱小青这样的人一般见识,这名汉子从怀里摸出一沓银票:“我来下注。” 其实这不算叫银票,这东西叫‘见钱关子’。赵构南渡后,四将之一的张俊屯兵于婺州,由于缺乏军费,他主持发行了一种具有汇票性质的“见钱关子“官方凭证。张俊在婺州募集军饷,商人缴纳现钱,换取等值的”见钱关子“。商人们可以在临安的指定机构”榷货务“换取现钱或茶引、盐引。 绍兴六年,朝廷设置“行在交子务“,发行了三十万贯交子后,由于准备金不足,只得把交子改为关子。 看着这么多钱,朱小青眼睛亮了。看起来这两个人像个冤大头,不如找他们赌一把翻翻本钱再说。 “我来和你赌。”同样的,朱小青把自家翡翠巷那两处房契摸了出来,‘啪’的一声,拍在了桌子上。这房契,随时可以去长生库兑换现金的。 大宋朝的长生库,就是后世的当铺性质。 金人看了眼朱小青,这才对他产生了兴趣。他把旁边赌场的庄家一把推开,自己过去抱着蛊子,大大咧咧的把骰子扔进去,稀里哗啦一通乱晃:“押大,还是押小?一千两一注。” 大手笔,赌瘾发作的朱小青舔了舔舌头,一咬牙:“老子喜欢大,押大……” “小衙内,咱们还是算了吧。”狄秀儿一脸惊恐的上来劝道,和金人赌钱,赢了或者输了都不是一件好事。 “滚一边去!”朱小青也把狄秀儿推到了一边。 …… 宝和赌坊的赌客们都停止了各人的赌钱,他们都目不转睛的围在一张赌桌前。因为赌桌上,站着一个纨绔子弟和一个金人打扮的汉子。纨绔子弟身边,堆满了赢来的银票。而那个金人汉子,已经输得满头大汗,就差把裤衩也给搭上了。 说也奇怪,走了狗屎运的朱小青赌运亨通了起来。原本是逢赌必输的他,今日突然如有神助一般大赢特赢,这让他乐不可支哈哈大笑:“秀儿,给老子继续押,再押!” 反观这个金人这边,早已的额头冒汗输得只还剩最后一把了。这次轮到朱小青坐庄,他上上下下前前后后的疯狂摇着蛊子,‘砰’的一声放在了桌子上。那些赌鬼们的眼睛,也随着蛊子落在了桌子上。 第四章 珍珠 大还是小,这是个问题。金人旁边的汉人轻轻的拽了拽他的衣袖:“不行别赌了,这一把再输,咱们就一文钱都没有了。” 跟赌棍们说这些,那简直就是瞎扯淡。金人大喊一声:“大!” 蛊子揭开,一二三点小。 朱小青哈哈大笑:“老子今日鸿运当头,赢回本了。秀儿,收钱。怎么样,你没钱赌了,咱们歇了吧。你若还想再战,改日咱们约个时间。” 这个纨绔子弟确实是赢了不少钱,可也有人担心起来。眼前这个金人会不会输红了眼耍横,毕竟金人是不敢得罪的。 这金人已经没有东西可押了,他身旁的汉人冲他摇了摇头,示意他快走吧。谁知,这金人赌发了性子,他一拍桌子:“你等着!” 一众赌棍们大惊,他们以为这金人要闹事,这少年怕要吃亏了。谁知那金人竟然冲出赌坊外面,把他马车上的东西给搬了进来。 原来,这赌坊外面的马车旁,还站着七八个金人侍卫。这人好像是金国朝廷的官员,当他抱着一个包袱进来的时候,那个汉人大吃一惊:“不行,这、这个东西万万不能赌。” 金人犹豫了一下,好像也有些纠结。可看着朱小青面前堆积如山的银钱,他红眼了。 赌红了眼的赌棍们,变卖妻女的事都干得出来,别说是他拿着个包袱了。朱小青却没有什么兴趣,他冷笑一声:“这是什么东西,别是不值钱的货色,老子可没兴趣和你赌。” 那金人冷笑一声,打开了包袱,取出一只玉盘,再从布袋倒出无数明珠。朱小青斜眼微睨,只见玉盘中上百颗明珠,都有拇指般大小。这些珍珠单就一颗已是稀世之珍,何况百颗。但见珍珠圆润夺目,晶莹柔和,玉盘上竟似笼罩着一层淡淡的虹晕。这满满一袋珍珠,别说是民间,就算是大内皇宫怕也找不出这许多来。 女真族勃兴于今黑龙江、松花江流域及长白山地区。唐朝时称黑水靺鞨,生女真族战士活在黑龙江一带, 以渔猎为生。辽朝统治者长期向女真人索要珍珠和狩猎用的“海东青”,鱼肉女真百姓,终于导致女真族叛乱。直到女真领袖完颜阿骨打称帝建国,国号大金。 在女真部落中,一直有采珠这个行业。即便如此,他们能得到这拇指般大小近百颗的珍珠,也实属难得。 “这些都是稀世珍宝,我拿这个和你赌!” 在金人旁边的那个汉人吓得魂飞魄散,低声叫了一声:“将军。” 金人冷冷的看了这汉人一眼,汉人当下不敢再劝。显然,此人是个位高权重的人物,他冰冷的看着朱小青:“怎么样,你有没有种再和我赌一场。你若是不敢,就把赢我的钱吐出来。” 围观的赌棍们害怕了,有人悄悄的溜走了。剩下几个胆子大的,还在一旁远远的围观着。狗腿子狄秀儿也害怕了起来,他也跟着低声道:“小衙内,咱们还是不赌了吧,把钱还给这、这位将军便是。” 此时若是不赌了,把赢来的钱还给这位金人将军此事也就作罢了。可若是继续赌下去,要么把赢来的钱输回去。要么,再把这袋珍珠赢回来。 这满满一百颗价值连城的珍珠,足够朱小青挥霍一阵子了。可即便是赢了,这也是个烫手的山芋。此人来历不凡,恐会惹出祸端。 换成别人,避之唯恐不及。可他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朱小青,敢和普安郡王赵瑗干架的人,怕你个鸟金人么。 朱小青也是暗自吃了一惊,这人是金国的将军?他带着这么多珠宝,难道是来贿赂某个狗官么。谁有这么大权利,能让金人如此趋之若鹜……难道说是秦相公府上? 一想到秦桧,他咬牙一拍桌子:“赌了!谁反悔,谁是乌龟儿子王八蛋!” “痛快!”这金人将军也是一拍桌子,赌局再次酣畅淋漓起来…… 约莫一个时辰以后,令人震惊的事情再次出现了。大概真如朱小青所言,自己鸿运当头起来。又或者自己掷骰子手法娴熟出众,他几乎都是每押必中。这位金人将军的满满一袋子珍珠,都被朱小青赢了过来。 只有朱小青自己知道,这点掷骰子的小伎俩对他来说轻轻松松。掷骰子,手法和听声辩位非常重要。 围观的赌棍们眼睛直了,此人简直就是赌神在世啊。无论是他自己做庄还是这金人将军做庄,每次赢的几乎都是朱小青。 金人将军额头汗水涔涔而下,旁边那个汉人官员更是面如土色。他俩都非常清楚,一旦这一袋子珍珠输出去,回去就是杀头的罪名。 这金人将军是谁,他就是金主皇帝派到南宋王朝的使者骠骑大将军、安国军节度使乌延和,那个汉人乃是金国通议大夫、行大理少卿孟浩。 《续资治通鉴·宋纪》:绍兴十四年、五月己巳,金主始遣骠骑大将军、安国军节度使乌延和、通议大夫、行大理少卿孟浩来贺天申节,遗上珠一囊,金带一条,衣七对,色绫罗纱縠五百段,马十匹。自是岁如之。 什么意思呢,在绍兴十四年五月十九日这一天,金主皇帝初次派遣骠骑大将军、安国军节度使乌延和、通议大夫、行大理少卿孟浩前来贺喜赵构皇帝生日。赠送给皇帝一袋珍珠、一条金带、衣服七套、彩色绫罗绸缎纱縠五百段,马十匹。从此,每年都这样。 后天就是赵构皇帝的生日了,这些珍珠可是金国皇帝赠送给赵构的生日礼物。而输红眼了的乌延和竟然把这一袋子珍珠,在赌场输给了朱小青。 这事要是传出去,回到金国以后,乌延和与孟浩都是杀头的大罪。 赌场规矩,愿赌服输。即便是心中一万个不服气,可输了就得认。这一点,金人倒是痛快,乌延和一拱手:“厉害,在下佩服!” “将军,咱、咱们回去如何交差啊。”孟浩哭丧着脸说道。 你们怎么交差管老子鸟事,朱小青嘻嘻哈哈,今日还真是鸿运当头。让这俩金贼去贿赂秦桧,还不如自己赢了过来。单单这百十颗珍珠,足以让朱家翻本了。 第五章 冰雪冷元子 这些年朱小青一直败家,一直败家一直爽,正如老爹朱胜非所言,家产已经败的差不多了。有了这袋价值连城的珍珠,又可以大肆挥霍一阵子了。 乌延和同样神情落寞,他可以把这袋珍珠抢回来,谅来这些汉人也不敢声张。可他是乌延和,和别的女真人不一样。他至少是个讲道理的人,输了就是输了,至于回去以后金主会如何处罚,那就听天由命吧。 这乌延和倒是拿得起放得下,输了就是输了,愿赌服输的他并没有找朱小青的麻烦。 “等下,”朱小青突然叫住他:“阁下贵姓?” “好说,在下乌延和,这位是孟浩。”乌延和一拱手。 朱小青只是嘻嘻一笑:“好,我记住你了,下次有机会再来赌一把,随时奉陪!” 这次乌延和没再说话,只是悠悠的朝天叹了口气。下次,下次自己能不能活着都是未知数了,这次南人皇帝生辰,自己代表大金送的礼物被自己在赌场输了。回去金主定会砍了自己的头,旁边孟浩更是面如死灰。他想抢回来,可他了解乌延和的个性,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秀儿,咱们还欠了赌场多少钱?”朱小青问道。 狄秀儿眉花眼笑:“两万一千二百两,小衙内。” “这个,抵数了!”朱小青从袋子里抓了一把珍珠,往桌子上一放,十几颗珍珠滴溜溜的乱转起来。 谁知这赌场的庄家竟然大骇:“小衙内,这、这珠子您还是留着吧。至于欠的赌钱,咱、咱们一笔勾销,您、您老高抬贵手,你和这位金爷赌钱的事,可与小人无关啊。” 原来这赌坊的人是害怕金人,这些金人在京城横行霸道惯了。官府的人都不敢招惹,何况他一个小小的赌坊了。赌坊可以不把朱府的朱小青放在眼里,却不敢得罪这些金人。说白了,金人尤其是金国的使者,就连那大内的皇帝都畏惧三分。 而这个金人将军在此输了一袋价值连城的珍珠,若是秋后算账,他这个赌场还干不干了。至于朱小衙内欠的两万一千两赌债,宁肯不要了也不敢让他拿珍珠抵数。这小子赢了金人的钱,不知道闯下了弥天大祸,竟然还在这沾沾自喜。 “你说的啊,赌钱不用还了,立字据。空口无凭,立字为证。秀儿,拿纸笔来!” 狄秀儿找来一支秃毛笔,没想到这赌场的庄家还真就签字立据了。这让朱小青也是吃了一惊,他们畏惧金人竟然到了如此地步。 朱小青不知道的是,这还算是轻的。上到王公贵族,下至黎民百姓,对于金国的使者都是极其畏惧害怕的。这也造成了金人的傲慢无礼,这些金人使者,甚至明目张胆的瞧不起这些宋人官员。而官员们,还得拼命巴结。 弱国无外交,朝中被主和派操控,又摊上这么一个皇帝,不得不说是这个时代的悲哀。 不过这些,目前都不是朱小青所关心的。他揣着这袋子珠宝,带着狗腿子秀儿离开了宝和赌坊,临安城的繁华依旧,如果没有北方金人铁骑的虎视眈眈,这个时代其实还算是不错的。至少表面上,一派歌舞升平,满目繁华。 西湖美景,无数文人墨客向往的地方。泛舟湖上,碧波荡漾。西湖边上,垂柳青青,路上行人三三两两,这是个慢节奏的时代。 朱小青赢了钱,还消了赌场的账,很是得意,他带着秀儿来到西湖边。狗腿子狄秀儿跟在一旁,也是笑眼眯眯:“小衙内好雅兴,咱们是来赏景的么?” “赏你妹!” 狄秀儿一怔,随即笑得加倍猥琐:“小妹荻花儿就在断桥边洗衣,小人这就去叫她。” 断桥之名得于唐朝,南宋时又名宝祐桥,也称为段家桥。其名由来,一说孤山之路到此而断,故名;一说段家桥简称段桥,谐音为断桥;中国民间爱情传说《白蛇传》的故事即发生于此。传说白娘子与许仙断桥相会,确为断桥景物增添了浪漫色彩。 朱小青当然不是来找荻花儿的,不过既然秀儿这么说了,闲来无事去断桥看看也无妨:“叫你娘,咱们自己过去,别惊扰了花儿。” “是是是,小人理会的。只是小人的娘早已作古,小衙内是叫不出来的。” “……”朱小青有些无语的转头看着他:“秀儿,你一直都是这么猥琐的么。” “啊?”狄秀儿一愣,显然没想到小衙内为什么会这么问,他思索了一下:“小人,猥琐么?小衙内,小的怎么感觉您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朱小青一惊,随即寒毛直竖,看来自己性格毕竟和那个大祸害不太一样。当下他板起脸,给了他一脚:“你个王八蛋,啰里啰嗦的老子撕了你的嘴,还不快带路!” 狄秀儿这才闻言大喜:“对咯,这才是我们家小衙内的性子。断桥就在前面,那边好像就是咱们家花儿。” 朱小青加倍的无语,身体的这个原主人,还真是个混蛋中的混蛋啊。当下他学着样子,色眯眯的看着南来北往的无知少女,看到漂亮的,就冲人家猥琐的一笑。吓得这些少女连连尖叫,纷纷敬而远之。 狄秀儿更加开心了:“小衙内,想来这些庸脂俗粉都没能入您的法眼,往常您都是拦上去调戏一番的。” 额……朱小青甚至都有些想掐死自己的冲动了,为什么身体的原主人是这么一个猥琐下流的家伙。朱胜非名声甚佳,又怎么生出来这么个混账儿子。 不过,混蛋有混蛋的好处,这可以更好的让自己实行他心中想的那个计划。当下他轻咳一声:“秀儿,前面好像有卖‘冰雪冷元子’,你去讨一碗过来。” 西湖美景,让许多游客在此流连忘返。这个时候,许多小商小贩就会应运而生,他们制作各种糕点茶水,沿街叫卖。在西湖边上,也有许多冷饮摊。 第六章 西子湖畔 你没听错,冷饮摊上撑着青布大伞,伞底下摆着红木桌椅,专供食客坐下歇息。《东京梦华录》等笔记中,市井叫卖的冰食,品种极其丰富。除了品种繁多的的饮料,还能吃上各种各样的冷饮。有“绿豆、冰雪甘草凉水”“冰雪冷元子”“生淹水木瓜”“凉水荔枝膏”“药木瓜”“雪泡豆儿水”“雪泡梅花酒”…… 至于这些冰块是哪里来的,古人智慧无穷,那就是硝石制冰。除了宫廷和达官显贵私藏的冰窖,民间的普通百姓已经学会了制冰方法。 早在唐朝末期,人们在生产火药时开采出了大量硝石,并发现硝石溶解于水时会吸收大量热量,使水温降低,甚至结冰。 在古人学会了夏天制冰的方法后就渐渐有了卖冰的商人,到了宋代,商人们学会了在冰中加入果汁和水果,于是当时的“冰雪甘草汤”、“冰雪冷元子”红极一时。 谁知朱小青这么一说,狄秀儿立刻变了脸:“小衙内您这是怎么了,你是不要小人了么。”说着,他竟然哭泣了起来。 朱小青大吃一惊,这是那儿跟哪儿:“你、你什么意思,秀儿,你秀逗啦?” 狄秀儿伸袖擦了擦眼泪:“往常小衙内都是让小人滚去的,这次为什么要说一个‘请’字呢。您知不知道,您说一个‘请’字,小人就浑身不自在。这哪里还是往常那个小衙内,您变了,是不是不想要秀儿在身边伺候了。” 卧了个大槽,还有这种操作,朱小青震惊的看着他愣了半秒,然后指着狄秀儿就骂:“你个混蛋王八蛋,还不快去给老子讨一碗‘冰雪冷元子’过来。信不信老子打断你的狗腿,你个王八蛋!” 果然,狄秀儿一听来了精神:“小衙内稍等,小人这就去。” 朱小青:“……” 冰雪冷元子,其实就是冰镇饮料的一种。在大热天的西湖,喝上这么一碗倒也清凉。 问题是,你喝了倒是把碗给人家啊,朱小青喝完就把碗给摔了,还美其名曰:摔碗酒。碗,老子就是给你摔了,你能怎么样。 人家当然不敢把他怎么样,冷饮摊的小商贩眼睁睁的看着那个支离破碎的瓷器渣滓,自己的心也跟着碎成了七八片。商贩哭丧着脸上前问道:“这位官人,小人只卖冷饮,这碗是不做数的。” 朱小青一把抓住他的衣襟:“老子是不是给钱了。” 小商贩点点头:“可是……” “可是个屁,给了钱老子想摔碗就摔碗,秀儿!” “小衙内,让小的来收拾他。”狄秀儿撸起袖子就要动手。 朱小青一把推开那商贩:“算了,这种狗一般的东西配让老子跟他计较么,再问他要一碗,老子还要听响儿。” 那商贩一听大惊,摇着双手道:“莫摔了、莫摔了,官人若是想喝,小人送您一竹筒。官人拿着路上吃,算是小人孝敬您的。” 朱小青嘿嘿一笑:“这小子挺上道,有前途,看赏。” 狄秀儿一愣:“赏?” 朱小青照着他的屁股就是一脚:“老子高兴,赏你王八蛋的。” 狄秀儿不敢再问,从怀里摸出几个铜板赏给了商贩,这小贩千恩万谢,取了个竹筒倒上冷饮。竹筒内还别出心裁的插上了一根芦苇权作吸管:“客官您慢用,下次再来。” 朱小青一回头,阴恻恻的冲他笑了笑:“下次老子还来听响儿。” 那小贩吓得一个哆嗦,慌忙收了摊儿,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西湖大得很,高低以后不来断桥摆摊了…… 朱小青现在努力在营造出一种他是个纨绔子弟的混蛋表象,这一切只为自己心中蓄谋已久的计划。 当今权贵秦桧,有个养子秦熺,绍兴十二年进士,官至行秘书郎、秘书少监。 秦熺此人,善赌。朱小青在赌场经常输钱与他,倒是与这位秘书郎关系不错。 要想进入大宋朝的权力中心,非得此人举荐不可。秦桧对朱胜非步步提防,好在对朱小青嗤之以鼻。 原因就是朱小青臭名远扬,这么一个劣迹斑斑的人,对他是够不成威胁的。甚至于秦桧还在心中暗喜,朱小青越是作恶,他朱家的名声越臭。 朱小青也正是抓住了这一点,故意把自己标榜成为一个无恶不作的败家子。这次偷了家里的房契,本就是想到赌场故意输给秦熺的。 断桥桥头,荻花儿正在用木盆洗着衣服。她先用皂角做成的肥皂撒了一些在衣服上,然后用力的揉搓起来。荻儿洗的很细心,她生怕用搓衣板的时候洗坏了衣服,只敢放在手里轻轻的揉搓。然后在把锦衣放在水里漂洗一遍,她的一双小手虽然干惯了粗活,大概是水泡的原因,依旧显得微红白嫩。 突然,一双手在后面蒙住了自己的眼睛。狄秀儿大惊,刚要挣扎喊叫,就听到一个声音在耳边低声道:“花儿,想我了没有?” 狄花儿浑身一震,听出了是谁的声音:“小衙内,您别闹了,花儿还要给您洗衣服呢。” 最尴尬的莫过于狄秀儿了,花儿是他亲妹妹。小衙内此刻正当着自己的面,调戏自己的亲妹妹。要命的是他还不敢吱声,虽然他心中想了一百个方法弄死自己的主人,最简单的莫过于直接把小衙内一脚踢进西湖淹死他。 可小衙内是自己的主人,狄秀儿只能仅限于心里想一下。朱小青加倍的肆无忌惮起来,他摸着狄花儿的脸蛋:“花儿,你的小脸儿越来越嫩了哈。” 狄花儿拼命闪躲,朱小青哈哈大笑。只是没有人看到,朱小青眼角的冷酷。因为他早已看到一个人跟在了自己身后,这人从赌场的时候就一直跟着自己。他适才所做的表演,都是演给这个人看的。 狄秀儿再也忍耐不住了:“小衙内,快看断桥上有花伞姑娘。” 果然,此言一出朱小青立刻松开了手,眼睛色眯眯的看向断桥方向。果见几个女子在一起打着油纸伞低声私语,偶尔抿嘴偷笑。 第七章 豪爽 朱小青立刻花痴了,色眯眯的盯着桥上。狄花儿趁机逃脱开他的魔掌,羞的满脸通红。朱小青一愣,这才回过神来,他又踢了狄秀儿一脚,一把把他手里的竹筒夺了过来:“花儿,我给你买的冰雪冷元子,你尝尝。” 朱小青虽然混蛋王八蛋,可细节上对狄花儿还是很细心的。狄花儿摇了摇头:“小衙内,我不要。” “你不要,我就把秀儿揍成猪头。” 狄秀儿一脸的生无可恋,他很想质问一声:是花儿不要的,管我鸟事。 没办法,看着哭丧着脸的亲哥哥,狄花儿怯怯的伸出手接了过来。朱小青这次没再占她便宜,而是嘻嘻一笑:“很甜的,冰冰凉凉快点喝一口。” 狄花儿朱唇轻齿,含着吸管吸了一口,随即笑颜如花。朱小青心中一动,这花儿还颇有几分姿色。不知怎地,原本还无耻猥琐的他,突然变得有些拘谨起来。朱小青故意环顾左右,不想让人看出自己的尴尬:“秀儿,你说的花伞姑娘呢?” “刚才还在这儿的。”狄秀儿有一种大事不妙的感觉。 朱小青捏着拳头嘎嘣响,威胁着步步倒退的狄秀儿:“你个王八蛋,让你看个姑娘你都看不着,看我不打死你。” “小衙内,你看,那里有人跳河。”突然狄秀儿指着断桥上喊道。 朱小青回头一看,只见断桥上围着几个人。其中一人在石桥护栏外面,看样子随时都想跳下去轻生。朱小青照着狄秀儿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纠正道:“是湖,跳湖,你个王八蛋。” 这人谁啊,大白天的要跳湖自杀。朱小青好奇起来:“走,过去瞧瞧。” 往断桥走的路上,朱小青弯腰捡起一块石头。突然他猛地一回头,身后一个青衣小厮吓得慌忙止步,装作观赏风景的样子。 “嗖!”的一声,石头‘砰’的一声正中青衣小厮的额头。青衣小厮大骇,知道自己被发现了。于是捂着淤青流血的额头,狼狈而逃。 “王八蛋!”朱小青骂了句。 有人要投湖,这种事怎么少的了朱小青这种喜欢看热闹的纨绔子弟。他带着狄秀儿走上断桥的时候,那边的人已经越聚越多。狄秀儿分开人群,朱小青则不客气的冲人吹胡子瞪眼。旁人看他衣衫华贵来历不凡,也不敢招惹。 就这样,主仆二人挤到跟前,看到那跳湖之人朱小青不由得大吃一惊:“是你?” 这要寻死觅活跳湖之人不是别人,竟然是金国来的使者、那位乌延和将军。旁边在死命拉着他的,正是金国通议大夫、行大理少卿孟浩。 这孟浩一看到朱小青,登时冲他怒目而视。乌延和也看到了他,挣扎的更激烈了:“别拉我,我要跳下去,跳下去!” 朱小青急了,急忙伸手道:“等等等等,乌老兄,你这是何事想不开?” 旁边孟浩怒道:“还不是因为你,你在赌场赢了我们将军一袋珠子。将军回去无法交差,自知回去亦是一死,倒不如投河来的痛快。” 这次朱小青没再去纠结他是投湖,只是皱了皱眉头说道:“老乌,不就是一袋珠子么,何苦寻死觅活。秀儿,把珠子还给这位将军。” 此言一出,乌延和与孟浩登时大惊。这人,是真的么? 这可是整整一百多颗价值连城的珍珠啊,他就这么不在乎还给了自己。不是说,南人恨金人入骨么。这人赢了自己一袋珍珠,竟然如此大方。 秀儿不敢违抗主人的命令,他从怀里摸出那一袋珍珠。石小凡接了过来走过去,递到乌延和面前:“拿去,钱财乃是身外之物。老乌你也太想不开了。” 乌延和震惊的看着他:“兄、兄弟尊姓大名?” “朱小青,我爹是前任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知枢密院事。” 孟浩对于宋朝小朝廷知道的很多,当下他也是惊讶道:“你是朱相公的令郎?” 朱小青轻声一笑:“你是金人,我是汉人。你我本道不同,而男子汉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这钱本就是赢你的,还给你。” 乌延和迟疑的接了过来,对着朱小青一拱手:“朱兄大恩,乌延和日后定会相报!若非你我各为其主,咱们会成为朋友的。” 朱小青还了一礼:“好说,秀儿,咱们走。” 其实他实在不想和这个金人打交道,若不是你们,大宋半壁江山也不会丢掉。自己将来的抱负,就是重整旧河山,将你们这些金人赶回漠北吃草。朱小青相信,赵瑗将来是个有作为的好皇帝。只要自己尽心辅佐与他,北伐定会取得成功。 看着朱小青远去的背影,乌延和感慨万千:“但愿,将来你我不会在战场相见。” 孟浩吃了一惊:“将军,你是说,我们会和南人打仗么。咱们不是签了盟约,双方罢战了么。” 乌延和惨然一笑:“如此耻辱的盟约,南人岂肯干休。如今皇帝昏庸,奸臣当道而已。” “可此人行事乖张、飞扬跋扈,将军为何会惧怕与他。” 乌延和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或许是我多疑了吧。此人表面上看是一幅纨绔子弟的派头,可他为何肯把这袋珍珠赐还。要知道,这袋珍珠可以使得他在这临安城呼风唤雨。” “或许,他畏惧了咱们,知道将军您的来历他害怕了。” 乌延和苦笑了一下没有说话,但愿吧。可一个前任宰相的公子,若是真怕了自己,在赌场的时候就不会和自己下注了。但愿是自己想多了,否则此人将来必成金国劲敌。 乌延和是金国为数不多的主和派,他一直极力阻止金人南侵。因为他知道,看起来羸弱不堪的宋人,其实无比强大。一旦再出个岳飞这样的人物,金国岌岌可危。就因为他主张和大宋和平共处,在金国他一直被边缘化。这次能作为使者来大宋,也算得上是被重用了。 可惜,自己有一样坏脾气,就是好赌。 第八章 吾儿,当无愧于华夏 …… 秦桧秦相公府上,门客络绎不绝的秦府,秦桧端坐在太师椅上,下面站着一个青衣小厮。小厮贼眉鼠眼,一边捂着额头一边哭诉:“回秦相公的话,小人在宝和赌坊亲眼所见,那朱府的小衙内赢了金人将军的一袋珍珠。后来……” “后来怎样?”秦桧急切的问道。 “后来小人尾随在后面,那朱衙内带着家丁去了西湖,期间小衙内还调戏了几个女子,然后又去湖边跟一个洗衣服的丫鬟打情骂俏,那洗衣丫鬟好像就是朱府的。” 说到这里,秦桧府上的众人哄笑了起来。就连那秦桧自己的脸上,也不禁露出笑容:“这个小混蛋,还真是丢尽了他爹朱胜非的脸,继续说下去。” “小人突然在西湖断桥上又看到了那个金人将军。”青衣小厮说道。 秦桧一惊,不由得拍案而起:“什么!你是说,你又在断桥看到了乌延和?” 青衣小厮一愣:“乌什么河?” “没事了,说下去。”秦桧摆了摆手。 青衣小厮捂着额头哭丧着脸继续说道:“那金人将军好像是因为输了珍珠,要去西湖投湖自尽。那朱小衙内也看见了,也往断桥上去,小人就尾随在后面。谁知、谁知被那朱小衙内发现了,他就捡起一块石头砸了小人的脑袋。” “废物,滚下去!”秦桧怒道。 青衣小厮吓了一跳,慌忙施礼退了下去。 “秦相公,这朱胜非已经被解职在家,不成气候。咱们还如此紧张的盯着他干什么,此人自从辞了官,在家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府上也没有任何一个宾客,倒是前些日子小王爷去了,结果还把那小衙内脑袋开了瓢,哈哈哈……”说着话的,是坐在秦桧身边的副宰相万俟卨。 万俟卨是谁,就是他在朝中诬陷岳飞。当时秦桧命令御史中丞何铸审理岳飞一案,何铸说明岳飞是无辜的。秦桧大怒,就用万俟卨代替何铸审理。 万俟卨诬陷岳飞,说岳飞和他的儿子岳云给张宪写信,让张宪谎报军情以动摇朝廷,并命令张宪设法让岳飞回到军中;此案没成立,就又诬告说岳飞在淮西战场迟滞不前的事,陷岳飞于死狱,致使岳飞父子和张宪等以莫须有的罪名被杀害。 这个万俟卨,其奸恶仅次于秦桧。他这么一说,众人登时哄笑起来。 另一个人也跟着说道:“是啊,这朱胜非又生了这么个混蛋儿子,在京城早已臭名远扬了,此人不足为惧。” 秦桧冷笑道:“朱胜非在京,我总是不安。不过,朱家那小子这次得罪了金人,不惩治一下岂能干休。朱小青,咱们走着瞧……” 马上大祸临头的朱小青怎么也没有想到,秦桧是想要弄死他的。其实秦桧并不是针对他,而是针对的朱胜非。只是秦桧抓不到朱胜非的把柄,只好拿朱小青开刀。 对于乌延和的事,朱小青根本就没放在心上。他和狄秀儿在外面逛了一天,天黑的时候才回到朱府。 朱胜非坐在府厅上,苍老而无助。家里的这个儿子,让他操碎了心,朝中为官又不如意,如今奸臣当道,朝廷乌烟瘴气。朱小青回到家看到老爹落寞的眼神,还是忍不住走了过去,叫了一声:“爹。” 这一声爹,将朱胜非从思绪中拉了回来,他甚至有些茫然的看了儿子一眼:“青儿。” 朱小青吓了一跳,老爹的声音沉闷而苦涩,似乎是从遥远的地底传来一般。他从没有见到老爹会这样,情急关心下:“爹,你怎么了。那个儿子是把房契拿去赌了,还好这次没输。这是房契,爹你替我保存着吧。” 朱小青以为老爹是因为自己败家,这才生无可恋。谁知道朱胜非只是缓缓地摇了摇头,然后轻轻的摆了摆手:“罢了罢了,你愿意赌,便拿去赌吧。若不是在外胡作非为,咱们一家说不定也难保平安。” 朱胜非深谙世故,他知道秦桧一直都想动自己。若不是自己一直置身官场之外,儿子又是个臭名远扬的大祸害,说不定此时的朱家早已面临灭顶之灾了。某一点来说,儿子的作死,保全了朱家的平安。 刹那间,朱小青觉得老爹突然苍老了几十岁。他脸上写满了痛苦和失望,对人生的失望。是啊,抬头再难见青天,儿子又是这么一副德行。朱胜非只感觉好累好累,他对这个朝廷实在是失望透顶。 朱小青觉得有必要和老爹谈谈了,他把狗腿子狄秀儿支开:“秀儿,你滚出去,我有话要和老爹说。” 父子间这种沉闷的气氛压得秀儿喘不过气来,他识趣的乖乖溜了出去,并且关上了房门。屋子里昏灯如豆,只有朱胜非父子二人。 突然,朱小青跪了下来。对着自己的老爹,直挺挺的跪下。 如果说这个世上还有什么值得自己留恋的,大概也就只有这个混蛋儿子了。儿子这一跪,朱胜非大吃一惊:“青儿,你……” “爹,您在韬光养晦,孩儿在装疯卖傻。因为孩儿想上进,孩儿看不惯这个操蛋的世道,孩儿,想改变这个世道!”朱小青抬起头看着老爹,目光坚定沉着。 朱胜非五雷轰顶,儿子,自己的儿子是个什么德行他是心知肚明。不知如何,眼前的这个朱小青冷静的可怕,现在的朱小青没了一丝往日的吊儿郎当嚣张跋扈。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沉着冷静、眼神中充满了正义的朱小青。 难道说,儿子以前的败家子形象都是装出来的?没道理啊,从小这混蛋就这样的。儿子一撅屁股自己就知道他放什么屁,怎地眼前的这个朱小青似乎换了一个人一般。 原本心如死灰,生无可恋的朱胜非,内心突然燃起了一团火。他一脸震惊的看着自己的儿子,眼中含着泪花:“青儿,你、你说的可当真?” 朱小青郑重的点了点头:“爹,当今世道奸臣当道,黑白颠倒。百姓水深火热,边关蛮夷虎视眈眈。岳武穆如此英雄,竟然落得如此下场。爹,咱们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么。终有一天,孩儿会还这个世道一个清平世界!” 第九章 精神病发作 朱胜非颤抖的站起来,一步步的挨过去,颤抖的伸出手摸着儿子的头,大颗的眼泪滚滚而下:“好、好,青儿,你、你瞒的爹好苦。爹以为你,以为你天生胡闹。原来这一切,你都是装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朱胜非仰天大笑,突然他觉得,这个世界上一切的不公所有的黑暗都不那么重要了。儿子原来是个这样的儿子,他不是一个混蛋,不是败家子,不是这临安城的大祸害。 朱小青微微一笑:“若是不能瞒得过爹,又怎能瞒得过世人。” 朱胜非又喜极而泣,父子二人互相搀扶着坐了下来:“好,吾当以儿为傲!青儿,你想怎么做告诉爹。只要爹能帮得上忙的,一定帮你完成。” 幸福来得太突然了,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儿子。朱胜非心中欢喜的如同炸开了一般,儿子能有如此志气,即便是碰的头破血流,即便是和岳元帅一样的下场,只要能和这个操蛋的世道抗争,这辈子也值了。吾儿,无愧于华夏! 朱小青说出了他的想法:“爹,儿子想入仕,可谓荆棘重重。好在儿子有一计,或可一试。” 当下朱小青把自己的计划一说,朱胜非喜不自胜,连声称妙。 外面的狗腿子狄秀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通过窗户的烛光看到小衙内居然跪了下来。想来,这次是知错了。却又听见相爷是一忽儿哭一忽儿笑,狄秀儿不禁又暗自叹气。小衙内,真是让老相爷操碎了心。 “青儿,今夜我要大醉一场,好生痛饮一番!”朱胜非‘邦邦’的拍着桌子。 朱小青笑了笑:“爹,孩儿陪你一起。秀儿,狄秀儿,你个王八蛋!滚进来!” 悦耳,就连儿子骂起人来也这么悦耳。以前儿子这样,朱胜非也只是暗自叹一口气,无可奈何也。 狄秀儿抱着酒坛子进来的时候,不明白小衙内又给老相爷灌了什么迷魂汤,哄得老相爷如此开心。不过,同样狄秀儿又开始担心,等老相爷知道了真相后,会不会再次晕过去。 这个宰相府实在寒碜了些,下人没几个,府上值钱的东西也没有多少。以前是朱胜非遣散了家丁,儿子又败了不少家产。这一切,都为了给人一种朱家落败了的表像。 如今府内剩下的,也不过寥寥四五个下人而已。狄花儿去伙房炒了几个菜,父子二人推杯换盏,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二人喝的是酩酊大醉。 狄花儿抱着托盘在屋外看着,嘴角带着一丝笑意:“这样真好。” 狄秀儿一愣:“什么真好?” “你看老相爷笑得多开心,小衙内好像也听话了许多。” 狄秀儿嗤之以鼻,小衙内是个什么货色他最是清楚不过了。小衙内肯定是在哄着老相爷,还不是惦记家里的那两份房契。 女人的心思总是要细腻一些,狄花儿却从朱小青的眼睛里,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这时候的小衙内形象,是如此的光彩照人,高大伟岸。和平日桀骜不驯,花样作死的样子一点儿也不像。 朱小青一夜宿醉,由狄秀儿兄妹俩,把他扶回了房。日晒三竿的时候,朱小青还趴在床上呼呼大睡,突然门外狄秀儿火急火燎的冲了进来:“小衙内,大事不好!大事不好了!” 秀儿是吃了豹子胆了,这个时候没有人敢来叫朱小青起床的。朱小青睁开眼就要破口大骂,却见狄秀儿一脸惊恐:“小衙内,宫里来人了。” 朱小青皱了皱眉头:“宫里?谁。” “两个小黄门,说是奉召来的,小的看他们来者不善。小衙内,您还是快出去看看吧。” 宫里的死太监?他们来找自己干什么。朱小青和大内无瓜无葛的,他有些莫名其妙的起了床,狄秀儿手忙脚乱的帮他穿好衣服收拾好。 朱小青打着哈欠出了卧房,只见狄花儿也是一脸的恐惧,这让他不由得吃了一惊:“花儿,我爹呢?” “老相爷一早就去西湖边遛鸟去了,尚未回来呢。小衙内,宫里来的两个小黄门好像很不客气的样子。”狄花儿小声的说道。 朱小青倒是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来找他老爹的麻烦,他是不怎么害怕的:“敢跟老子不客气,看看去。” 到了客厅,两个小太监就傲慢的打量起了朱小青。这让朱小青气不打一处来,他一脸挑衅地:“看什么看!” 其中一个是宫里的内侍小喜子,朱小青认得他。只见小喜子冷笑一声;“小衙内,奉官家口谕,你随我们入宫一趟。” 皇帝?赵构找自己干什么。老子和他无瓜无葛的,朱小青走到桌前大大咧咧的坐了下来,漫不经心的从嘴里蹦出两个字来:“不去!” 不去?… 这可是皇帝的口谕。朱小青疯了吧他,居然敢抗旨么。 小喜子继续冷笑道:“官家说了,你若是不肯去,绑也要把你绑了去。小衙内,我知道你名声在外,这往重了说,你不肯去这可是抗旨。” “抗你个没卵子的狗太监旨,老子我就是不去,你绑我一个看看。”朱小青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之所以有恃无恐,是因为自己有杀手锏的。 阳狂症么,骂人不避亲疏,越墙上屋,登高而歌,夜间不寐。既然骂人不避亲属了,老子骂几句谁也不能奈我何。毕竟,谁会跟一个疯子一般见识,这也不算抗旨。 “好啊,既然小衙内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小喜子撸起袖子,准备吩咐外面随行的侍卫来抓人。 朱小青终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笑吟吟的走到小喜子跟前:“小内侍,你倒是威风得紧啊。” 小喜子洋洋得意:“这是官家眷顾,奴婢怎敢威风。不过,咱家出来宣召,还没人敢把咱怎么样的。” “哦,那有没有人打过你呢?”朱小青笑眯眯的问道。 小喜子莫名其妙,上下打量着朱小青:“你什么意思。” “这个意思,”说完,朱小青挥起拳头,照着小喜子的面门就是一拳。 第十章 面圣 小喜子“噢!”的惨叫一声,伸手一摸,只见满手的鲜血,原来被朱小青一拳揍得鼻血长流。这黄门小太监那里见过这种阵势了,这个混蛋竟然敢殴打宣旨太监,怕是不想活了。 小喜子一只手捂着鼻子,另一只手怒火万丈的指着朱小青:“抓起来,来人,给我抓起来!” 临安皇宫,文德殿内庄严肃穆。高宗皇帝赵构,坐在龙椅上。在他下首,站在秦桧和万俟卨等人。而朱小青,则被五花大绑的捆成了粽子,站在殿内。 朱小青偷偷拿眼睛偷瞄着赵构,只见皇帝脸色如常,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秦桧在一旁,倒是一脸和蔼可亲,时不常冲朱小青微笑。而万俟卨,则一脸的冷漠,大概自己揍他家丁的事,他早已知晓了。 “朱小青,你好大的胆子!”赵构终于开口了。 “官家,是小喜子先挑衅的,他说我敬酒不吃吃罚酒。还说什么官家您让他绑的。这家伙,一进我家二话不说就要绑我。这捉人总得有个是非曲直吧。他要绑我,我自然得揍他。官家,您说是不是这个理。”朱小青一脸无辜的问道。 该嚣张的时候嚣张,该老实的时候,朱小青很无辜很老实的。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啊。 小喜子大惊,这混蛋信口雌黄,满嘴胡说八道,吃了豹子胆敢在官家面前争辩。小喜子想开口,可是畏惧皇帝威严,愣是没敢说话。 皇帝问你的时候你才能说,若是没有礼数大吵大嚷,龙颜大怒之下你就倒了霉了。 赵构皱了皱眉头,他有些后悔要把这个祸害弄到宫里来了:“朕问的不是这个,朕问你,你是不是在宝和赌坊和金人赌钱了。” 消息传得好快,看秦桧在一旁幸灾乐祸的表情。原来在赌坊跟踪自己的那个人,想来是秦桧的人了。朱小青心念电转,点了点头:“是啊,我还赢了一袋珍珠呢。” “放肆!”赵构怒了:“那是金国使者送给朕的贺礼,你竟然赢了人家的珠子,害得那金使要跳湖自尽。朱小青,你若是引起两国纷争,你担得起这个责任么!” 换成旁人,早就吓得尿了裤子连称该死了。朱小青只是眨巴了几下眼睛,不解的看着赵构:“官家,这我就不明白了。赌场规矩,愿赌服输。再说我也不知道那是金国献给官家您的贺礼,是他非得要赌的。不信,咱们把老乌找来当面对质。” 老乌?赵构一怔,这厮什么时候和乌延和这么亲近了,还称呼起老乌来了。差点被这混蛋给带偏了,赵构又冷冷道:“朕问你,那袋珠子呢?” “还给老乌了啊,这家伙要跳河,寻死觅活的。我于心不忍,就把珠子还给了他。” 赵构和秦桧面面相觑,秦桧是不知道朱小青把珠子还给了乌延和的。他这次来赵构面前告状,就是想告朱小青吞了珍珠贺礼,这罪名可不小。 谁曾想,这珠子他竟然还给了乌延和。这个大祸害,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 “给、给乌延和了?”秦桧都有些结结巴巴的问。 朱小青点了点头:“对啊,不然你以为呢秦相公。这老乌当时就感动的稀里哗啦的,非要和我斩鸡头烧黄纸要结为八拜之交。老、我想啊,你一个金人岂能与我结交,我就拒绝了他这个真诚的提议。” 说完这句话,朱小青暗自吃了一惊,在皇帝面前,差点自称老子来。不过就算自称老子又怎样,阳狂症一样的人,自称老子又如何。 赵构和秦桧面面相觑,这厮居然和金国使者结交了?要知道,金朝使者在大宋一直都是鼻孔朝天的。就连赵构,有时候都无可奈何。 “怎么,你们不信啊。官家明鉴,您去把老乌请来一问,便知晓了。” 秦桧旁边一直没开口的副宰相万俟卨,只见他冷冷的说道:“小衙内好大的威风啊,听说你当街殴打我的家仆,将我家仆打的死去活来,你这是仗的谁的势!” 不得不说,这万俟卨真够阴损的,他竟然当着赵构的面质问朱小青。可他错了,错就错在他太低估朱小青的厚脸皮了。 被五花大绑的朱小青手脚不能动弹,只好冲着赵构点点头:“我是仗着官家的势,你想怎样。” 万俟卨一听大惊,这个混蛋还真敢口不择言,居然说仗着官家的势。赵构也有些恼怒的看着他:“放肆!” 朱小青又点了点头:“没错,这狗、那万俟相公府上的管事确实放肆。提起这家伙,我就一肚子气,官家正好你给评评这个理。” 朱小青有一样拿手绝活,赵构骂的是他放肆,而朱小青移花接木的说成了万俟卨家丁放肆。而且说得还有板有眼,让人无所适从。当下,朱小青把万俟文老欺辱百姓的事,添油加醋的跟赵构说了。 万俟卨的一张脸胀成了猪肝色,而赵构脸上,已经显出了怒气。这个时候,秦桧竟然来了一句:“万俟相公,你该管管你府上的人了。照此下去,岂不是无法无天了。” 没错,秦桧居然向着朱小青说话。其实这没有什么奇怪的,因为万俟卨是副宰相,他和秦桧陷害岳飞的时候二人狼狈为奸。可现在,秦桧已经隐约感觉到万俟卨威胁到自己了,所以,他二人现如今是貌合神离。 朱小青早就看出来了,所以他高声叫道:“没错,我当时就在想。你个王八蛋万俟文老,这不是给你家相公脸上抹黑么。你如此狗仗人势的欺负百姓,传将出去万俟相公的清高名声岂不都被你玷污了。于是,我就拿起鞭子故意当着百姓的面,狠狠的教训了他一顿。万俟相公,你说我做的对吧?” 当着赵构的面子,朱小青终究还是骂出了王八蛋三个字。你揍了人家的家丁,还问人家做的对不对。万俟卨气的是七窍生烟,可朱小青实在说的是声情并茂有理有据了些,他只好一拱手:“你做得对,我倒是该多谢你了。” 朱小青厚着脸皮:“不客气不客气,下次遇到他,我再揍他一顿便是。” 第十一章 结识 万俟卨见过脸皮厚的,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他是讥讽朱小青,而臭不要脸的朱小青却当成了理所当然,揍一顿不行,大不了下次见到万俟文老,揍两顿。 “你!”当着赵构的面,万俟卨不敢发作,可恨不能把绑成了粽子的朱小青给杀了。 谁知赵构倒不以为意起来:“罢了,朕听说小青有阳狂症。万俟卨,你怎能和他一般见识。” 对啊,这败家子有精神病的。本就言语无状,骂人不避亲疏,越墙上屋,登高而歌的。这点赵构得到消息,说是这厮在石府没事就爬上屋顶高歌,唱的虽然听起来朗朗上口,可却是不知所云。好像是什么情呀爱呀的,不知羞耻。 皇帝都这么说了,旁人也就不好再说什么,就在这个时候,一人闯进了大殿。 “都给我住手!老朱,真的是你么,你没死?真的是你,老朱你还活着!” 谁不想活了,敢不经宣召就跑进来。那是普安郡王赵瑷,就是他一棋盘把朱小青给拍死了,然后吓得躲在了宫中不敢再出来。 他听说朱小青没死,激动之下直接从紫宸殿一路小跑了过来,也顾不得礼仪了,径直来到朱小青跟前,扑上去抱了抱他。 失手杀人,这对于赵瑷来说的打击可想而知会有多大。他的前途尽毁不说,恐怕一生都会留下梦魇。如今听得朱小青还活着,赵瑷欣喜若狂,那里还顾得上什么礼仪。 好在大宋朝礼仪宽松,赵构身边的贴身太监咳嗽了一声:“小王爷,还不行礼。” “官家安好。”赵瑷这才反应过来,慌忙对着赵构施了一礼。然后他又觉得不对劲了,转头一看:“老朱,这谁给你绑的?” 赵瑷满脸恼怒,旁边的小喜子吓得瑟瑟发抖。朱小青怎可能错过这个机会,他被绑成了粽子转动不便,只好跳着脚转过身:“小喜子,这个王八蛋绑的我。一边绑我,还一边说什么我敬酒不吃吃罚酒,他小喜子出来宣召,还没人敢把咱怎么样。想给你穿小鞋就给你穿小鞋,想整死你就跟捏死一只蚂蚁。” 朱小青在添油加醋,这让小喜子辩无可辩,敬酒不吃吃罚酒和出来宣召没人敢把他怎么样,这话自己确实是说过的。可朱小青完全曲解他的意思,给他添油加醋。小喜子惊恐万状:“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赵瑷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小喜子不敢再说。赵瑷的到来,让原本有些紧张的气氛缓和了许多。赵瑷亲自给朱小青松绑,得了自由的朱小青一身轻松的跳了几下,不止是有意还是无意,一脚踩在了小喜子的脚上。 小喜子“唉哟”一声,朱小青佯装大惊,慌忙扶起了他:“哎呀,喜内侍,你没事吧。对不住对不住啊,适才没看见我看看踩疼了没有。” 朱小青真够混蛋的,没有人看到,他使劲的捏着小喜子的胳膊,小喜子疼的龇牙咧嘴,不住地叫唤。恐怕小喜子做梦都没有想到,如今的朱小青手劲有这么大。穿越之前,常年的军事生涯使得朱小青练得一身铜筋铁骨。并没有因为穿越过来而变得羸弱,相反他感觉自己的体能还增加了不少。 作为大华中区的战神,朱小青这轻轻一捏,小喜子怎么能承受的住。他只感觉自己的一条右臂都要断了,朱小青却一脸茫然的:“喜内侍,我这一脚踩得也没怎么用力啊,你至于这么叫唤么。咱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你不会是故意的吧。官家,您看看他呀。” 赵构后悔了,他不应该让这个败家子来皇宫的。原本庄严肃穆的文德殿,被朱小青一来登时弄得鸡飞狗跳,当下他愤怒的一挥手:“下去!” 皇帝发怒了,谁还敢说话。当下赵瑷轻轻的拉了拉朱小青,小喜子疼的眼泪都出来了,几个人一同施了礼,退了下去。 小喜子更是心惊肉跳,因为他退下的时候,官家看他的眼神是冰冷的。旁人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是自己故意刁难这个小衙内,实际上自己的胳膊都快断了。 出了文德殿,朱小青冲着他嘻嘻一笑:“喜内侍,咱们山高水长啊。” 这句话意味深长,完了。早就听说这个大祸害乃是个睚眦必报的主儿,今日得罪了他,往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要命的是小王爷跟他穿一条裤子,果然赵瑷瞪了他一眼:“还不快滚!” 谁都知道,如今的普安郡王将来是储君的人选。看着朱小青和小王爷这么亲近,小喜子哪里还敢张狂,他噗通一声跪下:“小衙内大人大量,您就当小人是一个屁,给放了吧。” 朱小青轻轻扶起他,这次没有用力:“喜内侍啊,其实你我是相见恨晚。大家都是好兄弟对不对。” 小喜子茫然不知所措,不明白朱小青什么意思,只好继续茫然的点点头。 只听朱小青又道:“所以说啊,以后这宫内你打听到什么消息,只要及时通知我和小王爷,我们是不会亏待你的。小王爷,你说是不是?” 太监,宫中的太监其实权利很大的。尤其是皇帝身边的太监,有时候能左右皇帝的意见。而且整个皇宫内勾心斗角的,像是赵瑷这种养子表面上风光,实则也是谨小慎微的。拉拢太监,及时得到一些消息是没有坏处的。 朱小青这么一说,登时提醒了赵瑷,他从袖子里摸出一锭银子塞给他:“小喜子,大家也是不打不相识,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画风变得太快了吧,小喜子简直是受宠若惊的接过银子:“奴婢甘愿赴汤蹈火,为小王爷和小衙内小犬马之劳。” 同样,像是小喜子这种宫里的小喽啰,若是得到普安郡王的赏识,将来也是前途无量的。 而文德殿内,朱小青他们走后气氛依然沉闷。众人脸色都不好看,赵构冷这个脸,秦桧和万俟卨一言不发。突然,秦桧施礼说道:“官家,这金人使者来京,臣倒是有一计。不如就让这个朱小青,作为主管官,以掌接待金国使臣之事如何?” 第十二章 入宫 金人使者来京,绝不是大宋朝最想看到的东西。相反,即便是来贺寿也好贺喜也罢,朝廷是极其反感金人来的。因为签订了屈辱的绍兴和议的缘故,大宋对金要称臣的。 宋向金称臣,金册宋康王赵构为皇帝;划定疆界,东以淮河中流为界,西以大散关为界,以南属宋,以北属金;宋每年向金纳贡银、绢各25万两、匹,自绍兴十二年开始,每年春季搬送至泗州交纳。这种政治上的不平等关系是何等的屈辱。每逢金主生日及元旦,宋均须遣使称贺。 虽然赵构生日或者元旦,金人也会遣使来贺,可这是不一样的。一个是高高在上的君主,一个只能屈辱称臣。 而赵构就因为金使乌延和的到来,而感到闷闷不乐。这些金人每次来都趾高气扬,浑然不把南宋朝廷放在眼里。每每还顶撞赵构,使得赵构在百官面前抬不起头来。秦桧不知为何,居然要推荐朱小青这个败家子做为主管官,以掌接待金国使臣之事,这让赵构吃了一惊。 “卿家此言何解?”赵构不解的看着秦桧。 秦桧微微一笑,施礼说道:“回禀官家,金人嚣张跋扈,每每挑战朝廷底线。这些蛮夷不识礼数,咱们也不好与其计较。而朱小青这个小子无法无天,在京城也是横行无忌的主儿,让他来做这个主管官,对付金使岂不妙哉。” 对啊,对付无赖就得用混蛋。金人使者嚣张跋扈,那就找个比你加倍嚣张的人,让朱小青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来对付金人,看看到底谁更无赖一些。 这确实是个法子,不过赵构有他的顾虑,他沉吟了一下:“这个,若是得罪了金使,引起两国外交麻烦,岂不是祸事了。” 好不容易杀了岳飞,罢免了主战派的将领。这才换来了绍兴和议,让双方止兵。若是这个败家子再闯出什么祸事,和金人使者交恶,两国引起战争,那就糟了。 赵构畏惧金人,与其说是畏惧,倒不如说是他不舍得自己的皇帝的宝座。秦桧老奸巨猾,他早就想到了这一层,当下低头施礼:“回官家,这朱小青不是还有病症在身么。” 赵构一愣:“病症,何病之有?” “阳狂症啊,此病一旦发作那是骂人不避亲疏,登高而歌、上房揭瓦、言语无状。若是这小子当真是和金使交恶,咱们就说他是阳狂症发作,算不得数。即便是闯下再大的祸,金使也不会跟一个有病之人计较吧。” 额……居然还有这种操作…… 赵构想了想,脸上露出了喜色,然后他点了点头:“就依你之计,只是这小子猖狂,须得好生教诲一番才是。” 朱小青这小子,不是口口声声说和乌延和关系不错么。这小子口无遮拦,说的也不知是真是假。既然他和乌延和相识,那就给他在国信所弄一个临时的主管官,负责接待金使一行。 国信所,官署名。北宋真宗景德四年置,全称为管勾往来国信所。掌接待契丹使臣及遣使契丹之事。设管勾官二人,以内侍都知押班充任。南宋避高宗赵构名讳,改称主管往来国信所,以内侍都知押班为主管官。掌接待金国使臣及遣使金国之事。 本来这主管官以宫里太监充任,临时抱佛脚,就让朱小青先糊弄一番,打发走了金人再说吧。 朱小青和赵瑷从文德殿里出来,赵瑷是喜不自胜。少年人习性,早就将二人打架的事给忘了。再说,这小子被自己一棋盘拍到脑门上大难不死,赵瑷不必再恐惧害怕了。 “老朱,对不住啦。上次我性子急了些,失手这个、这个伤了你。”赵瑷还是有些不太好意思。 “说什么呢,这事我早就忘了。小王爷,这官家的生辰马上就到了,你给准备了什么礼物?” 赵构的生日就在明日了,各地官员献上来的奇珍异宝不胜枚举。而赵瑷作为被养在宫中的王子,正为这事头疼呢。听朱小青这么一说,赵瑷挠了挠头;“我也正为这事犯愁呢,回头我问一下老师,听听他有什么意见。” 赵瑷口中的老师,乃是王府教授史浩。早在绍兴二年。赵构就选了两个太祖系的儿童养在后宫,准备将来立储。其中一个就是赵瑷,当时赵瑷叫赵伯琮。 针对赵构决定立嗣的态度,史浩提议说:“普安、恩平(赵瑷和另一个皇子赵琢)二王宜择其一,以系天下所望。” 赵构当时听了很为嘉许,就命史浩为王府教授。事后,高宗就命二人写《兰亭序》五百本。史浩知道这是赵构对二人的考验,就劝说二人:“君父之命不可不敬从。” 后来,赵瑷写了七百本进献给赵构。而赵琢却一字没写。 待得二人年纪渐大,赵构又故意赐宫女各十人奉侍二人。史浩又劝说二人:“是皆平日供事上前者,以庶母之礼礼之不亦善乎。” 赵瑷就听从史浩的话去做了。一个多月后,赵构把宫女召回宫去,赵瑷身边的宫女仍都是处子,而赐给赵琢的宫女却都被玷污了。这样,赵构才开始一心决定立赵瑷为太子。 本来这赵琢长得胖胖的,一脸福相。赵构是有意想传位给他的,可偏偏许多大事往往会因为几件小事而改变。赵瑷听从了史浩的话,他的命运就此彻底的改变。 只是这个史浩乃是个老顽固,酸腐的很。不学无术的朱小青向来有些怕他,听赵瑷这么一说,朱小青拍着胸脯道:“这点事还需要问你老师么,包在我身上,我替你办了。” 朱小青打着包票,赵瑷正要问他有什么好的法子。就在这时,一个官员被两个黄门小太监引着走了过来,秦桧的养子秦熺。 一看到秦熺,朱小青大喜过望,慌忙伸手跟他打招呼:“老秦,秦少监,是我。” 秦熺一愣,谁这么放肆,在宫中禁地大呼小叫的。一抬头,不由得吃了一惊,朱小青这个败家子?他怎么会在这儿…… 第十三章 黄香温席 “朱小青,你怎么会在这儿?”秦熺一脸的奇怪,然后对着赵瑷施了一礼:“小王爷。” 赵瑷回礼,他心中虽然不喜秦熺,可表面上还是不会让人看出来。赵瑷只是被赵构养在皇宫中的养子,说白了就是连个皇子都不如。他一切都得谨小慎微,为人处世上都是本本分分不敢失了丝毫的规矩。 朝中权臣当道,秦熺又是秦桧的养子,赵瑷是不敢得罪的。同样,秦熺知道赵瑷是将来的储君人选,也是尽力巴结。是以表面上,都是彼此客气的很。 “官家宣召的啊,改天老地方赌一把啊老秦。”朱小青热情的招呼着,他和秦熺是在赌场认识的,关系还不错。 秦熺好赌,朱小青加倍好赌,二人一见之下自然是相谈甚欢臭味相投。只是,赌钱的时候朱小青输多赢少,而秦熺则赢多输少。秦熺之所以喜欢朱小青,是因为朱小青是个冤大头,逢赌必输。 光是秦熺从朱小青这里赢走了的银子,不下万两了。一听这个败家子要赌钱,秦熺自然是大喜过望:“好啊,还什么改日,晚上咱们宝和赌坊,不见不散。” “好好好,就这么定了。”朱小青笑着说道。 看来秦熺是有事,两个黄门小太监急匆匆的引着他去了文德殿。其实朱小青已经猜出了个大概,秦熺这么急着进宫,无非也就是因为金使来京的事。如何接待金国的使者,是目前朝廷最重视的一件事,这甚至已经超出了对赵构生日的重视程度。 好在二人对这个并不关心,赵瑷关心的是明日赵构生辰宴。他看到朱小青头上被自己棋盘砸出来的伤疤,越看越是内疚,不由得伸手摸了摸:“老朱,还疼不?” “不疼了,这可是你打的,记住你欠我的啊小王爷。” 赵瑷笑了笑:“好,我会记住的。你这怕是会留下疤痕了,好在头发遮着看不见。我欠你的,以后我会还你的。” 本来这是一句玩笑之言,赵瑷这么一说朱小青心中一动,这厮就是以后的皇帝啊。想到这里,他眼珠一转:“好,你欠了我一条命。咱们有言在先啊,以后我要是犯下了什么大罪,比如说杀头的大罪,咱们就用我头上的疤瘌抵消了啊。” 未雨绸缪嘛,万一这厮将来登基为帝,自己真要闯出什么杀头的大祸来。现在先埋上个伏笔,将来可以拿出来要挟,你可是答应过的。 赵瑷不疑有他,还以为朱小青是在开玩笑,当下继续笑道:“好,我欠你的,欠你一条狗命成了吧。” “嗯,走咱们出宫。”朱小青招呼他。 赵瑷一愣:“出宫,出宫干甚?” 虽然他是皇子,可出宫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不是你想出去就出去的,还要报备内侍省,如果是大事,还得赵构批复。 “生辰礼啊,明日官家生辰宴,你不得准备点礼物啊。” 你一个败家子,能弄出什么礼物来。别弄一些奇形怪状的东西,吓着了官家。赵瑷嘴上没说,只是道:“我还是问问老师吧,这生辰礼就不必劳烦你了。” “史教授?那个老王……那个老教授能给出你什么好建议来,你听我的,这次保证能让官家龙颜大悦。而且我更保证,这生辰礼你一旦献上去,将来你在宫中的日子就会逍遥多了。” 天可怜见,朱小青差点把史浩这个老王八蛋给骂出来。对于这个老酸儒,朱小青是没什么好感的。同样,史浩也是极其讨厌朱小青这个败家子。怕他带坏了赵瑷,让皇子跟着一起学坏了。 看朱小青说的真切,赵瑷不由得将信将疑起来:“老朱你别诓我,你当真有法子能得官家欢心?” 朱小青把他拉到一边,环顾左右无人,低声对他说道:“你去画院,找个画师画上一幅画献给官家,作为官家的生辰礼。保证官家会龙颜大悦,听我的没错。” 一幅画?…… 你个败家子不会是开玩笑的吧,赵瑷满脸狐疑的看着他。皇帝生辰日,你送一幅画有什么了不起的。这多少各地官员送来的奇珍异宝,数都数不清。你居然抠门的送上一幅画,怕赵构看了即便不会生气,也会轻视了自己。 “老朱,我听说你伤了之后就犯了阳狂症,你不会症状发作了吧。” 朱小青有些气结:“你还没问画什么呢。” “画什么?”赵瑷随口问道。 “黄香温席。”朱小青淡淡的道。 突然赵瑷惊住了,如五雷轰顶。他震惊的看着朱小青,呼吸都急促了起来。黄香温席的典故,赵瑷当然知道。他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自己怎么就没有想到呢。朱小青真是帮了自己的大忙了,这幅画一旦送到御前,赵瑷非常清楚自己的后果是什么。 这就意味着他会在宫中深得赵构的宠信,这就意味着自己的前途将会一片光明。甚至……赵瑷不敢再往下想了,他激动的抓住朱小青的胳膊:“老朱,谢谢,多谢多谢!你就是我的恩人,大恩人!” 突然赵瑷激动了起来,他甚至有些语无伦次,他坐立不安的左顾右盼:“画院、对对对,我这便去画院找画师。找谁好呢?画院副使李迪怎么样、要不就是林椿,或者是李唐,你觉得如何?” 李迪、林椿还有李唐,都是南宋初年著名的画家,他们都是皇家画院的代表人物。这些人,随便一幅画都是名品佳作的。赵瑷想到了他们,随便一个人来画这幅‘黄香温席’图,都会成为名品。 朱小青却缓缓地摇了摇头:“这些人都不好,只有一个人最合适,只要他肯给你画,这事就成了。” “谁,是谁你快说!”赵瑷急不可耐的问道。 “你大哥赵伯驹。” 赵伯驹,和赵瑷一样,同为太祖皇帝七世孙。赵构皇帝对他极其爱重,曾命他画集英殿屏风,赏赐很厚。对楼台界画亦尽工间之极。若是由他来画这幅‘黄香温席’图,然后再由他转述给赵构,效果更佳。 第十四章 再宣 有人说,明亡与庞大的宗室,当然这句话是有失偏颇了。但明朝需要巨大的财力来支撑庞大的宗室开销,这是不争的事实。尤其是大明中后期,庞大的宗室就已经成为了国家最大的财政负担之一。 大宋朝就不会有这个负担,宋承唐制,宗王襁褓即裂土而爵之。然名存实亡,无补於事。降至疏属,宗正有籍,玉牒有名,宗学有教,郊祀、明堂,遇国庆典,皆有禄秩。所寓州县,月有廪饩。至於宗女适人,亦有恩数。然国祚既长,世代浸远,恒产丰约,去士庶之家无甚相远者。靖康之乱,诸王骈首以弊於金人之虐,论者咎其无封建之实,故不获维城之助焉。 宋朝宗室规模庞大,但宋朝宗室并没有像明朝那样造成严重财政负担,也没有发生藩王犯上作乱的事发生。 宋朝宗室身份,只是一个身份,并没什么特权,而宋朝对于宗室从前各种政治经济活动也没有限制约束,宗室同样可以参加科举、做官、从前商业,反而收到了比明朝更好的效果。 比如这个赵伯驹,他在民间只是顶着一个皇叔爷的名号,其他一无是处。靖康之难后,剩余的宗室南渡,以太祖赵匡胤留下来的宗室居多。 赵伯驹与其弟赵伯骕流落杭州临安城,以卖画为生。赵伯驹以画扇为赵构赏识并予召见,曾官至浙东兵马钤辖。后他们进入翰林画院成为御前画师,而赵伯驹兄弟二人深得皇帝赵构的信任。赵构甚至于允许他们随时入宫觐见,可谓无上恩宠。 御前画师是“御前画院”的真实纽结,官阶不高,却职任亲近。高宗、吴皇后、孝宗、光宗、宁宗、杨皇后、理宗等南宋帝后,对李唐、萧照、马和之、马兴祖、马远、马麟、李嵩画迹的胪注诗题,与画中签署的“臣”字款,证明御前画师奉敕作画之频繁性暨君臣互动的亲密性。 也就是说,别看御前画师这个职业没什么实权,品阶也不高。可他能和皇帝亲近,作为皇帝身边的近侍,这是一件非常了不得的一件事。他们在皇帝身边,有时候偶尔一句话就有可能改变一个臣子的一生。 朱小青让赵瑷去找赵伯驹,为赵构生辰宴画一幅‘黄香温席’图献上,这黄香温席是二十四孝之一。这幅图描绘的是一个父慈子孝的场景,赵构看后怎能不龙颜大悦。 赵构仓皇南渡之后,把生育能力也给弄丢了。唯一的一个儿子赵旉还在苗刘兵变中丧生。建炎三年,苗傅和刘正彦发动兵变,诛杀赵构宠幸的权臣及宦官以清君侧,并逼迫赵构将皇位禅让给三岁的皇太子赵旉的兵变。 后来因为朱小青的老爹朱胜非巧使妙计,引得韩世忠等勤王师入京,这才平息了叛乱。而皇子赵旉不久也在惊吓中病逝,自此赵构无后。 随着年纪的渐长,赵构也知道自己生不出儿子来了。于是将赵瑷和赵琢养在了宫中,实则是为了培养后世之君。然而名义上赵瑷毕竟是只是个养子,他甚至都还没有被册封为皇子。 如果这个时候,在赵构生辰宴上,赵瑷献上这么一副‘黄香温席’的图来表明心迹。表示他对赵构如对自己的父亲一般尽孝,赵构必然会对他刮目相看。再加上这是自己请赵伯驹画的,到时候赵伯驹再在赵构面前美言几句,可想而知赵瑷在皇帝面前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分量了。 那这个黄香温席是什么意思呢,早在汉朝的时候,有一个叫黄香的人,是江夏人。年纪才九岁的时候,就已经懂得孝顺长辈的道理。每当炎炎的夏日到来时,黄香就用扇子对着父母的帐子扇风,让枕头和席子更清凉,并使蚊虫远远地避开双亲的帐子,让父母可以更舒服的睡觉;到了寒冷的冬天,黄香就用自己的身体让父母的被子变得温暖,好让父母睡起来时觉得暖和。因此,黄香的事迹流传到了京城,号称“天下无双,江夏黄香”。 其实这幅画是谁画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里面的故事。他隐晦着赵瑷对赵构如对父亲般的感情,朱小青这一计,可谓妙之极矣。 “老朱,你真是我的福星上将!等我发达了,定然不会忘了你今日大恩!”赵瑷语气激动,使劲的抓着朱小青的胳膊摇晃着。 朱小青其实也想见见这个画师赵伯驹,于是说道:“走吧,我陪你一起去画院,咱们去赵你大哥去。” 同为太祖皇帝七世孙,赵瑷应该称呼赵伯驹为一声兄长的。有了这层关系,赵伯驹但无不允之理。 就在二人高高兴兴的准备去翰林画院的时候,一个黄门小太监又迈着小碎步,急匆匆的奔了过来。没了卵子的太监走起路来都扭扭捏捏,看的朱小青忍不住火大。 这黄门小太监走上前去,一边挥着手:“朱衙内留步,官家宣召。” ……?啥?…… 今日这是撞了哪路神仙,不是刚被宣召完吗,怎么又被宣召。朱小青和赵瑷面面相觑,二人都是一脸懵逼,官家今日这是怎么了。 “不知官家宣召何事?”赵瑷问。 赵瑷不该问的,皇帝宣召不是他该打听的事。可他担心朱小青的安全,不会这小子又闯出什么祸事,被官家揪去挨整吧。 换成旁人来问,小太监万万不会说的。皇帝宣召关你什么事,在宫中多嘴多舌怕是你不要命了么。而赵瑷是王爷,小太监不敢不答:“回小王爷的话,喜事。好像官家要封小衙内什么国信所的主管官,奴婢也不太清楚,小衙内自己进殿一问便知。” 国信所的主管官-就你朱小青?赵瑷上下打量着他,官家莫非是糊涂了吧,让不学无术的朱小青去做这个主管官,就不怕这家伙胡闹起来,得罪了金使么。 朱小青眼珠一转,却已解其意。定然是赵构听说自己和乌延和相识,这才临时委派了自己这个职务好让自己顶缸。哼,这种事万万答应不得,待会儿见了赵构必须推脱掉。 第十五章 封官 主管往来国信所,要让自己去做这个主管官。朱小青是一万个不愿意的,这不是拿自己当枪使么。你们不就是想觉得我和乌延和相识,让我去对付他么。这事完成了没好处,和金人闹僵了,还会被治罪。当我朱小青傻么,我才不干。 至于想个什么法子拒绝,朱小青是没有什么好办法的。等会只有见了赵构便宜行事了,先看看眼前情况再说。 大概是知道朱小青要升官了,前面这个黄门小太监也客气了起来:“下衙内慢点走,当心脚下台阶。” “小内侍,贵姓?” “小人三德子。” 这……朱小青有些凌乱,你这是要上演一出辫子戏的康熙微服私访记么。再说这也不是满清啊,这里是大宋,隔着好几百年呢。 “你进宫前叫什么?”朱小青问。 “回小衙内的话,小人叫陈平。” “哦,陈平,行,我记住你了。”朱小青说。 再次回到文德殿的朱小青,立刻老实了起来,不过一双眼睛却贼溜溜的乱转。文德殿内多了一个人,秦熺。 赵构依旧端坐龙椅,不过这次他脸色缓和了许多:“朱小青,你爹爹身体如何?” 赵构终究是还没有忘了朱胜非,当年可是朱胜非救驾有功啊。若不是朱胜非巧使妙计,引得韩世忠等人的勤王师入京平叛,此刻坐在这龙椅之上的人未必就会是他赵构了。 也就是因为这个,朱小青仗着老爹的势力在京城横行无忌,无恶不作。 听赵构这么一问,朱小青慌忙回到:“回官家的话,家父身体康健。每日不是去西湖边溜溜鸟,就是在家种花养草的,很是清闲。” “那就好,”赵构点点头:“小青啊,你也老大不小了。朕也只你从小玩闹,不喜学术,就算朕让你考个功名想来也是为难你了。” “没错,官家说的是。我哪儿会什么学问,字能认识就不错了。所以说,我是当不了官,当官只会给朝廷丢人的。” 朱小青知道赵构的目的,故意这么说来堵住他的嘴。 万俟卨满脸鄙夷,秦桧暗自摇头叹气,秦熺在一旁默不作声。这个败家子,还知道丢人? 赵构其实也吃不准主意,可他实在不想对着金使卑躬屈膝。于是只好干咳了几声:“这男儿汉该当建功立业,科考也未必是唯一的出路。朕现在想赐给你的官职,你意下如何?” “不干!”朱小青干脆利落的回绝,想了想是不是有点唐突,冒犯天颜的感觉,于是又补充了几句:“我是怕给朝廷丢脸,这当官还是算了吧。官家若是瞧得起,我倒是想当兵。上阵杀敌,报效朝廷。” “胡说!”秦桧出声呵斥:“当今天下四海升平,哪来的上阵杀敌之说。官家听说你与那金使乌延和相识,这才临时委派你个国信所主管,你敢抗旨不成 !” 赵构摆了摆手,示意秦桧不可动怒,对付这个败家子必须良言相劝。赵构语气缓和的说道:“小青啊,这国信所主管朕是给你临时委派,等金国使者走了,朕再收回来。只要这次你能接待好了金国使者一行 ,朕自有赏赐。” 万俟卨也跟着说道:“是啊,既然你与乌延和巧合相识,这接待金国使者的事非你莫属。朱小青,你可别辜负了官家圣意。若是这事你办的成了,将来在朝中某个一官半职的,也不是不无可能啊。” 本来朱小青是想拒绝的,谁知道万俟卨‘duang’的一席话让他心中一动。 朱小青缓缓抬头,一脸人畜无害的看着赵构:“官家,这事若是办的成了,我能继续当官么?” 其实赵构是一心拒绝的,你个败家子还想继续当官,你个不学无术的家伙还能当什么官。只是此时的他只想尽快打发了金国使者,让这个败家子完成任务其他怎么都好说,当下敷衍的摆了摆手:“好,只要你完成任务,朕答应你。” 朱小青心中暗喜,当下他拍了拍胸脯:“好,我答应了便是。只是秦熺秦少监,今儿咱俩的赌约是算不得数了。改日有空,你我赌他个天昏地暗。” 秦熺大惊,这个败家子,这混蛋要害死自己啊。当着官家的面,你现在跟我提赌钱的事,你莫不是智障了吧。 就连秦桧,一听脸色也是登时阴沉了起来。一个朝官居然流连赌场去赌钱,秦熺你是不想要前途了吧。 果然赵构问道:“赌约,什么赌约?” 朱小青尚未开口,秦熺慌忙施礼道:“回官家,是臣和朱小青之间的一些玩闹,算、算不得什么赌约的。” 看着朱小青的一脸懵逼,秦熺在和赵构回话的时候,旁边的秦桧拼命冲朱小青眨眼。朱小青这才回过神来,慌忙“哦”了一声:“回官家的话,我们不是赌钱。就是在一起猜酒划拳,赌酒闹着玩儿。” 赵构笑了笑:“看来你们私下里私交甚好啊。” 秦熺暗中擦了擦汗,朱小青却笑嘻嘻的道:“是啊,我和秦少监那是好兄弟,我们经常一起玩儿的。是不是啊,秦少监?” 秦熺心中怒骂:谁和你个败家子好兄弟,你个混蛋差点害死老子。表面上,秦熺却跟着说道:“是是是,你我一见如故,是这个、经常一起吃酒的。” “那就好,”了却了这桩心事,赵构心情愉悦了起来,他站起身:“小青啊,你出宫便换上官服,去国信所接待一下金使。诸位卿家,无事大家退了吧。” 谁能想得到,进宫前的朱小青还是一个无业游民的败家子。出宫的时候,摇身一变换上了一身官服,大摇大摆的做起了主管往来国信所的主管官。官服有些不太合身,毕竟不是照着自己的身材量身制作。他这个主管官,不过是临时委派,糊弄金国使者乌延和一行人的。 而此时的赵瑷,只能自己去了画院,他去找画师赵伯驹,让他给自己画一幅‘黄香温席’图,以献给赵构的生辰宴。 第十六章 知己 大宋朝的皇帝,自徽宗这个软蛋昏君以后,干啥啥不行,琴棋书画第一名。徽宗皇帝的瘦金体独步天下,赵构这个皇帝也精于书法,善真、行、草书,笔法洒脱婉丽,自然流畅,颇得晋人神韵。 皇帝都这么痴迷于艺术,民间的艺术成就自然就更高了,赵构时期的翰林画院就涌现出一大批著名画师。赵瑷来到画院的时候,正巧遇到赵伯驹在挥毫泼墨。 “伯驹兄,别来无恙啊。”赵瑷一拱手。 此时的赵伯驹年方二十五岁,也正正值青春年少的年纪。看到赵瑷来了,他不由得一怔,放下了手中的画笔:“小王爷?” 很显然,他没有想到赵瑷居然会来找他。太宗这一脉在靖康之难中伤亡殆尽,而太祖赵匡胤这一脉则风生水起,宗室成员达上千人之多。赵瑷是个王爷,平日与赵伯驹并无太多来往。虽然二人都是宗亲,可并不是很熟。 “伯驹兄,你画的这是什么?”赵瑷忍不住问。 赵伯驹刚停下笔:“这是官家让我画的江山秋色图,小王爷你来看看,这画的怎么样。” 对于艺术,赵伯驹倒是很热情。江山秋色图是他的得意之作,今日正好完成。而恰巧小王爷的到来,赵伯驹非常想找人分享这份喜悦。 赵瑷拿过这幅绢本画,仔细的打量了起来:“嗯,笔法刚劲秀润,且充满灵动之气。画笔尖细,但并不软弱轻浮。即使烘染重彩,却始终保持着线条的清晰度。北方山水,群峰绵密,层峦叠嶂,长河曲折蜿蜒而远逝,后卷崇山峻岭,错落连绵而如龙脉,起伏顾盼,开合揖让,虚实相生,盘桓而上。果然是佳作,伯驹兄,佩服佩服。” 赵瑷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赵伯驹却是大喜过望:“小王爷才是厉害得紧啊,一眼看出我这画的技巧来。那你再点评一下,这幅画的特别之处在那里。” 这次赵瑷没有回答,只是沉吟不语。这让赵伯驹更是吃惊:“怎么,小王爷似觉此画作有何不妥之处么。” 脸色凝重的赵瑷沉吟了一下,然后施了一礼道:“伯驹兄既然问起,那我就实话实说了。” 没想到这赵伯驹的脸色更是凝重,他点点头:“但说无妨。” 赵瑷抬起头环顾四周,将殿内几个杂役赶了出去,然后低声道:“伯驹兄,此画作千岩竞秀的宏伟气势,给人造成一种灵动而神秘的气氛,使人有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若是我没猜错的话,伯驹兄怕是可能想描绘出一种士子的理想境界,使画面具有受到文人推崇的“士气”。虽然这幅画上出现的是一片太平、悠闲的景象,但却能从中体味出伯驹兄对失去故土的思念之情。不知我说的,对于否? ” 赵伯驹闻言大吃一惊,他慌忙离座起身,对着赵瑷深深的作了以揖,赵瑷慌忙扶起:“伯驹兄何故行此大礼。” 赵伯驹居然流泪了,他伸出袖子擦了擦眼睛:“小王爷乃我人生知己,实不相瞒。也就是小王爷能看出这幅画的真谛,你我南渡临安。可我这心,无时不刻不在思念汴京故土,太祖太宗打下来的江山基业,如此轻易地沦入金贼之手,但凡男儿汉大丈夫如何咽的下这口气!” 这番话赵伯驹说的声泪俱下,可赵瑷却听得心惊肉跳。他慌忙环顾四周,确定四周无人这才低声说道:“嘘!伯驹兄你疯啦,当今之势万万不可说出这番话。还有你的这幅画还是尽早收起来,莫要他人看到。” 赵伯驹擦了擦眼泪,凛然道:“怎么,小王爷不敢说,我却敢。既然咱们道不同不相为谋,小王爷还是请便吧。我怀念故土不假,想念汴京也是真。小王爷不忿,可以去告发与我。” 原来赵伯驹这厮还这么刚硬,赵瑷只好无奈的施了一礼:“伯驹兄误会我了,当今之势朝中秦桧等人当道。官家又是一副偏安一隅的姿态,你伯驹兄说出这番话不怕遭人猜忌么。我与你何尝不是一样的想法,只是眼下咱们唯有忍辱负重,他日有机会,定然挥师北上,收复故土也不迟啊。” 赵伯驹闻言浑身一震,他死死的抓着赵瑷的衣袖,惊恐的问道:“小、小王爷你、你竟也有此志?小王爷,您找我是不是有事情。只要您一句话,我赵伯驹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自岳飞的冤死,朝中主战派的臣子或被贬职或是被解职。武将的兵权也全部都被收回。朝中上下矢志同心的选择偏安一隅的混吃等死。这个时候谁再提出怀念故土,挥师北上,哪怕是会死的很惨。 而赵伯驹虽然顶着个皇叔爷的名称,实则就是一介草民。对时政也是有心无力,可他心怀故土,在这幅江山秋色图中将心中所想发挥的淋漓尽致。然他绝没有想到的是,王子赵瑷居然也有此大志。 要知道这赵瑷可是太子的人选之一啊,太子是什么,太子就是国之储君。谁不定哪天官家一个不测,两腿一蹬驾鹤西去了。这太子可就是国本正朔,当今的皇帝了。 只要当上了皇帝,那就是成语接龙中的为所欲为了。你可以选择做一个昏君,或者做一个暴君,也可以选择做一个守成志军,更可以做一个万世明君。而赵瑷居然有收复故土的想法,尤其是在岳飞冤死不久,赵伯驹心中怎能不激动。 这就意味着,将来大宋收复山河有望。一旦赵瑷登基,就可以发兵百万,赶走金贼。我赵伯驹就算是豁出性命,也要保这个皇子。 而赵伯驹手里的这幅江山秋色图,一直流传到了后世。此画作还在故宫午门正殿展厅举办的“千里江山——历代青绿山水画特展”中展出过,画中的山水作品确实也展现出作者对于故土的思念之情。 赵瑷闻言也是心中大喜:“不瞒伯驹兄说,我确实有事要求你帮忙。明日便是官家的生辰宴,我想请你作一幅画,献给官家。” 第十七章 主管官 一幅画?赵伯驹不知道小王爷这是什么意思。这可是官家的生辰宴啊,你就送给人家一幅画? 这未免也太寒酸了吧,你是小王爷。虽然还未被册封皇子。可这是官家生辰宴,你怎么也得找些奇珍异宝献上去,这才不会失了身份。若只送一幅不值钱的画,岂不是让人笑掉了大牙。 要知道,那个皇子赵琢,可还被养在宫中的。虽然赵琢失宠,并不受到赵构的待见了。然他并不是没有翻盘的机会,你现在还没被册封皇子呢。鹿死谁手尚未可知,万一赵琢献上深得圣宠的宝贝,你赵瑷可就悔不当初了。 “小王爷,恕我直言。这官家生辰宴,您就送一幅画,是否欠妥了些。这您要是把画献上去,不知百官会如何议论。若小王爷不嫌弃,我这倒是还有从汴京带来的一座珊瑚,不如小王爷把它送上去吧。” 赵瑷只是笑了笑:“无妨,伯驹兄你尽管放心的画便是,官家看了,定然会龙颜大悦的。” 既然小王爷这么坚持,赵伯驹也是无奈,他叹了口气,展开纸笔:“说吧,小王爷您想画一幅什么。” “黄香温席图。” 赵伯驹一愣,随即震惊的看着赵瑷,然后脸上露出了一阵喜色:“妙哉,哈哈哈哈!妙哉啊,妙之极矣!小王爷,您可真是高明,你放心,包在我身上!” 厉害啊,看不出这小王爷深藏不露。他一说出黄香温席图来,赵伯驹马上意领神会了起来。这幅画一旦献上,官家肯定乐开了花。 身为一个皇帝的赵构,你就算把普天下的珍宝都堆积在他面前,怕他也是无动于衷。一个皇帝整个天下都是他的,这些珍宝对他有什么意义呢。这幅画则不一样了,这是孝啊。 这是赵瑷对于他的一片孝心啊,赵构把他养在了宫中作为接班人,为的还不就是因为自己没儿子。若是赵瑷真把自己当成父亲一般的尽孝,赵构能不高兴么。 而此画出自于赵伯驹之手,将来赵伯驹完全可以在赵构面前添油加醋的说一番。比如继续声泪俱下的说小王爷如何的忠孝,如何的求自己一定要把这幅画画好。如何的把对官家的敬爱之情溢于言表,赵构不感动死才怪。 正在灵感大爆发的赵伯驹,刚画完江山秋色图。胸中正豪气干云,恨不能用手上画笔指点江山。灵感一来,画这幅黄香温席图那还不是手到擒来、画中的黄香,赵伯驹故意照着赵瑷的模样描绘。 而画中黄香的父亲虽然只露出一个侧颜背影,任谁一看这不就是当今皇帝赵构的背影么。这幅画一语双关,说是黄香温席孝顺父母图。实际上还不就是画的赵瑷孝顺赵构,父子之间相得益彰么。 说父子有点不确切,此时的赵瑷并未册封皇子,只是被暂时寄养在宫中。但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人家不是父子形同父子了。 而且赵伯驹有理由相信,即便是赵琢找来再怎么神奇的宝贝献上,也比不上赵瑷这一幅黄香温席图。 …… 却说朱小青大摇大摆的出了皇宫,身边跟着两名随行小太监。一个就是挨了揍的小喜子,一个就是三德子陈平。两个小太监负责协助朱小青,一起接待金国使者事宜。 刚出了宫门,狗腿子狄秀儿就哭着喊着扑上来了:“小衙内,您还活着啊,再见到您太高兴了,您没事吧?” 朱小青大怒,一脚把他踢到了一边去:“你个王八蛋,胡说什么,老子洪福齐天,深得官家眷顾。” 这个王八蛋,自从自己被绑进宫中,狄秀儿是肝胆欲裂。完了,这次小衙内死定了。不放心的他一面让妹妹狄花儿去通知正在西湖边遛鸟的朱胜非,自己则急匆匆的跑到了宫门外等候。 谁知等了这么久,还是不见小衙内的身影。秀儿急了,越想越乱越想越害怕,小衙内不会因为作死,被官家给咔嚓了吧。正胡思乱想之际,朱小青居然大模大样的走出来了。 这一出来,狄秀儿就兴冲冲的跑了过来。被踢了一脚然后他才发现,朱小青身上换了官服:“小、小衙内。您,您升官啦?” “嗯哼,国信所主管官,嚣张不。”朱小青得意洋洋的正了正束带,学着那些狗官们的样子,走路也耀武扬威大摇大摆起来。 狄秀儿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狗一般的围在一旁:“嚣张,小衙内着实嚣张。哈哈哈,应该让老相爷也看看,咱们小衙内也做官了,哈哈哈,国信所主管官。” 正说着,一辆马车急匆匆的赶了过来。马车有些破旧,显然是有些年头了。但车身装饰还算典雅,车上悬挂着两个纸灯笼,灯笼上写了两个朱字。 这种马车是一种标志,标志着这是谁家的座驾。朱府的马车,很显然就是朱胜非了。果然眼尖的狄秀儿看到了,指着那马车说道:“小衙内快看,老相爷的马车。” 狄花儿哭着去了西湖边,找到提着鸟笼正在看人下棋的朱胜非,梨花带雨的喊着不好啦不好啦。小衙内被两个小黄门绑去了大内。 朱胜非一听大惊,鸟笼子也不要了,急匆匆的回家备上马车准备进宫。儿子定然是闯祸了,待得听说朱小青把一个宣旨太监揍了个鼻血长流,当下更是吃惊。儿子是个什么德行他最清楚不过了。 无法无天的朱小青别真在宫中惹出什么天大的祸事来,于是他急忙备车,想进宫凭借着自己一张老脸,为儿子求情。 一路上朱胜非心急如焚,好不容易到了宫门外。正好遇到了朱小青他们,车夫停下车,狄花儿慌忙从马车钻出来,打开车门扶着颤颤巍巍的朱胜非走了出来。 然后朱胜非就看到了儿子,朱小青走上前去叫了一声:“爹。” 看着身着官服的朱小青,车夫惊讶的张大了嘴巴,狄花儿惊恐的睁大了眼睛。最为震惊的还是朱胜非,这。确定是自己的儿子? 第十八章 意外 “儿啊,你、你这是偷人家鸡了还是撵人家狗了。你不会偷偷拿把刀架在官家脖子上,逼他给了你这个主管官吧。”朱胜非极其小声的说道。 儿子是个什么东西,朱胜非是一清二楚。官家不知道脑子抽了什么风,居然给了他个国信所主管官。朱胜非低声跟儿子开着个作死的玩笑,朱小青一脸不忿:“爹,你这是对官家大不敬之罪。官家觉得我长得英俊潇洒,器宇不凡。就让我做了这个主管官,想来,都是因为我的英俊害了我。” 老子没正行,儿子也不着调。朱小青胡说八道,朱胜非也懒得再问:“行吧,你小子看样子是出息了。不过可别给我惹事,惹出了祸事你爹我可救不了你。” “放心吧爹,官家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金使还在国信所等着呢,我去忙了哈。”说完,朱小青在众人的错愕之中,带着两个黄门小太监远远的去了。 看着儿子嚣张的背影,朱胜非五味杂陈,旁边的狄花儿忍不住赞叹:“相爷,小衙内出息了,做官了。” 狄秀儿跟着点点头,朱胜非却暗自担忧。儿子做官,不知是福是祸啊…… “秀儿,你个王八蛋还等什么,滚过来!”远远的,朱小青愤怒的挥手招呼。 狄秀儿一听,狗一般眉花眼笑的跑了过去,乐不可支。 “花儿,你哥像不像。”就连朱胜非都忍不住了。 狄花儿一愣:“像什么?” “像不像一条狗子,再给他按个尾巴,你说他会不会摇起来。” 这是不尊重的,好歹狄秀儿是花儿她哥哥。朱胜非这么说,似乎有些不太合适。 不过狄花儿似乎没有丝毫介意的意思,她只是捂着嘴偷笑。因为狄秀儿的姿态,活脱脱的就是朱小青身边的一条狗子。摇头晃脑,左右摇摆。如果给秀儿按上一条尾巴,你毫不犹豫的就会相信,他能在朱小青跟前摇成直升机。 主仆二人如此相得益彰的,还真是罕见。朱小青狗腿子众多,人多势众。后来朱胜非辞官,为避免被猜忌,他不但闭门谢客,还把家丁遣散。跟随朱小青身边的狗腿子们也都被遣散了,唯有狄秀儿兄妹被留了下来。 一来狄花儿比较勤快,他兄妹二人在临安城无依无靠。再者,狄秀儿对朱小青最是忠心,鞍前马后,任劳任怨。 确切的说,狄秀儿没有什么是非观念。他的思维里,小衙内想干的事就是他狄秀儿的事。这么一个钢铁狗腿子,不止是朱胜非,朱小青也不舍得离开他。 国信所,作为大宋朝廷接待金国使者的部门,这里虽然隶属于鸿胪寺和入内内侍省,实际上是一个相对独立的部门。专门负责接待金国使者事宜,督促各部做好接待工作。 此外就是管理国信里兀,外交档案还有对亭驿的管理等,直接接受枢密院指挥,令国信所具申枢密院取旨施行。 在大宋朝之前,接待四夷使者的部门直接由鸿胪寺负责的。到了宋代,鸿胪寺虽然名义上仍是主管外交事务的机构,实际上已经有国信所接手了。 也就是说,朱小青接管国信所做了这个主管官。在国信所内,他可以为所欲为。这是赵构下放给他的权利,不知道赵构到底是怎么想的。 或者正如秦桧所言,也许是想利用朱小青杀一杀金人的傲气,也许是秦桧想借金人之手,除掉朱小青。 但不管怎么样,朱小青接了国信所主管官这个位置,他来到国信所的时候,小喜子宣了圣旨。国信所一干官员见了礼,然后手下通报,金国使者已经下榻驿站。 针对不同的外交对象,宋王朝也安排了不同的下榻驿站。比如都亭驿就是接待金使的,还有接待高丽、青唐使节的同文馆。 这些驿馆都有着严格的保密制度,作为外使重要的活动场所,对于金国这样的宿敌保密是非常重要的。稍有不慎,就会引来政治或者军事灾难。因此,驿馆内一律不得张贴地图,以防泄密。 而乌延和和孟浩他们下榻的,正是都亭驿。朱小青听人汇报,当下想了想:“还,咱们现在就去都亭驿,会一会这帮子金人。他娘的,几个金人有什么了不起的,还得老子亲自去。” 国信所的几个官员面面相觑,怎么看这位新来的主管官都不像是迎接金国使者的样子,他更像是要去和人打架找茬的。 这搞不好可就是一起严重的外交事件了,闹得大了,引起两国战争就麻烦了。但圣旨在这里,几个官员也不敢再问,于是一起施礼:“是。” 金国使者都傲气的很,乌延和心中鄙夷,都亭驿接待的这些大宋官员,对自己卑躬屈膝,个个极尽谄媚之能事。自岳飞一死,果然这南人再无能战之将,就凭这些庸官昏员,这些南人能成什么气候。待得他日大金准备充足,定要再次发兵南下,平了你们大宋。 “乌延将军,国信所主管官到。”驿馆的人进来通报。 毕竟是主管官,乌延和站起身,带着孟浩等人准备出去迎接。结果,双方一见面,乌延和是大吃一惊。 朱小青笑嘻嘻的一拱手:“老乌,别来无恙啊。” 乌延和惊恐的看着他:“你、你是、你……” 他有些语无伦次了,谁能想得到,这个和自己在赌场赌的天昏地暗的家伙,前任宰相朱胜非家的公子,临安城著名的败家子,居然是国信所的主管官? 回来乌延和就开始打听朱小青的来历,安插在临安城的细作把朱小青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乌延和这才明白是自己多虑了,对方不过是个败家子而已。 可他又怎么能想到,就是这么一个横行不法的败家子,居然是堂堂国信所主管官。 不止是他,身边的孟浩也惊恐的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一切。 “朱兄,你、你便是国信所的主管?”乌延和最终又问道。 朱小青笑着点点头:“惊不惊喜,意不意外?老乌啊,咱们都是老熟人了。熟人好办事嘛,咱就别客气了,赌一把吧?” 第十九章 都亭驿 谁能想得到,朱小青这厮居然成了国信所的主管官。而乌延和与孟浩还有点懵圈,可事情就这么真真切切的发生了,这厮在国信所官员的陪同下,一身官服这是做不得假的。 蓦然间,孟浩似乎明白了些什么趴在乌延和耳边低语了几句。乌延和一惊,他也明白了。这或许是大宋皇帝使了一计。皇帝莫非知道了,自己与朱小青有些交情,故意给他弄了个主管官,和自己套近乎? 定然是了,乌延和的内心冷笑起来。即便是真的那又如何,他大金想得到的必须得到,该有的礼仪也得必须受到尊重,这是他们的底线。 金主派乌延和使宋,表面上是为了给赵构的生辰贺寿,促进两国关系。实则是还有着更重要的政治目的,别忘了这金宋是签了盟约的,大宋要对金称臣的。 称臣是什么意思。就是赵构虽然是大宋的皇帝,你可以称帝。但你是金国的属臣,你得对金使行礼的,这就是所谓的君臣之礼。 大金之所以这么做,就是为了打压宋朝的反抗精神。使得大宋能够听话,同时大金会以上国自居,这是何等的屈辱。 不过朱小青总归是帮过自己的大忙,在某些小问题上,他可以看在朱小青的面子上做出让步。 “朱兄,恭喜恭喜,恭喜高升。”乌延和笑了笑,对着他一拱手。 而朱小青似乎早已急不可耐,他顺手从怀里摸出三个骰子:“少废话,老乌,赌两把先。” 跟随朱小青的小喜子和陈平还有国信所的几个官员是大吃一惊,这小衙内果真是和这位乌延将军是旧识相熟。二人一见面,居然国事不谈,就开始摆赌场掷骰子?这、这可是朝廷外交国事啊,官家怎么想的。 虽然乌延和看到骰子也是两眼发直心中大动,可他也明白,这次使宋非同小可。他是奉金主之命,给大宋朝一个下马威的。如此上来正事不谈,先赌骰子,哪有这样的道理。 “这个,朱兄海涵。我这次南下,是奉我主之命和大宋国事相谈的。咱们不如先谈公事,再谈私事如何?” 乌延和低估了朱小青的厚脸皮和热情如火,朱小青似乎毫不在乎的样子,他拍了拍乌延和的肩膀:“怎么,老乌你这可就跟我见外了。你我虽各为其主,然咱们是好兄弟不是,国事等会儿再谈么,先赌钱。” 朱小青当然不是没脑子的人,他知道乌延和这次来就是故意刁难朝廷的。不然赵构也不会给自己派这个主管官的差事这么大方,既然是故意刁难,那就不能让他先谈国事。 “不行,私交为轻,国事为重。”乌延和也正色起来,虽然他欠着朱小青的人情,可国事毕竟是大事。 朱小青假装无奈的摆了摆手:“好好好,那咱们一边赌钱一边谈国事。你不许再拒绝啊,再拒绝老子可翻脸啦,还做不做兄弟啦!” 国信所的其他官员更是面面相觑,一直以来被奉为座上宾的金国使者,在这位无恶不作的小衙内眼里,居然如此轻描淡写。要命的是这个乌延和将军,他想了想居然也点点头:“好,可以。不过,还是国事为先。” 管你是不是国事为先,既然你答应了。朱小青就毫不客气,这厮赌钱的法宝随时都带在身边的,居然连装骰子的蛊子也带着:“秀儿,那蛊子来。” 一旁的狄秀儿怀里一摸,摸出一个蛊子,朱小青把三个骰子扔进了蛊子,一阵摇头晃脑的乱摇。然后,他‘砰’的一声,把蛊子拍在了桌子上:“大还是小?” 乌延和却不接话,只是说道:“朱兄,说好了国事为先。那咱们就先谈国事,我等奉旨来贺,你们皇帝需以君臣之礼参拜。这是我主陛下的意思,此事不容商量!” 来了,终于来了。乌延和的目的很明显,咱们不是签订了盟约么。你们的宋王朝对大金是称臣的,既然称臣,我是代表金主来贺喜的。你赵构明日的生辰宴,必须以臣子之礼,参见我这个金国使者。 朱小青微微一笑,继续扣着他的蛊子:“若是我们官家不肯参拜呢,你们想怎样。” 旁边孟浩冷冷的说道:“那就是你们背弃盟约,休怪我们发兵南下了。到时候兵峰战起,这临安城会是怎样的一副光景,朱主管不会不知道吧。” 你朱小青和乌延和有些交情,我孟浩可不买你的账。你们若是不以君臣之礼参见,那咱们就开战,打到你们服气为止。甚至,我们一鼓作气灭了你们大宋也不足为奇。 朱小青吸了一口气:“孟少卿,你是女真还是汉人啊?” 这是在变着法子骂孟浩为汉奸了,孟浩闻言大怒:“我是顺应天命,我主陛下乃是天子正朔,自然是顺天而行。我是大金国汉人,如何!” 朱小青没有回答,只是伸出鼻子使劲吸了吸:“好臭,谁他娘的放屁了,简直是臭不可闻。他娘的这什么世道,一条狗汉奸都这么猖狂了。不就是打仗么,我们官家说了,去他娘的,就是一个字,干!速招韩世忠他们,北上固边!”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乌延和他们吓了一跳,赵构真的想开战?而小喜子他们更是魂飞天外,官家什么时候说这话了。官家的意思是不可得罪金使,若有无理要求,自当据理力争为上策。打仗,在朱小青嘴里就这么简单么。 好不容易换来的两国和平,虽然是建立在屈辱的盟约之上的。朱小青大言不惭的开口就说要打仗,他不知道这话会闯出多大的祸来么。十个朱小青的脑袋都不够砍的,这无法无天的败家子,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啊。 而乌延和他们更是吃惊,软蛋皇帝赵构什么时候这么硬气了。他不是一直都怕开战的么,为此还不惜冤杀了岳飞。如果大宋真的要强硬开战,其实金国也是极为恐惧的。 别的不说,大宋人才济济,万一再出一个岳飞,直捣黄龙也不是不可能的。 第二十章 代替 如今的宋金关系是极其微妙的,虽然金人趾高气扬,但也不敢过分紧逼。逼急了,兔子还咬人呢。岳飞倒下了,大宋小朝廷能征善战的将士还是有的。 万一真的撕破脸,在金国尚未准备好的情况下,大宋再出个战将,鹿死谁手其实是尚未可知的。 而从朱小青嘴里,听出这大宋皇帝似乎有意要开战的样子。这让乌延和怎么能不惊,是以此言一出,都亭驿的众人无不大惊失色。 “朱兄,这个两国已递交盟约。什么事自然是以商谈为主,动不动就兴兵戈,真要打仗,那我们就只好奉陪到底了!”乌延和冷冷的说道。 毕竟金人是强势的,不可能被大宋一句话就吓唬住了。朱小青并没有再生气,而是嘻嘻笑着说道:“这就对嘛,什么事咱们商量着来。我们官家不会去参拜你们金使,但事情还是有商量的余地的。” 这话模棱两可,又有些莫名其妙。既然你们皇帝不肯以君臣之礼接见,怎么又说有商量的余地。 乌延和皱了皱眉头,他开始觉得这个败家子有些难缠了:“朱兄此话怎讲,还请明示。我主陛下说过,既然宋是臣,必须以君臣之礼,这是我们的底线。” 人家说的也没错啊,既然大宋对金称臣。人家来给赵构贺生辰,你就得以臣子之礼拜见,这是没法子的事。要么当初你就别去签订那份屈辱的绍兴和议。说实话,这确实是个难题。 赵构是无论如何不能以臣子的身份去拜见金使的,且不说赵构自己不会答应。朝中的百官也会爆炸,虽然秦桧他们是主和派代表,但此时朝廷并没有烂到无可救药,依旧会有一些清流站出来死谏。 若是赵构以臣子之礼拜见金使,那朝廷的脸面就被丢尽了不说,不止是赵构,所有人都会跟着遗臭万年。 朱小青抱着蛊子:“先说大小,别的事稍后再议不迟。” “先谈国事。”乌延和依旧坚持。 可他低估了这个败家子的无耻,朱小青笑了笑;“赌场的事就是国事,老乌你若是想知道我是和你如何商谈的,先说骰子大小。” 对于这么一个败家子,乌延和还真是有些无奈,他沉吟了一下:“小,我赌小。” 朱小青微微一笑,掀开蛊子,四五六点,大。 “哈哈哈,你输了。”朱小青得意洋洋。 输了乌延和并不在乎,他在乎的是大宋这边的意思:“说吧,你们到底行不行君臣之礼。” “可以啊,当然可以。”朱小青突然说道。 这个败家子,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众人又是大吃一惊。官家的意思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绝不会像金人行臣子之礼。若是朱小青擅作主张,赵构就杀了他。 而原本还在坚持的朱小青,突然又说可以。这让乌延和和孟浩又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二人互相对望一眼,登时大喜。看来这个败家子还是很好对付的,这厮一听是金主的底线了,立刻又应承了下来。 谁知朱小青接着又道:“不过嘛,我们官家是绝不会给你们行臣子之礼的。” “姓朱的,你是耍我们不成!”孟浩再也忍耐不住,大声呵斥起来。 乌延和虽然还有些涵养,但也禁不住微微发怒:“朱兄,我敬你是条汉子,怎地说起话来自相矛盾,前言不搭后语。你朱兄不要让兄弟对你,失去了最后的一丝敬意。” “好吧,我就跟你说实话吧。我们官家绝不会向你们行臣子之礼,这也是我们的底线。老乌你别忘了,即便是官家答应了,我们朝中的重臣们也不会甘休。更别提招惹了那些武将,随时都有可能撕毁盟约和你们干仗。打仗是我们都不想看到的,所以说我们官家也有他的难处。但是,我们官家可以派人替他向你们行臣子之礼。” “代人,这又是什么意思?”乌延和又一脸懵逼的问。 先顾左右而言他,把你气的七窍生烟。然后再轻描淡写,一小指头戳死你,这就是他朱小青。乌延和这么一问,朱小青说出了他的想法。 “既然签了和议盟约,双方自当遵守。我们礼仪之邦天朝上国,说到做到。但是嘛,我们官家得到上天训示,要为先帝爷守孝十年。服丧期间,不得对他人行礼。这样,朝廷呢可以找个德高望重之人代替行礼,接受你们的册封,何如?” 乌延和也知道,如今的大宋王朝军民反对和议的呼声高涨。若是强行逼迫赵构行君臣之礼,恐怕会引起难以预料的后果。朱小青这么说,既保全了金国的面子,也不至于是赵构难堪,这是双方最两全其美的法子之一了。 (据史书记载:宋高宗赵构接受金使册封,行臣子跪拜礼。最后由秦桧代之完成,这才平息了朝中怒火。) 乌延和沉吟了一下:“好,只是,你们打算由何人代之?” “这个嘛,得找一个位高权重的,德高望重之人。”朱小青一脸不怀好意的说道。 你秦桧来干这事最拿手,让你给金人下跪行礼,让你史书留名遗臭万年。位高权重,除了你秦桧还有谁。 这事朱小青是不能说出口的,不然会引起秦桧的报复,他故意不说话。旁边的孟浩倒是最先开口:“这个,我觉得秦桧秦相公最为合适,不知朱主管意下如何?” 朱小青摇了摇头:“不好吧,让万俟相公代之便可,秦相公年纪大了,就免了吧。” “不可,必须由秦相公代之,朱兄,这事不容商榷。”乌延和正色道。 “不行,只能是万俟相公代之。”朱小青怒道:“老乌,别忘了若不是老子还了你这一袋子珍珠,你如何回去和你们皇帝交代!” 朱小青显得义愤填膺,就是不肯让秦桧代之。乌延和大概觉得是欠了这小子的人情,想了想然后点点头:“好吧,这事我们可以再商议一下。” 朱小青表面上显得义愤填膺,故意不肯让秦桧代之,实际上就是偏偏故意让秦桧去给金使下跪接受册封。这是他的一个计策,至于是什么计策,一肚子坏水的朱小青,这种损招也就他想得出来。 第二十一章 添油加醋 在这个满朝文武被奸臣当道的时代,要想站稳脚跟,你必须跟奸臣斗智斗勇。 计谋,是决胜之道。不夸张的说,一肚子坏水的朱小青,穿越之前就是个人精。在这个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官场,对他来说正好是个挑战。 这次见面很愉快,双方在友好和平的氛围中愉快的度过。金国使者,通议大夫、行大理少卿孟浩,想让秦桧代替赵构对金使行臣子之礼。 而朱小青坚决反对,他推荐的是万俟卨。虽然这俩人都不是好东西,可朱小青要利用秦桧,暂时只能把万俟卨推出来。 其实对于金国来说,是秦桧还是万俟卨已经不重要了。只要宋人承认他们是臣子的身份即刻,绍兴和议就证明是有效的。 朱小青和乌延和在都亭驿赌了个天昏地暗,毫无悬念地,乌延和又输了个鸟蛋精光。不过朱小青大方的把赢来的钱往桌子上一推:“赌钱本为消遣,这些钱老乌你尽管拿去,走了。” 说完,朱小青就招呼手下,对着乌延和一拱手:“告辞,老乌,明日朝堂见。” 果真是豪气干云朱小青,原本输得就差当上裤衩的乌延和又惊又喜,慌忙一拱手:“朱兄,以后但有用得着兄弟的地方,尽然开口。” 朱小青微微一笑,带着众人出了都亭驿。然后,他和国信所的官员作别,悄悄的把狗腿子狄秀儿拽到了一边。 小喜子和陈平想回宫复命,被朱小青叫住:“等下,我要与你一道入宫,面见官家将今日之事禀告。” 小喜子只好和陈平远远的等着,朱小青低声对狄秀儿说道:“秀儿,你去万俟卨的府上。你就跟他说,你说我今日在都亭驿推荐他代替官家对金人行臣子之礼。” 狄秀儿一听大惊:“小衙内,您疯啦。这样万俟相公岂不是恨死了你,这不好吧。” 朱小青给了他屁股一脚:“让你去你就去,老子自有计较。记住我说的话,见了万俟卨,你就这么说。” 代替赵构对金使行臣子之礼,这事没有人愿意去干。为什么,一来会被天下人耻笑,再者还会遗臭万年。这种事,赵构不愿意,代替赵构的臣子也避之唯恐不及。 然而必须由一个德高望重的臣子才行,放眼朝堂,属秦桧和万俟卨的势力最大。也只有这二人最为合适,然这二人若是知道了,肯定不愿意答应。 狄秀儿不想去告密的,奈何小衙内的命令他不敢不从。于是,狄秀儿垂头丧气的走了,朱小青则跟着小喜子他们再次回宫。 事急从权,明日就是赵构的生辰宴。宫中一片忙碌不说,赵构也是坐立难安,他不知道如何对付这些金人的使者。若是明日在朝堂失礼,这个皇帝还有和颜面做一国之君。 不知道朱小青这个败家子事情办得怎么样了,会不会把事办砸了,那样可真就遭了。 正疑虑间,太监来报,国信所主管官朱小青求见。 赵构一听大喜:“快宣!” 这败家子口口声声说和乌延和相熟,可千万别是满口大话的胡说八道。朱小青进来的时候,规规矩矩的施了一礼:“官家大喜,事情臣都已经办妥了。” 大喜,赵构眼睛一亮:“喜从何来?金使可有什么为难与朕的事么。” “有,还很嚣张。”朱小青先是点点头,然后一脸愤怒的道:“老、臣跟他们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最后还差点掀了桌子亮了菜刀。最后那乌延和他们答应了,官家明日的生辰宴,由朝廷选派一名大臣,代替官家对金使行那臣子之礼。” 赵构最最担心的就是这个,当年为了屈辱的绍兴和议,他不惜背负骂名冤杀了岳飞。对于金人提出的苛刻条件更是一一满足,其中一条就是大宋对金国称臣。 这个时候金使来贺喜,摆明了就是以大国自居。他们最想让自己难堪的,就是让自己对金人行臣子之礼。 朱小青居然想到了这么一个办法,让臣子代替自己给金使行礼。这样就保住了自己的面子,赵构怎能不喜。 看不出,这个败家子果然没用错,让他做这个主管官还真是用对了人。 赵构惊喜交集,龙袍袍袖都有些微微发抖了:“快,快和朕说说怎么一回事。” 添油加醋,满口大话那是朱小青的拿手好戏。当下他把在都亭驿发生的事,夸大十倍的告诉了赵构:“官家你原谅我就这么直啊,那个王八蛋金国大理寺少卿孟浩,口口声声要让官家您给他们行礼。老子我一听当时就怒了,我指着孟浩的鼻子就骂:“你个狗娘养的,敢让官家对你们这群金狗行礼,信不信老子一刀活劈了你个王八蛋!” 朱小青久混迹于市井,满口市井脏话粗口,这堂堂大内皇宫,谁敢这么说话。 朱小青敢,他是败家子啊,有阳狂症的人啊。不骂人倒是奇怪了,他这么一,骂,赵构不但不反感,反而心中大有畅快之意。 或许在赵构内心也觉得,就应该有人出来这么大骂金人一番。只是他不敢,朝中也无人敢。但这个败家子敢,天底下还没有他朱小青不敢干的事。 朱小青越说越激动,唾沫横飞起来:“孟浩也急了,这金人确实嚣张,非要当场跟我放对。呵呵,官家不瞒您说。臣打小就混迹京城,打过的架比他吃过的盐都多。就凭他一个小小的孟浩,岂能是我对手。不过老乌,也就乌延和不是和我有些交情么,他出来圆了场。臣就在想啊,我就给你老乌点面子,但让我们官家行礼,是万万不能,除非你杀了我朱小青,否则我愿为官家赴汤蹈火!” 朱小青这混蛋说的义愤填膺,赵构甚至都有些感动了。而殿内的太监宫女们则无不胆战心惊在,这小子疯了吧,敢在官家面前大放厥词。 “小青啊,这事你做得对。朕乃九五之尊,怎可对金人行礼。” 朱小青一拍大腿:“是的,没错!我说谁敢让官家行礼,今日我就让他白刀子进去绿刀子出来。那孟浩就害怕了,忙问,为什么是绿刀子呢。” 赵构也有些莫名其妙:“是啊,为何是绿刀子?” “臣扎的是他的苦胆。” 旁边一个宫女再也忍耐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第二十二章 嚣张 这败家子说话不尽不实,但赵构可以肯定的是,他终于不用给金人行礼了。就凭这一点,朱小青算是立了大功。 所以,即便是这小子阳狂症发作,满口的市井粗语脏话,赵构也不以为意。反而心中窃喜,没想到用这小子还真用对了人。 只听朱小青继续在那夸夸其谈:“陛下,实不相瞒。这金人确实厉害,臣差点不是对手。还好,这个老乌和臣是有点交情的,我就跟老乌说话,不跟孟浩这个王八蛋叨叨。” 大殿内的太监宫女们吓得面如土色,这人真是天大的胆子,在官家面前如此口无遮拦。 谁知这赵构似乎听得入了迷,竟然禁不住附和起来:“你做的很对,既然这孟少卿与你不对付,你就和乌延和谈。” 朱小青忙不迭的点头,对着赵构竖起大拇指:“是极是极,没错没错。臣就跟老乌说了,这官家是万万不会给你们行礼滴。我们官家得到上天指示,要为先帝爷守孝十年。服丧期间,不得对他人行礼。可两国呢又签了盟约,我们大宋王朝也不会不认账。这样吧,我们派出个大臣,代替我们官家给你们行礼如何?” 赵构大喜:“小青啊,你很是聪明,然后呢。” “然后这老乌还在犹豫,孟浩倒是不干了。这家伙跳着脚就要翻脸,翻脸就翻脸,老子我怕他不成!”说着朱小青撸起了袖子,活脱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赵构终于皱了皱眉头:“小青啊,以后在朕面前不得说这些粗话。” 朱小青一愣:“对不住啊官家,臣久在市井习惯了。臣在这边和孟浩是剑拔弩张,同时臣又在对老乌破口大骂。臣骂他不讲义气,若不是臣把赢来的珠子还给了你,你现在如何交代。大概臣的话奏效了,最终老乌答应了,说是可以让大臣代之。于是乎,臣就回来了。” 这个喜不自胜,竟然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喜的是连连搓手,然后指着朱小青道:“小青,你为咱大宋立了一大功!朕定会好好赏赐与你,重赏!” “什么赏赐不赏赐的,都不重要。能为官家效忠,那是臣的福分。”朱小青突然灵魂开窍了。 “居功而自谦,好,哈哈哈,朕心甚悦。小青啊,这让何人给金使行礼呢?”赵构笑着问道。 朱小青想了想:“这个还是官家您来决断吧,臣这个就有些不懂了。” …… 狄秀儿这厮,依照朱小青的吩咐,找到了万俟卨的府邸。万俟府上也是坐落在临安城的城中心,好大好气派的一处宅子。门口两个家丁,其中一个正是被朱小青暴揍过的万俟文老。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万俟文老一见到狄秀儿就怒从心头起:“站住!你还敢到我们相爷府上,你家主子呢!” 没看到朱小青,万俟文老的底气足了许多。你主子不在正好,拿你个狗腿子开刀。当街闹事,被你家小衙内暴揍之仇,万俟文老还记在心里呢。 谁知狄秀儿只是用眼角斜了他一眼,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你个狗一样的东西,万俟相爷呢,我要见相爷。” 我去!…… 见过嚣张的,没见过敢到万俟府上嚣张的,更没见过一个狗腿子居然能如此嚣张的。 万俟文老立刻怒了, 他上去就抓着狄秀儿的衣襟:“你一个下等家丁居然敢在相府闹事,来人,给我轰出去!” 轰出去,仅仅只是轰出去。换成别人,早就被揍成猪头了。万俟文老当然想揍秀儿,可一想到秀儿的主人,他不禁脊背发凉。是以,对狄秀儿他是不敢过分得罪的。 谁知,他不敢得罪狄秀儿,狄秀儿对他却毫不客气。只见狄秀儿甩开万俟文老抓着自己衣襟的手,然后一个过肩摔把万俟文老摔倒在地。 并不是秀儿功夫多厉害,而是从小跟着朱小青混迹市井,打架那是家常便饭。对付一个万俟文老,那还是绰绰有余。 府上的其他家丁一看,这还了得,于是纷纷抢上,准备把狄秀儿揍成猪头。 关键时刻,狄秀儿大喝一声:“谁敢!” 还别说,这一声喊暂时的把家丁们镇住了。但也仅仅是一瞬间,是你先来闹事的。这是什么地方,这是万俟卨的相府,你朱小青再怎么横行,你的下人敢到府上闹事,打死你活该。 就在家丁们继续要蠢蠢欲动的时候,狄秀儿指着他们怒道:“我找相爷有机密要事,你们几个狗一样的东西,耽误了大事你们吃罪的起么!” 这是有效,机密要事,仅仅凭借这四个自,万俟卨府上的家丁们就无人敢再上前。这万一真要耽误了大事,谁也担待不起这个责任。 家丁们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就连万俟文老从地上爬起来,闻言都不敢再找狄秀儿的麻烦,他只是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恨恨的瞪了他一眼:“你等着,我进去通报。若不是有要事,你死定了。” 狄秀儿抱着胳膊抬头看天,还不住的抖着右腿,要多嚣张就有多嚣张。而家丁们却拿他无可奈何,无一人敢在上前找麻烦。没听人说么,人家是来找万俟相爷有机密要事相商的。 不多时,进去通报的万俟文老冷这个脸出来了:“我家相爷请你进去。” 狄秀儿就跟一只螃蟹一样,大摇大摆的横着进了万俟卨的府邸。比起朱府,这万俟卨的府邸则气派奢华的多了。偌大的相府雕梁画栋,穿过长长的走廊,在一处凉亭内,万俟卨正在悠闲的品着茶。 气定神闲,泰山崩前而面不改。这份气势,可见平日万俟卨就是作威作福惯了。他只是好奇的看了狄秀儿一眼,然后继续看着他碗里的茶。似乎,碗里的茶沫比狄秀儿重要多了。 要命的是人家的这碗茶确实比狄秀儿重要,以万俟卨的身份,朱府的一个家丁,连路边的野狗都不如。别说是狄秀儿,就算是朱小青甚至于朱胜非,万俟卨都不放在眼里。 狄秀儿感受到了压力,他有些紧张起来。 第二十三章 离间计 万俟卨是老江湖了,这种在官场勾心斗角存活下来的老油条,对付一个狗腿子狄秀儿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如果想,万俟卨把秀儿卖了,秀儿还得给他数钱。 在万俟府上,处处都无形中透露着奢靡。万俟卨喝的茶,都是用“银丝水芽”制成的“龙团”,颜色雪白,每一饼的价格就要四万钱,珍贵无比。 一个茶饼要四万钱,对于一个普通百姓来说是个不知要工作几年才能赚的到。 万俟卨做的很细致,他不紧不慢将茶饼掰下一块,然后放入茶磨中小心研磨。磨好的茶粉在用调羹放入茶盏之中,加入少量沸水,调成糊状,看起来比较粘稠即可。这个过程叫调膏,需要慢慢调和,才能调匀,形成黏稠膏体,不会出现茶粉结块现象。 接下来万俟卨拿起特制调茶工具茶筅来调制汤花。操作程序是一边注入沸水,一边用茶筅旋转搅动。注水时要轻柔缓慢,防止沸水溅出。茶筅旋转搅动时要快慢有序,掌握好节奏,不能太快,也不能太慢。在这个过程的专业术语叫做“击拂”。 最后在使用茶筅快速击拂茶汤,直至发泡,茶沫漂浮于汤面,便可以在上面写字做画。这一点,跟现在的咖啡之饮冲调咖啡原理极为相似。 万俟卨这一切都做的非常细致,他专注做一件事情的时候,似乎有一种超然物外的的洒脱。 这让狄秀儿浑身不自在,他想说又不敢出声,只好垂手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换成别人,狄秀儿早就一拳轰过去了。可这是万俟相爷啊,捏死狄秀儿就跟捏死个蚂蚁一般简单。 直到点茶的所有工序完成,万俟卨这才似乎饶有兴趣的端起茶杯看了狄秀儿一眼:“你是朱府的家丁?” 仅仅是一眼,万俟卨又把目光聚焦在了自己的茶杯上。一个家丁,低等的下人,能接见他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若不是狄秀儿口中的机密要事,怕在府外就被乱棍打出了。 狄秀儿乖乖的施了一礼:“小人正是,万俟相爷,小人有十万火急的大事禀告。” “什么大事天都塌不下来,慢慢说。若你说的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文老,拖出去打死他。” 万俟卨说这句话的时候依旧慢条斯理,似乎说一件和自己无关紧要的事情一般。实际上,狄秀儿的一条贱命人家也确实不会放在心上。不过,说是拖出去打死就有点言过其实了,一顿暴打肯定少不了的。 狄秀儿有些害怕了,他不确定自己说的是不是一件大事了。于是,他伸出袖子擦了擦汗继续道:“回万俟相爷的话,我家小衙内被官家赐了个国信所主管。小人今日有幸,跟着我家小衙内去了都亭驿见了那金人使者。那金使逼着官家要对他们行什么君臣之礼,我家小衙内不肯应允,与他们吵了起来。” 万俟卨皱了皱眉头,这些事管他鸟事。这小子不会想找死,故意来府上找茬的吧。 眼看万俟卨要动怒,旁边的万俟文老来了精神,他指着狄秀儿就骂:“好大的狗胆子,竟然到我们相爷府上惹事,来人!” 眼看万俟文老要招呼下人,将狄秀儿打成猪头了。而这一切万俟卨都无动于衷,似乎默认了万俟文老的做法。毕竟你家小衙内和金使吵架,关老子什么事。你到府上哔哔个屁,想找打么。 狄秀儿一看不妙,慌忙急道:“最后我家小衙内说是找个臣子,代替官家给金人施礼。” 此时府上的家丁已经涌了上来,准备把狄秀儿拖出去暴打一顿。谁知万俟卨浑身一震,手里的茶杯差点掉在了地上,他对着众人一摆手:“下去!” 万俟文老几个家丁一惊,看来这小子当真是带了机密要事的消息。当下几个家丁一起退了下去,万俟卨冷冷的看着狄秀儿:“说下去。” “回相爷的话,原本那金使想让秦桧秦相公代替官家给金人行君臣之礼的。可我家小衙内坚持说是让万俟相爷您代官家行礼,这个最后金人拗不过,只好答应了下来。” “什么!”万俟卨一听大惊失色。给金人行臣子之礼,这可是遗臭万年的,想到这里,万俟卨不禁脊背发凉。 赵构畏惧金人,可也在乎自己的脸面。若是以臣子之礼见金使的话,那赵构不但在朝中引起轩然大波,还会在史书上留下遗臭万年的一笔。 同样的道理,若是由臣子代替赵构,对金人行臣子之礼。那这个臣子依旧会史书留名,到时候史书上会记载:奸臣万俟卨代皇帝给金人行臣子之礼。其辱莫甚,国颜尽丧! 万俟卨如何不懂这个道理,他可不想代替赵构给金人施礼。可万一到时候官家下诏,他不肯也得肯了。 只是,这朱府的小家丁,为什么会通报给自己呢?这就奇怪了。 “你为何把此事告知老夫?”万俟卨再次冷冷的问道。 狄秀儿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回相爷的话,我家小衙内对小人平日是非打即骂。稍有不如意,小人就吃尽了苦头。是以小人对我家小衙内并无奴仆侍主之心,小人想万俟相爷德高望重,特来将此事告知,好赏一口饭吃。” 朱小青横行无忌,对手下的狗腿子是非打即骂,这个他也略有耳闻。想来这小厮受不了暴打,或者想来自己这里邀功请赏,这才将此机密告知。幸亏这小子来传了话,待会自己就进宫,告诉官家自己身体抱恙不能行礼。到时候官家定然会指派秦桧,自己就可以脱身了。 想到这里,万俟卨心中大喜,慌忙放下茶杯过去扶起狄秀儿:“小兄弟,快快请起,你叫什么名字?” 本来万俟卨是不把秀儿放在眼里的,他甚至都没问秀儿的名字。一个堂堂宰相,突然又对狄秀儿如此礼遇。狄秀儿自然是受宠若惊:“小人狄秀儿,相爷叫小人秀儿便是。” “秀儿啊,你可是帮了老夫的大忙了。你放心,老夫不会亏待与你的。来人,看赏!” 第二十四章 宫议 狄秀儿大概是走了狗屎运的,他竟然成了万俟卨府上的座上宾。这对于他这个狗腿子来说,甚是惶恐。 “万俟相爷,小的只是来传个话,相爷您太热情了,小人这个受不住啊。” “谁说的,以后你就是老夫的人了。秀儿啊,朱府那边日后有什么动静,尤其是你家小衙内那边,一定要及时向我汇报,知道了么。”万俟卨热情如火,拍打着狄秀儿的肩膀。 一个宰相,对着朱府的一个小厮,一个家丁如此热情,这很失身份。可万俟卨还是做了,他在向狄秀儿传递一个信号:你是我的人了。 狄秀儿忙不迭的点头,一脸的大义凛然:“相爷放心,以后有什么事小人第一时间来向您汇报。”说着,有低下头。 低头是因为手里抱着一堆银子,白银在大宋虽然不是主流货币,但绝对是硬通货。看着满怀的银子,狄秀儿同样的肆意奔放。 旁边的万俟文老等人,嫉妒羡慕恨。这小子走了狗屎运,居然得老相爷恩宠。 狄秀儿带来的这条信息极为重要,万俟卨当然高兴,只听他继续说道:“秀儿啊,老夫这次谢谢你。我这便进宫,找官家去。” 万俟卨进宫了,走的时候火急火燎。这么晚了,眼看明日就是官家的生辰宴了。火烧眉毛正当前,他怕去的迟了,官家已经下了决心。 此时的赵构正在文德殿听朱小青在那唾沫横飞,听完朱小青的话,赵构陷入了沉思。到底是让秦桧还是万俟卨代替自己行礼呢,就在他彷徨不定的时候,太监来报:“官家,万俟相公求见。” 赵构一愣,这个时候万俟卨来干什么。莫不是他听闻了什么风声?没道理啊,哪有消息传得这么快的。 “宣吧。”赵构摆了摆手。 朱小青识趣的站在了一边,不多时,万俟卨捂着腰一瘸一拐的进来了。 这让赵构着实吃了一惊:“卿家这是怎么了?” 万俟卨一脸的痛苦表情,路过朱小青身边的时候,眼神能杀死人。朱小青倒是给了他一个天真烂漫的微笑,如沐春风。 万俟卨继续一瘸一拐,对着赵构一拱手:“官家恕老臣不能弯腰行礼了,老臣回府以后,突然腰疾发作。这个、这个剧痛难忍,可臣想还有一件事未向官家禀告,是以又来叨扰官家了。” 真是够巧的,赵构要决定是秦桧还是万俟卨代替自己给金人行礼的时候,偏偏万俟卨就来了。要命的是人家突然就闪了腰了,腰部受伤,还如何行礼。 不管是不是巧合,那代替自己给金使行臣子之礼的,只能是秦桧了。 想到这里,赵构摆了摆手:“不必了,卿家既然有伤在身,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万俟卨就说了,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比如说明日的生辰宴如何准备,多少使者来贺喜,内宫人手是否准备充足等等。说了半天,并不是什么重要的大事。 赵构听得有些心烦了:“既然卿家有腰伤,不如先回去歇息吧。这金使咄咄逼人,要在朝中找个臣子代朕给他们行礼。朕思付半天,此事就由秦桧去做吧。” 万俟卨一听内心大喜,表面上却一脸沉痛:“老臣若非腰伤在身,想来可替官家分忧。唉,都怪我这不争气的身子。” “行了行了,你且下去吧。我和小青还有些事要谈,退下吧。”赵构愈发的不耐烦起来。 既然目的已经达到了,即便是官家不悦,万俟卨也不在乎了。当下他施了一礼,退了下去。朱小青冲他挤眉弄眼,万俟卨“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万俟卨一走,朱小青就叹了口气:“万俟相公好生厉害啊,臣刚来跟官家您说找个大臣行礼,后脚万俟相公就来了。啧啧啧,这消息,好生灵通啊。” 赵构一听登时大惊:“你、你是说,万俟卨早就知道朕要选他?” 朱小青摇了摇头:“这个臣就不知道了,不过这事怎么就这么凑巧呢您说。这秦桧秦相公都不知道的事,万俟相公倒是早早就知道了。唉,这都亭驿的官员啊,要么就是国信所的官员,官家您得好生查查。这么机密的消息,人家居然第一时间就掌握了。这以后宫里要是有个什么事,怕尚未出宫门,外面的人早就知道了啊。” 赵构是又惊又怒,一个臣子的消息如此灵通。不管这事是真是假,是巧合还是有意。朱小青已经在赵构的心里埋下了猜忌的种子,赵构开始猜忌万俟卨了。 做臣子的最怕什么,最怕的就是皇帝的猜忌。一旦皇帝对你起了疑心,下场都是极其悲惨的。朱小青故意添油加醋,到底是选择秦桧还是万俟卨,赵构都没决定下来。这万俟卨居然这么快就得到了消息,这还了得。 说白了,万一宫中有什么变故。怕是有的事赵构自己还不知道,那万俟卨就掌握了第一手资料了。赵构越想越怕,简直是脊背发麻。 这样的臣子留在身边,这不就是留了一颗定时炸弹么。 “小青啊,你这次的任务完成的很好。明日宴席之上,还要你从中与那金人周旋了。你要记住,不可使矛盾扩大,也不能一味的忍让。关键时候,朕会出声帮你的。” 朱小青点点头:“官家放心,臣自理会得。” 明日就是赵构的生辰宴,出了宫门,狗腿子狄秀儿早早地迎了上来。朱小青看到他微微一笑,知道这小子的任务完成的不错:“怎么样,万俟卨那个老东西跟你说什么没有。” 狄秀儿喜上眉梢:“这老家伙对小人甚是礼遇,还赏了小人一包银子。” “嗯哼,有出息。银子呢,给我。”朱小青伸出手。 狄秀儿脸上的笑容立刻僵住了。 “怎么,你个王八蛋若不是老子使计,你能得到这么多银子么。见者有份,分给老子一半!” 狄秀儿垂头丧气,转身就要从自己背上的包袱里取银子和朱小青分赃。 谁知朱小青轻轻的踢了他一脚:“逗你玩的,你自个儿留着吧,身边的将来还能娶房媳妇。” 第二十五章 邀请 朱小青和狄秀儿两个家伙,得意洋洋的出了宫门往家走。感谢大宋朝,自徽宗年间已经取消了宵禁以后,夜市在临安城一样的繁华满目。 千百年来,唯有到了大宋取消了宵禁。这无疑是个时代的进步,也开启了百姓们的夜生活。 然而这一切朱小青并不在乎,他现在成了国信所的主管官,明日宫中的生辰宴他必须回去准备一下。 狄秀儿东张西望,在四下寻找着看看有没有漂亮小姑娘,好让小衙内上去调戏一下。以前他们就是这么干的,乐此不疲。 “小衙内,你看那边有两个姑娘,啧啧啧……”狄秀儿两眼冒光。 然后他被朱小青狠狠的踢了一脚:“看什么,老子现在是当官的人了,你想给朝廷抹黑么。” 狄秀儿一怔,随即失望的“哦”了一声。 谁知,接下来朱小青就鬼使神差的摸到哪两个小姑娘面前:“小妹妹,逛街啊?” “啊!”的一声尖叫,两个小姑娘转身便逃。朱小青叉着腰,望着她们的背影哈哈大笑,身旁,狄秀儿笑得加倍猥琐。 以前这个身体的主人为什么会是这么一个混蛋,朱小青真想掐死自己。不过为了不让人看出自己的改变,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装他的纨绔子弟。 总归还是有些改变的,狄秀儿低声道:“小衙内何不去追,以前您都是追上去的。” “庸脂俗粉,老子没兴趣,回家!” 朱府内,朱胜非在府厅内是等的望眼欲穿。儿子今日得了富贵,朱胜非却知非是什么好事。以儿子的能力,不知道能不能应付得了官场上的尔虞我诈。 “相爷,秦相公府上的家丁求见。说是要小衙内到秦府一趟,人已经等在外面了。”突然狄花儿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朱胜非大惊,这儿子还没回来。秦桧已经派人来叫了,秦桧是自己的政敌,这个时候他派人来找儿子干什么。无非就是拉拢利用,这个老奸巨猾的秦桧,儿子岂能是他的对手。 可既然是踏入了官场,秦桧是不能得罪的。可更不能和他同流合污,要想在夹缝中生存,着实不易。 “请他进来吧。” 来的是秦桧府上的管事林三刀,这管事对着朱胜非一拱手:“朱相爷,不知小衙内可否在家?我家相爷请他去一趟。” 大宋朝宰相是被称呼为相公的,而朝野的宰相分正副。宋朝以同中书门下同平章事为宰相正式官名,以参知政事为副宰相。朱胜非做过宰相,秦桧也是,万俟卨也是副相。所以被人们称呼的时候,往往都称呼相公或者相爷。 朱胜非淡淡的摆了摆手:“犬子进宫尚未回来,林管事且稍等片刻。” 他并没有让狄花儿上茶,一个秦桧府上的家丁,犯不着自己自降身份的奉茶。而林三刀,只能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老实的呆着。 气氛有些尴尬,半响朱胜非才问道:“不知秦相召见犬子所谓何事?” 林三刀加倍恭敬的低着头,老老实实的回到:“回相爷的话,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为了明日官家的生辰宴,一些琐碎的事而已。” 即便是有什么事,林三刀也不会说实话。当下朱胜非便不再问,而是拿起桌子上的一本春秋看了起来。 而林三刀站在那儿简直就是折磨,好在不多时外面响起了一阵喧闹声。 “秀儿,怎么不见花儿了,花儿!” “小衙内,您回来了!”狄花儿大喜的奔出去:“小衙内,您这身衣服真好看,真神气!” “花儿你越发水灵灵了哈,是不是秀儿?” 狄秀儿一脸黑线,小衙内老是当自己的面欺负妹妹。好在他看见了府厅有人,慌忙岔开话题:“小衙内,好像府上有人来了。” 朱小青一愣,这才发现府厅内站着一个人。他跟着走了进去,只见老爹正在烛光下装模作样的看书。下首,站着一个青衣小帽的小厮。 朱小青一脸不怀好意的上下打量着他:“你谁啊你。” 林三刀倒是客气的很,秦桧府上的家丁没有万俟卨府上那么嚣张跋扈,反而待人接物方面都很客气。这更显得秦桧老奸巨猾,不像万俟卨那么张扬。 他对着朱小青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小衙内,不、朱主管,我是秦相爷府上的。秦相爷想请您到府上一叙,商榷一下明日官家生辰宴的事。” 朱小青哼哼了一声,趾高气昂的道:“老子……” “青儿,既然人家秦相公请你去,你便到府上去一趟。记住,莫要失了礼仪,让人说咱朱家的人不懂礼数。”朱胜非打断了儿子的话。 本来朱小青想拒绝的,老子才不会去你秦桧府上呢。他本想嚣张的拒绝,谁知老爹朱胜非打断了他的话。 加上这林三刀对自己恭敬客气,朱小青也就不好再拒绝,只好“哦”了一声。 林三刀大喜,似乎长松了一口气,他依旧恭敬的施礼道:“朱主管这边请,小人已经在府外给备好了马车了。” 大概林三刀也怕这个败家子拒绝的,听闻朱小青答应了下来,也是松了一口气。 对方表现的如此客气,朱小青若是不去倒显得自己小气了,于是大摇大摆的跟着林三刀:“走吧。” 秦桧的府邸并不显得张扬,没有万俟卨府上那么奢华,但也绝不寒酸。 怎么说呢,给人一种古朴典雅的感觉。凡是大奸大恶之人,往往也都有一身才华的,秦桧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其实秦桧此人是个极其矛盾的人物,早年徽钦皇帝在位之时,秦桧是主战派人物。他是极力主张对金作战,那时候的秦桧还是一腔热血的。可惜到了南宋小朝廷,他立刻变了副嘴脸,开始迎合赵构,做了投降派。 历史功过难评说,朱小青不是恨秦桧这个,他恨得是这些人害死了岳元帅。岳飞从小就是朱小青仰慕的对象,这个仇他记下了。 不过此时,秦桧是得罪不起的。此人掌控朝政,又深得赵构信任,爪牙遍布。朱小青不敢和他硬碰,先去了看看秦桧什么意思再说吧。 第二十六章 秦府 秦桧府,府厅内只有秦桧自己。门庭若市的秦府此时只有他一个人坐在那里,竟然连个家丁都没有。 朱小青满不在乎,进来后敷衍的对着秦桧一拱手:“秦相公好。” 秦桧摆了摆手,跟着朱小青一起进来的林三刀乖乖的退了出去。走的时候,居然还把府门给掩上了。 朱小青回头看了看大门,又转头瞅了瞅秦桧:“秦相公,你这是要杀我灭口么,咱们俩可没仇啊。” 他在开玩笑,秦桧当然知道他是开玩笑。可秦桧并没有接他的话,而是对着朱小青恭恭敬敬的一抱拳:“小衙内,老夫可要多谢与你了。” 这次轮到朱小青莫名其妙,他一脸的茫然:“谢我?谢我什么。” 秦桧并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居然亲自给朱小青沏了一杯茶。他将茶杯端过来,亲自送到朱小青手里,然后轻轻一笑:“你在都亭驿替老夫说了不少好话,那乌延和想让老夫代替官家行臣子之礼。而你是极力反对,你说万俟相公最合适,对吧。” 此言一出,朱小青着实是被吓了一跳。在都亭驿发生的事,万俟卨是不知道的。朱小青故意让狗腿子狄秀儿去万俟卨府上透露风声,让狄秀儿卖了自己。万俟卨这才知道要对金人行礼之事。 而秦桧并没有人通知他,他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而且,自己不过是刚从宫里回家,秦桧就知道了。 突然之间,朱小青有些脊背发凉。他明白了,在都亭驿有秦桧安插的眼线。这个奸相着实恐怖,这临安城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呢。 “哦、对,这个秦相公你都知道啦。没错,是我说的。”朱小青佯装满不在乎的说道。 秦桧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似乎要看穿朱小青的心事:“小衙内啊,老夫不解的是,你为何非要推荐万俟相公代官家行臣子之礼呢?” 秦桧老奸巨猾,他必须弄明白,这个败家子到底是什么目的。他是耍花招呢,还是想故意讨好巴结自己。 然而,接下来朱小青的话彻底刷新了秦桧的三观。这厮并没有什么目的,也不是故意为了巴结自己,而是就看万俟卨不顺眼。 只见朱小青突然义愤填膺,然后破口大骂起来:“万俟卨这个老乌龟,我不让他行礼让谁去。秦相公你还记得不,这厮居然在官家面前说我坏话。还说为什么揍他家的管事,就万俟文老那个王八蛋,揍他还需要理由么。谁知万俟卨这个老乌龟居然要在官家面前找我麻烦,哼哼,别看我傻,我也知道代替官家给金人行礼那是一件丢脸的事。临安城都传开了,谁对金人点头哈腰,谁就是汉奸走狗卖国贼!你说是不是啊,秦相公。” 不知这小子是真傻还是故意,这不是也在变着法儿骂秦桧么。秦桧脸色一沉,好在转念一想这小子不学无术,他傻不愣登的推荐万俟卨,原来就是因为万俟卨得罪过他。自己正想除掉万俟卨,这败家子倒是可以利用一下。 “小青啊,你说的很对。不过这万俟卨可是朝中重臣,你可不能明面上得罪了他。” “切,怕什么。他的管事我都揍过,他说的啊,秦相公你得给我做个见证,下次见了万俟文老,我还得打他一顿。不然出不了胸中这口恶气,打死他个王八蛋的。” 这厮口无遮拦,满嘴骂骂咧咧的市井粗言,秦桧不由得皱起了眉头:“那你说说,你适才进宫和官家说了些什么?” 马德,这老奸巨猾的老混蛋,是来套自己的话,想得到宫中消息呢。哼哼,我且吓他一吓,看他怎么办。 “秦相公,你完了,你完蛋了。这次彻底的完犊子了,明日啊,你要倒霉了,没错,倒大霉。可怜的秦相公啊,节哀。”朱小青语无伦次的说道。 秦桧大吃一惊:“怎、怎么一回事?” 朱小青故作神秘地:“你好不知道吧,这万俟卨老乌龟已经知道了。” 这次换成秦桧懵逼了:“知道什么。” “就是那件事,你完了秦相公,明日你自求多福吧。” 朱小青知道,自己越是不说,秦桧越是着急。这套路在市井中屡试不爽,如今拿来对付这只老狐狸,秦桧一样抓耳挠腮甚至有些发怒:“快说!磨磨唧唧作甚。” “好吧,那我就告诉你,你可千万不能告诉别人啊。”朱小青的样子现在像极了一个泼皮无赖,秦桧真的恨不能掐死他,可求着这小子,自己只能忍气吞声的继续点点头。 朱小青就说了:“你还是知道的迟了,人家万俟卨比你还早一步。我前脚刚进宫,后脚万俟卨就跟着来了。他到了文德殿见了官家。” 秦桧大吃一惊:“你、你、你是说,万俟卨进了宫?” 朱小青满不在乎的点点头:“是啊,人家捂着老腰,进宫就跟官家哭。那是一个天愁地惨啊,说他什么腰疾发作,不能给管家行礼了。老夫来是想问问明日生辰宴准备的怎样了,啧啧啧,生辰宴准备的怎么样,关他万俟卨这个老乌龟什么事。很明显,人家这是提前得到了风声,先进宫跟官家说腰疼,明日对金使行礼的事他干不了了。” 秦桧闻言只感觉天旋地转,他第一时间得到消息就是把这个败家子找来确认一下。然后自己就进宫,跟赵构说他有腰疾。现在好了,人家万俟卨抢先一步,自己再依样葫芦,很明显就是故意请辞了。 完了,正如这败家子所言。自己真的完蛋了,万俟卨称病,那明日代替官家对金人行臣子之礼的只能是自己了。谁让自己是宰相,位高权重呢。 秦桧欲哭无泪,为什么倒霉的总是他。这个时候,朱小青还是别去触这个老奸臣的霉头了。朱小青放下他的茶杯,老老实实地说道:“秦相公,那个没别的事,我先回去了啊。” 朱小青对他已经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一脸生无可恋的秦桧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吧。 临走,朱小青还不忘打击他一下,他临闭门的时候又探出头:“秦相公,这茶真好喝,味道不错。”说完,掩上门就走了。 刚走到院子里,朱小青就听见秦桧在屋子里摔杯子的声音。 第二十七章 生辰宴 朱小青心中暗笑,生无可恋的秦桧,最终还是只能接受明日代替赵构给金人行臣子之礼。秦桧恨得牙痒痒,朱小青知道,秦桧和万俟卨的战争开始了。这对于朱小青来说,是个不错的好消息。 狗咬狗的时候,往往只会两败俱伤。而这给了朱小青机会,他可以周旋在秦桧和万俟卨之间,利用这两个人的矛盾,一步步实施着自己的计划。 回到家的朱小青倒头就睡,因为明日是赵构的生辰宴,会有一场好戏上演。 坦白说,赵构仓皇南渡建立起来的这个南宋小朝廷,打仗不行经济倒是发展的不错。其实也不是打仗不行,而是赵构压根就不想打仗。其中多方面的原因,最大的原因是当时徽钦二帝还在‘北狩’。他怕岳家军一路凯歌的直捣黄龙府,将徽钦二帝迎回来。 要知道封建时代是讲求皇权正统的,像是徽钦二帝才是正儿八经的皇帝。自己不过是二帝北狩,这才取而代之的。也就是说,单论皇权的正统性,赵构只是个临时的皇帝。 万一岳飞迎回来徽钦二帝,那他赵构就被摆在了一个极为尴尬的位置。一旦有朝臣出来振臂一呼,请赵构禅让,旧帝登位,那他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所以赵构慌,而秦桧是个投机主义者,他知道赵构皇帝的慌乱。而他自己这个投降派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于是秦桧和赵构一拍即合,害死了岳飞。 朱小青来到了这个时代,他只能利用这些奸臣之间的争斗在夹缝中生存。万俟卨罪该万死,秦桧死不足惜。要想对付这俩人,就得先挑起他二人之间的争斗。即便是万俟卨和秦桧之间没有什么矛盾,也得故意给他们制造出来矛盾,这是朱小青的计划。 皇帝的生辰宴,朝廷自然得大为重视。一来讨赵构欢心,二来也让这些外邦尤其是金国看看朝廷的实力。 作为皇帝祝寿以及接待使者的地方,他们选择了紫宸殿。紫宸殿内,赵构端坐龙椅,下面一干群臣施礼贺喜。各地官员献上的奇珍异宝不计其数,为了迎合赵构他们真是费尽了心机。 “荆湖北路献上玉如意一尊,江南西路献上屏风一座、淮南东路献上镶金翡翠孔雀一尊、广南东路献上珍宝红珊瑚一座、广南西路献上观音如意像一尊、江南东路献上翡翠玉白菜一对……” 伴随着太监的一声声吆喝,各路臣子络绎不绝的进入紫宸殿,赵构志得意满,他觉得如今大宋朝富甲天下,自己一点也不比先祖差多少。 “恩平郡王到,恩平郡王献上万寿齐天香炉一座。” 恩平郡王,就是同样和赵瑷一起被选进宫的赵琢了。他居然献上的是一尊万寿齐天炉,赵构喜爱香炉,这正是投其所好了。 胖乎乎看起来蛮可爱的赵琢,进殿后就对着赵构施了一礼:“臣拜见官家,祝官家万寿无疆,江山永固!” 赵构大喜,对着太监一招手:“来来来,把香炉拿过来朕看看。” 这是一尊耀州三足鼎式窑香炉,是赵构最爱的香炉之一,这尊窑香炉造型奇特,高不过两寸,直径三寸,炉沿为厚唇,自然下垂,炉口边沿处还留下一道醒目的圈纹,打破了青釉单色瓷沉闷的感觉,将炉面点缀得充满生气和活力。颈部饰尖叶纹及回纹,腹部饰浮雕缠枝莲纹图案。赵构一看立即大喜:“好,好!难得琢儿有心了。” 宋代贵族出身的赵氏皇帝文化素养极高,喜好复古,重视旧礼器。三足鼎式香炉是北宋复古的产物,由于先秦时期的青铜器、玉器和陶器的大量出土,元佑七年,宫廷专职文物保管员吕大临编撰《考古图》,所收铜器210件,玉器13件。从此文物鉴定与学术研究融合一起,这在宋以前是没有的,为后世文物研究开了先河,也为瓷器全面仿制先秦礼器奠定了基础。 香炉出现在大宋帝王的内庭,而一些小型香炉则成为文人把玩之物,具有很高的艺术欣赏价值,为后世所仿制。宋耀州窑香炉,它是受到越窑的影响发展起来的,炉唇边较宽,釉色青润自然,有“巧如范金,精比琢玉”的美誉。 此时的朱小青早已到了大殿,只是他身份卑微,只是被安排在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而大殿之上的群臣,大多数人还不知道这个败家子已经是国信所的主管官了。群臣的目光焦点都在今日皇帝的生辰宴上,也无人理会朱小青这个人。 赵琢把这个香炉一奉上,群臣立刻窃窃私语了起来。众人都知道官家宠信普安郡王赵瑷,今日这恩平郡王献上官家在喜爱的香炉一座,看来是想扳回一局了。只是,不知道这普安郡王带来的又是什么奇珍异宝呢,若是他的贺礼比赵琢的要好,不知官家又会如何的心情。 可是众人这才发现,普安郡王赵瑷并没有来。朱小青也暗自奇怪,小王爷干什么去了,如此大事还不早点来。 众人正议论纷纷,终于赵瑷来了,他将礼物名单一送上,那宣礼太监先是一惊,随即还是硬着头皮喊了出来:“普安郡王献上翰林画院字画一幅!” 此言一出,群臣更是大哗。字画?这可是官家生辰宴,你普安郡王居然只带了一幅普普通通的字画。如果说你带着的是前朝大唐的名家之作,或者说是秦汉时期的名画也就罢了。你居然带来的只是翰林画院的字画,翰林画院的画还用你带了么。 这么普通的一件礼物,你普安郡王是怎么想的。你不会脑子烧糊涂了吧,一幅普普通通的字画,就连赵构也不禁皱起了眉头。 赵瑷却并不着急,他在群臣中寻找着一个人,终于在角落里发现了老老实实的朱小青。赵瑷对着朱小青一招手,朱小青冲他微微一笑。 太监把那副卷起来的字画献上,赵构竟然连打开的兴趣都没有,只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也不好拉下脸,只是摆了摆手淡淡的道:“拿下去吧。” 这时朱小青突然从群臣中钻了出来,他对着赵构施了一礼:“官家,您还是先看上一眼普安郡王献上的画吧。” 第二十八章 孝心 朱小青?认识他的人都知道,这小子不是朱相公家的那个小衙内,临安城的败家子么。此人不学无术,却无恶不作,在临安城处处惹祸,拜尽家产的家伙,他怎么在这大殿之上。 再仔细一看,这厮怎么穿着国信所的官服。难道说,这小子平步青云,被官家赏识了? 果然,只听赵构说道:“因朕之生辰,国信所琐事繁芜。朕与秦相等人商榷,有朱胜非家的小公子暂代国信所主管一职。小青啊,瑷儿送上的画朕就先不看了。” 群臣登时大哗,这小子,他怎么就突然当官了呢。当的还是重要的职务,国信所主管官。这事一来并未听闻,朝廷也未备案公示啊。待听得是官家临时委派,众人更是吃惊,为什么要让这么一个不学无术的败家子去做这主管官,万一和金国闹掰了怎么办。 这混蛋可是胆大包天没他什么不敢干的事,万一因为他的嚣张,和金人起了冲突,那麻烦就大了。只是,此时竟然是秦相公举荐的,众人更是吃惊。 谁知朱小青并不罢休,而是对着赵构又施了一礼继续道:“官家,这可是普安郡王一片心意。当时普安郡王找到臣,他是一脸的郑重,说是这幅画代表了普安郡王的一片孝心。只是自己不善作画,这才想到借画院之手。官家,您可不能辜负了普安郡王的一片心意啊。” 这个败家子,为什么非得让自己看画呢。赵构脸色不悦,他之所以不去看画,就是想保全赵瑷的脸面。这小子脑子抽的什么风,突然送上这么一副不值钱的画,岂不是丢尽了脸面。 赵琢的支持者,万俟卨捂着老腰站了出来:“官家,既然朱主管这么说,官家不妨打开一观。普安郡王一番心意,大喜之日也好让臣等开开眼界啊。” 这朝中有支持赵瑷的一派,自然也就有支持赵琢的。虽然都知道官家如今看中的是王子赵瑷,可以前官家本欲立赵琢的。立皇子这种事变故太大,只要赵构还活着,一切皆有可能。 这个时候站对立场最重要,你是支持赵瑷还是赵琢都是在押注。赢的将来就是从龙有功,输得要么被贬要么甚至引来杀身之祸。也有的保持观望,以便将来做墙头草随风倒。 也有些在朝中原本寂寂无名之辈,想凭借支持皇子一步登天的赌徒。万俟卨原本是支持赵琢的,可随着赵琢被冷落,他也就变了风向。 如今今日赵构大宴,普安郡王不知道脑袋抽了什么风。怎么突然献上一幅画院的画,其实万俟卨这只老狐狸如意算盘打得好。若是赵瑷这画普普通通,不免就引起赵构反感。万一将来皇子一事有了变故,此事就会成为他巴结赵琢的功劳。 反之,如果赵瑷这幅画确实有什么深意,有化腐朽为神奇之处能令赵构龙颜大悦。那自己就是巴结赵瑷有功,当着群臣的面,自己力荐赵构看画,使得赵瑷出尽风头。和这个败家子朱小青一样、都会受到赵瑷的器重了。 万俟卨这么一说,立刻有几个官员跟着随声附和起来。而秦桧站在一旁一直冷着脸默不作声,只是偶尔看向万俟卨的眼神,像是要杀人。 本来代替官家给金人行臣子之礼的应该是你万俟卨,你个王八蛋假装腰疾,把黑锅让老子来背。等会金使来了,自己就得代替官家行礼,这遗臭万年被天下人唾骂的事你让我秦桧干了,万俟卨你够狠,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这么多人坚持,赵构无奈。只好招了招手,让太监把画送上来。 太监不敢怠慢,举着画作送到赵构御前。赵构一脸的不耐,揭开画卷的丝绳,将画在御桌前展了开来。 突然,赵构脸色大变。群臣更是一惊,这普安郡王闯祸了吧,看官家脸色都变了。 只见赵构居然猛地从龙椅上站了起来,他一脸惊讶的看着画作一眼,又抬头看了赵瑷一眼。就连他摸向画卷的手,都有些微微颤抖起来。 而赵瑷,则一脸的恭敬孝顺,只是站在堂下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 赵构颤抖了:“瑷儿,这、这幅画是你献给朕的么。” 谁都听得出来,官家的声儿都变了。变得哽咽,变得感动。那么,众人加倍好奇起来,普安郡王送给官家的这幅画,到底画的是什么呢。有人开始猜测,万里江山图?还是长寿无疆画? 赵瑷又施了一礼:“回官家,臣自幼进宫,深得官家大恩。臣实不知如何表达才是,今日官家生辰大宴,臣心有所思,特献上此画以表心迹。”说着,赵瑷跪了下来。 赵构又惊又喜,颤抖着手眼眶居然闪着晶莹:“好!好!好!快,快起来,今日朕之生辰,这么多奇珍异宝,唯有此画最得朕心。你既有这份心意,朕心甚慰。把画拿下去,让诸位卿家们都看看,看看朕养的好儿子。” 官家糊涂了,他居然连着说了三个‘好’字。这还不算,他居然说什么朕养的好儿子?要知道,此时的赵瑷和赵琢二人只是被寄养在宫中,尚未被册封皇子的。赵构这么称呼,着实有些欠妥了。 可很快,当太监把画作拿下来的时候,群臣终于明白了,明白官家为什么如此激动了。这幅画居然画的是黄香温席图,大孝之一的典故啊。 群臣震惊的看着,无不对赵瑷刮目相看。厉害啊普安郡王,你居然能想到这个主意,令画师画这么一幅画给官家。 要知道赵构可是皇帝,九五之尊啊。整个天下都是他的,他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唯一的缺憾就是无子。唯一的皇子在苗刘兵变中还惊吓而死,此时赵瑷献上这么一幅图表明心迹,赵构怎么能不激动。 “普安郡王如此孝心,可谓感天动地啊!” “是啊是啊,官家万寿无极,普安郡王仁孝双全。咱们大宋国之大幸,国之大幸!” 一群臣子马屁之声悠扬动听,登时充斥了整个大殿。朱小青和赵瑷对视一眼,二人相视一笑。 第二十九章 屈辱 赵构的生辰宴,最为人津津乐道的一件事,莫过于赵瑷送给皇帝这这幅画了。 黄香温席图,将父慈子孝展现的淋漓尽致。不知是巧合还是画师的有意为之,这幅画上的父亲背影形象,活脱就是赵构本人。而画作中的黄香,傻子也看得出来,轮廓这不就是赵瑷么。 群臣炸了,百官们议论纷纷,赵构激动万分。没有子嗣的痛苦,也就只有他自己知道。如今有了这么一个忠孝仁厚的赵瑷,赵构的心情可想而知。 而原本还喜滋滋的恩平郡王赵琢脸色变了,他以为自己这次献上的礼物一定能扳回一局。结果,对方只是轻描淡写的送上一幅画,就深得圣心。 而赵瑷心中则在暗暗感激朱小青,别看这小子声名狼藉,可心思活泛,这次真的是帮了自己的大忙了。 而整个紫宸大殿之上,所有的文武百官都在称颂普安郡王的忠孝。一时间,赵瑷成了道德标榜的对象。而赵构也是喜笑颜开,看来当初选择赵瑷并没有选错。 这孩子孝顺,知书达理宽厚仁孝,大有仁宗皇帝之风。大宋朝将来给到他手上,赵构也算是对得起列祖列宗了。 就在众人沉浸在一片喜庆范围之中的时候,殿外太监的声音在此响起:“金国使者到!” 大金国的使者来了,朝堂立刻安静了下来。此时的宋金关系暂时进入和平阶段,可金国依旧还是一副咄咄逼人的气势。 而大宋方面也不想得罪金使,好不容易屈辱换来的和平,大家都想就这么相安无事的过下去。 乌延和和孟浩,带着几个随从来到了大殿之上。群臣登时鸦雀无声起来,孟浩耀武扬威,蔑视的看着殿内群臣。 只有看向朱小青的时候,朱小青瞪着大眼睛,狠狠的瞪着孟浩。似乎要将对方生吞活剥一般,或者比一比咱俩谁的眼睛更大更圆。 孟浩当然不想和这个败家子一般见识,他收回了目光,和乌延和对着赵构行了一礼,态度傲慢。 赵构微微颔首,乌延和拿出一份清单,清单上是这次金主送给赵构的贺礼。 “我主陛下圣曰:朕既册命尔为帝,国号宋,世服臣职,永为屏翰。呜呼钦哉,其恭听朕命!今为宋臣天申节,朕特命骠骑大将军、安国军节度使乌延和、通议大夫、行大理少卿孟浩赐上珠一囊,金带一条,衣七对,色绫罗纱縠五百段,马十匹。” 屈辱,莫大的屈辱啊。金国使者态度嚣张傲慢,自称大宋为宋臣。就连送给赵构的生日礼物,也称之为赐。 赐是什么意思,就是赏给你的。人家金主皇帝才是上国,你赵构只是臣帝。你给金国送礼叫献或者奉,人家给你送礼只能是赐或者赏。 当年的绍兴和议,你就对人家称了臣。如今人家来赏赐与你,你只能被动屈辱的接受着。 群臣默然,若是岳元帅尚在,金贼焉敢如此嚣张。朱小青悄悄走到赵瑷身边,只见赵瑷攥紧了拳头。 朱小青低声道:“小公爷,屈辱么。” “奇-耻-大-辱!”赵瑷一字一句,背影有些微微颤抖,看得出,他已经出离了愤怒。 “小王爷,你觉得屈辱,那就请你记住吧。”朱小青继续说道。 赵瑷吃惊的转头看着他,朱小青不为所动:“还请小王爷记住这份屈辱,他日你身系社稷安危的时候,希望你能改变这一切。” 赵瑷终于明白了朱小青的意思,知耻而后勇。记住今天、记住今天大宋朝所受的屈辱。他日身登大宝,一雪前耻! 只听那使者宣完金主圣旨,继续又道:“尔等既为我大金籓辅,还不速速接旨。” “金贼!我接你大爷旨。你们蛮夷小贼,竟敢夜郎自大。若我岳元帅在世,焉得由你猖狂!我天朝上邦,岂能有你等宵小欺凌。左右文武何在,给我拿下这金狗,待我取他狗命,还我河山!” 说着话的是朱小青,没错,他疯了。 阳狂症发作嘛,骂人不避亲疏,登高而歌。 群臣大哗,金国使者脸色大变,出声质问道:“何人如此大胆,你这是想挑起两国战端么!” 赵瑷站出来打圆场:“这位是新上任的国信所主管,因其身有阳狂症,此症发作起来骂人不避亲疏,诸位还请海涵。这非其本意,只是疾病大作而已。来人,给我把朱主管带下去。” 这个败家子,偏偏在这个时候发病。这是巧合还是故意给金人难堪,不过,群臣却暗自窃喜,这小子的病发作的还真是时候。 就在金使傲慢嚣张的时候,朱小青站出来一阵破口大骂,着实为众人出了一口恶气。只是他说的若是岳元帅在世,金人焉能猖狂话虽没错,怕是触了官家的大忌了。 果然,赵构闻言脸色大变。害死岳飞,赵构可是最大的幕后黑手。若不是皇帝授意,十个秦桧也没这胆子。 虽然赵构目光杀人,朱小青却毫不在乎。他知道,赵构估计气炸了,可自己有病的人啊。一个精神病口无遮拦,谁又能奈他何。 两个侍卫进来,将朱小青架了出去。朱小青哪里肯行,他两脚腾空,任由侍卫凌空架着自己。走到殿门口,还不住犹自大喊:“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 朱小青怒发冲冠的破口大骂,被当场请出了文德殿。大概,自己这个临时的国信所主管官也会面临被撸下来的命运。 可他不后悔,眼睁睁的看着堂堂大宋受此屈辱,他朱小青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后来,秦桧代替赵构,接受了金国的恩赏。这是屈辱的,满朝文武眼睁睁的看着,全场鸦雀。 赵瑷紧紧的攥着拳头,他记着朱小青的话。记住这份屈辱,他日身系国之社稷的时候,他赵瑷一定会挥师北上,一雪前耻! 北伐!北伐!我赵瑷对天发誓。若我终有一日身登大宝,定然会带大宋男儿直捣黄龙府,还我河山,兴复我大宋万里河山! 第三十章 朱府 最终,秦桧代替赵构对金国使者行了臣子之礼,这对于大宋朝来说,这是莫大的屈辱。 而朱小青,因为在金使来的朝堂上闹事,被撤去国信所主管官的职务。其实这个官职本就是临时的,就算他不闹事,赵构也不可能让他继续当这个主管官。 一个败家子,他不要脸朝廷还得要脸呢。一切似乎都是昙花一现,朝廷也仿佛忘记了他一般,无人再去理会朱小青。 本来嘛,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朝廷这么多事,谁没事会想起你呢。就连万俟卨和秦桧他们,因为朱小青根本对他们构不成威胁,是以这厮最近倒也相安无事。 既然无所事事,朱小青继续他的勾当,整日带着狗腿子狄秀儿在东京城横行无忌。掷骰子喝花酒,要么就是调戏良家妇女。 可穿越过来的他毕竟是变了,至少收敛了许多。比如说调戏良家妇女的时候,知道适可而止了。以前是不尽兴不弄得人家姑娘哇哇大哭梨花带雨他是不算完的。 奇怪的是,逢赌必输的朱小青突然时来运转了。尤其在赌场,他现在简直就是赌场的噩梦,每次都是赢的盆满钵满。以至于赌场的庄家,见着他就躲。 就掷骰子这种简单的听风辩形,穿越之前的朱小青来说不过是小儿科罢了。如今的他深藏不露。一直隐藏着自己的势力而已。不夸张的说,比如在大街上和人打,十个八个人根本近不了他的身。 临安城皇宫,赵构的生辰宴结束了。金国使者终于走了,文武百官矢志同心的遗忘了秦桧跪在地上接金人圣旨的屈辱。皇宫中再次的纸醉金迷,歌舞升平起来。 赵构和他老爹一样,治国打仗不怎么样。对于艺术的追求倒是有着不小的造诣,比如,此刻他正在文德殿观摩翰林画院的一幅画。 画师赵伯驹垂手立在一旁,赵构沉吟了一会儿:“伯驹啊,这画作水榭临水,小舟穿梭其间,送往迎来,不亦乐乎?路人信步,一老翁策杖行走桥上,而河对岸,树木掩映之中,村舍层迭,前面敞屋中饲马二匹,后堂屋中有家人对坐闲话。远处山谷中农田栉比,农夫赶牛犁耕。远山高耸,云雾缭绕。一派平和恬淡、静谧自足的人间生活景象,融化于桃红柳绿、松柏浓郁的大自然春色中,如梦如幻,美不胜收。全图工整细丽,层次清晰,勾线凝练,造型准确,青绿设色,勾廓填彩,虽浓艳犹不掩土色,实是大青绿山水画中难得的精品。” 赵构对他的这幅画评价极高了,唬的赵伯驹慌忙施礼:“官家谬赞了,臣着实惶恐。” “《春山图》不错,着实不错。”赵构合上画卷,然后对赵伯驹继续说道:“伯驹啊,前些日子瑷儿找你去了?” 赵伯驹点点头:“是的官家,这普安郡王当真是一片孝心,臣都被感动了。” 赵构一惊:“哦?此话怎讲。” “官家生辰宴之前,这普安郡王就四处张罗要给官家一个别致的礼物。这普安郡王说官家近日为果实操劳疲惫,他看在眼里着实心痛。可又不知献上什么礼物才能的官家欢心,俗话说得好,百善孝为先,这普安郡王一直想尽孝心。突然他在临安城茶楼听说书的说起两汉黄香温席的故事,于是灵感大发,急匆匆的到了画院,非得要臣给画一幅黄香温席图。当时臣是有些拒绝的,臣不善人物,可那普安郡王泪眼婆娑,说是实不想看官家日夜操劳,想献上此图以博官家一笑。说着竟以袖拭泪,臣被感动了,只好献丑给画了一幅。” 赵伯驹这一番话着实打动了赵构,要知道同样的一件事,从亲身经历者口中说出来又是另一种分量。如果是朱小青告诉他,赵构不免觉得这小子有点夸大其词。而赵伯驹是亲身经历者,他给赵瑷画的这幅画。赵伯驹都这么说,那一定是真的了。 赵瑷在求他画这幅画的时候,定然是真情流露,忠孝之情溢于言表的。赵构也知道,赵瑷是个重情义的人。自己把他养在宫中作为接班人来培养,他当然感恩。 想到赵瑷对自己的这份孝心,赵构悠悠的叹了口气:“唉,难为瑷儿的一番苦心了。” 赵伯驹心中暗喜,官家终于对普安郡王另眼相看了。这普安郡王和他人不一样,这个小王爷胸怀大志,以收复河山为己任。若是将来此人继承大统,实在是江山兴复有望啊。 不管怎么说,以后一定要在官家面前时不常的夸夸这个小王爷。只要给官家留下好印象,小王爷就会前途无量。 自从在宫中一别,赵瑷得知朱小青没死,这小子又给自己献了一计,让自己在官家生辰宴出尽风头之后。赵瑷加倍喜欢这小子了,这日无事,赵瑷急匆匆的来到朱府,想找朱小青。 可惜,到了朱府一问。朱小青竟然不在家,这小子能去哪儿。 狄花儿抱着个木盆,里面是要换洗的衣服:“小王爷,我家小衙内和我哥去赌场了吧。这几日俩人经常往赌场跑,好像赢了些钱。” 赵瑷微微皱起眉头,赌场,对于他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好地方。朱小青这小子,为什么他会喜欢到那种乌烟瘴气的地方厮混呢。 找个和自己年龄相仿,又能臭味相投的玩伴实在是太难了。因为自己是小王爷,旁人见了自己不是恭恭敬敬就是噤若寒蝉。唯有朱小青这厮拿自己当朋友,找不到这小子,赵瑷是急的抓耳挠腮:“那个,他在那家赌场,带我去看看。” 狄花儿摇了摇头:“奴婢我也不知道,小王爷,您是千金之躯,那种地方您还是少去的好。” 赵瑷一惊,狄花儿说的没错,自己可是王爷。若是去赌场的事被人发现,传到赵构耳朵里,那可就坏事了。 正说着话,远远就听到了府外朱小青爽朗的大笑声:“哈哈哈,秀儿,老子的赌运怎么样。” 狄秀儿大喜:“小衙内威风八面,逢赌必胜!” 第三十一章 伴读 “这马屁不够响亮,给老子唱起来。”朱小青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 狄秀儿有些苦恼:“小衙内,唱、唱什么?” “老子管你唱什么,快唱!”朱小青给了他一脚。 狄秀儿只好扯开嗓子就唱:“最喜得今朝把钱赢,小衙内满目花开似绣。愿岁岁年年人在,花下常斟春酒。” 北宋末年和南宋初年的浙江的温州以及福建的泉州、福州一带产生了一种成熟的戏曲形式——南戏,也称“永嘉杂剧”。。 他是中国较早成熟的戏曲形式。它熔歌唱、舞蹈、念白、科范于一炉,表演一个完整的故事。由于故事情节比较曲折,剧本一般都是长篇,数倍于北曲杂剧。它用南方曲调,韵律、宫调均无严格规定。其唱法富于变化,有独唱、对唱、轮唱、合唱等。乐器以鼓板为主。由于南曲声腔与北曲不同,因而二者风格迥异。 而狄秀儿唱的,就是这南戏。不过狄秀儿的破锣嗓子让朱小青听得是寒毛直竖,他一脚将这厮踢翻在地:“闭嘴!” 狄秀儿正唱的兴起,朱小青却听得想吐。 主仆二人嬉闹之间走进了朱府,然后他们看见了赵瑷。 “小王爷。你怎么来了?”朱小青也是一愣,显然他没想到赵瑷回到这里来。 赵瑷看起来有些心事,他将朱小青拉到一边,低声道:“朱兄,有件事你得帮我。” “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朱小青拍拍胸脯,虽然他是个败家子,可对待朋友还是非常够义气的。虽然不知道赵瑷求自己什么事,可为兄弟两肋插刀这没话说。 赵瑷哭丧着脸:“我那恩师,非得要给我找个伴读。这可要了命了,你是不知道,我每日课业繁多。若是在找个伴读,这不明摆着就是监视我,怕我偷懒么。” 史浩?那个老顽固,朱小青不想去招惹,因为这老顽固最反感的就是朱小青这种不学无术的败家子。这让朱小青有些挠头:“小王爷,我能有什么法子,既然史教授要给你找个伴读,那我看你只能答应了。” “不答应又如何呢,恩师已经告知了官家,官家已经恩许了。估计过些时日,就会给送来一个伴读,说白了,就是监视我课业的。老朱啊,你鬼点子多,能不能替我想个办法。” 这种事朱小青还真是有心无力,他摇了摇头:“对不住啊小王爷,这事我还真帮不了你。这可是官家恩许的事,谁能驳会去不成。除非……” “除非什么?”赵瑷急问。 “除非这伴读是你的人,他和你一伙,能替你说话。” 赵瑷一听,加倍垂头丧气了:“这怎么可能,官家让掌管图籍的秦熺给找个伴读,这秦熺怎么可能和咱一伙儿。如果是老朱你做这个伴读就好了,唉,嗯?等等,老朱你……” 秘书少监是秘书省的负责人,掌管古今图籍、国史实录、天文历数等等。秦熺如今担任的,就是秘书少监这个职务。 突然赵瑷上下打量起朱小青来,这让朱小青寒毛直竖:“不行,门都没有!” 因为朱小青突然明白了一件事,这赵瑷想让自己当他的伴读。这怎么可能,那些学问书籍,他自己看着都头大。什么四书五经六义的,他可不想拜在史浩这个迂腐的老顽固手下。 而赵瑷,求得就是想让朱小青做自己的伴读。这厮是和自己穿一条裤子的,没有人比他更合适了。 “老朱,算我求你,求你还不成。” “不成,小王爷啊,你知道我的脾气秉性,我怕我做了书童,搞不好再把你那恩师给揍了。这个,就不好了吧。” 难说,以这败家子的脾气,若是被史浩那个老顽固惹毛了。朱小青天不怕地不怕的个性,说不定真会把史浩给打了。 赵瑷管不了这么多,他不想被人拴着,天天监督自己课业学习。那样可真就是生不如死了,不行,无论如何也得把这小子拉下水。 “老朱,咱俩还是不是兄弟了。兄弟我有难你不帮忙,你还是人不是。告诉你啊,就算是你不答应,我有的是法子,早晚把你弄到我身边去。” 没错,赵瑷有办法的。如果他对自己的伴读不满意,随便找个借口就能换人。若是他再略施小计,说不定还真能把朱小青弄进去。 朱小青有些没底气地:“我声名狼藉的,你能有什么办法,切。” 赵瑷洋洋自得:“我是没办法,可我可以去求你爹朱相公啊,只要他给官家上书,把你弄到我身边做伴读。官家看在朱相公劳苦功高的面子上,断然没有拒绝之理吧。那样的话,老朱你可就不一样了。若是秦熺举荐的你,我恩师或许还会看在秦熺的面子上不敢对你过分苛刻。若是你爹把你送进宫去的,你知道我恩师有多严厉,他怎么对付你我就不知道了。” 这下轮到朱小青哭丧着脸了:“小王爷,咱俩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啊,何必呢,何苦呢。” “那我不管,你想办法搞定秦熺,让他主动举荐你做我的伴读。咱就这么定了,老朱节哀,我先回去了。” 赵瑷为自己想到了一个好办法洋洋得意,对啊,让朱小青这厮做自己的伴读。哈哈,有这个不学无术的臭小子陪着自己,那在宫里学习的日子就好过多了。越想越兴奋,赵瑷感觉自己就是个天才,他以前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个办法呢。 赵瑷走了,走路嚣张丝毫不慌。他似乎已经感觉到朱小青的绝望了。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赵瑷还是很满意的。 然而对于朱小青来说,这就不是一件什么好事了。做赵瑷的伴读,那自己和史浩定然会水火不容的。不过,哼哼,真要那样的话,我朱小青未必就怕了你了。 你史浩不是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吗,惹急了老子,大不了咱们比划比划,看看谁的文采更胜一筹。 没办法,只能答应了。不过如何让秦熺主动举荐自己,这个稍微有点难度。朱小青想了想,然后计上心来、 第三十二章 下套 秦熺下了早朝,早早的回了家。作为秦桧的养子,这厮近墨者黑的做了不少的亏心事。不过,此人倒是罪不至死。 这厮编修有《建炎以来日历》,把国史实录中不利于养父秦桧的内容,或毁弃,或改写,南宋初的官方史料,大多出自此人手笔。 然而欲盖弥彰,任你再怎么如何涂改,公道自在人心。即便是你修改了官方史料,真实的历史并不会因为你而淹没。 比如,此时的秦熺下了早朝回家,还不忘拿起桌上的纸笔,继续自己的润色。他在想,如何他把老爹秦桧给金使下跪的事,写的不那么不堪一些。至少,在后人看来老爹是被逼的。或者说,是背锅的。 “主人,外面有人带话来了。”正想着,家仆进来施礼说道。 秦熺一愣,找自己?什么人会这个时候来求见自己。若是有事,自然应该到秦桧府邸去,他不禁有些好奇:“何人?” “是、是朱胜非朱相公府上的小衙内。他、他说是邀主人去宝和赌坊一聚。” 朱小青? 这小子傻不愣登,不学无术。但赌品却出奇的好,输了的钱绝对认账。即便是当时没有现钱,不几日定然也会还上。 秦熺从朱小青这里赢了不少的钱,是以他对朱小青的印象还算不错。这小子定然是忍耐不住,想找自己赌钱了。 一想到赌钱,秦熺心里痒痒了起来。 这秦熺的一大爱好就是赌钱,尤其是朱小青这样的冤大头一招呼,他怎么能忍耐的住。 对于一个赌鬼来说,这种致命的诱惑是无法抗拒的。于是,秦熺扔掉了桌子上的笔,急匆匆换下官服:“人呢?” 家仆慌忙道:“小衙内自己先等不及,这忽儿已经去了宝和赌坊了。” 这小子,比自己还猴急。秦熺慌忙换上衣服,从卧房的箱子里摸了一把交子票揣进了怀里。回头走的时候,和妻子差点撞了个满怀。 “又去赌钱!”秦熺妻子叉腰瞪着眼,凶神恶煞。 秦桧怕老婆怕得要死,秦熺却不怕:“老娘们家家的,多管闲事,一边去!” “我要告诉爹!” 即便是拿出秦桧来威胁,对于赌瘾上来的秦熺来说,这都不算什么了。等他到了宝和赌坊的时候,朱小青已经恭候多时了。 “我说老秦,你这也太墨迹了。我们都等你半天了,赶紧滴。”朱小青摇着手里的蛊子,不耐烦的说道。 此时的朱小青桌前已经堆满了银子,还有一些交子票。这些,都是他赢来的。 这么多,秦熺不禁咽了口唾沫,等会儿全给你赢来。和这败家子赌钱,秦熺向来都是赢面居多的。这小子走了狗屎运,今天捞了这么多钱,秦熺不由得眼红心热起来。 一众赌客都围了上来,朱小青赌运大盛,早就引起了众人的注意。看不出,这小子还真是有两把刷子。 而庄家更是加倍奇怪,这小子向来逢赌必输的主儿,怎么自从和那位金人赌过钱以后,突然时来运转。要说作弊吧,那也是绝无可能,这蛊子和骰子都是赌场的,朱小青也没有在骰子上作弊的本事。 一上来,秦熺就连输七把,这真是活见鬼了。秦熺惊疑不定的看着朱小青,这小子出鬼了吧。 朱小青洋洋得意的冲他微微一笑:“怎么样,老秦,我是不是时来运转了。” 秦熺不相信这小子这么厉害,他把那骰子一把抓在手里仔细看了看。作为一个老赌棍,骰子里有没有灌铅,秦熺上手一摸就能感觉出来。 骰子没问题,秦熺犹自不放心,于是吩咐庄家:“换副蛊子来。” 朱小青这败家子诡计多端,别是给自己下了套作弊。这小子一肚子坏水,那可是防不胜防。 庄家也奇怪,于是又去柜台重新给换了一幅赌具。包括蛊子和骰子,这次秦熺亲自拿在手里,继续稀里哗啦的一顿乱晃,砰的一声放在桌子上。 朱小青看都没看一眼:“小,我押小。” 秦熺揭开蛊子,果然是二三三点小。这小子,还真是走了狗屎运啊。 接下来,二人一顿酣畅淋漓。没有任何悬念的,秦熺输多赢少。十把牌面偶尔赢那么一两次,最后结果就是输了个鸟蛋精光。朱小青的面前,已经金银细软银票交子的堆的满满当当。 秦熺垂头丧气,他没钱赌了就想走。朱小青拦住他,笑着说道:“老秦,何故忙着就走。不如我再借你一些,接着来?” 以往这句话都是自己对朱小青说的:“老朱,何故忙着就走,不如我再借你一些,接着来?” 如今物是人非的,换成了朱小青来说这句话,这让秦熺忿忿不平起来,他不由得怒道:“赌就赌个大的,五千两一把!” 这小子眼前赢来的钱差不多就是这个数,秦熺想搏一把,一把把这小子的钱都赢来,然后拍拍屁股走人。今天高低不赌了,赌运不佳。 狄秀儿想劝,见好就收吧。谁知还没等开口,就被朱小青推到一边去,他看着秦熺笑道:“好,老秦你说怎样就怎样。” 赌场的赌鬼们看的呆了,这小子手法并没有什么出奇。常年混迹于赌场的人都看得出,他根本没有作弊的机会。可奇怪的是,他就是往往每次都能赢。尤其是对方坐庄的时候,朱小青基本上是必赢的局面。 公平起见,这一局由赌场庄家摇蛊子,二人猜大小。若是俩人猜的大小一样,则重新来过。 赌场的庄家抱着蛊子一通乱摇,最后朱小青让秦熺先来。秦熺想了想,一咬牙:“大!” 朱小青轻描淡写的:“我也押大。” 二人都押大,那骰子大小就无关紧要了。赌场规矩,二人说一样的牌面,谁都不能再看骰子大小。于是庄家重新又是一通乱摇,这次二人结果不太一样。 秦熺还是赌大,而朱小青选择了小。 众人紧张的屏住呼吸,赢了秦熺会把朱小青面前的钱一股脑儿赢过来。输了翻倍,欠这小子一万两。 可惜,命运之神再次眷顾了朱小青,又是一二三点小。 第三十三章 欠债 这小子一定是走了狗屎运了,秦熺惊恐的睁大了眼睛,命运之神再次眷顾了朱小青。这小子又赢了,这太诡异了。 “你、你,再来!”秦熺红了眼,他不信邪。 赌钱的时候,不信邪的结果就是,输得更惨更彻底。 朱小青却不慌不忙的笑了笑:“老秦啊,今日你赌运不佳。我呢正是鸿运当头,不如他日再战吧。” 这种情况,输急眼了的秦熺那里肯罢休:“不行,再赌!” 狗腿子狄秀儿在一旁煽风点火的说了句:“秦少监,你没钱了怎么赌。” 秦熺大怒,愤怒的瞪了狄秀儿一眼。是啊,他已经输得鸟蛋精光了,还欠了朱小青一屁股债。没了本钱,再怎么赌。 朱小青一脚把狄秀儿踢到了一边去:“滚一边去,没钱就不能赌了么。老秦你放心,你要你愿意,我今日便舍命陪君子,我借给你。” 很快,赌场的庄家拿来借条字据。这些借条字据是赌场常备品,因为几乎来赌钱的每一个赌鬼们,都曾有向赌场借钱的经历。 字据写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秦熺大笔一挥在上面签字画押。今日某年某月某日某地,借朱小青银两多少多少,期限几个月,然后是还不起钱利息怎样结算等等,都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二人一同签了字据,这就具有法律效力了。将来秦熺是赖不了账的,字据一式三份。秦熺和朱小青各持一份,赌场庄家作为担保人持一份。 然后就是继续开赌,这一次是赌的天昏地暗,双方都忘记了时辰。竟然隐隐然赌了一夜,天光大亮的时候,秦熺是输得一败涂地。 而朱小青手里,已经拿了厚厚一摞的欠条。 这时候的秦熺才回过神来,他不由得心惊肉跳,惊慌失措的咽了口唾沫:“多、欠、欠你多少了?” 朱小青是不怎么在乎这些东西的,他转头问狄秀儿:“秀儿,多少。” 狄秀儿就开始扒拉,一边扒拉一边算着账。最后的结果出来了,狄秀儿拿着欠条:“回小衙内,有三十二万一千二百两了。” 三十二万一千二百两? 秦熺眼前一黑,往后便倒。幸亏后面的赌鬼们慌忙扶住,朱小青也是大吃一惊:“老秦,你没事吧?” 没事么,王八蛋才没事。三十多万两,把秦熺给卖了也换不了这么多钱。完了,这小子要是告到临安府衙。不说是这欠条自己非还不可,自己的仕途怕也是毁了。 这小子声名狼藉,反正已经是臭名昭著了,朱小青虱子多了不咬人,旁人不会说他什么。而自己则彻底完蛋了,官家若是知道自己和这个败家子搅合在一起,还输给了他这么多银子,那自己还有什么前途可言。 更重要的是,秦桧若是知道了非得气炸了肺。秦桧现在是当朝宰相,一手把持朝政。本来秦桧是想等自己老了,让儿子作为接班人。赵构似乎也有意默许,将来秦熺可出将入相。 若是秦熺也能当上宰相,那可就是光耀门庭了。没想到,结果却毁在这小子手上。 自古以来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这钱都是自己自愿借的,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赌场的各位都是众目睽睽的见证者,这小子一旦闹起了,非要自己还钱不可,那秦熺就完了。 秦熺勉强的定住身子,他的声调都变了:“那、那个老朱啊,我、我怎么会欠你这么多钱。” 这时候的朱小青,立刻变了一副面孔,他似乎无比沉痛地:“唉,谁知道呢。老秦你该早点收手的,以前我输给你钱的时候,我也是如你这般心境。不说了不说了,咱们都是老朋友了,这一千二百两的零头呢,我就不要了。” 这加倍的打击人,有没有你这一千二百两的零头还重要么。那可是整整三十二万两啊,秦熺一辈子也赚不了这么多钱。这小子看起来很大方,说是一千多两的零头不要了,实则那三十二万两是非还不可了。 当初和这厮赌钱,朱小青都是输多赢少的。朱胜非为官这些年攒下的家当,都被这个败家子输得差不多了。那时候的秦熺可没有发善心说不要了,人家朱小青可是讲信誉的人,以前输的钱虽然很多,可都连铺子地契的都给了秦熺。 如今风水轮流转,一夜之间变了天。朱小青成了自己的借款人了,而自己成了签了一屁股债,一辈子都还不起的欠款人了。 秦熺想死,前途尽毁,家财散尽。 可能有人会奇怪,秦桧这么大势力,这点事还摆不平么。大不了采用一些非常手段,让朱小青这小子消失或者哑巴吃黄连把白的变成黑的呗。 那是小说看多了,秦桧毕竟不能真正的一手遮天。害死岳飞也不单单是秦桧的意思,而是朝中上下那些奸臣们矢志同心的结果,是赵构的授意。没有赵构的意思,谁敢动一代名将岳元帅。 秦桧虽然势大,然朝中政敌还是有很多。再说,赵构也绝不会容许秦桧的大权独揽。实际上,赵构也采取了一些措施,防止秦桧专权。 还有就是,朱小青也不是吃素的。他可是名相之后,朱家虽然落败了,朱胜非不再为官。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朝中也有不少同僚的。还有就是,赵构对朱家还是很不错的,尤其是朱胜非还有个救驾的由头。 如不是朱胜非,此时的赵构也许被苗刘兵变的叛军杀害,也许做了傀儡太上皇了。当年可是朱胜非引着韩世忠等人的勤王师入京,平定了叛贼。 就凭这一点,谁敢动他老朱家。 朱小青看了眼外面微微亮的天空,悠悠的叹了口气:“老秦啊,欠钱的事不忙还。我可以先延缓几日,这个上朝的时辰快到了,您还是早些回府准备准备吧。” 上朝,此时的秦熺哪里还有心情上早朝。一晚上欠了三十多万,欠条可是在人家手里捏着呢。要命的是这欠条是有还款期限的,到时候还不上钱,这利滚利如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多…… 假如时光可以倒流,秦熺用秦桧的狗头发誓,打死不来赌场赌钱的。 第三十四章 回府 例行的早朝到底是说了些什么内容,秦熺一句话也没听进去。他脑海中翻来覆去想的都是,那三十二万两银子。白花花的三十二万两啊,拿什么还。 朱家那小子不是什么善茬,若不还钱他是绝不会与自己干休的。这败家子走了狗屎运,为什么会赌运大兴。要命的是自己输了几千两的时候为什么不及时收手,现在好了,自己是一败涂地前途尽毁啊。 从宝和赌坊出来的时候,狗腿子狄秀儿走路的姿势是八只脚的螃蟹一样,横着走的。毕竟,任谁赢了三十二万两银子,也是值得膨胀一下的。 “小衙内,咱们转运了。”狄秀儿喜笑颜开。 朱小青“嗯”了一声,他倒是没怎么在乎。区区几十万两银子,他并不会放在眼里的。朱小青想的,是另外一件事。 狄秀儿却并不知道,他还沉浸在赢钱的喜悦之中:“小衙内,我说昨儿清早起来小人踩了一泡狗屎。小的开始还不知道,在门口叫骂了半天,原来这是吉兆啊。” 他娘的,你踩了狗屎居然还算是吉兆?朱小青有些好奇,这狄秀儿的三观还真是够清奇的。 “吉兆,什么吉兆?”朱小青问。 狄秀儿一脸的笑眯眯:“屎来运转啊,小的昨儿早上踩着了一泡狗屎,小衙内就赢了钱。这不是屎来运转是什么。” 朱小青又好气又好笑:“你个王八蛋,都学会用词语了。” “嗯啊,小衙内,咱们要不要把来福和旺财他们都叫回来。毕竟,咱们赢了三十多万两,也算是家道中兴了。” 狄秀儿说的,是朱小青以前身边的那几个狗腿子。朱胜非还在做宰相的时候,朱家还是有十几号家丁的。像是来福旺财,还有大牛二虎他们,那可都是跟着朱小青一起长大的。 后来朱胜非在朝中受到排挤,他辞了官。那时候的秦桧对自己虎视眈眈,怕受人把柄,朱胜非闭门谢客,散了家中的家丁。一直在家韬光养晦,那些家丁每人给了二百吊钱,打发出去各自谋生计去了。 这些狗腿子虽然离开了朱府,可对朱家都还是忠心耿耿。旺财做了个菜贩,在早市卖菜。来福成了个杀鱼的,而大牛二虎他们,也都各自混迹于市井,自谋出路了。 如今朱小青有钱了,又受到官家器重,当了个临时的国信所主管官。这时候再把那些狗腿子们召集回来,旁人也不会再说些什么。 狄秀儿无时无刻不在怀念,怀念那时的朱府是多么的热闹多么的兴旺。如今家里一直都是冷冷清清的,除了狄花儿在家里忙里忙外的,家里没几个家仆了。 朱小青当然也想,也想都把他们都给召集回来。可现在还不是时候,他沉吟了一下;“等等吧,再过些时日。时机成熟了,咱们再把他们召回来。” 狄秀儿一听大喜,兴奋的眼泪都出来了:“真的?太好了小衙内,若是来福旺财他们能回来,咱们家里又热闹了。” “嗯,咱们先回家。” 朱府,朱胜非听说儿子回来了,慌忙从府厅出来,急匆匆的走了过来:“青儿,你没事吧?” 以前朱小青胡作非为,在临安城不是斗鸡就是赌钱,要么就是出去惹事和人家打架。朱胜非是操碎了心,虽然对这个败家子儿子也偶尔抱有成龙的幻想,可横看竖看怎么看都是一条虫。 虫就虫吧,你倒是老实点,别再败家了也好啊。谁知朱小青依旧我行我素,一直败家,一直败家一直爽。 后来朱胜非就绝望了,儿子要是能上进,哪怕做个刀笔小吏也成啊。谁知世道无常,现在儿子真的成了龙了。朱胜非又加倍的担心起来。 朱胜非为官数十载,官场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什么样的阵势没见过。儿子这个一根肠子的败家子,进入官场那是步步荆棘,搞不好就是一场大祸。 是以每日自己都是提心吊胆,生怕儿子遭遇什么变故。在官场,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可到儿子平安无恙的回来,他不无担心的慌忙问儿子有没有事。 “爹,儿子我丢官了。外站官家生辰宴破口大骂,被叉了出去 ,这主管官也没了。官家这是卸磨杀驴,炖完肉就砸锅啊。” 朱胜非大惊:“儿啊,你骂甚了?” 朱小青摆开阵势:“金贼!我接你大爷旨。你们蛮夷小贼,竟敢夜郎自大。若我岳元帅在世,焉得由你猖狂!我天朝上邦,岂能有你等宵小欺凌。左右文武何在,给我拿下这金狗,待我取他狗命,还我河山!” 朱胜非一惊更甚:“你、你疯啦!你知不知道,这会闯下弥天大祸的。” 这是花样作死啊,要知道赵构可是主和派。岳飞的冤死就是赵构授意的,你在朝堂如此大骂,杀头都是轻的。 朱小青嘻嘻一笑:“怕啥,普安郡王替我挡了枪。他说我不是有阳狂症么,当堂发作了。官家也没治我的罪,只是把我逐出宫门,扒了官衣。” 朱胜非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这官不当也罢,只要你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强。” “老爹,咱家发达了。我在赌场赢了不少钱,咱们有钱了。” 赢了钱,朱小青总想炫耀一番。这也算是老爹对自己的认可了吧,自己可没有再坐吃山空,回本了。 谁知道朱胜非一听,嗤之以鼻的道:“赌场赢的钱那叫什么钱,左手进右手出。今儿你赢了,明儿全都输出去的。” 这倒是至理名言,不过朱小青依旧微微一笑:“这次不会了,我赢了秦熺三十二万两。” “三十二万两有什么了不起的,咱家多少家产都被你挥霍出去了,那秦熺赢了咱家的钱没有三万也有两万了吧。你不过是赢回了区区三十、等等,你说多少?”朱胜非猛然醒悟过来。 “三十二万两啊,白纸黑字的欠条,都在孩儿这里呢。” 狗腿子狄秀儿上前认真地点点头:“是啊老相爷,三十二万两银子,都是秦少监输给小衙内的。” 第三十五章 伴读 尽管心里早有个准备,可听到儿子一下子赢了这么多钱,朱胜非还是吓了一大跳。三十二万贯,这能直接让秦熺倾家荡产。 “老爹,普安郡王想让孩儿做他的伴读,你对此时怎么个看法?” 伴读,在宋朝属于官名。 宋时诸王府及南北院皆置伴读,教宗室子弟读书。 辽至明诸王府仍置。此官从九品。《续资治通鉴·宋真宗咸平元年》:“癸酉,始令诸王府记室、翊善、侍读等官分兼南北宅教授。时又有伴读,然无定员。” 这个王子的伴读可不是随便就能当的,伴读一般为世家子弟,一起在宫内学习。皇子伴读无官职无俸禄,只是一个头衔。可是,没有人可以小看这个职位。因为,皇子和太子之间,只有一字之阁。皇子随时都可能成为太子,而太子就是未来的皇上。只要和太子打好关系,日后自然能够成为权臣。 太子的伴读很不好当,因为,老师不会直接处罚犯错的太子。而是,让伴读替太子接受处罚。 朱小青知道自己虽然聪明,可对官场上的事是一无所知。老爹混迹于官场数十年,能爬到宰相的位置肯定是老奸巨猾了。这个伴读到底当不当,他还是想听听老爹的意见。 而朱胜非也有些纠结,儿子的脾气秉性他是知道的。做伴读虽然是件好事,能与普安郡王关系更亲近一些。将来普安郡王登基,儿子可谓前途无量。 让朱胜非担心的是,一旦受罚,以儿子的揍性会不会暴走。毕竟,小时候他可是在家殴打过教书先生的人。 当年朱胜非给儿子请了不知道多少个教书先生了,往砚台撒尿,辱骂甚至殴打老师的现象屡见不鲜。若是儿子到了宫中也如此胡闹,岂不闯出大祸。 再者,像是史浩这种老酸腐,他其肯能答应让名声狼藉的朱小青做赵瑷的伴读? “青儿啊,做普安郡王的伴读固然是好事。可无人引荐,如何做的了。再说,做了伴读你必须收起性子来,老师斥责打骂你都必须忍着。那可是皇宫,出了乱子会闯下大祸的。” “引荐的事孩儿早就想好了,就让秦熺这个王八蛋给孩儿引荐。那史教授虽然顽固,可毕竟不敢得罪秦桧父子。若是秦熺引荐孩儿做这个伴读,史浩断无不敢答应之理。” 朱胜非一听又是大吃一惊:“秦熺?他怎肯替你做引荐。再者,你赢了他这么多钱,他恨你还来不及呢。” 朱小青微微一笑:“爹,孩儿可以免了他的欠条。这几十万两的银子孩儿不要了,秦熺欠了我这么大人情,他岂能不帮这个忙么。” 这……倒是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只是想想这么多钱就不要了,朱胜非又有些心疼起来。 朱小青看出老爹的心事:“爹,钱财乃是身外之物。咱们如今势单力薄,唯有向强权低头韬光养晦。等将来,孩儿会让那些欠债的,加倍的奉还回来。” 儿子突然变得聪明了,变得朱胜非都有些不认识了。难道说,以前儿子都是故意装出来的,大智若愚? 定然是了,以前的朱小青除了混吃等死就是处处惹祸。世人都以为儿子是个草包,就连朱胜非自己,也觉得儿子就是个实锤的败家子。现如今看来,儿子一切都是装的啊。 就连着阳狂症,嗯?当年盛世仁宗皇帝时期,八贤王赵元俨不也是大智若愚。在当时宋仁宗赵祯年幼,由皇太后刘娥专权之时。八王爷赵元俨为避免被猜忌,也是装疯卖傻。 直到刘娥去世,赵祯执掌皇权。赵元俨才恢复八贤王本色,忠心耿耿辅佐仁宗皇帝,留下了万世英名。原来儿子也是学的八贤王,将来普安郡王登基,儿子也会变成八贤王一样的名臣。 想到这里,朱胜非立刻高兴了起来:“好,青儿既有此志,为父自当支持。只是既当了伴读,定要恪守本分。万事要‘忍’,忍字当先方,他日方可成就一番事业啊。” 朱小青点点头:“孩儿明白了,孩儿会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的。只要儿子不犯错,向来那老教授也不会对儿子怎样。” 朱胜非欣慰的点点头:“一切小心从事。” 其实朱小青的这番话不过是安慰老爹的,他不想朱胜非过分担心自己。忍?我朱小青的字典里,就没有忍字这一说。 忍是不可能忍的,这辈子都不肯忍的。至于嚣张么,那倒是真的。虽然那个赵瑷的老师史浩对自己没啥好感,多半自己做了伴读之后,那老家伙会处处为难自己,说不定一来就会给自己个下马威。 不过朱小青自有办法对付他,你不是老顽固,你不是老学究么。你不是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么,不服咱们比划比划,看谁的文采出众。若是你一个堂堂的教授王子课业的老师,做起学问来不如老子,看你的老脸往哪儿搁,看你还敢不敢欺负我。 论四书五经,诗词书画,十个朱小青也不是史浩的对手。不过,若是拿出元明清时期那些名人的一些文章来,还不活活吓死这个老东西啊。 随便拿出一篇后世的文章,史浩没见过没听过的文章。一念出来,怕史浩就会立刻对朱小青顶礼膜拜了。是以,就算是做伴读,其实朱小青是并不怎么畏惧害怕的。 难的是如何对付秦熺,让秦熺心甘情愿的举荐自己。秦熺举荐自己还不成,这事还得秦桧点头。秦熺比较好对付,秦桧老奸巨猾的,就比较棘手了。 秦熺散了朝,一幅心事重重的样子。宫门外,秦桧似乎看出了他的心事,不由得走过来问道:“熺儿,发生什么事了。” 秦熺一惊,慌忙施了一礼:“回父亲,没、没什么事。” “哼,一大早我便看你魂不守舍满腹心事的样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秦桧突然声色俱厉起来。 这只老狐狸,能得赵构恩宠,横霸朝堂是有原因的。他一上朝就觉出儿子不对劲,莫不是他闯下什么大祸,不敢让自己知道吧。 秦熺哪里敢把实话说出来,只好随便编了个理由:“真没事,是、是孩儿夫人在家撒泼,着实头疼。” 一说这个,秦桧心里咯噔一下。他自己也是个妻管严,看儿子一脸苦相。感同身受的拍了拍儿子,不由长叹一声。 第三十六章 免债 秦桧是个妻管严,他的妻子王氏乃是京城一霸。母老虎中的母老虎,秦桧能有今日,靠的也是妻子王氏的裙带关系。 王氏出身显贵之家,其祖父王珪是神宗进宰相。王氏的姑姑嫁给当时学者李格非,生下著名的才女李清照。说起来,王氏与李清照还是嫡亲的表姐妹。 不过,李清照素来不齿于秦桧一家人的所作所为,是以与秦桧家并无什么来往。 秦桧老婆是出了名的彪悍,是以秦熺一说贱内在家闹事撒泼,秦桧立刻感同身受起来。他是深受母老虎之害的,秦熺这么一说,他便不再怀疑,只是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一言不发的走了。 走的时候,秦桧的背影是如此的落寞如此的凄凉。 话说这秦熺散了朝回到家,是愁眉不展闷闷不乐。妻子见他翻箱倒柜的在找家里的房契地契,不由得吃了一惊:“官人,发生何事了?” “输了,全输了。”说完,秦熺继续把他的头埋进了箱子里。 妻子素知丈夫好赌。这一次一回家就板着个脸,什么不干就在家翻箱倒柜的找房契。嘴里又说着输了,想来是输了不少钱。 好在秦熺的妻子对于家中财政大权没有什么发言权,不然秦熺也不会如此纵容。她紧张的问:“输了多少。” “不多不多,半生积蓄化为乌有。”说完,秦熺从箱子里钻了出来,同时手里拿着的,还是一大摞房契地契。 妻子闻言大惊:“你、你将咱家家产都输了?” 此时的秦熺只感觉人生灰暗,看着这一堆原本属于自己的房契,他哭了。两行热泪滑过脸颊,秦熺哽咽的苦笑起来:“人生短短几十载,前程家业尽成空,尽成空也!” “家主,朱相公家小衙内求见。”家丁进来禀报。 生无可恋的秦熺摆了摆手:“让他进来吧。” 该来的总会来,秦熺知道,自己的这些家产都如过眼云烟。很快,这些东西都不是自己的了。要命的是,即便是把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划拉划拉,还是不够偿还欠朱小青的。 这小子可不会因为自己没钱而放过自己,若是这厮捅到朝廷那里去,白纸黑字自己的欠条写的清清楚楚,前程尽毁。 “老秦,老秦在家么,兄弟我来了。”看起来,朱小青很是高兴。没错,作为债主,他当然值得高兴。 一进屋,朱小青便发现府上的凌乱。秦熺坐在桌子前,桌子上摆着七零八落的一堆堆房契地契,还有一些散乱的交子银票。 秦熺把桌子上的家产往前一推:“都是你的了,我知道这些远远不够,我会想办法的。” 朱小青身边的狗腿子狄秀儿眼睛都绿了,他瞪着眼睛准备上前把这些房契地契还有交子票揣进怀里。朱小青拽了他一把,自己走过去。 桌子上的东西很凌乱,朱小青自己在挑选。他挑的是一些地契,还有几处铺子的房契。挑完,朱小青将这些东西拿在了手里。 “老秦啊,这些都是我曾输给你的,原本是我朱家的产业对不对。” 秦熺茫然不明所以,还是点点头。 朱小青毫不客气的揣进了怀里:“这些大概值两万两银子的样子,这些我留着。剩下的,都还给你。” 秦熺一惊,还是没太明白:“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咱们的欠账一笔勾销。”说着,朱小青将怀里的欠条全部拿了出来,当着秦熺的面,撕的稀巴烂。 秦熺一惊而起,他大惊失色:“你……” 这小子一定是疯了、当然是疯了,这么多钱,他说不要就不要了?三十多万啊,朱小青脑袋被驴踢了吧。 “嘿嘿,这些钱我怎么能问你要。你老秦岂不是倾家荡产。欠账做不得数的。” 震惊过后,秦熺剩下的更多是感动。他紧紧的抓着朱小青的手,语无伦次:“老朱、朱兄,什么都不说了。你便是我秦熺再生父母,请受兄弟我一拜!” 难怪秦熺如此激动,欠了这小子的钱,如果朱小青此时落井下石的话,他的前程就完了。 看着伏地要拜的秦熺,朱小青慌忙将他扶起:“老秦你这是作甚,你这不是见外么。实不相瞒,我来呢,也是有事有求与你。” 秦熺又是一愣,有事相求?我说这败家子突然转了性,这么大一笔银子都不要了。只是,他来求自己作甚。 秦熺虽然身为秘书少监,实则在朝中权利有限。更多的是,蒙秦桧的荫。这朱小青有事要求,也得去求自己的父亲秦桧,为什么要找秦熺自己。 “不知朱兄所为何事,只要我秦某人办得到,定然在所不辞。” 这话说的冠冕堂皇,什么叫办得到。意思就是办不到的事你就别怪我了,如果是我秦熺办得到的。看在你免了我欠条的份上,我可以帮一下。 朱小青笑了笑:“其实也没什么大事,这不是我爹,老是在我家骂我。说我整日吊儿郎当不务正业,眼看老大不小了,再这么游手好闲下去也不是个事。我想在京城谋个官职,也算是有份工作,免得惹人闲话不是。” 秦熺还真怕这个败家子给自己出什么难题,别是自己办不到的事。一听是求职,这还不是小菜一碟。不过转念一想又不对,你想谋个差事找我秦熺作甚。就凭你老爹朱胜非的面子,让他给你谋个职务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么。 虽然朱胜非依然解职在家,可毕竟在临安城还是有些影响力的。堂堂前任宰相,若是给儿子谋个差事,还用得着我秦熺么。那么只有一种可能,这个差事有些难办,不是你朱胜非能搞定的。 不过就连你朱胜非都搞不定的差事,我秦熺何德何能给你搞定。秦熺的脸色有些难堪起来,当下笑着说道:“老朱你这是那我开涮了,谋个差事你找朱相公便是,我如何办得了。” 害怕秦熺会拒绝,朱小青只好轻描淡写的说道:“这个职务不重要,但我爹还真办不了。老秦,就得你来办。其实不是什么大事,只要你举荐一下即可。” 第三十七章 利用 “不知朱兄到底所谓何事?” 这次秦熺比较谨慎起来,别是这小子给自己出难题。办不成的事或者得罪人的事,我秦熺可不能替你背这个黑锅。 “就是宫里的普安郡王,那个王府教授史浩,他不是要想给普安郡王找个伴读么。你说这不是要了普安郡王的命么,伴读啊,说白了是赔普安郡王读书。实则还不监视课业,普安郡王愁坏了,想找个贴己的人做个伴读。” 秦熺心中一动,原来是为了这个。难道说,这个败家子他想要当伴读? 果然,只听朱小青接着道:“普安郡王想不到其他合适的人选,就想到了我。不过,若是选我做伴读,那史教授断然不会答应。这就得需要找人举荐了,于是我便想到了老秦你。” 朱小青并没有撒谎,该说的实话他都是实言以告。秦熺却有些犹豫,这败家子的脾气秉性他是知道的,让他做伴读,不掀了学堂就有鬼了。 自己一旦做了举荐人,这小子闯了祸自己是要有连带责任的。一时之间,秦熺沉默不语起来。 就秦熺心里那点小九九,朱小青岂能不知,只见朱小青斜眼看着他:“不过普安郡王说了,若是老秦你肯帮这个忙,他定然不会忘了你。你们秦家与社稷有功,秦相公乃是朝廷支柱,将来你秦少监那可也是前途无量啊。” 秦熺闻言浑身一震,他语气都有些颤抖:“普安郡王当真、当真是这么说的?” 朱小青郑重的点点头:“是啊,不信改日你亲自问问便是。普安郡王说,朝中百官这年轻一代中,也就数你秦少监算是可造之材。将来这大宋的江山社稷,还得仰仗你辅佐,你与秦相公父子二代辅朝廷,将来也算是一段佳话啊。” 秦熺只感觉热血上涌,浑身燥热起来。普安郡王可是未来的皇太子啊,将来的皇帝啊。既然普安郡王如此器重自己,将来一旦登基,那我秦熺岂不是一飞冲天了? 更重要的是,这次帮了朱小青这个败家子。在普安郡王面前露了脸,普安郡王自然高兴,一高兴就会记住自己。能让一个未来的皇子记住自己,那是多大的荣耀。 “这个,老朱你且容我细想一下。毕竟这个我来做举荐人,这事非同小可。我这个思量一下,明日答复你如何?” 朱小青知道,秦熺没什么主见,对付他轻松简单。难得是对付秦桧这只老奸巨猾的老狐狸,尽管秦熺心中激动万分,可还是不敢贸然答应。想来,他是想去问问秦桧的意思了。 这一点早就在朱小青的意料之中,他笑了笑一拱手:“好,不过你说这普安郡王为什么偏偏选我做他的伴读呢。想来这普安郡王自己也是不喜欢读书的吧,普安郡王还跟我说,若是将来他到了建功立业的年纪,一定要把那些烦死人的公务推给别人去做,他自己只管着玩就好了。到时候让我陪着小王爷一起玩,至于公务嘛,找个忠心耿耿的人来处理不就行了。” 秦熺暗自倒吸一口气,他慌忙回礼:“朱兄放心,明儿定然会给你个答复。” 朱小青微微一笑,踢了旁边狄秀儿一脚:“告辞!” 朱小青知道,自己已经给秦熺画了一个饼。他让秦熺以为,赵瑷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即便是将来登基为帝了,也只喜欢玩,把政务全部推给别人去做。推给谁? 将来推给了谁,谁就可以把持朝政,就可以执掌天下大事了。历史上多少昏君,只因自己贪图享乐,让权臣执掌大权。 朱小青这小子说的很明白了,找个忠心耿耿的人。这时候自己还不好好表现一番,更待何时! 离开了秦熺的府邸,朱小青和狄秀儿在不远处的一处茶棚坐了下来。主仆二人要了一壶茶,狄秀儿扔给茶博士几个铜板,茶博士欢天喜地的去了。 “小衙内,您从来不喜欢吃茶的,怎地今日忽然来了兴致?”狄秀儿有些奇怪的问。 朱小青狠狠的拍了拍他的头:“谁说我是为了喝茶,你看着吧,不出一盏茶,这秦少监定然会出门。” 这个时候狄秀儿的脑子是容易短路的:“为什么?” “赌一把,若是一盏茶的功夫秦少监会出门,我踢你十脚。若是不会出门,我踢你二十脚。” 狄秀儿:“……” 果然,二人几乎是刚坐下不久,秦熺就探头探脑急匆匆的从府里出来了,他慌忙吩咐家丁备车,急匆匆的走了。 狄秀儿福至心灵:“秦少监这是要去秦相公府上么?” 朱小青愣了一下:“看不出啊秀儿,你变聪明了。” 狄秀儿哭丧着脸,捂着屁股:“还不都是小衙内你逼的。” “伸过你的屁股来,让我踢两脚。” 这很像是西游记,西游记的孙悟空对他人说的:快把孤拐伸过来,让俺老孙打几下散散心。 狄秀儿当然不肯,好在朱小青似乎也没有真要踢的意思。突然他低下了头,他在思考,思考如何对付秦桧父子。 在这个时代,处处荆棘处处凶险。虽然表面上看起来风平浪静,毕竟此时的朱小青背后没有强大的靠山支持。赵瑷还只是和小王爷,连个皇子都不是,手中的职权也有限。 朝政被秦桧把持着,赵构又是一副投降派的嘴脸。要想和这些人精们斗,朱小青必须学会大智若愚还有韬光养晦。他在想自己跟秦熺说过的那番话有没有破绽,若是秦桧听了,又会是什么样的表现。 秦桧是支持秦熺举荐自己呢,还是干脆拒绝。还有,自己一旦真的当了赵瑷的伴读,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这些都是朱小青目前最需要考虑的事,而秦熺已经急不可耐的去了他老爹秦桧府邸。 秦府,当秦桧听闻秦熺的禀报后,也是先吃了一惊:“你的意思是说,那朱府的小子想让你举荐,让他做普安郡王的伴读?” 秦熺点点头:“是的父亲,孩儿知道这是个机遇,可也不敢贸然答应,是以这才来询问父亲的意见。” 第三十八章 举荐 秦桧有些犹豫,他不太确定要不要下这个决心。朱小青这厮为什么会突然要做这个伴读,要知道这并不是个什么好差事。 说白了,伴读就是太子的背锅侠。若是太子不肯读书,老师是不敢惩罚太子的,只能惩罚太子身边的伴读。某一方面,伴读就是太子的替罪羊。 太子贪玩,受罚的是伴读。太子考试考不好,伴读也会有连带责任。 秦桧担心的不是朱小青,这小子秦桧根本就不把他放在眼里。他担心的是朱胜非,毕竟朱胜非对自己还是有潜在威胁的。 虽然朱胜非辞官养老了,可官场上的事谁也说不清楚。谁知道哪天官家会不会心血来潮,突然重新启用了呢。这种例子在大宋朝可是屡见不鲜的,再加上朱胜非他有个救驾有功的由头。 但是扳倒朱胜非也是绝无可能的一件事,人家已经不当官了。这时候秦桧若是明目张胆的再抓着朱胜非不放,不免被人说成自己气量狭小,传到赵构耳朵里,更是大事不妙。 赵构对于朱胜非,一直是心存感激的。而且对于朱家的待遇,也是丝毫不减。 “爹,那朱小青说普安郡王谁都不想要,就想要他做伴读。普安郡王还说,将来他到了建功立业的年纪,一定要把那些烦死人的公务推给别人去做,他自己只管着玩就好了。到时候让朱小青陪着小王爷一起玩,至于公务嘛,找个忠心耿耿的人来处理不就行了。” 秦桧一听心中的大动:“普安郡王真的是这么说的?” 秦熺急于摆脱朱小青,毕竟人家免了自己三十万两银子的欠账。这事万万不能让老爹知道,当下慌忙点头:“是的父亲,普安郡王的意思是,谁帮他让朱小青做他的伴读,他将来便会重用谁。” 秦桧一听登时大喜,他惊喜的不止是赵瑷的这句话。更惊喜的是这个赵瑷也是个不学无术的家伙,这种人做了皇帝最容易控制。 突然秦桧心中一动,对啊朱小青这小子不学无术,就是临安城的一个大祸害。这种纨绔子弟,若是把他留在赵瑷身边,岂不是近墨者黑? 让赵瑷跟着他学,也学得成为一个败家子,成为一个纨绔子弟。将来赵瑷登基为帝,不就是活脱脱的一个大昏君了么。 像是秦桧这种人,最害怕的是什么。不是皇帝昏庸,而是皇帝太圣明。一个明君,是容不下秦桧这类人的。 若是赵瑷变成一个昏君,最好是不管政务,整日只知吃喝玩乐,这样才容易控制。到时候小皇帝会把朝政大权交给别人,而谁能讨皇帝欢心,谁就是大宋朝的权臣。 怎样让赵瑷变成一个昏君,最直接的办法莫过于近墨者黑的给赵瑷身边安置一个败家子。而整个临安城,论起声名狼藉来,谁能比得过他朱小青。 以前自己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个办法,这次别说是赵瑷主动要求了。就算是赵瑷不求自己,也得把朱小青这样的人物送到他身边。 想到这里,秦桧沉声道:“好,这事我亲自去跟史浩说。就让朱家那小子去做普安郡王的伴读,记住了,以后凡是普安郡王要求做的事,无论是什么事,都尽量满足。还有那个朱小青,他有什么事也尽量答应,万万不可再去招惹这小子。” 秦桧买朱小青的面子,无非依然是看在赵瑷的份上。他这是为将来做好打算,若是赵瑷登基,朱小青就是皇帝身边的红人,这种不学无术的败家子,该拉拢的必须拉拢。 秦熺本来还有些担心,担心史浩这个老东西油盐不进。若是父亲去找史浩,史浩更是断然不敢不从。毕竟,在朝中谁都知道和秦桧作对的下场。 有人敢不买他秦熺的面子,但绝对没有敢不买秦桧的面子。因为不买秦桧面子的人,不是被贬黜就是被革职了。 “是父亲,孩儿明白了。” 秦熺美滋滋的离开了秦桧府邸,第二日就托人捎话给朱小青,你入宫做伴读的事办妥了。而且告诉朱小青,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派人来吱一声。重要的,秦熺又送了五万两的交子银票。 这算是收买人心了,秦熺的意思很明显。拉拢朱小青,使得朱小青成为秦家帮的人。这种钱不要白不要,我朱小青收了你的钱,就是不肯和你同流合污,吃你的喝你的,就是不给你办事。 做赵瑷伴读这件事并不是一件小事,很快,秦桧就去找到了王府教授史浩。 史浩自诩清流,作为小王爷的老师,并不与朝臣们同流合污。他也不参与政务,所以秦桧来找他的时候,他着实是吃了一惊。 “秦相公,老朽向来不参与朝政。不知秦相公找老朽,所为何事?” 秦桧显得很是客气,对着史浩一拱手,笑道:“史教授,这前日官家担心普安郡王的课业。就着令老夫来问问,普安郡王课业学的还好。” 说是赵构让来问的,实际上是秦桧主动问的赵构。史浩哪里知道这些了,他还真以为是官家来询问课业了,当下慌忙施礼说道:“回秦相公的话,小王爷近日虽有些怠倦,课业却不曾荒废。每日老朽教授的东西,小王爷也都一一谨记与心。尤其对于策论,往往有着自己独到的见解。” 秦桧听闻心中微微一惊,策论指就当时政治问题加以论说,提出对策的文章。宋代以来各朝常用作科举试士的项目之一。 这普安郡王居然对策论有着如此研究,将来…… 史浩看到秦桧的脸色,心中依然明白了几分。当下话锋一转:“这个小王爷虽说策论独树一帜,然不免有些纸上谈兵之嫌。是以老朽想给小王爷找个伴读,也算是辅助课业进步了。” 着自己还没开口,史浩便先说出来了。当下秦桧暗喜,脸上却装作不动声色:“哦,居然还有这等事,老夫倒是刚刚听说。只是不知,这小王爷的伴读,可有合适的人选?” 第三十九章 回家 秦桧是一只老狐狸,老奸巨猾。他并没有直接开口就说,我给你举荐个伴读。而是旁敲侧击,先让史浩主动引出话题,他再装作轻描淡写的举荐。 史浩是个读书人,哪里懂得官场上这些尔虞我诈的鬼魅伎俩了。秦桧这么一问,他当下老老实实的回道:“这个人选倒是暂时没有,不过若从临安城找个诗才俱佳的伴读,应该是很简单的一件事吧。” 秦桧当下笑了笑:“找个伴读固然简单,可也不能随随便便就挑个人就算了。这伴读学问太好的,对小王爷面上也不好看。学问太差的,也不太合适。史教授,这挑人还得擦亮了眼睛啊。” 史浩心中一动,这秦桧的意思,莫不是心中有了合适的人选?还是说,这是官家的意思。 “不知秦相公可有合适的人选么。”史浩问。 秦桧笑了笑,轻描淡写的说道:“老夫倒是想一起个人,此人和小王爷年纪相仿,二人又是好友。若是由此人来做这个伴读,那是最好不过了。” 和赵瑷年纪相仿,且是好友?是谁,史浩一时竟然想不起来:“哦,还有这等人,不知是那家的公子。” “就是朱胜非朱相公家的小衙内,朱小青是也。” 是他?史浩一听立刻暴走了,猛地站起身来:“不可!万万不可,此自不学无术,乃是临安城有名的纨绔子弟,此人怎可为伴读,岂不带坏了小王爷!” 史浩居然不同意,这倒也难怪。毕竟朱小青名声在外,这么一个败家子,让他去做赵瑷的伴读,怎么想的。 秦桧的脸色拉了下来:“这人无完人,且能人异事行事往往出人意表。这朱家小衙内虽然浪当了一些,然这次金使入京,此子为国信所主管,为朝廷也是立了微功的。史教授这么说,是不给面子了。” 史浩一惊,这败家子施了什么通天手段,居然能让秦桧亲自来为他举荐求情。不答应吧,得罪了秦桧没有好下场,答应吧,就朱小青那德行,赵瑷跟着他能学点好? “不知这是秦相公的主意,还是官家的意思?”史浩冷冷的问道。 秦桧也冷笑一声:“怎么,这事还得向史教授汇报么。是老夫的意思,也是官家恩准了的。” 秦桧这么说,史浩自然是没了脾气。是赵构恩准,仅凭这一点,他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其实秦桧只是在赵构面前随便提了一句,说是朱小青最近学的规矩了许多。既然此子为朝廷立下过微功,那不妨给他一个机会,让他做普安郡王的伴读。一来能让这小子痛改前非,而来也算给他们老朱家一个恩典。让他们知道皇恩浩荡,别说朝廷忘了他们。 本来赵构是不大想同意的,可他想到毕竟是有些亏欠他们朱家这是没错。如今朱胜非已经解职在家,在朝中已经是没了依靠。能给他儿子谋个一官半职,也算是对他家的恩典了。 赵构也知道,将来他是有意传位与赵瑷的。谁能坐上这个王府伴读的位置,谁将来就会成为宠臣。 是以秦桧这么一说,赵构只是模棱两可的嗯了一声,其实算是默许了。 “既如此,那老朽便一切听从秦相公安排便是。”史浩再次起身,施了一礼。 即便是史浩心中再怎么鄙夷,也是不敢明目张胆的得罪秦桧的。他起身施礼,就算是答应了。秦桧随即换了张笑脸,一抱拳:“好,既然史教授答应了,此事就这么定了。稍后,朝廷会下诏,召此子为王府伴读。” 就这样,朱小青愉快的当上了王府伴读,成为赵瑷身边的侍臣了。至于有朱小青在身边,这个败家子能闯出什么祸事来,这个谁也说不好。 诏令很快下来了,因为在国信所做主管有功,加上朱小青‘勤敏好学’,加封他为王府伴读,陪伴普安郡王读书。这个伴读是有官职的,此官为从九品。虽然在偌大的临安城,一个小小的从九品芝麻官压根就不入流。那可是王府伴读,官小权大的职务。 重要的是未来发展前景,别的都是瞎扯淡。这伴读无实权,可却是每个人梦寐以求的通往富贵路的阶梯。 当了官,朱小青便可以明目张胆的招摇撞市了。首先,朱府的人不必再夹着尾巴闭门谢客了。毕竟朱小青当官了,这做了官难免与同僚走动。朱府不再是大门紧闭,而是大敞大开。 实际上,即便是明目张胆起来,来朱府作客的人还是门可罗雀。一个失了势的前任宰相,无权无势的朱胜非没几个人会巴结你。至于那个败家子朱小青,旁人躲之还来不及,谁敢和他结交。 朱小青可是个眼高于顶的家伙,一言不合看人家不顺眼不是冷眼相看就是冷嘲热讽的。都知道这个败家子脾气臭,也没人去招惹他。 好在有一点,朱小青可以明火执仗的把自己以前那群围在自己身边的狗腿子找回来了。他带着狄秀儿去了西市,首先找到了在西市买菜的菜贩旺财。 以前在朱府做狗腿子的时候,旺财可是人中龙凤。朱家势大权大,走在街上谁不高看自己一眼。结果后来朱家落了魄,旺财也被赶出朱府,无奈之下去了西市做了个菜贩。 成了菜贩的旺财没了靠山,只能谨小慎微的做个守法小百姓。待得看到一身正服的朱小青和身边的狄秀儿的时候,旺财放下了手中的一捆大葱,使劲的揉了揉眼睛,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小、小衙内,是您么?” 朱小青没说话,只是看着他笑。狄秀儿则激动地伸出袖子摸了摸眼泪,毕竟都是曾经朱府的狗腿子,狄秀儿哽咽着说道:“旺财,小衙内叫你回去。” 旺财浑身一震,手中的大葱‘吧嗒’一声掉在了地上。抬起头,一脸渴望的看着朱小青。 直到得到朱小青的肯定,看到朱小青点了点头:“旺财,回来吧,再来府上跟着老子,吃香的喝辣的。” 旺财噗通一声跪下,抱着朱小青的大腿便哭:“小-衙-内!” 第四十章 西市 旺财做了个菜贩,在早市卖菜。如今守得云开见月明,小衙内终于做官了。做了官,就可以把他们重新召回朱府,让他们继续做朱小青的狗腿子了。 想当年,跟着小衙内在朱府的日子那是多么的逍遥。整个临安城谁不高看他们一眼,他们想欺负谁就欺负谁,走在街上那也是大摇大摆,走路嚣张丝毫不慌。 旺财感激涕零,抱着朱小青的大腿嚎啕大哭。 朱小青虽然内心感动,表面上却一脸嫌弃的将他踢到了一边去:“你个王八蛋,号哪门子丧,滚起来,跟老子走!” 这语气,这败家子的德行,旺财感觉又回到了从前的美好时光。小衙内还是什么都没有变,还是原来的味道。 “是是是,小人这不是心中高兴么。”旺财兴奋的爬起来,擦了擦一脸的鼻涕眼泪:“小衙内啊,小人这些菜……” 旺财再次飞黄腾达了,作为一个菜贩,他的菜摊上还是摆了不少时令蔬菜的。旺财不舍得扔了,还想带回朱府,让厨子给把这些菜给做了。 谁知道朱小青一看,对着这个菜摊一顿乱踢。将这些瓜果蔬菜踢得四处乱飞,这还不过瘾,直接把旺财的菜摊给掀了:“你他娘的以后跟了老子,还用的着这些劳什子青菜么。咱们朱府大鱼大肉,吃不惯这些淡出鸟儿来的青菜叶子。” 西市是个热闹的街市,人山人海热闹非凡。像是朱小青这样的纨绔子弟败家子,任谁看了都无不摇头叹息。唉,临安城第一败家子,当真是名副其实。好好的菜摊,被他踢了个稀巴烂。 旺财却乐不可支,他喜笑颜开的道:“小衙内,来福就在前面杀鱼,也叫上他么。” “叫,干嘛不叫。老子要把跟过我的人,全部召回来,带路!” 这些年朱小青虽然嚣张,实则是有些憋屈的。因为身边的狗腿子少了,以前出门都是前呼后拥,呜呜渣渣身边一群人围着,可以成语接龙一般为所欲为为所欲为。 可自从朱胜非散了家丁,老朱家其实是一落千丈了。朱小青的身边,也仅仅只剩下狄秀儿一个了。这人少就不好惹事了,因为万一对方人多,吃亏的就是你自己。 如今狗腿子们回来了,朱小青也感觉理直气壮了起来。狄秀儿伺候在侧,旺财跟在身后。三个人耀武扬威,横冲直撞的穿过闹市。前面挡路的,都被狄秀儿一一推开。 有些人恼羞成怒,想回头寻找肇事者。一看朱小青衣衫华贵,身边还跟了两个小厮。一看此人不好招惹,这又是某个大人物家的纨绔子弟吧,人们登时做了鸟兽散,远远的避了开。 来福成了个杀鱼的,鱼市北头。朱小青三人走到北头,旺财领着他们,往来福的鱼摊走去。 远远的,便看到几个泼皮围在来福的鱼摊钱。其中一个三角眼,挽着袖子一只脚踩在来福的鱼筐上:“来福,你这孝敬钱什么时候拿来,你都拖了三天了。今日拖明日,今儿你要是再不给钱,兄弟们可就不客气了。” “诸位兄弟,最近生意不好,吃鱼的少,给个面子。”来福四方一抱拳。 旺财长得猥琐且下流,这来福倒还算是一表人才。狗腿子之中,他是唯一一个带脑子的家伙。其他的狗腿子,秀儿最忠心,别的人用朱小青的话来说,脑子和绿豆差不多大。 这几个泼皮自然不会给他面子,三角眼一脚踢翻了他的鱼筐:“没钱,没钱就给我滚蛋!这是大爷我的地盘,你也不打听打听,谁敢不给我管二郎孝敬钱。你的面子?你的面子算个屁!告诉你来福,今儿你拿不出孝敬钱,老子砸了你的摊。” 虎落平阳被犬欺,何况来福也算不上是什么虎。来福无奈,只是继续拱手道:“管二哥,兄弟我近日实在是手头紧。你容我再宽限宽限,一有钱我定然会给你。” 来福几近哀求了,这对于几个泼皮来说,只会增加他们的嚣张气焰。三角眼管二郎冷笑一声:“好啊,你还以为你这相公府上做家丁那会儿呢。你不让老子我宽限你几日么,钻过去。” 管二郎一只脚抬起,踩在一旁翻到的鱼筐上,指着自己的胯下:“来福,你只要从我这儿钻过去,老子就宽限你几日。” 来福之所以隐忍,并不是因为他害怕对方。而是自从离开了朱府,他得需要生存。 可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毕竟是在朱府做过家丁的人,原本是个个脾气火爆,只是被生活磨平了棱角而已。这三角眼管二郎欺人太甚,来福忍不住了,他拳头捏的咯咯响。 管二郎他们显然没想到来福会动怒,他不由得吓了一跳:“怎么、你还想跟老子动手是怎么着。” 话音刚落,来福一个飞踢,将管二郎踢得飞了出去。管二郎扑地倒下,不由得勃然大怒,一挥手:“给我上!” 管二郎这一帮人,长期霸占西市地盘。收取商贩的保护费,若是不肯交的,他要么把人赶走,要么砸了你的摊让你在西市待不下去。 管二郎被打,随行跟着的几个泼皮一拥而上。准备和来福动手,管二郎跳脚大骂:“给我打,往死里打,打断他的腿!” 突然从人群中窜出一个人来,朱小青,他冲过去一把拽过管二郎,和来福的动作一模一样。一个飞踢,再次把管二郎踢飞。 而朱小青的这一脚,则比来福重的多了。那管二郎凌空飞出去,‘砰’的一声,撞在了一堵墙上,口中吐出一大口血,只感觉五脏六腑都反转了过来一般,趴在那儿半响爬不起身。 狄秀儿和旺财大吃一惊,小衙内什么时候这么好功夫。二人一看朱小青都动了手,早就忍耐不住了,各自大吼一声,冲过去帮着来福,对那几个泼皮噼里啪啦的打了起来。 狗腿子们从小跟着朱小青,那是从市井堆里混出来的。打群架配合相当的默契,三人三下五除二,就把管二郎的手下打的屁滚尿流。 第四十一章 后台 来福看到朱小青的那一刻,眼中闪烁着异样的东西。每个狗腿子离开朱府,都对朱府倍加怀念。同时他们也知道,当初老相爷赶他们走,其实是为了保护他们的无奈之举。 朱小青冲他微微一笑,管二郎身边的一个泼皮从地上爬起来,悄悄地摸到了朱小青背后。 狄秀儿和旺财是过去帮助来福的,他们三个人离着朱小青比较远。眼看着那个泼皮要在背后偷袭朱小青,不由得齐声大叫:“小衙内,小心!” 话音未落,朱小青看都没看,一个回旋踢,身后的那个泼皮又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笔直的飞了出去。 狄秀儿他们三人面面相觑大吃一惊,三人同时有一个同样的问号在脑海中盘旋,直击灵魂:小衙内什么时候学会这么厉害的功夫。 来福和旺财还不怎样,他们以为朱小青最近或许是得了什么奇遇,或者拜了名师。学得一身功夫倒也情有可原,只是一向懒散的小衙内居然肯学功夫,倒也难为他了。 而狄秀儿却着实被吓了一跳,他可是一直都陪在朱小青身边的。从未见过小衙内展示功夫的,再说,小衙内也没人教授功夫啊。以前打架都是仗着人多,而现在的朱小青出手干净利落,完全可以去考武状元了。 朱小青走到被打的半死的管二郎跟前,冷冷的问道:“知道我是谁么。” 吓得半死的管二郎哪里还有半点脾气,从来福他们嘴里他也听出来了:“您、您是相爷府上的小衙内。小人有眼无珠,得、得罪小衙内,小人该死。” “你叫管二郎对吧。”朱小青一脚踩在他的胸口上。 管二郎杀猪一样的鬼叫起来,适才那一撞本就差点撞断他的肋骨。如今这朱小青一脚踩上去,差点要了他的狗命:“小衙内饶命,饶命!小人、小人正是。” “好,”朱小青缩回了脚,继续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从今往后,你再敢到西市欺行霸市,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你若是再敢来受什么税钱,我打断你的狗腿,你可明白。” 管二郎龇牙咧嘴,疼的额头冒汗:“小衙内明鉴,小人再、再也不敢了。” “小衙内,他们这些人是替人办事的。”来福突然说道。 就凭他一个小小的泼皮无赖管二郎,他们在西市是掀不起风浪的。敢在这一带欺行霸市,肯定是有后台。不然他们绝不敢盘横此地多年,一直都平安无事。而且,商贩们见了他们都如老鼠见了猫。 朱小青皱了皱眉头:“是谁,你替谁人办事的。” 管二郎张了张嘴,最终竟然还是没敢说出口。而来福走上前去,在朱小青耳边低语了几句。 朱小青闻言脸色一变,他有些震惊的看着管二郎,管二郎的嘴角似乎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看来,管二郎背后的靠山,也是个得罪不起的人物。你朱小青打我可以,可你要是敢断了西市这条财路,恐怕有人不会放过你。 他们太小看朱小青了,别说是你的幕后黑手势力强大了,就算是天王老子他也不放在眼里。朱小青突然笑嘻嘻的看着他,只看得管二郎心中发毛,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朱小青冷笑道:“拱卫大夫张保?他算是个什么狗东西,你回去告诉你的主子。这西市从今天起是老子的了,明日我在此地等着他,他若是敢来,我连张保这个王八蛋一起揍了。” 拱卫大夫,宋阶官名。宋徽宗政和中,定武臣官阶五十三阶,第十二阶为拱卫大夫。重定武臣及内侍阶官名,改四方馆使为拱卫大夫。 张保,看起来这武官的官职不大,秩正六品。可他哥哥可是吃罪不起的人物。 张保的哥哥是何人,他就是屡败金军,位列中兴四将的张俊。自从徽、钦二帝屈辱地做了金人的俘虏,第一个意识到北宋已经完蛋,第一个提出立康王赵构为帝的,正是张俊,他“故意”当众对赵构说:“大王乃皇帝亲弟,人心所归,当天下,不早正大位,无以称人望。” 这意味着南宋尚未建立、赵构尚未坐上龙椅,说这话的人就为他立了一大功。 这叫拥立之功,而拥立之功有多大,自己琢磨去吧。 宋高宗赵构在位几十年,仅去过两位大臣家,一个是秦桧,一个就是张俊。 张俊一直忠实地跟随赵构转战安徽江西浙江等地,受到重用的他不断升迁,直到进入朝廷核心领导层,成为高级将领,在平定各地割据势力、镇压起义,以及抗金前线,都立下过赫赫战功,成了赵构为南宋续命的得力助手。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历次抗金斗争中,张俊都是主帅。 而他在抗金方面的表现,尤为值得一书,当绍兴四年十月金人又至、举朝震恐时,他却力主抗击——“避将可之,惟问前进一步,遮可脱”。 他的抗金意志,丝毫不输后来的岳飞! 他和韩世忠率领的军队,成为当时南宋最重要的两支抗金力量,宋高宗称他们为他的左右手。 绍兴六年,在被列入“中兴十三处战功”的“藕塘之战”中,作为总指挥的张俊,指挥所部大败30万以金人为后台的伪齐军队,因功进领镇洮、崇信、奉宁军三镇节度使,与韩世忠分守江防,在他们守护下,江防固若金汤,金人数年不敢窥江而渡。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物,居然也是害死岳飞的帮凶之一。 和秦桧一样,早年的秦桧是个有为的大志青年。年轻时期的秦桧还力主抗金,可后来秦桧就变了。 张俊也是一样,就是这样一位抗金名将,最终却“晚节不保”,彻底投入投降派怀抱,并昧着良心制造伪证,成为促成岳飞冤狱、害死岳飞的帮凶,实在令人不解。 而且,如今被解除兵权的张俊穷奢极欲,大肆敛财。靠贪婪和他占据的巨大财富而闻名于世。大肆兼并土地,占有了巨额田产,成为古往今来罕见的大地主,号称“占田遍天下,而家积巨万”。 而拱卫大夫张保,乃是张俊的亲弟弟。 第四十二章 都回来了 拱卫大夫张保,这人物不少朱小青能够招惹的起的。可朱小青并不怕,越是不能招惹,他偏偏就要招惹。 西市是商贩聚集地,管二郎在这里带着一帮泼皮无赖征收地税。而临安府却没有人敢查,为什么,就是因为管二郎背后的靠山是张保。 张保不稀奇,一个六品拱卫大夫而已。可在牵连不断的临安城,随便个卖菜的大婶,都有可能和皇亲国戚沾上那么点亲戚。何况,张保的亲哥哥还是大名鼎鼎的张俊。 这张俊的功劳可是大了去了,从龙有功不说,还力抗金人立下赫赫战功的。如果他不参与陷害岳飞,或许青史留名上,他会是一位忠臣。 可他毕竟还是做了,勾结秦桧,迎合赵构,陷害岳飞。这一点,足够他遗臭万年。 霸占西市,征收苛捐杂税。这种事张保当然不能明着出面,他需要找个人,于是,管二郎就成了他的最佳人选。 西市本是百姓们自由组织起来的街市,已经有官府来征收管理费了。而张保还带着人来继续收取他的孝敬钱,这些钱,最后都流入了张保的腰包。 朱小青去招惹他,无疑是惹下了一个大麻烦。 混迹于京城的管二郎,自然听说过朱小青的大名,你想要见拱卫大夫,那正合自己心意:“小衙内既然这么说,小人自当回去禀报。” 朱小青没再理他,只是对他说了一个字:“滚!” 中华语言文化博大精深,千言万语的表达,往往到最后都不如一个‘滚’字来得干脆利落。识相的管二郎捂着胸口爬起来,招呼自己的手下一言不发的走了。 这位小衙内他管二郎是招惹不起的,既然此人想见张大夫。那是你自己找死,明日,就让张保来会会你,看你朱小青是不是有三头六臂。 “来福,跟我回府。”朱小青一招手。 旺财他们已经将事情来龙去脉都跟来福说了,惊喜之余,来福还是有些担心:“小衙内,这拱卫大夫的哥哥张大将军权势滔天。您得罪了他,明日还约他在此地见面,怕、怕是咱们惹不起吧。” 朱小青笑了笑:“怕什么,咱们招惹不起,那就找个招惹的起的人来。走,去把大牛二虎他们叫上。” 大牛二虎,还有几个狗腿子,他们都成了混迹于市井的小人物。朱小青挨个把他们召集了回来,重新弄到朱府作为家丁,这些狗腿子个个欢天喜地,终于熬到了出头之日。 回到朱府,狄花儿看到故人,欢喜的流下泪来。而来福旺财他们,看到狄花儿也是一番欢喜,众人好久没有这么聚在一起畅快的热闹热闹了。 “哟,花儿你变得越发水灵了。” “是啊,花儿长大了便漂亮了,改天让小衙内把你收了房吧。” “对对对,小衙内收了她。” 狄花儿又羞又怒,追着他们打。狗腿子们嘻嘻哈哈闹做一团,朱小青去了书房,鼓捣他的课业去了,毕竟明日得进宫陪赵瑷伴读了。 朱胜非的眼皮直跳,左眼跳财,莫非是有什么喜事不成。他提着他的鸟笼子,优哉游哉的回来了。远远地,便听到府内热闹的欢笑声。 朱胜非一怔:家里来客人了?怎么如此的热闹。 朱府一向都是冷冷清清的,今日里面欢声笑语的大不寻常啊。朱胜非有些奇怪,他提着鸟笼子回家的时候,看到满院子站着的,都是曾经朱小青身边的狗腿子。 旺财、来福,大牛二虎、三胖大傻,阿球小满…… 朱胜非有些呆了:“你们……” “老相爷!”狗腿子们惊喜的叫着。 狄秀儿上前说道:“老相爷,这是小衙内和小人今日都把他们给召回来了。小衙内说,他如今做了伴读。府上的这些人都可以被召回来了,既然做了官,就不怕再被他人说闲话。而且堂堂朝廷命官,家里没几个下人,岂不是让朝廷脸上无光、于是,他们就都回来了。” 回来了,终于都回来了。朱家终于又热闹了,这老人最图的是什么,就是儿孙满堂,热热闹闹。 儿孙满堂且不去想了,朱小青年纪还小,且正是建功立业的年纪。娶妻生子之事倒也不忙在这一时,家里狗腿子们都回来了,家里总算有了烟火气。 朱胜非也是大为高兴,他挨个看着几个狗腿子,拍着他们的肩膀:“好、好,回来了就好。嗯,都壮实了,青儿呢?” 朱小青指着书房:“回老相爷的话,小衙内正在书房准备课业呢。” 朱胜非一愣,把手里的鸟笼给了狄花儿,自己跟着去了书房。儿子要做学问,去给普安郡王做伴读,这对于不学无术的朱小青,着实是难为他了。 推开门,朱胜非看着正在一脸头大的朱小青:“青儿,还没休息啊。” 趴在桌前的朱小青抬起头:“爹,我把下人们都召回来了。” “嗯,我看到了。明日进宫做伴读,你准备好了没有?” 朱小青摇了摇头:“这些文章晦涩难懂,令人头大。” 宋代省试的科目虽然屡经变革,但有四个科目是必考的:诗赋,经义,论,策。宋人曾从龙说:“国家以科目网罗天下之英隽,义以观其通经,赋以观其博古,论以观其识,策以观其才。” 科举制度的设计目的,是识别、发现优秀的治国人才,因此需要以试诗赋考查应试者的文学才情与审美能力,以试经义考查他们对经典义理的理解与阐释,以试论考查他们的学识与见解,以试策考查解决时务的识见与才干。 宋人考试更重经义与策论。赵构甚至告诉大臣:“文学、政事自是两科,诗赋止是文词,策论则须通知古今。所贵于学者,修身、齐家、治国以治天下,专取文词,亦复何用!” 诗赋在宋代科举考试中的地位逐渐下降,经义与策论的重要性则得到加强。 具体来说,试经义是出题者从儒家经书中截取一句话,请考生阐述其蕴含的义理。明清时试经义演变成考“八股文”,从外在的文体形式到内在的思想都严重僵化,但在宋代,人们崇尚“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考生可以自由解经、传注、质疑古说、阐发新见,甚至“全不顾经文,务自立说,心粗胆大,敢为新奇诡异之论” 。 而作为皇子来重点培养的赵瑷,则更多的是学的是一些帝王之道,治国理论。 第四十三章 上课 策论和经义是难不倒朱小青的,只是古文表达起来都是晦涩难懂的字句,这些最让他头大。 以前这个身体的思维虽然也存在于自己的大脑中,但以前的朱小青不学无术吊儿郎当的,对于这些文绉绉的字句更是一知半解。 朱胜非知道儿子不学无术,当下笑了笑:“青儿你是不是担心,做了伴读这学问却跟不上学不会?” 朱小青:“爹,这着实令人头大。” “无妨,你真以为你做了这个伴读就得勤勉学习,兢兢业业啊。说白了,伴读就是敦促小王爷的。你自己学好学不好的没关系,只要小王爷能学好就成。” 一句话点醒梦中人,朱小青大喜:“老爹,你的意思是,只要我能让普安郡王好好学习,我自己学不学的都不要紧?” 朱胜非点点头:“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再者你是秦桧举荐的,史浩也不敢拿你怎么样。” 朱小青一听立刻高兴了起来,他把书本一扔:“那孩儿还学个屁。” 朱胜非一怔,他倒是突然有些后悔跟儿子说这些话的了。如若不然,儿子说不定还能上进一些。 好在朱胜非也是个随遇而安的性子,儿子本就不是个学习的料,强求也是枉然。 第二日,狗腿子们早早的起了个大早。狄花儿给朱小青洗漱打扮。 狄花儿给他梳着头,朱小青立刻又不安分起来,他使劲吸了吸鼻子:“好香啊,花儿你闻到了没有?” 狄花儿莫名其妙:“没有啊,小衙内你说的是什么香。” “你身上的香气,啧啧啧,花儿来让我摸摸你的小脸蛋,让我试试滑不滑。” 狄花儿吓得大叫一声,扔掉梳子从朱小青屋子里红着脸跑了出来。 这一幕是朱小青的日常上演,狗腿子们乐不可支,他们的小衙内还是没有变,还是以前的小衙内。 只有角落里的狄秀儿五味杂陈,花儿可是他的亲妹妹。 朱小青这么做,就是做给狗腿子们看的。他不想引起众人的怀疑,觉得他们的小衙内不像是以前的那个人了。 “秀儿,备车!”朱小青系着纽扣,呵欠连连的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狄秀儿走上前去:“回小衙内的话,马车早就在门外等候了。” 马车,朱小青并不是十分喜欢坐这东西。在旁人看来,坐马车的非富即贵,马车是身份的象征。 而只有朱小青知道,这玩意儿坐起来并不舒服。 首先没有减震,再者马车没有轮胎。只是两个木轱辘在地上转啊转,为了保持使用寿命,轮子上也会包上一层铁皮。 然而这种马车坐上去,就跟骑着一辆泄气的自行车一般的难受。如果马车走得慢还可以接受,路平坦一些也还好。 就怕那些青石板路,还有高低不平的土路。马车速度一快起来,坐在马车内的人就跟坐在一张大筛子上似的,颠簸不堪。 等将来天下太平了,一定要发明出来橡胶轮胎的马车不可,朱小青心里想着。 其实朱小青是低估了古人的智慧的,马车是有减震系统的,而且做得还不错。 首先,古代是木制车辆,相比金属材质,木质材料本有韧性,自然带有缓冲效果。而且车轮、车架等多个结合处的榫卯结构也有微小的活动空间。有的马车底板则是类似于一个大筛子,减震效果不错。 再者,古代在车厢底板和车轴之间有伏兔、当兔可作减震用的。 “伏兔”这种东西,就是连接车底与车轴之间的物件,也是马车的减震系统,因为其形状和趴着兔子非常的类似而得名,通常也被叫做“屐”。伏兔上平下凹,正好能卡在车抽上,不仅仅是减震,还能起到稳固车轴的作用。 皇宫很快到了,狄秀儿停下马车,朱小青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宫里的小太监引着,带着朱小青到了普安郡王赵瑷的寝宫,赵瑷已经等着他了。 “小青你来了,太好了,走,陪我上课去。” 赵瑷上课的地方,叫资善堂。二人来到资善堂,太监给朱小青安排了一个书桌,就在赵瑷的旁边。 资善堂,宋皇子读书处。宋大中祥符八年仁宗为皇子时始置。有翊善、赞读、直讲等官,南宋增置说书与小学教授等官。 而史浩,担任的就是王府教授一职。其实,就是赵瑷的老师。 和所有不苟言笑的教书先生一样,史浩拿着一本春秋,走了进来。 赵瑷和朱小青一起施礼,史浩点点头,上了讲台坐下。 史浩咳嗽了一声:“小王爷,咱们今日学习一篇桓公,元年春王正月,公即位。三月,公会郑伯于垂,郑伯以璧假许田。夏四月丁未,公及郑伯盟于越。秋,大水。冬十月……” 让朱小青惊奇的是,这赵瑷听起课来居然颇为认真,赵瑷一直在认真的听讲。史浩讲的,他都一一铭记。而每每史浩提出问题的时候,赵瑷也是对答如流。 和朱胜非想的一样,史浩基本上是把朱小青当空气一般的存在了。大概在史浩的眼里也知道朱小青是个什么东西,就你这个败家子也能做上王府伴读的位置,还不是因为你走了后门。 是以这一天的课业下来,赵瑷学了很多记了很多,朱小青倒是逍遥自在。他甚至,趴在课桌上呼呼大睡了一觉。 这就不能忍了,你可以不听课,但不能打扰小王爷学习。 史浩本就看这败家子不顺眼,而朱小青的呼噜声又是此起彼伏。这让他不由得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抄起戒尺过去照着朱小青就抽。 朱小青睡得正香,猛地被惊醒站了起来:“瞎了你的狗眼啦,那个王八蛋打老子!” 待回过神来一看,正是满脸怒容的史浩:“朱小青,你不学习老朽也不去管你,可你别打扰小王爷学习!” 朱小青闹了个没趣,毕竟人家是老师,其实已经很纵容你了。他只好坐了下来,装模作样的拿起了书本,不时的拿眼瞟着一旁的赵瑷。 赵瑷忍住笑,示意他老实一些。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朱小青这才放飞了自我。 而史浩并没有给他好脸色,对着朱小青“哼”了一声,袍袖一拂,拿起戒尺和书籍气哼哼的走了。 第四十四章 自由 史浩并没有为难朱小青,好像他也没有什么理由为难自己。本来就是个不学无术的败家子,只要别耽误赵瑷,史浩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对于学生来说,最开心的事莫过于下课了。史浩一走,赵瑷就高兴的拽着朱小青:“老朱,走陪我去投壶去。” 投壶,是古代士大夫宴饮时做的一种投掷游戏,也是一种礼仪。在战国时期较为盛行,尤其是在唐朝,得到了发扬光大。 投壶是把箭向壶里投,投中多的为胜,负者照规定的杯数喝酒。《醉翁亭记》中的“射”指的就是“投壶”这个游戏。 当然,除了宴饮,也可以作为日常消遣。在这个娱乐相对于现代来说略显匮乏的时代,这些竞技游戏颇为流行。 朱小青对这个却并没有太大兴趣:“小王爷,还是出宫好玩,咱们到宫外溜溜。” 出宫,其实对于赵瑷来说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他只是个郡王,宫规管得严,想出宫得得到恩准。赵瑷有些犹豫了一下,不过还是点点头:“好,我去找官家。不过,咱们出宫做什么?” “去西市,打架。” 打架?赵瑷震惊的看着朱小青:“你闯什么祸了,得罪了谁。” 这小子还真是死性不改,打架,亏他说得出口。若是被人知道了,堂堂普安郡王跟着他出去和人家打架,赵瑷非得受到责骂不可。 朱小青说道:“在西市,有人欺行霸市。肆意收取商贩的保护费,压榨殴打那些小商贩。我看不过去,就和他们约了一架。不过小王爷放心,若是你去了,他们定然不敢动武了。” 赵瑷皱了皱眉头,有些恼怒起来:“天子脚下,谁人这么大胆竟敢私设税收,他们就不怕官府查办么。” 这小王爷还真是一根筋,朱小青叹了口气:“自然是能量巨大的人,官府查办不了,才需要咱们插手。小王爷,你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西市的那些无辜百姓被当做砧板上的鱼肉吧。他们每日都去收孝敬钱,我是实在看不过去了。你不去,那我就去带人和他们干一架!” 这种事怎么能不管,赵瑷怒道:“对方是谁?” “拱卫大夫张保,几个泼皮在街上收孝敬钱昨日被我给揍了。我跟他说,今儿把你家主子张保给我叫来,我寻思张保这厮嚣张跋扈,也就你能镇得住他。” 张保,他哥哥张大将军张俊可是被晋封了清河郡王。此人深受赵构宠信,难怪他可以为所欲为。 不过,张俊是张俊,张保是张保。如果是张俊在西市收取保护费,赵瑷或许管不了。可如果是张保,不收拾他收拾谁。 “好,老朱你到宫门外等我,我去找官家说一声这便随你去。” 朱小青点点头,到了宫门外等候。狄秀儿赶着马车早就在宫外等候多时了,一看到朱小青,激动地挥了挥手。 赵瑷到文德殿请假,自然不敢说是出去和人家打架。他只是对赵构施了一礼,然后说道:“官家,臣想出宫一趟。” 赵构难得清闲,正在练习书法,一听说赵瑷要出宫,不由皱了皱眉头:“出宫,你出宫干什么。” “回官家,那朱小青做了臣的伴读。他跟臣说这京城中不少文人雅士,学问都很不错。臣就想出去结交一下,彼此交流交流学问。” 这是好事,赵构的脸色缓和起来:“嗯,认识一下这些人也不错。其中不乏有一些清雅德才之士,若能为我朝廷所用倒也是好事一件。这种事你以后要多出去见识见识,以后再出宫就不必来请示了,去吧。” 赵瑷心下大喜,这么说以后可以自由出入宫门了。当下慌忙施了一礼,喜道:“谢官家。” “等等,”看到赵瑷如此喜悦,赵构反而怀疑起来:“那个、朱小青,他在资善堂可还安分?” 赵瑷不敢说谎,老老实实的回答:“安分还算安分,就是不肯学习。他陪着臣早读,虽说不学无术了点,偶尔对策论倒有其独到见解。” 这个败家子除了做学问,脑子是相当活泛的,这一点赵构也是知道的。他不由得点点头:“那就好,只要他安分守己,朕便不会管他。若是你跟着他学的放浪形骸,那朕就罢了他的伴读。” “臣不敢。” “去吧。”赵构摆了摆手。 宫门外的朱小青等的焦急:“怎么还没出来,秀儿,什么时辰了?” 狄秀儿抬头看了看天:“约莫未时快过了吧,来了来了,小王爷出来了。” 正说着,狄秀儿就看见了急奔出宫的赵瑷。看得出,他也很兴奋,毕竟皇宫其实就是个牢笼。宫外才是自由的天地,呼吸都是甜的。 被养在宫中的赵瑷,要无时无刻的不在学习宫中的规矩,身为将来的储君人选。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得有人看着,甚至于不能大笑不能大哭。就连走路吃饭,都得保持自己的端庄。这就是所谓的皇家威严,其实做皇子并不是一件多么快乐的事。 “小王爷,这边!”朱小青冲他挥挥手。 “太好了!”一来,赵瑷就雀占鸠巢的钻进了朱小青的马车,然后对朱小青招招手,示意他也上车。朱小青只好上了马车,车厢内,二人并排而坐。 “老朱,告诉你件好消息。”赵瑷一脸的兴奋。 “甚事?” “官家同意我出宫了,还说以后我再出宫就不必请示了。也就是说,我想什么时候出来就什么时候出来,太好了!” 这倒让朱小青大为奇怪了起来,赵构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他居然同意小王爷自由出入宫门,就不怕他四处闯祸么:“小王爷,你跟官家说什么了。” “我说出宫去拜访一些文人雅士,探讨一下学问才识,官家一听这是好事啊。还让我以后要经常出去结交一些才智之士,说不定还能为朝廷所用。” 这倒是大出朱小青意料之外:“嗯,小王爷厉害。这么说,怎么以后自由了。” 赵瑷郑重其事的点点头:“自由了。” 第四十五章 狐假虎威 看着一脸兴奋的赵瑷,朱小青突然有些同情起来。自由出入宫门,这看起来并不是多大的一件事,赵瑷的脸上却如此的兴奋。看来,这高墙之内的皇宫,还真不是人呆的地方。 都说皇亲国戚有多令人羡慕,古往今来多少人觊觎帝王宝座。在朱小青的眼里,倒不如他这个败家子来的逍遥。身为一个声名狼藉的家伙,他可以不顾礼仪规矩,可以肆意人生。比起什么王爷皇帝,不知快活多少倍了。 看看坐在龙椅上的赵构,他看起来并没有多么快乐。反而,看着他倒是憔悴不堪,面带忧愁。 “老朱,走,咱们快到西市看看。”赵瑷已经有些等不及了。 “秀儿,人都准备好了么?”朱小青掀开轿帘。 正在赶着马车的狄秀儿回过头:“回小衙内的话,来福和旺财他们已经在西市等着了。” “好,小王爷,等会儿我先上,镇不住了你再出来。” 管二郎他们几个泼皮,再被朱小青一顿拳打脚踢以后,鼻青脸肿的到了张宅。 这张保一看,不由得怒从心头起:“谁干的!” 管二郎眯着一双三角眼:“回将军,是、是朱相公府上的小衙内。” 张保心中一惊,那个小子。好像叫、叫什么朱小青的。这小子可是有名的大混蛋,张保有些犹豫了起来,他并不太想招惹这个大祸害。这小子报复起来无下限,且损招层出不穷。 “你、你们是怎么得罪他的。”张保坐了下来,他想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 管二郎不敢隐瞒,当下实话实说:“回将军的话,也是小人倒霉。昨日去收孝敬钱的时候,有个贩鱼的小厮曾是朱相公府上的家丁。那小厮不肯交钱,小人就、就没跟他客气,最后和他打起来了。谁知道偏巧不巧,遇上了朱衙内那厮。朱衙内就带人把小的们暴打了一顿,他还说、还说……” “说什么!” 管二郎抬头看了一眼,慌忙低头又道:“这朱衙内还说,将军您算是个什么狗东西,他还让小人回去告诉将军。这西市从今天起是他的了,明日我在此地等着将军,您若是敢来,他连您一起揍了。” “欺人太甚!”张保怒不可遏,这朱小青太他娘的欺人太甚了,这口恶气不出,他张保誓不为人:“走,老子要去会会这厮!” 张保其实是不成气候的,也就是仗着他哥哥张俊的势。这才敢在京城横行不法,不过你朱小青算个屁,你老爹已经不是宰相了。跟我张保抢地盘,不教训教训你,你是不知道马王爷几只眼。 早早地,张保就带着家丁来到了西市。原先来福卖鱼的地方,他等着朱小青来,好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败家子。 约莫到了约架的时辰,车轮滚滚,正是朱府的马车缓缓朝这边过来了。此时,围观的百姓也渐渐多了起来。看来,今日的西市,有热闹可看了。 马车停下,朱小青大模大样的走下马车,身后的来福旺财等几个狗腿子也跟着走了过来。 不到万不得已,若不是这小子欺人太甚,张保是不想得罪这个败家子的。是以他看到朱小青过来,还是客气的一拱手:“朱衙内,不知我的人怎么得罪了你,居然把他们打成这样。这打狗也得看主人,你是什么意思。” 这其实是给朱小青一个台阶下了,如果朱小青说句软话,大家面子上都过得去,这事也就过去了。 可他偏偏就不,只见朱小青冷笑一声:“张将军,你的人欠管教。既然你不肯管,那我就替你教训教训他喽。” 太嚣张了,张保冷笑一声:“小衙内好大的威风啊,不知道我的下人怎地就欠管教了,还请明示。” 朱小青指着他,这很是侮辱对方:“怎么欠管教?张将军你还有脸问我么。这西市是百姓自由买卖的地方,谁给你的权利让你在这收取孝敬钱的。我管教你的人那是给你脸,若是你的人再敢在这地方乱收钱,老子见一次打一次!” “你!”张保大怒:“朱小青,你别给你脸不要脸。此地收钱是为了维护市场治安,没有我的人管着,这里鸡鸣狗盗之徒偷抢怎么办,这些摊贩怎么办。” “冠冕堂皇,有鸡鸣狗盗自由官府来管。你张将军算是那颗葱,我明告诉你吧,你的人再敢来收取孝敬钱,老子打死他。” 张保忍不住了:“给我上!” 狗腿子们早就跃跃欲试了,很久很久没有跟着小衙内一起打群架了。来福和旺财之流,甚至都带着一丝小兴奋。 可终究是没能打起来,因为马车上又下来一个人。普安郡王,赵瑷。 一看到赵瑷下了马车,张保登时大惊,慌忙吩咐手下退后。原本剑拔弩张的他,慌忙又施礼:“小王爷。” 赵瑷缓缓走下马车,来到张保面前:“张保,私设赋税,你知道这是什么罪么。” 张保心里咯噔一下,慌忙跪地道:“回小王爷,末将该死。末将,末将知错了。” “此地的百姓做点小生意,本就为养家糊口,你再派人来这里收税,他们这日子还能活么。”赵瑷看着围观的百姓,百姓们都低下了头,一脸的悲愤。 张保额头见汗了:“是是是,小王爷说的是。” “你起来吧,资金往后,谁也不许来此地收税。若有人私设税收,大伙儿可以到衙门告状,张保,这事本王就交给你了。” 赵瑷很厉害,他并没有生气也没有发火。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这一番话,看起来云淡风轻,张保却如芒在背。 普安郡王是没有什么实权的,即便是他把这事捅到御前,也只是一些小事。赵构也许会动怒,但看在张俊的面子上多半顶多就是斥责几句。可赵瑷不一样了,这人有可能是未来的天子啊。若是给他留下了不好的印象,他张保的前程就完了。 赵瑷也干的漂亮,直接说这西市就交给你张保了。以后谁也不得在此地私设税收,你张保不能设,别人也不能设。若是再有别人来此地抢地盘收税,我拿你张保是问。 但同时,赵瑷又在给张保传递一个信号。你这次的事我可以不计较了,也就是说以后会只有本本分分,我赵瑷不会找你麻烦。 这才是张保最希望听到的,当下他站起身大喜道:“小王爷放心,此地末将一定会看管好。诸位百姓们,我张保保证,以后西市再也不会有人来收税了!” 张保故意说得很大声,其实是说给赵瑷听的。百姓们立刻欢呼了起来,没有了高额的孝敬钱,西市的商贩们终于松了一口气,他们可以养家糊口了。 而张保,虽然少了一大笔捞钱的生意。可他自己觉得认识了普安郡王,倒也值得。当下慌忙又对朱小青施了一礼:“小衙内,是在下多有得罪,咱们也是不打不相识,实在对不住了。” 朱小青知道,对方给自己面子完全是看在赵瑷的面子上。当下他一拱手,淡淡的道:“好说,只要此地的百姓不再交乱七八糟的税收,咱们一笔勾销。” 第四十六章 书信 这是一件极不起眼的小事,对于西市的百姓们来说,却是关乎于生计的大事。百姓们欢呼雀跃,纷纷拍手鼓掌。 赵瑷八面玲珑,他不会去刻意得罪任何人,只见他拍了拍张保的肩膀:“张保啊,你办事能力还是有的,本王也一直很欣赏你。他日有空,咱们痛饮一杯,本王还有事,老朱,咱们走。” 张保感动的几乎要哭出来了:“承蒙小王爷抬爱,日后若是有用得着末将的地方,尽管开口。末将愿为小王爷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其实历史上任何一个太子的位置都是极其尴尬的,一来是变数太多。没当上皇帝之前什么都不好说,二来容易被皇帝猜忌。你不能碌碌无为,会被说成平庸之辈难以继承大统。 你又不能过分出色,容易引起皇帝猜忌。对待臣子,你也不能过分拉拢,也是怕受人把柄说你结党营私。而你又不能不拉拢,关键时刻得有人替你办事替你说话的人。 这中间尺度的把握,就看个人能力了。虽然张保是个不起眼的小角色,赵瑷也并不想得罪他,因为他的背后是张俊。此人权势滔天,若是和他闹掰了对自己没好处。 而张保也是一样,他畏惧的不是现在的赵瑷。而是将来有可能登基为帝的赵瑷,他想表现自己,又想接近对方留个好印象。 于是二人一拍即合,这件风波消弭与无形。西市以后是不会再来收取什么孝敬钱了,而且张保还会尽职尽责的不让别人也来收取孝敬钱。这一切,只为了接近这位未来的太子。 赵瑷不想得罪对方,也不想拉拢对方,所以找了个借口,带着朱小青离开了西市。 除了狗腿子们有些郁闷,他们本想和对方狠狠打一架的,好久没有打架的他们,有些不太尽兴。 “老朱,你这样很得罪人的。”马车上,赵瑷对他说道。 朱小青笑了笑:“有什么办法,小王爷,您能眼睁睁的看着西市那些无辜百姓被盘剥压榨么。每个小商小贩的背后,都是一个需要他们撑起来的家。孟子不是说过,苛政猛于虎也。” 赵瑷忍不住莞尔:“那是孔子说的,孔子过泰山之侧,有妇人哭于墓者而哀。夫子式而听之。使子贡问之曰:“子之哭也,壹似重有忧者。”而曰:“然!昔者吾舅死于虎,吾夫又死焉,今吾子又死焉!”夫子曰:“何为不去也?”曰:“无苛政。”夫子曰:“小子识之,苛政猛于虎也。” 其实朱小青知道这是孔子说的,他再怎么不学无术,《礼记·檀弓下》的记载他还是知道的。再说,对于这个时代的人会认为他不学无术,可朱小青心里装着的,毕竟是现代世界的知识。只是,如今还在夹缝中生存的他们,朱小青暂时不能用自己掌握的知识去改变这个时代而已。 目前,他最应该做的,是先扳倒朝中那些奸臣们。 “小王爷学问当真高深,不过,您对岳元帅怎么看?”朱小青突然问道。 赵瑷脸色大变:“你、你什么意思!” 朱小青真的是作死了,其实他鼓起勇气问出这句话,是冒着极大的风险的。要知道赵构可是以谋反罪杀了岳飞的,朝廷到如今已经有了定论。此时朱小青突然抛出这个问题,无疑这是犯了大忌。 而朱小青则豁出去了:“小王爷,岳元帅一心为国忠心耿耿,他是冤死的!” “你给我住嘴!”赵瑷大吼。 赶车的狄秀儿心中一颤,因为他都能听到车厢内二人大吵的声音。朱小青便住了嘴,车厢内顿时安静了下来,除了车轮碾地的声音,不再有任何声音发出。 二人都很愤怒,朱小青恨的是命运的不公,赵瑷恨得是无能为力。 半响,朱小青才叹道:“我不求小王爷现在能够做什么,我只希望,小王爷将来登基做了皇帝,能够为岳元帅平反昭雪。” 赵瑷大叫一声,扑过去狠狠的掐着朱小青的脖子:“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朱小青这番话足够让二人陷入万劫不复,你说赵瑷登基做皇帝,这不是咒赵构早死么。还有,这话传到赵构耳朵里,你二人都得死。 朱小青呼吸维艰,还是一字一句的说道:“为拿你当兄弟,才跟你说出这些大逆之言。小王爷,如今朝中奸逆当道,你若是不反抗,即便是你做了皇帝,你也是个傀儡。” 赵瑷安静了,他停止了如同一头狮子般的攻击。他并不是真的对朱小青生气,他只是发泄,发泄心中的郁闷和无奈。 赵瑷重新坐了下来,他表情颓废,心中无限的压抑着。是啊,不止是朱小青,他自己又如何不是举步维艰呢。虽然他是被挑选出做了皇位继承人,可一没有册封,二没有实权。朝中大权被秦桧等人把持,武将文臣散了散死的死。 朱小青咳嗽了几声,也跟着坐了起来:“小王爷,咱们不能坐以待毙,必须采取一些行动。” 赵瑷无助的看着他,语气都有些苦涩:“行动,就凭你我,怎么行动。” “咱们可以坐山观虎斗,鹬蚌相争,最得利的是谁?” 赵瑷心中一动:“你、你什么意思。” 朱小青嘴角带着一丝冷笑:“万俟卨,他可是一直觊觎秦桧的位置。而官家对万俟卨好像也很器重的样子,再加上生辰宴的事,秦桧早就猜忌起此人了。只要咱们略施小计,让万俟卨和秦桧斗个 你死我活,咱们便可以坐收渔利了。” 这倒是个法子,万俟卨确实对秦桧威胁最大。秦桧如今步步提防着他,生怕有一天会被此人取而代之。如果利用万俟卨和秦桧争斗,赵瑷他们就可以上位了。 “老朱,你可想到了什么法子?” 朱小青笑笑不说话,赵瑷加倍激动了:“走、咱们到你家里详谈。” 朱府,狗腿子狄秀儿赶着马车回来了。同时,赵瑷也跟着一起到了朱府。他想知道朱小青有什么办法,能够扳倒万俟卨的同时,又让秦桧元气大伤。至少,让官家也开始提防秦桧。 朱胜非今天没出门,是以他看到赵瑷来的时候,略微有些吃惊:“小王爷,青儿莫不是在学堂闯祸了?” 知子莫若父,朱小青去了资善堂做伴读,朱胜非一天在家都是提心吊胆,生怕儿子闯出祸事了。知道赵瑷对他微微一笑,说了句没事以后,朱胜非才略微放心了下来。 “哦,青儿,这里有你的一封信。”朱胜非将手里的书信递了过去。 信?谁会给自己写信,朱小青有些莫名其妙。他记得自己没有什么外地的朋友啊,等他接过书信看到名字的时候,不由得大吃一惊。 赵小颖,临安城里最无法无天,喜好四处打抱不平的女魔头,刁蛮任性起来朱小青也甘拜下风。她原本在京城是最受赵构喜欢的一个皇族千金,差点被封了县主。而她,也是朱小青的克星。 这丫头,天底下就没她不敢干的事。 第四十七章 江南第一美人 赵小颖是谁呢,他就是齐安郡王赵士?的女儿,皇家宗室。 赵士?,字立之,郇康孝王赵仲御第四子。有大志,好学,善属文。初补右班殿直,累迁忠州防御使、郑州观察使,由宁远军承宣使转权同知大宗正事。时康王赵构建大元帅府,士?请于孟太后,乞命帅府得承制便宜行事,又请奉王承大统,太后从之,王遂即位。 这是个什么人物,就是辅佐赵构继位的宗室重臣。类似于宋仁宗皇帝时期的八贤王一般,刚正不阿。 可惜,赵士?是个忠臣,赵构却做不了宋仁宗。 就在赵构和秦桧密谋害死岳飞,将岳飞下入冤狱的时候。赵士?仗义执言:“中原未靖,祸及忠义,是忘二圣不欲复中原也。臣以百口保飞无他。” 意思就是,河山未收复,你们这样陷害忠良。是忘了二圣皇帝不想还我河山了么,臣愿意以全家百口人确保岳飞没有反心。 这是何等的忠义,何等的英雄。满朝文武都没有几个敢为岳飞出头的时候,赵士?愿意以他全家百余口亲人性命,确保岳飞绝无造反之心。 这让赵构和秦桧暴怒不已,这不是跟自己对着干么。 于是秦桧诬陷赵士?与岳飞勾结,踪迹诡秘,恐怕对陛下江山社稷不利。赵构大怒,将赵士?贬黜,万俟卨也跟着一起弹劾。就这样,赵士?被全家发配建州。 而朱小青收到的这封信,正是建州的赵小颖递给他的。 本来赵小颖作为齐安郡王的女儿,深受赵构的宠爱。而且赵构生母,韦太后对这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更是喜爱。 可惜,因为岳飞一案,赵士?全家被流放。赵小颖也跟着一起去了建州,她想念朱小青,就给他写了一封信。 在临安城的时候,赵小颖就和朱小青是青梅竹马。而且,赵士?也有意给两个孩子定个娃娃亲。偏偏朱小青不务正业到处胡作非为,要命的是这个赵小颖比他调皮百倍。 小时候,朱小青时常被小他两岁的赵小颖给打哭。是以,这丫头简直就是自己的克星。 不过,更多的时候,俩人还是喜欢经常在一起胡闹的。朱小青胆大包天,赵小颖包天胆大。二人堪称临安城的雌雄双煞。闻者无不远远躲避,招惹了他们,苦头可有的吃了。 想起二人青梅竹马的幸福时光,朱小青不禁感慨万千。他打开书信,信上赵小颖的字迹嫣然,诉说着自己的思念之情还有对都城临安的怀念。再看信纸,信上泪痕宛然,显然,写信的时候,一颗女儿心都寄在朱小青的身上了。想起二人如今已天各一方,朱小青也不禁恻然。 普安郡王赵瑷,也挺喜欢这个妹妹的。实际上,他和朱小青认识,也是赵小颖从中牵的线。 赵小颖经常出入皇宫,进慈宁宫就跟回家一样。韦太后非常喜欢这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赵瑷也经常在宫中陪着她玩。于是赵小颖便说起朱小青来,说朱小青如何如何厉害,说起她和朱小青俩人在翰林大学士的马车上放刺角,给镇远大将军的马尾巴上涂上火油点上火。马儿受惊,在镇远大将军府四处乱窜差点烧了房子。 又说她和朱小青抓了刺毛虫(青刺蛾),放进了秦桧的官服里。蜇的秦桧哇哇大叫苦不堪言,又说二人还把万俟卨在外面包养小妾的事告诉了他家大房夫人。万俟卨妻子带着家丁去小妾家里打架,二人又把那小妾的内衣扔到了墙头上。 一桩桩一件件,都是这俩小祸害干的捣蛋事。只听得深宫中的赵瑷悠然神往,后来赵小颖带着朱小青进宫,也就认识了赵瑷。 随着年龄渐长,赵小颖对朱小青暗生情愫。偏偏朱小青这个混蛋,就不喜欢她,而是喜欢到处沾花惹草惹是生非。调戏良家妇女,要么就是去青楼喝花酒。 这无异于触怒了赵小颖,她将正在青楼左拥右抱喝花酒的朱小青抓住狠狠暴打了一顿。打的朱小青鼻青脸肿,叫苦不迭。 可惜,紧接着岳飞出了事,赵士?全家流放。被官兵押出京城的哪天,朱小青含泪去送的他。赵小颖的目光冰冷,不肯跟他说一句话。朱小青想告诉她,其实他只是去青楼喝花酒,别的什么都没干。 可他终究是没有说出口,说出来又能怎样,二人依然天各一方,恐怕今生都不会再见面了。 本来朱小青以为二人今生不会再有什么交集了,现在想想那时候的赵小颖是真的漂亮。她母亲号称江南第一美人,从小赵小颖便出落得如花儿一般娇艳。不知道这两年不见,她长成什么样了。 没想到她会在这个时候给自己来信,信中还说让自己替她向韦太后问好。她在建州,一直思念这太后。 韦太后?朱小青突然心中一动。为何不求太后,让赵小颖回到京城呢。他爹被贬黜,又和她没什么关系。再说,她不过是一介女流,对于王权又构不成什么威胁。若是求韦太后开恩,赦免赵小颖回京,也不是不可能的一件事。 “老朱,老朱!”赵瑷的叫声将他从思绪中拉了回来:“老朱,你没事吧,魂不守舍的,谁的信?” 本来告诉赵瑷也无妨,可心中有许多赵小颖对自己的思念之情。朱小青可不想让他看了取笑自己,当下笑了笑慌忙将信揣进了怀里:“没事,是一个故人的。” 这厮神神秘秘,莫不是那个相好写给他的情书?赵瑷将信将疑,却又不好明着从他怀里抢夺:“哦,那个老朱,咱们到书房里聊聊,那个聊聊今日的课业。” “啊、对,今日先生教授的许多东西我没听明白。小王爷你再给我讲讲,这个《左传》桓公篇许多地方我还是有些不甚了然……” 说着,赵瑷和朱小青二人便神神秘秘的去了书房,美其名曰研究文学去了。 这让朱胜非大吃一惊,同时茫然不解。儿子是个什么货色他最清楚不过了,就他,还研究文学? 第四十八章 密谋 书房内,朱小青和赵瑷在商量着不为人知的小秘密。二人准备联手对付万俟卨,论损招,朱小青最是拿手。 “老朱,你说吧,咱们用什么法子。” 书房内,二人对坐在一起。朱小青摸了摸下巴,他想到了一百种方法对付万俟卨,可没有一种是能够置对方于死地的。 “小王爷,对付万俟卨容易,可扳倒他不是那么简单。你容我再想想,想想看有什么好的办法。” 赵瑷其实知道,要想扳倒一个朝臣是何等困难:“老朱,咱们不急,一步一步来。我觉得,咱们到官家面前说他坏话怎么样?” 朱小青摇了摇头:“没有真凭实据,很容易被反咬一口。我倒有个办法,咱们可以多管齐下,让万俟卨防不胜防辩无可辩。” “哦,什么法子,说来听听。” “小喜子和陈平作为官家身边的近侍,咱们可以重金收买之,让他在官家旁敲侧击的说万俟卨的坏话。而我的家丁狄秀儿,深受万俟卨信任,可以让他给万俟卨传递假情报。我呢,去秦桧那儿煽风点火,这样多重保险,让万俟卨防不胜防的堕入瓮中,看他就算是一百张嘴巴,怕也难以分辨是非了。” 赵瑷听的有些云里雾里:“到底什么计策,你说清楚。” 当下朱小青压低声音,在赵瑷耳边耳语了几句。只听得赵瑷欢天喜地,连称妙计。 这日,反间谍狗腿子狄秀儿在一个夜黑风高杀人夜的晚上,悄悄地摸进了万俟卨的府上。本来对狄秀儿不待见的万俟卨,如今把他奉为了座上宾,在府厅隆重地接见了狄秀儿。 “秀儿,你来找老夫,有何贵干呐。” 狄秀儿眼珠一转,佯装惊恐的道:“万俟相公,祸事了,大事不妙啊。” 万俟卨一听大惊:“何出此言?” 狄秀儿神神秘秘地:“我家小衙内,反水啦。” 这狗腿子神神秘秘地,万俟卨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皱了皱眉头:“什么、什么反水了。” “万俟相公,你可知我家小衙内为何得了个王府伴读的差事?”狄秀儿故意问道。 这个万俟卨是知道的,他点了点头:“秦相公举荐的吧,老夫略有耳闻。” “那你可知,秦相公与我家老相爷向来不和,为何他要举荐我家小衙内呢?” 狄秀儿这么一问,还真把万俟卨给问住了,他也不由得好奇起来:“是啊,为何。” 狄秀儿又故作神秘地,使劲压低了声音:“我告诉你吧万俟相公,这事可是绝密。小人冒死在我家小衙内书房下偷听到的,原来秦相公把我家小衙内安插在小王爷身边,是想监视小王爷的一举一动。” 万俟卨吓了一大跳,秦桧他疯了么。这时候监视赵瑷,他不怕事情败露,落得个满门抄斩的罪名啊。 赵瑷可是王储的继承人,你秦桧什么意思,居然派人监视。不对,派人监视,为什么会派朱小青,这朱小青并不是和秦桧穿一条裤子的人。万俟卨怀疑起来,他打量着狄秀儿,这小子言语不尽不实,莫不是诓骗自己吧。 看着万俟卨的怀疑眼神,狄秀儿不禁心中发毛。适才自己确实膨胀了,万俟卨这种老狐狸,岂能这么容易上当受骗的么。 当下狄秀儿轻轻的扇了自己一个嘴巴:“小人多嘴,其实不是监视小王爷。这秦相公,他想对付您。” 这正触动了万俟卨的痛点,他不由得惊问道:“对付我,为何。” “我家小衙内说,官家猜忌秦相公,有意要升任您为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是正宰相,而万俟卨只是个参知政事,勉强算是个副相。实际上,他自己内心确实是有和秦桧夺权的想法,听狄秀儿这么一说,如何不心动。 只见万俟卨紧张的问道:“你这消息从何而来,说!” 狄秀儿吓得一个哆嗦,慌忙说道;“千真万确啊万俟相公,我家小衙内在资善堂听小王爷说的。秦桧弄权,提拔自己的亲信担任朝中要职,官家早就心中不满了。只是念着秦相公的功劳,一直隐忍不发罢了。小王爷说的真真切切,我家小衙内在吃饭的时候跟我家朱相爷说的,小人听得明明白白,绝无差错。” 听到这里,万俟卨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秦桧弄权这是事实,赵构对秦桧这一点不满也是事实。实际上,秦桧专权这几十年,赵构一直都在打压。因为赵构也知道,秦桧做大的后果就会对他的皇权构成威胁。 而万俟卨作为副宰相,赵构自然也在他面前抱怨过。是以狄秀儿这么一说,万俟卨是深信不疑:“哦,你家小衙内还说什么了?” “这个,”狄秀儿眼珠一转,欲言又止起来。 这几乎是明火执仗的事了,万俟卨恍然大悟,从怀里摸出几张交子银票:“秀儿啊,你辛苦了。这些茶水钱拿去用,不够再跟老夫说。” 猥琐无耻的狄秀儿立刻喜笑颜开起来,慌忙把交子票揣进了怀里,然后笑眯眯的说道:“万俟相公,官家也有意要提拔你。就这几日,您等着看吧,朝中会有大动静。” 万俟卨又有些怀疑起来:“你什么意思?” 这次狄秀儿摇了摇头:“这个小人就不知道了,反正这是小王爷的原话,小王爷亲口告诉我家小衙内的。而我家小衙内,回来吃饭的时候又亲口告诉我家老相爷的。我家老相爷说,说什么秦桧要倒霉了,万俟卨要被重用什么的,反正小人也没听懂。这几日万俟相公您多多留意宫中的动静,总会感觉出来些什么的。” 这一席话只听得万俟卨心痒难搔,赵瑷身居宫中,他嘴里的消息多半是真的。而朱小青这小子言语张狂,但总不会跟自己的老爹撒谎。况且,官家对秦桧早有微词,说不定要扶持自己上位也未可知。 想到这里,万俟卨的脸上不仅露出了一丝微笑,他随即一惊,正色道:“秀儿,你这消息非常及时。以后在朱府有什么消息,一定要及时通知我,老夫绝不会亏待与你。” 第四十九章 敲打 万俟卨信了,他当然不是因为狄秀儿的这番话。像他这种在官场摸爬滚打混到现在的老狐狸,怎么可能就因为狄秀儿的几句话就认为赵构想提拔自己。 他之所以相信,是因为赵构平日也经常在自己面前表达对秦桧的不满。同时,赵构也在夸赞万俟卨的忠心和能干。 其实对于赵构来说,这不过是他打压秦桧的一种手段,用对万俟卨的信任,使得秦桧不能为所欲为。 而对于万俟卨来说,他就误会了,他以为是赵构早对秦桧不满,想提拔自己取而代之。加上狄秀儿来跟自己这么一说,万俟卨加倍的自信起来。 这一旦过分自信就容易自负,自负的后果就是判断失误。 然万俟卨毕竟老奸巨猾,他还得刺探一下消息的虚实。如果真的官家有意提拔自己,那么自己就要明目张胆的和秦桧对着干了。 狄秀儿‘告完密’,拿着万俟卨给的赏赐,美哉美哉的离开了万俟府。而万俟卨府上的家丁,对狄秀儿也另眼相看,客气了起来。 门口,管事万俟文老热情如火:“秀儿兄弟辛苦了,这边请,慢走啊。” 狄秀儿不屑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嗯”了一声,将万俟卨给的赏赐塞进了怀里。然后四顾无人,闪进了黑暗中。 这就不能忍了,当着秀儿面不敢发作。待得狄秀儿走了,万俟文老忍不住啐了一口:“我呸,神气什么!” 这种看不惯对方的行为更多的是源自于嫉妒,万俟文老嫉妒这小子,凭什么就得到万俟相公的器重。而自己为这个家辛辛苦苦十几年,却屁都每一个不说,还时不常的挨骂。 鬼使神差地,狄秀儿回到了朱府。一回家,朱小青就把他提了过来:“怎么样,你都跟万俟卨那老王八蛋说了么?” 狄秀儿点点头:“放心吧小衙内,小人都跟那老王八蛋说了。把那个老王八蛋唬的一愣一愣的,他真的觉得官家要生他的职,正在家做美梦呢。” 朱小青“嗯”了一声:“那咱们也不能掉以轻心,过几日看看。看看小喜子和陈平他们的了。” 黄门小太监小喜子,还有陈平,都被朱小青和赵瑷给收买了。如今这俩,已经是他们的心腹死忠了。 万俟卨毕竟是谨慎的,这日,他有事进宫。正巧碰到了同样要进宫汇报工作的秦熺,二人打了个照片,彼此客气了一番。 看得出,秦熺对自己是假客气。毕竟,秦桧已经感觉到了自己对他的威胁。不过万俟卨不在乎,官家本就对你父子俩颇有微词了。 因为赵构的宣召,这二人一同进宫,去文德殿。而俩人在互相打过招呼以后,刻意的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秦熺走在前面,万俟卨故意放慢脚步跟在后面。 这时候,小太监小喜子和陈平二人,端着刚从尚食局拿来的糕点和水果,准备送往后宫。 这二人也看到了秦熺和万俟卨,奇怪的是,在秦熺路过这二人身边的时候,小喜子和陈平看都没看他一眼,似乎当他根本不存在一般。而当万俟卨路过他二人身边的时候,小喜子和陈平立刻喜笑颜开:“万俟相公好啊,来得这么早,官家已经在文德殿等着了。” 太监无实权,可不容小觑。即便是如万俟卨这样的高官,一般也不会轻易得罪宫里的太监。因为这种人一旦在皇帝面前说几句坏话,就有可能影响到你的前程。 这二人平日对自己从未这么客气过,见了自己一般也都是施个礼也就过去了。怎地今日居然如此热情的跟自己打起招呼来了,这打招呼还不算,他二人居然对适才走过去的秦熺不闻不问。 这代表着什么,万俟卨敏锐的感觉到,这俩小太监一定知道了什么。难道说,真的官家要提拔自己,罢了秦桧的同平章事? 在大宋朝,罢相其实是一件很平常,且经常发生的事。不过,只要没犯下什么原则性的错误,即便是罢相也往往很容易被官复原职。是以,一旦对方被罢相,你必须想办法尽快把他驱逐出京城的权力中心,不然很容易被官复原职的。 大宋朝的政治制度相对于开明的多,从北宋时期就有很多被罢相的例子。就连秦桧,他在建炎四年,秦桧回到临安,力主宋金议和。绍兴元年,擢参知政事,随后拜相,次年被劾落职罢相,绍兴八年再相。 是以,如果这次秦桧被罢相,万俟卨也是毫不奇怪。只是,如果真如自己所预料的那样,秦桧被罢相,自己升任同平章事的话,他一定想办法把秦桧逐出京城,让他这辈子再无翻身机会。 秦熺也有些奇怪,他娘的这两个狗太监,见了自己招呼也不打一个。对万俟卨倒是摇尾乞怜马屁十足,不过两个太监还犯不着去跟他们计较,秦熺只是随口骂了句:“小人。”然后便气哼哼的走了。 秦熺和万俟卨一同被赵构召见,二人并不知道是要发生什么事。而二人去了文德殿后才发现,原来不过是一件小事。 但这件小事,却给了万俟卨心头重重一击,这让他认为自己的机会来了。 事情是这样的,起因是秦桧下令禁止野史,由秦熺任秘书少监,负责撰修国史;并焚毁自罢相以来涉及秦桧的所有诏书和奏章。 同时,打击理学,禁止程颐、张载的著作在社会上传播。 不知道是谁捅到赵构这里来了,赵构闻言大怒。并焚毁自罢相以来涉及秦桧的所有诏书和奏章这事,犯了皇家大忌。秦熺被赵构骂了个狗血淋头,吓得秦熺慌忙跪地磕头如捣蒜。 诏书和奏章你都敢擅自焚毁,谁给你的胆子。秦熺被痛骂了一番,吓得魂不附体。其实这不过是赵构在敲打秦桧,让秦桧收敛一点,不要过分放肆。谁都知道,秦熺之所以敢这么做,定然是秦桧授意的。 赵构需要秦桧,需要秦桧维持自己的统治。但也不能放任秦桧,他故意把万俟卨叫来,当着万俟卨的面训斥秦熺,为的是做戏给秦桧看。其实,赵构并没有收拾秦桧罢他官职的意思,而万俟卨却误会了。 第五十章 斗蛐蛐 万俟卨误会了,他认为这是赵构给他释放的信号。赵构不重新他秦家了,要提拔我万俟卨了。 于是,他开始膨胀了。这人一旦膨胀,就容易出事。 出了文德殿的万俟卨得意洋洋,再看秦熺的时候,也自觉眼高于顶了。而秦熺挨了赵构的骂,正自悻悻不已,当下沉着一张脸,一把不发的急匆匆出了宫。不用想,他自然是去找他老爹秦桧商量对策去了。 万俟卨得意洋洋,优哉游哉,就连走路都自我感觉飘飘然起来。他甚至轻声哼起了小曲儿,曲子来自于民间的赚词。赚词,流行于宋金时期,是北曲杂剧曲牌联套的基本样式。用套曲形式来叙事,把同一宫调中的若干乐曲联成一套,前有引子,后有尾声,一韵到底,平仄通押。 万俟卨哼着小曲儿,摇头晃脑的正往宫外走去。眼看着到了宫门口,迎面又撞上了两个人,赵瑷和朱小青。 能在这里遇见绝不是偶然,实际上秦熺焚烧和秦桧有关的诏书和奏章这事,也是赵瑷告的密。 他们的目的也不是扳倒秦桧,实际上他们也知道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也根本扳不倒秦桧。 他们这么做的目的只有一个,让万俟卨中计。 “咦,这不是万俟相公么。”朱小青故意装作讶异的说道。 万俟卨慌忙施了一礼:“小王爷。” 赵瑷微微一笑:“万俟相公,这是刚被官家宣召么。” 万俟卨有些得意的点点头:“承蒙小王爷挂怀,老臣刚从文德殿出来。” “啧啧啧,小王爷,这官家当真是喜欢万俟相公啊。秦相公前日不还想进宫面圣,结果被官家给拒了么。”朱小青在一旁故意说到。 万俟卨一惊,秦桧向来受恩宠。进皇宫如回家一般,怎地昨日进宫见驾,竟然被拒之门外么。 实际上完全不是那么回事,秦桧想进宫献奏疏,这是一份涉及各处官员提拔的奏疏。秦桧不敢擅专,想入宫请示赵构批阅。 赵构的意思是,我放心你,这事直接交给秦桧你处理就行了,没必要再拿到朕面前了。 而到了朱小青嘴里,就成了秦桧入宫见驾,被赵构拒之门外了。 赵瑷也跟着“嗯”了一声:“想来官家政务繁忙,没空接见秦相公吧。” 朱小青又啧啧啧的赞叹着:“见秦相公政务繁忙,这万俟相公倒是痛快。” “休要胡说!”赵瑷故意呵斥:“二位相公都是为朝廷效力,岂分亲疏。” 万俟卨心中暗喜,面上却不动声色的施了一礼:“小王爷说的是,不知小王爷要前往何处去?” “哦,我要去老朱家斗蛐蛐。”赵瑷话音刚落,朱小青慌忙咳嗽了一声。 赵瑷一惊,慌忙改口道:“我们那个,去朱相公府上看看有什么藏书。听说朱相公府上存了不少世存孤本,我们想去看看学习一下。” 这个败家子,很明显是带着小王爷去玩物丧志了。万俟卨心中暗笑,近墨者黑,将来小王爷若是当了皇帝,莫被这败家子拐带的成个昏君。 突然他心中又是一动,他和秦桧有着同样的想法。若是小王爷成为了昏君,岂不是更容易被控制? 不过这念头仅仅是一闪而过,毕竟,万俟卨未来的前途还尚未可知。如今的同平章事是秦桧,而且秦桧门生爪牙遍布。在自己立足未稳之前,别的事暂时不去考虑。 “小王爷当真是勤敏好学,老臣告辞了。” 赵瑷抱拳回礼:“万俟相公慢走。” 望着万俟卨远去的背影,朱小青和赵瑷互相对望一眼,二人相视一笑。看来,万俟卨已经中计了,那么就等着下一步,看他们狗咬狗的了。 “老朱,咱们真要去斗蛐蛐?”赵瑷问。 “斗蛐蛐很好玩的,我保证你玩过之后就上瘾。” 玩物丧志,还真说的一点不错。朱小青还真就拽着赵瑷回家斗蛐蛐去了,而少年心性的赵瑷,果真是一玩之下就乐在其中。 “咬、咬、咬它!” “蹬腿,蹬腿,跳啊,神威大将军,跳过去,绕它后路咬他大腿!” 二人在朱府斗蛐蛐,玩的天昏地暗,眼看着忘了时辰,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赵瑷心中一惊,大呼:“完了完了完了,时辰这么晚了,回宫我要挨骂了。” 二人玩的太过尽兴,完全忘了时辰。眼看着天色渐黑,这么晚回宫,赵瑷这顿收拾,怕是免不了了。 不过这难不倒朱小青,他胸脯一拍:“怕什么,咱玩两局。我还有一只红头将军没出场呢,别慌。” 王八蛋才不慌,赵瑷那里还有心情斗蛐蛐;“别说了,赶紧备车,回去我要被骂死了。怕是以后想再出宫,就没这么容易了。” 赵瑷执意要走,朱小青也没办法,只好对他说道:“放心,我说你不会被骂就不会被骂,你且等着。” 半响,朱小青从他老爹的书房里,摸出来一本书。他拿着这本书走到赵瑷跟前,对他说道:“这是苏轼先生的《南浮集》,你就说到我家看书去了,一时间忘了时辰,这才耽误了回宫的时间。我想官家知道了,不但不会责备你,怕是还会夸你勤敏好学。” 勤敏好学是万俟卨说的,不过这个理由足够充分。这么一来,赵瑷回宫迟到的事,不但不会受到责罚,反而会被称赞了。 赵瑷闻言大喜,慌忙将诗集揣进了怀里:“还是老朱你聪明,真是多谢了。” 皇宫,紫宸大殿的赵构脸色阴沉,他有些后悔,早知道不应该让这个败家子做什么伴读。 现在好了,不但赵瑷被拐带着学坏了,连家都不回了。 “瑷儿还没回来么!”龙椅上,赵构的脸色愈发的难看了。 身边的小喜子吓得大气也不敢出,低声道:“尚未。” “这个逆子!”赵构怒拍着龙椅:“学而不严,都是这个朱小青,传朕旨意,罢去他的……” “官家,官家,小王爷回来了。”正说着,一名小太监急匆匆的奔了过来。 然后,赵瑷手里拿着那本《南浮集》来到了紫宸殿,他慌忙施了一礼:“官家,臣回来的晚了,官家恕罪。” 赵构大怒:“这么晚了,宫门都要关上了,你不在宫内好好学习,干什么去了!” 第五十一章 慈宁宫 赵瑷献上那本《南浮集》:“回官家的话,朱小青约臣去他家看书。他说他家里有很多藏书,其中不乏孤本。臣在想,如此好事怎能错过,于是臣在朱胜非府上看到书架上这本书,一时没忍住,这才耽误了时辰。” 看书?废寝忘食啊。这话怎么说来着,凿壁偷光,闻鸡起舞啊。这简直就是学霸中的典范,是要被大肆宣扬的。 赵构身边的小喜子慌忙道:“官家,奴婢读书少,可也听说过一些勤奋读书的典故。小王爷为了读书,而耽误了回宫的时辰。这是、这是一段佳话啊,应该布置朝中内外,广为传唱才是。” 赵构脸色大悦,轻轻点了点头:“嗯,瑷儿,你看的是什么书,给朕拿上来。” 赵瑷把书献上,赵构一看,居然是大文豪苏东坡的《南浮集》,他不由得欣喜起来。赵瑷却跪在地上规规矩矩地:“官家,那朱小青说,他既已做了伴读,就得敦促臣的课业。他自己虽然学问不精,但还是肯上学的。” “这倒是难为这臭小子了,朱小青。朕原本还担心他把你给带坏了,看来,这小子还识些大体。行了,朕知道了。来人,安排御膳,瑷儿饿了吧。” 一场风波消弭与无形,赵瑷回宫迟到不但没被怪罪,反而被褒奖了一番。 第二日,朝中内外很快传了开来,普安郡王勤勉好学。为了读书手不释卷,竟然忘记了时辰,直到天色大黑这才醒悟。这段佳话,临安城内四下流传。 而朱小青,一向声名狼藉,臭名昭著的他,居然也占了一会光,名声大噪起来。这一切,都是众人没有想到的。 那个朱相爷府上的败家子,无恶不作的小衙内,终于在临安城百姓口中扳回了一局。虽然,这段佳话说的是赵瑷,主角不是他。但他在人们的眼里,总算是略有改观。 人们就是这样,一个人做了一辈子的善事。突然有一天他做了一件出格的事,那么完了,这人学坏了,已经成坏人无可救药了。人人敬而远之,他的名声臭了。不为别的,就因为他做了一件不好的事。完犊子了,此人没救了,本性已经变坏了。原来以前这人都是装的,人面兽心啊。 反之,如果一个人一辈子嚣张跋扈,无恶不作上墙爬屋,花花公子玩世不恭。臭名昭著,人人喊打。突然有那么一天,此人良心发现做了一件好事,那么这此人的改观就立刻变了。看,这人学好了,浪子回头金不换了。看来此人本性不坏,还能做个好人。 虽然在这件事上朱小青只是让人的印象略有改观,也仅仅是略有。因为传闻,是他主动邀请小王爷去他家读书的。并且大义凛然的说,辅佐小王爷课业是他义不容辞的责任。 这话朱小青说没说过不知道,反正传闻是这样的。可又有谁能想得到,朱小青其实是在家里和赵瑷斗了一下午的蛐蛐儿。 这事,居然都传到王府教授,史浩的耳朵里了。 资善堂,今日的课业相对简单。史浩也不禁对朱小青另眼相看,还夸了他几句:“小青,我听说你带小王爷回家读书去了。年轻人不骄不躁,你能有这份心也算难得。” 朱小青“哦”了一声:“啊对,先生啊,明日无事,小王爷还得到我家斗蛐、啊,读书的。我家的藏书有很多,都是我爹收藏的。” 史浩点了点头:“嗯,朱相公喜好藏书,这事我也是略有耳闻,想来你家奇书孤本是有很多了。” “嗯,不少不少的,很多都是先生没教过,我们也没看过的。”朱小青随口答道。 谁知史浩眼前一亮:“既然这么多孤本珍藏,不知老夫我……” 完了,这家伙想到我家里去看书。这事万万不能答应,这厮要是去了,我和小王爷还怎么能掷骰子斗蛐蛐。 想到这里,朱小青一惊:“啊,那个,我爹这人脾气古怪。他是不喜欢让旁人看他的藏书的,岂止是不让看,就连我看都不行,有次我钻到书房去偷偷看书,结果被我老爹抓住一顿好打。” 史浩暗自叹气,难怪朱胜非养出来这么一个败家子。书都不让看,他还能学好?等等,似乎哪里不对劲,赵瑷怎么能看呢。 紧接着朱小青又叹道:“本来吧,我爹把书藏得紧。我说小王爷想看看咱家的藏书,小王爷将来可是要为社稷的人,您谁都不给看,必须让小王爷看。就这样,我爹才勉强答应,还说他的书只有小王爷能看,旁人谁都不行。” “你也不行?将来这些书早晚还得留给你的。”史浩冷笑道,心中却对朱胜非的自私小气嗤之以鼻起来。 谁知朱小青又道:“我也不行,我爹知道我不喜欢看书。还说这些书将来他老了,全部一把火给烧了。” 史浩大惊:“你!” 朱胜非的藏书很多可都是孤本,这老东西居然想等自己死后一把火烧了?朱胜非大怒,袍袖一拂,便不再问。 散了学,突然慈宁宫来了一个小宫女,她来告诉赵瑷,太后召见。 太后?她召见自己干什么。朱小青虽然有些莫名其妙,倒是正好,把赵小颖的事跟她说说。 于是,他便跟着这名宫女去往慈宁宫,一路上,看着前面宫女妖娆婀娜的身姿,朱小青又油嘴滑舌起来:“小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啊,你长得可真好看。” 这宫女吓了一跳,随即脸色一红:“你小小年纪便这般无礼,难怪、难怪……” “难怪什么?” “难怪临安城的人都说你是个花花大少。” 朱小青脸皮甚厚,他倒是满不在乎:“那是他们不了解我,等他们了解我了,就会发现其实我是不一样的。” 宫女一愣,回过头嫣然一笑:“哦,哪里不一样了?” “等他们彻底了解我了,就会知道我不止是个花花大少,我还是个败家子。” 宫女:“……” 厚颜无耻的人见的多了,朱小青这号人物,她还是第一次见。 第五十二章 韦太后 “小姐姐,你叫什么名字?”一路上,这是朱小青问的第十八遍了。 大概是不厌其烦,或者说是身居宫中的这个小宫女对长相英俊的朱小青有几分好感,她最终还是告诉了她的名字:“阿秋,我叫阿秋。” “阿秋姐姐,太后凶不凶?”朱小青问。 “不凶啊,太后人很随和,很好的。”阿秋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说起韦太后的时候,她很开心。 这让朱小青暗自松了一口气,是个和善的老女人,应该好对付。 察言观行,谋定而后动。别以为我朱小青只是个不学无术的败家子,没有两把刷子,我岂能在这临安城逍遥这许多年? 慈宁宫很安静,平日韦太后就住在这里。朱小青记得,史书记载,这韦太后是开封人,祖父韦子华,父亲韦安礼,早年即入宫为宋徽宗之侍御。但另有记载显示,她其实是会稽,出身贫寒,在哲宗绍圣年间曾跟随姐姐在丹阳的致仕宰相苏颂家伺候,在侍寝时韦氏因为遗尿不已而被苏颂认为是大贵,将其送入京中,住在一个道观里。元符年间,哲宗挑选女子分赐诸王,韦氏经武官李从约的介绍,进入了端王赵佶就是后来的宋徽宗府中。后来生下赵构,靖康之难被掳到金国,绍兴和议后,被送了回来。 想不到年幼的韦太后曾经是宰相苏颂的暖房丫头,大概是年纪幼小的缘故,居然因为尿床被苏颂送入京中。这……有点刷新自己的三观啊。 不过不管怎么说,韦太后这个人喜欢赵小颖,应该算不上是个恶女人吧。 慈宁宫内,香烟袅袅。这个韦太后信奉道教。信道的人,更应该有慈悲心才是,朱小青加倍心安了起来。 因为他实在猜不出,这和自己无瓜无葛的韦太后召见自己是什么意图,不免心中栗栗。万一这个太后是个心肠毒辣的老妖婆,自己得想一些应对之策。眼下看来,似乎是自己多虑了。 不多时,太后从偏殿来到了慈宁宫。朱小青一见之下,啧啧啧,这韦太后年纪依然不小了,确实长得慈眉善目。 朱小青慌忙施了一礼:“臣朱小青,见过太后。祝太后万寿无疆,长命百岁!” 大宋朝礼仪宽松的多,不会动不动一言不合就下跪。明清时期,尤其是清朝,皇权把个人尊严肆意践踏。臣子见了皇帝,必须下跪,三跪九叩更是屡见不鲜。 而在大宋朝则宽松的多,非重大场合,是不需要给皇帝下跪的。一般早朝,臣子们也只是拿着笏板,对着皇帝施躬身礼。这一点,就看出大宋的宽仁来了。 韦太后轻轻坐下,仔细端详着朱小青,不禁点了点头:“你便是朱相公家里的那位小公子了,我可是如雷贯耳啊。” 这怎么听着有点来者不善啊,朱小青挠了挠头:“臣不明白太后说什么,臣只知一心为朝廷,臣的忠心天日可鉴。” 哀家、本宫这之类的称呼,从未见于正史记载。大宋朝,一般太后或者皇后都是自称我,就算是重大礼仪场合,有时候会自称予。但大多数,都会称我。甚至太子叫皇帝和皇后,也是爹爹和阿娘。 这一点,皇室的称呼,许多都和民间无异。并不是清宫剧辫子戏里动不动哀家,动不动本宫的。哀家,是指死了丈夫的自称。有的皇帝没死,皇后也自称哀家,这就辣眼睛了。皇帝若是知道了,不诛你九族才怪。 朱小青这么一说,谁知太后只是笑了笑:“别紧张别紧张,我没有别的意思。我的意思是说啊,你在皇帝生辰宴上立了功,又听说你给瑷儿从府上找了一些藏书。以至于瑷儿废寝忘食,连回宫时辰都忘记了。我比较好奇,就想把你召来看看。你无需紧张,阿秋啊,赐座。” 那个叫阿秋的宫女抿嘴一笑,给朱小青搬过来一张凳子。朱小青又施了一礼,规规矩矩的坐了下来。同时,心中也放松了下来,看来这阿秋说的没错,这太后看起来还真是挺随和的。 “太后,臣在这京城的名声不佳。这个,适才太后一问,臣可吓了一大跳,臣还以为自己又闯什么大祸了呢。”既然放松了,朱小青说起话来也就自由多了。 韦太后又是轻轻一笑,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她轻轻摆了摆手:“外人闲话理他作甚,你只要做好自己,做自己认为是正确的事。旁人闲言碎语,不用去管他。” 朱小青一听,加倍欣喜。这太后还真随和,难怪赵小颖经常在自己面前夸她。 殊不知,韦太后这么说其实也是心有所感。朱小青在临安城声名狼藉,可以说是臭名远扬。而韦太后虽为一国太后,实则民间关于她的闲言碎语也不少。 其中,流传最广的是,韦太后在金朝时曾改嫁给盖天大王完颜赛里(完颜宗贤),甚至还生了孩子。 不过,从金国逃回来的俘虏则替韦太后正名;说是金人编造秽言,诬蔑韦后、邢后、柔福帝姬诸人,韦后北狩年近五十,再嫁虏酋,宁有此理?虏酋舍貌美少女,取五旬老妇,亦宁出此?” 也就是说,除非这个完颜宗贤脑子有问题,放着年轻貌美的少女不娶,去娶年近五十的韦太后,他脑子有毛病么。 韦太后恨极了民间谣言,是以朱小青这么一说,她不但不以为意,还在替朱小青说话。 这让朱小青觉得,普天之下,这个韦太后还真是难得的大好人。从小到大都不被世人认可的朱小青,居然这韦太后成了自己的辩护人。朱小青不禁有些感动了起来:“多谢太后,臣其实有些胡闹,也是真的。” 朱小青能主动承认自己胡闹,这倒是罕见。这要是被狗腿子们或者朱胜非听见了,足以能惊掉下巴。 而韦太后只是笑了笑;“小青啊,你最近,可有颖儿的消息?” 朱小青一愣,原来如此。 太后召见自己,并非是因为什么对自己刮目相看。而是,她也是为了打听赵小颖的下落来着。 第五十三章 大小眼将军 原来不止是朱小青,这个韦太后也是一样的惦挂着赵小颖。这个丫头古灵精怪,深得韦太后的喜爱。还没等朱小青来求她,这韦太后倒是先把自己叫来询问赵小颖的下落了。 “回太后,小颖前日给我来了一封书信。还说让我见到太后的时候,给您老人家问安呢。” 韦太后一听大喜:“哦,颖儿在建州可还好?” 朱小青叹了口气:“唉,不好。” 其实赵小颖的书信中,说她一切安好。这建州虽然偏远,可远离京城是非,每日生活的很是开心。只是,她偶尔思念京城故人,要朱小青代为向太后问安。 而朱小青故意说她不好,为的是想求韦太后想办法,免了齐安郡王赵士?的罪名。 可这件事毕竟是涉及到政治上的大事,岳飞已死,且被定了谋逆大罪。如果这个时候把赵士?赦免,不免会引起朝局动荡。即便是韦太后有心,怕也是无力。 韦太后一听又是大吃一惊:“怎么,颖儿在建州到底怎么了?” “太后明鉴, 这建州多毒瘴。气候湿热多疾病,这小颖到了那里就病倒了。而且是大病一场差点没救过来,幸亏齐安郡王给她安心调养,这才救回了她的一条命啊。” 其实瘴气在史书中的记载,最早可以追溯至秦代,至今已有两千多年。比如: 《后汉书·南蛮传》中记载:南州水土温暑,加有瘴气,致死者十必四五。 《水经注》中记载:“泸江水”条也称,泸江两岸“时有瘴气,三月、四月迳之必死”。 《苦热行》中记载:瘴气昼熏体,菵露夜沾衣。 为什么古人这么怕毒瘴,还偏偏喜欢说南方多毒瘴呢? 要知道当时的南方许多地方尚未被开发,原始森林很多。那里一旦遇到雨季,丛林中的腐殖质确实容易萨法有毒气体。 瘴气主要有两种,一种是瘴母毒:初起的时候,但见丛林灌林之内灿灿然作金光,忽而从半空坠下来,小如弹丸渐渐飘散,大如车轮忽然进裂,非虹非霞,五色遍野,香气逼人。人受着这股气味,立刻就病。瘴母毒是古人认为最可怕的一种。 还有一种浓雾毒:清早起来,咫尺之间人不相见,一定要到日中光景,雾散日来,方才能辨别物件,山中尤其厉害。所以居民晓起行路,必须饱食;或饮几杯酒,方可以抵抗瘴气,否则触着之后,一定生病。夏天甚热,挥汗如雨,但是居民终不敢解开衣裳,当风取凉,夜间就卧,必定密闭门户,这些都是为防有瘴气侵入的原故。 而实际情况却是怎么样的呢,其实这不过是古人夸大其词了罢了。 对于未知事物的描述,古人总喜欢牵强附会或者加上一些天马行空的想象。还有就是越是夸大其词,越能吸引眼球。加上瘴气有时候确实是能致命,于是加倍的以讹传讹令人恐怖生畏起来。 其实在热带高温的发酵下,就成为了瘴气产生的温床。其实森林中的瘴气,按照现今的科技手段来看,就是些甲烷,硫化氢,氨气等气体。而古人的描述,显然有夸大至令人疯狂的成分。 不过,千百年来,世人对于毒瘴一直是畏惧如蛇蝎,这倒是真的。是以,朱小青这么一说,韦太后着实是吓了一跳。 朱小青接着又道:“太后,这齐安郡王一生刚直不阿。他还辅佐官家登基,实有从龙大功。偏偏受人陷害,以至被流放发配。太后啊,这齐安郡王一心为社稷,他实在是冤枉的啊。” 韦太后闻言大怒,她猛地一拍椅子。吓得朱小青心中咯噔一下,完了,闯祸了。韦太后和皇帝穿一条裤子,自己这么说,无疑是犯忌了。不过,话既然已经说出口,朱小青也干脆豁出去了。本来他就觉得岳飞冤枉,替岳飞说话的齐安郡王赵士?加倍冤枉。 谁知韦太后接着怒道:“哼!皇帝被人灌了迷魂汤。大小眼将军一心为国,居然蒙受此不白之冤。这事我管不了,可我的颖儿,谁都别想再伤害她,我要把她召到我身边来,谁也别想拦着我!” 赵构的生母韦太后,此人虽然没有什么建树。但也非大恶之人,倒是岳飞被杀,韦太后其实是坚决反对的。 岳飞在驻守鄂州期间,岳飞除了严格进行军队的整编和操练工作外,还在襄阳府、唐州、邓州、随州、郢州、信军、复州、汉阳军等地安排驻防军队,兴建“山城水寨”,同时,又继承了宗泽的遗志,实施“连结河朔之谋”,和太原、绛州、怀州(和河东路的泽州、隆德府、平阳府等地的义军取得联系,积极为下一次北伐作准备。 不得不说,岳飞真的是一个千古难得的将才。然而,就在岳飞如火如荼地展开备战时,岳飞却病倒了。 他得的是眼病。其实,这病从跟随杜充南撤建康时就有了,可能跟气候有关。南方气候湿热,尤其是夏天,阳光底下,强光耀眼,眼睛容易发炎,而南下六年,每年岳飞都在署期用兵,所以,每年盛夏眼睛都会发病。发病时,两眼病情严重程度不一,右眼轻,左眼重,岳飞看东西时,不得不右开左闭,久而久之,人们称之为“大小藏书网眼将军”。 而韦太后在金国时,时常听金人说起大宋有位大小眼将军,此人便是岳飞。岳飞骁勇善战,是金人的噩梦。就连金兀术都不得不发出,撼山易撼岳家军难的感慨。 而在大金国,岳飞的大名如雷贯耳。旁人说起来的时候,韦太后自然也听在眼里。她对岳飞也是充满好感,大宋朝能有这样骁勇善战的战将,河山收复有望。 后来绍兴和议,韦太后从金回宋途中,经过临平,问道:“为何不见大小眼将军?”有人对他说:“岳飞已死于狱中。” 当时韦太后对赵构极为气愤,可朝政之事毕竟不是她一个从金国归来的女流左右的了的。韦太后在金国就听人叫岳飞为大小藏书网眼将军,是以她也一直叫岳飞为大小眼将军。 第五十四章 施计 意外之喜啊,韦太后想把赵小颖召回来。这让朱小青很是意外,不过,可其中恐怕会有些困难。 首先以秦桧为首的群臣会反对,而且赵构为了自己的政治,也不会答应。毕竟岳飞已经被定罪,这是朝中上下都视如洪水猛兽的一件事。 对待岳飞的问题上,朝廷内外现在都是矢志同心的失忆性健忘。除了朱小青,没有人敢再去刻意的提岳飞的案子。不为别的,因为大家都知道岳飞是冤枉的。 包括赵构,包括秦桧。他们不敢去触碰这个问题,也不容许别人去提。这是犯了主和派的大忌,主和派的领袖不是他秦桧,而是赵构。 如果韦太后想把赵小颖召回来,势必对受到秦桧他们的阻挠。到时候,赵构也会顺水推舟,说这事难办。为了自己的政治考虑,赵构是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的。 那怎么办,朱小青献了一计:“太后,若是您想把小颖召回宫里来,怕会有臣子们反对的。” 韦太后大怒:“反对又如何,我偏要召,我倒要看看谁敢把我怎么样。” 朱小青施了一礼:“太后明鉴,您实在是想把赵小颖召回宫里来,旁人也只能听您的懿旨。可如此一来,不但朝中会掀起一场风波,小颖也会受到牵连。她在太后身边由您罩着,若是不在您身边的时候,难免会有人欺负她。” 朱小青说的没错,就算是韦太后坚持己见,硬是要把赵小颖召进宫。旁人不敢对太后怎么样,却会齐刷刷的把矛头指向赵小颖,甚至于包括赵构。 韦太后沉默了,朱小青接着又道:“太后,臣倒是有个法子,不知行不行。” 自从召见了朱小青,韦太后突然病了。茶饭不思是夜不能寐,这急坏了翰林医官院和太医局的太医们。可查又查不出什么毛病来,赵构也急了,亲自到慈宁宫探望。 “母亲,您这是怎么了?”病榻前,赵构关切的问道。 而韦太后说不出那里不舒服,只是一阵的唉声叹气:“唉哟、唉哟,构儿啊,为娘我这几日老是做梦。我梦见太宗皇帝了,这太宗皇帝有话要跟我说啊。” 赵构一听大吃一惊,古人是极其迷信的。何况这还是太宗皇帝托梦,赵构这一脉,可是传自太宗皇帝赵匡义这一支的:“母亲,这太宗皇帝跟您说什么了?” “他说我活不过七十,除非在我身边找个宗亲女子陪着,并且册封她为公主。这样不但我能活到八十岁,还能保我大宋江山延续万年。” 这种事,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何况不过是从宗室王亲中选一个宗女,并不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赵构慌忙说道:“既然母亲做了这个梦,孩儿这便通知宗正寺,从宗室中挑选一个贤淑良德的女子,册封她为公主便是。” 宗正寺的职能是管理皇室宗亲事务,所谓“掌皇九 族六亲之属籍,以别昭穆之序,纪亲疏之列” 宋初,旧置判寺事二人,以宗姓两制以上充,阙则以宗姓朝官以上知丞事。掌奉诸庙诸陵荐享之事,司皇族之籍。主簿一员,以京官充。旧自丞、簿以上,皆宗姓为之,通署寺事。初置卿、少,率命常参官判寺事。 大中祥符八年,以兵部侍郎赵安易兼卿,判寺赵世长改为知寺事。九年,始定丞、郎以上兼卿,给、舍以下兼少卿,郎中以下兼丞,京官兼主簿。其卿阙,则丞以下行寺事而无知、判之名。元丰官制行,诏宗正长贰不专用国姓,盖自有大宗正司以统皇族也。 到了南宋,卿不常置,少卿一人,以太常兼。绍兴三年,复置少卿一人。五年,复置丞;十年,置主簿;隆兴元年并省。次年,诏丞、簿复旧制。嘉定九年,诏以宗学改隶宗正寺,自此寺官又预校试之事。分案二;曰属籍,曰知杂。吏额,胥长一人,胥史一人,胥佐二人,楷书二人,贴书二人。 谁知韦太后一听摇了摇头:“这太宗皇帝还托梦给我说,务必要挑一个南边的宗室之女。一定要极南,切记切记!” 南边的宗室,这个赵构有些挠头。不过,从宗正寺档案中查询一下,并不是一件难事。赵构点点头:“孩儿记下了,母亲放心,孩儿这就去做。” 赵构把旨意一宣,宗正寺倒也办事利索,很快就把候选人名单报上来了。大宋宗室皇亲中,位于极南的宗室之女,唯有被发配建州的齐安郡王赵士?之女,赵小颖最为符合。 赵构看到名单的时候,是着实被吓了一跳。他很快就狐疑起来,为什么偏偏是极南,这会不会是母亲故意的。不过对于太宗托梦这种事,赵构就算是心有怀疑,也不敢表露出来的。这可是对太宗皇帝的大不敬。 好在赵构对于这个赵小颖也很是喜欢,他又想起赵士?对自己的拥戴之功。只是把一个赵小颖召回宫中册封为公主,对于时政似乎没有什么影响。于是,犹豫了一下的赵构,最终还是拿起了御笔…… 万俟卨有点飘了,政事堂,这一日早朝散朝后,秦桧坐在殿中批阅赵构圣旨,这是先前赵构让他草拟的一份提拔官员的名单。于是,心怀鬼胎的秦桧,大笔一挥,准备提拔一些自己的亲信。 而秦桧虽然是正宰相,这种事是必须要万俟卨这个副宰相签字同意才能生效的。 于是,秦桧让手下的刀笔小吏把提拔官员的名单送给万俟卨。这万俟禼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轻描淡写的说:“没听到圣旨这样安排。”推到一边不看。 刀笔小吏大惊,万俟卨不签字,这提拔名单就得卡住。这小吏不敢多说,又拿回名单回去告诉了秦桧。 秦桧大怒,一拍桌子:“万俟卨,你欺人太甚!” 然而,欺人太甚的还在后面。伺候的几日早朝,凡是秦桧上表的奏疏,万俟卨必然会唱反调。奇怪的是,赵构也是含糊其辞,对二人的上表也是模棱两可。 这让万俟卨有一种错觉,他更坚信了自己的想法。官家想提拔自己,打压秦桧。 于是,在政事堂出现了这么奇怪的一幕。凡是有秦桧和万俟卨在的地方,二人是一句话也不交谈,互相看着对方都不顺眼。 第五十五章 文德殿 赵构回到文德殿后一脸不快,在案前走了几个来回后,又坐下来看近日的奏章。 才看一会儿,他便将手里的奏章一摔,焦躁地叹了一声。 小喜子赶紧躬着身子捧来了茶盏,谨慎地说道:“官家别急,歇一会儿再看。” 赵构本来就觉得憋闷得慌,正想找个人说话,小喜子一上来,他刚好也有了倾诉的对象。他快速饮了口茶,气恼道:“这个万俟卨最近越来越放肆,怕是把朝堂上当成他撒气的地方了,凡是秦桧所奏,他都要反驳,把朕当成什么了?” 在朝堂上,万俟卨老是和秦桧唱反调,这让赵构夹在中间很是恼火,当着众大臣的面他总得想办法摆平他们之间的争执,至少让事情能在表面上过得去。一次两次就算了,次数一多,赵构心里难免有些被戏弄之感。 小喜子见赵构将心里的气愤发泄出来之后脸色好看多了,便道:“万俟相公和秦相公之间最近都闹到互相不说话的地步了,恐怕现在已经不是发发怨气这么简单了。” “你说说看。”赵构眉头一皱,抬头去看小喜子,他为万俟卨的事情正烦心,很想听听旁人对此事是如何看的。 “官家,万俟相公虽曾经受秦相公提拔,但如今两人地位相差并不大,官家也有意让两人相制衡,甚至当着万俟相公说秦相公的不是,人心可是会膨胀的……”小喜子说到这里,不敢再接着往下说。 赵构轻叹一声,低声道:“你是说万俟卨野心不小?想取代秦桧?” “人想往高处爬这也是正常的事。”小喜子装作战战兢兢地小声应和道。 赵构仔细一想,他在万俟卨面前说秦桧的不是的时候,万俟卨好像很少反驳,有时候甚至是引着他去抱怨秦桧。原来万俟卨对于取代秦桧企图已久,虽说人往高处爬是正常的事,但赵构想到万俟卨把主意打到了他这里,也未免太不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了。 朱小青得到小喜子的消息,说是赵构最近对万俟卨很不满意,对于扳倒万俟卨的计划更加有信心了,他就只等着有机会在秦桧那里再烧把火,此事就差不多能成了。 这一日,他带着狄秀儿正在街上闲逛,不知不觉又走到了赌坊附近,那紧张的吆喝声、赞叹声像只爪子在他心上挠。 正好这时,秦熺朝他迎面走来。 朱小青喜出望外,觉得这秦熺简直就是冒出来将他往赌坊里头推的。他大步跨到秦熺面前,正打算喊秦熺去赌坊玩几把,发现秦熺苦着脸压根没有赌的心思。 “老朱,改天吧。”秦熺对朱小青勉强挤出一丝笑来,“你看我这也不像能赢钱的样子。” 朱小青看到秦熺的确是想要邀他去赌坊玩玩,但是看到秦熺有心事的样子,他的玩心也突然消了。他的玩心一消下去,立马反应到自己最近正想找秦熺呢。 他本来就想着借秦桧扳倒万俟卨就只差在秦桧那里煽风点火了,可他没什么机会靠近秦桧,秦桧更是不会将他这个败家子放在眼里,所以最好的方法便是通过秦熺去点这把火了。 而且,这会儿他直觉秦熺苦着脸很可能就是和秦桧有关,像他秦熺这样的纨绔子弟,能够让他愁得连赌的心思都没了的定然是大事。 “有什么事能够愁到你老秦啊,来,咱们找个地方坐下来不吐不快,不醉不归,上次劳你举荐,我还没谢你呢,今日我做东,如何?”朱小青胳膊搭在秦熺肩上,打定了主意这下一定要将秦熺给抓住。 秦熺做了秦桧的义子,可谓是将身家性命都系在了秦桧的身上,自然会格外关心秦桧的喜怒,秦桧对他瞪一眼,他两条腿就会禁不住打哆嗦。 秦桧在朝中的地位、关系他也不得不关心,上次赵构将他和万俟卨一同叫到文德殿,指出他焚毁涉及秦桧的所有诏书和奏章,将他吓了个半死,他也知道这是赵构在警告秦桧,但是这当着万俟卨来敲打此事是什么意思,难道赵构真有偏向万俟卨之意? 而且那天他和万俟卨一同去文德殿时,赵构身边的太监小喜子对万俟卨态度很是热络,这让他不得不怀疑这小喜子是不是提前知道了什么。 再加上最近万俟卨好像知道自己要爬上相位一样,对秦桧很是嚣张,凡是秦桧的主张他都要反驳,和秦桧私下里互不理睬。要知道万俟卨可是秦桧提拔上来的,看来他如今敢这么嚣张肯定是翅膀硬了。 秦桧近日也多次在秦熺面前骂万俟卨,秦熺除了在旁边帮着骂以外也是别无他法,他总觉得秦桧肯定在心里抱怨他没用,所以很想找法子替秦桧分忧解难。 现在朱小青的出现还真让他眼前一亮,这败家子不是赵瑗身边的陪读吗,自从赵构寿辰赵瑗献上黄香温席图,赵构对赵瑗比从前更为看重,赵构什么意思那赵瑗肯定揣摩得最准,说不定能从这败家子嘴里打听到点什么来。 秦熺脸上一下子堆出了笑容:“老朱你要说谢我那就太见外了,不过今天我还挺想和你一起喝个痛快。” 朱小青让狄秀儿找了家酒楼,两人都开始假装放开了喝,又都各怀企图。 朱小青一边大口喝酒,一边留意着秦熺的神情,秦熺也时不时盯着他看,而且说话吞吞吐吐的,有些心不在焉,其实并没什么心思喝酒。 朱小青喝着喝着说话的声音也提高了,时而猛地站起,时而用力捶着桌子,狄秀儿也在一边劝着,让朱小青慢些喝。 朱小青红着脸,不耐烦地一脚朝狄秀儿腰里踹过去,骂道:“混蛋,你懂个屁,老子哪里只有这么点酒量,滚一边去,真扫兴。” 秦熺看朱小青这样子,猜想他这应该是有些醉意了,这败家子有阳狂症,病发了什么话都敢说,都喝成这个鬼样了,问他什么他肯定都要如实抖出来。 第五十六章 背叛 正当秦熺思索着该如何套朱小青的话时,朱小青耷拉着眼皮,头往下扎了几下,扑通一声在桌子上趴下了。 过了一会儿,朱小青猛地直起身子,翻了个白眼,打了个饱嗝,好像又突然清醒了过来。他一手拿一根筷子,有节奏地敲着碗。 秦熺看朱小青这架势,这是要开始唱歌了。 朱小青摇头晃脑,眼神痴痴呆呆开始唱起来:“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 朱小青才唱一句,秦熺立马站起来捂住了他的嘴,小声骂道:“你疯了,不要命了。” 朱小青唱的这正是岳飞的词作《满江红》,吓得秦熺出了一头的冷汗。秦熺经过这么一吓,这才肯定朱小青肯定是喝醉了。 朱小青将秦熺推开,抱怨道:“怎么不能唱了,对酒当歌,人生几何,本就当及时行乐,何苦去想往后那么多有的没的。” 秦熺将朱小青扶好,回到自己座位上,重重地叹了一声,说道:“人活一世,又有多少人能逃开俗事,功名利禄哪里是想抛就能抛得开的。”秦熺说到这里也有些恍恍惚惚了,本想套朱小青的话,没想到自己倒是率先发出了真实的感叹。 朱小青突然朝秦熺这边扑过来,将秦熺的头搂在胳肢窝里,秦熺的脸都差点塞到桌上的盘子里了。 秦熺用力仰起头,听到朱小青呼哧呼哧地呼出着酒气。 朱小青在秦熺耳边小声说道:“你别怕,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有人在官家那里说你们父子的坏话,官家自然能够分辨忠奸。” 秦熺被朱小青突然说出的这番话给吓到了,心想:“他这是在说什么呢,说我们父子的坏话?难道上次被官家责骂焚毁奏章一事,真的是万俟卨在背后搞的鬼?” 朱小青看到秦熺脸都吓白了,猜到他这下肯定是相信这告密之人是万俟卨了,其实背后告密的人是赵瑗,就算日后秦熺知道背后告密的人是赵瑗,也不能将他朱小青怎样,他又没有明说告密之人是万俟卨,而且他这还是说醉话呢。 朱小青盯着秦熺看了一会儿,又道:“你怕成这样作甚,放心,这天塌不了,就是塌了也落不到你头上,官家要怪也怪不到你头上……” 秦熺听朱小青这么一说,下巴磕在面前那盘子里呆呆地看着桌上,顿时有种预感这天怕是真要塌了,狗日的万俟卨难道这次真的要把他们秦家父子往死里整? “我怕什么,这天要塌,我怕也没用。”秦熺失神地喃喃说道。 “别怕,我可记着你的举荐之恩呢,我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不会让你无路可走。”朱小青在秦熺后脑上轻轻拍了拍,以安慰的语气说道。 秦熺这下是从脑袋顶凉到了脚底板,还真的像秦桧和他透露的那样,这个万俟卨居心叵测,野心之大什么事都可能做得出。 秦熺和朱小青说到这里,也没心思再接着往下喝了,也不想再听朱小青再说什么,他只想快点回到秦桧那儿,父子俩好好商议下一步该怎么对付万俟卨。 他痴痴呆呆坐了一阵,也不回应朱小青的胡言乱语,之前装出来的醉态也没法接着往下装了,只好起身告辞:“老朱,我喝多了,想吐,我还是先回去了。” 朱小青嘴上和秦熺客客气气地告辞,秦熺刚转身走他又开始胡言乱语骂骂咧咧。 直到确定秦熺是真的离开了,朱小青才大喘几声,骂道:“婆婆妈妈的秦熺,啰嗦这么久才来套老子的话,害老子多喝了那么多酒,肚皮都要撑破了,改天让他在赌场上再输个几十万两才能解恨。” 狄秀儿一脸得意给朱小青敲着背,嬉笑道:“小衙内装得太像了,我都好几回以为你是真醉了,秦熺这会儿肯定去他老爹那儿哭去了。” 秦熺离开后,也顾不上回家,径直来找秦桧。 他本来酒量就不好,好不容易偷奸耍滑尽量少喝,但到底还是有些醉意了。他一见秦桧,立马朝秦桧跪倒忍不住哭了起来。 “好好的哭甚?起来说话。”秦桧因为秦熺关键时候帮不上自己对秦熺有些不满,结果这不争气的家伙主意没个主意,这种时候还跑去喝酒,更让他生气了。 秦熺这么一哭过后,脑子倒是更清醒了,抹了眼泪,清清楚楚地将刚刚和朱小青喝酒所说的话向秦桧说了。 秦桧看秦熺这会儿说话脑子清醒得很,而且他又很关心与万俟卨有关的事,立马就听得入了迷。 秦熺道:“我就说焚毁奏章的事我们做得那么干净,怎么会被官家知道,原来万俟卨早就背叛了父亲,还不知道在官家那里说了咱们多少坏话!” 对于万俟卨的背叛,其实秦桧早有担忧,毕竟他是秦桧一手提拔的,秦桧做了什么他万俟卨是最清楚的。他和万俟卨的关系是面对共同的敌人时,两人是盟友,比如当时一起陷害岳飞。但是当共同的敌人不在了,那也意味着两人都掌握了对方的把柄,所以早晚有撕破脸的一天。 只是他想不到的是万俟卨竟然先下手了。 这就好比两只势力相差不远的公狗见面,相对弱一点的那只往往会先感觉到威胁,从而先下嘴为强。 秦桧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外头的天空朝着门口走了几步,淡然道:“我早就知道万俟卨是个忘恩负义之人,如今他对于我来说也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是时候除去他了。” 秦熺看秦桧这神情,知道秦桧既然当初提拔万俟卨,又知道万俟卨的底细,自然除去万俟卨也在他的计划当中,这下他心里的恐惧去了一大半,觉得这场较量输的不应该是秦桧。 秦熺顺着秦桧的意思说道:“没错,此人再留不得了,反正咱们和他也不会再握手言和,这样僵持下去对咱们不利,只会夜长梦多。” 秦桧什么话都没回复,迈着沉稳的步子朝屋外走了出去。 第五十七章 画只甲鱼 秦桧既然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快速扳倒万俟卨,当即安排御史中丞李文会和谏议大夫詹大方弹劾万俟卨,说他“黩货营私,窥谣国是”。 而近日,赵构对万俟卨将与秦桧的私怨扯到朝堂政事上表现出非常不满,万俟卨这才渐渐察觉到赵构并没有让他代替秦桧的意思。 原来都是他想多了,他揣摩错了赵构的意思,一时野心膨胀,飘得太厉害,以为自己的地位即将位于秦桧之上,而当他清醒过来时,他也意识到他和秦桧已经彻底撕破脸,而且以秦桧在朝中的实力,他只能任秦桧鱼肉。 所以面对李文会和詹大方对他的弹劾,他并不感到意外,知道秦桧这次是要将他彻底赶下台,而且也知道自己这下已经是无力回击。 万俟卨认清了时势之后,只有一条路可选,那就是请求辞官。 但是赵构并不想将他一棍子打死,仍旧让他以资政殿学士的身份去外地任太守。 而秦桧是不将万俟卨弄下台不甘心,尤其是看到赵构对万俟卨如此仁慈更是妒火中烧。他指使给事中杨愿把万俟卨外派的诏书给退还给赵构,然后再变本加厉地弹劾万俟卨的贪污行径。 赵构只得收回成命,顺着秦桧的意思,改命万俟卨出守宫祠,提举江州太平观,让他手中再无实权。 至此,万俟卨被秦桧彻底赶下了政治舞台。 其中,给事中杨愿退还诏书涉及的便是台谏系统的“封驳制度”,台谏系统有权将诏书退还给皇帝,不执行皇帝命令,而此时,权倾朝野的秦桧控制了台谏系统,任何人不搞定他秦桧,哪怕是有皇帝撑腰都不行。 万俟卨被赶下台,心里最为痛快的莫过于朱小青和赵瑗,他俩一步步谋划好让万俟卨和秦桧鹬蚌相争,他们好从中得利。 在这件事情上,表面看来秦桧是铲除了异己,没有遭受什么损失,但实际上也是破敌一千自损八百。 万俟卨是秦桧一手提拔,从前是秦桧的左膀右臂,要不是万俟卨非要和秦桧对着干,秦桧也是不会将他扳倒的,因为他们俩可谓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要说万俟卨“黩货营私”,难道秦桧就能脱得了干系? 万俟卨的垮台是秦桧一手操控,看上去好像秦桧是在反贪,但实际上也在赵构和世人面前败露了秦桧的“贪”和“奸”,也为将来朱小青和赵瑗对付秦桧,揭发秦桧的恶行提供了线索和机会。 正在秦桧扳倒万俟卨的同时,赵构的诏书到达建州,将赵小颖召入宫中,又韦太后收作养女,并封为长公主。 韦太后不爱过问政事,听说万俟卨因黩货营私贬了官,只当是朝廷揪出了贪官,她也感到高兴。再加上她心心念念的赵小颖来到了宫中,她身边多了这个开心果,慈宁宫一下子多了很多欢声笑语。 朱小青虽听说赵小颖入了宫,但是他在宫中除了陪赵瑗读书,行动并不方便,一下子根本没机会见到赵小颖。 这一日,他陪赵瑗上学,史浩在上头声情并茂地讲着《尚书》中的《商书·盘庚中》,他在下面听得昏昏欲睡,可就这么睡着的话,史浩那老顽固肯定要拿这事大做文章。 他只得正襟危坐拿着笔找点事做,他不知不觉就在书上写写画画起来,在穿越以前他在学生时代还挺爱看漫画,觉得漫画寥寥几笔就能传达出很丰富而有意思的内容,幽默、辛辣、深刻,各种风格都有,早到民国时期的丰子恺的漫画,再到日本的“蜡笔小新”“哆啦a梦”,他都爱看,他虽没有专业的画画基础,但是看得多了,用简笔画的技巧也能够画出点什么来。 这次,他对自己画在书上的这只大王八还颇为满意,这王八圆圆滚滚,看上去中气十足,就是他这手一抖把王八的脖子画得有点污。他感觉自己画画的水平好像有所提升,很可能是这这具身体遗传了朱胜非在这方面的天赋。 正当他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画作时,窗口有个小太监正朝他这边看着,他觉得那小太监有些古怪,便也朝窗口瞟了一眼。那小太监发现他在看他,便低着头朝前边去了。 过了一会儿,史浩讲得费劲了,喘了两声,道:“小王爷也歇歇吧。” 这时,门口走进来两个小太监,其中一个小太监低着头,手上拖着个盘子,跟在另一个小太监后面。 那走前面的小太监笑盈盈地说道:“太后惦记着小王爷读书辛苦,吩咐奴婢送来些点心,都是宫里头最近最时兴的,小王爷尝尝吧。” 那小太监说着,将点心从食盒里拿出来,一样样摆放在前面空着的书案上。 朱小青陪赵瑗上学觉得累得慌,一觉得累连带着肚子都饿得比平时快,这会儿有人送来了吃的,简直就像是雪中送炭。在赵瑗面前他也无所顾忌,走到那书案边上就开始抓着往嘴里塞。 等他们吃得差不多了,一小太监进来收拾了盘子,另一小太监却勾着身子从他前面灰溜溜地钻出去了,他只看到了一个白净秀气的侧脸。 “咦,这小家伙奇怪得很,刚刚不就是他在窗口偷偷看我嘛?”朱小青瞬间觉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咱们接着讲刚刚没讲完的。”史浩将书拿起来,往中间一站,又恢复了之前的神采奕奕。 他正要开口时,嘴巴张大,却好久没发出声音,眼睛瞪得老大,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东西被辣到了。 史浩瘪着嘴,鼻孔出来的粗气都要将胡子给吹了起来,他横着眼睛狠狠看了一眼朱小青,走到朱小青旁边,将手中的书摔到了朱小青面前:“书上画写这样的东西,简直侮辱斯文!” 朱小青低头一看,这书上画着的不是他得意的那只王八吗?怎么一会儿的工夫跑到史浩那边去了? 这时,赵瑗也好奇地看着朱小青面前这本书,很好奇他这是画了什么惹史浩生气了。 朱小青朝赵瑗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是不是他搞的鬼,把书弄史浩那儿去了。 赵瑗无奈地摇摇头,又幸灾乐祸地笑了笑,表示这和自己无关,但他那眼神好似已经看透了这一切。 朱小青想想刚刚在窗口偷看他的那个小太监瘦削的身形,还有匆匆离开时留下的好看的侧脸,瞬间明白了,这小太监必定是赵小颖装扮的。 第五十八章 小颖 朱小青想到刚刚赵小颖来了自己竟然都没能够认出她来,觉得好笑又不可思议。 “都两年没看到那丫头了,哪里想到她会出现在这里,还扮成小太监来捉弄我。”朱小青虽然接收了这具身体原主的记忆,但对于赵小颖的样貌他记得并不是那么清楚。 但从这出恶作剧的的确确就是赵小颖的行事风格,所以朱小青能够肯定刚刚过来的就是她。 朱小青越想越坐不住,起身捂住肚子就往外头走:“史教授,我内急。” 史浩还来不及细问,朱小青已经冲了出去,一会儿就走远了。 朱小青朝着慈宁宫的方向追过去,他感觉这会儿赵小颖应该还没走远。他才走一会儿,拐了个弯,便看到刚刚那两人正走在前面。 这会儿从后面看过去一眼便能看出这两人是主仆关系,那走在中间的身材瘦削,虽然穿了一身鼓鼓囊囊的太监衣服,但仔细一看,身体原本的曲线还是显露无遗。 两年不见,朱小青感觉赵小颖好像长高些了,身材也要比从前圆润了许多,这个变化的过程就像是一朵花在一步步绽放…… 赵小颖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而且直觉这是朱小青追上来了。 两人青梅竹马,多年臭味相投,一起调皮捣蛋,对方是什么德行彼此心里都有数,所以赵小颖料想到了朱小青发现是她在捉弄他,而且发现了之后肯定还会要追出来。 赵小颖回头,朱小青眼前的世界好像被什么突然给点亮了一般,那种感觉很玄妙,瞬间都有种不真实之感,恍惚间忘了今夕何夕,自己身处何地。 朱小青经常都将一句“庸脂俗粉”挂在嘴边上,但是他今天调戏这个,明天调戏那个,这城里的女子对于他来说都是差不多的,他并不知道“庸脂俗粉”深刻的含义,如今看到赵小颖笑着看向他的样子,有了对比,方知他在花街柳巷看到的,大街上调戏的,不过都是些“庸脂俗粉”。 赵小颖脸上五官和她的身材一样,都比从前显得更为饱满圆润,皮肤也比以前白了许多,毕竟长期生活在多雨的南方,很容易让人产生眼前一亮的感觉。 从前的赵小颖不避日晒,成天跟着他调皮捣蛋,夏天晒得黑黑的,所以她的美貌不似如今这么打眼。 “嘿!”赵小颖朝朱小青耸耸鼻子,办了个鬼脸,快步朝他这边走来。 朱小青看她这架势,以为她会走过来抱住自己,但马上又反应过来即使赵小颖在活泼奔放,但在这个时代生来就已经接受了男女授受不亲的观念了。 赵小颖朝他走来时,他感觉她的样子在扑扑扑地冲向他的心里,让一向对各种场合应对自如的他也有些局促不安。 赵小颖在离他还有两三步远的地方停住了,看着他嘿嘿笑了两声,道:“你怎么知道是我?” “除了你还能有谁这么大胆子敢来干扰小王爷读书” “哈哈,瑗哥哥都发现我了,就你没发现,你肯定是不记得我了。”赵小颖对朱小青没将她认出来还是感到有些失落,这可是他心心念念的人,她不过就是稍稍扮装一下他就认不出了,看来是他没将自己放在心上。 她进宫以后就盼着能有机会见见朱小青,但她刚来,韦太后将她的行程安排得满满的,前天她好不容易来赵瑗这儿朱小青又不在。 韦太后自从上次见了朱小青,对朱小青的印象也甚好,赵小颖和韦太后说起朱小青时,韦太后对朱小青也是夸赞不已,说他在国信所立了功,又被举荐为赵瑗身边的伴读,越来越有出息了。 赵小颖本来对朱小青这个败家子带有世俗的成见,从前她在朱小青身上看到的是其他世家子弟所没有的洒脱幽默,她和朱小青一起胡闹时她觉得痛快又好玩,对他有种依恋和知己之感,她从来都不嫌弃朱小青的纨绔习气,甚至是得知她父亲曾想给他们定娃娃亲时,心里都是默许的。 赵小颖出身高贵,从小又备受宠爱,她并不期待未来的夫婿能够给她带来多少荣华富贵,她所看重的只有她喜欢和她开心。 朱小青看着赵小颖说话的样子实在是娇俏可爱,从前赵小颖也会和他生气撒娇,但相比从前,此时的她肤白貌美,更添了几分媚态。 朱小青在她秀挺的鼻尖上轻轻刮了一下,装作责备的样子嗔道:“刚刚是不是你把我的书放到史浩那个老顽固那儿了?害我挨了一通骂!” 赵小颖抬起手背也在自己鼻子上蹭了蹭,掩住了她嘻嘻笑时的样子,道:“我看了你好一会儿,一开始看你坐得那么正,还以为你在记下先生说的话呢,结果……你在书上画了个大王八。” 赵小颖停顿了一会儿,眼睛一抬,似是在回想着什么,又接着说道:“那王八还画得挺像,和咱们以前的画法还不一样,改天你也教教我。” 朱小青想到赵小颖会觉得他的画法不一样,应该是他的画风受到了他所看的漫画的夸张手法的影响,所以会显得比这个时代的画法更大胆、生动和幽默。 赵小颖在他面前提起他刚画的那只王八他心里突然有些忐忑,因为在赵小颖看来那就是只画得好的正常不过的王八,但史浩看了却要摔书,骂他这是“侮辱斯文”,有的东西赵小颖怎么看都看不到,但是史浩一眼就看到了,这便是人生阅历的重要性。 “我偷偷地把你的书送到了史先生那儿,结果你完全没注意,在那一堆糕点前狼吞虎咽的,哈哈。”赵小颖手背在背后,歪着头笑话着朱小青,一双灵动的眼睛不停在朱小青脸上打量着,她感觉着似是有一泓清泉在流向心里,清清亮亮还有些甜丝丝的,从前的小败家子现在看起来成熟了不少,长得更为俊朗了,乍一看去还真的挺顺眼的,让人舍不得移开眼睛,只是这成熟了的败家子怕是比从前还要坏。 第五十九章 漫画 “别在这儿站着了,咱们回瑗哥哥那儿去吧。” 赵小颖在朱小青胳膊上推了推,冲他调皮地一笑,走在了他前头,两人又像是回到了从前那般亲密无间。 他们回去时正好碰上史浩刚走,朱小青这可松了一口气,学着史浩的样子调侃地念着今日史浩讲授的《尚书》中的句子,念来念去其实啥也没搞懂。 赵小颖捡起被朱小青画了画的那本书:“你哪里学来的新式画法,你还会画别的吗?” 朱小青一把将书抢了过来,不好意思让赵小颖多看他画的那画,重新拿出纸笔,故作高深:“这是当然,只要道理掌握好了,画这个画那个岂不都是触类旁通的事?” 赵小颖赞同地点点头,眼睛看在朱小青笔下,等着朱小青开始接下来的表演。 朱小青脑子里顿时闪过了很多卡通形象,机器猫,喜羊羊,小猪佩奇,三毛,哪吒……但要真动起笔来也不是那么好画的,那就先给她画个机器猫吧。 朱小青穿越后的这么长一段时间里,经常怀念现在便利的物质生活,对于这些好久以前看过的漫画和动画片都很少会想起,如今一回想,觉得万分亲切,一下子对这些卡通形象有了从未有过的怀念和热情,这些形象在他脑子里也变得越来越清晰。 机器猫圆圆的脑袋,随时都像是在笑的嘴,手和脚也都是圆圆的,一会儿工夫就被朱小青画好了。 他本来以为赵小颖会认不出他画的这不是猫,结果赵小颖趴在案上看完了全过程,最后说道:“好胖的猫,硬邦邦的,是木头刻的吧?” 朱小青一愣,还真不好怎么跟她解释。 “猫的肚子上为什么会有一个碗?”赵小颖手肘支撑在案上,手掌托着那如白瓷般的小脸,带着疑问的眼睛盯着朱小青。 朱小青先是没听懂赵小颖在问什么,等他反应过来后被逗得哈哈大笑起来,原来,赵小颖说的是猫衣服上的那个口袋,形状的确像是一个碗。 赵小颖一下理解不了这猫是穿着衣服的,而且也理解不了衣服表面能开一个这样的口袋,在古代人们都是把随身携带的小物件放在袖子里或是腰间,或者是用褡裢和荷包另外装起来。 至于机器猫这口袋的作用赵小颖是更加不能理解了,朱小青也知道自己和她解释不清了。 他这兴致一起,又接连画了好几个图,都是些简单容易记住的简笔画,没想到这倒是激起了赵小颖的兴趣。 因为师傅教她学画画远没有这么有趣,画兰花就是很多天都画兰花,有着固定的程式,第一笔怎么画,第二笔怎么画,每一笔又有哪些忌讳,还要讲究笔墨、气韵和布局,规矩实在是太多。 而眼前朱小青画画简单多了,就那么几条线就能把一样东西画得很有趣,这让赵小颖羡慕不已。 赵瑗看到朱小青画个画都逗得赵小颖笑个不停,也好奇地过来看朱小青这到底是在画什么。 他大略看了一眼,鄙夷道:“光有几条线,这不是画符么?这哪里像是画画呢?没你这么画的。” 在这个时代,尤其是在王室贵族,画画是一件很风雅的事情,它体现了一个阶层的美学理想,赵佶的画上满满的显露的都是精致优雅,像朱小青这样的画那就不叫画,完全看不出作者的学识休养,美学追求,这顶多只能算是没进过学的小孩的乱画。 所以赵瑗看一眼便不想再看,但赵小颖不一样,她从小调皮捣蛋,不会规规矩矩去受传统文化的熏陶,在她看来,没有什么正统不正统,好玩才是最重要的。 赵小颖见赵瑗贬低朱小青的画,当即表现出扫兴,抱怨道:“瑗哥哥,小青明明画得很好,我都没想过画画会这么好玩,我以后就只和他学。” 赵小颖说话间,发现朱小青笔下又在画着什么,有两只耳朵,一条长长的尾巴,猫的大略的样子出来了。可再一看这猫的脸,这吹胡子瞪眼的样子,不就是史浩吗? 赵小颖觉得好玩极了,朱小青竟然将史浩画成了一只猫,画得又神似又好笑。她接着看下去,那被画成猫的史浩手里还握了一卷书,猫的下方一只老鼠也要成形了。 那老鼠倒是显得有些清俊,看上去像个书生。赵小颖眼睛一转,然后看到了赵瑗身上,笑道:“我知道了,这老鼠是瑗哥哥。” 朱小青刚刚被赵瑗奚落了一番,转眼就画了副画笑话赵瑗在史浩面前像是老鼠见了猫一样。 赵小颖看到朱小青没有反驳赵瑗,寥寥几笔便给了个有力的回击,也感到特别过瘾,帮着朱小青说道:“谁说这画不好?画起来又快又方便,瑗哥哥你要是不服气,你也画一幅画来笑话小青便是。” “算了,你们俩夫唱……一个画一个说,我只是寡不敌众。”赵瑗只好讪讪地离开。 赵小颖也听出来赵瑗这说了一半的话是“夫唱妇随”,顿时羞红了脸,别过头去不敢看朱小青。 当她正打算也跟着赵瑗一起出去时,看到朱小青笔下又出来了新花样。 他这下画了一只猴子,背上扛了根长棍子,后面还跟了只胖胖的猪,那猪肩上则是背了个铁耙。赵小颖好奇心又起,问道:“猴子为什么要和猪走在一起?他们这是要去哪里?” “他们是唐三藏的徒弟,要一起去西天取经啊。”朱小青淡淡地说了一句,却看到赵小颖一脸茫然,这才想起来这个时候西游记的故事还没出来。 赵小颖本来打算回慈宁宫,这下听到朱小青说唐三藏的徒弟有猴子还有猪,哪里还挪得开步子,总觉得朱小青这画背后还有更好玩的故事。她更为好奇的是,她和朱小青两年不见,怎么朱小青知道了这么多有意思的东西,她真恨不得不回慈宁宫了,和朱小青长长久久地在这儿呆下去。 第六十章 西游记 “这猴子肯定是大徒弟,虽然长得瘦,但看着好生威风。他跟着唐三藏一路上是不是没少打架?” “是不是遇到了妖怪?都有哪些妖怪?” “……” 赵小颖接连抛出了好几个问题,想把朱小青肚子里那些有趣的故事一股脑儿全挖出来。 朱小青少年时期特别爱看西游记的故事,后来也了解到《西游记》小说是根据前面几个朝代的小说、话本以及民间的传说创作出来的,到这个时期,孙悟空的形象还没诞生。 唐太宗时期,派僧人玄奘去天竺等国取经,玄奘回国后口述西行见闻,由弟子辩机写成《大唐西域记》,此书记录了西域各国的风土人情,并没多少故事传奇色彩。后来他的弟子慧立又写了《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记其旅途中的诸般经历、颇多神异色彩,有的故事开始远离史实,后来这些取经故事在民间广为流传,越传越离奇。直到南宋时期出现的《大唐三藏取经诗话》里面才出现了猴行者的形象。 朱小青回答了赵小颖提出的这几个问题,没想到赵小颖越问越感兴趣,朱小青只得将故事从头和赵小颖说起,但一会儿工夫哪里说得完,刚说到孙悟空被关进了八卦炉时,慈宁宫那边已经来人来叫赵小颖了。 赵小颖指着朱小青画的那几幅画,得意地说道:“我带回去给太后看看,她老人家看了肯定会喜欢。” 朱小青把那张将史浩画成猫的给挑了出来,其余的都给了赵小颖,赵小颖像得了宝一般小心地叠起,亲自拿在手上。 韦太后有了赵小颖的陪伴,整日乐呵呵的,最爱听赵小颖和她说南边那些有趣的事儿。赵小颖本来就爱搜集这些新奇故事,不但爱听别人讲,也爱自己给别人讲。如今得了这些有趣的话,又在朱小青那里听了孙猴子的故事,回到慈宁宫后迫不及待地和韦太后分享起来。 韦太后看了朱小青的画,又听了朱小青讲的故事,突发奇想,道:“这些画和故事都挺有趣,要是用这样有趣的画来说这有趣的故事,岂不是锦上添花?” 赵小颖一听,也觉得韦太后这的确是个很好的主意。 她又找机会来找朱小青,想让他再多画一些,顺便又缠着他接着讲西游记的故事。 朱小青对西游记的故事虽然烂熟于心,但是他画画的水平毕竟有限,让他画一个两个人物动物的他能画得出来,但要加上场景和情节,他就要犯难了。 赵构看赵小颖进宫后韦太后脸上笑容一下就多了,也感到很是安慰,同时,他也想知道怎么赵小颖就有这么大的魔力能把韦太后哄得整日开开心心的。 这一日,赵构带着好奇来到了慈宁宫,恰好赶上了赵小颖正在给韦太后讲西游记的故事,讲到了正精彩的孙行者大闹黑风山。 赵构也被吸引住了,什么话都没说,坐在一边专心听赵小颖讲故事。 韦太后听得瞪大了眼睛,时而紧张,时而为故事叫好,到赵小颖讲完时,又失望地叹道:“怎么这么快就没了?接着讲呀?” “后面没了。”赵小颖的语气也带着些遗憾。 “听得正入迷呢,这就没了,你看我这脑子里这两天都是你给我讲的这些故事,也没心思做别的了。要不,你把之前的再给我讲讲?”韦太后正意犹未尽,都没心思理会正坐在一边的赵构。 赵小颖眨了眨眼睛,回想了一阵,道:“我讲过了的自己也要忘,要是能有人能画出来该有多好,想看的时候一眼就能看得明明白白,还能反复看,给别人看,要是官家想听这故事也不用过来听,把这画拿着看看就是了。” 韦太后和赵小颖这个时候想要得到的东西便是后来的连环画。 连环画的雏形在汉唐时期便已经有了,比如汉代的画像石,晋代的卷轴画,这些画上已经表现出了完整的人物故事情节,但是篇幅小内容不丰富。到宋朝,很多书籍中开始出现插图,连环画开始大体成型。但是这些画只是为文字服务,并不是完全通过画来表达故事情节。 韦太后说道:“我年纪大了眼睛不好,也不想看书,只能听颖儿给我讲,颖儿刚说的这倒是个好主意,但要将这些故事给画出来,也太费事了。画院的人画一幅画都得费好些工夫,这故事又长,不行不行,为了看个故事也太劳师动众了。” “这不妨事,只要太后喜欢,让他们画就是了。”赵构说道。 赵小颖突然起身,将朱小青之前画得那些简易的动物画拿了出来,一一摆放到赵构面前:“官家你看,画这样的画并没有那么费事,我看小青几笔就能画完,而且画得还挺像。画院那些先生也太爱讲究了,他们要是照小青这画法,那么多人很快就能把取经的故事给画出来。” 赵构对于艺术可是有着很高的欣赏水平,他看着眼前这一张张的小幅的画也不能将它们当成画,这些画就只有几条简单的线,宫里头竟然会出现这样的画这在他看来都有些意外。 “我看这些画就挺好,一眼就看得明白,尤其是我眼睛不好,画复杂了看得眼睛怪疼的,而且也浪费纸张笔墨。”韦太后笑道。 听韦太后这么说,一向对艺术眼光高的赵构也不好贬低朱小青这些大作,只得应承道:“太后说得是,让人拿到画院去,让他们琢磨琢磨,要能画出来当然是好事。” 赵构说着,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朱小青画得那些西奇怪的东西,心下骂道:“这个朱小青,这是哪里学来的这些古怪画法,这能叫画吗?看他画的这猫,胡子倒是挺像,眼睛像铜铃一般,后面尾巴都没有,屁股上还长了个球,从来没见过有这么画猫的,不知道他怎么想出来的,看来他是不把这皇宫搅乱他不会罢休。” 第六十一章 花心 朱小青刚进家门,就碰上狄花儿勾着身子在搬一筐黄瓜和茄子,他赶紧跑过去夺过狄花儿手中的筐子扔到一边。 “花儿,这些活儿怎么让你在干,大牛他们呢?我把他们找回来就是为了让你轻松些,哪知道他们就知道欺负你,自己跑出去偷懒。”朱小青说着,一手拉着狄花儿的手,另一手在她那细嫩的手背上摩挲着,“你看,手都磨红了,让我看着多心疼啊!” 狄花儿赶紧将手抽走,脸红得都不敢抬起来看朱小青。 这时,不远处传来朱胜非的干咳声,狄花儿吓得赶紧抱起了筐子,踉踉跄跄地躲开了。 朱胜非缓缓走到朱小青旁边,朝狄花儿消失的方向看了看,向朱小青白了一眼,小声骂道:“不像话。” 朱小青瘪瘪嘴,猜到朱胜非又要开始唠叨他了。 “怎么回来这么晚?”朱胜非语气缓和了许多。 “在宫里给小颖说故事呢。” “小颖不是你喊的了,人家现在已经是韦太后的义女,是大宋的长公主。” “哦,知道了。”朱小青应付地回答了一声。 朱胜非认真看了朱小青一眼,道:“你也老大不小了,更该知道分寸,你们小时候胡闹大家都小,如今大了也要知道男女有防,免得别人闲话说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好几年前朱胜非动过给朱小青和赵小颖订亲的心思,但是朱小青胡闹得太厉害,成了临安城里出了名的败家子,这让他都没脸去和 赵士?说。如今赵小颖又进宫封了公主,身份尊贵,这更让朱胜非不敢往这方面想了。 “是她,最近总过来找我。”朱小青得意的说道。 朱胜非重重地叹了一声,知道朱小青这不知廉耻的秉性接着劝下去也是劝不听,只得懊恼地转身离去,心想:“反正我是不信我朱胜非能有这个福分,生了个败家子,还能和赵皇室结亲。” 第二日,朱小青和赵瑗下了学,两人本打算去练武场射箭,这时,平时跟着小喜子的小太监走了进来。 “小衙内,官家宣你去趟文德殿。” 朱小青跟着那小太监来到了文德殿,此时,赵构手里正拿着朱小青给赵小颖画过的一张画在看。 朱小青心里立时有些忐忑,他知道在画画上面赵构可是个行家,这会儿肯定在看他笑话了。 赵构看到朱小青进来,抬头看了看他,露出个很勉强的微笑,说道:“你这画画得与常人很是不同,你这是哪里学来的?” 朱小青恭恭敬敬地上前:“回官家,微臣这是在民间学来的,只是画得更夸张了些。” 民间的艺术与文人圈子的艺术相比,不论是哪个门类,都有着表达感情的方式更直露,技巧更简单,更为贴近生活的特点。 朱小青画的这些画刻画形象时就特别直接,而且也没多少绘画技巧可言,所以挺贴近民间的画法。 “微臣小时候没少看人家画符画门神画花灯,这一看得多了自然能几下许多,再经过自己瞎琢磨就画成这样了。在官家面前班门弄斧,实在是惭愧。”朱小青道。 赵构又将那些画看了看,微微点头道:“且不论你这些画画得怎样,太后倒是挺喜欢你画的这些。” “能讨太后欢心是微臣的福分,太后若是喜欢,微臣往后再给她老人家画。”朱小青赶紧接着献殷勤。 赵构摆了摆手打断朱小青:“这不是你的长处,你还是专心做你的伴读。改天朕让人带你去画院,你教教那些画师,让他们来画,朕想要的不是一幅两幅,朕想把你给公主说的那故事让人给画出来献给太后。” 朱小青心中一阵窃笑:“这西游记的故事可长了,你让画院全部画出来岂不是要了那帮家伙半条老命。” “就按你那种法子来画,画得快些。”赵构强调了一句。 朱小青想着画院那些画师一个个都是受了好多年正统的训练的,让他们来学这不讲究笔墨、意境的漫画对他们来说肯定是种折磨。 赵构又问道:“你和小颖说的那些取经故事是哪里听的?比书上看到的精彩。” “书上看了些,听别人说了些,自己瞎编的也有。”朱小青装作思索的样子说道。 赵构点点头,淡然道:“你做这个伴读平日里也要习字,不如你把这取经故事全写了出来。” 朱小青一听,心里叫苦不迭,他最懒得习字,让他写那么多的字岂不是要了他半条命。但到了这关头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等回去再抓了谁来给他写。 当他把这苦差事和赵小颖透露了之后,赵小颖满口答应道:“我来给你写吧,你讲的故事我听得最多,正好我也借着这机会练练字。” 赵小颖其实和朱小青是一样活泼好动的性子,让她坐下来安安静静地写字对她来说也是折磨,但她想到这样一来她就有理由过来找朱小青了,所以毫不犹豫地应了下来。 而朱小青每天听史浩讲解古文,听得耳朵都发霉了,史浩走了赵小颖过来和他说说笑笑,他心情立马就会好很多,所以他也巴不得赵小颖时常过来。 赵瑗在一边听了反而知道怜惜赵小颖,劝道:“小青的故事不是一天两天讲得完的,你天天写那么多字,怕是也太劳累了。” 赵小颖听赵瑗说朱小青的故事不是一天两天讲得完的,却是心里一亮,她就希望朱小青的故事可以讲得久些,这样她过来的机会就会更多一些,哪里会考虑辛苦不辛苦。 进宫以来最让她开心的不是被封了公主的尊号,而是能和朱小青这样子呆在一起。和朱小青在一起虽然开心,但也有懊恼的时候,这傻小子有时候有些不解风情,并不懂她的心,仍旧将她当做是旧日的玩伴。而且他又花心,看到宫里漂亮的宫女都是姐姐妹妹叫得亲热,好像没把她放在特殊的位置,不会为了她舍弃外头的花花世界。 第六十二章 教画 赵构的旨意颁布了下去之后,制作西游记连环画的工程就开始了。 画院绘图又赵伯驹负责,当他看到朱小青画的那些画时也惊呆了,但他性子柔和,也不算古板,就只是拿着朱小青画的画笑了:“画画本来就并非只此一途,咱们换换新鲜画法也未为不可,最重要的是这么画画得快,这画法倒是为我们减轻了不少负担。” 赵伯驹把这项任务接下来了,但画院有的老顽固终究是闷闷不乐,明面上不敢说出来,但背地里骂朱小青这画法简直就是来侮辱画院的。 这个时代的人到底接受不了太过于浅白的漫画,画师们画来画去都达不到朱小青画的那般夸张,但在朱小青的影响下他们画画的过程不再那么繁复,画面也开始脱离那个时代的雅致和华贵,渐渐显得活泼而向民间靠拢,最终呈现出来的结果已经贴近民国时期的连环画了。 画院的基本风格定下来之后,由朱小青口述,赵小颖做文字整理,然后由画院画出来,形成了一个稳定的制作流程。 赵小颖虽然辛苦,但对这件事有极高的热情,画院每完成一部分,她都会迫不及待地让人取过来先睹为快。 韦太后拿到成品后也是乐不可支,日日都盼着画院的人往慈宁宫送最新出来的画。 这些画经由韦太后、赵小颖和朱小青看过之后,有需要修改的拿回画院修改,可以成定稿的便可以送翰林院最终装订。 朱小青的故事还没讲完,赵小颖整理的文字底稿就已经在宫里传开了。因为会画画的人少,但会写字的人多,赵小颖的底本出来后,源源不断的手抄本也跟着出来。一传十,十传百,最终这些西游记故事传到了宫外。 赵构的初衷是画出取经故事的图讨韦太后欢心,他也想不到这些故事会一时间在宫里如此受人追捧,但是他也没想过要将这文字底本给印刷出来。 北宋庆历年间毕昇发明了活字印刷术,大大提高了印刷的效率,在这之前使用的是雕版印刷术。 雕版印刷术顾名思义就是将文字刻在木板上,刻一个书版费时费力,而且有错字不好更正。而毕昇发明的活字印刷是用胶泥做成一个个规格一致的毛坯,在一端刻上反体单字,字划突起的高度像铜钱边缘的厚度一样,用火烧硬,成为单个的胶泥活字。为了适应排版的需要,一般常用字都备有几个甚至几十个,以备同一版内重复的时候使用。遇到不常用的冷僻字,如果事前没有准备,可以随制随用。 这就大大提高了印刷效率,应宋朝文化繁荣的需要,都城的印刷事业迅速壮大,此时的临安不仅官方的印刷行业发达,民间也有许多书坊正在迅速壮大。 出自赵小颖之手的西游故事在临安城中流传开之后,有书坊看到了这部书的市场前景,很快民间印刷本开始问世。 印刷本已经出来,但朱小青的故事还没讲完,临安城里这些对西游故事看得入迷的人们天天都在看了上文没下文的煎熬中度过,而且读者越来越多。 到了一个时候人们发现西游故事突然间再没了手抄本,而是只由一个书坊高价出售印刷本。 这是因为朱小青意识到了版权的重要性,叮嘱赵小颖再不要将她整理的手稿流出去了,而是把每一批手稿固定卖给一家书坊,收取高额的报酬。 经历了近一个月,西游故事才全数完工,朱小青将从书坊赚来的钱全给了赵小颖。 赵小颖怎么也想不到他们靠着这个故事能够挣来这么多钱,这还是她长这么大以来靠自己挣来的第一笔钱。 她对朱小青的崇拜达到了顶峰,在她眼里,朱小青能画出有意思画,有说不完的好玩的故事,还能突发奇想利用这个故事挣到一大笔钱。 在这同时,书坊也开始出售一些与西游故事相关的画册子。 在翰林画院画师们虽然在共同完成一份西游故事的画,但是在这个过程中会产生废稿,其中有些废稿流了出去,于是又有了仿作。 这种风格简单明朗,和故事剧情紧密相关的绘画风格让临安城中的人们眼前一亮,争相模仿。 书坊便雇了画师来画这样的画册子,一本册子说一个故事,和后来的分成许多册的连环画已经非常类似了。 于是两种风格的西游故事画册几乎同时问世,一种出自翰林画院,精致而严谨;另一种出自民间书坊,粗糙而夸张,但更有渲染力,更深入人心。 这种夸张直露的画风在临安坊间开始被人追捧,有的人用这种画风画自己身边的小故事,画自家孩子的趣事,有的画历史故事,神话故事,发展到后面,有人画的画里开始带上了讽刺意味。 秦桧、万俟卨这些人成了这些画里的主角,其中有一幅狗咬狗的小画被传得最凶。 最前面画的是一只大狗指使一只小狗去咬一个穿着战袍的将军,从此以后大狗作威作福时便让这只小狗跟在自己屁股后面,再后来两只狗为了争一坨屎打了起来。 世人一看都知道这画的是秦桧和万俟卨,这样的画谁也不敢印,也没人敢明目张胆地传,但在民间却不断有人看到。 终于,还是被秦桧觉察到了。 这一日,秦桧来到秦熺家中,发现秦熺脸色很不好看,下人急匆匆地进来打算说什么,看到秦桧在又鬼鬼祟祟的走了。 秦桧觉得秦熺有什么瞒着自己,便对秦熺厉声追问,秦熺这才说出了实话。 秦熺发现民间有嘲讽秦桧的画出现后,一直命人追查和销毁,但怎么也查不到源头,毁也毁不尽,他知道早晚会被秦桧察觉,如今秦桧一逼问,他也瞒不下去了。 “拿过来给我看看。”秦桧冷冷地命令到。 秦熺心里忐忑不安:“父亲何必如此较真,没多大的事,全都被孩儿毁了。” “你现在就给我去找,今天之类我一定要看到。” 面对秦桧的咄咄相逼,秦熺没有办法,只得让人找出一幅风格最委婉的拿给秦桧。 第六十三章 怼秦桧 秦桧将秦熺手中的画接过来一看,眼睛顿时瞪得溜圆,他怎么都想不到有人会把他画成这个样子。 画上的他颧骨突出,眼睛狭长,是典型的恶人面相。他看到这画虽然有些生气,但是不得不承认这画画出了他的主要特点,还挺传神,让人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他。 “都是些刁民,无赖,才会画出这样的东西。”秦桧将那张画在手心里揉成一个团,用力摔到地上。 过了一会儿他气消了许多,又问道:“最近宫里宫外怎么突然之间这么多人爱传这些画儿了?” 秦熺道:“好像是朱小青为了讨太后和长公主的欢心,自己弄出了一套新奇画法,画人物画得又快又像,官家便让他去翰林画院教那帮画师画,让画院的画师给画出一套西游故事图……” “又是这个朱小青!”秦桧本来坐下来挺秦熺说,听到这里将茶盏重重地砸到几上,吓得秦熺停了下来。 秦桧本来想着朱小青就是个不学无术不务正业的败家子,不把他放在心上,但看到近来朱小青这名字倒是不绝于耳,看来这败家子还想要闹出点什么名堂来。 “后来画院这一套新画法便传开了,结果被这些刁民给学了去,竟然用来……”秦熺说得吞吞吐吐,生怕再惹秦桧生气。 秦桧道:“那西游故事我倒是有所耳闻,前阵子大伙儿散了早朝都还没出宫呢,就在那说得起劲,也不知道这东西有哪里好看的。” “西游故事好看啊,那孙悟空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天上那么多神仙都拿他没办法,看得着实过瘾。”秦熺最近也迷上了从书坊出来的西游故事,情不自禁就说了出来,一说完也发现自己这番话说得太不顾场合,这会儿秦桧脸色正难看呢。 对于没有登上统治高位的大多数人来说,西游记中的孙悟空的确让人很有代入感,他满足了世人的期待和幻想,那种狂傲和反抗精神让人看得酣畅淋漓拍手叫好,但是对于统治者来说,孙悟空的形象让他们心里发虚,因为在他们的统治下如果有一个孙悟空那便是很大的威胁。 所以,秦桧就不喜欢这西游故事,他对孙悟空的恐惧比赵构更甚。 秦桧在朝堂上不好为了一个宫里传出去的西游故事大费周章,所以他选择来文德殿单独找赵构。 “官家,最近宫外有一部书传得非常广,这官家肯定也知道是什么书了。民间书坊只顾私利,只要是有利可图的不管是什么东西都敢印。”秦桧郑重说道。 赵构听秦桧这语气,似是说这西游故事印得不该,便问道:“哦?太师这话中之意是说这书不好?” 这时,秦桧已被加封了太师。 “不是书不好,是这书助长了那些有反心之人的气焰。这里头的孙猴子不守本分,犯上做乱,无法无天,这种样子让年轻的后生学了,那还得了。”秦桧正色道。 这时,小喜子进来禀报说朱小青求见,问赵构是不是让他先回去。 赵构道:“你让他进来吧,让他听听太师的见解。” 赵构平时看朱小青机灵得很,很想知道他会如何反驳秦桧。 朱小青进了文德殿,恭恭敬敬地朝秦桧行了礼。秦桧看朱小青穿着倒是端庄得体,但举止到底显得有些轻浮,料想这败家子就算进了宫也长进不到哪里去。 “太师说西游故事助长了某些人的反心,朱小青,你怎么看?”赵构问道。 朱小青一听,低着头惶恐地往后退了两步,道:“微臣不敢有什么看法?” “你有话直说,别卖关子。”赵构道。 “首先,有反心,为什么反呢?反的是谁?官家?朝廷?那既然要反,难道是官家和朝廷有什么值得反的?如今可是太平盛世,根本无从反起。”朱小青说话时表情丰富,时而看着赵构,时而看向秦桧,一脸不可置信。 赵构听朱小青如今是太平盛世,百姓无从反起,打心底里喜欢这话。 秦桧听了有些难堪,因为朱小青这话中之意就是在说秦桧的意思是朝廷有可反之处。 秦桧反驳道:“如今世道虽是好的,但人的本性未必都好,就有那些天生反骨贪得无厌的人。民间许多年轻后生学了这孙猴子的,以为自己有天大的本事,不服管教,这书就不应该到处传。” “有这样的人是他秉性不好,家里管教不好,他就是看了其它书照样会学坏。”朱小青道。 秦桧冷冷地“哼”了一声,别过头去,一脸鄙夷:“这书就是应了那些人的反心。” 朱小青马上接住秦桧的话茬:“最开始喜欢西游故事的可是当今的太后,难道太师的意思是说太后有反心?” “放肆!”赵构厉声骂道,剑眉立起,目光锋利。 朱小青装作惶恐地样子,吓得一愣,朝赵构打了个拱:“微臣该死,一时口快,但绝无对太后不敬之意。” 赵构不耐烦地看了看秦桧,但也不敢责备秦桧,只道:“此事无伤大雅,以后再议吧。” 秦桧两次被朱小青说得无言以对哪里肯罢休,他必须给自己找个台阶下,不能扫了他在赵构面前的威风。 秦桧朝前走一步,将朱小青甩在了后头,似是接下来他和赵构的对话不允许朱小青这样的不相干之人插嘴了。 秦桧道:“这西游故事本来就是由大唐西域记而来,但是西游故事严重歪曲了史实,民间爱听荒谬之事,爱读野史,但如果任其发展,不加以阻止,将来只怕会有伤正统。西游故事一本书够不成多大的影响,但野史不一样,野史可谈的范畴太广了。” 秦桧知道此时如果还说要禁西游故事可能会冒犯到韦太后,所以他由西游故事说到了野史,这样以来涉及到江山社稷赵构就不会驳回他的观点。 反正秦桧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打击一切对他不利的言论,禁野史只是个幌子。 第六十四章 野史 历朝历代的历史都有野史和正史之分,正史以统治者的视角写成,有固定的体例,和维护统治的写作目的,所以不是正儿八经研究历史的话,人们往往更愿意读野史。 野史更有趣,更贴近人的情感,让人有共鸣。但野史不是站在统治者的角度,难免会披露一些统治者想要遮掩的东西。 所以秦桧会指出野史有伤正统。 此时距离岳飞冤死还不久,朝廷虽然获得一时偏安,但堵不住天下人悠悠众口,民间反对议和,骂秦桧的声音一直没断过。 当秦桧提出禁野史时,赵构也不会反对,他也巴不得,因为岳飞冤死,他也知道天下人的眼睛是雪亮的,禁野史也是正中他下怀的事情。 让秦桧想不到的是朱小青也立马走上来迎合道:“对,野史就该禁,那写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伤风化,伤正道,禁了好。” 秦桧本以为朱小青今天是来和他唱反调的,结果说到禁野史朱小青竟然帮着他说。 赵构听朱小青说野史该禁也很是满意,只是表面上不表现出来。 朱小青今天痛痛快快和秦桧斗了嘴,他已经觉得很过瘾了,如果继续和秦桧唱反调,那么秦桧肯定会提防他,提防他事小,最怕的是他提防赵瑗。 因为朱小青和赵瑗的想法就是藏起锋芒,在时机未成熟以前都不要和秦桧硬碰硬,反而是要让秦桧觉得他们俩是一对草包,永远成不了气候,从而让秦桧对他们放下防备。 再说了,朱小青也摸清了赵构的心思,知道他也是赞同禁野史的,在这会儿就算他朱小青不赞同禁野史,也没人会听他的,他还不如顺水推舟假装与他们同流合污。 朱小青郑重说道:“微臣从小混迹民间,对这些民间的东西最熟悉不过了,也爱搜集这些不上正道的书和图,灶神、门神画,什么《春宵秘戏图》,通通搜集过。” 秦桧在旁边听着,心中暗喜:“果然是粪土之墙不可杇,这小子从小看些这样的东西,怪不得长大了是个败家子,就没干过一件正事。” “正是因为微臣看得多了,所以才知道野史害正道,太师提出禁野史,真是大快人心啊,微臣请求能够为禁野史这件事出分力,因为微臣知道这些野史从哪里出,又流向何处,藏于何处。”朱小青说得诚诚恳恳,让人动容。 赵构点头赞许:“嗯,这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啊,朕准了。太师,禁野史之事到时候别忘了给朱小青一份差事。” 朱小青像是得了莫大的恩惠一般上前谢恩。 朱小青知道秦桧这次禁野史肯定会“枉杀”一些有价值的好书,结果可能就和焚书坑儒一样,是统治者为了维护统治对文化造成的大劫难。他在学生年代,对于焚书坑儒并没有感到多痛心,直到后来经常看到某某著作消失于哪个年代,他就会去想要是那些著作留下来了会对历史造成怎样的影响。 再说了,那些被销毁的书很可能是作者毕生的心血,被胡乱毁了实在是可惜。换作是他,随手画了几幅画,要是被人撕了他都要恼火。 所以他决心混到这禁野史的队伍中去,一来可以了解民心,二来可以保护一些有价值的书籍。 而秦桧却只以为朱小青是在赵构面前献殷勤,想出风头,找机会邀功,或者就是想找个借口出去鬼混。 朱小青出了文德殿,才走一会儿便看到赵瑗正朝他这边而来。 “小王爷怎么来了?”朱小青远远地问道。 赵瑗在一排柳树下站着用扇子猛扇风:“急得我出了一身汗,看你去了文德殿这么久不出来,而且小喜子说秦桧也在文德殿,我生怕他为难你,所以在外头等着,打算伺机进去给你求情呢!” 朱小青朝赵瑗走去,感觉身后有人鬼鬼祟祟正跟着他,他用余光一瞟,发现是文德殿的李柱子,这太监看赵瑗的眼神怪怪的,所以朱小青和赵瑗都感觉他是秦桧的狗。 朱小青索性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大摇大摆地和赵瑗靠在一起乘凉。 朱小青靠在赵瑗肩头,嬉笑道:“小王爷,官家让我也去禁野史,我要有阵子不能陪你上学了。你不要怪我,要怪就怪宫外太好玩了,禁野史不就是查那些不入流的杂书嘛,比在宫里听史浩那个老顽固讲《尚书》好玩多了。” 朱小青摆出十足的纨绔子弟的做派,声音刚好大到猫在树丛后面的李柱子能够听得到。 朱小青说着,朝赵瑗使了个眼色,赵瑗立马懂了他的意思,接着说道:“臭小子就顾自己逍遥自在,也别忘了我呀,你查野史的时候发现那些好书好画的,悄悄儿的给我捎上几本。” “哦,我懂了,再碰上了像《春宵秘戏图》那样的好东西,我一定给小王爷留着。”朱小青暧昧地笑着,语气更添了几分神秘。 “整天读那些圣贤书,人都发霉了,哪天咱们出去赌钱,喝花酒,游船,斗蛐蛐,哪一样都比读书好,老顽固教我的我也学不懂,只能不懂装懂,结果他竟然信了……”赵瑗也学着朱小青的纨绔做派,大大咧咧地发泄着。 李柱子将朱小青和赵瑗的对话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秦桧,这让秦桧感到很是满意,决定就让朱小青参与禁书一事。这败家子,看他怎么折腾。 秦桧将李柱子安插在文德殿掌握赵构的一举一动之外,还会留意赵构身边的人的动静,特别是赵瑗,这个秦桧接下来想要一手控制的未来储君。 秦桧听李柱子说朱小青整日带着赵瑗胡闹,感到很是满意,就连朱小青在文德殿冒犯他的事他都能不计较了。他可不想整朱小青,要是将朱小青整走了,可就没有这么一个人带着赵瑗胡作非为了,他只希望朱小青能够长长久久地呆在赵瑗身边祸害他。 这祸害未来储君的败家子就是秦桧的定心丸。 第六十五章 南下 宋朝建立以后,为了避免重蹈唐、五代政权更迭的覆辙,采取了“重文抑武”的策略,对武官处处防范,对文官、士大夫、知识分子相对就要宽容得多,这有利于当时的文化繁荣。 由于科举取士注重考策论,所以很多平民文士为了进入官场,以关心国家大事为主,纷纷著书立说,宣扬自己的政治主张,也就有了很多人写野史。 在南宋初,野史创作更是达到了一个顶峰,其中就有很多人在野史中表达了和主和派不一样的主张,还有的在野史中揭露了一些被朝廷遮掩起来的真相。 这次秦桧力主禁野史,势必会牵连甚光,即将到来的是一场文化浩劫。 朝廷宣布此项政令以后,一时形成了“野史之禁兴,告讦之风炽”的局势,很多人怕惹祸,会主动向官府举报自己家或者亲戚家藏有野史,这种相互的检举的风气形成后,难免弄得人心惶惶。 禁野史之事由秘书省承担,秦熺成了主要负责人。然后一级一级分到地方官府,最后由秘书省派出一个视察队伍,到各地视察整个进行情况。 朱小青从赵构那里获得了特许,又暗中与秦熺联络,最终成了这视察队伍中的一员,不日将启程南下。 这可让朱小青激动坏了,他长这么大以来都是在临安城里胡闹,他早就想离开临安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如今终于有了机会,而且还不要自己掏盘缠。 赵小颖知道朱小青要南下,恨不得跟了他去,可惜此时她身份特殊,不能像从前那般任性。 她与朱小青两年不见,好不容易回了临安,一个多月里与朱小青度过了好多开心的时光,她对朱小青已经愈发依恋了,如今朱小青一离开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回来,她自是十分不舍。 这一日,赵小颖猜到朱小青要进宫和赵瑗道别,便找人盯着,等朱小青进了宫后立马让通知她。 赵小颖见了朱小青,故意板着脸,粉嘟嘟的嘴唇翘得老高,恨恨地说道:“我才来没多久呢,你又要走。” 朱小青对着赵小颖笑嘻嘻的,好声好气地哄道:“你乖乖的留在宫里,要是去了建州,我代你去看望你父亲。这一路上,碰到了好吃好玩的我都给你留一份,过不了多少日子我就回来了。” 赵小颖被朱小青这么一番哄,心里舒坦多了,开始露出笑容来,又假意嗔道:“一路上老实点,不许去喝花酒,我可是找了人盯着你的,你要是没做到,回了临安看我不揭了你的皮。” 赵小颖说到这里声音弱了下去,她都不知道自己这是以何身份在说这番话,从前年纪小可以不顾脸面地管着朱小青,而现在反而有所顾忌了。 再加上赵瑗在边上暧昧地笑着,她感到更害臊了,她斜着眼睛看了看朱小青,丢下一句“都听清了?那我走了。”说完大步跑了出去。 她刚一出去,眼泪便冒了出来,眼前一片模糊,回慈宁宫的这一路她对朱小青是又惦念又恼他,就盼着这些日子能够快些过去,两人又像从前那样能够经常见面。 朱小青离开家时,家里的几个头腿子将他送出了好远,其中跟在最后面的还有狄花儿,她手上拿着给朱小青做的几样点心,一路上都十分腼腆,因为这几个狗腿子时不时要拿她取笑。 朱小青临行前,特地的走到狄花儿面前,从她手里将那包吃食取了过来,摸着她的手背然后说道:“我最爱吃花儿做的点心了,我要留着慢慢吃,边吃边想我的花儿。” 狄花儿后退了一步,低着头不敢看朱小青。朱小青看了看旁边几个狗腿子,大声喝道:“你们都给我听着,我走了谁也不准欺负花儿,谁要是敢欺负她,让她干重活,我回来了打断谁的腿。” 这一支视察队伍由秘书丞江楠带头,江楠四十多岁年纪,生得黑脸大耳,虎背熊腰,一眼看上去不像是在秘书省任职的官员,和秘书省那些文官格格不入。但是这人最爱讨好秦桧和秦熺父子,平时又很能够见风使舵,所以秦熺让他带人到地方视察最为放心。 朱小青见了江楠,也猜到了他是秦桧的走狗,所以在江楠面前也是油嘴滑舌地讨好。 江楠知道朱小青和秦熺还有些赌桌上的交情,所以对朱小青也不敢为难,再加上朱小青还算给他面子,所以朱小青有时候路上不守规矩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朱小青的名声江楠早就听说过了的,这败家子从小不学无术,坏事做尽,这次出门肯定是接着这个机会好出去浪荡,除此以外还能有什么正经目的? 朱小青建议队伍先沿着大江走,沿途可以经过池州、江州、鄂州、潭州几处地方,然后由潭州向南,再沿大海回到临安。 这样以来,他们能走遍大半个大宋,沿途经过的都是一些人口众多的地方,著私史和藏书多和一个地方的经济繁荣程度还有人口情况有关。 朱小青说的头头是道,但他也是带着私心的,这样一来,沿路好吃好玩的也会更多了,就连女人都生得水灵些。 他们离开临安才知道,原来地方的检举之风不弱于临安,官府查书更是下手狠,有的著述和私史不相关,也会被毁,比如一些日历、杂记之类。 这一路也是到处怨声载道,有些地方对秦桧的骂声比临安更甚,朱小青一路上假装只顾吃喝玩乐,对百姓的抱怨充耳不闻,但他已经深知民间对秦桧的怨恨和秦桧的专权对这个国家构成了很大的威胁,他真希望赵瑗这次能够跟着他们一起出来,好让他亲耳听听这些人是怎么骂秦桧的,好让他将来登上大位以后能够坚定扫除奸臣的决心。 对于被毁的那些私史朱小青也感到很是痛心,宋朝的文化繁荣就是因为对文人的宽容,现在来这么一场禁令会让多少有识之士没了说话的勇气。 第六十六章 雪溪先生 朱小青一行人来到湖南,他感觉这个地方的人性子要比临安本地人冲一些,那些水上赶渡船的汉子扯起嗓子一吼,隔了几里地都能听得到,而且动不动说起话来就像吵架一样,很有一种剽悍的味道。 连这里的女人说话都带有一股辣味,不似临安女子那般柔软,朱小青经常看到那些小姑娘小媳妇边走边骂的样子,就想着这样子的上去调戏一番肯定很是刺激。 江楠来到这里后,对这里的风土人情经常嗤之以鼻,动不动就骂“南蛮子”,总是感觉自己来自都城高人一等。朱小青在心里笑话他“长得最像蛮子的其实是你”。 在这种人的性子不那么软的地方,人们的思想往往更有一种倔劲儿,这里的读书人就爱追捧有独到见解的野史。 这一日,朱小青甩脱了江楠跑到长沙一处热闹的地方大吃大喝,外头坐了一桌和他年纪差不多的书生,正在饶有兴致地说着什么。 朱小青往那边一细看,其中一书生摇着头,一副很失落的样子叹道:“以往每个月这个时候咱们要去雪溪先生那儿听他讲《七朝国史》,这个月是听不成了,上头来了人,禁这些书呢,估计着雪溪先生这次也会惹上麻烦。” 其他几个书生也是连连叹息,其中一人小声骂道:“可惜了,有学问的不让说,不让写,让那些卖国求荣的当了权,把咱们都当成了傻子。” “你小声些,这种时候人心惶惶,小心有人背后听了去,告你一状。”旁边一人劝道。 朱小青好奇地坐到了他们邻桌,殷勤地将脑袋探了过去,装作和他们意气相投的样子,问道:“谁是雪溪先生啊?听上去很厉害的样子。” 一瘦小的书生道:“兄台不是本地的吧,读书人雪溪先生都不知道。” 朱小青窃喜,他终于成功装得像个读书人了。 朱小青问了好一阵,这才知道这个雪溪先生叫王銍,现在是湖南的安抚司参议官。他出生与书香世家,从小博闻强记,善诗论,到过多地,与多名诗人大儒有过来往。 王銍的才名和学问在这长沙城的读书人中很有名气,另外他家中藏书甚多,又与当地的读书人来往密切,这次禁私史,他成了大家关注的一个重点。 有些嫉贤妒能的,巴不得王銍家里被官府查抄,还有些想趁机捞好处讨好官府的,也对他动了检举的心思,但大多数当地的读书人还是想将王銍保护起来。 朱小青听了许多,对王銍这个人越来越感兴趣了,他问了王銍的住处,想前去拜访,想看看大家说的这有学问的人到底是怎样一个有学问法,看这有学问的人是不是也是像史浩一样的老顽固。 朱小青装作来王銍家中求教的学子,来到王銍家门口。 那门没锁,但敲了一阵也没人来应。 朱小青在外面等着,想着等得够久更能凸显他求教的诚意。 他等了半个时辰,一个五十岁上下的婆子提了个装满菜的筐子朝他这边走来,那婆子挺了个大肚子,看这岁数和走路如一阵风的架势又不像是怀孕。 她走近时不耐烦地看了朱小青一眼,似是知道朱小青的来意,只是不想搭理他。 “大姐,我是来求见王先生的,不知道他在不在家。”朱小青笑盈盈地上去套近乎。 那婆子伸出一双大手将门推开,自己的身躯挡在门口不让朱小青进去,冷冷地达到:“不在,他没空,以后别来了,都是你们这些人闹的,还嫌我家里事不够多啊,我们年纪也大了,只想过过清净日子。” 朱小青热脸贴了个冷屁股,也终于感觉到有些尴尬,正当他有些进退为难时,一十四五岁的少年人朝他这边而来。 这少年便是王銍的二儿子王明清,后来任朝请大夫、宁国军节度判官、泰州通判,官至浙西参议,撰有《挥麈录》。 王明清长相颇为清秀,眼里带着笑,打量了一番朱小青,向那婆子道:“母亲,他是我同窗,我正等他进去和我讨论课业呢。” 朱小青趁机对着王明清笑了笑,那婆子又白了朱小青一眼,什么都没说,自顾自地走了。 王明清虽年纪小,但是举止得体,谦恭有礼,他将朱小青请进了院,让他在外头石桌旁坐着,又坐过来陪朱小青说话。 “父亲应该快回来了,你再等等。你也知道最近的局势,我母亲怕惹是非,所以……你别见怪。”王明清说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是在下不该如此冒昧。”朱小青也学着王明清的样子像模像样地和他客套起来。 王明清道:“不不不,家父很看重年轻的学子,对于上门拜访的年轻学子是知无不言。虽然现在外面人心惶惶,但我看兄台像是远道而来,实在不忍怠慢。” 两人正说话间,一瘦小的老头摇着蒲扇大步走进院中,这便是王銍。 他往朱小青这边看了一眼,朱小青正要上去打招呼,他却是像听到了屋里头有什么响动,都没来得及多看朱小青,朝着屋里拔腿就跑。 王明清猜到里头有事发生,向朱小青道:“兄台快些先坐,我这便去去就来。” 过了一会儿,那婆子提了个扫帚出来,口里骂骂咧咧:“这些个破书就该一把火烧了,往灶糖里一扔,起把火还能烧饭吃,那么多放在家里占着屋子不说,还要惹祸。你也一把年纪了,还能够过几年好日子,好说歹说你都不听,你要是说不听,我上官府说去。” 朱小青见这一家子吵起来了,打算上前道个别就离开,结果却见王銍一脸淡然地走了出来,手上握着一串钥匙,全然不理会他婆娘在一边骂。看这情形,应该是他婆娘进了他的藏书屋,想要烧他的书,他闯了进去把门给锁上了。 他朝朱小青这边走来,招呼道:“小兄弟坐,不用管,天天这么骂的,我让明清马上端茶过来。” 第六十七章 烧书 “小兄弟何处而来,找老夫何事啊?”王銍开门见山地问道。 朱小青装作低眉顺眼的样子说道:“学生从临安而来,久仰先生才名,特来拜访。” 王銍笑了笑:“最近风声紧,大伙儿都怕惹祸上身,上门来的人倒是少了。” “先生著述颇丰,难道不怕官府来查你的书?”朱小青看到王銍一脸淡然的样子,故意调侃他。 “怎么不怕,我爹的不怕都是装出来的,你是没见他有时候半夜都起来守着他的藏书屋。”王明清笑着过来上茶。 “先生著述乃其心血,倘若被官府所毁,实在是令人痛心。”朱小青为了取得王家父子的信任,站在王銍的角度为他着想。 王明清愤慨道:“秦桧为了遮掩自己所做的坏事,这次禁书得毁了多少人的心血。” 看来王明清一开始就将朱小青当做了自己人,竟然敢当着他的面骂秦桧。 朱小青道:“何不趁着官府的人还没过来查,事先把书给转移到其他地方去呢?” 王銍淡然一笑,道:“官府的人也不傻,我写了些什么书,大伙儿都是知道的,要是他们没查到,定然不肯罢休,到时候全家人都要担罪,再说了,要是这个转移途中被发现了,岂不是罪上加罪?” 王明清在一边听着,神情沮丧,叹道:“我爹为了写这些书,查了几百本书,历时十多年,头发都熬白了,身子骨也大不如从前,我娘经常说,我爹在这些书上面花的心思比在我这亲儿子身上还多,如今要毁了他的书,这不是要夺他骨肉嘛!” 朱小青是个不学无术的败家子,平时哪里知道这些书出来得这么不容易,经王明清这么一说,更加同情王銍了,想着他一大把年纪了,要真毁了他这些书,他剩下的日子要怎么过啊! 他暗暗下决心,他这个平时侮辱斯文的人,这次得拯救一次斯文,要帮王銍保住这些书。 朱小青回到驿馆,江楠几人正围在一起闲聊。 江楠这些日子有些愁了,秘书省特地派他们这一帮人出来视察,可他都没有做出什么让朝廷能够表他的功的大事,这让他回临安拿什么去讨好秦桧? 经常跟在江楠屁股后面跑的一年轻人道:“这长沙城里著私史最有名的要数那叫王銍的,这人很受当地的学子崇拜,当地的官府好像知道咱们要来,刻意将这功劳让咱们得了还是怎么的,虽然盯上王銍了,但是至今还没查他。” 江楠在来长沙之前就听说过王銍的声名,知道如果在这里将王銍查了,肯定会轰动朝野,就有的东西拿回去交差了。 江楠赞同道:“好,找个日子上他家去看看。” 朱小青也知道王銍是难逃此劫难,为了取得江楠的信任,他也上前应和道:“我在城中也听说了此人,名气很大呀,就该查他,为地方的官府做个样子出来。” 朱小青嘴上虽是这么说,但说完后照旧不见人影,到城里四处找好吃好玩的去了,江楠也不管他,本来就不指望他能够做什么正事,只要不给大家惹祸就行了。 这一日,王銍的女人张氏到了驿馆,说要求见江楠。 朱小青也跟着江楠一道出去。 张氏见到江楠后面跟着朱小青,吓得张大了嘴,有些恼怒但又不敢发作。 朱小青装出一脸得意。张氏低头道:“后面那位公子到过我家的,原来是朝廷过来的人。” 江楠回头看了看朱小青。 朱小青道:“没错,老江,我扮作学生去过她家,她家有个很大的藏书屋。” 江楠满意地点了点头。 张氏有些怯怯的,全然没了那日赶朱小青的气势,低声说道:“既然都去看了,我也更没什么好瞒的了。你们现在就去我家烧书,我家老头子出了门,他在家我不敢喊你们,那老顽固看着他那些宝贝烧了,我怕他寻死。” 江楠看这张氏怕事,所以才趁着王銍不在家特地主动找他们。 张氏说得也有道理,王銍年纪大了,又是个固执的老书生,烧他的书就怕他以死相逼,他好不容易想抓一桩功劳,要是闹出人命来了,到底传出去不好听。 “几位官爷,我什么都坦白,就求你们放过我全家人,从此再不来为难我们。”张氏慌慌张张说着,有些惧怕江楠。 江楠道:“你放心,只要把书都交出来了,我保你全家平安。” 张氏焦急地看着江楠:“那现在就跟我去吧,我火都给你们生好了。” 朱小青看到立马就要动身去王銍家了,一脸兴奋:“奶奶的,好不容易有书烧了,今天老子要去烧个痛快。” 在这之前,朱小青已经暗中通知王明清将王銍的重要著述转移出去。 江楠一干人到了王銍家中,果然王銍不在家,他家院里已经生起了一堆火。 “老头子午后才回来,你们快些烧吧。”张氏说着,将众人引进了藏书屋。 朱小青一进那屋子,这才知道“学富五车”说的是何意了,王銍这学问还真不是一年两年,一本书两本书积累起来的,满满一屋子的书,铺面而来一股尘土和墨臭味。 江楠进屋后,小心地在四处查看着,看到这屋子里的书似是很久没动过了,应该全数都在这儿。 朱小青抽出一本书,念道:“原来这个就是《七朝国史》,就在这儿了。”他说完,去屋外取了个筐子,将那一排书往筐子里拨。 他又走到另一排,又取出几本书,道:“《国老谈苑》也在,没错,就是这些,都在。” 江楠虽在秘书省任职,但他的心思都在升官发财上,对于书籍并不十分懂得,他听朱小青提到的这书名,觉得这些应该就是王銍所著的私史了。 江楠也分不清哪些该烧,哪些不该烧,为了怕有遗漏,所以他干脆下令:“把这一屋子书全给我烧了!” 大伙儿一齐动手往外头搬书,连那张氏也抡起袖子上来帮忙。 第六十八章 瞒天过海 王家院里燃起了大火,一筐又一筐的书被抬出来扔进了火中,朱小青搬了几筐之后,累得满面通红再不想搬了,便指使起其他人来,将烧书当做了一件很好玩的事情。 江楠在心里笑话着朱小青:“到底是个败家子,看来是烧东西烧多了,烧个书他都能有那么大兴致,赶明儿怕是他老子的交子票他都烧得来劲。” 眼看着一屋子的书要被搬空了,这时,王銍趔趔趄趄冲了进来,站在那堆大火面前急得腿打闪。 他面容扭曲,人都站不稳了,张氏赶紧上前将他扶住。 王銍跑上去将一人手里的筐子抢了下来,那筐子里的书已经所剩无几。王銍又往藏书屋跑去,过了一会儿,屋里传出他的哭声。 他急匆匆地冲了出来,顺手拿起旁边一根长竹竿,往那火堆里戳,想把那些还没烧透的书拨出来。张氏担心他被烫到,在旁边拉住他不让他靠得太近。 “全没了,书全没了,我毕生的心血啊,就这么没了……我也不想活了。”他在那那大火边上,火光映红了他的脸,皱纹里夹着泪水,看上去着实可怜。 他痴痴呆呆地抬头看着天,也不搭理来烧他书的江楠等人,一屁股坐在地上呜呜呜地哭得像个孩子。 张氏蹲到他身边劝道:“你也一把年纪了,要这些东西作甚,就是带棺材里去你棺材都装不下这么多,一把火烧了多干脆,从此再不会惹上祸事,咱们过咱们的安心日子,别哭了,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朱小青看到王銍哭得那么伤心也有些于心不忍,是他提前就和王明清交代了,让他不要告诉王銍,就要让王銍在江楠面前哭这么一遭江楠才不会起疑心。 江楠看到王銍哭成这样,脸上难掩得意,走到王銍旁边假意劝道:“王先生,不必难过,这些东西都是留不得的,与其留着惹祸还不如一把火烧了。” 这时,王明清也从外面进来,看到院里起了这么大的火,一脸意外,然后也到王銍旁边去劝他。 朱小青看了看王明清,觉得这小子还真是会做事,肯定是他找准了时机,故意选在这个时候带王銍回来,特地让王銍在江楠面前哭这么一场。 江楠看到书烧得差不多了,王銍的哭声让他听着也很不舒服,便离开了王家径直回到驿馆。 朱小青跟在江楠身边,意犹未尽地说道:“真他娘的烧得痛快,王銍家里竟然藏了这么多书。” 江楠回到驿馆,一脸春风得意,吩咐身边的人给秘书省去信,把他们这些日子的收获和见闻报上去。 江楠旁边一年轻人平时做事细致,疑心道:“咱们刚刚也烧得急,就怕我们未必把他所有的私史都烧干净了。” 江楠道:“你看他哭成那个样,要是提前做了手脚的话至于哭成那样吗?” “说的也是。”那年轻人舒了口气。 江楠一心只想邀功,这会儿正是得意的时候,根本不想听别人在这儿疑神疑鬼。 眼看就要离开长沙城了,朱小青对这儿还有点舍不得,抓紧了最后的时间出去浪荡。 江楠也不管他,好像还巴不得他出去浪荡。 在江楠的眼里,朱小青就是个只知道瞎胡闹的败家子,这样的朱小青更让他放心。因为江楠此次出行办差就很应付,完全就是为了讨好秦桧父子,顺带着做几件事邀功。 如果朱小青精明又尽职,那么他会觉得自己有种被盯着的感觉,如果朱小青什么都不懂,就知道混吃混喝,那他就要放心多了。 朱小青正在街上走着,看到旁边一家小店那卖酒的小娘子长得好生标致,眉目清秀,笑起来唇红齿白,他忍不住就想要上前调戏。 他将脑袋往那女子身上凑过去,一脸沉醉:“姐姐,这儿好香啊!” 这时,他感觉有石子打在他后脑勺上,一回头,又没见到什么人。 “怪了,难道这儿还有人故意整我,我看这到底是什么人。”朱小青顺着那石子打过来的方向走过去寻。 他走到了对面的路边,又被一短树枝打在了肩上,而打他之人还不露面,他又顺着树枝打过来的方向走去,在一无人的小巷里王明清在一屋角朝他伸出个脑袋,示意让他过去。 朱小青这才明白过来了,王明清正在找他,但是又不敢让其他人看出他和王明清在一起,这样他做了“内贼”的事就会暴露出来,他来长沙这些日子里四处瞎逛招摇过市的,很容易被人认出来。 朱小青这一刻更加觉得这个王明清了不起,小小年纪举止得体,遇事不慌,办事心思缜密。 朱小青从那屋角进去,果然就只看到王明清一人。 王明清朝朱小青弯腰拱手:“明清多谢兄台大恩,特地到此当面道谢,要不是兄台出力,家父毕生心血可就都葬身火海了。” “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也是你那假书封做得好,这才没被识破。”那日朱小青拿出来当着江楠念书名的书都是由王明清做了假书封的,他将真书的书封套到了其他书上,然后暗中将摆放位置告诉了朱小青。朱小青怕露馅,所以一股脑装了就去烧,根本不给江楠等人细看的机会。 “我看那日和兄台一起的那几人像是秦桧身边的走狗,兄台暗中和他们作对,难道也和我一样对秦桧痛恨至极?”王明清到底年轻意气,认定了朱小青是他同道之人后说话很是直接。 朱小青肯定地点点头,心里骂了句这王八蛋。 王明清接着说道:“秦桧卖国求荣,陷害忠良,只可惜上天不辨忠奸,让他仍旧在朝廷能只手遮天。” 朱小青听出王明清这话有对朝廷不满之意,便道:“不是所有的人都不辨忠奸,只是在形势的逼迫下,就算是皇帝也不能想怎样就能怎样,想用谁就用谁。你与其在这里愤愤不平,何不求取功名,把官做到秦桧上头去?” 第六十九章 章怀日记 朱小青这番话说得虽然有些刻薄,但让王明清心中有种震撼之感,他正处在一个满腔抱负的年纪,而且随他父亲到过许多地方读过许多书,见识在许多同龄人之上,有建功立业的野心。 王明清与朱小青虽交往不深,但他对朱小青很是好奇,觉得朱小青见解独特,身份肯定不一般。 “敢问兄台师从何人,在何处任职?”王明清看着他,询问道。 朱小青也感觉到了王明清对他的好奇,只是玩笑道:“天赋异禀,无师自通。至于在何处任职,我是普安君王身边的人,你若是要报答我呢,将来来效忠普安郡王便是。” 朱小青早就看准了自己这一生追随赵瑗是最好的一条路,所以看中了人才之后便往赵瑗这边拉。 “普安郡王少有才名,为人仁孝,若将来明清有福分,定然投普安郡王麾下。”王明清说完又在朱小青脸上盯了几眼,像是在思索着什么,过了一会儿,他从怀中取出一本书来,递向朱小青,“好了,该问的我都问完了,前面的话都是父亲让我问的,这个也是父亲让我交给你的。” 王明清确认了朱小青是可信任之人后,和他说话也不再那么客气,一下子随意了许多。 朱小青大为诧异,这个王明清追过来啰啰嗦嗦问了他一堆话,原来不是过来送他的,竟然是另有所图。 朱小青将那书握在手里,心里嘀咕着这到底是什么好东西,拿给我之前还要对这么多暗号。 他低头一看,书封上写着《章怀日记》,小声纳闷道:“把别人日记给我作甚?” 王明清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交出了什么宝贝一样郑重:“父亲说,这本书他一直都想找个适合的主,这人得有职权,还得心术正,能造福于民。所以我和你谈到了秦桧,知道你不是秦桧一伙,又问你在何处任职。普安郡王虽未立为皇子,但是将来很可能是储君人选,这书交给你,最能发挥用处。” 朱小青心下戏谑道:“哟,不得了,不就一本破书嘛,还有这么多条件,我且看看这书中到底写了什么。” 他将那书翻开,顿时愣住了,这书里头的字迹不对呀,怎么掺了许多简体字,他看得有些茫然,好像自己突然间又回到了现代,和眼前这个王明清一起在演一出古装戏一般。 朱小青晃了晃脑袋,心道:“妈呀,这到底是哪里,可这真的是简体字呀,也有些繁体,还都是手写的。” 他定了定神,心想,难道在他之前还有其他的穿越者来过? 他迫不及待地又往后翻了几页,更加傻眼了,他看到了许多现代词汇:“玻璃”“火药”“茶膏改进”“硅”“碳”,甚至还有化学方程式和物理力学分析图。 还真的是有穿越者来过,而且还是个理工界的专业人士。 朱小青诧异地看着王明清:“你这……哪里来的?” “你看得懂?”王明清瞪大眼睛,又是惊讶又是欢喜,“那太好了,父亲看人怎么就这么准呢?那我是找对人了。” “你还没说这书哪里来的呢?”朱小青迫不及待又问了一次,心口突突地跳得厉害,他想知道写这书的人还在不在,他这么厉害是不是能够发明个时光机什么的,让他将来还能回现代。 王明清迷糊地皱皱眉,道:“这书就是我父亲的藏书啊,十几年前他在逃难途中偶然得来的,这写书之人好像是来自一个很远的国家,懂很多我们不懂的。我父亲觉得这书中写的东西很玄妙,我们都看不懂,但是猜到这书中有一些好东西,父亲对于这些器物的制作和改良也没大的兴趣去研究,所以他想找个合适的人将这书拿去,或许能发挥些作用出来。这人不能贪,不能心术不正,还得有本事。父亲看你年纪轻轻就敢和秦桧的人对着干,在朝廷肯定地位特殊,所以觉得你或许是合适的人选。” 王明清后面这几句话说得朱小青心里美滋滋的,他昂首挺胸,每一个表情都在说“就是我了,算你有眼光。” “那写这书的人呢?”朱小青追问道。 “早就没了,大概在战乱中死了。” 朱小青顿时心里一紧,觉得自己还真是幸运,别人穿越到了战乱中,他一穿越过来刚好就碰上了停战,而且还捡了别人的成果。 “能找对人那我就放心了,希望这书到了你手上能发挥出最大的作用。多谢你替我父亲救下了那批书,但愿将来咱们还有机会再见。”王明清说完挥了挥手,从那巷子另一头离开了。 朱小青还是没有完全反应过来,简直不敢相信这书是实实在在存在着的。他就地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将那书从头开始看起。 这书的作者叫章怀,穿越过来的时候正是1125年,恰逢金大举攻宋,而且他所在的正是当时的军事重镇太原。与朱小青不同的是他是身体和灵魂一起穿越过来了,到了这个时代他极度不适应,在加上战乱中吃不饱穿不暖卫生条件极差,很快便染上了传染病,没几年就一命呜呼了。 王銍和王明清不能够理解穿越这个概念,所以他们就算是看了这书,也仍旧只是觉得章怀大概是来自一个很远的国家,而不是来自未来。而且听王明清的语气,王銍和章怀应该是没有过正面的接触,所以对章怀的了解并不多。 看到这里朱小青更觉得自己幸运了,谁说小说中的穿越都能带着金手指,这一不小心没穿好,穿错了时间地点,比原先还活得更累,死得更惨。 朱小青再往后翻,书中分析了现代那些科技能够运用到现在这个时代,而且还分析了当前的条件,比如哪些东西很难得到,或者是成本高,又可以用另外的哪些东西代替。还分析了在这个时期,世界上其他国家在某些科学技术上的发展水平。 第七十章 贸易 “章怀呀章怀,你怎么就这么倒霉,还好在你后面有我捡了你的这本破书,要实现你的这些计划就全都靠我了。”朱小青终于搞清了这本书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他将这书往怀里一塞,起身往回驿馆的方向走去。 江楠的队伍离开长沙后,从湖南的南部经江西西路,到了福建路。朱小青对这次旅程本来是充满期待,但这一路奔波劳累,江楠等人又面目可憎,他已经没了最初的兴趣了,只想早些回到临安吃喝玩乐,过他败家子的安逸日子。 当他们到达泉州时,朱小青突然就精神振奋了。因为他发现泉州这个地方外商特别多,有很多阿拉伯人和印度人到这里来做生意,阿拉伯和印度当时分别被称为大食和天竺。 外商一多,新鲜玩意儿也多,人的相貌、打扮也千奇百怪的,让他感到很新奇。 公元七世纪中叶,阿拉伯人在沙漠中崛起,建立了一个地跨亚洲、欧洲、非洲三大洲和实力强大的阿拉伯帝国。阿拉伯帝国,在中国古籍中也叫做大食。在古代中国人看来,大食第一是指阿拉伯帝国,第二是信仰伊斯兰教的国家。大食兴起时候,我国也正处在强盛的大唐帝国时期。当时的唐朝与大食,是世界上两大强盛的国家,先是通过陆地丝绸之路开展频繁的经济文化交流。 在公元751年,高仙芝率领的唐军和大食的阿拉伯军队在中亚的但罗斯发生激烈的会战。高仙芝大败,唐朝从此失去了对中亚一带的控制,也就是失去了陆地丝绸之路,只能通过海上交通与外国联系。后来北宋的西边又被西夏和辽阻挡,陆地丝绸之路更是难上加难。 泉州就在这一种背景下作为海上丝绸之路,以及中外贸易与交流的港口城市兴盛起来的。 北宋开宝四年设市舶司于广州,主管对外贸易,后来又陆续于杭州、明州、泉州、密州设立市舶司。 市舶司的权力相当于现在的海关。商船出海,必须向市舶司申请、具保才能通行。否则货物将遭没收,人员被惩处。外国商船到达中国港口后,必须立即向市舶机构报告,由它派员上船检查。一般征收其货物的十分之一作为入口税,叫做“抽解”。并规定某些货物为禁榷物,全部由市舶机构收购,其他货物也收买一部分,总称为“博买”。 朱小青走到了一处阿拉伯人特别多的地方,发现他们好像将泉州当做了自己的家一样,对这里的一切都很熟悉,很有一番安居乐业的景象。 早在北宋初年就有阿拉伯人在泉州定居,而且政府也会因地制宜地划定出外商的定居区域。 江楠等人一心只想查野史,对于这些外商最初会多看几眼,久了便失去了兴趣,一心只想去别处找功劳好回去讨好秦桧。 朱小青来到泉州看到这么多外商后,有种突然间被惊醒的感觉。 南宋的版图如今只剩了南边那一块,由陆路往西行的贸易之路受到了阻挡,要发展海外贸易,和这些阿拉伯人一样走海上贸易之路才是最好的选择。 他看到阿拉伯人聚集的地方繁荣的商业活动,心想,咱们也应该和他们一样卖力做生意啊。 朱小青的对面有一队阿拉伯人正朝他这边而来,这些人扎着白色的头巾,眉骨高,鼻子挺,个个留着大胡子,和当地人在外貌上很好区分。 这一队人中有一个子较矮的,在前面不停地比着手势,说着话,看上去格外热情。 朱小青仔细一看,这人的胡子看上去有些别扭,像是故意留那么长硬生生撇上去的,等到他转过脸来时,朱小青才发现这是个假的阿拉伯人,大概是当地人故意装扮成这个样子。有古怪,不过朱小青并没有点破。 那人有说有笑地将那一队阿拉伯人送走,朱小青这才走过去和他打了个照面。 他发现朱小青在注意他,也学着阿拉伯人的表情和手势,说了句什么和朱小青打了个招呼。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就说开了,原来这人叫宋和,是泉州本地人,专门和外地来的阿拉伯人打交道,时间一久了就会说一些他们的话,连穿着打扮也模仿起阿拉伯人,有很多像他这样专门在外商中周旋的泉州人,这成了一个他们固定的行当。 朱小青打听道:“这些人是不是一个个都精得很?” “看着精,其实也未必,他们骗咱们,咱们也骗他们,像咱们的玉器,咱们自己人有时候都分辨不了真假,更别说他们。他们的日子也不好过,背井离乡的,比如市舶司的抽解,未必就是靠定了十抽一,抽多了他们也不敢说什么。”宋和一路上和朱小青说着,像他这样和阿拉伯人打交道多的人,遇上了对他感兴趣的人,很愿意展示自己的渊博。 朱小青听宋和这么一说,觉得这个时期应该要抓好贸易事业。南宋朝廷如今很需要通过发展贸易来复兴,国内的购买力不行,那么就要挣外国人的钱。虽然和外国语言不通,但是不能欺骗,外商也需要得到保护,这些管理上的漏洞也要修补起来,贸易往来才能持久。 宋和又把朱小青带到了海边,指着不远处的帆船向朱小青道:“看,那就是大食人人的帆船。咱们的船也学了他们的样子,这两年泉州一代这样的船多了很多。” 阿拉伯人来到泉州做生意也带来了他们的阿拉伯帆船,给中国原本非常不发达的造船业带来了很大的影响。原本不使用龙骨结构的中国帆船,在宋朝的阿拉伯人影响下开始采取这种更为正确的结构,这便是外商在宋朝的造船业上所形成的影响。 朱小青沿着海边走着,看着一排排学着阿拉伯帆船造的船,幻想着这一批船载着大宋的瓷器和丝绸沿着海上丝绸之路到达欧洲、非洲、北美,又载回满满的金银珠宝。 第七十一章 崇拜 三个月后,朱小青又回到了临安。 走之前他是兴致勃勃,回到临安后他只想没日没夜地睡个几天。他回来歇了一天后,第二天便被赵瑗叫进了宫。 朱小青到赵瑗的长和宫之后,很快赵小颖也过来了。 朱小青走的时候是夏末,而现在到了初冬。赵小颖进来时身上披着镶着白色狐狸毛的大氅,更显得面如白玉,五官如经雕琢般精致。 朱小青这一路见到了各色女子,而此时再看到赵小颖心里有种如饮甘露、如沐春风般的舒畅。好像她天生就是干干净净的,应该被捧着的,时时都带着那股高贵气质。但高贵中又显得天然灵动。 “快给我们说说,这一路上你都碰到些什么事了。”赵小颖身上的大氅被随身带着丫鬟接过去,身形一下纤瘦了不少。 朱小青将使了个眼色,赵瑗和赵小颖让身边跟的人都退下去。 朱小青这才洋洋洒洒地说起在长沙查书之事,将王銍的才学和王家对他的感恩,以及他是如何急中生智保住了王銍的那些书夸大其词地说了一遍。 赵瑗听了拍手叫好,赞道:“对于王銍这样的读书人,他所著的书就是他的命,难怪他会对你如此感激。还好你将他的书保住了,这人才华横溢,受那么多学子追捧,肯定有一些很有价值的观点。” 朱小青又讲到了王明清,言语中难掩对王明清的欣赏。 赵瑗笑道:“你这人这张嘴除了有所企图拍马屁,什么时候真正说过别人的好,这个王明清小小年纪有勇有谋,又是王銍的儿子,从小见多识广,博闻强记,将来肯定能有所成就。” 朱小青奉承道:“王明清口口声声说以后要报答我,我哪里敢居功,我都是报的小王爷的大名,说如果他记着报答,将来就应该报效小王爷。” 赵瑗被朱小青这么一番奉承,有些拘束起来,在他肩上拍了拍,道:“好好好,算你立了一功。” 赵小颖自是一脸崇拜地看着朱小青,觉得自己果然是没看错人。 朱小青还小的时候,临安城里没几个人说他的好话,但赵小颖觉得朱小青这人好玩,两人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她最开心的日子。 等她回到临安,大家还是说朱小青是个败家子,是朽木不可雕,不学无术,不务正业,可她看到的明明不是这样。朱小青能出谋划策对付金国使节,免去赵构向金国行礼之尴尬,又能随手画出与众不同的画,脑子还有那么多有趣的故事。 如果说这些都不算正业,那这次朱小青南行所做的这些能让人对他改观了吧? 正当赵小颖为朱小青抱不平时,朱小青道:“我今天所说的这些你不要和任何人提起。” 赵小颖知道朱小青是在和秦桧对着干,但是她不知道的是朱小青现在正在秦桧面前装傻。 朱小青这会儿还不想将赵小颖牵扯进来,他不会告诉赵小颖他这南行的一路都在江楠那帮人面前装纨绔子弟。他和赵瑗的计划现在还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他不想让赵小颖牵扯进来。 他只希望她可以一直受到保护,一辈子平平安安,如果知道得太多了,她的平静的生活就将被打破。 朱小青又说到了有关市舶司之事,赵小颖感兴趣的都是外商长什么样,说的什么话,卖的哪些东西,是如何卖东西的。 朱小青都一一给赵小颖解答,又拿出纸笔给赵小颖画图,告诉她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他此次南行又去了哪些地方,然后又指出外商在哪些地方活动,外商从哪些地方而来。 赵小颖感到很是诧异,原来这个世界还能这么大,沿着大海上的这些线路原来还能到这么多国家。 朱小青顺便又将西游故事的线路给赵小颖指了一遍,让她对这大宋以外的世界更加好奇了。 在这个时代的人看来,天底下就只有自己所处的这个国家这么大,顶多再加上北边的金、西夏和曾经的辽国等地,就不会去想到那再往北的地方还有其他国家,一直往北如果路走得通的话还能够再绕得回来。 也不会想到陆地在地球上所占的面积会这么小,陆地旁边的海洋还有那么大一片。 朱小青手下的地图给赵小颖开辟了一片新的天地,活到这么大以来,她还从来没有这样子去想象过她所处的这个世界和这个国家。 朱小青说他们所在的陆地是飘在一个球上的,球的上下两端是极寒之地,荒芜人烟,上面有极昼和极夜,这个球的中间地带是最炎热的地方,越往两端走越冷,而他们所生活的区域是最舒适的地方。 朱小青又说到了寒带、热带,冰川、沙漠上生活的那些动物,还模仿了企鹅走路的样子,逗得赵小颖捧腹大笑。 赵小颖感觉自己好像被朱小青装上了翅膀,由他带着在高空飞了一圈回来,给她脑子里装上了太多新的东西。 她越发感觉到朱小青是个很神奇的人,他好像长了一双不一样的眼睛,能看到很远的地方。 赵瑗的反应可就不一样,对于朱小青所说的这些将信将疑,问道:“你哪里看来的?” 朱小青这才发现自己装逼过于用力了,这下可怎么圆呢,要是说在哪本书上看来的,赵小颖肯定会说她也要看那书,所以他只好敷衍道:“你管我哪里看来的,小颖喜欢听不就得了。” 赵小颖又听朱小青讲到大食人的航船,看了看朱小青,又看了看赵瑗,道:“什么时候咱们也能坐到这样的船上,在海上飘他个许多天,然后也到大食去卖咱们的东西。” 朱小青和赵瑗听了都笑了,同时说这不是她一个姑娘家能做的事情。 赵小颖不服气,瘪着嘴不说话,能出海航行这个幻想就此种在了她的脑子里。 至于《章怀日记》,朱小青没有拿出来和他们俩说,他拿回来之后一直都藏得稳稳妥妥,因为这涉及到他的真实身份。 第七十二章 献言 赵小颖离开后,朱小青又和赵瑗详细说了在泉州的见闻,以及他对贸易事务和市舶司的一些看法。 赵瑗道:“贸易一事,我之前也有想过,大宋在南迁后,国库需要大量的收入来增强国力。只有收入起来了,在金人面前咱们才有底气。因为打仗拼的不光是厮杀,还有国力,没有强大的国力做支撑,将士们再怎么奋勇拼搏都没用。 “将咱们的货物卖去波斯、大食,这样在国内也能够让这些行当发展的火热,这样老百姓也有了更多的谋生之路。” 朱小青听赵瑗说得认真,也感到很是欣慰,平时他做那些斗鸡走狗的勾当的时候也会叫上赵瑗,但好在这小王爷能出淤泥而不染,并没有成为一个真正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到底还是操心着国事,想将来有所作为。 朱小青装作欣赏赵瑗的样子,手掌在案上拍出响亮的一声,赞道:“说得好,接着说!” 赵瑗又道:“要不是你回来和我说了这许多,我还不会像现在这样意识到贸易有这么重要,又该给你记功了。” 朱小青又讲到了几个设置了市舶司的地方在贸易事务上所存在的问题,并让赵瑗一一记下来,又让他想想解决的对策。 两人足足讨论了两天之后,朱小青便让赵瑗去找赵构说。 赵瑗道:“你辛辛苦苦跑这一趟,这些应该由你和官家去说呀,说不定看你如此能耐,能赏你个官做。” 朱小青什么话都没说,就只在赵瑗的肩上拍了拍便离开了。 因为朱小青已经看清了赵构和赵瑗的个性,赵构软弱,偏安于现状,并没有与金人相抗衡的野心,只想安稳地做他的大宋皇帝,对秦桧这样的奸臣也不敢真正反抗,只能一直纵容下去。 而赵瑗年少气盛,有政治野心,不甘心对金人屈服,对秦桧等人的奸恶行径也是深恶痛绝,个性要比赵构强硬得多。 如果朱小青现在只顾着在赵构面前邀功,他可能能得一时之利,但赵构重视他,给他做官又能怎样呢?要是引起秦桧的忌惮,秦桧要想除掉他连赵构都无力保他。 所以朱小青甘心躲在背后将赵瑗扶起来,赵瑗强大了才能罩住他,他的想法才有机会实现。 赵瑗看着朱小青什么话都没说就只在他肩上拍了拍,突然间他好像明白了朱小青的意思,他那平时里被埋藏了的野心这会儿也被唤醒,让他感觉更有干劲和底气。 赵瑗将他们讨论之事在脑子里做了一番梳理之后,边去文德殿找赵构。 这些日子赵构对赵瑗愈发欣赏,遇上赵瑗主动来找他,而且像是要向他建言献策的样子,他看着甚是高兴。 赵瑗道:“臣最近查了这两年市舶司还有泉州等地的卷宗,又听了朱小青回来说了在沿海多地的见闻,对于贸易一事有一些粗略的看法。” 赵瑗想到朱小青并不想邀功,所以并没有直接这些是朱小青的点子,而是说是自己查卷宗得出的感悟。 赵瑗先是说了贸易对于百姓生计的促进作用,又说了贸易收入对于增加国库收入提升国力的作用,再说到如今所具备的条件。 这些其实很明显不是赵瑗一人能够想到,朝中很多人都能够意识到这些的重要性。赵瑗的分析让赵构欣赏的是他说的非常有条理,每一点都分析得很清楚,很到位。 赵瑗又接着说道:“如今泉州等地的贸易事务做得并不算完善,那些番商对咱们不信任,所以咱们应该严明管制,让他们放心和咱们做买卖,这样咱们的东西运到大食、波斯,他们也能够放心买。 “泉州等地的大食人近年越来越多,可以划定区域让他们集中居住,为他们提供保护,让他们管理自己内部的事务,这样咱们省了麻烦,他们自己人和自己人在一起也更自在,更能够安定地长久留下来。其中杰出能干的,也让他们做官。 “再者,要整顿市舶司,严禁贪污,必须按照既定的条令办事,不能欺压外商。民间交易也是一样,严禁坑蒙拐骗,外商遇上了不公平的交易也能向市舶司揭发,违禁者严惩。样样都有秩序了以后,外国的好东西才能进入到咱们大宋,咱们的东西也更好出去。” 赵构听得连连点头,末了叹道:“瑗儿能有这般见识真是甚慰朕心啊,你虽来文德殿不多,朕还道是平日对你过于严苛,让你与朕疏远了呢,原来竟是自己在默默用功,你这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连朕都感到很是意外,你年纪轻轻竟然目光如此长远。你今日说的这些朕会酌情安排的。” 赵瑗起身谢了恩,又道:“如若官家能够采纳,臣请求官家不要说出这是臣的想法。” “那是为何,这都是好点子啊,朕想让大伙儿看看朕的眼光没错,难道这都不行吗?”赵构调小道。 赵瑗有些为难,只道:“臣身居宫中,却随意谈论沿海之要务,怕大臣们不服。” 赵构也猜到赵瑗大概是想藏其锋芒,所以也不好再勉强,便道:“朕不多说就是。” 尽管赵瑗和朱小青都有意想藏锋芒,但是文德殿有秦桧的沿线李柱子,他虽然没听到赵构和赵瑗的对话,但是他看得出来赵构那欣赏的态度,和这几日对赵瑗的重视。 再加上不久后,赵构就和秦桧说了发展贸易一事,秦桧立马就听得出来这些主意很可能是来自赵瑗,而且更有可能是朱小青的想法,因为恰好朱小青就是前阵子从南边沿海回来。 秦桧对这两个年轻人不得不开始忌惮了,都说出生的牛犊不怕虎,最有勇气和他对着干的就是这些毛头小子,可不能让他们有翅膀硬了的那一天。 他得想想办法试探试探赵瑗,看他到底有多大的能耐,将来对自己是不是能够像赵构这般服帖,还是打心底里就对他有抵触,只等登上大位之后便设法将他铲除。 第七十三章 试探 朝中有人向赵构献上几幅在民间找回的北宋时期几位大家的画作,这几幅画在前些年战乱中流落民间,几经周转后现在又回到了宫廷。 赵构让人将画先裱起来,又专门找了个日子让秦桧等大臣到文德来一起欣赏画作,其实也就是借着画的失而复得来暗示大宋的江山也将失而复得,众人聚在一起找找安慰。 参知政事沈该道:“官家洪福,这批画在民间流落了这么多年,如今能够找回来真是意想不到啊。” “那有何意想不到,大宋朝受上天庇佑,区区几幅画而已,就是更难得的东西也都会失而复得。”秦桧说道。 收复丢失的国土本来在朝中是忌讳的话题,大家都不敢明说,但经秦桧一说出来好像就不犯忌讳了,因为他位高权重,就是赵构在一边也不会表现出不愉快。 秦桧又建议道:“官家有意庆祝几幅名画失而复得,何不请恩平郡王和普安郡王也一同出来欣赏。” 秦桧想借着今日这个不算正式的场合试探试探赵瑗,看赵瑗是不是有胆量和他作对。 赵构一时高兴,也巴不得有更多的人过来欣赏,而且他的这两位养子学问才华也不差,也许还能让他在几位大臣面前长脸。 没过多久,赵瑗和赵琢一起出现在了文德殿,这两人一胖一瘦对比鲜明。 赵琢长了张圆脸,宫里宫外都传说他有帝王福相,而且他经常脸上带着笑,一看就是好亲近之人,很受韦太后的喜欢,和大臣也更容易拉近距离。 赵瑗就不一样,长得清瘦俊朗,脸上神情经常都是冷冰冰的,除了和自己很投缘的人以外,对于其他人都很少有笑脸。 赵琢进来后,和左右的大臣评画评得有说有笑,那些大臣为了活跃气氛也很愿意和赵琢说话。 赵瑗则是一声不吭在一边看着,大臣们生怕自己热脸贴了冷屁股,也不敢轻易和赵瑗说话。 赵瑗听了朱小青的建议,平时不会在秦桧面前露锋芒,但是他打心底里就厌恶秦桧这个人,所以他碰上秦桧也是一张冷脸。赵琢则不然,他对谁都满面带笑,恭敬有礼,他也不像赵瑗那般嫉恶如仇,对秦桧更多的是忌惮。 秦桧指着眼前一幅画道:“这幅《溪山行旅图》笔势雄健,水墨明洁,很有郭熙的特点,恩平郡王、普安郡王你们说是不是?” 旁边有两名大臣一听,顿时都有些尴尬了,这《溪山行旅图》是范宽的画作,怎么秦桧说成是郭熙的,而且还要两位郡王发表见解。 赵琢一愣,往那画作上看了一眼,都没多想便笑着说道:“太师好眼力,这的确是郭熙的巅峰之作了。” 秦桧对于赵琢的回答不甚关心,又转过头去看着赵瑗,等赵瑗回答。 赵瑗抬头看了看秦桧,面不改色道:“太师记错了,这是范宽的《溪山行旅图》。” 这时,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尴尬了,秦桧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问赵瑗,而赵瑗却敢面不改色地指出秦桧的错误。旁边几人都有些尴尬神色,生怕看了秦桧的笑话要得罪秦桧,讪讪地躲到了一边。 秦桧像是猜到了赵瑗不会像赵琢那样想都不想就奉承他,抬头哈哈笑了两声:“果然是老夫记错了。” 旁边一大臣出来打了个圆场:“这郭熙和范宽本来画风就像,很容易搞混。” 其实,秦桧只是找了个由头故意试探试探赵瑗和赵琢,果然这个赵瑗平时虽不刻意得罪他,但是他主意正的很,不会因为害怕谁而改变自己的想法。 而赵琢就没什么主见,因为是秦桧说的话,他想都没多想就去奉承秦桧,这说明平时赵琢对秦桧就是忌惮的,这种软弱的性子像极了赵构。 秦桧需要的就是赵琢这样的皇帝,赵瑗心里这么明明白白的,知道他秦桧是怎样的人,难道会不想除去他? 但所幸现在赵瑗连个皇子的身份都没有,所以秦桧并没将赵瑗看成是威胁。 秦桧经过这一番试探之后,又暗中让人盯住赵琢,看他平时都在做些什么事,有何志向。 那派去盯住赵琢的人回来说,赵琢平时爱美食,好女色,对于课业不甚下苦功,但也不贪玩,天天按部就班地跟着先生上学,但对骑射有些懒散和回避。 秦桧也经常刻意找机会和赵琢碰碰面,看得出来赵琢是不嫌恶他的,至少忌惮大于嫌恶,这就够了,秦桧开始下决心要将赵琢扶上储君之位。从此一有机会就在赵构面前提到赵琢,说赵琢心地仁厚,待人和善,很得人心。 秦桧这么说的意图赵构也是能够听得出来的,只是赵琢和赵瑗孰优孰劣赵构心里也是有数的,所以每次赵构都是闪烁其词地和秦桧糊弄过去,不接秦桧的话。 朱小青离开临安太久,太想念在临安到处鬼混的日子了,便向告了两日假,带着狄秀儿几个狗腿子尽情在外头瞎晃。 他刚打算进赌坊去过两把瘾,见大牛从他身后急急忙忙追了过来。 “小衙内,好事啊,有人来给你说亲了。”大牛气喘吁吁,一脸兴奋。 旺财睁大了眼睛,吞了口口水,总觉得自己这是听错了,重复问了一句:“真有人来给小衙内说亲了?你没听错?” 朱小青有些想打人了,看他们这反应,很明显有人来说亲这就是十几年来头一遭啊! 狄秀儿知道朱小青要冒火了,在中间调解道:“咱们小衙内这才刚开始发达,稀罕什么,往后来说亲的多得是。不过,以后的事还是说不准,不如咱们先回去听听吧。” 朱小青挺了挺腰杆,心道:“这些个人可真够势利眼,老子就是做了个陪读,去了趟南边,长了些见识,仅此而已,这么快就来巴结来了?我且回去看看,趁着这个机会扬眉吐气一回。” 朱小青从热闹的赌坊门口离开,带着一帮狗腿子大摇大摆地往家里赶去。 第七十四章 说亲 朱小青回到家,看到厅里和朱胜非说着话的正是朱胜非的老友郭镶,这老头经常来和朱胜非一起遛鸟作画,早年也是做过几年官的,如今也是告老辞了官,赋闲在家。 郭镶向来不爱招惹朱小青,因为朱小青小时候经常捉弄他,捉虫子扔他脖子里,在他背后贴乌龟,各种坏事都做过,他又不好和小孩子计较,只能对这种调皮小子敬而远之。 郭镶一见朱小青,脸上堆满了笑:“听说贤侄去了一趟南边,为朝廷办禁书之事,立下了不少功劳,如今又是普安郡王身边的陪读,真是越来越出息了啊。” 其实郭镶看到朱小青这会儿从外边回来,心里想着,这败家子不进宫做他的陪读,竟然到处瞎逛。 朱胜非听到郭镶夸朱小青,谦虚道:“他呀,还是和从前一样的淘气,不过年纪大些了,到底比从前还是要好点。不能和别人家的比,和他自己比还是算得上有长进。” 郭镶道:“刚刚说到这张家姑娘,她父亲张之象从前官做到了尚书右仆射,就是没几年就身体抱恙这才辞了官,家里也是书香世家,这都是没得说的。就是这姑娘年纪有些大了,今年十九了。” 郭镶说完试探着看看朱胜非,朱胜非眉头一皱,也没说什么。 朱小青在一边听着,猜想这说亲都是先说好的,后面才说不好的,这最不好的肯定还在后头,既然说到姑娘年纪有些大了,后面应该就是年纪这么大还没嫁的原因了。 “姑娘相貌性情也都是没得说的,就是早两年订过亲的,结果对方家的公子被带到军队里头,一下回不来,一年两年的一过去,就把姑娘给耽误了,后来对方家的公子在军队里染了伤寒,没能回得来。”郭镶缓缓说道。 朱胜非听到这里,脸色没之前那么兴奋了,但笑容还是有的,他想到这儿子总算有人愿意给他说亲了,对方虽是订过亲的,但好歹也算是门当户对的。他这心里最不像一开始那么乐意,但还是能够接受的。 朱小青本以为能回家张扬显摆一番,原来郭镶这老头要给他说个没了未婚夫的。他这心里憋屈得紧,只想为自己争回面子,鄙夷地说道:“姑娘长得好看吗?长得好看还行。” “咦,你这说的什么话,没你插嘴的份。”朱胜非看朱小青如此无礼,狠狠地瞪了朱小青一眼,又向郭镶赔礼地笑了笑,“我就说他还是太孩子气,看看这都怎么说话的。” 朱胜非犹豫了一会儿,从神情上看是默许了,他抬起头来笑着看了看郭镶,试探道:“就是不知道张家是怎么看这门亲事的。” “这个……实不相瞒,这事正是张之象的堂叔最先和我提的。”郭镶道。 朱小青这下心里总算舒服了些,原来是女方家里人先看中了他,总算这临安还有有眼光的人。 朱胜非点了点头,表示他基本上还是认可的,但是也没将话说满。 朱小青对于成不成亲也不是那么上心,反正在家想揩油可以找狄花儿,出去了能喝花酒,在宫里还有个高贵漂亮的赵小颖陪着他。 此时,他就只关心这张家姑娘到底长什么样。 他让狄秀儿多番打听,才知道这姑娘叫张铁梅,他一听到这老土的名字顿时兴趣就少了几分,他脑子里出现的就是那种抗战时期雄赳赳气昂昂的女汉子。但他还是想见上一见,然后告诉郭镶那老头,姑娘长得太丑了,以后这种长相的就不要给我朱小青说了。 这一日,狄秀儿打听到这个张铁梅要外出省亲。朱小青和狄秀儿堵在张家不远处的一路口上。 他们看着一顶轿子出了张家的门,旁边还跟了个丫鬟,看上去这里头的应该就是张家小姐了。 待到这轿子走近,狄秀儿牵着马走那轿子跟前过,他牵着绳子走在马后边,假装去抓那马,一个箭步和其中一个轿夫迎面撞上。轿子晃了几晃,里头传出一身细弱的惊叫。 朱小青赶紧走到那轿夫旁边,面对着轿子,一手扶住轿子,另一手装作没扶稳将帘子撞开了。 他看到了一张受到惊吓的脸,这姑娘长得和张铁梅这个名字太不搭了。她长了一张鹅蛋脸,眼角上挑,眼神中带着柔媚,受到惊吓时眉头微蹙,都难掩脸上的妩媚之色。 一眼看去,不似赵小颖那般纯净得让人不敢靠近,而是那股艳丽和孤傲的感觉让人难以靠近。 朱小青冲到狄秀儿面前作势要打他,吼道:“你怎么走路的,惊吓到了轿子里的姑娘你担当得起吗?快过来赔礼道歉。” “没大碍,不用了,走吧。”轿子传出冷清清的声音。 狄秀儿急急忙忙牵着马过来说了许多道歉的话,但听上去总还是有些刻意。 正在这时,赵琢骑马从旁边路过,他下了马赶紧朝这边而来,看到狄秀儿正在那儿赔礼道歉,以为狄秀儿冒犯到轿子里的人了。 赵琢喊道:“张姑娘,这是怎么了?” 他话一说完,才发现朱小青也在旁边,他和朱小青在宫中见过几次,但是两人很少有机会多讲话,但他听朱小青的名声,知道这是个无赖家伙,所以立马以为是朱小青和狄秀儿冒犯到张铁梅了。 赵琢一愣,平时见人就有笑脸的他这会儿脸上也僵住了,就只朝朱小青用眼神打了个招呼,而且那眼神还不怎么友好,似是在说“怎么是你?” 原来,张铁梅的外祖父是个赵氏皇亲,她与赵琢两人在她外祖父家曾经见过面。 赵琢爱慕张铁梅的美貌,对她一见倾心,如今看到朱小青和狄秀儿挡在轿子前,平时脾性再好的他,这会儿也没了好脸色。 朱小青看到赵琢这看他的眼神明显不对,心里也很是窝火:“老子的未婚妻,要你在这里多管闲事?你再瞪我一次试试!” 当然,他只敢心里骂一骂,他也学着赵琢的样子瞪了赵琢一眼,带着狄秀儿离开了。 第七十五章 登徒子 此时,张铁梅知道家里有意给她说门亲事,那人是前丞相朱胜非的儿子,叫朱小青。但她并认不得朱小青,不知道这个莽莽撞撞掀了帘子,看了她容貌的年轻就是朱小青。 赵琢走到那轿子前面,轿夫和丫鬟都认得赵琢,便将轿子放了下来。 赵琢关切地问道:“张姑娘,没事吧?” “没事,谢过恩平郡王。”张铁梅在掀开帘子的同时,侧着身子从轿子里出来,对赵琢微微颔首。 那弱柳扶风的样子让赵琢看得一时痴倒。 两人并未多说话,张铁梅又退回了轿子里。 轿子离开很远后,赵琢还在原地痴痴地看着。 张铁梅、朱小青和赵琢三人都不知道的是,他们几个同时成了秦桧的棋子,秦桧要利用他们几个使一出离间计。 张铁梅的舅舅赵元熙是秦桧的亲信,这办法便是他想出来的。赵元熙知道赵琢看上了张铁梅,而且张铁梅也不讨厌赵琢,如果再将张铁梅说给朱小青,赵琢和朱小青之间便会心生芥蒂。而朱小青是赵瑗身边的伴读,两人情同手足,这便可以利用朱小青和赵琢之间的瓜葛来离间赵瑗和赵琢之间的关系。 朱小青见了张铁梅这一面后,他走开了好远还觉得张铁梅的样子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 他走着走着猛地停了下来,往后一个转身,直直地看向前方。 “怎么了?小衙内,您这是忘带什么了?”狄秀儿看朱小青这架势像是要往回走,以为他是掉什么东西了。 “再看看去,真他娘的好看。”朱小青本是失神地站着,突然间眼睛一瞪,跃上马背,朝刚刚来的方向赶了回去。 狄秀儿一路跑在屁股后边追着,生怕把朱小青给跟丢了,这要是朱小青前面遇上什么事了,又要怪他没跟着,指不定又有一顿打。 朱小青骑着马很快又追上了张铁梅的轿子,那轿子边上的丫鬟看到朱小青惊叫了一声。 她认出来这就是刚刚上来扶轿子的人,但这会儿她觉得朱小青的神情和之前有很大不同,之前朱小青尚且还是懂礼的样子,而现在这直露的眼神,简直就是个登徒子。 朱小青将马横着拦住了轿子,他此刻一心想着刚刚看到的张铁梅的样子,不想再多和她绕弯子。 那轿夫虽不认识朱小青,但是看得出来朱小青像是个官宦人家的子弟,也不敢得罪,就只是停住了轿子等着轿子里的人发话。 丫鬟在轿子边上小声说:“是刚刚那个公子,靠近咱们轿子那个,他又来了,像是要见姑娘您。” “咱们不理他就是了,接着走。”张铁梅的声音坚定又柔软。 轿夫换了个方向想要避开朱小青。 朱小青下了马,走到那轿子旁边,贴着轿子对里头说道:“是我,你家里没和你说起我么?我是朱小青啊,咱们往后可是得天天见面的,这会儿干嘛不先见见啊。” 朱小青本来是先看看这张家姑娘长什么样子,看合不合他心意,如果不合他心意,那就看一眼赶紧走。如今,他见了张铁梅之后还想再见,又懒得和她绕弯子,所以干脆直接告诉她自己就是朱小青。 轿子对面的丫鬟听了朱小青这番话都觉得污了耳朵,一脸嫌恶地看着朱小青,道:“公子也该收敛些,你这样子吓到咱们姑娘了。” 轿子里的张铁梅对朱小青的名声也有些了解,知道他是这临安城里的纨绔子弟,不守礼法,行为放纵,但她长在深闺,没有接触过外头真正的纨绔子弟,不相信朱小青真的如旁人说的那般不堪。 现在听到轿子旁边隔得这么近的陌生男子的声音,让她心里咯噔一跳,还没有哪个陌生男子靠这么近和她说过话。 “反正咱们都是要见面的,要么你下来,咱们说说话。”朱小青习惯这个和女孩子说话的调调,他知道太直白了容易冒犯到轿子里的人,但是他一开口,这已经是最委婉的语气了。 这时,那轿子旁边的丫鬟恼了,走到朱小青这边来撵他。她挡在朱小青和轿子中间,脸上神情有些紧张,又咬牙坚持着,摆出很凶的样子说道:“你再不走,我可就喊人了。” 朱小青摆出一脸委屈,调侃道:“我又没耍流氓,你喊什么?说我冒犯你们家姑娘了吗?” 那丫鬟又觉得很是无奈,这种场合下还是息事宁人的好,要是喊了,这边上看热闹的人还会以为朱小青对他们家姑娘做了什么。那丫鬟气得不好再说什么,红着脸瞪了朱小青一眼。 正好在这个时候,赵琢骑着马过来了。他面容严肃地往这边看过来。 朱小青平时看赵琢一脸和气,现在看他这脸上没了笑,瞬间觉得他除了一脸和气还有一脸的肥肉。 “小王爷怎么又来了。”朱小青还是像往常一样和赵琢打着招呼,但是这语气里开始带了些嘲讽。 赵琢看也不看朱小青,看到那丫鬟红着脸,下马问道:“这是怎么了?别怕,发生什么了都告诉我。” 赵琢一脸正气,像是要英雄救美来抓流氓了。 赵琢平时很少得罪人,今天看到朱小青一而再地纠缠张铁梅,实在是忍无可忍。但是他性子软弱,即使是摆出一副要抓流氓的架势,但还是不敢马上和朱小青产生正面冲突,而是先问一问那丫鬟。 “这位公子老是跟着我们。”那丫鬟的语气委屈又无奈,说完回到了她先前站的位置。 赵琢走到朱小青面前,挺起那肉肉的胸膛,像摆出更强的架势,可一开口,气势还是弱了些:“朱公子,请不要太过分,你这样不知礼节,圣贤书简直都是白读了。” 朱小青心里有些想笑,他知道赵琢是个没脾气的人,这会儿即使是心里气不过骂起人来都是软绵绵的。朱小青也不想得罪赵琢,毕竟不想赵瑗夹在中间为难,所以只淡淡地说道:“小王爷,我本来就不读圣贤书啊。” 第七十六章 污蔑 就在那张铁梅坐在轿子里,听着外面几人的对话,她虽没看到他们,但从这声音,语气,气势,能够想象着朱小青和赵琢说话时是何种情形。 此刻的她既不喜欢赵琢的软弱,也不喜欢朱小青的无赖,但要是软弱和无赖比起来,她可能还是更喜欢无赖多一点。 会喜欢赵琢的软弱的除了秦桧这种意图要控制他的人以外,还有慈宁宫的韦太后。 韦太后不太问政事,觉得赵琢就是个很适合的储君人选。赵琢做事不出格,上学不淘气,能团结群臣,又能孝敬赵构和她,总给言之,就是能让周围的一切都处于一团和气之中。 在靖康大难中,韦太后成了被金人俘虏,与赵构失散了十几年后,才被人从金国接回来。她回到临安后,很渴望安定,怕战乱,所以会倾向与赵琢这种性格的储君。 而在她印象中,赵瑗性子就要比赵琢要强。每次韦太后看到赵瑗那倔强的眼神,她心里总是有些不安,觉得这孩子心里不安分,要是将来大宋的江山交到他手上,很可能就没有安稳日子了。 赵琢也知道韦太后喜欢他,经常来到韦太后这边献殷勤,时而派人从宫外搜集些稀罕的玩意,时而给韦太后说个有意思的典故,让韦太后见着他时总是乐呵呵的。 这一日,赵琢来到慈宁宫中没看到赵小颖,便问道:“颖儿妹妹今日怎么不在。” 韦太后笑道:“她呀,我也管她不住,野得很,老是惦记着去她那瑗哥哥那儿。” 赵小颖和韦太后交代去向的时候总是说:“我去瑗哥哥那儿了。”实际上就是找朱小青去了。 赵琢想到虽然赵小颖和赵瑗打小就要好,但是以赵瑗的性子,并不是个爱和女子厮混的人,而他身边那个朱小青倒是个登徒子,肯定是他勾着赵小颖老是过去。 自从上次见到朱小青骚扰张铁梅,后来又听到一些旁人关于朱小青的言论,他对朱小青是越来越厌恶,而现在身份高贵的赵小颖都鬼使神差地惦记着去找他,这更让他着恼了。 赵琢道:“我可听说普安郡王身边的那个伴读朱小青是个好色之徒,太后还是多劝劝颖儿妹妹吧。” “好色之徒?这我倒是不知情,这个朱小青也来过慈宁宫,有些油嘴滑舌,肚子里主意也多,不过,不管他是不是真如你所说,你劝得也对,颖儿也大了,是该少去接触这些外头的男子。”韦太后点头赞同道。 赵小颖回到慈宁宫后,韦太后便委婉地和她说要她少去赵瑗那儿。 赵小颖一想,韦太后平时也不是不开明之人,怎么突然间变得这么疑神疑鬼了。她便一直撒娇追问,韦太后这才说出,是赵琢说朱小青是个好色之徒,还是他亲眼见他当街调戏女子。 赵小颖不好违拗为太后的意思,但心里又总记挂着朱小青,觉得几日不见他心里难受得有如虫蚁在心上啃一般。她这一恼,心里恨急了赵琢,觉得这些日子的不痛快都是赵琢造成的。心里骂道:“这个死胖子,我和小青平日里也没得罪他,他为什么要背后在太后那里说小青的坏话。” 她暗暗想着,要是有机会碰上赵琢他,她非得骂他一顿不可。 这一日,赵琢找人抬了一盆长得极有特色的红梅进了慈宁宫,恰好碰上了赵小颖正闲着无事在花园里随意打整。 赵琢和赵小颖打了招呼后,便指挥着那两个抬着花盆的太监摆放这盆红梅。他找到了一个角落,背后有古旧的雕栏映衬,前面又正对着韦太后出慈宁宫的位置,这样韦太后一眼就能看到他送的这盆红梅。 他将那红梅摆放好后,感到很是满意,笑着欣赏了老半天,又向赵小颖道:“颖儿妹妹,你过来看看,摆这儿好看不好看。” “好看是好看,但你不摆那儿我们这园子还更好看。”赵小颖只顾着修剪眼下的一盆茶花,冷冷地说道。 赵琢一脸尴尬,平时赵小颖对他没多热情,但是也不至于像这样话中带刺。 赵小颖又往赵琢那盆茶花看了一眼,道:“并不是所有的东西都是多了的好,比如多嘴。” 赵琢觉得心里大没意思起来,问道:“颖儿妹妹是不是要说什么,不必拐弯抹角,直说便可。” 赵小颖本来就是个直性子,赵琢让她有话直说,她就等着他这句话了,她扔下剪刀,走到赵琢面前,气势汹汹地看着他,说道:“我且问你,是不是你在太后面前说朱小青是个好色之徒?” “我没有污蔑他,他本来就是个好色之徒,我劝太后让颖儿妹妹少和他接触,也是为了颖儿妹妹,想不到会让颖儿妹妹如此生气。”赵琢脸色有些委屈,不敢和赵小颖争吵。 “没错,我就是生气,我和他打小就认识,他是不是个好色之徒,我能不知道?如果他是个好色之徒,我还和他走动,我有这么不知道分寸吗?”赵小颖和朱小青待在一起久了,也学了他那嘴皮子功夫,说得赵琢无言以对。 赵琢被赵小颖这么一通问,支支吾吾好一阵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最后红着脸说道:“我没有这个意思,颖儿妹妹误会了,我就是好心提醒颖儿妹妹而已。” 韦太后在里头听到赵小颖语气不对,将赵小颖叫了进去,赵小颖这才作罢。 赵琢本来是抬了盆花过来讨韦太后欢心,最后被赵小颖当着宫女太监骂了一顿,而且是骂得无言以对,他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不过就是说朱小青是个好色之徒,也不算污蔑了他,谁知道朱小青背后还有个赵小颖这般护着他。 赵琢心里的委屈、屈辱全都化成了气愤一股脑栽在了朱小青头上,经历了这么一次,他后来看到朱小青再没了笑脸,而且因为不想见到朱小青,也不愿去赵瑗那儿,最后连带着与赵瑗之间都疏远了很多。 第七十七章 滑板车 绍兴十五年春,赵瑗的生父赵子偁卒于秀州。赵瑗出临安奔丧,所以朱小青暂时不用进宫为伴读,得了个长假。 不用进宫了,他的潇洒日子又来了,他在家闲了几日,不捣鼓点什么事情出来感到心里发慌。 这一日,他在伙房看狄花儿和面。狄花儿卷起袖子,露出白净纤细的手腕,在那面团上揉、捶打,他就盯着狄花儿的手腕看,一边和狄花儿说着话。 “花儿,你看咱俩像不像是一对老公公老婆婆。” 朱小青这一问,狄花儿羞得低着头看向面盆,小声嗔道:“花儿老了干不动活,就要被赶出去了,小衙内也看不到我。” “不会,我要一直留着你在我家。” “那到时候我老了,小衙内也懒得看我。” “不会,花儿小时候是小美人,大了是大美人,老了那就是……妖精美人,我怎么会不爱看?”朱小青说着,眼睛盯在狄花儿脸上。 狄花儿被逗得撇过头去一笑,道:“难怪大伙儿都说小衙内油嘴滑舌的。” 狄花儿感到有些难为情,眼睛看向窗外转而言其他道:“小衙内,你看小满在打麻雀呢,你猜他打没打着。” 去年朱小青把遣出去的狗腿子门一个个全都找了回来,这拨人里头便有小满,小满生得老实,平时话有少,在这帮狗腿子里最不起眼。 朱小青抬头一看,小满手里抓了个弹弓,正对着一群麻雀瞄准。 他好奇地走了出去。旁边的旺财和大牛也跟着到了朱小青旁边,一起看小满打麻雀。 结果人一凑得多了,那鸟群立马就散了。 旺财一把抢过小满手里的弹弓,他发现那弹弓做得格外别致,不是像平时那样随意取个木叉子就行了,这弹弓格外匀称,而且把手上还雕了花,木头已经磨得发亮了,像是用了好些年头。 旺财看到这雕花的弹弓笑话起小满来:“哟,小满,你以为自己是少爷呢,使的还是雕花的弹弓,还挺讲究。” 小满一把将弹弓抢过来,往裤腰里一塞,闷声走开了。 大牛道:“小满的爹是个木匠,想做个雕花的弹弓那还不是件简单的事。” 朱小青一听小满的爹是木匠,突然间也想用木头捣鼓点什么东西出来消遣消遣。 “做个车吧,能到街上滚,够拉风。”朱小青心想,要好玩的,又要做起来不费事的。 他思来想去,觉得做个滑板车是最容易的,他这滑板车做出来往街上一溜,肯定是临安城里最独特的车了。 他回忆了一下滑板车的构造,又学着那《章怀日记》里的画出了构造图,料想画得这般明白木匠应该能够看懂了。 朱小青带着构造图,让小满带着他们几人一同回家去找他那木匠的爹。 老木匠仔细看了朱小青画的构造图,他还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东西,但是这东西并不难做。 他知道朱小青这纨绔子的行事作风,这东西做出来肯定也不顶什么用,就是拿来淘气玩闹的,但朱小青是他儿子的东家,他不得不花心思好好给他研究。 做这滑板车最考验技术的在于车轮,因为这轮子不能做大了,最多只能做菜碟那么大,这样以来轮子的“牙”部分就会很难做。 古代制作车轮有三个重要的部件:毂、辐和牙。 毂是车轮转动的核心,不但两个车轮之间的轴要插在毂里面,辐条也要汇集在这里。 辐条笔直的插进毂和牙的凿孔,连接毂和牙。 牙相当于现在的轮胎部分。古人做轮子没法儿直接在原木上掏出一个圆形,他们使用曲木合拼的方法,因此“相互合抱”就是指衔接得很圆滑紧实,这样车上的人不会觉得颠簸。牙围四面一共一尺一寸,上面是插辐的一面,下面是着地的一面。 朱小青焦急地等了两天,他的滑板车终于做出来了,那滑板车出现在他眼前时,他异常兴奋,像小时候第一次看到滑板车那般兴奋。 这滑板车和现代的滑板车相比还是有很大不同,轮子大了许多,自然站人的地板也要高出不少,这样以来玩起来也没有那么稳当。 前方把手的高度不能调,算是给朱小青量身定做的,他扶着高度刚刚好。只是转动起来并不是十分灵活。 朱小青扶着把手,一只脚踏上踏板,车子开始向前滚了。 这车轮是木头做的,不能减震,而且还发出着嘎吱嘎吱的响声。朱小青踩在上面才滑动几丈远就颠得胸口疼。 他背后的旺财,狄秀儿,大牛,小满,一个个看得目瞪口呆,他们从来想不到车能够这么小巧和方便。 在那个时代,做一辆车都是大工程,战车,牛车,马车,哪一样都是复杂而笨重的。因为在古代人们还没有在人的娱乐设施上舍得去如此大费周章。 但朱小青这个败家子不同,为了好玩他可以无止境地败家。 大牛看到朱小青脚往那车上一踩,小车子立马往前冲了出去,能滑行好远,他感觉自己一颗心都跟着飚了出去。 “小衙内,让小的也试试吧。”大牛艳羡地说道。 朱小青将滑板车交到大牛手上,大牛手上打着颤,扶着车把手左右晃了两晃,惊喜道:“摇摇摆摆的,比小的的脑袋还灵活。” 大牛生的牛高马大的,踩上那滑板车猫着腰的样子显得格外粗笨。他低头看着前面的轮子转,又看着自己脚在地上瞪,像极了一只用后腿刨土的大猩猩。 “咦,有意思,滑得还挺快。”大牛后腿蹬了两脚后开始来劲了,便加快了步子狠狠再蹬上几脚,滑板车的速度一下快起来了。 “看前面,要冲下去了。”狄秀儿几个看到大牛埋头蹬,那滑板车立马就要冲下前面的水沟了,焦急地追上去大喊。 他们喊声还没落,只见大牛在那陡坡边上已经跳下了滑板车,可那滑板车仍旧有往下栽的趋势,他一时没站住脚,哧溜一下连人带车滑进了泥沟里。 第七十八章 摩擦摩擦 朱小青从小满家里嘎吱嘎吱地蹬着那滑板车,身后追着几个狗腿子,几个人一路招摇过市,引来无数路人观看。 “这不是朱家的败家子嘛,这又是得了什么新鲜玩意?” “这车也是小巧得很,抓在手里就能往前滑。” 朱小青蹬了一阵这滑板车,虽然吸引了无数羡慕的眼光,可他心里是苦逼的,这东西太颠人了,他全身都要被颠得散架了,而且这一路蹬啊蹬的,也不知道蹬到什么时候才能够到家。 “旺财,去找根绳子来,拴在前面,你们几个来拉着我走。”朱小青突发奇想。 绳子找来之后,朱小青这个轻松多了,他只用站在车上扶着把手就行,还可以直起腰杆来看看两边的观众,路好走的时候还能腾出一只手来,朝两边的观众挥挥手。 “同志们好!” “同志们辛苦了!” 朱小青挺胸直背站在那滑板车上挥手朝两边喊着,引来周围哄笑声不断。 旺财几个狗腿子对这车感到特别新鲜,几个人争着抢着要到前面给朱小青拉车。 临安城里朱小青的滑板车成了一道稀罕的风景,那些十几岁的小孩成群结队像打游击一样地来追朱小青的滑板车。 那些住在路边的人家一听到轮子的嘎吱嘎吱声,就知道这是朱胜非家的败家儿子在前面经过了。 朱小青蹬着这滑板车,看到前面有漂亮的小姑娘小媳妇,会猛地冲到她们旁边,嬉笑道:“姐姐,坐车吗?我送你。” 那些小姑娘小媳妇先是吓得发出一声惊叫,随后便退到一边掩面笑了,打量着朱小青的这车觉得很是稀罕。 朱小青又在扶手下面的杆子上装了个挂钩,让狄花儿出去买菜时就将他的滑板车给推上,狄花儿害羞,生怕别人盯着她看,哪里敢这么招摇过市。 一时临安城里很多人都知道朱小青有个这样的滑板车,连很少出门的张铁梅都有所耳闻。 这一日她坐在轿子里打算去看她外祖母,突然听到那嘎吱嘎吱的轮子响声越来越清晰了。 “是朱家公子,他脚下还踩了两个轮子,滚得飞快。”轿子外的丫鬟朝张铁梅小声说道。 张铁梅没见过朱小青的滑板车,听丫鬟说脚下踩了两个轮子,她脑子里出现的就是踩着风火轮的哪吒。 她听到那嘎吱嘎吱的声音已经很近了,便掀起帘子小心地朝朱小青那边看去。 朱小青也发现了这是张铁梅的轿子,几步就滑到了她的轿子跟前。 张铁梅掀起帘子的那一瞬间,两人的目光刚好对上了。 张铁梅长了一双勾魂的眼,突然和朱小青这么对着看,让她羞得脸色微微泛红,一张脸如桃花瓣般娇羞又妩媚,让朱小青看得痴了。 张铁梅吓得赶紧把帘子打了下去,又想着朱小青都到跟前来了,倒不如大大方方地露个面和他说句话,她也想看看朱小青到底是踩了个什么样的轮子。 她又掀了帘子,弯着身子下了轿,窈窕的身形在几步之下就已经显露无遗。 “朱公子。”张铁梅向朱小青点点头,她这么一说话,反而没之前那么害怕和拘束了。 她盯着那滑板车看了又看,嘴角上扬,粉红的嘴唇拉出了一个更好看的弧度。 “哈,张姑娘,你终于肯露面了。”张小青看到张铁梅下来和他说话,感到有些意外。 张铁梅低着头羞涩地一笑,歪头问道:“大家都说你有个脚蹬一下就能走的车,今日一见,果然是稀罕得紧,这是哪个能工巧匠给你琢磨出来的?” 张铁梅的声音温柔又婉转,让朱小青耳朵里好久都还留着余音。 “让姑娘见笑了,这东西简单,我自己想出来的。”朱小青挺胸说道。 张铁梅掩面一笑:“我看着就不简单,还是公子脑子里点子多。” 朱小青松开一边的把手,身子往后退了退,道:“来,你来试试。” 张铁梅又是一笑,小心地看了看周围来来往往的人群,摇了摇头。 “哦,你是不敢抛头露面,那改日我找个只有咱们两个人的地方让你试试?”朱小青目光锁在张铁梅那红润光洁的脸上,说话都有些痴痴的,那些平时说惯了的哄小姑娘的话脱口就说了上来。 张铁梅羞得不敢看朱小青,低声道:“公子请自便,我还得赶路呢。” 张铁梅上了轿,脑子里还是刚刚朱小青踩在滑板车上的样子,和刚刚说的那些话,她心口扑扑得跳得厉害,想到这调皮捣蛋冒冒失失的朱小青还能做出这么新鲜的玩意儿出来,她又不自觉地笑了出来。 一日,秦桧坐在轿子里,听到外面一阵哄笑声,便掀了帘子往那边看去。 轿子旁边的仆人道:“太师,您还不知道吧,这是朱小青,他做了个脚一蹬就能滑起来的车,又轻巧又灵活,也不知道他哪里得来的点子,引得这临安城里很多人去看稀罕,最近还没那么热闹了,很多人都已经见过了。” 秦桧皱眉,让轿子先停住,他眯起眼睛向远方看去,果然见朱小青引着一帮纨绔子弟踩在一块板子上滑来滑去,在车子上滑的像是耍猴,在一边笑的像是看戏,那没心没肺的热闹情形,和平时见多了的斗鸡走狗的场面有什么两样。 那仆人又道:“这个朱小青,普安郡王离开宫里也没几天,他就在临安城里闹开了,他爹朱胜非向来沉稳,怎么养了他这么个魔王。” “哼,龙生的未必就是龙,你看他整日玩物丧志,疯疯癫癫,能有什么出息,也老大不小了,招摇过市的,不嫌丢人。我要是有这么个儿子,我都羞得不敢出门。”秦桧转过身来,放下帘子,冷冷地说道。 他虽看不起朱小青这玩物丧志的样子,但他又巴不得朱小青一辈子都是这个德行,最好是带着赵瑗也一同玩物丧志。他知道这个朱小青心里鬼主意多,脑子也不笨,要是哪天走上正轨了,说不定还是他的威胁。 第七十九章 挑拨 朱小青带着家里一帮狗腿子正在街上蹬着那滑板车走得飞快,这时,狄秀儿追了上来,拉住朱小青的胳膊说道:“小衙内,前边是恩平郡王,你没看到么?” 狄秀儿经常跟在朱小青旁边,几乎朱小青认识的人他都认识。 朱小青抬头一看,果然是赵琢走他前面过,赵琢目视前方,也装作没看到朱小青的样子。 朱小青想着,自己这滑板车这么招人注意,赵琢怎么可能没看到他,摆明了就是看到了也装没看到。 “小衙内,要不要上去打个招呼?”狄秀儿说道。 “别理他,咱们玩咱们的。”朱小青说着,往那滑板车上一跳,在人群中开心地吼了一声,扬长而去。 赵琢素来与张铁梅的舅舅赵元熙要好,他自从在赵元熙府上见过张铁梅,就走动得更勤了。 赵元熙是个典型的“无事忙”,平时看他忙进忙出的样子,实质上是个游手好闲的人,这个人最大的长处就是很会周旋和讨巧卖乖,秦桧也是看中他这一点。他与赵琢之间有些亲缘关系,而且他为人又随和,所以赵琢经常过来走动。 赵元熙一见赵琢,就暧昧地笑了笑,道:“可真不巧,我那外甥女今天来是来了,但在你来之前已经走了,我可是和她说了你要来,她还是急着要回去,这我就没办法了。” 赵琢听赵元熙这么说,觉得很没意思,这不是明摆着说张铁梅不想见他嘛。 “无妨,我来又不是为了找铁梅姑娘的。”赵琢脸上带着笑,但还是有些难为情。 赵元熙捋了捋那稀疏的山羊的胡子,把折扇一摇,道:“哎,贤弟,我正有话要和你说呢,铁梅怕是要说给朱胜非家那个败家子了,我也劝过我姐姐姐夫,他们不听啊。那边是朱家一个败家子,这边是贤弟你这个恩平郡王,我姐姐姐夫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大概是怕铁梅配不上贤弟你吧。” 赵元熙虽把话说得好听,但赵琢听上去就觉得这是在拿朱小青和他做比较,让他心里很不舒服。 赵琢捏紧了拳头往旁边一柱子上砸去,恨恨道:“朱小青算个什么东西是,不就是赵瑗身边一个伴读嘛,他凭什么这么张狂?” “难道一个伴读还敢得罪贤弟你?”赵元熙眼珠子一转,猜想赵琢应该是朱小青之间早就有了过节,便引着赵琢继续说,好在从中挑拨离间。 赵琢一时气极了,便将赵小颖为了朱小青与他为难,以及朱小青刚见了他装作没看见的事向赵元熙说了。 赵元熙拍了拍赵琢的肩,语重心长地说道:“贤弟,这是你平时为人太过于和善的缘故,要知道人善被人欺,所以朱小青他一个伴读都敢无视你。你想想,你与普安郡王应该是平起平坐的,他的伴读都敢骑到你头上,那普安郡王岂不是……” 赵元熙说到这里打住没在说下去,就只朝赵琢使了个眼色。 赵琢平时与赵瑗也是以礼相待,但此刻他觉得自己好像受了赵瑗欺负一般,心里愤愤不平。 “贤弟,我只提醒你一句,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般心无城府,人家那就是用一个伴读来压着你,以此来提高他自己的地位。” “犯得着吗,我也没和他争什么。” “你不和他争,他可是会和你争的,他多会讨官家欢心,而且也有不少大臣是向着他的。” 赵琢听赵元熙这么一说,好像也都说得在理,赵瑗平时话不多,总是一副让人猜不透的样子。 赵元熙看到赵琢正犹豫,便趁热打铁继续说道:“说白了,你就是太老实了,也不知道为自己筹划筹划。不说抢别人的,但该你的你还是要守住,不然将来以何面目立足?” 赵元熙冒着得罪赵琢的风险,故意将话说得直接又难听,以此来伤赵琢的自尊心,彻底打击到他,一个男人,被人说太老实而受欺负,哪怕是脾气再好的人,心里也会不舒服。 赵琢脖子一热,和赵元熙说话再没了笑脸,一心想着刚刚朱小青看到他理都不理,踩着那滑板车扬长而去的样子,也觉得自己在这皇宫里活得太窝囊了,他再不翻个身,大家都会以为他是死人,都会在他身上随意踩踏。 文德殿内,赵构和秦桧正在讨论最近推行的经界法。 两浙转运副使李椿年上言经界不正十害,建议实行经界法。遂设立经界所,从平江府开始,逐渐推广至两浙,再推广至诸路。其具体措施有﹕打量步亩﹕以乡都为单位,逐丘进行打量,计算亩步大小,辨别土色高低,均定苗税。造鱼鳞图﹕保各有图,大则山川道路,小则人户田宅,顷亩阔狭,皆一一描画,使之东西相连,南北相照,各得其实﹔然后合十保为一都之图,合诸都为一县之图。 规定南逃汉人(归正人)可以在朝廷领到耕地,再贷款买到耕牛,本金八年还清,前三年免除租税;一无所有的流民(被虏之家)则可以在朝廷贷款,去买种子、买农具、安家置业。 秦桧建议道:“老臣闻恩平郡王最近学问大有长进,官家何不让恩平郡王也来谈谈见解,咱们也好听听年轻人的想法。” “这样也好。”赵构说着,便差人去将赵琢叫了来。 赵琢来到文德殿,与赵构和秦桧都行了礼。赵构道:“太师听闻你最近学问大有长进,特地叫你来谈谈对最近推行的经界法有何见解,你且说说看。” 年纪较大的皇子在宫中接受教育,老师除了教授平时的儒家经典,还会和他们讨论国事,所以他们对于时政都是非常了解的。 赵琢被叫到文德殿来谈见解,感到有些受宠若惊,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机会了。尤其是赵构说到这是秦桧建议叫他来的,更是感到意外,他平时对秦桧不敢违逆,秦桧对他也是客客气气,但想不到的是秦桧竟然也会如此夸他和重视他。 第八十章 笼络 赵琢和赵瑗上学的日常内容都在秦桧的掌握之中,秦桧知道赵琢的老师最近有和他分析经界法,所以趁机提议将赵琢叫了过来。 赵琢道:“经界法的推行旨在于使民有定产,产有定税,税有定籍,既能够解决国库的赋税问题,又能够让百姓有休养生息的机会,让流民有了田产,免了许多动乱,官家能予以推行是大宋的福气,百姓的福气。但是赋税隐漏走移,和对乡绅利益的侵犯,这些都是应该考虑进去的……” 赵构听得连连点头,觉得赵琢讲的几乎都到了点子上,他以为赵琢的学问向来都是马马虎虎,但今日听赵琢分析,觉得他看问题还是不是那么表面。 秦桧听完更是将赵琢一通夸:“恩平郡王看法不偏不倚,而且善于为百姓考虑,难怪大家都说恩平郡王生性仁厚,恭谨友善。” 赵琢心里也很欢喜,朝秦桧施了一礼:“太师过奖。” 秦桧和赵琢一同出了文德殿,赵琢感觉秦桧好像有话和他说,所以也不好先走开,便装作和秦桧同路。 秦桧又将赵琢刚刚在文德殿的见解夸了一番,然后说道:“恩平郡王为人最是和气,难怪最讨太后喜欢。” 赵琢一听,秦桧这说的的确也是实话,韦太后对他的喜欢大家都看得出来,尤其是相对与赵瑗来说。 但秦桧说他讨太后喜欢,他心里想到的就是他并不讨赵构喜欢。 “官家对恩平郡王也是非常看重。”秦桧像是赵琢肚子里的虫一般,立马看出了赵琢的心思,但他说的是“也看重”,意思是赵构对赵瑗也很看重。 赵琢听到这里,觉得气氛一下有些暧昧了,他感觉秦桧好像是早就有话好和他说。 “琢愚笨,蒙官家错爱了。”赵琢谦虚道。 秦桧道:“老夫也觉得恩平郡王将来大有作为,恩平郡王与官家性情相像,果然是父子亲情。” 赵琢觉得秦桧这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说他和赵构父子亲情,性情相像,将来大有作为,很明显就是说他会是将来的储君人选。 “琢不敢当,琢自知才学、天赋样样不及普安郡王。”赵琢知道秦桧在试探他,所以也将赵瑗扯进来做一番比较,看秦桧接下来会怎么说。 “咦,恩平郡王谦虚了,恩平郡王性情仁厚,与人为善,这一点是他人比不得的。”秦桧所指的“他人”很明显就是说赵瑗。 两人说到这里,已经到了要分开走的路口了,如果还继续说下去就显得有些刻意了,临别前,秦桧看向赵琢的眼睛,别有意味地笑了笑,低声道:“放心,不管何时,老夫都是站在小王爷这边的。” 赵琢听了这话,心里一惊,更加肯定秦桧完全就是有备而来。秦桧好像看穿了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赵琢心想:“既然我想什么全都在秦桧的掌握之中,不如干脆来个直接了当,倒向秦桧算了,秦桧虽是个奸恶之人,但是官家都奈何不了他,我既然不能和他作对,他又有意帮我,我何不顺水推舟和他合作?” 赵琢这么想过之后,觉得整个人都有了底气,好像突然之间就觉得自己有人撑腰了一样。 此后,赵琢与秦桧见面两人之间更是热络,相互恭维起来时都有种互为知己的错觉。 赵琢也感觉赵构对他也有改观,对他越发重视了,赵构一对他重视,周围的人也连带着给他更好的脸色了,连文德殿的小太监都对他更加热情了。 于是,他更加喜欢上这种背后有依靠的感觉了。 再加上这些赵瑗外出奔丧不在宫中,他更加希望自己能将大家对他的重视独占下去。 这一日,朱小青照旧蹬着他的滑板车在城中四处溜达。他看到前方有两个走路腰肢柔软苗条的小姑娘,哧溜几下就追了上去。 “唔——”朱小青给自己的滑板车配上音,潇洒地停在了那两个小姑娘跟前。 两个小姑娘看到有陌生男子突然停在前面,而且以那么直露的眼神看过来,吓得扭头就跑。 “喂,别怕呀!”朱小青打算上前去追。 “无赖,流氓!” 朱小青听到两声冷冷的骂声,抬头一看,见赵琢高高地骑在马上,正轻蔑地看向他。 “哟哟哟,不得了,这胖子敢骂人了?”朱小青心道。在他印象里,这赵琢无论何时都是一团和气,上次见到他调戏张铁梅想要打抱不平,但是连骂人都不会,在那儿说他圣贤书白读了,简直是弱爆了,后来让他回想起来都觉得好笑。 朱小青看赵琢这样子好像还是要和他杠上了,扶着滑板车停在赵琢旁边,摆出虚伪的一笑,道:“小王爷,你这说的是我吗?” “这儿除了你,还有谁会是无赖,流氓?”赵琢终于把心里憋了很久的气撒了出来,觉得很是痛快,原来骂自己讨厌的人是一件这么舒服的事情。 “那小王爷说说看,我怎么无赖怎么流氓了?”朱小青看到赵琢变化这么大,还真想和他杠一杠,看他到底是怎么长的能耐。 “上次就看到你当街调戏张家姑娘,哪怕是有婚约,你那样不知礼节也太过分。”赵琢直视朱小青,语气比平时强势了许多。 “我不过就是和她说说话,怎么算是调戏?” “张家姑娘是大家闺秀,她根本不想搭理你,是你在不要脸地纠缠。” “我们的事情小王爷知道什么,她不但愿意和我说话,还愿意嫁给我。”朱小青看到张铁梅对他态度越来越好,说这句话的时候也有了底气。 “呵,怎么可能,你也不看看你自己什么个德行,她要是愿意嫁你,我赵琢名字倒过来写!”赵琢一时气极,竟把将名字倒过来写这种话都说了出来,随后仔细一想,他这赵姓,要是倒过来写,只怕此事非同小可。 “好,说话不算话的是乌龟王八蛋。”朱小青笑道。 赵琢好不容易在朱小青面前硬气了一回,就算心里虚了也仍旧不肯反悔。 第八十一章 破坏 赵小颖一阵子没见到朱小青,又在韦太后那里偶然听说有人在给朱小青说亲,这下按捺不住了,心里急着想要出宫找朱小青。 她对朱小青的感情从来没有和他明着说过,总觉得没有一个让她说出口的契机,但她觉得朱小青心里也是有她的。 可是,当听说有人在给朱小青说亲,她感到一颗心在油锅上煎一般难受。眼看着自己的心上人就要娶别人了,她长这么大还没有过如此着急的感觉。 韦太后看到赵小颖一听有人在给朱小青说亲,赵小颖就急成这样,这才相信赵小颖还真的对朱小青动了真感情。 她原以为赵小颖还小,不过就是和朱小青一起瞎胡闹,图的就是目前的好玩,还不会动真感情。 韦太后劝道:“之前以为你们就是在一起胡闹,我也不管你,这会儿看你急成这样子,我也不得不劝你了。颖儿,如今我身边也就只有你了,你要是真对那个朱小青动了真感情,我还真为你感到心疼。” 赵小颖也猜得到韦太后想说些什么,但这一会儿她心急如麻,哪里听得进劝。 韦太后继续说道:“朱小青现在只是个郡王身边的伴读,你是身份尊贵的公主,再说了,他也没个定性,他是如何花心的连我都知道,这个姐姐那个妹妹的,要是他真对你是认真的,这个毛病早就为你改了。你要真是嫁给了他,这今后的日子有你委屈的。” 韦太后这番话倒是说到赵小颖心坎上了,朱小青这花心的毛病的确这么多年没改过,但这也给了赵小颖希望,她觉得朱小青没有拒绝这门亲事,可能就是因为这花心的毛病。 赵小颖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出宫来找朱小青。 韦太后知道,不让赵小颖去找朱小青这一次她是不会死心的,所以也就准了她出宫。 赵小颖到朱家时,朱小青带了一帮人正打算出门浪荡。 赵小颖远远地看到朱小青,立马跳下了轿子,几步冲到朱小青身前。 朱小青愣住了,赵小颖这么来势汹汹的样子,难道是找他有什么事? “小颖,你怎么来了……”朱小青虽心里犯嘀咕,但嘴上还像平时那般滑溜地和赵小颖寒暄。 “朱小青,我不许你娶别人!”赵小颖憋得小脸通红,终于将心里这句话说了出来。 她说完又感到很气恼,在朱小青胳膊上推了一下,眼睛又看向了别处。 “我……”朱小青想不到赵小颖这么急着跑过来竟然是为了这事,而且他看赵小颖这个样子,好像还是认真的。他的笑脸慢慢消失了,觉得周围的一切突然安静了下来。 难道赵小颖是真的喜欢他? 以前赵小颖为了他喝花酒打过他,但是那时候年纪还小当不得真,后来赵小颖回到临安后,两人也很是要好,但是他也以为赵小颖只是将他当哥哥,当好伙伴,他对赵小颖也有朦胧的好感,但是在他心底里,总觉得自己是配不上赵小颖的。 现在赵小颖都把话说得这么明白了,他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为什么?”朱小青一时恍惚,将这句“为什么”给问了出来,随后又后悔问得这么愚蠢了,这只会进一步惹到赵小颖。 赵小颖更生气了,皱着眉看着朱小青:“你还问为什么!你太讨厌了,我讨厌你!” 赵小颖朝着朱家大院里看了一眼,很想进去告诉朱家的所有人,不许朱小青娶张家姑娘,要是换做以前,她还真有这个胆子,但是现在她被朱小青气到了,也就不想做这样的事了。只好掉头上了轿子。 “回宫。”赵小颖气冲冲地说道。心里又开始骂着朱小青:“平时看你油嘴滑舌挺会哄人,一副挺懂女人的心的样子,原来是个笨木头,还问我为什么,我对你怎么样难道你都感觉不到吗?” 轿子走了一阵,她心情到底还是无法平复,又朝外头道:“去张之象家。” “奴婢不知道张之象家在哪呀。”轿夫小心说道。 “打听,立马给我打听。”赵小颖说到这里,心情竟然平静了许多。她就是这么个脾气,她想做的事情没人能够拦得住她,她喜欢的人怎么能够眼睁睁地看着他成了别人的丈夫。 赵小颖的轿子到了张之象家门口,她也不下轿,就派了旁边的丫鬟进去。 “你去和那府里管事的说,这儿是宫里长公主的轿子,就说不准他们家姑娘嫁给朱小青。”赵小颖胸有成竹地说道。 这话当天就传到了张铁梅的耳朵里,她是个居于深闺的大家闺秀,听到这样的话自是觉得脸上挂不住,觉得好像是她抢了公主的人一样。 张铁梅近来对朱小青不像以前那么抗拒了,有时甚至还会想念起朱小青来,她会想起他说话时油嘴滑舌的样子,想起他看她时那直露的眼神,会期待着听到她和朱小青的婚事是不是有下一步的进展了。而且她这些日子还会有些想出门,看是不是还能够在街上碰到朱小青。 如今,赵小颖给了她家里这么一句话,将她的念想彻底切断了。虽然婚姻之事,就是宫里太后也干涉不了,但她听了这么一句话,心里总过不了这一关。她对朱小青这朦朦胧胧的感情都没来得及向他表示分毫,她就不得不将它给掐灭,心里感到无奈又难受,而且又无处诉说。 张铁梅当即向家里表明死也不要嫁朱小青,随后又将自己锁在房里不吃不喝。 张之象只得又找了郭镶,让他去朱家说,张铁梅和朱小青的婚事再不谈了。张之象并不敢说悔婚的真正原因,朱胜非到最后都不知情,只道是朱小青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人家中途反悔也是很正常不过的是,并不想多问个中原由。 朱小青得知婚事黄了以后,惋惜了两天,从此再没见到过张铁梅。一个月后再听到张铁梅的消息时,说是又有人在给她说人家了。 第八十二章 嫌隙 赵琢听说张铁梅和朱小青的婚事没谈成,很是高兴,立马来找张铁梅的舅舅赵元熙。 赵琢心想:“我就说铁梅不会喜欢朱小青这个混账,果然张家后悔这门亲事了,这下朱小青见了我,我看他还有何脸面。” 赵琢委婉地和赵元熙表示出了想见赵铁梅一面的意思。 赵元熙道:“我这个外甥女啊,真是一言难尽,好些日子不出门了,听说是宫里的长公主去张家说了句什么,我那外甥女脸上挂不住,就说死也不嫁朱小青,这门亲事才没谈成。这没谈成就算了嘛,她还像是受了多大打击一样……哎,反正我也不好多问。” 赵元熙和赵琢相熟,他本是听了秦桧的使了这一出反间计,如今挑拨赵琢和朱小青的目的也达到了,他还是希望张铁梅有个好归宿。他看赵琢对张铁梅很是用心,所以又想撮合赵琢和张铁梅。 赵琢疼惜张铁梅,当即写了封信让赵元熙带给张铁梅,而这信去了之后就没有回音,后来才听说张铁梅被说给了其他人家。 自此,赵琢更恨朱小青了。要是没有朱小青出现,张铁梅或许是能够考虑他的,被朱小青插了这么一脚,他就彻底失去张铁梅了。 同时,他又更加嫉妒朱小青,以前他以为赵小颖就是和朱小青性情相投才处处帮着他,这次看来,赵小颖像是对朱小青是认真的,赵小颖可是韦太后宠爱的公主,要是将来赵小颖嫁了朱小青,朱小青岂不是更要骑到他头上去。 五月,赵瑗回到临安。 赵小颖又有了来赵瑗这儿找朱小青的机会,但她心里怄着气,不想见朱小青,专门挑了朱小青不在的时间过来找赵瑗,一见赵瑗又忍不住打听朱小青的事。 赵瑗知道朱小青和赵小颖在闹别扭,他在中间想调和,所以也会将赵小颖来他这儿的事告诉朱小青。 就赵瑗在中间这么传来传去,而朱小青和赵小颖一直都没机会见面。 朱小青这才发现自己还真的想念赵小颖了,但是他这个人就是无所住心的时候脸皮厚,真要认真起来反而脸皮薄了,他这下是真的想赵小颖了,反而没了勇气去找她。 这一日,朱小青陪着赵瑗在练武场较量射箭。 这几个月两人都没来练武场,都感觉有些手生。但如此一来旗鼓相当,较量起来也觉得挺有意思。 赵瑗暂时离开了,剩下朱小青一个人骑在马上,沿着练武场绕着圈子跑着,时不时往靶子上射上一箭。 本来练武场剩下他和他们带来的两个小太监,那两个小太监看到赵瑗离开了,也躲到一边去偷懒了。 朱小青正在马上绕圈子时,练武场一下进来了许多人,他也没有看到熟悉的面孔,只看到一群太监正在张罗着什么。 他从那一群人旁边穿过,抬起箭往前方的靶子射去,而在这时,他射出的箭的后方又跟上了另一支箭,这两支箭看来是要落到同一个靶子上了。 朱小青这才发现,这群太监中间围着的却是赵琢,赵琢手里握着弓,眯起眼睛看着自己射出的箭,随后又看向朱小青,眼神带着挑衅和不屑。 朱小青看到赵琢在,兴致全无,想骑马到一边去避开赵琢。 “咦,小王爷的箭中了红心。”赵琢旁边一小太监跑到那靶子旁边,拔下一支箭来飞快地朝赵琢跑来。 赵琢接过那支箭,立马发现这不是自己射出的箭,他抬头看向朱小青,见朱小青朝他歪嘴笑了笑。 赵琢一时恼羞成怒,将那箭啪的一声折断,顺手给了那取箭回来的小太监一巴掌。 这时,赵瑗恰好走进了练武场。他看到赵琢打人,感到很是意外,在他印象中赵琢是个对谁都和和气气的人,怎么会突然间动手打一个太监耳光。 “有之,怎么了?”“有之”是赵琢的字,赵瑗一直都这么称呼他,赵瑗和赵琢关系虽然说不上亲密,但表面上也相处得像兄弟一样和气。 赵瑗只是随意一问,没想到赵琢脸上一下黑得更厉害了。 赵瑗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问得不该,但是以他对赵瑗的了解,也不应该会有什么事能将赵琢气成这样呀。 他离开临安几个月后这才是头一遭见赵琢,赵琢的变化真是让他疑惑不解。 赵瑗看看骑在马上的朱小青,猜想这惹赵琢生气的应该不是那小太监,很可能是朱小青。他在离开临安之前就感觉到赵琢和朱小青之间不对付,但是也没见他们之间起过冲突。 赵琢平复了一下心情,幽幽地说道:“大哥外出几个月,你这伴读能耐长了不少,你怕是还不知道吧?” 赵瑗道:“若是朱小青冒犯到你了,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别和他计较,他就是这性子,没有恶意。” “呵,他没恶意,难道是我有恶意?”赵琢不听赵瑗说话还好,一听赵瑗说话反而把怨气撒到了赵瑗头上。 赵瑗像是被劈头盖脸浇了桶冷水,怎么赵琢说话这么带刺了,这真不像他平日的作风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赵瑗的语气也冷淡了许多,他对赵琢这么说话感到有些无奈。 “你是什么意思你这个伴读最清楚,他处处跟我作对,怕就是根据你的意思来的吧?”赵琢见赵瑗声音低了,气势反而强了。 赵瑗听得有些摸不着头脑,觉得赵琢简直就是气糊涂了,说的这都是些什么话,简直莫名其妙。 朱小青实在是听不下去了,索性下了马,走到赵琢跟前,用下巴指着赵琢:“小王爷,我就是怕你误会到我家小王爷,所以对你处处忍让,但现在既然横竖你都要怪罪我家小王爷,我也就实话和你说了。我没有跟你作对,我没这个闲工夫,我家小王爷更没,他要忙的事还多着呢。” 赵瑗知道朱小青这人嘴皮子厉害,真要和人吵起来,什么话都说得出口,所以赶紧拉着朱小青走开了。 第八十三章 小苏打 朱小青一路上愤愤不平,他恶毒的话还没说出来呢,赵瑗就拉着他走了,这不是成心要憋死他么。 赵瑗离开练武场后,冲朱小青道:“行啦,你骂得再多,出了这口气又有什么用,咱们不宜和他把关系闹僵。” “他平时看我不顺眼就算了,今天还把气撒到你头上了,这的是莫名其妙,不知道他最近到底是吃错了什么药。”朱小青以为赵琢就是看他不惯,但是和赵瑗之间不会有什么过节。 赵瑗叹了口气,疑惑道:“我也觉得很是奇怪,有之原来性情不是这个样子的,你又几时见他和人红过脸,从前见谁都和和气气的,就是对旁边的太监都不会大声骂,今天竟然还出手打人了。不知道我走的这几个月这到底是发生什么了。” 朱小青连连点头应和:“可不是,像变了个人一样,从前他就是不爱搭理我,但是也不会看我不顺眼,这几个月老是针对我。我倒是听说他有次在太后那里说了坏话,结果被小颖骂了一顿,可能就是因为这个记恨我吧。” “哎,他从前心眼也不至于这么小。” “我倒是听人说过他最近和秦桧走得近,会不会是秦桧在利用他打压你?”朱小青直觉赵琢的变化很有可能就是和秦桧有关。 “秦桧,有之怎么会如此是非不分,竟然敢靠拢秦桧,秦桧的狼子野心难道他会不知道?”赵瑗听了很是意想不到。 朱小青道:“我看是恩平郡王有了野心了,所以他也想拉拢秦桧,看来咱们今后得防着他。” 赵瑗长叹一声,感到很无奈,他和赵琢之间本无仇怨,如今赵琢被秦桧利用,将来只怕再难和好如初了。 进入六月后,连晴了好几天,暑气一天比一天盛。宫里的冰鉴便派上用场了。 《 周礼·天官·凌人》中有记载:“祭祀供冰鉴(hàn)。”可见周代当时已有原始的冰箱。 《 吴越春秋》上也曾记载:“勾践之出游也,休息食宿于冰厨。”这里说的“冰厨”,就是夏季为帝王供备饮食的地方,因此又被称为“冷宫”。“冷宫”兼具现代冰箱、空调的功能。 冰鉴成盒子装,内部中空,把冰放在里面,然后把食物放在冰的中间。冰鉴的制作非常巧妙精致,一般由黄花梨或者红木制成,内挂锡裹,箱底有小孔,两块盖板的一块固定在箱口上,另一块为活板。每当夏天,把活板取下,瓜果蔬菜放在冰上就可以迅速降温,起到冰镇的效果。 朱小青在赵瑗书房吃着从文德殿送过来的冰西瓜,突然想念起在穿越前那种大口喝可乐的感觉了。 要是能够在这个时代造出可乐来,那该是多爽的一件事。其实可乐的制法不难,只要有小苏打就行,可这个时候去哪里找来小苏打呢。 朱小青翻到《章怀日记》,里面还真的记载了小苏打如何得来。 小苏打(碳酸氢钠)由苏打(碳酸钠)和二氧化碳反应而来。苏打在这个时代还没有批量制造,只能冬季到盐碱地或者结了冰的盐湖去搜集,因为水结冰之后,碱会析出到冰面上。 他想到碱在布料印染上有应用,便找人去染坊问,果然得到了少量的碱。 碳酸氢钠和二氧化碳发生反应才能够得到小苏打,而现在他需要做的还有收集二氧化碳。 一般而言,现代实验室是以盐酸和石灰石发生反应然后得到二氧化碳,可当前条件下没有盐酸,朱小青只能够用醋酸代替。 他用一个盆,里面放入石灰石和醋酸,然后用一根芦苇做的管子将气体引到旁边的瓷瓶子里,在瓶口点燃一根火柴,火柴灭了证明二氧化碳也收满了。 收集了二氧化碳之后,再让二氧化碳从碱上通过,这样小苏打就制成了。 小苏打在这个时代可是有大用途的,朱小青先少量制作,等到能够派上大用场之后他再教人大量生产。 至于制作可乐,那可就容易了,冰糖水早锅中熬成焦糖,然后加入到加了小苏打的水中,就有了可乐的甜和刺激感了。 朱小青将可乐做出来后装入到羊皮水袋中,再找人送到冰鉴中冰镇。 当冰镇后的可乐送回来后,恰好碰上了赵小颖从慈宁宫过来。 朱小青与赵小颖因为张铁梅的事生疏了好长一段时间,经过赵瑗在中间调解,两人的心结也基本上去除了。 赵小颖看到朱小青,也不直接走去他那里,而是凑到旁边的赵瑗身边,看着那冒着白雾的羊皮水袋,问道:“瑗哥哥,这水袋还冒着白雾呢,不就是装点水吗?还犯得要放到冰鉴中去?” “这可不是一般的水?”赵瑗神秘地笑了笑。 赵小颖噘噘嘴,不屑道:“能有什么稀奇的?” “你问他。”赵瑗笑着看向朱小青,示意让朱小青来给赵小颖解答。 朱小青终于有了顺理成章和赵小颖说话的机会了,他两步迈到赵小颖跟前,将那水袋揭开,拿到赵小颖鼻子前让她闻了闻。 赵小颖皱眉道:“这什么东西啊,有股冲鼻子的味道。” “你喝一口试试。”朱小青坏笑道。 赵小颖鄙夷地看了朱小青一眼,小心地抿了一口,随后皱起了眉毛,赶紧吞了下去。 “好奇怪的水啊,甜甜的,还在嘴里跳,再让我喝口试试。”赵小颖对朱小青也有了笑脸,主动抢过那水袋喝了一大口,“可真好喝啊,喝了立马觉得凉快了许多。” 朱小青终于把赵小颖逗笑了,心里舒坦了许多。 “这怎么做出来的?谁教你的?”赵小颖说话的样子也自然了许多,接近从前和朱小青相处的那种状态了。 “就是往水里头加了些糖,没人教,上次去南边的时候,和当地人学的。”朱小青胳膊抱在胸前,尽量藏起自己的得意。 赵小颖调皮地看了朱小青一眼:“去一趟南边,你还收获挺大,不知道你都去了些什么鬼地方。” 第八十四章 跳跳糖水 朱小青看这冰可乐效果如此之好,便提议让赵瑗去送给赵构尝尝。 赵瑗进文德殿时,赵构正在焦头烂额地看奏章,旁边的小喜子和三德子一人手里拿把扇子给赵构扇着,他仍旧热得时不时叹气。 “普安郡王求见。”外头的小太监进来通报。 赵构也巴不得有个人过来陪他聊聊天,让脑子里清醒清醒,便道:“快宣。” 赵瑗进来时,手上碰了个盘子,盘子里装着一白瓷壶,壶边放了一精致的小碗。 “臣给官家送来了解暑的糖水,这糖水甜而不腻,冰爽可口。请官家尝尝。”赵瑗上前道。 赵构也感到很好奇,一壶糖水还能有这么多名堂?他看到赵瑗成竹在胸的样子,又觉得这糖水肯定不一般。 赵瑗将可乐倒了一杯,小喜子接过去递给赵构,赵构一喝,吓得一个激灵,摇了摇头,道:“好稀罕的糖水,朕还从来没喝过,再倒一杯来试试,的确是冰爽可口。” 赵构又接连喝了两杯,打了个嗝出来,笑道:“还挺醒神,刚刚还有些犯困呢,这会儿可精神了,也不那么热了。” 赵构又问道:“这是什么糖水?” “回禀官家,这是臣的伴读朱小青自己做出来的,尚且没有名字。”赵瑗答道。 赵构皱眉思索了一阵,道:“就叫它跳跳糖水,如何?” “好,就叫这个名,这个糖水最大的特色就是喝到嘴里水能跳起来。”赵瑗点头赞同。 赵构向小喜子吩咐道:“你派人去学了朱小青的方子,回头多做些,让大伙儿都尝尝。” 赵瑗道:“官家,这糖水还有一个很大的作用就是解腻,吃鸡腿猪肘子的时候喝上一口,瞬间就清爽了,赶明儿官家用膳的时候可以试试。” “是嘛?”赵构有些迫不及待想要试试了,又夸奖赵瑗道,“这个糖水做得好,你们有心了。” 没过几天,御膳房在朱小青那里学了方子,又在朱小青那里得了些小苏打,做了好几壶跳跳糖水。 又再经过赵小颖一宣扬,宫中很多人都知道有种跳跳糖水最是清爽解暑,很适合炎热的夏天喝。 这消息传到了赵琢耳中,他对朱小青的嫉妒又增加了几分。 赵琢一听到有人说道这跳跳糖水,就禁不住在心里骂朱小青:“也不知道朱小青哪里学来的邪门歪道,听说赵瑗将这糖水献给官家,让官家大为欢喜,这朱小青的鬼名堂还真多。” 这一日,赵琢来慈宁宫给韦太后送莲子羹,恰好碰上赵小颖端着个碗刚伺候完韦太后喝跳跳糖水。 “朱小青这小子还真是机灵,你说他是在南边学的,怎么别人没学着,偏他学了回来。”韦太后笑着将朱小青夸了一番。 赵琢在下面听着,被韦太后这番夸奖刺激得肚子里头直翻腾,顿时恨极了朱小青。 赵小颖听到韦太后夸朱小青也为朱小青感到得意,便道:“可不是嘛,看他好像一副不务正业的样子,其实脑子灵光着呢!” “这糖水好喝是好喝,但一时没忍住,喝多了些,到底还是撑得慌。”韦太后直了直腰,让肚子上得到舒缓。 赵小颖脸上现出担忧神色:“哎呀,刚刚没劝住太后,让您喝得有些多了,这糖水过于冰凉,只怕吃多了要闹肚子。” 赵琢也上前劝道:“太后身体金贵,岂能尝试这些随意做出来的吃食?还是慎重些的好。” 韦太后平时很喜欢赵琢,觉得他体贴又和气,这会儿见赵琢提醒他,也觉得心里欣慰。 赵琢和赵小颖陪在韦太后身边坐着说了一阵话,突然,韦太后皱着眉,手捂住肚子:“哎哟,有些受不住了。” 赵琢为了避免尴尬,当即退了出去,让外面的太监赶紧去找太医。 随后又让慈宁宫的主事太监将朱小青叫了过来。 朱小青一看赵琢也在场,料想赵琢这是借着太后喝了糖水腹泻要整他。 太医来了之后,给韦太后看了,就只说是腹内受凉引起的腹泻。 赵琢上前道:“是不是这糖水里头有古怪,难道是带了毒性?” 那太医摇头道:“并无中毒症状,这糖水卑职也看过,无毒。”太医将剩下的糖水用银针试了试,又亲自尝了一口。 “并不一定要有毒才能引起腹泻,得问清朱小青这方子里头加了什么,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赵琢穷追不舍,非要将韦太后腹痛一事扯到朱小青头上。 当赵琢朱小青说这糖水里头加的东西来自染坊后,感到很是吃惊:“染布的东西弄进吃食里,你这是不是拿人命当儿戏?” 朱小青哼了一声,不想与赵琢多做争辩,只道:“跳跳糖水可是官家吩咐御厨做出来的,你这意思是官家也在拿人命当儿戏?” 赵琢吓得脸色都变了,他想不到最初下令制作跳跳糖水的竟是赵构。 “染坊里的东西弄进吃食里就是荒唐。”赵琢一口咬定。 “土里长的东西人还不是一样也能吃?”朱小青反驳道。 赵琢本以为朱小青不敢在众人面前反驳他,结果被朱小青几句话就问得无言以对,瞬间脸红到了脖子根。恨不得下一步借个由头让朱小青能定出个死罪来。 朱小青又向那太医解释了他制作小苏打的过程,那太医对于炼药有些了解,对一些药物的化学变化有个模糊的理解,但是他对于看不见的气体能够使烧碱变成可食用的小苏打到底还是理解不了。 赵琢又在一边添油加醋道:“简直是胡扯,明明什么东西都不见他加,不能吃的东西就能变得能吃,难道这是在变戏法?” 朱小青无法和他们解释清,只得当着大家的面演示了一遍做可乐的过程,又将一些小苏打交给御厨让他们添加进馒头中。最终证明小苏打的确是可以吃的。 赵琢想借韦太后腹痛一事整朱小青不成,而且又被朱小青当着众人反驳,觉得面子上过不去,对朱小青的怨恨再次加深。 第八十五章 开店 朱小青回到家中,身边都是几个五大三粗的狗腿子,觉得个个面目可憎,他一来到伙房中看到狄花儿,眼前立马就清爽了。 灶台前的狄花儿梳着垂肩髻,显得面容娇俏可爱,她挽着袖子,一手拿着一把茶壶,另一手中用一根筷子戳着抹布伸入到茶壶中,试图除去那壶中的茶垢。 狄花儿看到朱小青进来,朝朱小青飞快地瞟了一眼,一双清澈而灵动的眼睛里带着笑意和羞涩。 “我来看看花儿在做什么呢。”朱小青绕到狄花儿身后,下巴差点就搭到了她肩头。 狄花儿看朱小青就在她身后,更不敢回头看朱小青了,眼睛看在那茶壶上,抱怨道:“这壶长得还真刁钻,不是圆的,这里头的角落很难清干净啊。” 朱小青出了伙房,让狄秀儿给他取来了一小包小苏打。 他夺过狄花儿手里的茶壶,将那小苏打撒进壶里,然后倒入一些醋,摇晃了几下,再拿给狄花儿看。 “咦,小衙内这是撒的什么东西,我擦了好久,还不及你撒些这样的东西,简直太稀罕了。”狄花儿看了看那壶里,已经是光洁如新,感到很不可思议。 朱小青抿嘴神秘地笑了一下,将那包小苏打塞到狄花儿手里,道:“这些你都拿着,以后我再给你多弄些,你擦这些壶呀碗的就能省力多了。” 狄花儿将那包小苏打拽在手里,小声道:“小衙内能耐可真大。” 狄花儿发现朱小青这近一年里变化很大,没有以前那么混账了,而且还做出了几件像样的正事,她心里暗暗崇拜着朱小青,但是又不敢有非分之想,朱小青像这样来看看她,她已经觉得很满足了。 朱小青看到小苏打在去污上效果这么好,心想是不是可以批量生产这些清洁用品,然后再开个店专门卖这一类的东西,就相当与现代的日化店。 在古代,人们所用的清洁剂主要有以下几类。 最常用的一种就是草木灰,草木灰中的碳酸钾有去污的功效。 石灰:《周礼?考工记》中记载:“涑帛。以栏为灰,渥淳其帛,实诸泽器,淫之以蜃…”在这里,“蜃”是贝壳烧成的灰,其主要成份是氧化钙(石灰)。它与栏灰(碳酸钾)在水中相作用就生成氢氧化钾水溶液,氢氧化钾是强碱,清除油污的能力很强。 纯碱:天然纯碱(碳酸钠)可用来洗衣服。汉代的称天然产的碳酸钠为“卤碱”,唐代起又改称“石碱”。 皂角:皂角是皂树结的果实,其中含有皂甙(糖和某些有机化合物缩合的生成物),皂甙在水中能产生大量而持久的泡沫,有很强的去垢性能,所以早就被民间用来作为洗涤剂。 除了皂角以外,还有一些植物也含有皂甙,也被古代人民用来作洗涤剂。例如,鞑靼人利用石竹科剪秋罗属植物的浸出液,叙利亚人用王不留行根的浸出液,我国和日本还用无患子果皮的浸出液作洗涤剂。 胰子:胰子是以动物的胰脏为主要原料制成的高级洗涤剂。胰子较肥皂刺激性小,因为胰腺中含有多种消化酶,可以分解脂肪蛋白质等,所以不仅有一般的去污作用,而且还可以除去奶迹、血迹、蛋迹等。不仅如此,由于酶(特别是胰岛素)的作用,还可保护皮肤滋润,以免皱裂。确实起着抗皱美容的作用。 朱小青考量再三,决定来做肥皂和加工石碱出售,其他的像皂角粉,胰子也可以一并拿来卖。 加工石碱比较简单,就是在石碱中加入淀粉和香料,然后制作成锭状,这样的成品可以用来洗衣服。 做肥皂需要用到氢氧化钾和油脂。贝壳烧成的灰在水中和草木灰发生反应能够得到氢氧化钾水溶液。 朱小青做出氢氧化钾溶液后,将氢氧化钾溶液放到一口锅中,然后开始试探着加入猪油,再不断加热,让猪油和氢氧化钾充分接触,使油皂化,等锅里的材料皂化完成后,向锅里放入食盐,并搅拌使食盐充分化开,然后静置成型。再将材料掏出来放入到木盒子中,等到材料完全凝固了,取出来就能切成一块块的肥皂了。 这些在《章怀日记》中都写得清清楚楚,朱小青只用照着做就行了,就是操作和溶液与油的比例需要多次琢磨。 朱小青做出肥皂后给狄花儿试用,狄花儿说这肥皂又方便又好用,拿出就能用,而且用起来还不会浪费,用来洗碗洗贴身衣物最合适不过了。 在宋代以前,人们的食用油主要是动物油,宋代才开始有麻油、豆油、菜油、茶油等。菜油和茶油都是可以做皂的,但是在临安猪油相对要更好取得。 朱小青将氢氧化钾和油的比例掌握好之后,做肥皂的技术更好稳定了,便开始张罗着开店的事了。 他将店址选在了一处女人过往比较多,旁边又是卖胭脂香粉的地方。 他让狄秀儿将店铺租下来之后,便开始打整,店名就叫“花记洗涤用品”,名字由狄花儿而来。 朱小青让家里原来在外头做过掌柜的人来当掌柜,又让狄花儿在旁边学着招待顾客。大牛、旺财等人就在后头暗着朱小青摸索出来的具体方法制作肥皂、加工石碱,做皂角粉和胰子等。 这店铺一开,大伙儿都被那做成精致的方块块的肥皂给吸引了。 这东西黄色的,还有些呈半透明,摸上去不沾手,闻起来还有股淡淡的油香味。 很快肥皂在大户人家受到追捧,甚至还有人将肥皂拿来送礼。 所以朱小青又制作出了肥皂的礼盒装。肥皂在出锅的时候还未成型,将皂液倒入到特定的模具中,变硬之后便可以出来各种形状和花纹,这样的肥皂很受年轻爱美的女子欢迎。 后来,朱小青又在肥皂中加入香料,进一步提升肥皂的精致程度,价格也相应地提高,就更好赚取利润了。 第八十六章 肥皂 朱小青的洗涤用品店在短短的一个月就已经在临安出了名,有的大户人家的洗涤用品全部来自朱小青开的店,洗衣服的石碱锭子、肥皂、小苏打、皂角粉做的团子、有保养皮肤功效的胰子,品类齐全,质量可靠,很快生意火爆了起来。 朱小青只得将店铺后面的两间房子也租了下来,用来作为生产这些产品的场地。 产品一出来,很快就会被售卖一空。 朱小青因为顾着店铺的事情,只好向赵瑗和史浩告了两日假。他再回宫中时,史浩对他脸色很不好。 朱小青坐在赵瑗旁边,两人本来是温习课业,可赵瑗对于朱小青在宫外做生意的事情很感兴趣。 “快说,你是不是挣大钱了?能买上几座朱家宅子了?” “嘿嘿,不多,两三座还是不成问题。”朱小青这话有些吹牛了,因为他店铺生意虽好,但是规模毕竟不大。 赵瑗好奇道:“哪天我也看看去,去看看你们那肥皂是如何做的。” 两人正说得起劲,史浩走了过来,干咳两声,白了朱小青一眼:“怎么读书人扯到做生意上去了,读书人就要有个读书人的样子,怎可被金钱和利益移了心志。” “史教授此言差矣,要是缺钱,读书人才会被金钱和利益移了心志呢,钱如果够用,反而不会移了心志。所以我做生意多挣些钱,是为了坚定心志,给小王爷做好伴读。”朱小青辩驳道。 史浩将书往案上一摔,骂道:“你看看,油嘴滑舌,十足的生意人的样子,你要是再把生意人的市井习气带到宫里来,我可要告到官家那里去,撤了你这个伴读。” 史浩被朱小青反驳,格外生气,他这番话在心里憋了很久了,今天正好说了出来,想杀杀朱小青的威风。 朱小青朝史浩扮了个鬼脸,装作眼睛往书上看的样子,不再理会史浩。 正在这时,文德殿来了个小太监。那小太监一进来便向赵瑗和史浩行了礼,末了才走到朱小青身边。 史浩看得呆了,怎么官家不是找赵瑗,却找的是朱小青,找朱小青能有什么事? 小太监一脸讨好地看着朱小青:“小衙内,官家找你过去说话呢。” 朱小青起身,看到小太监一脸笑,很好奇赵构找他是什么好事,便问道:“公公透露透露呀。” “官家大概是听说了你最近在宫外头做肥皂,想找你过去问问,你点子不少啊,前阵子做了跳跳糖水,这会儿又做了肥皂,还开起店来了,挣得不少吧?”小太监艳羡地说道。 朱小青谦虚道:“嘿嘿,哪里哪里,都是瞎胡闹。” 史浩刚刚才骂过朱小青生意人习气,这会儿赵构就把他客客气气请过去问做肥皂的事情,史浩这是即刻被打了脸,顿时便觉得在赵瑗面前丢了脸面。 朱小青出门时回头看向史浩,大声道:“史教授,生意人先走一步了。” 朱小青到文德殿,赵构本来在批奏折,看到朱小青进来,立马放下笔,将身子挪到正对着朱小青的方向。 “朱小青,听说你最近在宫外头开了店铺做生意呢,你那店里的东西临安城里很多人都去买过,说是特别好用,你说说看,你这些点子都是哪里学的呀?”赵构对朱小青表现出了特殊的兴趣。 上次朱小青做了个跳跳糖水出来他,他已经觉得很神奇了,结果时隔没多久,朱小青又做出新东西来了,而且这次动作还不小,开了店,有了作坊,有稳定的顾客,甚至还有订单。 从前赵构也觉得朱小青是个不学无术的败家子,但现在看来,朱小青的本事好像还真不小啊。 朱小青早就猜到赵构会问他做跳跳糖水和肥皂的方子都是在哪里学的,他早就有准备如何回答了,总不能将《章怀日记》的事情给说出去吧,所以他只能又将来头推到上次南下。 “回禀官家,是臣上次随秘书省的人南下禁书的途中学到的。南方的书杂七杂八的都有,这些法子不难学到。”朱小青道。 “那怎么他们几个没学到,光你学到了。”赵构感到很是疑惑。 “有的书不让留,臣看了一眼恰好记得,后来那些书便烧掉了。” “那倒是可惜了。”赵构首次意识到上次禁书之事其实也毁掉了一些有用之书,便对秦桧禁野史一事有些怨言。 “那你还记得些什么,倒是和朕说说看。” “这个,官家让臣一下子说出来臣还真想不起来。这脑子里记得的东西,得通过一些巧合将它唤起来。比如上次做跳跳糖水,是因为天气热,这次做肥皂,是因为臣家里的丫鬟需要这些洗碗洗衣用的东西。” 赵构听了,觉得朱小青讲得也有道理,便不再继续追问。 朱小青顺便提议道:“官家,这肥皂如果由朝廷来生产,成本会更低。朝廷可以找到更便宜的油,而且做皂的溶液要是做得多,做起来更方便,成本也更低。” 赵构听了连连点头,吩咐小喜子安排人找个日子去朱小青的作坊先观摩学习。 赵构调侃道:“你把你这做肥皂的法子交给朝廷,那你这生意岂不是要冷淡了许多?” “臣主张生产肥皂本来就不是为这点蝇头微利,臣是自己先将套路摸索出来,然后交给朝廷,最终的目的还是为了国库的收入。”朱小青神情严肃,一改了往日败家子的作风习气。 赵构道:“你长进不少啊,看来朕得赏你了。” “臣谢官家恩典,只是臣跟在小王爷身边,都是受的小王爷的影响,小王爷心怀天下,心怀大宋,处处都为官家着想,臣也是耳濡目染,官家要赏也应该是先赏小王爷。”朱小青上前行礼道。 赵构点头笑道:“瑗儿真是愈发懂事了,朕心里甚是欣慰啊,好,赏,都赏。” 朱小青不愿自己太露锋芒,一心想扶赵瑗上位,所以一有机会就在赵构面前为赵瑗请功。 第八十七章 香露 赵小颖这几日在慈宁宫经常都和韦太后提起朱小青开店做生意的事,韦太后听到朱小青卖的那些东西也觉得甚是稀罕,什么肥皂上还有雕花的,各种形状的,各种香味的,想来都是极有意思的。 韦太后道:“这个朱小青花样还真是多,我倒要将他叫过来,听他仔细说说,看他都是怎么做的这些东西。” 赵小颖看到韦太后如此喜欢朱小青,心里也很欢喜,便催着韦太后快些将朱小青叫到慈宁宫来。 朱小青进了慈宁宫,赵小颖正在那儿指挥着几个太监整理茉莉花园子。 “小心点搬,这几盆花都是太后最喜欢的,要是花都搬落了,太后可要心疼了。”赵小颖跟着几个太监后面提醒着。 那几盆茉莉都是老桩,造型独特,花也开得繁盛。朱小青就只往那旁边一站,都能够闻到浓浓的茉莉香味。 赵小颖看到西天起了乌云,皱眉道:“糟糕,好像要下雨了,这么多花搬进去又太费事,放在外面花被雨打落了也是怪可惜的。” 朱小青知道赵小颖打小就喜欢茉莉的香味,每年到了茉莉开的时候她总是特别开心,到了秋天,茉莉不开了,她总要失落好久。 赵小颖时常说:“这茉莉的香味要是时时都能够闻到就好了。” 赵小颖蹲了下来,用手将落在地上的茉莉花小心地扫拢来,又找来个筛子,将落花全都放在筛子里,然后鼻子凑近去闻:“还是很香,就是到明天这些花都蔫掉了。” 朱小青突然灵机一动,心想:“这些花可以做成香露呀,香露可以保存很久,这样茉莉的香味不就都保存在香露里了么?” 古代的香露相当与现代的纯露,纯露就是芳香植物蒸馏所得的冷凝水溶液。在蒸馏萃取过程中油水会分离,因密度不同,精油会漂浮在上面,水分则沉淀在下面,这些水分就叫纯露。纯露中除了含有少量精油成分之外,还含有全部植物体内的水溶性物质。 宋人最早接触的花露香水,是采蔷薇花蒸馏而成的蔷薇水,来自大食国。大食的提香技术成熟,而且大食还盛产大马士革玫瑰,这里的蔷薇指的就是大马士革玫瑰。这是一种非常古老的蔷薇品种,拥有优雅且浪漫的香味,能令人身心舒缓,消除压力。 蔷薇水在宋代曾风靡一时,以其芬芳馥郁、香味持久的特性,成为女子奁妆具中的“尤物”,古代女子们常用它保养头发、调和妆粉。 在宋代蔷薇水不独调粉为妇人面饰之用,爱熏香的宋人也把蔷薇水当作熏香使用,在以熏焚香丸、香饼为主流的宋代,于香炉中熏蔷薇水是比较时髦的用香方式,类似今天精油熏香。 朱小青眼前这香得醉人的茉莉花便是制作香露的好东西。 制作香露的原理是将花蒸馏,是花的芳香因子融入到水汽中,水汽遇冷就会成为冷凝水,这些冷凝水中便会有花的香味,以及花的一些美肤功效。 其中茉莉花纯露就有使皮肤柔软,有弹性,改善小细纹,并且使皮肤细嫩明亮,具有优越的保湿,抗老化效果。 朱小青只要用一个蒸馏器便可以做出茉莉香露来。 早在东汉我国就已经有了蒸馏器。东汉的蒸馏器为青铜所制,分为甑体和釜体两部分。甑体有储料室和凝露室,还有一导流管。我国后来的蒸馏器也延续了这种结构。 古代的蒸馏器主要是用来蒸馏白酒,但蒸馏香露也是一样的原理,所以用蒸馏白酒的蒸馏器完全可以蒸馏出香露来。 朱小青让旁边的小太监找了个布袋子,将赵小颖拾起来的花装到那袋子里,又去其他地方摘了一些茉莉花,足足装了好大一袋。 他离开慈宁宫时将那一袋子花带上,向赵小颖道:“这些我拿回去,给你做出一瓶香露来。” 赵小颖在宫里听说过蔷薇香露,那是来自大食的稀罕物,难道朱小青将这些花拿回去,是要做出像蔷薇香露那样的茉莉香露来,她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朱小青回到家,干脆让旺财去酒坊买了个蒸馏器。 他将那蒸馏器先蒸馏几遍,将里头残留的酒味去除干净。 然后将带回来的茉莉花放到甑子里,下头加热,水蒸气遇冷成冷凝水,带着茉莉香味的香露便从导流管中流了出来。 他取来一个干净的瓶子收集即可,这样的香露只要不进脏污和生水,能够保持半年不变质。 赵小颖得了那茉莉香露如获至宝,偶尔才舍得倒一点点用来擦脸,那茉莉的馨香甜丝丝的,直沁入她心里,化作无数股柔情蜜意。 朱小青的这个法子还可以制作莲花香露,到桂花开的时候也可以制作桂花香露,这两种花香纯露都芳香迷人,而且有美肤功效。 所以,朱小青在“花记洗涤用品”的旁边又打出了一块招牌,顺带着卖“花记香露”。 在这个时代,香露相对于洗涤用品要带一些奢侈品的性质,能够用得上香露的人家往往都不差钱,所以在这上面赚取利润要更加容易。 在夏季,能做出香露来的花主要是茉莉和莲花,不能够满足大家的需要,所以朱小青又用香料来做香露。香料相比鲜花要更加容易保存,而且也不受时节限制。 其中沉香、花梨木、檀木、乳香都可以做出纯露来,这几种香料既有美肤效果,还有心理疗效,用来熏香让人有凝神静气的效果。 朱小青现在开心的事情就是去他的铺子里逛逛,总能看到一些小姑娘小媳妇拿着装着香露的瓶子在那儿试着闻,闻完之后一脸陶醉地露出笑容的样子实在是太好看了。 他发现他开创的这项事业还真是适合他,能从这件事中得到很多的乐趣,连带着让旺财、大牛、小满几个狗腿子都干得起劲,看来这是一项适合他们这帮男人干的事业。 他决定他要继续开创他的“花记女儿国”,让他的花记招牌受到更多的女人 第八十八章 妇女之友 朱小青在制作香露的过程中发现,茉莉香露和莲花香露做出来之后上面只漂浮很淡的一层油,而乳香做出来就有很明显的一层油了。 据《章怀日记》的介绍,这香露上面漂浮的一层油应该就是精油了。 精油是从植物的花、叶、茎、根或果实中,通过水蒸气蒸馏法、挤压法、冷浸法或溶剂提取法提炼萃取的挥发性芳香物质。 并不是所有的植物都能产出精油,只有含有香脂腺的植物才可能产出精油。不同植物的香脂腺分布有区别,有的是花瓣、叶子、根茎或树干上。将香囊提炼萃取后,即成为我们所称的“植物精油”。精油里包含很多不同的成份,有的精油,例如玫瑰,可由250种以上不同的分子结合而成。 精油具有亲脂性,很容易溶在油脂中,因为精油的分子链通常比较短,这使得它们极易渗透于皮肤,且借着皮下脂肪下丰富的毛细血管而进入体内。 所以在芳香疗法中,精油可强化生理和心理的机能。每一种植物精油都有一个化学结构来决定它的香味、色彩、流动性和它与系统运作的方式,也使得每一种植物精油各有一套特殊的功能特质。 比如,茉莉精油可舒缓郁闷情绪、振奋精神、提升自信心,同时可护理和改善肌肤干燥、缺水、过油及敏感的状况,淡化妊娠纹与疤痕,增加皮肤弹性,让肌肤倍感柔嫩。 乳香精油可以治疗痛经和缓解经前期综合症,风湿关节炎,肌肉酸痛,老化皮肤活化,促进结疤。 朱小青利用大小不一的几个漏斗来从纯露中提取精油。先将纯露灌入大漏斗中,让大漏斗中的纯露流到小漏斗中,因为精油总是飘在纯露上面的,所以每经过一个漏斗,精油的量都会增加,所以最终能够收集到所有纯露中的精油。 朱小青根据这些精油的功效又做出了护肤油。以茶油、蛇油等作为基底,在这些基底油中加入少量的精油,就有了润肤、美肤的功效。本来茶油和蛇油就有润肤功效,用这两种油作为基底,相当于给了精油一个渗透皮肤的依托,还能避免精油对皮肤的刺激性。 于是他的“花记女儿国”又多了新成员——“花记护肤油”。 接下来,朱小青又用精油滴入融化的黄蜡中,凝固后便制成了带有持久香味的固体香蜡。 黄蜡是蜜蜂科昆虫中华蜜蜂等工蜂分泌的蜡质,蜜蜂在建蜂房分泌的蜡质材料。春、秋二季,将取去蜂蜜后的蜂巢,置水中加热熔化,趁热滤过,冷凝成块,浮出水面,取出,即成黄蜡,或再经熬炼、脱色等加工过程,即成白蜡。 加了精油做成的香蜡起到的作用和香囊差不多,而且比香囊更加耐用,携带起来也要更加方便。 “花记香蜡”做出来后,装入精致的木盒中,隔着盒子都能够闻到香味,成了临安城闺阁中流行的珍贵礼品。 朱小青的花记女性用品频繁推出,他在临安城中“妇女之友”的形象也越来越鲜明。用得起花记的东西的人家,都知道花记的老板是朱胜非家的败家子。 大家都说,这败家子能够做出这些东西来都是因为太懂女人了,能这么懂女人的都是那些登徒子浪荡子,纨绔子弟。 朱小青觉得真是冤枉,他能够做出这么大成绩来,竟然还要招来骂名。 连赵小颖在宫里听说朱小青最近做出的花记护肤油、花记香蜡都有些不高兴。 朱小青趁着赵小颖来赵瑗这儿的时候将最近做出的护肤油和香蜡拿了些给赵小颖。 谁知赵小颖并不像先前得了茉莉香露那般开心,她将护肤油和香蜡塞回朱小青手里,摆出一副不稀罕的样子道:“你这些又不是为我做的,你是为临安城里那些来光顾你们花记的姑娘做的吧,而且是你家下人做的,我不要。” 朱小青看赵小颖这个样子很明显就是吃醋了,便讨好地看着赵小颖,一脸认真地说道:“我做香露是不是为了你?” “嗯。”赵小颖很应付地答了一声。 “有了香露之后才有的精油,后来才有护肤油和香蜡,所以为了小颖做香露,才是做这些东西的源头。”朱小青眼睛追在赵小颖脸上,等着她朝他这边肯定地看一眼。 赵小颖绷着的脸最终忍不住笑了,朝朱小青假意嗔道:“你真会瞎编。” “这不是瞎编,这就是真的,以后我的花记会世世代代传下去,我给你做香露这回事,我要写成花记故事,随着花记传下去。”朱小青痴痴地看着赵小颖,不知不觉就说出了这么一番话。 平时大大咧咧的赵小颖也有些害臊了,假装不想听朱小青说下去了,转身离开道:“谁让你把这些瞎编的话传下去了?传下去又有什么人看?” 赵小颖一转身,背对着朱小青,脸上笑开了花,从此再也不介意别人怎么说朱小青。 朱小青在铺子后面租的那两间屋子早已经不够用了,他在临安城边上又买了座园子,专门用来用鲜花和香料提取纯露和精油。 一时间,那园子周围好几里都是花香和香料的味道,园子附近鲜花一车一车地运送过来,成了一处奇观。 人们将这园子称为“花记香园”。附近许多人都能在这里头找到活干,有操作蒸馏器的,劈柴烧火的,给蒸馏器供水的。 还有准备装香露的瓷瓶子的,分装香露的,用漏斗从香露中提精油的。制作香蜡木头包装的,给包装画图写字的。 园子里成天热热闹闹好几十人,各个环节进行得有条不紊。 朱小青运用现代公司管理制度,选出几个能干的分管每一大块的事务,然后大块分小块,层层落实,自己就只偶尔去看看,听听他们汇报。 他像往常一样在皇宫普安郡王身边做着陪读,却同时将“花记香园”的事情管理得像模像样。 第八十九章 郝微 朱小青刚到他的店铺里,旺财就上来说:“小衙内,两天前有个大食人来找你,看那样子,像是来找你谈生意的。” “人呢?还有大食人找我?”朱小青也有些好奇,他的“花记”生意最多也才做到临安城里都知道啊,怎么连大食人都过来找他了,大食人可都是活跃在泉州那一带,难道他这招牌一下子能传到那么远? 旺财道:“他说他在运来客栈住下了,还说你要是回来了,让我过去叫他。” “还住下了,这么有诚意?那你赶紧叫他去。”朱小青有些受宠若惊,这大食人竟然会这么坚定要和他谈生意,他开始好奇这大食人到底是要和他谈什么生意了。 旺财去了一阵,回来的时候带回来了一大食人,大食人旁边还跟了一三十多岁的汉子。 那大食人四十多岁,是典型的朱小青在泉州看到的大食商人的装束,一双深邃的眼睛不停在朱小青身上打量,整个人都带着股生意人的精明劲儿。 朱小青一开始注意的是这大食人,随后注意力被这大食人身边跟着的汉子吸引了。这汉子身材高大,一张脸像是经历过太多之后表现出格外的平静,他的眼睛也时不时地看向朱小青,但他的眼神不像大食人那般好奇,而是像已经和朱小青认识过一样。朱小青看向他的时候,总觉得这人上这儿来还有别的什么意图。 “阁下可是朱老板?”那汉子率先上去和朱小青打招呼,“鄙人郝微,这位是大食的香露商人邓伊特,他想和你合作。” 朱小青在泉州也看到过很多给大食商人做翻译的汉人,他们在说话的时候往往很清楚自己的位置,会让到一边,让自己的客人站到前方的位置。 而这个郝微却自己站在前面和朱小青面对面,将邓伊特晾在了一边,这让朱小青觉得很是别扭,都有点搞不清这到底是谁要和他谈生意。 那个邓伊特在一边看着,朝朱小青点点头,也没搞清事情进行到哪一步了。 郝微接着说道:“邓伊特先生那儿有稳定的蔷薇香露货源,想要放到你的铺子里来卖,到时候你们共分利润。” 朱小青正愁着他这儿受客人欢迎的蔷薇香露没货源,听郝微如此说自是十分愿意。 两人又谈了一些其他合作的细节,朱小青愈发觉得郝微是个临时的翻译,对做生意并不是那么了解,但是朱小青听得出这人做事讲话十分精明,的确是见过些世面的。 谈到最后,郝微并没有将事情敲定,只道:“还有一些细节之处,容我们回客栈再商量商量。” 朱小青送两人走的时候,仍旧感觉郝微的眼神中像是藏着什么。 第二日,朱小青骑着马从花记香园打算回城里。刚走一会儿,前方的狄秀儿骑在马上一脸焦急地朝朱小青挥着手。 “小衙内,别去了,前边有强盗,拿着刀呢,在抢人钱财。”狄秀儿瞪大眼睛看着朱小青,示意让他赶紧掉头。 朱小青平时叫嚣得凶,但到了关键的时候也怕死,他身上没带任何兵器,碰上这帮亡命之徒他可不敢和他们硬碰硬。 “什么强盗啊?不会害人性命吧?”朱小青将马勒住,不敢贸然上前,想到要是抢点钱财让他们抢就好了,但是要是会害人性命见死不救还是有些于心不忍。 狄秀儿道:“我是见到他们打起来了,双方胜负不分,还有个吓成鸡崽子一样的大食人。” 因为狄秀儿这几日不在店里,所以他并不知道有大食人找朱小青合作的事。 “大食人?”朱小青吓得一惊,还有个敢和强盗动手的人,莫非就是昨天那个郝微? 既然都是合作伙伴了,朱小青都走到这里还不上去帮一把,也实在说不过去,他只好硬着头皮向狄秀儿道:“我先过去看看,你赶紧回去多叫些人过来。” 朱小青骑马向前,走不到一里路远,果然见到几个蒙面的黑衣人,手里拿着明晃晃的长刀,但是看那情形,好像不是在抢钱财,也没有要害人性命。 朱小青这才敢继续慢慢往前靠。 他看到一黑衣人朝郝微拱手正在说着什么,那低眉顺眼的样子,好像是在向郝微赔礼道歉。 朱小青心里有些虚了,这郝微到底是个什么人,难道还是个强盗头子,他带着个大食人来找他做生意,不是有什么鬼名堂吧? 他再走近,听到那黑衣人说道:“小人眼瞎,郝先生大人有大量……” 只见那郝微摆摆手,示意他们离开,那淡定自若的样子,比强盗头子还像强盗头子。 这下,朱小青心里更加犯嘀咕了,他昨天就觉得这个郝微有些不对劲,不像是简单来找他做生意的,今天看到这局面,他对这人更加不放心了。 一伙黑衣人离开后,朱小青骑马上前,装出关切的样子问道:“两位怎么样,我喊了好些兄弟过来。” 那大食人吓得脸上红一块白一块,而郝微整了整衣裳,一脸平静朝朱小青摇摇头,道:“无大碍,给了些钱财,他们就都走了。” 朱小青心道:“你这谎话说的,我全都看到了。谁遇到了强盗还能像你这般没事人一样。” 朱小青下马和郝微一同走,郝微道:“听说你的花记香园开办的像模像样,我特地带着邓伊特过来看看,哪里知道路上遇上这帮贼人。” “这里位置偏僻了些,官府管不到。”朱小青随意应和道。 这时,狗腿子狄秀儿带了一帮人正朝这边而来,朱小青朝他们摆摆手示意他们回去。 等到狄秀儿等人走远了,郝微却突然停住了脚步,不打算往前走了,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四周,又在朱小青脸上看了看,像是有秘密的事情要和朱小青说。 朱小青知道郝微来意不是那么简单,像是特地跑到位置偏僻的花记香园来找他,便道:“先生,这里没有其他人,有话可以直说。” 第九十章 施全 “朱公子可还记得雪溪先生王銍?”郝微看向朱小青,神情严肃,终于开始袒露了他的来意。 朱小青一愣,难道这个郝微会是王銍介绍过来的? 他离开长沙的时候,王明清出来送他,将那本《章怀日记》送给了他,还打听了他当前在为谁效力,以及在朝中的立场,知道他在禁书的途中一直与秦桧作对。 这么看来,郝微的来意很可能与秦桧有关了。 “当然记得,在长沙时有幸得见雪溪先生,至今印象深刻。”朱小青道,等着郝微将话往下说。 “先生所著,倾其一生心血,幸好当时有公子将书保住。”郝微说完,又试探地看了看朱小青。 朱小青心口咯噔一跳,感觉郝微这话越说越隐秘了。他说朱小青将王銍的书给保住了,这话的意思,就是说朱小青在悄悄和秦桧的禁书队伍作对,和秦桧作对。 “他这是在试探我啊!”朱小青眼珠子一轮,心下琢磨着。 “请先生直言。”朱小青看在郝微脸上,给了他一个肯定的暗示。 郝微面相长得方方正正,有点天生的喜怒不形于色,他轻笑了一下,又朝四周看了看,道:“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就直说了吧,我郝微此次来临安是想要秦桧性命。” 朱小青吓得倒抽了一口气,这人果然来路不简单,他在看看旁边的邓伊特,他好像什么都听不懂,正在一旁出神地看着他们俩,神情木然。 朱小青感到很是意外,但他表现得很冷静,再次打量着郝微,想要知道这个人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秦桧卖国求荣,打击异己,只要是反对他的求和政策的通通没有好下场,家父便是其中之一。家父便是之前的礼部郎中郝因筹,是前丞相赵鼎的学生,因反对秦桧议和主张,随同贬谪到海南,不幸在路途中离世。”郝微说到这里,神情不再那么淡定,眼里带着愤恨。 赵鼎在南渡后,累官至尚书左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枢密使。他荐任岳飞、韩世忠等爱国将领,有效地组织了军事力量以抵御金兵。赵鼎坚决反对以秦桧为首的投降派的卖国行径,遭到了秦桧的忌恨。秦桧当上宰相后,对赵鼎采取了疯狂的报复行为,他不断捏造罪名,将赵鼎一贬再贬。 朱小青恍然大悟,难怪昨天一见郝微便觉得他怪怪的,原来这人带了这么大的意图过来找他。 朱小青手背在背后,探头探脑地在郝微面前晃了晃,又摆出了败家子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问道:“你就这么信得过我?你不知道我朱小青在临安城里的臭名声吗?” 郝微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坚定道:“我信得过雪溪先生,雪溪先生说了,你在禁书的人中看似荒唐不堪,不务正业,但实际上,你胸怀大志,有一腔正气。” “过奖过奖。”朱小青嘴上谦虚,心里却想着王銍这两父子眼光可真准。 朱小青又道:“你找我有什么用?我就是个普安郡王身边的伴读,我虽然讨厌秦桧,但你怎么肯定我就会想要他性命?” 郝微顿了顿,笑道:“普安郡王少有才名,为人耿直,而且又受官家器重,虽为立为皇子,但是皇储最有可能的人选。秦桧忌惮普安郡王将来不好控制,势必会不断打击普安郡王,由此以来,难道你们会不想除去秦桧这个拦路虎吗?” “实不相瞒,你说得没错。”朱小青直截了当地说道,“但你来找我,你总得有把握吧?那你打算怎么除去秦桧?” 朱小青看郝微说话时坚定的样子,觉得这人有些来头,很想听听他有什么办法能除去秦桧。 “此番我从海南辗转长沙,又从长沙到泉州,就是借着给邓伊特做翻译打掩护来临安找机会杀秦桧。这样以来,我不会引起别人注意,而且还能够以做生意的名义出现在你的店铺。我这些年四处行走,结交了不少豪杰和仁人志士,只要说到秦桧的罪行,大伙儿都是义愤填膺,所以此次行动,说到用人上面,我能尽些微薄之力。”郝微说到此处信心十足。 朱小青道:“秦桧可是只老狐狸,他自知坏事做尽,可是时时提防着的,你的人就是再有能耐,只怕也难近他的身。” “所以我才来找朱公子,希望朱公子能想办法,将我的人安置起来,找机会除去秦桧。”郝微道,“我这儿有一人,名叫施全,此人英武不凡,有勇有谋,他愿效死力杀秦桧。” 朱小青看郝微说得如此肯定,也想见见他说的这个施全到底是怎样的人物,便道:“那行,此事从长计议,有机会你将那施全带来我看看。” 合计好了之后,朱小青又带着郝微和邓伊特到花记香园看香露的提取过程,香蜡的制作过程,在众人面前将他们当做前来谈合作的商人,此后并无人对郝微的来历表示过质疑。 又过了几日,朱小青回到店铺时,郝微果然带了个年轻人过来。 那年轻人看上去二十五六岁年纪,长得精壮结实,腿脚灵活利索。他肩上扛了个布包,往朱小青店铺门口一立,顿时将店里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他生了一双丹凤眼,眼神中带着英气和傲慢,一看就非俗类。 郝微朝朱小青使了个眼色,朱小青立马明白过来了,这人应该就是郝微说的施全。 朱小青盯着施全看了一阵,将郝微拉到一边,小声说道:“这人什么来历?” “不瞒朱公子,施全贼寇出身。”他说道。 “怪不得长了一副老子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这样的可不行,秦桧会敢这样的人靠近吗?岂不是自寻死路?” 郝微听朱小青这么说,有些迷惑不解,施全如此英雄都不行,那还得什么样的人才能行? “你得挫挫他的锐气,去掉他这一身贼寇气息,这样让秦桧看到他才无防备。”朱小青说道。 第九十一章 吹牛 施全肩上扛着布包,勾着脖子,眼睛向上抬着看着朱小青,神情傲慢,他想不到郝微找他过来见的人竟是个年纪轻轻的纨绔子,所以心里有些不服。 施全将布包放下,朝朱小青白了一眼,发出“哼”的一声,一句话不说就转身离开了。 郝微道:“刚从土匪窝里出来,野着呢,你别往心里去。” 朱小青琢磨了一阵,道:“城里过阵子要征兵,你让他去,必须得选上,在军中磨他几年,将来才能够将大事交给他。” “你说的也是,他现在这个脾气很容易坏事。”郝微赞同道。 朱小青将郝微叫到后院,装作带他参观肥皂作坊,两人找了一处隐蔽的地方又聊了一阵。 “老郝,那你接下来怎么打算?随那个邓伊特回泉州去吗?”朱小青问道。 “我打算留在临安了,在这里做个教书先生,给这里的大食商人联络生意。最重要的是,我要留在这里等着取秦桧性命。”郝微的语气和往常一样坚定和冷静。 朱小青从郝微口中得知,郝微不只是通大食的语言,而且还随大食商人出过海,到过大食。在沿海商人中人脉广,黑白两道都买他的面子。 朱小青向赵瑗提到郝微,赵瑗对郝微也很感兴趣,觉得这人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将来或许有派得上用场的地方。 文德殿后的小路上赵琢看到秦桧从文德殿正门出来,朝秦桧招了招手,秦桧看到周围无其他人,便朝赵琢走去。 赵琢与秦桧联络还是不敢明目张胆,平时都是派身边的亲信和秦桧在文德殿中的沿线传信,不到非不得已不与秦桧单独见面。 赵琢有了夺储的野心后,不似从前那般宽心,连腰围都减了不少,下巴也不似从前那般浑圆,整个人看上去精神了,也显得比从前精明了。 赵琢和秦桧一同缓缓走着,显出担忧神色,道:“官家最近很看重赵瑗啊,连连赏了他不少东西。赵瑗旁边那个朱小青名堂还挺多,一会儿做出个肥皂,一会儿又做出香露,很讨官家和太后欢心。” “那个败家子的确是名堂多,但是他那些都是雕虫小技,讨官家和太后欢心也只是一时,朱小青这个人不学无术,无甚大志向,我看他就是财迷了心窍,一心想要赚钱吧。”朱小青开店的事秦桧也早就知道,在他看来,朱小青虽然名堂多,但是没干过几件正事,这次朱小青能够开店成功不过也就是侥幸迎合了那些妇人的心思而已。 “就怕他在赵瑗身边要和咱们作对。”赵琢说道。 赵琢早就想让秦桧想想办法将朱小青撵出宫去,而听秦桧这个口气,似乎根本没把朱小青放在眼里。 秦桧又道:“小王爷,你就多忍忍,那个朱小青虽然讨厌,但是威胁不到咱们。” “太师,我……”赵琢听秦桧这话中之意,好像在责怪他将私怨牵扯了进来,所以也不好多辩驳。 入秋后,赵瑗带了他的几个骑射师傅外出狩猎,朱小青又得了几日假。 他在街上晃荡着,只想着用最近挣的这些钱找些新鲜乐子,他四处晃了好一阵,都没想出好主意来。 这时,他看到秦熺正迎面走来。 朱小青热情地过去搂住了秦熺的肩膀:“老秦,看你这样子,是想去玩两把?咱们俩可好久没去了。” 秦熺朝朱小青敷衍地笑笑,摇了摇头,小声道:“还是算了吧,我不像兄弟你发了大财,我还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呢。” 秦桧对秦熺赌钱很厌恶,秦熺又怕秦桧,所以就算想赌也不敢明目张胆地赌。 “咦,你说的这是哪里的话,怎么可能到你说的那个田地?”朱小青笑道。 秦熺无奈地低下头:“兄弟你做大生意,钱多得自己都没数了,我可就不一样了,我哪怕是输掉个几百两家里都急得要将我撵出家门。” 朱小青将秦熺往赌坊的方向拉:“原来是钱的事,输了算我的,这总行了吧。” 秦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半推半就跟着朱小青进了赌坊。 两人在赌桌的同一方坐下,朱小青身后的旺财大把大把的交子票往外掏,看来秦熺艳羡不已。 而朱小青也一脸享受,沉浸在这种不缺钱的感觉里。 秦熺恭维道:“兄弟你到底是挣了大钱,这出手可真阔气。” “那是,我挖空心思弄这么多名堂来不就是为了挣钱嘛,挣了钱不花岂不是王八蛋、大傻瓜,你只管玩,钱我有的是。”朱小青抬高了嗓门,在赌桌上豪横地一拍,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 秦熺本来以为朱小青搞出这么多名堂,又是开店铺,又是办工坊的,是走上正轨了,却没想到朱小青也是为了钱,挣了钱好肆意挥霍。 秦熺过了阵赌瘾,也不敢放开了玩,赶着还赢了点就拉着朱小青出来了。 朱小青将秦熺赢的钱全数给了他,秦熺脸上笑嘻嘻的,赌瘾也过了,又没输钱,这可是难得的美事。 秦熺出来后,说话也大方了,又像往日一样和朱小青臭味相投地闲扯起来。 两人走到一酒馆,叫了一大桌子的好菜,又开始喝起酒来。 秦熺照旧还是对朱小青一顿恭维。朱小青也很爱听秦熺这些恭维话,一直笑呵呵的,吹牛说自己的生意做到了什么规模,又有多远的地方的人过来找他合作之类。 朱小青几碗酒下肚,比在赌坊的时候更加财大气粗。放开嗓门说道:“老子挣了这么多钱,爱怎么花怎么花,可真爽,我老爹也管不了我,赶明儿,我要买他几十个绝色的婢女,两个伺候我穿衣,两个伺候我吃饭,两个伺候我出门,轮班伺候,每天还不重样的。” “买这么多,你就不嫌挤?”秦熺随意笑话道。 “挤?怎么会挤,我再买宅子啊,买宅子给这些婢女住。给他们请厨子,请裁缝……反正老子有的是钱。”朱小青说得脸冒红光,完全沉醉在对奢侈糜烂的生活的想象中。 第九十二章 奢侈 秦熺喝得不多,一直都是清醒的,他看朱小青这德行还仍然是从前的败家子啊,谁说他长出息了。 “那兄弟你透露透露这挣钱的诀窍看看。”秦熺奉承地看向朱小青。 朱小青眯起眼睛,俊朗清秀的脸上也显得有几分猥琐:“迎合女人的心思,你看看我卖的这些东西是不是都很讨女人喜欢?” 秦熺连连点头:“果然你这些年喝花酒的钱都赚回来了啊!” 朱小青得意地笑了笑。 秦熺坐了一阵,神色有些为难:“我想起家父还有事找我过去,这天色都快黑了,我就不多陪了。我看你也早些回去吧,喝了这么多酒,回去好好睡一觉。” 朱小青痴痴呆呆地摇摇头:“我不敢回去,我爹得揍我,早上被他赶出家门,这会儿喝成这样回去,肯定得挨揍,我看我还是上天香楼去睡得了。” 秦熺幸灾乐祸地在心里笑话了朱小青,嘴上却安慰道:“那行,兄弟你悠着点儿。” 秦熺到了秦桧那儿,将碰上朱小青的事向秦桧说了,说朱小青没长什么出息,就是侥幸挣了很多钱,发财之后败家败得比以前还凶,整天就想着过上穷奢极欲的日子,言谈举止比以前更加荒唐了。 朱小青将他朱家老宅又扩大了一倍不止,将后面的宅子买了,然后打通连到一起。 朱胜非辞官之后,朱家过着低调简朴的日子,连下人都舍不得多请几个,还是朱小青后来将遣出去的几个又叫了回来。 如今,朱小青要将宅子扩大,朱胜非最初是不同意的,觉得太奢侈,让外人看着不像样。 朱小青私下里向朱胜非道:“我挣了这些钱,早就被人盯上了,如果我不花掉,别人还以为我是有什么大企图,我就是要让秦桧那伙人觉得我还是从前的败家子,我做这些就是为了过穷奢极欲的生活。反正宅子置了也是咱们的,家仆买了咱们也享受到了,这些钱花了也没白花。” 朱胜非这才不反对了,往后就由着朱小青胡作非为。 朱小青将家里原来的家具全送了街坊邻里,托人购置了一套新的,比那套旧的价钱翻了十倍不止。宅子修好了之后,他果真买来好些美貌的婢女,朱胜非实在是看不下去,但还是忍着不说什么。 修了新的伙房之后,请了两个专门的厨子,专门安排了一个小厮负责买菜买米这些杂事,把原来狄花儿负责做的事情全都包了过去。 朱小青让狄花儿专门管家里新买来的婢女,以前那些粗活一点也不让她沾,还给她买了大堆的衣服首饰。狄花儿是个特别知足的人,从前朱家遣走了好些仆人,就留下了她和她哥哥狄秀儿,她就已经很感激了,伙房的粗活她全都给包了。后来朱小青将原来的几个狗腿子找了回来,分掉了她一些活,她更是过意不去,死心塌地要留在朱家。 如今,朱小青发了财,对她依旧宠爱有加,她感觉自己过上了从来都没有想象过的享福日子,心里暗暗打定主意,一辈子为奴为婢也要跟在朱小青身边。 一个大宅子里成天热热闹闹的,而朱胜非只占了一方小院,照旧在他的小院里种种菜,逗逗鸟,将自己生活的地方从奢侈的朱家宅子里隔离了出来。 赵瑗回宫后,朱小青一下收不了心,和赵瑗碰面时难免就说起他近来的逍遥日子,比如扩大自己家宅子,买了名贵的家具,又买了多少漂亮的婢女,哪时又去赌场赢了钱之类。 史浩虽没细听,但知道朱小青近来挣了钱比以前更加浮躁、不务正业,根本无心读书。 他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要再这样纵容朱小青跟在赵瑗身边,到时候影响了赵瑗的学业,难免要怪罪到他头上。所以,他决定先下手为强,得去赵构那儿告朱小青一状。 史浩见了赵构,脸上有些阴沉沉的,说道:“官家,臣对这个朱小青忍耐已久,有些事情要再不说出来,只怕将来害了普安郡王,臣也将后悔莫及。” “那你说说,朱小青最近又哪里淘气了?”赵构也猜到史浩大概是要告朱小青的状,说他无心念书,耽误赵瑗。 “朱小青在外头开办了什么店铺,侥幸挣下了些钱,便贪图享受,买宅子,买婢女,奢侈得不像话,根本无心念书。他还把那么纨绔习气带到宫里来,和普安郡王不讨论课业,专说他在外头的荒唐事,就怕这样下去,让普安郡王移了心志。”史浩垂着头,将早就想好的朱小青的罪状一一说给赵构听。 赵构听史浩这么说,也觉得事情比他想象的严重,他一时也拿不定主意,便道:“此事朕再斟酌,你先下去。” 史浩走后,又碰上秦桧求见。赵构心里正烦,便将刚刚史浩过来告状的事向秦桧说了,他想看秦桧有什么想法。 秦桧前阵子才从秦熺那里听说朱小青是如何奢侈荒唐,如今又碰上了史浩告状,史浩和秦熺说的正好相符。 秦桧心想:“史浩向来不喜欢朱小青,这次是忍无可忍了才过来告状,必定是朱小青影响到赵瑗了,史浩怕担责任。朱小青这败家子能耐还真大,就让他继续在赵瑗身边待着吧,两个人不是臭味相投么,那何不臭到一起?” “依老臣看,史浩未免有些夸大其实了,年轻人爱享受、爱外面的花花世界这也是无可厚非的,新鲜劲过了就好了。再说了,这近墨者也未必黑,我看普安郡王心性坚定,历来有自己的主张,也不是容易被朱小青影响到的。朱小青在普安郡王身边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普安郡王的课业非但没退,反而是长进了许多。”秦桧洋洋洒洒说了好一阵。 赵构听到秦桧说赵瑗心性坚定、课业长进,心里觉得很是受用,突然间想通史浩的确是将事情说得太严重了,猜想史浩就是怕担责任,所以才故意挤兑朱小青,所以听取了秦桧的意见,将史浩的提议驳了回去。 第九十三章 陷害 八月,赵鼎于海南绝食而死。他在死前交代,在他的灵幡上写上一句话“身骑箕尾归天上,气作山河壮本朝。” 消息一传出,举国上下多少仁人志士唏嘘不已,民间四处有暗中悼念赵鼎的活动,也有不少悼念赵鼎的诗作传出。 赵构和秦桧对此事都心知肚明,知道天下人的心是向着哪边的,朝中百官全都心照不宣,无人敢提。 赵构虽听不到有人明着提起赵鼎,但是他心里对此事极为敏感,只要听到稍稍和赵鼎挂边的事都会引起心里的不快。 朱小青知道这个消息后也很是痛心,可惜赵鼎空怀一腔报国热情,在秦桧的打击下却落得如此下场。 朱小青来到傛和宫赵瑗书房,看到赵瑗也是心有戚戚然,猜到赵瑗应该是也听到了赵鼎去世的消息。 赵瑗正愁着有一腔感慨无人可抒发,看到朱小青来,自知朱小青是个知己,顿时心里舒坦了许多。 他走向朱小青,长叹一声,道:“想必你也听说了,哎,真是让人扼腕叹息啊。” “可不是,最近听到最让人痛心的就是这件事了。”朱小青愤慨道。 赵瑗走向窗户前看着外面的天空,叹道:“可惜我深处宫中,无处去悼念赵公啊,要是能出宫悼念一番,我这心里都要舒坦些。” “现在四处有人悼念赵公,我这儿才得了一首胡铨悼念赵公的诗,印象颇深。”朱小青顿了顿,将这首诗作一口气念了出来:“以身去国故求死,抗议犯颜今独难。阁下大书三姓在,海南惟见两翁还。一丘孤冢寄穷岛,千古高名屹泰山。天地只因悭一老,中原何日复三关?” 他念的这首便是胡铨为悼念赵鼎而作的《哭赵鼎》,朱小青平日不学无术,这会儿感慨至深,也念得像模像样。 赵瑗听罢,重复道:“天地只因悭一老,中原何日复三关?”顿觉此诗触到了他心里的痛处,一时感慨万千,而不知如何抒发。 他愤而提笔,将胡铨的这首《哭赵鼎》写了下来,又长叹一声,这才和朱小青一起继续这一日的课业。 文德殿中,赵构看奏章看得头昏脑涨,便向一边伺候的小喜子道:“你说普安郡王和恩平郡王近日的习字都拿过来了,一起拿过来看看吧。” 小喜子将两摞习字纸捧了过来,分开放到赵构眼前。 赵构先翻开赵琢写的,点头称赞道:“长进挺大,比从前更多了几分劲道,到底是年岁大了,人老成了些。” 小喜子听到赵构夸赵琢,也在一边应和道:“官家说的是,奴婢也觉着恩平郡王近来成熟了不少。” 赵构再翻开赵瑗的字,潇洒俊逸,字如其人,看得赵构神清气爽,顿时脑子里清醒了不少,他一口气翻了十几篇,发出啧啧的赞赏声。 忽然,他脸色僵住了,眉头一皱,将一篇字扯了出来,往案上一扔。 小喜子吓得全身发冷,战战兢兢去看那篇字是不是写了什么不该写的,他才看一眼,吓得腿一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官家息怒,这……奴婢也不知道这是何处来的。” 原来,这摊在赵构面前的便是赵瑗写下的《哭赵鼎》。 赵构本来对赵鼎之事就极为敏感,如今赵瑗写了这篇胡铨的《哭赵鼎》,这不是明显在表明他同情赵鼎,觉得当初赵构将赵鼎贬谪到海南是做错了嘛。 赵构气得背过身去,不愿再往这篇字上多看一眼,道:“你给我把这一篇字送到傛和宫去,他自然能明白。” 小喜子捡了那篇字,不敢多逗留,立马朝傛和宫赶去。他到傛和宫时,正好赶上史浩给赵瑗散了学,赵瑗和朱小青正在外头说笑。 赵瑗见小喜子手上握着一张纸,勾着身子急急忙忙往这边而来,平时笑嘻嘻的脸上今日也紧巴巴的,一看就是有不好的事发生。 “小王爷……小王爷,你这是怎么回事?奴婢也想为你说句话的,可这字迹就是你的呀!官家这会儿正生气呢!”小喜子将那幅字递到赵瑗手上,为了怕夹在中间为难,当即找了个由头就离开了。 赵瑗将那幅字抓在手上一看,立马明白小喜子刚刚为何这般慌慌张张了。 他前几日随手写下了胡铨的这首《哭赵鼎》,当时也没顾着去收拾,谁想到这幅字竟然到了赵构那里。 不在赵构面前提议和以及因议和被贬的大臣,这是宫中默认的规矩,这谁都知道的。如今赵构让人把这幅字送了回来,意图很明了,就是告诉赵瑗,赵瑗写这幅字让他不高兴了。 朱小青在一边道:“这可为难了,官家把字给你送回来,你过去解释也不好,不解释也不好,看来这个结一下子解不了了。” 赵鼎之事本来就很微妙,如果赵瑗过去解释,赵构只怕是脸上更挂不住,会更加生气,所以还不如不去解释。 “是啊,这下可真把我难倒了,这让我今后见了官家该如何自处?”赵瑗愁容满面,长叹一声。 朱小青道:“平白无故的,怎么你写的这张东西会送到官家那儿去?你自己当天没收起来么?” “那天写完就走了,当时也没外人在,就没顾得着了。官家隔一段时间会看我的习字,习字都是骆三负责整理啊,骆三一直跟着我,对我绝对忠心,这点我不会怀疑,将这篇字夹带过去的肯定不会是他。” “先找他来问问,看当时经了哪些人的手。”朱小青建议道。 赵瑗进了屋,将那幅字递到骆三眼前:“这幅字你见没见过?” 那骆三二十出头的年纪,向来沉稳老实,他一看那幅字,垂头道:“小王爷,奴婢该死,那日奴婢看到这幅字摆在案上,还去问了小王爷您,问是收起来还是……毁了,您当时正沉浸在悲痛中,就随意说了句‘先扔那儿’,奴婢不敢毁您的墨宝,所以就收到一边,想着下次再问您,谁想到竟会夹带到官家那儿去。您要给官家的习字是奴婢整理的,但这幅字是分开放着的,奴婢再蠢也不会把这个送到官家面前去啊,这不是掉脑袋的事嘛。” 第九十四章 念诗 赵瑗听了骆三的解释,相信骆三没有说谎,因为骆三的为人他很清楚。 “好了,我没怀疑你,我就是想知道送过去的那些习字还有没有其他人接触?”赵瑗问道。 骆三眯起眼睛回想了一阵,突然眼睛睁大,指向案上说道:“想起来了,那天我是将一叠习字放到那边的案上,然后又去这儿的架子上找早些时候的习字,当时打扫院子的小英进来和我说话,他应该也不会做手脚啊。” “小英?”赵瑗也是一愣,因为这个小英他平时很少接触,也不见他和外头什么人接触,他没理由要害自己啊。 “那再把小英找来问问。”朱小青道。 骆三立马出去找小英,问了一圈都说没见小英,还说小英这天没告假就自己不见了,这傛和宫管事的也在找他。 到了第二天,一早就传出消息说小英投井死了。 傛和宫这还是头一遭出了这样的事,这事立马传到了赵构耳朵里。 赵构在文德殿气得将茶碗摔得啪啪响,其他人不敢上前,只有小喜子知道赵构为何生气,所以上前去拾茶碗的碎片。 赵构看到小喜子悄悄抬起头瞟他,喝道:“你是不是还听到什么了,都给我说!” 小喜子也顾不上去捡碎片,跪倒在地上,歪着嘴几乎哭了出来,颤抖地说道:“这流言蜚语信不得,奴婢不敢说。” “快说!”赵构用力拍在案上。 “这个……有人说是,是普安郡王冤枉小英将那篇字夹带到了官家面前,小英无力解释,所以投井寻了短见。” 赵构一听,气得咬牙切齿,又不好发泄出来,如果他为了这事大张旗鼓地去怪罪赵瑗,那岂不是就把赵瑗悼念赵鼎之事拿到明面上来讲了。 赵瑗也知道赵构肯定要为此事生气,而且知道这事就是有人在背后布的局,所以肯定会传到赵构那儿去。 当下赵瑗也无其他办法,只能按照正常程序将小英葬了,抚恤他的家人,就当这流言从来不存在。 但他与赵构的关系也没办法一下子修复好了。 过了两日,骆三将一包银子递到赵瑗面前,道:“有人在小英的遗物里发现了这包银子,按理来说他攒不下这么多钱,肯定是收了人的好处,拿了这些钱没多久就被人扔下井里了。” 赵瑗本来就觉得是有人害他,这下更加肯定他的猜测了。 赵瑗与赵构见面已是中秋节,这天韦太后邀请赵构、赵瑗和赵琢,以及赵小颖一同在慈宁宫中赏月。 韦太后好不容易回到了临安,一直都是喜聚不喜散,今日聚集了这么些人,感到很久都没这么开心了。 她在慈宁宫湖边的亭子里让人张罗出了一张长桌,她与赵构上首坐,赵小颖坐在她旁边,赵小颖的对面坐着赵瑗和赵琢,因为赵琢年纪比赵瑗小,理所应当将靠近赵构的位子让给了赵瑗。 赵构心里的疙瘩一直没解开,一改了平日对赵瑗亲近和蔼的样子,看都不看赵瑗那边,只顾着和韦太后说话。 韦太后道:“今天借着过中秋,咱们这一大家子人也聚到一起了,就应该经常这么热热闹闹的。” 赵琢顺着韦太后的意思,开始笑盈盈地给大家敬起了酒。赵琢敬了酒自然就轮到赵瑗了,当赵瑗举起酒杯敬赵构时,赵构脸上冷冷的,勉强将杯里的酒喝了,并无多话。 韦太后见场面有些冷清,便提议道:“你们都是读书人,看着月亮就爱吟诗,何不把你们肚里的好诗念出来听听,也不要当场作,就念念你们当前想到的好诗也行啊,我也跟着风雅一次。” 赵小颖平时也是个爱热闹的,应和道:“太后最近也爱读诗,你们尽管把你们肚里的好诗念出来,说不定都是太后知道的。” 赵琢摇头晃脑想了一会儿,喜上眉梢,念道:“玉颗珊珊下月轮,殿前拾得露华新。至今不会天中事,应是嫦娥掷与人。” 韦太后听罢,笑得合不拢嘴:“这首还真是我知道的,这是皮日休的《天竺寺八月十五日夜桂子》。” “看吧,念第一首就是太后知道的。”赵小颖得意的说道。 赵琢知道韦太后爱热闹,不喜悲戚,而且喜欢这些想象奇特的东西,所以专挑了这首皮日休的《天竺寺八月十五日夜桂子》,果然很合韦太后的心意。 “该瑗哥哥了。”赵小颖笑着看着赵瑗。 赵瑗也知道韦太后的喜好,但他心里印象最深的还是那些能激起他共鸣的诗作,让他一下子去想出一首意境热闹的,他实在想不出来,便念了一首白居易的《八月十五日夜湓亭望月》: “昔年八月十五夜,曲江池畔杏园边。今年八月十五夜,湓浦沙头水馆前。西北望乡何处是,东南见月几回圆。昨风一吹无人会,今夜清光似往年。” 赵瑗特地选了一首白居易的诗,想着白居易的诗比较浅白易懂,韦太后会容易懂一些,韦太后听后,诗中意思是懂了,但是对这诗到底不太喜欢,总觉得这字里行间透着些愁闷之感。 韦太后勉强地笑了笑,只说是好诗。而这时,赵构脸色却变了,他将酒杯放回到桌上,道:“你这到底是看到今年之月怀念往年之月啊,难道这临安之月就比不上秀州之月?” 赵瑗是从秀州来到临安,所以赵构说了这番话,意思是说赵瑗难道是在拿今时和往日相比,拿临安和秀州相比,也就是在说赵瑗心思不在这宫中,没有将他与赵构的父子情放在心上。 韦太后虽然不喜欢赵瑗,但是看到今日赵构脸色不对,也在旁边笑着劝道:“这诗又不是他作的,哪里有这层意思。” 赵瑗感到百口莫辩,自知赵构对他有了误会,两人之间一旦有了隔阂,这种捕风捉影的事就很容易闹出来。即使他念的别的诗,赵构也能够从中牵强附会。 赵构想到这念诗的主意是韦太后出的,不好扫她的兴致,只得又自己转了这个弯,道:“罢了罢了,这下轮到我了。”这才把这个局面给圆过去了。 第九十五章 侍疾 朱小青知道赵瑗和赵构之间因赵鼎之事产生了隔阂,便劝赵瑗主动去修复和赵构之间的关系。 赵瑗性格内敛高傲,从来不是溜须拍马之流,虽知道赵构对他有误会,但总觉得清者自清,只要他心诚,赵构有天总会改变对他的看法。 朱小青劝道:“赵鼎之事肯定是秦桧布了局在害你,而且他又赌定了你不爱讨好人,如果你不主动去修复和官家的关系,岂不是正中他下怀?” 赵瑗想到此,自是气不过,这才决定改变想法,不能坐以待毙。 入秋之后,天气突然转寒,赵构熬了几个夜后得了咳疾,太医轮番上阵都不见好。 赵瑗一听说,立马来到赵构寝宫探望。 赵构脸色疲倦,侧卧在榻上。 赵瑗上前行了礼,又问了小喜子赵构这两日的状况,小喜子说完后,赵构道:“好些了,不需记挂。” 赵构因为赵鼎的事对赵瑗有不满,但是生了病之后很渴望有亲人能够在自己身边,这会儿赵瑗来了,他也就暂时不再想起赵鼎的事,心里那层隔阂退下去了不少。 赵构招呼赵瑗让他坐在榻边,又问了他今日课业的进展。 两人围绕课业和时政谈了好一阵,赵构的脸上也开始有了笑容。但到最后两人对于前阵子的悼念赵鼎之事都是只字不提。 几日后,赵构的咳疾又加重了,他带着病依旧要在文德殿中处理朝政,而文德殿不方便后妃出入,赵琢抓住了这个机会前往文德殿中侍疾。 赵琢在文德殿侍疾,一来在大臣面前显得像是儿子在侍候父亲,让众人看到赵琢的孝心,二来也能够博赵构的好感。 朱小青听说赵构病了,又看到赵瑗都很少过去看望,一问才知道是赵琢在文德殿侍疾。 朱小青便建议赵瑗晚上去赵构寝宫侍疾,因为他打听到赵构这个病主要是半夜里咳得厉害,白天并不严重。 赵瑗当晚便去赵构寝宫看望,果然看到赵构正歪在床上咳个不停。 三德子向赵构通报道:“普安郡王求见。” 赵构平复了喘息,感到很是意外:“这么晚了,怎么他来了?让他进来吧。” 赵瑗见了赵构,道:“臣听闻官家的咳疾晚上发作得厉害,所以特赶来侍疾。” 赵构听着外头的呼呼风声,叹了一声,道:“难为你记着,都这么晚了,你自己也别冻着。” 赵瑗在床边给赵构端水送药,很是尽心。 此时,赵构身边无其他人,也无政事烦心,眼前就只有一个赵瑗,赵瑗的一举一动他都看在眼里,感受着父子亲情的温暖。 赵构心想:“这孩子这么晚来侍疾还真是尽心,白天他不在,旁人还以为他不孝顺,其实他才不是做给别人看的。” 自此,赵构每晚漱口、擦嘴、咳痰这些都不再避讳让赵瑗伺候了,两人之间遂觉亲密了不少。 在这一日又一日的接触中,赵构越发觉得赵瑗仁善、沉稳、心思缜密,是将来君主的适合人选,开始有了将赵瑗立为皇子的心思。但他也发现了秦桧对于赵瑗并不是那么支持,所以一时并不敢表明自己的心思。 朱小青在他的花记店铺前面的空地上蹬着滑板车溜来溜去,他现在已经练出了能够飞快地躲避行人的技术,这附近的行人对他的滑板车也不再那么好奇。 朱小青一脚在地上用力一蹬,滑板车滑出了好远,他前面有一年轻人正走着,他也不紧张,走那人身边轻轻一绕,滑板车便闪开了。 那嘎吱嘎吱的声音完全不像从前那般显得笨重,嘎吱的响声节奏比从前也快了许多。 这时,他看到前方有一五十多岁的汉子好像一直在盯着他看。 那人身材高大,眼睛有些下陷,目光锋利,像是想从他身上看出什么秘密来一般。 朱小青一开始只是觉得这人没见过他的滑板车,是在看稀罕,但到后来,他觉得这人好像是在看他。 朱小青再仔细打量这人,发觉他的眉宇间带着股英武之气,没经历过些世事和争斗的人是没有这股气势的。 朱小青潇洒地蹬起滑板车,灵活地绕着那汉子转了一圈,戏谑道:“老头,看着我作甚,难道你想试试我这个车?” 那人捋了捋下巴浓密的胡须,扬了扬头,道:“你这车哪里来的?” “自己做的。”朱小青被人问过很多次这个问题,他回答起来都不用动脑子了。 “谁教你的?哪里学来的?” “自己想出来的。”朱小青不经意地说道。 “哦?”那人看了看朱小青,又看了看滑板车,赞赏又戏谑地笑笑,“这东西倒是个稀罕物。” “你问这么多,就是想试试这个车嘛,来,给你试试。”朱小青大方地将滑板车推到那人面前。 那人撸起长衣,往滑板车上一踩,朱小青立马看得出他脚下的力度,他虽上了些年纪,但是这步子却像年轻人一般稳健。 朱小青更觉得这人应该是有些来头,开始好奇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那人踩了滑板车绕了一圈,将滑板车还到朱小青手中,又细细打量了朱小青一番:“你是朱胜非的儿子?” 朱小青瞪大眼睛,猜想这人应该是他父亲的老相识了,可一下子也猜不出他到底是谁。 那人又看了看朱小青背后那几个吊儿郎当的狗腿子和狐朋狗友,朝朱小青笑着骂道:“臭小子,你爹怎么生出你这么个东西?我知道你,临安城出了名的败家子,果然你没辜负你这声名,不过我不管别人怎么看你,我倒是觉得你挺有意思,要你早生十几年,我要把你抓到军中去受受苦,看你还敢不敢这么嚣张。” “你到底是谁?”朱小青看了一眼停在那人背后的轿子,那轿子和轿夫都不像出自普通人家,觉得他应该是个朝中的官员。 “哈哈,回去告诉你爹,张浚过两天来上门拜访。”那人朝朱小青抛出一句话,转过身朝轿中走去,步履潇洒,神态淡然自若。 第九十六章 求情 朱小青对“张浚”这个名字可以说是如雷贯耳,但见到张浚本人这还是头一遭。 宋徽宗政和八年,张浚登进士第,历枢密院编修官、侍御史等职。苗刘之变时,约吕颐浩、张俊、韩世忠等勤王复辟有功,除知枢密院事。建炎四年,提出经营川陕建议,出任川陕宣抚处置使。在川陕三年,虽于富平之战中大败,但他训练新兵,任用刘子羽、赵开、吴玠等人,也使江淮也赖以安宁。后除同平章事兼知枢密院,都督诸路军马。部署沿江、两淮诸军防御,并谋求北伐。淮西军变后引咎求罢。 绍兴七年八月八日,南宋军队原隶属刘光世所部的统制官郦琼、王世忠、靳赛等发动叛乱,杀死监军官吕祉等人,带领全军四万余人,并裹胁百姓十余万投降金人傀儡伪齐刘豫,史称“淮西兵变”。 绍兴八年二月,张浚被贬谪至永州居住。 绍兴九年正月,高宗以宋金和议大赦,张浚复官,因多次上书反对高宗﹑秦桧与金议和,被排挤出朝。二月,出任福州知州,福建路安抚大使。 绍兴十一年十一月,宋金订立绍兴和议;同月,授张浚检校太傅、崇信军节度使、万寿观使闲差,免去奉朝请官。次年封和国公。 张浚是主战派,但是他与岳飞曾经有观点相左的地方,与秦桧更是从根本上观点不合,所以在秦桧当权的这些年里,张浚几乎是处于隐退状态。 张浚虽然被秦桧排挤,但是他抗金的决心不改,在赵鼎去世后的这一段时间里,全国到处悼念赵鼎,主战的呼声又起,张浚便利用了这个时机,向朝廷上奏备战准备抗金。 赵构在赵鼎去世后,对于主战一事本来就很紧张,生怕冒出个人来奏请抗金,而现在他害怕的事情终于出来了,这个率先奏请抗金的人正是张浚。 赵构和秦桧的反应都是勃然大怒。 这一日,赵构和秦桧在文德殿讨论此事,刚好碰上了赵瑗和赵琢也在场。 秦桧故意在这个时候向赵构建议,将张浚罢去检校少傅、节度使、国公官爵。 因为他知道赵瑗向来同情受到不公正待遇的主战派,而且张浚也是老臣,因为上奏扛金被贬了官,削了爵,的确是让人难以做到袖手旁观。 秦桧听说近日赵瑗很得赵构的偏爱,赵构可能心里都有了要将赵瑗立为皇子的想法,只是没有说出来,如果这个时候赵瑗为张浚求情,那么赵构肯定会被惹怒。 赵瑗也知道这个时候如果为张浚求情,赵构很可能要迁怒于他,但是他在一旁看着实在是不忍心张浚落得如此下场。 赵瑗赶在赵构和秦桧做下决定之前进言道:“臣斗胆,请官家三思啊,张浚固然有过,但是他曾立下了汗马功劳,如果因为他此次上奏抗金就削他的爵,未免寒了这朝中众多老臣的心啊。” 赵瑗生怕赵构不让他讲下去了,努力平息赵构的情绪,将赵构引着往他的思路上来。 赵瑗接着说道:“建炎三年,张浚联讨叛军,张浚组织吕颐浩、张俊、韩世忠、刘光世等破苗傅、刘正彦兵变。建炎四年,张浚提出经营川陕的建议,出任川陕宣抚处置使。金将娄宿孛堇引大兵渡渭水,攻永兴,宋将都按兵不动,不肯相援,张浚到任,即访问风俗,罢斥奸赃,以搜揽豪杰为先务,诸将惕息听命。绍兴六年,又安定江左。 这些都是张浚立下的功劳,官家因张浚立下了这些功劳将他封为和国公,为何又因为一次请奏就要削他的爵呢?这爵位得来艰难,而失之容易,这岂不是让那些得恩赏的功臣都会感到不安心?” 赵构虽然很反感张浚奏请抗金,但是对于秦桧提议要将张浚罢官削爵还是觉得做得太狠了,听了赵瑗数出的张浚的这些功劳,便低声道:“只保留文阶官特进,以提举宫观,其他如太师所言。” 赵瑗的劝言给了赵构台阶下,但是赵瑗言辞过激,赵构也不能不表现出不满,他说完之后,又冲赵瑗说道:“越来越不像话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秦桧趁机在赵构面前添油加醋,向赵构拱了拱手,看向赵瑗,道:“何为得人心,何为失人心,天子心中自有衡量。小王爷在这文德殿中来说这些未免有些过于心急了。如今乃太平盛世,这是官家和朝中大臣好不容易争取来的,张浚上奏抗金,势必再生战乱,而今大宋需要休养生息,百姓需要家园安定,一旦抗金,咱们争取来的喘息机会又将失去,局面又将陷于议和以前,张浚这不是乱政是什么?如果此次不将张浚严办,往后这样的主战言论将继续祸乱人心,祸乱朝政。” 而这时,赵琢也顺着秦桧的话说道:“臣也赞同太师所言,当今太平盛世来之不易,不宜生变。” 赵琢以为自己是顺着秦桧的意思就是顺着赵构的意思,而事实上,此次赵构并不想将张浚逼到绝境,因为张浚的确是大才,说不定将来还有要起用的时候。 赵琢自以为是地这么一应和,反而让赵构觉得他面目可憎。 此时,赵构不喜赵琢这么应和,但是他不能责备赵琢,反而指着门外责备赵瑗道:“你回你的傛和宫去,好好反思过错,哪里都不许去。” 赵瑗回到傛和宫,和朱小青说了在文德殿被骂之事。 朱小青问道:“你为张浚求情了?” “是啊,这不都是你说我要为张浚求情的嘛。官家表面上将我骂了一顿,但是还是退了一步,其实他也是没站在秦桧那边的,他还是想帮着张浚。”赵瑗将刚刚的事情一捋,这才想明白赵构的心思,瞬间懂得为何朱小青会建议他为张浚求情了。 其实,朱小青还有另一个目的,那就是让张浚知道赵瑗曾冒险为他求情,以此笼络张浚,将来为赵瑗效力,报赵瑗的恩。 第九十七章 赛马会 赵元熙是皇族,又善交际,历来与各世家公子相交甚密,他牵头举办了一次赛马会之后,便形成了定例,连续好几年的赛马会都由他家来牵头举办。 朱小青最爱这种可以耍威风的场合,他也在邀请之列。受邀而来的还有赵瑗、赵琢、秦熺等人。 在赛马会上,这些世家公子身边聚集的人就能够反应出他们的身份、社会关系和自身实力。 朱小青身边聚集的都是那些平时不学无术爱好斗鸡走狗的狐朋狗友,他们到一起讨论的也是吃喝玩乐。 而秦熺身边聚集的大多都是爱溜须拍马之流,他们知道秦桧在朝中权势日炽,想通过巴结秦熺谋得个好前程。 赵琢、赵元熙、秦熺这几人的圈子又有很多重合的地方,可以看得出来,秦桧是支持赵琢的。 赵琢的变化最是吸引大家注意,因为今年不论是从外形还是整个人的气势来看,他都是变化最大的一个。 往年,赵琢参加这类比赛都只将自己当成个凑数的,他那胖乎乎的身躯骑在马上优哉游哉地走着,看到谁都是笑呵呵的,赛场对于他来说就是个用于结交朋友的地方。 而今年,赵琢骑在马上的样子威风了许多,神情也变得严肃,甚至有几分冷峻,十足像个正式的赛马手了。 赵瑗穿着深青色的狐襟貉袖,身姿挺拔,面如冠玉,显得很有皇家贵气。他身下那匹红褐色的马格外引人注目,这匹马是刚从大理远道送入临安的一批马中最好的一匹,赵构将它送给了赵瑗,并且吩咐他让他骑着去参加临安的赛马会。 赵瑗来到赛场后,下了马和朱小青等人一道去与东道主赵元熙打招呼。 这时,刚好碰上秦熺也走了过来。 朱小青发现秦熺后面竟然跟着郝微。 他在临安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看到郝微了,当初郝微从他店里离开的时候说要在临安找个教书先生的活干,难道他这是进入了秦熺家? 郝微身材高大,跟在秦熺后面气势都盖过了秦熺,让人一眼略过秦熺,而很快就注意到他。 秦熺与人寒暄时满脸堆笑,而他后面的郝微却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两人反差甚大。 朱小青和郝微两人都装作不认识对方,赵瑗看到郝微,觉得这人器宇轩昂,远非俗类,便向秦熺问道:“后面这位先生好面生,是第一次来吧?” “哦,这是郝微郝先生,是犬子的师傅,郝先生学识渊博,见多识广,我就带他来和大伙儿认识认识。”秦熺向众人仓促地介绍了郝微,并没有表现出多重视。 郝微和几人打了招呼,到朱小青面前时,两人相对看了一眼,朱小青便能从他的眼神里得知,他现在已经进入秦熺家中,取得了秦熺一家的信任。 赛马会一切准备完毕后,众人回到赛场。赛场是一片望不到边的草场,草色开始已经变黄,茫茫一片,很是壮观。 赛马手牵着马排成一排,口令声一下,众人差不多同时上马,十几匹马一齐冲了出去,顿时尘土飞扬,一片苍茫。 朱小青的马和赵瑗挨着,两人一齐,朱小青率先冲了出去。随后,他发现身后不对,怎么赵瑗没有马上跟过来。 他听到背后一声马的嘶鸣,回头一看,赵瑗的马将前腿抬得很高,甩着身子,像是遇到了什么危险。 赵瑗在马上用力抓住缰绳,想要将马控制住,那马像是着了魔一般,完全失去了方向,不住地抬起前腿发出很长一声的尖叫。 “糟糕,这马是怎么了?危险!”朱小青心里着急,立马拉住马,想要回过头去帮赵瑗。 但是赵瑗身下的马蹿得极快,旁边的人根本无法近身。赵元熙家的几个仆人也上前来想要制住那匹马,但都是在一边慌张地看着,束手无策。 而那马好像是围着它的人越多,它越紧张,跳得越来越厉害,它朝着没有站人的缺口冲了下去,而那个方向正好有一陡坡。 朱小青赶紧去追,想要伺机帮赵瑗。如果赵瑗在那陡坡上坠马,会摔得更厉害。 这时,朱小青看到郝微朝这边跑过来。 郝微神色不似其他人那般慌张,他朝赵瑗那边看了一眼,皱着眉正在想办法。 “老郝,你有没有办法?”朱小青朝郝微喊道。 “你下来!”郝微朝朱小青跑去,让朱小青下了马,他骑在朱小青的马上朝赵瑗追过去。 郝微骑在马上,飞快地冲了过去,马好像能够完全懂得他的意思,配合得格外顺利。 一会儿工夫,郝微追到了赵瑗身边,两匹马只隔了一臂之宽,郝微紧跟着赵瑗,用自己的马去逼停赵瑗的马。 赵瑗的马跳起来的频率和幅度都降下来了,情绪慢慢变得冷静了,但还是无法完全停下来。郝微向赵瑗伸出手去,示意赵瑗抓住他的胳膊,紧接着,他猛地一用力,将赵瑗整个身躯拉到了他这边的马背上。 “好身手!”旁边的人赞叹道。 赵瑗下去牵着缰绳去看那马,竟发现不了那马有任何的异常。 “好奇怪,好好的马,怎么突然就发疯了,我一下来,它又好好的了。”赵瑗疑惑道。 朱小青看到郝微几下就将马给镇住了,惊讶道:“老郝,你是怎么做到让这马不发疯了?” “很简单,这马是动得越厉害它越发疯,只要它开始制住,它就能冷静下来。”郝微道。 朱小青仔细去查看马的身上,怀疑这马被人动了手脚,因为它平时性情稳定,从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郝微朝朱小青使了个眼色,在他耳边小声说:“算了,小王爷没事就算了,这马的确被人动了手脚,应该是马鞍底下藏了针,回去你们把马背上的针拔出来,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吧。” 赵瑗看到郝微和朱小青说话的样子,立马明白了原来郝微和他们是自己人。 待到赛马结束,赵瑗走到秦熺面前,当着众人向秦熺道谢:“今天我的马不知道怎么突然发疯,幸好有郝先生及时相救。” 第九十八章 噩梦 秦熺与赵元熙串通,找人在赵瑗的马鞍下面动手脚,这马力气极大,一旦将赵瑗摔下去,赵瑗少也得断胳膊断腿。 秦熺知道郝微救下了赵瑗,心里气得直抓狂,但是表面上又不能表现出来。而郝微也是装作完全不知道害赵瑗的人就是秦熺。 朱小青和赵瑗回去后,果然从马背上找出一根一寸多长的针来。 赵瑗道:“人骑在马背上,人动得越厉害,这针就扎得越厉害,难怪马要发疯。” 朱小青愤愤不平,骂道:“竟然用这种小人伎俩,可恶的是咱们还不能揭发他们,还得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吃了这个闷亏。” “就是将做手脚的人找出来又能怎样呢?现在不能和秦桧撕破脸,要是他狗急跳墙,吃亏的还是咱们自己。”赵瑗分析着,一脸无奈但是又不认输。 朱小青捏紧拳头往旁边的柱子上砸去:“秦桧这个老东西,有他在一天,咱们的日子就不好过。” 朱小青骂出这一句,猛然想起他们还有个施全,这会儿应该是入了军中,他就等着施全有一日能将秦桧给结果了。 他让赵瑗托人一查,果然这个施全已经做了殿司小校。 秦熺府上。 郝微正在给秦熺的三个儿子讲“南柯一梦”的典故,讲完后,郝微又补充道:“常言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要是我们有心结,可能就会做同一个梦。” 秦坦说:“我经常都梦到父亲喊我去他书房,让我说书中的要义我说不出。” 郝微笑道:“是啊,我曾遇到过一个人,他说他老是梦到自己从悬崖上坠落下来,我就说,他这是心中有担忧,后来果然是那样,这个人是个生意人,屯了很多货,又怕跌价,又怕卖不出……” 郝微正说着,刚好秦桧走了进来。 秦桧很少来秦熺家中,他一来就要去看三个孙子书读得怎样。近来又听说三个孙子拜了个博学多才的老师,也正好过来看看这个郝微到底是何人。 郝微心中恨秦桧,见了秦桧只觉得那股恨意都灌入到了全身骨髓,让他身上发痛,恨不能当即就取了秦桧性命。 秦桧看到郝微正在和三个孙子愉快地交流,而且郝微一表人才,谈吐风趣,对郝微也很是欣赏。 秦桧走近,郝微向秦桧行了礼。秦桧笑着说道:“都说郝先生见多识广,刚刚你又恰好说到了做梦的事,老夫倒是有个事想向你请教。” “太师请说。”郝微态度谦恭。 秦桧道:“老夫近来老是做噩梦,会突然间从梦中惊醒,心口跳得极快,有时还好像在梦中被勒住了脖子,你说这是为何呢?” 郝微道:“太师这是过于劳累,操心国事,太多担忧。如果做噩梦的次数太多呢,那可能是身体抱恙了,太师会不会觉得突然喘不过气来呢?太师可要保重身体啊,可以让大夫诊治诊治。” 秦桧听郝微这么一说,还真觉得自己好像喘不过气来了。 他活到这个岁数,好不容易将政敌一个个打压,做尽了亏心事,如今好不容易将权力掌握到自己手里,最怕的就是哪天身体垮了,什么都成了一场空。 秦桧这么一想,就越发紧张了,经常会梦到那些被他残害的故人。 赵鼎、李光、胡铨、岳飞,这些人的样子像恶魔一样缠着秦桧。 赵鼎在朝野颇有声望,也受高宗器重,秦桧将其视作莫大威胁。绍兴八年,赵鼎罢相,出知绍兴府,秦桧不久让他改知泉州,将他打发的远远的,免得高宗把他随时召入行在,东山再起。秦桧还不放心,将其一贬再贬,潮州安置。赵鼎在潮五年,缄口不谈国事,秦桧再将他编管吉阳军。 李光罢政后出知绍兴府。绍兴十一年,和议将成,绍兴府百姓连日游行抗议,谏议大夫万俟禼诬陷说是李光鼓动的,将其押送藤州(今广西藤县)安置。藤州知州周谋表面与李光诗歌唱和,背地里却把他抨击和议的篇什送给秦桧。李光再以所谓“动摇国论”被安置琼州(今海南海口),一家都受到株连。 胡铨曾在绍兴八年请斩秦桧,被编管昭州,不久迫于公论,将其处分改为监广州盐仓。但这笔帐,秦桧不会轻易了结。绍兴十二年,秦桧死党罗汝楫上章要求严惩,胡铨再次被除名勒停,编管新州。 秦桧做噩梦一多了,夜间也醒来得多了,导致白天昏昏沉沉,精神不好,胸闷气短,像是得了病一般。 他更加怀疑自己是得病了,但是大夫一诊治,又发现不了他得了什么病,只说他是太过于劳累。 秦桧仍旧是不放心,这一日,他又来找郝微。 秦桧向郝微道:“先前先生说老夫晚上多梦可能是身体有恙,这些日子果然觉白日昏昏沉沉,胸口闷得慌,但是让大夫诊治,又都说无大碍,就只给开些安神的药,这是为何?” 郝微道:“魏文侯曾问扁鹊,你们三兄弟中谁最善于当医生?扁鹊回答说,长兄医术最好,中兄次之,自己最差,因为长兄治病,是治于病情未发作之前,由于一般人不知道他事先能铲除病因,所以他的名气无法传出去。中兄治病,是治于病情初起之时,一般人以为他只能治轻微的小病,所以他的名气只及于乡里。而他是治于病情严重之时,在经脉上穿针管来放血,在皮肤上敷药,所以都以为他的医术最高明,名气因此响遍天下。太师的病大夫看不到病,是因为大夫善治于病情严重之时,但这并不是说太师的病就不是病。” 郝微早就摸清了秦桧的心思,知道秦桧多疑,亏心事做多了肯定睡不安稳,又拿准了秦桧手握大权生怕自己得病,所以才用扁鹊三兄弟的典故来吓秦桧。 秦桧一听,果然是这个道理,觉得查不出病的都是庸医,自己的病要是到了需要他们来医治的阶段了,那大概也时日不多了,从此忧心更重。 第九十九章 刺杀 郝微看秦桧身体变得虚弱,觉得刺杀秦桧的时机来了。 这一日,秦桧一家人去西湖边的吴山庙烧香,秦熺和妻子也一同前去,郝微提前将消息传给了施全,让他埋伏在众安桥附近准备刺杀,同时通知朱小青,让他想办法帮施全逃脱。 午后,秦桧带着一家人从吴山庙出来,一家人分坐在三顶轿子中,秦桧的轿子走在最前,轿子旁边跟着一护卫,秦熺及妻子的轿子走在最后,轿子后面跟着两名护卫。 施全穿了身粗布衣裳,一担箩筐放在面前,扮作卖瓜的小贩,他的长刀藏在了旁边的瓜苗下面。 隔着众安桥,施全看到对面秦桧家的三顶轿子正要朝这边而来,他观察到有一高大威猛的护卫跟在第一顶轿子后面,猜想这轿子里头的应该是秦桧。 秦桧坐在轿子里,轿子从一排大树下走过,太阳光从窗口的缝隙透进来,时明时暗,晃得他有些头晕脑胀,他朝外头轿夫说道:“停一会儿,我歇歇。” 轿夫将轿子停了一会儿,再起轿时,后面秦桧的妻子王氏的轿子走到了秦桧前头。 施全时不时地看一眼正朝这边而来的三顶轿子,又装出小贩的样子大声叫卖。 眼看第一顶轿子马上就要从众安桥下来了,施全手伸向那瓜苗下面,轻轻将刀柄握住。 第一顶轿子旁边的护卫走在了离施全较远的一边,只要施全直接杀向轿子里,那护卫手脚再快也赶不上来救。 施全手抓在刀柄上,头微微低着,而眼睛却留意着正朝这边过来的轿子。 那轿子成了一片黑压压的影子慢慢向他这边盖过来,当他看到有一轿夫的脚走到眼前来了时,他猛地站起。 他抄起长刀冲向轿子前,轿夫吓得发出一声惊叫,轿子瞬间失去了平衡。 这时,帘子甩开了,施全看到一张吓得变形的女人的脸。 施全一惊,怎么轿子里头的不是秦桧?之前明明从窗口看到了秦桧的侧脸。 原来,秦桧停轿休息的时候恰好一排树挡住了施全的视线。 施全一鼓作气没成功,气势上弱了几分,他不忍心杀女人,收住了刀,朝后面望过去。 三名护卫一齐奔向了中间的轿子,这下很明显能够看出秦桧就在中间的轿子里。 施全已觉胜算不大了,可是他也逃脱不了,他只能奋力一拼。 他提刀向后面跨了过去,一名护卫上来挡,刀尖直朝他胸窝扎来。他身子一闪,白晃晃的刀刃啪的一声砍过去,将那护卫手中的刀险些震下来。 施全趁机赶紧向轿子靠近,他再一刀过去,将轿子的帘子削了下来。 轿子里头秦桧吓得缩成了一团,两手护住脑袋,留出两只眼睛看着外面。 那两只眼睛深陷在皱纹里,透着恐惧的光,像是到了临死的困兽。 施全看到秦桧,血气上涌,顿觉眼前发红,一股强大的力量从后背灌注到两臂,他抬起长刀往轿中刺去,满以为这下秦桧要死在他的刀下,而这时,他的手臂一阵僵硬,手中的长刀都靠到了秦桧的肩头,但却没能够砍得下去。 秦桧已经吓得软了过去,完全放弃了抵抗,以为自己今日必将死矣。 过了一会儿后,他像是从梦中苏醒了一般,发现自己竟然还有气力在,原来都只是一场噩梦。 这时,三名护卫一起来攻施全,施全被迫远离了秦桧的轿子,这下他杀秦桧再无希望,只能伺机逃脱。 而三名护卫穷追不舍,让他找不到逃脱的间隙。 他听得一阵杂乱的马蹄声,好像有一拨人骑着马朝这边而来了。他心里一颤,难道这是来救自己的? 朱小青带了一队人骑着马朝这边而来,朱小青走在前头,大声喊道:“快保护太师!” 朱小青打算借着保护秦桧之名,趁乱给施全制造逃脱的机会。 朱小青的马率先到了秦桧的轿子前,随后又有四五匹马跟了过来,打断了施全和三名护卫的打斗。 场面一时混乱不堪,那道路两旁的商贩吓得四处逃窜。 几匹马在原地转着圈发出嘶鸣声,朱小青带的人从马上下来,也上前装作去保护秦桧。 而秦熺在后面的轿子里吓得不敢出来,只是将帘子挑开一条缝,小心地查看着外头的一切。 施全看到朱小青带了人来,知道朱小青肯定是来给他找机会让他逃脱,他见前头场面混乱,便朝着马队的后面跑去,情急之下,他将马上一小厮抓了下来,抢了他的马,上马赶紧沿河逃跑。 秦桧的三名护卫也上了马去追。 施全沿河跑了一阵,发现那河边的小路越来越窄,眼看就走到头了。他发现不远处河面有一座枯树排成的小桥,眼下这是他唯一能够走的路了。 他拉了缰绳,让马过桥,可那马前蹄在原地拍打了几下就是不敢过河。 施全不能再等下去了,他打算从马上跳下来,只身过桥,让马赌在桥上来拖延时间。 而这时,那马却往前走了,施全身子一下失去平衡,那马因为太过于紧张而踩了个空,向河里栽了下去。 三名护卫跳下马来去拿施全,施全从马背上摔了下来,一护卫的刀架上了施全的脖子,施全把头一仰,看向天空,道:“天要亡我施全啊!” 朱小青看到三名护卫将施全押了回来,感到背上一凉,悲从中来,喉头堵得厉害。他还以为施全逃脱了,哪里知道竟还是落到了秦桧的人的手里。 朱小青压抑心中的悲痛,和秦熺一道去扶轿子里的秦桧,装出关切的样子问道:“太师怎么样?有没有伤到?” 他的余光看到一脸绝望的施全,难受得胸口一阵翻腾,肚里的肠子像是绞在了一起,喉头堵了一口血很想要吐出来。 奈何秦桧命不该绝于此啊,可恨施全这条好汉自己也无力救他。朱小青嚣张了了这许多年,几乎没几件事不如他所愿,而今,第一次感受到这种让他痛心疾首的无奈。 第一百章 恐惧 秦桧吓得全身发软,仅留了睁开眼睛看人的气力,眼神痴痴呆呆,旁人问话他已经都不知道回复。 他转动着眼睛看着周围的人,突然看到施全时,眼神立马变得恐惧,赶紧躲开施全,微微闭上眼睛,急促地喘了几声。 秦熺扶着秦桧在他胸口拍着,让他上了前边的轿子,秦桧由秦熺扶着,歪在轿子里全程不说一句话。 朱小青看到秦桧吓得要死不活的样子总算出了口气,心道:“还好吓也吓掉了他半条命。” 朱小青送走了秦熺一家,也眼睁睁地看着施全被三名护卫给押走了。 秦桧遇刺的事很快就传遍了临安城,很多人暗地里拍手叫好,同时又感叹唏嘘施全如此好汉怕是命保不住了。 秦桧回去后,躺在床上到了晚上神志才恢复,施全手里的刀砍向他的情形在他的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他一闭上眼睛便能感觉到那把刀好像就搁在了他的脖子上。 大夫查看了秦桧的情况,向秦熺说道:“太师就是惊吓过度,再加上平时身子有些弱,所以一时成了这个样子,修养几天就能恢复。” 这时,秦桧虽然不说话但脑子里已经开始清醒了,他听了大夫如此说,更加觉得自己是身子有病,所以才吓成这个样子。 到了深夜,秦熺仍旧在秦桧身边陪着,秦桧也不说话,但是也没睡着,让秦熺只能够在一边干坐着。 房里就只留了一盏灯,昏暗又安静。 突然,秦桧仰起脖子,面容僵硬,瞪大眼睛看着空中,口中念道:“啊,老夫活不成了。” 秦熺吓得赶紧去扶秦桧,秦桧吓得脑袋往后一闪,横着眼睛看了看秦熺:“你,为何要杀我?” “是我啊,父亲。”秦熺吓得有些打哆嗦,小心地靠近秦桧,想让他恢复清醒。 秦桧在秦熺脸上看了一阵,眼里的恐惧慢慢消失,转而变成疲惫,开始放下对秦熺的防备。 秦熺扶着秦桧躺下,秦桧眯上眼睛,突然又睁开,看向秦熺:“刺客呢?刺客可抓住了?” 秦熺看到秦桧终于清醒了,这才放下心来,安慰道:“刺客抓住了。” “关哪里了?不会再来吧?”秦桧喃喃道,眼神中又带了些害怕。 “放心吧,不会再来的,您放心睡吧。”秦熺道。 秦桧睡了一阵,又睁开眼睛问道:“哪里来的刺客?谁派来的。” “还不知道呢,孩儿明天去亲自审问。”秦熺道。 …… 秦桧就这样睡一阵,又睁开眼睛来问上一句,让秦熺陪在床边也一夜没睡。 到了第二日,秦桧已经彻底恢复了,就只是人感到疲惫,懒在床上不想起来。 秦熺看秦桧已无大碍,便来审问施全。 施全一脸木然,知道自己反正是难免一死,打定了主意什么都不说。 秦熺对施全用了各种酷刑,施全始终什么都不交代,秦熺并不算是个丧尽天良的人,知道施全不会交代,也不想在他身上再用什么缺德的刑罚,所以也只能就此作罢。 赵构听说秦桧遇刺受到了惊吓,也派来小喜子代为探望,又颁下了严抓临安暴徒的旨意,以表对秦桧的慰问。 郝微知道施全被抓的消息也很是痛心,当下他只能保持冷静,不让自己暴露,当他知道施全受了酷刑仍然都没将他供出来时,更是叹息不已,只可惜施全此番落到秦熺手里,只怕是回天无力。 两三日过后,秦桧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但是他已不愿意再去审问施全,他想到施全的样子胸口就憋闷得慌,不想让自己再去面对那张噩梦中的脸孔。 最终,秦桧决定在闹市中处斩施全,以此来震慑未露面的暴徒。 这一日,秦桧身边带了三十个武士,将他团团围住,只有这样子出门他才感到安心。 秦桧坐定后,施全被人拖了出来。 施全头发散乱,面上沾满血渍和脏污,已无法看出他本来的样子,只有一双瞪大的眼睛,仍然带着倔强。 绳子将他的两只胳膊紧紧绑向背后,沾了血污的衣裳破烂不堪,几处露出了他被打烂了的皮肉。 他面向地面,身子被人超前拖着,两条腿僵硬地从地上擦过,留下两道血印。 “哎呀,都不成人形了。”人群中有人开始感叹唏嘘。 “果然是条好汉,竟然敢刺杀秦桧!” “哎,可惜了。” …… 拥挤的人群交头接耳,并不敢大声议论,都生怕惹祸上身。 在这人群中站着的有一人面不改色,神情坚定而从容,这人便是郝微,他心中悲痛而不能显露,他眼睛一直盯在施全身上,他要正视这样的悲痛,让自己铭记,将这仇恨深深地刻在心中。 郝微十几岁开始便到处行走,见惯了世间悲欢离合,锻造了他强大的内心,所以他总是一副处变不惊的姿态。 秦桧清醒过来后,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施全,所幸的他与施全隔得远,看不到施全的样子,他想看施全的真面目,但是又不敢靠近,只是远远地坐着。 刽子手握着大刀站在施全的旁边,只待一声令下。 施全眼睛一直瞪着,让人不敢和他对视,那眼里仍旧带着杀气和震慑人心的力量。 秦桧将处斩令扔了出去,刽子手的大刀挥了起来。 施全仰起头来,发出一声大吼:“秦桧狗贼,我变成厉鬼也要来向你索命!”说完颈项后的头发飞起,口中喷出一口鲜血,样子十分恐怖。 人群中发出一阵惊叫,很多人被施全的样子吓得乱了分寸。 刽子手也吓得一愣,大刀停在了空中。 “斩……”秦桧喊道,声音因为恐惧而有些颤抖。 刽子手的刀落在了施全的脖子上,而施全的脖子像是铁造的一般完好无损。刽子手大惊失色,提起刀不敢再砍下去。 “快,斩……”秦桧离座,不敢看施全这边,哆嗦着想要离开现场。 刽子手再次抬起刀砍向了施全的胸口,一股鲜血冒出,施全的身子倒在了血泊中。 第一百零一章 受惊 秦桧斩了施全以后,感觉全身发凉,好像自己从鬼门关走了一趟回来一样。 他一遍又一遍地回想着那刽子手将大刀砍向施全脖子上时的情形,总感觉施全还没死,他想象着施全全身带血从刽子手的刀下爬起来的样子,心口跳动得厉害,让他喘不过来。 三十个武士跟在他后面,将他护送了回去。 从此,那三十个武士天天都守在秦桧身边,连晚上睡觉房间外也有一班人守着。 秦桧接连几日都睡不安稳,不是梦到施全还没死,就是梦到又有人过来杀他,他便将秦熺叫到身边,说道:“你那儿那个郝微是个稳重的人,说话很有见地,你将他叫到我这儿来,让他陪我说说话。” 秦桧与郝微见过几次,郝微谈吐不俗,见多识广,而且和秦桧说话时很懂秦桧的心思,让秦桧觉得很好交流,便想起这个时候将郝微叫过来,看和他说说话会不会让自己更安心一点。 郝微来了之后,秦桧让人将自己扶着坐起来。 郝微进了房间以后,两个武士站在门口朝郝微看着,门外还有一排的武士守着。 秦桧自从遇刺后,对所有的人都不信任,就算他想见郝微,也仍旧防备着郝微。 郝微看到秦桧半躺在床上的样子,又想到施全的惨死,心里燃起仇恨之火,将他烧得痛入骨髓,可他表面上仍旧装出对秦桧关切的样子,上前恭恭敬敬地行礼道:“太师,近日身体可有好些了?” 秦桧看到郝微淡然稳重的样子,心里很是欣赏,他心想,要是秦熺能够像郝微这般该有多好,秦熺虽然这两年官做得不小,但是就是有些毛躁,不够稳重。而且秦熺到底也不似郝微这般有真才实学,只有个空架子,总让秦桧看着心里不踏实。 秦桧让郝微在床边坐下,和郝微寒暄了几句,继而问道:“郝先生,你说老夫怎么还是老做噩梦呢?” 郝微查看了秦桧的脸色,又给秦桧把了把脉,他在外行走多年,对医术也略微通晓。 “太师这还是惊吓过度,再加上思虑过甚,依在下看,太师这段时间还是静养为好,养好身体才是大事,其他事情可暂时都不关心。这大宋讲究休养生息,人的身体也是一样,太师得把心里放空,让心得到休息的机会,它才能调养好啊。”郝微劝道。 郝微说话时总是慢条斯理的,让此时的秦桧听着很舒服。 郝微说完后,又给秦桧讲了一遍《心经》,当他讲到“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菩提萨埵,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秦桧觉得心中顿时平静了不少,有种耳清目明之感。 郝微又从《心经》延伸,将心经中的道理和秦桧的噩梦结合在一起,说心无挂碍,才能心中无恐怖,让秦桧放宽心。 秦桧因此一连很多天都不过问朝政。赵构趁着这个间隙能够避开秦桧的干涉,将赵瑗立为了皇子,改名赵玮,同时进封为建王。 秦桧得知消息后,气得又在床上躺了一天,他好不容易让赵琢站到他这边,想着将来扶赵琢成为皇储,在赵琢身上下了那么多心思。但可恨的是赵琢是个扶不起的阿斗,而且到了这一步,他也无力再去改变局面。 朱胜非府上,朱小青正在张罗着给朱胜非过六十岁的寿辰。 朱小青自从开办了花记的店铺和作坊后,将家业扩大了好几倍,他们朱家的宅子也大了三倍不止,所以这次朱胜非的寿辰他得好好操办操办,让临安城那些骂他是个败家子的人看看,他到底败没败家。 朱小青考虑到,朱胜非做寿这天肯定会有一些他昔日的同僚会来,这些人大多都上了年纪,上了年纪的人都爱热闹,不如给他们准备一台戏,让他们好好聚聚。 在北宋时期便已有了杂剧,在宋朝崇宁年间瓦舍已经遍布宋朝都城汴梁东西南北四城。瓦舍里所表演的游艺种类繁多,如演杂剧,傀儡戏、影戏、说史书等。 随着瓦舍的出现,同时也产生了书会,书会专门编写话本、剧本等各种形式的演出脚本,书会组织吸收了大批不得志的文人,这些文人和艺人合作,对提高演员的艺术素质有很大的帮助,也促进了宋代戏剧的发展。 杂剧广泛吸收了瓦舍众多的表演艺术,并将其融汇综合起来,杂剧除歌舞外,还有对话,大概由四五个人表演,他们涂脂抹粉,扮成不同的角色,主要用唱词和形体动作来表演故事。 宋代的杂剧一般由四段组成,第一段为艳段,是正文的引子;第二段和第三段是正杂剧,是一些故事演唱,滑稽说唱或舞蹈,第四段是杂扮,主要是些调笑的内容。 关于宋代杂剧的角色有不同的说法,宋朝周密《武林旧事》中记载的五个角色是:戏头、引戏、副净、副末、装旦。 本来杂剧一般都是在市井中的勾栏瓦舍中演出,如今朱小青将杂剧弄到家里来演出,虽然做法有些让人匪夷所思,但是这样的热闹也正好是大家求之不得的。 勾栏瓦舍是城里极其热闹的地方,像有的官员不便于露面,所以和勾栏中的好戏无缘,而且勾栏经常规模大,一场戏几百上千人看,距离远的根本看不到什么。 如今朱小青将戏班请到家里,很多人就没了顾忌,而且还可以近距离地看戏,更方便一饱眼福。 近日,秦桧的身体也恢复了,他听说朱胜非做寿,也觉得是时候露露面了。这一日,他坐着轿子,带上他那几十个武士,浩浩荡荡一大队人朝朱家而来。秦桧人未现身,光是这几十人的场面向朱家而来,都足够吸引大家的目光了,一路走来,他身后的议论声一直没间断过。 不过人家有嚣张的资本,你看不惯他可又拿他毫无办法。能对付的了秦桧的,只有朱小青。 第一百零二章 看戏 朱小青看到秦桧下了轿,由秦熺扶着朝这边而来。 秦桧身后的武士跟了一条长龙,这一眼看过去,后面的全都是秦桧带过来的人。 朱小青上前扶住秦桧,堆出一脸笑,装作关切地问道:“太师最近身子可好些了?” “好多了,多谢记挂着。”秦熺热络地回答着。因为一边的秦桧对朱小青冷冷的,他向来看不上朱小青这个败家子,如今身子一不舒服,都舍不得花这个气力多和朱小青说话。 秦熺和朱小青总算也是酒肉朋友,为了给朱小青这个面子,只得将这场面给圆过去。 朱小青看了看后面的武士长龙,装出受宠若惊的样子道:“哎呀,太师带这么多人来给家父祝寿,这可担当不起啊。” 朱小青明里在表示受宠若惊,实际上在笑话秦桧怕死,连去人家祝寿都要带着这帮武士。 秦桧白了朱小青一眼,也不多说,带了那一大队人马进了朱家大门。在他看来,朱胜非现在手中无权无官职,根本不用管是不是会得罪他,还是自己这条命最要紧。 朱小青又到戏台前面给众人安排座位,他将秦桧引到最前面稍微偏右的位子,殷勤地说道:“太师坐这儿,这儿看戏看得最清楚了。” 秦桧满意地坐了下来,这个位置果然是最尊贵的位子,能够清楚地看到戏台,而且又是全场观众的位子中最引人注意的地方。 秦桧气定神闲地坐着,仿佛今天这主角是自己,感觉着大家将他作为中心这份殊荣,心想:“老夫虽然很多天不出来,但是谁也没忘了我,这个朱小青平时看着顶荒唐,但在这些事情上还算是懂事。” 客人都到位了之后,台上的戏也开始上演了。 这出戏叫做《斩薛耀》,说的是薛耀为了民族大义,替人赴死的故事。 戏一开始,很长一段都是插科打诨,全场哄笑声不断。 但秦桧知道这戏里头有处斩的一段,心里很不舒服。 其他人都陷在哄笑声中,也没有人会顾忌到秦桧很忌讳这处斩的戏。 戏演到薛耀被押向法场的地方了,秦桧脑子满是那日施全处斩前的情形,他看着台上那演薛耀的人,恍惚间觉得他长了一张和施全一样的面孔。 秦桧开始回忆起他做的那些噩梦,在这一会儿变得格外清晰起来,他有些迷糊地觉得眼前就像是一场梦一样。 他使劲眨了眨眼睛,想要让自己清醒过来。 旁边的秦熺发现秦桧有些不对劲,便问道:“父亲,是不是身子有不适,要么咱们先到一边去找个地方歇着吧。” 朱小青也听到了秦熺在劝秦桧,过来安慰道:“是啊,太师,您现在还受不得刺激,这戏里头看不得的,就先别看。” 朱小青不说这话还好,朱小青一说秦桧便觉得旁边的人在看着他。 他使劲让自己保持冷静,平复了喘息,端坐着摇摇头,心道:“这帮人都等着看我笑话呢,我可是会怕一场戏的人?” 朱小青在秦桧脸上仔细看了看,发现秦桧颧骨高耸,脸颊塌下去了不少,这些日子里一下子就老了许多。 朱小青这些日子经常和郝微暗通消息,让他取得秦桧的信任,在秦桧身边一边想办法吓他加重他病情,一边又劝说秦桧,让他以身体为重,放开朝中的事。 赵玮能够顺利地立为皇子,这其中就有郝微在一边劝说秦桧的功劳。 戏台上,那演薛耀的人披头散发,一脸悲壮。脖子里插着处斩的牌子,两腿僵直由两名壮汉拖了上来。 秦桧看到这人披头散发和两腿僵直的样子,这完全就和当日的施全一模一样啊。 而台下这些客人中却很少有去看施全被处斩的现场的,就算有去了的也不会记得像秦桧这般清楚,所以除了秦桧,没有人能够看得出眼前这情形就和当日施全被斩是一样的情形。 刽子手手里的大刀挥了起来,薛耀抬起头来,他的脸化了妆,涂上了血污,眼睛周围画上了一种特别夸张的红,就像是眼睛里灌了血一般,看上去格外恐怖。 薛耀的眼睛直瞪向秦桧,秦桧吓得身子往后一仰,顿时忘了这看他的只是个台上演戏的人。 而秦桧始终记着自己坐在最受人关注的位置,他可不能让人看了笑话,他不停地告诉自己这都是假的,演过这一会儿就没事了。 刽子手的大刀挥起来,朝着薛耀的脖子砍了过去,秦桧本以为这处斩的戏马上就要完了,这台上演的也就是作势往下一倒,能把观众糊弄过去就行了。 接下来,那刽子手的刀子砍向薛耀时却用了不像是一般演戏的力度,那假刀在那样的力度下挥过去的时候看上去都像是真刀。 秦桧看得心里一紧,吓得哆嗦了两下。 刽子手的刀落到薛耀脖子上,鲜血一下子冒了出来,像薛耀旁边的地上染红了一大片。 台下很多人发出了惊叫,大家虽然知道这是在演戏,但看到入神了,突然出现这么多血难免会暂时地信以为真。 就在这众人惊叫的同时,秦桧痴痴呆呆地看着台上,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随后,那薛耀站了起来,朝台下的观众行礼道谢,顺带着将脖子上那装了血的袋子解了下来。 台下一阵唏嘘,这才知道演戏的人刚刚是耍了名堂,紧张的气氛马上变得轻松了起来。 而秦桧想到的是那日施全脖子上挨了一刀安然无恙的情形,薛耀站起来时重现的正是他的噩梦——施全没死。秦桧看到这里终于支持不住,脖子一软脑袋垂了下去。 秦熺在秦桧旁边摇着秦桧,朱小青也立马上去查看,他又让仆人叫来了大夫,场面顿时变得混乱。 大夫给秦桧施针后,不到半个时辰他便清醒了,他一脸茫然看着周围的一切,即使清醒后也顾不得这还是在朱家,像个孩童一样看着秦熺,乞求道:“我要回家,我不在这儿,我不要在这儿,这儿有鬼。” 第一百零三章 圣旨 朱小青又派了几人跟上秦桧,将他送上了轿子。 秦熺临走前向朱小青赔礼道歉:“家父身体不适,没想到今日会突然病发成这个样子,给府上添麻烦了,真是抱歉。” “哪里,等太师身子好了,我再搭个戏台,单独请太师过来看戏。”朱小青又朝刚坐上轿子的秦桧行了一礼。 秦桧在轿子上平复了喘息,本来一言不发,听朱小青如此说,突然回复道:“不看戏,回家。”他说话的语气如同孩童般直接而任性。 朱小青看到平时阴险狡诈的秦桧吓得像个孩子一般羸弱,心中暗喜不已:“这个郝微真是诡计多端,想方设法取得秦桧的信任,秦桧怕什么,担心什么,他都一清二楚,看来秦桧是要在他手里折磨死了。” 秦桧回去后,两三天才恢复,他开始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不行了,所以更加想控制那些对他不利的言论。 绍兴二年八月,主战派弹劾秦桧的卖国投降计策,参知政事谢克家也上书了《褫职告词》,于是秦桧被罢相,赵构罢秦桧相的圣旨收在了谢家。 谢克家父子虽然已经居于台州,但是秦桧对那封圣旨在谢家一直放心不下。 秦桧感觉身体好些了之后,立马奏请赵构将留在谢家的圣旨收回来。 赵构准了之后,那圣旨便被收回到了秘书省。 秦桧交代秦熺,要他将那圣旨亲自带回来交与他。 这一日,秦熺拿了那圣旨和郝微一道从秘书省出来。 郝微在秦家得到秦桧的喜欢和信任,秦熺对郝微也很是欣赏,慢慢地将他从家里的教书先生变成了秦桧和秦熺身边得力的心腹。郝微除了在秦桧身边经常陪他说话以外,也会帮着秦熺处理一些秘书省的事情。 朱小青半路截住了秦熺的轿子,轿子停后,朱小青掀开帘子直接上去抓秦熺的胳膊。 “怎么了,老朱你这是?”秦熺看到朱小青急急忙忙的样子,不知道他到底是有何意图。 朱小青道:“走,我今天带你去开开眼,赌坊里头来了个赌神,听说逢赌必赢,我还真不信这个邪,咱们一起看看去。” “改日吧,我这不,还有要事在身呢。”秦熺身上拿着圣旨,想着要早些带回去给秦桧交差。 “什么改日,改日他就不在这儿了!错过这一次,不知道得等几年,走走走。”朱小青抓在秦熺胳膊上,将他往轿子外头拉。 秦熺被朱小青从轿子里拉了出来,走到郝微旁边,手伸向怀里打算将圣旨掏出来给郝微,小声道:“你帮我拿回去吧。” 郝微道:“太师还交代我出去办事呢,这东西还是你带着吧,速速回来就好,免得太师担心。” 秦熺被郝微这么一怂恿,一颗心开始飞向赌场了。 这些日子里秦桧犯病,他经常在身边伺候,还要处理秦桧交代的事情,这会儿秦桧好不容易好些了,他终于可以出来放松放松了。 秦熺这几年虽然官做大了,在秦桧身边也是服服帖帖的,但是他骨子里的玩性并没能完全去除,只要和朱小青这帮人混到一起,他就能找回从前那种爽快的感觉。 秦熺和朱小青来到赌坊,那里头已经围了一圈人。那些人都认得朱小青和秦熺,知道这两人一出现肯定就是当天的主角,都主动给朱小青和秦熺让出位子。 朱小青和秦熺穿过几层人群,在赌桌边坐下,果然见对面坐着的人像是个老赌棍。 那人三十多岁,长得十分清瘦,留了稀疏的山羊胡子,神色冷静,面对赌桌上的银子和交子票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完全不把旁边的人放在眼里。 那人看了看朱小青和秦熺,知道这两人有些来头,但仍旧一脸淡然,眼神高傲。 朱小青向秦熺道:“没白来吧,就是他,咱们和他玩玩,输了算我的,赢的咱俩五五分。” 秦熺见过赌坊里形形色色各色人,还没见过像这个“赌神”这么狂妄的人。 “好,咱们和他玩。”秦熺在嘈杂的赌坊里扯着嗓子大声说话觉得痛快极了,这些日子在秦桧面前像个鸡崽子一样,让他憋屈得很。 他在赌桌旁坐着,也生怕身上的圣旨丢了,便将那圣旨牢牢地收在怀里,他前方没有人,应该没有人能够碰得到。 朱小青和秦熺输了一阵,朱小青带的钱已经不多了,秦熺有些心虚了,而朱小青面不改色,一局又一局和那赌神赌下去。朱小青押了一局大的,结果那局竟然赢了。 秦熺高兴得直起身子,趴在桌子上去扫银子,旁边围着的人也一阵吆喝。秦熺满脸红光,笑道:“这一局就扳回了差不多一半,哈哈哈。” 两人后来又赢了几局,输的已经不多了,秦熺怕朱小青把赢回来的再输出去,便劝道:“算了吧,时候也不早了,咱们走了吧。” 朱小青也过足了瘾,见秦熺在催也只好起身。 秦熺出了赌坊,往怀里一摸,发现怀里空空如也,那圣旨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 他吓得大惊失色,二话不说赶紧回去找。 朱小青看到秦熺像是丢了重要的东西,也跟了过去,在里头大喊一声:“都停下来,在一边站着,我们丢了东西,谁拿了要是还回来我今天身上带的钱全给他。” 秦熺已经完全乱了阵脚,像个无头苍蝇一般一下冲到赌桌边上上下下找了个遍,一下又跑到人群背后,手在他们身上一顿乱抓。 “谁拿了?到底是谁?”秦熺急得脖子上青筋暴起,两眼发红,原地转了个圈,又继续弯着腰快速地在地上找。 朱小青也跟着大喊:“拿了的赶紧拿出来,要是被我朱小青发现了,我管他是谁,今天当场就废了他,要是交出来,不再追究,还可以把我身上的钱全拿走。” 此刻,他脑子里乱成了一团麻,这可是秦桧废了好大力气从台州谢家召回来的圣旨,如果在他手里丢了,秦桧非得气得将他赶出家门不可。 第一百零四章 气秦桧 赌坊老板也知道秦熺丢的东西非同小可,当时就把赌坊给封了起来。帮着秦熺搜了在场的所有人身上,和赌坊上上下下每个角落,可完全都不见那圣旨半点影子。 “到底掉哪儿去了啊!”秦熺喊出来的声音慢慢变得有些沙哑,他通红的脸上,眼里有些痴痴呆呆的,不敢相信丢了圣旨已经成了事实。 朱小青在秦熺身边安慰道:“别着急,那东西别人拿了也没用,可能是那小偷偷错了,以为是什么宝贝,这会儿说不定随手当废物给扔掉了。” 秦熺哪里听得进去,他就知道圣旨不见了秦桧肯定不会原谅他。秦桧还特地交代了,要他亲自将那圣旨拿回家去。 秦熺在赌坊里找到差不多天都黑了,这才肯出赌坊的门,此时的他拖着疲惫的步子,脚下像是踩空了一般。 朱小青扶着秦熺,给他找了顶轿子将他送了回去。 秦熺这副样子连朱小青这么混账的人这会儿看着都忍不住要同情他。朱小青得了郝微的消息,说今日秦熺会将那秦桧罢相的圣旨带回去,让朱小青半路将他截住,将他带到赌坊,因为那赌坊里的赌神和小偷也是郝微事先找好的。 丢了圣旨对秦家父子都是很大的打击,对于秦熺来说还只是挨秦桧骂,但对于秦桧来说此事非同小可。他这些年来想法设法销毁那些对自己不利的奏章,而这圣旨是这些东西里头最为重要的。 秦熺来到秦桧床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歪着嘴开始一副哭腔:“爹啊,儿子该死,把圣旨弄丢了。” 秦桧本来是半躺在床上,听秦熺这么说,突然直起身子,眼睛瞪得老大,伸长着脖子,发出低沉而沙哑的声音:“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圣旨……丢了。”秦熺低着头不敢看秦桧。 秦桧两手支撑在床上,向前挪动着身子,只穿着白色中衣的身躯显得格外羸弱。他使尽全身气力靠近秦熺,抬起手掌啪的一声打在秦熺脸上:“你这个孽障,圣旨在哪儿丢的?” “赌……赌坊里头。”秦熺想躲又不敢躲,只好在原地跪着尽量将身子勾着。 秦桧一听是赌坊,气得气喘吁吁,他平时最恨秦熺赌博,如今秦熺在赌坊丢了圣旨,他气得恨不得亲手将秦熺杀了。 他扶着床站起来,费力地抬起一只脚往秦熺肩头踹过去,结果自己重心不稳,趔趔趄趄又扶着床好一阵子才重新站稳。 秦熺起身来扶秦桧,秦桧将秦熺推开,大口喘着气,捂着胸口说道:“你走,我没你这个儿子,你要是不想将我气死,就再别来了。” 秦熺呜呜哭了起来,想去扶秦桧又怕继续气到他,抬着手在空中迟疑了好久。 “等等!”秦熺正打算出去时,秦桧将他叫住。秦桧自己好不容易坐回到床上,平复了喘息。 秦熺转过身来,等着秦桧问话。 “你怎么突然跑赌坊去了,你不是说再不去了吗?” “是朱小青,半路拉着我,说今日又大场面,非得拉我去见识见识。” “哦?”秦桧满脸狐疑,“难道是朱小青故意将你叫去,然后偷了你身上的圣旨?” “不会吧,东西丢了后他说要把身上所有钱财拿出来帮我悬赏啊。”秦熺从来没有怀疑过朱小青,因为朱小青全程都表现得很内疚,而且也是全力帮他找。 秦熺又将赌坊里发生的事详细和秦桧说了,秦桧虽然怀疑朱小青,但是又觉得事情不会那么巧,朱小青突然来找秦熺不可能会事先就知道他身上带了那圣旨,而且也不可能那么神通广大同时找来个赌神和小偷。 秦桧因为秦熺丢了圣旨的事气得两天吃不下睡不安稳,总担心这偷圣旨的人是别有用心,将来可能会用这圣旨做出对他不利的事情来。 朱小青连番整到了秦桧,心里很是痛快,他在傛和宫中将最近整秦桧这些事情向赵玮讲了,赵玮虽然觉得郝微和朱小青手段未免有些狠辣了些,但是想到秦桧这些年来的恶性,也忍不住要拍手叫好。 两人刚讲完,赵小颖就来了。赵小颖看到朱小青和赵玮刚刚明明在说着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她一来他们就不说了,感到很是不服气。 “我一来你们就不说了,要么是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要么就是拿我当外人,有好事不说给我听。”赵小颖横着眼睛看着朱小青,假意嗔道。 这些日子里她和朱小青虽然见面不多,但是一见之下两人又像从前那般要好,而且现在赵玮被封了建王,要是将来赵玮继承了皇位,朱小青必定能青云直上,到时候韦太后很可能会由着她的意思给她做主,将她嫁给朱小青。 赵小颖每当想到这里,心里那股柔情蜜意便会涌出来,她见着朱小青的时候也会表现出亲近,以此来试探和暗示朱小青。 朱小青不想赵小颖卷入到对付秦桧的事情上来,便敷衍道:“哪里会把你当外人,只是有些话你们女儿家不适合听。” 赵小颖别过头去,有些害羞又装出不在乎的样子道:“哼,不说就不说,谁稀罕。” 她再看向朱小青时,目光定在了朱小青的肩头,她看到朱小青肩头有几根很长的黑发,粘在他浅灰色的衣裳上格外明显。 赵小颖心里一酸,也顾不上要和朱小青保持距离,手朝着朱小青肩头伸过去,想要捏起那几根头发。她靠近朱小青时又闻到一股茉莉的香味,这下她更肯定朱小青这是刚刚和女子有过亲密的接触。 赵小颖将朱小青肩头的头发捏起来,在他眼前晃了晃,道:“这是哪里来的?” 朱小青百口莫辩,他在进宫前狄花儿和她哥哥吵架哭得稀里哗啦,所以他抱着狄花儿的头靠在自己肩上安慰,谁想到他家的茉莉香露香味保持得这么久,隔了这么久都还没退。 朱小青正要解释,赵小颖捏着头发的手砸在朱小青胸口,恨恨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跑开了。 第一百零五章 逗笑 赵炜朝赵小颖跑过去的方向努了努嘴,示意朱小青赶紧去追。 朱小青看到赵小颖吃醋,心里有种很微妙的甜蜜,跟在赵小颖后面想看她有什么反应。 赵小颖一开始是不理朱小青,一会儿过后便按捺不住了,转过身朝朱小青骂道:“真讨厌,你跟在我背后作甚?” 朱小青不答,依旧穷追不舍。最后赵小颖败下阵来,不再往前走,在路边一石头上坐了下来,朱小青赶紧像只狗一样地凑了过去。 “你怎么着都没用,反正我讨厌你了。”赵小颖嘟嘴说道。 “真讨厌我?你不听我解释?”朱小青蹲下身去嬉皮笑脸地抬起头凑到赵小颖跟前。 赵小颖转过身去:“谁让你解释了,我不稀罕听。” “那你坐下来不是要听我说话的么?” “我是听你说话的,但我不稀罕听你解释,你和别人怎么样……我才不关心,你说别的都行。” “那我要是把你说笑了,你就别生气了。”朱小青朝赵小颖那精致而光洁的小脸上看了看。 朱小青眨了眨眼睛,装作深沉的样子开始讲道:“从前有只兔子,有天它去药铺问老板‘老板,这儿有没有萝卜?’,老板说没有萝卜,第二天它又去药铺问‘老板,这儿有没有萝卜’,老板开始有些不耐烦了。” 朱小青讲到这里,赵小颖抿了抿嘴,忍不住笑了。 “第三天,兔子又去药铺问有没有萝卜,老板终于火了,说‘你要是再来问这儿有没有萝卜,我就打掉你的牙!’,结果,过了一天,那兔子还真的去药铺问有没有萝卜。于是,老板将兔子打了一顿,将它的牙齿打落了。老板感到很内疚,也不卖药了,真卖起了萝卜。过了一阵子后,兔子又来了,但兔子进来后没买老板的萝卜,而是问‘老板,有没有萝卜榨汁机?’” 赵小颖听到这里,哈哈大笑起来,她虽然不知道榨汁机是什么,但是她能够猜到这兔子肯定是打掉了牙没法吃萝卜了,所以需要一个东西将萝卜弄碎。 朱小青看到赵小颖笑了,一脸卖乖地仰头看着赵小颖嘿嘿地笑着说道:“这下你总不生气了吧?” “你也去给我买个萝卜榨汁机,我就原谅你了。”赵小颖起身避开朱小青,冲着他调皮地一笑,快步走开了。 朱小青追出去几步远,暧昧地笑道:“等你老了,和这兔子一样没了牙齿我再给你买。” 朱小青朝赵小颖喊出的这番话刚好被正路过的赵琢听到了,他停下脚步朝朱小青那边望了一眼,朱小青装作没看到他的样子早走开了。 赵琢在心里骂道:“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他就一个伴读还惦记上小颖了,小颖也不知道是着了什么魔,偏偏处处护着他。” 赵琢又想到如今赵玮身份不同了,要是将来成了储君,这个讨厌的朱小青也必然借着他往上爬,他一想到朱小青这样的混账也能爬上高位心里就煎熬得受不住。 如今,赵玮在他前面被立为皇子,要与赵玮争储他已经丧失了信心,但是朱小青要是能爬上高位他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以往,秦桧会在他背后出谋划策,而现在秦桧病倒了,也无暇顾及到他,他已经很多日子没有接到过秦桧的消息了。 赵琢到底是心里不安,他决定去秦桧府上走一趟,亲眼看看秦桧是不是时日不多了,也探探秦桧的口风,但秦桧还有没有把握将自己扶上储君的位子。 赵琢来到秦桧家中,出来接待他的人是秦熺。秦熺的神色有些冷淡,明显不似从前那般对赵琢热情了,如今赵玮已经被立为皇子,而且在赵构面前受宠,谁都看得出来赵琢已经没有机会了。 自从赵玮被立为皇子,赵琢也感觉身边的人对他态度的改变,对秦熺的冷淡自然也格外敏感。他和秦熺在外头寒暄了几句,心里很不是滋味。 赵琢进了秦桧屋里,第一眼看到秦桧心里突然一凉,他感到秦桧就像是一棵在一点点变枯的树一般,看这势头,再也无力挽救。 秦桧看到赵琢进来,支撑起身子坐了起来,费力地喘了几声。 赵琢上前关切地问道:“太师近日身子可有好些?” “劳你记挂着,什么好不好的,反正都这个样子了。”秦桧长叹一声,说道。 “太师春秋正盛,这病也只是一时,病走了就好了,这朝中的大事还等着太师呢!”赵琢说道。 “呵,等着我,就等着我病,等着我死吧,我这一病,局势可就不是我能掌控的了。”秦桧勉强地冷笑了一声。 赵琢也听得出来秦桧指的是赵构趁着他病将赵玮立为皇子的事,脸上也有些尴尬,只道:“都是琢不中用,让太师白费了苦心。” 赵琢不说还好,赵琢一说秦桧也有气,他也觉得赵琢的确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有他这么硬的后台赵琢都还没斗得赢赵玮。但事已至此秦桧也不好多说什么,便道:“哎,这也不能怪你,可能也是天意吧。” “天意,这么说,难道太师也觉得这已成定局了?再无力改变了?”赵琢眉头紧皱,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他才感觉到自己是如此的不甘心。 秦桧这些日子里和赵琢很少联络,他知道赵玮已经被立为皇子以后,也没有去顾及赵琢了,一来对赵琢不抱希望,二来他的身体状况也让他顾不了这么多。 现在秦桧看到赵琢心有不甘的样子,心里又燃起了希望。如果赵玮将来继承了皇位,肯定会对他们秦家不利,会揭露他做的所有坏事,抄他的家,断了他儿子、孙子的仕途。要是赵琢继承皇位,秦熺可能还能控制得了他,至少情况不会像赵玮继承皇位那样。 秦桧又想到自己的日子可能也不多了,如果再不拼一把,只怕就真的是事情再没一点回转的余地了。现在他看到赵琢不甘心,这不正好可以利用赵琢来拼这么一把么? 第一百零六章 审案 秦桧定了定神,思索了好一阵方才说道:“世人都道赵玮仁善,这是因为他手中还没什么权力,想要收买人心,有朝一日,他真要翅膀硬了,怎么可能会放过你我?咱们找人将他写的胡铨的《哭赵鼎》送到官家那儿,后来在赛马会上又在他马鞍下动手脚,你以为他会不知道这是咱们干的?他只是在藏起锋芒,但这仇他肯定是记着的。” “太师,咱们可是一条藤上的蚂蚱,太师要是有什么法子,尽管吩咐,琢一定办到。”赵琢坚定地看向秦桧,都到了这个关口了,他决定就豁出去这一把了。 秦桧想了一阵,道:“看来我得豁出这条老命好好想想法子了。” 一个月后。 赵玮和朱小青在傛和宫午后练过字,又歇了一阵,看到外头刚下过雨地面已经干了,便想着去练武场骑马射箭。 赵玮朝里头喊道:“骆三,我要出去骑马,给我准备更衣。” 骆三响亮地应了一声,随后捧了一套衣裳殷勤地朝赵玮这边而来。 赵玮看了一眼骆三手里那衣裳,顿时脸色就变了,因为这衣裳是他生母找人给他做的,自从他生母过世之后,他再没穿过,就只单独放在衣橱一显眼的地方。 骆三一直跟着他,不会连这点规矩都不懂啊。 “怎么把这件拿来了?”赵玮很少对骆三发脾气,但看到骆三竟把这件衣服拿来了,皱着眉语气有些不耐烦。 赵玮以为骆三只是一下忘记了,没想到骆三完全没反应过来,不知道赵玮为何会这么不高兴。 骆三愣了一阵,马上又将那衣裳拿了回去,另换了一件来。 赵玮换了衣裳,和朱小青一道朝练武场走去,骆三在他们后面跟着。 赵玮看到骆三去牵马了,向朱小青随意抱怨道:“这个骆三,也不知道最近是怎么了,心不在焉的,像换了个人一样。” 朱小青听赵玮说到这里,也觉得骆三最近怪怪的,从前老实巴交地跟在赵玮身边,不会争宠不会讨好人,是实实在在忠于赵玮,而最近看到他时,总觉得他过于殷勤了,好像比从前多了很多心思。 到了练武场,赵玮上了马,朱小青打算上马时,骆三到朱小青跟前,给他牵好马,将他扶了上去,还冲着朱小青一笑。 朱小青觉得很不对劲,骆三很少会对他笑,今天又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怎么骆三竟对他笑了。平日的骆三对其他人虽然和气,但是对朱小青并不热情,因为朱小青名堂太多,他对朱小青又忌惮又不喜欢。 早朝上,赵构和几位大臣讨论完最近的要事之后,秦熺郑重地走到中间。 他看了看旁边的人,又看了看赵构,似是接下来要说一件很重要的事。 秦熺道:“启禀官家,近日秘书省查私史查到了一件大案。在绍兴有一叫罗全的人,在他家查出了很多和岳飞相关的东西。” “啊?”赵构感到很惊讶,这是什么人有这么大胆子居然敢搜集这些东西。 秦熺接着说道:“有岳飞当年作战所绘的地图,当年几位大将的通信,还有岳飞写给朝廷的奏章,还有……官家写给岳飞的手书。” 赵构听到这里大惊失色,这些东西关系非同小可,这罗全到底是什么人,竟敢有这么大的胆子,这肯定有人在背后给他撑腰。 “这罗全是何底细?”赵构剑眉一挑,神情冷峻。 “臣查过了,罗全曾在绍兴府做过官,官虽不大,但是这人人脉广,这些年来花了很大力气很多银钱专门搜集这些东西。” 朝堂上顿时一片寂静,大家都直觉这是要出大事了,有人搜集这些东西,这不是明着要给岳飞翻案么。 “这件案子审得怎么样了?”赵构问道。 秦熺答道:“才刚审,绍兴府那边说罗全和他儿子罗兴什么都不肯说,目前还没什么进展。” 赵构气恼道:“这案子务必快些审出来,此事交给你了,这两天朕就要听到答复。” 两天后,秦熺来到文德殿单独找赵构。 赵构觉得秦熺有话不在朝堂上说,还要单独来文德殿说,此事肯定有其隐秘之处。 果然,秦熺一脸为难,向赵构低头道:“罗全的案子有结果了,臣将他父子分开审问,不瞒官家,还对他们用了些刑罚,这才问出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快说。”赵构催促道。 秦熺道:“罗全说……他们搜集这些东西的确是有人指使,这人就是……建王。” 赵构一听,顿时火冒三丈,上次赵玮抄下胡铨所作的《哭赵鼎》已经让他很生气,如今他竟然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来。赵构也早就知道赵玮一直向着岳飞、张浚、赵鼎、胡铨这帮人,打心底里就是反对议和的。 所以他当即觉得这事情也很像是赵玮做出来的。 “罗全这两年搜集这些东西所花费的银钱都是由朱胜非的儿子朱小青提供的,朱小青这两年经营店铺挣了很多钱,有一部分就用在了帮建王收集这些东西。”秦熺虽然和朱小青算得上是个酒肉朋友,但是他也有对朱小青的不满,上次朱小青拉着他进赌坊害他将圣旨弄丢了,他当时不怪朱小青,但日子久了总还是觉得朱小青有问题。 赵构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赵玮现在找人搜集这些东西这可是冒了很大风险的,一旦败露了,后果不堪设想啊。 “他们胡说,怎么可能是建王,建王为何要搜集这些东西?”赵构气冲冲地对秦熺说道。 秦熺看到赵构发怒,吓得连连后退,眼睛不敢看赵构,结结巴巴说道:“官家息怒,臣该死……臣不敢说。” 赵构看到秦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觉得这背后或许还有更重要的隐情,感到更加气恼了,喝道:“还有何话说?快说!” 秦熺吓得跪了下去,弓着背低着头,将声音压得极地:“他们说,建王这是打算以后给主战派翻案。” 第一百零七章 陷害 “混账!”赵构大声吼道,“这话是谁说的?” “罗全说了,朝中有些大臣也有说的。”秦熺支支吾吾地回答道。 赵构咬牙耸了耸鼻子,怒道:“罗全!你把这个罗全给朕带过来,朕亲自审问!” 秦熺秘密将罗全父子带到了宫里,赵构让人安排了一间避人耳目的屋子单独审问。 秦熺将罗全父子带到的时候,这两人头上都罩着麻袋,堵了嘴。 他们头上的麻袋一拿开,立马猜到秦熺旁边站着的应该就是大宋的皇帝赵构,吓得朝前扑倒在地。 罗全五十多岁年纪,头发散乱,脸上还有几道血痕,看样子这些日子受了不少折磨,而他儿子罗兴脸上却干净许多,看来是罗全将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免了儿子受的苦。 赵构走到罗全跟前:“罗全,朕问你,你如实回答,你可认得建王?” 罗全仰起头看向赵构,神色慌张:“对,草民认得建王。” “建王长期在宫中,你如何认得的建王?” “建王在去年来过绍兴,在草民家中小住过几天,草民全家上下都可作证。” 赵构一听,瞪大眼睛,深吸了一口气,仍旧不愿意相信赵玮和此事是真的有干系。 罗全所说的赵玮在他家中小住的确是事实,去年赵玮回家奔丧,后来路过绍兴认识罗全,罗全在当地在学问上小有名气,赵玮与他一见如故,便在他家住了几天。 赵构急急地喘了几声,问道:“果真是建王让你收集那些东西?” “草民该死,草民承认从前的确也有反对议和的想法,所以才会和建王观点相契合,才会为他收集……这些不该收集的东西。”罗全低着头说了一阵,又小心地抬起头来观察赵构的神色。 赵构还是不愿意相信,便接着问道:“好,那朕问你,你在绍兴,建王在临安,你们是如何互通往来的?” 罗全看了看他儿子罗兴,道:“是小儿与建王身边的骆三暗中联络。” 赵构一听,更加感到不可思议了,赵玮身边的骆三他也有见过,骆三看上去十分老实,不像是有这么大胆子的人啊。 赵构朝屋外喝道:“来人,去傛和宫把骆三带来。” 傛和宫中赵玮已经被赵构暂时禁足,连朱小青这阵子都不用进宫。 他知道此次罗全的事情肯定是有人在暗中布置,这人是非要将他置于死地不可了。 两个文德殿的太监进入傛和宫,见了赵玮,道:“建王殿下,官家找骆三去问几句话。” 赵玮看那两个太监脸色有些着急,而且又很谨慎的样子,直觉这会儿赵构很可能在审理罗全的案子。 赵玮感到很是诧异:“怎么骆三会和此事有关?” 骆三从里面书房出来,见着两个太监找他也没有表现出很害怕,赵玮觉得更奇怪了,骆三平时胆小怕事,按理来说傛和宫出了这样的事,他被突然带走,他应该要很害怕才是啊! 赵玮暗暗感觉此事不妙,怕是马上要出大事了,等那两个太监将骆三带走后,他又叫来身边当差的陶柱子,让他赶紧想办法送信给朱小青,让朱小青进傛和宫来。 文德殿的两个太监将骆三带到,骆三也跪在了罗全旁边。 赵构质疑地看向骆三,问道:“骆三,这跪着的两人你可认得啊?” 骆三看了看罗兴,道:“奴婢认得罗兴,是建王殿下吩咐奴婢,让奴婢和罗兴联络。” 赵构听骆三如此回答,总觉得哪里不对,怎么骆三在这样的场合竟然不慌张,平时跟着赵玮来文德殿时赵构看他一眼,他都吓得打哆嗦。 赵构问到这里已经有些心力交瘁,他心里很气,但是又不敢相信赵玮会做出这样的事来,这不是在打自己的脸嘛,他才立赵玮为皇子不久,就闹出了这样的事情来,这就是让天下人看他的笑话呀。 赵构也不想继续问了,朝屋中间大吼一声:“把建王叫来,马上!”他面容僵硬,气愤中带着绝望,无力地回到椅子上坐下来,手肘撑在案上,手掌托着额头。 三德子将茶盏捧了上来,轻轻地放到一边,生怕惊到赵构,赶紧走开了。 过了好一阵,赵玮进来了。 赵玮看到前边跪着的罗全和罗兴,顿时皱了眉头,他想不到从前和他推心置腹说过话的罗全如今竟会来陷害他。 “跪下。”赵构直直地看向赵玮,说出冷冰冰的两个字。 赵玮跪在了罗全和罗兴前面。 赵构向罗全道:“你把刚刚你说的建王让你做的事,当着建王再说一遍。” 罗全照着刚才的一一说了。 赵玮听罢,吓得心里一凉,不敢相信罗全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从前他在绍兴认识罗全的时候还觉得他是个有识之士,当他是个知己,而现在他这是受了什么蛊惑,竟然做得出这样卑鄙的事。 “罗全在撒谎,根本没有这样的事,儿臣在罗全家是说过维护岳飞的话,但是儿臣并没有让他搜集这些东西。”赵玮冷静地说道。 罗全慌张地看向赵玮:“建王殿下,咱说话可要凭良心啊,我罗全这可是拿全家人性命在给你冒这个险啊,如今事情败露了你就不承认了,我罗全算是白白为你卖命了!” 赵构听到这里,大喝一声:“够了!”他说完,又指了指骆三:“骆三,你来说,你这些日子里都做了些什么?” 骆三跪在地上,膝盖朝前移了几步,把头埋下去道:“回官家,是建王让奴婢与罗兴暗中联系,安排搜集卷宗之事,奴婢所言句句属实,不敢撒谎。” 赵玮听到骆三如此说,立马呆住了,这么骆三也会说这些违心的话,他们这到底都是怎么了?赵玮简直不敢相信这些都是真实发生的,骆三跟在他身边十几年,一直都忠心于他,骆三怎么可能会出卖他?他平时待骆三也不薄,骆三完全没理由会出卖他呀! “哼,你没话说了吧,骆三总不会帮着别人来害你吧?”赵构强忍着一腔怒火,冷冷地向赵玮说道。 第一百零八章 真假骆三 赵玮走到骆三身边,蹲下身去仔细盯在骆三脸上,他不能相信这真的是骆三说出来的话,这个骆三还是骆三吗?骆三是不可能会出卖他的,这些年来他从来都没有去设想过骆三会出卖他,无论发生什么,他都没有对骆三产生过怀疑。 赵玮盯着骆三的眼睛:“你到底在说什么?这是谁逼你说这些的?” 骆三脑袋朝后躲了躲,说道:“殿下,在官家面前奴婢不敢说谎,请饶恕奴婢。” 赵玮看到骆三说话的样子极为坚定,和以往遇事容易慌张的骆三完全不一样了,他怎么也想不通骆三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一阵凉意从赵玮背上升起,连骆三都会出卖他,人心真的是太难把握了,他感觉心里堵得慌,这会儿他也不想和赵构解释了,他感觉自己突然陷入了一种很无力的状态,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办。 赵构走到赵玮跟前,垂头瞪着他,脸上都是愤怒,而眼里透出的却是悲戚,赵构别过头去叹了一声,道:“你太让朕失望了,朕将你视如己出,对你寄予厚望,处处护着你,你却是这样来反朕的,让朕觉得自己闹了个天大的笑话。朕还没死呢,你就在筹谋着朕死后给他们翻案了?” 赵玮本来陷入到一种无力的状态中,突然间他又清醒了,他不甘心,他这是被人陷害了,他不能束手就擒。 他站起身来,向赵构道:“请相信儿臣,儿臣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这都是有人蓄意安排的?” “你和罗全相识这是蓄意安排,你们俩当初观点一致这也能安排?还有骆三,那么老实的一个人他怎么可能会出卖你?他图什么?”赵构提高了嗓门,胀红着脸看着赵玮,变得越来越激动。 赵玮知道赵构这会儿听不进劝,干脆不再说话,免得赵构情绪再变得激动。 “把建王先带下去,罗全、罗兴、骆三严审后再定罪。”赵构向旁边的太监交代了处置结果后,朝屋里走去,最终也没多看赵玮一眼。 这时,三德子急急忙忙闯了进来,追到赵构跟前道:“官家,朱小青在外面求见,他说他有重要线索要说,对此案能起到很大作用。” 赵构虽然生气,但是心底里终究是希望这件案子能够有转机,最后能够证明赵玮真的是被陷害的,所以一听三德子说朱小青还有重要线索要说,心里又有了一丝希望,遂转身道:“好,让他进来。” 朱小青听说秦熺将罗全父子带入宫中,知道今日要出事,所以赶紧进宫,在路上恰好碰上陶柱子,又听陶柱子说赵玮和骆三都被带到文德殿来了,立马往这边赶来。 朱小青进来后,首先走到骆三跟前,他在骆三身边蹲了下去,眼睛盯在骆三脸上,似笑非笑地问道:“骆三,你平时不是最怕事了吗?怎么在官家面前不打哆嗦了?” 骆三躲避着朱小青的目光,低着头,脸上果然立马显出了慌张神色,道:“奴婢说的都是实话,听候官家处置,没什么好怕的了。” “是吗?你说的都是实话?那我再问你几个问题,你都给我说实话。”朱小青还是以同样的神情盯着骆三,似是一定要从他口中套出点什么来。 赵构看到朱小青进来既没替赵玮喊冤,也没无理取闹,而是拿这骆三做文章,很想知道朱小青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朱小青在骆三肩上拍了拍,骆三微微一抖,不敢直视朱小青。 朱小青道:“我问你,史浩是春夏秋冬哪个季节来的?” “是春天。”骆三立马回答道。 朱小青抬头看看赵玮:“殿下,你记得可是春天?” “我记不得了。”赵玮答道。 “这就是了,史浩进宫那都是五六年前的事了,哪个季节来的这种事情谁也不会去刻意记,骆三你怎么会记得?如果你记得这么清,肯定有记得清的原因,那你说说你为什么会记得这么清?”朱小青盯在骆三脸上,连连追问道。 “我……记得……”骆三眼神有些忽闪,很想说出些什么来,但脑子又转不了那么快。 “好,我再问你,建王是爱吃花生陷的汤圆还是芝麻陷的汤圆?”朱小青又问道。 “芝麻陷。” “哈,连我都知道建王从不吃汤圆,这些软糯的东西建王都是不吃的,你怎么可能会不知道?”朱小青像是得到了什么结果,站起身来,冷笑着看着骆三。 赵玮皱眉嘀咕道:“是啊,骆三,这个你都记不得了?” “我心里惧怕小衙内,所以脑子里糊涂了。”骆三抬头向赵玮解释。 朱小青道:“从前的骆三的确怕我,但是你却不怕,你连官家都不怕,你会怕我?” 赵构听到这里一言不发,他也觉得朱小青问出的这些事情太过于蹊跷了,他隐约觉得眼前的这个骆三不像从前的骆三。 朱小青见赵构不说话,脸上有些狐疑之色,趁机指着骆三说道:“这个骆三是假的,他是骆三的双生兄弟。” 赵构一听,瞪大了眼睛:“真有这样的事?骆三,你如实回答,不然朕绝不轻饶。” “不,奴婢真的就是骆三,今日所说无一句假话,官家明鉴啊。”骆三跪在赵构面前连连磕头。 朱小青得意地说道:“是不是真骆三很好分辨,看他是不是太监就知道了。” 赵构吩咐左右道:“来人,带去验身。” 骆三一听,立马慌张了,眼睛无神身子软了下去。 这时,赵玮挡在骆三前面,低头道:“骆三本来就不是太监,是我的错,因为骆三从小跟着我,我不忍心他被净身,所以当初找人帮他把这关过了,这些年一直替他瞒了下来。” 赵构一听,气恼地叹了一声,背着手不想理会赵玮。他心里是盼着骆三是假骆三,但插了这么一出,他真的是哭笑不得。 朱小青傻眼了,本来以为这招能立马识别骆三的真假,哪里知道赵玮竟然把这个秘密给说了出来。 第一百零九章 陷阱 朱小青走向赵构,朝赵构躬身道:“官家,臣拿脑袋保证,这个骆三肯定是假的。” “脑袋?你真以为你的脑袋有多重要?”赵构心里有气,对朱小青这个保证很不耐烦。 “臣的脑袋不重要,但是建王的清誉重要啊,臣有办法证明这个骆三是假的,如果臣做不到,随便官家怎么处置,为了建王的清誉,求官家让臣试一试!”朱小青再次恳求道。 赵构也希望这件事和赵玮无关,不想自己被打脸,朱小青若真有办法也不妨让他试一试,反正罗全父子和骆三也跑不了。 赵构道:“好,那你说你有什么法子?” “请恕臣这会儿不能说。另外,臣有个请求。”朱小青坚定地看向赵构。 “不能说,还和朕谈条件,你好大的胆子。”赵构白了朱小青一眼,但很快又转变态度,“好,你说。” 朱小青道:“臣恳请官家让今天在场的除了建王、臣、骆三以外的人全都不要离开文德殿,将今天审案的消息封锁起来,不许对外泄露。” 赵构听得一脸狐疑,不知道朱小青这到底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于是,秦熺和罗全父子留在了文德殿,朱小青和赵玮将骆三带了回去。 朱小青和赵玮回到傛和宫后,赵玮对朱小青接下来的计划也很好奇,便问道:“你绕了这么大个圈子,到底是想要怎样?你怎么能确定这个骆三就是假的,这可是要掉脑袋的事情,你就这么有把握?” “其实我也没那么有把握,但是为了殿下你,我得拼了,我不这么说的话,官家能给我这个机会么?”朱小青道。 赵玮听到这里,心里也很触动,他和朱小青这些年来真的算是推心置腹的兄弟,如今朱小青为了证明他的清白,竟然为了他去冒这么大的险。 朱小青接着说道:“我记得殿下曾经说过,骆三在进宫前还有个双生兄弟,只是他那兄弟早已不在人世,我怀疑真的骆三早就被人从傛和宫掳出去了,现在这个骆三是某人暗中送到宫里来的。你想想,现在这个骆三是不是和从前很不一样?我们俩之前也觉得骆三不对劲,但是完全没想到这上面去。” 赵玮恍然大悟,觉得经朱小青这么一说,骆三的事情就说得通了。 “这个暗中将假骆三送进宫里来的人还真是用心良苦啊!”赵玮虽没明说,但是心里已经有所指。 “是啊,这人是谁,我们俩都是心知肚明,接下来我的目的就是把他牵出来。”朱小青长叹一声,神情凝重。 赵琢听说赵构亲自审理罗全的案子,内心很是焦灼,他一直盼着的这一天终于来了,这可是他和秦桧在暗中安排好久了的结果。 现在,罗全和赵玮过去的交情罗全全家人都能证明,罗全父子又一口咬定是受赵玮指使,而且也让假骆三说他与罗兴暗中联系。赵琢相信这次他应该能一举将赵玮扳倒了,因为此事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他暗中派人打听,听说文德殿审案并没有出什么结果,他开始不安了,不知道赵构对于此案到底是何主张,而且骆三还放回去了,难道是骆三在文德殿并没有指控赵玮? 赵琢整日心里不安,让人一遍又一遍去文德殿附近查看,看有没有传出什么动静。 到了晚上,赵琢仍旧悬着一颗心不能入睡。 他听到窗子上一声响,像是有石子打在窗子上了。他心里一惊,举着灯出去到传出响动的地方仔细查看。看到一根木头上缠了个纸条。 他取下纸条一看,上面写着:“今夜子时三刻请小王爷到云螺苑后假山附近相见,有要事相告。骆三。” 赵琢拿着纸条思索了好一阵,他觉得这很像是个陷阱,但是他又不认得骆三的字迹,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骆三写的。 如果不去的话,说不定骆三还真的找他有什么要紧的事要说,他又怕一旦没去骆三会把他暗中安排的事情给捅出去。但要是去了,又怕这是赵玮设计的陷阱。 赵琢心想:“就算是陷阱又怎样?我去了难道他也不能拿我怎么样。就算他们拿骆三做诱饵,我只要过去什么话都不说,他们也不能对我怎样。” 赵琢到底是不放心,只好暗着这字条上写的,子时三刻来到云螺苑。 云螺苑在宫中不是什么要紧的地方,周围很少有人行走,而且这一块的守卫也松,赵琢到这里并不用担心被别人看到。 赵琢走到那假山附近,周围黑压压静悄悄的一片,他小心地在假山旁边走动着,看骆三是不是已经到了这里。 他心口砰砰地跳得厉害,周围越安静,他越是能清楚地感觉着自己心口的跳动。 这时,他看到那假山脚下好像有个黑人影,那人蜷曲地躺在山边,一动不动,从身材看上去,很像是骆三。 赵琢更加紧张了,还真是骆三在这里,但是骆三怎么这副模样躺在地上。他好奇地想上前看个究竟。 他发现骆三的两只手被绑在背后,嘴里也塞了个布团。 “果然是个陷阱。”赵琢心道,因为骆三不可能自己写了字条给赵琢,然后还自己把自己捆成这个样子躺到假山下来,这一切肯定是有人布置的。 赵琢想到这里,立马打算离开这个地方,免得被人看到了会将他与骆三扯上干系。 可是他又一想,骆三不是从文德殿放回去了吗?为什么会被人捆起来?难道是赵玮怀疑这个骆三是假的了?那骆三会不会将他给抖出来? 赵琢脚下又迈不开步子了,他越想越担心,他只好回去,蹲到骆三身边,将他嘴里的布团扯了出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真是你约我来这儿的吗?”赵琢问道。 骆三一脸茫然,慌慌张张地说道:“小王爷,他们怀疑我了,所以才把我绑起来扔到了这里,我不知道你会来,也不是我约你来这里的,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第一百一十章 鱼死网破 “你什么都不知道?”赵琢疑惑道,“果然那字条不是你写的。” “小王爷,怎么办?他们怀疑我了,会不会把我给杀了?你说过的,会保我平安,保我一家平安。”骆三的眼睛在黑暗中也仍显出恐惧。 赵琢听骆三这么说,也吓得乱了喘息,他让后退了退,想让自己离骆三远一点,好像是想通过这样的方式来暂时撇脱和骆三的牵扯。 他看到骆三这个样子,觉得骆三可能支撑不了多久了,他害怕骆三支撑不住了会将他抖出来,这时,他感觉到自己右手的手指猛地抽搐了一下,做出了掐人脖子时的动作。 他又看了看周围,仍旧是静悄悄的一片,要是此刻将骆三杀了,也就是几个喘息的事情,而且众人只会怀疑到赵玮身上。 他把心一横,两手的手指抓住了骆三的脖子,使尽全力掐在骆三脖子上。 骆三发出痛苦的呜呜声,他的手被绑住了,只能用被捆在一起的两条腿来蹬赵琢。 正在这时,假山上跳下来一个人,这人身形修长,四肢敏捷,正是朱小青。 朱小青冲向赵琢,抓在赵琢的手臂上,使劲去拉开赵琢。 骆三还剩下一口气,赵琢虽被朱小青看到了,但是他仍然不甘心,想一鼓作气将骆三置于死地。 朱小青身子往赵琢身上一撞,将赵琢撞到了一边,他怕赵琢继续来伤害骆三,所以拿出匕首想要去割断骆三脚下的绳子,让骆三趁机逃跑。 结果绳子还没割断,赵琢趁朱小青没防备,猛地扑了过去,按住朱小青抓匕首的那只手,将朱小青手里的匕首抢走了。 朱小青看到赵琢这势头,很像是要和他拼命了,而且现在匕首又到了赵琢手上,赵琢被逼急了可能要和他拼个鱼死网破。 赵琢抢到匕首后,身体里突然爆发出了一股新的力量,让他不再害怕朱小青。他忽略了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骆三,竟对朱小青起了杀心。 “先解决朱小青这个臭小子,骆三在旁边半死不活的已经构不成威胁了,把朱小青放倒了再杀骆三也不迟。”赵琢暗道。 他和朱小青本来就积怨已深,只恨没机会除去朱小青,这下朱小青用骆三设下陷阱引他来,被朱小青看到他想杀骆三,都到这步田地了,他已经没了退路了,只能将朱小青给杀了。 赵琢举起匕首朝朱小青扎过去,朱小青一个转身,赵琢在黑暗中撞到了假山上。他立马又去追朱小青,朱小青向假山上面跑去,赵琢也追了上去。 朱小青接着山上的石头为掩护,躲避着赵琢,赵琢被惹急了,更是非要将朱小青杀了不可。 正在两人躲躲闪闪几十个回合的时候,赵玮带了几十人朝假山围了过来。 赵琢发现不对劲,只得先放弃杀朱小青,想趁着假山下还没被围住的时候逃出这里,可是等他下去,假山刚好被团团围住。 赵琢看到山下站着的正是赵玮,这才知道自己真的着了陷阱。他本来就想到了这可能是个陷阱,但是还是被朱小青抓住了他的弱点,他性格过于懦弱,一听说骆三说事情要败露了,即使知道是陷阱还做不到立马离开,还想着杀骆三灭口才能安心。 他在杀骆三的时候朱小青正好出现,他又想杀朱小青灭口,因为他素来恨朱小青,在这种明知道是陷阱的时候仍旧放不下昔日的仇恨,所以才被朱小青引到了假山上,结果才有机会被赵玮带人过来给包围了。 他一步步走入了朱小青给他设下的圈套,因为朱小青将他性格上的弱点拿捏得死死的。 赵琢全身发凉,知道自己这次真的是彻彻底底栽在了赵玮手里,再无翻身的机会了。 他手里仍旧紧紧地握着那把匕首,咬牙看向赵玮:“原来都是你们设计好了的,赵玮,你好狠的手段,众人都道你仁善,这只不过是你做给别人看的,你和你身边这个朱小青都是卑鄙至极,只可惜官家处处护着你,没能够看到你的真面目。” 朱小青从一块石头上跳落在赵琢旁边,朝赵琢冷笑了一声,道:“小王爷,你不要和我们说卑鄙,究竟谁更卑鄙,我们心里都有数,你明知道秦桧是大奸大恶之人,你还暗中与他联络,让他在背后支持你,你这不是出卖自己的良心么?” “我这也是被情势所逼,从前你们都将我当傻子,尤其是你,朱小青!你区区一个赵玮身边的伴读,你处处与我作对,抢我的女人,在众人面前侮辱我,你凭什么?这都是赵玮给你的胆子吗?秦桧虽然是奸恶之人,但是我投靠他才有翻身的机会,除了投靠他,我还有别的机会吗?官家会给我机会吗?谁给过我机会?宫里既然有了一个赵玮,为何还要有我赵琢?”赵琢狠狠地瞪着朱小青,越说越激动,眼里痴痴呆呆的,开始放弃抵抗。 朱小青向赵琢靠近一步,赵琢突然就警醒了,将手里的匕首重新举起来,瞪大眼睛,面目狰狞:“我看你们谁敢靠近我,你们凭什么拿我?官家没给你们旨意,你们不能抓我。” 朱小青道:“小王爷,骆三的事情迟早要水落石出,我劝你束手就擒,好好去和官家交代此事,建王殿下说不定还会替你在官家面前给你求情,对你从轻发落。” “建王殿下,呵呵,建王……”赵琢冷笑了两声,咬牙逼出这几个字来,“他怎么就成了建王?皇子?他就真的赢了?不可能!我不甘心……” 赵琢说着,匕首朝赵玮比划着,朱小青赶紧上去挡在赵玮前面。 朱小青看赵琢是一下不可能被说服了,未免赵玮受到伤害,他只好朝周围的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上去一齐将赵琢给控制住。 赵琢看出了朱小青的意图,伸出另一只手掌做出阻挡的手势:“谁都别过来,我赵琢岂能在你们面前束手就擒?” 赵琢说完,抬起匕首扎进了自己的胸口。 第一百一十一章 审案 赵琢手上的匕首扎进胸口后,手仍旧紧紧地握在匕首上,鲜血一下子湿了一大片衣裳。他的眼睛紧盯在赵玮脸上,随后眼神开始涣散,身子摇晃了几下。 赵玮上前扶住赵琢,赵琢的身子软了下去,但眼睛仍旧睁开着,他痴痴地看着赵玮,像是有什么话说但是已经说不出来了。 赵玮一脸悲戚,一手抓在赵琢胳膊上,叹道:“你这又是何必呢?” 赵玮眼前浮现出赵琢刚进宫时的样子,胖乎乎乐呵呵的,见谁都是一脸笑,总是一副和气的模样,谁能想到他在这权力的争夺中会改变这么多,最终落得如此下场。 到这时,赵玮对赵琢已经没有了恨,对从前赵琢离间他和赵构的关系做出的那些事都已经不放在心上了,他对赵琢更多的是惋惜,为他感到悲哀。 朱小青也感到很意外,他想不到赵琢竟然会突然间选择这样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他本来只是想将赵琢逼出来,但没想到竟将赵琢逼死了。 但他一细想,这也是赵琢自己性格的原因,赵琢从前是个和随和的人,但后来,秦桧为了利用赵琢,会故意去伤他的自尊,去夸大他性格中懦弱的那一面,从而让赵琢变得敏感而脆弱,才会和赵玮反目成仇。 朱小青猜到了赵琢会杀骆三灭口也是看准了赵琢性格脆弱的一面,而现在赵琢不堪受辱而选择自裁也正是因为性格过于脆弱。 旁边的骆三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看到赵琢死了,绝望地瞪着眼睛,一句话都不说,一副任由他人处置的模样。 朱小青上前揪住骆三的领口,盯在他脸上,道:“你刚刚在下面说‘小王爷,他们已经怀疑我了’,这些话我都听到了,现在你还要狡辩吗?” 骆三只是痴痴地睁着眼睛,闭口不说一句话。 朱小青又等了一阵,骆三还是什么都不肯说。 赵玮过来劝道:“算了,这会儿也问不出了,人都在这儿,咱们也不用急着问。把人先带回去吧,地上这个还等着安置呢。” 赵琢的死讯很快传到赵构耳中,赵构立马找到赵玮和朱小青过来问当时的情况。 朱小青将赵琢是如何想杀骆和他灭口的过程一一和赵构说了。 赵构侧过脸,抬起眼睛看向房檐,长叹了一声,又微闭着眼睛垂着头走到一边站了一阵。到这时,他什么都明白了,想清楚了赵琢这两年变化为何会这么大,也知道这背后将赵琢推向这一步的是谁。 赵构叹道:“谁能想到他就这么走了呀,是朕对不住他,让他进了宫却忽略了他。” 慈宁宫中韦太后知道赵琢的事情后也很是悲痛,她素来疼爱赵琢,如今知道赵琢竟落得如此下场,有些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她心里一时悲痛,便责怪起朱小青将赵琢逼得太狠了,所以才将赵琢逼死了,幸得有赵小颖在旁边开导,韦太后才慢慢想通。 赵构派人将赵琢的后事安排好了之后,便继续审理罗全搜集与岳飞相关奏章一案。 朱小青建议将骆三和罗全父子分开审。 骆三被率先带到了文德殿,当场就只有赵构、赵玮和朱小青在。 骆三自从那晚差点被赵琢杀了灭口就一直不说话,样子也是痴痴呆呆的。他被带到文德殿后,见了赵构,眼里突然有神了,像是开始想通了什么。 朱小青将骆三身上的绳子松了,让他处于放松的状态。朱小青也在他旁边席地而坐,就像是两个人接下来要进行一场很长的谈话一般。 骆三身上的绳子松了之后,费力爬了起来,走到赵构面前,朝赵构跪了下去。 朱小青看骆三这样子像是已经转过这个弯来了,便道:“骆三,罗全父子已经都交代了,恩平郡王也已经不在人世了,还有谁能够出来保你,当下,你唯一的出路就是老实交代,官家会保你全家人平安。” 骆三听朱小青这么说,眼睛一下瞪大,在赵构面前跪着抬起头来,歪着嘴几乎要哭了出来。 “官家真能……饶恕我的家人吗?”骆三终于结结巴巴说出了一句话,看向赵构的眼神中带着乞求。 “你说吧,你的罪免不了,但是你要是如实交代,肯定能保住你的家人。”赵构道。 骆三将身子立直,神色变得严肃而认真,说道:“其实我不叫骆三,我叫骆二,是骆三的双生哥哥。小时候家里遭了难,我们兄弟被分开送了人,我兄弟都不知道他还有个哥哥在人世。我这几年成了亲有了娃也算安定了,就托人找我那失散的兄弟,好不容易打听到我兄弟进了宫,跟在了建王身边。我就想法子去联络我那兄弟,经人介绍,我认识了一个叫郭宝的人,他说他能帮我联络上我兄弟,我就听了他的,随他进了宫,他将我秘密藏了进来的,说是只能用这法子进宫,后来进了宫之后,我都没和我兄弟说上话,就眼睁睁的看着我兄弟被绑了,以同样的法子秘密送出了宫。 后来我才知道我上当了,这个郭宝是骗我进宫的,他想让我假扮我兄弟在建王身边,他教给我所有应该注意的规矩,让我记住傛和宫很多事情,还说一旦事情败露,他就杀了我全家还有我兄弟,要是事情办成了,他让我们一家人从此衣食无忧,我兄弟也可从此不必进宫当差。所以这一个月来我事事小心,殷勤讨好周围的人,生怕出一点纰漏。” 朱小青听到这里,点头叹道:“这就是了,难怪你总是一副讨好人的样子,和从前的骆三很不一样。” 赵玮关心的是真骆三现在身在何处,因为骆三现在还是人质,赵玮不由得为他担心,要知道骆三的下落,就必须知道这郭宝到底是何人。赵玮问道:“那个郭宝长什么模样?” 骆二提到的郭宝赵构、赵玮、朱小青都没听过这个名字,所以赵玮猜到这郭宝应该用的是假名。 第一百一十二章 匾额 “郭宝四十多岁,圆脸,说话时眼睛经常眯着。”骆二说道。 赵构和赵玮思索了一阵,同时道:“这是何向!” 何向原来是文德殿的一个太监,因为人能干,所以经常一些要出宫的事务会派给他。但是他在宫中行踪不定,反而是宫里很多人不认得他。何向还有一点招人注意的地方就是,这人和秦桧走得近。赵构早先发现他和秦桧有些鬼鬼祟祟的联络,只是没有挑破。 所以,现在事情都是明摆着的了,这将骆二骗进宫里来就是秦桧的主意。 “那你平时都是照恩平郡王的意思在做事吗?”赵玮问道。 “是啊,小的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小王爷的意思啊。”骆二道。 赵玮这才知道,原来骆二都不知道自己背后还有一个秦桧。 赵构审完骆二之后,让人将骆二带下去,又将罗全父子带了上来。 朱小青又是以同样的方式,逼着罗全父子俩交代实情。 罗全父子一听骆二全都招了,也知道事情败露了,赵琢一死也没人能够保住他们,便也都招了。 罗全道:“实不相瞒,这些年草民的确是反对议和,主张与金人对抗,而且也搜集了一些和岳飞将军有关的东西。有天,突然有个叫郭宝的人来找草民,说草民搜集这些东西是和朝廷作对,是造反,说要告发我。我为了我儿子的前途和家人的安危,没办法,我只得求他,后来他就教我,让我把这件事说成是受建王指使,他说他肯定能免我的罪,让我得以逃脱。” 罗全低头说了一阵,然后又跪到赵玮跟前:“建王殿下,是草民对不住你,枉费了你曾经对我的信任。我也是没办法啊,孩子年纪还小,我总不能眼睁睁看他断送了前程,才不得不对你做出这么卑鄙的事来。” 赵玮只是无奈地叹气,背过身去不理罗全。 “又是郭宝,这事果然都是秦桧在一手操纵。”赵构到这时,已经将前因后果都梳理清楚了。 朱小青道:“官家,现在我们就算知道是秦桧搞的鬼,也没办法拿这件事扳倒他,不如暂时就将案子结了,该治罪的治罪,该还以清白的还以清白,恩平郡王人都走了,世人也不会再追究什么。反倒是秦桧,他见官家将案子结了,没有追究到他头上,他反而心里七上八下的,咱们就是要让他疑心,让他坐立不安,慢慢将他拖垮。” 赵构听朱小青如此说也觉得有道理,现在秦桧肯定也正是处于坐立不安的状态,干脆装出此事不关他的事的样子,反而会更让他受折磨。 赵构一方面对秦桧只字不提此事,另一方面又四处搜捕何向,故意将声势闹大。 何向抓到后,赵玮最关心的就是骆三的去向,何向交代说,骆三在关押的过程中患了病,不方便医治,去世已经有些日子了。 骆三跟在赵玮身边十几年,对赵玮忠心耿耿,人又老实忠诚,骆三离世,赵玮自是觉得十分可惜,因此对秦桧更是恨之入骨,恨不能立马为骆三报这个仇。 秦桧听说赵琢死了,当时就吓得一个晚上不能入睡。他听说赵琢是事情败露了,所以才自杀,也知道骆二的事要瞒不住了,一旦骆二的事瞒不住了,罗全父子也会交代实情,这样一来,必然牵出何向,虽然何向用的是假名,但是赵构很容易就能猜到这个假名为郭宝的人就是何向。 这几日,秦桧因为睡眠不好,又频频做噩梦,心中担忧不止。 秦熺急匆匆地冲进秦桧屋里,他将屋里的武士赶出去,又将门合上。 “父亲,大事不好了,何向被抓了,肯定会把咱们给供出来啊!”秦熺急得脸都皱巴了。 秦桧本来是想拄着手杖站起来,看到秦熺急成这副模样,气得将手杖朝秦熺扔过去,大骂道:“蠢货,你以为何向不将咱们供出来,官家就能不知道?他这虚张声势地抓何向就是做给我看的。也不知道他安排了这一步之后,下一步还有何安排。你急有什么用?还慌慌张张地跑过来,真是看了就生气。” 秦桧朝秦熺发了一通脾气,抱怨秦熺沉不住气,实际上,他自己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总觉得赵构这么卖关子,背后可能还会有狠招。 秦桧重重喘了几声,想到如今赵琢已经不在人世,赵玮被立为皇子,将来储君的位子已经没有悬念了,而赵玮一直都和他作对,想想这将来秦家的日子到了秦熺手里,只怕就不好过了。 正在秦桧对赵构的意思百般猜度的时候,外面有人来报,说是赵构身边的小喜子来了。 “哦?怎么这个时候官家派小喜子来了?这又是想要卖什么关子?”秦桧暗暗觉得事情不妙,在这种时候他生怕听到宫里出来什么消息。 秦桧由秦熺扶着,衣裳都穿了好一阵,才出去见小喜子。秦桧虽然脸上堆着笑,但是眼神里难以掩饰他的疑惑和疲惫,对着小喜子总显得有些气势不如从前。 小喜子见了秦桧,一脸喜气,道:“官家惦记太师,派我来看太师了,还特地让我带来了这匾额赐予太师。” 小喜子说着,朝后边挥了挥手手,让小太监把匾额抬了上来。 那匾额做工精致,极其气派,上面写着“一德格天”几个字,正是赵构笔迹,笔力极显气势。 “太师,这几个字可是官家亲自题写,官家对太师关怀备至,望太师好好养好身子,其他的事情可先不必过于操心。”小喜子朝秦桧笑着说道。 秦桧和秦熺又说了许多谢恩的话,命人将匾额收了,将小喜子等人送了出去。 秦桧本来对赵构的意思就揣测不定,而正在这个时候赵构又派人送来了匾额,这更让他摸不着头脑了。他将那匾额看了又看,设想着赵构送来匾额的各种意图,越想心里越慌,一整日也无暇顾及其他,思来想去脑子里都是这些事情。 第一百一十三章 刺客 秦桧心中烦闷,便让秦熺回去之后将郝微叫来。 秦熺道:“父亲最近何故如此依赖这个郝微,这人真能够信任么?” 秦桧被这么一问,这才想起自己好像的确是过于依赖郝微了,一过于依赖不知不觉就会产生信任。 “郝微行事稳重,又颇有见识,他说话我最能听得进去,不过这人的来历倒是有些可疑,他到过的地方很多,也不知道他是何背景。”秦桧说着,也露出担忧神色。 秦熺道:“是啊,前阵子父亲身上不好,总叫郝微过来说话,我也不便多嘴,但这个城府深,不知道他到底是何目的啊,咱们也不能过于信任他了。” “说得也对,那想个法子试探试探他?”秦桧看向秦熺,想知道秦熺有什么办法。 秦熺思索了一阵,道:“父亲说郝微有学识有见识,又行事稳重,这人必定能干一番事业,他为何甘心留在咱们家做个教书先生呢?我看,我们假意让他走,他要是不走,那他的意图就很可疑,要是他走了呢,说明他没有其他企图。” 秦桧点头赞同,觉得秦熺的法子可行。 秦熺回去之后,以给家里三个儿子换教书先生为由,委婉地向郝微表示出要将他解雇的意思,郝微二话没说就答应离开,而且走前客客气气地和秦熺一家人道别。 郝微与人交往观察细致入微,他看得出来秦熺这是在有意试探他,所以干干脆脆地走了,因为他赌定了秦熺还会再将他请回去。 郝微走了之后,秦熺将郝微离开的情况一一向秦桧说了。 秦桧道:“看来郝微这个人在咱们家还真的没其他企图,这个人才不可丢失,你去打听清楚他的去向,我亲自去将他请回来。” 郝微离开秦熺家后,住在临安城南一家客栈里,果然三天后,秦桧和秦熺找了过来。 郝微虽然知道秦熺还会将他请回去,但想不到的是秦桧竟然会亲自来请。 郝微见了秦桧,装出意想不到的样子,急急忙忙去扶秦桧。 “太师,您怎么来了?”郝微扶着秦桧落座,立马去给秦桧倒茶。 秦桧气恼地叹了一声,道:“老夫哪里知道犬子会……让郝先生离开,老夫素来爱才,一听说郝先生走了,立马找了过来。” “是啊,郝先生,是我没考虑周到,家父已经将我骂了一通,他老人家已经好些天没出门了,但是还是要亲自来请郝先生回去。”秦熺说道。 郝微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躬下身子扶住秦桧的胳膊:“哎呀,我郝微何德何能,竟能让太师亲自过来。太师的知遇之恩郝微哪怕是再贵府效力一辈子都报答不了啊。” “郝先生这么说那就是同意跟我们一同回去了。”秦熺欣喜地说道。 “当然,郝微若是还不跟你们一同回去,未免也太不知趣了。” 秦桧自认为他这一赶一请,既试探了郝微,又表明了对郝微的诚意,让郝微记下了他的知遇之恩。 郝微跟秦桧回去后,也不再去秦熺家中教书,做起了秦桧身边的谋士,和秦桧聊朝中之事,因他懂得些医理,还负责照顾起秦桧来。 秦桧虽然信任郝微,但是郝微在的时候屋里也会有两名武士守在旁边,所以郝微就算想置秦桧于死地都没机会。只有秦熺过来,父子俩需要单独说话的时候,秦桧才会让那两名武士出去。 秦桧既然觉得郝微是个可信任之人,就将他最近心里的疑虑向郝微说了,他和赵琢一同构陷赵玮之事也没向郝微隐瞒。 秦桧很想知道郝微是何想法,便问道:“官家明明知道老夫与此事难脱干系,但又装作完全不知情的样子,前阵子还赐予老臣御笔亲题的匾额,你说这是为何?” “太师在朝中根基已稳,官家自然知道光是一件这样的事情是动摇不了太师的地位的,但是这江山毕竟是赵氏的,官家无论如何都会向着建王,所以无论官家给太师怎样的恩典,最终都是防着太师的,官家要削弱太师的地位,只是时间的早晚问题。”郝微一一分析道。 郝微的一番话说到了秦桧心里去,让他对赵构更加不放心。 秦桧又道:“世人都道建王仁善,但建王年纪轻轻心思却不简单,这次能把赵琢逼死,下手还是有些狠。尤其是他身边那个朱小青,从前看上去就是个败家子的样,这两年在建王身边似乎起了不少作用,看来咱们从前是小瞧他了。” “朱小青这人我曾接触过,爱夸大其词,毛毛躁躁,成不了大气候,太师不必过于忌惮。”郝微劝道。 “不,这个朱小青是表面看来毛躁,实际上精着呢,这次官家审案,逼死赵琢,都是朱小青的主意。再说了,这个败家子结交广,三教九流的都有他相熟的人,不能久留。”秦桧说到这里神情变得凝重。 郝微知道到了这一步,再让秦桧放松对朱小青的警惕已经做不到了,为今之计,只能留意秦桧这边的一举一动,要是秦桧这边有不利于朱小青的行动,他就立马通知朱小青。 这一连几天,秦桧的心思都在赵构审过的案子和赵琢的死上,终于,他按捺不住了,找来郝微和秦熺,道:“这个朱小青我是留不得了,这小子年纪轻,胆子大,只怕将来会是个祸害。” “那父亲是打算怎样?”秦熺有些忐忑地问道,因为他和朱小青总算还是有些酒肉交情,要真将朱小青置于死地,他还是感到有些下不去手。 郝微看秦桧这是日思夜想后做出的决定,料想秦桧要真想杀朱小青,他去劝也不会有用了。 秦桧道:“未免夜长梦多,不如索性结果了他性命,找几个死士埋伏在朱小青去他那花记香园的路上,将他处理得干干净净,只要事情做得干净,赵玮找不到证据,也不能拿老夫怎么样。” 郝微听得一惊,心中虽害怕,但没有反驳秦桧,只是赶紧将消息通知给朱小青。 第一百一十四章 蒙面人 郝微将秦桧暗中要杀朱小青的消息告诉给朱小青,并且调派了三名武艺高超出生贼寇的护卫到朱小青身边。 朱小青将这三人扮作家仆,只要是去人少的地方必定将这三人带上。 这一日,他不得不去一趟花记香园。他与这三名护卫各骑一马出了临安城,这三人穿着同样的家仆衣裳,将武器藏在了马鞍下。 几人穿过一条山路,到达了一山坳下,四周静悄悄的,朱小青心口突然跳得很快,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骑在马上四处看了看,示意几名护卫要开始提防了。 几人走到一拐角处,只听到旁边的矮树丛中传出一阵杂乱的响动,眨眼间五名黑衣蒙面人冲了出来,迅速将朱小青给围住了。 “没错,就是他,快动手。”那领头的黑衣人挡在朱小青前面,在朱小青脸上狠狠盯了两眼,确认了没看错人后,发出让同伴一齐动手的命令。 几名黑衣人手中的长刀闪着白光,一齐朝朱小青杀了过去。就在他们即将靠近朱小青时,马背上的三名护卫拿出刀子跳下马背,从三个不同方向冲过去给朱小青解围。 那领头的黑衣人看到这马背上下来的三名仆人身手如此厉害,吓得目瞪口呆,赶紧提刀去杀朱小青,却被一护卫挡了下来。 这时,两名黑衣人已经倒地不起,地上溅起了好几条血印子,而三名护卫正杀红了眼,想要将剩下的三名黑衣人一网打尽。 那领头的黑衣人逼得连连往后退,朝他的两名同伴说道:“怎么朱小青身边的仆人如此厉害,罢了,咱们先走!” 秦桧府上。 秦熺匆匆忙忙进了秦桧屋里,郝微正在和秦桧讨论近日朝中之事。 秦桧看到秦熺慌张的样子,知道刺杀朱小青的计划应该是失败了。 秦熺道:“咱们的人回来了,情况有变,朱小青好像早有防备啊,身边带的三个仆人个个都是高手,将咱们的人都杀了两个。” “早有防备?”秦桧皱眉,小声嘀咕道,“他怎么可能会这个时候有防备呢?这败家子不是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么?这难道是谁提醒他的?” 秦桧说完,秦熺往郝微脸上看了看。 郝微躬身朝秦桧道:“太师对郝微恩重于山,郝微绝不可能背叛太师。” 秦桧摇了摇头,叹道:“我怎么可能怀疑郝先生,这事过于蹊跷,咱们小心提防就是了。” 过了几日后,朱小青没有再发现身边还有什么不对劲,觉得秦桧派的刺客应该是一下子不会过来了,所以在城中走动时便不再带着那几名护卫。 这一日,朱小青从店铺打算回家,刚好看到秦熺一脸笑朝他走过来。 秦熺勾着朱小青的肩膀道:“老朱,走,兄弟请你去玩几把,最近手头宽裕了,得还了你这个人情,你看你都请我玩了好几次了。” 朱小青难得见秦熺兴致这么高,而且前几日郝微又告诉他秦桧想要杀他,他直觉秦熺请他去赌坊肯定是有什么特殊的目的。 但是他和秦熺之间的酒肉交情又牵绊着他,让他做不到回绝了秦熺,所以还是随着秦熺来到了赌坊。 朱小青想到上次秦熺在赌坊把圣旨弄丢了,从此再不来赌坊,如今一下子像是忘了丢了圣旨的事一样,意图很是可疑。 朱小青和秦熺两人在赌桌边挨在一起坐着,周围闹哄哄的,而朱小青有些心不在焉,心思没在赌桌上,而是不时地留意着旁边的人的举动。 秦熺笑呵呵地看在赌桌上,看似玩得很尽兴,但眼睛也时不时地看向别处,好像在等着什么人一般。 朱小青突然感觉背后有些奇怪,好像有个人在看着他,又和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在这种场合,大家都是使劲往中间挤,根本不会像平时那么懂礼数。 朱小青感到背后嗖地一下传来一阵凉意,他赶紧往一边闪躲。 他的眼前晃过一把匕首,随后他看到一中年汉子目露凶光,正要朝他这边杀来。正当他打算往后退时,秦熺的胳膊朝那人伸了过去,抓在了那人手腕上。 中年汉子手向前一推,力度盖过了秦熺,秦熺的手从他手腕上滑脱,他手里的匕首往下一划正好划在了秦熺的手臂上,顿时鲜血直流。 周围的人看到这中年汉子凶狠,而且手中还拿着凶器,都不敢贸然上前。 朱小青知道这杀手是冲着自己来的,赶紧从赌桌上绕开,拼命往大门的方向跑,只要出了这拥挤的赌坊,自己逃脱的机会就大多了。 而这时,又有两人冲进赌坊,手中抓着匕首朝朱小青冲来。 秦熺在慌乱中提着椅子去帮朱小青,冲着周围的人吼道:“别看着,救人啊!” 秦熺举着椅子将其中一名杀手给挡开了,朱小青出不了大门,又害怕误伤旁边的人,只得向着赌坊靠里的位置躲。 那两名杀手一齐朝朱小青追了过去,其中一人手中的匕首几次差点扎到了朱小青肩头。 赌场内一时混乱不堪,有的举着椅子想上去帮朱小青,有的在原地尖叫,还有胆子小的干脆躲了出去。 突然,混乱中不知从哪里出来一蒙面人,他身材高大,穿着深灰色的长袍,他几步冲到朱小青跟前,一脚朝其中一名杀手手上踢过去,匕首瞬间飞了出去。 另一名杀手举着匕首朝蒙面人扎来,蒙面人在他腰里踹了一脚,又一脚踩在了他小腿上,他扑倒在地。蒙面人弯腰打算去夺他手里的匕首,他率先提起匕首扎在了蒙面人的脚背上,蒙面人痛得将脚一抬,朝朱小青的方向看了看,不再与杀手过多纠缠,立马出了赌坊。 朱小青趁蒙面人进来替他解围,赶紧冲出了赌场。他捡回了一条命,本来可以舒口气了,但他隐隐觉得刚发生的事有哪里不对。那蒙面人的身材和身手让他觉得很熟悉,他越想越觉得这人就是郝微。 朱小青看到秦熺朝他这边跑来,不是替他担心,而是满脸狐疑地看向蒙面人消失的方向。 第一百一十五章 暴露 过了好一会儿,秦熺才来到朱小青身边,问道:“老朱,你有没有受伤。” 朱小青淡定地摇摇头。 秦熺道:“这伙贼还真是胆子大,都混到赌坊里来了,我想帮你也是力不从心啊,还好那蒙面人及时赶到将你救了。” “你已经尽力了,你看你这手臂也是因为我受的伤。”朱小青看了看秦熺那仍旧在流血的手臂。 “咦,那蒙面人你也不认识吗?”秦熺关切地问道。 “不认识。”朱小青怀疑那蒙面人是郝微,觉得秦熺应该也有所怀疑了,这下他还真为郝微捏了把汗,他回想着郝微出现的情形,觉得郝微好像是急急忙忙赶过来的,可能对赌坊内有刺客之前都不知情。 秦熺来到秦桧府上,立马去找秦桧。 秦桧的屋里只有他和守在门口的几名武士,秦熺一看郝微不在,更加怀疑刚刚的蒙面人就是郝微了。 “父亲,怎么郝先生不在?” “他说他要出去拜访朋友。”秦桧淡淡地答道。 秦熺心道:“果然不在,那蒙面人从赌坊出来的时候被刺客用匕首扎了脚背,我且看郝微脚背有没有受伤就知道了。” 秦熺向守在外头的仆人交代道:“郝先生回来了让他立马过来。”他又折回来向秦桧说了刚刚在赌坊发生的事情。 秦桧听秦熺怀疑那救朱小青的蒙面人是郝微,感到很是惊讶,但是他又觉得这次秦熺应该怀疑得没有错,因为他在心底里也开始对郝微产生了怀疑。 这一次让人在赌坊刺杀朱小青的行动秦桧和秦熺是瞒着郝微的,所以郝微没能够提前通知朱小青,但最后却又可能被他知道了,所以他在紧要时刻只能够亲自去救朱小青了。 秦熺等了一阵,听到外头在说:“郝先生来了。” 秦熺迫不及待地去开门。 郝微仍旧是一贯的气定神闲,神情完全看不出来有何异样。 秦熺朝郝微脚上看去,看到郝微穿了一双旧的深筒皮靴,便笑道:“这天气还挺暖和,怎么郝先生就穿上这么厚实的皮靴了?” “单靴昨天洗了,所以今天只能将这皮靴翻出来穿。”郝微淡然答道。 秦熺又道:“我看郝先生这皮靴甚是别致,我也想做一双,能不能借郝先生这双皮靴去打个样子。” 秦熺说完,又朝外头的仆人喊道:“来呀,去给郝先生找双单靴。” 郝微都还没来得及回答,秦熺就像外面的仆人吩咐了,郝微知道秦熺这下是在有意为难他。 一会儿过后,外头的仆人拿了双单靴进来。 秦熺向那仆人吩咐道:“你慢些出去,你把郝先生换下来的皮靴拿出去给鞋匠,给我做一双一样的。” 郝微原地站着,有些迟疑不决,看来今天秦熺是一定要将他的身份捅破了。 秦熺看向郝微,眼神有些咄咄相逼:“郝先生,请换鞋。” 郝微从那仆人手里将单靴接过来放在一边,柔声道:“当着太师的面换鞋未免有些不尊重,待会儿我出去之后再换下来给他吧。” 秦熺盯在郝微脸上,似是一定要看出什么秘密来,随后,他慢慢朝郝微走过去,抬起脚在郝微受伤的那只脚的脚背上慢慢踩了下去,他踩下去之后还挪动几下脚掌,使劲在郝微的脚背上按。 郝微痛得脖颈僵直,倒抽了一口气,脸上抽动了几下,但却没发出一丝声音来。 秦熺再次看向郝微脸上,看到郝微脸色泛白,太阳穴渗出了几滴汗,便冷笑道:“哟,郝先生竟然会如此怕痛,莫不是这脚上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秦桧也起了身,站到郝微面前,朝郝微脚上看过去,见郝微那只被秦熺踩过的脚还在微微发抖。 秦桧又看向郝微脸上,别有意味地笑了笑,道:“郝先生,难道你这脚上还真有什么秘密?” 秦桧说完,手背在背后,伸长脖子,朝屋外一排武士所站的方向干咳了几声。 郝微知道这下事情已经是彻底瞒不住了,他这会儿想逃也逃不了了。不如干脆将事情全都说出来好好气一气秦桧。 秦桧看到郝微也不解释,脸色也不再那么和顺,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他将郝微当成心腹这么久,不愿意相信郝微竟然会欺骗他。 “难道你真的骗了老夫?”秦桧看向郝微,摇了摇头,声音有些颤抖。在这一刻,秦桧心里更多的是不愿意相信,而不是愤恨。 郝微挺直了身躯,抬起下巴,朝秦桧轻蔑地一笑,轻声道:“秦桧老匹夫,可惜你到现在才发现,没错,今天在赌坊救朱小青的人就是我。” “你为何要救朱小青?”秦熺指着郝微的鼻子大声喝道。 郝微看向比他矮了半个头的秦熺,冷笑道:“为何?我本来就是在为他做事啊,上次你们找了刺客要杀他通风报信的也是我,赛马会上救建王的同样是我。” 秦桧还是难以相信郝微一直都在骗他在害他,又问道:“既然这样,那你为何还来老夫身边帮老夫?” “哈哈,你仔细想想,我来了之后真的帮到你了吗?你那夜不能寐的毛病有减轻吗?”郝微向秦桧嘲笑道。 秦桧仔细一想,郝微虽然经常开导他,但是好像因他听了郝微的,反而思虑更甚。 “原来都是你在装神弄鬼,害我父亲的病越来越严重!”秦熺握紧了拳头,咬牙骂道。 秦桧瞪大眼睛,喘着粗气,他因为生气,面目狰狞,更加显得苍老和病弱,他将手掌抬起在空中,做出要去抓郝微的姿势,那只手却在空中无力地颤抖着。他又一阵晕眩,趔趔趄趄后退了几步,眼睛却一直狠狠盯在郝微身上。 秦熺朝屋外大喊道:“来人,将郝微拿下!” 七八名武士一起冲了进来,而这时,秦桧也倒了下去,他半眯着眼睛,嘴唇抖动着,手指着郝微的方向,嗫嚅道:“好你个郝微,老夫要把你碎尸万段。” 秦熺一时手忙脚乱起来,将秦桧扶到床上,又赶紧朝外头喊让请大夫,屋里顿时乱成一锅粥。 第一百一十六章 探病 郝微自知以他一人之力也难以逃脱,所以也不再反抗,任由着几名武士将他捆了起来。 虽然现在真相大白后他很可能难逃一死,但是他的目的达到了,秦桧气成这样,怕是再难恢复了。 郝微由几名武士捆住,按照秦熺的吩咐暂时关押在秦府,等秦桧醒来之后再听候处置。 秦桧在郝微被带出去之后,躺在床上已经完全昏了过去。秦熺坐在床边一脸哭相,对着秦桧说道:“父亲,是孩儿糊涂啊,怎么会引狼入室呢,最终将您害成现在这样,这个郝微咱们绝不饶他,我要为您报这个仇。” 秦熺等了一阵,大夫进来了,给秦桧查看了之后,摇头道:“怎么太师病情突然会加重这么多?” “哎,一下子受了气,就晕过去了。”秦熺无奈地回答道。 “那就是了,太师这个病再不能受刺激了。”大夫郑重地交代道。 到第二天中午,秦桧才醒过来,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问:“郝微呢?” 他问了这一句之后,情绪也跟着激动了起来,又接连问了秦熺两句:“郝微呢?郝微呢?” 秦熺看到秦桧醒来,赶紧凑到床边:“抓起来了,您放心,等您好些了,您来处置。” 秦桧气得直喘,睁大眼睛出神,念到:“我如此信任他,他竟然背叛我,太可恨了……” 他一边喘一边说,说了一长串秦熺听不清的话,让秦熺在一边看着都觉得心酸。 秦桧本来好好一个人,来了郝微之后,在他面前装神弄鬼,弄得他心神不宁,如今又暗中多次将他们父子出卖,秦熺想起来是又气又恨。 朱小青回去之后就有不好的预感,他看秦熺离开时的样子像是已经在怀疑郝微了,后来又听说秦桧被自己府里的人气得病重,猜想郝微肯定是被发现了。 他赶紧来到宫里找赵玮商量对策。 “郝微落到秦桧的手里肯定是出不来了,真是太可惜了,这么好个人才。”赵玮叹道,“我再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将郝微救出来。” “是啊,郝微这人举重若轻,见多识广,是难得的大才,这次能够将秦桧击垮,郝微功不可没啊。”朱小青和郝微相识以来,对郝微也很是敬重,如今郝微落到秦桧手里,他感到无比痛心。 朱小青又想到施全的死,如今郝微也被抓,天下人痛恨秦桧,才会出来这些义士和秦桧对抗,秦桧虽难东山再起了,但是大家也做出了很大牺牲。 朱小青到底是不放心郝微,很想找个机会去秦桧府上看看情况。 赵玮道:“要么,我去看看秦桧,打探打探情况,他这病情加重了,按理我也得去看看他啊。” “我跟你一道去。”朱小青道。 “啊?郝微暴露了,秦桧父子俩都知道郝微是你那边的人,你去了他们能让你进吗?”赵玮疑惑地问道。 朱小青思索了一会儿,说道:“我去自然是不会让我进,但秦熺好歹还没和我撕破脸,如果我和你一起去,他肯定不会和我撕破脸,他要是和我撕破脸岂不是也和你撕破脸?秦熺没这个胆子,好歹他将来还要在朝中为官。有你在他会给这个面子的。” 赵玮点点头,一脸得意地笑道:“那行,那咱们就一起去,好好气气秦桧,最好能把他气得一命呜呼了。” 朱小青和赵玮一起来到秦桧府上。 出来接待的是秦熺。他一眼看到赵玮,脸上露出笑来,殷勤地上前相迎,随后,他看到赵玮后面还跟着朱小青,瞬间就变了脸。 他脸上的笑僵住了,嘴角抽了抽,不知道该对朱小青摆出怎样的神情。要是赵玮不在旁边,他真想将后头的武士叫上来结果了朱小青,可现在朱小青是作为赵玮的随从跟了过来的,他不好对赵玮的人随意动手,只能看着朱小青好久一言不发。 朱小青走到秦熺跟前,看了看秦熺的手臂,装作关切的样子问道:“老秦,你这手臂上的伤可大好了?” 秦熺听到朱小青问他手上的伤,又是一阵恶心。秦熺那日受伤完全就是演了一出苦肉计,如今朱小青来问他的伤,摆明了就是识破了他的苦肉计,故意在恶心他。 秦熺冷笑了一声,道:“劳你记挂,这点小伤都不算伤,我也没放在心上。” 赵玮道:“那就劳烦带我们进去看看太师吧。” 秦熺盯着朱小青,皱了皱眉:“家父身子大不如从前,不宜多见客,我看还是建王进去就行了吧。” 赵玮笑了笑,说道:“我今天还真是特地将朱小青带过来,我最近有些健忘,说着说着话有些事情就忘了,我就是去文德殿见官家都将朱小青带着。” 秦熺听出赵玮这言下之意就是说“我去文德殿都能带着朱小青,难道来这儿还带不得?”也不好再回复,只得将赵玮和朱小青带着去见秦桧,他想着趁这会儿秦桧也是昏昏沉沉,就算见了朱小青可能也认不出来。 赵玮和朱小青进了秦桧房间之后,秦熺为了表示对赵玮的尊重,将房里的武士全叫了出去,房里除了秦桧以外,就只剩下他们三人和一个老仆。 秦桧半眯着眼睛,一副似睡非睡的样子。 秦熺在床边小声喊道:“父亲,建王殿下来看您来了。” 秦桧将眼睛睁大了些,缩了缩鼻子,嘴唇动了动,发出一声哼声,好一会儿过后,才说道:“建王来了呀,看座,好生招待着。” 他说完,费力地将头扭转过来看着赵玮,赵玮走到床前向秦桧问好。 随后,朱小青也凑到赵玮旁边,朝秦桧殷勤地一笑,道:“太师,晚辈也随建王一道来看您来了。” 秦桧一听是朱小青的声音,瞪大眼睛看着朱小青,一副见了鬼的神情,吓得大口喘气,眯着眼睛摇着头,恨不得朱小青能够马上从眼前消失。 朱小青装作没看出秦桧的意图,赶紧关切地去扶秦桧,他扶着秦桧的肩将秦桧放回到原来的位置,柔声说道:“太师别激动,有话慢慢说。” 第一百一十七章 反目成仇 秦熺看到朱小青靠近秦桧,生怕朱小青刺激到秦桧,所以赶紧走到床前将朱小青挤开。 这时,门外一武士在门上猛地锤了两下就推门进来,秦熺不耐烦地回头望过去。 那武士道:“不好,有贼寇闯入,好像是冲着郝微而来。” 秦熺大惊,他知道郝微黑白两道都有结交,但是想不到这么快就有贼寇闯进来救。他转身向赵玮说道:“家里突然出事,恕不奉陪了。” 赵玮听说有人来救郝微,暗暗替郝微感到高兴,又强装出平静的神色,向秦熺道:“你快去吧,这儿有我呢。” 秦熺跟着那武士急急忙忙出了门,剩下朱小青和赵玮陪在秦桧旁边。 朱小青听到外头此起彼伏惊慌的喊叫声,从这声势听上去,杀进秦府的人还不少。 秦桧虽然躺在床上,但是他听得出来外头发生什么事了。他朝外侧侧着头看着,长叹了几声,但是有心无力,顾不得外面,只能静静地躺着。 赵玮上前安慰道:“太师别急,外头的事情都会料理好的,贼寇到不了这里来。” 秦桧闭上眼睛定了定神,等到精神恢复了之后,睁开眼来看着朱小青,道:“朱小青,老夫真的是小瞧你了。” 朱小青凑在秦桧的床前一脸天真地看着秦桧:“太师从前一定是把我当成了个十足的败家子对不对?” “哼,朱胜非的儿子到底还是不简单啊,朱胜非本就是个老狐狸,怎么可能养出傻儿子来呢,原来都是装傻,是老夫低估了你。”秦桧的说话的声音虽然弱,但是语气中带着十足的愤恨。 朱小青道:“我还要谢谢给了我机会,让我能够留在建王身边呢,说起来太师还对我有着提携之恩。” 秦桧听到朱小青这番话,如同针扎在心间一般,这个时候他很想将朱小青赶出去,可是秦家进了贼寇,秦熺外头的事都顾不赢,根本无暇来赶朱小青。 朱小青又道:“本来太师让我留在建王身边是想让我带着建王胡作非为吧,可惜太师的苦心白费了,建王心志坚定,哪里是我等能够带得偏的。” 秦桧咳了两声,微微闭上眼睛,无力地说道:“你们俩今天来是故意来怄老夫的吧,老夫这条命也不长了,你们很快就能称心了。” 朱小青在床前直起身子,说道:“秦桧老匹夫,我承认郝微的确是我安排在你身边的,不只是我不想留你活在人世,而是太多人想要你这条命了,你想想这些年里你害的人,你做的坏事,你让多少人丢了前程,与家人分离?我就是怄你一千次一万次都没法给他们报仇,都不够解气。” 朱小青说着,又看了看赵玮,继续向秦桧说道:“你放心,在这世上,忠奸善恶最终都是能够分辨清楚的,你做的坏事世人都看在眼里,将来建王登基以后会替岳元帅平反,你秦桧做的坏事也会向世人揭发,你秦桧会留下千秋万代的骂名。” 朱小青说到这里,秦桧已经无力反驳,只是瞪着眼睛平躺着,呼哧呼哧地喘着气,脸上那突出的颧骨和深陷的眼窝看上去显得苍老而可怜。 赵玮心地仁善,想到秦桧现在已经是将死之人,也足够可怜了,实在不忍心让朱小青再继续刺激他,便扯了扯朱小青的袖子,示意他坐下来。 朱小青和赵玮都不再说话以后,秦桧才将眼睛闭上,时不时重重地喘几声,朱小青听得出来他没有睡着,只是因为太过疲惫只能躺着不动。 这个时候,外面的动静突然变大,频繁传来砸烂东西的声音和人的惨叫声,听这情形像是秦桧府上的人和那些贼寇已经起了大的冲突。 朱小青暗暗希望这伙贼寇能够将郝微救走,要是在这里郝微没能够被救走,就再难从秦家逃脱了。 半个时辰过去了,秦桧房间外面开始有人走过来。 朱小青听到外面正在说话:“这些贼寇好生厉害,像是计划已久了的,对府上的构造也极其了解,进来了之后直奔关人的后院。” “是啊,这帮人进来后见人就杀,下手太狠了,府里武士多又怎样,都不敢上去啊,上去了不一定挡得住,说不定命都不保。” “嘘,别在这儿说这些,要是被太师听到郝微被救走了,得气成什么样,到时候上头怪罪下来你们可担当不起。” “……” 朱小青听到郝微被救走了,心里突然一亮,好久都没有这种心里一下子充满希望的感觉了。 他忍不住回到秦桧床边,当着秦桧向赵玮说道:“殿下,听到了没,郝微被救走了!” 朱小青话音刚落,秦桧立马睁开眼睛,眉头紧蹙,大口大口喘着气,口里含糊不清地骂道:“郝微……朱小青……可恶,老夫不会放过你们的。” 这时,门砰地一声被打开,秦熺急匆匆地冲了进来,他头发有些散乱,胀红着脸,像是刚刚经历了什么大的变故。 秦熺走到秦桧床前,看到只剩了朱小青和赵玮在秦桧身边,这才想起自己因害怕郝微被救走忽略了秦桧,看这情形朱小青很可能刚刚和秦桧说了什么。 秦熺突然一下瞪向朱小青,那眼神中带着质问和愤怒。就在这一刻,他已经彻底和朱小青反目成仇,两人的酒肉朋友关系彻底被切断。 “朱小青,你真卑鄙,我父亲都病成这样了,你过来就是想乘人之危来害他的是不是?”秦熺握紧了拳头在腰间,站得离朱小青就只有一尺来远,在这一刻,他真恨不得和朱小青来场生死决斗,以发泄他心里的愤怒。 当朱小青看到秦熺这副模样看向自己的时候,心里突然感到有些悲哀,他与秦熺虽然从前是臭味相投,但臭味相投也又臭味相投的友谊,如今在这里断了,怕就是永远再无法接续了。 但在这世间太多这样的无奈,利益、立场的不同让人与人之间的情谊难以长久。 第一百一十八章 油尽灯枯 赵玮看到秦熺不对劲了,起身挡在了朱小青前面,将朱小青拨到一边,脸上堆出笑来,道:“刚刚朱小青的确是说了些不该说的话,我已经说了他了,现在太师需要清净,你们俩如果在这儿打起来了,让我如何对得起太师。如果你还能买我个面子,今天就先不吵了,过了今天你要将他怎样我都不拦你,如何?” 赵玮说话的语气和缓,很容易让人听入耳,秦熺本来就顾忌着不好得罪赵玮,这会儿也只好强忍住一腔怒火,转过身不再看朱小青。 秦熺也没法再对赵玮摆出笑脸,遂走向秦桧的床前,冷冷地说道:“家里出了事,家父又病重,我就不远送了。” 朱小青转身就走,赵玮朝秦桧拱手道:“我们就先不打扰了,太师多保重。” 朱小青和赵玮走后,秦桧的房里就只剩他们父子二人,秦熺吩咐人将门关上,周围的一切突然变得可怕的安静。 秦熺的心里从来都没有过如此悲凉的感觉,来了一帮匪贼,将家里闹了个慌乱不堪,他也吓得六神无主,这下终于变安静了,他仍旧是后怕不已。当他看着秦桧的鼻子还在微微抖动时,他突然觉得郝微救没救走都已经不重要了。他感觉秦桧怕是不久于人世了,即使郝微没被救走,秦桧这个样子可能亲自审郝微的力气都没有了。 秦熺又请了大夫,大夫看了秦桧的状况,仍旧是摇头叹气,说秦桧是受了气受了惊吓,病情一下子恶化得厉害。 到了晚上,秦熺喂秦桧吃药时,已经是吞下去的少,吐出来的多。 秦桧目光呆滞,嘴里时不时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显然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秦熺叫来了三个儿子在秦桧身边陪了一晚,秦桧虽犯迷糊,但也知道家人整晚整晚地守着这是意味着什么,他心里悲哀,但此时已经无力做出任何反应。 第二天一早,秦熺便悄悄地吩咐人开始准备秦桧的后事。 赵构听说秦桧病重,当即出宫来到秦桧府上看望。 赵构进了秦桧房间后,秦熺让其他人全都出去,就只留了他自己在旁边陪着。 赵构轻轻走到秦桧床前,朝秦桧脸上看了看,轻声道:“太师,朕看你来了。” 那声音就像一股风一般刮到了秦桧的眼睛上,秦桧眼皮抖了抖,慢慢睁开眼睛来,费力地将脑袋转到赵构这边来。 那双眼睛深陷在苍老而布满皱纹的眼窝里,本来显得极为干枯,但突然间竟变得水润起来。 秦桧的嘴唇张了张,随后快速地抖动了几下。 秦熺在旁边看着,已经泣不成声,他知道秦桧这个样子是有话要说,但他已经没有力气说出来了。 秦熺立马朝赵构跪了下去,哭道:“官家,父亲有话要说啊,只可惜他已经说不出来了。” “朕知道,朕知道。”赵构向秦熺抬了抬手,示意他赶紧起来。 赵构又向秦桧走近了些,柔声道:“太师,朕知道你有话要说,朕知道你要说什么,你歇着吧,不必勉强。” 秦桧这才将嘴唇合上,而眼里却噙满泪水,泪水堆在眼角,顺着皱纹往下流。 赵构看着秦桧老泪横流的样子,心里也很是感慨,这个在他登基以来在朝中呼风唤雨的秦桧就要离去了,他还真有些反应不过来。 赵构对秦桧是又依赖又痛恨,他也盼着秦桧死,但到现在真看着秦桧这个样子,他又感到痛心不已。 在朝政的主张上,赵构和秦桧有统一的地方,如果不是秦桧主张议和,赵构也不能这么长久地稳坐皇位,如果不是秦桧主张议和,在这朝廷中议和的局面也可能难以达成。 对于赵构来说,秦桧帮他稳定了局面。 但是秦桧的存在又是个威胁,赵构改变不了秦桧把持朝政的局面,他在稳坐江山的时候也难免要去迁就秦桧,受到秦桧的牵制。 所以赵构和秦桧历来都是相互依存又相互牵制。 如今眼看秦桧就要走了,赵构突然还觉得有些不舍,从此这局面将要有大改变了,赵构心里隐隐有了些孤独感。 他看到秦桧的眼泪横流,猜想此刻秦桧心里可能也有悔恨,有不舍,有不甘,其中秦桧最不甘心的便是秦熺没能够接替他宰相的位子。 秦桧病重,秦熺能否顺利继承相位,对秦氏父子来说,更是迫在眉睫的问题。在秦桧还能操心朝政之事时,就给赵构上了一道奏札,说自己“衰老交侵,日久危惙,伏望许臣同男禧致仕,二孙埙、堪改差在外宫观。” 按照惯例,宰相因老病去位,皇帝要向他征询继任人选的意见。秦桧的目的是,试图引出赵构和他讨论继任者的问题,以便把秦熺推向前台。只有在他在世时秦熺当上宰相,他死了还可以“夺情”起复,否则,他一死去,秦熺必须守制,再想当宰相就没有可能了。 赵构却回答说“卿比失调护,日冀勿药之喜,遽览封奏,深骇听闻,其专意保摄,以遂平复,副联所望。”只要秦桧安心养病,根本不提谁继任宰相的问题。 后来,秦熺再上奏札说:“父以久病未安,乞谢事纳禄。伏望许臣守本宫致仕,庶几父子俱退,追迹汉疏。”所谓“汉疏”,是指汉宣帝时疏广、疏受叔侄,二人同为太子师傅,局官五年,以“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同时辞官,后都得以善终。秦熺引用这个典故,是以但求父子保全为辞,掩盖秦桧病逝垂危,急于接替相位的迫切心情。赵构又答诏说:“朕方赖卿父子同心合谋,共安天下,岂可遽欲舍朕而去,效汉二疏哉!” 秦桧再请辞位,赵构答诏仍然不允,就这样秦熺在秦桧生前最终没能够接替相位。 秦桧在病重之时得知郝微和朱小青联手欺骗他,而且秦熺接替相位又以失败告终,忧愤交加,病情越来越重,以至于走到了油尽灯枯这一步。 第一百一十九章 接替相位 赵构回宫后下诏进封秦桧为建康郡王,秦熺为少师的同时,依秦桧先前所请,诏准秦桧、秦熺致仕;其孙秦埙、秦堪并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 诏书下去后,秦桧听到一门废黜的消息,忧愤交加,当夜病逝。 秦熺于绍兴十二年进士及第后,一路知枢密院事,为特进、观文殿大学士,迁少保,迁少傅,封嘉国公,至秦桧死前,升到少师,地位仅次于秦桧。升官的速度在这十几年中没有第二个人可与比拟。这就造成一种态势,秦桧身后,宰相的职位,非秦熺莫属。秦桧在生前也是千方百计为秦熺谋求相位,但最终他的目的没能够达到,秦熺只能以少师致仕,离开官场。 同年,张俊去世,张俊是造成岳飞冤案的又一主谋,他和秦桧的离世让无数百姓拍手叫好。 张俊本是南宋初年名将,与岳飞、韩世忠、刘光世并称南宋“中兴四将”,后来协助秦桧推行乞和政策,又追随秦桧制造伪证,促成岳飞冤狱。 绍兴十二年,张俊罢枢密使,进封清河郡王。张俊的一生有功有过,他的污点除了造成岳飞冤案以外,另外就是这人贪婪好财,靠贪婪和他占据的巨大财富而闻名于世。大肆兼并土地,占有了巨额田产,成为古往今来罕见的大地主,号称“占田遍天下,而家积巨万”。 张俊家共有良田一百多万亩,每年收租米六十万石以上,相当于南宋最富庶的绍兴府全年财政收入的两倍以上。 通过巧取豪夺,张俊还占有了大批园苑、宅第,仅所收房租一项,每年就多达七万三千贯钱,也就是仅房租一项,就年收入七亿三千万文钱。张俊的子孙曾经一次捐献给南宋朝廷十万石租米,清单上分别开列了江东和两浙路六个州府所属十个县,共计十五个庄的租米数额。张俊家占有的田地面积达到一百多万亩(还不包括他家占有的大批园苑、宅第),也就是六亿六千六百七十多万平方米,或六百六十七平方公里。 张俊在世时,家里的银子堆积如山,为了防止被偷,张俊命人将那些银子铸成一千两(四十公斤)一个的大银球,名叫“没奈何”,意思是小偷搬不走它们,全都拿它们没办法,可见其为了钱财挖空了心思。 秦桧去世后,相位空缺,赵构便将万俟卨给召了回来,任命他为参知政事。同年五月初二日,万俟卨被任命为尚书右仆射,与尚书左仆射沈该同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沈该湖州归安人,字守约,绍兴八年金人在淮泗遣使请和,上疏论之,朝奏夕召。十六年,以两浙转运判官知临安。次年,除权礼部侍郎,出知夔州。 秦桧死后,张浚也被重新起用,恢复观文殿大学士职衔及和国公爵位,任判洪州。 万俟卨回到临安后,赵构将其原来的住宅赐还。万俟卨原来身边的家仆万俟文老也跟了回来。 万俟文老离开临安将近六年,本来没有想到过自己竟然有天还有回来的机会,而现在他家主人万俟卨是回来接替相位的,这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天赐的好机会让他能够扬眉吐气。 万俟卨回来之后,万俟府里一下子热闹了起来,大小官员都来万俟家走动。万俟卨原来本来就是秦桧的同党,所以秦桧的党羽如今很轻易就倒向了万俟卨。 万俟卨重新回到临安,虽比从前看上去苍老了许多,但精神抖擞,比从前显得威风了许多。没有了秦桧对他的打压,又有了赵构对他的重视,他可谓是重获新生。 朱小青得知万俟卨回来了也很是意外,当初是他设计让秦桧和万俟卨鹬蚌相争,才致使万俟卨受到秦桧打压,被贬了官。 如今和万俟卨很多年没见,他还挺好奇万俟卨这番回来会是什么样子。 这一日,他带上狄秀儿故意来到万俟府外走动。 万俟文老穿得光鲜亮丽,留了两撇小胡子,身材比六年前略胖了些,红光满面地在门口迎来送往,点头哈腰。 他远远地看着朱小青来了,脸上的笑容顿时就消息了,心下嘀咕道:“这个败家子怎么来了?” 换做从前他看到朱小青就忍不住心里发怵,因为他在朱小青手下可没少吃亏。 但如今他身份可不同了,万俟卨接替了相位,他在万俟卨身边也是响当当的人物,那些个小官员都还想巴结他了,朱小青又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建王身边的陪读而已。 朱小青向万俟文老走过去,上上下下将万俟文老打量了一番,当年万俟文老挨了他的打之后在他面前老实多了,而现在万俟文老好像忘了当年是怎样挨打的了,看都不往他这边好好看一眼。 等到朱小青走近了,万俟文老才不冷不热地看了朱小青一眼,装出笑来说道:“哟,小衙内,好多年不见啊。” “是啊,文老兄,别来无恙啊。”朱小青也笑着应和了一声。 万俟文老回到临安之后听说朱小青这几年开了店铺,挣了大钱,如今也算是家大业大了,但是唯一的缺憾就是官没做大,于是万俟文老只能拿这点说事,便笑道:“是啊,小衙内真是一点没变啊,六年过去了,还跟在建王身边,看来小衙内是个恋旧的人,要是别人有建王做后盾,早出去飞黄腾达了。” 朱小青走上台阶,围着万俟文老好好看了看,哈哈笑了一声,做出赞赏的样子,道:“文老兄倒是变化大,从前对谁都俯首帖耳的,现在倒是会看人叫了。” 万俟文老脸色突然就变了,朱小青说“俯首帖耳”和“看人叫”这都是在形容狗的词。 他走上台阶,挡在了门口,轻蔑地看向朱小青,做出不让朱小青进府的架势。 “小衙内,您今天只怕是走错了地方,你看看这府里,来的可都是朝廷有头有脸的人物,您要来只怕是要改天。”万俟文老说着,张开胳膊扶在门上,挡住了朱小青的去路。 第一百二十章 奉茶 朱小青立在万俟文老面前,将手上的折扇收拢,往万俟文老的胳膊上一敲,发出啪的一声响。 万俟文老痛得龇牙咧嘴,但是抓在门上的手依旧不动,他横着眼睛看着朱小青,道:“小的也是按规矩办事,小衙内,这可对不住了。” 这时,里头走出一个十几岁的小厮,笑嘻嘻地抓住万俟文老横着的胳膊,讨好地看了看万俟文老,又看向朱小青道:“这位就是朱衙内家的公子吧,老爷听说您来了,特地让小的出来迎呢。” 朱小青和万俟文老同时都感到很是意外,怎么万俟卨还会专门让人来迎? 万俟文老恨恨地甩了甩刚刚抬起来拦朱小青的那只胳膊,他本来不相信万俟卨会这么做,但是转念一想,现在的建王可不再是从前的普恩郡王了,可能万俟卨是看在建王的面子上才不得罪朱小青。 万俟文老刚刚被朱小青气昏了头脑,所以没有想到这一层上去。 现在看这小厮将朱小青往里头带,万俟文老也再无话可说。 那小厮回头向万俟文老道:“客人应该都到得差不多了,官家吩咐了,门口留个人看着就行了,文老大哥还是进来帮着招待客人吧。” 朱小青跟着那小厮向里头走,果然万俟卨这府上恍然一新,很是气派。 穿过一个园子,朱小青可以听到花厅传来说笑声,这些笑声中都带着官腔,看来的确今天来的都是朝中举足轻重的人物。 朱小青今天本来就是来看看热闹,没想到竟然被万俟文老挡了下来,要是万俟文老不挡他,他都没打算进来了,哪知道在那门口站了一会儿之后,竟有人将他到来的事说到万俟卨面前去了,他要再不进去,未免又显得畏畏缩缩,但这一进来了,还真如万俟文老说的,他来错了时候。 朱小青进了花厅,万俟卨起身来迎。 万俟卨本来生得虎背熊腰,这几年离开临安,稍显得比从前瘦了些,虽看上去苍老了不少,但整个人仍然显得极为精神。 他看到朱小青,笑得眯起了眼睛,捋着长须赞赏地打量起朱小青来。 从前他和秦桧一样,最是瞧不起朱小青这般不学无术的败家子,觉得朱胜非家有这样的败家子简直就是辱没了祖宗,也赌定这败家子将来只能败家,一辈子都将一事无成。 而他回到临安后,听说朱小青办店铺挣了大钱,扩大了家业,又有消息说朱小青暗中结交了郝微,是郝微让施全刺杀秦桧,秦桧才吓得一病不起,所以秦桧这么快病死也有朱小青在暗中操作的原因。 万俟卨知道朱小青做这些很可能都是建王赵玮在背后支持,但这两个年轻人做的这些事还真让人细思极恐。 秦桧对赵玮构成了威胁,赵玮和朱小青竟然能够笼络到郝微这样的人物暗中加害秦桧,那他万俟卨要是和赵玮作对,他们俩也同样想得到这样的法子来对付他。 看来这个朱小青还是轻视不得。 朱小青从前本来是很讨厌万俟卨,但现在万俟卨对他以礼相待,他也不会不给万俟卨面子,当即热情地迎了上去,拱手向万俟卨行礼问好。 他一个伴读本来出现在这样的场合不适合,所以朱小青加以解释道:“建王本来想亲自过来道贺的,但是最近不便出宫,所以派了晚辈过来。” “建王太有心了,老夫不敢当啊。”万俟卨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将朱小青往里头带。 众人坐定之后,万俟文老带了上茶的小厮上来给客人一一奉茶。 万俟文老时不时撇朱小青一眼,让朱小青觉得万俟文老好像还想在他身上耍什么鬼名堂。 朱小青因觉得自己辈分最轻,所以坐在最下首的位子,那茶到最后就只剩下了两碗,其中一碗靠近那端茶盘的小厮的胸口,万俟文老和那端茶小厮往朱小青这边走时,脸上阴测测的,不时看看朱小青又看看那茶碗。 朱小青更加觉得这茶里头有鬼。 就在万俟文老即将走向朱小青身边时,沈该从外面走了进来。朱小青看得出沈该应该是早就到了,中途又离开了,所以那端茶小厮手上的茶盘上还留了沈该的一碗茶。 沈该落座后,朱小青起身,将端茶小厮茶盘上靠里的那碗茶端了起来,殷勤地向沈该走去,恭恭敬敬地将茶递向沈该,道:“晚辈朱小青见过沈相公,欢迎沈相公回到临安。” 沈该也是和万俟卨一样本来在外任职,因秦桧病逝才被召回来的,所以朱小青对沈该额外行礼也不奇怪。 万俟文老急得追在朱小青后面,胀红着脸,几次张了张嘴想要去阻止,但又碍于怕万俟卨责怪,只得眼睁睁地看着朱小青端了那碗他动了手脚的茶送到了沈该的手里。 万俟文老失神地在一边站着,左右为难,局促得手脚都不知如何放,姿势显得格外僵硬。 沈该为人谦和,接过朱小青递过来的茶虽感到意外,但对朱小青更多的是欣赏,觉得这被人骂的败家子也不是那么不堪。 沈该朝朱小青笑着点了点头,和朱小青寒暄了几句,等朱小青回到座位上,他才坐了回去。 沈该端起茶碗,万俟文老在旁边看着,倒抽了一口气,心跳到了嗓子眼,在这一刻,他真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朱小青看到万俟文老这紧张的样子,心下暗暗得意:“哈哈,这就叫多行不义必自毙。” 沈该喝了口茶,顿时僵直了脖子,身子离开了椅子,想要找个地方吐掉口里的茶水,但又觉得这么做会过于失礼,只得硬着头皮吞了下去,然后张大了眼睛,猛的喘了几口气,打了个冷颤。 万俟卨看到沈该喝了他们家的茶会做出这么大的反应,立马觉得事情不对劲,他又想到刚刚朱小青特地上前给沈该敬茶,再看看万俟文老吓成孙子一样,立马明白了这其中的前因后果,他手掌往椅子扶手上一拍,恶狠狠地朝万俟文老瞪了一眼,万俟文老吓得一哆嗦,脚下开始打闪。 第一百二十一章 打压张浚 沈该看到万俟卨朝他这边看过来,为了避免尴尬,他故作镇定将茶碗放了下来,朝万俟卨笑了笑,示意万俟卨继续说话。 万俟文老看到沈该为他解围,这才舒了口气,他再回头看看朱小青,朱小青优雅地端起盖碗,一手拿着碗盖在茶水表面拂了拂,很是悠闲自在。 众人散去后,万俟卨看到万俟文老一副心里有鬼的样子,起身走到万俟文老身边,厌恶地朝万俟文老看了两眼,抬起一只脚往万俟文老膝盖窝里一踹。 万俟文老腿向前一屈,顿时跪了下去,他苦着脸,知道这会儿万俟卨肯定很生他的气,便低声下气地说道:“相爷,小的错了,再也不敢了。” “嘿,我怎么养了你们这帮蠢货?我知道你和朱小青有私怨,但是你动得了他吗?连我都不敢轻易动的人,你敢动?这不,自讨苦吃了吧?亏得是沈该故意息事宁人,不然我打断你这条腿都不够。”万俟卨插着腰狠狠将万俟文老骂了一通。 万俟文老跪坐在地上,吓得一愣一愣,心里更加怨恨朱小青。 朱小青离开万俟卨府上,穿过一条平时行人较少的街时,一人骑在马上从他背后而来,那马从他肩头擦过时,马上之人在他耳边说道:“请借一步说话。” 朱小青反应过来时,那人骑在马上已经走到他的前头去了。 他仔细一看,那骑在马上之人身材高大,头上戴了顶斗笠,身上穿着宽大的斗篷,从那身形来看,像极了郝微。 朱小青喜出望外,郝微竟然真的被救出去了! 那日,他在秦桧府上,只听得外面乱成一片,说是贼寇来救郝微,后来郝微被救走后就再无音信,这几天官府又在加紧抓捕郝微,朱小青一直都担心郝微的安危。 这一刻,他总算放下心来了。 朱小青追了过去,看到前面的人骑着马进了一条小巷子。 他激动得朝巷子里头跑了过去。 那人下了马,将斗篷一甩,回过头来看朱小青,果然是郝微。 朱小青好奇地看着郝微的斗笠,觉得那斗笠下面还藏着什么。 郝微笑了笑,将斗笠取了下来。 朱小青这才看到郝微的眼睛上包了一块布,脸颊上也有好几处伤,从那伤口看很可能就是在秦桧府上的时候留下的。 郝微虽然被救走了,但是肯定在秦桧府上受尽了折磨。 朱小青骂道:“这群狗东西,竟然将你折磨成这样!” 郝微摇头笑了笑,道:“是我郝微命大,上次能够侥幸逃脱,这点伤又能够算得了什么?” 朱小青也觉得事情蹊跷,怎么郝微刚出事,就能够有人过来救他。他一问,才知道郝微早就在秦桧府上还安插了其他人。 朱小青又好奇地问道:“你怎么这么神通广大,你的人竟然能够将你从秦桧府上救走,他那几十个武士可都是身手了得。” 郝微仰头叹了口气,淡然笑道:“这临安城附近的贼寇头子朱萧可是我的拜把子兄弟,他听说我落到秦桧手里了,可是倾巢出动啊,我和他提起过你,他很佩服你的为人和胆量,将来你要是有事需要帮忙,你去找他,他会给我这个面子的。” 朱小青不由得再次对郝微心生佩服,他看到郝微风尘仆仆的样子,猜想郝微应该是要往哪里去,便问道:“你这今后有什么打算?” “还能怎样?继续到处游荡呗。这就是我郝微的命啊,终其一生,只怕也难找得到个能长期待的地方。这临安我是待不下去了,官府到处在抓我呢,和你道别了我就走了。不过,我很看好建王,将来有机会,一定再为他效力。” 郝微这番话说得轻描淡写,但是朱小青听了心里却很沉重,但也只能表面装作很轻松的样子,拍了拍郝微的肩膀道:“你小子多保重,可别被抓住了。” 郝微又道:“你虽年纪轻,但是你眼光准,建王将来会大有作为,你跟在建王身边将来也必定能干一番事业。” 朱小青听郝微这么说,突然间与他有种惺惺相惜之感,他走上前朝郝微拱手道:“我替建王谢谢你,你将来要是能够回来建王肯定会欢迎,你要是从此浪迹天涯再不回来了,咱们也一直都是好兄弟。” 郝微抿嘴笑了笑,和朱小青两人的拳头相碰撞了一下,然后上了马,快速离开了。 万俟卨上台以后,仍旧坚持他从前的主张,坚持议和和妥协,和主战的张浚政见不合,两人经常起冲突。万俟卨认为张浚主战只会让国家生乱,而张浚认为万俟卨一昧求和是贪求一时安稳,盲目讨好金人,是不作为的表现,将来只会让金人得寸进尺,造成更大的混乱,因为两人一直相持不下。 随后,赵构又起用了汤思退,汤思退也和万俟卨一样主张议和,两人都反对张浚的主张。 汤思退少年时在处州南明山寺僧房读书,二十八岁中进士,任福建建欧政和县县令。后应殿试,中博学鸿词科第一名,任秘书省正字。绍兴十八年,由礼部侍郎升端明殿学士,首签书枢密院事,权兼参知政事。汤思退为人圆滑,善于察言观色,在政治上依附丞相秦桧而青云直上。秦桧病然时,召参知政事董德元和汤思退至榻前,嘱以后事,各赠黄金千两。汤思退‘虑其以我期其死,’终不敢受此银。宋高宗文致词时,知思退非秦桧朋党,仍宠信于他。 张浚认为万俟卨和沈该身为宰相有负众望,上书说他们只想听命金人。万俟卨看见这份奏书后大怒,认为金人本无意兴兵,而张浚的奏书将要惹祸,张浚因此获罪被流放。 汤思退和万俟卨一同反对张浚,对张浚极力排挤,最终造成了张浚被流放。 总的来说,汤思退执政后,在政治上保守求稳,不思进取,认为国力衰弱,不宜战争,以保境息民为由,推行议和妥协政策,使有志于抗金的爱国将士大失所望。 第一百二十二章 完颜亮上台 自从宋金和议之后,双方都获得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和平,得以发展经济,增强国力。但是双方的矛盾也是在不断挤压,这样的和平并不能长久。 所以主战派的张浚才会好几次上书赵构,提出要准备抗金。 实际上,对金人来说,也是随时在准备与宋开战。 在宋金和议达成到绍兴十八年这期间,金国出现了一重要人物,他便是完颜亮。完颜亮夺金熙宗皇位,上位后又推行了一系列的改革,对这个时期的金国产生了很重要的影响。 完颜亮是金国第四位皇帝海陵王,字元功,女真名迪古乃,汉名亮。 完颜亮十八岁时以宗室子为奉国上将军,赴梁王完颜宗弼(兀术)军前任使,管理万人,迁骠骑上将军。 皇统四年,加龙虎卫上将军,为金国中京留守,迁光禄大夫。皇统七年五月,召入当时的金国首都上京为同判大宗正事,加特进。十一月,拜尚书左丞,把持了权柄,安插自己的心腹担任要职,其中萧裕成为兵部侍郎。第二年六月,拜平章政事。十一月,拜右丞相。 皇统九年,金熙宗已经对完颜亮突然膨胀的势力感到有所威胁。 当熙宗以太祖的嫡孙身份嗣位时,完颜亮认为自己是太祖长子完颜宗干的儿子,也是太祖的孙子,所以对皇位有了理所应当的觊觎。早在皇统七年,熙宗就开始胡乱发脾气杀人,比如赐宴时因为一些小事滥杀无辜,引起朝臣的不满。 对熙宗不满的一帮人便有了废熙宗的想法,唐括辩、秉德先和大理卿乌带(完颜言)谋划废掉熙宗,而乌带就此引入完颜亮。完颜亮与唐括辩密谋废立,问到若废熙宗,可以立谁继位?唐括辩与秉德初意并不在完颜亮。唐括辩说胙王完颜常胜(完颜元)似乎可以。完颜亮再问其次是谁,唐括辩说邓王完颜奭之子完颜阿楞可以。完颜亮反驳说阿楞不行。唐括辩反问:“公岂有意邪?”完颜亮说:“果不得已,舍我其谁!”不久完颜亮和唐括辩等旦夕密谋,引起了护卫将军完颜特思的怀疑。特思告诉了悼平皇后裴满氏,因此熙宗得知。熙宗发怒召唐括辩并杖之。完颜亮因此非常忌讳完颜元、完颜阿楞,并且极其讨厌完颜特思。 后来完颜亮又在熙宗面前诬陷完颜元和完颜特思,害这两人被杀,这样一来,熙宗杀光了自己的亲兄弟,更加孤立。 到了皇统九年十二月,要废熙宗的人已经结党行事。与完颜亮结党的大兴国用皇宫钥匙打开所有宫门,和完颜亮、秉德、唐括辩、乌带、徒单贞、李老僧至寝殿。熙宗本来常置佩刀于床上,这天夜里大兴国先取之放到床下,等到事发,熙宗求佩刀不得,遂遇弑。 众人拜完颜亮为皇帝,当时完颜亮才二十七岁,遂改皇统九年为天德元年。并假称熙宗想要商议立后,召众大臣入宫,杀曹国王完颜宗敏、左丞相完颜宗贤。 自此,金国的政治核心力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完颜亮称帝后,迁都中都,使金国逐步汉化。大批起用渤海、契丹、汉人人才,以扩大政权的基础,巩固统治。天德三年扩建燕京城,又以都城“僻在一隅,官艰于转输,民艰于赴诉”为由借以摆脱反对派的牵制,于天德五年让女真贵族们离开白山黑水间的上京来到南京,此举加速了女真的封建化及与汉族的融合。 燕京即现在的北京,完颜亮扩建燕京,使得北京开拓了新的纪元,为后来成为元、明、清三朝的首都奠定了基础,这也是完颜亮所做出的贡献。 完颜亮登基后,又仿中原王朝制度,设国子监以教育生员。对科举进行改革。贞元二年复钞引法,印制交钞,与铜钱并行。正隆元年颁行正隆官制,同时又颁行“续降制书”,补订法律,与熙宗时的皇统制并行。 完颜亮在改革金国的官制上也进行得很成功。 他即位后,把金熙宗期间的“三省六部制”改为“一省六部制”。 首先,弱化三师、三公兼领三省事,让其变为最高荣职,只给奉禄,不给权力。在正隆初年,最终废掉了三师、三公兼领三省事。第二,实行一省制,在正隆元年废除中书省、门下省,只保留尚书省。尚书省直接由皇帝控制,作为中央政权最高执行机构。第三,取消行台尚书省。第四,废除元帅府,改为枢密院,以此来改变都元帅掌重兵,中央难以指挥的局面。海陵王通过对官制的改革,确立了“一省六部制”的中央官制,机构精简、效率倍增、协同共事、互为制约,更加有利于君主集权制。 但在完颜亮掌权的这段时期,金国内政又生隐患。 完颜雍对完颜亮的帝位又有所觊觎,完颜雍是金太祖的孙子,完颜宗辅的儿子。完颜雍幼年丧父,在他十六七岁时,就开始参加金军对宋的战争。开始在金国名将完颜宗弼手下为将,完颜雍不同于其他女真贵族的是,他不仅仅是采取武力进攻,还用攻心战术,为此成功说动了归德府的投降,实现了不战而屈人之兵。 完颜雍成长的时期,正赶上金熙宗和完颜亮的相继执政,两人对宗室的猜忌都很大,都杀了一批宗室。但完颜雍却始终安然无恙,原因是完颜雍的妻子乌林答氏给他出主意,让他送一些奇珍异宝给熙宗和完颜亮,以讨得他们的欢心。 完颜亮推行了改革之后,金国的国力迅速强大,便有了继续南侵的想法。完颜雍的势力壮大之后,对完颜亮造成了威胁,也对完颜亮侵宋形成了阻力。 而这个时候身居要位的万俟卨和汤思退仍然打压主战的张浚,千方百计将张浚贬官。 赵构也站在万俟卨和汤思退这边,对于张浚主张抗击金军的主张也以“今复论兵,极为生事”回绝。 绍兴十九年,张浚再次被贬往永州居住。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万俟卨下台 完颜亮将金国都城迁到燕京,直接统治北方汉人地区,其野心天下人都看得出来,他在做着一步步将版图向南扩大的准备,最后就是占领江南地区。 绍兴十八年,完颜亮发动女真族和契丹、奚兵二十四万,中原汉人兵十五万(包括渤海),编组二十七军,准备大举南下。 到了这种时候,南宋朝廷不得不准备迎战,曾一直主张议和的万俟卨等人被打脸了,面临着沉重的舆论压力,整日惶惶不安。 这一日,万俟卨的轿子走临安城中过,突然间冒出了很多弓箭手,朝着他轿子顶上射箭。 万俟卨吓得在轿子里缩成一团,不敢动弹,等到外面又恢复平静了,他才敢出来看个究竟。他的轿子顶上射了好几十支箭,而且那位置都射得刚刚好,没有对他造成任何伤害。 那些箭的尾巴上系上了巴掌大的布条,上面写着“金人走狗”“投降派”“贪生怕死”等各种骂他的话。 万俟卨气得轿子也不想要了,胀红着脸赶紧离开现场,避免被周围的人看热闹。 他步履匆匆好不容易快到家了,还在家门外边就闻到一阵恶臭。他看到差不多家里所有的仆人都围在他家附近洗地。 他猜想这肯定是有人在这片地上浇了粪水,故意来恶心他。 万俟卨背着手在门口来来回回快速地走着,气红了脸,咬牙骂道:“太嚣张了,这帮刁民!” “快了快了,马上就打扫干净了,相爷先进屋吧。”旁边的老仆劝着万俟卨。 这时,万俟卨看到朱小青远远地朝这边走来。 朱小青的后面跟着狄秀儿,狄秀儿推了个推车,车上放了几个木桶,哐当哐当朝这边推了过来。 朱小青满脸堆笑,向万俟卨打了个拱,道:“万俟相公,我是给你送好东西来了,用我送来的这肥皂水洗地,保准不臭,肥皂水洗过之后,在撒上些茉莉香露,你这门前的地可就香了。” 万俟卨被人捉弄了,本就害怕被人知道,如今这么快就传到朱小青耳朵里了,而且朱小青还带了肥皂水过来,这摆明了就是让朱小青看了笑话。 他听到朱小青这么说,感觉那些臭水浇到了他心里来一般,让他很不是滋味。 但他又不想在一个晚辈面前恼羞成怒,只好似笑非笑地向朱小青说道:“哪里用得着你这些好东西,你这也太折煞我了。” 朱小青应和道:“万俟相公的门楣那可是大事,用再好的东西来洗都是值得的。” 万俟卨听了,脸又是一红。 朱小青吩咐狄秀儿将那些肥皂水倒出来,又将装了香露的木桶给打开,顿时臭味夹杂着香味,闻得让人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朱小青看到万俟卨在一边尴尬地站着,便故意给万俟卨找台阶下,说道:“万俟相公都不请我进府里去坐坐么?” 万俟卨巴不得快点离开这个让人厌恶的地方,立马在前面带路:“来,快请进。” 朱小青虽万俟卨走进万俟府上的园子里,朱小青在万俟卨脸上别有意味地看了看,道:“万俟相公这脸色不太好啊。” 万俟卨摸了摸自己刚刚红得发热的脸,重重地叹了一声,不自主地骂了出来:“这帮刁民,真是可恨。” 朱小青知道万俟卨最近的处境,便顺着万俟卨的意思说道:“是啊,刁民可恨,万俟相公勤勤恳恳,为民请命,哪里对不住他们了,这帮人就是被一时情势蒙蔽了眼睛。要不是万俟相公主张议和,哪里会有这么多年的太平日子,如今这些人都是些蒙昧的忘恩负义之徒。” 万俟卨知道朱小青说的这些话未必都是真心,但到了这个关头,朱小青就算是说了假话,他也觉得这假话入耳好听。 万俟卨道:“是啊,老夫这辈子也算是对得住自己的良心,对得起官家,对得起大宋。” “可不是,万俟相公的功绩我朱小青可是都看在眼里,不过话又说回来,晚辈在这里还是有句话想劝万俟相公。”朱小青抬头看了看万俟卨,想看他是什么脸色。 万俟卨道:“但说无妨。” 朱小青道:“如今情势,完颜亮上台,将都城迁到了燕京,控制了原先汉人的地方,即将往南进,咱们是不得不打了,前些年,万俟相公主张议和,为咱们争取到了壮大国力的机会,连官家也站在你这边,但是现在不同了,天下人都看到金人的威胁了,世人感觉到威胁,就都把这口气撒到主和派身上,不记得你们的功劳。这形势对万俟相公是大大的不利啊!” 朱小青一番话说得万俟卨眉头紧皱,连连叹气,道:“是啊,这形势对老夫不利啊!” “我看,万俟相公不如急流勇退,远离是非,安享晚年。这完颜亮野心可大着呢,这仗肯定是要打的,这要打起来,官家会重用从前的主战派,张浚等人可就要翻身了,到时候吃亏的……可就是你们了啊。”朱小青说完郑重地看着万俟卨。 朱小青这锐利的目光让万俟卨心里为之一惊,他再想想自己从前是如何打压张浚的,张浚将来上台肯定会将他视作死敌,到时候他再想退可就没这么好退了。 万俟卨想想刚刚朱小青带着家仆推着肥皂水和香露而来的样子,觉得事情好像没这么简单,朱小青怎么可能刚巧在这个时候赶来,很可能这些事情都是朱小青一手策划的。肯定是朱小青一手策划了这些事情,然后在关键的时候过来看他的笑话,故意恶心完他,又来给他转机,劝他退出官场。 他心里恨朱小青,知道朱小青和赵玮早就想将他赶下台,但这会儿听了朱小青这些话,他还是觉得朱小青说的还真是这个道理,现在主动退出政治舞台还能安享晚年,等到金和宋之间局势更严峻了,就会有更多人将矛头指向他,到时候指不定会有什么下场。 万俟卨想清楚之后,立马上书赵构请求辞官。 第一百二十四章 败退 万俟卨辞官后,朱小青和赵玮的目的达成了,两人都感到很是痛快。万俟卨辞官意味着朝中主张议和的力量大为削弱,主战派的力量即将壮大起来。 绍兴十九年秋,金兵分四路南侵。一路从海上直取临安;一路从宿、亳,攻淮泗;一路出唐、邓,取荆襄;一路出秦、凤,侵四川。 完颜亮的这条分四路南侵的战略非常毒辣,旨在将宋朝的中心力量团团围住,给宋造成了很大的压力。 同年十二月,汤思退为侍中御使陈俊卿所弹劾,被罢去相位,陈康伯独任右相。又起用正在患病的老将刘锜为江淮浙西制置使,领兵抵御。 赵构继位后,刘锜被赵构召见,赵构对他感到十分惊奇,特授予他为閤门宣赞舍人,将其派知岷州,任陇右都护。 建炎四年,刘锜率泾原军参加富平战役。富平之战,完颜宗辅以完颜娄室军为右翼,以完颜宗弼军为左翼发起进攻。宋军仓促迎战,失去统一指挥,五路军马各自为战。富平之战失利后,刘锜因此被贬为知绵州兼任沿边安抚使。 绍兴十年,在顺昌战役中刘锜大破金军的“铁浮图”和“拐子马”(骑兵军),使其损失过半。刘锜“遍诣诸营,抚劳官军及安慰中伤之人,盖家至户到,人人皆得其欢心”,鼓舞士气,准备再战。金军害怕刘锜派兵夜袭,加上大雨及颍河水涨,相持数日后,只得撤兵北归。经此一战,刘锜的威名远扬。顺昌之战阻遏了金军南侵的矛头,稳定了局势,被列入南宋“中兴十三处战功”之一。 绍兴十一年,刘锜又取得柘皋之战的胜利,柘皋之战是南宋“中兴十三处战功”之一,也是宋、金绍兴和议前的最后一次决战。 同年四月,高宗罢韩世忠、张俊、岳飞三位大将的兵权,刘锜因而自请退闲。七月,尽管岳飞请求不要罢刘锜的兵权,但刘锜仍被罢军权,改任为荆南府知府。 刘锜立下的赫赫战功南宋朝廷有目共睹,实乃一名有着丰富战场经验的老将,如今,完颜亮大举南侵,局势严峻,朝廷又重新让刘锜重掌兵权。 金军从寿州渡淮,长驱直入。刘锜领兵迎战,命副帅王权先行。王权和妻妾哭泣告别,以犒军为名,将家中金帛装船运走,住在和州不进。刘锜又命令王权进军寿春。王权不得已,进军到庐州,听说金军到来,连夜逃走,宋军不战而溃。刘锜患病已重,只好退兵镇江。 临安皇宫中,这时的赵构心里已经乱了,金兵已经到了庐州,与临安相隔不远,如果按这种情形打下去,很快就要打到临安了。 文德殿中气氛格外焦灼,小喜子和三德子看到赵构急得坐立不安都不敢贸然上前。 赵构将地图摊在案上看了又看,手指指在金兵已到达的几处地方,额间不停地渗出汗水。 “官家,都快三更了,该歇下了。”三德子忍不住上前劝道。 而赵构似乎完全听不到三德子所说的话,看一会儿地图,又去翻之前的战报,口中念念有词。 “三面都是金军,看来只能从海上走了。”赵构思索了好一阵,最后小声念了一句。 这些日子里,他日夜担心金军攻占临安,所以已经计划好了出逃的准备。 他经历了靖康之难后,极其害怕战争,他好不容易坐稳了的皇位如今因完颜亮大举南侵还是受到了威胁。 他本以为接受议和能够暂时安享和平,但现在金军到底还是打过来了。这么多年来,他都是苟且求和,作战的勇气和决心都已经消磨殆尽,如今听到前方王权溃退,刘锜病重,退兵镇江,心里更是焦灼不安,于是打起了出逃的主意。 这时,小喜子上前道:“建王求见。” 赵构诧异道:“这个时候了,他来做什么?” 赵玮进了文德殿,看到赵构的样子,知道他这些日子肯定是为了战争局势而焦灼不安,便劝道:“父皇,夜深了,怎么还未安歇?” 赵构摇头道:“最新的消息你也知道了,你让朕如何睡得着呀?” “父皇龙体为重,不必过于忧虑啊,前方将士奋勇抗敌,也需要父皇在宫中主持大局啊,父皇可千万要保重龙体。”赵玮柔声劝道。 赵构眼中显出疲惫,朝赵玮望了一眼,招了招手,示意让赵玮到他身边去。 赵玮看到赵构已经在地图上海边画出了一条线,也猜到赵构动了出逃的心思。 赵构长叹一声,手指指在地图上,向赵玮说道:“如今这情势,金人可能不久后就要攻到临安了,咱们得提前计划好后路,皇儿,你可是唯一的皇储了,到时候朕说什么也得将你保住,你今天来了也好,早些在心里有个准备,咱们早些将出走的船只备上,一旦生变,你就从这条路线走。” 赵玮听赵构说完,立马跪在赵构身前,诚恳地看向赵构,郑重道:“儿臣恳求父皇暂且打消这个念头,这个念头虽是为咱们赵室江山着想,但是影响军心啊。要知道这临安的大小官员老百姓,可都在看着父皇,要是父皇动了这个心思,他们心里还不都得垮了,儿臣愿留下来与临安共存亡。再说了,金人离临安还是有一段距离,咱们的将士奋勇抗击,定能将金人赶走,咱们万万不会走到……那一步,儿臣求父皇还是先留下来静观形势,着重稳定民心。” 赵玮一番话说得激昂愤慨,让赵构也不得不暂时打消了出逃的念头,同时他也看到了赵玮与金人抗争的勇气,与赵玮的气概相比,他突然感觉到自己开始有些力不从心了,这江山也该交到赵玮手上了,这时,他开始有了退位的想法。 赵构答应赵玮打消从海上出逃的念头,派知枢密院事叶义问到建康督视江淮军马,中书舍人虞允文参谋军事,准备抗敌。但没过多久,仍旧暗地命令建造御船,做海上逃难的准备。 第一百二十五章 投军 赵玮一直都是主张抗金的,但碍于赵构,他并不敢大胆地表达他的主张,如今完颜亮大举南侵,朝中主战的声音越来越强,他感觉到自己一展抱负的时候来了。 完颜亮开始南侵后,赵玮已经预计到了宋金决战在所难免,所以暗中会与朝中一些主战派通来往。 其中,虞允文就很被赵玮看好。 绍兴十七年,虞允文参加科举考试,中进士及第,获授彭州通判,后改为权知黎州、渠州。当时,宰相秦桧当权,虞允文等蜀地文士皆不获重用。 秦桧病死后,赵构想要收用被废弃的蜀士,中书舍人赵逵首荐虞允文,使他被赵构召对。虞允文在应答中,首先认为人君应该敬畏上天、安抚百姓、遵效祖宗成法;其次又论及当时士大夫风气中的弊病,从而提出,在以文章、言谈、政事选用这些士人时,应该分别裁汰其中的轻浮、巧伪、苛刻者,这样才能使被选中的官员任重致远;最后,他极力陈述四川财赋科输的弊端。赵构闻言,欣然采纳。随后,虞允文被除授为秘书丞,累官至礼部郎官。 出使金国期间,虞允文眼见金人正在大规模运输粮草、打造战船,辞行时,完颜亮又有“看花洛阳”之语,于是在回朝后,将这些事尽皆奏报朝廷,并请求加强淮、海沿线的边备。 完颜亮南侵后,虞允文受到重用,为督视江淮军马府参谋军事,负责协助叶义问抗敌。 赵玮在此之前和虞允文会过几次面,赵玮很欣赏虞允文的远见,觉得虞允文的很多看法切中时弊,对抗金人的战略很有可行性。而虞允文也认为赵玮年轻很有胆识魄力,将来肯定能成就一番大事业。 眼看完颜亮就要打到和州来了,赵玮开始按捺不住了,很想能够亲自上阵抗金。 近日,朱小青和赵玮在傛和宫中也无心读书,两人一门心思讨论最近的战事,两人在计划着趁这个机会一展抱负。 史浩向来做事保守,到这时也鼓励赵玮道:“殿下满腹才华也到了施展的时候,当前形势严峻,应当为国出力,将来也有军功让百官信服。” 赵玮得到了身边许多人的支持,索性来找赵构。 赵构近日忧心过甚,气色较往日已经差了许多,他看到赵玮也找他,心中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 赵玮道:“金人已到和州,情势危急,儿臣在宫中坐立难安,儿臣自幼长在宫中,受官家悉心培养,文武通习,如今国家有难,儿臣当为国效力,请官家成全。” 赵构早就知道赵玮主张与金人相对抗,从前他对此还有微词,而现在他看到赵玮如此诚心,也感到很是欣慰,只是他仍旧不放心要赵玮亲自上阵。 赵构道:“朕将你养在宫中悉心栽培,对你寄予厚望,要是你有个闪失,朕多年的心血岂不是白费了?这宋室江山不能后继无人啊!这么着吧,你可以派个人替你出征。” “派个人代替我?”赵玮疑惑道,“官家心里是不是已经有了人选了?” 赵构肯定地看了看赵玮,道:“就你身边那个朱小青吧,他这些年在宫中可谓是形影不离,如今在这临安城中,很多人都是见他如见你,要说代替你,他最合适不过了。” 赵玮一想,朱小青现在也和他一样正跃跃欲试,急着想要在军中露一手,既然赵构都同意让朱小青代替他,他应该主动为朱小青把这个机会争取过来。 赵玮道:“朱小青跟在儿臣身边以来,虽只是个伴读,但是他对我忠心耿耿,对朝廷忠心耿耿,和我又极为投缘,如同我的左膀右臂,而且此人有勇有谋,脑子特别灵光,这次如果将他派出去,让他历练历练,将来肯定能派上更大的用场。” 赵构点点头:“朕也是这么看,扳倒秦桧,劝万俟卨下台,朕知道这其中有朱小青起的作用,朕虽不赞同他这么做,但是朕还是认定这小子的确还是有些手段,重要的是他对你忠心耿耿,将来要是能够全心辅佐你,那当然是好事,所以朕才想到让他代你出征,一是能够历练到他,另外就是也希望他能够建立军功。” 赵构和赵玮意见达成一致之后,赵玮又建议将朱小青派到虞允文身边。 赵构也赞同道:“虞允文有远见,做事机警果断,让朱小青过去是个好主意。” 赵玮回去将这消息告诉朱小青,朱小青高兴地握紧拳头,脚掌跺地,大吼一声。这些年来在赵玮身边先是对付万俟卨,后又对付赵琢,防秦桧,一直都在和自己人斗智斗勇,他已经厌恶了这些和人心做斗争的弯弯绕绕,让他很是不痛快,如今,他终于有机会外出杀敌了,他还只听到这个消息,就感到从来都没这么痛快过。 朱小青回到朱家后,在朱胜非跟前拜了两拜,又在祖宗排位前面拜拜。 狄花儿听说朱小青要上战场了,看到朱小青兴奋的样子为他开心又为他担心,她急匆匆地走出来,看到朱小青了,立马停住了脚步,抬头看着朱小青笑了笑。 朱小青知道狄花儿在为他担心,只是羞得不好说出来,便主动上前握住了狄花儿的手,看着她那红润光洁的脸蛋,柔声道:“花儿,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你在家乖乖等我回来。”朱小青说着,又腾出一只手来在狄花儿后脑勺上轻轻摸了摸。 换做是平时,狄花儿肯定害臊得将手从朱小青手里抽出来,而现在她也管不得这么多,恨不得朱小青能够一直这样抓着她的手。 她的眼睛里有些发酸,泪水立马就要溢出来,她害怕让朱小青看到,便低着头转向一边,低声道:“小衙内离了家里,在外头可要多多保重,花儿会去求菩萨保重小衙内平平安安。” 这些年来,朱小青还从没和家里人这样道过别,在这一刻,他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保住自己这条命,不让他们伤心。 第一百二十六章 告别 朱小青第二天又来到慈宁宫找赵小颖。 韦太后一直以来宠赵琢,不喜欢赵玮,对赵琢的死一直耿耿于怀,觉得是朱小青逼死了赵琢,所以这些年来都不愿意见到朱小青,朱小青也知道韦太后对赵琢的感情,每次都自觉不出现在韦太后面前。 朱小青要找赵小颖都是通过慈宁宫相熟的宫女让她们给赵小颖带信,让赵小颖出来会面。 赵小颖进宫已经差不多五年,如今也已二十出头,但是仍未婚配,这在皇族中很是罕见。韦太后和赵构都念及她离开了自己家,生怕她受委屈,所以在婚姻一事上也不想让她受委屈,想给她指婚的人选她都不满意。 韦太后也知道赵小颖心里或许就只能有朱小青了,但是又怎奈何朱小青一直就只是个赵玮身边的陪读,没有建功立业,如果就这样将赵小颖嫁给朱小青,同样也是让她受委屈,所以这件事就一拖再拖。 朱小青在慈宁宫外的亭子里等着,手里摘了一串树枝,无聊地将叶子扯下来朝亭子旁边的池子里扔去。 这时,他看到水中映出一姣好的身影,突然间感觉眼前一亮,一抬头,赵小颖正袅袅婷婷朝他这边而来。 “你还记得来找我呢!”赵小颖手中也抓着一根树枝在朱小青肩头敲了敲。 朱小青抓起手中的树枝去碰赵小颖打向她的树枝,本来是想像小时候玩比武游戏那样用树枝打着玩,但当两人手里的树枝碰到一处时,两人心里都不是儿时那种畅快玩闹的感觉了。 突然间好像是两人的手碰到了一起一般,四目相对时赵小颖立马避开了朱小青的目光。但随后她心里又升起一股惆怅,她还是渴望靠近他的,她想和他长相厮守,可是她这心事藏得太久了,她等他也等得太久了。 这腔心事她从来都没有说出来过,但她心里的仇怨又无法消除,所以时不时地要向朱小青使使小性子,想要去猜测他的心思。 朱小青是来向赵小颖告别的,但真和她面对面的时候,他却说不出告别的话来。 到这时,赵小颖并不知道朱小青马上就要离开临安了,她还以为朱小青是因为想她了所以才来看她,来就只是和她说说话。 朱小青看到赵小颖转过身去靠在栏杆上看向水面,他拿着树枝在赵小颖眼前晃了晃,道:“太后不想看到我嘛,我也不方便老是往这边跑。” 赵小颖前几年经常跑到傛和宫找朱小青,但这两年她年纪大了些,而且韦太后和赵构又经常商量她的婚事,宫中很多人都知道她对朱小青的心思,她也知道避嫌很少去找朱小青了。 朱小青一不来找她,她又盼着他来,真一看到他了又不能好好说话,开口便想怨他。 赵小颖心里埋怨着:“你要是想来的,不管太后如何不待见你你都会来。”表面却表现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赵小颖趴在栏杆上,看到池子里游着两只野鸭子,便扔树枝下去逗它们。 那野鸭子一公一母游在一起,时不时又摆出要争斗的姿势,赵小颖用树枝去打断它们,正看得起劲。 朱小青突然一笑,道:“你是不是觉得它们和咱们很像,明明就是一对,这一路走来却要打打闹闹?” 朱小青说到这里,又想到马上就要离开临安,不知道何时才能够回来,一下子觉得有些心酸。 但是赵小颖不知道朱小青的来意,她听朱小青口头上占她便宜,扯起一根树枝抽在朱小青肩上,骂道:“我才没这么觉得!你不要脸!” 朱小青抬起手来挡赵小颖手里的树枝,一边又做出挨打求饶的样子大喊大叫起来。 赵小颖生怕被别人听到,又骂道:“丢人现眼,你赶紧走。” “那我真走了。” “走!别来了。” 朱小青想起自己是来道别的,神色一下变得严肃了:“小颖,我真走了,离开临安了。” “走走走,说着还来劲了。”赵小颖骂溜了嘴,都来不及想到朱小青真的是来道别的,竟径自跑开了,等到她反应过来,觉得朱小青可能真是要离开临安时,她又顾及脸面不想去追回朱小青了。 到第二天,赵小颖还是不放心,便来到傛和宫找赵玮。 赵玮看到赵小颖担心的样子,知道她是为朱小青而来,便道:“你还来这儿做什么,他今天一早就动身了。” “动身?他这是要去哪里?”赵小颖一下觉得难以置信,朱小青还真的离开临安了。 “去建康投虞允文啊,难道你不知道?”赵玮轻轻笑了笑,想不到赵小颖到这会儿还不知道朱小青已经离开了。 “投军?打仗……”赵小颖呆住了,她从来都没有想象过她和朱小青之间会有这样的一天,他们虽然没有婚约,但是她相信,他们今生都不会分开,而现在她觉得她和朱小青之间相连的那根线好像就要断了,她从来都没有这么害怕过要失去他。 “咦,他竟然没和你说?”赵玮一细想,又看看眼前痴痴呆呆的赵小颖,突然也理解了为何朱小青会没向赵小颖道别。朱小青这人往往把越珍视的东西藏得越深,他表面上和赵小颖打打闹闹,老是惹她生气,但心底里他把她放在了很重要的位置。 赵小颖又想到昨日朱小青来找她道别,他俩一番打打闹闹之后她将他给赶走了,所以他才没机会说出来,后来她又碍于面子没回头去找他,一下子感到特别后悔,但又想想当时朱小青拿那对鸭子比作他们俩,她又觉得甜蜜而暖心。 这天晚上,赵小颖爬上皇宫中最高的楼守月楼,朝建康的方向看着,想象着朱小青到了哪里,又想象着他平安归来时两人再见面的情形……再回想这五年里两人之间的若即若离,打打闹闹,嬉笑怒骂,她好像和这个人走过的不只五年,她等过的也不止五年,觉得自己和他已经经历了长长的一辈子。 第一百二十七章 踢来踢去 朱小青到达建康府时天色已差不多全黑,一个小兵带着他进去找虞允文。 朱小青让跟着他过来的人等在外面,他一个人跟着那小兵往里头走去,在乌漆嘛黑的路上走了好一阵之后,他才走到一亮了灯的屋子外头。 朱小青在门口等着,听到里面正有两人在讨论着。 “完颜亮已经到和州了,叶义问态度不明不白,我就怕他在镇江稳不住阵脚……” 朱小青心道:“这个虞允文果然是名不虚传,都这个时辰了,还在和人讨论军务。” 他本来以为自己会要在外头等上一阵了,结果那小兵出来的时候便让他进去了。 朱小青进了屋里,看到他对面坐着两人,一人四十多岁年纪,中等身材,穿着常服,脸色较军中人都要白一些,朱小青看得出来这人应该就是虞允文。 虞允文旁边坐着的穿着军服,三十多岁年纪,长得略带凶相,看到朱小青进来,不耐烦地朝朱小青肯了一眼,便低下头去做思索状。这人叫方佑宽,是建康军中的轻车都尉。 朱小青走向虞允文,躬身行礼道:“学生朱小青见过虞大人。” 朱小青穿了一身深青色衣裳,在灯光的映照下显得面如冠玉,神采奕奕。虞允文看朱小青虽然是一表人才,但是从朱小青这面向来看,也就是临安城中典型的纨绔子弟,料想也没有什么真才实学。 但虞允文向来欣赏赵玮的才识和为人,也不敢低看了朱小青。他立即起身,托着朱小青的手道:“小兄弟不必多礼,建王殿下能够派人前来相助,虞某感激不尽。” “建王佩服虞大人的远见卓识,特地让学生来投虞大人,这是建王的荐书。”朱小青说着,将荐书掏出来递到虞允文手上。 虞允文将荐书草草看了一遍,向朱小青勉强地笑了笑,又看了看旁边坐着的方佑宽,道:“我也是今天一早才接到消息说是建王殿下要派人来相助,这突然之间也没想好如何安置,你就干脆先去方都尉帐下吧。” 虞允文做事谨慎,不清楚朱小青的底细,情愿冒着得罪赵玮的风险,也不愿意将一个不熟悉情况的人留在身边,所以顺水推舟将朱小青推到了方佑宽身边。 朱小青本来就是冲着虞允文来的,结果虞允文像踢毽子一样将他踢到了别人脚下,他心里突然就凉了,之前听赵玮说虞允文人多和气,但现在看来,这虞允文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方佑宽在朱小青身上打量了一阵,鄙夷地瘪瘪嘴,又不好反驳虞允文的意思,只好勉强地点点头,道:“行吧,我这儿多一个人不多,少一个人也不少。” 方佑宽看朱小青这样子像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白脸,想要为难朱小青,在朱小青的胳膊上用力抓了抓,道:“我看你这细胳膊,肯定也开不得弓,兵书可曾读啊?” “读过些。”朱小青虽回答得很有底气,但是这些年他和赵玮一同读兵书都是囫囵吞枣,两人重点不是放在兵书的文本上,而是放在发散讨论上。 “好,那你来说说对《六韬》中《盈虚》篇的见解。”方佑宽说道。 《六韬》又称《太公六韬》、《太公兵法》,是古代先秦时期著名的黄老道家典籍《太公》的兵法部分。 朱小青答道:“记不得。” 方佑宽道:“那你哪篇记得?” “哪篇都记不得。” 虞允文在旁边听着,看朱小青这不学无术的样子,而且还回答得理直气壮,顿时也感到有些尴尬,心想:“建王殿下这是何意,竟然派了个这样的人过来?” 虞允文将朱小青踢到方佑宽脚下了,便安慰方佑宽道:“不急,年轻人嘛,让他在军中慢慢学。” 方佑宽无奈地叹了口气,碍于虞允文的面子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便只道:“你赶了这么远的路,今夜就现在这建康府中歇着吧,明日再到军中来找我。” 朱小青歇了一夜,第二日按着那接待他的小兵告诉他的地址找到了建康军营中。 当他报了姓名,说是来找方佑宽时,旁边一人朝营房中吆喝了一声,随后跑出一二十出头的胖子。 那胖子长得肥头大耳,脸上皮肤粗糙,看上去显得满面横肉,看人的样子很不友好。 “临安来的?”胖子说话的声音和他人一样沉,语气中带着鄙夷。 朱小青点了点头,不太关心这胖子对他是何态度,他只想快些见到方佑宽。 “方校尉交代了,让你到我这儿来,我是这骑兵四队的队长罗同,以后你就跟着我吧。” 朱小青傻眼了,他这大老远而来,可是为了来投虞允文的,而虞允文将他踢给了方佑宽,方佑宽又将他踢给了一个小小的队长。看来这虞允文还真是不念情面。 罗同带着朱小青往前走,朱小青感觉着罗同脚掌拍在地面的声音,简直像极了电影中那些体型夸张的巨兽。 罗同将朱小青带到一块空地,突然间上来了十几个兵士,他们自觉地排成一排,看样子像是在等待开饭。 这时,一人抱了个竹筐,里面堆满了面饼,另一人提了个装了菜汤的桶朝这边而来。 “咦,有白面饼吃。”这声音一响起,人群中顿时喧闹了起来,人人眉开眼笑伸长了脖子看着那筐面饼。 “来来来,都排好队,每人一张饼,不可多拿,人人都有。”那拿着面饼筐子的人牢牢地将面饼护住,朝后面排队的人吆喝道。 罗同让朱小青到后面去排队,而自己却直接走向那筐面饼,拣了三张厚些的饼大摇大摆坐到旁边的台阶上打算吃。 他刚咬了一口,发现有一排队的兵士正朝他这边看着,那兵士无奈地咽了口口水,立马躲避了罗同的目光,将眼睛转移开。 罗同几口将那张饼给吃完,抡起拳头朝那刚刚看了他的兵士胸口就是一拳,口中骂道:“老子出的力比你们多,多吃了两张饼怎么了?再这么看打瞎你的狗眼。” 第一百二十八章 服气 朱小青排在队伍后面,朝罗同嘲笑又轻蔑地看了一眼,恰好被罗同看到。罗同抓着饼撕了一大口,朝朱小青这边走来。 “小子,你也不服气是不是?”罗同说话时,饼渣子飞了出来,朱小青嫌弃地将脸挡住,后退了两步。 朱小青旁边一瘦小的兵士在他胳膊上戳了戳,示意他不要去惹罗同。 朱小青想着,像罗同这样嚣张的人早晚有人收拾,何必要自己亲自动手,便向罗同笑了笑,道:“没有不服。” “那还差不多。”罗同鄙视地看了看朱小青,转身又向前走去。 前面没有领到饼的人一个个都扯长脖子朝前望着,而领到饼的人都松了一口气,因为生怕轮到自己就没了,在这军队中白面烙饼已经是很好的伙食了。 轮到排在队伍最后的几个人时,那几个人排的队也乱了,分饼的人为难地朝篮子里看了一眼,挤出笑来说道:“哟,剩下的饼倒是够,就是最后两张放的时候有些久了,咬起来可能有些硬。” 朱小青想着自己初来乍到本来也应该让着别人,而且他是突然加进来的,本来饭菜也没有准备他的,所以退到后面让别人先拿。 那罗同看到朱小青如此谦让,以为朱小青是个软柿子,便想再给朱小青一个下马威。 当前面几人都拿完了之后,朱小青打算去拿那篮子里剩下的饼。这时,罗同突然从朱小青旁边走过,一脚将篮子踢翻了,那硬邦邦的几张饼翻在了地上。 罗同脚在饼上踩了过去,又装出自己浑然不觉的样子。 朱小青看了看罗同,也并没有很愤怒,只是对这人这种行为感觉到很无语。他想着反正自己也不饿,也不缺这点吃的,便懒得理会,打算起身离开。 罗同看到朱小青不理他,觉得自己没有得到回应,这威风没耍出来。便回过身来,走到朱小青旁边,拎着朱小青的领子,瞪大眼睛看着朱小青,道:“小子哎,有你这么糟蹋粮食的吗,饼子脏了就不吃了?这可不行,去,捡起来给我吃了。” “哦。”朱小青老老实实弯下腰捡起一张饼。 罗同得意地笑了笑,以为朱小青接下来会真塞嘴里吃了。 结果朱小青将饼递到罗同嘴边,道:“你刚说的,捡起来给你吃了。” 旁边几人忍不住发出了笑声,很快又将笑声忍了下去。 罗同这才反应自己刚说的话有歧义,而朱小青竟然敢在众人面前挑他话里的刺,他胀红着脸,一把抓住朱小青的手腕。 朱小青手腕上传来一阵生疼,这罗同的力气还真大,看来是真被惹恼了,和他较上劲了。 朱小青卯足力气,手腕僵持着,不让罗同撼动分毫。 罗同想抓住朱小青的手腕,在众人面前强行将那脏了的饼塞到朱小青嘴里,本以为朱小青是个软柿子,哪里知道朱小青竟然也这么大力气,还和他僵持住了。 众人都将目光投在朱小青和罗同的手腕上。他们都惊讶于这个新来的年轻人的胆量,因为罗同的霸道是众所周知的,谁在他面前都不敢和他较劲,受了再大的委屈都只能够息事宁人。 罗同咬着牙,鼓着眼珠,手腕颤抖着,使出全力想要推动朱小青的手腕。 而朱小青看上去要比他淡定许多。 过了一阵,两人相持不下,罗同面子上挂不住了,另一手握拳,朝朱小青腰间打去。 朱小青早就料到了罗同会有这么一手,身子往旁边一闪,让罗同打了个空,随后又跃至罗同的身后,抬起一脚往罗同屁股上踢去。 罗同生得又高又胖,屁股上挨了这么一脚,只是打了几个趔趄,好似并没受多大影响。他回过头来又去抓朱小青,这一次他摆出了更威猛的架势,他知道朱小青来头不小,应该是练过些年的。 朱小青作为赵玮的伴读,不只是陪赵玮读书,还时常要陪赵玮练武,两人在皇宫中接触过好几位师傅,所学的拳脚功夫在这样的军队中很容易将很多人都给比下去。 眼看罗同的手已经抓到了朱小青的胳膊,而朱小青弯身下去,从罗同胸前蹿到了他背后,顺手抓住了罗同的一只胳膊,狠命一扭,痛得罗同龇牙咧嘴,顿时放弃了反抗,只能够让自己尽快放松下来,以免这胳膊进一步受伤。 朱小青趁着罗同没法防备,在罗同膝盖窝里踹上一脚,罗同立时跪了下去,朱小青扭住罗同的胳膊不放,让他没法反抗,又在罗同背上一脚踩下去,罗同身子不敢僵持,重重地砸了下去。 朱小青身子向前,膝盖跪在罗同背上,将他的胳膊拉起,让罗同动弹不得,另一手捡起刚刚打翻在地又被罗同踩脏的烙饼。 人群中发出一阵唏嘘,这些人平日里惧怕罗同,按理此时应该要上前帮罗同,但是现在看到罗同被朱小青收了威风,都感到很是过瘾,竟无一人上前帮忙。 罗同虽被朱小青按住,但是仍傲慢地仰起头,随时准备反抗,朱小青抓着那脏了的烙饼往罗同嘴里塞去。 罗同抿紧嘴巴,头扭到一边,摆出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 “罗队长,是你说的粮食糟蹋不得,你不应该带这个头把这些饼给吃了么?”朱小青戏谑地说道。 罗同发出不服气的一声“哼”,头又扭向了另一边。 朱小青抓住罗同的胳膊往肩头的方向猛地一提,痛得罗同仰头大叫了一声。 朱小青再次将饼往罗同嘴里塞去,这一次罗同的头也不扭了,只是低声说了句:“你放开我,我吃。” 朱小青从罗同语气听得出来,罗同这会儿是真的服他了,所以松了罗同的胳膊,脚也从罗同背上松开了。 罗同甩了甩那只被扭痛的胳膊,另一只手从朱小青手里将饼接了过来,淡定地送到嘴里大口大口地嚼了起来,然后又无奈地看了看朱小青,全程一言不发。 旁边的兵士看到罗同终于遇到对手了,都感到很是欣慰,纷纷向朱小青投去艳羡又赞赏的目光。 第一百二十九章 羊肉饼 方佑宽向罗同交代会有新人来的时候,并没有向他说明朱小青的来历,因为方佑宽根本没将朱小青瞧在眼里。 罗同和朱小青经过这一番较量,知道朱小青非等闲之辈,心里想着好汉不吃眼前亏,且搞清朱小青是什么来历,往后再找机会报这个仇。 罗同脸上有些讪讪的,向朱小青身边一身材瘦小的兵士说道:“石猴儿,带他去住的地方。” 罗同说完,大步朝旁边的巷子走去,在众人的视线当中消失。 罗同一走,旁边的吃瓜群众迅速将朱小青给团团围住,七嘴八舌是地问开了。 “咦,兄弟,你从哪里来呀?” “这么好的身手,如何练出来的。” “你连罗队长都不怕,胆子好大啊。” “……” 当朱小青说自己从临安城中来时,吃瓜群众对朱小青更加感兴趣了,离他最近的石猴儿问道:“你可见到过秦桧?是不是长得尖嘴猴腮,一脸凶相?” 朱小青答道:“见过。哪有那么吓人,和我们也长得差不多。” “施全刺秦桧的事你听说了吧?听说这个施全是秦桧身边一个亲信给安排的,这人叫郝微,神通广大,处变不惊,将秦桧骗得团团转,秦桧正是因为此事气得一病不起……”石猴儿说得兴高采烈,俨然一副说书人的样子。 朱小青心下笑道:“这点事儿有这么精彩吗?我还是不告诉你们我还带人去救施全了吧,免得你们缠着我讲个没完。” “还有那个万俟卨,听说是被临安城中的百姓扔了烂菜叶子,家门口泼了粪水,这才没法在官场待了,这些你知道不知道?”石猴儿又追问道。 朱小青很想说这些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些都是他一手策划的。但这会儿对着这帮爱看热闹的吃瓜群众,他是真的觉得累,完全不想泄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石猴儿一帮人也看得出朱小青来头不小,这会儿是在刻意不想泄露自己的身份,他们眼睛都盯在朱小青身上,很想从他身上多探索点什么出来。 石猴儿将朱小青带到营房,只剩下了一个堆放杂物的床位,石猴儿将朱小青的包袱接了过来扔到自己的床上,笑着说道:“你就睡我这边吧,你临安城里来的,看着娇生惯养的,我没关系,哪里都睡得着。” 石猴儿说着又去整理那个堆放杂物的床位,朱小青这才发现那个地方的墙湿湿的,好像是顶上有些漏水。 朱小青也不客气,大喇喇地在石猴儿的床上躺了下来,在这种细节上懒得和石猴儿去谦让,但是却在心里记下了他欠石猴儿一个人情。 第二日,朱小青被划到了一队出城巡逻的队伍中,这一队人十几人,被安排到建康城外查探敌情。 一行人估计着金人还没到建康,所以都有些懒懒散散,朱小青骑在马上走了近一天,腹中饿得咕咕叫。昨天来到军中后,他感觉自己都没沾到半点油水,长这么大以来,他还从没过过这样的日子。 他们从一树林穿过,朱小青寻思着要在这儿打只野鸡或是兔子来解解馋。 他趁着队伍原地休息的间隙骑着马跑开了,走了不远时,看到林中有个黑影子,定睛一看,竟是只野羊,他瞬间来劲了,就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也要将这羊猎到手。 他迅速从背上掏出箭,拉开弓,那箭离开弦,嗖地一声朝羊追去,只见羊倒在了前方的小树丛里。 朱小青欢喜得赶紧下马去追那羊,他将那羊扛到马上,骑着马回到队伍休息的地方去。 一群人看到朱小青走开这一会儿工夫就猎了只羊回来,又是惊喜又是佩服。 几人当即将羊剥了皮,将肉剖了下来,生了火将肉插在树枝上烤了来吃。 饱餐一顿之后,朱小青将剩下的羊肉裹了带回到军营当中。 他们回来时已经是下午,管伙房的人也已离开。朱小青将羊的肥肉炼了油,又找出些白面,将羊油揉进白面里,面团揉到起筋之后,摊开,对折,再摊开,这样揉的面做成的饼便有了很多层,而且羊油又能起酥,按照这个方法做的饼又有羊油的香味,又有劲道而且层次丰富。 他将一个个的饼烙出来之后,面香和羊油的香味飘了出来,让人远远就能闻到。 他又将剩下的羊肉切成薄片,放了黄酒和酱油腌一阵,然后用剩下的羊肉煎熟,锅里发出滋滋滋的响声,香味四溢,煎出来的羊肉又香又嫩。 最后,羊肉和饼都做好了之后,再将羊肉夹在饼里。饼皮外层酥脆,里层劲道,再加上里头羊肉的鲜美可口,尝上一口,让朱小青觉得这一天在外头的辛苦都值了。 他在家里的时候很少在吃的上面这么挑剔,因为他会将现在一些烹饪的法子教给家里的厨子,但是出来之后,没了家里美味的饭菜他突然间觉得特别不习惯了,觉得自己简直是一下子回到了原始社会。 到了这军中,看到身边的人吃那石头一般硬的面饼,油星子都没一个的菜汤,感叹着这样的日子不知道何时是个头,所以他只能自己想法子弄些吃的。 朱小青将羊肉饼做好之后,叫来了石猴儿,石猴儿老远就闻到了香味,当那喷香的羊肉饼出现在他眼前时,他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给他吃的。 他接过饼,闻了又闻,看了又看,这才在饼上小心地咬了一口,当他咬到里头的羊肉时,瞪大了眼睛,狠狠地啃了几口,到差不多将那一个饼啃完了之后,这才一脸兴奋地说道:“太好吃了,这饼,这肉,都好吃,夹在一起更好吃,有生之年我竟然能够吃到这么美味的东西,我想都不敢想。” 石猴儿吃到剩下最后两口时,眼巴巴地抓在手里看着:“我还是不吃了吧,我怕我以后再也吃不着了。” 朱小青抓住石猴儿的手将那剩下的饼强行塞到他嘴里:“瞧你这点出息,就这饼,跟着我以后经常吃得上。” 第一百三十章 孜然羊肉 石猴儿包着满嘴的吃的,瞪大眼睛看着朱小青,使劲儿合住嘴,小心说道:“真的?” 他崇拜地看着朱小青,心里想着这临安来的就是不一样,他一来就将霸道的罗同给教训了一顿,出去一趟就能猎一只羊回来,还能用羊油做出这么好吃的饼。他暗暗觉得要是自己跟着朱小青肯定将来的路会更好走,说不定还能够有机会出人头地。 石猴儿使劲点着头,又到朱小青旁边给他帮忙切剩下的羊肉,帮忙在灶糖里添火。 朱小青将做出来的饼又分给了一同出去的那一队人,他们尝到之后都是一脸难以置信,觉得这新来的人真是神通广大。 他们围在朱小青身边,吃着这美味的羊肉饼,将朱小青夸了一通。 “兄弟能做出这么好吃的吃食,肯定是有见识之人,肯定是出自大富大贵之家。”有人开始套朱小青的话,想要知道朱小青到底是何身份。 朱小青只是笑而不答,而这帮人都在心里暗暗认定朱小青,想拥朱小青做他们的老大,将来逃脱罗同对他们的压迫。 那带回来的羊肉做完饼还剩下十几斤,朱小青想着这些肉还可以撒上孜然,做成好吃的烤羊肉串。 孜然的原始产地在北非和地中海沿岸地区,从波斯经丝绸之路传入中国西域地区,后慢慢进入中原。孜然和羊肉的香味简直就是绝配,可是这个时候的人们还没有发现这个美食秘密。 第二日,朱小青趁着外出巡逻的间隙买了些孜然。回到营中时天色已近黑,他将昨日剩的羊肉拿出来,吩咐几个小兵士将羊肉切成小块,将羊肉用黄酒和酱油腌上,然后又让另一些人找来一些竹签子,将羊肉串到签子上。 等天色一黑,他们在营房后面生了一堆火,这个时候已快到十一月,外头凉飕飕的,生上一堆火,大家围在火边瞬间就暖和了。 火生好之后,明火灭了,几人将串好的羊肉一手抓一把放在火上烤着,那带肥肉的羊肉烤得滋滋滋的响,肉香味很快飘了出来。 肉烤得差不多了之后,朱小青在每个人烤的肉串上撒上孜然磨的细粉,羊肉的香味一下子被提得更浓郁了。 那围在旁边的众人迫不及待都抢着来拿那些撒了孜然粉的羊肉串尝味道。 “太香了,这羊肉的味道好像活过来了一样,吃了这样的羊肉觉得从前吃到的那羊肉味道都是死的。”石猴儿格外贪吃,对于吃食也总要别出心裁地点评一番。 一群人围在火边吃着孜然羊肉,第一次在军中尝到如此美味,他们来到军中还从没尝试过如此潇洒恣意的滋味。 这群人小的才十六七岁,年纪大的也不过二十五六岁,大家都正年轻,都是渴望新鲜又潇洒的生活的时候,但在军中受纪律约束,而且日复一日地吃糠咽菜,都已经变得麻木,心里那些渴望被压抑得厉害。 如今能够这样大伙儿围在一起烤火聊天,吃着从来没吃过的美味,每个人心里那些鲜活的东西突然就被解放了出来。 但这毕竟是在军中,生了这么大一堆火,而且烤肉的味道又很容易飘出去,于是,很快就将罗同招了过来。 在朱小青来军中之前,这些围着火吃烤肉的兵士一个个都老老实实在罗同面前俯首帖耳,如今罗同看到他们围着朱小青,一个个有说有笑,那嚣张的样子仿佛是已经离开了军营一般。 罗同往那火边一站,将火边坐着的众人挨个看了一遍。 之前还笑呵呵的一群人看到罗同来了,都对他有所忌惮,有好几人肉都要到嘴边上了,又将签子拿开来,低着头不敢看向罗同。 罗同目露凶光,围着火堆走了一圈。但他最终没能敢停在朱小青旁边,他走到朱小青对面,朝众人骂道:“你们这搞什么名堂,大晚上的竟然在军营中擅自生火,成何体统?” 他闻到这烤羊肉的味道,缩了缩鼻子,咽了口口水,道:“竟然私自动用伙房,这又坏了另一条规矩,上头怪罪下来你们一个个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罗同说完这番话,围在火边的众人仍然看着他,以为他接下来还有话要说,想不到的是罗同的态度比他们想象的温和多了。看来还是这个新来的年轻人起的作用,要是没有他在,罗同碰上这种场合肯定会好好将他们教训一顿。 朱小青抱着胳膊,一直盯在罗同脸上,已经做好了要是罗同和他对着干,他又像上次那样将罗同教训一顿的准备。 可这下,罗同好像也看透了朱小青的心思,到这儿来只是说了几句场面上的话做做样子,并没有为难他们。 罗同说完,在原地站着也有些局促,他清了清嗓子,将所有人挨个看了看,换了种腔调说道:“你们好自为之吧,今后我也不是你们的队长了,我已经向上头申请调离了。” 他说完又憋了瘪嘴,脸上有些落魄神情。 罗同挨了朱小青一顿打之后,觉得在部下面前失了面子,怕以后再难建立威信,而且,他原来这帮部下自从朱小青来了之后都跟在朱小青屁股后面,朱小青又不是个省油的灯,迟早要带着这帮人闯祸,他这个队长既没了威信,还要给这帮人担责任,还不如趁早走人,将这帮人扔给朱小青,随他去怎么祸害。 围在火边的一帮兵士个个面露喜色,都暗暗将朱小青当做了他们新的队长。 罗同话也说完了,淡然地走到朱小青旁边,在朱小青肩上拍了拍,肯定地和朱小青对视了一眼,好似在说:“兄弟,看你的了。” 朱小青也回应地看了他一眼,两人都是一言不发。 罗同临走前,又猛地缩了缩鼻子,他实在受不了这羊肉香味的诱惑,便顺手抢走了一人手里的几串羊肉,摇着肥头大耳几下就将那上头的羊肉撸完了。 他回头朝朱小青看了一眼,大声说道:“真他娘的好吃,老子走了,你好好干。” 第一百三十一章 扣押 赵构命叶义问督江淮军,完颜亮攻入和州,又有了要进军镇江态势,叶义问放弃镇江,逃到了建康。 虞允文大失所望,忙乱中筹备着将叶义问在建康拦下来。 罗同离开后,骑兵四队又派来了临时队长,这临时队长性子随和,看到大家围着朱小青转,也主动笼络朱小青,朱小青成了一队当中实质的头领。 这一日,朱小青和十几名队友在建康城外的江边巡逻。他们看到几艘大船正由西而来,每艘船上齐齐整整站了好几百名兵士,船上打着“宋”的旗号,而这军队的规制和建康军营的又不一样,所以他们估摸着这可能是由西沿河而来的叶义问的军队。 朱小青在前一日就有听说,叶义问从镇江逃跑了,看这情形,这些船上的人应该就是叶义问的人了。 朱小青让众人找了个隐蔽的地方下了马,他想要仔细看看叶义问的这帮人到底是要做何打算。 那几艘大船越行越慢,到一浅滩处时,几艘船陆续停了下来,那浅滩连着陆上很大一块空地,朱小青估计着他们是要停下来暂时歇息。 朱小青看到很多人从船上下来向那空地上涌来,便带着他的同伴向江边的树林里退去。 他将马牵到远处拴了起来,又回过去继续观察叶义问的人。 这时,他听到他旁边的小土堆那边有人正在说话,听那语气很像是叶义问的人。 “郭四,你鬼鬼祟祟想去哪里?” 朱小青从这声音判读,这说话人的年纪约摸已过四十。 这人又继续说道:“让你不要多管闲事,你跟着叶督军走就是了,管他是逃跑还是如何,你这么擅离职守是要搭上性命的。” 朱小青听到这里,心里一惊,看来这两人说的是和叶义问逃跑的事情有关。 朱小青身子趴在土坡上,小心地向上挪动着,然后头埋在草丛里往下面看去。 果然是一四十多岁的中年汉子正在和一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说话。 那叫郭四的年轻人一脸英气,俊朗不凡,神情带着几分倔强,他背对着中年汉子,似是没打算听中年汉子的劝阻,冷冷地说道:“叶督军一旦退走,建康的军队也会土崩瓦解,这不是给了金人可乘之机么?” “那你现在是想干嘛?去报信?你不要脑袋了?”中年汉子看着郭四,着急地连连发问。 朱小青猜到这郭四应该是打算偷偷离开大部队去找虞允文报信,让虞允文的人赶紧过来将叶义问截住。 郭四也不回答,撇过头去就打算往前头走。 朱小青往那土堆下面一蹿,打了几个滚落到郭四身边。 郭四吓得往旁边一躲,道:“什么人?” 他和中年汉子盯着朱小青看了一阵,从朱小青的穿着看出来朱小青应该就是停在建康城中的兵士。 “原来是自己人,你干嘛躲在上面偷听我们说话?”郭四的语气缓和了许多,直觉朱小青和他是同道中人。 朱小青道:“你此去建康找虞允文,这来回所花的时间,叶义问早就过了浮屠峡,然后一路往东,就是想截也截不住了。” “管不了这么多了,我得尽力,去了总比不去的好。”郭四担忧道。 “你这冒这么大的险要是没有把握把事情办成,这又有什么意义呢?”朱小青鄙夷地说道。 “那你说说该当如何?” 朱小青环顾四周,见没有其他人,便朝郭四靠近了些,道:“咱们不如先将叶义问给扣了,这军中有很多将士是不愿意逃的,所以咱们要是将叶义问扣住,大部分人都是不会出来反对的,很多人不想逃,只是他们没这个胆子,只要咱们为首,这就是一呼百应的事情。然后再给虞允文送信,听候他的处置。” 郭四和中年汉子听了,都瞪大了眼睛,随后又眉头紧皱有些犹豫不决,两人相对着看了看,郭四率先说道:“反正我命都能豁出去了,有何不敢的,就这么办!” 朱小青让郭四和他配合,就说他是建康军营中派来给叶义问送消息的,将他带到叶义问身边去。 朱小青随郭四上了一艘船,向那船上一人道:“建康军营中来了人找叶督军。” 一会儿过后,朱小青被人带进了船里。 叶义问五十岁上下年纪,身材微胖,在朱小青朝他这边走过来时眼睛仍旧看在案上的地图上,神色忧虑,不时地叹着气。 他微眯了眯眼睛打量着朱小青,有些疑虑和防备,毕竟他这从镇江撤军在建康城中人看来是不光彩的。 朱小青上前行礼,神色暧昧,低声说道:“卑职见过叶督军,卑职这儿从建康军营中得了秘密消息,关系到叶督军撤退的路线……” 朱小青话还没说完,叶义问便快速地走向他,示意朱小青快些把后面一截话说完。 朱小青趁着叶义问走上来的间隙,同时冲向叶义问,一手揪住叶义问的领口,另一手掏出一把匕首横在了叶义问的脖子上。 叶义问大叫一声,惊恐道:“你是何人,你要干什么?”他说完急促地喘了几声,慌乱地想要避开朱小青却又不敢乱动,又接着喊道:“来人啦,有刺客!船上有刺客。” 叶义问这一喊,一队人立马冲了进来,其中领头的正是郭四。 郭四在朱小青进来之后,已经做好了将这船上的守卫控制住的准备。他一听到叶义问在里头喊,估计着朱小青已经将叶义问控制住了,所以赶紧冲了进来。 郭四进来之后也不去解救叶义问,而是和朱小青对了个眼色,等着朱小青发号施令,叶义问立马明白了,郭四和朱小青早就串通好了。在此之前,对于叶义问要从镇江撤军的行动郭四也表示过反对,但叶义问万万想不到郭四竟然擅自将他扣押,这可是冒着掉脑袋的风险。 朱小青向郭四道:“来,将他绑了。” 叶义问气得满脸通红,又不敢随意动弹,只能任着郭四将他五花大绑。 第一百三十二章 立功 郭四将叶义问绑了,朱小青挡在叶义问身前,这时,叶义问手下的几名将领冲了进来,几人齐齐看向朱小青,又相互交换了眼神,都有些犹豫该不该救叶义问。 朱小青将手中的匕首收了,往前两步,挡在几名将领前面,朗声道:“诸位,请听我说几句。我看几位都是勇武不凡的将才,肯定也不甘心退出镇江将大好的河山拱手让于金人,只要咱们再扛一阵,肯定可以将金人赶出去。叶督军一时糊涂,但是诸位不糊涂,我的人已经去请虞大人了,他会来替你们做主,将你们该有的荣誉还给你们,将不该有的罪名替你们洗脱。” 朱小青其实根本没有机会通知虞允文,但是为了给这帮人一个交代,他只能暂时这么说,接下来再让郭四负责去通知虞允文。 几名将领本来对于叶义问退出镇江就有微词,现在看到叶义问已经被扣押,而且现在群龙无首只能够等虞允文过来,也都渐渐倒向朱小青这边。 朱小青在郭四耳边小声交代了去向虞允文报信之事。没到一个时辰,外头便有人在说虞允文来了。 朱小青想到郭四的人去报信也没这么快,看来是虞允文早就听到风声了。 外头传来一阵吵嚷声,随后便是哒哒哒很多人踩在甲板上的声音。 走在最前头进来的便是虞允文,他一眼就发现了朱小青,惊讶地在朱小青身上看了好一会儿,这才慢慢走向叶义问。 虞允文让其他不相干的人出去,就剩下他和叶义问在船上,过了一阵,他又让人将朱小青和郭四叫了进去。 虞允文疑惑地看着朱小青,问道:“小兄弟,怎么你会在这里?” 虞允文虽然瞧不上朱小青,但是顾及到赵玮的面子,一直以来对朱小青都还算客气。 郭四在旁边替朱小青回答道:“多亏了这位小兄弟出主意,卑职才有这个胆子。本来卑职打算偷偷去找虞大人通风报信,是这位小兄弟说让卑职先将叶督军扣下,以免错失了时机,这位小兄弟还帮着稳定了场面,说服了其他几位将领,这才安然等到了虞大人过来。” “哦?”虞允文感到很是吃惊,这个他瞧不上的纨绔子弟竟然有如此胆量,这让他不得不重新认识了朱小青。虞允文欣慰地笑了笑,随后脸上又有些尴尬神情,好像是为自己低看了朱小青感到有些歉疚。 虞允文又看向朱小青问道:“你一个小小的兵士,为何会有如此胆量,竟敢上船来扣押叶督军?” 朱小青漫不经心地笑了笑,道:“是宋军将士,虞大人,郭四兄弟给了我胆量,我知道大家都是不愿意退兵的,只是差个人带这个头而已,大家不愿意带这个头无非就是有所顾忌,我朱小青不需要顾忌什么,失败了大不了就是丢了我一人的性命,但要是成功了,这能鼓舞我军的士气,何乐而不为呢?” 虞允文看到朱小青这番话说得轻描淡写,而且成功将叶义问扣押了也不居功自傲。在将叶义问扣押的过程中也避免了与叶义问部下起冲突,整个过程都处理得恰到好处。 虞允文本来听到叶义问要过江逃跑的消息,就带人赶着过来想要将叶义问截住,本来时间紧迫,以为追不上叶义问了,结果来了发现叶义问已经被扣押,这里的将士都在等他到来。他一下又惊又喜,感叹着这是什么人完成了这一切,竟然与他不谋而合。 虞允文心想:“看来还真是我低估了这个建王伴读了,我本来是将他交给方佑宽,结果方佑宽对他也有成见,只让他做了个最低层的兵士,这到底还是屈才了。” 虞允文暗暗有些过意不去,开始犹豫着是不是要给朱小青再安排个其他职务。 虞允文和朱小青一边说话一边往外头走去,刚出了船,和朱小青一同执行巡逻任务的几名同伴便追了过来。 他们几人并不认识虞允文,便忽略了虞允文直接奔向朱小青,道:“老大,你怎么这么久不出来?你是不是闯祸了,咱们还回得去不?” “我没事,这里已经没咱们的事了,我打个招呼就能走了。”朱小青道。 虞允文看到那几人对朱小青低眉顺眼的样子,料想朱小青到了方佑宽军中应该是很快便团结了一帮人,而且成了这帮人中的头领。 虞允文再次对朱小青刮目相看,按常理来说,新人在军中容易受到排挤和欺负,而朱小青才几天就成了这帮人中的头领,看来朱小青还的确是本事不小。 朱小青等人回到军中,第二日便传来消息,虞允文写信给方佑宽,说是朱小青带领的巡逻队伍及时给他送信,从而及时截住了叶义问,立下了功劳,应该给与奖赏。 虞允文并没有将朱小青私自扣押叶义问的事情张扬出去,因为这其中涉及到朱小青方法的合法性的问题。 跟在朱小青手下的一干人得了赏银,一个个眉开眼笑,更加将朱小青认作他们新的头领。 叶义问被扣押三天后,建康军中收到消息,金军在和州赶造船只,打算渡江攻占采石镇,形势十分严峻。采石镇是军事重镇,一旦被金军攻占,便可从这里长驱直入,攻取东边更广的领土。 建康军营中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了许多,将士日夜操练,随时准备着进入战前状态。 朱小青突然被方佑宽叫了去。 方佑宽手中拿着一封拆了的信,冷冷地看着朱小青,眼神中流露出对朱小青的不服气。 “哼,到底是临安来的,还是有些手段啊,我这儿是留你不住了,虞大人当初不想收你将你踢给了我,结果现在又将你当做个宝贝,又要捡回去咯。”方佑宽将朱小青冷嘲热讽了一番,话中之意流露出对朱小青的嫉妒,也表达出对虞允文当初将朱小青踢给他的不满。因为这在旁人看来,好像是他方佑宽不懂得赏识人才。 第一百三十三章 完颜亮战败 虞允文收编了叶义问的军队,带着大军赶到采石,准备和金军开战。 朱小青被提升为御武校尉,留在虞允文身边。 朱小青跟着虞允文到达采石镇,采石镇原来驻守的宋军在金军的打击下已经溃不成军。 虞允文亲自带人整顿溃军,他所到之处,地上到处都是血迹,活下来的兵士正在运送尸体,人人脸上神情痴呆,似是只苟且留下了一条性命,看不到胜利的希望。 虞允文将剩下的兵士集结到一处,亲自训话,激励士气,将溃军收编到他带来的队伍中,让他们优先歇息。 虞允文刚将溃军整顿完毕,前方就有探子来报,完颜亮已经派出战船下江正朝宋军这边而来。 虞允文命战舰迎战。朱小青跟随虞允文在后方战舰中。 这一战,完颜亮亲自带了五百兵士,誓要冲开一条出路。 完颜亮指挥的金军战船连在一起,一齐朝宋军开来,江上鼓声大作,完颜亮亲自拿着红旗站在前头指挥,金军气势大震。 虞允文派上一队海鳅船率先冲锋,将完颜亮的军队逼到了一峡谷中。 完颜亮占据谷口,张起弓弩,让海鳅船不敢上前。 完颜亮高大的身躯立在船上,看着宋军的海鳅船被弩箭逼得连连撤退的样子高兴得大笑起来。 海鳅船上兵士死伤过半,但仍未接到虞允文让他们退兵的命令,船上剩下的兵士开始有些焦急。 虞允文的船上,有将领上来汇报道:“那一队海鳅船恐怕支撑不了多久了,完颜亮占据谷口,可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啊!” 虞允文看到旁边的朱小青若有所思的样子,便问道:“你有何主意?” 朱小青道:“咱们的海鳅船近不了金人的船,无非就是因为他们的弩箭厉害,那咱们要是让几艘火船顺流而下,就不会怕他们的弩箭了。而且他们占据的那峡谷刚好就在下游,一时间散都散不开。然后咱们的人在陆路上堵住峡谷后方,让完颜亮逃都没法逃。” 虞允文点头笑道:“我也正是这个意思。” 完颜亮看到宋军的海鳅船开始溃退,让人加紧击鼓前进。而这时,不远处又出现了宋军的战船,他看到那战船不大,上面的人也不多,开始有些疑虑了,不知道虞允文这到底是想耍什么名堂。 战船突然加快了朝金军靠近的速度,完颜亮慌了,感觉到这其中有诈。 这时,那一排朝这边而来的战船突然燃起了熊熊大火,顺着水流很快就要冲进峡谷。 完颜亮大喊道:“快从谷里撤出!” 金军完全没有任何防备,完颜亮一声令下,八艘战船一齐开动。而这时,宋军的火船已经靠他们很近了。 金军的第一艘战船成功撤了出来,剩下的战船成排堵在了谷口上。 火船被一阵刮一刮,加快了冲向金军战船的速度,船上的金军已经感受到了火船喷向这边而来的热力,开始发出惊慌的喊声。而后面几艘船上的兵士一下子出不来慌乱得更加厉害。 火船挨向金军的战船,那些战船又连在一起,一下子根本转移不开。金军的战船开始燃烧。 完颜亮看到现在朝前冲已经冲不出去,继续冲所有的战船都将葬入火海,为今之计,他只能让兵士们上岸,往后面的山上退。 他指挥战船靠岸,船上火苗呼呼的声音,被烧得坍塌的木头的声音,兵士的喊叫声,各种杂乱的声音让场面混乱不堪。 这时,山上又传来宋军的吼声,彻底让完颜亮陷入了绝望的境地。 他看到已经有三艘战船安然冲了出去,宋军的火船也停靠在一边不再动弹,所以又重新生起了保住战船的念头。 他下令让着了火的船上的兵士退到临近的船上,暂时放弃与宋军作战。 金军的战船受损之后,只能够由江上退回去,采石镇暂时在虞允文的指挥下又恢复到一片安宁。 就这样,完颜亮被迫退回了瓜洲。 在此同时,金军从海上攻临安,由工部尚书苏保衡率领,也在密州胶西县陈家岛被宋李宝军打得大败。 李宝,早年在岳飞部下统领义军,屡立战功,这时任浙西路马步军副总管。他自请率领战船一百二十只,弓弩手三千人,航海抗击金水军。途中,李宝援救了被金军围困在海州的魏胜的抗金义兵,并与山东义军取得了联系,然后从海上进军到密州胶西县。他从来降的金军汉人水手那里,得到金军不惯水战、在船中匍匐而睡的底细,及时发动进攻。敌舰逼近后,李宝军突然鼓噪而进,金军惊慌失措。李宝军用火箭射金船油帆,金船大半起火,少数没起火的金船,也被宋军跳上船去以短兵击刺金军,金军中的汉人脱甲而降的达三千余人。苏保衡座船尚未启程,得报战败,急忙逃跑。金军舰队被全部歼灭。 西北方面进犯川陕的金军,受到四川宣抚使吴玠军的痛击,吴玠指挥各路军马收复了秦、洮、陇、商、虢、华、陕七州。 吴玠早年从军御边,抗击西夏建功。宋徽宗政和年间,西夏犯边,吴玠率军鏖战,因其英勇晋升为进义副尉、权任队将。宣和二年又参与镇压方腊起义,“破其众,擒酋长一人”,再破“河北贼”。累功至忠训郎、权任泾原第十一正将。靖康元年,西夏进攻怀德军,吴玠率百余骑兵追击,斩首一百四十六级。以功补授秉义郎、泾原路第十二副将。 金军后方,抗金义军也纷纷起兵。魏胜攻克海州,使完颜亮南侵军发生后顾之忧。“山东魏胜”的威名,金军闻之丧胆。其他各路义军,也活跃在金军后方,攻打城邑,给完颜亮的南侵造成了很大的阻碍。 金军的几路兵马在南侵中都受到了打击,而这个时候金朝的内政也发生了危机,完颜雍对完颜亮的帝位虎视眈眈,想趁着完颜亮领兵南侵的机会,将完颜亮取而代之。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不得民心 在完颜亮大举南侵时,对完颜亮恨之入骨的完颜雍早有取而代之的想法,此时他的机会来了,渤海大族张氏和李氏(完颜雍的舅舅家)和熟女真都支持完颜雍称帝,而因为契丹人造反,使完颜雍有调动东京(辽阳)军队的权利,于是完颜雍正式即位,改元大定。下诏讨伐完颜亮。他积极拉拢金国元老和海陵手下不得势的官员,取得了他们的支持。 在这种情况下,完颜亮仍然坚持南下。他被虞允文打败后,退到瓜洲,在这里发生了兵变,浙西兵马都统制完颜元宜等将完颜亮砍伤,最终将他用绳子勒死。 由此,金军撤退,宋军收复了两淮地区,金军的南侵全面宣告失败。 宋军取得了胜利之后,朝廷又面临了求和还是继续作战的选择难题。 绍兴十九年正月,金朝在退兵后遣使来告世宗即位。 朝中有的大臣认为,完颜亮的南侵已经违背了金和宋之前签订的盟约,所以现在宋接待金朝使者便可以用平等的敌国礼,而不是臣属国的礼仪。 但是赵构仍旧认为用敌国礼会有碍两国交好,主张议和的另一派官员也附和赵构,说土地才是失利,称臣只是虚名。 金使要求宋朝行臣礼,宰相陈康伯当面批驳,改用敌国礼接待。宋使洪迈去金朝报聘。高宗又亲自写手札给洪迈,说:“若彼能以河南见归,必欲居尊如故,朕复屈己,亦何所惜。”洪迈到燕京,金朝叫他行臣礼,洪迈不听,被关锁三日后遣还。 江南东路转运判官李若川、柳大节上书赵构,说完颜亮被杀,金朝内乱,是不可失之机会,恳请召集诸大帅共议军事,诸路并进,恢复中原,一举灭金。但赵构始终没给肯定的答复。 绍兴十九年,张浚出判建康府。 朱小青在虞允文得胜之后本打算回临安,后来见张浚来到建康,便留在了建康想要支持张浚抗金。 张浚是出了名的主张派,在前些年朝中一片主张议和的声音的时候张浚都主张抗金,而现在金人南侵失败,朝中主战声音越来越强,于是很多主战派都将抗金的希望寄托在了张浚的身上。 朱小青也不例外,他想着张浚在这个时期,要想集结主战的力量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所以他不甘心就这样回临安。 这个时候,赵构也来到了建康慰问军兵,他亲身感觉到了建康的军民都将抗金的希望寄托在了张浚的身上,而张浚对于抗金也仍然保持着昔日的激情。 赵构仍旧不改变主意,坚持反对抗金,所以他杨存中为江淮荆襄路宣抚使,虞允文为副使,不用张浚领兵,因此,朝野中的主战派大为失望。 朱小青本以为自己留在建康能够有机会支持张浚抗金,结果赵构不用张浚领兵。朱小青一时气愤不已,求见赵构,进言道:“官家来建康也亲眼看到了,建康的将士和百姓都盼着能够对金军乘胜追击,将金军赶往北方,从此免受战乱之苦。张浚如今声望日炽,要是官家不用张浚领兵,只怕不只是主战派,就连普通的百姓都要失望啊!” 赵构觉得朱小青这么说冒犯到了他,当即让朱小青离开建康立马回临安。 但赵构随后又意识到了朱小青这番话说得不假,他不用张浚领兵,但是张浚在主张派中的声望不减,他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主张是不得人心的。 完颜亮背弃盟约大举南侵本来就意味着赵构、秦桧等主和派被打脸,在这次抗击金军中,宋军虽然取得了胜利,但是国计民生都受到了影响,赵构在宋军胜利了之后仍旧求和,他自己也越来越意识到自己这么做不得民心,有些心力交瘁,所以开始有了退位的想法。 绍兴十九年五月,赵构立赵玮为皇太子,赵玮改名为赵昚。 朱小青带着军功回临安,如今又成了太子伴读,一时间朝中很多人对他争相攀附。 他的花记香铺收到来自各官宦家族的订单不断,花记的货供不应求,价格被不断抬高,朱小青的家财短短两个月就翻了个番。 花记香铺原来都是女子光临,近日光临的竟是男子居多,他们都是临安的官宦望族子弟,来花记香铺都是为了能够机会结识朱小青。 连素日与朱小青为敌的赵元熙都成了这些人中的一个。 赵元熙一直和赵琢要好,自从赵琢死后,赵元熙一直都淡出皇族公子们的视野,而现在,他为了自己将来的前程,不得不重新出现在大家的视野当中。 赵琢原来与赵昚明争暗斗,临安城中很多人都知道赵元熙支持赵琢,赵琢死后,赵元熙的处境很尴尬。赵元熙出现在花记香铺时,好些人都将目光锁定在他身上,而赵元熙却像是个没事人一样,看到朱小青出现,一脸谄媚跟了上去。 朱小青能在这里看到赵元熙,他觉得意外又好奇,便撇开其他人走到赵元熙旁边,也装作无所住心地和赵元熙打招呼。 朱小青看了看赵元熙拿在手里的刚从店铺挑选的东西,道:“好眼光啊,这可是我们新出的擦脸的油,里头加了蔷薇和茉莉精油,你买这么多,难道是新纳了好几房的妾?” “不不不,我这可都是买回去自己用,你这儿的东西我都是要亲自上门挑选。”赵元熙为了讨好朱小青硬是生编出这些话来。 朱小青听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后又是一阵恶心,道:“你脸都不要,要擦脸的油作甚。” 旁边的人都知道朱小青和赵元熙从前的过节,都齐刷刷地看向赵元熙和朱小青,听了朱小青这番话,看向赵元熙的眼光都带上了嘲笑。 赵元熙羞红了脸,在原地发了好久的愣,恨不得原地打个洞往里头钻进去。自此以后,他知道朱小青这个人不会将他看在眼里,也就断了讨好朱小青的念头,但这被朱小青当众羞辱的仇他也记下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即位 绍兴二十年六月,赵构以“倦勤”而想多休养为由,传位给赵昚,赵构称“太上皇帝”,退居德寿宫。 赵昚身边的教授史浩在赵昚被封建王时,被任命为建王府教授兼直讲,在赵昚被封太子后,除起居郎兼太子右庶子,如今,赵昚登基,上升史浩为中书舍人迁翰林学士、知制诰。 历来皇子的生母、老师、陪读随着皇子地位的抬升而提升地位和官职,这是必然的事情。朱小青为赵昚所信任,又在建康有军功,被封殿前司都虞候。 赵昚即位后,立马为原先被冤枉的主战派平反。在他即位后的第十七天便起用了秦桧原来的死对头胡铨。 胡铨于建炎二年中进士,此科由赵构策士,胡铨答策万余言,授抚州军事判官,转承直郎。绍兴五年,兵部尚书吕祉荐,赐对,升枢密院编修官;八年,上疏反对秦桧主和,乞斩王伦、秦桧、孙近,而且指责赵构。秦桧认为“狂妄凶悖”,于是下诏除名,贬昭州。由于朝臣营救,改监广州盐仓。十二年被劾,又贬新州。赵昚即位后,让胡铨复奉议郎。 赵昚即位一个月后,又下诏,追复岳飞和岳云的官爵,依官礼改葬,岳飞的子孙也都特予录用。 赵昚第二个月又复张浚为枢密使,封张浚为魏国公,随后为其他被贬谪和罢免的主战派大臣平反复官。 朱小青被封了官之后,仍旧可以在宫中自由行走,与赵昚来往密切,与从前在赵昚身边当陪读时也相差无几。 这一日,朱小青来到练武场中陪赵昚陪练拳脚。 赵昚登基以来,将从前胸中的抱负一一施展,几个月以来便对朝政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时间一长也觉得心力交瘁,很想出来放松放松。 赵昚和朱小青从十几岁时玩到一起,曾一起进赌场,斗蛐蛐,逃学,两个人从曾经的顽劣少年,经历了多番风雨后,如今都成熟了许多,尤其是赵昚,登基之后变得更加沉稳有魄力,开始有王者风范。 赵昚穿了一身窄袖衣裳,显露出流畅而带力度的身体曲线。朱小青从建康军中回来之后,也脱去了从前白白净净的纨绔子弟的样子,整个人都带上了些粗粝的味道。 两人较量起拳脚来也无多话可说,赵昚出手稳中带着股狠劲,而朱小青的风格却是灵活多变,斗了好一阵之后两人仍旧未分胜负。 赵昚和朱小青在下棋,骑射,拳脚这几门技艺上历来都是难分胜负,这也是赵昚很喜欢让朱小青陪着上练武场来的原因,两人总是一同进步,不会有其中一个将另一个甩出很远,就是这种你追我赶才让两人的之间的较量更有意思。 赵昚好些日子不出来,这一次他很想赢过朱小青,所以一开始便摆出不甘认输的架势。 正在两人相持不下时,朱小青料定了赵昚急着想要赢的心思,出了个虚招,让赵昚以为他能将自己抓住,然后让赵昚身后一跃,从赵昚身后将他的衣服揪住,腿往赵昚腿下一横。赵昚本来用力过猛,重心有些不稳,这下被朱小青突然袭击,一个趔趄朝前飞了出去。 他奋力让自己保持平衡,以至于不被摔个狗吃屎,他站定之后,回头看向朱小青,怒道:“大胆!竟然对朕使诈!” 朱小青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因为他和赵昚之间向来无所顾忌,这会儿打得酣畅他也忘了赵昚的身份已今非昔比。 他呆呆地站住,朝赵昚行了一礼道:“臣该死,请官家恕罪。” 赵昚看到朱小青呆呆的样子和往日明显不同,他一下子都觉得很是别扭,他和朱小青认识以来,这还是第一次看到朱小青在他面前怯成这样。 “哈哈,瞧你这德行。”赵昚突然笑了出来,他笑朱小青胆怯的样子,也笑自己刚刚的恼羞成怒。 朱小青看到赵昚笑了,这才放下心来,偷觑了赵昚一眼,不服气道:“兵不厌诈嘛!” “哼,你小子耍了朕,还有理了,看招!”赵昚说着,又朝朱小青袭来。 两人又较量了近半个小时,仍然没有明显分出胜负。 赵昚额发汗湿,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这才勾着身子,手撑在膝盖上,向朱小青道:“还好有你小子不怕死,敢陪朕练武,这天底下敢这么和朕打的也就只有你了。要是换了别人,都会不敢对朕使出真本领,只会阿谀奉承。” 朱小青听赵昚说着说着,竟从这番话中听出些苍凉的意味,自古都道伴君如伴虎,也就意味着君主实际上都是孤单的,大家都怕皇帝,所以都会在皇帝面前有所保留。 如果一个人身边的人都对他有所保留,那他肯定是不安心的,这种感觉就像是处在一座孤岛上一般。 朱小青想到这里,禁不住有些同情起赵昚来。 赵昚又道:“朕登基以来,越发觉得自己对周围的一切看不真实,觉得对人看不真实,就连对大宋,都觉得自己看到的大宋不是真正的大宋。朕日日在宫中,都是听众臣子讨论国事,来知道国家的情况,总觉得听着的不真,恨不能一日行千里,去看看河山的真况,看看老百姓的生活。” 朱小青也很能够理解赵昚这种心情,作为一国之君,日日都要为国家大事拿主意,自然会害怕自己被蒙蔽。于是,他建议道:“官家,不如咱们离开皇宫,到建康,到镇江去看看。” 朱小青只要离了临安,就像那出了笼子的鸟一般,觉得外头的世界简直让人快活。他趁机提议,既是为了赵昚,也是为了自己的私心,他知道如果赵昚出宫肯定是要将他带上的。 赵昚被朱小青这么一点,瞬间觉得脑子里亮了一般,抬起眼睛仔细看了朱小青一眼,笑道:“咦,朕正有此意,总觉得终日在宫中不能够安心,经你这么一说,朕还真打定主意了,就这么定了,过几日就准备出宫。” 第一百三十六章 出宫 赵昚打定主意计划出宫一行之后,便让近侍孙长乐着手安排,将随行人员一一确定。 随行的人员中除朱小青外,还有十几名身手顶好的禁卫,再加上虞允文和陈俊卿。 赵昚向来欣赏虞允文,此次有虞允文在沿路给他分析路上的见闻,他觉得肯定能够收获颇丰。 至于陈俊卿,他曾给赵昚做过老师,如今官至中书舍人。陈俊卿年少时便才华横溢,且为人耿直,爱说真话,对于很多事情见解独到,所以赵昚想把他也给带上。 赵小颖听到赵昚打算出宫,哪里还能沉得住气,她进宫多年以来,除了回家省亲,根本没有出宫远行的机会,这一次她是说什么都不愿意错过这个机会了。 可是,她知道就这么求赵昚带她出宫,赵昚是肯定不会答应的,而且赵昚带的人里面又有朱小青,她与朱小青虽然还没婚约,但是这宫里宫外的很多人都知道她属意于朱小青,所以她怎么着也得避嫌。 她终于想到了一个好法子。她要将太上皇后给搬出来。如果她是陪太上皇后出宫,那旁人便无话可说,而且赵昚也不好拒绝。 赵昚即位后,原来赵构的皇后吴氏被封为寿圣太上皇后。吴氏历来受韦太后喜爱,与韦太后来往密切,赵小颖在后宫妃嫔中与她最为相熟。 吴氏性子随和,经不住赵小颖的怂恿,而且她自己也很想随赵昚出宫看看。 吴氏委婉地向赵昚表达了想要一同出宫的意思之后,赵昚果然很爽快就答应了。 朱小青知道赵小颖也要一同出宫远行,心里自是十分高兴。自从他从建康回来之后,与赵小颖别离甚久,两人也一直都没有机会诉相思之苦,更没有机会能像从前那般好好待在一起,因为在宫里,禁卫和公主、妃嫔接触是大忌讳。 一切准备就绪后,赵昚的出行队伍从临安皇宫中出发了。 赵昚单独坐一辆马车,赵小颖陪同吴氏坐一辆马车,虞允文和陈俊卿共坐一辆马车,其余人均是骑马。 朱小青与陈俊卿这是首次近距离接触,他从前就偶有听闻,说陈俊卿这人有才,但是却性情高傲,言语刻薄,和谁都相处不好。 朱小青对陈俊卿还挺好奇,他很想知道陈俊卿言语刻薄能刻薄到什么程度。一个人要和谁都相处得来固然不容易,但要和谁都相处不来,这同样也是难事,所以朱小青隐隐觉得这个陈俊卿肯定也是个奇葩。 出发这一日,朱小青牵着马走在宫中,见到陈俊卿正朝他这边走来。 陈俊卿个子较为瘦小,鹰钩鼻,下巴留了手掌长的一丛胡须,两只细长的眼睛看人的时候总显得有些空洞,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身上背了个大包袱,鼓鼓囊囊,能够看得到许多棱棱角角,朱小青觉得陈俊卿好像是背了许多书。 朱小青立马就有些想笑,此次出行大家本来都是轻车简从,尽量少带东西,结果陈俊卿竟然还带着这么多书上路,陈俊卿这包袱中除去书以外,好像也没有别的什么东西。 朱小青忍不住想上前调侃调侃陈俊卿,他牵着马从陈俊卿身边走过,笑道:“陈大人,你背上这包袱看上去很重啊,来,放我马背上驮着走吧。” 陈俊卿神情冷冷的,完全不会被朱小青热切的态度所感染,他勾着身子,手插到袖子里,朝朱小青白了一眼,道:“我这些东西不是畜生能够伺候得好的。” 朱小青心里一冷,果然觉得陈俊卿的难相处不是虚有其名,他不领情就算了,这话中之意很容易让人觉得他将朱小青也骂作了畜生。 出行队伍出了临安城,众人看到了有山有水的风景都开始兴奋起来,连赵构都从马车上出来,为了方便欣赏风景,特地骑在马上前行。 赵小颖也撩开马车的帘子,一直朝外头看着。这一日虽说不上是风和日丽,但是外头也算得上清澈。 朱小青看到如此情形,想到了曾看到的《还珠格格》乾隆带着小燕子、紫薇微服出巡时的片段,便不自主地哼起了当时电视里的插曲。 赵小颖难得听到朱小青唱歌,虽然朱小青五音不全,但赵小颖还是被这歌明快的旋律给吸引了。 她伸了脑袋在窗口朝朱小青喊道:“喂,你过来。” 朱小青骑着马跟在赵小颖的马车旁边,笑盈盈地看着她,嗓子里依旧哼着电视里那首插曲。 “难得听到你唱歌啊,唱的什么呢,我怎么没听过,也教教我看。”赵小颖睁大眼睛看着朱小青,表现出了格外的兴趣。 朱小青清了清嗓子,摇头晃脑唱了起来:“今天天气好晴朗,处处好风光,好风光,蝴蝶儿忙,蜜蜂也忙,小鸟儿忙着,白云也忙,马蹄践得落花香……” 赵小颖一听,这歌还挺应景,而且也好学好记,便跟着朱小青一起唱了起来,赵小颖天资聪颖,没几遍就已经能学会了,而且她声音清脆好听,朱小青口里唱出来曲不成曲调不成调的东西,经赵小颖一唱,竟然能够恢复到这首歌本来的样子。 朱小青听着赵小颖唱歌的声音,再看着她愉悦的模样,觉得耳朵周围都有种很柔软的感觉,眼睛也舍不得从她身上离开。 前前后后众人听到赵小颖的歌声也都像是被传染了一样,都跟着唱了起来,连赵构骑在马上都不自觉地跟着学起来。 只有陈俊卿痴痴呆呆坐在马车里仿佛置身事外,完全不受大家影响。 朱小青很好奇陈俊卿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这般不为所动,便探着头在窗口朝陈俊卿笑了笑,道:“陈大人在想什么呢?” 陈俊卿若有所思,凝视远方某处,道:“六祖慧能的两个弟子看到风吹树动,一个说风动,一个说树动。争执不下,去找慧能。慧能说:非树动,亦非风动,乃心动耳。听你们唱歌,我不由得想到了佛经中的这则典故。” 朱小青顿时愣住了,心道:“真是个高人,在大家都开心唱歌时,他却想到的是佛经典故。” 第一百三十七章 拔刀相助 赵昚的微服出行队伍来到镇江,这一日镇江城中格外热闹,在一平时人流最多的街上好长一段都是挤挤密密的人。 朱小青等人走近了一看,原来是这街中间有许多人正戴着面具行走,那些面具造型独特,都是些格外恐怖的鬼脸,每一个都是张着血盆大口,鼓着眼珠,头发蓬乱,这像是当地一种独特的民间活动。 这些戴面具的人动作夸张,摇头晃脑手舞足蹈的,好似在用肢体语言表达一种民间狂欢的情绪。 路上的行人都齐齐看向他们,不时传来一阵阵吆喝声。 赵小颖将马车上的帘子掀开,一脸好奇地看向外面。朱小青看场面太混乱,寸步不离地保护在马车旁边。 马车周围的人越来越多,马车被堵得越来越难前进,陷在人群中间不好动弹。 赵小颖看着外头的热闹很是心急,干脆下了马车出来看热闹。 吴氏看赵小颖出了马车,也按捺不住跟着赵小颖出来了。两人站在人群中感受着这民间的热闹都觉得很是爽快。 赵昚本来就是为了出来体察民情,这会儿看到外头如此热闹而自己却被困在马车里,哪里耐得住这份寂寞,索性也跟着出来了。 而虞允文早就已经出来到处转开了,只有对人间热闹不关心的陈俊卿一个人在马车里看着外面,根本没有要出来的意思。 朱小青看着陈俊卿那漠然的神情心下又将陈俊卿笑了一番。 赵昚被夹在人群中缓慢地向前走着,几名禁卫紧跟在他后面,不敢远离他半步。 赵昚朝他们小声道:“别这么紧张,这周围都是普通百姓,朕不会出什么事,你们这么跟着反而引起别人注意,你们去保护公主和太上皇后吧。” 赵昚说完,只身快速向前走去。 朱小青见赵昚往前走了,而他这边又有禁卫过来保护赵小颖,便钻入人群中去追赵昚。 赵昚多年没见过此种场面了,仰着头看着那些戴面具的人,看得津津有味。 朱小青也很久没见赵昚这么开心过了,他跟在赵昚后面,隐隐有些担心这人群中会生乱子。 他受这几日赵小颖老是唱《还珠格格》里面的歌的影响,脑子里时不时会出现些这部电视剧中的场景,这时,他脑子里突然出现了这电视剧中刺客刺乾隆的情形,顿时有些担心这街上戴面具的人中会隐藏刺客。 想到这里,他更不敢离开赵昚了,他想寻求后面的禁卫的帮助,可是后面的禁卫已经和他们冲散了。 朱小青心里不祥的预感更加强烈了。 他挨在赵昚旁边,拉着赵昚的胳膊,提醒他示意他要小心周围的人,而此时的赵昚已经放松警惕,一门心思都是眼前这些稀罕的面具人身上。 一个带着狮子脸面具的人在赵昚面前使劲晃,朱小青觉得有些不对劲,他很想将赵昚拉开,而这时,另一带着猴头面具的人走到了朱小青面前将朱小青和赵昚隔离开。 朱小青心里一紧,感觉马上要出事了。 只见那狮子脸面具人靠近赵昚,从怀里掏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朝赵昚胸口刺去。 赵昚到这时才意识到有危险,他猛地往后一退,他身后的人群也发出尖声惊叫。 狮子脸面具人赶紧又去抓赵昚,身形之快可以看出功夫在赵昚之上。 朱小青不顾一切疯了似的将挡在前面的人群推开,恨不得能飞身到赵昚跟前。 他看到那狮子脸又朝赵昚抬起了匕首,赵昚向后躲闪不开,只能够和狮子脸面具人硬碰硬,他的手抓在狮子脸面具人的手腕上,两人相持不下。 就在这个时候,猴子头面具人也扑向赵昚,朱小青脑子里一片空白,满以为赵昚这下凶多吉少。 他奋力朝猴子脸面具人冲了过去,那猴子脸面具人也意识到了朱小青的威胁,回过头来一脚飞起来朝朱小青踢来,恰好踢在了朱小青肩头。 朱小青痛得眼前有些发红,但仍旧再次朝赵昚冲过去,他看到赵昚已经被狮子脸面具人推倒在地上,旁边无人敢去救赵昚,后面的禁卫一时间也过来不了。 朱小青后背一阵发凉,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切是真真切切发生的事实。 人群强烈骚动起来,很多人开始一通乱窜。 就在朱小青觉得自己已经没法赶到赵昚身边去了时,他看到一个瘦削的身影挡在赵昚跟前。 他一眼就辨认出这前来相救之人是一女子,那女子身材苗条,身形极快,带着股强劲而快速的力量。 女子脸上被白纱蒙住,只露出光洁的额头和深邃的眼睛,她手中使剑,剑招一出,剑光像许多条闪电一般劈向了狮子脸面具人。 猴子头面具人本来目标就不在朱小青身上,他见此情况,放开朱小青赶紧上前帮狮子脸面具人,但很快又发现那女子剑招太狠,不是他一下能挡住的,遂趁着人群慌乱的时候扔下面具带着他的同伴赶紧逃脱了。 朱小青上前去扶赵昚,赵昚的手肘支撑在地上,咬牙将身子支撑起来,他刚刚被狮子脸面具人猛地摔出去,背上已经受伤。 朱小青看到赵昚痛得龇牙咧嘴,知道他肯定伤得不轻,又不敢轻易去搬动赵昚,便劝道:“你先不要动,咱们的人马上就要来了。” 朱小青在宫外与赵昚都是以“你我”相称呼。 赵昚仰头看着那即将离开的女子的背影,有些失神,赶紧朝朱小青道:“你快上去将那姑娘留住,人家救了我们,也该好好表表谢意。” 朱小青从来没见赵昚以这样的眼光看过哪个女子,心想赵昚莫不是对这姑娘动心了?难得赵昚能够碰到让他如此动心的人。 朱小青起身,朝那女子追过去,那女子感觉到身后有人追来,回头看向朱小青,朱小青心里一揪,即使是隔着一层面纱也感觉到了眼前这女子的美貌,刚刚看到的都是这女子打斗时的样子,而现在她安静下来时,更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上的美。 第一百三十八章 萍水相逢 那女子回头的一刻,赵昚看得痴呆,心里默诵起他近日喜欢的曹植的《洛神赋》中的句子:“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秾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 朱小青又拿出他那一贯的死皮赖脸的作风,笑嘻嘻地冲那女子说道:“姑娘留步,姑娘救了我家公子,我们都还没来得及道谢呢,你怎么就这么急着离开?” 那蒙面女子生得额头饱满,眉骨和鼻骨都较当地女子更为突出,一双眼睛清澈得似两泓泉水一般,整个人透着股冷艳的美,脱了许多江南女子的柔弱之气。 朱小青接触的女子各种各样的都有,但眼前这般冷艳而不好靠近的女子他却还未曾见到过。他知道赵昚一直在看着这女子,所以也不敢对她有任何轻薄,只能客客气气地和她说话,要换做平时,他肯定要上前调戏一番不可。 那女子低头一笑,白色的面纱微微颤动了一下,眼睛在朱小青身上飞快地看了一下,随后又看向赵昚,道:“公子有难,我路过看到能帮就帮了,不必放在心上。” 赵昚强行将自己身体支撑住,忍得脸上胀红但也仍然保持着淡定神色,道:“还不知道姑娘芳名,将来如何能找到姑娘……” 赵昚正说着,赵小颖、吴氏、虞允文及七八名禁卫一同朝这边而来,将赵昚团团围住。 赵昚道:“我没事,你们快别这么围着了,引得旁边的人大惊小怪的。” 赵昚说这个话的时候担心的是让他女子知道了他的身份会将她吓走。 赵小颖在赵昚身边蹲了下来,着急地看着赵昚,很想问他刚刚发生的事情,但是赵昚很明显在刻意不搭理她,生怕泄露了自己的身份。 朱小青向那蒙面女子道:“既然大家相识一场,姑娘不如和我们一道回去,让我们好好谢你,大家都感谢姑娘对我们公子的救命之恩,如果没能够好好谢姑娘,大家都会觉得遗憾呀。” 朱小青知道赵昚不愿意和这蒙面女子走散,所以说什么也要先将这女子留下来再说。 正在这时,从人群中走出一身材修长的黑衣男子,他长得浓眉大眼,俊朗不凡,举手投足间颇见一股贵气,和那蒙面女子眉眼间有些相似,两人像是兄妹。 黑衣男子走向蒙面女子,皱眉道:“冰冰,你怎么一个人跑这么远来了,害得我好找,刚刚有人说这边有刺客,我不放心你,赶紧找过来了。” 黑衣男子又看了看坐在地上的赵昚,和正看向他们俩的朱小青等一群人,也猜到刚刚发生的事了,小声朝那蒙面女子道:“看看你,又自不量力了,还好没出什么事,不然给人家惹了麻烦,看你怎么过意得去。” 朱小青上前道:“这位仁兄言重了,你家妹子身手了得,救我家公子于危难当中,我们正要谢她呢,反正咱们也相识一场,我看你们都是爽快之人,不如咱们找个地方坐下来,好好说说话喝喝酒。” 朱小青想到直接邀请这女子和他们一道回去未免显得有些冒昧,如果是邀请他们兄妹俩一起,那就显得自然多了,反正他的目的很明确,那就是让赵昚能够有机会结识这女子。 黑衣男子爽朗地笑了笑,道:“区区小事,不必挂怀,但要说喝酒聊天我骆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我叫骆凉,这是我妹妹骆冰冰,妹妹年纪小,行事鲁莽,让大伙儿见笑了。” 骆凉言语间难掩豪爽之气,让虞允文觉得他是个有胆识的经世之才。虞允文此番随赵昚出行,有一个很重要的目的,那就是寻访这民间的有用之才,以备将来抗金能够派得上用场。 虞允文道:“相识一场也是缘分,我看骆兄弟也不是本地人,咱们到一处倒是可以互相说说这一路上的见闻。” “你们也不是本地人?咱们兄妹从随州而来,刚来也正好是人生地不熟的。”骆凉说到这里脸上有些腼腆。 “咱们从临安而来,你看我们这一个从东而来,一个从西而来,这沿途风物肯定大有诧异,正好很多可以交流的。”虞允文说道。 几人正交谈得热切,陈俊卿一人幽幽地朝这边走来,他双手背在背后,眼神冷冷的,走到赵昚身边蹲下来小心查看着赵昚的伤势。然后抬起眼睛看在骆氏兄妹身上,目光明显透露出不信任。 他听着骆凉和虞允文的对话,皱着眉头,迟疑地看在地上,突然又抬起头来看骆凉,问道:“你们兄妹是为何来到镇江?” “咱们的师父过世,师父临终前吩咐,让我们将他的骨灰葬入镇江祖坟,所以咱们专为此事而来。” 陈俊卿面容冷峻,问起话来像是审犯人一样,但是骆凉仍旧回答得热情而又有耐心。 “你们这师父姓甚名谁,是何来历?”陈俊卿以同样的语气再次问道。 “师父叫陈祖三,他老人家生前行事低调,并没甚名气。”骆凉的回答仍然礼貌而有耐性。 陈俊卿站起来又仔细在骆凉和骆冰冰身上打量了一阵,兄妹俩都是一样的淡定自若,对陈俊卿这有些冒犯的眼光都没感到恼怒。 “不能和他们来往,咱们走。”陈俊卿板着脸,手背在背后,对自己的判断极为自信,蛮横霸道地表示出不让大伙儿将兄妹俩带回去。 赵昚看到陈俊卿又在耍性子了,感到无奈又气恼,经陈俊卿这么一搅和,只怕和骆氏兄妹就会无缘再见了,赵昚本来对陈俊卿还算宽容,但这会儿也是忍无可忍,他白了陈俊卿一眼,冷冷地说道:“行了,哪里都有你看不惯的人和事,人家姑娘好心救我,咱们却对他们如此无礼,这哪里是咱们的行事之道。这事你就别管了,你那疑神疑鬼的那一套暂且可以收起来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不告而别 虞允文也觉得陈俊卿这人性情古怪,和谁都处不来,根本不想听陈俊卿多说,他拉着骆凉避开陈俊卿朝另一侧走去:“我家公子的话才作数,我们走,反正你们也要住店,不如住同一家,人多多热闹。” “是啊,骆妹妹跟我们一起吧,我也多个伴。”赵小颖笑盈盈地看着骆冰冰,想要邀请她一起。 骆凉为难地看了看虞允文,最终又答应了下来,和赵昚的出行队伍一起去找住处。 众人安顿下来之后,赵小颖到骆冰冰房中找她说话,骆冰冰虽然人如其名,看上去对人有些冷冷的,但是在赵小颖的热情的影响下,两人也相谈甚欢,有说有笑的。赵小颖在骆冰冰房中坐了一阵,骆冰冰和赵小颖说他们这一路上遇到的怪事,赵小颖建议让骆冰冰去吴氏房中说话,这样吴氏也能够伴着解解闷。 赵小颖拉着骆冰冰的手,两人一同出了房间,走在楼上的走廊上。 这间客栈楼上的走廊特别窄,只能够最多容两人同时通过。 这时,恰好碰上赵昚朝她们迎面走来。 赵昚过了个拐角,突然间脑子里一阵恍惚,有种不真实之感,他完全意料不到会在这里碰上骆冰冰。 自从来到这客栈,他一直都躺在床上等着大夫来给他治背上的伤,都没有机会起身出房间。他知道骆冰冰就住在离他不远的房间,也盼着能够有机会能够再看看她。 这下骆冰冰这么突然出现,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一下子都反应不过来该对她说些什么。 他进宫以来,多少大场面都见过,后宫各种绝色女子他也都见过,还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够让他这么措手不及、这么容易让他失神过,他觉得遇上骆冰冰真的是件奇妙的事情,让他体验到了从前意想不到的感觉。 他离骆冰冰越来越近了,他开始感觉到心口砰砰跳得极快。他看到骆冰冰没有戴面纱,这还是头次看到她没戴面纱的样子,她的脸很有一种清冷的美,皮肤光滑白净,鼻子精致得如同玉雕出来的一般,她抬起头来看向他的那一刻,他终于知道了摄人心魄是何种感觉。 骆冰冰朝赵昚点点头,问候道:“公子身上的伤可大好了?” “那日多谢姑娘搭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赵昚说着,身子靠在一侧等着赵小颖和骆冰冰通过。 当骆冰冰和他相隔仅一尺来远的时候,他感觉整个人的喘息都停下来了。 赵昚回到房中,脑子里好久都还是骆冰冰的影子,他心里一烦,便让人将朱小青叫进来说话。 朱小青一来,看到赵昚长吁短叹的,也猜到了赵昚心里在想什么事。 在朱小青看来,赵昚自从被封了建王,行事就比从前稳重,很少有什么事情能够这样子影响他的心情,对女人更是很少去在意。 朱小青进来时,赵昚正半躺在榻上心不在焉地拿着一本书看。朱小青走上前,装腔作势地干咳了两声,笑道:“官家是不是被那个骆冰冰给迷得神魂颠倒了?” 赵昚将书朝朱小青脸上一扔,立马直起身子盘坐起来,道:“什么都瞒不过你小子。哎,朕也正为此忧心呢,你说这算个什么回事,难道就这么擦肩而过,将来相忘于江湖?” 朱小青看到赵昚认真的样子,也跟着忧心起来,因为赵昚和骆冰冰也就是路途上相遇,也再找不到什么理由再一路同行了,而且即使是赵昚有意和骆冰冰将来走到一起,这事情也不好办啊,骆冰冰就是一民间女子,要让她进宫不是那么好办的。 “官家放心,有我在,我肯定要想办法替你把她留下来。”朱小青信誓旦旦地说道。 赵昚仰头长叹一声,道:“哎,你能想办法留一次,那又如何,还是顺其自然吧。” “难得见官家碰到如此心动的人,要是这么错过了,岂不是可惜?”朱小青道。 接下来的几日,赵昚都偶有机会见到骆冰冰,但两人又很少有机会说话,但他直觉骆冰冰也属意于他,如果他开了这个口,骆冰冰也会朝他这边靠过来的。 正当他打算将骆凉找来探探口风的之时,孙长乐突然进来说道:“奴婢刚刚看到骆凉带着他妹子离开客栈了,怕是不会再回来了。” 赵昚大惊,心想:“怎么骆凉带着他妹妹走了也不来和大伙儿打个招呼,这么不告而别是什么意思?” 他又想到他这几日和骆冰冰见面时两人之间的那种微妙感觉,也猜到了骆凉的意思。骆凉虽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但也知道他出行时身边带了这么大一群人,肯定是身世不一般,骆凉肯定是不愿意让妹妹和他扯上关系,所以才会不告而别。 赵昚立马从榻上跳起来,快步冲下楼去,牵了马就往外头追。 他心里着急,满以为这么追会追不上骆氏兄妹,但没追出去多久,竟看到骆凉和骆冰冰正立在街头说话。 赵昚在他们旁边下了马,眼睛痴痴地看着骆冰冰,这一刻,他才知道他心里有多害怕从此以后再看不到她。 而她也盯在他脸上看,那双灵动的大眼睛里噙满泪水,让他心疼不已。他从这双眼睛里看到了她的不舍,他很想冲过去拥抱她。 骆凉看到赵昚和骆冰冰这么相对痴痴地看着,把头别到一边,重重地叹了一声,很是无奈。 赵昚道:“骆兄弟,怎么突然间不告而别呢?” “既然早晚都要分离,向不向你们告知这又有何分别?请原谅我的私心,对于我妹妹来说,相忘于江湖对她来说是最好。”骆凉看向远方,冷冷地说道。 而这时,骆冰冰也把脸转向一边,飞快地擦了擦眼角滚落的眼泪。 陈俊卿从远处朝这边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站到赵昚旁边,拉着赵昚的胳膊就逼着他往回走。 陈俊卿将赵昚扯到一边,急匆匆地说道:“亏你也信,要真是不告而别最终能让你知道?要真想偷偷走掉怎么会让你追上来?” 第一百四十章 保护赵昚 赵昚根本听不进陈俊卿说的话,只觉得陈俊卿这人就是处处和人过不去,人家想做的事他挡着不让人做,大伙儿喜欢的人他就偏偏要说不好,总而言之,陈俊卿这人就是又拧又讨厌。 而且在这个当口,赵昚本来相信自己能将骆冰冰留住,陈俊卿一出现,说了这些话,骆家兄妹就会更不愿意留下来了。 赵昚想到这里,心里更加怨陈俊卿,恨不能赶在陈俊卿到来之前就早早地将他一脚踢飞。 赵昚干脆直接拦在骆冰冰跟前,直直地看在她脸上,道:“如果你真走了,从此就再看不到我,你真的还是要走?” 骆冰冰扭过头,身子转向另一边,不想看赵昚。 赵昚又走向骆凉,解释道:“我家先生脾气古怪,他的话你们别往心里去,还是跟我一同回去吧……” 赵昚话还没说完,只觉身子一飘,被骆凉抓在肩上甩了出去。 “小心!” 赵昚迷糊间听到骆凉这焦急的语气,这才猜到刚刚是有人要杀他,骆凉一把将他推开了。 等他定过神来,顺着骆凉的视线看过去,看到一把小刀扎在了旁边的木柱子上。 原来,刚刚是有飞刀朝他后脑飞过来,幸好骆凉手眼均快,这才将他给救了下来。 “好快的手法,好狠的刺客,看来我是被这帮刺客给盯上了。”赵昚这才知道事情的凶险,距离上次遇到刺客这才过去几天,看来在这城里是有帮刺客随时等着他出现。 骆凉挡在赵昚身前,眉头紧皱,眼神犀利环顾四周,担心还有刺客要上来。 陈俊卿也是一脸茫然,四处查看着,生怕还有其他刺客出现。 骆冰冰刚刚扭过头不想看赵昚,而这会儿眼睛舍不得离开赵昚一下,生怕赵昚再有一点闪失。 “走,咱们往回头。”骆凉护住赵昚,眼睛查看着周围,示意让骆冰冰和他一同护送赵昚回客栈。 赵昚这才意识到自己太过于鲁莽了,他这么跑了出来,身边没一个禁卫保护,本来就很容易被刺客给盯上。 赵昚正好想将找个理由让骆家兄妹回去,也跟着应和道:“那就劳烦骆兄弟将我送回客栈。” 三人小心地向前走着,才走到十几步远时,传来一阵兵器的破空之声,两名穿着灰色长袍的年轻男子持剑杀向赵昚。 这两名男子身材高大,头发浓密微曲,不像是汉族人,赵昚猜想他们应该金国来的。 这两人出手极快,目标明显在赵昚一人。 陈俊卿在旁边大喊大叫,企图制造混乱场面打乱这两名刺客的注意力,但是两名刺客完全看都没看他一眼。 一名刺客眼睛死死盯在赵昚身上,挥剑朝赵昚面门刺来。骆冰冰拔剑迎了上去,将那刺客的剑从赵昚前面挡了开来。 赵昚虽然多年习武,但在这些武艺高超的刺客面前所学几乎派不上用场。在这之前,他都没法想象自己会遇到身手如此厉害的刺客,满以为自己所学足以防身。如今,他竟然落到还需要一个女子来保护。 骆凉也跟另一个刺客展开了较量,所幸那刺客功夫略逊于骆凉,骆凉能够将他逼到没法靠近赵昚,但是那刺客杀赵昚的决心极强,好几次都是报着于骆凉同归于尽的决心也要向赵昚冲过去。 骆冰冰的身手不及骆凉,她对付另一刺客明显有些吃力,赵昚也上前相助,但赵昚手中无兵器,根本没法近那刺客的身,而且屡屡需要骆冰冰分神来护他。他又很害怕刺客伤到骆冰冰,不敢自己单独躲开,就这样,他与骆冰冰你想护着我我想护着你,反而把局面弄得更乱。 赵昚看到那刺客正在和骆冰冰缠斗,趁着他不注意,顺手抓起路上一根木头朝那刺客背上袭去。木头刚打到那刺客背上,赵昚的力气还没施展出去,那刺客突然发现了赵昚在背后偷袭,赶紧一个转身飞起一脚朝赵昚胸口踢去。 赵昚挨了重重的一脚,痛得一阵眩晕,身子朝后倒了下去,他背后受的伤还没完全好,现在又挨了这一脚,一下子倒在地上没能够起来。 骆冰冰看到赵昚被踢倒,惊吓得慌了神,手中持剑悬在空中,有些不知所措。 那刺客趁机一脚踢在骆冰冰手腕,骆冰冰手里的剑飞到了三丈开外,他趁着这个时机又持剑攻向赵昚。 赵昚看到刺客手中的剑刺到了自己胸口,赶紧一个翻滚迅速避开。他看到骆冰冰顾不上去捡剑,朝他这边扑了过来。 赵昚为了躲避刺向自己的剑,接连几个翻滚,在他一阵头晕目眩时,听到一声女子的惊叫,随后闻到一阵冷香,骆冰冰软软地倒在了他的身上。 这时,骆凉已经一剑插进了与他缠斗的那名刺客的肩头,他赶紧来到赵昚身边,将另一名刺客挡住。他担忧地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骆冰冰,可这时他仍旧没法分开身。 “快,快救人!”陈俊卿带了七八名禁卫朝这边而来。 两名刺客见此赶紧逃离。 赵昚感觉到自己手臂上又湿又凉,随后鲜血顺着他的袖子往下流。骆冰冰躺在他的臂弯里,腰上受伤的地方不停在冒血。 骆凉将剑扔下,蹲到骆冰冰身边,在她腰上用力按着,试图为她止血。 “别怕,伤得不深,无性命之忧。”骆凉沉稳地说道,有着旁人想象不到的淡定。 骆冰冰脸色苍白,微微眯着眼睛,但眼睛仍旧看在赵昚脸上。赵昚想紧紧搂在骆冰冰,但是又怕伤到她,又是紧张又是心疼。 他痴痴地看在骆冰冰脸上,压着嗓子,想说话而又难以说出口,最后才说道:“朕不会让你走了,说什么都不会再让你走。” 骆凉听赵昚说“朕”,惊讶地朝赵昚看了一眼,又看了看旁边的禁卫和陈俊卿,一下子什么都明白过来了。 而陈俊卿狐疑地看向骆冰冰,又看了看骆凉,一直紧皱着眉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似是还在查找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第一百四十一章 袒露身份 骆凉当即将骆冰冰抱回客栈,很快大夫也请了过来,大夫给骆冰冰看过伤后,说她的伤伤得浅,并无大碍。 而赵昚仍旧放不下心,守在房中不肯离去。 大夫离开后,骆凉才向赵昚行礼,道:“草民不识官家身份,多处冒犯,请官家恕罪。” 赵昚将骆凉扶起:“既然出了皇宫就没有这么多规矩,不必多礼,你们兄妹俩不必介怀,以后最好还能照样将咱们当做是朋友。” 虞允文得知是刚刚将两名刺客击退,对骆凉的身手更加欣赏,很希望骆凉能够留在他们这边将来能够成为抗金的重要力量。 当骆凉知道虞允文的真实身份时,一脸诧异地看向虞允文,急忙向他拱手道:“难道这就是大败完颜亮的虞大人?虞大人有勇有谋,采石镇一战真的是打得太精彩了,让人拍案叫绝啊,想不到今日能够有幸在这里见到虞大人,草民之前还想去建康投军到虞大人的帐下的,可惜当时师父病重。骆凉自小无父母,但自知父母死于金人手中,学了这一身本事,应当派上用场,为国效力。” 虞允文听骆凉如此说,知道骆凉也有抗金的志向,心中更是欣慰。他本来还想试试骆凉是不是愿意加入到他们抗金的队伍中来,如今看来是不谋而合啊,得了骆凉这样的人才,而且又志向相同,虞允文真是惊喜不已。 虞允文又指了指朱小青道:“采石一战,这位也功劳不小。” 骆凉和朱小青本来就惺惺相惜,这会儿听到朱小青在采石一战中有功,对朱小青又是一番恭维。 骆凉站在房中沉思了一阵,向众人道:“这帮刺客应该是蓄谋已久,在上次庙会上隐藏得很好,而这次趁着官家单独出门就跟上来了,看来他们时时刻刻都是在盯着咱们的,咱们得多多小心才是。” 赵昚叹道:“也不知道这帮人到底是什么底细,要是能抓上一个问问就好了。” “大概是金人,看那面相像是金人。”陈俊卿说道。 “这帮人看来是不会轻易罢休,可能还会再跟着咱们。”虞允文思索道。 骆凉郑重地看了看众人,道:“我倒是有个法子能将他们引出来,就看大家愿不愿意冒这个险。” 骆凉将事情计划周详之后,这一日,他让朱小青坐上了赵昚的马车,身边仅带了两名禁卫和孙长乐便出了门。 马车在镇江最繁华热闹的地方走了一圈,然后向一少有人行的巷子走去。 当周围的人少了之后,朱小青也感觉到身后好像有人跟着。 到了那僻静的巷子时,他总觉得不远处隐隐有些响动,似乎那帮刺客已经埋伏在周围,马上就要出现了。 朱小青掀开马车上的帘子的一角,伸了只手出来,孙长乐躬着身子将水袋递到他手上,他又慢悠悠地将手缩了回去,然后又学着赵昚的样子咳了咳,说了声:“走吧。” 那情形在马车外的人一眼看去还以为马车上的就是赵昚。 马车刚走不远,四名蒙面人从巷子两边的墙头直接跳向马车,两人脚踩在马车上举起长刀朝马车劈去,马车上的帘子嘶地一声被劈开,随后那两人又落下两刀,马车从上到下被劈了开来。 朱小青身子朝里避开长刀,又在被劈了口子的地方赶紧朝下跳去。 他与赵昚两人身材相似,而且又穿着赵昚的衣裳,就这么急匆匆地跳下马车,几名刺客满以为他就是赵昚,一齐提刀来追。 朱小青勾着身子装作落荒而逃的样子,当两名刺客快要追上他的时候,他从怀中取出装了醋的羊皮口袋,将塞子拔出,朝两名刺客脸上摔了过去。 那两名刺客见朱小青手中无任何武器,而且又一副无力反抗的样子,本来想将他活捉,并没打算拿刀伤他,哪知道正当他们打算将朱小青捉住的时候,脸上突然一湿,随后眼睛痛得无法睁开。 朱小青带的两名禁卫这会儿已与另两名刺客缠斗,那两名禁卫的功夫都在刺客以下,看上去支持不了多久了。 朱小青按照骆凉的安排,赶紧将袖箭放出,等待骆凉带人过来救援。 那两名眼睛被泼了醋的刺客使劲揉着眼睛,晃着脑袋,想要让眼睛赶紧恢复。他们手里仍旧提着刀,强忍着眼睛的疼痛朝朱小青这边追来,但速度已经大大不如刚才。 朱小青拼了命地往另一条小巷子里头跑去,两名刺客追得跌跌撞撞,时不时停下来揉眼睛。 这时,骆凉已经赶到,他听到朱小青的呼救声,率先朝着朱小青的方向追过去,拔出剑来很快便将追朱小青的刺客制服。 紧接着,跟随骆凉而来的其他几名禁卫又一同朝剩下的两名刺客围过去,那两名刺客见情势不妙,赶紧趁机而逃。 朱小青听到外头已经安全了,这才从小巷子里退了出来。 可这时,他看到骆凉用剑指着一名刺客的喉咙,另一名眼睛被泼了醋的刺客已经逃脱。 朱小青觉得事情有些蹊跷,从骆凉的功夫来看,活捉两名刺客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怎么还能够让其中一名刺客给逃脱了呢? 骆凉将那名刺客押回到客栈,众人在房中对他进行秘密审问。 那刺客一脸木然地瘫坐在地上,从长相上来看,的确很像是金人。 骆凉手中的剑抵在他的喉头,问道:“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在镇江到底还埋伏了多少人,都藏在哪些地方?” 那刺客紧闭着眼睛,伸长了脖子,肩膀不住地发着抖,道:“我们是……大金霍笪将军派来刺杀大宋皇帝……镇江、和州都有我们的人,我全都照实说了,别杀我,我不想死。” 骆凉的剑从那人脖子上移开,那人这才敢睁开眼睛来,骆凉突然又在他身边蹲了下去,手指抓向他的脖子,用力一掐,那人挣扎了几下,随后手脚软了下去。 骆凉淡淡地说道:“人不能留,也不能在官家面前留下血腥之气。” 第一百四十二章 冰糖葫芦 虞允文仔细在那刺客脸上看了一阵,道:“的确是金人没错,但这个霍笪还真是没听说过,但这人说的话应该没假,和州咱们本来打算去的,这下还是去不得了,幸好抓了这个人问了,骆凉功不可没啊。” 骆凉抓刺客有功,又去赵昚一行人共患难,如今赵昚也将他算作了自己人,更没打算让他们兄妹离开。 骆冰冰在床上躺了几日,赵昚虽然心里总是惦记着她,但是也谨守礼节,只敢在她房里远远地看她一眼。 赵昚只好托赵小颖多在骆冰冰身边陪伴,照顾她,在她身边多陪着她说说话。 赵小颖托店家去买了镇江最好吃的糕点过来,想要讨骆冰冰的欢心。 骆冰冰将身子支撑起来,脸色显得有些苍白。 赵小颖心疼地看着骆冰冰,扶着她坐好,然后将桌上准备的糕点给骆冰冰端过来,骆冰冰勉强地朝赵小颖笑笑,道:“你有心了,这几日老是喝药,没什么胃口,不想得吃这些东西。” “骆妹妹想吃什么尽管和我说,我去给你买了来。”赵小颖疼惜地说道。 骆冰冰想了想,笑道:“往年这个时候,我们家乡的山楂正好熟了,我倒是想念那个酸味了。” “这好办,这东西不是什么难买的东西,镇江也是买得到的。”赵小颖抿嘴笑道。 朱小青回到客栈,看到赵小颖提着一篮子山楂正欢欣雀跃地走上楼来。 “怎么,你这么爱吃山楂,拿了一篮子山楂高兴成这样?”朱小青上前将赵小颖拦住搭话。 “托店里的人买了又大又红的山楂,我想到骆妹妹开心,我就开心,骆妹妹爱吃这个。”赵小颖看向朱小青的眼里都含着笑。 朱小青看赵小颖高兴成这样,那要是用这些山楂做成冰糖葫芦,她岂不是要更高兴了。 朱小青道:“你们这一篮子山楂反正也一趟吃不完,剩下的你拿给我,我给你做成好吃的,包你喜欢。” 赵小颖知道朱小青肯定又有什么新奇的主意,便让店家另找了个篮子分出一些山楂来给朱小青。 朱小青拿了山楂,又借用了客栈的伙房,买了些糖,准备了一些竹签子,着手准备做冰糖葫芦。 相传这冰糖葫芦是宋光宗时出现的,宋光宗也就是赵昚的儿子,现在朱小青将冰糖葫芦做出来,也就是将冰糖葫芦的发明提前了几十年。 朱小青首先用竹签子将四五个山楂串成一串,然后将糖放入锅中化开,在糖中加少量的水,不断搅拌,待到糖中的水分已蒸发,糖水开始变得粘稠之时,将串成串的山楂放入糖浆中裹上一圈的糖浆。糖浆冷却之后会变硬,山楂就会裹上一层的糖。 山楂上裹了透明的一层糖,晶莹透亮,山楂的红色会映得更加鲜艳好看,加了这一层糖的山楂不说味道,光是看相就比原来更让人有食欲。 山楂裹了糖之后,一口咬下去,甜丝丝的,嚼起来又带着酸,糖的甜脆和山楂果肉的酸软交杂在一起,味道和口感都丰富了许多,吃起来让人回味。 光是吃山楂的话很容易有种涩感,而加了这层糖,原来的涩感就被掩盖了许多。 朱小青将冰糖葫芦做好之后,放到一个白色的大盘子里端去给赵小颖看。 赵小颖看到山楂被串起来成一串,瞬间觉得那些山楂变得精致而可爱起来。山楂本来的红色中带着许多黑点,颜色有些暗哑,但是裹了糖之后黑色的点被掩盖,红色被突出,一下子就鲜亮了起来。 那些红色透亮的冰糖葫芦放在白色的盘子里,白色将冰糖葫芦的红色映衬得更加好看,让赵小颖眼前为之一亮。 赵小颖惊讶地看了看朱小青,眼神里带着崇拜又带了娇羞,觉得朱小青简直就是个变戏法的,她忍不住想要夸他,但又想保持矜持,最终只是朝他撅了撅嘴。 她小心地拿起一串冰糖葫芦,放到嘴边闻了闻,闻到了一阵甜香味,随后忍不住咬了一口先尝尝味道。 那种酸甜味和她此刻的心情特别搭,甜蜜中又有点点酸涩,抓心又让人回味。让她觉得光吃到甜不好,光吃到酸也不好,这样子的甜中带酸才是最好的味道。 赵小颖满意地笑了笑,随后拿起一串递向骆冰冰。 骆冰冰夸赞道:“这红色的果子裹层糖原来这么好看,我今天算是见到了。” 她吃了一小口后,苍白的脸上有了笑容,连连点头道:“真好吃,朱公子可真是手巧。” 骆冰冰很快吃完了一整串,回味道:“吃了这裹了糖的果子,好像胃口一下子就好了。” 这时,正好赶上赵昚进房里来,他听说骆冰冰吃了冰糖葫芦胃口一下子就好了,也好奇地朝朱小青手里的冰糖葫芦看过去,一下子就被那鲜艳的红色和精致的造型吸引住了。 “什么稀罕东西,朕也尝一个。” 赵昚尝过之后,立马夸赞道:“好东西,多做些,让大伙儿都尝尝呀,朕回去好好赏你。” 朱小青将剩下的冰糖葫芦又拿去给虞允文和陈俊卿尝。虞允文尝了自是赞不绝口,而陈俊卿看着盘子里剩下的冰糖葫芦却是不为所动。 “酸山楂加层糖,不还是酸山楂,这东西能好吃到哪里去?”陈俊卿翻着手里的书,冷冷地说道。 这时,正好碰上几名禁卫进来,朱小青又让他们尝尝,结果个个尝了都说好吃。 陈俊卿时不时抬起眼睛看向那盘子里,想去尝又不想丢了面子。 到了午后,赵小颖问那冰糖葫芦还有没有剩的,她还想再吃些。朱小青想起虞允文那儿好像还剩了些,便回去取。 他刚进门,便看到陈俊卿背对着他站着,面前摆着的正是他留的那盘冰糖葫芦,陈俊卿一手拿着一串冰糖葫芦吃得正欢,一边吃还一边点着头,好似在夸赞着什么。 陈俊卿发现朱小青就在他身后看着他,回过头来时脸上有些尴尬,但他发现朱小青要来拿剩下的冰糖葫芦时,他又马上反应过来,无赖地说道:“吃不得了,都被我弄脏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阴阳怪气 骆凉在赵昚和虞允文面前表示出想要投军抗金的意向,虞允文便说可以推荐他去扬州投张浚。 骆凉大喜过望,说自己向来敬仰张浚,一直盼着能够跟着张浚抗金,想不到能够这么便利的机会见到张浚。 骆凉决定好去扬州了之后,还没收拾行囊,脸上便显出忧愁之色。 朱小青猜到了他的心思,宽慰他道:“你是担心你家妹子吧,放心,她救了官家,我们自会好好安顿她。” 骆冰冰的伤也已经大好了,能够自由地下床走动,就只是气色不是很好,一张精致的脸更显得白净无瑕。 她走到骆凉身边,说道:“哥哥不必挂念我,这些年哥哥为了照顾我什么事都做不成,我早就心里有愧,如今有这么好的机会,你尽管去就好了,你留给我的这些钱已经够我在镇江租个房子安安稳稳过好几年的日子了。” “哎,我担心的……是你一个人孤苦伶仃的。”骆凉叹道。 赵小颖抬了抬眉毛,神情极为俏皮,眼睛在赵昚身上飞快地看了一眼,笑道:“骆大哥说这话可就见外了,你有我们这帮朋友在,我们怎么可能将骆妹妹一个人丢在镇江。不如,骆妹妹跟我一起去临安吧,光我就顶舍不得你的,更别说其他某些人了!” 赵小颖说着冲赵昚笑了笑。 赵昚无奈地看了赵小颖一眼,抿嘴一笑,心里早就有了主意。 骆冰冰知道赵小颖说的是赵昚,低下头去避过了赵昚的目光,一言不发。 骆凉道:“赵姑娘和妹妹甚为投缘,若是赵姑娘不嫌弃,能和她做个伴,我当然是放心的,而且感激不尽,至于其他……咱们骆家的人没这个福分,不敢指望。” 骆凉说道后面声音低下去了许多,他的意思是并不赞同骆冰冰入宫留在赵昚身边。 陈俊卿看了看骆凉,又看了看骆冰冰,一脸鄙夷,不冷不热地说道:“这可是一箭双雕的好事啊,既有了往上爬的机会,又将妹妹安置好了,把裙带关系都提前给埋好了。” 陈俊卿一开始就怀疑骆家兄妹的来历有问题,但奈何没一个人站在他这边,这会儿他也只能够自己单独在这儿阴阳怪气。 赵昚一行人本来打算从镇江去和州,又从那刺客口中得知他们的人在和州也有埋伏,所以放弃了去和州的打算,从建康绕了一圈之后又回到了临安。 这一路上,赵昚对骆冰冰爱护有加,但又和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让骆冰冰对赵昚越来越信任,心里的防线也几乎被打破了,但是当赵昚向她提出让她进宫的意思时,她一直都是拒绝的。 赵昚知道她过惯了民间的生活,所以也不再勉强。而且现在让她进宫,最大的问题就是骆冰冰无任何家世背景,她的父母已经不在人世,仅有的一个哥哥也投了军。 快到临安时,朱小青看出了赵昚的心事,便建议道:“不如将骆姑娘暂时安置在我家吧,让我爹收她做义女?” 赵昚听到这个建议也有些动心,但这时,陈俊卿朝朱小青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此事先不要这么快就说定了。 赵昚看到朱小青被陈俊卿打断了,也没有继续再说。 待着他们再上路时,陈俊卿看到朱小青骑着马走到前方去了,于是朝他追了过去,道:“哼,人人都以为我陈俊卿小肚鸡肠心思太多,但这次我提醒了你,将来你肯定要感激我。” “说说看。”朱小青对陈俊卿这个人并不反感,反而觉得陈俊卿有时候能够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问题,见解颇为独到。 陈俊卿道:“你不觉得骆家兄妹的出现太多蹊跷?每次官家遇到刺客他们俩就出现了,真有这么巧的事?而且那天骆家兄妹不告而别,是官家亲自将他们追了回来,要真是想走,干嘛不半夜骑着马走?骆凉就刚好这么巧,一下敬佩虞允文,一下又要跟随张浚?然后把妹妹扔给咱们带回来?” 朱小青听仔细一想,觉得陈俊卿说得还有几分道理,但是这会儿赵昚对骆冰冰已然入迷,和他说他肯定也是听不进去的。 陈俊卿又道:“你让骆姑娘在你家,要是将来她的身份出了点问题,你对得起你们朱家的祖宗?” 朱小青向来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但此事他经过细想之后,竟也对骆冰冰有了些防备,此后便不再提将骆冰冰安置在朱家的事情。 赵昚一行人进了临安城之后,突然乌云密布,很快雨点啪啪地往下落。 孙长乐看这雨势,大声建议道:“官家,一时半会儿不好走啊,咱们先找个地方避避雨吧。” 赵昚在车中大声答应,掀开帘子一看,前面竟然就是曾觌的府上。 曾觌曾是赵昚为建王时的幕僚,赵昚登基之后,他以潜邸旧人权知阁门事。赵昚极为欣赏曾觌在诗词上的造诣,曾为建王时两人在诗词上经常切磋交流。 赵昚道:“去曾觌府上避避雨吧。” 他曾为建王时到过曾觌家,现在已经好几年没去过了,也很想去他家再看看。 孙长乐撑了伞来扶赵昚下马车,赵昚拿了伞又到骆冰冰的马车旁边等骆冰冰下马车。 虞允文掀开马车的帘子叹道:“哎呀,好大的雨,去避避雨也好,这个天气要是淋湿了怕是容易着凉。” 陈俊卿和虞允文共乘一车,看到虞允文下马车去曾家避雨,却迟迟在车上不肯下来。 “你走不走?”虞允文知道陈俊卿又要不痛快了,嫌弃地对他说道。 “我不去,我看不上曾觌的为人,这人心眼多,巧言令色,最爱谄媚示好,我淋雨也不借他的屋檐。”陈俊卿语气冷淡,高傲地看着天空,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 虞允文冷笑一声道:“你不得了,这世上就没几个人你能看得上的人,你眼光高,最适合看天,你慢慢看吧。” 虞允文说着,甩着袖子跟随众人往曾家府里大步走去。 第一百四十四章 曾觌 赵昚给骆冰冰打着伞等着曾觌家门口,其余人依次排开。 那来开门的老仆看到门口这么大阵仗,也知道这来的人身份不一般,他在赵昚脸上看了看,有些迟疑,不知道该不该立马请他们进去。 赵昚道:“去请曾先生出来吧。” 那老仆看到面前这年轻人器宇不凡,而且一开口就说要请曾觌出来,更加确认今天来的这帮人身份尊贵了。 老仆进去一会儿过后,曾觌打着伞跑了出来。 曾觌五十岁上下年纪,生得较为矮胖,圆脸轮廓不十分清晰,显得有些女相。 曾觌一看来的是赵昚,又惊又喜,因为赵昚即使是避雨,但选的也是他家而不是别家,而且值得欢喜的是赵昚还能够记得他家在这里。 曾觌躬着身子对赵昚笑着:“官家这是刚回到临安吧,可巧就赶上这场雨了,快些进屋避雨吧。” 曾觌说着又让仆人多拿些伞出来接吴氏和赵小颖等人。 一行人排成一排进了曾觌家院子。 曾觌乐呵呵地安排起众人,生怕怠慢了赵昚和吴氏。 在这一刻,他突然觉得自己就算在家人和仆人面前都扬眉吐气了一番,皇帝和太上皇后都到他府上来避雨来了。 曾觌和赵昚在前头花厅说话,将吴氏、赵小颖和骆冰冰安排到后院歇息。 赵小颖和骆冰冰闲不住,两人到长廊里趴着看雨。 雨打在树叶上啪啪作响,骆冰冰趴在长廊的柱子上看得出神,她的下巴磕在手背上,痴痴地看着前方,像一尊玉像般安静和纯净。 赵小颖和骆冰冰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突然,一妇人缓缓朝他们这边走来。 那妇人四十多岁年纪,面容白净秀丽,梳着整齐的发髻,穿着也极为精致,她朝赵小颖和骆冰冰走来的时候眼神有些涣散,脸上神情很明显能够看出和常人不同。 赵小颖看着那妇人,觉得她好像脑子有些问题,正常人是不会那么痴痴呆呆地朝陌生人走来的。 她缓慢地走近骆冰冰,在骆冰冰身上看了又看,赵小颖在旁边看着都有些后背发凉。 那妇人在骆冰冰身上看了好一会儿之后,又伸出手来搭在骆冰冰肩上,骆冰冰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也不好回避,随后她的手又向骆冰冰的脸上伸去,脸上神情变得有些激动,眉头耸动着,眼神极为专注,嘴唇抖动着,像是有什么话想说而没有说出来。 骆冰冰觉得眼前这妇人可能认错人了,于是回避得后退了一步。 那妇人神情更激动了,追上骆冰冰,将手捂在她脸上,几乎哭了出来:“秀儿,我的秀儿回来了,你就是我的秀儿呀!” 赵小颖在一边一下子什么都懂了,知道这妇人大概是失去了女儿,所以神志失常,一时将骆冰冰当做了自己的女儿。 赵小颖看到骆冰冰有些害怕,上前将那妇人和骆冰冰分开,道:“夫人,您认错人了,她不是秀儿。” 那妇人听赵小颖一说,急得哭了出来:“这就是我的秀儿呀,怎么你说她不是?” 她又回过头朝里头大声喊道:“来人啦,快去叫老爷过来,就说我们的秀儿找到了。” 这时,两名仆人同时从里头出来,一名仆人上前来扶那妇人,另一人到前头去叫曾觌。 这妇人便是曾觌的妻子项氏,五年前死了个十五岁的女儿,伤心过度之后就一直难以释怀,时不时地觉得女儿还在人世。 项氏看到仆人来拉她,狠狠地看着那仆人,不让她近前来。 曾觌快步朝骆冰冰这边赶来,几步跨到项氏跟前,抓住项氏的手很快将她稳住,项氏到了曾觌手里很快变得安静,只是像刚刚那么痴痴呆呆的。 赵昚、虞允文和朱小青也跟了过来。 曾觌让仆人将项氏带走,一边又向众人解释道:“真是对不住,贱内失了女儿伤心过度才成现在这副模样,刚刚看到这位姑娘可能是又想起女儿来了,不过,这位姑娘是和我们女儿长得有些相像。” 曾觌说着,在骆冰冰脸上看了看,神色黯然,长叹了一声。 赵昚也是一阵唏嘘,道:“原来是这样,也怪不得尊夫人。” 这场雨接连下了两个时辰,雨停后赵昚打算回宫,发现骆冰冰不见了。 赵小颖让赵昚等人先往前走,她去找骆冰冰。 赵昚一干人在园子里走着,看到骆冰冰在一亭子里坐着,项氏站在她身后给她梳着头。 项氏这会儿看上去与正常人无异,嘴角带着微笑,一脸宠溺地看着骆冰冰,给她梳头的时候动作极为轻柔,还给她别上了精致的发饰。 骆冰冰也很自然地坐着,任着项氏摆弄着她的头发,她们俩这情形一眼看过去简直就像是亲母女一般。 曾觌看到这情形,在原地呆呆站住了,他看着项氏长叹了一声,有些哽咽地说道:“看到夫人这个样子,连我都以为咱们女儿又回来了。” 赵昚朝骆冰冰走过去,离骆冰冰还有一段距离时突然又站住了。 骆冰冰看到大伙儿都在等她,也只好起了身打算往赵昚这边而来,她回头看了一眼项氏,看到项氏眼里的迷茫和失落,突然间又犹豫了。 项氏像是从一场梦里猛然醒来一样,脸上开始显出痛苦的神情,朝骆冰冰追了两步,痴痴地看着骆冰冰,瘪着嘴似是要哭了出来。 骆冰冰走向赵昚,看了看项氏,道:“官家,我就留在曾夫人身边陪陪她吧,刚刚我陪着她,她看上去好很多了,我真不忍心让她失望。” 赵昚看到骆冰冰如此心善,心里自是高兴,而且他现在也很想找个地方安置骆冰冰,在曾家刚好能够两全其美。 曾觌听骆冰冰说要留下来,高兴几乎要朝赵昚跪了下去,道:“那太好了,刚刚我看夫人那样子,很多年都没那么开心过了,要是姑娘不嫌弃的话,我想将她收做义女,将来就当做亲生女儿对待。” 赵昚本来和曾觌也来往甚密,将骆冰冰托付给曾觌家他也很是放心,思索了一会儿后,赞同地点了点头。 第一百四十五章 狗随主人 曾觌最善于察言观色,他看到赵昚从镇江回来多带了个绝色女子,而且骆冰冰身边又无其他亲人,他也估到了赵昚对骆冰冰是何种感情。他将骆冰冰收做义女既解决了赵昚当下的难题,又拉近了赵昚和曾家的关系,这些利益关系他早就在心里盘算好了。 骆冰冰留在曾家后,赵昚在接下来的两个月里三番五次来曾家看望,曾觌也因此更加得意,将骆冰冰视若珍宝,就等待着有朝一日能够将骆冰冰送入宫中,让自己连本带利把所有付出全都扳回来。 隆兴元年十一月,骆冰冰改名曾青青,入宫为美人。入宫后很得赵昚宠爱,曾觌变本加厉地发挥他察言观色善于谄媚的本事,在朝中更加得势,一时间权势显赫,众人争相攀附,赵元熙便是其中之一。 赵元熙曾经倒向赵琢,赵琢死后他一直都没有找到新的攀附目标,前些年想与朱小青冰释前嫌,但被朱小青当众羞辱,自此他变更加记恨朱小青。 如今曾觌借着潜邸旧人的身份受到赵昚重用,而且又将义女嫁入宫中,权势显赫一时,赵元熙便想着和曾觌拉近关系。 曾觌在诗词上有些名气,在家中经常聚集了一帮人诗酒唱和,赵元熙便借着这个机会混入了曾家,经常作词让曾觌点评,又对曾觌的词作大夸特夸,最后干脆拜到曾觌门下,成了曾觌的学生。 临安向来有游春的习俗,春天一来,富家子弟们便挑上风和日丽的日子,换上春衫,骑上高头大马,在临水的垂杨柳边慢悠悠地欣赏春光,成为一道这个季节才有的独特的风景。 这一日,曾觌聚集了几名风雅之士在临安城边的小曲河边喝酒奏乐、作诗作词,作为弟子的赵元熙在曾觌身边亲自给曾觌伺候笔墨,曾觌的词作出来之后又投其所好,能够给出别出心裁的夸奖,让曾觌被奉承得很是舒服。 小曲河边杨柳依依,花香阵阵,让人心旷神怡。曾觌等人在一块大石边席地而坐,将酒食和笔墨分置于大石的两端,一边欣赏春光一边饮酒赋诗,不时传来阵阵赞叹之声。 曾觌饮酒一盅,灵感闪现,遂提笔作诗,赵元熙立马跟在曾觌身边,帮曾觌将纸抚平,生怕曾觌作诗之时风将纸卷起,那躬着背低着头的姿势,极显殷勤。 就在曾觌写到一半之时,赵元熙见前方一黑物朝这边冲了过来,抬头一看,竟是一只比人膝盖还高的黑狗。 那黑狗哈着嘴,跑得很尽兴,它冲上大石,跳到摆放酒食的一端,将盘子里的肉脯和花生一扫而光,完了还伸出长长的舌头将碗舔了个锃亮。 “哪里来的畜生,赶紧走!”赵元熙上前驱赶,却又不敢真正打到狗的身上去,生怕这狗被惹恼了要咬他。 那狗见赵元熙畏畏缩缩的样子,以为赵元熙是要和它完,索性跳去赵元熙身前,一脚踩在了曾觌面前的砚池之中,它脚下沾了墨又踩在了曾觌正在写的诗作上。 赵元熙看到曾觌好不容易快写完了的诗作被这狗给毁了,生怕曾觌要生气,为了讨好曾觌,他只好硬着头皮去打狗。 赵元熙在旁边找了根树枝,小心翼翼地将树枝朝黑狗伸过去,嘴里骂道:“快走,狗东西。” 结果那黑狗完全不怕他,一下将他手里的树枝给咬住了,和他玩起了拔河游戏。 这狗长的膘肥体壮,有一身猛劲,赵元熙在众人面前怎肯输给一条狗,所以他死死抓住树枝不肯放手。 突然,他脚下磕到一石头,踩得一翻,一个趔趄身子朝一侧飞了出去,膝盖一软摔倒在地。 那黑狗看到赵元熙摔倒了,依旧以为赵元熙在和它玩耍,将棍子吐掉,朝赵元熙身上扑了过去,黑黑的爪子印在了赵元熙身上,又跳到赵元熙脑袋的位置,伸出舌头在他脸上舔了又舔。 “大黑,回来!” 远处传来喊声,赵元熙起身仔细一听,这不是朱小青的声音吗?他本来被狗扑了就觉得丢脸,这下知道是朱小青的狗,更是气得脸红脖子粗。 朱小青带了家里几个狗腿子出来遛狗游春,他将狗唤了回去,本来打算离开,看到赵元熙衣衫不整,一身的黑爪子印,料想是他的大黑把赵元熙给惹了。 朱小青向河边走去,远远地看到是曾觌等人,便想着上去打个招呼。 赵昚被封为建王之时,曾觌和龙大渊同时为建王内知客,这两人都是一样的趋炎附势、朋比为奸,朱小青当时看不上他们的为人,他们的势力也没到让朱小青引起注意的地步,朱小青满以为这两人将来不会有什么出息。 但想不到的是赵昚登基以来竟然会重用这两人,尤其是曾觌,近来又接着曾青青入宫为美人,拉近了与皇室的距离,权势越来越盛。 朱小青和赵昚在很多事情上都好商量,但就是后宫的事朱小青不方便插言,所以即使他知道曾觌为人如何,也没法劝赵昚远离曾觌。 曾觌看到朱小青带着那大黑狗过来,心里突然瘆得慌,他曾在赵昚身边时,对朱小青就有些忌惮,因为他知道朱小青天不怕地不怕,什么事都敢做,什么话都敢说,要是得罪了朱小青,一不小心就会让他下不了台。 曾觌虽被朱小青的狗毁了诗作,但看到朱小青过来也仍旧装出笑脸来,不冷不热地说道:“朱兄弟真是好兴致,出来游春还将狗给带上,只是你这狗未免也太活跃了些,吃了酒食,踩了砚池,毁了我的诗作,还踩得我徒儿一身黑,果真是狗随主人啊,哈哈。” 赵元熙在旁边冷冷地应和道:“可不是嘛,狗随主人还真是那么回事,本没有不懂规矩的狗,只有目中无人的主人。” “可不是嘛,赵公子善为诗词,最懂风雅,也善察言观色,真是像极了曾相公啊!”朱小青朝曾觌拱了拱手,做出赞赏的样子说道。 第一百四十六章 误解 朱小青表面在称赞赵元熙和曾觌一样都懂诗词,善察言观色,但话中之意便是接了赵元熙的话说狗随主人,将赵元熙比做了曾觌的狗。 赵元熙羞得满脸通红,一时找不到话还回去。 朱小青又朝在座的其他人拱了拱手,道:“扰了诸位的兴致,真是对不住。”说完微笑着带着大黑离开。 朱小青不朝众人打招呼还好,就是他这一拱手,好像是将他刚刚对赵元熙的羞辱展现给大家看一般,让赵元熙心里更加不舒服。 众人散去之后,赵元熙向曾觌道:“这个朱小青向来嚣张,可惜他跟在官家面前多年,官家对他过于信任,咱们奈何不了他。” 曾觌本来心里也很气,碍着刚刚有其他人在不好发作出来,这会儿赵元熙在一旁抱怨,他憋着的气一下子冲了上来:“哼,这臭小子目中无人,原来连秦桧都敢动,胆子大得很,他要是刻意和咱们做对,只怕将来还会动到咱们头上来。” 赵元熙眼珠子一转,笑道:“老师要想对付朱小青倒并不是没办法可想。” “哦,你倒是说说看。”曾觌虽然平时瞧不上赵元熙,但是在这种出阴招对付人的事情上,他知道赵元熙肚子里还是有些主意的。 赵元熙道:“这宫中现在不是正好有人给老师说话了么?而且这人和官家的关系哪里是朱小青能够比得的?” 曾觌听得出来赵元熙说的是曾青青,曾青青虽然在曾家的时间并不长,与曾觌的感情也不深,但让曾觌想不到的是自从曾青青进宫后,赵昚对他比从前重视了很多,其中料想应该也有曾青青替他说话的原因。 赵昚乘着轿子出了文德殿打算去看曾青青,走到半途,刚好看到曾青青步履匆匆朝这边走了过来,她身边的宫女被她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曾青青穿了一件月白色的薄衫,快步走时更显得袅袅婷婷,婀娜多姿,让赵昚看一眼都心生怜惜。 她在进宫后,身上脱去了原来在民间行走时的刚毅之气,比先前显得柔弱了许多。赵昚初始曾青青的时候,被她身上那股冷艳之美惊讶到,觉得她身上的美有别于普通江南女子身上的柔弱之美,如今曾青青身上也带上了那股柔弱之美,赵昚也依然迷恋,相比从前,对她更多了怜惜。 赵昚看曾青青快步走来这态势,像是从赵小颖的朱玉宫出来,因为她进宫以来仍旧和赵小颖最为要好,两人经常来往。 可是,曾青青从赵小颖那儿出来应该是心情愉快才是,怎么这满脸怨怒,像是和人起了冲突的样子呢? 赵昚下了轿,迎面将曾青青拦住。 他看到曾青青面色有些泛红,眼神躲闪,像是刚刚受了什么委屈,又苦于不好说出来。 赵昚哪里看得曾青青这个样子,立马问道:“这是怎么了?你不是从小颖那儿出来吗?你们俩素来要好,也会闹别扭不成?” 赵昚以为曾青青这副模样最多也就是因为女子之间的斗嘴,应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开解她几句就能过去。 但曾青青低着头看向别处,咬着嘴唇的样子似是马上要哭了出来。 赵昚上前将曾青青搂住,将她的头按向自己的肩头,手在她背上轻拍着,道:“怎么了呀,告诉朕,朕来给你做主,小颖这是不是给你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了?” 曾青青摇了摇头,脸在赵昚肩头蹭了蹭,让赵昚更是心疼。 “我都没见着小颖,还没进去呢。”曾青青小声说道,语气中带着委屈。 “都没见着,那就不是和小颖闹别扭?到底是何人给你气受,你告诉朕。” 曾青青又在赵昚肩头摇着头,抬起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扭头快步走开了。 赵昚想要拦住曾青青细问,但看她这执意要逃开的样子,还真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到底发生什么了?过去看看。”赵昚心中猜疑,便让人抬着轿子往赵小颖住的朱玉宫走去。 才走一会儿,恰好碰到朱小青朝这边走来。 “停。”赵昚不自觉地喊了出来。轿子放下之后,他看着正朝他而来的朱小青,再想想刚刚曾青青委屈的样子,突然间将他们俩联系到一起,顿时有种如骨鲠在喉的感觉。 他不愿意将他们俩放在一起想,总觉得这样的事情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也不会是朱小青能够做得出来的。 赵昚从轿子里走出来,朱小青上前行了礼,像往常那样打算找赵昚开始攀谈。 而这时,赵昚只是勉强地挤出一丝笑来,冷冷地问道:“你这是找小颖?” “也不是,路上碰到了朱玉宫的宫女,说小颖不在,去太上皇后那儿了。”朱小青随意答道。 赵昚道:“刚刚曾美人也在找小颖,也说没见着,你可遇上曾美人了?” “哦,对,恰好遇上了……”朱小青回答着,总觉得赵昚这么问他,问得有点怪怪的,但又说不上哪里奇怪。 “遇上了”三个字一出来,就像一根针卡在了赵昚心口,果然曾青青是遇上了朱小青,要不然还能有什么人会让她成那个样子。 赵昚还想问朱小青,是不是刚刚他对曾青青有所冒犯,让曾青青受了侮辱,但是他实在是难以启齿。 他抿着嘴,紧缩着眉头,抬起一口气又重重地喘了出来,压低了声音道:“后宫这些地方你还是少走为好,有失体统。” 赵昚说完,低头整了整衣袖,像是清理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然后冷着脸上了轿子,朝另一个方向去了。 朱小青看着赵昚离开,一下子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赵昚怎么突然间像是在恼他了。 朱小青和赵昚很少闹别扭,他再一细想,刚刚赵昚问了他有没有见过曾青青,又告诫他说少在后宫走动,这让他隐隐感觉到赵昚好像是对他有误会,也许是误会他对曾青青有所轻薄,但是这误会在他们之间又不好敞开来说,这一下还真让他犯难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起疑心 赵昚刚走不久,朱小青看到赵小颖乘着轿子往这边而来,看样子是从吴氏那里回来。她远远地看到朱小青便朝旁边的人吩咐了两句,提前很远就从轿子上下来。 赵小颖下了轿子,光一个整整衣裳的动作都将婀娜的身姿展现出来。朱小青远远地看着,脑子里突然出现赵小颖十四岁时的样子,两人相识多年以来,她很多个瞬间的样子他都一一记得,顿时觉得这世间能有一个这么美好的人简直是件很神奇的事情。 赵小颖下了轿子以后,朝四周看了看,看到周围没人,这才快步朝朱小青走来。 她走到朱小青身边,脚步没有停下来,示意他和她一同往前走。 朱小青跟在赵小颖身边朝朱玉宫走去。 朱小青虽然经常会想念赵小颖,而且现在赵小颖也已经搬到朱玉宫单独住,但是他为了让赵小颖少听些闲言碎语,还是很少来朱玉宫找她。 朱小青侧过头去看赵小颖,发现她脸上好像有些愁容。 赵小颖低头走着,进了朱玉宫后,这才说道:“我刚刚去了太上皇后那儿,听到些话,我正想和你说呢,可巧你就来了,要是你不来,这些话埋在心里没人说,我也怪难受的。” “什么事呢?能把你都愁成这样?”朱小青问道。 “是关于骆妹妹……不,是曾美人的,你瞧,都这么久了,我还管她叫骆妹妹……”赵小颖说到这里,勉强地笑了笑。 朱小青道:“这不奇怪,你们俩在镇江的时候那么要好,你一直都是骆妹妹骆妹妹的叫,她进了宫后你一时改不过来也是自然。” “哎,对啊,从前的确是要好,那时候和骆妹妹相处得简直像是亲姐妹一样,我时常想要是她是我亲妹子就好了,但这段时间,总感觉她不比从前了。”赵小颖说着,长叹了一声,那光洁的眉心突然皱了皱,让朱小青看得很想替她抚平。 朱小青想到赵小颖是从吴氏那儿回来才和他说这些话,心想或许吴氏也和她是一样的看法,便问道:“是不是太上皇后也说了什么?” 赵小颖道:“是啊,在镇江的时候太上皇后虽然不赞同官家将骆妹妹带回临安来,但是能做到不反对也已经是很不错了。太上皇后说,曾美人刚进宫的时候对她特别孝顺,经常按着民间的药膳方子给她熬些养颜的汤粥送过去,一过去就陪她说好久的话,但到最近这些日子,太上皇后说,曾美人很少过去了,就是去了也就是去应付一下,陪她说话也是没用心在陪,说曾美人是……一心都用在讨好官家上了。” “后妃争宠这也是平常不过的事啊,她进了宫要能够立足,就只能提高自己的位分。”朱小青漫不经心地说道,并不觉得曾青青这么做有什么问题。 “争宠,为自己提高位分,这的确都是正常不过的,但是骆妹妹这变化也太大了,这才过去几个月呢。这些日子以来,连我和她都生疏了,就别说别人了。总觉得我拿真心待她,她未必就是拿真心在待我,哎,我和你说了你也不懂。”赵小颖无奈地看了看朱小青。 朱小青听了赵小颖这些抱怨,设想了一下曾青青的变化,又想到刚刚赵昚对他的误会,开始觉得曾青青的确和曾经的骆冰冰很不一样了。 在这一点上,朱小青看得出赵小颖也和他一样生疑心了。 赵小颖走了一阵,又停下脚步来,感叹道:“哎,也管不得这么多了,所幸的是她和官家是两情相悦,你看官家这么多年,也没对哪个人有像对她这么上心过,能够遇上一个让他这么上心的人也是不容易。只要想到这里,我就会为官家感到高兴。” 赵小颖说着,脸上露出了笑容,但她发现朱小青正在看着她时,她又感到有些难为情,好像是生怕被朱小青看出了她心里什么秘密。 朱小青走到赵小颖跟前,眼睛看在她精巧的鼻尖上。赵小颖被朱小青这么近距离看着,都不敢抬起眼睛来和他的目光相对,她的眼睛看在地上,长睫毛微微抖动着,显露着她有些紧张的情绪。 朱小青和赵小颖靠这么近,突然有种不真实感,好像自己还陷在梦里一般,道:“他俩两情相悦你羡慕成这样作甚,好像你还没遇到与你两情相悦的人一样,难道我不是?” 朱小青说到这里摆了个厚脸皮不要脸的表情,逼着赵小颖朝他这边看过来。 赵小颖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转过身去,嘀咕道:“你听到哪里去了,我是羡慕他们能够有情人终成眷属,为官家感到高兴。” “你放心,咱们也能终成眷属。”朱小青脱口而出。 “你真是越说越离谱了,我懒得搭理你了,你快些走吧。”赵小颖低头一笑,又立马忍住笑朝朱小青骂道。 赵小颖说完,朝着园子里的一条小路跑去,很快那婀娜的身姿便只在园子里的树丛后面若隐若现了。 朱小青隔着树丛一直看着赵小颖往里头走,又追过去跑了几步,道:“等我再立了功,我就去求官家赐婚,这不就终成眷属了。” “赐婚”“终成眷属”瞬间进入赵小颖的心里,开出花儿来,她不看朱小青仍旧只顾着向前走。 朱小青以为赵小颖没听到,又向前跑了几步追过去,双手合在嘴前成个喇叭形状,大声喊道:“喂,小颖,听到没有,我说等下次我再立了功,我就求官家给咱们赐婚。” 朱小青放开嗓子这么一吼,怕是整个朱玉宫的人都听到了,几个宫女探着身子朝他这边看来,掩面而笑。 赵小颖听朱小青在朱玉宫大声喊这些话,觉得又害臊又开心,没好气地回头看他一眼,嫌弃道:“别喊了,还嫌不够丢人?快走吧。” “那我可真走了?”朱小青听出赵小颖这话里掩不住的欢喜,朝她挤了挤眼睛。 “走吧。”赵小颖飞快地回答了一句,然后又朝他看了一眼,补充道,“去想法子立功。” 第一百四十八章 隔阂 朱小青进入文德殿求见赵昚,刚好碰上赵昚说处理政事身心疲倦,要拉他下两盘棋,两人来到后园,让太监将棋盘摆上。 文德殿分前园和后园,前园主要是进门和正殿的过度,造得庄严恢弘,用的柱子石头都极为讲究,植物的摆放,树木的布局都有一定的规律,一切都为了突出君王的气势,而后园却要造得随意一些。 后园不是造给他人看的,而且供皇帝放松身心的,就和普通的私家园林一样,讲究的是人与自然的融合,凸显的是主人个人的理想和品味。 而后园也相对要更为隐秘,只有关系亲密的人赵昚才会让进后园,像是与一般大臣商议政事往往都在正殿处理,就算是政事过后的闲谈,也不会轻易进入到后园。 赵昚让朱小青进后园,是因为他希望在进入后园和朱小青下棋时,两人能够放下各自的身份,像之交好友那样放下顾虑,全心下两盘棋。 这个时候的赵昚也让朱小青倍感亲切,两人好像又回到了少年时,能酣畅的聊天说笑。 赵昚正下到入神时,殿里出来一个太监,小心地说道:“官家,虞允文求见。” 赵昚这几日正在和虞允文商量备战的事情,就等着虞允文给他答复,一听到虞允文求见,也没心思下棋了,便向孙长乐道:“你过来,你过来替我接着下。” 孙长乐天资聪颖,很得赵昚喜欢,这人做事心思缜密,棋也下得好,赵昚实在没人陪着下棋时,有时也会让孙长乐陪他下。 孙长乐喜滋滋地跑了过来,和朱小青将那一盘下完不知不觉就过去接近半个时辰了。 朱小青下完棋,脚都有些麻了,他起身打算出后园,朝着正殿的方向走去。 他经过一条小路,突然蹿出一只红毛的野鸡。 这后园为了力图贴近自然,有自然趣味,会养些野鸡也兔子在里头。朱小青看那野鸡的长得别致,别朝它追了过去,像要看得更加清楚。 他追到了水池边,那野鸡钻进一灌木丛中消失不见了,朱小青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走远了。 这时,他抬头一看,发现水池对面的秋千上正坐着曾青青,秋千旁边站着的却是赵昚。 看来赵昚刚刚见了虞允文后曾青青过来了,所以把朱小青给忘了。 文德殿连通后园好几个门,赵昚和曾青青是由里面另一间屋子到的后园,所以一开始没能够与朱小青撞上。 曾青青穿了一件轻薄的春衫,坐在秋千上身姿轻盈,姿态极显柔媚,已经完全脱去了从前的刚毅之气。 她两只胳膊握在秋千的绳子上,衣袖褪到了手肘的位置,露出了雪白的肌肤。而赵昚的手正抓在她的一只手腕上。 曾青青仰头看着赵昚,那神情完全不是在镇江时那么矜持和冰冷,带着无限媚态甚至还有些轻浮。 朱小青看到曾青青变化这么大,顿时感到很惊讶,因为他平时是没有机会近距离和曾青青接触的,即使是赵小颖和他形容曾青青变化大,他也始终不能理解。 如今亲眼看到曾青青的变化,他这才相信为什么太上皇后、赵小颖都会发出那样的疑问了。 赵昚绕到曾青青身后小心地推着秋千,道:“就你胆子大,说了文德殿后妃不要来,你偏要来,你下次来了朕未必有时间陪你,要是不见你,你又得使性子了。” “那我不管,要是官家不见我,我就不走了。”曾青青嗔笑道。 “任性。” 赵昚在曾青青脖子里轻轻抓了一下,曾青青娇笑着回头看了一眼赵昚,而这时,正好看到了水池对面的朱小青。 她大惊失色,立马从秋千里站了起来。抬起袖子,低着头,用袖子将脸遮住,弱弱地喊道:“官家,对面有人偷看。” 曾青青说完,脸上有些厌弃的神色,皱着眉头,眼神回避赵昚,似是受到了某种欺侮,立马就要哭了出来。 赵昚听到有人偷看,又看到曾青青被吓成这副模样,还没来得及转身看个究竟,怒火就已经冲上心头。 他猛地一转身,看到朱小青正朝这边望过来,他生平第一次觉得朱小青的样子会如此让他碍眼。 曾青青遮着脸急匆匆地从旁边一条小路向后头跑远了。 朱小青看到曾青青遮住脸的样子,猜想应该是她正好看到他了,如果这会儿他赶紧跑开,未免显得是做贼心虚,还真像是在偷看了,所以他干脆大大方方地走着,装作刚刚并没有看到什么的样子。 赵昚对于上次误会朱小青冒犯曾青青的事情本来就还有些耿耿于怀,如今是亲眼看到朱小青就站在他们身后,对于上次的事情就更觉得气恼了。他再一想想刚刚曾青青娇媚的样子,露在外面的半截胳膊,和他们之间亲昵的举动,更加觉得怒不可遏。 他将旁边的太监叫了过来,气冲冲地说道:“去,把朱小青叫过来。” 朱小青被叫了过去时,赵昚背对着他站着,双手背在背后,姿势极为僵硬。 “官家,臣的确是走得远了些,并非故意,只是一下子迷糊了走了远路,误打误撞就到了这里。”朱小青主动解释道。 赵昚深吸了口气,好一会儿才说道:“朕向来信任你,和你之间不讲那么多规矩,但并不意味着你就可以不守规矩,这后园谁让你进来的?” “……不是官家叫臣下棋……”朱小青小心地应答道,感觉这会儿赵昚都已经忘记了一个时辰前是他自己将朱小青叫到后园来下棋的。 赵昚咳了两声,这才想起来的确是他让朱小青进的后园,他飞快地朝朱小青看了一眼,有些为难地说道:“文德殿的后园不是你朱家的园子,今后别乱跑了,该有的规矩还是得有。” 朱小青听得出赵昚这番话说得极为生硬,他知道赵昚说出来也很为难,但这话一说出来,他便觉得两个人之间从此以后便多了一层隔阂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谎言 朱小青亲眼见到曾青青的变化之后,这才相信赵小颖不是在凭空猜疑,曾青青的变化还真让他感到诧异。 他和曾青青在镇江认识,按理来说,还是他撮合了她和赵昚,他也算是她进宫之前的旧友,她应该要记这个情分才是,但刚刚她在赵昚面前的反应就明显是在离间他和赵昚之间的关系。 “女人还真是善变。”朱小青无奈地埋怨道,在他出宫这一路上,他隐隐觉得曾青青好像身份有些可疑。 当初就因为赵昚对她痴迷,一伙人除了陈俊卿以外,都没人敢去质疑她的身份。后来她成了曾觌的义女,大家也就忽略她的来历,理所应当地认同了她是曾家的女儿的身份。 朱小青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心想:“我得想个法子试试她才是。” 赵小颖来到曾青青住的竹语斋,曾青青听到宫女通报,赶紧迎了出来。 曾青青在赵小颖面前满脸堆笑,那上扬的嘴角,弯成好看弧度的眉眼,极显妩媚,她拉住赵小颖的胳膊,柔声道:“小颖姐姐可好久没来看我了,大概是忘了我了。” 赵小颖突然一下都不习惯曾青青对她这么热情了,在镇江的时候大家都觉得曾青青是个冷美人,对任何人都有些冷冷的,仅保持基本的礼仪,但正是这种寻常女子罕有的冷艳吸引了赵昚。 曾青青刚进宫的时候对赵小颖也很热情,但时间一久对赵小颖又变得冷淡了,单单这次过来她又变得比往常热情。 赵小颖心下诧异道:“咦,还真被朱小青说中了,他说我这次来找她她肯定会比平时热情,结果还真是这样。” 朱小青将自己在文德殿后园被赵昚责备的事告诉了赵小颖,他分析说,曾青青如果是故意离间赵昚和朱小青的关系,她就会心虚,如此一来,她为了怕朱小青和赵小颖怀疑她的身份,就会表现得比平时热络。 赵小颖怀着心事,仍旧装出像平时那样的亲热样子和曾青青一同往屋里走去。 赵小颖将宫女手里的食盒接了过来,将盖子打开,端出一小蝶绿色的糕点,笑道:“这是我那儿一个随州来的丫头做的糯米青糕,味道极好的,你尝尝看,看有没有你们随州的味道。” 曾青青伸出洁白纤长的手指小心地捏起一块糕点,轻轻咬了一口,眼里立马现出笑意,道:“真好吃,我正想得吃这个呢,小颖姐姐真是懂我的心。一吃这青糕,我就想起小时候和我哥在随州的许多事情,那时候到了春天,我和我哥就出去采这些做青糕的野菜,回去就盼着师娘给我们蒸一笼青糕。” “那时候你们师父的儿子还在吧?”赵小颖随意问道。 曾青青像是没明白赵小颖的话,但是又仔细去揣摩赵小颖的话,愣了一会儿,想说什么又没能说得上来。 赵小颖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听骆大哥说,你们师父原来是有个儿子的,七八岁的时候和家里人走散了,一直没能找着。” 曾青青突然一笑,像是想起什么来了,道:“是啊,太可惜了,这么多年也一直没找到。” 赵小颖看到曾青青这反应,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曾青青真的和朱小青设想的那样,身份有假。 赵小颖刚刚说听骆凉说曾青青的师父有个儿子走散了,这番话只是她随口捏造的,而曾青青竟然没有说没这回事,而是顺着赵小颖的话说下去,这是因为赵小颖说了一句“我听骆大哥说”,曾青青以为骆凉真的和赵小颖这么说了,所以才顺着说下去。 这个主意是朱小青教给赵小颖的,他让赵小颖在曾青青面前随意提一些事情,就说是骆凉告诉她的,然后看曾青青什么反应,要是曾青青不否认她的话,那么曾青青和骆凉很可能一开始就是骗他们的。 赵小颖故意给曾青青带随州的小吃,就是为了让她故意去捏造过去在随州的事情。 赵小颖眼睛在屋里到处看,看到墙上挂着曾青青的佩剑时,她好奇地走了过去,将那剑取下来,放在手中看了又看:“你入了宫以后这剑都使不上了,从前你天天拿着剑都没注意到你的剑,如今你不使剑了我倒是留意你这剑了。” 赵小颖将剑拔了出来,在眼前晃了晃,道:“好剑,这是随州哪家铺子打的呀,要是有谁去随州,我也想让他给我去打一把,我虽不使剑,却觉得剑好看。” “那家铺子早已经关门不做了。”曾青青勉强地笑了笑,将剑接了过去。 赵小颖这下更加肯定曾青青的身份是假的了。刚刚拿这剑说的这番话也是朱小青交待她的,因为朱小青曾经拿着骆凉的剑问过他的剑的来历,骆凉说的是他师父陈祖三送给他的。朱小青还注意到骆凉的剑和曾青青的剑是一样的,不可能一把是师父所送,另一把就是铁匠铺子里打的。而实际上,朱小青觉得骆凉也说了错,那两把剑像是兄妹俩的家传之物。 刚刚赵小颖故意引着曾青青往铁匠铺子上说,刻意让曾青青去说铺子的名字。 赵小颖将这次在曾青青这里套话的结果告诉了朱小青,两人一致认为曾青青和骆凉都是在骗他们。 朱小青再想到现在这兄妹俩一个在宫中,在赵昚身边,另一个在军中,听说现在已经受到了张浚的重用,就觉得这很可能是骆家兄妹布下的局。 “难怪当时官家遇刺的时候他们兄妹俩恰好出现,而且骆凉还一而再再而三地取得大家的信任,当时陈俊卿也早就看出来了,说他们兄妹俩的身世值得怀疑,可惜大家都被眼前骆凉给大家带来的利益给蒙蔽了,想着他有一身好武艺,能够赶走刺客,又有志于抗金,指望着他能够为国为官家出力。” 朱小青心里默念了好一阵,随后又想到曾青青入宫以后,曾觌在朝中声势日炙,更加感觉这些也在曾青青的计划当中。 第一百五十章 又一个败家子 朱小青虽然对曾青青和骆凉的身份都有怀疑,但是现在他面临了一个很大的难题。 当前,曾青青很得赵昚宠爱,赵昚是不会凭一面之词而相信朱小青的。就算是赵小颖从曾青青那里套出了谎话,但只要曾青青不承认,也不能拿她怎么办。 而且赵昚因为曾青青的事情已经两次对朱小青有了怨言,如果朱小青不能够一举将曾青青的谎言披露,最终结果只会让赵昚以为朱小青是在刻意针对曾青青,反而让赵昚更加想要保护曾青青。 朱小青想到宫里一个曾青青暂时还闹不出什么大风浪,但是张浚身边有个骆凉,涉及到军政机要,这才是最需要提防的,所以他写了封信,暗中找人给张浚送去。 隆兴二年七月,曾青青被封为淑妃,曾觌一家更是得势。曾家在临安城突然间受人的关注的原因除了除了位曾淑妃以外,另一个原因就是曾家也出了位败家子,这败家子就是曾觌唯一的儿子曾祥,在临安人口中,曾祥的混账程度已经赶上了当年的朱小青。 曾祥才十七岁,是曾觌的妾室所出,早些年并不受重视,但是这些年曾觌靠着赵昚的关系越爬越高,他这儿子也就越来越嚣张。 曾祥才十三四岁时,就有了成年人的体型,长得牛高马大的,旁人也很恭维他这一点,说他天生神力,将来能干一番大事。 而刚好这几年曾家又权势日炙,曾祥便更加坚信自己将来能够叱咤风云。旁人为了讨好曾祥,也就愈发爱夸他这一身蛮力。 人家管他叫败家子,他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动辄说朱小青从前也是个败家子,后来还发了财,壮大了家业,在官家面前很得宠。 所以他也学了朱小青,有一身的败家毛病,养了七八个狗腿子供他使唤,花钱如流水,不听他父亲的劝,整日无所事事,游手好闲,诗书一窍不通。 这一日,曾祥坐了一顶四人抬的轿子,他一人的重量赶得上两个身量普通的成年男子。 他的两条腿随着轿子摆动的节奏晃动着,光着的两只脚格外肥厚,他在夏天很少穿鞋,一来是为了凉快,二来是觉得赤脚踩在地上更有威武壮汉的威风。 曾祥因为肥胖,一眼朝他脸上看去,两只眼睛剩下了一条窄窄的缝,注意力很容易被他那只大鼻子给吸引过去。 曾祥脑袋左右晃悠着,不停在街上寻找有意思的事情,看到好吃的好玩的新奇的,他都会让跟在他旁边的小厮上前买些过来,他一整日的乐趣便在于这些事情上。 这阵子,他又迷上了斗鸡,一出门就到处找有没有地方斗鸡,而且也花了大价钱买了许多厉害的斗鸡。 曾祥经过一热闹的街市,远远听到前面很多后生吆喝的声音,每当听到这种吆喝声,他就会不自主地高兴起来,他猜到前面一定有热闹可看。 “过去看看。”曾祥朝着那热闹的地方眯起眼睛,胖脸上堆满了笑,又伸长了脖子往那边看着,脖子上的肉也随着轿子晃动的节奏晃了起来。 曾祥的轿子到了人群后面时,他也不让轿子着地,而是坐在轿子上头往下面看去,因为这地方围了七八圈的人,他在这高处更能够看得清下面的热闹。 这里的热闹场面还真没让他失望,果然是有人正在斗鸡。 那人群的中间两只公鸡正斗得正凶,其中,一只红色的公鸡被毛油亮,姿态威风凛凛,极具攻击力,看得曾祥坐在轿子上连连拍手叫好。 很快,那只红色的公鸡轻轻松松连胜三局。 曾祥看到这里,终于按捺不住了,他让轿夫将轿子放了下来,光着的大脚踩在地上,挺着圆鼓鼓的大肚子朝着人群走去,那突出的大肚子也挺得极为威风,似是能够在前面替他开道。 围着看热闹的一些年轻人看到曾祥下了轿子,都不约而同让出一条道来,生怕得罪了曾祥。 曾祥到了人群中间,手插在腰上,两脚叉开站着,眼睛一直盯着刚刚连连得胜的红色斗鸡。 那红色斗鸡的主人是个瘦得眼睛凸出的年轻人,这人长了一副精明相,说起话来伶牙俐齿,靠着一只斗鸡一会儿工夫赢了好些钱。 那年轻人看了看曾祥,然后低下头去,一手抓住红色的斗鸡,另一手去收拾散在旁边的银子。 他早就听说过曾祥的名声,不想理这蛮不讲理的败家子,便想早些收场。 曾祥看到年轻人抓了斗鸡收了银子打算走,觉得自己被扫了兴致,二话不说上前去抢他手里的斗鸡。 那年轻人将这斗鸡视作是摇钱树,他虽惧怕曾祥,但是见曾祥上来抢斗鸡,自是不肯放手。 曾祥的手指掐在那人手腕上,他疼得立马松掉了斗鸡,曾祥一把将斗鸡捉住,道:“不抢你的,大爷我出钱买还不成吗?” 那人虽有些怕曾祥,但一张嘴利索惯了,不屑地回答道:“多少钱都不稀罕你的,我偏不卖你。” 曾祥紧紧地抓住斗鸡的翅膀不肯放手,那斗鸡被抓疼了,一顿乱挣扎,使得场面显得更加紧张了。 那人两手抓在曾祥的手腕上,不依不饶想要抢回自己的斗鸡。曾祥想要摆脱他,便使劲将手晃了几晃,那年轻人一急,猛的一口咬在了曾祥的手指上。 曾祥惊叫了一声,痛得松掉了手里的斗鸡,心里一窝火,那拳头挥向了那年轻人的脑门。 年轻人脑袋在空中一甩,重重地砸在了地上,这时,人群变得可怕的安静,大家面面相觑,直觉这一拳下去肯定要出事了。 安静了一会儿过后,人群中有人喊道:“打死人了。” 随后人群不约而同地朝后面散开,只有曾祥呆呆地在原地站着,他看了看自己的拳头,又看了看地上躺着完全不再动弹的年轻人,有些反应不过来自己这一拳下去竟然会出人命。 一阵嘈杂的喊声过后,朱小青身边的狗腿子大牛冲了过来,扑向那地上躺着的年轻人大哭起来。 第一百五十一章 摆不平 这倒在地上的年轻人便是大牛的亲哥哥何壮。 何壮生前也是游手好闲,没有个正经营生,爱赌博、斗鸡,有时做点小本生意,以此过活,这人性子倔,而且嘴上不饶人,所以才会和曾祥起了冲突。 那周围看热闹的人看到死者的亲人来了,都生怕自己被抓去作证,怕得罪了曾家的人,所以赶紧向后头散去了。 大牛看到自己的哥哥断了气,一时哭了个天昏地暗,也顾不上去将周围的目击证人留下来,等到他清醒过来后,周围的人已经散得差不多了。 曾祥一开始是不相信自己打死人了,盯着何壮看了好一阵都不敢上前去,只是在一边怔怔地站着。当他听到大牛的哭声了,这才慢慢意识到自己闯祸了。 曾祥向来仗着自己力气大,动手打人也是经常有的事,打伤人了一般也不会找他什么麻烦,最严重的情况也就是赔上些钱,他也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出手太重摊上人命,所以这一下子他都不能面对眼前的现实。 跟着曾祥过来的那几个仆人也是大惊失色,瞪大眼睛看着曾祥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曾祥道:“我不过就是一拳打了过去,哪里知道他这么不经打,肯定是本来就有病,这不能怪我……”曾祥说出这番话本来是想为自己壮胆,但说着说着,还是没了底气,声音越来越弱了。 跟在他身边的一个仆人也应和道:“就是,少爷向来下手知道轻重,怎么可能一拳下去将人给打死了,肯定是他本来就有病。” “走……咱们走,这不关咱们的事。”曾祥心虚地在何壮的尸身上看了一眼,转身打算离开。 大牛起身,用衣袖擦了把鼻涕和眼泪,定了定神,冲到曾祥面前,揪住曾祥的领口,仰头看着曾祥的眼睛,咬牙道:“是你打死了我哥,我管你爹是谁,我都要为我哥哥讨回公道,走,你跟我去见官。” 曾祥被大牛缠上,更加心虚了,他害怕得手有些发抖,只想快些摆脱大牛,赶紧逃离这个地方。 他抓住大牛的手腕,将大牛往旁边一推,大牛被他重重地甩了出去。 曾祥趁机赶紧往前面人群中跑,边跑还边回头往大牛这边看。 大牛因为悲伤过度,被推到地上后觉得全身都软了下去,也没力气爬起来继续去追曾祥,就只是手撑在地上继续放声大哭。 就在这时,狄秀儿和朱小青赶了过来。 朱小青一听打死何壮的是曾觌的儿子曾祥,也感到很是气愤。曾祥的声名他早就听说过,知道曾祥这些年是仗了他爹的势到处为非作歹,而这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曾觌放纵和管教不力。 在这临安城里很多人拿曾祥和十几岁时的朱小青作比,说两个都是名震临安的败家子,这让朱小青感到羞耻,曾祥这德行怎么能够和当年的他比,他当年虽然混账,但是好歹善恶分得清,不会欺压老实人,也不会做出那些草包事情。 朱小青和狄秀儿一同帮着大牛将何壮的遗体运了回去。大牛的家里除了他哥哥还有他年老的母亲。 何母患有眼疾,当朱小青和狄秀儿将何壮的遗体摆放在家门口,她在门口站着也仍旧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她手扶在门上,像是在仔细听着什么,疑惑地问道:“是大壮回来了吗?怎么出去了这么久呢?肯定又是出去赌了,你这臭小子也老大不小了,还不能懂点事,都说了你多少次了。” 朱小青听着何母这番话,心里一酸,觉得怪难受的。而狄秀儿在旁边已经扭过头抹起了眼泪。 大牛一下子就哭了出来,几步走到何母身边跪了下去。 何母听到这哭声是大牛发出的,也猜到是出事了,她痴痴呆呆地蹲下身去,摸着大牛的肩膀道:“怎么是你啊,你不是在朱家吗?突然回来干嘛……这是出什么事了,你哥呢?” 何母问到这里,声音开始发颤,她感觉到出事的是何壮。她伸出手在空中无力地乱晃着,面容变得扭曲,想哭而又哭不出来。 “你哥呢……”何母的声音开始有些发哑。 大牛不回答,哭声变得更大了。 何母这才肯定何壮是出事了,一下瘫坐在地上,发出绝望的抽泣声。 朱小青长到这么大,还没有如此近距离如此清晰地去感觉人的绝望,在这一刻,他觉得心里沉了一块大石头,让他无奈又悲痛。 随后,街坊邻里也陆陆续续到何家来慰问,何母只是痴痴呆呆的,也不说什么,时不时地哭两声。 朱小青让狄秀儿回去又叫来几个家仆帮着大牛料理后事,到了天色近黑时,有两人进了何家,一来便说要找大牛。 朱小青看到这两人不像是来吊丧的,很可能是曾家来的人,便陪同大牛和这两人朝里屋走去。 这来的两人中其中之一叫曾全,正是曾觌身边一得力的家仆。 曾全认得朱小青,看到朱小青随大牛进来,生怕朱小青要从旁干涉,便朝大牛使了个眼色,勉强地笑了笑道:“能不能请不相关的人回避一下?” 朱小青道:“我不是不相关的人,大牛的事也是我的事。” 曾全只好作罢。 几人进了里屋后,曾全讨好地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包银票递到大牛手里,道:“这一百两是拿给你母亲养老的,是我家公子的一点歉意,他打人是不对,但是也想不到下手会下得那么重,反正人死也不能复生,你也不必和钱过不去,这些钱就拿着吧。” 大牛犹豫地看了看手里揣着的银票,这些钱的确够他母亲过完这一辈子了,但是在这一刻,就是怕曾家所有的财产都塞到他手里,也救不回何壮,想到这里他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 可他终究还是犹豫,他仔细一想,曾全说得也有道理,人死不能复生,拿了这一百两银子的话,也可以让他母亲过更好的日子。 第一百五十二章 训犬 朱小青将大牛手里的银票扯了出来砸到曾全手里,冷笑一声,道:“哼,我朱小青有的是钱,你别稀罕他这点钱。” 朱小青刚刚看到何母绝望的样子,也知道大牛心里的苦,大牛心里肯定是恨曾祥的,想要让他吃官司,但是大牛也是的的确确需要钱,有了这些钱他才能够请人来照料他母亲。 曾全将银票又在大牛眼前晃了晃,道:“我劝你见好就收,我们曾家的权势你也不是不知道,就算你不收这些银票,坚持要告我家公子,你也不一定能够将他告得倒,到时候人你没告倒,钱也没了,何必费这么大劲呢?” 朱小青将门打开,做出请曾全出去的手势:“两位请回吧,回去告诉你们家老爷,曾祥做出的混账事别以为可以用钱来一笔勾销,让他等着蹲大狱吧。” 第二日,朱小青便找人帮着大牛去临安府告曾祥,连目击证人都替他疏通好。 最终还是被曾觌打通层层关系,将案子判定为何壮本来就已经身患脑疾,才会被曾祥失手打死,还是免去了曾祥的死罪。 经历此事后,曾觌更加恨朱小青,自知和朱小青之间结下的仇怨再难和解。 曾觌又与曾经和他一同为建王内知客的龙大渊相勾结,两人一同想法子对付朱小青。龙大渊本来和曾觌狼狈为奸,都是以谄媚功夫混迹官场,曾觌得势之后,他对曾觌更是极力讨好,甘心与曾觌同流合污。 朱小青在宫中任职以后,回家的机会比从前少了很多,这一日他突然想狄花儿了。 “都好多天没见我家花儿了。”朱小青一进门便自顾自地说道,他大步朝里头走去,恨不得马上就能够见到狄花儿。 “花儿。”朱小青大声喊道,找了一圈后,他看到有个小丫头出来,问道,“你看到花儿了吗?” 那小丫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朝后头园子里努了努嘴,又赶紧走开了。 朱小青看这小丫头的样子猜到狄花儿可能是遇上了什么事。 他朝着那小丫头指的方向朝里头走去,这时,家里的大黑狗也屁颠屁颠地跟了过来。 大黑是临安城里某家游手好闲的浪荡子送给朱小青的,意图讨好朱小青,朱小青得了狗连那送狗之人的姓名都给忘了。 这狗比一般的狗的体型要大,脑子特别好使,能听懂人的很多话。朱小青在穿越之前家里养过一只黑色的拉布拉多,那拉布拉多犬特别调皮,为了让狗不闯祸,朱小青特地去学了训狗,如今有人送了这黑色的大狗给他,他从前学的训狗知识也能够派得上用场了。 朱家的家仆都知道这狗很得朱小青喜欢,自从来到朱家以后就是好吃好喝的供着它,过的日子比普通的家仆还好。 朱小青训狗的时候,家里人也围在旁边看稀罕,都说这狗被朱小青教得太精了,简直像个小孩子一样。 朱小青进了后园,看到狄花儿和狄秀儿两人站在一起,狄秀儿手插在腰上,神情冷峻,像是在和狄花儿说着什么要紧的事情。 狄花儿背对着朱小青站着,抬着袖子在擦着眼泪。 狄秀儿道:“都这么多年了,再不出去,也难得在找到这么好的人家了。” 朱小青一听狄秀儿这话,顿时就酸了,怒道:“什么找到好人家,你要给花儿找什么人家了?” 狄花儿看到朱小青上来了,扭头看了朱小青一眼,赶紧跑开了,那眼神中带着怨气,让朱小青立马感觉到狄花儿哭成这样是和自己有关。 朱小青正打算去追狄花儿,却被狄秀儿给叫住了。 朱小青看到狄秀儿样子很认真,便停了下来,想知道他们兄妹俩这到底是为何事争吵。 狄秀儿道:“小衙内,你别去追花儿了。她也大了,该有个归宿了,你对她好对她来说也未必就是好事。” “你真给她说了人家?”朱小青揪住狄秀儿领子,厉声质问道。 狄秀儿无奈地点点头。 朱小青因没有成婚,也一直没有考虑纳妾的事,所以狄花儿的事他也一直没能够替她考虑,但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狄花儿还要离开朱家嫁给别人。 朱小青气恼地松开狄秀儿,朝狄花儿的方向追了过去,远远地看到狄花儿正在前面快步走着,边走边擦着眼泪。 朱小青追得气喘吁吁,大黑也一直跟在朱小青身边陪着他追。 朱小青经过一片蔷薇花盛开的地方,顺手摘下一朵蔷薇,让大黑坐好,然后将花递到大黑嘴边让它叼上,指着前面的狄花儿道:“去,过去送给花儿。” 大黑含着蔷薇花一个冲锋,一会儿追到了狄花儿前面。它在狄花儿面前坐好,鼓着滴溜溜的眼睛看着狄花儿,等着狄花儿接过它嘴里的花。 狄花儿知道这肯定是后面的朱小青教的,顿时心里就亮堂起来了,含着泪的眼睛里带着笑意,从大黑的嘴里将花拿了过来,在大黑的头上轻轻拍了拍。 她将花拿在手里,回头望去,果然见朱小青正朝她这边走来。 朱小青快步走到狄花儿身边,朝狄花儿厚脸皮地笑了笑,狄花儿又转过身去,不想与他讲话。 朱小青朝大黑招了招手,让大黑坐到他身边来,狄花儿知道朱小青又要大黑开始表演了,也将头转了过来,强忍着笑看着大黑。 朱小青道:“给花儿表演一个害羞。” 大黑抬起一只爪子,在自己的眼睛前刮了刮,然后一脸无辜地看着狄花儿,那样子瞬间将狄花儿的心都萌化了。 这个动作也是朱小青穿越前通过训犬教程学的,方法是在狗的眼睛前面贴个纸条,狗就会用爪子去将纸条刮开,这时,下达口令“害羞”,然后给与奖励,狗就会形成条件反射,为了得到奖励去重复这个动作。 “再害羞。”朱小青继续说道。 大黑重复了几次刚刚的动作,一直都眼巴巴地看着狄花儿,狄花儿终于破涕为笑,走到大黑面前,在它头上摸了摸。 第一百五十三章 再次论战 朱小青从狄花儿身后抓住她的手,在她身侧站着,低头看她泪眼中带笑的样子,又是欣慰又是心疼,柔声道:“花儿,我不会让你离开朱家,离开我身边的。” 狄花儿的手指从朱小青的手心里翻出来,大拇指按在朱小青的大拇指上捏了捏,点点头,又看向朱小青娇媚地一笑,道:“好,谁都别想把我从朱家赶出去。” 狄花儿在朱家多年早就坚定了跟在朱小青身边的决心,从前她在朱小青面前还会容易害羞,但这些年她再不像从前了。 张浚坐镇扬州,负责对金作战的全局筹划,宋军初站告捷,收复了灵州和宿州,金国在河南调集兵力开始反扑。 20多年前的张浚也是负责对金作战的全局筹划工作,当时他手下的将领有岳飞,韩世忠,刘琦这样的名将。而20多年后,当年意气风发的张浚也老了,手下的将领也只有李显忠和邹宏渊了。 隆兴元年,张浚派李显忠和邵宏渊出师北伐,李显忠进取灵壁县,邵宏渊进取虹县。李显忠率宋军奋勇杀敌,大败灵壁金军。邵宏渊率军攻打虹县,却久围不下。李显忠派灵壁降者劝降虹县的金朝贵戚,虹县举城而降。但邵宏渊心胸狭窄,因虹县的收复非己之功,因此对李显忠心怀不满。 六月,李、邵二军会合,收复宿州,中原震动。赵昚闻讯大喜,亲书御诏嘉奖将士:“近日边报,中外鼓舞,十年来无此克捷!”授封李显忠开府仪同三司、殿前都指挥使职。攻克宿州后,邵宏渊打算开仓犒赏将士,李显忠不同意,只以现钞奖励士兵,并移军出城而屯。士卒颇为不满,李显忠与邵宏渊的矛盾也愈深。 后金帅纥石烈志宁率精兵反攻,李显忠率军与之激战,先打退金兵的第一次进攻。第二天,金人又增兵至宿州。李显忠让邵宏渊出兵两路夹击金军,但邵宏渊按兵不动。李显忠孤军奋战,终因敌强我弱而败退,但也击杀了金军河南副统孛术鲁定方。此战宿州城收而复失,宋军损失惨重。 接着宋军又在符离溃败,北伐失败。主和派看到战争失败,又重开求和论调,于是主和主战两派又在朝中展开了论战。 骆凉带着赵昚的荐书来投张浚,张浚对骆凉也很是赏识,而这时,他受到了朱小青写来的密信,说要提防骆凉,他才提起对骆凉的警惕,对于一些军中机要情报不让骆凉接触。 曾青青被封了淑妃后,搬进了离赵小颖距离更近的钟灵宫,两人也来往得更为密切。 这一日,赵小颖来到钟灵宫找曾青青。 赵小颖手里拿着一副地图,饶有趣味地递给曾青青看。 那地图实际上是一副迷宫的地图,足足有两尺见方,中间有无数弯弯道道,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这几日,赵昚忙于政事,曾青青正愁着没人陪她解闷,她一看到赵小颖这地图,觉得是个消磨时间的好东西,将那图摆在案上认认真真看了起来。 她手指指在地图上,寻找着在这迷宫中的出路,一会儿工夫,竟看得入了迷。 曾青青入神地看在地图上,叹道:“这迷宫倒是有意思,但这么在图上走还是嫌不尽兴,要真有这么个迷宫就好了,咱们去走走,岂不是好玩?” 赵小颖道:“咦,还真有这么个迷宫,就在临安城北边,就是最近才被人发现的,好像是有个人为了研究五行八卦而设计出来的,这迷宫是根据地底下现成的一个大地洞改造出来的,听说里面花花绿绿的,极为好看,这图就是根据迷宫画出来的,最近宫外很多人都在玩这个呢。” 赵小颖从小玩心重,时不时地托人去宫外搜些最近时新的新鲜玩意儿进宫里来。 她所说的花花绿绿的地洞实际上就是溶洞。 赵小颖又道:“你要是想去哪里会有你去不成的地方,官家那么宠着你,只要你在他面前说说,他会给你想办法的。” 曾青青将那地图看了又看,仍旧是心动不已。 赵小颖接着说道:“不过,这好玩的东西可是我给你的,要是官家许你去这迷宫,你可要把我也给带上了。” 第二日,赵昚来到钟灵宫中看曾青青。 曾青青坐在榻上将那地图摊开,正好看得入迷,赵昚来了,她起身给赵昚行了礼,又回到榻上继续看那地图。 她的手指在地图上滑动着,时而眉头紧皱,时而眉开眼笑,看到赵昚在旁边看她,也只是稍微抬抬头道:“官家,你看,还真有这么个好玩的地方,要是能去这儿走走,那可就太有意思了。” 赵昚在曾青青身边坐下,宠溺地看着曾青青,笑道:“肯定又是小颖那丫头听说了外头有什么好玩的地方,怂恿你来求着朕带你们出宫。” “官家可别这么说小颖,官家这些日子忙于政事,都是小颖过来陪臣妾解闷,这图臣妾看了好些日子,觉得里头大有名堂在,可真想去这图里的地方走走,官家不信的话,你也看看,你看了肯定也会想去这儿走一遭。”曾青青将地图推到赵昚面前,下巴搁在赵昚的胳膊上,撒娇地看着赵昚。 赵昚仔细一看那地图,的确觉得设计精妙,琢磨起来很需要花一番心思,不知不觉间他也被那图上的弯弯道道给吸引住了。 赵昚看了接近半个时辰,和曾青青一同琢磨着那地图上的路线,这时,孙长乐找了过来,说是陈俊卿有急事求见。 赵昚临走前,仍旧看得意犹未尽不忍离去,点点头道:“的确有些意思,等朕处理完最近的事情,让孙长乐安排上,咱们就去这儿。” “臣妾答应了小颖的,要把她也带上,官家不会让臣妾食言吧?”曾青青撒娇地看着赵昚。 赵昚在曾青青脑门上点了点:“就如了你们俩的愿吧,这丫头满肚子的鬼主意,就只有你总是着她的道。” 第一百五十四章 金文 文德殿陈俊卿刚走不久,朱小青又进来找赵昚,朱小青拿了一张和赵昚在曾青青那儿看到的一模一样的地图给赵昚。 赵昚草草在那地图上看一眼,道:“怎么你这儿也有一张,朕刚刚在淑妃那儿也看到了,还是小颖给她的呢。” “不奇怪啊,这图最近紧俏得很,就是根据一个地下迷宫画出来的,这迷宫的构成都已经这么有意思了,听说那迷宫里的景致也特别好看。”朱小青又换成了从前怂恿赵昚逛赌场、斗蛐蛐时的语气,想引着赵昚出宫去这地方。 赵昚装作冷冰冰的样子,道:“看你们一个个的,都在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呢,得了,朕已经有亲自去这迷宫的想法了,你也一道去吧。” 赵昚交代了孙长乐一行,到了这一日,地下迷宫方圆两里内的无关人等都提前被清走。 赵昚隐藏了身份,乘着马车,带着曾青青、赵小颖、朱小青和陈俊卿来到这迷宫附近。 迷宫在一座小山地下,由一条山路进去后,众人一同进了一个山洞,那山洞洞壁光滑,有着自然的纹路,像是天然形成。 由山洞进去之后,才正式进入了迷宫。 朱小青建议道:“这迷宫有好几个入口,咱们几个人要分开走才有意思,比比看谁最先走到终点。要是谁实在被困在里头,走不出来了,那就干脆在原地不要动,我会想办法将你们找出来的。” 赵昚率先挑了个口子进去,一开始他惊讶于这洞中绚丽的景致,过了一会儿之后,前方有复杂的岔路口,一时间连欣赏景致的心情都没有了。 他沿着石壁向前走着,旁边的水中映出好看的颜色,彩色的光照在石壁上,让地形显得更加复杂。 他又走了一阵,那些绚丽的颜色淡掉了许多,但洞中的光仍旧可以看到前方的路,他感觉这洞中的构造和地图上看到的有接近的地方,但他可以肯定这洞中的构造和地图上画出来绝对不是一模一样的。 “搞什么名堂,这简直就是在自讨苦吃啊。”赵昚找路找得有些焦躁了,周围也看不到其他人,好像大家选择了不同的路线之后,就一直相隔绝了。 沿途只有自己一人,又看不到前方的路,看不到外面的风景,听不到其他人的声音,这简直让人容易绝望。 突然间,赵昚注意到洞壁上有两三个字符,那字符像汉人的字但又不是汉人的字,赵昚感觉这上面的是金人的文字,因为他曾经看到过金人的文字。 他再往前走时,又看到几个这样的字符,他更加肯定这些字符就是金人的文字了。 “也是奇怪了,怎么在这石洞里刻这么金人的字。”赵昚百思不得其解,他凑近了那些字符仔细一看,发现这上面的雕凿印迹还很新,像是就是这些日子刻上去的。 到最后,走出迷宫的就只有曾青青和曾小青两人。 曾小青拿出一副新的地图将众人一一带了出来。 当所有人都被带出来了之后,朱小青当着众人向曾青青问道:“淑妃娘娘是除了臣以外唯一一个能够走出迷宫的人,臣想问问淑妃娘娘,大家都走不出来,为何唯独您能够走出来?” 曾青青这一日穿了一身行动方便的淡红色衣裳,洞里晃动的彩色光芒照在她身上,让她整个人看上去有些迷幻和不真实。 她小心地看了赵昚一眼,随后有些慌乱的目光又和朱小青质问的目光撞到了一起。 “本宫也不知道为何能够顺利地走出来,就是想走出来,自然就能够走出来了。”曾青青也不知道为何朱小青好像针对起她来了一样。 朱小青手里抓着一叠纸,缓缓展开,递到曾青青面前,道:“娘娘可识得这些东西?” 曾青青一看,那纸上都是三三两两个字符凑在一起,竟然全是金文。她才那纸上看了看,再抬起眼睛来时,眼里都是慌乱。 “咦,怎么是这些东西,这朕记得,在那洞壁上朕看到这些字了。”赵昚觉得很疑惑,怎么那洞壁上所看到的金文全都在朱小青手上拿的这张纸上,而且朱小青还拿着去问曾青青,赵昚想到这里,觉得朱小青在卖一个大关子。 赵昚想到朱小青和曾青青说话时那审问的语气,突然间有些恼了,道:“朱小青,你到底是想要说什么?” 朱小青再次将那些金文放在曾青青面前,问道:“臣想问娘娘,可认得这些字?” “你这不是胡闹嘛,淑妃是汉人,怎么可能认得金人的文字?”赵昚再次指责道。 金人的文字发明的时间较晚,而且不是所有的金人都识字,一般只有金人贵族才有机会识字。 陈俊卿在一边冷冷地看着朱小青和曾青青,似是在等着他们上演一出好戏,而且这好戏也已经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 朱小青拍了拍手,一浓眉大眼的汉子走了进来,他一眼看去就是金国人。 朱小青将那张纸递给刚进来的汉子,道:“你念念。” “退出,右拐,走第二个口子……”那汉子一一念道。 朱小青道:“大家都听到了吧,这些词都是迷宫中用来指路的,我们都看不懂,唯独只有淑妃娘娘看懂了,事情是不是很蹊跷啊?” 曾青青突然一皱眉,肩膀抖了抖,显示出警觉的样子看着朱小青,冷冷地说道:“本宫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本宫只是早看过地图了,所以能够轻易走出来。” 朱小青道:“是吗,淑妃娘娘,可是小颖给你的地图和这迷宫的构造相差很远啊,难道这一点你没发现?” 赵昚听到这里,也觉得曾青青的反应有些不对劲,连他都发现这迷宫的构造和地图不一样,怎么她都走出来了,她竟然会发现不了? “咱们走得慢,会去仔细琢磨这迷宫,而淑妃娘娘却不是,她是跟着这些指引的金文走的,所以她发现不了。”朱小青说着,最终将目光投在曾青青身上。 第一百五十五章 护短 曾青青警觉地看着朱小青,又马上躲避他的目光,强装出镇定,果断地回答道:“我没管那些,就是很自然地走出来了。” 她说完,眼中含泪地看着赵昚,梨花带雨的模样甚是惹人爱怜:“官家,难道臣妾从迷宫中走了出来也有错,说臣妾有错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将臣妾和金人扯上关系?臣妾进宫以来对官家一片忠心,难道官家还不相信臣妾?” 赵昚看了看朱小青手中那写着金文的纸,又看看迷宫的入口,向朱小青冷笑道:“你用心良苦啊,这迷宫里的金文是你让人刻上去的吧,这些地图也是你安排的吧?还有小颖,你让小颖引着淑妃到这迷宫里来,最终的目的就是证明淑妃是金国的奸细?朱小青,你好大的胆子!你这是在有意和朕过不去吗?” 陈俊卿上前朝赵昚拱手道:“臣斗胆,臣也认为淑妃娘娘的身份有可疑的地方。” 陈俊卿说话向来直白而一针见血,他这话一说出来,让赵昚瞪圆了眼睛,气得话都说不出来。 其他人也顿时不敢发出声音,都在原地呆住了。 “官家可还记得,在镇江的时候官家遇上刺客,他们兄妹俩刚好出现,这里就很巧合了。后来他们兄妹俩打算不告而别,但是又没有真的离开,而且等着官家去将他们给追了回来,当时又出现了刺客,这些还不够蹊跷?依臣之见,这些都是他们兄妹俩安排的,想要取得官家的信任。”陈俊卿一说起来,一下子完全收不住,他向来性子不知道收敛,容易逞口舌之快。 赵昚牵着曾青青的一只手,将曾青青搂在怀里,尽力安抚她的情绪,愤怒地看向陈俊卿和朱小青,道:“朕真不知道你们安的什么心,你们俩竟然一起来针对一个弱女子!淑妃进宫以来,并没有做对不起朕的事情,怎么可能是你们说的金国的奸细。” 赵小颖歉疚地看了曾青青一眼,上前向赵昚道:“前不久,我也问过淑妃一些话,她的话里的确有漏洞,我和她说,从她哥哥那里听说他们师父还有个儿子在小时候走散了,其实我和她说的假话,但是她却顺着我的话说,说明她和她哥哥的身世根本就是他们编造的。” 曾青青委屈又愤恨地看着赵小颖,又转向赵昚,让赵昚看一下她泪眼婆娑的样子,道:“小颖,在这宫里我把你当做是除官家以外最亲近的人,可是没想到连你都算计我。” 赵昚也嫌恶地看了赵小颖一眼,想不到赵小颖也会帮着朱小青对付曾青青。 朱小青道:“小颖问的这些话都是我教给她的。官家,事情都这么明白了,难道你还不觉得淑妃身份有问题?” “你……”赵昚伸出手指指着朱小青,咬牙切齿地看着他,“你是越来越放肆了。” 曾青青抬起袖子擦着眼泪,从赵昚的怀里挣脱出来,靠着墙角哭了起来。 赵昚又追了过去,从后面抱着曾青青,牵着她的胳膊,将她重新拉回到自己怀里。 曾青青哽咽道:“官家,你就如了他们的愿把我逐出宫去吧,这一个两个的都怀疑我是奸细,将来的日子我也不好过,他们一旦怀疑我是奸细了,总会捕风捉影闹出一些事情来,今天这个来套我的话,明天那个来找我的茬,还都是我最信任的人,想想都让人难过。” 赵昚在曾青青背上轻轻拍了拍,将她牵到朱小青几人面前,肯定地说道:“你们不用多说了,朕相信淑妃,你们演的戏,设的计,也是煞费苦心啊,对一个弱女子竟然也能够做到这般歹毒。” 朱小青无奈地看看陈俊卿,自知这次计划最终还是失败了,因为赵昚在曾青青面前完全没了从前的理智,无论证据有多充足,他都听不进他们的话。 赵昚牵着曾青青,冷冷地看着朱小青和陈俊卿,又向孙长乐道:“走,咱们回宫。” 赵昚带着青青快步离开,只留下了赵小颖、朱小青和陈俊卿三人。 朱小青长叹一声,道:“哎,想不到官家护着淑妃竟护到了这个地步,完全听不进咱们说的话呀。” “对,这次咱们是打草惊蛇了,以后淑妃连我都不会再信任了,要再想从她那里套出什么话来可就难了。”赵小颖担忧地说道。 这次走迷宫的计划本来就是陈俊卿和朱小青共同想出的主意,以为能够在赵昚面前证明曾青青是金国人,但是赵昚完全听不进别人的劝,无论如何都要护着曾青青。 朱小青沉思了好一阵,突然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猛然醒悟道:“官家不相信咱们说的话,无非是淑妃没有做对不起他的事,没有造成什么不好的后果,所以光这么说说他是不会相信的。” “也对,连官家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他是一定要知道淑妃做了对不起他的事了,他才会相信咱们说的话。所以他口口声声说淑妃是个弱女子,说是咱们在针对她,说是咱们歹毒,这其中最根本的原因就是淑妃还没有造成什么不好的后果。”赵小颖向来说话直白,就算是说到赵昚,也会说他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陈俊卿点点头,道:“你们说的没错,是我大意了,从前官家可不是这样子的,无论谁提的意见,他都会好好考虑,而不是这样立马否决。看来,女人还真是能迷人心窍啊。” 朱小青想了一阵,又道:“淑妃在宫中,她能做出什么坏事来?她就算有什么名堂,也是通过她的义父曾觌,如今曾觌和淑妃是一条藤上的蚂蚱,只要曾觌倒了,必然也要连累淑妃。” “正是,如今正是曾觌得势的时候,曾觌这个人向来趋炎附势,又无真才实学,朝中已经很多人对他不满了,他早晚有一天要栽跟斗,只要将曾觌闯出的祸事联系到淑妃身上,让官家看到利害关系,他才会知道这个女人是祸水。”陈俊卿说道。 第一百五十六章 人至贱则无敌 朱小青和赵昚认识多年以来,两人虽然偶尔会斗斗嘴,十几岁时甚至还会动手打起来,但是两人心里并没有隔阂,而最近,因为曾青青的事情,赵昚几次和朱小青翻了脸,两人之间的第一次有了这么难以消除的距离。 这一日,朱小青在宫里走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练武场,练武场是从前他和赵昚玩得最尽兴的地方。 在这里,他们不必受到史浩那些规矩的约束,朱小青也不必受那些圣贤书的折磨,这里是他和赵昚两个人都喜欢的地方,只有在这里他们才有一较高下的酣畅。 朱小青进了练武场,看到赵昚正在木桩旁边练拳,周围除了孙长乐远远地在一边候着,并无其他人在场。 赵昚穿了一身窄袖单衣,背上已经有了一大块汗湿的印子,他感觉到朱小青正在朝他走来,也不回头看朱小青,仍旧在一心练拳。 等到朱小青走近了,赵昚突然回过头来,走向朱小青,嘴角一扬,一副得意的神情,一脚朝朱小青踢来。 就是赵昚嘴上一笑,脚下一踢,两人之间的隔阂好像顿时化去了不少。 朱小青身子一闪,躲过了赵昚的这一脚,他又往后退了许多步,到了一开阔的地方。 他摆出应对赵昚的架势,赵昚快步朝他走来,在他刚刚站稳的间隙,朝他面门又踢过来一脚。 朱小青伸出手肘,将赵昚这一脚给挡了回去,而且他这一下手力气还不小,他在赵昚的脚上使了推力,赵昚一下子没能够站稳,向后连连退了许多步。 赵昚被朱小青推了这一把,更有想和朱小青较量的动力了。他停住脚,观察着朱小青的态势,正当他想再次朝朱小青出招的时候,朱小青却率先向他攻来,一拳朝他肩头袭来。 “好小子。”赵昚说出了第一句话,语气中带着挑衅、痛快又满是兴致。 赵昚身子一躬,手肘朝朱小青腰间撞了过去,朱小青一个转身又绕到了赵昚的背后,想要从背后去抓赵昚的胳膊。 孙长乐看到赵昚和朱小青打得如此激烈,也紧张地站起来,朝这边走过来,在一边静观其变,生怕赵昚和朱小青之间真的起了冲突,他知道最近赵昚和朱小青生了隔阂,他也怕朱小青将赵昚给惹恼了。 但是,他看了一阵后发现,赵昚是越打越有兴致了,像是已经忘了自己在恼朱小青了。 两人过了几十招后,后背都已经汗湿了一大片,朱小青觉得脚下都已经累得要麻木了,好像自己随时就要摔了下去。 突然间,他膝盖一软,这个动作被赵昚看到了,赵昚立马朝他腿上踢了一脚,随后身子又朝他这边撞了过来。 朱小青被重重地摔到了地上,就在这一刻,他并没有觉得自己是被打败了,反而是有些如释重负的痛快。 赵昚的手肘压在朱小青的脖子上,膝盖磕在他的腰上,让他动弹不得。 赵昚得意地问道:“怎么样,服输了没?” 朱小青这会儿已经累得不想反抗了,索性抓住赵昚的胳膊仰起头来,在他胳膊上咬了一口。 赵昚想不到朱小青竟然这么下作,打不赢了连张嘴咬人这样的事情都做得出来,他痛得大叫一声,想去掐朱小青的脖子,结果朱小青清了下嗓子,做出马上要咳出一口痰的样子。 赵昚一阵恶心,立马起了身,站到朱小青旁边,用脚踢了踢朱小青的屁股,道:“真的是人至贱则无敌,这话是你说的,朕现在用来说你,再合适不过了。” 朱小青嘿嘿地笑了两声,懒洋洋地坐起来,擦着太阳穴的汗水。 赵昚看着朱小青笑了笑,这一刻两人之间的隔阂已经消除得差不多了。 孙长乐眼看赵昚和朱小青打起来了,结果却见他们俩打着打着又有说有笑了,心里自是欢喜,他拿了两个水袋给他们两人递了过来。 朱小青仰头大口大口地开始喝水,赵昚突然间站到他边上,抬起他脸上方的水袋,水袋里的水哗啦啦灌进了朱小青的脖子。 赵昚逗乐得哈哈大笑起来,朱小青仰头看着赵昚,发现赵昚已经很长时间没这么没心没肺地笑过了,在这一刻,他心里突然生出好多感慨,很希望时间能够倒回到从前他们过得最嚣张最荒唐的那段日子。 赵昚笑了一阵之后,在朱小青旁边坐了下来,也大口大口地喝着水,那酣畅的神情像是将水袋当成了酒壶。 夕阳斜射过来,两人坐在地上看着天,突然像是一下子过去了好多年。 赵昚道:“好久没这么痛痛快快地和你这臭小子打架了。” “是啊,这些年和很多人打起来过,还是和官家打架打得最爽了。”朱小青仰天叹道。 “你真够嚣张的,这话也就你敢说了。是啊,这些年来,咱们是和很多人打过,打万俟卨,打秦桧,和金人打,也和自己人打。”赵昚说到这里,想到这些年他和朱小青的确都是在并肩作战,这份情谊,再没有其他的哪个人能够比得上。 朱小青叹道:“咱们打架的场合越打越大了,最初和那些街头的混混打,后来和赵琢打,和秦桧打,现在是国与国打。” “可不是嘛,打着打着咱们也老了。”赵昚说到这里,好像自己真的已经老了一样,手撑在腰上缓缓爬起来,又在朱小青腰上踢了踢,皱眉道,“别装死了,才练多久啊,能把你累成这副熊样?起来,跟着老子继续打,将来用得上你的时候还多着呢。能陪着朕这么痛痛快快一直打下去的人,怕也只有你了。” 赵昚这番话说完,顿时觉得如释重负,他一直都想化解和朱小青之间的隔阂,如今终于等来了这个机会,这一刻,他觉得心里舒坦多了。 朱小青拽着赵昚的胳膊缓缓站了起来,两人笑着骂道一同朝前走去,好像一下子又回到了十多年前,这练武场像是曾经的临安城大街。 第一百五十七章 烤鸭 张浚在符离兵败后,遭到了主和派的群起而攻之,其中就有他的老对头汤思退。 赵构退居太上皇之后,仍旧主张降金乞和,此时的赵构成了汤思退的后台,两人共同反对张浚。 在这样的情况下,赵昚的对抗击金军的信心也大减,隆兴元年七月任命汤思退为右相兼枢密使,主和派的势力又重新抬头。 朱小青和陈俊卿都是主战一派,而且两人在骆家兄妹的事情上看法也达成一致,一起设计了迷宫一事引曾青青露出马脚,此后,两人便顺理成章地成了盟友。 陈俊卿虽然性情古板,但是这个人嘴馋,上次在镇江吃到了朱小青做的冰糖葫芦,后来又从朱小青那里听说到一些美食,便开始注意到朱小青,觉得朱小青这人非常有意思。 比如,朱小青在从镇江回临安的路上给大伙儿讲过一种好吃的东西,叫烤鸭,让陈俊卿听了念念不忘,朱小青说那烤鸭的皮脆而香,肉质细嫩多汁,还带有果木清香,陈俊卿后来一看到朱小青便想到了烤鸭的事,这次他终于忍不住和朱小青提到了烤鸭的事。 朱小青回到朱家,一进门便听到伙房那边传来新来的厨子金柱子的吆喝声。 金柱子才二十三四岁,生得格外机灵,学新花样学的特别快,而且又爱学新东西,朱小青每次想到穿越前知道的美食窍门都会告诉金柱子,金柱子很快就能够运用起来。 比如用香菇和虾晒干磨粉代替味精提鲜,烤羊肉的时候加孜然,蒸蛋羹的时候放干虾仁等等,朱胜非原来在吃上面不怎么讲究,自从朱小青教了金柱子这些窍门,做出了更美味的食物,朱胜非也开始懂得享用美食了,吃得越来越讲究,有时候甚至亲自下厨,和金柱子一同来琢磨做菜。 朱小青好奇地往伙房走去,原来,金柱子正在捉一群走散了的鸭子。 朱小青看这批鸭子长得极肥,想着用来做烤鸭应该是最合适不过了。他在穿越前就看到过做烤鸭的美食节目,对于做烤鸭的大致流程仍旧能够记得清楚。 朱小青看到金柱子正在逮鸭子,上前道:“鸭子抓了杀了放了血就放那儿,我来教你做烤鸭。” 朱小青说着,又将大牛叫来,让他去找些果树的木料过来准备做柴火,因为烤制烤鸭用果木的话会带有一种天然的清香,而不能用松木这种带有不好的异味的木料做柴火。 金柱子将鸭子杀了,放了血之后,朱小青让他不要将鸭子开膛,而是只在鸭子的身上掏一个小孔,通过这个小孔将鸭子的内脏气管等扯出来。 鸭子清理干净之后,将鸭子的膛内灌入水,然后放到开水里面烫,鸭子在烫过之后,皮会由皱变得光滑饱满。 然后再给烫好的鸭子浇糖水,糖和水的比例大概以一比六调制,将糖水在鸭子的身上浇四五遍,让鸭子均匀地沾上糖水。 这一步完成了之后,鸭子已经是表面光滑沾了糖水亮晶晶的了,接下来,便是将鸭子晾干,使表皮彻底干燥。 这时,大牛也已经将果木拿过来了。朱小青让金柱子将晾干的鸭子肚子上的洞给堵起来,然后抓起鸭子从鸭子脖子上的刀口往里头灌入开水, 炉子里将果木烧上,再在炉子的上方设置几个钩子,就可以将鸭子挂起来烤了,在烤的过程中不停地变换鸭子的位置。 金柱子看着炉子里油光滑亮的鸭子激动不已,他还从来没有想过鸭子还能够这样烤着吃。 那鸭子在炉子里烤了一会儿后,表面由于刷了一层糖水,很快便变成了好看的浅黄色,传出糖和鸭子混杂在一起的香味。 烤了不到半个时辰,鸭子已经完全熟了,那香味传遍了整个朱家的宅子,引了好多人过来看稀罕。 朱胜非穿了一身素色的长衫,像是刚歇了午觉,连外衣都没来得及换。 他手背在背后走得极快,走到伙房外面时,看到一圈人都围在那儿,一个个缩着鼻子往伙房里头看,很想知道这是什么好吃的竟然香味能够传得到这么远的地方。 鸭肉在经过高温后会发生梅纳德反应,而糖在经过高温后会发生焦糖化反应,这两种反应都会释放出很多香味,所以烤鸭的香味能够传这么远,而且让人勾起食欲。 朱胜非好奇地走入伙房,伸长了脖子往那炉子里头看,看到几只鸭子被烤成了暗红色,那鸭子皮都被烤硬了,像是结成了一层红色的壳。 金柱子迫不及待地将鸭子取了出来放在砧板上,朱胜非也跟了过去,凑近那鸭子闻了闻,眼睛里顿时放光,道:“这东西光看看闻闻,我都已经招架不住了,这味道想着也差不到哪里去。” 朱小青看到朱胜非对这鸭子感兴趣的样子,也感到很是满足,因为朱胜非辞官以来,对于外面的事务已经不甚关心,平时就是遛遛鸟,种种菜,生活实在是单调,自从金柱子来了之后,朱胜非和金柱子经常一起研究做菜,对吃食比从前更讲究了,一来是打发了无聊时间,二来也在这上头获得了更多的乐趣。 金柱子将烤鸭切成片,朱胜非迫不及待用手在砧板上抓起一片肉就往嘴里塞去。那鸭子皮果然都烤脆了,烤脆了同时又带着嚼劲,肉的鲜香味中又带着些糖的焦香和甜味,烤香了的皮和鲜嫩多汁的鸭肉一起吃下去,还能够吃到果木中那股自然的清香,味道层次丰富,肥而不腻,久食不厌。 朱胜非接连吃了几片,连连点头,赞道:“我素来爱吃鸭子,还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鸭子。” 朱小青又给朱胜非端来些黄豆酱和黄瓜丝,夹在肉中一起吃,朱胜非尝了几片之后,又赞道:“果然更显鲜香美味,爽口解腻,你这小子看着是个粗人,没想到在吃上面还这么有悟性,我还真是托了你的福,能够吃到这些好东西。” 第一百五十八章 陆游 朱小青又让大牛将切成片的鸭肉分开大伙儿共同享用,一时间,伙房外头全是一片啧啧称赞声。 连平时不爱看热闹的狄花儿这个时候也闻着味道赶了过来。 朱小青留了个鸭腿,用碟子盛了端到狄花儿面前,他将鸭腿的腿骨捏起,将鸭腿递到狄花儿嘴边上。 狄花儿害羞地看了看朱小青,本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朱小青喂她吃东西她有些难为情,但是她看着这暗红泛着油光的鸭子皮,闻着这鲜香的肉味,实在没能够忍住。她在那鸭腿上轻轻咬了一口,满意地皱着眉,点头道:“可真好吃,怎么做出来的。” “花儿喜欢吃就好,下次我再让金柱子给你做来吃。”朱小青宠溺地又将鸭腿递到狄花儿嘴边上。 狄花儿抿嘴对朱小青一笑,在那鸭腿上啃了一大口,神情一下子变得俏皮起来。 金柱子见大家都这么爱吃这烤鸭,将朱小青教给他的制作流程扎扎实实给记住了,又实验了多次,在每一步上面又加以思索和改进,后来再做时,做得一次比一次成功。 金柱子向朱小青建议道:“小衙内,这鸭子肉烤起来香,不如咱们开个铺子,专门来烤这鸭子,鸭子的香味能传到很远的地方,引来很多人买,肯定能赚到钱。” 金柱子年轻脑子灵光,想法又多,这一点让朱小青很是欣赏。 朱小青早些年在做香露做肥皂的时候对开店铺挣钱很有兴趣,而这些年精力都在朝政要事上,所以都顾不上将这些点子变钱,如今见金柱子如此提议,他也很是赞同。 朱小青给金柱子出了开店的成本,技术和经营上全都交给金柱子自己负责。朱小青建议,那烤鸭子的炉灶设在店铺前方打眼的地方,这样一来客人可以看得到烤得金黄油亮的鸭子,二来也能够让烤鸭的香味更容易飘出去。 果然,他这法子奏效了,店铺刚一开张,店门口整天都围着许多看稀罕的,人一围得多了,就给店里造成了一种生意很红火的印象,前来光顾的客人便越来越多。 朱小青也抽空到这新开的店里开看看,他在那旁边一站,刚好看到陈俊卿站在一群人后边,伸长了脖子往里头看去,那又急又馋的样子,完全不像是平时高傲的陈俊卿。 朱小青也不喊陈俊卿,就只在后面静静地看着他。 陈俊卿前面站了十几人,将店铺的窗口都给堵住了,陈俊卿踮起脚,眼睛看在那些正在转动着的烤鸭上,神情极为专注。 朱小青走近,在陈俊卿旁边轻轻干咳了两声,陈俊卿这才发现朱小青就在他旁边。 他侧过头鄙夷地看了朱小青一眼,道:“臭小子,这个就是你从前提过的烤鸭吧?看着油亮油亮的,闻起来喷香的,果然是好东西,你看你都开店铺了,也没喊我尝一口。” 朱小青想起在镇江的时候,他将冰糖葫芦做了出来,在大家都说好吃的时候,独独陈俊卿看不上他的冰糖葫芦,但后来陈俊卿背着人的时候又偷吃冰糖葫芦。当时的陈俊卿是何等的高傲,而现在陈俊卿为了这口吃的,已经完全放下架子了。 朱小青笑道:“怎么陈相公也挤在铺子前头跟着大家一同来瞧热闹来了,这种地方可不是您来的,这不,失了身份嘛。” 陈俊卿瘪瘪嘴,白了朱小青一眼:“少来这套。” 这时,店铺前面一三十多岁的青衣男子走过,看到陈俊卿和朱小青,远远地朝他俩点头打招呼。 这人便是陆游。他身材高大,相貌斯文,眉宇间一股奇崛之气。 陆游出生于名门望族、江南藏书世家。陆游的高祖陆轸是大中祥符年间进士,官至吏部郎中;祖父陆佃,师从王安石,精通经学,官至尚书右丞。陆游的父亲陆宰,通诗文、有节操,北宋末年出仕,南渡后,因主张抗金受主和派排挤,遂居家不仕。 陆游自幼聪慧过人,先后师从毛德昭、韩有功、陆彦远等人,十二岁即能为诗作文,因长辈有功,以恩荫被授予登仕郎之职。 绍兴九年,陆游进京临安参加锁厅考试,主考官陈子茂阅卷后取为第一,因秦桧的孙子秦埙位居陆游名下,秦桧大怒,欲降罪主考。次年,陆游参加礼部考试,秦桧指示主考官不得录取陆游。从此陆游被秦桧嫉恨,仕途不畅。 绍兴十八年,秦桧病逝,陆游初入仕途,任福州宁德县主簿,不久,调入京师,任敕令所删定官。陆游进入朝中后,应诏上策,进言“非宗室外戚,即使有功,也不应随意封加王爵”;高宗酷爱珍稀玩物,陆游认为“亏损圣德”,建议皇帝严于律己。 赵昚即位后,任命陆游为枢密院编修官,赐进士出身。 朱小青早在秦桧还没离世之前对陆游就有所耳闻,知道他有一身才学,但是被秦桧所忌,如今的陆游也和他和陈俊卿一样,三人都是主战派,又被汤思退所排挤。 当然朱小青对陆游最深的印象还是在学生时代的课堂上,陆游是老师口中所说的爱国诗人,《示儿》《游山西村》《临安春雨初霁》这些都是语文考试经常要考到的陆游的名篇。 朱小青听到陆游的声名,早就想与陆游结识,而陈俊卿对陆游也很是欣赏,从陆游对陈俊卿打招呼的眼神看来,他对陈俊卿也很是肯定。 陈俊卿这个人虽然不好相处,一张嘴经常得罪人,但是他的立场很坚定且明确,在朝中是很明显的主战派,而且他的一切观点又很独到,人又特别正直,只要性格和他不是很合不来,其实欣赏他的还是大有人在的。 朱小青朝陆游招了招手,示意他先留步,他朝陆游走了过去,两人互相拱拱手。 陆游也早就听说过朱小青的声名,知道朱小青从前是临安出了名的败家子,但是他觉得这败家子好像也不是传说中的那么不学无术、无所事事,比起那些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庸庸碌碌的大臣要好多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谈论时局 这家烤鸭店也可供顾客堂食,并提供面皮、黄瓜、葱丝、鸭骨头炖萝卜等,让顾客选择各式吃法。 朱小青引着陆游朝店里走去,陆游和陈俊卿并肩走着,两人一路寒暄。 落了座之后,陆游笑着将店里四处张望了一番,称赞道:“朱兄弟在这临安城已经是个名人了,有很多新奇主意,在官家身边备受器重不说,在这宫外也是有许多惊人之举,花记香铺的东西传得很广,就连家母、贱内都说让我带些香露回去,现在又开了这家烤鸭铺子,临安城里的人有口福了,我虽未尝过,但光闻着,都觉得这鸭子肯定是世间稀罕的美味。” “务观兄过奖了,我老爹说我是败家败惯了,所以鬼点子多。”朱小青给陆游将茶倒上,又接着说道,“务观兄早些年本就应平步青云,可惜秦桧从中作梗。” 朱小青说的是早些年陆游参加礼部考试,秦桧指示主考不得录取陆游一事。 “秦桧弄权营私,从中作梗,让人仕途不畅,又何止这一次?”陈俊卿恨恨地说道,他出于张浚门下,知道秦桧对张浚的各种迫害,向来深恨秦桧,听朱小青提到秦桧,自是气愤不已。 陆游赞赏地看看朱小青,笑道:“陆某听说秦桧倒台,这其中有朱兄弟在背后的许多功劳啊。” 朱小青早就想结识陆游,现在刚好陆游问到秦桧的事情,他便迫不及待想要在陆游面前显摆一番,获得陆游对他的赏识。 朱小青喝了几口酒,便开始讲开了,从他离间万俟卨和秦桧的关系讲起,又讲到了结识郝微,安排施全刺杀秦桧等事,讲得唾沫横飞,眉飞色舞。 陆游看眼前这年轻人如此有谋略有胆识,心中颇为欣赏,而且朱小青言辞幽默,一下子就拉近了陆游之间的距离。 三人就着烤鸭,喝了一圈的酒,陆游说话也不再那么拘束,而且他知道朱小青和陈俊卿应该也是和他志同道合的主战派,三人不知不觉就说到了当前的时局。 陈俊卿向来说话比较直露,他率先说道:“真是气人,自从咱们在符离兵败了以后,朝中很多人简直就是胆小如鼠,才受这么点打击,就甘心向金人认输,兵败一次又能够算个什么事。” 陆游情绪没有陈俊卿这么激动,他分析道:“这也情有可原,从前张浚手下有岳飞、韩世忠这样的厉害角色,如今就只有李显忠和邹宏渊两员大将,而且这两人还窝里斗,张浚现在也老了,咱们形势不如从前啊。” “那也不能够因为一次兵败就从此丢了志气,祖宗手里传下来的大好河山就丢在了咱们的手里,难道就一直这样偏安一隅一代又一代下去,上一代指望下一代,下一代指望下下代。”陈俊卿声音提得更高了。 陆游听得出来陈俊卿话中所指的是赵构指望赵昚,而现在赵昚也失了斗志,不像从前那般坚定地支持主战派。 陆游小声劝道:“此一时彼一时嘛,人在年少气盛时没那么多顾忌,自然是口口声声说打,但当真坐上了那个位子,才知道需要顾忌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这也是情有可原的。” 陆游说的是赵昚在即位以前坚决反对秦桧和万俟卨等投降派,一直都支持张浚,很有收复失地的壮志,但是即位后经历了张浚符离兵败,抗金的决心便动摇了。 朱小青在一边也听出了陈俊卿和陆游话中所指,对于赵昚态度的改变他更是深有体会。 他和赵昚年轻的时候,两人对于抗击金人都很有激情,朱小青一直以来的目标也是将赵昚扶上皇位,实现自己扳倒秦桧等投降派,抗金金人,收复河山的抱负。 赵昚一路被封建王、封皇子、皇太子,都一直怀着坚定的抗金决心,即位后也迫不及待地任用胡铨和张浚,还为从前秦桧陷害的主战派平反,可谓是让天下的主战派看到了希望,但是好景不长,很快他便遇上了兵败的挫折,意识到了抗击金军的难度。 而在这同时,朝政也时问题百出,杰出的武将和文臣都显得有些青黄不接,张浚年老,能够接替张浚继续抗金的人选再难找到,从前岳飞、韩世忠、刘錡诸将并列的局面再也不在,所以赵昚态度一时疲软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是啊,现在官家用汤思退为相,汤思退可是主张议和的,这让朝中主张议和的势力又重新抬头了。”朱小青说道。 陈俊卿手掌在桌子上一拍,骂道:“可不是,我和汤思退向来就不对眼,他也巴不得把我这眼中钉给挤走,说不定不久后咱们就没机会像现在这样聚在一处了,我在临安会没了容身之处。” 陈俊卿长叹了一声,又接着说道:“而且现在这形势下也有小人得志,曾觌仗着曾经是官家面前的人,宫中又有个淑妃为他说话,更是猖狂得很,结党营私的事情没少干,还好这人没什么才干,就知道媚上讨好,不然又会是第二个秦桧。” 陆游看陈俊卿越说越激动了,而且这铺子里坐的人越来越多了,便转移开话题,不再让陈俊卿议论朝政。 朱小青又灌了一碗酒下肚,看着眼前的陆游气宇不凡的样子,突然口中念道:“陆游,南宋文学家,爱国诗人……”一念道陆游的名字,中学语文课本中的作者介绍便涌入他脑中。 朱小青又背诵起陆游的诗来:“死去元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 “世味年来薄似纱,谁令骑马客京华。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矮纸斜行闲作草,晴窗细乳戏分茶。素衣莫起风尘叹,犹及清明可到家。” 这两首都是陆游晚年所作。 陆游听罢,心有戚戚然,遂觉朱小青随口吟出的这两首诗似是从自己心中所出一般,瞬间便觉与朱小青很有一种知己之感。 第一百六十章 隆兴和议 朱小青又想起刚刚陆游在言谈中提及他的母亲和妻子,又想到了陆游和他的妻子唐婉的故事。 在朱小青穿越之前就读过陆游写下的《沈园二首》,这两首诗是陆游晚年重游故地沈园时悼念他的结发妻子唐婉而写下的。 陆游在年轻的时候娶了他的表妹唐婉,后来两人在长辈的干预下被拆散,几年后两人又在沈园相遇,而世事变换,唐婉已经改嫁,陆游在沈园题下了《钗头凤》。 从《沈园》和《钗头凤》都可看出陆游对唐婉的深情,让后人读来扼腕。 如今朱小青见到陆游,想到陆游这辈子要经历这样的遗憾,也不禁为他感到叹息。 两人临别时,朱小青问道:“尊夫人可是姓唐?” “是啊,朱兄弟竟然连这个都知道。”陆游笑着说道。 朱小青看得出来陆游想起唐婉时那笑里洋溢的幸福感,他郑重说道:“并不是我多管你的家务事,只是我看务观兄是重情之人,想来和尊夫人极为恩爱,但是往往妻子与丈夫情意过于浓厚时,容易受到公婆干涉,你现在又在外做官,不知家中情况,所以我劝你一有机会应该回家看看才是,要是这大好的姻缘被破坏了,将来再想要挽回也不会再有机会了。” 陆游经这么一提醒,顿时也想起他还在家的时候,他的母亲就经常抱怨他们夫妻关系过于密切,怕耽误了他的前途,他的妻子唐婉又好像总是有事瞒着他,想到这里他还真有些担心了,便道:“多谢朱兄弟提醒,一有机会我是得回家看看。” 隆兴元年八月,金元帅纥石烈志宁向宋朝廷递交书信,信中提出要将完颜亮南侵时失去的海、泗、唐、邓四郡要回来。 纥石烈志宁,女真名撒曷辇。开远节度使纥石烈撒八(忠)之子, 完颜宗弼之婿。金 海陵王完颜亮时,官至兵尚书。正隆六年,受命与都统白彦敬领北京大府、临潢府、泰州三路军镇压移窝起义。同年,金世宗完颜雍在辽阳称帝,遣使相招,和白彦敬杀使者以拒。海陵王死,始归降世宗。 此时的赵昚陷入了两难境地,符离兵败后朝中主和的声音又起,而现在金国又提出索回四郡,主战和主和两派这个时候势必又要再起论争。 而赵构站出来支持议和一派,赵昚迫于赵构和朝中主和派共同施加而来的压力,只得派淮西安抚使干办公事卢仲贤前往金军营议和。 十月,卢仲贤带回了金军议和的条件。但是,卢仲贤一回来就遇到了张栻弹劾,说卢仲贤是“辰国丧礼”。朝廷派卢伸贤去与金交涉中争论的最大的三件事:我方所要求的停止称臣的旧礼,对方也肯同意;对方所要求的岁币数量不变,我方不深加计较;其中没有达成一致的是,对方想要得到四州之地(海、泗、唐、邓)而我方以速还祖宗陵寝、钦宗棺椁为理由,不同意交还四州。 在这种主战主和相持不下的情况下,赵昚起用了陈康伯。 陈康伯字长卿,一字安侯,弋阳县南港口乡南山人。徽宗宣和三年进士。历官高宗参知政事、右相、左相、孝宗枢密使、左相兼枢密使。完颜亮南下侵宋,陈康伯力主抗金,危难之际,他迎眷属入临安,推荐虞允文为参谋军事,虞允文在采石大败金兵,破坏了完颜亮南侵的计划。 赵昚即位时,在父子内禅帝位的仪式上,赵构让陈康伯奉持禅让册书。基于赵构对陈康伯的重用与赏识,赵昚也对其倍加的尊重,赵昚曾经对大臣们说“陈康伯有气量,朕伴随太上皇帝在金陵时,他遇事从容不迫的气度,可以和东晋的谢安相比。”赵昚即位不久,进封陈康伯为“信国公”。 朝中两派再一次的争吵不休,陈康伯极力支持主战,主和派又开始一齐弹劾陈康伯,陈康伯不得已请求罢官回乡并推荐张浚为相。陈康伯走后,张浚代之。 而张浚在代替相位之后也受到了以汤思退为首的主和派的疯狂攻击。 隆兴二年,金人又提出了无礼的要求。赵昚在主战派的鼓励之下命张浚视师两淮,全力奋战。汤思退及其同党百般攻击张浚,污蔑他“名曰备守,守未待发,名曰治兵,兵未必精”。赵昚最终还是屈从了主和派罢了张浚的相,由汤思退独任右相半年之久。 汤思退与金人暗通声气,要求金军重兵迫和。金军挥师南下,由于主和派的主动撤防,金军轻而一举的攻破宋军的两淮防线。汤思退还极力主张放弃两淮,退守长江,尽快与金议和。面对险境,赵昚及时罢免了汤思退、决定重新起用因病出朝的陈康伯,任命他为左相,以支持大局。当时陈康伯的病还较严重,他的亲故们知道他又要再次入朝,纷纷来劝导不要出相,要他上书请求辞去相位。但是,陈康伯意正严词的说到“不然。吾大臣也,今国家危,当舆疾就道,幸上哀而归之尔。”虽然说,陈康伯的出相意味着主战派再一次的胜利,但终久还是无力回天,由于汤思退已经命人撤防,金军攻入两淮势如破竹,最终只能够再次重复妥协议和的局面。 张浚感到抗金无望,即求致仕,在汤思退等人的攻击下,张浚被罢相。授少师、保信军节度使、出判福州。 为抗金奋战了一辈子的张浚最终也只能无奈地退出政治舞台。 朝野强烈谴责汤思退议和撤备之罪,汤思退不得人心,受到了强烈非议,最终被罢官,在贬往永州途中,忧悸而死。 这一次金向宋提出索回四郡,最终引发战争的结果便是达成隆兴和议: 南宋对金不再称臣,改称叔、侄关系;维持绍兴和议规定的疆界;宋每年给金的“岁贡”改称“岁币”,银绢从二十五万两、匹改为二十万两、匹;宋割商州、秦州予金;金不再追回由金逃入宋的人员。 第一百六十一章 农民起义 在隆兴和议中宋虽然失去了海、泗、唐、邓四郡,但是在争取权益上还是获得了一定的进展,宋不再向金称臣,而是改为叔侄关系,“岁贡”也不再称作是“贡”,而是称为“岁币”,每年银绢的数目也减少了。 隆兴和议之后,宋和金之间的战事平息,看似回到和平的状态,但是其他隐藏的问题也逐步突显出来。 其中农民起义便是赵昚的统治中很是棘手的一个问题。 北宋时期有过几次影响较大的农民起义。比如王小波、李顺起义,宋江起义,方腊起义,南宋初期又爆发了钟相、杨么起义。 钟相、杨么起义是南宋初在洞庭湖地区的一次农民起义。钟相为鼎州武陵人,自北宋末就在家乡利用宗教组织秘密结社。起义之前,他从事传教和组织活动已有二十余年。南宋初,金军不断南侵,战争对江南一些地区破坏极大。南宋政府又横征暴敛,被金军击溃的宋朝官军又乘机抢劫,民不聊生。建炎四年,钟相遂率众起义,自称楚王,建国号楚,改元天载。钟相被俘牺牲,其部众在杨么领导下继续战斗。 一次农民起义爆发然后被镇压以后,看似已经解决了大致的问题,但实际上会为以后的农民起义留下根源,因为起义军往往还会留下残部,而且也会形成聚众造反的大环境。 在宋金战乱中,有许多人流离失所,为社会埋下了动乱的根源,在他们走投无路的时候很容易被逼得落草为寇。 另外,战乱中走散的逃兵也容易逼得走投无路,因为他们逃了被抓后同样要被治罪,还不如暂时和朝廷反了,保一时性命,陈胜、吴广、刘邦都是典型的这种情况。 完颜亮南侵和隆兴元年宋与金发生的战争很快导致了农民起义的问题。 隆兴北伐过程中朝廷以汤思退为主的主和派在民间遭到了很多爱国民众的反对,从而导致了一些人对朝廷的不满,与朝廷作对,另外战争也引发了流民和逃兵问题。 隆兴和议签订后不久,爆发了湖南农民起义。宜章农民陈峒聚众举行起义。以当地山林为据点,四出袭击官军,队伍迅速扩大至几千人。 湖南农民起义的问题愈演愈烈,开始提到了朝堂上来说,湖南致书朝廷请求支援,赵昚和群臣正展开讨论此事该如何应对。 赵昚道:“湖南贼寇闹事,袭击官府,此事亟待解决,不然愈演愈烈将造成更大的动乱,该派谁去协助,众卿心中可有想法?” 陈俊卿上前道:“臣举荐一人,此人便是殿前司都虞候朱小青。” 朱小青的名字一说出来,朝堂上众人都惊讶地看向陈俊卿。 陈俊卿这人想法向来大胆,经常能够说出让人瞠目结舌的主意来,但是这次他举荐朱小青实在让人有些意想不到。 赵昚虽然对朱小青历来都很欣赏和信任,但是此时对于陈俊卿的想法还是感到有些疑惑,便道:“哦?举荐朱小青?理由何在?” 陈俊卿道:“朱小青曾经在建康军中有过领兵经验,而且早些年与郝微熟识,郝微是个黑白两道都吃得开的人物,朱小青与贼寇打交道的能耐应该比朝中众将领都要强。另外,朱小青曾参与过禁野史一事,对南方诸地也很熟悉。” 虞允文和陈俊卿虽然都是主战派,但是两人性情差异大,经常不相对付,此时他听说陈俊卿举荐朱小青,也对陈俊卿的看法有些质疑,便道:“这可是朝廷派下去的儿戏,岂能儿戏?朱小青虽参与过采石一战,但是缺少作为独立将领的经验,此次朝中派人援助,旨在一举歼灭叛贼,朱小青只怕还担不起这个担子。” 赵昚摆了摆手手,示意虞允文和陈俊卿先停止争吵,他想了一阵,道:“这样吧,让宣威将军章凤也一起去吧。” 章凤曾是虞允文的部下,在采石一战中立有战功,深得虞允文的赏识。赵昚如此说的话,料想虞允文不会反对。赵昚知道朱小青一直都想立功,但苦于没有机会,所以这次趁着陈俊卿举荐朱小青,便将朱小青派了出去。 朱小青自从听了湖南闹贼寇的事情以后,本来也有想去当地解决这个问题的想法,这下他接到朝廷的决定感到格外欢喜,巴不得在这种时候出趟远门见见世面。 赵小颖一听说朱小青被派去湖南协助镇压贼寇,心里为朱小青感到高兴,但是对他又千般不舍,她一连几日都等着朱小青来向她告别。 这一日,赵小颖的宫女坠子急匆匆地回到朱玉宫,手里拿了一封信,小心地递到赵小颖手中,道:“他已经启程了,这封信是他托人送到咱们这儿的。” 赵小颖一听朱小青都走了,心里顿时有些失落,她激动地将信拆开,以为朱小青会在信中诉说他对她的不舍,以及让她等他,要她多保重之类的话,结果信中只有简单的几个字“等我回来娶你”。 赵小颖看完后,将信小心地塞回信封中,心里也不再失落,眼角滚出几滴泪来,笑着念道:“说得简单,你可要说话算话。” 当她想起从前朱小青南下禁书,又去建康投虞允文两次离开临安时的情形,觉得他们之间的离别可能将来还有很多次,的确面对面的送别还不如他这短短的一封信能够给她安慰。 章凤三十来岁年纪,生得英武不凡,近两年在军中有“小岳飞”之称。这次出行,他们只带了五十来人,到达湖南后再去调用朝廷驻扎在湖南附近的军队。 而这五十来人全都是章凤的亲信,所以章凤更没把朱小青放在眼里。而且,让章凤感到窝火的是朝廷派人去湖南镇压贼寇,首先被举荐的还不是他,而是朱小青,所以在这次行动中,他格外突出自己的主要地位,出行路线,路上遇到的事情的解决,全都不让朱小青插手。 第一百六十二章 安抚使 朱小青和章凤进入江西,此时已经是七月,江西天气炎热,这个季节雨水少,土地干得开裂。 朱小青看到路上很多百姓挑着水桶,他们大汗淋漓,似是走了很远的路。 朱小青随意拦着一老汉问道:“老丈,你这是打算去哪里打水啊?” 那老汉停下来,擦了把汗,皱着眉叹道:“走了五里路了,只怕还得走两里路呢,就那成罗河里还有水了。都半个多月没下雨了,天气又热,再这么下去,也不知道这日子该怎么过下去。” 朱小青看着这一行人疲惫的样子,直觉这场干旱会为后续造成很大的问题。 朱小青和章凤所带队伍的饮水和用水也成了很大的问题,大家想快些赶路走出这个地方,但是在路上那种疲惫和绝望感像是一阵阴霾,不时将众人包围。 他们随着跳水的队伍往前走,也想走到那成罗河取到水喝。 走至半路,朱小青看到十几名汉子光着膀子正在抬石头,累得气喘吁吁,他听到其中有一人正在说:“大伙儿都说是咱们这儿的蝗虫庙多年没修,所以才闹了蝗灾,咱们累死累活把庙给修了,但愿这些害人的蝗虫能够走了,在这么闹下去,怕是会接连几年没饭吃啊。” 在中国历史上的各类灾害中,与水灾、旱灾并列的,就是蝗虫灾害。蝗灾的危害很大,蝗虫成片地云集在一起,所到之处茎叶啃光,遮天蔽日,十分骇人。 中国的蝗虫灾害历史悠久,早在《诗经大田》里就有记载:“去其螟塍,及其蟊贼,无害我田稚!田祖有神,秉畀炎火。”说的就是用火烧除煌虫的办法。“治蝗”在古代也一直是历代帝王的执政大事之一。 在民间,蝗虫庙也称为八蜡庙,或刘猛将军庙。早在夏朝时候,人们就祭祀八位与农业生产密切相关的神衹,称为八蜡之祭、大蜡之礼或八蜡祭。第八种就是专门治理蝗虫之类的虫神,因此虫神又称为八蜡神。 后来,从宋朝开始,民间设立专门的蝗虫庙,供奉刘猛将军。 这位将军,并不姓刘名猛,而是因为治蝗有功,宋景定四年被敕封为“扬威侯、天曹猛将之神”,人们就简称为“刘猛将军”。蝗虫庙里供奉的将军,相传都是由于治蝗有功而被人尊奉。 蝗灾往往都是由旱灾引发,而江西并不是旱灾多发的地方,所以当地的蝗虫庙会失修。 刚刚和朱小青说话的那老汉将水桶放到一边,从肩上将装水的竹筒取了下来,走到其中一正在抬石头的汉子身边,道:“二郎,快喝点水,别渴到了。” 那叫二郎的汉子朝老汉摆摆手,道:“爹,你自己留着吧,你还好几里的路要走呢,这天太热了。” 朱小青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挡在那些正在抬石头的人前面,劝道:“我看你们都是能出力气的好汉,都到了这个关头了,还修什么蝗虫庙,不如把这个力气拿来替老人家去挑水,去治理灾害,这蝗灾早治早好,难道还巴巴地望着求着神来替你们治蝗灾。” 那些人一脸木然,面面相觑,觉得这个从外地来的年轻人简直就是在胡言乱语,竟敢阻止大家修蝗虫庙。 其中一人道:“官爷,我们都是种地的人,这治蝗虫的事我们哪里想得了那么远,把自己家地里的蝗虫赶走,它们飞到别人地里,到头来还是得飞回来,这能怎么治?这些虫子杀也杀不尽,难缠呀!” “等着吧,官府派的人马上就要下来了。”另一人乐呵地笑道,优哉游哉地继续抬石头,一副不愿意多操心的样子。 朱小青知道劝这些人去治理蝗灾也是行不通了,因为他们都是在看不到实际的效益的情况下都是不愿意做领头人的。 朱小青再一打听,才知道这即将派下来的安抚使正是辛弃疾。 安抚使是由中央派遣处理地方事务的官员。隋代曾设安抚大使,为行军主帅兼职。唐代前期派大臣巡视经过战争或受灾地区,称安抚使。宋初沿之,为诸路灾伤及用兵的特遣专使。后渐成为各路负责军务治安的长官。 朱小青在穿越前对宋词并没有什么研究,也没有浓厚的兴趣,但是在他读过的几首辛弃疾的词中,能感觉辛弃疾在这些文人中是特立独行的一个,他的词中很一股英雄气概。 比如《破阵子》(醉里挑灯看剑)、《水龙吟》(渡江天马南来)这样的作品都能够让人看到一个豪气干云的辛弃疾,辛弃疾也成了宋词豪放派的典型代表人物。 辛弃疾的祖上在济南历城,他幼年时,北方就已沦陷于金人之手。他的祖父辛赞在靖康之变、宋室南渡后“累于族众”,无法南下,遂仕于金国。尽管如此,辛赞却一直希望有机会能够拿起武器和金人决一死战,他常常带着辛弃疾“登高望远,指画山河”,同时,辛弃疾也“两随计吏抵燕山,谛观形势”,不断亲眼目睹汉人在金人统治下所受的屈辱与痛苦。 在完颜亮大举南侵时,在其后方的汉族人由于不堪金人严苛的压榨,奋起反抗。在这时,辛弃疾聚集了两千人,参加了由耿京领导的一支声势浩大的起义军,并担任掌书记。 当金人内部矛盾爆发,完颜亮在前线为部下所杀,金军向北撤退时,辛弃疾与南宋朝廷联络。在他完成使命归来的途中,听到耿京被叛徒张安国所杀、义军溃散的消息,便率领五十多人袭击几万人的敌营,把叛徒擒拿带回建康,交给南宋朝廷处决。 在起义军中的表现,以及辛弃疾惊人的勇敢和果断,让他立下了大功,一时名声大振,当时赵构便任命他为江阴签判,而这时的辛弃疾才二十五岁。 朱小青当时也听说了辛弃疾的事迹,对辛弃疾很是佩服,而且他与辛弃疾又年龄相仿,一直都很想有机会和辛弃疾认识。 第一百六十三章 赶鸭子 朱小青和章凤的队伍跟着挑水的众人朝着成罗河的方向走去。走过那一片石头地后,两边是开阔的田地,朱小青看到那田地里已经没有了多少绿色,稻子被蝗虫吃得剩下了一些黄色的细秆。 他再仔细一看,只见稻子上粘着密密麻麻的蝗虫,直让人头皮发麻,还传出呜呜的蝗虫飞动的声音,和滋滋的蝗虫啃噬稻子的声音。 一眼看过去,这样的景象望不到尽头。 章凤带的人看着这被蝗虫吃掉的稻田纷纷唏嘘感叹。 “这大片大片的蝗虫这得治到什么时候去。” “这么多的蝗虫,要是可以吃就好了。” 朱小青听到旁边有人发出感叹说要是蝗虫可以吃就好了,突然心里一动,琢磨道:“什么东西能够吃蝗虫呢?” 他想到鸭子能够吃蝗虫,但是这地方走了这么远连一只鸭子都没看到。 鸭子如果要成规模地养的话需要在有水的地方,这个地方本来就干旱,并不适合饲养鸭子。 朱小青等人再往前走,来到了一条山间的小路上,只见蝗虫成团地从头顶飞过,那架势像是乌云一般。 山上的竹林间也是蝗虫密布,靠近路边的竹子上爬满了蝗虫,那情形比刚刚经过的稻田更为吓人。 众人走到成罗河附近,可以看到越来越多的过来取水的人,因为方圆十里内这里是唯一的水源。 众多挑水的人的水桶和扁担发出的吱呀的声音合成在一起,像是一支乐曲,还时不时地夹杂着三三两两寒暄时的说话声。 这种景象在成罗河附近延续了好几里远。 朱小青和章凤的队伍又沿着成罗河往下走,又向西翻过了一座山,向湖南的方向行进。 到了这里,已经很少能够见到蝗虫了,当他们从那座山下到了一片平原时,到处都是绿油油的一片,这片地方已经完全摆脱蝗虫的侵害了。 庄稼现在已经是即将成熟的季节,只隔了这一座山,但两边的景象太不一样,大家像是重新看到了希望一样,一个个看到这景象都是喜气洋洋。 这时,朱小青看到有一大群鸭子在田地和道路中间的水沟里,一老翁提了根竹竿在小心地赶着鸭子,似是不让鸭子跑到田里糟蹋庄稼,但是又不能将鸭子赶到路上来,因为到了路上又找不到吃食。 朱小青心想:“这个季节的鸭子不能去田里,也是不好赶,要是能够让它们翻过这座山就好了,就可以去山那边吃蝗虫,那么多的蝗虫足够几十群鸭子吃了。” 朱小青正在思忖间,看到前面有几人正在向他们的人问路。 那走在前头的人三十岁上下年纪,生得身材高大,面容俊朗,眉宇间有股英武之气,行为举止间可见豪侠之气,很像是这山野间行走江湖的侠客。 但是他身后又跟着几个做事的小厮,所以朱小青觉得这个人应该是官府的人。 朱小青走近时,听到这人正在说着话:“辛某也是听说从这座山翻过去,是去成罗河最近的路,多谢多谢。” “此人莫非就是辛弃疾?”朱小青心里一亮,他正想着要和辛弃疾会会面呢,他知道辛弃疾要去成罗河那边赈灾,只可惜他们要赶路,本来以为和辛弃疾这次会无缘得见,但没想到能够在这里遇上。 朱小青也不好贸然和辛弃疾套近乎,他知道此次辛弃疾也是公务在身,要想和他建立交情,最有效的办法应该是为他想办法解决蝗灾问题才是。 朱小青上前道:“我等刚好从成罗河那边翻山过来,那边的蝗灾很严重啊,好几十里地的庄稼都被糟蹋了,山里到处都是蝗虫,蝗虫成群过的地方像是乌云密布一般,甚是恐怖。” 辛弃疾擦了把汗,叹道:“是啊,官府派了我过去,这的确是件棘手的事情,还是先过去看看究竟再说。” 朱小青拱了拱手道:“朱某看到庄稼被糟蹋成那个样子,心里也感到可惜,我刚刚倒是想了个法子,大人姑且听听看,看可行不可行。” “请说。”辛弃疾谦恭地向朱小青拱了拱手。 “大人请看,山这边这些鸭子是不是可以派上用场,把这边的鸭子借到那边去,把这一片地方所有的鸭子都赶到山那边去,让鸭子来消灭蝗虫。”朱小青郑重说道。 辛弃疾仔细打量了朱小青,看到朱小青旁边还站了个章凤,章凤看上去像是个军官,后面又还跟了几十个兵士,猜到朱小青应该是远道而来的官员。 他听了朱小青的建议,又看了看那水沟里的一大群鸭子,抬了抬眼睛,有些动心的样子,很想知道朱小青接下来会怎么说。 章凤在一边听得有些不耐烦了,觉得朱小青是在故意卖弄小聪明,嘲讽道:“按你这么说来,这所有的鸭子还要翻山越岭的,这谁会愿意将自己家鸭子赶这么远,不费事么?” 朱小青道:“如果蝗虫会侵害到养鸭子的人的利益了,他们就会愿意了,这蝗虫这么闹下去,将来肯定也会发展到这边来,把这利害关系和大家讲清楚了,他们或许就会愿意了。还有,他们这儿养鸭子的人家多,物以稀为贵,这里的鸭子卖不起价,但是将鸭子赶到鸭子少的地方去,鸭子吃食也够了,长得又大又肥,顺便还能将鸭子卖出去,这岂不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辛弃疾听到这里,情不自禁地将两掌一击,赞道:“这位兄弟这个主意好,这的确是一举两得的好事,我看我可以暂时不翻这座山了,我得让人去劝说这附近养鸭子的所有农家,让他们一起赶鸭子去灭蝗虫。” 辛弃疾见朱小青年纪轻轻便有这般见识,眼界开阔而思维缜密,对朱小青也很是赞赏,他又打听了朱小青等人的身份和来意。他听说朱小青是过来助官府剿灭叛军的,突然间又变得满面愁容,苦笑着摇摇头,叹道:“朱兄弟你这差事比我现在这差事还难办啊!” 第一百六十四章 救急 辛弃疾接着说道:“宜章离这儿也不远了,你们走不到多远就会听到风声的,陈峒这帮人很难对付,他已经集结了好几千人,而且大多都凶悍无比,和官府作对的时候一副不要命的架势。而且陈峒这帮人不是一般的贼寇,不会各自为政,他们一级一级的,像是要上战场的军队一样。再说了,宜章那地方也是易守难攻啊,所以官府才拿他们没办法。” 朱小青和章凤也是感慨了一番,这才和辛弃疾作别。 辛弃疾发动手下人四处寻找养了鸭子的家庭,挨个劝说,最终集结了近千只鸭子。 众人赶着鸭子翻山越岭虽然是费尽了千辛万苦,但到达成罗河附近时,养鸭子的人和鸭子同时都看到了希望,鸭子扑向那些庄稼地时,场面非常壮观,好几里内都是这种鸭子吃蝗虫的咋咋声,鸭子经过的庄稼地是一片死寂,蝗虫被吃得干干净净, 附近的村民都赶着出来看这番热闹情形,大家看着这大群的鸭子占领了庄稼地,都沉浸在欢喜当中。 “果然还是刚来的官爷有办法,竟然想到了让鸭子吃蝗虫。” “这下可是有救了。” “比修蝗虫庙管用。” “……” 人群中四处都是一片啧啧称赞声。 辛弃疾看到赶鸭子过来吃蝗虫的办法凑效了,也感到很是欣慰,只可惜这个时候朱小青等人已经动身往宜章赶路了,将来只怕也没机会当面谢他。 这当地的村民看到鸭子给他们灭了庄稼地里的蝗虫,都觉得这群鸭子甚是讨人喜欢,很多人当场就掏钱买起了鸭子。 庄稼地里的蝗虫问题算是得到了解决,但这山里的蝗虫却是鸭子吃不到的,辛弃疾便想到了用火烧。 用火烧这个办法当地村民也不是没想到,但是这个办法是备受争议的,因为有得也有失,要是点起火将山给烧着了,蝗虫是可以杀死,但是这山上的树木也都没有了。 之前大家不敢用火烧的原因是就算山上烧了,庄稼地里的蝗虫也仍然存在,因为庄稼地用火烧是行不通的,而现在鸭子将庄稼地里的蝗虫解决了,再来用火烧山的话,就彻底解决了后顾之忧。 辛弃疾在经过一番权衡以后,还是决定用火烧山,以此来杀灭蝗虫。 大火从白天烧到了晚上,火光映红了天空。 山火烧起来后,辛弃疾带着手下人和村民向着东边的山上躲过去。 从这座山翻过去,便到了辛弃疾和朱小青碰面的地方。他接着旁边山上的火光在山路上走着,本来听到的都是村民的说话声,突然间,他发现后面传来的吆喝声好像有些不对劲了。 他仔细一听,那伙人好像朝他这边走近了,而且那吆喝声靠近得极快,那伙人像是在边跑边喊,在追着前面的什么人。 “别让他们跑了,把他们围起来,咱们上百人不信还抓不到他们这几十人。” 这说话的人声音粗野,操的口吻很像是山林匪寇。 辛弃疾心里一紧,暗道:“怎么这山里还来了贼寇,这附近很多年不见闹贼寇了呀,难道是陈峒的人?他们跑这么远的地方来干嘛?追几十人,难道追的是白天那个朱兄弟的人?” 辛弃疾估摸着,这些人可能追的就是朱小青和他的同伴。 他四处一看,所幸的是并没有看到朱小青的人,猜想他们应该是躲过了陈峒的人的追赶。 辛弃疾又朝东边走了一截路,远远地传来喊声:“快来呀,发现他们了,快来把他们围住。” 他听得出来这还是陈峒的人在喊。 跟着辛弃疾上山的村民也听到了陈峒的人的喊声,但是他们对这伙贼寇并不害怕,因为陈峒的队伍纪律极严,不能够伤害和抢劫普通的老百姓。 辛弃疾听到那远处传来的喊声,又听到很大一群人正在朝那发出喊声的地方赶去。 辛弃疾看这态势,猜想此时朱小青的人已经处于劣势,因为这伙贼寇赶过去的地方正好就是个谷地。 辛弃疾看到他旁边的大队村民,突然灵机一动,朝那些村民大声喝道:“大伙儿跟我来。” 这些村民感激辛弃疾给他们治理蝗灾,只要辛弃疾振臂一呼,当场所有人都跟着他走。 他带着众人朝着朱小青的人所在的地方赶去,路上正好与陈峒的人撞到一起,村民们本来不怕陈峒的人,而且在陈峒的人的影响下反而显得更加勇武。 陈峒一帮人看到大伙的村民也朝他们同一方向赶去,一时都感到很迷惑,但看到不远处的山火,猜到村民应该是为了避开山火,并不是要过来和他们作对,所以对村民也并没戒心。 当辛弃疾带着人赶到谷地时,朱小青的人已经和陈峒的人动起手来了。 朱小青和章凤白天朝宜章赶路,哪知道才到半路便被陈峒的人埋伏在上坡上暗算,他们的人死了十几人,余下的只能又沿路返回,这一路上陈峒的人仍旧对他们穷追不舍,势要将他们全部在路途上截杀。 朱小青和章凤被逼进了山里,一时完全没法突破出去。这些贼寇个个身手了得,和他们正面交手的话完全占不到便宜,所以他们一路上只能四处逃窜,能逃一时算一时。 章凤面临险境,吓得脸胀得通红,骂道:“想我章凤一世英雄,今日竟落得如此境地,朝廷交给我的差事还没办,我竟然在这里被匪贼给围住了,千军万马的场面我都见过了,想不到今日竟要死在匪贼手中,真是莫大的耻辱啊。” 朱小青和章凤共同遇险,对章凤这种临危失了勇气的样子又是反感又是气愤,他恨不得一脚将章凤踢了出去。而在这时,他看到辛弃疾带了一群人冲过来,他起初并没看懂辛弃疾这是何意图,但当他看到村民冲过来的时候陈峒的人被冲得乱作一团,他这才明白,辛弃疾正是在制造混乱,让陈峒的人阵脚大乱,然后助他们逃出这片谷地。 第一百六十五章 得人心 章凤骂完那一番话,一阵失神,肩上被砍了一刀,他疼得大吼一声,退到了一边,红着眼睛看着朝他追过来的敌人。 章凤的手下时刻都跟在他身边就等着他发号施令,而这会儿章凤明显已经指望不上了,所以大家又改为靠向朱小青一边。 朱小青提着刀与对方厮杀了一阵,这时,一名贼寇挥起刀就要朝他这边追过来,而刚好,一村民走朱小青身边经过。那名贼寇小心地将刀往后收了收,生怕伤到前面的村民。 朱小青看到出来这帮人应该是上头规定不能够伤害无辜百姓,而且估计他们要是伤到了百姓会有很严酷的处罚。这下朱小青已经不担心双方对战会伤害到这些村民了。 章凤受了伤之后一直都处于防守的位置,不敢贸然进击。 朱小青带着章凤的三十多名部下想要趁乱冲出去。 陈峒的人陆陆续续全往这边赶来,朱小青等人被围得越来越严实。火光照亮了这混乱的场面,兵器相接的声音,有人受伤时发出的惨叫和哀嚎声,进攻时的吼声,村民慌乱中发出的惊叫声,各种声音夹杂在一起,似乎要引爆这个山谷。 朱小青一直都留意着对方的人围过来的形势,想要找到一个突破口杀出去,让大家能够有逃走的机会。 这时,他看到辛弃疾带着一大群村民涌了过来,将陈峒的人分作两边,没法呼应。 辛弃疾大步朝朱小青这边冲过来,对朱小青吼了几句什么,混乱中朱小青没能够听清楚,但是他猜到了辛弃疾的用意,辛弃疾肯定是打算将这帮村民再分作两拨,在中间打开一条通道让朱小青的人有机会脱身。 朱小青举起刀大呼一声:“跟我走!” 这个时候,辛弃疾所带的村民已经分成了两列,像两堵人墙一般将陈峒的人挡住了。 陈峒的人一个个举着刀推搡着前面的村民,但是又都不敢下重手,生怕伤到了村民,因为对于他们来说,要是让朱小青的人逃跑了不会担什么大罪,但要是伤到村民了就会受重罚。 章凤看到有人过来相助,一下子力气也上来了,他本来躲在了一个角落里,这会儿立即朝前冲去,生怕走晚了会落到敌方的手中。 朱小青站在大群村民的一个端头,指挥着他们的人赶紧离开,确认了所有人都能够逃脱了之后他才快速地从人群中冲了出去,临走前他看了辛弃疾一眼,道:“多谢,后会有期。” “快走吧。”辛弃疾给了朱小青一个手势,示意他不要多言,赶紧离开。 朱小青的人离开之后,辛弃疾又带着村民去给朱小青断后,将陈峒的人拦了下来,一路不停给他们制造障碍,减慢他们去追朱小青的速度。 朱小青出了谷地之后,到了一片开阔的山坡上,大伙儿朝着山下的道路跑去,不久后已经听不到陈峒的人朝这边追的动静了,这才确认大家暂时是安全的了。 章凤肩上的伤流了大量的血,几乎将他一只袖子都渗湿了,大家找了块隐蔽的空地作为暂时休息的地方。 章凤想到刚刚发生的事情,也觉得有些难为情,在最紧要的关头带领大家脱离险地的人不是他,而是朱小青,而且辛弃疾带人过来救他们也是冲着朱小青的面子。 他也明显感觉到他的这些部下现在对朱小青都改变了态度,大家看朱小青的眼光比从前温和了许多,甚至有的人看朱小青的眼神中已经带上了顺从和敬佩。 章凤坐下后,他的一部下给他将衣服脱了下来,露出了肩上的伤口。那伤口是刀伤,足足有一只手掌那么宽,裂开的皮肉看上去甚是恐怖。 朱小青朝章凤走过去,从怀里掏出治伤的伤向章凤抛了过去,章凤伸出一只手接了过来。 一小卒从一边跑了出来,放慢步子,说道:“头儿,接下来咱们怎么走?” 章凤有些不耐烦地答道:“还是往宜章走。”他说完抬头一看,这才发现那小卒是站在朱小青旁边说话。 他的部下往常虽然都是叫他“将军”,但是这声“头儿”他也没有想过会是叫他以外的人。 他的部下如今管朱小青叫“头儿”,这让他顿时心里升起无名之火,刚离开临安的时候,他的这帮部下还老是在他耳边说朱小青的坏话,说朱小青从前是出了名的败家子,没有真本事,全靠官家罩着,这次出临安完全就是想沾他们的光给自己立功。 现在才到江西,这帮人对朱小青就改了态度,这要再这么下去,这帮人眼里哪里还会有他? 他一想到这里,那只抓了药瓶子的手不自觉地就将药瓶子摔了出去。 朱小青知道章凤这是心里不痛快,他可不想管这么多,他只心疼他的治伤药。他一声不吭弯下腰将药瓶子捡起来,重新放回怀里,转身离开,叹道:“我这可是官家御赐的宫中上好的治伤药,都是名贵药材配成的,你哪怕是扔到一泡尿里头我也会捡回来的。” 他说完,又回过头得意地看看章凤。章凤一副不稀罕的样子将头别了过去,不理会朱小青。 那给章凤处理伤口的部下仔仔细细查看了他的伤口,担忧道:“将军你这伤口沾了汗,还沾了其他脏东西,而且伤得又深,出了很多血,天气还这么热,这地方一下又不好寻医问药,这伤要是短时间好不了的话要是化脓了会是大麻烦呀。” 章凤瘪瘪嘴,感到有些尴尬和无奈,他只好又起了身,缓缓向朱小青走去,伸出手摊在朱小青面前,挤出些笑容来看着朱小青,说道:“朱兄弟,你那治伤药可否送些给我?” 朱小青嘴角挑出一丝笑,他虽对章凤感到有些厌弃,但到了这种时候他也犯不着故意为难章凤,便又从怀里将那治伤药掏了出来,漫不经心地朝章凤扔了过去,自己向前走到一块大石头上懒懒地坐下来歇息。 第一百六十六章 舞剑 朱小青累了一天,在那大石头上坐下来后,觉得身子一下就软了下来,很想躺下来睡一觉。 他刚把眼睛一闭,便听到辛弃疾的声音传了过来:“朱兄弟,你们在这儿呢。” 朱小青睁开眼睛一看,见辛弃疾朝他这边大步走来,正走得气喘吁吁,看样子辛弃疾是一路不停歇地正在找他们。 朱小青看辛弃疾着急的样子,感觉辛弃疾找他们这是有急事。 “你们别留在这儿了,这里不是长留的地方,这里很容易被陈峒的人找到,我带你们去避避。”辛弃疾说着,朝朱小青的人做出让大家跟着他走的手势,“来吧,我带你们走,往山上走,哪儿一来好躲,而且就算是被他们发现了也好逃脱。” 朱小青深信辛弃疾是个做事稳妥又临危不惧的人,他当即将所有的人叫起来,连章凤也听了朱小青的,起身跟着辛弃疾走。 辛弃疾身材高大,体格强健,很有一股豪侠之气,他在前面给大家带路很能够给人一种信任感,而且他为人热情爽快,走到哪里都很有号召力。 他将朱小青等人带到了一山坡上,这儿的确很隐蔽,但是又相对比较开阔,既能够躲开陈峒的人的视线,而且又不容易被困住,果然为他们选了个好地方。 朱小青总算能够舒口气坐下来好好歇歇了。 他瘫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辛弃疾站在他旁边,笑着看着远处山上的火光,火光映红了他的脸,将那轮廓映衬得更加清晰深邃。 “这可真要好好谢你了,我们的人要是找不到个地方好好歇歇,不被杀死也要累死。”朱小青手臂枕在脑后,笑着朝辛弃疾说道。 辛弃疾呵呵笑了两声,道:“何足言谢,你为我出主意,借鸭子治蝗虫,我不是也还没好好谢你么?” 辛弃疾说完,两人一齐笑了起来。 两人又聊到了临安和江西两地的风物,辛弃疾又说到了他少时在济南的经历,说到了宋朝河山落到金人手中他心里的憋屈和愤恨。 朱小青对辛弃疾曾经在金人控制的底盘参加反金人的义军,后来又将义军带回交给南宋的事迹格外佩服,辛弃疾讲到这一段经历时也感到畅快淋漓,遂又感叹此后再无这样的机会让他施展他的英雄气概。 两人聊得甚是投缘,朱小青也忘了疲累,突发奇想,要是这个时候能够弄一坛酒来痛饮一番,该是多好的没事啊。 朱小青一提,辛弃疾便道:“山下正好有个卖酒的,我知道,我去买些上来。” 辛弃疾说着,转身就朝山下快步走去。 果然不到半个时辰他就赶了回来,他一手提着一壶酒,另一手还提着两只鸭子。 “捡了两只鸭子,大概是干死了。” 朱小青的人一个个都是饥肠辘辘,看到辛弃疾手里提了鸭子,感觉饿得喉头都要结住了。 山火仍未熄灭,将这山坡照得亮堂堂的。朱小青让两个部下将那鸭子的毛拔了,又生了一堆火,打算将鸭子烤了来吃。 这时,他看到有个小兵士用衣服兜了许多梨子过来,正在给大家分梨子。 “前面有棵梨子树,还没很熟,反正都饿了,将就吃吧。”那小兵士热情地说道。 朱小青让那处理鸭子的部下不要将鸭子的肚子剖开,而是只在鸭子的肚子上开了个洞,将鸭子的内脏掏出来。然后再将切成块的梨塞到鸭子的肚子里,最后又将洞口用棍子别起来。 这样梨子的水分可以渗到鸭肉中,让鸭肉在烤的过程中不会变老,和做烤鸭时往鸭肚子里灌水是同样的道理,而且还能够让鸭肉带有梨子的清香味。 朱小青和辛弃疾一边等鸭子烤熟,一边你一口我一口地喝着那坛子酒,两人谈天说地,很是痛快。 朱小青听得出来,辛弃疾有一腔壮志未酬,对于年少气盛时未能够上战场杀敌,而且被派到江西这种地方来做官感到很是遗憾。 辛弃疾又听朱小青说他是如何和秦桧作对的,对朱小青很是欣赏和佩服,道:“我早就听说过秦桧是身边的人骗了,而且那骗秦桧的人和一个什么败家子联手,原来你就是那败家子呀,真是久闻其名,今日幸得一见啊。” 朱小青喝了些酒下肚,吹牛的本事又被激发出来,又讲到了秦桧当年被吓破胆的种种。 两人谈笑间都有些相见恨晚的遗憾。当再谈到宋金战事和隆兴和议时,两人又都是义愤填膺热血沸腾,恨不能再重新和金人再好好打上一场。 说到这里,辛弃疾突然起身,拔出剑舞了起来,他的身影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更为雄健潇洒,那节奏和气势全然在重复他刚刚言语中的英雄气概和壮志未酬。 朱小青喝得恍恍惚惚的,觉得眼前舞剑的辛弃疾似乎就是他自己,两人此刻的心情是如此奇迹般地吻合,让他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超然感。 辛弃疾随着舞剑的节奏,口中念念有词:“甚矣吾衰矣。怅平生、交游零落,只今余几!白发空垂三千丈,一笑人间万事。问何物、能令公喜?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情与貌,略相似。 一尊搔首东窗里。想渊明《停云》诗就,此时风味。江左沉酣求名者,岂识浊醪妙理。回首叫、云飞风起。不恨古人吾不见,恨古人不见吾狂耳。知我者,二三子。” 朱小青听到辛弃疾念出的“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不恨古人吾不见,恨古人不见吾狂耳”顿时痴倒,顿时感叹这种胸怀和气概真的是横绝古今,他今日能够与辛弃疾一同饮酒舞剑,真的是他穿越以来格外痛快的事情。 辛弃疾舞剑作词完了之后,很快又变回了普通人,凑到那烤熟的鸭子旁边缩着鼻子垂涎欲滴的样子,瞬间又是烟火气十足,让朱小青在旁边看着不自觉想笑,觉得这种飞得起又落得下来的人总是特别有趣。 第一百六十七章 小乞丐 过了子时,朱小青才迷迷糊糊睡着,天才微微亮时,他又被旁边的兵士叫起,因为这一日他们得赶路去长沙,而且也怕走晚了又被陈峒的人盯上。 朱小青与辛弃疾作别,带着人赶了三天的路才到达长沙。 朱小青和章凤见到了湖南的总镇郭远帆,商定将湖南道驻军拨三千人给章凤带去宜章平定陈峒叛军。 拨调人马的事情商定以后,朱小青终于松了口气,可以在长沙城里暂时好好逛逛了。 故地重游,从前在这里发生的事历历都在眼前。绍兴十四年,他来长沙参与禁野史,当时在他的帮助下,王銍的藏书得以保住,王銍为了答谢他将《章怀日记》送给了他,靠着这本书,朱小青这些年将很多穿越前的技术用到了这个时代。 时隔多年,他听说王銍已经过世,但他还想再见见王銍的儿子王明清。当时他离开长沙的时候王明清才十四五岁,而今也已经长成了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他很想看看如今的王明清是什么样子了。 他在王銍故宅附近一打听,才知道王明清如今还住在原地方,他在去年的解试中考得了第二名。 朱小青即将走到王明清家时,看到一年轻人正迎面朝他走来,他定睛一看,那眉眼和笑容让他脑子里立马出现了王明清十四五岁时的样子,看来这年轻人正是王明清没错了。 王明清也一下子将朱小青认了出来,他快步走向朱小青,激动地看着朱小青,笑道:“朱大哥,还真没错,我正打算去找你,竟然在这里会碰上你。我这两天听说了,朝廷派了你下来,我就一直等着你过来呢。” 王明清的手搭在朱小青肩上,带着朱小青往前走:“走,咱们好好找个地方叙一叙。” 朱小青看到王明清也很是高兴,两人一同朝前走着,一路上有说不完的话,朱小青说到当年禁野史从湖南去了泉州,然后又在泉州的见闻,以及回临安后起到了作用。又讲到了前些年是如何斗秦桧,王明清听得极为过瘾。 两人在一家酒馆喝着酒吃着菜,谈天说地好不痛快。 朱小青道:“这次朝廷派了我过来收拾陈峒,只怕是个苦差事,实不相瞒,我们的人还没到陈峒的老巢呢,就被他的人给袭击了,这帮匪贼难对付,个个打起架来都是不要命的架势。” “是啊,从去年到今年,官府已经可谓是想尽了办法,现在已经拿他们没办法可想了,而且他们还有扩大的势头,因为这帮人不骚扰百姓,所以很多人将投陈峒看作是件光荣的事。”王明清冷静地分析道。 两人正在说着,突然邻桌一小乞丐端着盘子里的两个馒头转过身坐到了他们这桌。 那小乞丐身量较小,手脚纤细,身上就穿了一件单衣,那衣裳虽然破旧,却也还干净,没有发出什么让人不愉快的味道。 那小乞丐露在外面的胳膊和腿都晒得黝黑,但是偶尔露出的藏在衣服下的皮肤却很白净。 小乞丐鼓着腮帮子,口里塞了一大口馒头,瞪大着眼睛看着朱小青,认真听着他说话。他看向他的眼神极其纯净,像是未经世事的儿童,和他的动作以及穿着极为不搭调。 他本来是端着盘子里的馒头过来吃馒头,吃了一阵之后,他又将自己桌上的筷子拿了过来,坐在朱小青旁边吃起了他们俩桌子上的菜,同时认认真真听着朱小青说话。 朱小青看这小乞丐生得瘦弱,而且他们点的菜也吃不完,就索性让他和他们同桌吃。 那小乞丐开心地将每样菜都尝了个遍,好像这是他自己点的菜,那满意的神情似乎还在夸奖着店家。 他吃了一阵,看着朱小青说话时脸上也有了笑容,好似他与朱小青已经是老熟人了。 王明清看了看小乞丐,脸上神色有些尴尬,他看到朱小青也在看那小乞丐,对朱小青笑了笑,表示自己对这厚脸皮的小乞丐有些无语。 小乞丐一开始是用筷子小心地夹菜,到后面加快了夹菜的频率,到最后干脆站起身来,将对面碗里的炖鸡撕了一大块放在自己的盘子里吃起来,吃得两边嘴角油油的,但眼睛仍旧看着朱小青,饶有趣味地听着朱小青说话。 王明清看着小乞丐吃东西,觉得自己都饱了,索性放下筷子,一心听朱小青说话。 那小乞丐吃了一阵之后,眼神有些痴痴呆呆的,很明显是吃得过多了。 他打了个饱嗝之后,定了定神,凑近朱小青给他递了个要和他做交易的眼神,道:“兄弟,你要去打陈峒呢,我给你引路怎么样?” 王明清听了有些诧异,对这小乞丐有些质疑,问道:“是吗?你会引路?” “我当然会,我可去过陈峒那儿。”小乞丐自豪地笑了笑。 王明清呵呵一笑,道:“难不成你混吃混喝混到了土匪窝了?” “那你别管,我真去过陈峒那儿,他们那山头我清楚得很,反正要不要和我合作你们看着办吧,我不骗你们。”那小乞丐看到王明清有些不相信他,有些不高兴了,说话的语气由得意变成了有些不耐烦。 朱小青这会儿也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反正也找不到其他能够给他们引路的人了,将这人带上也碍不了什么事,大不了被他骗了也就是骗了些吃吃喝喝,难道他一个小乞丐还能够闹出什么大乱子来? 朱小青点点头,道:“你总不会平白无故给我们带路,你打算怎么和我做这笔交易?” 那小乞丐伸出手掌,将手指合到了一起,一脸高傲地说道:“我的价开得不高,五十两银子,我带的路肯定不会有错。” “好。”朱小青一口答应,他这次出门最不缺的就是钱了。 那小乞丐见朱小青答应了,起身道:“就这么说定了,你们出发的时候我再过来找你。”他说完径直出了酒馆,步履轻快灵活,整个人都带着股机灵劲儿。 第一百六十八章 带路 那小乞丐出去后,旁边的店小二过来说道:“这叫花子哪里是叫花子,他阔绰得很,花起钱来比我们还大手大脚,他就靠着给人带路过活,每次挣得都不少,他可不需要去要饭。” 朱小青一听,顿时感叹竟然还有人靠专门给人带路营生,他再想想刚刚那小乞丐机灵又脸皮厚的样子,的确很适合做这个事情。 两天后,朱小青和章凤所带的大军朝着宜章的方向出发,军队刚出了长沙城,果然见那小乞丐等在城门口了。 朱小青骑在马上,他远远地看到朱小青就朝这边跑了过来。 朱小青看到他跑得脸上通红,那模样竟然显得有几分娇俏,朱小青看得觉得是自己眼神出问题了,使劲眨了眨眼睛。 小乞丐将朱小青拦住后,朝朱小青的马背上看了看,道:“我能坐你马上吗?” 朱小青有些尴尬了,这两个大男人同乘一匹马,怎么看怎么别扭啊,小乞丐无论是坐他前面还是坐他后面,看上去都显得奇怪啊,这男人骑在马上,前面后面好像都是女人的位置才对。 朱小青心里一阵别扭,冷冷地答道:“不能,有损军威。” “那我不走了,我脚疼,脚上长了泡,不能走路。”小乞丐抬起一只脚来,给朱小青看。 章凤听朱小青说过有个小乞丐要来给他们带路的事,现在看到这小乞丐来了,作用还没起到就先啰嗦起来,感到有些厌烦,在旁边说道:“奇了怪了,我还没见过乞丐还要骑马的,你咋不上天?” 小乞丐白了章凤一眼,装作没听见,继续和朱小青较劲。 朱小青把心一横,道:“快上来吧,别停在这儿耽误大家的行程。” 小乞丐雀跃地一蹬就跳上了朱小青的马背,然后猛地朝朱小青的后背靠了过来。 小乞丐的身躯靠过来的时候朱小青感觉有些怪怪的,那种贴在他后背上温暖的程度好像不属于一个男人,让朱小青心里一揪,更加觉得别扭了。 队伍出了城,朱小青让马加快了速度,这时,他后面的小乞丐吓得双臂扣住了朱小青的腰。 朱小青低头一看,见那双手手腕纤细,手指又匀又细,他突然间意识到后面这个小乞丐应该是女儿身才是。 果然,小乞丐马上将朱小青的腰给松开来,赶紧将手撤了回去。 朱小青从这双手撤走时的快速和慌乱对自己的推测已经有了八九分的把握,心道:“还在我面前女扮男装,看我不好好整整你。” 他让马继续加快速度,他感觉到后面的人这会儿很害怕,但是又不敢上前来搂他的腰,想象着她矛盾的样子就觉得好笑。 朱小青让马跑了一阵之后,突然拉紧了缰绳,马吓得抬起了前腿,后面的人也一下子靠到了他背上。这猝不及防地靠近果然让他感受到了后面那具身体的柔软。 “怎么骑马的?”小乞丐的骂声中带着恼怒又带了些羞涩。 朱小青幽幽地说道:“你要是害怕你就抱着我啊。” 小乞丐立马将自己的身体离朱小青远了些,无奈地说道:“好好骑马,不然我要下去,慢慢走,走到几时算几时。” 朱小青也不想立马将她拆穿,想看她到底能够瞒到什么时候去。 他骑在马上,回想着两天前遇到小乞丐的情形,回忆着她吃东西时的样子,顿时觉得有些好笑,他还没见过这么能吃的女子。 他又一想,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子怎么落到女扮男装一个人招摇撞骗的地步,但是他又觉得她应该还是有些本事的,不然怎么可能活得下来。 到了近天黑时,朱小青的队伍来到了攸县的驿馆。众人都已经是饥肠辘辘,队伍集结在一起分发干粮,只有将领才有资格进驿馆用饭。 小乞丐下了马之后,一直跟着朱小青走,和朱小青一道在饭厅的桌子前坐了下来。 章凤走上前来,看到小乞丐坐在朱小青旁边觉得很不顺眼。他本来就嫌小乞丐碍事,坐在朱小青马背上就算了,现在还要和他们一同吃饭,总觉得太不像话了。 章凤走到小乞丐后面,压低了嗓子,郑重说道:“喂,小东西,这里可不是你能坐的地方,你快起来,到外头吃去。” 小乞丐稍稍扭过了头,对章凤扮了个鬼脸,不想理会他。 章凤抬起一只大手抓在了小乞丐的肩头,用力往后面一扳,他力气还没完全使出来,那小乞丐突然站起来打章凤的手,速度快得章凤一时躲闪不及。 章凤万万想不到这小乞丐竟敢和他动手,怒火一下冲了上来,他朝小乞丐的手腕上抓去,企图将她的手腕控制住,然后抓着她朝一侧空地扔出去。 他看这小乞丐身材瘦下,满以为自己这一抓肯定能将她抓住,没想到小乞丐的手腕从他手边滑了出去。他恼羞成怒,又欲去打小乞丐,而小乞丐不知道什么时候掏出了一根鞭子朝他抽了过来。 小乞丐紧皱着眉,瞪着眼睛看着他,鞭子一摔正好打在了他脚尖上,吓得他不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 章凤惊呆了,他以为柔弱的小乞丐竟然还带着功夫,而且还可能在他之上,这下他当着众人已经没有台阶下了。 朱小青上前伸开胳膊挡在了小乞丐面前,骂道:“别太放肆了,再这么下去我不要你带路,还要好好收拾你。” 小乞丐恨恨地看了看退到一边的章凤,这才将鞭子一收,卷了几卷塞回腰间,坐回凳子上,一脚抬得老高踩在凳子上,装出一幅小无赖的样子。 章凤气得脸红脖子粗,指着小乞丐朝朱小青骂道:“你看看,你找了个大爷过来,你自己伺候他,要是出了什么事,你自己一个人负责,他的事今后也别找我问,我不想管。” 小乞丐也不看章凤,率先拿起筷子大大咧咧地开始吃了起来。 朱小青也看得目瞪口呆,这才知道小乞丐果然是凭了一身本领才能出来招摇撞骗。 第一百六十九章 隐秘的小路 章凤走后,朱小青偷瞄了小乞丐一眼,忍不住笑了出来,说道:“看不出来你还挺泼,敢动手打章将军。” 朱小青表面上帮着章凤,但是看到章凤被气得面红耳赤私下里又觉得好笑。 朱小青随意问道:“咦,你叫什么名字啊?” “古灵。”小乞丐低着头吃饭,也随意回答了朱小青一句。 “古灵……怎么听起来像是女子的名字?”朱小青说着,眼睛盯在古灵的脸上看,故意试探她。 古灵将头扭过去一些,躲避朱小青的目光,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说道:“大家都这么说,像就像呗。” 朱小青和章凤领军到宜章县时,顿时引起了很大的轰动,两边围过来看热闹的人群排起了长龙。 他们到宜章县衙才知道,宜章的县尉都撂挑子不干了,现在正在等上头派新的县尉过来。 朱小青等人驻扎在宜章之后,开始仔细研究陈峒所据的山头的地形。 这地方叫做屋檐山,山呈长形,上山的地方地势平缓而山口小,与山口相对的山的另一面是悬崖峭壁,而且范围大,这样的地形让这座山像是一个口袋,只能从山口进出,其他地方都被锁住了。 外面的人要想攻上这座山只能从山口进去,这就是屋檐山地形山易守难攻的优势。 宜章县衙的人介绍说:“这入山口也很难打进去,我们试过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他们在山口铸了堡垒,堡垒后面安排了厉害的弓弩手,而且他们占据了优势位置,很难攻进山里啊。” 章凤在一边听了愁眉不展,连连叹气。 朱小青问道:“难道真没其他上山的路了?” 那做解说的县衙的人摇摇头:“要是有的话我们也就不会一直硬攻山口了。” 朱小青看看古灵,鄙夷地说道:“咦,你不应该说句话吗?你可是我花了五十两银子雇来带路的,这路你能带?” “哼,可算想起我来了呀!”古灵一直看着朱小青,见朱小青问她话,朝他嘟了嘟嘴,“我当然知道还有其他路,就是这路不太好上去,这路在悬崖峭壁下面,要是咱们能够从那里上去,上面的人肯定不会防备。最好是找些身手好的,擒贼先擒王,上去先把陈峒解决了。” 朱小青道:“还真有这样的小路?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当然知道,我以前在屋檐山上待过。”古灵淡淡地说道。 朱小青诧异地看着古灵:“这么说,你从前还落草为寇了?你现在是……把陈峒给卖了?” 古灵凑到朱小青身前往他肩上一拍,装作生气的样子说道:“什么把他卖了,别说得这么难听,我从屋檐山出来,就是与上面恩断义绝了,如今我靠给人带路挣口饭吃,哪有有钱不挣的道理。” 朱小青看古灵一身江湖气,而且身上武功还不弱,也像是做过贼寇的样子,猜想古灵的话应该没假。 章凤见古灵还真能起到作用,对古灵的态度也一下子变了,不再对她嗤之以鼻。 章凤思索了一阵,道:“这么着,咱们选些身手好的先上去看看,最好能够找机会解决了陈峒,然后在山上放出信号,山下的人伺机而动,强攻上去,将整个贼寇窝一下全端了。” 章凤最终决定让朱小青带人和古灵走小路上去,因为朱小青身手比他好,而他的领兵经验比朱小青足。 这么商定之后,朱小青挑了三十来人身强体壮身手又好的兵士,和古灵一起出发向屋檐山赶去。 他们避开了屋檐山的进山口的方向,直接向着有悬崖峭壁的那一面走去,这样能够不被山上的人发现。 快到屋檐山时,朱小青果然看到前方一座大山陡然立起,远处看着的时候不觉得这山有多陡,但走近了才发现根本没有上山的路。 这山势陡,而且多是石头山,有植被的地方又全被植被盖住了山体,完全看不到这里能够有什么路。 古灵走在前头,边走边抬头看山上,嘀咕道:“这边应该是不会有什么守着,但我们还是要小心点,要是被发现了,就会连这条路都走不成了。” 她走了一阵,突然停了下来,四处看了看,念道:“应该就是这儿了,我记得前面是一高一矮两座石头山。”她抬着头看着山上,打算带着朱小青等人向那山边靠过去。 朱小青带的人小心地贴着山边上走,跟着古灵进了靠近山的一条小路。那路被小树丛给挡住了,走过去才知道原来是有路的,路依山势也是极为陡峭。沿着那条路走到了两座山中间,到达了一个顶点之后,才发现那路还能够往下走,他们走到了石山的脚底下,再接着走时,到了一处隐蔽的谷底。 古灵抬头看看山顶,笑道:“没错没错,找到了,就是这儿了。”她指着眼前一座陡峭的大山的山脊,示意她所说的小路就是这儿了。 朱小青仔细看了看,发现古灵指着的地方被灌木覆盖,根本看不到明显的路。 “这能上去吗?路都没有,踩都踩不稳啊!”站在朱小青旁边的一个兵士犯难道。 古灵插着腰,一副很有把握的样子,说道:“我说的还能有假,你只要往上头走,自然能够踩得到好下脚的地方,这上面做了手脚的。” 古灵说完,率先跑到她指的那条路的下方,拨开一些灌木丛,回头看向众人说道:“这些地方都是凿了阶梯的,只是外人不知道,而且时间长了都被树挡住了,所以外人才看不出来这里有路。” 古灵手脚并用,灵活地向上爬着,没到一会儿就爬到了两人来高。她得意地向下看着,道:“快些上来吧,还要爬好一阵呢。” 朱小青四下看了看,不见有任何不对劲的身影和声音,这才命令部下跟着古灵往上爬。 朱小青爬了一会儿感到很是吃力,因为那石头山上虽然有阶梯,但是要一个一个慢慢找,脚踩在上面极其不自然,一会儿就开始酸痛。 第一百七十章 陷阱 朱小青跟在古灵后面爬了好一阵才到了那座石头山顶上,古灵走在前面找到了一条下坡的路,这条路才明显看得出来是路。 “这下肯定没错了。”古灵欢喜地说道。 朱小青想到既然面前这条路能够看得出来是路,那肯定经常有人在这儿行走,开始有些担忧怕会被人发现他们的行踪。 朱小青四处看了看,看到周围这么安静,不自觉地念道:“不会有陷阱吧?” 古灵也开始有些担心,退了几步站到朱小青身边,四处张望着:“应该不会有吧……你走前面。”她说着朝朱小青递了个眼色,不敢继续走前面了。 朱小青所带的部下也陆陆续续爬了上来。众人上了山顶之后都走得极为小心。 朱小青和古灵来到一山腰上,古灵突然站住了,警惕地回了一下头,她感觉到附近好像有人。朱小青也停下来,仔细听周围是不是有什么不对的动静。 古灵轻身向前走着,手摸向了插在腰间的鞭子。她看到一棵小树背后好像有个人影子,将鞭子朝那树的方向一摔过去,鞭子的一头瞬间勾到了一人的脖子上,她将鞭子往回一收,那人立时摔倒在地。 朱小青定睛一看,那摔倒在地的人穿着青色褂子,果然是陈峒那帮人的打扮。那人神情扭曲,惊恐地看着朱小青,随后又看着古灵,像是一下子将古灵认了出来一般,结结巴巴地叫道:“姑奶奶,你怎么来了……” 古灵听到这声“姑奶奶”顿时脸上有些尴尬,不敢看旁边的朱小青。 朱小青心里一紧,心想这古灵从前还真的是屋檐山的人,而且还被这群大男人唤作姑奶奶,果然是神通广大。 那人话还只说了一半,就咬着牙发不出声来了,他的手伸向扣住他脖子上的鞭子,想要将鞭子扯开,而鞭子却越扣越紧,他翻着白眼,面容狰狞,随后两只手滑了下去,看样子像是已经断气。 朱小青还打算上去劝古灵将这人打晕就算了,但古灵下手又快又狠,而且面不改色。 朱小青这下更加知道古灵的厉害了,他还从来没见过这么狠的女子,杀伐果断,行动力极强,难怪她要装成男人的样子,这样的女人未免也太惹人注意了。 “哼,怪就怪他太倒霉,他不死咱们也活不成。” 古灵轻松随意地说着,一边的朱小青听得有些心里发冷。 古灵和朱小青继续向前走着,她这会儿显得轻松多了,感叹道:“应该是不会有陷阱了,要是真有陷阱刚刚就不会有人出现,会引着咱们继续往前走才是。” 朱小青也觉得古灵说得对,往往有陷阱的地方都是出奇地安静,让人能够顺利地向前走的地方。 古灵杀了一人,胆子变得更大了,索性走在了朱小青前面。她朝前面的路看了看,又看了看远处,道:“别走前面那条路,太打眼,很容易被发现,跟我来。” 古灵说着,带了朱小青朝着旁边的灌木丛里头走去。 她走出十来步远,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又奋力将自己的声音压了下去。她的脚下被夹野兽的夹子给夹住了,她弯腰去取,发现那夹子埋藏得极深,一时根本取不出来。 朱小青赶紧上前帮忙,发现古灵的脚腕也很纤细,皮肤细嫩,果然是女儿身。 古灵看了看周围,神色开始变得紧张,她拍了拍朱小青的肩膀,焦急地说道:“不好,只怕咱们中了埋伏,你带着你的人撤退吧。” 朱小青跑到那路上一看,果然见下面的山上有一队人正朝这边而来。 朱小青朝正往这边走来的部下大声喊道:“全都撤退,原来退下山去,赶快。” 他说完,又来到古灵身边,给古灵取那野兽夹子,他没法将夹子掰开,只能够抓住夹子先将它从土里扯出来再说,他使尽全身力气抓住夹子向上提。 他听到底下一声响,夹子提出来了一些,满以为马上就要成功了,结果地底发出咔咔的声音,突然间向下一陷,两人同时塌了下去。 而这时,所有的部下都已经撤走,没有人能够帮得到他们。 朱小青和古灵塌到了一个两人来高的洞里,塌下来的土落得他们满身都是,朱小青给古灵拍着身上的土,古灵突然一惊,退到了一边,尴尬地看了朱小青一眼,小声说道:“别管我,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古灵又接着说道:“这兽夹子触动了下面这箱子的开关,你往上提这箱子的盖子就打开了。而且我刚刚中了陷阱的时候脚下碰到了一根绳子,我猜那绳子肯定和下面的铃铛连到了一起。陈峒身边有个老山匪,专门爱设计这些陷阱。” 朱小青落到了陷阱里,干脆都不着急了,被捉住了刚好可以会会陈峒,说不定能够不费一兵一卒将问题给解决了。 古灵清理了头发里的泥土,两鬓的头发垂了下来,已经是很明显的女孩子的样子了。 朱小青眼睛看在她脸上,朝她笑了笑,道:“你是女的吧?刚刚那人还喊你姑奶奶呢。” 古灵把脸转过去,狠狠地说道:“你知道就算了,可不许多嘴,不然我杀了你。” “嘻嘻,凶巴巴。”朱小青猛地朝古灵凑近,抓住她的一缕头发抖掉上面的泥土。 古灵一阵紧张,想要将朱小青推开些,脚下却传来一阵剧痛,让她弯下腰去。 这时,上头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了,听上去像是有一二十人正朝这洞口而来。 两人抬着头看向洞口,一会儿过后,洞口出现了三名男子。 “抓住了两个人……咦,中间有个好像是古灵那母夜叉,大家快来,还真是她。” 上面说话的人格外激动,像是和古灵有深仇大恨一般。 古灵木然地靠在那箱子的一侧,愤愤地喘了一声,有些不服气但是又很无奈,看都懒得抬头看了,嘴里念道:“真是倒霉透了,竟然落到了这帮蠢货手里。” 第一百七十一章 昔日的盟友 朱小青听到头顶上嗖的一声响,又掉下一些土来,他看到两根绳子和装他们的箱子相连,被拉扯起来,同时他感觉那箱子在慢慢往上升起来。 当他的身体开始与地面齐平时,一名男子手中握着长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朝他喝道:“别动,老实点,不然砍了你的脑袋。” 另一名男子也将刀架在了古灵的脖子上,但看上古灵的眼神仍旧有些恐惧,那握着刀的手都在发着抖。 其他人这个时候也一齐涌了上来,三三两两开始凑到一起议论着。 “这不是古灵那臭丫头嘛?她竟敢上这儿来,这不是送死来了吗?” “你看她还带了个人过来,这人穿着军服,明显是朝廷的人,这臭丫头差点将大伙儿出卖了。” “对,她就是来给别人带路的,这臭丫头和老大闹僵了,这是在报复咱们呢,走,赶紧将她带上去,她自投罗网了老大看到了肯定也高兴。” 朱小青听着这些人的议论,猜想古灵和陈峒肯定是有什么过节才是。 那箱子升到地面来了之后,一人将箱子侧面的门给打开,让朱小青和古灵出了箱子,然后将他们俩五花大绑起来。 朱小青被蒙上了脑袋带着往前走,等到他头上的黑色袋子被拿开的时候,他已经到了一间石屋里。 那石屋看上去还比较新,砌了才两三年,应该是陈峒的人占了山头之后才砌的。石屋的门口站着两名提刀的汉子,一脸木然地朝着他这边看着。 朱小青的旁边古灵被绑在了柱子上,嘴里横塞着布条,说不出话来。 石屋的正中间放了一把豹皮铺的大椅子,一看就是陈峒的位子。 朱小青在屋子里看了好一阵,才听到外面有动静。 紧接着,陈峒一名年轻男子的带领下进了石屋,径直朝那大椅子走过来。 陈峒三十多岁年纪,身材清瘦,相貌秀气,完全不像是一般的土匪那般鲁莽。陈峒穿了一件灰色的长衫,一眼看过去,那背影像极了临安城里那些读书人。他在大椅子里坐着,抬起眼睛打量着眼前的朱小青。他的眼神淡淡的,完全不像个土匪的眼神。 朱小青的目光和陈峒对上,全然不示弱,也像陈峒打量他那般打量着陈峒。 陈峒从椅子里站起身来,走到朱小青身边,揪住朱小青的领口,直直地看着朱小青的脸,道:“哟,朝廷来的官爷啊?得罪了,只怕在我这儿要多待些日子了。” 朱小青将陈峒那张脸上上下下又看了一遍,问道:“你就是陈峒?” 陈峒抬了抬眉毛,睁大眼睛,对朱小青笑着点了点头,那神情带着些得意又很淡然。 陈峒似乎对朱小青的身份并不感兴趣,没有多问朱小青其他话,又走到古灵的身边,将她嘴里的布条给扯了出来。 古灵大喘了几口气,当即朝陈峒脸上吐口水,陈峒似乎也料到了古灵会有此举动,身子赶紧闪开了。 “我呸,陈峒你这臭不要脸的,你抓了我我也不怕,照旧骂你个狗血淋头,我豁了性命和你一起劫下的那笔钱财,说好了你要分一半给我,结果你却全拿了去,怎么有你这么不要脸的人?”古灵喘息都还没来得及平复,就开始骂起了陈峒。 朱小青在一边听着觉得有些想笑,他还以为古灵和陈峒有什么深仇大恨呢,原来是为了分赃不均,这古灵爱财还真是爱到了一定的境界,为了钱和陈峒闹掰,现在又为了钱出卖了陈峒,甘愿给外人带路来对付陈峒。 陈峒冷笑了一声,鄙视地看着古灵,道:“你懂什么,目光短浅的臭丫头,你就只知道为你自己,你会为这山上的弟兄着想么?那笔钱我要是分了你一半,屋檐山能够有今天?这山上什么事不要花钱,钱给了你你就只知道自己吃喝玩乐,你能够拿出半点为山上出力?” “那关我屁事,有钱不要那是王八蛋才干的事。”古灵满不在乎地说道。 陈峒绕着和古灵绑在一起的柱子走了一圈,手撑在柱子上,看着古灵问道:“这么说,这朝廷的人是你带过来的?” 古灵瞪大眼睛看着陈峒,道:“不止,我带的还不止这一个呢,本来带了好些人打算走小路上来,后来猜到你们设了陷阱,所以让他们赶紧撤退了。”古灵说到这里,有些得意地看着陈峒,她故意刺激陈峒,让陈峒知道他本来可以抓到更多的人,但是被她通风报信全都跑了。 陈峒的手握成拳头,往那柱子上重重地砸去,恨恨地骂道:“你这丫头,手段也太狠了,我不过就是少分了你些钱,你却把整个屋檐山上的弟兄都卖了。” “什么卖不卖的,是你将我赶下了屋檐山,让我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了,逼着我与屋檐山一刀两断,我和你们还有什么情意可言,我现在是为了挣钱给别人带路,我有什么错了?”古灵理直气壮地说着,气势极强。 朱小青仔细琢磨着古灵的话,觉得她说的其实也在理,当然既然她和陈峒说好了如何分钱,陈峒没有将钱分给她,的确就是背信弃义在前,而且陈峒还将她赶下了屋檐山,也是陈峒逼着她和屋檐山撇清了干系。 所以古灵表面上看去是做了背叛故人的事,但她这么做的确也都是说得过去的,只能够说她这个人狠是狠,但也说不上多坏。 陈峒长叹了一声,道:“你这臭丫头,你被赶下了屋檐山你能怪我,你当初为了钱和我闹的不可开交,而且你做事心狠手辣,弟兄们个个怕你,对你早有怨言,这些都是你自己自作自受,你能怪谁?” 朱小青听陈峒这语气,猜想古灵从前可能在这屋檐山还是个头领人物,难怪她身上那么重的江湖气,而且脾气还火爆得很,看到她和屋檐山这些人在一起的情形,对之前她一言不合就抽鞭子打章凤的事立马就觉得可以理解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论争 陈峒提高了声音说了古灵几句之后,像是已经累到了,又重新回到那大椅子里坐着一声不吭。 过了好一会儿,外面进来一人,径直走向陈峒。 陈峒站起身来,问道:“怎么样,这人什么身份,你打听到了没有?” 朱小青一听,猜想他被抓过来的时候,陈峒已经派了人下山打听他的身份了。 “是朝廷派来帮官府对付咱们的,叫做朱小青,在临安还算是个人物,从前是小皇帝身边的伴读,油腔滑调的,没什么真才实学。”那刚进来的人向陈峒禀报道。 朱小青也惊讶于屋檐上的人打听事情的速度,竟然连他油腔滑调没什么真才实学都能够打听得到。 朱小青立马顺着这人说的干脆油腔滑调地说下去:“没错,我是没什么真本事,留我在这儿也没什么用,不如把我放了,让我回去祸害我们那支军队,岂不是正好?” 陈峒嫌弃地看了朱小青一眼,道:“小皇帝就是瞎了眼,身边竟是些这样的人,难怪贪生怕死一昧对金人妥协退让。” “我留你在这儿还是有些用处的。”陈峒说着,在朱小青肩上拍了拍,吩咐旁边的人道,“来,把他这身军服脱下来,挂在咱们山门口,旁边再贴上张纸,写上‘朱小青’几个字,让大伙儿都知道他到了咱们的手里。” 那站在门口的两名提刀汉子上前来打算给朱小青松绑,可是又忌惮要是绳子松了朱小青要和他们动手,在旁边犹豫着不敢下手。 陈峒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放在古灵的脸前面,说道:“你要是不老实点,这丫头的脸可就烂了。” 陈峒刚刚看得出来,朱小青和古灵现在已经是盟友关系,两人对对方都有些关心,所以拿古灵来要挟朱小青。 古灵转过脸去看着朱小青,看到朱小青真的为了怕让她受伤,在原地一动不动,任着旁边那人脱掉了他的军服,突然间有些害羞的样子,赶紧避开了朱小青的目光,看向了别处。 朱小青被脱去了军服之后,又被那旁边的提刀汉子重新给绑上了。陈峒这才又走到朱小青旁边来。 陈峒又将朱小青打量了一番,道:“既然没什么真本事,胆子倒是不小,还敢带着人从小路上上来,还打算上来暗杀我不成?不对,既然有这个胆子,应该还是有两下子的。” “那是当然,我可是朝廷派过来的,难道还会给朝廷丢脸不成?”朱小青见陈峒不肯放过他,干脆又往另一端开始故弄玄虚。 这时,陈峒对朱小青像是改观了,看朱小青的眼神也不再那么鄙视,而是想和朱小青较量一番的样子。 “哼,既然是一条好汉,为何偏要为这狗屁朝廷效力?”陈峒的神情本来一直都是淡淡的,说到朝廷的时候开始有些义愤填膺。 朱小青仰头冷笑一声,看向陈峒道:“狗屁朝廷?你对这大宋的朝廷又懂得多少?凭什么说是狗屁朝廷?” “哼,难道我说得有错?”陈峒的语气极为自信,“官官相护,勾结沆瀣一气,民间的冤案小皇帝哪里会知道。” 朱小青听陈峒的语气,猜想陈峒很可能是经历过什么冤案,所以才对朝廷这么大成见,便道:“什么冤案,你倒是说说看,我来听听看冤不冤。” 陈峒正打算说,古灵抢在前头说道:“他这冤案啊,屋檐山的人都知道,我虽然离开屋檐山快一年了,我都还能背呢,我来讲给你听吧。” 古灵调侃地看着陈峒一笑,眼珠提溜一转,回忆了一阵,说道:“他呀,也是被逼上屋檐山的,他几年前为了让他爹不被人欺负,和一富家公子家的一伙人动起手来了,结果动手的时候呢,他爹过来想把他们拉开,那富家公子将他爹掀翻在地,下手重了些,他爹伤得重,没医得好,没几日就去了,他找对方说理,反倒还挨了打,后来告到官府,可官府不是个说理的地方,没能够让他讨回公道,后来那富家公子再找他报复的时候,他心一横,将对方给打死了。” 古灵将陈峒上屋檐山的经过说得极为流利,看样子陈峒上屋檐山的原因在这里已经是众人皆知的事情了。 陈峒又接着说道:“当时屋檐山才几百人,是和金人打仗时的逃兵,他们也是没有办法才逃到了宜章,反正都是死路一条,不如和官府对着干,只要留着一条命,多活一天都是赚。” 朱小青道:“朝廷的官员也都是人,是人就有好人和坏人,当官的也有好有坏,你遇上的县令没能够为你伸张正义,但是不代表整个朝廷的官员都不肯为民做主啊。” “连皇帝都是贪生怕死之辈,更何况下面的官员,老皇帝怕金人,本来以为小皇帝上来了能够和金人痛痛快快地打两场,结果还是一样,照样还是和金人议和。我从前还想投军上战场为国效力呢,可后来呢,朝廷还是和金人签了和议。”陈峒手背在背后,踱着步子愤慨地说道。 朱小青冷笑了一声,说道:“亏你还是一山之主呢,见识竟然会如此偏颇,咱们的官家一直都是主张与金人开战的,但是哪里是想打就能打的,中间多少利害关系,你这种山野小民是考虑不到的。” 朱小青又讲到了张浚,讲到张浚为了与金人对抗一直都向朝廷建议开战,因此得罪了秦桧和汤思退,几十年来不断遭到议和派的迫害,连到老了都还在坚持与金人抗争,可谓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还讲到了虞允文和陈俊卿等主战派是如何和与议和派做论争的。 虞允文在采石一战中声名大震,陈峒也有所耳闻,陈峒对张浚更是一直都极为佩服,听朱小青提到他们,他也是感慨唏嘘不已,叹道:“要是朝廷能多些这样的能臣忠臣就好了。” “朝廷就是再多这样的能臣忠臣,但最后还是要被你这样的贼寇害了啊!”朱小青立马应答道。 第一百七十三章 有机可乘 “胡说!”陈峒冲向朱小青,掐住了他的脖子,但很快他手上的力气又弱了下去,本来愤怒地看向朱小青的脸,后来又低下头,松开朱小青,往后退了一步,道,“你少在这里危言耸听,老子在做什么难道自己还不清楚?” 陈峒的神情先是愤怒,但很快又现出犹豫。他自从出现在朱小青面前一直都表现得很淡定,直到刚刚说这番话时才有些激动,而且说话的样子也极其不自然。 朱小青猜到陈峒这会儿心里已经没那么坚定了,便接着劝道:“你陈峒占了这山头和朝廷作对,其实就是顾念自己的私人恩怨,宜章县令是没有能够替你做主,但是你不能因为这一人而为祸天下啊!” “够了,我不想听你在这儿废话!”陈峒狠狠地看着朱小青,对朱小青说的这番话表现出反感,“别以为你在这儿耍耍嘴皮子我就会上你的当,那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大道理谁不会讲?” 陈峒对朱小青背过身去,叹了几声,又转了回来,向那门边的两个提刀汉子说道:“你们俩把他带下去,关起来。” 古灵看到那两名汉子来拉朱小青,瞪圆了眼睛喊道:“你们要对他做什么?要关到哪里去?” 陈峒冷笑了一声,道:“没想到你这个恶毒的臭丫头竟然还会关心起人来了,你管这么多干嘛,他现在就是我们的俘虏,自然任凭我们处置。” “别,你们不许动他,不然……”古灵刚开始说话时气势很强,说到一半气势又弱了下去。 “哈哈,难不成你还威胁起我来了?你一个自身难保的女匪贼难道还对人家有非分之想不成?这小子可是朝廷派来的官员,能看得上你,再说了,他可能都没把你当女人吧。”陈峒鄙夷地看着古灵,笑着摇了摇头。 两名提刀汉子架着朱小青就要朝外头走去,古灵眼睛一直追着他们走,突然喊道:“慢着,把我也一起带走。” 陈峒嘲笑道:“哟,难得你还有这份心思,好,我就成全了你,把你们关到一起。” 古灵头发乱糟糟的,身子被绑在柱子上不好动弹,却倔强地朝朱小青的方向看着,那样子大略看去有些滑稽,而脸蛋上却又透着娇俏之色。 朱小青和古灵被关到了一间废弃的放置杂物的屋子里,两人都被捆住了手脚动弹不得,靠在同一面墙上坐着。 朱小青侧过头去看着古灵笑了笑,古灵发现朱小青笑她,皱着眉气恼地看着他骂道:“笑什么笑,我是不是很丑……” 古灵问这句话的时候语气有些局促,让朱小青更加想笑。 朱小青道:“你在长沙城里扮叫花子,穿得破破烂烂的时候怎么不关心自己丑不丑?” 古灵噘着嘴恨恨地看着朱小青,嘀咕道:“你得意什么,我可不是关心你,我也就是怕自己被单独关着,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行了,你要真关心我我还怕了。” “为什么?”古灵认真地问道,“是因为我太凶了么?” “你自己也知道啊。”朱小青转过头去看着古灵,又戏谑地笑了笑。 “哼!”古灵气得低下头,鼓着腮帮子一言不发。 过了一阵,她又看向朱小青解释道:“其实我没他们说的那么可怕,我只是对坏人凶,对讨厌的人凶,你看我对你凶了没?” “那你是说我不讨厌咯?”朱小青嬉皮笑脸地立马把话接上。 古灵向来伶牙俐齿,这下被朱小青在口头上占了便宜,她挣扎了几下,想要挣出手来去打朱小青。 两人沉默了一阵,古灵又转过头,将正在打瞌睡的朱小青叫醒来:“喂,你别怕,陈峒不会杀你,这人也不坏,就是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你只要耐着性子跟他耗下去,说不定就能够让他放了你。” 朱小青也看出来了,陈峒不算是个十恶不赦的人,而且身上也没多少匪气,并没有想要占山为王,他只是暂时有些执拗,坚决不肯放弃与朝廷作对。 朱小青和古灵被关在这屋子里,一整天就只有人过来送了些水喝,两人连一口吃的都没吃到,到了晚上都饿得有些蔫了,朱小青是话都不想说了,只想让自己早些睡着,不受饥饿的折磨。 到了第二日,朱小青被人带到了屋外的山坡上,从那山坡可以看到屋檐下很远的地方。 陈峒已经等在那里了,他将手背在背后,眺望着远方,淡淡地说道:“你应该也知道,落到我们手里就不会有好日子过的,我也没打算折磨你,只要你能够好好和我们配合,保证不会为难你。” 朱小青心想:“难怪昨天到今天都饿着我,原来就是想先给我个下马威,然后来和我谈条件。” “你想怎么样,你直接说吧。”朱小青道。 “好。”陈峒转过身来看着朱小青,“你只需要给你山下的同伴写信,劝说他们不要攻打屋檐山就成。” 朱小青惊讶地看向陈峒的眼睛,陈峒回避了朱小青的目光,看向了别处。 “你是说让我们退兵?怎么可能?再说了,就是这会儿退了,难道你们能够在这屋檐山一辈子待下去?朝廷早晚是要收拾你们的。”朱小青厉声说道。 陈峒道:“废话不需多说,你只需要照我说的做就是,做不做得到你给个明话,你要是做得到我就留你这条性命,你要是做不到那留着你也没什么用处了。” 朱小青故意盯在陈峒的脸上,想要看出他更深层的心思,冷笑道:“哈哈,其实你就是怕了,心虚了,怕朝廷的兵力太强你们始终挡不住,所以才让我写信将我们的人暂时拖住。” “少在这儿自作聪明,这些话不需要你多说,你就只需要回答你写还是不写?”陈峒脸上带着怒色,语气开始变得激动。 “好,我想想,我先想想怎么劝。”朱小青看着陈峒,琢磨着还是先将陈峒耗着,让陈峒一步一步改变主意。 第一百七十四章 套近乎 过了一天,朱小青将守在外面的人叫了进来:“告诉陈峒,我知道怎么写了,笔墨伺候。” 那人拿来了笔墨,给朱小青松了绑,朱小青一会儿便将信写好了,这个时候,陈峒已经迫不及待赶了过来。 朱小青将信写好,舒展了手脚,扭扭脖子,随意将信朝陈峒递了过去。 陈峒看了一会儿便眉头紧皱,看完将信纸揉成一团朝朱小青摔了过来,骂道:“简直一派胡言,你这都说的些什么,在这么瞎扯,要了你的小命。” 原来,朱小青在写信劝章凤不要进兵时,说的是“陈峒这边已经有要招安的意思了,为了避免伤亡,表示朝廷的诚意,先不要进兵,待陈峒打定主意,将屋檐山上的众人说服。” 朱小青一脸无辜,说道:“我说得没错啊,你让章凤退兵就是这个意思啊,你是觉得屋檐山招架不住了才会让我劝章凤退兵,我不过就是帮你把事情给分析得更透彻。你让我重新写封信,我让章凤将你们这屋檐山上的兄弟的出路也安排好,原来身上有命案的,做了逃兵的,该领罪的领罪,没有犯罪的,让朝廷开恩,如何?” “不可能!你要我如何向众弟兄交代?”陈峒一句话脱口而出,随后又有些局促不安,生怕朱小青听出什么来。 “哦,原来你不肯招安就是怕不好向你的弟兄交代?”朱小青紧接住陈峒的话追问道。 陈峒转过身,急促地叹了一声,道:“你只是个外人,我无需和你说这么多,你只需要按我说的去做,你要是做不到,你的性命我就留不得。” 朱小青清了清嗓子,神情变得严肃起来,郑重说道:“这次朝廷将我们派下来,就是下了大决心要将你们一举全端了,朝廷废了这么大力气,你们要是不投降肯定只有死路一条,你屋檐山的确是个藏身的好地方,但是兵力到底是和朝廷比不得的,你们能够在这里藏一两年,能够和宜章县较劲,但是你们能和大宋较劲吗?比起宋江,比起方腊,你陈峒又能够算个什么东西?” “闭嘴!”陈峒伸出一只手来,做出要去抓朱小青的样子,但又迟疑地悬在空中,最后又放了下去,“别以为我是这么容易被吓到,以为人人都是秦桧?秦桧那是心里有鬼,所以才经不起郝微吓唬。” “你也知道秦桧是被吓死的?”朱小青故意将话题扯开。 “这可是天下人都知道的事情。”陈峒冷冷地说道。 “哈,说起秦桧被吓的事,最熟悉的莫过于我了。”朱小青故意拉近和陈峒的距离,所以又扯出秦桧被吓的事情来。 “话说当年我和郝微里应外合,他在秦家获得秦桧父子的信任,我们一起安排了施全刺杀秦桧,虽然施全倒霉没能够成功,还被秦桧斩了,但那以后秦桧便患上了心病,整日疑神疑鬼,再加上郝微在他身边吓他,病情是越来越严重。后来,我趁着秦桧心病重的时候,在我爹的寿辰上又让人扮戏吓他,将他吓得当场倒地翻白眼……”朱小青将自己曾经如何和秦桧作对的往事前前后后洋洋洒洒说了好一阵,这些话他都像背熟练了一般,因为他已经和很多人吹嘘过了,只是和不同的人说起来的时候,所做的润色又不一样。 陈峒听朱小青说到秦桧,一开始是一脸鄙夷地看着朱小青,觉得朱小青在说谎,听到后面,他会时不时地问朱小青“后来呢?”“接下来又怎样了呢?” 当朱小青说到秦桧的死,和他为秦熺谋求相位失败时,陈峒像是对朱小青已经完全不再质疑了,笑着拍手叫好,道:“咦,朱兄弟还真是有勇有谋啊!” 当朱小青说完之后,陈峒猛然看向朱小青,问道:“你真的认得郝微?没有吹牛?” “怎么可能吹牛?我和郝微那是曾经的生死兄弟,我救过他,他也救过我。”朱小青又将他和郝微是如何结识,又是如何共同对付秦桧,一一向陈峒说了,因为他从陈峒的语气听出陈峒也认识郝微,而且对郝微也是极为敬重。 陈峒看着朱小青点点头,道:“哎,实不相瞒,我与郝兄弟也有过一面之缘,当时我上屋檐山与屋檐山当时的头领有些误会,是郝兄弟出面帮我化解,当时他只是在屋檐山做客,但是那几个头领都买他的面子。郝兄弟乐善好施,爱扶助后辈,很受人敬重,只可惜这些年他在南边四处行走,再也无缘得见。” 陈峒说到郝微时,看朱小青的眼神都友好了许多。 朱小青也顺着陈峒的话,将郝微狠狠夸了一通。 两人好不容易达成共识,陈峒突然又警惕地看了朱小青一眼,道:“别在我面前耍鬼名堂,别以为我会轻易相信你,会听你的和狗官妥协,不可能。” “行,那我也不劝你了,这信我也不写了,要杀要剐都随你便,我要是死了,也就没人会替你这些兄弟去和朝廷谈条件了,而且,我要是死了,章凤进兵也没了后顾之忧。”朱小青转身,主动朝那关他和古灵的屋子走去。 陈峒看朱小青走了,一下失神地朝朱小青转过身去,但又什么都没说,迟疑地在原地站着。 朱小青回到屋子里,古灵坐在地上看着他,立马问道:“怎么样,你不是去给陈峒写信了吗?信写完你是不是能够下山了?” 朱小青不说话,淡然朝里头继续走。 古灵疑惑道:“怎么了,不说话,是不是怕被人骂贪生怕死,怕以后没脸见人了?” 她见朱小青还是不理她,又自顾自地说道:“没事,要脸干嘛,活着就成,像我这样还不是活得好好的。” 朱小青在古灵身边坐下来,仰头靠在墙上,得意地说道:“我猜,陈峒扛不了多久了,这一仗不必打,耐着性子等着吧,用不了多久,咱们很快就能够下山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豁然开朗 朱小青在穿越之前很爱看水浒故事,深挖掘之后他发现其实梁山很多人都是想要被招安的,很少有人会真的愿意做一辈子强盗。 在重阳节会上,当武松李逵出头反对招安的时候,出来声援的只有鲁智深,像宋江、卢俊义、柴进他们根本是不想当强盗的。陈峒上屋檐山也是一时情势所逼,还有很多人也和陈峒是一样的情况,或许只是求一时的庇护。 土匪窝到处都有,但是不一定都闹到了官府非要铲除不可的程度,在没被官府盯上之前像屋檐山这样的地方的确可以给亡命之徒提供庇护,但是事情越闹越大之后,很多其实心里清楚,他们这么闹下去实际上是没有前途的。 因为现在南边都在宋朝的统治之下,并非处于军阀割据的局面,如果政权是分割的,他们或许还能够在乱世中跟在哪支队伍后面混个前程,但现在他们唯一的出路是和朝廷作对,显然这是以卵击石的一条路。 所以,朱小青相信,只要和陈峒耗下去,陈峒最终会妥协。 如今朱小青也感觉到陈峒有些动摇了,他只是没把所有的事情想透,而且也害怕朱小青看穿他的心思。 到了第二天,朱小青又被绑了出去,这次是将他带到了屋檐山上专门对人行刑的地方,一进去正对面便是一绑人的柱子,柱子旁边挂着一根黑漆漆的鞭子,上面还残留着血渍。 朱小青被绑到那柱子上,没一会儿,陈峒就进来了。 陈峒的脸色有些憔悴,走进来后,示意那专门负责行刑的人到一边去,他走到朱小青跟前,将朱小青打量了一番,瘪瘪嘴道:“你想清了没?要是你还这么执迷不悟,可就不客气了。” 朱小青头扭到一边,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眼神躲闪,说道:“想清了,我是替你们想清了,你放我下山,我肯定会为你们争取到一条好出路,我知道你们也不想当土匪,遇上我了算是你们走运,相信我!”朱小青说着,嬉皮笑脸朝陈峒眨了眨眼睛。 “少在这儿油腔滑调,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陈峒后退了几步,似是急着和朱小青划清界限来表明立场。 陈峒有些局促地朝旁边的手下人看了一眼,小声说道:“拿上来吧。” 一会儿过后,一名男子手里拿着烧红的烙铁朝朱小青走来。 朱小青瞪大眼睛,吓得大叫了一声,使劲摇着头说道:“别别别,可别毁我的脸。” 那拿烙铁的男子眼睛看向陈峒,等着陈峒发号施令,陈峒手背在背后,神情凝重,往朱小青脸上看了一眼,仍旧是犹豫不决。 朱小青偷瞄了陈峒一眼,猜到陈峒这会儿还是没能够打定主意。 那烧红的烙铁在朱小青眼前晃动着,朱小青实际上并没有多害怕,而是感觉着此刻陈峒心里一定像这烙铁一样焦灼。 这时,一小厮匆匆忙忙冲了进来,慌张地站到陈峒跟前,朝他拱手说道:“老大,不好,有十几人从后山的小路跑了。” “哦?”陈峒吓得猛然抬头,又长叹一声,似是这已经在他意料之中。 “陈大哥已经派人去追了,打算将这些人全都设死在路上,追过去的人占着高位,箭射下去这帮人通通逃不了。”那小厮回答道。 “不!”陈峒慌忙抬起一只手掌阻拦道,“你赶紧去告诉陈智,让他将弓箭手喊回来。” 陈峒停顿了一会儿,叹道:“哎,就让他们走吧。” “啊?让他们走?那以后再发生这样的事……可怎么办?”那小厮抬头看着陈峒,一脸不可置信。 “此事我自有定夺,你无需多问。”陈峒厉声说道。 那小厮出去之后,陈峒看向门外,又是仰头叹了几声。 朱小青在里头一阵大笑,陈峒听到他的笑声心里很是不安,像退到外面去回避,但是又想听听朱小青到底是有何话要说。 他又转身回到朱小青身前,不耐烦地看向朱小青,道:“为何发笑?” “笑可笑之人,笑可笑之事。”朱小青抬起下巴指着陈峒的脸,又冷笑了一声。 “你……”陈峒无奈地指了指朱小青,看似对朱小青很厌烦,但实际上又想听朱小青接着说下去。 朱小青道:“我早就知道你主意不定,你的人都往山下逃了,你们自己人都没有看法一致,你还在这儿犟什么犟,简直是可笑。” “不想枉杀无辜,屋檐山几千人,少了他们也不少。”陈峒冷冷地说道。 “这十几人是撕开了一道口子,这道口子一开,逃的人会越来越多,这一点其实我不说你自己都明白。投屋檐山的并不是所有人都是亡命之徒,还有很多人还盼着下山去过平静的生活,他们原以为当了土匪能够大碗喝酒大口吃肉,上来了才知道没那么好的事,这么几千人吃饭都成问题,而且长年过的都是刀尖上舔血的日子,难怪他们会想逃。你陈峒也是一样,要是你不是这个大当家,你身上没背命案,难道你会愿意当贼寇?”朱小青紧盯着陈峒,语气越来越强烈。 陈峒重重地叹了一声,躲开了朱小青的目光。 朱小青接着说道:“你一人的决定就影响到几千人的前途,可是你还这么死脑筋。” “我决定了他们的前途?我没有,我不是吩咐下去不要追杀他们么,想走的都走吧,不强求……”陈峒说到这里声音弱下去了不少,神情有些恍惚。 “既然如此,那你何不干脆拿定了主意和朝廷和谈,等待招安?你这么拖拖拉拉闹得人心惶惶,到时候岂不是更容易生动乱。”朱小青语气更加坚定,直直地看向陈峒。 陈峒有些失神,朝旁边的手下向朱小青的方向指了指,叹了口气说道:“先将他松绑,他的事日后再谈。” 陈峒说完,不再看朱小青,也没多说一句话,径直出了关押朱小青的这间屋子。 朱小青心里一亮,觉得陈峒应该是转过弯来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投降 朱小青被人从柱子上解开,这次被押了回去之后,那押他的人特地将绳子给他解开,他便可以在屋子里活动自如了。 这下,他更加肯定陈峒应该是要改变主意了。 朱小青走到古灵身边,伸手去给她解绑在她身上的绳子,一时间他都忘了古灵是女儿身,动手去给她解绳子时也忘了应该要小心保持力度。当他触到她的肩膀和脚踝时,她突然一惊,小心地朝他看了一眼,他这才意识到古灵也是个平常的女子,也有她的忌讳和羞涩的时候。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不自然,古灵为了打破尴尬,率先找话题来说:“看这情形,咱们是很快能下山了?” 古灵满怀期待笑着看向朱小青,那双眼睛里不像以往那么带着凶光,而是显得天真而温柔。 朱小青抿嘴笑了笑,道:“我看我是不久就能走了,至于你,我可说不清了,你不是和陈峒他们有过节么?他们放了我,未必会放你啊。” “那不行,你怎么能过河拆桥呢,我给你带路才落到他们手里,现在你就自己走了,将我扔这里,这算怎么回事?你不许丢下我。”古灵眉头紧蹙,整张脸虽然看上去有些脏,但红润的脸蛋仍然透出几分娇俏。 朱小青看到眼前蛮横的古灵突然想念起赵小颖来,赵小颖十五六岁时捣蛋的样子和现在的古灵还真有几分像,赵小颖在等他的这些年里比从前温柔了许多,想到这里他突然感到有些心疼起来。 午后,两人各自靠在墙上打着盹,听到外面传出此起彼伏的吼声,屋檐山上像是出大事了。 古灵赶紧起身,将耳朵贴到窗户上,仔细听外面的动静。 “不会是官府的人打上来了吧?”古灵疑惑地看着朱小青。 朱小青回忆了当时和章凤商定的攻打屋檐山的计划,估摸着章凤应该也是这个时候出兵了。 朱小青也和古灵一起凑在窗户边上听着外面的动静。 外面的吼声越来越大,远处的喊叫声也越来越清晰,可以听到有人在对话。 “朝廷的人怎么来得这么突然,还好咱们都是有准备的。” “不管他们来多少人,反正咱们占了地利,他们打不进来,不用怕。” “好像上头并没有要打这一仗的打算呢。” “……” 朱小青这下确定的确是章凤打过来了,他这会儿不只是听外面路人的动静了,他期待着陈峒能派人来找他。 慢慢的,外面的吼叫声也弱下去了,似乎是大部分的人都已经下山准备迎战去了。 这突如其来的安静让朱小青感觉到在屋檐山即将有一场翻天覆地的改变。 朱小青听到一串急促的脚步声朝这边靠近,很快,门砰的一声被打开了,进来两名男子,其中一人走向朱小青道:“朱兄弟,咱们大当家的请你随我们下山走一趟。” 朱小青看这两人慌慌张张的样子,也猜到了让他下山是何事。 “还有我呢,我也要一起。”古灵说着,往屋外一蹿就溜了出去,那两人根本来不及拦她。 那两人看了看古灵,交互了一下眼神,道:“管不得这么多了,先将人带下山去再说。” 那两人也没绑朱小青,就只是在前面给朱小青带路。 朱小青看到山顶上已经没几个人了,而仍然有低低的嘈杂的声音从山下传来。走了一段路之后,那嘈杂的声音越发明显了,像是将整座屋檐山都给震动了。 前面带路的两人走得飞快,时不时停下来看向朱小青催促他。 古灵一路也走得极快,她眼睛四处看,一副期待着看热闹的样子,笑嘻嘻的,与这屋檐山上紧张的氛围显得格格不入。 “哈哈,这是要打起来了吗?我看陈峒这下能怎么办?”古灵伸长了脖子朝山下看去,语气中满是好奇。 几人又朝山下走了一阵,朱小青这才发现这整个屋檐山果然很大,难怪这伙人挑了这儿作为藏身之处。但是这儿的房子建得还是过于敷衍,到底不像是能够长期作为据点的地方,也能够看出这伙人在物质条件上的拮据。 这时,朱小青看到山下黑压压一片,在入山口附近站了上千人。他们手里拿着武器,发出示威的吼声,那声势比得上他曾经经历过的与金国的采石之战。 两名领路的人带着朱小青朝人群中走去,朱小青远远地看着这帮人时觉得声势极大,但当他走近看他们时,才发现他们并没有拿出准备作战的气势。 他们手里虽然拿着武器,但是神情却不坚定,而是有些观望的状态,像是还在等着某些转机。 发出吼声时也有些像是跟着人群起吆喝,听起来并没有战前的威武雄壮,甚至还有些拖拖拉拉,仔细一听,偶尔还能夹杂着一句说笑声。 古灵跟在朱小青后面,也发现这阵势不对劲,向朱小青狐疑地说道:“看这样子打不起来啊,难道陈峒要投降了?” 朱小青被带着穿过层层人群,来到了一大石头上,在那大石头上站着的正是陈峒。 这个地方的视野格外开阔,处于山坡上一处凸出的地方,往上可以看到屋檐上的众人,往下可以看到章凤的军队正在靠近,相比之下,章凤的军队来势汹汹,像是一只猛兽即将吞噬掉整个屋檐山。 这里正对着山门,与敌军又保持着安全的距离,下方修了一排堡垒,站了一排弓箭手,但是并没有将弓箭架起。 陈峒身穿战袍,迎着风眯起眼睛看着正朝这边靠近的章凤的军队,神情凝重,显得有些心事重重。 他看到朱小青走来,一下子放松了不少,像是有什么心结在这一瞬间彻底解开了。他朝朱小青拱了拱手,道:“我屋檐山几千兄弟的前途可就指望朱兄弟你了。” 朱小青这才明白陈峒终于想通了,这会儿陈峒已经放弃抵抗,就等着章凤过来,让他去与章凤商谈,免了这场战事。 第一百七十七章 招安 屋檐的入山口前面还有几座小山,在这山与山之间的空地全都挤满了章凤带来的人,密密麻麻人头攒动,像是即将要将整座屋檐山给抬起来。 那拥挤的人群不停地朝着屋檐山涌来,如潮水一般,一眼看不到尽头。人群和马匹扬起的尘土升腾起来,迷茫一片中混杂各种动荡不安的声音。 而屋檐山上的一切和山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陈峒的人在风中站着,人人朝山下望去,等待着陈峒发号施令,大家心里的不安被这出奇的安静给压制着。 朱小青一直看着山下的场面,等待着章凤现身。 山下的将士分开一条道,章凤骑着马朝山口走来。 朱小青和陈峒相对望了一眼,朝陈峒点点头,道:“此事交给我了,只要你的人不轻举妄动,我保证让章凤退兵。退兵之后,你们老老实实不要再掀起任何风浪,我会禀报朝廷处理接下来的招安之事。” “好,朱兄弟信得过我,我也自当履行承诺,打定主意接受朝廷招安,再不反悔。”陈峒朝朱小青拱手,坚定地看向朱小青。 “好。”朱小青响亮地应了一声,肯定地看着陈峒,两人从大石头上下来,向着山门走去。 朱小青边走边看向两边的众人,朗声说道:“各位兄弟,不要轻举妄动,我朱小青向你们保证,今日会拼尽全力保你们平安,只要你们配合,朝廷绝不会对你们赶尽杀绝,会给你们一条出路,让你们尽早结束这刀尖上舔血的日子。” 章凤骑在马上,看到朱小青和陈峒一齐走了过来,一脸狐疑地看向他们。章凤骑着马在原地绕了个圈,皱着眉,神情严肃,对朱小青这举动感到莫名其妙又很是无奈,等到朱小青和陈峒走近了,他才从马上下来。 章凤插着腰,鄙视地看了看陈峒,又看向朱小青,冷笑了一声,道:“你这是,不打了,过来帮着他们讲和来了?” “不错,不损兵折将就将此事解决了,难道不是最好的吗?”朱小青道。 “呵,这可是一帮贼寇,你信得过他们?等咱们退兵了,他们回到了山上要是继续和朝廷对着干怎么办?让咱们俩如何向官家交代?”章凤提高了嗓门朝朱小青吼道。 朱小青看看陈峒,向章凤道:“你放心,我可以拿性命担保此事肯定不会再出纰漏。咱们尽可向朝廷禀报此事,等待上头再来人招安即可。” 朱小青刚说完,陈峒走到他身边,拉着他的胳膊朝山门走去。两人站在山门口,陈峒仰头对着上面的屋檐山的众人朗声说道:“今日,朱小青愿以性命担保,为兄弟们平息这场战事,我陈峒也当着大家的面向他起誓,我会率领我屋檐山的众兄弟安心归顺朝廷,言出必行,如违此誓,不得好死。” 众人齐齐向朱小青投来钦佩的目光,一张张木然的脸这会儿都变得带有生气了,有的甚至三三两两交头接耳说说笑笑起来。 章凤在一边看着,也觉得此事应该再无差池了,转过身高高将手掌举起,做了个返回的手势,大步朝前骑上马准备带兵离开。 古灵追上朱小青和陈峒,她眼睛看向正离开的章凤,伸长了脖子,拱圆了嘴巴,叹道:“哎哟,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呢,像蚂蚁一样密密麻麻,看得我都犯恶心。” 朱小青看到古灵这好奇的样子顿时觉得好笑,在古灵的身上他总能够看到一些很真实的东西,有时候仿佛看到了自己和赵小颖过去的影子。 他这些年经历了这么多血雨腥风勾心斗角,对于过去那种无忧无虑的日子经常都会无比怀念,而在古灵的身上他这点奢望总是能够时不时地得到满足。 古灵看到朱小青的样子好像是在笑话她,脸上有些讪讪的,瘪瘪嘴道:“有什么奇怪的,普通老百姓没见过这种场面本来就是很自然的事。” 朱小青看到古灵站到了自己身边,侧过头朝她看了看,向陈峒道:“那她可就这么走了?” 古灵立马朝朱小青靠得近了些,傲慢地看向陈峒道:“你屋檐山都快要被人端了,难道还能困得住我?” 陈峒看了古灵一眼,朝朱小青别有意味地笑了笑,道:“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和她的恩怨就一笔勾销了。” “别,你们的事别把我搭进去,我和她也只是做了笔交易,你们的账你们自己去算,我可不管。”朱小青摇头说着。 陈峒哈哈笑了两声,道:“你看她这一路跟着你,你想撇清只怕都难了。” 陈峒的一番话将古灵心里的秘密抖了出来,古灵立马就恼了,皱着眉头气冲冲地看着陈峒,想骂他点什么又一时骂不出口,只好转过身就朝前走去。 朱小青和陈峒看着古灵被气走了的样子一齐看着她笑了。 陈峒看了看正在撤退的章凤的队伍,和走远了的古灵,笑道:“你别看她走得这么快,她肯定要在前面哪个地方等你,这臭丫头看上去凶得很,其实心地也不是那么坏,我看她是要缠上你了,我给你提个醒让你心里有个底吧,她执拗得很,要是缠上你了,恐怕你再也别想能够脱身。” “哈哈,想不到你们之间的恩怨能够就这么化解了。”朱小青想到前几天陈峒和古灵之间还在针锋相对地算旧账,如今竟这么轻描淡写就天各一方了。 陈峒看着远处渐渐走远的章凤的队伍,长叹一声,缓缓道:“古灵这丫头说得对啊,屋檐山都被人端了,我凭什么再困住她呀,现在想起来,从前的恩恩怨怨都是小事,不值得一提,从此大伙儿都散了,所有这一切都烟消云散了。” 陈峒说完,又转过身看向屋檐山,目光从山的一头移向另一头。 朱小青朝屋檐山上看去,众人都开始散开了,有人说说笑笑,有人一脸迷茫,这屋檐山上再也看不出匪气,而是让人感慨唏嘘的众生百态。 第一百七十八章 小儿女情态 朱小青离开屋檐山,才走不久,果然看到古灵在他前面走着,她走一会儿又停下来朝他这边看。 朱小青故意放慢脚步不追上古灵,想要看她想怎样。 最后古灵还是返了回来,凑到朱小青身边和他说话:“陈峒这人真是讨厌,你可别听他胡说。” “是吗?他刚说什么了,让你这么讨厌他,我都不记得了,你再说说看。”朱小青嬉皮笑脸地对古灵说道。 “你……”古灵眉头和鼻子皱到一起,气恼地看向朱小青,她本打算好好和朱小青解释挽回点面子,没想到立马又遭到朱小青戏弄。 古灵向前走了几步,突然间又站住,返了回来,伸出手掌摊在朱小青面前道:“你得再补我点银子,你害我被困了这么多天。” “你还让我补你钱,我还没让你退钱呢,你这带路带的,把我带陷阱里去了。”朱小青道。 “那只能怪你倒霉,我不管,补我银子。”古灵一脸市侩地看向朱小青。 朱小青摇摇头,他最不爱和人在钱的事情上计较,便也不多说其他,只是抖抖又脏又破的衣裳,笑道:“你看我这样子身上哪里还有钱。” “那我跟着你去驿馆里拿。”古灵在朱小青面前装作凶狠的样子说道,而转过脸时却又忍不住偷偷笑了。 这一路上,古灵走在朱小青前面,两人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朱小青感觉古灵好像变得心事重重,不再像之前说话那么泼辣。 到了驿馆,朱小青顾不上和其他人说话,立马取了银子去给等在外面的古灵。 朱小青出驿馆门的时候,看到古灵一个人正在驿馆旁边蹲着,撅着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朱小青走近时,她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脸上有些不悦和疲倦。 古灵懒懒地打算起身时,朱小青将一袋银子朝她怀里一扔,漫不经心地说道:“够了吧?” 古灵皱了皱眉,手里抓着那袋银子朝朱小青看了一眼,有些局促,像是还有什么话要和朱小青说。 而这时,朱小青打算转身朝里走了。 古灵两步追上朱小青,抓住他的胳膊将他拽了过来,把那一袋银子塞回到他的臂弯里,骂道:“混蛋,不要了。” 朱小青听古灵这语气,立马也觉得她有些不对劲了,猜想可能是自己这扔银子给她的动作将她惹到了。 他一时也觉得为难了,他本来都不把古灵当个女人看,和她相处时也习惯了大大咧咧的,但是古灵有时候又会有女人的小心思,他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应该注意不要惹到她了。 赵小颖在十几岁的时候也经常会有一些小心思,时不时地要和他闹脾气,而这些年里却显得和顺了许多。所以古灵对着他发脾气,他觉得既陌生又熟悉。 古灵本来和朱小青要银子不过是当时不想和他那么快分离,所以随口找了个由头,而现在朱小青真的拿银钱打发她,而且连好好告别的话都没和她说一声,她心里便有了怨气。 朱小青手里握着那包银子,一下子也觉得有些不自在了,他看向古灵的时候发现她眼里噙着泪,却仍然一脸倔强。 他缓缓朝古灵走过去,抓住古灵纤细的手腕,将那包银子塞到她手里,柔声道:“别和钱过不去,拿着吧,你这孤苦无依的没钱花怎么行。” 古灵被朱小青抓住的那只手僵直着,她怔怔地看着朱小青,感觉着他刚刚说话的声音还在耳边萦绕,他惹她的时候她容易气恼,而现在听他这么柔声说话她又感到很心酸,泪水在眼睛里打着转,一直以来的倔强这会儿好像都已经撑不下去了。 “不用你管……”古灵躲开了朱小青的目光,眼睛看向地上,说话的声音有些哽咽。 朱小青看到古灵眼睛里泪汪汪的,两颊有些泛红,一时也很是心软,便道:“钱拿着,好好照顾自己。” 古灵眼前一阵模糊,在朱小青面前再也支撑不下去了,一把挣开朱小青的手,转过身跑了开去。 朱小青看着她那宽大的旧衣服里显出的瘦弱身形的轮廓,和她后背腰间插着的鞭子,嘀咕道:“还真是倔得和头牛一样。” 朱小青回到县衙,那县令对他是各种恭维,这下他给他们宜章县解决了一大问题,县尉也已经官复原职,没有屋檐山压在顶上,整个县衙顿时都觉得轻松了。 章凤返回立马给临安去信,说陈峒的事情已经解决,请朝廷指派人处理招安一事。 所有事情都安排完之后,朱小青和章凤带着军队又准备启程离开了。 就在大军刚启程时,古灵又追了过来。 朱小青本以为上次古灵从驿馆离开会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没想到古灵还能再追过来。 让朱小青更想不到的是,此时的古灵已经作女子打扮了。她的头发不再乱糟糟的,而是规规矩矩地挽于脑后,露出了清秀的面庞。她换上了一身月白色的春衫,将瘦削的身形衬得更加窈窕,脸上和脖子的皮肤也被映衬得更加白皙。 朱小青眼前一亮,以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看着古灵,发出几声啧啧惊叹。 章凤的几名手下也齐齐看向古灵,笑着调侃起她来。 古灵知道他们会要笑话她,故意装出没看出他们在笑什么的样子,跟在朱小青的马旁边走。 “你们将我从长沙带了过来,可得把我带回去。”古灵看着朱小青,装出蛮横的样子说道。 朱小青在马上朝古灵伸出一只手,做出拉她上马的样子,道:“你来的时候不是一直都要坐我马背上的么,现在还要上来吗?” 章凤的几名手下看到朱小青调侃古灵,不约而同哄笑起来。 古灵回想起来宜章的路上,她坐在朱小青背后,朱小青为了捉弄她故意让马突然停住的情形,一下子变得有些扭捏,她几步冲到前方一人的马旁边,蛮横地将那人扯了下来,自己跨上马背得意地走到前方去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 又见古灵 朱小青和章凤将军队带回到湖南道,一路上他们人还没到达的地方,成功解决屋檐山问题的消息却先于他们到达。 朱小青等人进入长沙时,城中人夹道围观,纷纷将目光投向骑在马上的朱小青。 古灵骑着马走在朱小青身旁靠后的位置,感受着众人对朱小青的关注,心里觉得欣慰之余还有稍许羞涩。 她听到路人丛中各种议论的声音,其中关于朱小青的议论她总是格外关注。 “这后生了不起,三十不到吧,就立下了这么大功劳,回到临安肯定又是领赏升官。” “长得也是一表人才,俊朗不凡,这气派一看就是临安城里的世家公子。” “听说从前还是个败家子,荒唐得很,却有如此能耐,真让人想不到啊。” “……” 朱小青和章凤将军队交还,受了各方的夸赞和奉承自是不说,他们再启程打算回临安时又有官员送了车马和许多路上所需之物。 当几千人的队伍一下子变成了几十人时,朱小青如释重负,觉得回临安这一路顿时变得轻松了。 而这时,古灵还没有离开的意思,但是她也没和朱小青明确表示要跟着他到临安的意思。 临出发时,章凤笑话朱小青道:“我看,咱们就把那小丫头带着得了,她不是一身好武艺嘛,带上她一路上也安心。” 朱小青无奈地笑了笑,摆手道:“不,多带个人哪里是那么简单的事。” 朱小青想到古灵的性子,知道她很是执拗,要真把她带到临安去了,如何安置她也是个大问题。再说了,他临走前和赵小颖说了让她等他回来娶她,如果平白多带了个女人回去,肯定会让赵小颖伤心。 古灵远远地朝这边走来,看到章凤和朱小青在小声说着什么,也感觉可能和自己有关。她为了避免尴尬,特地装出轻松的样子,牵着马步履轻快地走到朱小青跟前,抬起头看看章凤,又看看朱小青,笑道:“哈哈,我这挣了这么多盘缠,本来也打算到处游玩一番,我看临安就是个好地方,不如咱们一块儿上路吧,也好有个照应。” 朱小青知道古灵已经是无亲无故孤身一人,向来是四海为家,古灵说要去临安游玩自是也说得通,一下子也不好拒绝她。 他回头看看身后的众人,道:“你看我们这一群大男人,你一个女子,一齐上路的话,是不是大伙儿都有不便?” 古灵本来也怕朱小青会拒绝和她一起走,结果朱小青真的毫不犹豫就拒绝了她,她强装出来的轻松一下子就垮掉了,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恨恨地看着朱小青,用力拉了一把缰绳,道:“哼,谁还真想和你一起,我也不稀罕,咱们各走各的就是。” 古灵说着,调转了马头,牵着马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了。 章凤伸长脖子看着古灵的背影,笑道:“我敢打赌,咱们肯定还会再遇上她。” 古灵和朱小青分散走后,一直都没出现,朱小青本以为古灵真的会像章凤说的那样,过不了几天又会回来,但他们走了好几天之后都不见古灵影子。 朱小青开始回想起这些天和古灵待在一起时的情形,觉得她虽然有时也有让人烦的地方,但总的来说,她还是带给了他很多开心的时候。 朱小青开始设想着古灵会去哪里,会不会最终又和他在临安会面,但他始终还是相信,他们最后还是会再见的,就像是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将两人牵连在一起了。 直到朱小青和章凤进了临安城,古灵都依旧没有出现。 章凤带着他的手下人和朱小青分开走后,朱小青径直朝他家的方向走去。 走到了平时最热闹的隆平街时,朱小青觉得格外亲切,这条街上有各种好玩的东西,斗鸡走狗的年轻后生比比皆是,还有卖各种小玩意的小贩满街都是,在他十四五岁的时候几乎天天都在这条街上瞎逛,而现在走在这里时,已经换上了新一拨的十几岁的少年,已经很少有人能够认得出他来了。 朱小青像一个普通路人那样在人群中低调地走着,感觉这热闹已经不再属于他了。 他看到前边有一摆摊的周围围了好几圈的人,而且还不时发出着热闹的吆喝声。他一听这吆喝声就知道这摆摊的应该是在地上摆了各种小玩意,然后卖出铁环,让顾客扔铁环来套地上摆的小物件,顾客要是套中了就能够带走。 摆这种摊的最能够吸引看客。朱小青从那人群后边走过的时候,听到有人在议论。 “这姑娘可真厉害,一套一个准……” 朱小青立马觉得被大家围观的这姑娘很可能就是古灵,他稍微一拨开人群,果然见站在中间的正是古灵。 古灵又换上了一身深青色的男装,但是不再像之前那样弄成脏兮兮的叫花子模样,虽然头发就只是简单地梳于脑后,但是能够让人一眼就能够辨认出她是女子。 古灵满脸都是得意的笑容,她眼睛看向摆在面前的所剩不多的几个物件,手里抓着铁环,向着那几个物件瞄准着。 而她的旁边摆了好些她赢过来的东西,有花瓶,荷包,簪子,酒壶等等,各种各样的东西乱糟糟地摆了一堆。 那摊主尴尬地看着古灵,在众人的注视之下又不好将地上已经摆出的东西收走,只能够心惊胆战地守在一边,不敢多说话。 朱小青故意不叫古灵,就在一边看着她,看她到底要玩到什么时候。 古灵手里握着一只铁环,看着最远的玉镯子使劲瞄准着,神情格外专注。当她将铁环扔出去时,人群中一阵叫好,她蹭地一下起了身,雀跃式地跳过去将镯子捡起来套在了自己的手腕上,然后又看着地上剩下的为数不多的几个物件,插着腰得意地说道:“看,我这是百发百中,还剩下几个,全都是我的。” 古灵完全没意识到朱小青就在人群中,一个人玩得极为尽兴。 第一百八十章 剑的来历 古灵突然站起身来,看了看身旁赢来的一堆小物件,将手上的铁环往地上一扔,不耐烦地说道:“我套来这么多东西干嘛?这一堆东西我用不着,也不方便带身上。” 她朝旁边的人群看了看,道:“这些东西我不要了,你们分了吧。” 她话音一落,众人一哄而上。 古灵看到人群冲过来,赶紧弯下腰将一把剑捡了起来,那动作之快似是生怕将那把剑给弄丢了。 就在这捡剑的一瞬间,古灵在人群中发现了朱小青。她站起来朝着朱小青的方向看过去,那眼神有些不屑又带着些气恼。 朱小青拨开人群走到古灵身边来,从她那眼神中便可看出她还在生他的气。 他看到古灵手里拿着一把剑,觉得有些奇怪,因为自他认识古灵以来,还从来没见过她带剑,如今她却如此紧张起一把剑来。 他再仔细朝那剑上看了一眼,发现这剑竟然像是在哪里看到过。 “究竟是在哪里看到过呢?像是哪个熟人的剑,而且见到有些时候了。”朱小青在心里嘀咕着。 古灵身边的一堆物件被众人瓜分完毕之后,周围的人群也渐渐散了,只有她和朱小青还在原地站着。 古灵两只手抓在那把剑上,和朱小青这么面对面站着整个人都显得有些不自在。 “不和你一起我照样能够到临安来,而且还走在你们前面。”古灵瞟了朱小青一眼,瘪嘴说道。 朱小青的注意力都在古灵手里那把剑上,一开口便问道:“你这剑哪里来的?” 古灵见朱小青完全不关心她,只是问她手里的剑哪里的来的,感到很是失落,她将剑抬起来在朱小青面前晃了晃,道:“算你识货,认得这是好东西,这可是我花高价从一小偷手里买来的,本来从小偷手里买东西是不对,但这剑的确是好。” 古灵说着,将那剑拔出来在朱小青眼前炫耀着,这一刻,朱小青更觉得这剑很是熟悉了。 “我想知道这剑的来历,你在哪里遇上的小偷,他可有透露这剑的来历。”朱小青紧接着问道。 “出了湖南不远的地方吧,这剑可不是从死人身上取下来的,是从活人身边偷来的。”古灵得意地说着。 朱小青半眯着眼睛,让自己脑袋里处于冥想状态,努力去回忆这把剑曾经在哪里见过。 这时,古灵却抱着剑打算离开:“我知道你是前丞相朱胜非的儿子,而且从前还是官家身边的伴读,现在在宫里当差,以后咱们走的路也挨不到边,放心,我没打算缠上你。” 古灵满不在乎地在朱小青脸上看了两眼,见他没有回应,便气冲冲地率先走了。 古灵刚走,狄秀儿带着几个头腿子就朝着朱小青这边奔来。 “小衙内,可算把你给盼回来了,我们接到消息,说你和章将军要回临安,估摸着也就这几天能到,我们几个天天都出来等你。”狄秀儿看到朱小青激动得几乎都哭了出来。 大牛也跟着说道:“这下好,小衙内总算平安回来了,功也立了,这下可就等着娶公主做驸马了。” 朱小青被几个狗腿子前前后后簇拥着,回到家后立马觉得样样自在,一闭上眼屋檐山那些日子还真是像噩梦一样。 第二日朱小青便进宫打算见赵昚。 他走在去文德殿的路上,半路突然被赵小颖的身边的宫女坠子给拦了下来。 坠子欢喜地看着朱小青,朝朱小青招了招手,示意他借一步说话。 朱小青朝坠子走了过去,坠子笑着说道:“你可总算回来了,把我们公主盼苦了。” “她在哪里?我也很想她。”朱小青心里最直接的话脱口而出,这一路上朱小青面临的事情太多了,很多时候他都不去想念赵小颖,因为他害怕自己过于想念一个人时会变得脆弱,所以一直都克制着不去想。当他说出这番话时,这个时候他才不去克制那种想念,恨不能立刻就看到赵小颖。 坠子嗔笑道:“你总算也知道急着见她了呀,你不知道这些日子她盼你盼得有多苦,她这几日都让我在这里等你呢,看起来在这儿等的是我,事实上等得最辛苦的才是她。” 朱小青知道坠子对赵小颖极为忠心,和他说这些也不顾赵小颖的面子,为的就是让朱小青知道赵小颖对他的情意,将来不辜负赵小颖。 坠子在前面引着朱小青往朱玉宫的方向走去,才走了不一会儿,朱小青便见赵小颖朝着他这边跑来。 赵小颖跑动时衣裙漫飞,更显得身姿窈窕,朱小青从来没像现在这样对赵小颖瘦削的身形心生怜惜,在这一刻,他很想将她抱起,将她拥入怀里。 赵小颖站在朱小青面前时,已经跑得脸色发红,她平复了喘息,整了整散乱的头发,恢复到了平时温柔而平静的模样,对朱小青笑了笑,道:“你总算回来了,我很担心你。” 就只这么短短的两句话,朱小青听了一阵心疼。他突然觉得赵小颖这些年里变了好多,换做十几岁时,两人分别了这么久再相见,赵小颖肯定是欢欣雀跃的样子,而现在的她却要控制着自己的仪态,在他面前保持着平静,将满腔的思念只用这么短短的两句话来表达。 “我回来了,一切都好,你再不用担心了。”朱小青也只是用这么平淡的一句话回复赵小颖,而他的心里这一路上都是汹涌澎湃的,他想告诉她他对她有多想念,想告诉她这一路上经历的很多事情,想告诉她他很快就能够娶她了。但当真正要说出来时,思绪一下子像是被卡住了一样,说出来的都是那些最简单的话。 赵小颖顿了顿,看着朱小青说道:“我看你这是要去文德殿吧,这会儿只怕官家在淑妃那儿呢,骆大哥没了,消息刚传过来,淑妃知道了悲痛得几乎昏了过去,你还是晚些时候再去文德殿吧。” 朱小青一听骆凉死了,心口咯噔一跳,猛然想起古灵手上那把剑好像就是骆凉的。 第一百八十一章 请求赐婚 朱小青想起曾经赵小颖说过,她为了故意套出曾青青的谎言,在曾青青那儿拿了她的剑看了,还问了那剑的来历,或许她能够记得骆凉兄妹俩的剑的样子。 朱小青道:“淑妃和她哥哥是不是有一把同样的剑?” 赵小颖肯定地点点头,道:“没错,在镇江的时候我觉着他们俩的剑十分别致,还都拿起来看过,是一样的,很像是家传的。” “淑妃的剑上是否有什么独特的地方?”朱小青问道。 赵小颖默想了一阵,突然说道:“嗯,对,有在剑柄上有一个这样的记号。” 赵小颖说完,食指在左手的掌心里画出一个六根短线从各个方向交叉到一个点的符号。 “这是什么?”朱小青觉得剑上刻一个那样的符号很是古怪,那符号也没什么独特的,为何非要刻到剑上呢? 朱小青又问道:“骆凉是怎么死的?” 自从上次在迷宫证明曾青青能够认得金文,朱小青已经认定曾青青兄妹就是金人,所以他不再像赵小颖那样称骆凉为“骆大哥”。 “听说早在三月初二就没了,得了场急病没的,当时建康的军队正在迁移,没来得及报到临安来。”赵小颖随意说道。 “三月初二……”朱小青小声念道,想到三月初二正是他们从长沙启程回临安的日子。 这么算起来,古灵手里的剑是在三月初二之后拿到的,那偷剑的小偷总不可能将剑偷了从建康拿到湖南附近来卖。 朱小青将时间地点仔细一推算,总觉得骆凉死了这个消息像是假的。 赵小颖看到朱小青一脸狐疑像是对此事还有猜疑,便问道:“难道你是觉得骆凉没死?没死干嘛还弄个假消息过来让他妹妹难过?” 赵小颖话一说出来,和朱小青相对望了一眼,两人似是同时明白了什么。 “你是说这是他们兄妹俩一起演的一场戏?”赵小颖惊讶地问道。 朱小青肯定地点点头:“没错,我早就怀疑骆凉是奸细,但是没有证据,只能够去信给张浚让他防着骆凉,现在宋金战事也停了,隆兴和议都签定了,骆凉肯定是怕自己的身份被发现,未免夜长梦多,干脆在众人眼中彻底消失,免得他妹妹在宫中的位子坐不安稳。” 赵小颖听朱小青如此一说,也很是赞同:“而且骆凉之前在军中还受过伤,这次是病加伤才没了的,如此一来,官家对淑妃会更加怜惜,会加倍补偿于她。” 朱小青到第二日再去了一次文德殿也见到赵昚。 赵昚听人禀报说朱小青求见,激动得迎了出来。 两人见面虽然都是分外高兴,但已经不再像少年时那么不拘礼数了,该行的礼都会走一遍过场,但两人之间的感觉仍旧和以前一样亲切。 “你可算是回来了,你走的这段日子里朕总觉着不自在,像少了点什么似的。”赵昚的语气温和中带着欢欣。 朱小青道:“臣也盼着回临安啊,还是这临安的日子过得最舒坦。” “哎,是苦了你了,听说你还被陈峒抓上山做了人质,这么安然无恙地回来可真不容易啊!”赵昚笑着望着朱小青。 朱小青摇摇头:“是臣学艺不精才会落到陈峒的手里,但好在臣很快就摸透了陈峒的心思,这才能够说服他招安。” “咦,你虽拳脚上的本事差些,但最后还是靠的你这嘴上的本事,两方都没损兵折将,这本就是最好的了,你为朝廷立了大功,朕得好好赏你。你就等着过两天听赏吧,哈哈。”赵昚爽朗地笑了两声,也为朱小青感到高兴。 朱小青想到自己这次立了功回来最大的心愿便是求赵昚给他和赵小颖赐婚,现在不如趁着赵昚心情正好,就把这事向他提了。 朱小青看着赵昚,讨好地笑了笑,那神情很明显就是有求于赵昚。 “你说吧,朕大概也猜到你要说什么了。”赵昚笑道。 “官家,你看小颖也老大不小的了,在这宫里都被大伙儿当笑话看,说她都成老姑娘了,我要再不娶了她可真是对她不住。”朱小青调侃地说道。 赵昚指着朱小青嗔笑道:“你这臭小子,你这是典型的要得便宜还要卖乖,说得朕这妹子还非得嫁你朱小青不可一样,好吧,这次也不管那么多门当户对了,只要你朱小青将来能有出息,不给朕招骂名就好。但是,小颖的亲父母那边还要再去信,此事容后再议吧。” 朱小青听赵昚这语气,虽没有立马就完全应下来,那此事也已经是八九不离十了。 朱小青又说到了此次去湖南的种种,赵昚全程听得笑声不断,很是过瘾。 朱小青说完后,又顺带问道:“听说骆凉没了,此事真是太突然了,淑妃娘娘虽然认了曾觌做义父,但至亲的人也就骆凉这个哥哥,真是可惜啊。” “是啊,自从上次骆凉和咱们分别后,他们兄妹俩就再没见过,如今却已是天人相隔啊,真是可怜了淑妃,朕都不知道该如何补偿她才好。说起来,他们兄妹俩也算是朕的救命恩人,而且骆凉又是在军中受了伤,这次患了病才没能够熬得过去。”赵昚说到这里,面带愧色。 “哎,要是这消息不是真的就好了。这消息可靠吗?有人见到遗体了吗?人没了的时候可有向身边的人交代遗言?”朱小青试探地问道。 赵昚皱眉:“这倒是没人提起,正好赶上军中迁移,可能这事也疏忽了吧,但人只怕是真没了。” 朱小青又道:“也该派人再去找找,好好安葬,让淑妃娘娘心里有个安慰,将来或许还能有机会去祭拜祭拜。” 朱小青故意这么提醒赵昚,想看如果让人去找骆凉的遗体的话,曾青青会是什么反应。 赵昚一听,也觉得朱小青说的很有道理,便道:“说的也是,朕还是得派人去找找,也算是对淑妃尽份心,哪怕是找到些遗物也好啊。” 第一百八十二章 古怪的图案 几日后,朱小青再见到赵昚时,又故意问到了赵昚派人去找骆凉遗体的事。 朱小青提到此事时,赵昚突然脸色变得有些为难,只道:“说来也是奇怪,朕将此事在淑妃面前提了,她好像并不领朕这份情,还问朕是不是又听了什么人挑拨离间,在怀疑他们兄妹俩的身份。” “淑妃娘娘可能是刚失了亲人,容易胡思乱想吧,官家不用管她怎么想,想尽心的地方尽管去做就是了。”朱小青道。 赵昚摇头道:“是她让朕不必派人去找了,说既然人都没了,不想牵扯过久,怕徒增伤心。” 朱小青听到曾青青反对赵昚派人去找骆凉的遗体,更加觉得骆凉很可能没死了。 现在还有一条线索那就是在古灵手上那把剑上,朱小青很想仔细再看看那把剑,说不定还能够挖掘出什么来。 乾道二年四月,朱小青被升任为殿前司副都指挥使。他虽心里一直惦记着古灵手里那把剑的事,但是新官上任被各种事情拖得脱不开身,而且自从在闹市中和古灵见了一次之后,就再没见她出现过了。 朱小青虽好些日子不见古灵现身,但他感觉她应该没离开临安。 这一日,朱小青从宫中出来打算回家,特地去以前经常去的那几条热闹的街上走走,看是不是能够碰得上古灵。 他在人群中悠闲地走着,脑子里自然而然地就出现了古灵的样子,在他印象里她总是很机灵很古怪的样子,像极了她这名字,长相上虽然说不上惊艳,但是她与众多的女子太不一样了。朱小青这些年来见到过各色女子,但古灵是给他最独特印象的一个。 他看着街上一个个走过去的女子背影,不会将她们误认为古灵,因为她与她们实在是太不一样了。 朱小青不知不觉就将一条热闹的街走完了,从热闹的地方走到冷清的地方仍旧不见古灵,他突然感觉心里隐隐有些失落。 这时,他看到前面停了四个十来岁的小孩子,他们一齐抬着头朝一棵大树上望去。 朱小青顺着他们看的方向看去,见那树顶上卡着一只大风筝。 “原来是风筝被挂住了。”朱小青看到他们关切的眼神,也想为他们想个什么法子为他们将风筝取下来。 他再抬头一看,见那树枝上站着的正是古灵。 她在那丛丛的树叶下面小心地移动着身子,仰着头朝风筝的方向看着,眼睛根本不敢看向别处,所以还没发现朱小青就站在这棵大树底下。 那树有一孩子的腰那么粗,古灵爬得比屋顶还高,她的鞋扔在了树底下,赤着脚踩在树枝上,朱小青抬头看时,能看到她那纤细的脚腕在缓缓移动着。 古灵的背上正好拴着那把剑,那剑用布包起,拴在古灵瘦小的身子上显得笨重而极为不协调。古灵在树上小心地移动着,还要防着那剑将树枝给挂到,更添了不便。 “你傻呀,一把破剑你要背着上树。”朱小青抬头朝古灵笑道。 古灵这才发现朱小青站在了树底下,她吓得一颤,手下猛地握牢了树枝,朝朱小青望了一眼,道:“你知道什么,这剑要是不带着,被人拿走了怎么办?要是放树底下被人拿走了,我怕自己会立马从树上跳下来。” 朱小青想象着古灵为了一把剑从树上跳下来的样子,禁不住笑了出来,她这话将她的抠门形容得太绝了。 “你解下来,扔给我,扔给我你总放心了吧,我看你背着它也太费力了。”朱小青嫌弃地说道。 古灵看着朱小青笑了笑,找了个地方站稳了,将剑解下来往一边扔去。 她这些天里在临安城里到处闲逛,偏偏遇不上朱小青,现在朱小青现身了,而且看这情形好像是在特地找她,她心里很是高兴。 而当她脚下发着抖,紧张出了一身汗,好不容易取到了那风筝时,她发现朱小青都没看向她这里,而是剥开了那缠在剑上的布,在仔仔细细地看那剑。 “朱小青!”古灵气得把风筝朝朱小青头上扔了过去。 朱小青抬头一看,看到古灵正生气地看着他,这才敷衍地说道:“你小心些,别摔着了。” 古灵退到了大树的树干上,赤脚踩在树上,像猴子一般娴熟地从树上一步步踩着下来了。 “哟,这上树下树的本事比我从前还强上许多。”朱小青这话明里在夸古灵,但语气中却带着调笑的意思。 古灵一屁股坐到地上,将鞋穿上,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你怎么来了,找我何事啊?” “好些日子不见你了,还以为你离开临安了呢。”朱小青随意说着,并没有直接说找她是为了她手中这剑的事。 “呵,这临安又不是你家的,你不在我一人还不能玩了?”古灵感觉到朱小青对这把剑特别关心,猜到他可能是为了这剑而来,故意伸手去将剑夺回来。 朱小青将剑又抢了回来,侧过身子拿在手里看了又看。 他发现这把剑的剑柄上果然也有一个印记,但却不是赵小颖画给他看的那个样子。 这印记像是一朵有着六个花瓣的花,形状规则而对称,和赵小颖画的图案有相像的地方。 他再凑近一看,看到那印记周围有被刮掉的痕迹,有印记的地方明显没有其他地方光滑,而且还有打磨的印子,中心位置的像花瓣的图案因为刻下去得太深而被留下。 “为什么要磨掉这个印子呢。”朱小青疑惑道。 “磨掉印子……”他在心里默念了几遍之后,突然有了一个猜想,“可能淑妃那把剑剑和这把剑最初剑柄上都是有些相同的印记的,他们俩都想将这印记去掉,经过不同程度的打磨之后,两把剑上的印记才会不一样。” 朱小青在脑中努力设想着这印记被磨掉之前会是什么样子,他脑子里一下又有了另一个猜想,或许这个印记会透露他们兄妹俩的真实身份,他们才会都想将它磨掉,如果能够还原这印记本来的样子,或许就能够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 威胁 朱小青和古灵一同在路上走着,将剑柄抬起来,对着太阳光仔细观察着,想将这剑柄上的印记牢牢记在心里。 这时,前方一人朝他这边走来,正满脸堆笑看着他。 这人正是曾觌身边的家仆曾可,早在朱小青随赵昚一起回临安时去曾觌家避雨朱小青就见过曾可。 曾可才二十五六岁年纪,但是人很老成,跟在曾觌身边待人都是一副不卑不亢的沉稳样子,很受曾觌器重,当时赵昚带了人在曾家避雨,很多事情就是交待给曾可处理。 曾可走到朱小青跟前,朝朱小青拱手道:“小人见过朱公子,听说你这次去南边又立了大功,真是可喜可贺啊!” 朱小青看到曾可热情的样子觉得有些不对劲,他感觉曾家的人好好个个都和他有仇一样,平时曾可见到他也是不冷不热的,很少会拿这种笑脸来面对他。 曾可继续朝朱小青这边凑了过来,眼睛看在朱小青手中的剑上。 朱小青嫌恶地看了曾可一眼,头撇到一边,只好又将剑放了下去。 曾可发现朱小青反感他靠这么近,又勉强地笑了笑,退后一步,再次拱手道:“请便。” 古灵跃到朱小青身旁,将朱小青手里的剑抢了过来,用布包好,抱入怀中。 朱小青道:“你住哪里啊?我以后怎么找你?” 古灵眼睛一亮,朱小青竟然会问到她的住处,还说以后要找她,她感到有些意外,禁不住笑了起来。 她强忍着笑,瞪大眼睛看着朱小青:“就住在六道街的永和客栈,你得空了就来找我,我一般上午是不会出去的。” “那你身上这边剑可千万别卖出去了,你要是想卖了就卖给我。”朱小青随意说道。 “哟,原来你问我住哪,说要来找我,都是为了我手里这把剑?”古灵的脸色立马就变了,语气中难掩懊恼。 她急急地走到朱小青前头,然后回头恨恨地看了朱小青一眼,又转过头径直走开了。 朱小青无奈地笑了,心下叹道:“这脾气也就她了,动不动给你翻脸,又倔得像头牛一样。” 曾可回到曾家,立马去找曾觌。 他看到曾觌在后园中扶着他的妻子项氏正在慢慢走着,项氏有些失神地看着曾觌,像是在期待着曾觌给她说点什么。 曾觌抓着项氏的胳膊,低声道:“秀儿在宫里享福呢,你就别老是担心她了,她不回来,她过得很好。” “那我能不能进宫去看看她,我怪想她的。怎么她也不回来看看我,难道她就不想我?”项氏低着头念道。 曾青青来到曾家后,项氏一直都以为是她的亲生女儿秀儿回来了,她和曾青青度过一段开心的日子以后曾青青就进了宫,此后她对曾青青便格外想念。 曾觌对此事也很为难,在认了曾青青这个义女之前,项氏想念失去的女儿还不会闹得这样凶,而现在项氏是得了又失去,所以整日整日地念叨着。 曾觌也和曾青青提过此事,而曾青青就回来省过一次亲,平时几乎将项氏抛于脑后。曾觌有时看到项氏这失魂落魄的样子,都后悔起曾经认了曾青青做义女。 曾觌看到曾可在不远处朝他这边看着,料想到曾可是有话和他说,便叫来旁边的丫鬟过来扶项氏,招了招手示意曾可过来。 曾可快速走到曾觌面前,道:“老爷,我刚在路上遇到朱小青了,和一个小丫头在一起,他手上拿了一把剑在看,我觉着那剑像是咱家娘娘的剑啊,怎么跑到朱小青手上去了。” “啊?这你都记得?你确定那是娘娘的剑?”曾觌也感到很是疑惑,以他对曾可的了解,曾可向来不是个一惊一乍的人,曾可不会和他说一些空穴来风的事,既然曾可说这剑有问题,那这事很可能就有可疑的地方。 曾可道:“我记得真,我这记性老爷也知道,很多东西我看一眼就记得,咱家娘娘的剑现在就是让我画出来我都画得出。” 曾觌对于曾可这番话确信不疑,曾可的确是心思细,而且记性极好,曾觌也是因为欣赏他脑子好使,所以才一直将他留在身边。 “那你问了朱小青没?” “我哪里会问,我一问不就打草惊蛇了吗?我看着像是咱家娘娘的剑,特地走很近去和他说话,在那剑上仔细瞧了两眼,确定我没看错,真是咱家娘娘的剑。别的话我什么都没说,就赶着回来先告诉老爷您。” 曾觌点点头,肯定曾可的做法。 曾可看到曾觌陷入沉思,便建议道:“不如您去宫里找娘娘问问,此事可大可小,也怕朱小青在背后搞什么名堂。” 曾觌知道曾青青有个亲哥哥,但是不知道兄妹俩有一把相同的剑,所以都没有想到这可能会是骆凉的剑。 曾觌听了曾可的,立刻准备着进宫见曾青青。隔了两天后,他才进到钟灵宫见到曾青青。 曾青青对于曾觌这个义父只有着表面上的情义,并不愿意曾觌老是进宫见她。 曾青青以曾觌女儿的身份嫁给赵昚之后,曾家对她来说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虽说曾觌这几年一直都在往上爬,但是曾觌并不能足以成为她的后台,而且曾觌的儿子曾祥明摆着就是个祸害,指不定在什么时候要拖累她。 至于曾觌,曾青青也并不看好他,曾青青知道这人没什么真本事,都是靠着溜须拍马才到现在这个地位,这样的人早晚要受到朝中人排挤。 曾觌来到钟灵宫后,曾青青吩咐了小太监先招待着,过了好一会儿才露面。 曾觌见了曾青青完全也不像是父亲见女儿,更像是奴才见了主子,因为他知道自己靠的也就是逢迎讨好,而曾青青却很是得赵昚宠爱,他在赵昚面前得宠远不如曾青青长久。 曾觌堆出一脸笑上前和曾青青说话:“娘娘,你的剑可还在宫中,前两天曾可说在街上看到你的剑到了朱小青手中。” 第一百八十四章 剑被偷了 “剑?”曾青青听曾觌说自己的剑到了朱小青手中,吓得心里一紧,立马回头向身后的宫女吩咐道,“剑,去取剑来。” 那宫女很快将曾青青挂在里屋的剑取了来,曾青青将剑握在手中,仔细看着那剑,又回想着刚刚曾觌说的话,问道:“这不是我的剑嘛,父亲何故说我的剑到了朱小青手中。” 曾觌又将曾可那日所见向曾青青说了。 曾青青听得脸色大变,怀疑朱小青拿在手里看的是骆凉的剑。 “曾可记性极好,应该是不会记错的,我就是进宫问问你,看此事干系大不大。”曾觌说道。 曾青青将剑柄提起来,眼睛看在那剑柄上的印记上,心想:“朱小青一直都怀疑我的身份,在官家面前多番挑拨,不知道怎么哥哥身上的剑会到了他那儿,他既然注意到这剑了,肯定会继续追查我们的身份,这个人对我们来说实在是个很大的威胁啊。” 曾青青是金国人的事她自然一直都不敢向曾觌透露丝毫,她知道曾觌这个人干不了大事,要是被曾觌知道肯定容易出事。 曾觌道:“我寻思着朱小青这臭小子老是和咱们作对,所以剑的事特地来问问你。” “没错,朱小青对于父亲您是早就有成见,而且我和小颖又不和,他们俩早就在联起手来对付咱们,在官家面前不知道说了我多少坏事。将来小颖嫁了朱小青,这夫妇俩肯定要将咱们视作眼中钉。”曾青青故意将朱小青和曾觌之间的矛盾往曾觌身上推,以免让曾觌对她的身份产生怀疑。 曾觌听得面色凝重,连连点头。 曾青青又道:“这剑可能是我哥哥的遗物,还拜托父亲从那小姑娘手中夺过来,不管是买,还是抢,请务必都要帮我尽量取了来。” 曾觌点头应允,背着手走了一圈,又思忖道:“听说这次朱小青立了功,已经求着官家指婚了,这事你得想想办法呀,他父亲朱胜非虽然不在朝中为官,但是原先的老关系还在,朱小青在官家面前又受器重,要是将来娶了公主那还得了,咱们可就别想出头了。” “父亲放心,这个我自是知道,一有机会官家那边我定然会要想办法去说,不会让他得逞。”曾青青半眯着眼睛,脸上露出凶狠之色。 古灵在临安城玩了一阵子之后,已经没了新鲜劲儿,但她仍旧四处逛着,总盼着还能够像上次那样碰到朱小青。 她背着斜背着那把剑,剑上捆着布包显得格外累赘,和她瘦削的身形很不协调。 她在人群中漫步目的地走着,时不时觉得心里空荡荡的,有些失落的情绪。 突然,她感觉好像有一年轻男子总是走在她旁边,这让本来有些失神的她警惕起来了。 那人一直走在她的斜后方,时不时朝她瞟过来一个奇怪的眼神,让她觉得他是在一直观察着他。 “这人可真古怪,他到底是想干嘛,如果要加害于我为何迟迟不动手?我在临安也没得罪什么啊,从前的仇家也犯不着跟到这么远的地方来,真是怪事。”古灵在心里嘀咕着,也一直留意着这年轻男子。 古灵走到了一条热闹的街上,那人依旧尾随在她身后。她朝着人多的地方走去,想要将这人甩开,但最终还是没能够成功。 这时,远处一辆马车朝这边飞驰而来。那驾车之人摔着鞭子大声朝道路两旁呵斥道:“都让开些,别挡路。” 路中间的人惊吓得赶紧朝两边退开,一时场面极为混乱。 古灵被人推搡着挤入了一边的人群,正当她想朝那驾车之人大骂时,看到路中间一五六岁的小女孩正咧着嘴哇哇大哭。 而那马车正朝着小女孩冲过来,驾车之人大叫了一声,想要将马拉住,马吓得抬起前腿发出一声嘶鸣。 “不好!”古灵看着那原地呆立不动只知道哭的小女孩心下叫苦,一个箭步冲到了女孩跟前,伸出两手将她抱了起来,立马转入到人群当中。 路边的几人啧啧称赞着古灵的身手,古灵得意地抱着那小女孩转了几个圈,哄道:“别哭了,我带你找你娘,一会儿就能找到了。” 一妇人拨开人群惊慌地走向古灵,哭着从古灵手里将孩子接了过去:“多亏了妹子你,冒险将我女儿抱了过来,太感谢你了。” 古灵一阵得意后,突然发现背上一轻,有些不对劲,她伸手往背后一摸,背上的剑已经不在了,她腰上那系着剑的布带已经被割断。 她原地转了一圈,周围都是木然的行人,早就不见了盗剑贼的身影。 “杀千刀的盗剑贼,趁我抱着孩子的时候将我剑偷了,我要将你千刀万剐,掘你祖宗十八代的坟。”古灵气得在那一块地方绕着圈,放声大骂着。 旁边的行人向古灵投来惊讶的目光,刚刚还看她好心地将孩子救起,这会儿又开始像泼妇一般在街上大骂起来。 古灵骂了一阵,心里好不容易才平静了些,她又想到朱小青说的一定要她将这剑保住,这才知道这剑事关重要,除了朱小青这么看重以外,竟然还有人千方百计过来偷。 她想到这里,觉得还是应该要马上通知朱小青剑被人偷走了。 她一路打听,找到了朱小青府上。 古灵一进朱家,便对着那门口的老仆大声嚷嚷道:“我有重要的事找你们少爷,快将他叫出来。” 那老仆在古灵身上打量着,猜想着这可能是朱小青在外头惹的风流债,他不想多管,但又不赶将古灵哄出去,便让古灵自己到旁边的小园子里等着。 古灵心里焦躁,哪里坐得住,便趁着周围没人四处走动起来。 她沿着一条回廊走到后面的小花园,听到两个婆子好像在议论着朱小青,便躲在一树丛后面听了起来。 “这次小衙内的婚事应该能成了,公主年纪也大了,要再讲究这么多门当户对,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去……”一婆子小声念叨着。 古灵听到这里,接下来的已经无心在听,顿时觉得有些恍恍惚惚的,都忘了自己身处何方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盟友 古灵在那树丛后面无力地蹲了下来,埋头看着地上,捡起一块石子不自觉的地在地上划了起来,这一刻她心里空落落的,她在地上一顿乱划企图去化解那种空落落的感觉,但心里却越来越难受。 “呵,原来他还没成婚呢,年纪也不小了,竟然还没成婚。”古灵为了遮掩自己的失落,又在心里奚落起朱小青来。 自从听到那两个婆子在议论着朱小青的婚事,古灵在心里一直重复着她们俩刚刚说过的那些话,又想象了朱小青将要娶的公主的样子,突然之间觉得自己好像都没出现的必要了。 她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朱家大门口,那看门的老仆看她出来了,便道:“姑娘,我家小衙内还没回来呢,你不等啦?” “不等了。”古灵失神地回答了一句,径直出了朱家大门。 她回到了永和客栈之后,昏昏沉沉睡了过去,到了第二天也不再想要去朱家找朱小青的事了,照旧在临安那些热闹的街上闲逛着,到处找有好吃的好玩的地方,想像以前那样子活得没心没肺的。 朱家原来的厨子金柱子从朱小青那里学了做烤鸭的方法之后,和朱小青一起开了一家烤鸭店,那店铺的生意越来越红火,朱小青便又教金柱子做起了卤菜,主要还是以鸭子为主要材料,将鸭头、鸭掌、鸭翅膀等拆分开卤了卖。 这家店前后都临街,一面卖烤鸭,一面卖卤菜,楼上楼下都有座位可供堂食。往往都是两三个客人围成一桌,叫上一坛子酒,摆上几碟卤菜,谈天说地好不热闹。 朱小青很久不来店里,一来店里也像普通的客人那样,让店里的人给他上最受顾客欢迎的酒和菜,酒菜上来,他正感到惬意之时,看到陈俊卿吹着口哨上了楼,正朝他这边而来。 朱小青回到临安后,这还是头一次见到陈俊卿。 他经常见到陈俊卿都有些忍俊不禁,总觉得这人又古怪又有意思,总是有一些异于常人的想法,能给他带来惊喜。 陈俊卿见到朱小青也不像其他人那样,立马对朱小青一番恭维,说他立了功,提了官,要恭喜他之类的,他就只是朝朱小青看了两眼,眼神也是淡淡的。 他在朱小青那桌坐下,两手摩擦了下,看着一桌子的好吃的两眼放光,然后径直在邻桌拿了个干净的空碗,毫不客气地开始吃菜喝酒。 朱小青和陈俊卿这样的相处也让他特别自在,如果是其他人的话,对他恭维了一番之后,他总要回一些场面话,而和陈俊卿待在一起时就免了这样的负累。 陈俊卿边吃边对这一桌子菜一样一样做了点评,点评完了之后,这才问到朱小青在湖南的事。 “听说你被抓到屋檐山上去了,陈峒对你用了什么酷刑啊?”陈俊卿有些幸灾乐祸地笑着看了朱小青一眼。 朱小青无奈地冷笑了一声:“别人都是夸我足智多谋,以三寸不烂之舌说服陈峒,不费一兵一卒就解决了屋檐山上的暴乱,你却只想着揭我的短,关心的是这些事情。” 两人互相调侃了一阵之后,朱小青想到最近关于查探骆家兄妹身份的进展,在这之前,他和陈俊卿都认为骆家兄妹是金国人,而且还一起设下了迷宫一计,引曾青青露出马脚,可惜赵昚对曾青青说的话深信不疑,坚决要保护她。 朱小青和陈俊卿虽后来没再为此事暗中联络,但是两人都是心照不宣,不会就此罢休,肯定还是会要继续追查。 朱小青看到周围人来人往,这儿明显不是个好说话的地方,便带着陈俊卿从楼道绕到后面一处僻静的地方。 朱小青将这家店买下来之后,顺带着将旁边的房屋也买了下来,一楼作为仓库,二楼成了他专用的会客之所。 周围安静下来之后,朱小青和陈俊卿的眼睛同时都变了,都猜到了对方要说什么。 朱小青道:“我怀疑骆凉根本没死,他很可能是回金国了,我有个朋友,她手中得来一把剑,那剑很像是骆凉的剑。” 接下来朱小青又将曾青青和骆凉的剑上都有一受到不同程度打磨的印记的事向陈俊卿说了。 陈俊卿听了也觉得那印记很是可疑,很可能是骆家兄妹家族中所用的某种纹样。 陈俊卿道:“只要知道这印记的本来面目了,应该就能知道骆家兄妹的身份。” “我也正是这么想的。骆凉的剑还在我那朋友手中,她性子有些倔,不肯轻易将剑给我,但不打紧,只要她人在临安,这剑咱们就还能再见到。”朱小青此时还不知道古灵手中的剑已经被偷了,还满以为能够接着从那把剑上继续挖掘线索。 陈俊卿叹道:“如今官家宠淑妃,连带着对曾觌也极为宠信,朝中大堆的人拉拢曾觌,当然反对他的人也不少,但权力落到这种人手里终归不是好事,只会乱了局面坏了风气,这个时候也没人能够说服得了官家让他远离淑妃和曾觌,所以咱们只能够赶紧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要不然官家是不会相信的。” 朱小青也很清楚赵昚的性格,赵昚很有自己的主意,对别人说的话不会轻信,除非是将事实完完全全摆在他面前。 但此刻,朱小青又隐隐有些担忧,赵昚对曾青青如此信任和宠爱,要是真的证明曾青青骗了他,他很可能会受到很大打击,往往越是主意正的人,当自己被背叛时受的伤害就越大。 陈俊卿起身在窗前站了一阵,然后又返回到朱小青跟前,道:“依我看,咱们倒是可以悄悄地找人去查查骆凉,看他在建康病死的消息哪些地方有漏洞,这次一定要小心行事,所有事情都能够板上钉钉了,咱们再和官家说,到时候让他彻底看清淑妃的真实身份。” “何人可以去查呢?总要派个稳妥的人去查才是啊。”朱小青担忧道。 “人选我这儿有一个,改天我让你见见。”陈俊卿说到这里很是自信。 第一百八十六章 欲擒故纵 陈俊卿和朱小青临分别时约了两日后再到这烤鸭店会面。 陈俊卿从店里出去的时候恰好被曾可安排的人看到,曾可为了在曾觌面前邀功,在朱小青经常出现的几个地方都安排上了眼线。 如今朱小青和陈俊卿先后从烤鸭店出来,自然被曾可当做了一件很要紧的事。 曾可将此事向曾觌说了,曾觌也感到很紧张,陈俊卿为人爱憎分明,平时就很难给曾觌好脸色看,曾觌自然知道陈俊卿会和他是死对头,朱小青和陈俊卿虽然很少会面,但是他感觉到这两人一旦会面,肯定是会要有所行动。 曾觌便让曾可安排人继续盯着那家烤鸭店。 两日后,陈俊卿果然带了一人来见朱小青。 这人名叫何长有,三十岁上下年纪,在多处官府做过师爷,精通案讼之事,办过一些奇案难案,连在临安城中都小有名气。 何长有跟在陈俊卿后面,扮作他的仆人,虽一路低着头跟着陈俊卿走,但整个人看上去仍旧是落落大方,完全不显得畏缩,那股自信的气度难以被掩盖。 何长有见了朱小青之后,只是点点头朝朱小青行礼,并不多说一句话。朱小青虽然从前对这人完全没一点了解,但是从他身上的丰神气度能够感觉到这人做事沉稳而严谨。 陈俊卿肯定地朝何长有看了一眼,向朱小青道:“你放心,这个人靠得住,他也恨极了曾觌,巴不得曾觌早些垮台。” 何长有朝陈俊卿拱了拱手,道:“陈相公对何某有知遇之恩,又将这么重要的案子交给何某,何某自当誓死效忠。曾觌乃阴险小人,如果大权落到这样的人手中,我等办再多的案子又如何?既然有机会能够扳倒曾觌,我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朱小青也相信陈俊卿应该是对何长有有了足够的了解才将他带过来,所以也打定了主意将查骆凉的事交给何长有。 朱小青将骆家兄妹的两把剑上的印记分别画了下来交给何长有,方便他在查探时能够随时做比对,又交代了他让他先在建康查骆凉病死的事情。 曾青青在宫中总担心着朱小青会要有所行动对她不利,所以又将曾觌叫到了钟灵宫来。 曾青青见了曾觌也不闲话,直接就说道:“那个朱小青不是个省油的灯,你找人盯着他,看他最近都和什么人来往。” 曾觌庆幸曾可竟然和曾青青想到一处去了,这下正好在曾青青面前邀功,道:“这点我倒是也想到了,一直都找人盯着朱小青呢,他经常出现的几处地方都找人盯上了。这不,前天有人看到他和陈俊卿会面了,陈俊卿还带了个人去见朱小青了,这人是个探案的怪才,叫何长有,在临安有些人认识他。” “有这样的事?”曾青青惊讶地说道,心中很是忐忑。 曾觌看到曾青青惊慌的样子,当即问道:“那要么,我找人除掉何长有?” 曾青青听曾觌如此说,脸色大变,倒抽了一口气,皱眉道:“我有什么不能查的,何故要杀了此人?” 曾觌立马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他从与曾青青结识,曾青青并没有很明白地和他说过她的真实身份,他刚刚说要将何长有杀了,话中之意就是说曾青青的身份不能示人。 曾觌赶紧赔笑,改口道:“也不是非杀不可,反正都是无关紧要的人,我是看娘娘为此事担忧,想要为娘娘除忧。” 曾青青不耐烦地看看曾觌,叹道:“无大碍,就让他们去查吧。” 她说着,脸上显出一丝狠厉的冷笑,自顾自地说道:“朱小青,你尽管去查,我早晚让你自食其果。” 朱小青好些天不见古灵,总觉得有些不放心,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离开临安了,按照古灵那古怪的性格,往往做事也没那么多规矩和礼数,她说都不说一声就离开临安也是有可能的事。 这一日,朱小青突然按捺不住,将家里的几个狗腿子召集在一起,向他们说了古灵的样子,打算让他们分头到外头去找古灵。 朱小青刚说完,大牛走上前来,道:“前阵子家里不是来了一个这样的姑娘么,我看她在园子里好像是在等人,后来又看到她出去了,阴沉着脸,原来是找小衙内的呀!” 朱小青又将古灵的特征仔细向大牛说了一遍,大牛答道:“没错,就是她。” 朱小青又找了看门的老仆一问,那老仆道:“是有一位这样的姑娘找小衙内,只是她来了又走了,我也一位是没什么要紧的事,就没顾得上和小衙内说了。” 朱小青觉得很是奇怪,原来古灵早就来找过他了,她那么倔的性子,既然都来他家里找他,应该是有重要的事,怎么来了又走了呢?而且还这么多天不露面,这就更奇怪了。 朱小青想到这里更是不放心,便让几个狗腿子赶紧出去找古灵。 朱小青自己也来到了永和客栈。古灵虽早就告诉他,她就住在这家客栈,但是朱小青一直都没来找过她,他们之间好像犟起一口气,好像觉得谁刻意去找对方都输了一样。 他来到客栈一打听,店里的人说古灵早在四五天以前就已经走了。 朱小青这才意识到古灵可能真的离开临安了,这时,他才觉得剑的事或许也不是那么重要,人之间的分离才更让人无力。 他离开了客栈,不知不觉就朝着南边出城的方向走去,走到一街口时,他看到古灵背着包袱正站在对面看着他,背上的剑已经不见了。 古灵呆呆地站着,看向他的眼神里好像带着怨气,但是她那张脸却又显得很平静,好像她经历了很多他不曾知道的事情。 “是你让这么多人在四处找我吗?”古灵高傲地抬起下巴,语气冷冰冰的。 朱小青看到古灵背上的剑已经不在了,突然觉得这好像都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不值得遗憾,而古灵的出现却出乎了他的意料,让他有些欢喜。 第一百八十七章 再次逗留 朱小青放慢了脚步,朝古灵走过去,在她面前停了下来,眼睛看在了她那光洁的额头上。 “你这是打算离开临安?”朱小青问道,“怎么都不说一声?” 古灵傲慢地瘪瘪嘴,道:“我去哪里用不着和你说,再说了,你忙得很,也找不到你人。” “你前几天去我家找我了?怎么没等我回来又自己走了?” “不想等了,懒得等。”古灵说着又认真地在朱小青脸上看了一眼,“你这满城找我不是光为了找我吧?是关心我带着的那把剑吧?哈哈,那剑被人偷了,很不巧。” 古灵说完对朱小青耸了耸眉毛,做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朱小青也不表现出对古灵的关心,只道:“剑被人偷了?什么时候的事?” “好些日子了。”古灵无奈地答道。 朱小青倒抽了一口气,皱眉道:“剑被偷了你怎么没告诉我一声?” “我是想告诉是啊,所以才去了你家,但是你没回来,这能怪我?”古灵说到这里语气中有些不愉快。 朱小青立马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古灵的确没有义务要将剑被偷的事告诉他,他又补充说道:“好了,我没有怪你,我刚刚话说得太急了。” 古灵听到朱小青的语气柔和了下来,心里的委屈一下子又散尽了,突然间对朱小青温柔说话的样子有些依恋的感觉。 古灵又向朱小青说了当时剑被偷的整个经过,朱小青想到这应该是曾青青和曾觌故意安排人将剑盗走。 朱小青又想到那日他在街上碰到曾可,曾可对他态度比平时热络,还凑到他跟前来看他手中拿着的剑,可能就是那个时候曾可就发现他手上的剑的秘密了。 “如此看来,我早就被曾觌盯上了,淑妃也知道我发现他们兄妹俩这剑上的秘密了,看来接下来她和曾觌要想法子对付我。哎呀,这样的话,可能我与何长有往来的事也被他们发现了,现在何长有已经出发去了建康,这可能也被他们给盯上了。”朱小青心道。 古灵看到朱小青神色凝重,好像遇上了什么麻烦事,小心地问道:“怎么了?是因为我没告诉你剑被偷了,给你惹了大麻烦了么?” “不关你的事,你别想这么多。”朱小青柔声安慰道。 古灵在原地呆呆地站了一阵,也跟着朱小青长吁短叹起来。她手在肩上的包袱上抓了抓,一时间走也不好,继续留在这儿也不好。走了的话,这会儿朱小青有难,她总希望自己能够留下来帮上他,可留下来的话,她刚刚才说了她就算是要离开临安也用不着告诉朱小青,这会儿又为了朱小青的事留下来,让她觉得有些难为情。 古灵犹豫了好一阵,自顾自地说道:“我想起还有个地方要去玩呢,先不走了。”她说着,走到了朱小青前头去了。 朱小青追上古灵,但仍旧一言未发。 古灵走了一阵,脚步慢了下来,和朱小青并肩走着,忍不住问道:“听说你马上要娶公主了,恭喜你啊,太有福气了。” 朱小青勉强地朝古灵笑了笑:“这你都知道了啊,消息挺灵通啊!” “这好事很多人都知道,我就是在外面偶然听人说的。”古灵故意隐瞒自己在朱家听到这个消息的事。 古灵很想和朱小青谈到他将要成婚的事,但是她又不知道自己该摆出什么样的神情,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朱小青看出了她的不自在,所以她赶紧走到前头又与朱小青分道扬镳了。 七日后,钟灵宫。 赵昚轻手轻脚地进了曾青青寝室,看到曾青青穿着素服披散着头发歪在榻上,她身上盖着锦被,两只胳膊搁在小几上,衣袖褪到了手肘,露出了洁白纤细的手腕。 她手里抓着一封信,眼睛盯在那信上,神情憔悴而专注。 赵昚走近,才发现曾青青脸上淌着眼泪,眼睛已经哭得通红。他坐到曾青青旁边,伸出手去搂曾青青。 曾青青惊讶地看向赵昚,打算起身朝赵昚行礼。 赵昚道:“好了,不必多礼,你身上不好,还顾这些做什么,你怎么歪着舒服就怎么歪着吧。” 赵昚说着,朝曾青青手中的信看过去,一看就知道这是骆凉的字迹,所以曾青青才看得淌眼泪。 赵昚将那信从曾青青手中接了过来,柔声安慰道:“好了,这些信你看得都能记得了,何故翻出来一遍又一遍地看呢,看了徒增伤心,你也应该多保重些,就当是为了朕吧,朕看到你这个样子心里也难受啊!” 曾青青朝赵昚这边靠了过来,一双眼睛梨花带雨让赵昚看了怜惜不已,赵昚将曾青青的手握住,将她整个人搂在怀里,忍不住为她发出几声叹息。 曾青青忍住哽咽,好一会儿才说出话来:“算下来我哥哥都走了好些日子了,他给我留下来的也就是这几封信了,我怎么能够忍得住不去看这些信。哥哥年纪轻轻就走了,可惜他这一生的抱负都来不及实现,还没来得及建功立业,没施展他的才华。” “你别这么说,他在军中奋勇抗敌,是因为受了伤最终才没能够熬过那场病,他对大宋忠心耿耿,一心想着为国效力,朕心里很感到很欣慰。”赵昚安慰道。 曾青青听到这里,突然仰起头来看看赵昚,一行眼泪又从眼角划了下来,赵昚赶紧抬起袖子给她擦眼泪:“这又是怎么了?朕说他的好你也要哭,这下朕可真的不知道要如何是好了,朕看到你这样子真是心急啊,事情也过去这么久了,你心里还有什么心结呢?” “官家……”曾青青一开口说话,又哽咽住了,抽泣道,“我是替哥哥感到难过,哥哥对大宋的忠心苍天可鉴,可是总有人还要对哥哥生疑心,他人都不在了,还有人在查他,在怀疑他,不知道这到底要闹到哪一步才能罢休。” “你这是在说什么,有人在查?查什么?”赵昚疑惑道。 第一百八十八章 告状 赵昚看到曾青青哭成这样,知道她肯定是知道什么事了,但是又不好直接说,所以心里委屈。 在赵昚的追问下,曾青青才努力收住了眼泪,看向赵昚,让自己平静下来,说道:“有人暗中派了人去查哥哥的死因,我对不住他,他的身后事都不能给他处理好,让他在天之灵都不到安慰……” “朕之前打算派人去打探你哥哥去世前的事情,看能不能找到他的遗物,你说不用去,朕就听了你的,没派人去了,下面的人应该也不会自作主张啊,怎么还会有人去查呢?”赵昚郑重地说道。 曾青青身子坐直了,神色也镇静了许多,却仍旧擦了擦眼角,将眼角那一块擦得更红了。 “不是官家手底下的人,是另有其人,而且意图还不简单,可能是……对哥哥的死有怀疑吧,或者,更严重的是,对我们兄妹俩的身份有怀疑。”曾青青说着,低下头去,神情极为委屈。 赵昚回想起去年走迷宫一事,当时陈俊卿、朱小青、赵小颖都站出来说曾青青是金国人,一起表示了对曾青青兄妹身份的怀疑,因为那件事他还大发雷霆过,但后来朱小青没法说服他,最终只能不了了之。 所以他一听曾青青说有人对他们兄妹的身份有怀疑,立马就知道曾青青这是在说朱小青。 赵昚压紧了眉头,怒道:“这个朱小青,胆子也太大了,没想到他又自作聪明做出这样的事情,上次的事情朕都没和他计较了,他却还得寸进尺。” 曾青青握住赵昚的手,带泪的眼睛痴痴地看着赵昚:“他们怀疑我的身份就算了,我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女子,也闹不起什么风浪,但是哥哥一片忠心,他们看不到就算了,连走了……都还要被人怀疑,我真是想想都觉得难受。” “你怎么知道是朱小青的人在查?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朱小青才回到临安,他哪里顾得上这些?”赵昚的情绪稍稍平复后,又觉得朱小青不会这么和他作对。 曾青青道:“不瞒官家,我不让官家派人去查,只是不想因此事惊动太多人,让人说官家为了我的事过于小题大做,父亲派人去找哥哥的遗物我是没反对的,结果父亲的人来信说何长有也在查此事,这个何长有是陈俊卿的人,临安很多人都知道,而且还有人看到他最近和朱小青往来,迷宫一事不就是陈俊卿和朱小青设计的么?” 曾青青说到这里,又小声补充了一句:“官家想想也知道他们是何意图了,他们俩到底还是在怀疑我们兄妹俩的身份。” 赵昚在曾青青背上轻轻拍了拍,道:“你安心养好身子吧,人死不能复生,别想这么多了,至于你们兄妹身份的事,朕答应你,绝不会让任何人在背后胡乱议论。” 赵昚回到文德殿,立马让人将朱小青找了来。 朱小青看到文德殿的太监这么急匆匆地来找他,也料想到了肯定是何长有去建康的事被曾觌知道了,曾觌通知了曾青青,曾青青在赵昚那儿狠狠告了一状,赵昚要拿他问罪。 赵昚见朱小青进来,在朱小青脸上瞪了两眼,突然之间心里竟又变得平静了些,反倒是一腔怒火不知道从何处开始撒。 “你最近可有见过陈俊卿啊?”赵昚随意问道。 “见到他这不是经常的嘛。”朱小青像往常那样轻松地和赵昚说着话。 赵昚猛地转向朱小青,提高了声音说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戏耍朕,你们俩最近合谋的事情别以为朕不知道,何长有是你们的人吧?这人可是个办案的奇才啊,连这样的人才都找上了,你们这是有多大的案子要查啊?涉及到多大的机密?” 朱小青眼睛微微一眯,心下叫苦不迭,想不到事情这么快就传到了赵昚耳朵里,看来曾青青比他料想的厉害多了,这一招欲擒故纵使得恰到好处,让他一下子都没力气翻身。 赵昚看朱小青不说话,手掌往案上重重一拍,指着朱小青骂道:“上次迷宫的事情朕虽不与你计较,但这事造成了什么样的影响你也不是不知道,宫里因此起了多少流言蜚语,对淑妃,对朕,都造成了困扰。你们俩还执迷不悟,继续自作聪明,太让朕失望了。” 陈俊卿与虞允文向来不和,而赵昚一直都偏向虞允文,对陈俊卿的古怪脾气和行事作风甚是不满,所以更加觉得陈俊卿就是在没事搅事自作聪明。 朱小青知道赵昚会坚持要保护曾青青,此时和赵昚做再多的解释和争执也没用,所以只是说道:“何长有的确是陈俊卿的人,我们派他去建康完全也是个巧合,只是因为这个做事稳妥而已,并没别的意思。骆凉的死因陈相公也仅仅只是因为好奇,所以才去查,并不是和淑妃有关。” “还在狡辩!”赵昚咬牙看向朱小青,骂道,“你可想到你这么做的严重性,你这是对故去的人不敬,对淑妃不敬,对朕不敬!” 赵昚骂完之后又陷入一阵沉默,朱小青也不说话,两人僵持了一阵之后,赵昚道:“你马上让何长有回来,再不提及此事,至于如何处置你和陈俊卿,日后再议,朕再不想听到有人……有人议论淑妃兄妹的身份问题,别以为朕会对你一忍再忍。” 朱小青离开文德殿后,立马将消息传给陈俊卿,让陈俊卿去信将何长有暂时叫回来,而陈俊卿却告诉他,何长有已经离开建康朝金国的方向而去。 朱小青猜想何长有肯定是得到了什么线索,所以才会进展得比计划得要快些,看来这事情将要越闹越大了。 自从赵昚在文德殿将朱小青一通骂,两人之间很久都没有和解的机会,赵昚也不再提为朱小青和赵小颖赐婚的事,朱小青也不好再向赵昚提出赐婚请求,两人的婚事就这样又一次被耽搁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 不宜会客 春日暖阳让临安城更显生机和烟火气息,男女老少像是在屋里藏了一个冬天了似的,突然间一窝蜂涌到了太阳底下,到处都热闹起来了。 陈俊卿骑着驴子走在临安城南边的一河堤上,腰间挂着酒壶,怀里揣了只烤鸭,那驴子走得极慢,他时不时能解下酒壶往口里倒上一口酒。 在临安城里,大家都喜欢成群结伙地游春,而陈俊卿却更喜欢自己一个人骑着驴子到人少的地方闲逛。 在同朝的官员中,很多人都觉得陈俊卿性格中有不讨喜的地方,这个人说话太直接,经常不给人留情面,就连在赵昚面前有时说话都有些直来直去,所以赵昚有时也不喜欢他。 陈俊卿先是和汤思退合不来,在临安礼部侍郎做不成了,只好出知泉州,后来又和钱端礼合不来,和虞允文更是一直都合不来,所以赵昚虽然欣赏陈俊卿的才能,但到底还是对他有些厌烦。 在这人少的河堤上走着,陈俊卿感到不必为人所累,一个人享受美酒美食美景,好不惬意。 他绕过河堤附近的树林,眼前出现的是一片平缓的河滩,那河滩上长着浅草,极为干净,他放眼看过去,见河滩上围了一圈的人,正在说说笑笑。 那些说笑声透着青涩,听上去都是些二三十岁的年轻人,陈俊卿仔细一看,发现几张熟悉的年轻面孔,有两个正是枢密院的新来的年轻官员。 他再一看,发现被围在中间的正是曾觌,旁边扶着曾觌的是他的学生赵元熙。 陈俊卿心下嘲笑道:“这帮人正是到处风雅,瞧这架势,肯定又是在河边作诗作画了,这帮年轻人好的不学,溜须拍马他们学得可真是快。” 曾觌得势以来,曾家可谓是门庭若市,而曾觌带着一帮年轻人作诗作画也成了临安城中的一道景观,年老些的可以看到新一代的年轻后生的样子,年轻的可以即将要在官场如鱼得水的同龄人是什么样子,而那些小姑娘小媳妇也爱关注着这帮人。 陈俊卿本来不想见到这帮人,更不想上前去和这帮人寒暄半句,但是他人都骑着驴子出现在他们面前了,如果这个时候退走,未免显得他过于怯弱了。所以陈俊卿只能继续往前走着。 曾觌和陈俊卿素来就合不来,两人互相瞧不上对方,但曾觌碰到陈俊卿时面上的话还是会说几句,而陈俊卿则完全要看心情了。 这时,赵元熙朝陈俊卿这边走了过来,远远地笑容满面地看着陈俊卿。他朝陈俊卿行了礼,道:“这么巧,陈相公也到了这里,这边好些人都盼着见陈相公一面呢,今日可算是能见着了,师父也经常赞赏陈相公的才学和诗作,所以特地让我来请陈相公过去,大伙儿一起吟赏这好春光。” 曾觌看到陈俊卿经过,如果不派人去和陈俊卿打个招呼,这么多人看着会显得他不懂礼数,会让人私底下议论他和陈俊卿不和睦,所以也只得让赵元熙过去请。 陈俊卿拉了拉驴子,朝着赵元熙的方向走了几步,又让驴子停了下来,他伸直了身子往前方看了看,看到有好些都是当朝的青年才俊,他在心下叹息道:“这些年轻人不好好干些实实在在的事,非要把工夫浪费在巴结曾觌、龙大渊这等趋炎附势的小人身上,真是让人痛心不已。” 赵元熙看到陈俊卿中途又停了下来,面上有些尴尬,但仍旧挤出笑来看着陈俊卿。 陈俊卿又拉着驴子往回走,幽幽地念叨道:“改日改日,掐指一算,今日不宜会客。” 陈俊卿骑在驴子上,摇头晃脑一颠一颠地离开了。 曾觌看到赵元熙快步走了回来,而陈俊卿又骑着驴子离开了,心里有些不愉快,但是又想知道陈俊卿到底都说了些什么,便疑惑地朝赵元熙看了一眼。 赵元熙正儿八经走到曾觌跟前,道:“刚刚学生去请了陈俊卿,他说今日不宜会客。” 曾觌嫌恶地看了赵元熙一眼,真是恨不得让赵元熙原地消失,心下骂道:“你这个蠢猪,陈俊卿说今日不宜会客是什么意思你竟然不知道,你还当真了,还学了回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你真是把我的脸都丢尽了。” 旁边几人听了赵元熙所说的话,都有些忍俊不禁,他们都知道陈俊卿素来性情古怪,但是他们想不到陈俊卿竟然会找出这样稀奇的借口来回绝曾觌的邀请,几人想笑又不敢笑,只是悄悄的相互递了个眼色。 曾觌被众人看了笑话,因而对陈俊卿的怨恨又再次增进。 陈俊卿回去之后,写了个折子打算参曾觌和龙大渊一本,说这两人不学无术,见识浅薄,结党营私。 参曾觌和龙大渊的折子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但是赵昚因为曾觌和龙大渊是潜邸旧人,对这两人要格外开恩,几次都驳了回去,所以曾觌和龙大渊才肆无忌惮,横行无碍,巴结这两人的众人也更加没有后顾之忧。 曾觌热脸贴了个冷屁股,对陈俊卿本来就很窝火,结果没过几天,就听说陈俊卿竟然还参了他一本,气得火冒三丈,心里恨极了陈俊卿。 曾觌清楚自己这些年来做的事,心里发虚,被陈俊卿参了这一本,虽然一肚子的火,但是也不敢找赵昚辩解,而是先来找曾青青。 因为曾觌做的事赵昚心里都是有数的,如果曾觌清清白白没做什么错事,那么朝中也不会屡屡有人参他,在赵昚面前他只会越辩越黑,所以他只能够先来找曾青青。 曾青青也知道曾觌仗着她在赵昚面前得宠,所以这些年来在朝中很是嚣张,对此曾青青也多次提醒过曾觌。 如今曾青青看到曾觌一脸不悦过来找她,知道他肯定又是过来有求于她了,一时也拿不出好脸色来。 曾觌道:“陈俊卿和朱小青派人去查你兄长,这会儿又立马参了我这一本,这不单单是和我有关,意图更在于你啊!” 第一百九十章 从中作梗 曾青青被封了淑妃以后,她和曾觌之间的父女情义已经是不值一提,两人更是一种合作关系,当两方的给与和索取达不到一个平衡时,这种合作对于一方便成为了负担。 曾青青知道曾觌每次来找她都是为了他自己的利益,当曾觌说陈俊卿参他意图在于她时,她才立马警惕起来,问道:“意图在于我?此话怎讲?” “你想想,前阵子何长有去建康查你兄长不正是陈俊卿和朱小青的主意?这两人一直都在怀疑你们兄妹俩的身份,这次派何长有去建康惹恼了官家,他们俩没法奈你何,所以才又拿我开刀,想借着我来扳倒你,咱们俩可谓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曾觌郑重说道。 曾青青冷笑了两声,低声说道:“那这么说来,陈俊卿参你一本,和你的所作所为没有关系,倒是我害了你?” 曾觌面上有些讪讪的,勉强地笑了笑,道:“娘娘可真会说笑,倒不是说我完全没错,只是陈俊卿这么做,肯定也是认准了咱俩是一条藤上的蚂蚱。” 曾青青没可奈何,只得冷冷地向曾觌说道:“行了,此事我自有主张。” 曾觌午后才走,赵昚申时便来到了钟灵宫。 赵昚一进钟灵宫便闻到一股浓浓的药味,他进屋后也不让人通报,轻身走过去看到曾青青又倒在榻上歇息。 他在榻上坐了下来,给曾青青拢了拢胸口的被子。 曾青青吓得猛地睁开眼睛,看到是赵昚,又挣扎着要起来,因一时激动,咳了两声。 “好好躺着吧,你这钟灵宫真是药味不断啊,都好些日子了,你这病也不见好,朕真是焦心啊。”赵昚叹道。 曾青青坐了起来,费力地喘了两声,道:“本来也大好了,总会突然冒出一些事情来,一多想就想得难以成眠,就又回复到老样子了,官家不必挂心,总会好的。” 赵昚将曾青青带进宫后,也很少见她像从前那般舞刀弄枪了,时间一久和宫里这些普通的女子也是一般的柔弱,但他亲眼见了曾青青的变化,总觉得曾青青就像是那笼子里的鸟,放飞在外面的时候是活蹦乱跳的,但是到了笼子里就变得柔弱了。所以他总觉得曾青青是为了他进宫以后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所以对她总有种亏欠感,会加倍爱怜。 赵昚关切地说道:“是什么事情竟然扰得你难以成眠,和朕说说,让朕来开解你。” 曾青青尴尬地看了赵昚一眼,道:“官家又不是不知道,是我父亲的事,父亲平时行事的确是不小心,但是也不至于说是结党营私……后宫本不该干政,我只是觉得父亲是被我连累的,所以才说到此事。” “被你连累?何出此言?”赵昚疑惑道。 “听说这次父亲是被陈俊卿参了一本,陈俊卿和父亲不睦我也听说过,但是这次这时机未免也太巧合了,前阵子陈俊卿和朱小青合谋派人到建康查我哥哥的事情,被官家阻止了,这下又来拿我父亲开刀,这就是在故意针对我曾家的人。”曾青青低声说着,说得极为小心,生怕自己说错话了。 她说完又抬起头来看看赵昚,然后又接着说道:“这宫里大家眼睛都盯在官家身上,官家又在我这儿来得最多,我也自然成了很多人的眼中钉,这得宠也是有利有弊的事,所以也就有人说我是祸水,说我身份可疑,连带着都怪到了我曾家一家人身上了。” 赵昚听曾青青这语气越来越有些像是在撒娇了,便顺着曾青青笑着说道:“这么说来朕宠你还是害了你?好啦,你也顾虑得太多了,你父亲怎样,陈俊卿怎样,这些朕心里都有数,你父亲行事是有不小心的地方,但是陈俊卿这性情也的确是古怪惯了,他和朱小青要想加害于你,朕是断然容不得的,这点你放心。” 曾青青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靠在赵昚肩头道:“有官家护着我,我当然放心。” 赵昚撇过头去看着曾青青,道:“你看看你这脸色也不好,这些日子总是闷在屋子里,长久这样下去可不行,你也该多和宫里的人走动走动,以前你不是和小颖走动得挺多的么?小颖对你是有误会,但你别总放心上,小颖爱说笑,有她陪着你才好呢。” “小颖也是快要嫁人的人了,就是陪我又能够陪多久?”曾青青随意说道。 赵昚长叹一声,道:“你说到这里,这还真让朕为难了,上次和朱小青说到了给他指婚的事,当时也没满口答应,但是也没回绝,这次为了他和陈俊卿派人查你哥哥的事说了他一顿,他这婚事我们俩也都不再提了,也不知道要耽搁到什么时候去。” 曾觌早就和曾青青提过,要是朱小青娶了赵小颖将会如虎添翼,能够获得更多赵氏皇族的支持,将来会更加不好对付。 曾青青好不容易逮到赵昚提到朱小青的婚事,便想着一定要抓住这个时机,不让朱小青得逞。曾青青道:“我早就没怪小颖了,这一时迷糊是常人都有的事,我倒是经常都为她感到可惜,大家都以为她会嫁给朱小青,本来是想让有情人成眷属,但这好心不一定能做成好事,一晃好些年过去了,小颖年纪也大了,到底没嫁成朱小青,要是早嫁了别人,这会儿孩儿都好几岁了。” 赵昚转念一想,觉得曾青青说得也有道理,当年赵构和韦太后都是想顺着赵小颖的意思希望能让她得偿所愿,但是这些年过去,的确也耽误赵小颖了。 曾青青又接着说道:“我看啊,官家倒是偏心朱小青了,就知道等着朱小青出息了来娶小颖,官家就这么相信朱小青?情愿拿小颖的大好年华去赌?” 曾青青的一番话像是一盆水将赵昚浇了个劈头盖脸,他这才醒悟到自己不该拿赵小颖的大好年华去赌,朱小青这么胆大妄为的人要是哪天犯下了大罪,那赵小颖这些年岂不是都白等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 伙伴 朱小青一阵子没见到赵小颖,不知不觉就朝着朱玉宫的方向走去。当他走到一处路口时习惯性地停了下来,平时要找赵小颖时,他会在这里拐入一条小路,然后沿着那条小路进入到一座小花园,那小花园和朱玉宫的后院就只隔了一道门,这几天来他和赵小颖相见都是这么走的。 平时要是赵小颖想找他,都是让坠子在眼前这条小路上等他。而最近,他走这里经过时尽管经常都会停留一会儿,但是已经没再看到坠子的身影了。 “小颖最近这是怎么了?难道都将我忘了?”朱小青心下嘀咕着,沿着那条小路向前走去。 进入那小花园后四处都是静悄悄的,这时,他的心情开始有些激动,想着穿过花园后面那道门就能见到赵小颖了。 他一走近,发现原来的那道门已经被堵上了,砖头的印迹尚新,看样子是最近砌上去的。 这道门被堵上后,朱小青就不方便进入朱玉宫了,因为如果从朱玉宫的前门进去必须经过后宫的区域,这对于他们这种行走宫中的武官来说是大忌讳。 朱小青在那墙下站着,仰起头大喊了两声“小颖”,这会儿他多希望墙那边能够传来应答。 “原来门都被堵上了,难怪最近不见她找我,这门在这儿这么多年都好好的,也不知道是谁没事找事要将它堵上。”朱小青只好无奈地从花园离开。 朱小青经过练武场时,看到练武场外面站了两名文德殿的小太监,便猜想这个时候赵昚应该在练武场。 那两名小太监也知道赵昚和朱小青经常在练武场切磋,看到朱小青过来也不觉得惊讶,其中一人带着朱小青进去通报。 朱小青站在门口候着,远远地看到赵昚正在给他的嫡长子赵愭表演射箭。 赵愭的生母是皇后郭氏,赵昚的三子一女全都是郭氏所生,郭氏在前年病逝,贤妃夏氏被晋封为皇后。 赵愭如今十二岁,年纪尚幼,赵昚便让他认皇后夏氏为养母。 夏氏早年本为吴太后宫中侍女,被赏予当时是普安郡王的孝宗为妾,封为齐安郡夫人。她虽没有高贵的出身,但是严于律己,德行品性常被赵昚夸赞,对赵愭虽然视如己出极为看重,但却管教得非常严格。 赵愭生性聪颖,仁慈厚道,一直都为赵构和赵昚喜爱,本来不受宠的夏氏因为养了赵愭,也更受到赵昚敬重。 赵愭相貌清秀,沉稳端庄,在赵昚身后看着他射箭却是看得极为兴奋,连连拍手跳了起来。 赵昚射了几箭,回头看到赵愭开心的样子,嗔道:“让你读书总不见你这么高兴,到底是个关不住的。” 赵长乐在一边笑盈盈地看着,安慰赵昚道:“大皇子的功课已经顶好了,倒是太医提到过,大皇子身子还有些弱,让他不要整日待在屋里,也应该多晒晒太阳,活动活动,大皇子喜欢骑马射箭,官家应该高兴才是。” 赵长乐话刚说完,守在外面的小太监上前禀报道:“朱小青来了。” 赵昚回头看了看站在门口的朱小青,并未开口说话。 赵愭一听朱小青来了,立即眉开眼笑。他从四五岁时就经常由朱小青带着玩,将朱小青当成了好伙伴一般,对朱小青也是直呼其名。 朱小青会给他做一些好玩的玩具,比如用一只手指粗的小竹筒,将竹节打通,然后找来樟树的果实塞到竹筒的两头,用一根棍子从一头捅过去,另一头的小果实就会打出去,而且还会发出“砰”的一声响,朱小青告诉这叫“枪”。 朱小青还会给他讲有一种铁盒子做的枪,装上子弹能够远远地夺人性命,威力极大。 从朱小青那里他还会听到许多有意思的故意,他最爱听的就是西游故事,朱小青会绘声绘色地讲给他听,一个又一个的小故事连到一起听着非常过瘾。 更有意思的是,朱小青还会给他讲别的国家的故事,比如“白雪公主”“睡美人”就是很远的国家的故事。 在赵愭心里,朱小青是这宫里最有意思的人,他平时见到赵昚的时候总是和赵昚提到朱小青,而今天,当他在练武场提到朱小青的时候发现赵昚有些不高兴,赵愭年纪虽小,但是极为懂事,所以也就不再多提。 可现在,他看到朱小青出现了,还是忍不住露出喜悦的神情,回头看着朱小青笑着,又转过头看了一眼赵昚,那眼神像是在恳求赵昚的允许。 赵昚看得出来赵愭很想和朱小青一起玩,所以不敢吭声又用那种恳求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赵昚想到即使他和朱小青有过节,但是也不应该把孩子牵扯进来,所以向那小太监道:“让他过来吧。” 赵愭看到朱小青朝这边走来,高兴得朝朱小青跑了过去,朱小青看到赵愭也很高兴,拦腰将赵愭抱起,将他提起来在空中甩了一圈。 赵愭发出咯咯的笑声,挣开朱小青的手跳了下去,又拉着朱小青的胳膊走到放弓箭的地方,让朱小青给他表演射箭。 朱小青走到赵昚面前,朝赵昚行了礼,赵昚勉强地笑了笑,道:“你来吧,他更想让你来教他。” 朱小青提起弓,打算将弓拉开时,龇牙哆嗦了一下,弓又弹了回去,他笑了笑道:“哎呀,不比当年了,难怪小颖要笑话我,太久不练臂力了。” “我也很久没见姑姑了,怪想她的……”赵愭说着又凑到朱小青耳边问道,“你是不是很快就要成我姑父了?” 在赵愭才五六岁大时,赵昚还是建王,那时候朱小青和赵小颖经常会和赵愭玩到一起,所以赵愭从小也很喜欢赵小颖。 赵愭因为过于兴奋,本想压低声音在朱小青耳边说悄悄话,但声音还是没能够压得住,所说的每一个字都被赵昚听到了。 朱小青知道赵昚听到了,所以转过头去看看赵昚,而赵昚却避开了他的目光看向别处,不发一言。 第一百九十二章 赵愭 朱小青看赵昚这反应,明显就是故意回避,而且赵昚近来只字不提要为他和赵小颖赐婚的事,料想这赐婚的事情肯定是中间生了枝节。 赵愭学了一阵射箭之后,赵昚又命旁边的师傅教赵愭练拳脚功夫。 赵愭生得有些瘦弱,练拳脚力量明显不够,但他学得极为认真,一招一式都尽力按着师傅的要求来。 朱小青和赵昚在一边看着,都欣慰地笑了。 朱小青道:“练武是大皇子的弱项,但近来进步很大啊,这拳打得越发有模有样的了。” 赵昚自从上次在文德殿将朱小青一通大骂之后,与朱小青之间觉得很有隔阂,而现在听朱小青夸赵愭,心里觉得自在多了,因为赵愭是他最喜欢的孩子,听到朱小青夸赵愭,他一下子心情就好了。 赵昚跟到赵愭附近,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朱小青也站到了赵昚旁边。 赵昚道:“这孩子果真是样样都好,虽然练武稍稍弱些,但是他也不偷懒,不怕苦,也喜欢来这练武场。” “微臣也觉得大皇子和官家年轻时很像,有股韧劲儿。”朱小青夸赞道。 赵昚欣慰地笑着,道:“是啊,愭儿很小的时候朕就觉得他像朕,看到他就像看到小时候的自己一样。” 朱小青看着赵昚那满足的样子,突然也羡慕起这对父子来,也幻想着自己哪天也有个很像自己的儿子。 赵昚和朱小青默默看了一阵,突然赵长乐在旁边喊道:“下雨了,官家,快回吧。” 赵昚抬起头一看,太阳躲进了乌云中,但太阳光还有些刺眼,雨下得很希,像是很快就要停下来。 赵愭朝赵昚这边看着,笑道:“父皇不必担心,这点雨愭儿才不怕,接着练就好了。” 赵昚笑着点点头,向赵长乐道:“就按大皇子说的办,他都这么大了,哪有那么弱。” 赵长乐给赵昚撑着伞,眼睛看向赵愭,笑着夸赞道:“大皇子虽然年纪小,这模样儿还真有些英雄气概,这是官家的福气,是大宋的福气啊!” 赵愭知道几人都在夸他,在停歇的间隙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雨水和汗水,朝赵昚自信地笑了笑。 朱小青感觉雨下得又大了些,他看到赵愭后背上的衣服已经打湿,两鬓的头发沾在了脸颊上,便转身向赵昚,劝道:“今天就到这里吧,雨也大了,别让大皇子着凉了。” 赵昚这才点头应允。 朱小青上前叫赵愭,当他的手掌搭在赵愭的肩上时,赵愭突然哆嗦了几下,缩了缩肩膀,打了个冷颤。 赵昚看到赵愭这个样子,一下子又心疼起来,吩咐赵长乐道:“找顶轿子快把大皇子送回到他母亲那儿去,吩咐他母亲好好照料。” 钟灵宫中,曾青青穿着白色中衣和赵昚两人坐在榻上摆着棋局,夜色刚黑,四周静悄悄的,一切都显得静谧而安详。 赵昚和曾青青相对坐着,眼睛看在棋盘上,手肘撑在小几上,托着下巴,宠溺地看了看曾青青,道:“就你名堂多,晚了也不歇息,硬要朕陪你杀你盘才肯睡。” “最近睡早了总是睡不安稳,官家在这里陪我下下棋,说说话,我心里就没那么慌了。”曾青青笑着看了赵昚一眼。 “好,陪你。”赵昚装出无奈的样子,但语气中却难掩喜悦。 两人一盘还没下完,屏风后面的宫女勾着身子朝里说道:“官家,祥福宫来了人,说是大皇子身体抱恙,皇后娘娘请您过去看看。” 曾青青将手中的棋子放下,一脸诧异地看着赵昚,道:“哎呀,大皇子这是怎么了,我听了也很是担心,官家快去看看吧,孩子还小,守在身边终归要放心些。” 曾青青说着,从榻上起来,草草地穿上外衣,上前搀着赵昚,担忧地催促着赵昚:“大皇子也是个惹人疼的孩子,我见了都恨不得能带在身边照顾,官家平时最疼他了,这生了病官家心里肯定担忧,放心吧,太医一来,自然很快药到病除了。” 赵昚满面愁容,在曾青青手背上拍了拍,重重地叹了一声便出去了。 赵昚出去后,曾青青失落地坐回到榻上,冷冷地朝旁边的宫女道:“四月,赶紧过来将棋盘撤了,看着怪闹心的。” 这四月自从曾青青入宫后一直跟在曾青青身边,很会察言观色,脾气又甚为温和,经常为曾青青讨好赵昚出谋划策,很得曾青青的信任。 四月一边收拾着棋盘,一边查看着曾青青的脸色,柔声安慰道:“娘娘不必忧心,皇后时不时地将官家叫过去,也是因为有大皇子在她那儿,大皇子过两年也是要住出去的。只要官家的心思在娘娘身上,这些就都只是暂时的,赶明儿娘娘再生下小皇子,官家肯定日日都在咱们这儿。” 曾青青坐在榻上,痴痴地看在屏风上,低声说道:“生下小皇子,呵呵,这只怕是指望不上了。” 四月靠在榻边上,笑着安慰曾青青道:“娘娘说的什么话呢,娘娘还这么年轻,模样儿又生得好,肯定会生下个漂漂亮亮的小皇子。” 曾青青冷笑了一声,失神道:“我也想啊,有了小皇子肯定能拴住官家,我也想有个孩子热热闹闹的,但这孩子生不得,生下来会是个祸害。” “娘娘在说什么呢?奴婢都听糊涂了,怎么可能会是个……祸害,娘娘快别这么说,奴婢也当娘娘从没说过这糊涂话。”四月被曾青青这番话吓得瞪大了眼睛,又朝外头看看,生怕还有其他人听到了。 曾青青进宫以后,一直都受赵昚宠爱,但是她没怀上孩子的事也让宫里众人很疑惑不解,这成了大家关注的一个谜团。也有了各种各样的传言,有人说她得了怪病,也有人怀疑到了她的身份。 曾青青心道:“这孩子要是生下来,有着金和宋两边的血脉,他长大了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他该如何自处?” 第一百九十三章 赵愭病重 赵昚来到祥福宫,守在外面的太监赶紧将他迎到里屋。 皇后夏氏本来守在床边,听到赵昚进来,立马起身来迎。夏氏长了一张鹅蛋脸,身材中等,面容白皙,一眼看过去整个人处处都显得极为协调,很容易给人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 夏氏性情温和,但是并不软弱,处理后宫事务很有自己的一套原则,不会过分苛责人,但是又不会过分纵容他人的过错。赵昚对夏氏极为信任,才会将最疼爱的嫡长子交给夏氏抚养。 夏氏对赵愭也是极为疼爱,但对他又不会过分溺爱,在学业品行习惯各个方面都对他要求很严格,将赵愭教得行为举止都很是端庄得体,课业上也能够超出同龄的孩子,赵昚来到祥福宫经常对夏氏赞不绝口,宫中也常有人说夏氏将赵愭教得比原来的郭皇后还好。 夏氏嫁给赵昚多年,赵昚虽然对她并不像对曾青青那般着迷,但是一直都敬重夏氏的德行,与她之间保持着夫妻间举案齐眉的感情。 夏氏眉头紧皱,眼神黯淡,向赵昚道:“愭儿突然间就发烧了,刚吃了药睡下了,太医也刚走,说情况不太好,这一晚上我也不敢睡了,这最怕的就是孩子生病。” 赵昚想起郭皇后在世时也经常会说这句“最怕的就是孩子生病”,觉得夏氏在赵愭生病的时候肯定也和当年郭皇后是一样的心情。 赵昚和夏氏一同走到床前,拉起夏氏的手放到手心里拍了拍,道:“真是难为你了,这孩子样样都好,就是身子生得弱了些,三天两头的生病,原来郭皇后也是为他操碎了心。” “官家别这么说,官家信得过我,让孩子在我这儿,我自然是视作己出,再说了,孩子和我也投缘,有了他我心里也有了盼头,日子都过得更有滋味了。”夏氏柔声说道,在床边坐下来,轻轻地揭去赵愭额头上的手帕,递给旁边的宫女,换了一条手帕后,她又小心地将手帕给赵愭敷在额头上。 夏氏眼睛温柔地看在赵愭脸上,赵愭睡得不甚安稳,眼睛时不时地颤动着,偶尔还会难受地喘几声,看得夏氏极为担心。 赵昚站到夏氏身旁,低声说道:“你先去睡一阵吧,朕守在这里。” 夏氏起身,惊讶道:“不,怎么能让官家守在这里,官家能过来看愭儿我已经很感激了,官家来这一趟我就已经安心多了,官家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在祥福宫这一晚上肯定老是有人走来走去的,我怕官家睡不安稳。” 夏氏知道赵昚最疼赵愭,所以情急之下才会提出要和她一同守在这里。 “朕晚些走,你先去睡一会儿。”赵昚看到夏氏面容憔悴,料想她这一整天都在焦急中度过。 夏氏叹道:“我就算合上眼心里也担心着愭儿,不如守在这儿安心。” 赵昚在这一瞬间对夏氏肃然起敬,觉得她是打心底里对赵愭好。 第二日,赵小颖也来到祥福宫中看赵愭。 赵愭幼年时,赵小颖对赵愭也是格外疼爱,只因后来赵愭多数时候都在上学,和赵小颖见到的机会便少了。赵小颖一听说赵愭生病,也赶紧过来看望。 赵小颖进来时,刚好赵愭已经醒了,他看到赵小颖来,瞬间就打起了精神。 他将额头上的手帕揭了,坐起身来,脸色有些泛红,而唇色却发白。他笑着看向赵小颖,但仍旧显出疲惫之色。 “姑姑,你可来了,愭儿好想你啊。”赵愭说着,伸出手去想将赵小颖拉过来。 赵小颖走到赵愭身旁,亲昵地搂了搂他,和他说起了最近有趣的事情。 夏氏心疼赵愭,知道他只是这会儿打起了精神,但病情并没有好转,在赵小颖和赵愭讲了一阵话后,便过来催道:“也该睡下了,让我也和你姑姑说说话。” 赵愭这才不舍地看看赵小颖,抿抿嘴将被子提上来睡了下去。 夏氏和赵小颖闲话了一阵,太医张茵之进来了。 张茵之三十多岁年纪,是太医局最年轻的太医,这人生得风流倜傥,一张脸显得格外干净,行走在后宫中很是打眼。 而张茵之行事沉稳,脸上常常都是冷冰冰的,虽然样貌出众,但是完全不让人觉得有轻浮之色,所以即使经常在后宫中行走,也并没有传出过风言风语。 张茵之正在查看赵愭病情之时,赵昚和曾青青一起进了祥福宫。 赵小颖自从在迷宫一事中站在朱小青和陈俊卿一边指出曾青青撒谎的往事,和曾青青再无往来,除非是为了让场面上过得去撞上了才会说上两句话。 曾青青进来后,向夏氏行了礼,之后又走到赵小颖面前点头问好,赵小颖也只是回以勉强的微笑。 张茵之本来在给赵愭查看病情,看到赵昚进来,赶紧转过身打算去给赵昚行礼,赵昚摆了摆手,道:“不必拘礼,你继续便可。” 张茵之这才又转回到赵愭床前,这时,正好曾青青也朝赵愭床边走去。 张茵之这突然一转身,和曾青青仅隔了两尺来远,张茵之吓得往后一退,神色立马变得尴尬,低着头不敢再往前。 曾青青向前倾着身子看了看赵愭,又给他拢了拢盖在肩头的被子,她看到赵愭的枕头下面露出了一本书的一角,便将那本书抽了出来,啧啧称赞道:“哎呀,大皇子还真是用功,都病成这样了,还将书放在床头,难怪官家经常夸他,说他将来一定会有大出息。” 曾青青说完,又看向夏氏道:“说到底还是皇后娘娘教导得好,大皇子在皇后娘娘这儿这几年,真是越发出类拔萃了。” 张茵之抬起头来,朝赵昚拱了拱手,道:“大皇子用功是好事,是大宋的福气,但他身子目前来说还是有些弱,不宜过于用功,他这次病得重并不是因为偶然淋了雨,而是因为平时思虑过甚,伤了身子。” 赵愭发烧本来是因为前几天和赵昚一起在练武场淋了雨,但张茵之一说赵愭的病不是因为偶然淋雨,夏氏即使心里不认同,但也不敢反驳。 第一百九十四章 隐瞒 张茵之将赵愭得病的原因归到了平时思虑过多之上,而监督赵愭读书的正是夏氏,这让夏氏听了心里很不舒服。 张茵之说赵愭的病不是因为偶然淋雨导致,而是因为长期思虑过度导致的身体弱,如果夏氏反驳,那么就是将责任推到了赵昚头上,这样势必会得罪赵昚,所以当场她只能够默默接受张茵之的这个观点。 赵昚上前看了看赵愭,又将曾青青手里的那本书接了过来,重重地叹了一声,拿着那书在夏氏面前晃了晃,道:“皇后,愭儿读书的事也不必那么心急,他还小,养好身子要紧。” 夏氏听了赵昚这番话,突然觉得一阵恍惚,昨晚赵昚还在这里安慰她,说她抚养孩子辛苦了,让她多休息,一副对她很是敬重的样子,而现在这话中之意便是在指责她将赵愭管得太严,从而导致赵愭身体弱。 在这一刻,她感到很是委屈,觉得她这两年来的用心良苦一下子就被赵昚否定了。 曾青青看向夏氏,笑道:“不打紧,大皇子也渐渐长大了,将来让官家带去练武场,多晒晒太阳,练练拳脚,身子自然会变强,皇后娘娘不必过于担忧。” 赵小颖看到夏氏脸色大变,又听曾青青这么说,心下嘀咕道:“你这话明面上听着是在安慰人,实际上就是在落井下石说皇后的不是,要不是你从枕头底下将那本书拿出来,也不会引出张太医这番话来。” 赵小颖正愣着出神在细想曾青青刚说的那些话时,张茵之向夏氏交代完收拾好了医箱准备离开。 赵小颖和曾青青分站在屋里的两边,夏氏和赵昚在赵愭的床前,赵小颖和曾青青中间摆放了一张桌子,而张茵之却是走的赵小颖这边,很明显赵小颖这边要狭窄得多。 赵小颖顿时觉得很是奇怪,张茵之在赵昚和曾青青进来之前都还是一贯的神色淡定,但是赵昚和曾青青进来之后,张茵之举动就变得很不自然了,这人平时都是冷冷的,是个什么场面都见过的人,怎么突然之间变得这么畏畏缩缩起来。 宫里的这些太后、太上皇后生病都是叫张茵之,赵小颖去探望时经常都能够见到张茵之,还从没见他这么不沉稳过。 赵昚和曾青青坐了一阵便走了,他俩人刚走,赵愭迷迷糊糊醒来,他看到赵小颖还在旁边和夏氏说话,睁大眼睛对着赵小颖笑笑说:“姑姑,你还在这儿呀,我刚还生怕你走了。” 赵小颖看到赵愭说话的样子,顿觉怜爱不已,走上前道:“你睡吧,姑姑在这儿呢,姑姑就算回去了明天还会来看你的。” 夏氏看到赵愭听了赵小颖的话又安然睡去,也觉得格外欣慰,向赵小颖道:“到底还是他小时候你带得多,和你就格外的亲,都不见他一觉醒来要找官家,或是要找淑妃……” 赵小颖笑道:“我也巴不得他和我亲呢,反正这些日子我也是闲着,多往这儿跑跑就是了,没几日他就好了,好了又要去上学了,能陪个几天呀。” 赵小颖见赵愭睡着了,又和夏氏约了明日再来,便轻身走了出去。 第二日,赵小颖顺道去看了太上皇后吴氏,然后又往祥福宫来看赵愭。 她一进祥福宫便觉得气氛有些不太对,就连那守在外头的宫女都满面愁容战战兢兢,她猜想赵愭的病情只怕是严重了。 她进了里屋,看到夏氏守在床边,正在焦急地拿着湿帕子给赵愭擦着额头。 夏氏的动作虽然极为轻柔,但脸上神色却慌慌张张,眼睛一直看在赵愭脸上,眼角往下垂着,几乎有泪水要滴落出来的样子。 赵小颖赶紧上前看赵愭,见赵愭眉心皱着,似是没有睡着,但因为难受又微闭着眼睛,他脸色比昨日又差了些,嘴唇干干的,完全不像是十多岁的孩子的样子。 “怎么睡了一晚,竟严重了许多,真是担心死我了……”夏氏见赵小颖走过来,几乎哭了出来,她拿着帕子的手一时情急撑在了床边上,另一只手搭在赵小颖手背上,赵小颖能够感觉到那只手正在微微发抖。 赵小颖知道赵愭虽然年幼,但是内心却成熟敏感,不敢让赵愭听到他们在议论病情,便拉了夏氏起身走远些说话。 赵小颖小声道:“不是吃了药吗?怎么还不见好?” 夏氏眼睛一眨,眼泪便滚落下来,哽咽着说道:“是啊,都是按着太医说的给喂的药,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这孩子身子还是太弱了,我平时就操碎了心,这会儿更是怕呀,这要再拖几天,就是我也都会被拖掉半条命。” 赵小颖知道夏氏平时也是个性情温和的人,这次肯定是对赵愭的病情过于担忧了才会急成这样,看来赵愭的病情还真是不能轻视了。 “皇后娘娘别心急,愭儿的事可都还靠着你给拿主意呢,赶紧让张茵之再过来看看吧。”赵小颖嘴上安慰着夏氏,但心里却也像夏氏一般焦急起来。 夏氏擦了眼泪,朝门口喊道:“去叫太医的人不是都去了好一会儿了吗?怎么还不见个动静?” 一个宫女急匆匆地进来,躬身答道:“娘娘,咱们的人刚在路上遇着张太医了,张太医说刚去了太上皇后那儿,所以给耽误了,这会儿已经往这边赶了。” 赵小颖一听,顿时觉得这话不对劲,她刚从吴氏那儿过来,她这过来也就才说几句话的时间,不可能张茵之去了吴氏那儿她会没撞见呀!难道张茵之是在说谎? 赵小颖昨日便觉得张茵之神色和举动都有些古怪,今日又听他说谎,突然觉得张茵之身上好像藏着什么秘密。 没一会儿,张茵之便快步走了进来。夏氏受平时识大体的习惯的影响,刚听说张茵之去了吴氏那儿,一见张茵之便问道:“听说张太医刚刚去了太上皇后那儿,她老人家可安好?” “都好。”张茵之答道。 赵小颖道:“我刚从太上皇后那儿过来,怎么没碰上张太医呀!” 张茵之抬起眼睛讪讪地看了看赵小颖,道:“太上皇后那儿去了有一会儿了,刚又顺路去了一趟淑妃那儿。” 赵小颖心道:“那就是从淑妃那儿过来呀,这有何不好说的?” 第一百九十五章 静观其变 赵小颖想到张茵之既然知道赵愭病得重,到了这种时候还要先去曾青青那儿再往这边来,难道曾青青的病比赵愭还好紧?便装作担忧地问道:“淑妃身上不好么?严重不严重?” 张茵之飞快地抬起头来看了赵小颖一眼,似是不那么愿意回答赵小颖的问题,低声道:“无大碍,就是悲伤过度,吃不下睡不着,调理些时候就能好。” 他一边说着,急匆匆地走到赵愭床前给赵愭查看病情,很明显不想多与赵小颖交谈。 赵小颖看到张茵之回避的样子,心想:“都到了这种时候,你既然还先去淑妃那儿,又说淑妃病得不严重,真是古怪得很。” 夏氏两手紧扣在身前,眼睛焦急地盯着张茵之,道:“这会儿还是不咳了,半夜咳得凶,接连咳,听得我怪心疼的,咳到了快天亮才好些。” 张茵之在赵愭额头上探了探,又翻开赵愭的眼睛看了看:“哎,伤了肺脏啊,一时半会儿怕是好不了了,药按时吃,少吃些东西,让他多睡。” 赵小颖向夏氏道:“那我先回去一趟,晚上再过来替皇后娘娘,你哪能这样连续几晚不睡呢。” 夏氏让人将赵小颖送了出去。 赵小颖路过曾青青所住的钟灵宫,想到刚刚张茵之故意隐瞒自己来了钟灵宫,总觉得事情有些古怪,便想着去钟灵宫看看,看曾青青是不是真背后在闹什么名堂。 曾青青在园子里修剪着茉莉花树,一听说赵小颖来了,感到很是意外,赵小颖已经将近一年不来她这儿了,这突然间来了,也不知道她是何意图。 赵小颖由四月领了进了园子,走到曾青青面前。曾青青虽然心里一直都记恨赵小颖,但是她知道在这宫里和赵小颖闹僵也没好处,所以赵小颖来了她依然是笑脸相迎。 赵小颖是故意来钟灵宫探虚实,所以也装出笑脸来看着曾青青。 “你这儿的这些茉莉倒是长得好,早些时候我在慈宁宫也时常给太皇太后料理她那些茉莉花。”赵小颖说着,很自然地拿起剪子和曾青青一起修剪起茉莉花来。 曾青青道:“我本来也不懂这些,不过是闲来无事找点事做,张太医说走动走动,或许晚上能够睡得好些。” “娘娘最近身上可有好些,这几天有没有让张太医过来给你瞧瞧?”赵小颖随意问道。 曾青青笑了笑:“我这毛病,瞧也是一时半会儿瞧不好的,何必让张太医多费这个功夫,再说了,这几天大皇子病得厉害,我哪里敢多去劳烦。” 赵小颖听曾青青这么说,话中之意便是说张茵之最近都没来她这里。 赵小颖又道:“张太医这两天也的确是忙,刚刚在祥福宫见到他,他匆匆忙忙的,说是刚从太上皇后那儿过来。” “是啊,张太医是医术顶好的一个,大家有事都请他,我这边没什么重要的事是轻易不敢请他的。”曾青青说道。 赵小颖故意引着曾青青说到张茵之,却发现曾青青好像也在有意隐瞒张茵之刚刚来过钟灵宫的事,这张茵之一人隐瞒还算正常,这两人一起隐瞒,这事便显得有些古怪了。 赵小颖和曾青青闲聊了一阵才从钟灵宫出来,一路上她都在回忆着张茵之那些不太对劲的神情,同时又担忧着赵愭的病情,整个人都有些恍恍惚惚的。 她突然听到一串急促的脚步声离她越来越近了,她心里一紧,一股力量促使着她猛地回头,果然是朱小青朝她这边追了过来。 她回头站定的时候朱小青离她仅只有两三尺远,在这一刻,她心里有种莫名的幸福感,她曾很多次设想着自己猛然回头的时候能够看到这张脸,而在这很久没看到他,又很想看到他的时候,他竟这么突然地出现了,她觉得这是老天爷对她的恩典。 朱小青喘着气,朝她轻声笑了出来,好些日子不见,如今她觉得面前的朱小青好像有了很大的变化,那眉眼长得更加清晰深邃了,更能够吸引她的目光,想要在他的眼睛里探索更多的东西。 “怎么啦,看你失魂落魄的的样子?”朱小青这些日子一直都想见赵小颖,他听说赵愭病了,猜想赵小颖肯定会去看赵愭,便守在了祥福宫回朱玉宫的必经之路上等赵小颖。 赵小颖道:“愭儿病了,刚开始像是风寒,嗜睡,畏寒,不思饮食,后来又烧起来了,昨晚还开始咳嗽了,皇后娘娘说到了晚上咳得还挺凶,我真是担心他。” 朱小青一听这症状,很像是现代人所说的肺炎,这病要是在现代是必须要用消炎药的,而在宋代却是难治之症。他又想起那《章怀日记》上好像有提到过类似的病的对症解决方案,便道:“你再将症状给我说细些,我看能不能够想到办法。” 赵小颖又细细给朱小青描述了她见到赵愭的样子,以及这几日夏氏、张茵之对赵愭的病症的描述。 朱小青道:“你再多去看看大皇子,记下他的症状,咱们每日在这里会面。” 没有特殊的允许,朱小青是不能够进入祥福宫的,所有他只能够通过赵小颖去探听消息。 赵小颖又道:“还有件事也奇怪得很,张茵之今天本来是从淑妃那儿过来,但他非要隐瞒,说自己是从太上皇后那儿来,而淑妃也瞒着,说张茵之没去过她那儿。你说淑妃会不会有什么事瞒着大家?” 朱小青想到在赵愭病重的时候曾青青和张茵之走得近,而且还瞒着大家,觉得很是可疑,而且他觉得曾青青在宫中早晚要闹出些什么事来。 朱小青嘱咐赵小颖道:“你再不要去钟灵宫探听虚实了,就当做你什么都没发现,千万不要打草惊蛇,这几日,你多去祥福宫看大皇子就是了,多注意他的病症,还有多留意张茵之的动静。淑妃那边可以暂时先不管,别让她过早有所提防。” 第一百九十六章 古灵也病了 朱小青刚到家,狄秀儿、大牛等几个狗腿子就贴了过来,对他各种奉承和嘘寒问暖,又给他说了这一日铺子里和家里的一些趣事,几人啰嗦了好一阵,狄秀儿突然说道:“哎呀,有件事忘了,今天下午永和客栈的人过来送信,说是有个叫古灵的姑娘病了,让告诉小衙内,别的没说,就说只要告诉小衙内就行了。” 朱小青一愣,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他已经有上十日没见到古灵了,古灵这人这么倔,轻易是不会来找他的了,小病小痛的也不会让人来给他送信,这既然都让人来送信了,肯定是病得很严重了。 他又想到古灵在这临安没一个亲人和朋友,这要病了也没个人照顾,也不知道她是病了多少日子了,才让人过来给他送这个信。 朱小青想到这里,禁不住对古灵心生怜悯,狠狠在狄秀儿脑上一拍,骂道:“混账东西,怎么啰嗦了这么久才说。” 狄秀儿瘪瘪嘴,嘀咕道:“和女人有关的,不管大事小事都当紧要的事赶紧说就对了。” 朱小青立马转身出了门,朝六道街的永和客栈走去。狄秀儿也紧跟着追了出去。 朱小青进了那客栈后,随便抓了个店里的人,着急地看着他:“古灵呢,住哪?” 那店小二愣了愣,叹道:“好不容易来了人了,我还怕她死在我们店里呢,这病也不知道传人不传人,要么大爷你行行好,将她接了出去?” 朱小青揪住那店小二的领子,捏紧拳头骂道:“你胡说什么呢?再乌鸦嘴小心我打烂你的嘴。” 他听到那店小二提到“死”字,心里一下就不好受了。 那店小二在前面带着路,语气和缓了许多:“这姑娘也是倔,一开始我说要给她请大夫她还不让,这不,这几天是吃药都不管用了,咳个不停,她那隔壁屋都没法住人了。都病成这个样子了,她钱倒是不缺,我给她请了个婆子照顾,可身边没个亲人到底还是不行。” 朱小青听了这店小二一路啰嗦,越发为古灵担心起来。 朱小青走近古灵所住的房间,听到古灵正在里面大声咳嗽。那咳嗽的声音像是将朱小青的心都震得一颤一颤的,很是难受。 朱小青猛地将门推开,看向倒在床上的古灵。 古灵发现进来的是朱小青,本来在咳嗽的,一下又憋住不咳,怔怔地看着朱小青,大声喘了几声。 朱小青赶紧过去坐在床边将古灵扶住。 古灵嘴唇干得发白,脸颊却由于激动有些泛红,一双大眼睛不再像往常那么显露出活泼的光来,眼神有些疲惫和黯淡。 古灵仰头看着朱小青,嘴角往上一提,想要对他笑,可那笑容到底没如她的意,显得不自然而且费力。她笑过之后,又急促地喘了几声,她怕自己的样子在朱小青面前显得太难看,又转过脸去将被子盖在脖子上,将整个脸都拦住。 朱小青歪着身子,在古灵背上轻拍着,埋怨道:“你看你都病成这个样子了,现在才给我来信,太不把自己当事了。” 古灵好不容易让自己恢复过来,移开被子,仰起头说道:“我好着呢,我就是在床上躺久了,怪无聊的,所以让你过来和我说说话。” “好了,还嘴硬,店里的人什么都和我说了,说你病了好些天了。”朱小青声音中透着关切和怜悯。 古灵不再回复朱小青,也不再仰起头来,就只是无力地靠在枕头上痴痴地看着朱小青,看了一阵之后,她眨了眨眼睛,两行泪水滚入她的两鬓。 朱小青看着古灵那噙满泪水的眼睛也很是心酸,想想古灵平时活泼机灵的样子更是觉得难过,他抿抿嘴,笑着安慰道:“别怕,我不是来了嘛,我把你接回去,给你请个好些的大夫,很快就会好的。” 古灵的眼角又滚出一行泪来,她微微摇着头,小声说道:“不用了,我就是想再见你一面,就能放心地走了,我知道的,这病不容易好……” “谁说的,别这么容易放弃啊,我肯定要找人医好你。”朱小青坚定地看着古灵。 古灵依旧摇了摇头,好一会儿不说话,然后又抬起眼睛看着朱小青,费力地笑了笑,道:“那剑找到了吗?说了要给你守好的,还是被人偷了,好可惜。” 朱小青看古灵这个时候还在惦记着那把剑的事更加感到心疼了,在这之前,古灵根本就不会表现出来剑被偷了她觉得很可惜的样子,甚至都不会多提此事。 “这你别管了,不重要。”朱小青淡然答道。 “听说你快要成亲了,好事准备得怎么样了,我还没来得及恭喜你呢。”古灵说到这里,努力让自己说话的声音气势足一些,好表现出她为他高兴的样子来。 朱小青摇摇头,道:“没呢,你歇着吧,别问这么多了。” 古灵的眼皮这才耷下去,又不舍地抬起来眼睛朝朱小青看了看,然后才合上眼睛。 朱小青向狄秀儿吩咐道:“去找辆车来,将这姑娘带回家去照顾,再去请两个好些的大夫过来诊治。” 古灵一听朱小青要将她带回家去,立马睁开眼睛来看着朱小青,皱眉道:“我不去,我就待在这儿,哪里都不去。” “你要坚持在这儿,那我也在这儿守着不走了。”朱小青故意装出嫌弃的语气。 古灵张了张嘴,打算再说点什么,但又闭上眼睛,眼角又滚落些眼泪来。 朱小青在古灵床边守了一阵,狄秀儿进来说车已经找好了。朱小青给古灵将外衣披上,将她抱起,出了永和客栈。 当晚,狄秀儿便请来了这一带有名的大夫邵明,邵明查看了古灵的病情,道:“这病怕是不好治啊,最开始是风寒引起的,后面要发烧,病入肺脏了就难以医治了。” 朱小青听了邵明如此说,又想起赵小颖对赵愭的病情的描述,突然觉得古灵和赵愭好像得的是同一种病。 第一百九十七章 古灵病愈 朱小青仔细询问了邵明给古灵开的药方,发现这些药主要都是用于退热和镇咳,而对于抗感染并不能够起到一针见血的作用。 像这种感染性的疾病,在现代一般会要用到抗生素,有了抗生素,这种病便要好治很多,但在这个时代,这种病却是个大难题。 他又让邵明将古灵的脉象特点和其他诊断出来的特点写下来,以便接下来翻阅《章怀日记》找到更好的治疗方案。 此时的古灵已经发烧到不愿意睁开眼睛看朱小青,她全身恶寒,发热,但又无汗,咳嗽时还伴随胸口疼痛,她从没生过这么重的病,烧得迷糊的时候她以为自己活不久了,这才让客栈的人找到朱小青,本来是想与他见最后一面,但想不到朱小青会将她带回家里来治疗。这让她感到过意不去,又感动不已。在这之前,她知道朱小青心地不坏,但想不到他会如此重情义,竟执意要将她带回家来。 朱小青翻阅《章怀日记》,发现章怀在穿越过来之后也碰到过周围有人得这种病,这种病在现代叫做大叶性肺炎,一般治疗中需要用到青霉素,但是有的患者对青霉素过敏,所以也会有寻求中医治疗的例子。章怀分析了这种病的几种情况,并根据情况的不同给出了不同的治疗方案。 朱小青仔细分析了古灵的病情,决定用大青龙汤给她治疗,需要用到麻黄六钱,桂枝二钱,杏仁三钱,生姜三钱,大枣四枚,炙甘草二钱,生石膏三两,然后再配合针灸。 朱小青将药方给邵明看后,邵明也有茅塞顿开之感,支持朱小青可以试试此方案。 古灵服药两天后汗出热退,尚余咳嗽,吐黄白痰,邵明说古灵病情已呈好转之势,朱小青大喜,又让人煎来半夏厚朴汤给古灵加以调理。 古灵退热后,人也清醒了许多,不再整日昏昏欲睡。 朱小青从宫中回来后,立马去古灵房中探望。古灵见朱小青进来,仰起头来看向朱小青。 朱小青很明显能够看出古灵气色好多了,眼里又恢复了从前那种活泼的光彩。她朝着朱小青笑了笑,随后又躲开朱小青的目光,噘着嘴,显得有些难为情。 “我是不是来你家好几天了?”古灵和朱小青说话的声音虽有些沙哑,但是力气却已经恢复了大半,“我好些了,也该走了。” 朱小青赶紧上前制止古灵:“得了,以为谁还想留着你在这儿呢,你就安心养好病吧,帮人帮到底,你病还没好就让你走,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中途嫌弃你将你赶了出去。” 朱小青见古灵病好了些,和她说话便不再那么注意了,又恢复了从前和她抬杠的说话习惯。 两人正说话间,狄花儿端了药进来,笑盈盈地看着古灵:“醒来了,今天气色好多了,看来小衙内的方子还是顶管用。” 古灵盯着狄花儿看,见狄花儿生得容貌秀丽,年纪比一般丫鬟大,而且穿着打扮也要稍微讲究一些,似是对这府里的一切又极为熟悉,便猜想着狄花儿是朱小青的妾,但又想着妾不应该还出来伺候她这样的客人,也猜到这可能是将要被收房的丫鬟。 朱小青将古灵接到家里医治瞒了朱胜非以及家里很多人,他对狄花儿极为信任,所以托了狄花儿照顾古灵。 狄花儿走到古灵旁边,弯下腰去将她小心地扶起来,又端着药用汤匙搅了几圈确定不烫了才递给古灵。 狄花儿柔声道:“你就安心留下来吧,完全养好了再说,不用和我们这么见外。” 古灵一边喝药,一边拿那双大眼睛小心地觑着狄花儿,见狄花儿都能开口留她,更加肯定狄花儿在朱小青身边地位不一般。 朱小青也跟着说道:“花儿脾气最好了,你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和她说。” 狄花儿从古灵手里将盛药的空碗接了过来,一只手在古灵肩上拍了拍:“我正好少个你这样的妹子作伴呢,巴不得小衙内让你留下来。” 古灵这才腼腆地冲狄花儿笑了笑,不再推辞。 古灵服药到第五天后,已经不再发热了,咳嗽也咳得不像之前那么剧烈,很明显,朱小青从《章怀日记》中看到的治疗方法收到了成效。 他想到赵愭和古灵的病症很像,便想着这《章怀日记》里的法子或许也能够医赵愭。 朱小青在宫中与赵小颖约定的地点等赵小颖,打算再详细问清楚赵愭的病症,然后再从《章怀日记》中选取医治方案。 赵小颖道:“张茵之对愭儿这病都很是棘手,你怎么可能有把握医得好愭儿?” 朱小青便将古灵得了与赵愭同样的病的事告诉赵小颖,还说用了他的方法之后,古灵病情已经好转了许多。 赵小颖听朱小青短短的几句话,便已推测出古灵是朱小青从湖南带回来的,而且在临安时还和朱小青来往密切,朱小青见她生病不能不管,现在还将她接回到家中。 赵小颖将这一连串的事情理清之后,顿时觉得一阵恍惚,心里有种很复杂地情绪在不停地翻涌,朱小青先前和她提过古灵的手中有骆凉的剑的事,赵小颖对古灵这个朱小青身边突然出现的朋友也没多想,但现在看来,这已经不是一般的朋友。 她再一想到最近这些天她和朱小青之间的婚事也没人再提了,更加觉得朱小青可能是变了心。 赵小颖站在朱小青跟前,怔怔地盯着他的脸看着,一下子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眼前一片模糊。但她向来性子倔强,不想让朱小青看到她哭的样子,又转过脸去,强忍着眼泪。 朱小青猜到了赵小颖此刻的心情,从他去湖南解决陈峒农民起义的事情,她就一直在等着他回去娶她,而最后他竟然还带了个女人回到临安,而且最终他们的亲事也没有像预期那样顺利,赵小颖等了他那么多年,如今的心酸也是情有可原的。 第一百九十八章 病情有变 正当朱小青想过去哄赵小颖时,赵小颖转过身来看着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道:“愭儿的病情还是一点都没好转,张太医的药也一直在吃的,还是咳,几天的工夫已经瘦下去了好多,看着怪心疼的。太医局能想的法子也都想了,皇后娘娘急得是整晚整晚都睡不着。” 朱小青将赵小颖所说的赵愭这几日的病症牢牢急着,又开始细细研究起《章怀日记》中对于肺炎的治疗方案。 祥福宫中上上下下都充斥着一种紧张的气氛,门口进进出出的宫女总是急匆匆地走着,眼睛不敢斜视,大气不敢出,步子不敢走得太重,生怕惊扰到了里面的皇后夏氏。 夏氏这连续几日都处于焦虑的状态中。大伙儿虽然嘴上都说赵愭很快就会好,可谁都知道赵愭的情况是越来越危险了。夏氏日日夜夜都在担心着,要是这孩子在她这儿没了,她这一辈子都是没法向赵昚交代了。 赵昚对赵愭极为看重,要是赵愭有个三长两短,她与赵昚之间的夫妻感情怕是这一被子都没法修复了。 夏氏出身卑贱,好不容易爬到了皇后的位子,虽然没生下孩子,庆幸的是赵昚对她很信任,让赵愭养在她身边,眼看着赵愭成为了赵昚最疼爱最看重的皇子,结果这孩子身子骨又不强,三天两头就要闹病。这次要是赵愭没能够救过来,她这么多年来的辛苦经营可就全都白费了。 赵昚在赵愭床边坐着,愁眉不展,神情极为憔悴。 赵昚一直看着赵愭的脸,赵愭安静地躺着的样子让他看着很心疼。在这一刻,他多希望赵愭能够睁开眼睛看看他,能够活蹦乱跳地起来陪他一起去练武场。到了这种时候,他觉得这孩子将来有没有出息都不重要了,他只希望他能够从床上起来,像个正常的孩子一样。 夏氏走到赵昚身后,手轻轻地搭在赵昚的肩上,眼睛也看在赵愭的脸上。 赵愭看上去睡得很沉,但鼻翼时不时地扇动着,似是呼吸很困难,双唇紧闭着,干燥得起了一层硬皮。 夏氏在赵愭的脸上一看久了就忍不住又要默默流泪,她将眼泪擦了,平复了喘息向赵昚道:“官家也该回去歇着了,我在这儿守着就行了。” 赵昚早前还会疼惜夏氏照顾赵愭过于劳累,而现在他已经顾不得夏氏了,也不听夏氏的劝,仍旧坐在原地痴痴呆呆地看着赵愭。 夏氏出身卑微,向来行事小心,心思极为敏感,自从上次张茵之在赵昚面前说赵愭是思虑过度而导致的身体弱,夏氏便一直耿耿于怀,总觉得赵昚将这话记在了心里,将赵愭的病怪罪于她,越发觉得赵昚冷淡了她,因此更加郁郁寡欢。 正当两人都陷在忧虑当中时,赵小颖的脚步声打破了这让人难受的平静。 赵小颖走到赵愭床前向夏氏询问了赵愭的情况,夏氏道:“已经睡过去一天了,除了水和药,其他的也喂不进去,发热是反反复复的,退了又要烧,总不见好……” 夏氏一说话,又是连连叹气。 赵小颖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条递到夏氏手里,道:“这是朱小青写来的方子,给张茵之看看,看能不能用,他那儿带回来一个病人,和愭儿也是一样的病,几天下去竟然被他医好了,可能他的法子还真能管用。” 夏氏听了,顿时眼里有了神采,赵昚也立马站起身来,接过夏氏手里的药方仔细看了看:“朱小青这小子在民间走动得多,他那些稀奇古怪的法子经常还能起到挺大作用,咱们不妨一试。” 赵昚说完这番话之后,整个人也好似都清醒过来了,眼里又重新燃起了希望,这才听了夏氏的劝先行回去歇息。 赵小颖和夏氏等到张茵之过来,又将那方子拿给张茵之看。 张茵之抓在手里揣摩了许久,皱眉道:“此方不用发汗药,而是用小柴胡加石膏,按理来说这是治疗小儿病症的法子,也是可以一试的。” 张茵之将方子收了起来,接着说道:“那行,那臣明天起就开始换药了。” 夏氏看张茵之也肯定了朱小青给出的这方子,想来是事情很可能会有好转,顿时脸色也好看了很多,对这接下来的治疗抱了很大的希望。 赵小颖第二日来到祥福宫看赵愭,夏氏赵愭吃了新换的药,暂时还看不到什么效果,只是一个劲的睡。 到第三日,赵小颖来祥福宫时,已经感觉到了这儿连外头的宫女脸上都带着喜气,料想朱小青给的这方子应该是见效了。赵小颖既为赵愭感到高兴,也为朱小青感到高兴,这下朱小青又要立功了,和赵昚之间应该也能够因此冰释前嫌。 赵小颖走到赵愭床边,夏氏正端着碗在小心地给赵愭喂药。夏氏的脸上也有了笑容,眼睛看在赵愭脸上,当一勺药喂下去时,她便笑着说道:“愭儿真乖,把药都吃了,吃下去了病就好了。” 赵小颖看到夏氏脸色好看多了,更是喜出望外,她又看到赵愭好像气色也好了许多,睡着的样子更加轻松了。她伸出手在赵愭的额头上探了探,喜道:“好像烧退了些?” “是呢,今天早上就觉得他好了些,或许这新换的药真有用,晚上咳也咳得没那么厉害了。”夏氏说话的语气也轻松了。 祥福宫一连两日气氛都很明显比从前好了许多,宫女都在外头议论着大皇子的病有救了。 赵小颖也松了口气,隔了一天才来到祥福宫看望赵愭,而这时,她感觉到这里的气氛又变了,变得可怕的安静。大家脸上都是惊慌之色,比之前更为紧张。 赵小颖知道大事不好了,肯定是赵愭病情又有变,她赶紧进了里屋,果然见张茵之躬着身子正在给赵愭诊治,旁边还有两个新来的太医正在商量着什么。 夏氏在张茵之身后站着,眼睛一会儿看着赵愭一会儿又看看张茵之,焦急地等待着张茵之发话。 第一百九十九章 病危 赵小颖向赵愭床边走去,心口砰砰跳得厉害,她很害怕看到这个时候的赵愭的样子。 赵愭的眼睛紧闭,似是已经睡过去很久了,嘴唇不像先前那么没血色,反而是一种罕见的红色。 她不懂得从病人的脸色推断病情,但是赵愭的样子让她感到莫名的恐惧。她突然间有种要将赵愭抱起来,想要不顾一切将他留住的冲动。 张茵之神情紧张,将赵愭的袖子抡起,搭在赵愭手腕上的手指微曲,由于紧张,时不时发出轻微的抖动。 另两名太医也转过来看着张茵之诊治,大气不敢出,等待着张茵之发话。 夏氏手里紧拽着手帕,时不时擦擦发红的眼角,又使劲忍住眼泪,让自己保持冷静。 “大皇子这病昨日到今日变化突然,如今药都喂不进,臣等也是无能为力啊……”张茵之低着头说着,声音有些颤抖,不敢看向夏氏。 夏氏一听,将手帕捂住了嘴,低头开始抽泣,她一手扶着床沿,猛地喘了几声,张着嘴说不出话来。旁边的宫女赶紧去扶夏氏,夏氏摇了摇头,又费力地支起身子,道:“不会的,你们几个再想想办法啊,一定要救愭儿,他还这么小,我求求你们。” 张茵之和另两名太医面面相觑,三人脸上都现出为难神色。 赵小颖问道:“怎么前两日看着像是好些了,今日竟成这样了。” 张茵之低声答道:“用了公主您给的药方看着是要好些了,但并不见得是真好了……”张茵之说着,抬起头来小心地看了赵小颖一眼,生怕这话得罪赵小颖了,但他这话却有归罪于赵小颖的意思。 夏氏惊讶地回头看了赵小颖一眼,也听懂了张茵之话里的意思,瞬间怀疑起是不是朱小青给的那药方有问题。 赵小颖被几人这么看着,也看得心里直犯嘀咕:“朱小青不是说他医好了他带回家的那姑娘么?怎么他的方子用在愭儿身上反倒害了愭儿,这不可能啊,就算是药方不见效,但是也不至于害人啊。” 赵小颖怕让朱小青担罪,立马辩解道:“难道张太医是说我给的药方害了大皇子?那我可是给张太医看过的。” 张茵之也并不否认,只道:“没错,臣才疏学浅,到了这种没办法可想的时候,为了大皇子的病情考虑,与其束手无策也只能放手一试了。” “这病本来就是难治之症,而且大皇子体弱,臣等也是无能为力,望皇后娘娘和公主殿下恕罪。”旁边一名太医也帮着张茵之说话。 屋里的气氛一下陷入到极度焦灼,这时,赵昚从外头进来。 他大步走到赵愭床边坐下,手贴在赵愭枕边,眉头紧皱,眼睛直直地看着赵愭的脸。 他突然转过头来看向张茵之:“昨天朕还过来看了,都还好好的,怎么今天有人来请朕,说大皇子病情危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茵之又将刚刚给夏氏解释的原原本本说了一遍给赵昚听。 赵昚眼里透着害怕,两手放在脑袋的两侧,面容扭曲,闭上眼睛,念道:“朕头疼得厉害,怎么会这样……朕的愭儿,不……,你们赶紧给朕想办法。” 赵昚有些语无伦次,语气中带着慌乱和绝望。 张茵之连同另两名太医一齐跪倒在赵昚跟前,将头埋得很低,吓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臣等无能,大皇子的病实在是没其他办法可想了。”张茵之带着些哭腔,率先硬着头皮说了出来。 赵昚神情茫然,愤怒地转过身来,狠狠地盯着张茵之,往张茵之肩头使劲一踹,骂道:“都是一帮废物,宫里养了你们这帮东西,连朕心爱的儿子都保不住,废物……废物!” 夏氏看到赵昚过于激动,站到他边上将他搀住,眼泪扑簌扑簌往下落,仰起脸恳求道:“官家息怒,到了这种时候怪罪他们也是没用了,不如让他们也冷静冷静,兴许还能够想到有用的法子。”夏氏说完,情绪一下奔溃,终于放声哭了出来。 赵昚将夏氏搂在肩头,两人抱在了一起。 正当夏氏哭得几近失去知觉时,外头的宫女进来通报说:“淑妃娘娘来了。” 夏氏忍住了哭泣,将眼泪擦了,正了正身子,冷静地说道:“请她进来吧。” 曾青青进来后,看到情形不对,屋里的人一个个都哭丧着脸,也猜到赵愭病情急剧恶化了。 她走到赵愭床前,也将手帕掏了出来捂在脸上。 赵小颖本来心中悲痛无暇注意曾青青的举动,但是在这之前她得知曾青青故意隐瞒张茵之去了她那里,同时张茵之也故意隐瞒这件事,让她觉得很是古怪。 所以,当曾青青进来时,赵小颖突然从悲痛中清醒了过来。 她刚刚看到夏氏和赵昚难怪的样子,而现在看到曾青青貌似难过的样子,总觉得曾青青的难过是装出来,因为曾青青和夏氏之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既然装都装不像就不要过来啊!”赵小颖在心中奚落道,随后,她又立马反应了过来,曾青青或许就是故意过来装给大家看的。 曾青青擦了擦眼泪,站起身来,扶住夏氏安慰道:“皇后娘娘要多保重身子,大皇子还靠你照顾呢,太医局这么多人,肯定能想到办法的。” 夏氏没有理会曾青青,往赵昚的身边靠了靠。 赵小颖看到这时曾青青朝张茵之看了一眼,张茵之和她的目光相对,两人就这么短暂地看了一眼之后,张茵之又低下头去。 就在发现他们俩这眼神交流之时,赵小颖感觉心里一颤,背上莫名冒出些凉意。在这一屋子人都陷入悲戚和焦灼的状态时,好像就只有曾青青和张茵之有些格格不入。 赵昚突然转过头看向赵小颖,像是一下子想起了什么,道:“那方子不是朱小青拿来的么?你们还说他医好了另一个患这种病的病人,将他叫过来,让他给愭儿看看,看他怎么说。” 第二百章 配错药 朱小青接到赵昚口谕后,赶紧来到祥福宫中探病。 他看到躺在床上昏睡过去的赵愭,感到很不可思议。上次见到赵愭时,赵愭还在练武场冒着小雨练拳,当活泼倔强的样子好像才刚见过的一样,而现在一圈人围着赵愭,个个愁眉不展,朱小青的心里顿时像沉了一块石头,向前迈几步都极为费力。 他昨日见到赵小颖时,赵小颖还告诉他他的方子给赵愭用上了,有效果,这两天看上去要好些了,他还满以为赵愭会像古灵那样一天比一天好起来,结果现在一进来看,事情竟到了这个地步,他实在是难以相信。 赵昚见到朱小青进来,立马问道:“朱小青,你确定你救的那人和愭儿是同一种病?” 朱小青虽没有亲自来看赵愭,但根据赵小颖记下的病状,他能够确定赵愭得的就是肺炎,只是赵愭和古灵的确会有病理不同的地方。 “是同一种病,但是药方不一样,臣现在想知道大皇子是不是真的用了臣的药方。”朱小青想到这事过于蹊跷,如果赵愭真的吃下了他给的药方的药,应该也不至于前天昨天显效得那么快,而今天又突然恶化。 夏氏听朱小青如此问,也吓得一愣,思忖道:“这个不会有错啊……大皇子的药从一开始就是我让人在小厨房单独煎的,就是为了怕中间出差错,每日的药都是让人在太医局领了,然后专门安排人煎上,这不应该能有什么问题。” 赵小颖被朱小青这么一提醒,也担心是不是这给药的环节出了问题,便紧接着问道:“这领药之人认不认得都领了些什么药?” 夏氏摇摇头,皱眉道:“这肯定认不得,去领药的是我这宫里当差的李顺,他就是办事稳妥,却认不得药,他领了药后,交给小厨房给宫女们煎药,没人能够认得。” 守在旁边的一名太医看朱小青问配药的程序问得这么仔细,觉得朱小青在怀疑他们太医局在给药的环节动了手脚,便赶紧解释道:“谁会有这个胆子啊,太医局给药都是按照大夫的方子来,可千万不敢随意给药啊。” 朱小青和赵小颖相对看了看,赵小颖在张茵之脸上又看了一眼,朝朱小青努努嘴。 朱小青又问道:“祥福宫的小厨房可还留着药渣?” 夏氏见朱小青怀疑到这一步上,也有些茫然,但她还是愿意相信朱小青能够查出点什么出来。 夏氏叫来了祥福宫的管事太监,那管事太监又将参与领药熬药的所有宫女和太监都叫到了前厅。 那负责煎药的宫女叫做蕊儿,她战战兢兢地回答道:“上头早就交代过,咱们小厨房的东西都要保持干净,剩的东西要及时清理了,不能有任何长霉发酸的东西出现,所以这药渣子咱们也是当天就要倒掉的,不敢留久了。” 夏氏听了,向朱小青道:“那这就没办法了,没法查到昨天熬了些什么药啊。” 正当大家都一筹莫展之时,有个叫钿儿的宫女跪着向前移了一步,看向夏氏道:“回皇后娘娘的话,这两日的药奴婢记得。” 那管事太监大惊,怒道:“我早就问过你们认不认得药,当初你为什么不吭声?” 钿儿吓得低下头去,小声道:“奴婢不敢说自己认得,奴婢也不是样样都认得,如果在小厨房当差,大伙儿知道奴婢认得,奴婢势必得担责认,奴婢怕担不起,所以……不敢说认得。” 夏氏瞪了瞪眼睛,顾不上怪罪钿儿,赶紧问道:“那你说说,都有些什么药?” “有龙骨,牡蛎,远志,酸枣仁……”钿儿回想着。 “这都是些安神的药啊,有没有石膏和小柴胡?”朱小青追问道。 钿儿摇摇头,肯定地说:“没有。” 朱小青惊到:“那就是了,昨天根本就没有用我给的药方啊。” 夏氏吓得瞪大眼睛说不出话来,愣在原地不敢相信这给药的程序还能够出这么大岔子。 赵昚在旁边听着,朝张茵之喝道:“你来说说这是怎么回事?不是根据你的药方来配药的吗?为什么昨日没有用朱小青给的药,而且是用的一些安神的药?” “这个,臣不知道啊,臣前两天开的方子里没有用安神的药啊,这或许是配药的时候给弄混了。”张茵之吓得跪在了赵昚跟前,赶紧解释道。 赵昚气极了,又在张茵之的肩头踹了一脚,喝道:“你们这些混账东西,真是让你们死一万次都不够。” 赵小颖上前劝道:“官家,这种时候救人才是紧要的,咱们晚些时候再查,现在知道是用错药就行了,赶紧趁早用对的药来救愭儿呀,太医有错也先不要怪罪,给他们将功折罪的机会。” 赵昚也觉得赵小颖说得很在理,便朝三名太医道:“快想办法医大皇子吧,给错药的事咱们日后再说。” 朱小青在旁边看着,觉得此事还存有疑团,如果只是无意的拿错药,那么为什么两天都是拿成了安神的药呢。赵愭用了安神的药之后,会给人造成一种病情有好转的错觉,看上去好像是用了朱小青的药方有了好转,会让人相信赵愭是吃了朱小青给的药方上的药的。 他总觉得拿错药绝不是偶然,但是现在赵昚已经发话,说先想办法救赵愭,他也不便再在此事上过于纠缠。 张茵之和另两名太医又给赵愭用针灸救治,但赵愭仍旧是昏迷不醒,到了天黑后已经是水都喂不进了。 赵昚和夏氏知道已经到了任何人都扭转不了的地步了,只得让太医全都出去,就他们两人陪在赵愭身边。 赵昚悲痛欲绝,一直抓着赵愭的手不愿放开,夏氏也是泣不成声,哭得天昏地暗。到了半夜,赵昚迷迷糊糊感觉到赵愭的手已经慢慢变凉了,他人生中第一次感到五内俱崩的痛楚,一夜痴痴呆呆未曾合眼。 祥福宫在一片哭声中迎来了天明。 第二百零一章 暗查 赵愭离世后,对赵昚和赵构都是巨大的打击,两人都将赵愭看作皇位继承人,赵愭的离去对他们而言都难以接受。 赵昚连日消沉,沉浸在哀痛当中,走动的就只有文德殿和祥福宫两个地方。 他在文德殿中睡得迷迷糊糊,又会想起赵愭,便来到祥福宫,在赵愭从前住过的房间里发着呆。 夏氏失去赵愭也同样是悲痛不已,但每次赵昚一来,她还会顾着开导赵昚,将赵昚劝回去。 日子一久了,夏氏才发现赵昚来祥福宫已经很少和她说话,赵昚完全只是因为怀念赵愭才来她这祥福宫。夏氏也因此更加心灰意冷,夫妻间的感情冷淡了许多。 曾青青本以为赵昚和夏氏之间感情变冷淡,会是自己上位的机会,但赵昚很多天都不再到钟灵宫来,她对赵昚的心思突然间感到难以把握,好像赵昚因为赵愭一事对她的态度也彻底发生了改变,再难像从前那样对她上心。 朱小青很多日不见赵昚,知道赵昚正沉浸在悲痛当中,正当他想找个机会去见赵昚时,突然间,赵昚让小太监传他去文德殿。 朱小青进了内寝,赵昚穿了一身黄色的薄衫正在案前翻阅着什么,神色虽然憔悴,但也看上去平静,像是经历了一番大风大浪后的冷寂。 朱小青看到赵昚这才放心了许多,他太懂赵昚了,知道失去赵愭这个儿子对他意味着什么,看赵昚这个样子,他现在应该是状态已经好多了。 朱小青往赵昚身边凑近一看,见赵昚手中翻阅的是一叠习字纸,那上面的字迹工整,笔力虽稚嫩,但却是写得极为讲究章法,一看就知道是赵愭从前留下来的。 “你来看看,咱俩是这个年纪的时候,字哪有写得这么好呀。”赵昚埋着头叹道。 朱小青也抓起一张拿在手里看着,道:“大皇子自小聪颖有才华,和官家极像,如今虽去了另一个世界也必然被恩待,官家与大皇子之间的情分依然未断,他必定也牵挂着官家,还望官家多为保重。” 朱小青在赵昚面前向来不拘束,如今见到赵昚陷入到悲痛当中,忍不住正儿八经劝起赵昚来。 赵昚抬起头来望了朱小青一眼,那冷寂的脸上现出一丝笑来,淡淡地说道:“行了,你也不必劝朕了,朕早已经好多了,今日将你叫过来,是有要事要交代你去做。” “请官家明示。”朱小青看赵昚的样子一下子又清醒了许多,猜想赵昚叫他来肯定是心里早有了打算。 赵昚让守在门口的太监关上门出去,然后向朱小青道:“你对太医局给错药的事怎么看?” 朱小青感到很是意外,在赵愭离世之前,在祥福宫也有追究到太医局给错药的事,当时由于赶着救赵愭,便将这事暂且搁置,后来祥福宫又顾着料理赵愭的后事,也没有顾得上继续追查。朱小青虽然心里一直记着这事,但没有赵昚的示下也不敢贸然去提,而现在赵昚竟突然将他找过来说此事。 朱小青道:“臣始终觉得此事是有人在背后主使,不是偶然拿错药那么简单。” 赵昚听后并不感到惊讶,似是已经预料到了朱小青会这么说,他皱了皱眉,问道:“你说说看,你为何会如此认为?” 朱小青回想了一下此事的始末,道:“在大皇子病情恶化的前面两天,按理来说是要服用臣给出的药方中的药,但却换上了安神的药,这就是给人造成一种大皇子换了药方病情有好转的假象,大伙儿都以为是臣的药方起作用了,结果到第三天,大皇子的病情竟然还恶化了,这便让人觉得是臣的药方有问题,是臣害了大皇子。” 赵昚点点头,对朱小青的说话依然不感到惊讶,神色很淡然,道:“和朕想到一处去了,你继续说。” 朱小青以为赵昚这些日子都沉浸在悲痛中,无暇顾及其他事,没想到赵昚竟然是如此清醒,连这些细节他都想到了。赵昚果然没有让他失望,表面上看上去消沉了好多日子,好像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会一蹶不振一样,但是赵昚在众人的目光背后却是内心强大的。 “如果只是偶然的给错药,怎么可能刚好这么巧拿到的就是安神的药?所以臣觉得这肯定是有人在暗中安排的。” “而且暗中主使的人还懂医理,又想要愭儿的命。” 两人一人一句,接得极快,然后目光对接上,似是达成了同样的观点。 朱小青道:“这太医局的人没人有这么大胆子敢害大皇子呀?也没理由要害大皇子呀!” “太医局中的人当然不会,但是他们这些人很可能会卷入到某些利益的争斗当中来,会有身不由己的情况。”赵昚提示地看了朱小青一眼。 朱小青从赵昚刚刚给出的这一眼神感觉到,赵昚这次对他很是信任,想要将这件事托付给他。 他们两人本来因为此前朱小青和陈俊卿暗中让何长有去查骆凉的事闹僵,而现在因为赵愭的离世,面临困难时,两人都重新找回了对对方的信任。 朱小青和赵昚这些年的相处往往都是如此,两人之间难免要闹矛盾,但是又在共同面临困难、面对外敌的时候,能够顺理成章地冰释前嫌。 赵昚道:“这件事朕怕会牵连甚广,不想大张旗鼓地去查,朕就给你个手谕,你悄悄查就行了。” 朱小青立马领会到了赵昚的意思,因为这事如果大张旗鼓去查,到时候查出来的结果肯定是要公诸于众的,如此以来,难免会有损皇室的颜面,但让他悄悄去查,到时候结果怎样,哪些隐瞒,哪些公开,都是可以控制的。 赵昚说完,沉默了一阵,又看向朱小青的眼睛,坚定地说道:“你就放手去查就好了,不要顾忌朕和谁亲近,和谁不亲近,不要想着查到谁的头上朕会不高兴,全都不用管。” 朱小青听赵昚这话中之意,感觉接下来会查到一个和赵昚关系极为紧密的人,顿时有些迷惑又有些紧张。 第二百零二章 死无对证 朱小青拿了赵昚的手谕来到太医局,也不大肆宣扬此事,只是让管事的将当时给祥福宫配药的人叫出来问话。 朱小青进了一间隐蔽的小屋,很快便有人将当时负责配药的小太监叫了来。 这小太监叫郭开,才二十二三岁年纪,出现在朱小青面前时神色极为憔悴,看上去是这些日子受了很大惊吓。 那管事的告诉朱小青说,郭开自从赵愭离世后,听说赵愭病情恶化和他配药的事情有关,便吓得痴痴呆呆没法继续当差,后来只能够一直告假。 由于上头没来人审郭开,太医局也不敢私自处置郭开,只好让他告了假,同时派人将他看守起来。 郭开脸色苍白,眼里没有神采,身上的衣服看上去也好些日子没有换过了,他走进来时朱小青立马闻到一股让人不愉快的怪味。 郭开走向朱小青时,本来眼神有些痴呆,当看向朱小青时,眼睛立马瞪大,眼里透着恐惧。 朱小青站起身来,走到郭开面前,盯在郭开脸上看了看,能够看得出来他这些日子都是在惊慌中度过的。 郭开被朱小青这么看着,脚像是钉在地上了一般,好久都不挪动半步,两只手掌绞在一起,不停地发着抖。 “你怕什么?”朱小青看着郭开,冷冷地问道。 郭开小声道:“我没怕什么……”说完把嘴唇紧闭,不想再多说其他。 朱小青又问道:“你们平时配药都是怎么配的?” “太医给方子,咱们把药配了放好,等各个宫里派的人过来取。”郭开说到这里,神色放松了许多。 朱小青道:“那你前阵子给祥福宫配药也都是按药方来?” “不错。”郭开低头答道。 “那上个月二十五、二十六这两日呢?”朱小青提高了声音,眼睛紧盯在郭开脸上。 郭开突然一惊,看了朱小青一眼,向后退了一步,却好一会儿不说话。 “也都是按着方子配的。”郭开的声音带着些哽咽。 朱小青道:“那两日的药应该有小柴胡和石膏,怎么到了祥福宫竟成了龙骨、牡蛎这些安神的药,那些药虽没留下渣子,但是祥福宫却有宫女认得这些药,这你怎么说?而且我也查了那两日的药方,的确不是那些安神的药。” “这个……我……”郭开哆嗦着,慌张地看了朱小青一眼,扑通一声朝朱小青跪了下去。 朱小青看郭开这害怕的样子,感觉郭开好像是马上就要招架不住了,便继续问道:“祥福宫的药应该不只是配错了这么简单吧,怎么刚好那两天就是安神的药?难道你懂药理,你能够配出这么完整的一副安神用的药来?” 郭开听朱小青说到这里,一下子歪倒在地上,惊慌地看着朱小青说不出话来。 “这药不是你擅自配出来的吧?说,这是何人在背后指使你的?如果你坦白交代,我或许还能够为你求情,能够保住你性命,但要是你不说,这上头怪罪下来,首先就是拿你开刀,你这年纪轻轻的,也不想这么丢了性命吧。”朱小青走到郭开跟前,蹲下来,一手抓住郭开的肩膀,眼睛直直地盯向他,感觉只要这么逼问下去,郭开会扛不住,很快就要将真相讲出来了。 郭开瞪着朱小青,张着嘴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突然眼睛有些失神,脖子软了下去,竟一下吓得晕倒了。 朱小青气得在郭开肩上踢了两脚,骂道:“太可恨了,好不容易问到关键的地方,这废物竟然这么不中用,给老子晕了过去。” 朱小青看到郭开问到背后主使的人时如此慌慌张张,更加坚信此事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指使郭开。但郭开晕过去了,他也没法再继续问,只好暂时作罢。 他让外头来人将郭开送了回去,打算等明天郭开醒过来了再继续来问。 朱小青回去之后,仔细回想了这一日问郭开话的情形,觉得只要问下去,郭开肯定能够交代,他又将明日要问郭开的问题计划了一番。 但他又隐隐觉得这次审案好像进行得过于顺利了些,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第二日一早,他便又来到太医局。 他刚到太医局,那管事的匆匆忙忙迎了过来,远远地看着他就朝他摇着手,憋着嘴一脸苦相。 朱小青心下直犯嘀咕:“这又是出什么事了,可千万别审了一半恰好出现什么岔子。” 那管事的快步走向朱小青,重重地喘了两声,道:“你来晚了,郭开昨天半夜里服毒自尽了。” 朱小青心里叫苦,昨天好不容易问郭开话问到了关键的地方,他却晕倒了,半夜竟然还服毒自尽了,他简直不愿意相信这已成了既定的事实,这么一来,给他来个死无对证,他这案子接下来也就无从查起啊。 “人呢?快带我去看看。”朱小青拉着那管事的就要往里头走。 那管事的边走边说道:“昨天晚上我还让人守着的,郭开一直昏迷不醒,哪知道天亮的时候发现人都已经凉了。” “确定是服毒自尽?”朱小青问道。 “嘴角上的毒液都还留着呢。”管事的答道。 朱小青进了郭开住的那屋子,郭开的尸体已经用布给盖好了,他无法再查验,便问道:“你们说他早上嘴角还有毒液,你们怎么知道这是毒液?” “是张太医给验的,是毒液没错了。”管事的果断答道。 “张太医?”朱小青随意问了一句,觉得这管事的说的话让他有些疑惑。 那管事的接着说道:“是啊,刚好赶上张太医要出去,他听到郭开死了,就进来仔细瞧了一阵,说是服毒自尽了。” 朱小青觉得有些奇怪,太医局当差的分很多个等级,从上到下还分为饮膳太医、正奉上太医、院使、副院使、左院判、右院判等,按理来说张茵之整日应该是忙得在太医局停留的时间都少,怎么他会有这个闲工夫来验一个配药的小厮的尸身呢? 第二百零三章 可能不是意外 朱小青的心里顿时冒出一阵强烈的疑虑,觉得郭开服毒自尽这事好像没那么简单,他本来打算不再查验郭开的尸身了,这会儿到底还是放心不下,又让那管事的找人将郭开尸身上盖着的布给揭开。 朱小青一眼便看到郭开的脖子上有一条长形的红印子,他不自觉地将自己的手指伸了出来,发现那红印子刚好一个手指宽,很像是手指抓出来的。 朱小青拨动着郭开的脑袋,念道:“怎么有个指印?你们之前注意到了吗?” “没注意这么多,都是服毒自尽了,哪里还用得着管这么多。”那管事的不经意地答道。 朱小青道:“难道这印子是被其他人抓的,他服毒的时候还有其他人在?” 那管事的只想快点将此事了了,对朱小青中途又生枝节感到有些不耐烦,道:“还能有谁在?那可能是他服了毒太难受了,所以往自己脖颈上抓吧。” 朱小青仔细一想,倒是也有这样的可能性,但是他又在郭开的耳朵后面又发现了一条指印。要是郭开服了毒因为难受使劲抓自己的脖子,那也是抓在下巴以下的位置,而不会抓到耳朵后面去,从这一点来看,说郭开是服毒自尽很是可疑。 朱小青又查看了尸身的其他地方,可再也找不出其他线索来,光凭这耳朵后的指印他也不能得出什么结论。 就在他打算离开时,突然间脑子里闪现张茵之的脸来,他向那管事的问道:“张太医今日去了哪里?” “我看着他走的,说是要去一趟太上皇后那儿呢。”那管事的随意答了一句,很不客气地送走了朱小青。 朱小青想到赵愭病重的那几天,他与赵小颖经常会面,赵小颖和他提起过张茵之和曾青青之间有些古怪,便想着再去找找赵小颖,看她那里最近有没有什么线索。 他又来到前阵子和赵小颖会面的那条路上。 这条路是从赵小颖所居住的朱玉宫通向祥福宫的必经之路,也是通往曾青青所居住的钟灵的宫的一条大路。 朱小青估计着这阵子赵小颖应该会很少去祥福宫了,但是他暂时也没有别的法子找到赵小颖,只得先在这里等等,碰碰运气再说。 他在路上等了一阵,这时,看到张茵之从一条小路正朝他这边而来,他仔细一辨别,发现那条路的方向恰好是通往钟灵宫的。 朱小青心道:“刚刚我从太医局出来的时候,那管事的说张太医去了太上皇后那儿,怎么这会儿又是从钟灵宫出来呢?上次小颖也说他明明是去了钟灵宫,却也说是去了太上皇后那儿,他为何老是隐瞒自己的行踪?” 张茵之遇上朱小青,似乎是能够看出朱小青在等人,远远地朝朱小青笑着点点头。 朱小青上前寒暄:“张太医,你这一早就忙不赢啊,淑妃娘娘身体又抱恙么?” “无大碍,本来是要去太上皇后那儿的,但过去早了扰了她老人家,所以就先去了钟灵宫。”张茵之笑着和朱小青说着话。 两人说了几句话之后张茵之就走开了,朱小青看着张茵之离去的背影,回想着张茵之平日里不多说一句话的谨慎样子,总觉得张茵之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朱小青又等了一阵,看到赵小颖和她身边的贴身宫女坠子朝这边走过来。 坠子看到朱小青有些欢欣雀跃的样子,拉着赵小颖的胳膊,催着她快些朝朱小青这边走。 赵小颖鄙夷地看着朱小青,而眼里却又掩饰不了喜悦,她走在这条路上虽盼着朱小青能够出现,但也料想不到还真有这么巧的事情,他真的在这里出现了,而且看他那样子,好像也正在等着她。 “你在这里做什么?”赵小颖问道,一丝轻笑让本来有些冷淡的面容瞬间变得娇俏。 “等你啊。”朱小青直言不讳,他又朝赵小颖靠近了些,说道,“刚刚碰上了张茵之,他又去了淑妃那儿,我怎么觉得他去淑妃那儿这事这么奇怪呢?最近你和淑妃走动得多吗?” 赵小颖道:“我哪里会想和她多走动啊,她心里可记恨我呢,平白无故地,我过去了也怪没意思的。” 朱小青又将赵昚交代他查案的事告诉了赵小颖,将他昨日在太医局审问郭开,以及今日发现郭开已经服毒自尽的事情一一详细说了。 赵小颖惊得瞪大了眼睛,疑惑道:“怎么有这么巧的事情,刚好问到关键的地方郭开就晕过去了,这也太凑巧了。” 朱小青仔细一回想,也的确觉得昨日的事情过于凑巧了,而且他审问郭开的过程好像也过于顺利了,他问的问题郭开都差不多给了他回答,就是问到背后的主使者时,郭开才晕了过去,这一切好像是被人安排好了一样。 “是啊,哪有这么巧的事情啊,难道郭开是假装晕了过去?”朱小青脑子里突然又新冒出了一个念头。 赵小颖听完朱小青说查案的事情,又感叹道:“我还以为官家一直都消沉着呢,没想到竟暗中安排着你在查这事儿,不过官家到底还是有些古怪,这些日子很少去皇后娘娘那儿了,连淑妃那儿也很少去了,看来大皇子离世的事还是给他的打击太大了。” 朱小青沉思了一阵,道:“你说会不会是官家对淑妃也有所怀疑了?” 因为朱小青在见到赵昚的时候,很明显能够感觉到赵昚已经从悲痛中走了出来,赵昚这几年里最宠爱曾青青,如今既然变得清醒了,还仍然冷落着曾青青,这的确不像是他的做法,所以朱小青怀疑赵昚是察觉到什么了,但是又不说出来。 赵小颖抿抿嘴,感到这个问题思索起来有些难度,道:“我也总觉得大皇子的事情和淑妃有些关联,要么我找个机会去靠近靠近她,去她那儿探探消息看看。这阵子官家不去她那儿了,她那儿冷清得很,她巴不得有人能过去走动呢,我去了她应该不至于给我冷脸瞧。” 第二百零四章 鞋印 赵小颖来到钟灵宫,才进外面的园子,曾青青便迎了出来。 曾青青脸上带笑,但神情仍旧显得有些疲惫,她走近赵小颖,扶着赵小颖的胳膊和她一道往里头走:“你今天总算来了,好些日子不见你还挺挂念你的。” 赵小颖全身都别扭,自从迷宫一事赵小颖站出来戳破曾青青的谎言,她俩这还是第一次走这么近,她总觉得曾青青这装热络也一下装得太猛了。 赵小颖想起曾青青自从得知骆凉离世的消息后,就一直以病弱的形象出现,如今见到她时,却觉得她除了人显得有些憔悴,倒是没其他什么毛病,而且这会儿也闻不到这钟灵宫中有半点药味。 “刚刚朱小青不是说张茵之来了钟灵宫吗?原来她没什么病。”赵小颖心下嘀咕着,一边打量着曾青青。 曾青青将赵小颖带到屋里,在她身边坐着,又向旁边的宫女吩咐道:“把太上皇后上次给的新茶沏上,收着是不中用的,今天不如和公主一同品尝。” 曾青青说完,抬着笑眼看着赵小颖:“你最近也不多来走走,将来出了宫咱俩要见上一面可都难咯。” 赵小颖对曾青青轻笑了一下,知道曾青青说的是她和朱小青婚约的事,但这事暂时已经搁置了,让赵小颖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宫女将茶端上来后,赵小颖发现小几上还放了另一碗茶,她朝那茶碗看了一眼,而这时,曾青青面色大改,板着脸训斥起上茶的宫女:“糊涂东西,怎么早不收走,放在这里像什么样?” 赵小颖坐的正是客人的位置,这就说明钟灵宫刚刚已经来过别人,而且还与曾青青一同饮茶。 那宫女将茶碗从赵小颖面前撤走,顿时传过来一股清雅的香味,赵小颖极为懂茶,这香味虽淡,但是很有特色,又一点点像兰花的味道,在茶中很罕见。她能肯定这茶就是产于临安本地的“素眉”,这种茶树生长环境独特,产量极少,所以即使在宫廷中都是稀有之物。 赵小颖和曾青青闲聊了一阵,曾青青又将赵小颖带到后园,说是去看她今年新种的栀子花。 曾青青爱花,后园所种花的品种繁多,而且布置也极为讲究,让人一步入其中便觉心旷神怡。 “可惜刚下了一场雨,花瓣都被花打落了,地上也湿湿的,你小心些,可别摔着了。”曾青青扶着赵小颖,两人小心地在一条小路上走着。 走到一丛栀子花树前,两人驻足观赏,赵小颖看着栀子花树下那一堆白色的花瓣,正觉得甚是可惜,这时,她突然发现她所看之处有一脚印,很明显是男子的脚印。 她心里咯噔一跳,顿时觉得不对劲。她一开始想到的是赵昚,但是她听说赵昚既不去祥福宫也不来钟灵宫。 “官家也爱看花,不知道他最近来看到这些栀子花没?”赵小颖随意感叹道。 曾青青幽幽地一笑,带了些自嘲的语气说:“你说官家呀,谁都知道他这几天完全不来后宫走动了,哪里还会记得这些花呀?” 赵小颖更觉得奇怪了,既然这脚印不是赵昚的,那还能是谁留下的?钟灵宫可是一般不方便男子进入的,曾青青来自民间,说是不习惯太监在宫里,所以她这儿除了几个在外头做粗活的太监,内园是一个太监都看不到的。 赵小颖又开始套曾青青的话:“种这么多花也真是辛苦,亏得你宫里这些丫头们一个个都挺能干,什么脏活累活都能干。” “她们不干怎么办,难道让那些腌臜阉人到后园里来?”曾青青调笑道。 赵小颖也应和地朝曾青青笑了笑,将自己的脚放到那脚印旁边比了比,使劲看了几眼,将那脚印的大小记在了心里。 朱小青又一次赶了个大早来到太医局,刚好碰上张茵之还没出去。 张茵之见朱小青来,也知道他是来查案的,对朱小青也甚是热情,只道:“有什么我们能够效劳的你尽管提,赶了这么个大早你也真是太尽职了。” 朱小青随张茵之进了屋,才落座便问道:“张太医对郭开这个人印象如何?” 张茵之道:“这年轻人啊,胆子小,担不得事,听说上次你审他,审到一半他晕倒了呀。” “那他平时都和谁走得近?” “这我倒是没注意,也没和谁走得过近吧,话不多,心思还是细,做事本不容易出错的,哪里知道出了这档子事,我也觉得很遗憾啊!”张茵之低头叹着气。 赵愭离世,本来几个太医都要担责,但郭开配错药的事一出来,太医身上的罪责一下子就轻了。 朱小青和张茵之说了一阵,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盒子,起身摆放到张茵之面前,笑道:“此番来太医局查案,给张太医舔麻烦的地方还多着呢,太感谢张太医抽时间听我唠叨了。这点东西不成敬意,还请张太医给我这个面子。” 张茵之一看那盒子就知道是宫里的东西,而且从朱小青手中所出,料想也是稀罕之物,便也站起身来打算要推辞。 “这是官家赏我的今年的‘素眉’,今年产量特别少,我自己喝了那是暴殄天物,我听说张太医是懂茶之人,觉得这等好东西应该要送给张太医才是。”朱小青一副讨好的样子和张茵之说着。 赵小颖从钟灵宫出来之后,怀疑那脚印是张茵之的,而且也觉得曾青青那儿那半碗剩下的“素眉”也是沏给张茵之喝的,所以特地和朱小青说了,让朱小青找个机会过来试探张茵之。 张茵之一听这盒子里的是“素眉”,平时稳重不苟言笑的他也立时两眼放光,脸上神情一下子明显变得活泼起来,笑道:“哎呀,朱兄弟如此厚礼张某受之有愧啊!说实话,这茶里头我最 第二百零五章 找姑姑 朱小青在张茵之这儿经过这一番试探,将结果告诉了赵小颖,两人都觉得那日在赵小颖之前到钟灵宫喝了那半碗“素眉”的就是张茵之。 赵小颖再一打听,发现曾青青在得知骆凉病逝的消息后的那一段时间经常请张茵之到钟灵宫,如果曾青青明知道骆凉去世的消息是假,那么她就是假装生病,然后借着生病频繁地见张茵之。 朱小青再一回想当时赵昚派他去查案时给他说的那些话,说让他放手去查,不要忌讳会查到谁身上去,也不要忌讳赵昚和谁的亲疏关系,听说上去就是很可能会查到一个和赵昚关系紧密的人身上去,而且最近赵昚又疏远了曾青青,这让朱小青更加怀疑起曾青青了。 朱小青回到家,狄秀儿给他捎信说陈俊卿在烤鸭店等他,有重要的事情找他商量。 他来到烤鸭店,上了楼,果然见陈俊卿一个人找了个角落,手上拿着一只鸭腿,啃得嘴上一圈都是油。 朱小青看到陈俊卿这悠哉的样子,根本不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找他。 陈俊卿看到朱小青,不该声色地将面前所有的吃食吃完,这才看向朱小青朝着他们平时谈事情的那地方指了指,道:“走,那边说去。” 陈俊卿起了身,在窗口伸出身子,朝着楼下打了个“过来”的手势,像是还要将什么人叫上来。 过了一会儿,朱小青见何长有走了上来。何长有穿了一身旧衣裳,挽着裤脚,像极了外头搬货的粗汉子。 何长有身边还带了一八九岁的男孩,何长有将手搭在那男孩的肩头,那男孩不停地缩着鼻子闻着店里的鸭肉的香味,眼睛朝四处张望着,似是对这儿的一切都感到新奇。 等到走近了时,朱小青才发现这男孩不像是本地的孩子,个子生得比同龄人要大些,脸上五官也和当地普通的男孩长得有些不一样。他的眉骨突出,一双黑眼珠格外醒目,鼻子高挺,神情幼稚但是五官过早地有棱有角了。 朱小青一眼便看出这孩子像是何长有从金国带回来的。 朱小青看到何长有感到很是惊讶,这段时间里他一直都没有收到何长有任何消息,以为他这一去可能是没甚收获,连他自己人什么时候能够回来都是指不定的事。 现在,何长有竟然突然回来了,而且还带回来这么一小孩,从陈俊卿那悠哉和自得的神情看来,何长有此次出去很可能还有所收获。 朱小青惊讶过后,立马表现出喜悦,朝何长有迎了过去,搂住他的肩膀笑道:“你这臭小子不听招呼,竟然自己一个人跑到金国去了,当时官家要将你召回来,你回不来可害我们挨了一顿臭骂。” “我这不将功赎罪来了嘛。”何长有朝朱小青得意地笑了笑,双手搭在男孩的肩上将男孩往朱小青这边推了推。 朱小青好奇地朝男孩脸上看了一眼,对他调皮地扮了个鬼脸。 男孩咯咯笑了两声,又抬起眼睛来看向何长有,问道:“姑姑在这儿吗?” “姑姑?怎么带了个找姑姑的来。”朱小青觉得有些好笑,在心里回答道,“过儿,这里没有姑姑。” “走走走,里头说。”陈俊卿催促道,语气中仍然透露着得意。 朱小青引着几人穿过一道回廊,来到平时和陈俊卿谈事情的地方。他再一回头看何长有,觉得此时的何长有好像一副有很多话要说的样子。 何长有在朱小青旁边坐下,看着男孩道:“找到这孩子了,咱们的很多困难可以说是能迎刃而解了。这孩子叫银珠,是骆冰冰的侄儿。”何长有不想让那男孩听到此时曾青青的身份,也不想让他知道曾青青这几年的经历,所以称呼的是她进宫之前的名字。 “侄儿?难道是骆凉的儿子?”朱小青问道。 “不,是骆冰冰另一个哥哥的儿子。” 何长有说到这里,让朱小青叫个人过来将银珠给带了出去。 银珠出去后,朱小青好奇地问道:“咱们要解决的事情和这孩子什么关系,为什么要让他回避?” “你听我说完自然就明白了。”何长有顿了顿,看到银珠被带着走远了,这才转身看向朱小青,慢慢讲起了他去金国之后的经历。 “当时我在建康查骆凉死前的踪迹,还没来得及查到什么,就接到上头的旨意,说是不让查,我当时不甘心啊,干脆心一横,往北边跑了,既然动手干了,不查出点什么来,哪像我何长有? “后来,我一路到了燕京,拿着骆凉兄妹的画像到处打听,很长时间都没问到什么线索。后来我拿着你给我画的他们兄妹的剑上的印记又到处去问,因为那图案也是你估计着画的,并不准确,也没能够问出什么来。 “偶然有一天,我在一个地方吃饭,坐我旁边一个中年人将帽子摘了下来放到了桌子上,我看到他那帽子上有一个图案和你给我画的图案很像,我就故意和他说起话来,他看上去和汉人经常打交道,对大宋也很了解,而且这人也像是有些身份的人。但是和他套近乎没用,他知道我是汉人,对我很警惕,知道我想打听金国朝廷的事,几乎不透露什么。我也不敢打草惊蛇将图案给他看。 “从那以后,我就将他盯上了,打听到这人的父亲叫做扎格,是完颜阿骨打从前信任的一个仆人的儿子,所以这家人虽然不是金朝的贵族,但在燕京地位也不一般,后来我又打听到扎格还有一儿一女,早些年去了开封。我一想,这一儿一女不恰好就是骆凉兄妹么,我就开始设想着骆凉兄妹是扎格的儿女。 “直到有一天,我在扎格家附近走动的时候,遇上了银珠这孩子,这孩子没见过太多世面,虽说胆子小,但是对陌生人并不十分警惕,而且看我是外地来的,对我也十分好奇,我将骆凉兄妹的画像给他看,他告诉我这是他的叔叔和姑姑。” 第二百零六章 茉莉园 当何长有说到银珠的时候,朱小青好奇心一下被吊起来了,他很想知道银珠怎么可能会真愿意跟着何长有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 何长有继续说道:“银珠这孩子虽然胆子小,但他对中原的事情特别好奇,大概是听人说过南边有多好吧,金国那些贵族都喜欢附庸风雅,争相传诵咱们的诗词,从诗词中来知道咱们过着什么样的日子,所以才对咱们的国土有着狼子野心。 小孩子对于两国之间的战争反而没那么害怕,他更多的是好奇。当然,他愿意跟着我走最重要的原因还是他想找他姑姑。银珠的父亲和骆凉太不一样了,是个莽汉,话也不多,好像不太管孩子,而且这孩子的母亲也不太管他。那日,他看到我手里的画像,就缠着我问他姑姑在哪里,我知道他很在意他这个姑姑,就想方设法获取了他的信任。我就说,我是他姑姑托了过来找他的。他一下就哭了,说他想他姑姑,说他母亲待他不好。后来我一问他,才知道他和他姑姑都分开三年了。 我还拿出你给我画的那图给他看,他从脖子上取出一把银锁,那银锁上还真有个类似的图案,他说,他们家人的帽子,兵器,都印上了这个,这是当年完颜阿骨打赐给他们的一块玉石上的纹样,象征着他们家的荣誉。我就告诉他,这图案和画像都是他姑姑交给我的,这样我才能够找到他,这样他便信了我的话,一心跟着我来找姑姑。” 何长有说着,嘿嘿地笑了,神情极为得意。 朱小青道:“果然你们查案的人都是不择手段,竟然想出这样一招来骗孩子。不过你未免也太狠了些,你将人家孩子带走了,大人不得急死啊?” “我这不也是没办法嘛,再说他那爹和后娘也不见得多心疼他,咱们事情办完了之后将他送了回去就是。”何长有道。 朱小青无奈地摇摇头,又看向陈俊卿,道:“陈相公,你有何主意啊,我看孩子带来了你都不反对,你肯定是想好了如何将这孩子派上用场了。” 陈俊卿仰起头笑了两声,又看了看朱小青,道:“我能想到的你这臭小子必定也能想到,那么我就来个抛砖引玉吧。这孩子的用处,无非就是从孩子的口里说出真相,童言无忌啊,孩子说出来的话往往是最真实的,大家也是最愿意听的,你让个大人来指认曾青青,官家未必会信,来个孩子是再好不过了。” 朱小青点头应和:“而且,现在也是个好时机,我看,官家最近对淑妃没那么维护了,不会再像从前那样不顾一切将淑妃给保护起来了。” “说得正是,咱们的官家可不糊涂。咱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找个时机要曾青青和这孩子见面,让官家亲眼看到他们姑侄俩相认,然后何长有再出来讲出是如何将这孩子带过来的。”陈俊卿淡然说道,似是在心里对此事已经早做好了计划。 文德殿中,赵昚召见朱小青打算问他前几日查案之事。 朱小青将郭开在审问中突然晕倒以及第二日服毒自尽的事和赵昚说了,但是朱小青并不将怀疑张茵之和曾青青背后有所勾结告诉赵昚。 赵昚听说这事成了个无头案顿时有些闷闷不乐。赵愭病逝后,赵昚长久地陷在悲痛中,虽然有时候不得不抽身出来,但一想到此事仍旧是痛心不已,他早就暗暗下定决心,只要此事有一丝的可疑之处他都要彻查到底,觉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害过赵愭的人。 “给朕继续查,不管耗费多少人力物力,都要查到最后,查到谁头上都没关系,你放手去查就是。”赵昚说着,语气极为气愤,但从头到尾都显得无比坚定。 朱小青道:“官家且先不要着急,事情的线索本就有些扑朔迷离,说不定过阵子又能出来些头绪,会到一个特定的时机突然间就迎刃而解了。” “哼,说得这么悬乎,朕倒是想看你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赵昚冷笑了一声,心里对朱小青却有着莫名的信心,这种信心像是来自于他们之间这么多年以来的万俟。 朱小青道:“这阵子官家日日闷在宫中,好些日子没出去透透气了,也该找个时候出去走走了。” 赵昚和朱小青相交多年,看到朱小青突然转变话题,猜到朱小青今日来找他可能还有其他意图,便想要顺藤摸瓜,看朱小青到底想搞什么名堂,便道:“好,朕正有此意,你有何主意啊,最近宫外哪里值得一去?” “不如就去臣的花记香园吧,臣这花记香园开办了这么多年了,官家从来都没去过,提倒是提起过几次,一直提起却又是一直都不去,要是能得官家驾临,臣这生意今后都好做多了。”朱小青笑道。 “果然是生意人的脑筋啊。”赵昚朝朱小青脑袋指了指,但他心里又猜到朱小青让他去花记香园应该不止有利他做生意这么简单,肯定还有其他目的。 朱小青又道:“最近到了茉莉花开得最好的时候,为了做茉莉香露,臣在花记香园旁边种出了一个茉莉园,那茉莉园里的茉莉比整个皇宫里的茉莉加起来还多上几倍,一眼望不到边,花一开,方圆几里都是那股香味,再没有哪里还有这样的奇观了。臣听说淑妃爱花成痴,想必也是愿意去看那茉莉园的,官家要是去可千万也将淑妃给带上,顺带也让小颖也一道去吧。” 朱小青说到这里,别有意味地朝赵昚看了一眼。 赵昚抬了抬眼睛,似是领会到了朱小青的意思,点头答应道:“既然这样,那朕就领了你的好意了,到时候让淑妃一同去。” 朱小青在文德殿将邀请赵昚和曾青青去茉莉园的事情说定了之后,又暗中联系何长有和陈俊卿,让他们早些做好计划,那一日带着银珠去与曾青青会面。 第二百零七章 姑侄相认 朱小青将花记香园旁边的一大块缓坡地开辟成了茉莉园,这样以来在制作茉莉香露的时候可以实现现摘现蒸,做出来的茉莉香露才能够更大程度地保持茉莉本来的香味。 到了夏天,茉莉花一齐开放,香味能够被送去很远的地方,茉莉园和花记香园成了临安附近的一处奇观。 这一日,赵昚由曾青青、赵小颖、陈俊卿陪同,带了孙长乐及几名护卫,乘马车来到朱小青的花记香园。 到了花记香园附近后,赵昚下了马车,让孙长乐和几名护卫在原地等候,只带了曾青青、赵小颖和陈俊卿前往。 朱小青为了这一日的接待做足了准备,花记香园中只留下了小部分平时信得过的长工,既保证了赵昚的安全,又保证赵昚能够看到花记香园中的日常运作。 曾青青被赵昚冷落了很长一段时间,如今赵昚带她出宫游玩,而且还念及她爱花,带她来到这罕有的茉莉园,她这一路上心情极为欢快。她进了花记香园更是对这里的一切赞不绝口,脸上笑容不断。 而赵昚神情却是冷冷的,好似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时不时看看朱小青,想要知道朱小青这一日到底有何安排。 朱小青带着几人在花记香园看了一圈之后,又引着他们朝茉莉园中走去。 茉莉园又几个连续的缓坡组成,园里有几名十几岁的孩子正在采摘茉莉,他们是住在这附近偶尔过来做些零工。这些孩子对经常有达官贵人进入园中游赏的事早已经习惯,并不会格外注意到赵昚等人。 朱小青将赵昚几人引到了茉莉园一处周围无其他闲杂人等的地方,便让赵昚停留下来欣赏这园中的风景。 这时,何长有和银珠作工人打扮,手上挎着篮子,朝着赵昚这边走来。 朱小青眼睛时不时地往银珠那边看着,又留意着曾青青的动静,等着银珠朝他们走近。 何长有和银珠慢慢地走到了离朱小青对面十步远的地方,他们中间隔了几丛茉莉树,但可以将对面的人看得清清楚楚。 朱小青朝何长有点了点头,示意何长有可以安排曾青青和银珠相认了。 曾青青挨着赵昚站着,脸上笑容分外甜美,她朝着何长有的方向转过身来,伸出手指着前方向赵昚道:“官家,你看前面那几棵树,花开得好多啊!” 赵昚朝她指的方向看过去,而这时,曾青青的笑容突然凝固了,抬起的嘴角一下子放了下来,咧开的嘴合成了一条两头下弯的弧线。她皱着眉朝银珠看着,眼神变得慌乱。 她将手放了下去,顿时不知道摆在哪里才是自然,紧张地在衣脚上抓了抓,另一只手拉了赵昚的胳膊,转过身挡住赵昚的视线,急匆匆地说道:“官家,走吧,咱们去那边看看。” “姑姑……”银珠站在原地朝曾青青大声喊道,这一声喊将旁边的几人全都镇住了,一齐朝银珠看过去。 银珠伸长了脖子,眼睛直直地盯在曾青青脸上,等着曾青青回复他。他见曾青青没有回过头来,加大了声音,又喊了一声“姑姑”。 这一下,众人脸上的神情都变得更加紧张起来。 曾青青停住了脚步,但是眼睛却一直看着前方,不朝银珠这边转过来。 银珠朝前伸了伸手,焦急地看着曾青青,拨开前面的茉莉树朝着曾青青走去。那些茉莉树长到了他腰间的高度,他要跨过去很是费力。 赵昚停了下来,疑惑地朝银珠看了过去,又看向曾青青,等着曾青青给他做出答复。 曾青青依旧停在原地,脖子僵硬,重重地喘了几声,看了看赵昚,又转过头去看银珠。 “淑妃,你可认识这孩子?”赵昚虽有些惊讶,但是语气却很淡然。 曾青青眼里有些失神,勉强地朝赵昚笑笑,道:“不,不认识,大概是认错人了吧。” 曾青青看到朱小青和陈俊卿此时都在看着她,也料想到了这就是朱小青和陈俊卿的安排,故意让她在赵昚面前与银珠相认。 银珠着急地拨开前面的茉莉树,费了很大力气终于来到曾青青面前。 曾青青脸上刷地一下变红,眼睛一下看银珠,一下看赵昚,还朝朱小青那边看了看。 她不自觉地伸出手来放在身前做出阻止银珠靠近的姿势,眉头紧皱,看向银珠的眼神不住地躲闪。 银珠不顾曾青青做出阻止他靠近的姿势,朝曾青青冲了过去,拉住曾青青的手,哽咽着喊道:“姑姑,你怎么不理我了?” 曾青青被银珠拉住的那只手颤抖着,想要挣脱开,但又有些无力的感觉,她将头扭到一边,道:“你认错人了。” “姑姑,我是银珠,你看看我啊。”银珠将身子转到曾青青的眼前,仰起脸来看着曾青青。 曾青青头抬了一阵,又小心地低下来看银珠。 银珠抬起袖子捂在脸上哭了起来:“姑姑,我总算找到你了,我太想你了,爹爹不管我,娘打我……” 曾青青的眼神由紧张变得温柔,手掌不自觉地放到了银珠的头上。 银珠一把抱住了曾青青的腰,头塞到她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哭声让其余众人为之动容。 曾青青搂着他的肩膀,不忍心再将他推开。 曾青青的手掌在银珠背上轻轻拍了拍,想移开又不忍心移开,手掌拍了几拍之后,悬在了空中,最终还是放在了银珠的背上。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曾青青垂着头看着银珠,声音小得只有她自己和银珠听得到,她使劲眨了眨眼睛,生怕眼泪要掉出来。 赵昚眼睛一直看在银珠身上,他仔细观察着这孩子的样貌,听着他的口音,猜测着他的来历。他又看了看朱小青,猜到让曾青青和银珠会面才是朱小青将他请到这茉莉园里的真实目的。 他期待着接下来曾青青是如何解释银珠的身份,也期待着朱小青和陈俊卿最终要揭示一个怎样的结局。 第二百零八章 真面目 银珠被曾青青问到他是怎么到这儿来的,知道曾青青这是和他相认了,顿时哭得更凶,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陈俊卿走到曾青青和赵昚跟前,看着银珠,说道:“回淑妃娘娘的话,这孩子是何长有千里迢迢从燕京带回来的。” 陈俊卿特地将“燕京”两个字说得特别重,当他说到这两个字时,赵昚的目光像剑一般朝他这边指了过来。 “燕京?”赵昚咬牙重复道,瞪着陈俊卿,“你接着说,再说清楚点。” “没错,就是从燕京带回来的,孩子的爷爷叫扎格,是完颜阿骨打信任的旧人,在金国朝廷地位显赫。孩子口里喊的姑姑,淑妃娘娘便是扎格的女儿。”陈俊卿语速缓慢,一字一句说得清清楚楚。 赵小颖听到这里,和朱小青对视了一眼,到这里,他们共同的目标终于完成了,为了揭开曾青青的身份他们俩一起努力了很久,赵小颖曾去套曾青青的谎话,去悄悄看曾青青剑上的印记,又将曾青青引到迷宫设计让她认出女真文字,两人都费力很大的力气,现在曾青青的身份终于在赵昚面前被揭开了。 从这对视中,两人都感到了作为盟友的信任和欣慰。 赵昚眉头微皱,半眯着的眼睛紧绷得像一件利器,他冷笑着点点头,道:“陈俊卿,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说的这些可都是实情?” “臣所言句句属实,官家可以让何长有将详细的经过讲一遍。”陈俊卿说完,将何长有叫了过来。 何长有来到赵昚跟前,开始讲起了他去金国的经过。 曾青青放开了银珠,失神地站在赵昚旁边,时不时小心地看看赵昚,知道自己这下再也没法瞒下去了。 银珠仰起头看到曾青青眼中含泪,感到有些迷惑。他一开始并不知道曾青青旁边站着的赵昚就是宋朝的皇帝,后来看到陈俊卿等人对赵昚毕恭毕敬的样子,又听到陈俊卿将曾青青称作淑妃,这才猜到了赵昚的身份。 银珠看到曾青青惊慌的样子,又看到何长有和赵昚说着在燕京找到他的经过,这才知道何长有并非只是带他来找姑姑这么简单,也知道他们这一相认给曾青青带来了很大的麻烦。 银珠拉了拉曾青青的袖子,仰头看着曾青青的脸,心疼地问道:“姑姑,咱们会不会死?咱们能不能离开这里?” 曾青青本来有些恍恍惚惚了,看到银珠害怕的样子又心疼起银珠来,立马让自己镇静下来,手掌捂着银珠的脸,小声哽咽道:“别怕,别怕……” 曾青青又将手掌抓在了银珠的肩上,眼睛不停地去观察赵昚的神情,她眼眶通红,眼角有两行泪痕,但是这个时候她再也哭不出来了,怔怔地站着,时不时发着抖,抓在银珠肩上的手指变得越来越扭曲。 赵昚茫然地看向远方一处地方,似是没有认真听何长有说话,但他整个人慢慢进入到一种紧张的状态,僵直着站在原地不动。 何长有说罢,赵昚嘴角抽搐了几下,好一会儿才发出一声冷笑,然后疲惫地低下头。 曾青青赶紧上去扶住了赵昚,这时她的眼泪才不住地往下流。她紧闭着眼睛,晕眩地往旁边跨了一步,又使劲拽着赵昚,红着眼睛看着赵昚,哽咽着喊了一句“官家”。 赵昚摇着头,冷笑着看了看曾青青,眼里满是失望和无奈。他推开了曾青青的手,想要扭头走向别处。 银珠站到了一边,他对眼前的情形更加困惑了,他以为曾青青和赵昚会是仇人,但现在看来,曾青青对赵昚仍有不舍,他也知道是自己的出现让曾青青面临了这样的困局,他开始想逃离这个地方。 赵昚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神情变得镇定,他挺起胸膛,目光锐利,看向曾青青道:“淑妃,刚刚都是他们在说,现在朕想听你说说,你为什么要来到朕身边?” 朱小青、陈俊卿、赵小颖看到赵昚又失神变得冷静,都被惊到了,一齐看向赵昚。 朱小青很懂赵昚,知道赵昚这一刻有多绝望,赵昚这么冷静地问曾青青无疑就是在拿着刀子往他自己心上戳。 曾青青哭得眼睛通红,朝赵昚迎了过去,抓住赵昚的胳膊紧紧地盯着赵昚,身子往下一滑跪倒在地上。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说道:“官家,我的确是金国人,我父亲是扎格没错,我们兄妹是带着家族的使命来到的大宋,可我不曾想要害官家,我一直都感念官家对我的好,在宫里的这些日子我都是真心陪伴官家。我原想着现在宋金战事也停了,咱们都能够安安稳稳过下去,我就算隐瞒了身份,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赵昚甩开了曾青青的手,眼里开始带着恨意,指着曾青青的脸,咬牙问道:“你真的不曾害过朕?你赶为这句话发誓吗?愭儿的事真与你一点干系都没有?” 曾青青瞪大眼睛,慌张地看着赵昚,舌头像打结了一般好一会儿没说出话来,她定了定神,结结巴巴地说道:“不,官家,我不想害你,大皇子……是皇后逼的我……” “除了皇后与你作对,恐怕还有你娘家的原因吧!”赵昚冷冷地说道。赵愭天资聪颖,一直以来都是合适的储君人选,强大的储君对金国来说便足以构成将来的威胁。 赵昚往后退了两步,想离曾青青远些,这时,他的样子变得比之前更为冷漠,他失神念道:“呵,朕真的闹了个大笑话,朕的淑妃,朕身边最得宠的女人,竟将朕耍得团团转,朕真是感到无地自容啊。”赵昚说完,朝旁边站着的几人挨个看了一眼。 “官家……”曾青青再次哭了出来,她知道当赵昚将赵愭的事情拿出来讲了,她与赵昚之间的关系这最后一丝希望都断绝了。赵昚历来最为看重赵愭,如果知道是她害死了赵愭,无论如何赵昚都是不会再原谅她了。 第二百零九章 恩断义绝 赵昚手背在背后,重新打起精神,让自己保持冷静,淡淡地看向曾青青道:“好,咱们从头说起吧,当初在镇江是不是你在刻意接近朕?” 曾青青点了点头,将头埋得很低。 赵昚看了看站在一边的陈俊卿,当初在镇江遇上曾青青和骆凉,就只有陈俊卿认为这兄妹俩是在刻意接近赵昚,当时陈俊卿还被大家孤立,一致认为他性情古怪不合群,如今还真印证了他的猜想。到这时,赵昚对陈俊卿特殊的洞察力不得不佩服。 陈俊卿上前,淡然笑着看向曾青青:“当初那帮刺客也是你们的人吧,你们给大伙儿上演了一出戏,就是为了骗取信任,靠近官家,最终你来到官家身边,你哥哥成为军中的奸细。” 陈俊卿向赵昚拱了拱手,继续说道:“何长有此前还去建康军中查过,当初宿州军败就有骆凉暗中通风报信的原因。骆凉也是因为怕身份被暴露,所以才制造病死的假象蒙混从军中逃出,因为两国战事平息,他继续留在军中也起不到什么作用了。” 赵昚听到这里,咬牙看向曾青青,眼神变得更加狠厉。 曾青青仰起头看向赵昚:“我当初也是身不由己,我选择不了我的出身,没办法抗拒家族让我完成的任务,但进了宫后我对官家是真心的。”曾青青两眼通红,眼泪不住往两颊滚落。 “别和朕说你是真心,只会让朕感到寒心,你若有真心,愭儿就不会离开,张茵之,哎……”赵昚说着,重重地叹了一声,似是有说不出口之处,“那张茵之为何又会为你卖命?” 朱小青和赵小颖听赵昚说到这里,两人相对望了一眼,他们都想不到赵昚真的已经早就有所察觉,都感到很是诧异。 曾青青一听赵昚提到张茵之,吓得身子再次软了下去,本来看向赵昚的目光顿时也躲开了,随后又重新看向赵昚,央求道:“官家,这是我一时糊涂啊,但我对官家仍旧是真心一片……” “好了,你别再说了。”赵昚打断了曾青青的话,“骆凉根本就没死,你生病也是装的,你装病就是为了让张茵之有机会来你的钟灵宫,他会为你卖命这其中的缘故这下大伙儿也就都能够想得到了。” 朱小青看到银珠在一边看着发生的一切吓得痴痴呆呆不敢上前,便朝赵小颖使了个眼色,让她先将银珠带离此地。 赵小颖拉着银珠快步朝花记香园的方向走去,哄道:“你姑姑这会儿有些事情要谈,等她谈完了就过来接你,你在外面乖乖等她,不然她会生你的气的。” 曾青青感激地朝赵小颖看了过去,又朝银珠挥挥手,示意他先跟着赵小颖离开。 赵昚说到这里,痛心得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喘了口气,接着说道:“只可惜,朕察觉得太晚了,没能够来得及救回愭儿,朕最对不起的人就是愭儿。” 朱小青这下终于明白赵昚为什么会让他来查此案,原来所涉及之人真的有曾青青,现在赵昚当初让他放手去查,说让他不避亲疏,现在他全都能够理解了。 “因为愭儿的事,朕势必会冷落皇后,而且皇后失去愭儿也会严重影响她在宫中的地位,这一切最终获利的都是你。可惜,你万万想不到朕并没那么糊涂,朕最终还是会怀疑到你的头上。”赵昚越说语气越冰冷,似是将往日对曾青青的情义完全抛诸脑后。 曾青青也收住了眼泪,冷笑了一声,道:“所有人都以为官家钟情于我,但官家到底是一国之君,在任何时候,对任何人,都不会糊涂,我以为我很懂官家,但最后连我都想不到官家早就在提防我,怀疑我,呵,到底还是我想得太简单了。” 赵昚看着曾青青,痛苦地闭上眼睛,随后又转过身去,背对着曾青青站着。曾青青瘫坐在地上,眼泪不住地往外冒,冷笑了几声,神情有些痴痴的。 赵昚朝前走了两步,又停下来,看向朱小青道:“就让淑妃留在你的花记香园里吧,不必回宫了,过几天宫里就会放出消息,淑妃突然病逝。” 曾青青本来瘫坐在地上,一下子又立了起来,跪着朝赵昚喊道:“官家……” 赵昚停了停,但不再回头看曾青青,紧接着他又继续往前走,而且加快了步子。 曾青青爬起来,跌跌撞撞地朝前追去,但追了几步后,她又停了下来,在原地看着赵昚离去的背影哭得几近晕了过去。 朱小青在前方送赵昚和陈俊卿离开,赵昚走得很平静,一路上都不再回头去看曾青青。 陈俊卿得意地和朱小青交换了几次眼色,他们俩为了揭穿曾青青的身份很久以前就结为盟友,几经周折,最终还是达成了目的。 陈俊卿从前在曾青青的事情上一直都被众人孤立,如今揭穿曾青青的身份后他的判断终于得到了大家的认可,尤其是赵昚,本来一直都不喜欢陈俊卿的古怪脾气,这一次后也不得不对他有所改观。 朱小青将赵昚送上马车后,赵小颖带着银珠从花记香园中出来。 银珠见到曾青青正在哭,也意识到自己的出现给曾青青带来了很大的麻烦,和曾青青哭作了一团。 银珠看到曾青青没有跟赵昚一同回去,便道:“姑姑,咱们一起回家吧。” 曾青青将银珠抱在怀里,哽咽着说道:“银珠自己回去吧,姑姑不回家了,姑姑就在这儿。” 何长有上前说道:“放心吧,孩子我会想办法送回去的。” 赵小颖走到朱小青身边,看着曾青青哭成个泪人模样也感慨不已,她看了看朱小青,叹道:“官家对她还是念旧情的,留了她一条性命,就让她在你这儿好好过完余生吧。” “是啊,她也不可能再回到金国了,就让她在这儿吧,她和官家这一别今生都不可能再见了。”朱小青看着曾青青,觉得刚发生的这一切像场梦一样。 第二百一十章 赐死 第二日,赵昚让人将张茵之带到了文德殿,让朱小青再次审问张茵之。 张茵之昨日才听说赵昚带着曾青青出宫游玩,以为赵昚心情大好了,已经不再沉浸在失去赵愭的痛苦中,他本来还松了一口气,以为逃过了一劫,哪里知道第二日他就被带到了文德殿。 张茵之见只有赵昚、朱小青和孙长乐在场,猜想到赵昚怕是要将他置他于死地了。 张茵之一进来,赵昚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跪下吧。” 张茵之眼神立马变得慌乱,在赵昚跟前跪下,低下头去问道:“臣该死,不知所犯何罪,请官家明示。” 赵昚看了看旁边站着的朱小青,淡淡地说道:“朕不想多说话,还是你来吧。” 朱小青向前走了两步,站到张茵之跟前,蹲下身去,推了推张茵之的额头,道:“抬起头来,好好说话吧,张太医。” 张茵之无奈地看看朱小青,这才知道前几日朱小青根本不是在真心讨好他,送他那一盒“素眉”不过是在套他的话,原来朱小青早就怀疑到他头上了。 张茵之心道:“这小子平时嬉皮笑脸没个正经,却原来城府如此之深,我真是小瞧他了。” 朱小青嘴角一挑,向张茵之戏谑地一笑,说道:“张太医,淑妃娘娘可什么都说了,你也没必要再装下去了,咱们装得多累啊,不如都从实交代吧。” “交代?臣不明白应该交代什么。”张茵之看向赵昚,又低下头去。 朱小青再次推着张茵之的额头让他抬起头来:“你和淑妃之间的事,她都承认了,你还在这儿装,至于证据,我这儿也有证据。你在淑妃那儿,她曾用官家赐的‘素眉’招待过你,一般人谁会用这么名贵的茶来招待你?还有,钟灵宫后园的脚印也是你的吧,钟灵宫连太监都不让进,更何况其他的男人,能去的就只有你了。” 张茵之听到这里,脸色极为难看,脖子根是红的,脸上眼色却很暗,眉毛鼻子拧在一起,肩膀时不时地打着哆嗦,眼睛一直都不敢看赵昚。 赵昚听朱小青说的这些话,就如同拿刀子再次在自己心上割,但是他仍然装出淡定的样子,只是冷冷地看着张茵之,中间也不插话,等着朱小青将张茵之将实情给逼问出来。 张茵之不自觉地将头往下埋,肩膀一抖一抖,像是即将哭出来的样子。 朱小青手掌抓向张茵之的肩膀,重重地往上一拧,道:“说吧,都到这个时候了,快点将实话说出来,官家或许能减你家人的罪,你自己也死得轻松点。” 张茵之颤抖着朝赵昚磕了个头,又抬起头来看向朱小青,道:“没错,大皇子的死是我一手导致,郭开也是我买通的,大皇子的病虽然经过了几位太医商量才开药方,但药方最终都是从我手上出去,一开始我是替换了几味关键的药,见没人发现,后来我胆子就大了,完全开的是不对症的药。” “大皇子病情恶化之前的那两天你根本没用我给的药方对不对?” “不错,而且我故意开的安神的药方,就是为了给大家造成我用了你给的药方的错觉,但谁想到,皇后娘娘小厨房竟然有宫女能够辨认药来。” “这里我当天就发现不对劲了,不可能是偶然的拿错药,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操纵,只是当时救人要紧,当场我就没有指出来罢了。后来我才找到太医局去调查此事,只可惜郭开问到中途竟然晕了过去。”朱小青说道。 张茵之说着说着,神情已经不似一开始那么惊慌,反而变得镇定了许多,他接着说道:“郭开的事,也是我一手安排的,是我让他出去顶罪,承诺会保住他的家人,因为他如果不去当这个替罪羊也是一死,我让他问到关键的时候假装晕倒。” “这样以来,我们就会相信大皇子的病情恶化的确是因为拿错药,不是太医开错药。”朱小青得意地点点头,“后来,那天晚上你又强行让他服下毒药,造成他服毒自杀的假象?” “对,我想把所有的事都推到郭开头上,本来以为事情真的能过去了,没想到……哎……”张茵之说着垂下头,想朝赵昚磕头又不敢再接着磕头。 赵昚听着朱小青和张茵之的对话,忍了一腔怒火,最终爆发了出来,站起来朝着张茵之的肩头踹了一脚,指着张茵之骂道:“你好大的胆子,竟然在宫中杀了朕最疼爱的儿子,朕恨不得将你杀一千遍一万遍,你知不知道朕有多恨你?朕像恨金人一样恨你,恨不得将你剥皮抽筋,喝你的血!” 朱小青看到赵昚在骂张茵之的时候脖子上的青筋都已经暴起,平时不会说出口的恶毒的话在这时也都说了出来,他很清楚赵昚此刻有多痛心。 张茵之开始有了求死之心,也放弃了挣扎和解释,被赵昚一脚踹倒后,好一阵都不起来,只是痴痴呆呆地看着地上。 他缓缓抬起头来,说道:“官家,臣该死,臣一时糊涂啊,受了淑妃的迷惑和胁迫,以为事情能够过去……臣该死,臣但求一死,死得干干净净,全了臣的忠君之心。” 赵昚听到从张茵之口里说出来的“迷惑”一词,顿时觉得心上被戳得刺痛,又抬起脚来,恨不能从张茵之的脖子上踩下去,将张茵之整个人踩到地里去,让他立刻彻底消失,最后还是移开了脚,咬牙道:“你还配在这里提忠君之心,朕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你死了之后,你的尸骨都不能葬于大宋的国土。” 赵昚说完,甩着袖子急匆匆地离开了。 孙长乐上前,托了个盘子递到张茵之面前,那盘子里装了个小药瓶。 张茵之神色恢复到了可怕的平静,好似这一切都全然没有发生过一般,他顺理成章地接受了这个结局。 朱小青蹲下身道:“这是官家所赐,你拿回家再用吧。” 第二百一十一章 枯荷图 半个月后。 朱小青被赵昚派人叫到了文德殿,一进文德殿,他感觉这里较往日显得有些冷清了。外头夏日的大太阳烤得人直焦躁,而进了文德殿后却让他很有种清凉静谧之感,这种感觉也像极了这些日子以来的赵昚。 赵昚面临了丧子之痛,接着又发现了最爱的女人的欺骗和背叛,陷入到了空前的消沉状态。赵昚一连很多天都极少召见大臣,自从曾青青的事情过去后,朱小青这还是第一次被召到文德殿。 朱小青进入文德殿后,一小太监笑着迎了过来:“官家在后头新建的小书斋里头呢,你跟着我来吧。” 那小太监带着朱小青从正殿进到了后园,穿过一条幽静的长廊,便来到一片树荫下面,从那片树荫过去,才看到有窗子露出来。 窗外有一小块空地,靠墙的地方放了个很大的石缸,里面躺了几株睡莲,极显幽静。那窗子也是用了江南民间的样式,让朱小青觉得一下子离开了宫中,到了某位隐士家中。 朱小青随那小太监进了屋,看到赵昚立在案前,手里拿着笔正在作画。 赵昚穿着也突然一下变得简朴素淡,一身灰色长衣完全摆脱了平时华贵的气息。 “官家,朱小青来了。”在这样的环境里,那小太监说话的语气都不似平时那般谨慎。 赵昚侧过头看了看朱小青,道:“过来,看看我画的这副枯荷图怎样。”赵昚说完,将笔尖沾了些水,准备着再一次的晕染。 朱小青近前一看,觉得像是认识到了一个新的赵昚一般,赵昚作画的风格他再为熟悉不过了,赵昚历来擅长的是大气的山水画,用墨和布局都很有君王的气度。像这种风格恬淡的小画很少见赵昚画。 这副枯荷图很有一种疏朗和萧瑟感,让人看久了都有些秋风扑面的感觉,同时画面又有大量的留白,用枯荷的枯在传达着一种空寂之感。 “官家,这炎炎夏日为何画起了枯荷?文德殿中大有其他景致可以入画呀!”朱小青感叹道。 赵昚将笔搁在一边,眼睛看在自己的画上,道:“朕画的不过是这些日子里出现在脑子里的东西,这枯荷最是让人心里觉得贴切,看淡得失后方觉这枯涩是如此能让人心里平静。” 朱小青知道赵昚这番话都是从前阵子发生的那些事有感而发,他向来看重的赵愭突然离世,最心爱的淑妃背叛和欺骗了他,和夏氏之间也起了隔阂,这样的打击是他从来都没有承受过的。 想到这里,朱小青对赵昚不由得心生同情,因为赵昚也只是个有血有肉的普通人,他也有普通人的感情,也和普通一样有自己的家庭和亲人,一个普通人经历了这些事可能很多年都走不出这种悲痛,而赵昚却必须尽快从过去的阴霾中走出来。 朱小青看到这小书斋中的摆设也有别于赵昚的在前方的书房,这里头的一切都不讲究皇家的大气和威仪,而是处处体现着文人的个人情志。 朱小青道:“官家为何近日开了一处这样的地方,我刚过来时还以为自己到了宫外呢。” “朕一直都想要一处这样的地方,忘了自己是大宋的皇帝,能像普通人那样不必收敛自己的感情。”赵昚淡淡地答道,似是在这个话题上不愿与朱小青多谈。 朱小青在那摆在案前的赵昚的大椅子里坐了下来,候在一边的小太监看到朱小青竟敢在赵昚的椅子里坐了下来,吓得目瞪口呆,看了看赵昚,生怕赵昚会怪罪下来连累到自己头上。 却见赵昚只是随意朝朱小青看了看,眼睛又看回到自己的画上。 朱小青随意拿起一把赵昚题字的折扇端详起来,叹道:“官家羡慕普通人,而普通百姓也羡慕官家,但最终大家都还是要在自己的位置做着自己的事情,谁都没法轻易逃脱得了。当初太上皇选择官家做这个皇帝是因为官家天资聪颖,品性仁厚,这是太上皇的选择,百姓的选择,也是上天的选择,其实也是官家自己的选择,既然如此,官家就不是普通人,就得承受普通人所不能承受的。” “得了,朕知道你要说什么,你这些话就是你平时所谓的‘鸡汤’。”赵昚抬起头来看了朱小青一眼,淡然笑道。 朱小青一听“鸡汤”一词,顿时有些惊喜,因为他和赵昚从前一起读书时,每每听到史浩在讲一些励志的大道理时,朱小青就将这些戏称为“鸡汤”,时隔多年,赵昚竟然还能够记得这个词,这让朱小青感觉到惊讶又亲切。 朱小青搬了搬大椅子,胳膊搭在案上将下巴撑了起来,一边看赵昚作画,一边拍着马屁:“那可不是,你是上天选的,有什么大灾大难过不去,你承受了大灾大难就是为了老百姓不再承受。老杜不是有句诗是‘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官家也同样是心忧天下之人,自己虽不能有情人终成眷属,但会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朱小青坐着,赵昚站着,朱小青越说越嚣张,一下子止不住用“你”来称呼赵昚,而且还提到了赵昚和曾青青最终分离之事,赵昚全程都没有异样神情,只是淡淡地听朱小青说着。 朱小青说话间,赵昚已经那幅枯荷图画完,最后在补白题字。他念道:“哈哈,好你个会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朕看是愿你和小颖有情人终成眷属吧,好吧,朕偏偏就表现这个气度,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还就从你这里开头。” 朱小青将椅子往后一挪,顿时拜倒在赵昚脚下:“臣谢官家恩典,臣来世做牛做马一定要报官家大恩。” 赵昚冷冷地笑了一下,骂道:“臭小子,朕还没将赐婚的事说出口,你就先谢恩了。这个时候了还偷奸耍滑,竟然说来世再做牛做马报恩,意思就是这一世你就不报了?” 第二百一十二章 婚事 曾青青被赵昚留在了花记香园,很快宫中放出淑妃在宫外突发疾病离世,情况特殊不予停放宫中发丧。钟灵宫中的丧事秘密而且一切从简,此事的神秘虽然被大家察觉,但是也无人敢多议论。 曾青青的来历,所犯的罪状,一切的秘密都被赵昚留在了那茉莉园中,从此再不提起。 此事受打击最大的莫过于靠着曾青青的关系一步步起来的曾觌,曾觌本来对曾青青的来历也有所怀疑,只是一直以来都不敢去细究。曾青青的事情一出来,他猜到曾青青肯定是可疑的身份被披露出来了。 曾青青的身份和罪状没有被公诸于世,曾觌虽然不会被因此连累,但是他总算是大势已去了。 曾觌没有了这座靠山,自知树倒猢狲散,从前的政敌这个时候都会出来针对他,那些平时巴结他的同党也会将他踹开。他在这临安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所以他向赵昚主动请求外放。 赵昚一直都念着曾觌是潜邸旧人对他恩遇有加,而且曾觌又善于察言观色,不曾得罪过赵昚,虽在朝中被很多人说成是见识浅薄没有真才实学,但他也没有大过错,所以请求外放时,赵昚仍旧给了他一个泉州知府去做。 曾觌离开临安时已经是夏末初秋,这一日,他携了家小,驾了马车,朝着临安城南走。 曾觌得势的时候,门庭若市,每日那些来巴结他的人来来往往应接不暇。更有像赵元熙这种跟在他屁股后面喊师父的想着法子献殷勤,而现在离开时,冷冷清清一辆马车走得干干脆脆,后头冷冷清清空无一人。 赵元熙在得知曾青青神秘去世,曾觌请求外放,知道曾觌再无法东山再起了,当时就已家里父亲身体抱恙不方便出门为理由,从此就很少上曾觌家门了。 曾觌在马车上,时不时掀开帘子看看车外,在这一刻,他想到往日被前呼后拥的情景,心中顿感悲凉。 快到出城时,他看到后面有一人骑着毛驴正朝这边而来,仔细一看,却是陈俊卿。 陈俊卿像是喝了酒,脸色有些泛红,骑在驴子上身子一歪一歪的,似是在跟着他口里哼着的小曲的节奏摇晃着。 曾觌心想这个时候陈俊卿追了过来肯定不会是来送他的,按照陈俊卿这刻薄人的性格,肯定是来奚落他来了。如果继续走不理会陈俊卿,好像是他心里虚怕了陈俊卿一样,所以他干脆停了下来,等着陈俊卿过来。 曾觌停下来之后,陈俊卿仍旧按照他之前的快慢骑着驴子朝前走着,直到追上了曾觌的马车,才长叹了一声,似是劳累已久迎来中间的歇息。他抓着酒壶从驴子上下来,朝这里看着曾觌,并笑着朝曾觌挥了挥手。 曾觌这还是第一次看到陈俊卿对他这么热情,平时看到陈俊卿时,陈俊卿都是朝他摆着一张臭脸,似是将他嫌弃透了一般。上次游春时遇到陈俊卿,陈俊卿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拒绝了他的邀请,给出的理由竟然是一句“今日不宜会客”。 现在陈俊卿这个样子到底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是不是要将他叫过去一通挖苦。 曾觌掀开帘子,下了马车,往陈俊卿面前一站,勉强地笑了笑,道:“陈相公如何走出了这么远,该不会是来送我的吧,有话还请快说,家眷还都在车上等着呢。” 曾觌猜想陈俊卿接下来肯定会笑话他当初为了讨好赵昚,将曾青青收做义女,靠着曾青青一路往上爬,如今又摔到了原来的位置。陈俊卿这人在朝中可是出了名的说话恶毒,爱挖苦人,爱刻薄人。 “哈哈哈,我还真是来送你的,你要走我当然要来送,你走了我高兴啊,我的仇人走了我都要送,汤思退走的时候我也去送了。”陈俊卿喝了口酒,又将酒壶扔给了曾觌。 曾觌接过酒壶,见陈俊卿笑着看着他,并没有还有其他话要讲的意思。在这一刻,他突然觉得心里爽快多了,刚刚心里那种树倒猢狲散的凄凉感一下子消失殆尽,反而觉得此时能够有仇敌相送是一件多么有意思的事。 曾觌咕咚咕咚喝了两口酒,对着陈俊卿哈哈大笑起来,又将酒壶扔回给陈俊卿,骂道:“好你个陈俊卿,果然做事总是出人意料。” 陈俊卿骑上驴子,悠然说道:“去也,虞允文还在枢密院等着我回去和他吵架呢。” 古灵被朱小青接到朱家治病,能起床活动之后,还咳了很长一段时间,狄花儿见古灵并没好完全,一直都劝着古灵先不要急着走。 古灵和狄花儿相处甚好,又想着在朱家得了朱小青的恩惠,应该也要回报了他再走,所以一连很多天都跟在狄花儿后面给朱家做些杂活,抵得上朱家半个丫鬟。 她一清净下来时,才明白自己心里其实是不想走的,她一旦离开了朱家就不会再有理由回来,也就意味着她不会再有什么机会能见到朱小青了。 这一日,她正在帮着狄花儿晒衣服,旁边的两个小丫头喜气洋洋地正在讨论着什么,她凑近一听,这才听到像是在议论着朱小青成婚之事。 上次她也是在府中偶然听到两个婆子在说朱小青的婚事,后来又不见婚事有任何动静,如今朱小青的婚事又被重新提起来,而且看这俩小丫头议论的样子,这次朱小青的婚事像是板上钉钉了。 “这次错不了,圣旨都下来了,只是还没送到府里来。” “盼了好多年,这次总算没差了。” 古灵听到这句话时,心里感觉有什么突然一沉,顿时觉得脚下这块地似乎都在和她别扭着,怎么站怎么不自在,而后,脑子里又不断地重复着刚刚听到的那句话。 这时,旁边又有人正在喊着:“小衙内回来了,咱们快去看看他怎么说。” 古灵看着一丛人从她身边往前朝朱小青的方向跑去,而她在原地站着突然觉得无所适从起来。 第二百一十三章 别扭 “小衙内,听说好事已经定下来了?”一群丫鬟和小厮将朱小青团团围住,一个个满脸带笑看着他,等着他来回答。 朱小青插着腰,左右看看围着他的众人,乐呵呵地说道:“这消息传得还真快,你们全都知道了,这次还定不了那我肯定要找官家哭去。” 众人听了朱小青这话,更像一下子炸开了锅一样,大声议论开了。 “小衙内和公主青梅竹马,从小就相处甚好,只可惜这是好事多磨,一拖拖了这么多年。” “小衙内成亲,这是咱们府里这么多年以来最大的喜事,可够热闹一阵的了。” 狄花儿见很多人围着朱小青有说有笑,也猜到是朱小青和赵小颖的婚事定下来了,她由衷为朱小青感到高兴。 狄花儿的手刚从水里出来,她抬着手腕,将挽着的袖子放了下来,露在外面的那一截手腕光滑而洁白,灵巧地在朱小青眼前那么一晃,立马将朱小青的目光给吸引了过去。 “花儿。”朱小青拨开众人,来到狄花儿身边。 狄花儿笑盈盈地看着朱小青,眼里闪着灵动而活泼的光芒,让朱小青觉得这些年里狄花儿最难改变的就是这双眼眸。 朱小青靠近狄花儿时,情不自禁地抬起两只手来打算去抓狄花儿的手,这么多年他见狄花儿时已经习惯这个动作了。 狄花儿利索地将手垂了下去,巧妙地避开了朱小青的手,然后朝朱小青抿嘴笑了笑:“都要成亲的人了。” “哈哈。”朱小青装作难为情地搓了搓手,调皮地朝狄花儿一笑。 狄花儿认真在朱小青脸上看着,柔声道:“小衙内,恭喜你。” 这几个字软软地触在了朱小青心上,自从赵昚表示出要为他赐婚的意思,他心里一直都处于一种很激动的状态,而在这一刻,他心里突然安静了下来,生出了一股很绵长的感动的情绪。 他怔怔地看着狄花儿,对狄花儿的感激之情达到一个空前的高度。这些年里狄花儿都是在背后默默地照顾和支持他,从来都没有要求过半点名分。而且他也清楚狄花儿迟迟未嫁也都是因为他,但狄花儿嘴上从来都不承认。 在这一刻,他觉得狄花儿更像是他的一个亲人,让他想要去一直保护。 而在狄花儿后面站着的古灵却和狄花儿不是一样的心情,古灵不像狄花儿这么通情达理,更不像狄花儿这般性情柔顺。她一直到处漂泊,没有在这样的大户人家长期生活过,在她的世界里,她还没有像狄花儿这样去接受男人三妻四妾,她心里有朱小青,当她知道朱小青要娶别人的时候,她做不到打心底里去为朱小青高兴。 而且,古灵也不是个善于伪装自己的人,她不仅做不到打心底里为朱小青高兴,而且也做不到表面上为朱小青高兴。 所以,在这洋溢着喜气的朱府后院里,古灵显得格格不入。 古灵也意识到了自己在这群人中不那么融合,她看着他们欢欣雀跃的样子,觉得自己离开也不是,继续留在这里也不是,在原地站着有些局促不安。 她见朱小青朝她这边看过来,很想也装出笑脸来去恭喜朱小青,但没想到她装出的笑脸让人看着格外别扭。 朱小青看到古灵神情奇怪,嘴角一抽一抽的,像笑又不是笑,几步冲了过去打算扶古灵。 古灵本来是要笑着恭喜朱小青,没想到朱小青一脸担忧朝他冲了过来,这下她更没心思笑了,皱着眉头一脸疑惑地看着朱小青。 “你怎么了?你又发病啦?”朱小青焦急地问道,“怎么脸色这么不好?” 朱小青说着,眼睛盯在古灵脸上。 古灵心口一股无名之火冒了上来,也不知道是气朱小青还是气自己。 “脸色不好?我脸色不好吗?”古灵手掌在自己脸上摸了摸,结果不摸还好,一摸这一下,她感觉自己好像脸上发热,她居然脸红了。 她从小到大都很少脸红过,自从碰到朱小青,在某些感觉微妙的瞬间她才感觉到自己会脸红,她往往都会找个借口赶紧躲开,以免被朱小青发现。 她讨厌这种脸红的感觉,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让她自己对自己都生气。 朱小青还盯在古灵脸上看,古灵猛地转过头来恶狠狠地看了朱小青一眼,骂道:“你才有病呢!” 她一骂过,顿时又觉得今天也算得上朱小青的好日子,骂他有病好像还是有点过分,她很快又收敛了自己凶恶的样子,可她即使是心里内疚,让她说道歉的话她也是决计说不出口的。 她感到局促不安,只好逃离这个地方,便冷冷地朝朱小青道:“我还有其他事,先走了。” 朱小青看到大家都有说有笑的,就只有古灵阴阳怪气,以为古灵要么是身体不舒服,要么就是遇上了什么不高兴的事,便朝着古灵追了过去。这些日子的相处,他对古灵也有怜惜之情,觉得她孤零零的一个人漂泊在外,如今要是不理她,她肯定会有寄人篱下的凄凉感。 古灵看到朱小青追过来了,便加快了速度朝前跑,跑了几步她又气朱小青这么来追她,突然停了下来,骂道:“你追过来做什么?” 她话刚说完,看到朱小青身后一大群人朝她这边看了过来,大家都以那种疑惑又好奇的眼神看着她。 她被大家这么看着,心里更有气了,朱小青不追过来还好,大家可能能忽略她的存在,而现在被这么多人看到她在生气,就好像是她心里的秘密被赤裸裸地摆在众人面前一般。 “我……”朱小青被问到为什么要追过来,他还真是一下子答不上来了。 “你走开啊,我什么事都没有,我是看到你烦,你快回去!”古灵没好气地说道,身子扭转过去,做出一副不想看到朱小青的样子。她再看看正朝他们俩看过来的众人,感觉大家的目光像是点起了一把火,将她的心照得越发焦灼。 第二百一十四章 嫁妆 朱小青好心去追古灵,结果被古灵劈头盖脸一顿骂,最后只好无奈地感叹一句“哎,莫名其妙。” 恰好这一句又被古灵听到了,她本来都打算走开了,听到这句话突然回过头冲朱小青道:“那你就不要追过来啊,我什么事都没有,你追过来才莫名其妙呢!” 朱小青已经无奈到了极点,什么话都不想说了,只能转过身朝古灵伸出手掌做出打止的手势。 “得了,我不在这儿了,不碍你的眼,也不受你的气。”古灵说完,朝着她所住的小院跑去。 朱小青从古灵这话里得出的意思以为是古灵只是暂时离开这儿不想看到他了,结果当天晚上得知,古灵已经收拾了东西离开朱家了。 “这牛脾气谁受得了她呀,随她别扭去吧,反正她能耐大得很。”朱小青心里感叹着,他知道以古灵的脾气,和他吵了架离开是决计不会再轻易回来的。 赵昚给朱小青和赵小颖赐婚的圣旨下来了之后,朱胜非高兴得一连几日逢人就笑。 朱家的喜气也是一日比一日浓,就连朱府外的那一条街都比往常多了许多欢声笑语。 南渡之后,宋皇室中所出的公主稀少,如今赵小颖作为长公主出嫁,自然是格外隆重。 在朱小青的几次催促之后,赵昚和赵小颖生父赵士儴共同商量决定将婚期定在了九月底。 婚期决定了之后,接下来便是结婚的一系列繁琐的程序。 宋朝的婚礼大概有三种模式,一是官方之礼,特点是多繁文缛节,严别贵贱,拘守古礼。二是私家之礼,对古礼有所改革,对俗礼有所吸收,颇受士大夫家族的欢迎。三是民间俗礼,仪式比较简单,喜庆气氛较浓。 古代的婚礼有六个主要的步骤,即“六礼”,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在六礼之前还有议婚。 纳采,俗礼称为“求亲”。按照私家之礼,纳采前要行告祠堂之礼,把婚姻之事郑重禀告祖先。纳采所遣使者为自家子弟,是日,使者盛装到达女方家,女家主人盛出迎,揖让入内,茶毕,使者致辞,表达求婚意图,主人答对,之后,使者授雁。紧接着“交相授书,婿家书藏女家,女家书藏婿家。”书,即婚书。 问名,其意思即指在纳彩的同一天、紧接着紧接纳彩之后所行之礼,即向女家主人讯问女子之名。 纳吉,之所以要问名,是为了回去由男方主人占卜娶该女子是否吉利。如果吉利,男方就谴媒人至女方家中告知,此为“纳吉”。 纳征,纳吉之后就是纳征,即男方谴媒人向女家赠送聘礼,这是表示两性婚姻关系的正式确立,所纳之礼也最重。 请期,纳征之后,男方要通过占卜挑选一个好日子成亲,日期确定之后,须谴媒人到女方家报告。但报告时却是先由媒人代表男方主人向女家主人请示婚期,此为表示谦虚不敢自专之意,故有“请期”之称。当女家主人一再推辞之后,媒人才将男方选定的日子告诉女方主人。之后,便到了婚期亲迎成婚了。 亲迎,指到了约定的婚期,男方要亲自去往女方迎娶新娘。 议婚这一步主要就是赵昚下旨赐婚之前,与赵士儴去信,取得赵家的同意之后,又再次征求赵构和韦氏的意见,共同商议婚事。 九月初一这天,赵昚派出使者召朱小青到东华门,朱小青这还是第一次穿着如此隆重与赵昚相见,赵昚见到朱小青盛装出现,又想起朱小青十几岁时两人在临安城吊儿郎当斗鸡走狗的日子,顿时有些忍俊不禁,觉得在这种场合见到朱小青就好像是两人年少时闯进了宫中氛围严肃的地方,两人的心境与周围的环境都有些格格不入。 朱小青看到赵昚笑话自己,一下就领会到了赵昚在笑他什么,也对赵昚笑了笑,那厚脸皮的笑法和从前如出一辙。 赵昚和朱小青在这种极为庄重的场合笑归笑,接下来便是宫中要遵守的一长串繁文缛节。 赵昚接见了朱小青之后,赏赐了玉制的腰带、靴子、马鞍,还有红罗一百匹、银器一百对、衣料一百身。赏赐过后,又设宴款待,宴席按九盏的闺阁。宴会结束后,朱小青向赵昚谢恩,乘坐披挂着绘有涂金荔枝花图案的鞍辔和金丝猴皮毛制成的坐褥的骏马,手执细线编成的鞭子,头上打着三檐伞,五十人组成的皇家乐队在前面奏乐开路,一路以这种仗势回到朱家。 朱小青在马上坐着,沿路不断引来人观看,他感觉自己像只猴,穿着人类的衣服,过分装饰这样。这一路上惹来各种各样的议论,但众人投向他的目光却是一样的艳羡。朱小青这些年已经很久没这样子招摇过市了,如今骑在马上的心情和从前踩着滑板车在街上溜达的心情也相差并不远。 “这不是十年前名声很臭的败家子嘛,如今竟要娶公主了,天下事真是无奇不有。” “而且还是官家赐婚,公主对这败家子也是青眼有加,所以婚事才拖了这么久。” “朱家这真是祖上积德,大家都以为出的是个败家子,但到最后却成了个驸马爷。” “这个朱小青这些年生意也做得大,家里钱财都成堆,如今娶了公主,陪嫁之物肯定也非常人能及。” “……” 赵昚召见朱小青之后,接下来便是采办赵小颖的嫁妆。 嫁妆置办好之后,按照礼仪规制,赵昚下令让宰相虞允文去后殿查看赵小颖的陪嫁物品:有装饰着珍珠、九只五彩锦鸡、四只凤凰的凤冠一顶,绣着雉鸡的华美衣服一件,珍珠玉佩一副,金革带一条,有玉龙冠、玉环、北珠冠花梳子环、七宝冠花梳子环、珍珠大衣、半袖上衣、珍珠翠领四时衣服、涂金器、贴金器、出行时乘坐的贴金轿子,还有锦绣绡金帐幔、摆设、席子坐褥、地毯、屏风等等物件。 赵小颖的嫁妆是南渡以来公主结婚的最高规制。 第二百一十五章 大婚 在成婚前,赵昚又赏赐了朱小青一处宅子作为驸马府。朱小青带了平时几个得力的狗腿子将宅子进行了简单的规整,宅子焕然一新,气派又别具一格。 接下来便是连续很多天的装饰新宅子,准备婚礼所涉及到的一些琐碎事情。狄花儿在朱家多年,做事心思细,想得又周到,是管事的大丫头,如今在婚礼的准备上正好发挥着她的长处,成为管家的得力助手,能将很多事情揽过去。 朱小青看到狄花儿忙里忙外,心里很是感激,然而两人总是各忙各的,偶尔撞见了也只是简单搭几句话,或是短短的相视一笑,便能算是很好的交流了,瞬间便能知道对方处于什么样的状态,心里在想什么。 朱小青本来以为真到了娶赵小颖的那天他会特别激动,而这日子一天天近了,他却越发接近一种游戏的心态了,竟然觉得成婚是件好玩又轻松的事情,会经常和狄秀儿等人那婚礼的事情开起玩笑来。 到了婚礼这天,他像是个孩子一般听候着安排,高高兴兴地穿着官服,佩着玉带,骑着马来到东华门。 赵小颖头戴凤冠,穿着红色嫁衣,坐着轿子朝他越来越近。 赵小颖的前方是装着嫁妆的马车和仆人,童子八人,方形扇子四把,圆形扇子四把,提灯二十个。赵昚、赵士儴、太上皇后吴氏在后面为赵小颖送行。 朱小青上前向赵昚、赵士儴和吴氏行礼,然后上马带着赵小颖的轿子等往回走。 这一天,从东华门到驸马府的这一路格外热闹,住在附近的百姓纷纷围过来看这场盛大又热闹非凡的婚礼。 朱小青的婚事早些年就被人关注,如今总算是尘埃落定,获得了人人艳羡的结局。 古灵也是挤在人群中看热闹的一个,她和朱小青吵了架离开了朱家,但是她这个人事情过去就忘了,并没有记恨朱小青,只是面子上挂不住,所以并不肯回过去找朱小青。 如今挤在人群中看着朱小青高高兴兴的样子,她心里反而很平静,不似之前刚知道消息的时候那般心酸。 朱小青骑在马上,朝她这边越来越近了,她眼睛一直都盯在朱小青身上,她希望他能够发现她,但是又害怕他会发现她。 朱小青的脸上有着往日都没有过的光彩,笑起来的时候那双眼睛里泛着的光似是都能够发出声音来。她很少会盯着朱小青的脸这么仔细地看,在这一刻,她不得不承认,他的脸好像是她所见过的男子当中最为俊朗的,想到这里的时候她竟然有些窃喜。 她也和旁边的人一样冲朱小青笑着,眼看朱小青就要从她眼前过去了,她开始有些紧张起来。他的脸朝她这边转过来了,她觉得他好像发现她了,正当她想着该朝他喊一声“恭喜”的时候,他又看向了别处。 他到底还是没看到她,她这下终于放心了,但突然间好像又失落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平静,继续挤在喜气洋洋的人群中看着这庞大的阵仗,好像今天结婚的这人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朱小青和赵小颖进入驸马服,被人安排着行了各种繁琐的礼节之后,好不容易才被送入洞房有了个歇息的机会。 新房中只剩下了两人时,朱小青侧过头去看赵小颖,正好赵小颖也同时转过身来看她,在这四目相对的瞬间,没有娇羞,也没有眼神的缠绵,两人同时笑了出来。 在朱小青的记忆中,电视里那些送入洞房后的新娘总是羞答答,都不敢正眼看新娘,而眼前的赵小颖完全没一点羞涩模样。 赵小颖将头上的凤冠取了下来,扭了扭脖子,埋怨道:“这东西太沉了。” 取掉了凤冠的赵小颖头发梳得齐齐整整,面容如玉般光洁,眉目精致,让朱小青看得一阵失神。 他的笑容一下子消下去了,眼睛盯在赵小颖脸上,脑袋朝着赵小颖的脸凑了过去。 赵小颖瞪大眼睛,伸出手掌捂住了朱小青的脸,笑着骂道:“走开,不要脸。” 在这一刻,朱小青脑子里突然出现了很多年前和眼前这一刻相似的一幕,在他十六岁第一次像这样朝赵小颖凑过去的时候,赵小颖也是这么将他推开,说了同样的话。 两人又嬉笑了一阵,狄秀儿便在外头催朱小青出去招待客人。一直到天色将暗时,朱小青才回到新房。 狄秀儿、大牛以及朱小青从前的一些狐朋狗友,大家到了天黑便商量着接下来要如何闹洞房,想趁着这个机会好好捉弄一下朱小青。 大伙儿看到新房中的红烛亮着,小心地凑在门口听着,而新房中静悄悄的没半点声响。 大牛一脸懵,皱眉道:“没一点声音,或许是白天太累了,早早地就睡下了。” 众人听大牛这么一说,都哈哈大笑起来。 大牛更加疑惑不解了,问道:“我说错什么了,难道睡了还能有声音?” 狄秀儿在大牛脑袋上一拍,骂道:“你还真是小衙内经常说的‘单身狗’,别说下去了,逗得大伙儿笑,惊动里面的新人了。” 众人忍住了笑,又再次耳朵贴在门上重新听里面的动静,依然是好一阵听不到一点声响。 “小衙内这是搞什么名堂呢,怎么完全听不到一点声音?”狄秀儿开始有些担心了。 大牛几人也都跟着担心起来,他们完全想不出来结婚当晚新房中会这么安静会是什么样的情况。 大牛道:“会不会是出什么事了?” “呸呸呸,别乌鸦嘴,咱们推开门看看就知道了。”狄秀儿说着,小心地将门推开一条缝,朝床上望过去。 只见新房中空无一人,新房中的摆设也没有改变丝毫,红烛高高烧着,被子整齐地叠着,床上放着凤冠和新娘身上脱下的嫁衣。 “人都不见了!”大牛惊慌地喊了出来。 狄秀儿在新房中转了一圈,赶紧冲出新房,带着众人四处寻找朱小青和赵小颖。 第二百一十六章 烟火 朱小青知道狄秀儿等人要过来闹洞房,这么美好的夜晚他可不想和这帮俗人戏谑打闹,所以他趁着天黑后这帮人还没来之前带着赵小颖出了新房。 赵小颖脱去凤冠和嫁衣,身上一下子变得轻松多了,被朱小青拉着往外面跑,感到轻松又惬意。 朱小青拉着她的手从屋后的回廊向着后园走去,一路上躲躲闪闪,让赵小颖感到很是刺激。 赵小颖知道朱小青肯定是有什么让她想不到的鬼点子,心里万分甜蜜,但嘴上却又假意抱怨道:“哪有新婚的晚上不在新房的?你这是要闹什么名堂?” 朱小青听得出赵小颖语气里的窃喜,调侃道:“早生贵子也不用赶这么早呀。” 赵小颖挣脱了朱小青的手,在他背上狠狠推了一把,朱小青一个趔趄后又重新抓住赵小颖的手,带着她朝前跑去。 后园在这天晚上格外安静,因为平时在这里打理的人这会儿都要前边去赶着看热闹了。 但后园里的灯笼却高高挂着,一派温馨祥和的气氛。 朱小青牵着赵小颖来到园子里的小湖边,湖水中映着几个灯笼的影子,水面泛着微波,一闪一闪的光亮迎合着此刻他们的喜悦心情。 朱小青带着赵小颖朝着湖中心的亭子走去,赵小颖跟在朱小青后面小心地走得很慢,不远处高高挂着的灯笼和水下的光亮交相映照,水上和水下在这一刻好像突然连通了,她感觉他带着她来到了一个平时无法企及的高处,像是脱离了原来所在的世界。 和朱小青在一起时有过太多的甜蜜的时刻,她原本以为从前那些日子已经够开心了,没想到这一刻她心里会甜蜜到如同在梦里一般。 朱小青带着赵小颖来到湖中心的亭子后,两人在亭子里看了一圈四周的景致,前头的吵闹声虽然能够听得清楚,但在这湖中心站着,总觉得这里离那些吵闹声还有很远的距离。 朱小青拉着赵小颖的手,让她站在自己面前。 在新房中的时候赵小颖全无半点羞涩,而到了这里,被朱小青这么拉在面前站着,她却有些难为情起来。 她小心地抬起头来看了看朱小青,眼中带着笑意,嘴角微微上挑,已经不似先前笑得那么大胆了。 朱小青感觉赵小颖的美貌在灯光的照耀下不再如白天那么艳丽和直露,隐隐约约,更觉摄人心魄。 朱小青一阵恍惚,眼睛贪婪地看在赵小颖脸上每一处细节上,眉尖、眼角、睫毛、鼻尖、嘴角、下巴,每一处都让他想要去触碰。 赵小颖感觉到面上一阵温热气息拂过,让她心动又羞涩,随后便有如醉倒一般,似是忘记自己身处何地,只是安心将手放在朱小青手里,随着他的步伐尽情去感受此刻的甜蜜。 赵小颖像是陷入一场酣甜的美梦中,但她又觉得耳中有些什么声响在唤醒着她。 有窸窸窣窣树叶晃动的声音,有人窃窃私语的声音,随后还有噼噼啪啪的声音。 她感觉周围的光亮也增强了,她想象着头顶的星星突然间全部被点亮了,她猛地睁开眼睛,将脸扭转开,和朱小青的脸拉开了距离,这时,她才彻底清醒过来。 她看到这片湖已经被点亮了。 原来,是湖的四周燃起了烟火,一丝丝的光亮此起彼伏不停地蹿向空中,又在空中迸射,那种感觉就像朱小青给她的接连不断的惊喜。 她一直笑着,像是一朵会一直开着的花,展现出她一生最好看的样子。 朱小青看到赵小颖笑得如此开心,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等这一刻等得太久了,为了这一刻他也付出了很大的努力。就好像他朝着一个目标跑的时候不知道自己跑了多远,只有到了终点再回过头去看时才真正知道。 虽然这湖周围的烟火不是他点亮的,也不是他制作的,但是他感觉是他在为她点亮了这个世界。 朱小青为了这天能给赵小颖惊喜,在民间寻访作坊,使人用《章怀日记》中所提到的办法对这个时代的烟火进行改进。 烟火在历史上的出现与火药紧密相关,火药是古人炼丹时无意中配制出来的。 在唐朝已有了烟花的发明,在北宋宣和年间,以火药为原料的真正烟花发展成熟,已有了大规模的成架烟火。 明清时代,爆竹烟花已经很盛行,每逢婚丧喜庆或逢年过节,人们都要燃放爆竹烟花来祭神祭祖,表示庆贺,求神灵祖先保佑全家顺利,万事如意。 赵小颖紧紧拽着朱小青的手,在亭子里绕着圈子仰着头看着上空的美景,又觉水下也被照得通亮,惊喜连连,心中雀跃不已。 朱小青感觉着赵小颖握着他的手的力度,可以知道赵小颖情绪的波动,知道她这一刻有多开心。 噼噼啪啪的声音响得越来越密集,空中的烟花绽放的更加热烈,朝这边而来的人也越来越多,狄秀儿和大牛等人看着后园突然亮了起来,也知道这肯定是朱小青暗中安排的,这才放下心来,赶紧朝着被照亮的这一块地方跑过来。 人群陆陆续续向着后园赶去,就连驸马府旁边住着的百姓也赶着过来看稀罕,一下子将这夜里的小湖抬到了热闹的顶峰。 烟火的噼啪声,人群的欢笑声,议论声,吆喝声交杂在一起,格外热闹。 赵小颖看到周围的人越来越多,在众人的围绕下,她和朱小青成了这夜里的焦点,她也不再扭捏,大大方方牵着朱小青的手,对着众人开心的笑着,她想让所有人知道她这一刻有多开心,知道她牵着的这个人有多了不起。 “太好看了,驸马爷还真是能耐大,活了一辈子在这儿可算是饱了眼福了。” “像是天下降下来的一样,这世间竟有如此美景。” 很快湖边围了密密的一圈人,没有一人曾看到过如此漂亮的烟火,一张张仰着的脸上洋溢着笑容,从这惊喜中给了新人最浓重的祝福。 第二百一十七章 接收国书 乾道元年,金国使臣完颜仲出使南宋,来到临安。完颜仲本名石古乃,金源郡王完颜娄室子。 完颜仲生得身材高大魁梧,閤门使将他引到殿前来时,立马吸引了众多官员的目光。 赵昚看着正面朝他走来的完颜仲,直见这人目光如炬,满脸横肉,双眉入鬓,身材看上去孔武有力,步履自信而稳健,他感觉这个完颜仲不是个容易对付的货色。 此时赵昚心里正在揣摩着一个难题,隆兴年间和金国签订的《隆兴和议》,金和宋已经改为叔侄国,但是没有对宋接受金的国书的礼仪进行修改,仍旧是沿用《绍兴和议》中的规定。 在《绍兴和议》中对宋接受金的国书时的礼仪的规定是:“凡金使者至,捧书升殿,北面立榻前跪进,帝降榻受书,以授内侍。”也就是规定宋朝的皇帝要离座起身,下榻跪着接受金国的国书。 赵昚将这项礼仪视作奇耻大辱,所以在这一刻他是打定了主意绝不会下跪去完颜仲跟前接受国书。 完颜仲进殿后,向赵昚行礼,说明来意后,便是向宋递交国书的环节。 他将国书取出,直直地看向赵昚,正色道:“请大宋皇帝陛下下榻接收国书。” 众臣齐齐看向完颜仲,殿内顿时一片沉寂。虞允文站到赵昚和完颜仲中间,朝完颜仲道:“国书交给閤门使即可。” 閤门使是引接亲王宰相百僚使臣等人朝见,纠弹失仪的官员,此刻就站在完颜仲旁边。 而完颜仲看都不看那閤门使,仍旧是盯着赵昚,等着赵昚下榻来接。 閤门使立在完颜仲旁边,伸出手来打算接国书,众臣齐齐看着完颜仲,而完颜仲却一直看着赵昚,场面一度僵持。 虞允文朝完颜仲拱了拱手,道:“隆兴和议中规定,两国关系已经是叔侄国,哪里有大宋皇帝下榻来接金国国书的道理。” 完颜仲白了虞允文一眼,神态极为傲慢,道:“我等也是按照规矩办事,隆兴和议的确是规定了两国的关系,但是并没有改变原本两国递交国书的礼仪,两国往来,礼节事关重要,哪里能够说变就变。” “写出来的规定是死的,人却是活的,如今两国的关系都已经变了,难道这些细枝末节的礼仪还要按从前的来?”虞允文盯着完颜仲,语气强硬。 完颜仲和虞允文四目相对,都不肯退让,完颜仲手中紧紧拽着国书,完全没有要交给閤门使的意思。 完颜仲瞪大眼睛扫视朝堂众人,朗声道:“大宋皇帝陛下不肯下榻来接国书,难道是想改变和议?改变议和局面?” 完颜仲此言一出,众大臣都被惊吓到,开始发出窸窸窣窣交头接耳的声音。 赵昚在座中岿然不动,面色不改,冷冷地看着完颜仲,他心里恨极了完颜仲这嚣张的样子,打定了主意决不会受这种奇耻大辱。 双方相持不下,虞允文只得建议道:“接收国书之事改日再议吧,先请金国使者到国宾馆歇息。” 虞允文想到如果这样僵持下去,问题不仅解决不了,而且还有损赵昚威仪,所以只能将争议先搁置将局面暂时缓解。 事情很快传到了赵构耳朵里,赵构虽然已经退居太上皇,但是这些年里他对政事仍然会有所干预,其中他最怕的就是宋金之间再起战事,所以在隆兴北伐的时候他一直都是站在汤思退等主和派一边的。 赵构听说赵昚在接见完颜仲时,与完颜仲产生了强烈的冲突,完颜仲还说出了宋是不是想要改变和议、改变议和局面这种话,他害怕此事会影响到宋金和好的局面,所以当时就给赵昚传达旨意,让赵昚在接收国书时,按着《绍兴和议》中的要求来,也就是下榻向金国使者跪着接收国书。 赵昚收到赵构的旨意之后,心里气极了,即使是在《隆兴和议》签订之前,他也觉得宋朝皇帝向金使下跪接收国书是奇耻大辱,如今《隆兴和议》都已经规定了两国关系是叔侄国,如果还向金使下跪接收国书这简直比从前更为耻辱。 正在赵昚为此事大发雷霆时,外头的小太监进来通报说是朱小青来了。 朱小青成亲后这还是第一次来文德殿,赵昚虽然心里有气,但为了和朱小青之间的兄弟情谊,此时也只好稍作收敛。 朱小青一见赵昚,就知道他此刻正在为接收国书的事生气。 赵昚道:“太气了,完颜仲简直太嚣张了,竟然在朝堂上拿战事来威胁朕。哎,憋屈的是,太上皇……太上皇说怕影响两国交好,让朕妥协。” 朱小青最为清楚赵昚此刻的心情,赵昚这么多年一直都是主战,主张和金人较量到底,如今在这种涉及到一国颜面的事情上让他妥协,这好比当着天下人在他脸上抽耳光。 赵昚长叹了一声,无奈地看向朱小青:“难道真要朕……向那完颜仲下跪?你给朕想想法子看。”赵昚虽嘴上是这么说,但语气却是淡淡的,对朱小青也不抱多大期望,因为他知道此事解决起来的确是棘手。 朱小青仰着头,抠抠后脑勺,道:“要么官家就称自己有腿疾,不能下跪,找个人替你接收国书?” 赵昚觉眼前一亮,笑道:“还就这么办,你这法子虽算不上好,但也可以一用,反正朕就是说不能下跪,就不信完颜仲还能一直等下去。” 赵昚看向朱小青,接着问道:“你说这代替朕接收国书之人,选谁为好?” 朱小青想了想,突然脸上露出喜色,得意地说道:“依臣看,选陈俊卿再好不过了,要是选个官职低的,完颜仲不会干,怕他再生事端,虞允文决计不行,虞允文在朝中多年都是主战一方,让他去这就是打自己的脸。陈俊卿不一样,性情古里古怪的,没什么颜面可言。” 赵昚笑着点点头,觉得朱小青分析得很是到位,打算就按朱小青说的装作有腿疾,让陈俊卿带他接收国书。 第二百一十八章 范成大 第二日,赵昚在朝堂之上再次会见完颜仲。 完颜仲的嚣张姿态比先前更甚,因为他已经听说了太上皇赵构给赵昚施压,为了两国交好,让赵昚妥协。他大步走到殿前,将国书拿在胸前,抬起下巴望着赵昚,又扫视了一眼两边的众多宋臣,示意让他们看接下来赵昚是怎么在他面前下跪的。 完颜仲朗声道:“既然大宋没有改变议和局面的意思,那么请大宋皇帝陛下下榻接收国书。” 在这一刻,众臣齐齐看向赵昚,也以为赵昚会下来接收国书,因为大家都知道赵昚背后的那位太上皇此时还保持着一定的控制权。 赵昚抿抿嘴,淡然看着完颜仲,道:“大宋暂时是没有打算改变议和局面,但是朕最近腿疾犯了,不便下榻接收国书,就请陈俊卿代朕接收国书吧。” 完颜仲眉毛一抬,本来以为即将要得逞了的事,现在突然生变了,他哪里肯甘心,他还等着拿赵昚向他下跪的事回金国大肆炫耀的。 完颜仲不甘心地看着赵昚:“皇帝陛下既然腿疾犯了,何以还能来到殿上?” 陈俊卿走出两步,站到完颜仲旁边,厉色道:“金国使臣未免太过无礼,官家带病上朝难道还轮到你来质疑?官家腿疾不能行跪拜之礼,臣代官家接收金国国书。” 陈俊卿说完,僵直着身子,板着脸,在完颜仲跟前跪了下去。 完颜仲气得满脸通红,也无法再作争辩,本来目光一直锁在赵昚身上,这时也低下头来看着陈俊卿。 他将国书极不情愿地递到陈俊卿手上,别过头去,不服气地哼了一声。心中图谋已久的让赵昚下跪接国书宣告失败。 赵昚虽然躲过了这一劫,但是心里仍然不服气,他觉得他应该理直气壮地拒绝下榻去接金使的国书,而不是像这样还要用腿疾来作为推脱的原由,此事过去一些日子后,他仍然耿耿于怀。 赵昚想到《隆兴和议》中没将接收金使国书的礼仪改过来的话,将来他还是会要受到这样的侮辱,所以他决定要派出使者出使金国,向金国提出修改和议的要求。 另外,赵昚也打算借此次派出使臣将落于金人之手的河南皇陵陵寝之地要回来,宋朝南渡,虽然两国表面太平,但是北宋诸位皇帝的皇陵还在金人的国土之上,这对于宋皇室来说也是莫大的耻辱。 这两条对于宋皇室来说至关重要,但是要达成这两个目的却是非常为难的事情,涉及到修改和议和国土的问题,金国朝廷肯定是不会轻易答应的。 赵昚将这个打算提出来之后,派谁出使金国便成了难题,大家都知道这任务不好完成,很可能是无功而返,让赵昚和国人失望,搞不好还得罪了金人丢了性命。 一时朝中人心惶惶,都生怕这差事会落到自己头上。 赵昚派使者出使金国的事却遭到了陈俊卿的反对,陈俊卿认为此时派使者去要回国土时机还不成熟,得等个一两年等国力强大些再做计划。赵昚不愿推延,对陈俊卿持反对意见极为不满,因此将陈俊卿罢相,以观文殿大学士之职出知福州,陈俊卿辞行之际,依然劝皇帝不要轻易派遣泛使,赵昚不为所动,任命虞允文为右相兼枢密使。 虞允文和陈俊卿经常意见向左,这次恰好两人又有不同的观点,虞允文对赵昚派人出使金国极为支持,而且还给赵昚推荐了两名他认为合适的人选,这就是范成大和李焘。 李焘是史学典籍《续资治通鉴长编》的编撰者,才高胆小,知道这件事后,连忙找到虞允文说:“今往,金必不从,不从必以死争之,是丞相杀焘也。” 李焘不敢去,所剩人选就只有范成大了。 范成大,字致能,号石湖居士,吴郡(今江苏苏州)人,与杨万里、陆游、尤袤合称南宋“中兴四大诗人”。范成大不仅诗的成就高,在政治上政见独到,表现出了敢为人先的魄力。 乾道元年,范成大被改授为校书郎。六月,兼国史院编修官。十一月,调任著作佐郎。次年二月,任尚书吏部员外郎。三月,被人诬陷逾越等级,遭罢职,旋即领宫祠官。 乾道三年十二月,范成大被朝廷起用,出知处州。次年五月,入宫陛对,向赵昚“论力之所及者三”,分别为日力、国力、人力,他认为这三力如今都被不急之务空耗,赵昚予以嘉纳。七月,赴处州任,至八月抵达。范成大为处州创设义役。其法规定:民以都保为单位,据役户多少和职役情况,各家按贫富输钱买田称义田,以所收田谷助当役者,民户按次序轮流亢役。义役既行,公私都称便。 乾道五年五月,朝廷召范成大为礼部员外郎兼崇政殿说书,兼国史院编修官、实录院检讨官。乾道年间,规定以绢统计赃物数量,估价低而定罪重,范成大上奏说:“承平之时绢每匹不到一千钱,而估的价超过几倍。绍兴初年绢价递增了五分,价钱有三千足够了。如今绢实在贵,应当比当时的价格翻一倍。”赵昚吃惊地说:“这是使百姓陷入困境的法令条文。”于是绢价增为四千,而刑罚减轻了。十二月,任起居舍人兼侍讲,仍兼实录院检讨官。 赵昚对范成大能在这种众人都想推脱的时期勇于站出来挑起重担,感到又感激又赞赏,对范成大给予了很大的期望。于是,任命范成大为起居郎、代理资政殿大学士、左太中大夫、醴泉观使兼侍读,封丹阳郡开国公,充任祈请国信使,准备让他出使金国。 虞允文又考虑到范成大是文官,没有出使过他国和应对复杂环境的经验,而且此次去金国也面临了很大的风险,容易受到金人的威胁,为了保证范成大的安全,让他更有底气完成任务,应该再派一年轻武官和范成大一起出使金国。 第二百一十九章 知己 “派谁和范成大一起作为入金使者,你心里可有人选?” 赵昚在文德殿中和虞允文商量派人出使金国之事,既然是虞允文提出,赵昚猜想虞允文心里应该是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 虞允文本来是推荐李焘和范成大一起出使金国,但没想到李焘胆小谨慎打了退堂鼓,如今还缺一人,他必须得推荐个靠得住的人选,不然会让赵昚再次失望。 虞允文道:“依臣看,朱小青就是个不错的人选,他到过的地方多,又擅长和那些三教九流的人打交道,脸皮厚,鬼点子又多,而且身手还不错。此次去金国实为凶险,范成大做事稳重,但是太过于刚直,带上个朱小青刚好与他互补。” 赵昚点点头,又为难地叹了口气,道:“你说的是有道理,朕也有此想法,但是朱小青刚与公主成婚不久,这么快就派他出使别国,未免显得有些不近人情啊!” “官家怜恤臣子,实在乃我等的福分,那就先看看他自己的意愿再说。”虞允文道。 朱小青骑着马过了西桥,朝着文思院的方向走去,这时天空开始飘起了小雨,柳树的枝条在雨雾中随风起舞,很容易让人凭空生出哀伤情绪。 时值深秋,一阵冷风刮来,朱小青打了个冷颤,拢了拢衣裳,看到旁边小酒馆飘出的热气,心里突然生出一股暖意,再闻到那酒香味,瞬间有寻三五知己把酒畅谈的冲动。 他朝那小酒馆看了两眼,看到窗边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孔。 陆游居然在这里!朱小青喜出望外,让店家拴了马,赶紧朝里走去。 他进来才知道陆游对面还坐了另一人,这人正是范成大。 朱小青心下喜道:“竟然有这么巧的事情,‘中兴四大诗人’,今天就聚了两个在这里。” 中兴四大诗人,是南宋前期尤袤、杨万里、范成大、陆游四位诗人的合称,又称南宋四大家,他们代表了宋代诗歌第二个最繁荣的时期。范成大看到朱小青朝他们走过来,和陆游一同起身相迎,此时的范成大官职在朱小青之上,但见到朱小青时毫无半点官架子,像是见到了相识已久的老友一般。 范成大四十岁上下年纪,身材比陆游略矮,生得较为清瘦,但丝毫不显文弱,眉目中透着一股英气,还未开口说话,却传达出独特的丰神。 陆游曾与朱小青把酒畅谈,两人大有相见恨晚之感,后来也偶尔见过,但再没像从前在烤鸭铺子里那样痛痛快快说话的机会了。两人如今在这里偶然碰到,都是一样的惊喜神情。 陆游与范成大两人相交甚厚,两人诗酒唱和,政见又相同,欣赏彼此的为人和才华,是多年的知己好友。 朱小青几步走上前去,笑嘻嘻地行礼道:“务观兄,范相公,太巧了,今日竟然在这里撞上你们。” 陆游将朱小青的位子让出来,邀请他坐下,道:“太好了,小青兄弟也到了这里,太久没见到你了,正好坐下一同喝酒。” 三人落座随意寒暄了几句,朱小青这才听出陆游原来是在范成大饯行。 对于范成大即将出使金国的事朱小青也有听说,他对范成大很是佩服。 陆游给范成大和朱小青倒上酒,叹道:“致能此去金国,怕是要离开临安很长一段时间了,咱们今天来喝个痛快。” 范成大爽朗地笑了几声,道:“反正我是将家小都安排好了,至于什么时候回,能不能回,都已经不作担忧了。” “咦,别说这种话,官家都说了,这次朝廷会想办法尽最大的努力,保你安然返回。”陆游喝了口酒,安慰着范成大,过了一会儿,他脸上又现出担忧之色,“不过此去金国,实在还是凶险,来一个完颜仲就那么嚣张了,要是到了他们的地盘,金国那些王公贵族肯定比完颜仲更难对付。我还真是为你担心啊,这路途又遥远,你可千万要多保重才是。” 范成大见陆游有忧愁之色,顿时笑了两声,开解道:“说好的痛快喝酒,别总是说这些啊,既然将这差事接了过来,我就不会怕,反正都已经抱了必死的决心了。” 朱小青看到范成大在出行前举重若轻的样子,心里也很是感慨,此次赵昚想派人去金国,朝中都怕这费力不讨好的差事落到自己头上,而范成大担起重任,却还能够如此豁达,实在是让他佩服不已。 陆游道:“本来虞相是有意派出两人出使金国的,这样两人也能一路好照应,谁知道那李焘……哎,不说也罢,也不知道这几日官家有没有选定其他更合适的人选。” 范成大摇头轻松地笑道:“无大碍,大家志向不同,不需责怪,我一人去没什么大不了的。” 朱小青心中佩服范成大的勇气,觉得出使金国这种事情自己比李焘适合多了,比起文弱的李焘,他能打能骂能扛,他不去谁去。 朱小青敬了范成大一杯酒,颇有些得意地笑道:“小弟我佩服致能兄的胆识,不如我向官家毛遂自荐,给致能兄在路上做这个伴?” 陆游和范成大一齐望着朱小青,都是一样的惊讶神情,想不到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两人无意间的闲聊,朱小青竟然会有这样的用心。 范成大早就听说过朱小青的声名,知道这个后生虽然世人褒贬不一,但是肯定有了不起的地方,才会敢斗秦桧,赶万俟卨,力主抗金,平定叛乱,得到张浚的重视,最后还能将公主娶回家。 范成大能够有朱小青作伴一同出使金国,心中自是高兴,他知道朱小青这人善于变通,又有长期在外的经历,黑白两道都吃得开。像李焘一样胆小如鼠,到时候很可能会处处退让,指不定还会拖他的后腿,而朱小青就大不一样了,有这样一个人和他一起出使金国,他底气可就足多了,想到这里,范成大是又惊又喜。 第二百二十章 英雄所见略同 陆游听朱小青说愿意和范成大一同出使金国,赞赏道:“果然是英雄所见略同,来,我敬你们,我对你俩的勇气万分佩服。” 朱小青和范成大同时发出痛苦的几声笑,三人情绪亢奋,将手中的酒碗撞到了一起。 范成大道:“此次完颜仲来临安,实为嚣张,竟然拿战事来威胁朝廷,非要官家下榻去接他手中的国书,否则就说咱们是想要改变议和局面。” 朱小青几口酒下肚,听范成大提及国书一事,心口憋了一处气,骂道:“我呸,还敢来威胁,老子就是想改变议和局面又怎的?” 陆游将酒碗放下,知道朱小青也只能够逞一时口快,在这种局面下,想要从金人手中收复国土,一血前耻,是不可能的,国力不够强不说,朝中还依旧存在有很强的主和的势力,比如并没有完全隐退的赵构,时不时地都在给赵昚施加着压力。 范成大神色淡定,缓缓说道:“既然接收的国书的礼仪有不合理之处,咱们就应该提出来,不管成功与否,咱们总得表明咱们的态度啊,不能够一直当这个软柿子,不吭声下去。” 三人对于接收国书和要回河南陵寝之地都是一样的愤愤不平,酒酣耳热之时抒发着各自的见解,都觉得很是痛快。 朱小青打定主意要和范成大一同出使金国之后,便上书赵昚,向赵昚提出请求。 赵昚本打算探探朱小青的口风,没想到朱小青竟然主动上书谈及此事,他感到又是意外又是欣喜,同时,又觉得对朱小青有所亏欠,只是不好在嘴上提。 朱小青要和范成大一同出使金国的消息很快在驸马府被传开了,大家为这位新婚的驸马感到自豪的同时,也都为赵小颖有些担忧和鸣不平。 大家都知道,赵小颖嫁给朱小青算是下嫁,结果刚刚成婚,朱小青又要出使金国。 去金国走这一趟,路途遥远不知道何时能够返回不说,指不定在金国还会性命不保,这事无论结果如何,最终受委屈的都是赵小颖。 朱小青在驸马府也感觉到了随赵小颖陪嫁而来的那几个丫鬟看他的眼神中都带着质疑和愤恨,他自己心里也一直在揣摩着该怎样去和赵小颖开这个口。 这些年里,他和赵小颖也经历过长时间的分离,从前他便能够感觉到赵小颖对他的不舍和想念,而现在两人已经成婚,他想到新婚不久就将她抛下便觉得心疼和不忍。 不过他能够猜得到,即使赵小颖知道了他要出使金国,也不会和他闹,而是会笑着赞同他。正是这种对他的理解和故作坚强,更加让他心疼和过意不去。 朱小青来到院中,不见赵小颖的踪影,静悄悄的,连个丫鬟都不见出来。 他再往里走些,便听到叽叽喳喳的一群女子说话的声音,其中一个他能辨认出是狄花儿。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 朱小青感到诧异,这熟悉的狄花儿的声音竟然是在念着《诗经》,他一下子感到很不习惯,他听惯了狄花儿说日常琐事,如今这个声音变得文绉绉的,总让他觉得有些奇怪。 他好奇地往书房中走去,听到里头念书的声音越来越大。 这个书房是赵小颖独有的书房,朱小青因此还笑话过赵小颖,说她是个女秀才。 赵小颖从小和朱小青、赵昚玩到一起,偏偏对骑马射箭读书习字这些男子应该学的东西很感兴趣,而且她读书也不是读专门划给女子读的书,她最爱读的还是像朱小青写下来的西游故事那样有趣的书。 朱小青往书房门口一站,里头的读书声立马弱了下来,狄花儿抬起头来难为情地看了朱小青一眼,将手里的书搁到案上,两手不自在地在衣角上抓了抓,像是意识到自己读书是多么羞涩的事情一样。 另两个十六七岁的丫鬟本来脸上笑盈盈的,看到朱小青进来,脸上笑容也消失了,眼睛看在赵小颖身上,等着赵小颖发话。 朱小青调侃地说道:“哟,都当起教书先生来了?” “这不是你说的,女子也应该读书识字嘛,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她们几个又愿意学,凑到一起打发打发时间也好呀。”赵小颖轻松地一笑,朝那两个丫鬟摆摆手,示意她们不要怕朱小青。 朱小青与赵小颖相处时,会和她说一些现代社会的教育观念,以及男女平等的观念,赵小颖听了特别向往,总盼着能有一日有机会实现。从前在宫中要被各种礼仪规矩束缚,现在出了宫,她便开始慢慢实践起来。 她所做的这些事情在他人看来都有些出格和荒唐,但好在朱小青从来都不会反对。 等到狄花儿和另两个丫鬟散去后,赵小颖自己收拾起了书房,一边对旁边的朱小青说道:“她们都还怕你怪罪呢,这也难怪,换做在别人家,像我这么闹腾的可就像犯了多大罪一般。” 赵小颖说完,笑着看了朱小青一眼。 朱小青道:“这又何妨,嫁了人又不是坐牢,再说了,咱们到一处,你有你的志向,我有我的志向,咱们应该相互支持才是。” 赵小颖听了朱小青这一番话,心里顿时生出一股被宠溺的幸福感,她觉得自己等了这么多年都值了,只有朱小青才会对她如此包容,嫁给了他,她方能保持自己原来的本性,想做的事情都能得到他的支持。 朱小青小心地看了看赵小颖,打算和她说即将要出使金国之事。赵小颖对他嗔笑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刚刚不是都说了,咱们各有各的志向,应该相互支持的嘛,既然你能支持我,那我还有何理由不支持你?” 朱小青心里对赵小颖很是感激,将她的手抓过来亲了亲,冲她调皮地一笑。 赵小颖认真地看了看朱小青,柔声道:“你想什么我都知道,我和你成亲不是来成为你的牵绊和阻碍的,是和你站到一起来支持你的。” 第二百二十一章 发现古灵 朱小青在赵小颖脸上轻轻掐了一把,心里感叹怎么世上竟有如此可爱之人。 现在的赵小颖和十几岁时相比,少了许多刁蛮任性,但却能够保持从前的灵动活泼,而且还比从前更能隐忍更善解人意,成亲后的朱小青对赵小颖更多了些敬意,觉得她可爱的同时更觉得她可敬。 赵小颖假装生气,将朱小青的手打开,小声骂道:“别闹,你想去就去吧,我不会拦你的,也不会不高兴,只是你得照顾好自己,连磕着碰着都不许有,必须毫发无损地回来。” “你也是,在家要开开心心的。”朱小青胳膊搂在赵小颖肩头,眼睛不自觉地看到了赵小颖肚子上,“你说,我回来的时候,是不是咱们的孩子都出世了?” 赵小颖在朱小青胸口一推,嗔道:“说什么呢,没有的事!”她说完,朝外头跑去。 朱小青望着赵小颖离去的背影,想象着赵小颖牵着孩子的样子,不自觉地就笑了出来。 正在他出神之时,大牛朝他这边跑来,四处看了看,像是在确定周围没有其他人,然后才小声说道:“小衙内,我看到古灵那小丫头了,正在北桥看斗鸡呢,你看你要不要过去看看。” 朱小青看大牛那鬼鬼祟祟的样子,心里有些气恼,骂道:“别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我和那丫头清清白白。” 古灵上次和朱小青吵了一架离开了朱家,朱小青对古灵放心不下,觉得她应该还在临安城中,所以让狄秀儿和大牛四处留意着,发现她的踪迹便回来报信。 朱小青带着大牛赶紧朝北桥赶去。 大牛在前面带路,不一会儿便走到一人群聚集的地方。十几个年轻的小后生围成一个圈,齐齐朝中间看着,不时发出一阵阵的吆喝声,一个个看得红光满面,让周围经过的人都想围过去看上一眼。 “在这儿。”大牛朝着人群走去。 朱小青慢慢拨开人群,果然见古灵就站在人群中间。 古灵又变回了从前假小子的打扮,她头上戴了一顶样式时兴的帽子,将头发全都塞到了帽子里,脸上沾了些灰尘和鸡毛,一双眼睛却仍旧水灵而清澈。 她穿了一身灰扑扑的大袄,腰间系了根绳子,以免让这大袄看上去过去空荡荡的,她曲着两腿,双手撑在膝盖上,眼睛看在前面正缠斗不休的两只斗鸡之上,神情极为专注。 “咬啊,跳起来,咬它脖子……”古灵紧张地喊道,手指开始比划着。 朱小青故意在一旁看着古灵,不上去和她说话,想要知道她最近过的都是什么样的日子。 最后,古灵关注着的黑色斗鸡得胜了。古灵高兴地拍着手跳起来,站到那斗鸡的主人旁边,笑着看着那只黑色斗鸡。 那黑色斗鸡的主人看到古灵艳羡的表情,脸上更显出几分得意神色,瞥了古灵一眼,手掌在黑色斗鸡的背上小心摸了摸。 古灵讨好地对着那人笑了笑,道:“大哥,你这鸡多少钱,我想买它。” 那斗鸡的主人将古灵上下打量了一番,道:“算你识货,不过吧,我这鸡贵,怕你出不起价。” “多少钱,你说个数。”古灵语气粗豪,摸了摸怀里的钱袋,很是自信。 那斗鸡的主人伸开无根手指又合拢,傲慢地说道:“五两银子,不讨价还价。” 古灵摸着钱袋的手顿时呆住不动了,尴尬地对着那斗鸡主人笑了笑,又犹豫了一阵,突然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把将钱袋掏出来,将里头所有的钱抖了出来,递向斗鸡主人:“五两银子就五两银子,我买了。” 朱小青在旁边看着古灵这样子,猜想古灵肯定是把身上所有的钱都拿来买这斗鸡了,朱小青心下笑道:“这蠢丫头,钱就这么花光了,我看她接下来吃什么住哪里。” 古灵得了那黑色斗鸡,将它抱在怀里,喜笑颜开的样子像是得了什么了不得的宝贝。 旁边看热闹的众人都向古灵投来艳羡的目光,古灵更为得意了,抱了斗鸡从人群中钻了出来。 她头一侧,在人群中发现了朱小青,她吓得一哆嗦,紧张得将斗鸡抱紧了些,立马看向前方想要躲开朱小青,但她又想到朱小青也看到她了,这才停下来,再次朝朱小青看去,嘟了嘟嘴小声说道:“你怎么在这里?” 朱小青戏谑地笑了笑,看着古灵怀里的斗鸡,道:“你是不是把身上所有的钱都拿来买这只鸡了?” “没有……我还有的是钱。”古灵眼神躲闪,不愿意多和朱小青说话。 朱小青记得当时在湖南的时候给了古灵五十两银子,时间过去这么久了,古灵花钱又是大手大脚很没头脑,那些钱肯定也被她花得差不多了。 朱小青道:“行,这好久没见到了,你请我吃顿饭吧,叫上一桌子好酒好菜给我饯行。” 朱小青怕古灵会拒绝,所以特地将为他饯行的理由搬了出来。 古灵抿紧了嘴,一下子不知道如何回答朱小青,她摸了摸已经空了的钱袋,又回头看看那斗鸡的主人,可那人已经不见了。 “好,咱们就上前头吃去。”古灵说道,带着朱小青向前走。 她一边走一边回想着上次见到朱小青时,朱小青骑在马上迎娶赵小颖时的样子,突然回头朝他笑道:“听说你成亲了啊,还没来得及恭喜你呢。” 古灵说出这句话时,神色一下子变得轻松了许多,像是那些和朱小青客套的街坊邻里一般,顿时让朱小青有些生疏感,好像和她认识还不久。 古灵在刚才发现朱小青就在人群中的时候感到有些紧张,甚至是不想让朱小青看到自己这个样子,但现在她心里却一点一点变得欢喜起来,她欢喜见到他,哪怕是他已经成亲,她可以对他不再有男女之间亲密关系的那种期望,她只希望见到他就好,就算是仅仅成为他身边很普通的一个朋友她也会很开心。 第二百二十二章 极尽讨好 “你要去哪呀?”古灵问道。 她一路上都在想着朱小青成亲之事,都没顾得上问朱小青接下来是要去哪儿,这会儿她找了家酒馆,两人坐下来,她才谈及此事。 朱小青拿了支筷子在碗上一敲,宛然自己是个说书人,神气地说道:“我现在可是大宋派往金国的使者了,我要和范成大一起去中都找完颜雍那小子谈条件。” “中都?”古灵惊叹道,瞪大眼睛看在朱小青脸上,然后露出佩服的笑容来,“真的?你真要去金国的中都?还要去找金国的皇帝?不是吹牛?” “当然。”朱小青点点头,淡然答道。 “哇。”古灵一失神,喊了出来,手里抓着的斗鸡都差点松开跑掉了。 古灵艳羡地看着朱小青,又往朱小青碗里夹了些菜,殷勤地说道:“来,多吃些,路途辛苦。” 她说完,笑嘻嘻地看着朱小青,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朱小青看到古灵讨好的模样,猜想古灵肯定是想要他带上她。 他对古灵这一点太过了解了,这丫头长这么大一直就是到处浪荡,她走了很多个地方,就没有过想要扎下根来的想法,爱刺激又爱新鲜,到了一个地方哪里有新鲜玩意儿哪里就有她,是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 古灵本来是将那只宝贝斗鸡抱在怀里吃饭,这会儿她将鸡的腿绑在了桌子腿上,腾出手来给朱小青倒酒,一会儿整个人像是打了鸡血一样精神多了。 她端着酒碗给朱小青敬酒:“来,恭喜你成亲,娶了公主做了驸马爷,祝你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开开心心,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朱小青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古灵如此灿烂的笑脸了,听她说了一长串的好话,大概是把她脑子里能想到的所有的好听的词全都给用上了,突然觉得她这讨好人讨好得还真够费力的。 朱小青知道古灵要说什么,偏偏不接她的话,只是很冷淡地和她喝了两碗酒。 古灵干了两碗之后,小脸通红,开始有些醉意,但是她还是一脸兴奋,打算和朱小青接着喝。 “来,谢谢你上次救了我性命,将我带回家医病。”古灵继续说道。 朱小青心中窃喜,平时可难得古灵说这些感谢的话,古灵是个嘴上不服软的人,就算是心里感谢别人,也不会轻易说出来。 古灵一碗酒喝下肚,冲朱小青嘿嘿笑了两声,开始旁敲侧击地说道:“你们此去金国中都,路途艰险,应该带上个身手好,脑子又灵活的人。反正我最近也闲着没事,不如我跟着你们一起,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古灵从宜章跟着朱小青到长沙,在长沙的时候又想跟着朱小青到临安,每次朱小青都不情愿带她一起,此次去中都她也料想到朱小青肯定会不愿意带她,所以对朱小青费力讨好。 她看到朱小青还是不为所动,可现在她脑子里的主意都已经被挖空了,她只好说道:“不如咱们结为异性兄弟如何?今后咱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带着我去中都,你遇上的困难就是我的困难,我都上去帮你解决,还不行么?” 朱小青看古灵连结为兄弟这种点子都搬出来了,被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古灵看朱小青笑了,顿时喜上眉梢,指着脚下那只鸡说道:“今天小黑为证,我和朱小青是……” 朱小青手掌在桌子上敲了敲,阻止古灵道:“行了行了,结为兄弟就免了,我没这个福分……你这鸡叫小黑,这也太巧了,我有条狗叫大黑。” “这么巧?那让它们俩结为兄弟。”古灵惊喜地说道。 朱小青冷笑了一声,道:“你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他说完之后,突然想到出使金国难道不是正要古灵这种精神么?为了达到自己的目标,脸皮厚,能想出各种无下限的点子。 想到这里,朱小青欣赏地看了看古灵,淡淡地笑了笑,道:“去中都的事,你容我想想,你要是乖乖听我的话,不给我惹麻烦,我能替你去说说。” 古灵眼里一亮,笑得合不拢嘴,甜甜地叫了朱小青一声“朱大哥”。 两人又说说笑笑喝了好些酒,朱小青打算离开时,古灵又冲朱小青讨好地一笑:“这去中都得算是你雇我,能不能提前付我些银子。” 朱小青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朝古灵扔过去,戏谑地笑道:“脸皮真厚,就要你这样的人。” 朱小青为了此事,特地找到虞允文,说是自己身边有个得力的帮手,头脑机灵,身手又好,脸皮够厚,为了达到目的能想出各种鬼点子来,请求出使金国时能够将这帮手带上。 于是,古灵又像从前扮演小乞丐一样扮回了男子模样。因她行为举止粗豪,说话大大咧咧,初次见范成大时范成大都没能够识破她的女子身份。 乾道六年十一月二十三,皇宫东华门,赵昚及虞允文等大臣为范成大和朱小青送行。 这次出使金国,大家都对范成大和朱小青给予了很大的期望,因为涉及到的两个问题棘手但又不得不去解决,同时,大家又为这两人感到担忧,这一路的艰险可想而知。 赵昚将递交给完颜雍的国书亲手交到范成大手中,说道::“朕不败盟发兵,何至害卿!啮雪餐氊,理或有之。”意思便是说,范成大和朱小青出发之后,赵昚不会发兵进攻金国,也不会撕毁隆兴和议,他们是不会有生命危险的,但是可能会风餐露宿、啃雪食毡。 范成大接过国书,对赵昚行跪拜之礼,与赵昚告别。 赵昚走向朱小青时,却不说其他,只是以肯定的眼神看了看朱小青,在他肩上拍了拍,简单而干脆地说了句“保重”。 朱小青向赵昚点点头,拱手与众大臣告别。 范成大和朱小青的马车离开东华门,向着北边出发,到了众安桥的桥头时,古灵朝朱小青招了招手,欢欣雀跃地将马车拦了下来,轻快地跳上了马车。 第二百二十三章 回到汴京 范成大和朱小青从临安经庐州一路往北,过淮河又朝汴京的方向行进。 过了淮河之后便是金人的统治范围,范成大过了淮河之后,内心感慨频生,时不时在窗口望着外面的故土唏嘘不已。 这一大片区域曾经都是大宋的国土,如今却已经落入了异族人之手。 朱小青看到这里的生活着的百姓,想到“遗民”一词,遂觉痛心。“遗民”一个“遗”字道尽了这其中的心酸和无奈。曾经的国土落入金人的统治之下,而宋的朝廷已经南迁,将这片土地上的人们给遗留下来了。他们就像是与母亲失散的孩子,朝南而望,盼望回归。 朱小青穿越前在学生时代背诵过一首陆游的《秋夜将晓出篱门迎凉有感》:“三万里河东入海,五千仞岳上摩天。遗民泪尽胡尘里,南望王师又一年。” 这首诗最能够说明这种心酸。“胡”是汉族人对少数民族的统称,“胡尘”说的是金人的铁骑激起的尘土,“南望王师又一年”说出了遗民渴望宋王朝能够收复国土的渴望和迫切心情。这里的遗民等了一年又一年,也说明了朝廷主和派的软弱让百姓感到失望。 朱小青和范成大都有想从汴京而过的想法,汴京曾经是北宋的都城,在汴京有太多历史踪迹,在这里经历了北宋王朝的衰落了灭亡。 两人虽未在汴京生活过,但是快到汴京时,都有一种“近乡情更怯”之感,好像汴京是他们的故乡,如今再回来时,会有许多往事不堪回首一般。 金天会三年十月,金军突然兵分两路南下侵宋:西路由左副元帅完颜宗翰率领,自西京攻太原;东路由南京路都统完颜宗望率领,自南京攻燕山府。金西路军轻取朔、武、代等州,继而围攻太原,遭宋军顽强抗击,遂改为长期围困,一时无法向南推进。金东路军则迅速向南行进,进抵燕山府,宋守将郭药师投降。宗望以郭药师为向导,移军直扑汴京。 十一月,徽宗赵佶见形势危急,令各路军入援,同时遣使向金求和,次月传位于太子赵桓(即钦宗)。金军一路上攻掠了邢州、相州等地,四年正月初,金东路军迫近黄河北岸,进攻浚州,宋军梁方平部奔溃,南岸守桥的何灌部亦焚桥溃散。金军进占浚州后,以小船渡河。徽宗闻讯南逃。钦宗也欲弃城西走,经兵部侍郎李纲力谏,才决定留在汴京。面对抗敌情绪高涨的军民,一心想求和的北宋王朝,不得不顺从民意组织抗金。钦宗提拔任用主战派大臣李纲为尚书右丞、汴京留守,主持汴京防务。 李纲提出积极营造战具,整饬军备,抚励民心。正月初七,金东路军六万兵临汴京城下。李纲率军民日夜坚守,重创金军。不久,宋军二十余万陆续来援,金军陷入了进退两难的窘境。李纲等主张坚壁勿战,待金军粮尽力竭后再行攻击。然而钦宗屡变决心,后遣军夜袭金营失利,遂再与金人议和。金乘机迫宋钦宗接受屈辱的和议条件:割让太原、中山、河间三镇地方给金国;每年给金国进贡黄金五百万两,白银五千万两,帛绢一百万匹,牛马一万头;宋朝派亲王和宰相到金国做人质,护送金国安全渡河北还。 北宋朝廷为了停战修整,对于屈辱的条约全部接纳,并派康王赵构、少宰张邦昌前往金营护送后撤军北归。汴京军民群起响应,纷纷表示抗金、反对求和的意愿。未能顺利撤离的宗翰留军一部继续围攻太原,东路军亦展开新一轮的攻势。他们多次集中兵力攻打西城门,均被击退。当攻打万胜门时,被其炮石破坏的城墙也被军民们用用木石迅速补好,无懈可击。 汴京之战金宋相持了一个多月。北宋军在李纲的带领下,越战越勇,随着援军从四面八方陆续赶来,金军被迫撤退,汴京之战北宋虽取得了辉煌的胜利,但北宋朝廷轻信和议不修战备,李纲等主战大臣相继被贬,北宋朝廷遂为主和派大臣所掌控。 金军撤退后,经过了半年的休整。天会四年八月,金军再次兵分两路大举南下:西路由完颜宗翰领兵自西京攻取太原,完颜宗望率东路军自保州进军直逼真定。同年九月,完颜宗翰攻破太原,宋朝守将王禀战死。真定亦很快陷落,知府李邈被俘,不屈而死。金兵顺利攻占了庆元府、经恩州、大名府,并在李固渡过黄河,随即抵达黄河北岸的河阳。黄河南岸的十二万宋军被金兵吓倒,连夜溃逃。金兵再次顺利渡过黄河,直扑汴京。当得知金军二次南下后,朝廷把祸事归罪在李纲等人身上,以打击主战派并幻想继续遣使议和,求金国退兵。而金一面佯许和议,一面遣军直趋汴京。 同年十一月,金西路军进占河阳。完颜宗望的部队抵达汴京城东北的陈桥驿,完颜宗翰也抵达汴京,两路成功会师。汴京再次告急。钦宗惊恐万状,急许与金划黄河为界,金不理会,继续进攻。由于北宋当权者倾向割地求和,京城百姓义愤填膺,汴京城内军民自发组织起来抗击金军。 为自身安危忧心忡忡的钦宗,这时想到了一个异想天开的退敌办法。深受宠信的道士郭京说只要能够找到七千多名名符合条件的壮丁,经过他施法后就可以变成天下无敌的“六甲神兵”。钦宗听信了所言,满足了他施法的条件,于是在郭京的带领下,几千名市井无赖驱散了守城的宋军,打开城门列队出击。大喜过望的金军立刻给予这些“六甲神兵”迎头痛击,消灭这些“六甲神兵”后,金人乘机一举登上东京城头随即将其它城门相继攻破。悲愤的汴京市民纷纷前往军械库领取武器,准备与金兵展开巷战。 闰十一月二十五,金军乘大雪攻破汴京。十二月初二,钦宗投降。 汴京这座城市的覆灭史,同时也是北宋朝廷的覆灭史。 第二百二十四章 《州桥》 朱小青和范成大在汴京城中走着,随意经过一处地方都能勾起历史往事。 陈桥驿、西城门、万胜门、旧时皇宫,这些地方在这个旧都城覆亡的过程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范成大走这些地方经过时,又是一阵感慨唏嘘。 朱小青等人在汴京安顿下来之后,他和范成大、古灵在汴京城中最热闹的街市上走着,汴京表面上还是一片繁华,能够看得出这个城市曾经在中原大地上所扮演的重要角色。 范成大一脸愁容,而古灵则完全顾不得这么多,对于她来说,到了新鲜的地方都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她也不会去关心曾发生在汴京的历史往事,她甚至喜欢待在汴京这个地方,因为历史积累的缘故,这里会要比周边经过的城市更加繁华,这里的玩的吃的很能够勾起她的好奇心。 古灵在朱小青和范成大前面走着,一会儿在路边买个饼,一会儿又拿起路边卖的小玩意儿看看,高兴得像个小孩子一般,一路上都是笑嘻嘻的。 而范成大则是一路上都在叹息不已,他每看到一处重要的历史遗踪都会忍不住要去凭吊缅怀一番。 古灵对范成大表示不解,调笑着问道:“范大人,你到这儿也叹气,到那儿也叹气,汴梁是你的老家吗?” 古灵的这一番话更是让范成大痛心,此时,他还真有回到了故土的感觉。 “哈哈,这就叫古灵不知亡国恨。”朱小青指着古灵戏谑地说道。 “什么亡国恨,我不懂,咱们的国亡不了,不是都不打仗和金人议和了么?不打仗,国就亡不了。亡国那是因为打了仗。”古灵看着朱小青,一脸天真地说道。 朱小青这时对古灵还真有些哭笑不得,古灵这么好斗的一个人,在宋金关系上原来是个主和派呀,这让他想起来都觉得有些可笑。 可见,很多人在宋金两国的关系上都是愚昧无知的,要么就是贪图暂时的安稳,因为人的骨子里头都是渴望安定的,即使是古灵这么四处漂泊的人也会说打仗才亡国的这样的话。事实上,从古灵的想法也可以推出大部分主和派人的想法,暂时安稳的日子难道不好吗?干嘛非要去闹腾,破坏这战后难得的和平。 朱小青没法和古灵辩驳,只是对她苦笑着摇摇头,继续朝前走。 一队年轻人穿着华丽,骑着马从他们跟前走过,留下一串欢声笑语。 朱小青顿时有种一下子回到了临安的错觉,他总觉得汴京这个地方不应该有这么多没心没肺地笑着的年轻人一样,但仔细一想,如今距离金人占据汴京已经过去四十多年了,这些年轻人根本没有经历过这段历史往事,而且他们出生以后这里已经完完全全在金人的统治之下了。他们也和古灵一样,心里不知亡国恨。 随后,三人又看到前方又一队金兵走过。因为汴京是曾经北宋的都城,在金国的统治下,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但是这里的防卫一直都严,怕的就是这里会发生暴乱。 在靖康年间的几次汴京守卫战中,汴京的军民会自发组织起来抗击金人,充分表现出了这里民风的彪悍。 那一队金兵一个个都是面无表情地走着,似是已经习惯了这里的一切。 但朱小青总觉得这些金兵像是从金国远道而来,而这里还是大宋的地盘,外来者是这些金兵而不是他们。当他的心里出现“外来者”这个词,然后将他们三个对号入座时,心里总感到愤慨。 汴京的一切还如同往日,就只是落到了金人的统治之下,想到这里,这种心情和南唐后主李煜的“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是一样的。 三人来到了汴河边上,时值初冬,这河边上已经是一片萧条,地上黄叶翻飞,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温暖而陈旧。 汴河上有一座桥叫“天汉桥”,这里人来人往,站在旁边看着过往的人群,很能够知道这里的人们处于一种什么样的状态中。 范成大和朱小青在桥边站着,晒着太阳,半眯着眼睛呆呆地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 “哎,年轻人不知亡国往事,在金人的统治下照样过得好好的啊。”范成大感叹道。 朱小青道:“不只是年轻人,老百姓也管不得这么多,只要日子过得安稳,管谁叫皇帝那都是一样。只有咱们这些远道而来的人才会感叹这些。” 两人正说着话,旁边一卖笊篱的老人站起身来,走到两人跟前,将他们好好打量了一番,道:“谁说的这里的百姓忘了亡国往事,我这么多年一直都在等着朝廷的大军到来。” 朱小青仔细一看,这老人已年过六旬,应该是曾经在此经历过靖康之难。老人说这句话时语气平淡,像是这样的话他经常挂在嘴边上,所以提起时心里也激不起什么波澜。 而范成大听到老人这番话时,顿时一阵恍惚,他不自主地扶着老人的手臂,怔怔地看在老人脸上,几次想要开口说点什么,但激动得说不出来。 那老人看范成大如此反应,猜到了范成大可能是南宋朝廷派来的,眼神一下就变了,也痴痴地看着范成大,道:“大人难道是朝廷的人?咱们的大军是不是要打过来了?金人……是不是很快就能够给赶出去啦?” 老人语气激动,说完半张着嘴,急切地盼着范成大能够回答他。 范成大低下头去,此刻很能够理解面前这位老人的心情,他不知道该如何给老人答复,只是重重地叹了一声,冲老人摇摇头,神情极为无奈。 老人无力地叹着气,回到了原来的位置懒懒地坐了下去,回忆道:“当年金人打到了汴京,我虽没参军,也跟着去挡过金人,那时候完全是性命都豁出去了……” 范成大听得心潮澎湃,觉得当年汴京城中的百姓对抗金军的情景历历在眼前一般,随即念出诗一首:“州桥南北是天街,父老年年等驾回。忍泪失声询使者,几时真有六军来?” 这便是他在出使金国途中写下的名作《州桥》。 第二百二十五章 劫掠 朱小青几人离开汴京继续往北走,过黄河到河北,耗费了近半个月才到达真定附近。 古灵坐在马车里,身上穿着不合身的深色大袄,头上带着羊皮帽子,额头上的头发有些散乱,将那清澈的大眼睛遮得若隐若现,她的脸晒黑了许多,两颊泛着红晕。 窗口刮进一阵冷风,她冻得缩了缩脖子,两只手合在一起搓了搓,口中呼出着白汽发出嘶嘶的声音。 朱小青坐在对面看到古灵冻得瑟瑟发抖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他猜想古灵这些年都在南边,肯定还没到过这么冷的地方。朱小青笑着问道:“怎么样?后悔了吧,非要跟过来,简直就是自讨苦吃。” 古灵不屑地朝朱小青看了一眼,道:“要你管,我乐意。” 一边的范成大看到朱小青和古灵斗嘴,摇头无奈地笑了笑,这一路上他经常看到朱小青和古灵斗嘴,对此已经是见怪不怪了。他虽然知道古灵是女儿身,但是还从来没有见过哪个姑娘像她这个样子,所以有时候都忘了古灵是女子,相处起来对她也没那么多避讳。 “前面就进城了,到时候咱们找个暖和的地方好好歇息,吃个饱饭。”范成大掀了帘子朝前看了看,回头安慰朱小青和古灵道。 车窗外能看到的房屋和人烟渐渐多了起来,古灵激动地看着窗外,巴望着马车快些行进,尽快远离这荒凉的地方。 突然,古灵眼睛瞪大,惊叫了一声,道:“不好,有人在跟着我们!” 朱小青凝神一看,果然见窗外有一列蒙面人正朝这边冲过来。他们手上提着长刀,步履轻快,像是经过专门训练的杀手。 马车歪歪扭扭晃了几下后,猛然停了下来,车夫吓得发出几声惊叫后,躲到了马车底下。 朱小青心道:“怎么会在这里碰上刺客?不像是金国朝廷的人啊,他们没必要在这里将咱们杀了呀?除了朝廷的人还会有什么人想要杀咱们呢?” 朱小青还没来得及细想,马车已经被七八名蒙面人给包围了。 朱小青提着刀掀开帘子往外一站,那几名蒙面人齐齐看向他,像是将目标一下锁定在他身上。 “没错,他就是朱小青,将他捉住!”站在朱小青对面的一蒙面人大声喝道。 朱小青回头冲古灵道:“交给我来对付,你保护好范大人。”朱小青说着,跳下马车,去挡正朝这边冲过来的两名蒙面人。 古灵在马车上站着,看到五六个人围向朱小青,心里很是着急,她很想冲下马车去为朱小青解围,可刚刚她又答应了朱小青要保护范成大。 古灵目光一直跟在朱小青身上,提心吊胆地看着他躲避着几名蒙面人的追击,她手里紧紧拽着鞭子,急得时不时在原地跺一下脚,又回过头看马车里的范成大,想下马车又不敢下。 朱小青与这帮人交手很不占便宜,但他很快发现这帮人好像并不想要他的性命。几次差点伤到他时都手下留情了。 他隐隐觉得这帮人的功夫路数好像有些熟悉,心下疑惑道:“奇怪了,怎么觉得像是碰到过他们呢?但这里是金国啊,我这都是第一次来金国,也没得罪这里的什么人啊?难道是有仇家跟着我一路跟到了真定?” 他又觉得即使是仇家也不用大老远的跟到了真定才下手,但这帮人是哪里碰到过,而且隔了这么久到这里又重新缠上他了呢?他觉得这事情还真是太蹊跷了。 朱小青奋力抵抗着,整个人都感觉有些精疲力竭了,他眼前一黑,突然想起当年和赵昚一起在镇江时遇上的那帮刺客。 眼前面临的疑惑一下子就解开了,他觉得眼前这些人就是当年刺杀赵昚的那些刺客。 当年骆凉和骆冰冰兄妹俩让刺客刺杀赵昚,然后又上演了一出救人的好戏,从而接近赵昚,取得了赵昚的信任。后来证实骆凉就是金国人,而且他很可能已经回到金国,如此看来,那帮刺客肯定也跟着他回到了金国。 “是他们没错了。”朱小青心里突然就明朗了,“他们到底是想要怎样?也没打算杀我,难道就是想要将我抓起来?” 朱小青想到这里放心了,这样一来,这帮人只是针对他,并不会伤害古灵和范成大。 古灵看了一阵,也看出来这帮人是冲着朱小青来的,并不会伤害范成大,所以她交代车上跟过来的两个小厮和躲到车下的车夫道:“你们带着范大人赶紧离开,我们在真定城中会合。” 古灵说完,跳下马车,朝着朱小青的方向冲了过去,她挥舞起鞭子,那鞭子像一道闪电一般像离她最近的一蒙面人劈了过去,那人朝后一个翻滚,避出了老远。 车夫看到古灵在前面开路,立马没那么慌张了。 古灵又回到马车附近,挥起鞭子将旁边的另两名蒙面人赶开,冲那车夫喊道:“别到处看,只管往前走!” 她将马车护送离开之后,赶紧冲到朱小青旁边去帮朱小青。 朱小青将刚刚古灵护送范成大离开的情形看在眼里,对古灵顿时心生敬意,想着这丫头平时虽然荒唐自私,对其他人不管不顾,但到了要紧的时候却讲义气,有责任心。 此时,朱小青已经被团团围住,四面八方像是都有了一堵用刀筑成的围墙一般,完全找不到地方突破出去。 朱小青一慌神,肩上感觉有些凉飕飕的,耳边传来一声金属的破空之声,一柄长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肩头。 古灵的鞭子啪地一声冲到了朱小青附近,她满以为自己能够有希望救出朱小青,却见朱小青已经控制在了别人的刀下。 古灵赶紧将鞭子收了起来,怔怔地看向朱小青,脸色吓得发白。朱小青看到古灵惊慌失措的样子,心里顿时有些感动和过意不去,他想不到在这个时候古灵会这么坚定地留下来帮他,而且看到他被控制住时会担心成这样。 第二百二十六章 骆凉 “别过来,不然我就杀了他。”那蒙面人手中的刀靠朱小青脖子又近了些,他提防地看着古灵,生怕古灵的鞭子会突然间朝他这边抽过来。 朱小青赌定了这帮人不会要他性命,而且他也想知道躲在背后的骆凉到底是有什么目的,他看着古灵,淡然安慰道:“你去追范大人吧,我不会有事。” 朱小青说完,撇过头看了看那蒙面人,道:“可以走了。” 古灵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这一拨蒙面人将朱小青带走,而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又是无奈又是着急,等到朱小青走出好远了,带着哭腔在他身后骂道:“你可千万别出什么事,不然我恨死你了。” 朱小青被这一帮蒙面人带着走了一截路,随后这一帮人一个个都上了马,他被两人架着送上了一辆马车。 那两人又将他的手脚绑了,在他头上套了个黑色布袋。他靠在马车上迷迷糊糊坐了大半天马车才停。 他感觉马车经过了真定城中,然后又从城中到了一处偏僻的地方。 马车终于停了,前面的马蹄声也消失了,前面那几名蒙面人像是在前面某个地方就和马车分散走了。 马车停了之后,车上的人将他脚下的绳子解开,扶着他下了马车。他感觉自己从有阳光照射的地方走到了阴凉的地方,像是到了一处有树荫的老宅子里头。 他被拉着向那宅子里走了好一阵,旁边的人才将套在他头上的黑色布袋给拿开。 他眼前突然一下就亮了,感觉像是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一觉醒来。 这屋子里空空荡荡的,一阵凉意扑面而来,让他顿时变得格外清醒。他看到这屋子里虽然空荡荡的,但是这墙壁,这房梁和地板,便可看出这宅子不是平民百姓所能拥有的。 “堂主,朱小青带到。” 朱小青听到门口有人的说话声,随后便听到一串脚步声朝他这边越来越近了,那脚步声沉稳而均匀,可以推测出这即将进来的人气定神闲的状态。 “堂主?难道我又落到贼寇手中了?”朱小青听到这即将进来的人被称作“堂主”,感觉他们这帮人像是江湖上什么神秘的组织。 朱小青朝门口看过去,很快,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他眼前。 这人果然就是骆凉。 此时的骆凉已经是金国贵族的装束,胡裘的领子和帽子衬得他本来俊朗的脸更显贵气,眉目间更比从前增了些王霸之气,完全不再是出现在镇静时的白衣秀士的模样了。 骆凉看向朱小青,抬起下巴冲朱小青一笑,立马显出一股高高在上的气势:“好久不见啊,朱兄弟。” 骆凉说完,眼睛在朱小青身上打量了一番,像是在嘲笑朱小青如今落到了他的手里,成了如此狼狈的模样。 朱小青能见到骆凉,证实了骆凉已经回到金国的猜想,心里还有些得意,即使他知道骆凉很可能会是个强劲的对手。 “你果然是金国人,果然没死,果然回到了金国。”朱小青眼睛看在骆凉脸上,淡然说道。 “哼,果然,看来早就被你猜到了。”骆凉眼神犀利,不服气地看了朱小青一眼,“你现在说这么多个果然有什么用,你们这群废物还不是当初也被我骗了,尤其是你们那个小皇帝,更是被骗得团团转,哈哈哈。还有李显忠和邹宏渊被我略施小计,就在窝里斗得凶,导致了宿州兵败。” “果然是你在丛中搞鬼。”朱小青咬牙骂道。 骆凉又得意地笑了笑:“哼,本来你们要输得给惨,可惜张浚那老匹夫最后还是对我有所提防了。” 朱小青想到当初幸好及时通知张浚,让张浚提防骆凉。 朱小青鄙夷地看了骆凉一眼,冷笑道:“你要真有这么得意,今天也就不会将我抓到这里来了,不是吗?” 朱小青猜想,骆凉今天将他抓到这里应该是为了让他说出他妹妹骆冰冰的下落来。 骆凉一下子变了脸,道:“冰冰在哪里?” 朱小青冷笑了一声,闭口不答。 骆凉脸上神情开始有些着急了,他跨到朱小青身前,揪住朱小青的领口,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大声喝道:“冰冰在哪里?我知道她还在人世,虽然我的人打听到,临安皇宫里放出消息说是冰冰突然病死,但我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我相信她还活着……” 骆凉说到这里,眼神有些痴痴呆呆,同时又透着紧张和害怕。 骆凉接着说道:“你们的人还把银珠给骗走了,他只是一个孩子,你们却让他看到了那么多,虽然最后你们还算是有良心,将孩子送了回来。” 朱小青听骆凉说到这里也心生内疚,承认何长有做事的确是有些不择手段。 “银珠将那日看到的所有事情都告诉我了,从他说的话来看,小皇帝应该没有杀冰冰,你给我说实话,冰冰到底身在何处?你们要将她怎样?”骆凉手在朱小青领口抓得越来越紧,将朱小青重重地推到墙上。 骆冰冰被赵昚留在了花记香园之后,后来吩咐朱小青找人将她看起来,让她一辈子都不能够离开花记香园。 花记香园后面有一处偏僻的杂院,朱小青让人将骆冰冰锁在那院里,所幸的是骆冰冰在那里头从来不哭不闹,也没有想要逃跑,她像是已经甘心在那里安安静静终老了。这么久以来,还从来没有人向朱小青来报告过那杂院里出了什么事,日子一久,朱小青都要忘了这个人的存在了。 骆凉提着朱小青往墙上一撞,骂道:“都是你这臭小子害的我妹妹,是你找的人将银珠骗走的,是你在她和小皇帝中间挑拨离间,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 朱小青往骆凉脸上啐了一口,不屑地说道:“你们兄妹俩招摇撞骗在先,还怪得了我拆穿你们,你妹妹没死,那是我们官家仁慈,还念着和她几年夫妻之情,要不然,她骗人的手段那么可恶,难道不应该遭千刀万剐?” 第二百二十七章 马棚的秘密 骆凉的另一只手掐在朱小青的脖子上,咬牙道:“你放心,我现在不会要你性命,但是我要以一命换一命,我妹妹要是回不来,你就别想从这里出去!” 朱小青想到范成大已经到了真定,此刻肯定在等着他一起去中都,他如果在这里停留,他们去中都见完颜雍的行程就要被耽误了。 朱小青晃了晃脖子,想要从骆凉手中挣脱,费力地喘了几声,道:“你先放了我,等我们的事情办完了,你再将我抓过来,如何?” “呵,我怎么可能那么傻,我就是要赶在你们到中都之前将你抓了,这样才会尽快将我妹妹换回来。”骆凉冷冷地说道,“你现在马上往临安去信,让那边的人把冰冰送回来,她回来了你才能走,不然我把你关到死都不会放。” 骆凉说完将朱小青往墙上推了一把,示意旁边的手下过来将朱小青控制住。 朱小青急得直想几下将绳子挣脱开,心下骂道:“这可恶的骆凉,竟然在这个时候将老子绑了,这可真是害人不浅啊!” 骆凉看到朱小青不服气地挣扎着,伸出手指又打算朝朱小青脖子上抓过来:“不写是不是?看来不让你吃点苦头你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朱小青往后猛地一退,装作服气了的样子,道:“别别别,我写,我写就是了……” 很快,骆凉的手下搬来一个小几,上面放着纸笔。朱小青的手被松开来,他蹲在那小几旁思索着该如何写这封信。 他想到自己在这里可能还有能够逃出去的机会,所以想先将信写了,但是收信人留了个假姓名,以此来先拖延时间。 朱小青将信写了,骆凉拿在手里大致一看,满意地一笑,冲朱小青道:“刚刚不是挺神气的嘛,到底还是得给你点颜色瞧瞧。” 骆凉出去后,门一关,屋子顿时变得昏暗了许多。屋里只留下了一人看守朱小青。 那人将刀放在一侧,神情木然,胳膊抱在胸前,没一会儿就打起了瞌睡。 朱小青看那人快睡着了,故意冲他吼了一声,然后笑嘻嘻地看着他。 “兄弟,坐着无聊呢,咱们说会儿话呀。”朱小青想从这人嘴里套出来他们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是什么组织,因为他被带进来的时候头上都是被套了黑布袋的,所以他觉得这肯定是个什么神秘的地方。 那人嫌恶地看了朱小青一眼,道:“别吵。” “刚刚那是你们这儿的什么人啊?”朱小青讨好地问道。 那人本来不想和朱小青说话,看朱小青一直看着他,只好不耐烦地说道:“堂主啊,你没耳朵听啊!” “什么堂主?什么是堂主?堂主又是什么?”朱小青一句话绕着弯子说了三遍。 “堂主就是堂主,七目堂的堂主。”那人不耐烦地回答道。 朱小青心里暗笑,果然要厚着脸皮将人往急了逼,心想:“七目堂是什么鬼,神神秘秘的,听着像是黑社会的样子。” 他看到那看守之人不想和他说话,便想着自己先走出这屋子到外头去看看,将这周围的环境先打探打探才能够找得到逃跑的机会。 想到这里,朱小青向那看守之人说道:“带我出去,我要上茅房。” 那人将朱小青的手上和脚上的绳子都解了,朱小青满以为绳子解了自己能够有机会跑了,结果门一开,发现外面还站了几名提刀的汉子,远处的大门附近也站了好几人。 他从关的屋子出来,经过一条巷子,到了一个大院,三面都是高高的围墙,根本找不到能够跑出去的突破口。 他的身后两人紧紧跟着,一直留意着他的一举一动。远处站的几人也朝他这边看过来,看来他如果想硬闯出去是完全不可能了。 他又仔细看了看这三面的围墙,也没能发现什么好逃出去的地方。 “别到处看了,你逃不掉的。”朱小青后面一人提醒道。 朱小青被带到茅房外面,正好那茅房里头有人。朱小青在外头等了一阵,在他后面看守的人抱怨道:“这么久不出来,掉粪坑里了吗?” 过了一会儿,那人拿着刀向朱小青晃了晃,道:“我不想站这儿等了,太臭了,你去马棚里头拉吧。” 无奈之下,朱小青被逼到了马棚。 看守的两人在马棚门口等着,朱小青一人进了马棚。 这马棚里头只剩了两匹马,一进去便闻到一股让人几乎要窒息的臭味。 马棚里有一端是干燥又干净的,而另一端很臭但并不十分潮湿,因为那儿是架空的,地面铺着木条合拢在一起的板子,既踩不断,粪水又能够漏下去,而且也不会将马的蹄子给卡住。 他找了个地方蹲了下来,正感到有些生无可恋之时,发现这粪坑底下有些光亮,他再一细想这宅子的结构,好像这马棚是在宅子的顶端,那么粪坑连接着的就是宅子外头了。这样的结构便是将室内的粪池连通到室外,而且构造成一个坡状,这样以来,室内的粪水便能够流到室外,囤积起来就不会那么臭。 朱小青歪着脑袋仔细查看这个粪池的结构,看这些板子是如何合上的,又要如何打开,而且不弄出声响。又看到底下室内外连通的地方还留了一尺来宽,可容人的身体通过。 正当他计划着如何快速从这里逃离时,马棚的门突然被打开了,一人进来牵马,顺便鄙视地朝朱小青看了一眼。 朱小青吓得一哆嗦,很想将那人一通臭骂,结果那人牵了马出去门都没给他关。这下他所蹲的位置正好对着门口,很容易引起外头看守之人的注意,要想在这个时候逃出去是不可能的了。 那看守之人在门外吼道:“好了没有?利索点。” 朱小青想着这次是没机会从这儿逃了,而且暂时还不能打草惊蛇,只好将地下的结构好好看了几眼,仔仔细细记在脑子里,以便回去慢慢琢磨,想办法逃跑。 第二百二十八章 胜利的味道 朱小青为了让看守之人放松警惕,一连几天都是利利索索上完茅房,一路上也不会到处查看了,装作已经没了要逃跑的心思的样子。 这一日,他见外头守在大门口的人比平时少,便觉得自己逃跑的时机已经到了。可他得选一个茅房被占,自己只能去马棚的时候。 他被带着来到茅房门口,见茅房门是开着的,瞪大眼睛,脖子一伸,瘪了瘪嘴道:“哟,又没得拉了,回去算了。” 那看守之人又跟在朱小青背后将他带了回去,用绳子绑了他的手脚。 过了一阵,朱小青又说要上茅房。那看守之人只得又解了朱小青手脚上的绳子,不耐烦地带着他往外头走。 这时,这两名看守之人已经不再与朱小青寸步不离了,这些日子以来,他们见朱小青没了要逃跑的心思,已经对他放松警惕了。 他们跟在朱小青后面,有一人手里的刀都忘了拿,拖着步子懒懒散散地走着,当朱小青快走到茅房的位置时,那人已经停下了脚步,靠在墙上歇息,时不时地看朱小青一眼。 朱小青看茅房门是开着的,又说没了便意,说要先回去。这两人被朱小青这一通折腾,都已经没了耐性,叹了口气,没耐心的跟在朱小青后面。 朱小青看到茅房又进去了人,而且好一会儿没出来。他突然停住了脚步,捂住肚子,皱眉道:“糟了糟了,憋不住了,我得赶紧回去。” 他跑到茅房门口,手在门口重重地捶了两下,然后又转过身朝着马棚的方向跑去。 两名看守之人无奈地摇摇头,叹道:“名堂可真多。”然后又不耐烦地也朝着马棚的方向走去,但这时,朱小青已经跑到了他们前面很远的地方。 朱小青进了马棚,赶紧将门合上。过了一会儿,他听到外头那两名看守之人正在闲聊,他通过隐隐约约的声音估计着他们所站的位置。 他又站到粪坑上方铺着的木板的位置,估摸着这里发出的声响外面那两人应该不会听到。 他趁着这两人说话说得正认真投入时,赶紧将一块木板搬到了一边,空出来的位置便能够容一人下去了。 朱小青将脚试着往下踩,两只手分开撑在两边的木板上,身子慢慢往下探。猛地跳下了粪坑,在这一刻,他已经顾不得马粪有多臭了,他将自己想象成一只苍蝇,将这种臭味想成习以为常的事。 “不臭,这是胜利的味道。”朱小青狠下心勾着身子死命往那连通着室内和是室外的缝隙里头钻去,几经摩擦,他的脑袋钻出来时,看到的还真是一片光明。 他真的到了一片室外的粪坑里,他激动得跨着大步横淌到对面,几下就爬到了岸上。 他上了岸之后,赶紧朝着远离这大宅子的方向奋力跑去,跑了一阵,他估计着后面的人应该是追不上了,这才缓了口气。 这时,他听到那大宅子的方向传来好些人的吆喝声和骂声。 “居然他能想得到从粪坑底下逃跑,怎么没把他毒死。” 朱小青听到这身后传来的骂声,大摇大摆地走着,心下窃喜道:“那是你们不知道我朱小青!什么事情难得倒我,什么事我不敢做?” 朱小青本打算找个水塘或者找条河将自己泡在水里泡个半天再出来,可是这大冷天的,他要是跳下水里泡上一阵,怕是也能要掉他半条命。他只得就近找了个客栈,他一进那客栈,便冲着店小二喊道:“快多烧些热水,我要洗澡。” 那店小二捏着鼻子看着朱小青浑身上下都是污水,半晌说不出话来,最后犹豫着说道:“客官,你需要的恐怕不是一点点热水,你得先把钱付了。” 在这个时代,客栈的热水可是奢侈品,尤其是在冬天的真定,一大桶洗澡水需要消耗很多人力和柴火。 朱小青身上半个钱都没有,也不想和这店小二啰嗦,只得拿出他死皮赖脸的本事,转着脑袋四处看了看,又往那旁边的长凳上一坐,顿时吓走了一桌子的人。 朱小青道:“快去烧热水,不然我把你这儿的凳子桌子挨个坐一遍,房间的床也全睡一遍。” 那店小二看朱小青不是个好惹的茬,又不敢近他的身,只得一边后退一边说道:“客官,你跟我到这边来,我们马上给你烧热水。” 朱小青正朝前走着,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砸在了他的后脑勺上,他回头一看,一个咬了一口的白馒头从他肩上掉了下来,滚到地上时,一面已经沾得黑黑的。 “嘿,朱小青,我在这里。” 朱小青听出这正是古灵的声音,她穿过正在看热闹的人群,远远地看着朱小青。 她看到朱小青头发已经结住,脸上虽然是干净的,但是脖子里还留了很多脏污,身上衣裳没几处是干净的,膝盖以下更是黑不溜秋地裹了一层。 古灵看到朱小青这个样子,脸上完全没有半点同情,也不关心朱小青被抓到了什么地方,有没有受伤,她看到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捧腹大笑起来,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哈哈哈,你这是掉粪坑了吗?” 古灵和朱小青认识以来,两人经常抬杠,不是你挤兑我就是我挤兑你,很多次较量下来,古灵总是不占上风,老是被朱小青欺负。今天她看到朱小青这副模样,总算得意了一回,可以将朱小青笑话一阵了。 朱小青看古灵笑得前俯后仰,立马将那沾脏的馒头捡起来,朝古灵扔了回去,古灵身子一闪,灵巧地躲过了那个脏馒头,然后朝着朱小青得意地扮了个鬼脸。 朱小青看到古灵笑得开心,其实他所不知道的是,古灵在前一刻都还在焦急万分地到处打听着他的消息。因为他们说好要在真定城中会合,所以她这几天一边打听着抓他的那帮人的消息,又一边在真定城中的客栈一家一家挨着找他。这一场看似轻松的相逢后面实际上是无尽的艰辛。 第二百二十九章 迁都中都以后 朱小青泡了澡出来,看到古灵和范成大坐在客栈的桌子旁边正在等他。 范成大看到朱小青出来,赶紧走到朱小青旁边,在他脸上仔细看了一阵,又看了他走了两步,长舒了一口气道:“回来了就好,可把我们担心坏了。” 他本来打算上前拉朱小青的胳膊,一闻到朱小青身上残留的马粪味,又尴尬地往后退了两步,指着古灵所坐的方向道:“坐下说。” “我们这几日满城打听你的消息,尤其是古灵妹子,你被抓走了之后急得茶不思饭不想的,没日没夜地找你,这会儿她总算是能够放心了。”范成大虽嘴上将古灵称作“古灵妹子”,但是和古灵相处多了,经常都会忘了古灵还是女儿身,所以说这些话的时候都不会顾忌古灵在旁边会要难为情。 古灵飞快地偷偷看了一眼朱小青的神情,打断了范成大的话,向朱小青问道:“这是什么人将你抓走了?抓去了什么地方?” 朱小青思索了一会儿,道:“这像是一帮经过了训练的杀手,那地方叫‘七目堂’,领头的就是骆凉,那地方好像是一所很旧的大宅子,我逃出来的时候走得急,也没留意周围的环境。至于那帮人,身手都不错,从前就见识过的,下起手来非常狠。” 范成大点点头,道:“对,看得出来他们是没打算伤咱们的性命。但是他们的头儿是骆凉,总觉得事情不是这么简单。” 朱小青为了让范成大知道他和赵昚等人与金国人从前的瓜葛,所以将从前在镇江认识骆凉和骆冰冰的事告诉了范成大。 范成大接着说道:“按说,骆凉只是在为金国朝廷做事,所以七目堂不只是为骆凉做事,它背后的应该是金国朝廷才是,所以七目堂背后有更厉害的人物,不只是骆凉。” 朱小青一听,觉得范成大讲得很有道理,觉得这七目堂应该是属于金国朝廷的杀手组织。 古灵朝门外望了望,建议道:“既然你是逃出来的,那这地方咱们也不能久留了,干脆立马赶路吧。” 范成大点头赞同,三人起身朝外头走去。 他们离开真定之后,径直朝着中都的方向赶路。 中都便是如今的北京,在金国迁都之前叫“燕京”。金太祖完颜阿骨打统一女真诸部后起兵反辽。1115年在上京会宁府立国。1153年,海陵王完颜亮将都城迁到燕京。 完颜亮野心勃勃,他篡位后,立志要“提兵百马西湖侧,立马吴山第一峰”,做一个大一统的皇帝。要做到这一点,国都就必须南迁。此时的金朝疆域早就南达淮河——秦岭一线,而国都依然放在最北端的会宁。除了气候条件不占优势以外,诏令要下达到南边各地也太为费时间。 完颜亮将迁都的目的地定在了辽国的燕京析津府,也就是现在的北京。北京处在金国从旧统治区东北到新统治区中原的咽喉要道上,进而取中原,退可守东北,是再合适不过的定都地。 金天德三年,完颜亮正式下诏,向天下宣布燕京将成为大金帝国的新国都。辽国的燕京因只是陪都,规模并不大,无法满足金朝作为第一国都的需要,必须扩建。就在这一年,完颜亮让尚书右丞张浩和工部尚书苏保衡,负责新都城的营建。 金国共动用了四十万万正规军,八十万民夫,以辽国燕京为基础扩建。经过两年紧锣密鼓的施工,新的都城非常壮丽。燕京在扩建过程中在一定程度上仿照了汴京的结构。 公元1153年的四月,完颜亮正式下诏迁都燕京。完颜亮为了体现他统一天下的梦想,所以给新都城命名为“中都大兴府”。 金国迁都中都以后,统治力量南移,在与汉文化的融合上取得了空前的进展。经济文化各个方面都有了很大的突破。 完颜亮在采石兵败后被部下所杀,新一任皇帝完颜雍上位。完颜雍虽然痛恨完颜亮,但是却完美继承了完颜亮迁都中都的成果。 在完颜亮迁都中都的基础上,完颜雍的统治才会出现“大定之治”的良好局面,使得金国国力空前强大。 金国国力在完颜雍的手里能够空前强大,除了完颜亮迁都中都的历史积累以外,完颜雍的统治也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完颜雍有杰出的政治才能,他在位期间停止侵宋战争,励精图治,国库充盈,在政治、经济、文化等方面的治理都有创举。 完颜雍的父亲完颜宗尧,是完颜阿骨打的第三子。 天会十三年(1135年),完颜宗尧去世,那时完颜雍只有十二岁。完颜雍长得很魁伟,性格沉静明达,又善于骑射。年轻时,他每次出猎,很多老年人都跟了去看,赞赏他的骑射技术,“国人推为第一”。他为人宽厚,常随叔伯们四处征战,将士都很推崇他。金熙宗皇统年间完颜雍以宗室子授光禄大夫,封葛王,为兵部尚书。 海陵王完颜亮即位之初,完颜雍判会宁牧,不久,判大宗正事,改为东京留守,后又改为燕京留守、济南府尹、西京留守等职。完颜雍能文能武,在女真贵族中威望较高,海陵王对他很不放心,经常调动他的官职。完颜雍的妻子乌林荅氏劝完颜雍多向海陵王进献珍异,以打消他的猜疑,免遭诛身之祸。完颜雍照妻子的话,把辽骨睹犀佩马、吐鹘良玉茶器之类的珍宝,送给完颜亮。完颜亮认为完颜雍怕他,对他又很恭顺,疑忌之心稍解。 后来完颜雍被任命为东京留守,完颜亮让乌林答氏入京为质,深知完颜亮好色成性的乌林答氏只好进京,快到中都时乌林答氏自杀身亡。完颜雍对爱妻为他而死,忍辱负重,毫不显露出对完颜亮怨恨之情。也没有前去乌林答氏的死身地,亲自操办后事,仅是要下人就地草草埋葬了事,而将夺妻逼死的深仇大恨暗藏于内心,致使完颜亮放过完颜雍一马,让完颜雍得以有报仇的机会。 第二百三十章 完颜雍的统治 完颜雍能够登上帝位,并且在他统治期间使得金国国力空前强盛,有很重要的一个原因便是他能够得到国内政治力量的拥护。 完颜亮在位期间,动用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发动战争,很不得人心。 在完颜亮侵宋期间,完颜雍趁机拥兵称帝,建立大定政权。 当时带兵侵宋的完颜亮到达长江北岸边,得知完颜雍在辽阳拥兵称帝,他也本想停止攻宋战争,率兵北归围剿大定政权。可是完颜亮却错误地听信了身边亲信红人李通的建议,即先行打过长江之后,直至南宋京都临安,灭亡了南宋,再回兵攻打金世宗,可得双双全胜。最终竟是完颜亮完全失算了,事实证明他过于心急而且野心太大了。 完颜亮率兵到达长江北岸边,在采石镇发动攻宋渡江战争,结果是很快的失败了,伤亡惨重。就在这时,南征伐宋的金兵,也得知完颜雍在辽阳建立了大定政权,举旗反叛海陵王完颜亮的倒行逆施,于是前线金兵觉得求活命有了退路了。众军兵发动前线金军哗变。 十一月二十七日深夜,哗变的金兵一拥闯入完颜亮的中军大帐瓜州渡的龟山寺,齐发乱箭,将海陵王完颜亮射死。海陵王政权当即倒台。南征伐宋的金朝大军,也如同潮水般地败退下战场,向北方逃去,至此完颜亮发动的攻宋战争以全败而告终。 十二月十九日,完颜雍领兵一路顺利地到达燕京中都,夺取金国中央政权,开始了完颜雍的一代帝业。 完颜雍能顺利地登上皇帝宝座,并非偶然的事。从他本人来说,自为官以来“久典外郡,明祸乱之故,知吏治之得失”,有丰富的实际统治经验。因此,无论在女真贵族或渤海大族中,他都很有声望。从当时金朝最高统治者完颜亮来说,他由于指挥南伐宋朝的战争,远离了金朝的统治中心,给完颜雍的即位带来有利的条件。更主要的是,完颜亮的伐宋战争,极不得人心,金朝从上到下,都反对这场战争。这就更为完颜雍的即位,提供了条件。 完颜雍即位后面临的首要任务就是如何稳定政局,在稳定政局上他的一些做法体现了一代明君的博大胸怀和魄力。 完颜雍一反完颜亶和完颜亮滥杀宗室贵族反对派的做法,一即位就表示维护宗室贵族和对完颜亮手下的高官采取宽容大度的政策。 下诏历数完颜亮杀皇太后、金太宗及宗翰、宗弼子孙,毁上京等几十条罪过,把他贬为炀王;然后给完颜亶除掉东昏王的称号,恢复名誉,加谥号为熙宗,改葬于思陵。他还多次下诏令,对那些被无辜杀戮大臣的家属、沦为奴仆的,恢复他们的身份;那些被完颜亮无故削职、降职的官员,给予改正,量才录用。 这些措施都起了安抚、笼络女真宗室贵族的作用。对于原来反对过他而有才能的人。完颜雍不计前嫌,仍然重用。 完颜雍在政治和经济上进行了一系列的改革,使得大定年间经济繁荣,出现“大定之治”的局面。 完颜雍推行了与民休息的政策。大定二年,他把来自中原参加南征的步军都遣返回家;同时派官员到汉人起义密集的山东地区,招抚正隆时期因苛重的兵役和劳役铤而走险的农民,只要及时归农,罪名一律赦免。大定三年,对移住中原的女真人户,凡父兄子弟俱在兵伍的,也遣放一丁归家农耕。大定六年,对宋战争一结束,仅留六万戍备,其余士兵也都放还。 在经济上,完颜雍积极恢复发展农业生产,减轻农民的负担,招收流亡,开垦土地。为了恢复和发展社会经济,他躬自节俭,不尚奢华,严于律己、管束王公大臣。 完颜雍即位后,金国人口大增,大定年间,政局稳定,财政充足,完颜雍因此享有“小尧舜”的称号。 完颜亮迁都中都,加大了女真民族和汉文化的融合,汉化程度空前加大。但完颜雍却反对全盘汉化,他认为吸收过多的汉文化,会使女真族腐化堕落,丧失尚武本性,因此在大定十一年以后,完颜雍频频强调维护女真旧俗,掀起一场“女真文化一种运动”。 完颜雍担忧海陵南迁后新一代女真人已经渐渐遗忘了本民族传统,大力倡导人们学习和使用女真语、女真文,为保存和复兴女真文化做出了很大的贡献。 但是在民族关系上,完颜雍戒备心比较重。 完颜雍推行“女真为本”的这种政策,对汉族、契丹族等百姓的那种歧视与压迫。他不仅在文化上维护女真旧俗,防范女真被全盘汉化,在经济上的括户政策中,也一再拘括汉人的土地为猛安谋克户所有,导致了汉人与女真人的矛盾丛生。 对契丹人也怀有戒备。他即位后,开始积极平息契丹人的叛乱。他改变了完颜亮全力剿杀的策略,而是剿抚并用。他利用了很多契丹族的官员,对起义军进行分化瓦解,对投降的起义者给以重赏,对不肯归顺的坚决镇压,终于平息了契丹起义。对于契丹人,他还实施同化政策,令其迁往上京等处,与女真人杂居。 完颜雍对外民族的戒备心决定了他在外交上的强硬态度。 在与南宋的关系上,完颜雍不似完颜亮那么激进,他向南宋朝廷承认完颜亮南侵是错误的,愿与南宋保持和平关系。 完颜雍虽然主张停战,但是完颜雍在对宋的外交态度上仍然是十分强硬的,完颜雍派出完颜仲访宋,完颜仲在递交国书的礼节上坚决不肯让步,这便可体现背后的完颜雍的外交态度。 朱小青几人来到中都,这一路上,与范成大多番对金国时局进行讨论,朱小青从范成大的总结来看,完颜雍会是他们的一个强敌,极难对付。 而这次他们提出的要求也更是涉及到了和议中的条例,要想在如此强硬而精明的完颜雍面前谈这些敏感而重要的条件,难度可想而知。 第二百三十一章 看热闹 朱小青几人到达中都后,范成大和随行的车夫、小厮都已经累得只想歇息,只有古灵依旧是十分精神,像往常一样,每新到一处地方,她总是要好奇地探索一番。 她拉着朱小青出了驿馆,在中都城里热闹的地方走着。这个时候已经过了汉人的新年,但外头依然是天寒地冻。古灵像是孩童一般,对这到处结了冰但却热闹依然的街市兴致盎然。 太阳刚升起不久,街上布着一层暖暖的金光,地面结了冰的地方在太阳光的映照下玲珑剔透,极为好看。 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多,一个个穿着笨重,将冻红的脸遮在又脏又沉的帽子下面,说话的时候有节奏地呼出着白汽,人的言语和行动让这座城很快就暖和活泼起来。 古灵走在朱小青前面,一会儿工夫就从前头带回来两张烤饼,笑着递到朱小青面前:“快吃,热腾腾的,饿死我了。” 朱小青看着古灵大口大口啃着烤饼的样子,笑话她道:“你随时都在喊饿,又吃得多,就是不见你长个子。” 古灵比朱小青矮了大半个头,她一边卖力地啃着饼,一边抬起大眼睛给了朱小青一个嫌弃的眼神,那样子让朱小青觉得滑稽又可爱。 两人一同往前走着,两旁的行人越来也多了,像是走到了这座城里最为繁华热闹的地方。 古灵脸上笑容不止,不停地看着两旁的新鲜景致,回头向朱小青说道:“这一趟还真没白来,想不到金人的地方也能这么热闹。” 这时,一阵强劲的马蹄声从人群的喧闹声中插了进来,这马蹄声顿时打破了这条街的市井气息,让人觉得这是某个身份不一般的人正在朝这边靠近。 古灵也不自觉地回头朝着马蹄声传来的方向看去。 直见四匹马并排朝他们这边而来,四匹马的前面有几名兵士提着长枪开道,后面还跟着一辆马车,那马车华贵精致,这样的阵仗让两边的百姓自觉赶紧避开,让出一条道来。 古灵好奇地看向那马上就要靠近的马车,向旁边的朱小青嘀咕道:“你猜这车上的会是什么人呢?像是身份很尊贵的样子呢!” 朱小青从背后拉了拉古灵穿着的大袄,嫌弃地说道:“你管他什么人,反正你别上去惹就是了。” 走在马前面的几名兵士靠近了,朱小青看到这几人身材高大,年龄都是二十多岁,体形健壮,动作利落,连表情都整齐划一,朱小青猜想这些人应该是皇宫里的人,那这马车上的很可能是皇族亲贵。 两边的路人齐齐朝中间看过去,又很自觉地让出一条道来,但是前面那几名兵士仍旧横拿起长枪做出将路人挡开的姿势,神情威严而冷漠,将路人像赶鸭子一般赶开。 突然,路人当中有一妇人吸引了古灵的视线,这妇人身材肥胖,小腹高高隆起,似是有孕在身,旁边的众人神情都很警觉,只有这妇人有些痴痴呆呆,完全没将后面的兵士看在眼里。 古灵看出来这人大概是脑袋不太灵光,所以看到有马过来都不知道躲。旁边的人都躲开了,就剩下她慢吞吞地移着步子,当那开路的兵士手中的枪朝她伸过来了脸上才有些惊慌神情,但是仍旧迟疑着不知道向后退。 “走开走开,别挡路!”那兵士嫌恶地骂道,将枪横握在胸前,作势要去这妇人。 古灵在一边看得很是激愤,心下骂道:“太过分了,难道你看不出来她脑子不好使,用得着这么欺负人吗?” 旁边的众人朝那肥胖的妇人看过去,为她担心,但是没人敢上前将她带离开。 古灵拨开前面的人群,想上前去将那妇人扶开,以免她被这粗鲁的兵士撞到。 她刚从人群中走出来时,却见那兵士手中的枪已经朝那肥胖的妇人身上撞过去了,妇人被撞得一个趔趄,看着兵士凶恶的样子,吓得歪着嘴几乎要哭了出来。 那兵士看到妇人还不知道躲,更加恼火了,握着枪伸向妇人。 古灵看到这里,心里一着急,将鞭子抽出来朝那兵士手中的枪挥了过去,鞭子瞬间卷在那枪上,将枪从他手中给抽了出来。 那兵士当众被人取走了武器,觉得面子上过不去,红着脸狠狠看了古灵一眼,无奈中又只得去追被古灵的鞭子卷走的枪。 他伸出手去抓一端已经落地的枪,鞭子正好从枪杆上松了开来,尾巴弹起时恰好在他眼角飞快地抽了一下,疼得他立马捂住了眼睛。这一抽,让他觉得是挨了古灵一记耳光一般,顿时就被激怒了,拿了枪朝古灵的方向刺去,而他的枪还没靠近古灵时,那鞭子已经缠上了他的脖子,疼得他直咬牙,脸红到了脖子根。 “哼,欺负人还不服气是不是,让你知道小爷的厉害!”古灵鄙视地盯着那兵士,手下一发力,鞭子在那兵士脖子上缠得更紧了。 朱小青看到古灵和这兵士起了冲突,心中叫苦不迭,一个箭步冲到中间,抓住了古灵的胳膊,怒道:“放开他,别给我添乱。” 古灵撅着嘴,不服气地看了看朱小青,这才将那兵士松开。 朱小青看旁边没人围过来,满以为能够顺利带着古灵离开,哪知道后面的马车突然停了,车里下来的人正朝这边走过来。 那骑在马上的四人也下了马,一齐朝朱小青和古灵这边而来。这四人穿着类似,神情严肃,步履矫健,像是身手不凡品级较高的宫中侍卫。 古灵自知闯了祸,神情不再那么嚣张,怯怯地看向朱小青,然后往后面一绕,躲在了朱小青背后,手指在朱小青背后戳了戳,小声说道:“怎么办,好多人过来了,咱们打不过,要么赶紧跑吧?” 朱小青对古灵感到很是无奈,他太了解古灵的个性了,这臭丫头爱惹事,但是真要面临强敌又会吓得像鸡仔一样,等着他到前面出面去摆平。 第二百三十二章 后会有期 朱小青脑子里也闪现过要逃跑的念头,但是他的目光一下子被那从马车上下来的人给吸引了过去。 那人身形修长,身着锦帽貂裘,极显华贵,又生得面容清俊,气宇轩昂,一看便知不是俗类。 朱小青不禁好奇起这人的身份,很想和他交谈上几句,看这人到底是何身份。 正在朱小青打量着从马车上下来的年轻人时,从马上下来的四名武士已经将他和古灵围住。 “这下想跑也不能跑了,不如大方应对。”朱小青心道。 古灵躲在朱小青背后,怯生生地看着前面而来的人,一声都不敢出,就等着朱小青来给她收拾残局。 那四名武士冷冷地看着朱小青,看上去对他们并无敌意,没有打算伤害他们。 那被古灵抢了武器的兵士在一边红着脸看着那从马车上下来的年轻人,吓得两腿打哆嗦,眼神惊慌闪躲,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那年轻人走近,冲那兵士嫌恶地看了一眼,并未责怪他,只是示意他退到一边去。 朱小青感觉这四名武士和前面的兵士对这年轻人都是极为尊敬和惧怕,料想他的身份地位与之相配远不止今日这样的阵仗。 那人看向朱小青,神情看似温和冷静,但是朱小青却越来越清晰地感觉到他眼里的英武之气。朱小青心想,这人应该身上也是带着功夫的,说不定下车来是想和古灵较量较量。 “小兄弟玩得一手好鞭子啊,能否再展示展示,让我们再开开眼?”年轻人一说话,周围顿时一片肃静,他说话吐字清晰,字句间带着一股柔韧的力度。 朱小青侧头朝古灵看了看,心想:“果然是古灵的鞭子引起了他的注意,应该没大麻烦,他可能就是个武学迷。” 朱小青朝那人打了个拱,赔笑道:“献丑了献丑了,我兄弟这点皮毛功夫哪里敢再拿出来。” 那年轻人两手拱在胸前搓了搓,摆出一副跃跃欲试的姿态,嘴角一挑,轻笑道:“哟,口气不小,一根鞭子就能卷走我们的人手中的武器也说是皮毛功夫,那看来你这挡在他前面解围的人远远不止这点皮毛功夫呀?” 朱小青眉头一皱,愣了愣,被眼前这人说话时反应的快速程度给惊到了。他正紧盯着朱小青,那眼神似是很想看清朱小青的身份。 朱小青憨憨地一笑,说话的样子立马带上了市井气息:“这位爷也太看得起我了,我和我兄弟不过就是跑江湖卖艺的,只有个空架子而已,没什么真功夫。” 那人将朱小青打量了好一阵,觉着朱小青怎么看也不像是个跑江湖卖艺的,而且又从朱小青的口音和打扮中看出他应该是远道而来的外地人,于是对朱小青的来历更为好奇了。 朱小青说着,特地装出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低下头去,却又忍不住偷偷觑那人会是怎样的神情。 那年轻人待朱小青刚把话说完,立时伸手朝朱小青面门抓来,动作之快完全就是在试探朱小青的反应速度。 朱小青往后一退,极力按捺自己不向这人出手。他想不到这人说不到几句话竟然就会真出手来试探他。 古灵看到朱小青被袭,心下为朱小青担心,忍不住将鞭子朝这年轻人甩了出去。 年轻人看出了古灵紧张朱小青,便再次朝朱小青出手,想要逼着古灵使出全身解数。 朱小青看出这人出手狠厉强劲,功夫绝对在他和古灵之上。这时,他对这人的身份更加好奇了,出身尊贵但却身手如此之好,而且说话反应快,言辞犀利,定然不止是一介武夫那么简单,很可能是个有勇有谋的文武全才。 朱小青又从这人的出手间看出,他自信而带有一股霸气,似是没有将古灵当作敌手,但却又想探知古灵的底细。 朱小青一躲再躲,但是年轻人像是玩起了猫抓老鼠的游戏,有意戏弄朱小青。朱小青觉得这人太过于无礼和嚣张,不堪受他如此欺负,便也开始出手还击。 古灵看到朱小青也开始出手了,更是冲过去想与朱小青一起教训这无礼之人。 年轻人几次欲袭击朱小青的面部,朱小青被逼得连连后仰,又弯着身子从他腋下躲开。 正当年轻人的手又朝朱小青背上抓来时,古灵绕到两边身边,伸出鞭子朝那年轻人面门打去。 这一下,朱小青也为古灵捏了把汗,只怕她这一鞭子很可能要将年轻人给惹怒,但他心里又暗喜,谁让这人这么嚣张,三番五次对他紧紧相逼,要真被古灵打了脸那也是活该。 结果,那鞭子的尾巴正好抽中了年轻人的脸颊,将那俊朗又白皙的脸颊活生生抽出了一条红印子。 年轻人这才停了下来,挺身朝古灵狠狠看了过去。 在旁边站着的四名武士本来是呆住不出手,到了这时,不约而同地将腰间的长刀抽出了半截,发出整齐的声响,眼睛看在年轻人身上,打算出手,又等着这人的示下。 古灵自知刚刚这一记鞭子闯了大祸,这下她索性豁出去了,站到朱小青旁边打算和他一同抗敌。 那年轻人看着朱小青,冷冷地笑了笑,又再次将朱小青和古灵打量了一番,像是对两人身份已经猜到了什么,朝旁边的几名武士道:“走,过把瘾就行了,无名鼠辈,不值得咱们耗在这里。”说完又向朱小青鄙夷地笑道:“后会有期。” 年轻人神色又恢复了刚走过来时那般淡然,稳步朝马车走去。 朱小青将古灵拉到一边,两人在人群中看着这一帮人离开。 古灵对于刚刚这无礼的年轻人对朱小青步步相逼仍旧有些愤愤不平,骂道:“样子倒是人模狗样的,一出手才知道如此嚣张无礼,你刚刚就不该拦我,让我打烂他的脸,然后咱们逃跑就是,这么多人挤在这里,不怕逃不掉。” “算了,我感觉和这人的较量还在后头,你没听到吗,他说后会有期,可能已经知道咱们的身份了。”朱小青思忖道。 第二百三十三章 论战 朱小青和古灵回到会同馆后,将刚刚碰到这年轻人并与他们交手的事和范成大说了。 范成大听古灵说这年轻人硬是要试他们的身手,眉头一皱,看向朱小青道:“这人会不会是太子完颜允恭?我早就听闻金国太子完颜允恭能文能武,对于武学极为痴迷,他自己在武学上造诣也高,善于博采众长,四处寻访名师,最喜欢和人切磋武艺。我听你们俩对这人的形容,觉得应该就是金国太子没错了。” 朱小青和古灵相对望了望,再回想今日碰到的那年轻人的样貌、打扮、所带的随从,也觉得很可能是位王公子弟。 范成大又道:“完颜雍的几个儿子当中,属完颜允恭才能最为杰出,从你们所说的来看,这个完颜允恭只怕是不好对付,而且我们今后还可能会再遇上他。” 朱小青点头道:“咦,你怎么知道?他今天走的时候还跟我们说了句‘后会有期’,似乎是猜到了我们的身份一样。” 范成大道:“这个并不奇怪,咱们在来之前也会打听和他们有关的事情,同样,他们也会打听咱们的底细。” 朱小青想到完颜允恭那高傲而嚣张的样子,没想到他竟然在这些细节之处也是如此用心。 朱小青和范成大在会同馆住了两日之后,才被安排进宫面见完颜雍。 范成大早早地就将要递交给完颜雍的奏疏准备好,就等着与完颜雍当面谈判两国递交国书的礼仪和要回河南陵寝之地两项事宜。 朱小青和范成大穿着官服,由会同馆的官员带到宫门口,又有皇宫中的官员带着他们进宫。 两人被带着在宫中走了好一阵,才到一宫殿前,上了几十级台阶后,才进入到殿中。 殿中站着金国的文武官员,分作两列,朱小青和范成大走入殿中时,众人齐齐看向这两人。 朱小青身形修长,穿着宋朝的武官官服显得英姿勃发,他步履从容,走在殿中目不斜视,面容冷淡而有威仪,瞬间吸引了众官员的目光,他们都很好奇这年轻的武官在接下来与金国皇帝的谈判中会是怎样的表现。 范成大身材虽比朱小青瘦小,但是眉宇间透着一股倔强之气,让人很有距离感。 朱小青和范成大走到朝堂前面,果然见立在最前头的就是前两日所见到的那年轻人。这人打扮与众官员都不同,能站在朝堂上的除官员以外就是亲王和皇子,看来范成大的猜想没错,这人应该就是金国的太子完颜允恭了。 完颜允恭也将朱小青认了出来,他本来是朝前站着,看到朱小青和范成大走了上来,他朝着朱小青的方向转过身,当朱小青站到和他齐平的位置时,他冲朱小青轻轻笑了笑,神情中有些得意,好似在说:“咱们又见面了。” 朱小青随意看了完颜允恭一眼,随后目光便转到了上头坐着的完颜雍身上。 完颜允恭觉得朱小青看他这一眼没有表现出应有的敬意,心下有些不快,心想:“这臭小子今日在这里看到我,难道不应该大吃一惊吗?难道不会想不到我会是大金的太子吗?” 完颜允恭以为朱小青在这里和他碰面会感到很意外,结果朱小青像是早就料到了他的身份一般。 朱小青昂起头看向坐在殿上的完颜雍时,正好和完颜雍看向他的目光直直地撞上。 完颜雍年近五十,生得浓眉大眼,是典型的女真人长相,留了两撇大胡子,整个五官都显得有些浓墨重彩,他的面容给人平易近人之感,一眼看去,并没有帝王应有的距离感。 朱小青看完颜雍第一眼时感觉有些意外,一个马背上打天下的帝国的皇帝应该是外表极为霸气才是,而完颜雍看上去就是个很普通的女真族老头。 完颜雍看到朱小青时,脸上露出了赞赏的微笑,就像是在欣赏一个理想的后辈。而看向范成大时,笑容立马消失了,因为他从范成大的脸上看得出范成大意志极为坚定,此次出使是带着必死的决心而来,对他要达到的目标怕是会志在必得。 范成大和朱小青一齐向完颜雍行了礼,完颜雍又说了些欢迎两人的客套话。 中间双方沉默了一会儿,范成大这才开始将来意说明。 范成大将奏疏抓在手上,缓缓说道:“近年来,宋金两国都主张讲和,双方讲和都是以两国的和议为准,但是和议只是一时制定的,并不能够永久遵从,而且在制定和议的时候两方也并不能够完全考虑周到,会有一些不妥当的地方,有待双方经过商量后来做纠正,这样才能够促进和平。” 范成大讲到这里,完颜雍,完颜允恭,以及朝堂上的众人齐齐朝他看过来,氛围一度变得格外紧张起来,因为范成大所说的订正和议是个很敏感的问题。完颜雍和众官员都知道范成大的来意,但当范成大即将将事情明说出来之后,这种紧张感就像是即将点燃一根大炮仗。 完颜允恭高昂起头,看了看范成大,又朝众官员看过去,那眼神像是在寻求众人的关注和支持,他冷笑了一声,说道:“既然双方的和平是建立在和议之上的,那和议怎么能够轻易变动呢?今天你说要变,就来改动改动,明天我也说要变,又来改动,这又不是儿戏,岂能说变就变?” 朱小青看向完颜允恭,心想,这人果然是一贯的言辞犀利,咄咄逼人,一副立马要将对方打压下去的架势。 朱小青冲完颜允恭笑了笑,道:“和议本来就是在不断地变的,我且问太子殿下,当初既然有了《绍兴和议》,那为何后来还要有《隆兴和议》?难道这不是在变?” 完颜允恭眉头一皱,想继续说些什么,但是一下子说不上来,只好无奈地抿抿嘴。 朱小青虽只有短短几句话,但这几句话在对完颜允恭反问之下极为有力度,将完颜允恭问得无言以对。 第二百三十四章 对峙 《绍兴和议》是南宋与金在1141年签订的和议。宋军在反击金的入侵中已取得一定的胜利,但宋高宗与宰相秦桧唯恐有碍对金议和,解除了韩世忠、张俊、岳飞三大将的兵权,甚至制造岳飞冤狱,使抗战派对投降议和活动无法进行反对。绍兴十一年双方达成和约:宋向金称臣,金册宋康王赵构为皇帝;划定疆界,东以淮河中流为界,西以大散关为界,以南属宋,以北属金;宋每年向金纳贡银、绢各二十五万两、匹,自绍兴十二年开始,每年春季搬送至泗州交纳。 《隆兴和议》是南宋与金订立的第二个屈辱和议。赵昚即位后欲进攻金国,收复中原,于起用老将张浚等发动“隆兴北伐”,却于隆兴元年在符离被金军击溃。朝臣汤思退等群起攻击张浚北伐误国,力主和议。赵昚动摇不定,下罪己诏,罢黜张浚,任用汤思退等妥协派执政,并下令撤防,遣使与金议和。隆兴二年十二月,在金国大军胁迫下达成和议。主要内容为:金宋两国皇帝以叔侄相称;改“岁贡”称“岁币”,银、绢各减五万,为二十万两匹;宋割唐、邓、海、泗四州外,再割商、秦二州与金。 《隆兴和议》和《绍兴和议》相比,很重要的一点变化便是两国的关系,前者规定宋向金称臣,而后者规定金和宋是叔侄国。 这两项和议都是战后制定,而且都是根据战争中涉及的一些争议而制定,所以变化之大极为明显。完颜允恭在和议的变化上与朱小青论争,立马落败。 完颜雍看到朱小青和范成大两人都是有备而来,而且两人一个态度强硬,一个能言善辩,料想今日朝堂之上难免会有一番唇枪舌战。 完颜雍面色变得凝重,一改了先前平易近人的神色。眼睛微眯着,连眉间的皱纹都透着力度,他看向朱小青和范成大,道:“因为有了和议,双方才能够维持这么久的和平,维持和议不变,才能维持和平不变,你等要改和议,难道是要改变双方议和的局面?” 完颜雍说话的语气不似完颜允恭那么咄咄逼人,而是温和中透着坚定,字字句句都带着一股柔韧的力量。 范成大道:“和议只有合理了才能维持和平,但咱们两方在制定和议的地方难免有遗漏之处,《隆兴和议》中以后,宋金已经改为叔侄国,那么我大宋在接收大金的国书时,君主也不需下榻行礼,这一点本来就不合理,为何不能作修改?” “和议中怎么规定,就按和议中的来,哪有那么多要商榷的?你们要是有不服气的,大可以将和议毁了,咱们重新来商量就是。”完颜允恭说到“重新来商量”时,语气中带了很浓重的挑衅意味,意思便是说可以将先前的和议毁了,重新较量一番之后再来制定新的和议。 完颜雍意识到完颜允恭话语中有偏激的地方,冲完颜允恭不满地看了一眼,他太熟悉完颜允恭好斗的个性了,而此时的处境他们还是不宜改变双方和平的局面,完颜雍道:“至于合理不合理这并不是一方说了就能奏效的,要修改和议也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你等如此草率地提出要修改和议,未免也显得太不将和议放在眼里。” 范成大举起奏疏,又前进一步,接着说道:“大金迁都中都后,女真人与汉人来往更为密切,女真人读汉书、识汉字,想必知道孝道对于我们汉人的重要,大宋虽已南迁,但皇陵却还在河南,想必大金皇帝陛下也能体谅咱们汉人的孝心,所以请求将大宋历位皇帝的陵寝之地归还。” 范成大说完,完颜允恭又是一阵冷笑,嘲讽道:“自己祖宗的陵寝之地到了别人国土上,这能怪得了谁?” 完颜允恭这话一说出,他旁边的几位大臣都露出了尴尬之色,因为范成大此刻是在企图论孝道打动完颜雍,双方是在讲人情,而不是在讲交易,而完颜允恭这番话一讲出,便显得极为不近人情。 完颜雍对完颜允恭的无礼也感到有些愧疚,对范成大的态度反而不似先前那么强硬,但眼神中却仍旧带着犹豫,似笑非笑地回答道:“至于大宋皇陵之地一事,咱们还可再作商议,大金自当体谅大宋皇帝的一片孝心。” 完颜允恭看到完颜雍和他没有站到一处,反而是在为他收拾刚刚的烂摊子,有些恼羞成怒。 朱小青看到完颜雍态度有所好转,便趁热打铁赶紧拍完颜雍的马屁,道:“果然大金皇帝陛下是通情达理之人,能体谅汉人的一片孝心,不愧为一代明君,不负‘小尧舜’的声名。” 完颜允恭听到朱小青拍完颜雍的马屁,心里更加窝火,一来,朱小青这么说就是在说完颜雍通情达理,他完颜允恭不够通情达理,二来,朱小青这么说了,会让完颜雍更加不好回绝他们的请求,这就正好实实在在让完颜允恭打了脸。 双方说罢,范成大手持奏疏向前又走了几步,殿中众官员和完颜雍都吃惊地看着范成大,不知道他此举意欲何为。 按理来说,范成大递交奏疏是将奏疏交到旁边的官员手上,再由那官员将奏疏转到完颜雍手上。 完颜允恭本来憋了一肚子火不好发泄,这下看到范成大有不合理的举动,拔出剑就要上前刺向范成大。 殿中众人顿时变得慌乱起来,都朝完颜允恭的方向看了过去。 朱小青追上范成大,猛地在范成大背后推了一把,使范成大从完颜允恭的剑下顺利闪躲开来。 完颜允恭一下没刺中范成大,又在众人面前被朱小青激怒,心中恨极了朱小青,转而提剑来杀朱小青。 一时间殿中乱作一团,连完颜雍在上方看着都吓得瞠目结舌,几次欲起身阻止,而又强作镇定,等待情势再生变化。 第二百三十五章 会同馆 完颜允恭将朱小青逼到了大殿前方的台阶附近,朱小青手中无兵器,而且身手本不及完颜允恭,当完颜允恭的剑不断刺向他时,他只得向着台阶上头走。 而他与完颜雍之间仅仅就只隔了这些台阶,朱小青离完颜雍越来越近,殿中的众官员都开始躁动不安起来,人群缓缓朝前移动着,发出惊慌的议论声。 有人在皇帝面前动兵器本来就是大忌,而现在完颜允恭追杀朱小青都快追到完颜雍面前了,大家此刻担心的不是朱小青,而是完颜允恭。 朱小青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想着如果自己往完颜雍身边躲,完颜允恭肯定不敢放肆。 朱小青面向完颜允恭,手扶在旁边的石壁上,脚踩在台阶上不停向后面退,极力躲避着完颜允恭手里的剑。 完颜允恭越是追不到朱小青就越是心急,追着朱小青不自觉地就朝台阶上走了好远。等到他醒过神来时,才发现完颜雍一脸怒色正瞪着他。 完颜允恭看到完颜雍已经站起身来,吓得怔怔地立在原地,这才没去理会一直被他追着走的朱小青。 朱小青看到完颜允恭呆住不动了,趁机赶紧从台阶上跑了下来,规规矩矩站到了范成大身边,好似他从来都没有上过那排台阶。 范成大惊魂未定,看到朱小青下来了,这才舒了口气。他刚刚看到朱小青往完颜雍身边走,也很为朱小青担心,因为朱小青不停向完颜雍靠近这是对完颜雍不敬而且很具威胁性的行为,幸好朱小青及时跑了下来,而现在剩下来立在完颜雍旁边即将接收惩戒的人是完颜允恭。 “放肆!”完颜雍一声大吼,让殿中顿时变得鸦雀无声。他怒目圆睁看着完颜允恭,一只手打算伸向完颜允恭,又在空中握成了拳头,缓缓放了下去。 完颜允恭看到完颜雍气极了的样子,也吓得好久呆呆地站着不敢动。赶紧将剑收回剑鞘,勾着身子低着头不敢看完颜雍,从台阶上往下退。 众官员看到完颜允恭退下来了,也都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完颜雍好一阵才平复了喘息,回到座位上,正色道:“和议既已签订,就没有轻易修改的道理,至于皇陵一事……咱们再做商议。” 完颜雍一番话说得斩钉截铁,让人感觉不到还有回旋的余地。朱小青听得出来,完颜雍这是坚决不同意变动递交国书的礼仪,但是在涉及到皇陵的事情上,完颜雍会顾及和大宋皇室的情面,可能还能有得商量。 “望大金皇帝陛下能全汉人孝心,还大宋陵寝之地。”朱小青的语气也是一样的坚决,因为他听出完颜雍提到皇陵的时候语气有些犹豫,如果再让他将来再议,只怕他还会要改变主意。 众官员齐齐看向朱小青,都想不到这年轻人胆子会这么大,敢在完颜雍盛怒之后,立马又向他提出请求。 完颜雍想到如果全将宋朝使者提出的请求驳回了,未免会伤及到两国的关系,金国目前正奉行与民休息的政策,不宜和宋产生冲突,所以还是避免让两国关系闹僵。 最终,完颜雍在朝堂上向朱小青和范成大承诺,同意让宋朝将皇陵迁还。这样一来,既讲了人情,又没有失去国土。 完颜雍虽然态度强硬,但朱小青和范成大总算从他那里最大程度地挤到了一些好处。 回到会同馆后,朱小青看到范成大仍旧是一脸担忧,便打算上前宽慰他。 范成大道:“今日虽然咱们俩都保全了性命,但却继续将那金国太子得罪了,你让他受了完颜雍的责骂,他肯定要记仇。” 朱小青不屑地说道:“这人一看就是个心胸狭隘之人,就算是咱们今天不在殿前得罪他,在别处还是一样可能得罪他,只能不管他了。” 两人正说话间,见古灵气冲冲地朝这边走来。他们一看古灵这走路的样子,就知道她刚刚肯定和人发生过争执,她的喜怒哀乐不仅是写在脸上,就连很小的一个动作都能透露出来。 她不知从那里弄来了一身金人的衣裳,虽还是做男装打扮,但那狐狸毛的帽子却将她那光洁红润的脸蛋衬托出几分娇艳,让人有眼前一亮之感。 她本来正生着气,看到朱小青看在她脸上,朝朱小青小心地看了一眼,感到有些难为情。 她为了化解自己的尴尬,又做出生气的样子,道:“我在这里也算是客人是不是?哪有这样对待客人的,居然不让我出去!我又不是在这里坐牢,整日闷在这儿,岂不是要把人给闷死?” 他们几人在会同馆已经住了好几天,虽然外出要经过一些繁杂的程序,但是还没有过不让出去的事情发生。突然之间竟开始限制他们的行动了,这背后到底是何原因,难道仅因为今天得罪了太子完颜允恭? 范成大和朱小青都感觉此事有些蹊跷,便一齐朝外头出去,想要知道会同馆的人怎么会突然之间还要限制他们的行动了。 两人走到门口,平时这里的守卫都只是神情木然地上来看一眼他们手里的文书,而这时,那守卫警惕地将他们看了一眼,随后直接拦在了他们前面,坚定地说道:“请两位暂时留在会同馆歇息。” 朱小青看着前方刚刚从这门口走出去的一人,不服气地质问道:“其他人能够出去,我们为什么不能出去?” “这个,我们也是按上头说的做。”那守卫横着胳膊挡在范成大面前,冷冰冰地说道。 “上头是谁?这个上头怎么这么蛮不讲理?”朱小青一时气极了,很想一下子就问个明白。 范成大拉了拉朱小青,示意他这会儿不必强闯,还是静观其变,看金国朝廷这是到底想要将他们怎么样。 朱小青被范成大拉着往回走,他这才想起刚刚回来的时候所听到的传言,说是金国朝廷想要将他们几人扣留,起初他还不信,没想到这么快竟然成了真的。 第二百三十六章 宝典 范成大早就知道这一路艰辛,他既然选择出使金国,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所以会同馆将他们扣留,他已经不再放在心上了。 他站在屋外,一阵北风呼啸而过,突然想到了燕国的荆轲出发去刺杀秦始皇,临行前唱的诗句:“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心中顿时生出慷慨悲凉之感,遂回屋提笔写下《会同馆》一诗: 万里孤臣致命秋,此身何止上沤浮!提携汉节同生死,休问羝羊解乳不? “提携汉节”一句,范成大将苏武自比,苏武奉命出使匈奴,被匈奴扣留,坚不投降。放逐北海牧羊,吞毡饮雪。匈奴扬言:待公羊生乳,始可释。但苏武手持汉节,历尽艰辛十八年,终不屈志。 范成大以诗明志,表明自己将不畏艰辛、终不屈志的决心和气节。 第二日,朱小青正在屋里和范成大说话,突然听到外头有人说话,那语调像是皇宫里来的人。 会同馆的人将朱小青的门敲开,果然见三个宫人朝这边而来。 范成大警惕地看向这几人,心生不祥的预感。 朱小青在范成大耳边嘀咕道:“这些人来做什么?难道找咱们进宫?” 范成大早有慷慨赴死的准备,但他有些为朱小青担心,因为完颜允恭已将朱小青视作仇敌。 那走在最前头的宫人看向朱小青,笑道:“请这位朱大人跟我们进宫走一趟。” 范成大心下一惊,思索道:“果真是来请朱小青的,光将他一人带入宫里,不知道会要如何为难他。” 朱小青想到他们此次访金,按理来说范成大才是首要人物,而现在这些人却要将他带入宫中,而不是范成大,看来这意图是针对他一人的,这会是什么事呢? 朱小青随着那几个宫人来到一处叫“永泽宫”的地方,这里的地理位置和规制很像是临安皇宫中的文德殿,所以朱小青便猜想这儿应该就是完颜雍会见大臣的书房了。 要见他的人竟然是完颜雍本人,这会是什么事呢?此刻朱小青心里的好奇盖过了害怕和紧张。 朱小青到了永泽宫之后,又有内侍将他引进去。走了好一会儿,那侍者让他在外面等着,通报了过后,才将朱小青叫了进去。 果然出现在朱小青眼前的是完颜雍,而在完颜雍旁边站着的还有完颜允恭。 完颜雍就坐在离朱小青不到一丈远的地方,这么近距离下,朱小青更能看到完颜雍的老态,感叹他在获得“小尧舜”的声名背后,付出的是常人无法想象到的辛劳。 完颜雍从年轻时对于手中的权力就苦心经营,好不容易登上皇位,但也仍然是战战兢兢,鞠躬尽瘁,各方各面都不敢松懈,金国国力才日渐强大。同时,他这个人的警惕心又极强,对外族和邻国态度强硬,从不轻易退让。 完颜雍以一副长者的姿态仔细打量着朱小青,那眼神让朱小青有些逼仄感,预感接下来这父子俩会对他有一番审问。 完颜允恭看到朱小青进来,还是一贯的高高在上的姿态。 前两次朱小青见到完颜允恭,感觉到完颜允恭的眼神中带着挑衅,而这次朱小青感觉到的不是挑衅,而是有种猫抓了耗子将猎物戏耍于掌心的感觉。 朱小青上前向完颜雍行礼时,完颜允恭在一边挺直腰杆,手背在背后,昂起脸来轻轻笑了笑。 完颜雍道:“大宋派来的使者果然是品貌不凡,年纪轻轻便能举重若轻,殿前对答自如,口齿伶俐,让朕颇为欣赏啊!” 朱小青笑着拱了拱手,回复道:“大金皇帝陛下过奖了。” 完颜雍轻松地笑了笑,以一种闲聊的姿态看着朱小青,道:“你这朱小青的名字在临安还是有些响亮啊,连朕身边的人都知道你,他们听说你经常有些新鲜名堂,你还会做生意,在临安制作一种叫香露的东西,卖得很好,前些年挣了很多钱,会有自己的做香露的作坊,叫‘花记香园’?还做过一种脚踏在上面溜着走的叫滑板车?听说你成亲那晚,临安的天空都被你家的烟火给点亮了,这些烟火你都是怎么得来的?” 完颜雍一脸的轻松好奇样子,语气也越来越活泼了,笑着继续说道:“朕年轻的时候对这些新鲜玩意也很有兴致,现在年岁大了,还想着能再年轻一把,身边的人给朕说了你的这些事,所以朕找了你过来问问,你这些都是在哪里学来的?” “大金皇帝陛下太看得起鄙人这些小伎俩了,哪里需要刻意去学呀,我不过就是在民间走动得多,经常和三教九流的人混在一起,所以才学了这些东西。我不过就是个俗人,能赚得到钱的事自然是挖空心思使劲儿琢磨,并没有什么了不起。”朱小青赔笑着说道。 他想不到完颜雍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竟然打听到他这么多事,他猜想完颜雍说什么只是单纯对新鲜事物感兴趣肯定只是个借口,完颜雍很可能是想从他这里得到些发展经济改进生产技术的法子。 “果然是个很拼的皇帝。”朱小青心下感叹着。 完颜雍看朱小青和他打马虎眼,又尴尬地笑了笑,这下他只能将话说得再直白些了:“朕的人好像是听说你早些年得了一本书,那上面有做香露、做滑板车的法子,难道还真有这样的书?” 朱小青心道:“刚刚还装模作样好像了解得不清楚的样子,说得吞吞吐吐,这会儿又将‘做香露做滑板车’说得这么利索,果然是个城府深的老狐狸。” 正当朱小青在思索着要如何答复完颜雍时,完颜允恭朝朱小青走了一步,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看着朱小青,说道:“别在装蒜了,你手上肯定是有本什么宝典,不然凭你这脑子能够想出这么多主意,交出来吧,不就是想挣钱嘛,咱们给你一大笔钱,比你这些年挣的钱多出几倍,你看怎么样?” 第二百三十七章 挖煤 朱小青手里有《章怀日记》的事,他一直都避免和任何人提起,但是已经有很多人都猜到了他肯定是有什么宝书在手中,因为他又不是神人,脑子里装不了那么东西。 看来完颜雍是将他的底细摸得清清楚楚,是非要从他这里得到些好处才罢休了。 完颜允恭竟然想到用钱来收买他,他朱小青从不缺钱,岂能对钱心动? “真没有什么宝典,随你信不信。”朱小青朝完颜允恭抿嘴笑了笑,语气却很冷淡。 完颜允恭看向朱小青,嘴角露出一丝狡黠的笑,道:“哦?是真没有还是假没有,你可以留在会同馆里好好想想清楚,不急着回复,反正会同馆现在地方也闲着。” 朱小青心里一惊,心下骂道:“原来扣留我们是这个原因,完颜允恭可真够不要脸的。” 完颜雍责备地看了看完颜允恭,示意他先不要说话,又和蔼地对朱小青笑笑说:“要真没有咱们也不勉强,只是你要是脑子里有什么好法子,大可以说出来听听,要是对咱们双方都有利,又何乐而不为呢?” 朱小青一想,完颜雍说的也有道理,如果真有什么法子能够给金带来利益,但是又有益于宋,其实还是可以帮他们一帮的,而且还能够以此和他们谈条件。 朱小青立在原地,绞尽脑汁也很想此行能够从金国挖到什么好处。要能够有利于大宋,又要能够从抠门的完颜雍这里挖得走,这会是什么呢? 朱小青无意间看了看完颜雍脚下的炭盆,突然脑子里一亮,出现了“煤炭”两个字。 中国的煤矿资源集中分布在淮河以北,尤其是河东北路和河东南路,也就是如今的山西和河北一带。 宋金以淮河为界,也就是说煤矿大多都在金国的国土上,大宋的煤矿资源极其缺乏,朱小青就算是知道煤矿的探测和采挖技术都是没法挖到多少煤的。 南宋的瓷器生产发达,市场也大,在海外贸易上也是重要角色,如果有足够的煤炭做燃料支撑,将大大提高瓷器生产的效率和质量。将金国的煤运到南宋,这其中产生的财富可比完颜允恭能够许诺的那点钱财多太多了。 早在距今3500年前后,中国人就发现了煤炭,并且已经开采和利用,极有可能已经将煤用于生产冶炼。 煤炭被大量用于生产和生活的记载是在汉代。当时还不叫煤炭,而是称作湮石、石涅、黑丹等。汉书有记载,“豫章出石,可燃为薪”。汉代冶铁遗址的勘探和发掘,也证实了西汉时煤炭就已经被作为燃料来炼铁。 汉以后关于煤炭的记载也越来越多了,《豫章记》中提及了用煤炭来烧饭,可见用途已经很日常了。除了炼铁、烧饭,南北朝时期,还有记载表明,当时人用煤炭来取暖。 直到宋代,用煤发生了一个重大的变化。宋代开始用焦炭炼铁,这是冶金史上一个非常重要的、划时代的发明。同时,宋代也是我国古代开发利用煤炭最有成效的一个时代,是煤炭在中国大规模开采和普遍使用的一个时代。也是在宋代,“煤”正式成为了煤炭的名称。 到了明朝,宋应星的《天工开物》详细地记载了当时将煤炭用作日常燃料、锻造、烧石灰、炼制朱砂、硫磺等等,还记载了用于炼铁的焦炭。这时候煤炭用途已经十分广泛了。 在北宋时期,制瓷业便很繁荣,煤炭在瓷器烧制上也应用广泛,有许多瓷窑就建在煤炭矿藏多的地方,比如阳翟、汝州、耀州等地,但到了南宋时期,这些地方都成了金国的领土。 南宋制瓷业发达的地方主要在临安、景德镇和福州临海一带,这些地方恰好煤炭资源缺乏。 煤在这个时代虽然已经得到了应用,但是还没有形成大规模的开采,有一些地方的矿藏也没有被人们所发现。 朱小青想到如果和金国合作采煤,将是对双方都有利的事情,而且完颜雍肯定会答应。 完颜雍看到朱小青的眉头一下子舒展了,而且脸上有了笑意,猜到朱小青肯定是有了什么好主意,便笑着说道:“你若有何想法,不妨直说。” 朱小青道:“我这儿的确是有个主意可以让宋金双方都受裨益,而且益处还不小。” 完颜允恭看朱小青这么自信,有些不服气地问道:“你倒是说说看,可别哄我们。” 朱小青向完颜雍恭敬地拱了拱手,道:“如果皇上觉得我这个法子可行,能够带来源源不断的财富,那能否请您下旨归还我大宋皇陵的陵寝之地?” 完颜雍一听“源源不断”的财富,顿时也有些动心。完颜雍登基以来,最重视发展经济提升金国国力,要是真能换来源源不断的财富,区区陵寝之地他还真愿意拿来交换。 完颜雍道:“要真如你所说的能带来源源不断的财富,这个条件咱们可以再商榷。” 完颜允恭看朱小青夸下海口,说能够创造源源不断的财富,而且还想要拿要回河南陵寝之地做交换,很期待朱小青这即将要提供的到底是什么好主意。 “快说,别卖关子。”完颜允恭催促道,对朱小青这自信的样子感到不服气,但是又很好奇。 朱小青看向完颜雍,笑道:“那便是挖煤。我有办法在大金的国土上找到更多的煤,大金有很多地方地底下都有煤,但我却知道这些煤都藏在那些地方,而且还有更便利的开采办法,这些煤被采挖出来,绝对多到你们都想不到,一旦更多的煤被发掘出来,大金的冶铁和制瓷都将获利。” 冶铁对于金国来说是个很重要的行业,肇州、上京等地的冶铁业非常发达,还有一些铁矿藏丰富的地方也被发现,而冶铁业的发展对煤炭的需求量极大,所以朱小青提出合作挖煤,自信能够打动完颜雍,让完颜雍答应他的条件,而且还能够从金国分一杯羹。 第二百三十八章 合作 朱小青心中清楚,一旦金国获得更多的煤炭资源将有利于他们国力的提升,但是大宋也很需要这些煤,总不能为了防止对方变强后构成威胁,就情愿放弃这么好的资源,所以朱小青最终决定和完颜雍做这笔交易。 完颜雍听说朱小青能够在金国的国土上找到更多的煤,瞬间就动心了,因为这些年制瓷和冶铁对煤的需求实在是太过迫切。 完颜雍也猜到了朱小青一旦要帮他们挖煤,肯定会有条件提出,便道:“要真如你所说,能帮大金找到那么多的煤,河南陵寝之地可以交与大宋,但恐怕你要提的条件还不止这一个吧?” 朱小青点点头,爽朗地笑了一声,道:“多谢皇上成全,挖煤本来就是大事,当然要对宋金双方都有利我才敢提出来,至于接下来的条件也不是我一人能够说定,请允许我向大宋朝廷去信,好好商议此事之后,咱们再做决定。” “好。”完颜雍爽快地答应道,和朱小青说定了之后,完颜雍又客气地吩咐人将朱小青送回去。 朱小青离开后,完颜允恭一脸不服气,背着手在完颜雍面前来回踱步,气冲冲地说道:“父皇竟然和这么一个毛头小子谈条件,用不着这么好声好气和他说,把他关上一段时间,让他吃吃苦头,不信他会不配合。” 完颜雍不满地看了看完颜允恭,叹道:“你这会儿也是在气头上,脑子里不清楚了,你和他碰过几次面,难道还不清楚他的为人?威逼是没用的,你就是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会答应,用钱财诱惑也没用,他从小就是个败家子,不是个缺钱的,但如果对宋有利,他会和咱们合作。” 完颜允恭听了,觉得完颜雍说得在理,但是心里仍然不服气。 完颜允恭又道:“我已经暗中找人在会同馆看住他们几个,限制他们的行动了,免得朱小青偷偷闹出什么名堂来。” “不必,他不会跑掉的,他会乖乖和咱们合作的。”完颜雍信心十足地说道。 朱小青回到会同馆,古灵和范成大一同迎了出来,看到朱小青精神抖擞地回来了,这才放下心来。 范成大拉着朱小青的胳膊,在他脸上看了又看,好奇道:“突然将你叫进宫去,我和古灵妹子都为你担心,生怕完颜允恭要为难你,看你这样子好像也没受什么苦啊,走这一趟到底所为何事啊?” 朱小青站直身子,伸手掸了掸衣裳,昂首说道:“归还陵寝之地的事完颜雍已经答应我了。” “啊?”范成大吃惊得半张着嘴看着朱小青,又皱着眉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结结巴巴地问道,“仔细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啊?咱们在朝堂上争取了那么久,完颜雍都没答应,怎么突然间将你叫了过去,他竟然能这么爽快地答应下来了?” “肯定是吹牛。”古灵耸了耸鼻子,嘟嘴说道,她嘴上虽然说着不相信朱小青的话,但是心里为朱小青高兴和自豪,忍不住笑了出来。 朱小青将在金国合作采挖煤炭一事和范成大说了,范成大道:“难怪完颜雍能够答应将陵寝之地归还,原来是为了煤,有了煤,他们的制瓷和冶铁可就是如虎添翼了。” 古灵不懂国事,一听朱小青要为金国采挖煤炭,感到迷惑不解,问道:“那你这岂不是就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古灵瞪着大眼睛,等待着朱小青为她解答。 范成大被古灵疑惑的样子逗笑了,对着古灵无奈地摇摇头。 朱小青看范成大的神情,知道范成大应该能够理解他的意图,他们俩在很多事情上都能够达成共识。 范成大道:“这的确是有利有弊的事,弊在于金国强大后的确对咱们构成威胁,至于利这就不用说了,但到底还是利大于弊的。” “不错,咱们的瓷器可以源源不断地卖出去,可以换取钱财的途径更广,所以同样的东西给咱们带来的好处要更多,何乐而不为呢?”朱小青说道。 朱小青说的这番话涉及到一个市场和流通的问题,此时的南宋不管是国内的瓷器市场还是瓷器的出口,都要优于金国。南宋此时最为有名的瓷窑有龙泉窑和景德镇窑,生产水平先进,国内市场大,而且出口数量也大。而金国的制瓷业是在原来北宋开封周边制瓷业的基础上加以发展,生产工艺和市场都不及南宋,所以双方获得同样的燃料资源,但是产生的经济效益还是会有一定的差距,因此朱小青才会放心地和完颜雍合作。 南宋时期,由于江南受到战争影响比较小,历来经济发达,瓷器需求量大,瓷器工艺达到鼎盛, 并且大力开发釉下彩绘瓷和各色窑变的彩釉瓷。南宋的瓷器艺术在工艺美术领域中是成就最为突出的,其中尤其以龙泉窑和景德镇窑占据最重要的地位。 龙泉青瓷窑瓷器属于南方青瓷。南宋时为应付宫廷和官府的需要,开始生产一种以施黏稠的石灰碱釉为特征的瓷器。到南宋中期以后,终于形成了具有自身风格特点的梅子青、粉青釉等龙泉青瓷。龙泉窑窑址在浙江龙泉,是继越窑之后出现的南方青瓷名窑。该地瓷窑密布,产量极高,大量出口,于南宋晚期达到极盛。 景德镇窑在今江西景德镇市,烧瓷工艺历史悠久,从唐以来即烧造青瓷和白瓷。景德镇所烧瓷器以影青瓷最具代表性,釉色白中泛青,胎质致密,晶莹透彻,纯净如玉,优雅含蓄,也称为青白瓷。有的器物用印花、划花、刻花、贴花装饰,品种有碗、盘、盒、瓶、灯盏、注子等日用器皿。 景德镇烧造青白瓷,与北方定窑有一定关系,特别是靖康之变以后,北方大量瓷器业者南迁,将烧制白瓷的技艺带到南方,并与当地烧瓷工艺相结合,而产生新的品种。 第二百三十九章 嘴刁 范成大和朱小青一路讨论着,两人回到屋里,范成大将从临安带过来的地图摊开,手指在地图上,陷入了一阵沉思。 范成大指着淮河附近两国交界的地方向朱小青道:“要从金国运煤,路途遥远,但如果能够利用淮水的水运就好了,咱们的货船沿淮水往东,可以到达扬州、建康一带,还可通过运河到达临安附近。” 朱小青觉得范成大说得极为有道理,金国河东南路、河东北路虽然煤炭资源丰富,但是要运到淮河以南的地区难度太大,而南京路却临淮水,所以朱小青决定只为金国开发南京路的煤矿。 他记得在《章怀日记》中有一篇专门分析南京路的煤炭资源,其中有详细的地理位置标出,开采这个区域的煤难度小,又能让南宋获利最大。 但至于要如何合作,朱小青也不敢一个人拍脑袋决定。当问到范成大有何建议时,范成大道:“不如我先回临安先朝廷复命,顺便也将合作采煤一事向朝廷禀明,让朝廷再派人来详谈?” “如此甚好。”朱小青回答道。 古灵站在两人身后,听到范成大要回临安了,她瞪大眼睛看了看朱小青,顿时有点想要躲开他,因为她知道他很可能会让她和范成大一起回临安。 这一刻,朱小青恰好注意到了古灵,立马将她叫住:“我在这边还要耗一些时日呢,要么你和范大人一起回临安吧?” 古灵皱着眉,支支吾吾不愿正面回答:“我……现在就回去啊。” 范成大看得出来古灵的心事,不想在古灵面前做这个恶人,便道:“不用了,让古灵妹子留下来吧,你这边应对的事情还多着呢,她在的话总算也有个照应。” “咦,你不是刚刚还在抱怨说在这儿天天吃猪食,想回临安吃好吃的了吗?怎么让你回去你又不回去了?”朱小青看向古灵问道。 “人又不是畜生,哪里能就想着吃?我在这儿不是还有大用处的嘛。”古灵不服气地说道。 范成大笑着拍了拍朱小青的肩膀:“好了,不必多说了,让她留下来吧。” 古灵耸耸鼻子,朝朱小青“哼”了一声,转身朝屋外走去,不愿多和他辩驳。朱小青只得顺着范成大的意思,让古灵留了下来。 范成大走后,一行人中就只剩了朱小青和古灵还留在会同馆。 朱小青和古灵送走了范成大之后,在回来的路上古灵禁不住变得有说有笑起来:“就安心在这儿待着吧,你现在可是这儿的贵人了,咱们在会同馆白吃白住的,哪里不好?” 朱小青也想着接下来在会同馆可以装大爷,还会有人来伺候他,结果日子才过去两天,伙食就一下子大不如前了。 他们从临安来到中都,这一路最明显的改变便是在吃的东西上,南方吃得精细,尤其是在临安一带,已经有了多样的烹饪方式,饮食行业繁荣。宋代两浙,素来以讲究饮食著称。《宋史·地理志四》言当地风俗时,特别指出“厚于滋味”。还有一句流传全国的民谚是“不到两浙辜负口”,也可证明这点。 宋室南迁之后,将开封的美食特色带到了临安,将两地特色融合起来,更为临安带来了一场美食的革命。 古灵是典型的吃货,在临安最舍不得的就是临安的美食,出了临安之后最想念的还是临安的美食。 而金国的饮食习惯和汉人很不一样,在饮食上远远没有两浙人那么精细。 《大金国志·饮食》载:“饮食甚鄙陋,以豆为浆,又嗜半生米饭,渍以生狗血及蒜之属,和而食之。” 金人在饮食上虽然会学习和融合汉人的一些习惯,但是相比之下,中都的饮食与临安还是差太远。 朱小青在会同馆的前些日子能够吃到面饼和煮羊肉,这几日已经几乎尝不到荤腥,而且面饼都是又黄又硬像是已经放了好几天的。 朱小青和古灵都习惯了肥甘厚味,嘴又刁,整日吃得这么粗糙让两人都忍无可忍。 这一日,会同馆每日给他们送饭的小厮又端上来了一盘炊饼,一碗菜汤,让古灵再次失望。 古灵一看,立马抱怨了起来:“又吃些这样的东西,是不是谁在后面存在和咱们过不去啊,让咱们吃这样的猪食折磨咱们?” 那小厮白了古灵一眼,小声道:“有得吃就不错了,还尽是啰嗦。” 古灵立马站起身来,气冲冲地看着那小厮,拉着朱小青出了会同馆。 “咱们别在那儿看人脸色,出来找好吃的不好吗?”古灵一边朝朱小青说着,一边伸出手来打算往朱小青怀里掏银子。 朱小青躲开了古灵,从旁边一排房子急匆匆地走过的时候闻到了一阵煮羊肉的香味,让他想念起了穿越前冬天经常吃的涮羊肉。 在大冷天围在火锅旁边,闻着羊肉的香味,将薄薄的羊肉卷放入翻滚的锅里,一会儿鲜嫩的羊肉便可入口了,吃了几天会同馆的伙食,会觉得围在火锅旁边简直过的就是神仙日子。 朱小青看到闻到羊肉味都要馋哭了的古灵,决定要让她尝尝这意想不到的美味。 “别在那儿看了,咱们也煮一锅羊肉,比他们的好吃多了。”朱小青说着,在心里列出接下来他们要买的东西。 在做美食上古灵特别相信朱小青,因为她住在朱小青家里的时候就亲眼见过朱小青做的冰糖葫芦,还知道朱小青家原来的厨子开的烤鸭铺子就是用了朱小青的点子,有时候她在朱家伙房蹲的时候,也听到那里的厨子说起朱小青,说朱小青有时候会来指点他们做吃食,会教给他们一些神奇的法子,能够起到点睛的效果。 “吹牛,你这是打算做什么好吃的呀?别又是哄我的。”古灵嘴上不相信朱小青,但是对朱小青的点子又充满期待和好奇。 “羊肉火锅。”朱小青得意地一笑,冲古灵说道。 第二百四十章 涮羊肉 在宋代以前便已经有了火锅,关于火锅的起源,有两种说法:一种说是在三国时期或隋炀帝时代,那时的铜鼎,就是火锅的前身。另一种说是火锅始于东汉,出土文物中的斗就是指火锅。 《魏书》记载,三国时代,曹丕代汉称帝时期,已有用铜所制的火锅出现,但当时并不流行。到了南北朝时期,人们使用火锅煮食就逐渐多起了起来,最初流行于我国寒冷的北方地区,人们用来涮猪、牛、羊、鸡、鱼等各种肉食,后来随着我国经济文化日益发达,烹调技术进一步的发展,各式的火锅也相继闪亮登场。到北宋时代,汴京开封的酒馆,冬天已有火锅应市。到了清朝统治的年代,火锅涮肉已经成为宫廷的冬令佳肴。 朱小青和古灵解释完什么是羊肉火锅之后,古灵馋得两眼放光,道:“咱们赶紧去买锅,买羊肉,买了回会同馆煮,煮得香喷喷的,馋死那帮让咱们吃猪食的势利眼。” 朱小青思索了一会儿,胸有成竹地和古灵说道:“你得去买一口陶锅,一只羊腿……”他说完之后便返回了会同馆。 古灵在很多事情上都容易和朱小青起争执,唯有在为了一口美食上最能配合朱小青。一会儿工夫,她便将朱小青交代她买的东西买回了会同馆。 这个时候已经是正月末,眼看冰雪已经全化了,即将要进入春天了,结果天一阴沉,又下起了一场小雪。但这时候的雪和刚入冬的雪很不一样,没有刺骨的寒风,穿过雪地的风甚至还带着些暖意,让人觉得这场雪过后,天肯定能够放晴,过些日子就要迎来冬天了。 朱小青在他们房前的走廊里放上食案,这里背风,又敞亮,他将炭盆生了火放在了食案上,然后用陶锅装了水架在了炭盆上。 古灵按着朱小青所说的,将羊腿洗净,将腿骨从肉里剔出来,先放到陶锅里煮汤。然后将羊肉切成薄片装在碗里待用。 在食案上另一个碗里放着的便是用大白菜腌制的酸菜,酸菜因为含有乳酸菌,煮在汤锅里会让菜更加鲜美。 在北方寒冷的地区,为了在寒冷的冬季能够吃到蔬菜,这种腌制的大白菜便应运而生了。 《诗经》中也曾有:“中田有庐,疆场有瓜,是剥是菹,献之皇祖”的说法。如果从这个观点来看,酸菜在先秦就已经出现。早在几千年前的汉朝时期,东北人其实就已经吃上了酸菜。 东汉许慎在《说文解字》中云:“菹,酢菜也”。“酢”就是变酸、腐败的意思,当“菹”“酢”了之后就变成了酸菜。 另外《周礼》还曾提及“七菹”,即“韭、菁、茆、葵、芹、箈、筍”。这七种蔬菜不仅是当时社会中的家常菜,而且也是制作酸菜的主要原料。尤其是北魏时期《齐民要术》对酸菜的记载,更加坚定了东北人吃酸菜的史实。 女真族由东北地区发源,不管他们原本是不是就知道做酸菜,但是在这个时期,酸菜在中都已经是一种常见的食物,但是他们并不知道将酸菜与火锅相结合。 古灵一边小心地按着朱小青的要求切着羊肉片,又时不时地看着正沸腾着的羊骨汤,那汤的鲜香味越来越浓,让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将肉片放入到汤锅中。 朱小青准备着两个小碗,小碗中放入了酱油和腐乳。 酱油在最早称为“酱”,早在三千多年前,周朝就有制做酱的记载了。而中国古代汉族劳动人民发明酱油之酿造纯粹是偶然地发现。中国古代皇帝御用的调味品,最早的酱油是由鲜肉腌制而成,与现今的鱼露制造过程相近,因为风味绝佳渐渐流传到民间,后来发现大豆制成风味相似且便宜,才广为流传食用。 在南宋时已经有了酱油的说法,南宋有两本著作提到酱油,《山家清供》记载用酱油、芝麻油炒春荀、鱼、虾;《吴氏中馈录》记载用酒、酱油、芝麻油清蒸螃蟹。 至于腐乳,早在汉中期就已经有了,民间流传着很多关于豆腐乳的传说。根据传说的年代来看,早在汉中期就有了豆腐乳。 女真人迁都中都以后,也学习了中原的饮食文化,在烹饪上开始讲究调味,所以在中都酱油和腐乳并不难找到。 陶锅里的羊骨汤煮好之后,朱小青夹起古灵切好的肉片在汤中略煮一会儿,待到肉片发白熟透,便可夹起放入碗中沾些调料直接吃了。 古灵学着朱小青的样子,将煮好的肉片沾了调料送入口中时,只觉羊肉鲜香扑鼻,入口肉香萦绕在唇齿间,口感细嫩,味道鲜美,让她惊喜不已。 煮肉的时候再将酸菜和大白菜煮进去,酸菜增添了羊肉汤的鲜美味道,大白菜又解腻又清爽,让羊肉汤锅味道更丰富。 而且这种吃法是边吃边煮,不会一下子吃饱肚子,肉也不会煮多了放在一边变冷,在冬天吃最合适不过。 古灵对这种新奇的美味赞不绝口,一边夸一边吃,对朱小青在做美食上的能耐百般奉承。 羊肉火锅的香味飘出了很远,会同馆的几个打杂的小厮看到朱小青和古灵将炭盆放到食案上煮肉吃,感到很是新奇,围在远处看稀罕。 古灵看到那给他们送饭的小厮也在其中,故意发出夸张的赞叹声:“哎呀,也太好吃了,从来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羊肉,吃了这一顿,让我一个月不吃饭都值。” 那送饭的小厮本来就是会同馆安插过来监视朱小青和古灵的,他将朱小青的一举一动向会同馆的官员报告,这会同馆的官员又将消息最终递到完颜允恭那里。 很快,朱小青和古灵在会同馆煮羊肉火锅的事情也传到了完颜允恭的耳中,他本来是安排人好好让朱小青吃些苦头的,没想到朱小青反而和他对着干,在会同馆里弄出了这么新奇而打眼的吃食,惹来整个会同馆人的艳羡。 第二百四十一章 新大陆 完颜允恭将从会同馆得来的关于朱小青的消息又和完颜雍说了,完颜允恭说到朱小青安安心心留在了会同馆,而且还能够苦中作乐,给门口支起了一口锅,边割羊肉边煮来吃,日子过得好不快活。 “这个朱小青还真的是不知道天高地厚,还以为他留下来我们会供着他?”完颜允恭不服气地说道。 而完颜雍听说了朱小青这些日子过得逍遥快活态度和完颜允恭全然不同,他没有任何气愤的情绪,反而是对朱小青感到更加好奇,觉得朱小青或许还有许多深藏不露的本领。 完颜雍再次将朱小青叫到了永泽宫的书房中,这一次叫朱小青过来气氛轻松了许多,因为他是以共同欣赏汉人的书画为由头将朱小青叫了过来。 朱小青进入永泽宫书房,上前给完颜雍行了礼,又走到旁边去给完颜允恭行礼。 完颜允恭一段时间没见朱小青了,本来以为朱小青会在会同馆过着吃糠咽菜的日子如今见了会露出狼狈神情,而现在朱小青的样子好像已经习惯了在中都的日子,显得更加悠游自在了。 他嫌恶地看了看朱小青,道:“听说你最近在会同馆当起了厨子,你们汉人的书里不是说‘君子远庖厨吗?’莫非你不是君子?” “回太子殿下的话,我没有在伙房里煮肉啊,我可是在房门口架起的锅。”朱小青随意回答道,“咦,我在做什么怎么传到了太子殿下的耳朵里,这可真让我受宠若惊啊,难道太子殿下对我这么关心?” 朱小青说完,得意地看看完颜允恭,等着他回答。 完颜允恭瘪瘪嘴,眼睛看向别处,不欲再与朱小青争辩。 完颜雍的书房中摆了几幅唐代和北宋名家的书画作品,他在那些书画前面走动着,面带微笑说道:“朕得了这几幅字画很是喜欢,一直都没有机会让汉人过来和朕一道欣赏,咱们女真人看汉人的字画和汉人自身看汉人的字画到底还是不一样,今日正好你在这里,来说说你对这些字画的见解吧。” 完颜雍虽然提倡保护女真族文化,但是对汉文化又很崇拜和感兴趣,他自己读过很多汉书,欣赏汉人的文学艺术。 朱小青对于书画并没有多少独到的见解,也只能够略微和完颜雍谈谈皮毛,两人挨个看了几幅字画之后,朱小青看到一侧的角落上挂了一幅地图。 朱小青记忆地图的能力特别强,他在穿越之前,在学生时代能够将一幅世界地图的大致轮廓记在脑子里,所以地理学科也学得很好。 他眼前这幅地图他一眼就看出这根本不是南宋也不是金国,这轮廓看上去有几分像是地中海那一块地方,但是这地图有些粗糙,并不是那么准确。 完颜雍看到朱小青一直看在那幅地图上,便好奇地问道:“你能看懂这个地图?这是一个大食人送给朕的,他给朕指出了从大金如何走才能够到达大食。” 完颜雍饶有兴致地伸出手指来指给朱小青看,从完颜雍那期待的神情看得出来,他对外面的饿世界感到很好奇。 朱小青心道:“完颜雍真是不负于‘小尧舜’这个称号,作为一个近花甲之年的皇帝,他对外面的世界还能够保持这样浓厚的兴趣,在保护本族文化的同时,对外面的事物又能够保持着开放的心态,而且他身上还总是彰显着一种活力,所以在他手里,金国的经济文化等方面都能够取得很大的进步。” 朱小青知道完颜雍对他很好奇,而且想要从他身上挖掘到更多有用之处,完颜雍今天将他叫过来,表面上是交流书画,其实也就是和他套近乎,进一步打探他的底细。 朱小青想到此时应该让完颜雍保持对他的兴趣,这样接下来合作采煤才更有利于和完颜雍谈条件。 朱小青决定要故作神秘,在完颜雍面前好好卖弄一番。 朱小青手指沿着刚刚完颜雍划过的方向,依次将没有标出来的地方说给完颜雍听:“这里是细兰海,这里是大食海,从这里过去是法兰克王国……” 朱小青一溜烟说了过去,完颜雍听得一头雾水,惊讶地看着朱小青,想不到面前这个年轻人竟然会如此博学。 完颜雍将那幅地图取了下来,又命人备了纸笔,将朱小青叫到跟前来:“你来,你将你刚刚说到的那些地方给朕都画出来看看,朕想知道这一个个挨着过去的到底还有多广的地方。” 朱小青轻而易举地就将欧洲的大致轮廓给画了出来,有的地方他也记得不是那么仔细,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反正完颜雍也不会知道。 为了显得他的地图逼真,有的很细节的海湾和海岛他光凭臆想都画了出来,在这一刻,他还真有点像当了一把上帝的感觉。 完颜雍瞪大眼睛看着朱小青笔下的地图,觉得很不可思议,这个朱小青对这种人们都到不了的地方竟然能够知道得这么仔细。 他一边看着朱小青画地图,一边在旁边啧啧称赞:“大宋果然是人才济济啊,我还以为朱将军只是个武官,没想到竟学识如此渊博。” 宋、元、明也将殿廷武士称为将军,这里完颜雍为了表示对朱小青的赞赏,特地将他称作“朱将军”。 完颜允恭也跟在后面看着朱小青画地图,他听到完颜雍夸奖朱小青,自是很不服气,在一边喃喃道:“故弄玄虚而已,即使是胡诌出来的,咱们也未必能够看得明白。” 完颜雍被完颜允恭泼了冷水,觉得自己兴致被破坏了,不满地白了完颜允恭一眼,完颜允恭立马低下头去,后退了几步,显示出知错了的样子,不敢再多说话。 完颜允恭平日里最怕完颜雍,完颜雍只要给他一个眼神,他便吓得大气不敢出,这会儿他虽对朱小青厌恶至极,但也只得憋了一腔怨气,看着朱小青在完颜雍面前大显神通。 第二百四十二章 给完颜雍上课 朱小青将欧洲画得差不多了之后,又开始画大洋洲和美洲。 在这个时候的世界地图上是没有大洋洲和北美洲的。1492年,热那亚人哥伦布才发现了美洲大陆。 到十六世纪欧洲人才发现了大洋洲,但也有说法说最早发现大洋洲土著人的是中国人汪大渊。相传在14世纪三四十年代的时候,汪大渊随中国商船远游到大洋洲并第一个见到了这些土著人,但他并没宣扬引起世界的注意。 完颜雍光一个欧洲就已经看得眼花缭乱,当朱小青将大洋洲和美洲画出来之后,他更感到不可思议了,仿佛这些地方已经到了天之外的世界,超出了他的想象之外。 “竟然还有这么远的地方,这得走多久才能走到啊!”完颜雍在旁边发着感叹,又默默在计算着路程。 朱小青又告诉完颜雍这些他画的大块的陆地和陆地之间都隔着很广阔的海洋,不是车马就能够到达的。 朱小青还告诉完颜雍道:“这海洋比陆地可大多了,是陆地的两倍还不止。” 完颜雍道:“既然能够衡量和比较海洋和陆地的大小,那也就是说海洋和陆地都是有尽头的,那这尽头又在哪里呢?” 朱小青面对完颜雍的十万个为什么心里竟有些欣慰,完颜雍虽然一把年纪了,但是却对这个世界还有着好奇心,和推翻旧的认识的革命精神。 朱小青道:“海洋和陆地都是没有边界的,因为它们分布在同一个球的表面上。” “那地岂不是成弯的了?”完颜雍皱眉问道,那天真的神情像极了一个小孩子。 朱小青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一想象球的表面的样子,瞬间理解为什么完颜雍会如此发问了。 在中国古代,人们相信天是圆的,而地是方的,“天似穹庐,笼罩四野”就很好地说明了这种观点。 第一次发现地球是圆的是伟大的哲学家亚里士多德,他在一次观察月蚀时发现月面黑影呈弧形,他想,月蚀是地球的在月球上的投影,既然黑影呈弧形,说明地球外形是球形。 古希腊天文学家埃拉托色尼也发现了地球是圆的,并且第一次准确地计算出了地球的大小!还发明了我们今天仍然使用的经纬度概念,并建立了第一个基于球形地球的模型和地图。 最终哥伦布发现美洲的航行和麦哲伦的全球航行证实了地球是圆形的。 朱小青讲到兴奋之时,顺手拿起搭在榻上的毯子挤成一个球形给完颜雍演示,完颜雍看得极为认真。 朱小青将那用毯子做的球塞到完颜雍手中,然后将自己的手空出来,他在那用毯子挤成的球表面上抓住一些凸起来标示陆地。 完颜雍配合着朱小青将那球转来转去,特别敬业,对朱小青的解释表示特别满意,连连点头,听得入了神。 完颜允恭起初对朱小青讲的这些是嗤之以鼻,但听了一阵之后,觉得朱小青讲得有理有据,似乎还真是那么回事,他对朱小青讲的这些也开始感兴趣起来。 慢慢的他之前摆出的臭脸也放松了,思绪开始很平静地跟着朱小青走。到这时,他对朱小青的来历更感到好奇了,想不到宋朝一个小小的武官竟然会知道这么多大家所不知道的东西。他很想知道朱小青这些东西是从哪里看来的。 朱小青又将那毯子做的球形从完颜雍手里接过来。 他拿在手里,让球绕着一条虚拟的轴缓慢地移动着。 完颜雍看在这球上,想知道朱小青接下来又要说什么神奇的事情。 朱小青将球拿到完颜雍面前转动着,道:“陆地和海洋分布在这个地球上,地球是会自己不停转动的,当这一面转到了太阳光下,这一面便是白昼,照不到太阳光的地方便是黑夜,这样以来便有了日夜更替。” 完颜雍像是听得已经走火入魔了,听了朱小青讲的这些道理有些恍然大悟之感,但又生出更多的好奇心,对未知的世界有了更多的探索欲求。 完颜雍痴痴地看着朱小青手中的球,皱着眉头问道:“照你这个说法,人都是站在地球上面的,那这地球转动的时候人难道不会掉下去?” 朱小青朝地面看了看,立即理解了完颜雍说的“掉下去”是什么意思了,此时的完颜雍还没有能够跳出地球的位置来思索地球上的事,所以会发出“人难道不会掉下去”这样的疑问。 朱小青又道:“这地球上有股引力,这股力量它能够将地球上的一切朝着中心位置拉。” 完颜雍这才恍然大悟,低头看看地面,又抬头看看天花板,喃喃道:“那要是没这股引力拉着朕,朕都要飞到天上去了?” “对,就是皇上所说的这样。”朱小青点点头说道。 完颜雍喜笑颜开,像是得了什么意想不到的宝贝一般,说道:“朕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没想到过这些呢,这脑子里的想法一下子换了新的,简直妙哉。” 完颜允恭不似完颜雍这么天真,对着朱小青一脸狐疑,会被朱小青所说的新鲜事给吸引,但是也会怀疑朱小青所说的这些的真实性,他最为关心的还是朱小青这些都是从哪里得来的,是不是都来自于那本传说中的宝书。 完颜雍此时都已经忘了朱小青是来自敌对国的使者,他亲切地看着朱小青,仿佛与朱小青已经认识已久。完颜雍向来是个警惕性极高的人,今日竟然会如此相信朱小青说的这一套,这让完颜允恭感到更加意外了。他感觉到完颜雍像是变了个人一样,对朱小青的态度一下子就变了。 完颜雍和完颜允恭的想法不一样,他已经不好奇朱小青是不是从什么宝典上看来的这些新奇观点,他开始觉得朱小青都不像是这个世界的人,他感觉朱小青不似他们这帮凡夫俗子,朱小青能够站得很高,将这个世界上的事情看得比他们都清楚。 第二百四十三章 赏雪 朱小青走后,完颜雍久久地看在朱小青给他画的地图上,陷入一阵遐想,然后又连连感叹。 “朕还真想不到世上竟有这样的神人,他能够知道那么远的地方的事情,大家不知道的他都知道,你说他到底会是什么来历?”完颜雍将完颜允恭叫到一边说道。 完颜允恭瘪瘪嘴,一脸鄙夷地说道:“能有什么来历,还不是故弄玄虚!” “是不是故弄玄虚难道朕不能分辨?”完颜雍语气有些不满。 完颜允恭只得沉默着退到一边去。 完颜允恭虽然对朱小青有不服气,但是他又对朱小青打心底里感到好奇,他很想有机会能够试出朱小青的底细。 他回到太子府后,身边的谋士给他出了个主意,让他将朱小青叫到太子府里来,杀杀他的锐气,看他会作何反应。 朱小青回到会同馆后,第二天边收到完颜允恭让人给他送来的帖子,完颜允恭在上面说他邀请了一些朝中的青年才俊三日后到太子府上向朱小青讨教学问,让朱小青赏脸光临。 古灵一听完颜允恭请朱小青去太子府,猜想到完颜允恭肯定是没安好心,向朱小青劝道:“这个金国太子早就想要为难你了,你千万别去,你要是去了肯定要给你苦头吃。” 朱小青笑笑道:“难道这我能想不到,我倒想看看他最终能够闹出什么名堂来。他都说了他召集了一帮青年才俊,我要是不去,岂不是为大宋丢脸,让大家知道是我怕了他,不给他面子。” 古灵说不过朱小青,只得说道:“那好,你要是坚持要去,那到时候我跟着去。” 朱小青想到古灵有时候蛮不讲理,去太子府这一趟可能还真需要一个像古灵这样的人。 这一日,古灵扮装成朱小青身边的随从,跟着他一起来到太子府。 朱小青和古灵被带着进入到府中的园子里,那引路的人一路上和朱小青说道:“已经来了好几人了,太子爷说了,你要是来了将你直接带去园子里。就是这天太冷了,下了点雪,这不,又开始下起雪来了,你们走路要提防着些。” 朱小青也觉得事情很蹊跷,怎么这么冷的天他一来都不让他进屋,竟然将他带到外面园子里去吹冷风。 朱小青越走越觉得凉飕飕的,走了一会儿才知道原来是前面有个小湖,从湖面刮来的风格外地冰冷。 古灵冷得抱紧了胳膊,脚下又有些打滑,她小心地低头走着,走得战战兢兢。她抬头看了看天,抱怨道:“这大冷天竟然在外头会客,我这可还是头一回遇到。” 古灵在南方长大,特别扛不住这里的天寒地冻。 朱小青看着古灵那娇小的身躯被冻得瑟瑟发抖的样子,顿时也起了怜悯之心。 天色阴沉沉的,漫天的雪花随风飞舞着,这园子里的一切已经成了灰白色。 那引路的人带着朱小青走了一阵,朱小青渐渐听到前面几人说话的声音,话语中带着戏谑。 一会儿过后,完颜允恭走在最前头,朝朱小青这边迎了过来。完颜允恭的后面还跟着五六个年轻人,都是以一样的嬉笑的神情朝朱小青这边看过来。 古灵走在朱小青旁边,抬起头看了看朱小青的侧脸,小声说道:“我说了没安好心吧,你看他们那样儿,你还是多提防着些吧。” 完颜允恭装出热络的样子走到朱小青旁边,又引着朱小青往前头走:“恰好撞上了这一场雪,你们临安到了这个时候都不太下雪了,所以我特地请了你过来赏雪。咱们去那湖心亭赏雪,一边谈论天文地理,岂不是一件赏心乐事?” 朱小青顿时觉得完颜允恭这个由头还真说得牵强,这雪不大本来就没什么好赏的,还会要去那冷风呼啸的湖心亭赏雪,而且还要在寒风中谈论天文地理,这果然是完颜允恭式的风雅,让人觉得危机四伏。 完颜允恭又介绍着那几位年轻公子:“这位是恭王,这位是丞相家的大公子……” 朱小青一看,果然个个一表人才,光是打扮和举手投足间就能看出是很典型的王公贵族子弟。 完颜允恭又将朱小青奉承了一番,那几位年轻公子也接了完颜允恭的话对朱小青啧啧称赞。 完颜允恭带着众人朝着前面的小湖走去,指着湖中间的一个亭子道:“欣赏这府里的雪景,湖心亭才是绝佳去处,往那湖心亭一站,四处白茫茫一片,能看得到的景致是最多的。” 古灵往湖边一站,看到结了冰的湖面,忍不住又打了几个冷颤。 这时,有个小仆上来将朱小青和古灵的脚上拴上一圈圈的绳子,防止踩在地上打滑。 完颜允恭几人的脚下也系上了绳子,朱小青看到他们几人脚上的绳子虽然沾了脏污,但是却仍然能够分辨出来他们几人脚上系上的绳子和他脚上的绳子是不一样的。 从湖边到湖心亭还有三十步远的距离,中间由几座木桥沟通,木桥的下面有墩子。那木桥是由六根木头并排镶在一起做成,这木桥看上去已经事先有人除了冰,而且桥上还铺了密密麻麻的枯草来防滑。 古灵刚刚进府这一路上走得过于小心,几次都差点摔倒,所以她看到接下来要走这木桥了,显得有些紧张。当众人都已经站到了桥头时,她才犹豫地跟在朱小青旁边。 完颜允恭朝朱小青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邀请朱小青和他一起走在队伍的最前头。 朱小青本以为完颜允恭会先上桥,但当两人同时往前的时候,完颜允恭退了回来,紧跟在朱小青后面。 朱小青知道这么走于礼数不合,但这桥太窄,完颜允恭已经跟在他后面了,他不好退回去重新上来,也不好在桥上和完颜允恭让来让去的,只得继续往前走。古灵本来走在朱小青后面,她不敢超过完颜允恭,所以只得走在了完颜允恭后面。 朱小青走到桥中间时,脚下突然一滑,身子打了个趔趄,在他极力平衡下,最后才好不容易稳住。 第二百四十四章 落水 “不是除过了冰了嘛,怎么还会这么滑?”朱小青心下疑惑道。这桥上如果全都除过冰了,而且上面铺了一层草是不至于这么滑的,太子府上的人做事是不可能会这么粗心的,因为这涉及到完颜允恭的安全。 就在朱小青脚下打滑的时候,完颜允恭还在身后提醒了一句让朱小青当心。但朱小青却完全不见完颜允恭脚下打滑。 正当朱小青满心狐疑时,他又听到身后古灵发出一声惊叫,看来古灵也和他一样踩得差点滑了一跤。 朱小青感觉这桥上有不对劲,但是这桥上又全都铺了一层草,他也看不出来哪里打滑哪里不打滑,只得硬着头皮往前走。 完颜允恭看到朱小青走得极为小心,开解道:“你们到底是从南方而来,没有走习惯这种结了冰的路。”他说完,为了证明不是桥的问题,是朱小青和古灵自身的问题,越过朱小青走到了朱小青前面,大大方方地朝前走了。 古灵挨着朱小青走着,一副可怜的样子看着朱小青,想要去拽朱小青的胳膊,但又被朱小青给避开。 朱小青看到古灵在原地站着紧张得不敢往前,只得又将胳膊伸给古灵,让古灵和他并排往前走。 古灵朝朱小青使了个眼色,又朝前面的完颜允恭努了努嘴,翻了个白眼,耸了耸鼻子,示意这是完颜允恭在故意捉弄他们俩。 古灵一分心,脚下踩得又是一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朱小青为了扶古灵,脚下一踩空,一只脚踩在桥最外面的那根木头上滑了下去,身子往水面倾斜,恰好古灵及时将他给拉了回来。 古灵被朱小青吓得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坐在桥上不想起来。 这时,她身后传来几声哄笑,她更加觉得这是完颜允恭在故意害他们,完颜允恭的目的就是要害他们俩滑到桥下去。 古灵回头恶狠狠地朝那发出哄笑声的几人看过去,心里气极了,以她的暴脾气恨不得冲过去将他们几人一把推到水里。 朱小青拉了拉古灵的胳膊,示意她不要冲动。到这时,他们已经在桥上走了一半的路程。 朱小青又一脚踩滑了,他赶紧将身子矮了下去以此来保持平衡,他一脚的膝盖重重地朝桥上磕了下去,古灵心疼地去拉朱小青。 她看到朱小青被完颜允恭捉弄得如此狼狈,心里实在是气不过,她本来想放声骂出来,最终咬牙忍了回去。 她朝前颤颤巍巍地加快了步子,走到了朱小青前面两步远,紧挨着前面的完颜允恭。 朱小青看到古灵这拼命的样子,心里叫苦不迭,他知道古灵在被惹毛了的情况下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古灵挨着完颜允恭走了一会儿之后,假装脚下打滑,身子朝前栽了过去,两手撑在完颜允恭背上,奋力一推。 完颜允恭也怕朱小青和古灵滑倒的时候挨到自己,所以他会与他们保持一段距离,哪里知道古灵会突然跟到他背后,而且还敢这样来故意推他。 完颜允恭身体失去平衡,向前大跨了一步,正当他想让自己稳稳站在桥上时,古灵身子已经滑倒,一只脚贴在桥面上朝他的脚下踢了过来,他的脚一没站稳,身子朝侧面滑了出去。 古灵看到完颜允恭落水,在旁边吓得大声喊叫:“快来人啊,太子掉湖里了。” 朱小青身后的几人顿时陷入一阵慌乱,他们越过朱小青,趴到完颜允恭落水的地方,伸出手来,想要将完颜允恭拉上来。 直见完颜允恭从水里将脑袋伸出来,他的胡裘帽子本来格外轻盈好看,沾了水后湿哒哒地垂着,不停地滴水,显得很是累赘,完颜允恭只得甩了下头,将那本来歪了的帽子给甩了下去。 他的头发贴在头皮上,额头上皱出了几道深深皱纹,他眼睛紧闭着,撅着嘴正在粗鲁地将吃进嘴里的脏水吐出来,那样子显得极为狼狈。 他在水里站定了之后,将旁边水面结出的冰给推出了一个大窟窿,然后奋力走到桥下,朝桥上几人伸出手,让他们将他拉上去。他的手臂冻得发红,伸在空中打着哆嗦。 古灵在众人身后悄悄朝完颜允恭望过去,看到完颜允恭狼狈的样子,忍不住侧过脸对着朱小青偷笑。她朝朱小青抬抬眉毛,小声调侃道:“这下不用往前走了,太子落水了,湖心亭赏雪景谈论天文地理没法继续了。” 朱小青在脑子里重复了一遍“湖心亭赏雪景谈论天文地理”,又看看完颜允恭此时狼狈的样子,也觉得有些忍俊不禁。 几名年轻人有的拉着完颜允恭的胳膊,有的来扯他的腰,有的来搬他的屁股,折腾了好一阵总算将他拉了上来。 完颜允恭冻得嘴唇都发紫了,他咬着牙,口里发出嘶嘶的声音,神情有些痴呆。 古灵赶紧上前赔罪,装出吓得都快哭了的样子跪在完颜允恭面前:“小的该死,不知道怎么就滑倒了,也不知道怎么就撞到太子身上了,小的太害怕了,一害怕就手忙脚乱,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完颜允恭一来是冷得有些失神,二来又觉得自己在众人面前丢脸有些慌乱,连古灵给他赔罪他也听不进去,就只等着府里的人赶紧过来将他扶回去。 古灵看到完颜允恭此时还没顾得到要将他治罪,赶紧退到后面催朱小青走。 朱小青草草向完颜允恭告辞,带着古灵急急忙忙出了太子府,两人回想着完颜允恭狼狈的样子笑了一路。 古灵笑归笑,又担心这次害完颜允恭落水,完颜允恭会将帐算到朱小青头上,她可就为朱小青惹大麻烦了,她笑过之后,又有些怯怯地看着朱小青,等着朱小青给他一顿臭骂。 朱小青却道:“这下完颜允恭可是彻底恨透了我,不过我也不怕,就让他恨去,我不害他他也要与我为敌,还不如也捉弄捉弄他,先过把瘾了再说。” 第二百四十五章 拜师 完颜允恭吩咐了后面跟来的几名仆人送客,自己则装出冻迷糊了的样子,由他平时最信任的小仆扶着离开了后园。 那小仆将完颜允恭扶回了房间之后,完颜允恭这才放松下来,一下子清醒了不少,他将那小仆拿过来的衣服换上之后,又裹了床棉被在身上,仍旧还在打着哆嗦,在屋里来回踱步,骂道:“朱小青旁边那个臭小子就是成心的,果然是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狗,朱小青如此嚣张,他旁边的小厮也不是个省事的。” “太子怎么轻易将他们给放走了,没治那小子的罪?”小仆问道。 完颜允恭被这么一问,更加生气了:“我怎么好治他的罪,本来今天恭王他们在场已经让他们看了笑话,我再将那小子抓出来治罪岂不是打自己的脸给别人看。” “难道就这么放过他们了?” “怎么可能,这口气怎么可能咽得下去?我现在没法动朱小青,因为他在父皇面前装神弄鬼,父皇现在很吃他那一套,我要是动了他肯定要惹怒父皇,过些日子,等到父皇不相信他那一套了,宋金双方合作采煤的事也达成了,我肯定好好收拾他。”完颜允恭将棉被紧紧裹在身上,感觉没那么冷了,这才清醒地说着话。 朱小青回到会同馆后,也知道这次是彻底和完颜允恭结仇了,但他也猜得到完颜允恭暂时不会敢对他怎么样,所以也暂时心里并没有多忐忑。 他一连几天带着古灵在会同馆一会儿烤羊肉一会儿涮羊肉,日子过得好不乐呵。完颜允恭一听说朱小青这几日像是完全没将自己闯祸的事放在心上一样,自是又十分生气。 这一日,中都皇宫里又来了人将朱小青带到了永泽宫书房。 朱小青心下有些狐疑,怎么完颜雍又叫他过去,难道是完颜雍知道了古灵推完颜允恭落水的事,要怪罪于他,但是如果是要怪罪他也犯不着将他叫到宫里去说呀。 而且朱小青看那带他入宫的宫人对他极为客气,甚至还有些讨好的样子,看来叫他进宫好像并不是什么坏事。 朱小青见到了完颜雍,完颜雍满脸笑容看向朱小青,起身来迎。 朱小青看到完颜雍这么热情的样子,赶紧远远地就向完颜雍行礼。完颜雍抬了抬手道:“朱将军不必多礼。”语气轻松又热络,让朱小青一下子觉得完颜雍像是将他当成了认识多年的老友。 完颜雍领着朱小青向书房里头走,走到书案前时,指着案上一张图问道:“你看我画得如何?” 朱小青仔细一看,完颜雍所画的像是太阳和地球的关系图,看样子完颜雍已经完全理解那日他给他说的地球自转和公转的知识了。 完颜雍眼睛向下弯着,那和气的笑脸很像是一个乖巧的学生,和朝堂上态度强硬的金国皇帝判若两人。 完颜雍说道:“这些道理朕真是越想越觉得有意思,这几天一有点空闲,脑子里想的就是这些东西,你要是能够多和我说一些就好了。” “皇上要是觉得有意思,随时叫我过来讲便是。”朱小青殷勤地回答道。 “哎,只可惜朕年纪大了,画一阵想一阵,很容易就累了。”完颜雍叹道,“要是朕再年轻个二十岁,非得去你给我讲的那些什么美洲、大洋洲转一圈不可。” 朱小青听得出来,完颜雍说要去这些遥远的地方除了是出于好奇以外,还出于完颜雍的野心。前几位金国皇帝野心勃勃,才灭了辽国,打败北宋,占领了淮河以北的地方。可能完颜雍还幻想着他的子孙能够统一整个中原地区,然后再扩张领土,最终成为世界霸主。 正当朱小青猜测着完颜雍的用意时,完颜雍朝外头喊道:“太子还没过来吗?” “回皇上,又派人去催了,应该一会儿就过来了。”外头传来一个回答的声音。 完颜雍看向朱小青笑了笑,又失望地叹了口气,道:“哎,到底是太年轻了,不知道珍惜机会。” 朱小青看完颜雍这样子不像是在说他,那么他说的应该就是完颜允恭了。 “什么珍惜机会?这个时候叫完颜允恭来作甚?”朱小青心里疑惑着,前几日他才将完颜允恭得罪了,这下完颜允恭见到他岂不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过了好一阵,书房外头有人通报说是太子来了。 完颜允恭和朱小青看到对方时,都迟疑地站住了。完颜允恭此刻那日落水时被冻得发慌被众人耻笑时的感觉一股脑儿全涌了上来,他的脸胀得发红,脑袋中似是在嗡嗡作响,对朱小青的恨意上升到了一个极点。 而且这时,他看到完颜雍笑容满面,对朱小青极为和气,猜想到了完颜雍肯定又在听朱小青装神弄鬼故弄玄虚,便感到更加无奈和气恼了。 朱小青看到完颜允恭进来时突然站住了,随后胀红着脸朝他这边看过来,又装作若无其事地上前给完颜雍行礼,脑子里不自觉地就回忆起完颜允恭落水那天的样子,心里窃笑起来。 完颜允恭进来之后,完颜雍的神情很快变得严肃起来,他回到座中坐下,郑重地看了看完颜允恭,让完颜允恭到他跟前来,他又抬起头来看看朱小青,眼神立马变得温和了许多。 完颜雍喝了口茶,缓缓说道:“太子还年轻,也应该多学些东西,不必过多地将时间花在那些舞刀弄枪的事情上,光靠习武将来并不能够治理朝政。趁着朱将军还在中都,太子应该多向朱小青讨教,放眼看看外面的世界,太子就拜朱将军为老师吧。” 完颜允恭能文能武,兼通琴棋书画,其中的缘由便是完颜雍注重教育的博采众长,会让完颜允恭拜许多有才华的人为老师。 完颜允恭一听完颜雍竟然让他拜朱小青为师,而且还要听朱小青给他讲那些装神弄鬼的东西,气得一下说不出话来,又不知道要如何反驳完颜雍。 第二百四十六章 束脩 朱小青一副不可置信诚惶诚恐的样子,赶紧上前推辞:“朱小青才疏学浅,远不及太子殿下,哪里敢……皇上让我给太子做老师,这简直就是在折煞我啊。” 完颜允恭也干脆表现出不服气,顺着朱小青的话说道:“不错,父皇虽然让儿臣拜多人为师,但我所拜的老师个个都是德高望重,是大金的顶端人才,而朱小青不过是个……这恐怕不合适啊。” “你这是在说朕的决定不合适是?”完颜雍厉声反问道。 “不,儿臣不是这个意思,儿臣就是心里不服他。”完颜允恭直接将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不屑地看了朱小青一眼后,又将脑袋撇开。 完颜雍脸一下垮了下去,瞪着完颜允恭说道:“对这个不服气对那个不服气,朕看你就是心气过高,朕常和你说,要能够礼贤下士,善于向各色人才学习,你竟然说不服气就拒绝拜人家为师,简直太让朕失望了。” 朱小青再次拱手推辞为完颜允恭开脱:“是朱小青无才无德,不配给太子殿下做老师。” 完颜雍道:“不,朱将军过于谦虚了,太子就是性子有些倔,你别见怪。朱将军知天文地理,懂人所不能懂,乃当世奇才,若能教授太子一二,是太子的福分。” 完颜雍说完,又看望完颜允恭,冷冷地说道:“你今天说的这些混账话,朕姑且不与你计较,此事不容再议,朱将军过些日子要回临安,事不宜迟,就从明日开始去太子府讲授吧。” 完颜雍都将话讲到这个份上了,完颜允恭自知反驳也是没用了,气得大喘了几声,低下头去,一脸无可奈何。 他转过身向朱小青弯腰拱手行礼,小声说道:“老师在上,请受学生一拜。” 完颜允恭的这句话的声音小,而且说得极快,让人一听就知道他心里是不服气的。 朱小青做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赶紧上前将完颜允恭扶起,又给他还了一礼。表面上装得客客气气,但心里却在笑话着这父子俩。 完颜雍最近着了这些天文地理知识的魔,满心将朱小青当做世之奇才,对他各种抬举,而完颜允恭却又恨透了朱小青,恨不能亲手将他给除了,而现在完颜雍竟然要完颜允恭拜朱小青为师,这真是给了完颜允恭很大的折磨。 完颜允恭虽然恨朱小青,但是他又不能将恨朱小青的缘由说出来,如果他将他与朱小青的那些过节告诉完颜雍,完颜雍只会觉得他自取其辱,心胸狭隘。 这父子俩的矛盾真是让朱小青越想越好笑。 朱小青回到会同馆之后,古灵看到他一脸得意,赶紧凑到他身边来。 “快说说,叫你进宫干嘛?是不是赏赐你金银珠宝了,那你得分我些,咱们去买头羊回来,慢慢吃。”古灵讨好地看着朱小青,就等着他说出好消息。 无论古灵怎么问,朱小青都摇着头,他打算和古灵卖个关子,先不将这个事情告诉她。 第二天,有几人抬着箱子来到会同馆找朱小青。古灵很好奇地迎出去看。 走在前面的一中年人穿着华贵,像是出自王公贵族之家的得力的家仆,他身后的两人抬起一口精致的木箱子。 那中年人看到古灵出来,愣了愣,像是和古灵见过一般,神情先是有些尴尬,随后又脸上堆笑看着古灵。 古灵问道:“朱小青是我家主人,你们从哪里来,我现在就进去将他叫出来。” “劳烦小哥了,我们从太子府来的。”那中年人客气地说道。 古灵心里一惊,竟然是太子府派人来给朱小青送东西了?完颜允恭恨透了朱小青才对啊,怎么还派人来给他送东西,而且从这箱子来看,里头的东西应该都很贵重才是,更奇怪的是,这帮人还对她这么客客气气的,这确定真的是送礼? 正当古灵满心狐疑之时,朱小青从里头走了出来,那中年人缓缓上前行礼,似笑非笑地看着朱小青。 古灵觉得这人看朱小青的样子好生奇怪,她看得出来他是不喜欢朱小青的,但是又不得不对朱小青客客气气的。 “这些都是太子府送来的束脩之礼,请朱将军笑纳。”那中年人挤出笑来,客气地向朱小青说道。 束脩字面意思是扎成一捆(十条)的干肉,是古时学生送给教师的酬礼,后用作教师报酬的代称。 后面两人将箱子放到朱小青面前,按着中年人的吩咐将箱子打开,里头有白银、人参、珠宝、四时衣裳等物品。 古灵这才明白为何朱小青回来时一脸得意,而且后来又故弄玄虚不告诉她真相,原来这结果还真让她难以预料。 “朱小青竟然成了完颜允恭的老师?”古灵越来越想不通了,但她看着这帮人可是在正儿八经地送礼啊,这事看来还真错不了,可是她的确想不到朱小青这是凭着什么样的能耐成了完颜允恭的老师,而且完颜允恭那么恨朱小青,怎么会肯拜朱小青为老师? 朱小青和那送礼的几人客套寒暄了几句之后,将那些人送走。 古灵见人都走了,一股脑儿将箱子里的东西全翻出来一一清点,计算着这些东西都值多少钱,眼睛瞪得老大,脸上笑容不断,将自己喜欢的单独放到一堆,打算让朱小青都分给她。 朱小青往古灵那边走去,看到古灵像个财迷的样子觉得特别可爱,这些年里在他身边的女子大多都是一副视钱财如粪土的清高样子,唯独古灵这么庸俗,他有时候反倒觉得古灵的庸俗让他有种耳目一新的感觉,显得特别真实自然。 古灵看到朱小青走过来,哈哈笑了出来:“刚还说你得了赏赐咱们要去买头羊呢,这下一群羊都买得起了。” 朱小青看古灵这得意的样子,心里一时高兴,想着不如带着她去太子府给他当书童,古灵这古灵精怪的性子肯定能够把完颜允恭气得够呛。 第二百四十七章 古灵写字 第二日,古灵扮作了书童模样,跟在朱小青身边一同出了会同馆。 朱小青看到古灵戴着青色的帽子,背上背着书箱,大略看去还真是分辨不出女子模样,但仔细一看时,仍见侧脸轮廓柔和秀气,五官紧张小巧。 朱小青侧过头去看古灵,突然有些想要调侃她:“难道你从小都是这副假小子打扮?” 古灵漫不经心地点点头,道:“是啊,什么假小子不假小子的,我压根没想那么多,我可不是刻意假冒男人,只是如果我做女子打扮,行动起来不方便,怕那些坏人欺负我是女人。” 朱小青一想古灵平时的行事作风,果然还是觉得古灵这种假小子打扮看起来更自然一点。 “那你这个打扮男人都不知道你是女的,你还怎么嫁得出去?”朱小青随意说道。 古灵突然停住脚步,撇过头来看了朱小青一眼,朝他不满地“哼”了一声,又朝前走去,然后又停了下来,回头看着朱小青,道:“嫁不出去有什么关系,我就没有想过要嫁人!” 朱小青听古灵这语气好像有些气恼了,他想不到自己简单一句话竟然有惹到她了。他突然感叹古灵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是大大咧咧,但是偶尔有女人的小心思的时候还是很难对付的。 古灵已经好些日子不和朱小青这样子怄气了,因为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她和朱小青之间过于熟悉,她心里因为男女之间的喜欢生出的那些愁绪已经不明显了。 在临安的时候每次见到朱小青的时间都很短,见不到他的时候她会想念他,但是见到他的时候又会有所期待,他只要有一点点让她不高兴,她就要和他怄气。 而现在两人相处得像兄弟一样,她已经将对朱小青的感情埋藏得很深,只有朱小青提到她嫁不出去这些话时,才能够惹出她心里那股愁绪。 古灵一言不发地走在朱小青前面,两人就这样走到了太子府。 到太子府之后,昨日过来送束脩之礼的那个中年仆人将朱小青迎了进去。 朱小青和古灵一同进了太子府书房,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孔子画像,接下来是旁边的刻着金文的木匾,这让朱小青感觉金国皇室对汉人文化的重视程度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 古灵将书箱放下来,在书房中到处走动着,这里的一切她都很好奇,因为她还没有进到过如此华贵而讲究的书房。 那仆人退出的时候笑着向朱小青说道:“请先生略为等等,已经派人去请太子殿下了。” 古灵在书房中玩了一阵,将所有稀罕的东西全都看了一遍,觉得实在太过无聊,便抓起笔来写字。 朱小青还没见过古灵写字,看到古灵认认真真抓起笔来的样子,好奇地凑过去看古灵到底写字能写得怎样。 他之前偶然听古灵说过她认不了多少字,既然认都认不得多少字,那么写字肯定也是写不了几个。 古灵的手紧紧地握着笔,那姿势像极了一个刚学着写字的幼童,紧张而又认真的样子。 古灵落笔极为小心,颤抖了几下才落下去,写出来的笔画也是锯齿状的。 朱小青看到古灵写了两笔横之后,猜想她写的这应该是个“王”字,那后面一个字应该就是“八”了,果然古灵学写的字都是这种捉弄人的字。 朱小青猜中了,古灵写了“王八”两个字,写完之后,她又抬起眼睛做出思索的样子,似是在想接下来再写点什么,她再一下笔,又写了一个“王八”。 等到她写到第三个“王八”时,朱小青忍不住笑了,问道:“除了这两个字,难道你就不会写点别的?” “会,不太记得了,就这两个字容易写啊,这是我最喜欢写的字了。”古灵说道。 她说完,提起她写的一篇字在屋里走动着颇为得意,因为她很少写字,不知道笔上该沾多少墨最为合适,一下子沾得过多了,字上的墨水都浮出来了,很久都难以干透,所以她拿起自己的得意之作,想要让纸上的墨快点风干。 “太子殿下到。” 古灵一听到这通报的声音,吓得手一抖,手上的那幅字便落到了地上 古灵怔怔地看着完颜允恭,完颜允恭也正看着她。 完颜允恭一看到古灵,便觉得甚为嫌恶,上次就是古灵害他落水,而且他还不好如何处置她,心里一直都憋着一口气。 完颜允恭不满地看了看朱小青,心里责怪朱小青怎么又把这个灾星给带来了。 他无奈地朝里头走去,不想再多看古灵一眼。 可古灵却跟在他后面快步走了过来,似是他背后有什么稀罕可看一样。 古灵低着头看在地上,捂着嘴笑了起来,她边笑着,边埋头在地上找着什么,口里念道:“王八,王八,一脚一个王八……” 完颜允恭嫌弃地看了古灵一眼,小声骂道:“疯疯癫癫,不知所云。” 他目光突然落到了地上的墨迹上,每一处墨迹刚好隔了一步之远,而且有墨迹的地方也恰好是他走过的地方。 他再一看地上的那幅字,再一回想自己刚刚不小心一脚踩在那张纸上,一下子什么都明白了,原来这地上的“王八”全都是他的脚踩出来的。 他这儿可是太子书房,竟然有人在他这儿写这么不雅的字,而且还让他踩在脚下印在地上到处是,简直就是在侮辱斯文。 完颜允恭知道了自己脚下有墨迹之后,也不敢多走动了,就只在原地愤恨地看着古灵,也不敢朝她那边走去,在原地站着给朱小青互相行拱手之礼,表面上寒暄几句来化解尴尬。 朱小青表面庄重严肃,心里却笑话着完颜允恭。 旁边跟过来的仆人也看到了地上的字,像是见到了什么特别污秽的东西一般,赶紧叫了人过来将地上的字迹擦去。 而古灵在一边看着完颜允恭嫌弃又气恼的样子,看着仆人惶恐的样子,心中暗喜不已。 第二百四十八章 喜事 朱小青给完颜允恭讲到金国周边地区的地理条件,完颜允恭一开始是对朱小青有些不服气,不想听他讲,但到后来渐渐感兴趣,能够撇除对朱小青的成见。 古灵在一边听得一头雾水,时不时朝朱小青看看,很喜欢看朱小青这种认真讲话的样子,在平时朱小青经常都是和她抬杠,不会正儿八经和她讲什么严肃的事情,而现在她突然感觉朱小青认真说话的样子正吸引着她朝他看过去。 古灵在一边坐着,觉得时间过得特别慢,打了个哈欠,想起怀里的布袋子里还有一袋子炒豆子,她一想到身上还带了吃的就忍不住想要掏出来吃。 她找了个角落的地方背对着朱小青和完颜允恭吃起了豆子,在朱小青说话停顿的间隙插入了古灵吃豆子的咔咔声响。 完颜允恭侧过头朝古灵很不耐烦地看了一眼,向朱小青道:“你身边这个人未免也太不懂规矩了吧,这可是太子书房,他怎么如此放肆?” 朱小青对古灵这个举动也感到有些尴尬,他这个败家子本来是敢说人家不敢说的,敢做人家不敢做的,但是他还算没有古灵这么嚣张放肆。 “你过来,一起听。”朱小青摆出严肃的架子朝古灵喊道。 古灵将她装了豆子的袋子拿到朱小青旁边,顺便将刚拿出的一颗豆子往嘴里一扔。 “还真是朽木不可雕也。”朱小青在心里叹道,古灵似是还没懂他将她叫过来是何意图。 朱小青朝古灵手里的布袋子看了一眼,皱了皱眉,古灵这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 朱小青道:“你就在这儿别动,好好听着,别捣乱。” 古灵在朱小青面前坐着,呆呆看着他讲话,听着听着她好像能够听懂一些了,她一能听懂了又开始忍不住想插嘴。 朱小青讲到西夏的地理位置,和西夏面对西边的国家的威胁,并画出西夏的几个区域的地形。 完颜允恭听得很认真,一边看一边思索,道:“这边是沙地,对,这里过去是高山……” “错了,这里是高山,这里要高些。”古灵又忍不住插嘴。 完颜允恭对古灵忍无可忍,白了她一眼,道:“这个我怎么可能会看错。” 他说完还不耐烦地补充一句“我就很少有看错的时候”。 “人都有容易看走眼的时候,难道太子殿下不是人?”古灵瞪大眼睛看着完颜允恭。 完颜允恭冷冷地看着古灵,表现出对古灵故意说出这种气他的话表示出鄙视和不在乎,但是又忍不住接着说道:“寻常人是容易有看错的时候,但我不是寻常人,我的眼力要是和寻常人一样,将来岂不是会贤愚不分?” 朱小青看到完颜允恭好古灵斗嘴觉得有些好笑,一个是高高在上的金国太子,一个是民间的小混混,这两人到一起真是反差很大,偏偏古灵见了完颜允恭两次,胆子也一次比一次大,竟敢这样和完颜允恭对着干了,朱小青一觉得好玩,都不想打断他们了。 古灵疑惑地看着完颜允恭,又将目光移向别处,喃喃道:“且不说分贤愚这么难,太子殿下信不信你有时候会男女不分?” “呵,简直是无稽之谈,我又不瞎。”完颜允恭冷笑一声,随意说道。 古灵捂嘴轻笑了一声,完颜允恭看到古灵笑了,又嫌恶地看了她一眼。 古灵清了清嗓子,举起双手扶着帽子往上抬了抬,几缕头发从帽子旁边散落出来,绕在她那白净小巧的耳朵旁边,一下子增添了很多女子的柔媚姿态。她侧过脸朝完颜允恭笑了笑,看到完颜允恭惊诧的样子,又偷偷笑了笑,赶紧将帽子戴好。 完颜允恭瘪着嘴,皱着眉,手指指着古灵,看向朱小青道:“你们……她竟然是女人?” 朱小青装出些尴尬的样子,对着完颜允恭无辜地点点头。 古灵调皮地看了完颜允恭一眼,一双大眼睛里顿时多了些活泼可爱的神采,似是在说“怎么样,你瞎不瞎?” 完颜允恭想到自己刚刚说过的话,顿时有些无地自容,到了这时,他已经没法去责怪朱小青将一个女人带进来的事,当下唯一能够给他留住面子的就是不再提此事,将他刚刚说的那番话一笔带过。 朱小青来太子府讲授的第一天完颜允恭就被朱小青身边带的书童给气到,他一整日都感到十分憋屈,除了古灵气他让他觉得憋屈以外,更让他憋屈的是这个书童竟然还是个女子,他堂堂金国太子,又不好和一个身份低下的民间女子多做计较,所以完颜允恭只能够将这笔账算在了朱小青头上。 朱小青回到会同馆,立马听到临安朝廷派来了盐铁史霍南的消息。 这就意味着很快宋金双方合作采煤的事情就要商定了,朱小青也能够离开中都了。 朱小青一听到这个消息,满脸欢欣地进会同馆去找霍南。 而跟在后面的古灵心情却很复杂,按说,她是不喜欢中都这个地方的,这个地方有让她难以忍受的严寒,和难以下咽的吃食,只要一想起临安的花花世界,她觉得这里的日子实在是难熬,可是她一想到她和朱小青一旦离开中都了,这种日日都可以会面的日子便结束了。 霍南一脸风尘仆仆,和朱小青见面分外激动,霍南拉着朱小青的胳膊,笑着看着朱小青急喘了几声,道:“恭喜啊,朱将军,公主有喜了。” 朱小青一听赵小颖有孕了,心里一下子乐开了花,恨不得立马就能蹦到赵小颖身边将她抱起来。 霍南看到朱小青高兴的样子,道:“看把你欢喜的,这会儿肯定是迫不及待想回临安了吧。” 从后面追过来的古灵也听到了霍南和朱小青的对话,她刚刚还在想着舍不得离开中都呢,而现在看到朱小青高兴和想家的样子,为他感到高兴,又为自己感到心酸,但她还是乐呵呵地上前给朱小青道喜。 第二百四十九章 谈判 朱小青和霍南见面寒暄了一阵之后,两人到屋里开始讨论起赵昚的手谕。 霍南此次来中都带来了赵昚的手谕,在那手谕上,赵昚说明了关于宋金双方合作采煤一事的主张。 赵昚赞同朱小青的主意,认为可以开采南京路临淮水一带的煤,这样以来便于走淮水往东运到京杭运河,然后再往南运到临安附近,这样运输才是最为便捷的。 完颜雍听说宋朝的盐铁使来了,便赶着会见朱小青和霍南,想早点将合作采煤一事敲定。 完颜雍派人将朱小青和霍南带到了永泽宫,另有完颜允恭和金国朝廷中几名大臣在场。 朱小青率先说明赵昚的意思:“此次宋金双方能够合作采煤实在为双方谋福的大好事,我们认为,将双方合作采煤的地方定在南京路淮水沿岸的几处地方是最好的选择。这里临淮水,方便水运,而且淮水沿岸又在两国中间位置,对两国都极为便利。” 完颜雍似是早就预料到了朱小青会说这些,当朱小青说完,他只是淡淡地看了朱小青一眼,微微抬了抬头,不发一言,又看向完颜允恭,让完颜允恭先来说。 完颜允恭朝霍南拱了拱手,又看向几名大臣,像是在征求他们的认可。 “大金产煤多的地方又何止南京路?河东南路、河东北路这些地方的煤难道不多?你们盯上南京路的煤,不过就是因为南京路离淮水近,方便你们运输而已,这算盘可打得好,哪一点都是对你们有利的。”完颜允恭愤慨地说道。 朱小青道:“那是当然,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大家当然都是为自己考虑。我要是帮着你们采河东南路、河东北路的煤,那岂不是吃饱了没事干?” 完颜允恭冷笑了一声看着朱小青,在利益冲突面前,对朱小青的态度又恢复到了从前在朝堂上追着追小青杀时的针锋相对。 完颜雍听朱小青如此说,前几日好不容易对朱小青建立起来的热情的态度也冷下来了不少,他故作镇定地对朱小青笑笑,道:“好一个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说的倒都是心里话,采煤一事你们肯定都是打好了算盘以后才来的,吃亏的事你们肯定也不会干。那就干脆直说吧,如果双方能够合作采煤,你们希望利益是如何划分?” 霍南上前道:“煤矿在贵国国土上,而且开采过程中也是由贵国提供人力物力,大宋只由朱将军提供找矿的指引,输送一些采煤的经验和能手,所以我们分三成即可。” 霍南说着,坚定地看着完颜雍,很明显是不打算退让。 完颜允恭又是一阵冷笑,朝朱小青走出一步道:“你们还真是让我见识到了什么是大言不惭,这国土、煤矿都是大金的,你们出点点子就像拿到三成,你们怎么不干脆拿十成啊?” 旁边几位大臣也开始议论起来,似是都觉得霍南提的条件太过于过分了。 完颜雍道:“三成只怕难以达到,咱们最多让到两成。” 完颜雍短短几个字,说得铿锵有力,像是在用嘴皮子吐字在进行一场紧张的战争。 朱小青活泼地抬了抬眉毛,轻松地一笑,道:“你们又何必过于计较这个三成和两成?我可没有保证你们最终能够采到多少煤,要是我留有一手,你们就是要九成十成又如何?要是我倾其所有来帮你们,你们就是要一成两成也不见得多吃亏。” 完颜雍一听,也觉得有道理,他们最终的获利不在于这个两成还是三成,而是在于朱小青能够帮他们找到多少煤。 完颜雍眉头一皱,陷入沉思,好久不发话。 而一边的完颜允恭感到很不服气,他们金国国土上的东西却要由朱小青说了算,但是他还必须顺着朱小青说的来。 朱小青知道完颜允恭不服气,又接着说道:“说三成已经是我们大宋官家仁善,而且又看在大金皇帝陛下将河南陵寝之地归还给了我们的份上。现在就算是我说要五成,你们也只能够和我合作。” “你……”完颜允恭咬牙看向朱小青,跨出一步,捏紧拳头,恨不能一拳打在朱小青这得意的脸上。 “好,三成就三成,采煤之事还请朱将军多费心才是。”完颜雍满口答应道,因为他知道朱小青和霍南是早就打定主意了的,此刻在这里多加分辨已经没有什么意义,要获得更多的煤,应该是让朱小青在这件事情上尽大可能地付出心力,尽可能多找到煤矿。 完颜允恭想不到完颜雍会这么快就答应了朱小青和霍南的要求,他气得又退了回去,别过头胀红着脸看着别处,不停地叹着气,但他转念一想,完颜雍此举又很有道理,他只得将这口气再次憋着隐忍不发。 朱小青又向完颜雍拱手,笑着恭维道:“大金皇帝陛下果然是深谋远虑之人,不似有的人鼠目寸光,如今双方合作采煤一事已经商定,为了保证将来进行得顺利,大家都能安心,还请皇上能够昭告天下,宣布咱们这次是如何合作的。” 完颜允恭听到朱小青还主动提出让完颜雍昭告天下,更感到生气,觉得朱小青的嚣张简直让他忍无可忍,而且朱小青又借着恭维完颜雍深谋远虑的同时在骂他鼠目寸光。 “好,昭告天下的事朕可以答应你,你放心便是,我们大金定然不会背信弃义。”完颜雍淡然看向朱小青,点头说道,然后又看看几位大臣,示意已将此事敲定。 双方最终议定由朱小青去南京路寻找煤矿,并和霍南带入金国的经验丰富的能人一同改进采煤方式。 完颜允恭想到朱小青就要安然离开中都了到底还是不服气,他受了朱小青这么多气,但是现在完全拿朱小青没办法,而且还要捧着供着朱小青将他送到南京路,他便想着只要朱小青为他们找到了煤矿,将来一定要将所有的仇一起报。 第二百五十章 送朱小青 古灵听朱小青说他们不日将离开中都,与霍南一起南京路,同他带过来的人在南京路会合,她想着快要离开中都城了,趁着朱小青闲暇时便拉了他出了会同馆再在这城里走一圈。 这几日雪化了,又一直都是晴天,中都的冬天像是终于退走了,城里的一切也都活跃了起来。 古灵平日里在城中走动的时候总是欢欣雀跃的样子,而现在因为有意去记住周围的一切,变得安静了许多。 两人走到一处闹市,古灵紧紧跟在朱小青旁边,怕与朱小青走散,但是又容易被周围的东西吸引。 突然间,古灵觉得刚刚和她擦肩而过的一人动作和身材很是熟悉,她停下脚步朝那人看过去。 “好奇怪,这人好像是遇到过的,而且走近时还觉得和他打过架,这到底是什么人呢?”古灵站在原地努力细想着,然后又回过头去看那人,见那人身材高大,背部宽阔,走路的样子极为自信,在人群中有种鹤立鸡群之感,格外突出。 古灵拉了拉朱小青,指着那人的背影,小声说道:“你看那人,是不是很眼熟?” 朱小青大略一看,摇头道:“眼熟倒不觉得,只是觉得这人应该是带着功夫的,你看他走路的样子就知道了。” 古灵看到那人马上就要消失在人群里了,便赶紧跟了上去。 这时,她看到那人走到了一处人较少的巷子,在那巷子里缓慢地走着,边走边到处看,像是在等着某人过来和他会面。 古灵跟了过去,果然从巷子口经过的时候看到那人和另一年轻人在说话,她仔细一看,发现新出现的另一人竟然是完颜允恭身边的护卫。她第一次见完颜允恭的时候和完颜允恭交手切磋,当时几名护卫就围在旁边看着,现在其中一人出现时,古灵一眼就将他认了出来。 “看到了没,刚过来的那人是太子身边的护卫。”古灵让朱小青朝巷子里头看去。 “是有些眼熟。”朱小青说道。 朱小青正朝巷子里头望着,突然间那被古灵跟着的人转过头来,朝朱小青这边看了过来,像是已经将朱小青认了出来。 朱小青与那人目光对撞时,猛然想起这人就是骆凉的手下,是七目堂的人,当初将朱小青抓走的那一帮人中就有他。 朱小青在古灵胳膊上紧紧地一抓,道:“发现咱们了,赶紧跑。” 可他发现,那人发现他了之后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对劲,就只是淡淡地朝他这边看了一眼,并没有想要上前来抓他的意思。 “这不是骆凉的人吗?竟然没上来抓我,上次我从七目堂跑了出来,他们肯定会四处抓我,怎么如今看到我了,反倒装作没看到的样子?”朱小青觉得事情里有古怪,他再一想刚刚这七目堂的人和完颜允恭的人会面,这就更证实了他之前的猜想,七目堂的人很可能就是为金国朝廷做事的,而且他们所效力的人很可能就是完颜允恭。 想到这里,朱小青便能够想通刚刚这七目堂的人为何不抓他了,这人知道他现在还有被金国朝廷利用的价值,所以不敢轻易动他。同样,这也是完颜允恭虽然恨极了他,但是又不敢拿他怎么样的原因。 “这么看来,至少这去南京路的一路上我会是安全的,但要是离开南京路了可就难说了。”朱小青心下琢磨道。 两日后,朱小青和霍南一起动身离开会同馆,和金国朝廷派出的人一同出中都,一起奔赴南京路。 这派出的人中都是来自金国朝廷盐铁署,他们和朱小青一同去挖掘南京路的煤矿。 一切都商定之后,朱小青等人便启程往南京路赶路。 这一日,马车出了中都城门,突然后面有人在喊“太子殿下在后面”。 朱小青命人将马车停了,很好奇这个时候完颜允恭怎么来了。 他掀开马车的帘子一看,见完颜允恭骑在马上,正朝这边而来。 完颜允恭追上朱小青的马车,下了马,朝朱小青这边走了过来。他身后还带了长长的一队人,这阵仗不像是出来办事的,而是像出来看热闹的。 朱小青从马车里出来,立在完颜允恭面前,看着这浩浩荡荡的一队人,觉得有些意外,心道:“这太子殿下该不会是来送我的吧,堂堂金国太子,竟然来送我这个无名小卒,我还真是担当不起啊。” 完颜允恭上前朝朱小青拱手,道:“学生前来送老师出城,愿老师此行一路顺畅。” “还真是来送我的。”朱小青笑着应和道,“有劳太子殿下了,后会有期,保重。” 完颜允恭抬起头来看着朱小青,此时并没有表现出来不服气,他只是冷静地看着朱小青,回想着朱小青来中都这些日子两人之间的过节。朱小青虽然官阶低,但是来了中都以后,竟然让他有骨鲠在喉之感。 朱小青虽然只做了完颜允恭几日老师,但是朱小青是完颜雍给完颜允恭亲自安排的老师,如果完颜允恭不认,那么就是对完颜雍的不敬。 完颜雍让完颜允恭出城送朱小青,本来也就是做给世人看的,完颜允恭起初感到很气愤,觉得送朱小青这么一个人简直就是在侮辱他。 而当他从马上下来,与朱小青这么相对站着的时候,他感觉自己这一趟还是没有白来。 朱小青和完颜允恭相对站着,完颜允恭再次打量着朱小青,果然觉得朱小青眉目间英气逼人,丰神俊朗,心里遂又生出些惺惺相惜之感。 在这个时候,他心里对朱小青生出的怨恨和厌恶突然间消散了,他心里变得意想不到的平静。 完颜允恭是个高傲之人,朝中没几人他能够瞧在眼里,好不容易遇上个朱小青虽然让他觉得十分讨厌,但是如今朱小青要离开了中都了,他又觉得有些孤独之感,似是朱小青走后,失去一个能与他较量的人,这也会成为一种遗憾。 第二百五十一章 胡闹 明代宋应星的《天工开物》中详细记录了古代采煤方法:“凡取煤经历久者,从土面能辨有无之色,然后掘挖,深至五丈许方始得煤。初见煤端时,毒气灼人。有将巨竹凿去中节,尖锐其末,插入炭中,其毒烟从竹中透上,人从其下施钁拾取者。或一井而下,炭纵横广有,则随其左右阔取。其上支板,以防压崩耳。” 这里说到了古人采煤有经验的人能够凭土壤的颜色来分辨地下是否有煤,还说到了刚发现煤的时候会有“毒气”,这里的毒气便是今天我们说的瓦斯,古代处理“毒气”的方法是用竹子去掉中间的节,从地面通往煤层,让毒气通过竹子出来。 采煤的方法便是从地面打井到有煤层的地方,然后再从周围打巷道采煤,巷道的上面要设支板,以防崩塌。 可见,古代采煤便已经意识到了采煤时会出现的危险,而且有了比较科学的应对方法。 在宋代煤虽然已经成了一种很常见的燃料,但是煤矿被发掘得并不多,像现今的山西大量采煤也是明朝以后的事。 霍南从临安带来的一些采煤的有经验的能手便是善于寻找煤矿,这些人往往在民间都小有些名气,就像民间的手艺人一样,将找煤矿当成了一项固定的手艺,靠这项本事生存。 这项本事在常人看来是神秘的,这项本事和其他手艺也有相同的地方,那便是需要经验的积累。 朱小青能够掌握到沿淮河一带煤矿的大致分布,但具体找煤矿便需要这些有经验的人,朱小青所能提供的大范围和这帮人的实际经验成了完美的结合。 几个大煤矿被发现之后,立马引起了完颜雍的重视,中都朝廷打算向采煤投入大量的人力和物力。 朱小青一时在中都朝廷造成了很大的轰动,但随着大家的注意力从寻找煤矿转移到采煤上来了之后,朱小青的名字在中都朝堂上也很少被提及了。 朱小青在南京路也到了功成身退的时候,到此时,他自己也迫不及待很想回到临安与赵小颖相见,按时间一推算,赵小颖腹中的孩儿不久后将要出世了,想想自己很快就要做父亲了,他总是心里激动不已。 古灵这些日子也一直留在南京路,对于她来说这些产煤的地方远远没有汴京、中都这些地方好玩,和临安相比那就简直是天壤之别。在这些地方待的日子一久,她都有种不见天日的逼仄感,所以也盼着朱小青能够快点将任务完成,两人早日离开这里。 这一日,朱小青从煤矿上回到他们的住处,他们在距离煤矿近的地方找了处宅子,这个地方人烟稀少,到了快入夜的时候便变得极为安静。 朱小青一进屋,好久都不见古灵上来,他觉得有些不习惯,平时只要他一回来古灵便会上来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有时古灵也会跟着他一同去煤矿,但现在日子一久,她已经厌恶了那些到处黑黑的土地和粗鲁的采煤工人。 眼看马上就要天黑了,朱小青还不见古灵回来,他开始有些急了,将这里的人都问了一遍,有人说古灵午后出了门,然后就再不见她了。 朱小青骂道:“不知道又瞎胡闹个什么劲儿,一天就知道惹事。” 朱小青又等了一个时辰,这才见古灵回来。 她满脸欢喜地将门推开,手撑在门上大喘着气,像是极为疲惫的样子。她的肩上背了一只野兔,两只野鸡,挂在背上,野鸡搭在胸口,中间用一根绳子串着,将她那娇小的身躯压得极不协调。 朱小青一看古灵这样子,立马知道古灵这一天是干什么去了,为了这一顿吃的,她肯定是跑了很远的地方,费了老大的劲儿。 古灵将那野鸡和野兔取了下来,拿着屁颠屁颠地跑到朱小青跟前,提起来在朱小青面前晃了晃,这才发现朱小青板着脸正要责怪她。 古灵将野鸡和野兔也放下了,撅着嘴尴尬地看着朱小青,好看的大眼睛盯着朱小青的样子显得有些无辜和可怜。 朱小青瞪了古灵一眼,道:“你要是再不回来,我可就要喊大伙儿出去找你了,结果你是出去打野鸡野兔了,到时候你就过意得去吗?你就只知道自己好玩,怎么不想着自己给别人添了多少麻烦?” “找我干嘛呀,我用不着找,我自己会回来的。”古灵嬉皮笑脸地回答道。 但朱小青仍旧一脸不快,朝古灵白了一眼,说道:“你一个人出去,而且你还一个女人,而且脑袋还经常少根筋,颠三倒四……” 朱小青说到这里,古灵突然抬起眼睛怔怔地看着朱小青,心里想着,原来朱小青还是把她当女人看待的,也会因为她是女人而给她特别的关心,这时,她感觉有些难为情,但心里又涌出一股暖意。 她为了化解自己的尴尬,厚着脸皮对着朱小青笑了笑,装出大大咧咧的样子,转身说道:“不用找我,我一个人能抵得过几个男人,谁又能伤得了我?再说了,从前我还不是一个人到处晃,也没见出过什么事啊!” 朱小青心里虽然关心古灵,但也装出不耐烦的样子,说道:“那行,你能耐大,下次你要是没回来,我可不会找你了。” “不用找我,我好着呢。”古灵朝朱小青摆摆手,那漫不经心的样子带着些江湖气。 可她一转身,又会去回想刚刚朱小青生她的气,为她担心的样子,她明明感觉到了他的关心。这样的关心来得太难了,朱小青和她说话经常都没好语气,更别说是表达关心了。平时她磕着碰着,有个头疼脑热的,朱小青多的话都不会问一句。所以她自己都习惯了朱小青没把她当女人。这难得的关心让她觉得暖心,也变得贪心,很希望以后还能够感受到这样的关心。 突然之间,她还真希望自己某天消失一下看看,看朱小青是如何满世界找她的。 第二百五十二章 古灵失踪 两天后,朱小青回到住处的时候太阳已经快下山。这时,又不见古灵出来,朱小青也没担心,只是不耐烦地抱怨了一句:“又跑哪里去了,你自己说的不用找你,我可懒得找。” 天一黑,朱小青因为过于疲累便倒在床上睡下了,他睡到接近子时,猛然间将眼睛睁开,担心古灵可能到这会儿都还没回来。 他立马从床上起来,走到古灵的房间前面去敲门。 他敲门的声音很重,但房里没任何动静。 “难道还真没回来?”朱小青有些担心了。 这时,一负责做饭的小厮起夜从旁边经过,朝朱小青懒懒地说道:“别敲了,她没回来,昨天下午出去了之后就没回来。” 朱小青更加担心了,将门推开后,果然里头空无一人,古灵这一晚上还真没回来。 “去哪儿了呢?”朱小青心里疑惑,又开解自己道,“或许又跑很远的地方打野鸡也兔子了,我在这儿担心得睡不着,她或许正在外头玩的不记得回来呢。” 朱小青想到这里,也没闹出任何动静惊动其他人,继续回到房里睡觉。 他一夜都睡得不十分踏实,第二日迷迷糊糊醒来,便出去看古灵回来了没有。 而古灵的房里仍旧是空空的,朱小青这下开始慌了,他总觉得出事了。 这些日子里,古灵虽然调皮,但是她自己心里还是有数的,知道和大家一起生活,不能给人添麻烦让人担心,所以一直以来她再怎么被外面的世界吸引,晚上终归还是要回来睡觉的。 朱小青附近转了一圈,逢人便打听古灵的消息,都说昨天下午过后就再没看到她了。 朱小青只得赶紧出了这个村子去找。 从古灵走出去到现在都快十二个时辰了,朱小青昨晚就是想着古灵说的她不会有事,让他们不必去找她,所以才没去找,而现在隔了这么久再去找,如果出了什么事要找起来可就麻烦了。 “她也没什么地方要去的啊,在这边也不认识什么人,她这人脾气这么古怪,也不可能会突然间多出来什么朋友。”朱小青边走边思索着。 他到了附近一个连江的地方,这里是古灵最有可能来的地方,他四处找人打听,问到了太阳快落山时,仍旧没有得到半点有用的消息。 到了第三天,朱小青又出来找古灵,他经过连江时,腹中饥饿,便随意找了个小面馆叫了些吃的。 他坐下等吃的的时候都不自觉地留意起周围的人来,会想着是不是能够找到什么蛛丝马迹,最终得到和古灵有关的消息。 突然,一十来岁的少年朝他这边跑了过来,将一封信按在了桌子上,向他说道:“大爷,这是给你的信。” 朱小青看那少年怯生生的,很可能是外头有人让他送信进来,而那背后让他送信的人弄得这么神神秘秘的,很可能就是抓古灵的人。 “那让你送信的人呢?”朱小青问道。 “走了。”少年说完,转身朝外头跑了。 朱小青紧随着少年往外头跑去,却没有见到任何可疑的人,他只得又回到面馆,马上将信拆了。 “朱小青,别太担心,臭丫头在我这儿呢,只要你将我妹妹送回汴京,我自然会将臭丫头还给你。” 那信上就只有短短的几句话,而朱小青却将这几句话看了又看,生怕自己会看错了,或是领会错了信里的意思。 很明显,这将古灵抓走的人就是骆凉。骆凉上次将朱小青抓了,却被朱小青逃脱,他便知道朱小青软硬不吃,抓了朱小青本人让他送回骆冰冰没那么容易,但是抓他身边的人却不一样了。 骆凉的人打听到了古灵和朱小青走得很近,而且朱小青又是个讲义气的人,要是将古灵抓了,可能能够要挟到他。 朱小青一时激动,赶紧冲出面馆朝外头跑去,在这一刻,他真想就这么三两步就跑到汴京去找七目堂。 上次他是被蒙了眼睛被带去的七目堂,就这么去汴京也不一定能找得到七目堂的位置,而且骆凉应该也不会将古灵带到七目堂,很可能是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将古灵给关起来了,他们应该走得还不远。 接下来,朱小青又带着人找了一天,仍旧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消息。 到这时,他已经有些束手无策了,就这么毫无头绪地找下去真的不是办法,但是如果用骆冰冰来换古灵,赵昚那边他也说不过去,所幸的是骆凉应该还不会伤害古灵。 朱小青又想到为什么骆凉会这个时候下手,骆凉一直都想让朱小青将骆冰冰送回来,而且心情想来也很急切,但是朱小青在中都这么久他没下手,来淮河一带采煤这么久他也没下手,其中必定有他不能下手的原因。 朱小青猜想骆凉没对他们下手的原因应该是来自完颜允恭,因为七目堂最终很可能就是听命于完颜允恭。 而这段时间里,朱小青对于金国朝廷来说可以算是很有利用价值,因为金国朝廷还指望着他给他们发现煤矿,而现在煤矿一事基本上已经成定居,朱小青起到的作用也不大了,所以骆凉就立马对古灵下手了。 看来骆凉早已经虎视眈眈等着抓古灵了。 现在朱小青不能自己没头绪地一顿瞎找,也不能真的如骆凉要求的那样拿骆冰冰去换古灵,他现在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去找完颜允恭,想办法逼着完颜允恭下命令,让骆凉将古灵放了。 但朱小青如果这个时候去找完颜允恭,相当于是送羊入虎口,他现在对于完颜允恭来说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而且完颜允恭一直都记恨他,他这么一去,完颜允恭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他,更别说是和他谈交易。再加上完颜雍表面看上去和气,实际上也是唯利是图,手段狠辣,他此行可谓是危机四伏。 权衡利弊后,朱小青仍旧顾不得那么多,又再次往北出发,向着中都赶路。 第二百五十三章 找到线索 朱小青来到郾城,这是他往北走到达的第一座城市,这里南来北往的人多,他想在这里稍作停留,看能不能打听到古灵的消息。 这一日午后,他在一茶摊喝茶,正打算走时,突然感觉一个人动作极快从他身后晃过,他回过头一看,除了来来往往的人群以外,并没有什么古怪的地方。 他坐回来一看,见桌子的上扎了个手指来长的飞镖,那飞镖的尖端穿了一张纸条。 朱小青觉得这纸条上肯定有什么线索,他迫不及待地将飞镖取了下来,将纸条打开,纸条上写着:“城东过东和桥,再往东走五里,到三月湖,湖的北边有所旧房子,里面有你想找的人。” 朱小青紧紧拽着那纸条看了又看,又想到刚刚后面的神秘人将飞镖飞过来的情形,觉得这人能够在人群密集的地方这么准备地将飞镖扎到朱小青旁边,肯定是有一手好的飞镖功夫,很可能就是七目堂的人。 朱小青拿了纸条,立马起身,按着纸条上所说的往城东走去。 果然他很容易就找到了纸条上所说的东和桥,然后往东再走五里路时,又看到来到一湖边,找路人一打听,这里还真叫三月湖。 “看来都是真的,这是故意将我引到这里来,难道等会儿真的可以见到古灵?”朱小青想到这里,心里又是一阵激动,但是他很明白,骆凉绝不会这么轻易将古灵交给他。 朱小青再仔细一想,又觉得事情有些古怪,按理来说,骆凉上次给他送了信,说要他拿骆冰冰来换古灵,这样就已经足够了,并没有必要让他来见到古灵。 “难道骆凉还有其他企图?”朱小青越想越觉得迷惑了。 他看到湖的北边有一所旧房子,那房子一眼看去就是当地普通的房子,但走近一看却是修得极为讲究。 他进了房子外面的围栏,周围静悄悄的,也没有人过来迎他,每间屋子的门和窗都是紧紧关闭着的,看上去像是个没人住的房子。 待到朱小青走近时,一扇门突然打开了,开门的是一中年人,那中年人用极为谨慎的眼神打量着朱小青,随后问道:“你就是朱小青?” “没错。”朱小青回答了一声,继续往前走,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古灵是不是真的关在了这里。 “你跟我来。”那中年人确定了来的人是朱小青后,将门缝开得更大些了,招呼朱小青进屋。 朱小青进屋一看,才知道这所房子果然像是很久没人住过了,里头没什么陈设,空荡荡的,一进去便觉得十分阴凉,而且还能够闻到一股陈旧的味道。 这时,朱小青听到里头传来两声女子说话的声音,他立马觉得这就是古灵。 他背上一凉,全身都紧张起来,凝神听着古灵说话的声音,急切地想要通过古灵说话的声音来判断她的状态。 “朱小青!是不是你?” 古灵的声音穿透了这所旧房子,一下子变得清晰了许多。 “是我……”朱小青大声回应着,他朝前快步走着,更加急着见到古灵。 平时古灵在他旁边的时候他总是忍不住要嫌弃她,而现在她有难,他又会变得紧张起来,这种情谊连他自己都察觉不到,在不知不觉中,他将她当做了妹妹对待。 那中年人开里头屋子的一扇门,立马出来了两个年轻人。 朱小青发现这两个年轻竟然是完颜允恭身边的护卫,他们虽然没有穿官服,穿的是很普通的衣服,但两个人一齐出现时,朱小青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们。 朱小青猜想,这里头的人应该还有完颜允恭才是。 那两名护卫神情淡漠,稍微看了看朱小青之后,便退到朱小青后面,跟着朱小青一同进了那屋子。 这间屋子里依然是空空荡荡,朱小青看到那屋子的一端被绑着坐在地上的人正是古灵。 朱小青朝古灵跑过去,他看到古灵的手脚全被绑了,她被绑在一柱子上,只能够在原地坐着,身子无法直立起来。 古灵朝朱小青这边看着,她着急得眉头紧皱着,手和脚不停用力挣扎着,奋力去挣脱捆住她的绳子。 此刻的她感到很无奈,她想站起来,朝朱小青走过去。 眼看朱小青就要靠近古灵之时,旁边一人手中的刀已经架在了古灵的脖子上,那人狠狠朝朱小青看着,示意他不能够再往前。 古灵抬起头看在朱小青脸上,即使是在这种焦急的状态下,她的眼睛仍旧清澈。 古灵道:“你怎么找过来了?说了让你不要找我啊!”她的语气中带着不满,但她说着这番话的时候心里明明是流淌着暖意的。 “你还以为自己多神通广大呢,这不,还不是落到他们手里了?”朱小青装出鄙视的样子说道。 “那还不是因为你,他们就是因为想要威胁你,所以才几个人抓我一个,要是单打独斗,未必能是我的对手。”古灵愤恨地说道。 朱小青瘪瘪嘴,看向古灵:“所以我才来救你啊,还说你要是不回来不要我找你,要是我不找你,你自己走得脱?” 朱小青说完,这才突然意识到他和古灵之间竟然到了这种危急的时候都还能吵得起来,仔细想想倒是觉得有些好笑。 古灵扭过头去不说话,不服气地说道:“反正我也落到了这种地步了,怎么说都是你有理。要么你干脆也别管我了,我和他们无冤无仇,总也不会杀我的。大不了也就是在这屋子里多关些时日,熬一熬就过去了,我不怕。” 朱小青笑了笑,安慰道:“行了,你别和我啰嗦这么多了,我还不知道你,你在这儿多关一天都是种折磨。你刚刚都还说是因为我呢,我怎么可能不管你。” 古灵听到朱小青说“我怎么可能不管你”,顿时心里又是一阵感动,她鼻子里酸酸的,想哭却又极力控制着自己,她总觉得在朱小青面前被感动得哭是一件很难为情的事。 第二百五十四章 权衡 正当朱小青和古灵说着话,朱小青听到后面传来越来越清晰的脚步声。 他转头一看,见那两名护卫神情严肃,让到了一边。这正走进来的人却是完颜允恭。 完颜允恭手上拿了一把折扇,穿了一身汉人的衣裳,打扮得像个普通文士,但行动间仍旧掩盖不住本身的贵气和傲气,即使是普通人也能够分辨得出他绝非俗类。 完颜允恭走进屋后,在朱小青身后立着,懒懒地看着朱小青,嘴角勾出一丝得意的冷笑。 朱小青本来以为抓古灵的人是骆凉,还想着要去中都找完颜允恭,通过完颜允恭来控制骆凉,让骆凉把古灵放了,结果现在古灵竟然落到了完颜允恭的手里,让朱小青连最后一条路都走不通了。 “糟糕,这要抓古灵的人竟然是他,这可怎么办,古灵从前不知道天高地厚,得罪过他,这下古灵落到他的手里,他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她。”朱小青心下叫苦道。 朱小青又想到古灵从前将完颜允恭推下水,而且还在完颜允恭的书房和他斗嘴,戏弄他,如今完颜允恭得了机会,肯定要算这笔账。 朱小青转身到完颜允恭面前,朝他拱手行礼,道:“太子殿下,想不到咱们竟然在这里又见面了,我本来还想去中都找太子殿下求个情放了古灵,如今殿下在这里,那再好不过,古灵是过于嚣张放肆,恳请殿下念在她年少不懂事,高抬贵手放了她。” 朱小青虽然性情高傲,但是也经常是为了达到目的什么都能够放得下,拍马屁讨好奉承,这些都不是事。 完颜允恭对着朱小青又是一声冷笑,他一声不吭走到古灵旁边,蹲下身去,用折扇挑起古灵的下巴。 古灵愤恨地看了完颜允恭一眼,下巴从他的折扇上移开,她心里对完颜允恭极为厌恶,恨不得朝他脸上吐口唾沫,但是又不得不对完颜允恭心怀忌惮,因为这个时候不仅是她这条命,还有朱小青的命也在他手上。 完颜允恭被古灵这么一看,讨了个没趣,他站起身来,向朱小青道:“放心,我不会伤害她,这么个黄毛丫头看了都讨厌,我也不想多留她在这儿,不过嘛,你得好好和我合作。” “太子殿下有话不妨直说。”朱小青淡淡地说道。 完颜允恭将折扇在另一手的手心里敲了敲,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看着朱小青,道:“只要你将你那本秘籍交给我,我就放了这臭丫头。” 朱小青一听,哈哈大笑起来,戏谑地看着完颜允恭,说道:“想不到堂堂大金国的太子殿下竟然会听信这些谣言,说我手里有什么秘籍,看来人要是有了贪心,什么不可能的事情都会去相信。我已经说了很多遍了,我根本没有什么秘籍,这世上也没有这样的秘籍,殿下要是不信,可以让他们来搜我的身。” “如果真有这样的宝书,他怎么可能放到身上。”屋里其中一名完颜允恭的护卫说道。 朱小青忍住笑,清了清嗓子,向完颜允恭说道:“太子殿下,你可千万别信谣言,是真没有这样的宝书,我那些小伎俩不过就是投机取巧而已,世人无法解释,这才说我是有什么宝书,实际上还真没有。” 完颜允恭看朱小青说得这么轻松,也有些动摇,他皱了皱眉,收起的折扇握着悬在空中,他又小心地看了朱小青一眼,犹豫了好一阵不说话。 朱小青看完颜允恭在犹豫,又接着说道:“太子殿下就不怕我和古灵将来在世人面前将你今天抓了她来要挟我,逼着我让我交出秘籍的事情给抖露出来?堂堂金国太子竟然和一女子计较,而且还将她抓了关在这样的地方。” 古灵警惕地看向朱小青,朝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别再说下去了。古灵想到完颜允恭做事手段狠辣,朱小青如果威胁到他了,怕他会对他们俩下杀手。 而朱小青仍旧一脸淡然,立马又接着说道:“要是太子殿下能把古灵放了,我愿意拿出其他筹码来做交易。” 完颜允恭在刚刚的一瞬间的确对朱小青和古灵起了杀心,但是一听朱小青还有其他筹码和他做交易,顿时又想听听朱小青接下来要如何说,便道:“你倒是说说看。” 朱小青道:“我承认,我之前是故意只找南京的煤矿,而不找河东南路和河东北路的,就是因为河东南路和河东北路这两处地方离淮河太远,不便将煤运送回大宋。但如果太子殿下能够将古灵放了,我愿意留下来给你们找河东南路和河东北路的煤,如何?” “还说你没有什么秘籍呢,这么凭空想,你能够知道哪里有煤哪里没煤,这我才不信。”完颜允恭抬起折扇指着朱小青,语气中带着指责。 “至于相信或是不相信,这就是太子殿下自己的事,反正我说了没有就是没有,你就是杀了我也还是没有。”朱小青语气坚定,他知道只要他从头到尾都坚持说没有,总有一天,完颜允恭会打消那个念头。 古灵在一边听着,感动得喉头哽咽说不出话来,她知道朱小青是个讲义气的人,但是她想不到的是,他竟然为了救她,会愿意留在金国为金国找更多的煤。 朱小青看了看古灵,向完颜允恭说道:“如果殿下要拿她的性命来要挟我,那么我可能会自己造一本假秘籍来换她这条命,那如此以来吃亏的可就是太子殿下了,真正的秘籍没有得到,而且你这不好的名声可就传出去了。但是殿下如果信我,让我给你们找河东南路和河东北路的煤,这样并不会损失什么,反而会获利良久,让陛下对殿下更为信任。” 完颜允恭一听,觉得朱小青说的还真有道理,他与古灵之间的那点过节放在朝廷的利益面前还真算不了什么。但是如果真将古灵放了,只怕又会寒了骆凉的心,因为人的确是骆凉抓住的,他只是想顺便借着古灵逼朱小青交出秘籍,最后还是要将古灵还给骆凉的。 第二百五十五章 卿卿我我 完颜允恭被朱小青说得有些动心,但是又对朱小青不放心,他犹豫了好一阵,然后问道:“你既然说秘籍可以造一本假的,难道你说在河东南路、河东北路找煤就一定不是骗我的?” “我说在淮河沿岸能找到煤,是不是真的找到了?这就看殿下愿不愿意相信我了,殿下可以自己权衡,看是一个古灵重要还是这两地的煤重要。”朱小青漫不经心的说着。 完颜允恭朝坐在地上的古灵又看了看,此刻觉得古灵在实际利益面前是那么不值一提。 “好,我也不怕你会耍什么名堂,反正这臭丫头留在这里也是一点用处没有,不过,你要是骗了我,你们俩都得死。”完颜允恭阴狠地看向朱小青,他话一说完,旁边的护卫立马将长刀抽出半截做出威胁朱小青的样子。 朱小青装出惊慌的神情向后退了退,道:“不敢不敢,我怎么敢骗太子殿下?” 完颜允恭鄙视地笑笑,道:“量你也不敢,先在这里住一晚吧,明天就要开始赶路了。” “行,明天就开始赶路。”朱小青讨好地看着完颜允恭顺着他的话说道,“不过,我有个不情之请,能不能别把我和古灵分开,我和她好不容易才见到,想好好说会儿话。” 朱小青说着,两只手的手腕合到一起走到一名护卫面前,道:“把我绑起来都成,这样你们总放心了吧?” “就让他在这儿吧,成全了这对苦命鸳鸯。”完颜允恭不耐烦地说着,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那护卫将朱小青的手脚一并绑了,将朱小青绑在了古灵旁边的一根柱子上,两人之间仅相隔了两步远。 那护卫将朱小青绑好了之后,坐在了门口的椅子里打瞌睡,时不时睁开眼睛来看朱小青和古灵一眼。 朱小青和古灵都向着门口坐着,古灵朝朱小青使着眼色,很小的几乎听不到的声音问朱小青:“你说咱们能逃得掉吗?” 朱小青看着门口那护卫,轻轻摇了摇头。 突然间,朱小青灵机一动,侧过头朝古灵扮了个鬼脸,抖了抖眉毛,开始和古灵说起话来:“灵儿,我可想死你了,你在外头这几天,我可是茶不思饭不想的。” 那坐在门口的护卫本来闭着眼睛靠在椅子背上几乎睡着了,一听朱小青这肉麻的话,立马就睁开眼睛来,支起脑袋嫌弃地看了朱小青一眼,用力将眼睛闭上,换了个姿势继续靠在椅子上睡。 古灵看到那护卫这嫌弃的反应,立马来劲了,故意装出软绵绵的声音说道:“是啊,小青哥哥,我也好想你,你冒险来救我我太感动了,不管他们能不能放了我,我都知足了,只要能看到你,他们把我绑去哪里都没关系。” 古灵说着说着,觉得自己已经不是在配合朱小青演戏而是在说着自己心里的话。 “你放心,只要我配合他们找煤,他们就会放了你的,到时候咱们就能回家了。”朱小青用更加温柔和深情的语气说着。 古灵听到朱小青说的这些话,恍惚间已经忘了两人在故意说着这样肉麻的话,竟然禁不住有些心动,她有些痴痴地看着朱小青,没办法再接着说下去,因为她害怕再接着说下去就要透露她心里的秘密了。 那门口的护卫终于忍不住了,焦躁地弹起来,走到朱小青旁边,将绑着他手脚的绳子又检查了一遍,再朝朱小青手脚上看了一眼,起身叹了口气,不耐烦地说道:“就让你们在这儿卿卿我我,反正你们也逃不脱。” 那护卫说完朝外头走去,走的时候还不忘将门给关上了。 朱小青猜想,这人既然将门都关上了,应该就守在外面,是因为不想听到他和古灵说话。 朱小青见这人走了,朝古灵得意地眨了眨眼睛,嘴角一抬笑道:“看吧,还是我这招管用,把他给恶心走了。” 古灵装出鄙视的神情,白了朱小青一眼,道:“亏你想得出来,你把他恶心走了,也快把我恶心死了。” 古灵说完,做出要干呕的样子,但实际上那种心动的感觉还留在她的心里,她还在回想着刚刚朱小青深情地和她说话时的样子和语气。 朱小青看到古灵做出干呕的样子也被逗笑了,他笑过之后,又沉默了一会儿,朝门的方向看着,思索道:“咱们想办法逃跑吧,完颜允恭这次就带了这么几个人,咱们要是跑了,他是不敢大张旗鼓地找我们的。他只会偷偷地将我们抓起来,不让世人知道。” 古灵想了想,瞪大眼睛看着朱小青,点头道:“说得也是,他可是堂堂太子,不会让人知道他抓了我来要挟你。” “对,不过七目堂那帮人是为他做事,那帮人还是太厉害,所以咱们一旦能逃脱,就得赶紧跑去找霍南,和他们一起的话七目堂的人就不敢动我们了。” 因为霍南带的一帮人受到金国官府的保护,而七目堂的人不敢惊动官府,所以朱小青觉得他们应该尽早和霍南会合。 古灵用力抽了抽胳膊,想要挣脱绳子,沮丧地看向朱小青道:“你说的是,但现在这情形,咱们也没法逃啊。” 朱小青也使劲想要挣脱手上的绳子,但这绳子绑得很牢,这么靠蛮力去挣脱是根本挣脱不开的。 他累得靠在柱子上大声喘着气,眼睛突然间看在和古灵绑在一起的那柱子上。 古灵的双手被绑到背后,又有另一根绳子将她的手和柱子绑到了一起,古灵的手指还是能够活动,但是却没法解开柱子上的绳子。 因为那些人在绑住古灵的时候已经在防着她自己会解开绳子,所以绑得十分复杂。 他想着,要是古灵能够将柱子上的绳子解开了,那么古灵的身体就能够移动到他这边来为他解开绳子了,只要这一点能够做到,那么两个人就能够逃脱了。可这会儿有什么办法帮古灵将柱子上的绳子给解开呢? 第二百五十六章 逃脱 “咦,我在这边看着,告诉她怎么解这不就行了?”朱小青觉眼前一亮,激动地朝古灵说道,“你转过身去。” “哦。”古灵不解地应了一声,费力地沿着柱子挪动着屁股,让自己背对着朱小青坐着。 朱小青仔细看着那柱子上的绳子是怎么系的,又估计着古灵的手指能够够得着多远的地方,觉得可以一试。 但他又想到此时还是不能打草惊蛇,将外面的人惊动了,如果这次逃跑没能成功,这些人会更加警惕,后面如果他们还想逃就更难了。 朱小青想到这里,觉得下一步得先确认外面那间屋子里有没有人守。 “哎哟……快来人啦,救命!”朱小青朝着门口发出惊慌的喊叫声,然后仔细听外面的动静。 过了好一会儿朱小青才听到外面有脚步声传来,他推测,外头的屋子里应该是没人把守的,这人像是从隔了两间屋子的地方过来的。 门被打开了,一名护卫朝朱小青喝道:“吵死了,出什么事了?” 朱小青装出痛苦的样子大声喘着气,然后又平复了喘息,吞吞吐吐地说道:“没……刚刚肚子疼得厉害,像要死了一样,这会儿没事了,劳烦大哥跑这一趟了。” 那护卫睡眼惺忪,不耐烦地说道:“行了,别吵了,小病小痛的,多忍一会儿又不会死,再大喊大叫的,我可对你不客气了。” 朱小青看到那护卫离开之后,立马朝古灵使了个眼色,小声道:“我们等会儿想办法把绳子解开,等天黑了再想办法逃出去。” 古灵肯定地朝朱小青点点头。 朱小青朝窗外望了望,推测着这会儿已经到了申时,如果天黑了他们还没能够将绳子解开,这一晚上就没什么机会能够逃脱了。 他让古灵沿着柱子转过身去背对着他,仔细看着柱子上的绳子。 这系在柱子上的绳子相对要宽松一些,因为柱子不像是人的手脚,是没有弹性的,绳子再怎么系紧也总是会留一些空隙,而且还会越扯越松,所以古灵能够绕着柱子很轻松地移动着身体。 朱小青找到打结的地方,然后让古灵伸出手指试着往那个方向挪。 古灵的手腕被绑在了一起,往那柱子后面挪时挪动得非常吃力,朱小青告诉古灵如何去找那个打结的位置。 “再加把劲,快了。”朱小青紧盯着古灵的手。 古灵的手指颤抖着,奋力朝朱小青指出的方向挪动着,而且手腕一动,那打结的地方也会跟着动,够了好久都还是没能够够着。 两人配合了好几次之后,古灵也试出诀窍来了,一次比一次更加顺利地够到那打结的位置 终于,古灵摸到了那个结,她忍不住笑出了声。她手指颤抖着,去摸索着要如何将它解开。朱小青在一边给古灵讲那个结的结构,这一步很需要两个人的默契,因为一个人是用眼睛看,一个人是用手摸,两个人要能够达成一样的理解。 古灵根据自己摸索到的,和朱小青和他讲的,终于将那个结给推得松了些,结松了之后,她很快就将绑在柱子上的绳子给解开了。 古灵激动地转过身来看着朱小青,这一刻,两个人一起笑了,他们已经很久都没这样子看着对方笑了。 “解开了。”古灵按捺着激动的心情,压低嗓子向朱小青说着。 朱小青和古灵同时朝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两人都没有听到任何不对劲的声响,古灵这才起了身,几步走到朱小青旁边,将和朱小青绑在一起的那柱子上的绳子解了。 这时,天色已经只剩了一点点光亮。 古灵的手腕虽然被绑住了,但是她的手指是灵活的,几下就帮朱小青把柱子上的绳子解了。 接下来解开两人手脚上的绳子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了。 当两人手脚上的绳子都被解开时,古灵一下子有种要抱住朱小青的冲动,但她只是难为情地看了看朱小青,又朝着门口的方向走开了。 两人退回去靠在柱子上眯着眼睛说着话,又迷迷糊糊睡了一阵,到了接近子时才开始行动起来准备逃跑。 古灵将耳朵贴在那扇门上听了一阵,朱小青也凑过来和她一起听,黑暗中两个人凑在了一起,古灵能够清晰地听到朱小青的喘息声,她的心跳也被那喘息声带动着,顿时觉得自己除了朱小青的喘息声,好像其他声音都听不进去了。这种感觉让她很不自在,觉得这会儿的安静好像是突如其来的,让她有些想回避。 “有没有听到什么?”古灵问道,她为了化解心里的不自在,故意找出话来问朱小青。 “难道你没耳朵?认真听。”朱小青不耐烦地说道,他以为古灵是因为静不下心来自己认真听,所以才问他。 古灵被朱小青这么一说,立马心里一沉,很是失落。她也不听了,拉开门就往外头走去,门被她这么一拉,发出吱呀一声响。 朱小青被古灵的鲁莽吓了一跳,赶紧追到古灵身后,拉了拉古灵的胳膊,示意她不要这么冲动。所幸的是,刚刚门发出的这一声响并没有将外头的人惊到。 古灵甩开朱小青的手,在原地停住,平复了心情,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轻身朝着出口走去。 她小心地靠在另一扇门的门口听着,隐隐约约能够听到有两人的打呼声。 朱小青在凑在古灵旁边听着,心道:“这里好像就只有两人把守,完颜允恭应该不可能住在这种地方,肯定是早就离开了。” 朱小青想到这里,觉得逃脱的难度又小了些,心里增了些底气。 接下来要往外头走可就到了非常的关键的一步了,古灵不自觉地退到了朱小青后面,将朱小青推了推,示意让他先走。 古灵紧张地在朱小青身后抓着他的衣袖,小心地跟着他的步子,两人在黑暗中感觉着彼此的存在,古灵都有种不知今夕何夕忘了他们正在逃跑的恍惚感。 第二百五十七章 追杀 朱小青和古灵又走进了另一间房间里,旁边的打呼声更加清晰了,他能够清晰地感觉到那看守他们的两名护卫就睡在这个房间里。 这个房间有一扇窗户,两扇门,他们要出去必须经过另一扇门,而那扇门却是关着的。所以朱小青想着他们是不是能够通过跳窗出去。 这房子平时少有人住,所以窗户纸都已经破得不成样子了,朱小青往那窗户边一站,能够感觉到外头的凉风往里刮着。 他轻轻地将窗户推起,只发出了很小的两声嘎嘎声,窗户抬到一定的高度时,古灵灵活地往窗口一跃,很快就从窗口跳了出去。然后朱小青也顺利从窗口出去了。整个过程顺利得让他们俩感觉到特别意外。 正是因为逃跑得过于顺利,总让朱小青有些不安,他担心接下来的路上还会遇到阻碍,所以催促着古灵赶紧离开。 朱小青想到此时如果他们往西走就到了郾城,从郾城逃到淮河边是最近的路,但是走郾城的话,如果完颜允恭的人追过来,他们会很容易就被发现。 所以朱小青选择往东边的山地走。借着半边月的光亮,朱小青和古灵在一条山道上走着,步子迈得越快,心里越发紧张。 这条山道在一座大山底下,路比较开阔,两人没一会儿就走出了很远。 “过了这座山了,就算他们来追也追不上咱们了。”古灵兴奋地说着,这下开始松了口气了,觉得她和朱小青总算是逃出来了。 而朱小青这时仍旧不放心,从完颜允恭手里是没这么好脱身的。 古灵话说完没一会儿,朱小青突然间感觉背后好像变亮了许多,他回头一看,看到不远处亮起了火光,随后传来哒哒哒的马蹄声,和几声呼喊声。 “他们在那儿,那边有人,快……” 那呼喊声一传出,朱小青感觉身后的动静一下子变大了,果然是完颜允恭的人追了上来。 火光也一下子变亮了,看来是这一声喊喊来了更多的人朝他们这边追过来。 朱小青拉着古灵奋力朝前跑去,他们脚下是一条上坡的路,一面是陡峭的山坡,完全没法往上爬,一面是斜坡与下面的河流相接,所以他们只能够朝前跑。 而朝他们追过来的人却是骑在马上,速度比他们快得多。他们只能够期待着往前跑的时候发现岔路。 正当朱小青边跑边朝一边寻找着岔路的时候,他听到后面传来完颜允恭说话的声音,他感到很是诧异,怎么完颜允恭会亲自来追他们。 “看,前面有条小路。”古灵拉着朱小青加快了步子,上了这条小路之后后面的人就没办法骑着马来追他们了,大家就只能光拼脚力。 完颜允恭下了马,他旁边的护卫上来劝道:“殿下,前面的路不好走,你还是不要追上去了,让我们去追就行了。” “不,我追过来就是要亲手杀了朱小青。”完颜允恭说着,从刀鞘中将长刀拔了出来,朝着朱小青逃离的小路追了出去。 朱小青带着古灵刚从那就宅子里逃跑,负责看守的两名护卫就被惊醒了,他们立即通知了住在这附近的完颜允恭,并叫上了完颜允恭的其他几名护卫一同来追。 完颜允恭一听朱小青带着古灵逃跑了,气得直接从床上跳起,提了长刀就出去追朱小青,誓要将朱小青亲手杀了不可。 他感觉自己再一次被朱小青戏弄了,自知朱小青是没有诚意和他合作为金国发掘煤矿,不如将朱小青杀了,将之前积下的旧账一起算。所以他坚持要自己亲自来抓朱小青,出这口恶气。 朱小青看到身后的完颜允恭奋力朝这边追来,那架势似是今天一定要将他抓住。 眼前的山路越来越陡了,古灵和朱小青走得气喘吁吁,根本没有稍微喘息的机会,只能想着逃得一时算一时,而且这个时候他们还要走得非常小心,因为山势变陡了之后,一侧便是陡峭的山坡,要是一个不小心脚下踩空了,从那山坡滚落下去,断胳膊断腿会是很容易的事。 完颜允恭的功力在朱小青之上,有好几次都差点追上了朱小青,都被朱小青借着山路的转折给逃开了。 在月光下,朱小青看不清完颜允恭的脸,只感觉他的身影形同鬼魅,灵活还带着杀气,随时都要朝他这边扑来。 古灵时不时手抓向腰间的鞭子,随时做好和完颜允恭正面对抗的准备。她紧跟在朱小青旁边,不敢落后于朱小青,生怕将他拖累。但是她又不放心朱小青,随时注意着完颜允恭是不是追上朱小青了,打算着若是完颜允恭向朱小青出手,她就立马上去对付完颜允恭。 在这山间昏暗的月光下,人人都走得很小心,生怕脚下踩空滚下山坡,但又很希望敌对的一方能够滚下山坡,山坡上去得越高,这种角逐的氛围就越紧张。 朱小青感觉完颜允恭已经跟在他身后了,突然间,他感觉到一道白光朝他后腰袭来,他向前大跨了一步,抓住上方的小树枝,身子才勉强避开。 他躲过了这一下,后面的完颜允恭逼得更紧了,朱小青身后的刀光像一堵墙一般逼着他不停地快速往后退。 完颜允恭身后的护卫也一鼓作气追了上来,紧随在完颜允恭身后,人人手中提着刀,在朱小青面前晃着。 古灵吓得脚下忍不住打闪,她想朝山上跑去,可这个时候脚下好像已经不听使唤了一般,越是着急越是走不动。 “太可恶了,这么多人追咱们两个人,难道我和朱小青今日要死在这里了?”古灵心里想到这些,感觉到有些绝望。 完颜允恭再次提刀朝朱小青背上砍来,他这一次朝前冲,脚下卯足了劲,让朱小青一下子闪躲不及。 完颜允恭的刀从朱小青的肩头擦过,朱小青感觉袖子受到一股劲力的拉扯,随后手臂有些发麻,整个人都陷入了紧张的状态中。 第二百五十八章 陡坡 古灵看到完颜允恭手里的刀从朱小青胳膊旁边擦过,吓得将鞭子抽出,打算去帮朱小青。 这时,完颜允恭再次提刀向朱小青背后袭来。 完颜允恭背后的护卫也齐齐朝这边追来,只是山路狭窄,他们只能够跟在后面,但已经随时做好上来杀朱小青的准备。 古灵看到这群人这架势,今日好像是一定要将朱小青置于死地不可了,而且现在这么多人追他们俩,对他们俩很不利。这下该如何是好?她朝山坡山望了一眼,此时也不知道爬到了多高的地方,要是从山坡跳下去,虽然可以暂时躲开这帮人,但也不知道会摔成什么样。 她再朝上面望望,又是一个陡坡,此刻的她已经精疲力竭了,再往上爬不知道要爬到什么时候去。而且越是往上爬,到时候跳下山坡只会伤得更重。 古灵趁着朱小青往后退的间隙,凑到他耳边说:“要不要跳下去,甩开他们。” 朱小青也望那黑漆漆的山坡下望了一眼,膝盖里一阵发软,觉得跳下去就算是没能够摔死,肯定也要摔成重伤。 朱小青在古灵胳膊上重重地抓了一下,示意古灵不可轻易往下跳。 两人商量过后,只好继续往上走。 完颜允恭看到朱小青和古灵局促的样子,发出得意的一声冷笑:“哈哈,看你们还怎么逃,都到这步了难道还想保命?” 完颜允恭话说完,突然间追得没之前那么紧了,似是已经赢定了朱小青,这会儿已经不怕朱小青逃脱了。完颜允恭说道:“好你个朱小青,竟然敢骗我,早知道我就不要相信你,将你引过来直接将你给杀了,就不用费这个事大半夜追到这里来。” “呵,你有贪心才会容易被骗,你今日也未必杀得了我。”朱小青朝完颜允恭冷冷地说道,趁着完颜允恭喘息的间隙奋力往山上走。 完颜允恭也已经走得很费劲了,他再次鼓起劲来追朱小青。也就是几个喘息的工夫他又追上了朱小青,刀子砍到了朱小青背后,朱小青靠在一侧的山坡上几个翻滚与完颜允恭手里的刀几次险些挨到。 古灵看到完颜允恭杀红了眼,一下也变得惊慌起来,她挥起鞭子抽向完颜允恭面前,去打断完颜允恭,从而让朱小青有了逃脱的机会。 完颜允恭眼看就要将朱小青制服,受了古灵这一下干扰,手里的刀像是不受控制了一般,眼睁睁看到朱小青从他手里逃脱。 就在古灵的鞭子挥向朱小青的同时,完颜允恭身后的护卫追了上来,挥着长刀朝朱小青袭来。 古灵朝下坡一看,好几名护卫凑在一起乌压压的一片,都打算朝这边杀过来。 古灵急了,这下可怎么办,对付了一个完颜允恭,可后面这些人她没法对付。 完颜允恭脚下走得极,突然间脚下踩了个石头,将石头踩得滑了出去,他脚下也跟着一滑,打了个趔趄,他害怕另一侧的陡坡,身子僵硬地往下一矮,抓住了旁边的小树枝来保持平衡。 完颜允恭的这个动作被古灵看在了眼里,古灵这一刻就盼着完颜允恭踩了个空,身子朝陡坡的一侧滑出去,要是完颜允恭摔了下去,他这些护卫肯定都会去救,她和朱小青就能够逃脱了。 她心里突然冒出的这个念头一下子点醒了她,既然完颜允恭刚刚没能够摔下去,那她就让他摔下去,而且要一次达成,不然等他有了防备可就难办了。她也想到要是完颜允恭摔了下去,要么就是摔成重伤,要么就是连命都没了,将来完颜允恭肯定会找她和朱小青报仇,但是要是不这么对付完颜允恭的话,她和朱小青的命都会没了。 “怕他们作甚,都到了这种时候了,保命要紧。”古灵想到现在都到了拼个你死我活的时候了,也顾不得那么多而来。 完颜允恭手里的刀又一次朝朱小青挥了过来,古灵看准了完颜允恭脚下的位置,当他走到一路很窄的地方,古灵朝他的脚下挥出鞭子。鞭子瞬间就缠在了完颜允恭的脚腕上,古灵一发力,完颜允恭紧张得身体僵直,想要保持脚下的平衡,古灵鞭子用力提起,完颜允恭不自觉地抬了一下脚,那只脚受了一股力量的拉扯,一阵恐慌袭向他,他觉得脚下被谋种鬼魅在拉扯一般,他即将掉入到深不见底的黑暗当中。 完颜允恭发出一声绝望的呼喊,身子朝那陡坡下栽了进去,一会儿工夫,他的身躯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 “殿下!太子殿下……”几名护卫在山路上朝下望着,一个个喊得声嘶力竭。 古灵朝下方看了看,头脑中一片空白,她知道自己这下闯了大祸,完颜允恭这么摔下去非死即伤,她和朱小青逃脱不了干系,但是现在他们总算有机会能够逃脱了。 那几名护卫也没了追朱小青和古灵的心思,喊了几声之后,开始商量起来: “走,咱们快下去救殿下,这可是大事。” “殿下要是出事了,咱们全得死,快下去找殿下要紧。” 古灵听到这些人的议论,更加放心了,还真如她所料,只要完颜允恭摔下去了,这帮人是没有心思来追他们的,就算来一两个那也不是他和朱小青的对手。 两名护卫抬起头来朝朱小青和古灵看了看,这时,朱小青和古灵已经走出一段距离了,他们想到此时要再追上朱小青和古灵只怕是难事了,而且朱小青和古灵功夫都不弱,尤其是古灵手上的鞭子,在这大晚上的像是长了眼睛一样,好生厉害,决定还是不追下去了,干脆和大伙一起下去救完颜允恭。 朱小青看到几名护卫退走了,这才彻底放下心来,放慢脚步朝山上走去。此时两人脚下都已经走得没了知觉,至于这次闯了多大的祸,将来完颜允恭和完颜雍要如何报仇,他们要如何去面对,此时都已经没有力气去顾及这么多了。 第二百五十九章 大运河 朱小青带着古灵一路朝南走,到天蒙蒙亮时,他们已经走出了郾城。 到这时,后头已经完全不见有人追过来了,朱小青猜想他们暂时应该是已经安全了。完颜允恭这么一摔,很可能已经摔成了重伤,料想一时半会的也没心思再来追他们。而且完颜允恭也不好明目张胆地来追他们,当前最担心的就是七目堂的人还会追过来。 古灵一路上到底担心自己闯下了大祸,生怕连累了朱小青。 两人出了郾城之后,朱小青买了两匹马,赶起路来快速多了。 古灵骑在马上问道:“完颜允恭这要是摔死了,完颜雍肯定要为他儿子报仇,到时候找上了你可怎么办?要是没摔死,这以后肯定也要记恨你,定然不会放过你。” 朱小青看古灵一路上心事重重,安慰道:“这你不需担心,是完颜允恭追杀我在先,他自己摔了下去这能怪得了谁?就算是找我的麻烦,也没法定我的罪名,不能拿我怎样。再说了,当时如果他不摔下去,那现在咱们俩都得死。” 古灵知道朱小青是在刻意安慰她,但她仍旧忍不住要为朱小青担心,她只想守在朱小青身边,不让完颜允恭的人伤害他。但是她随后一想到朱小青接下来就要回到临安,到时候她也没有理由再留在他身边了,心里便涌出些无奈和忧伤。 朱小青和古灵与霍南会合后,便不多留,打算随着从淮水往东行的运煤货船回临安。 从淮河往东行到达淮安后,然后从京杭大运河便可往南到达临安。 京杭大运河始建于春秋时期。春秋战国时期开凿运河基本都是为了征服他国的军事行动服务的。吴王夫差为了运送军队北伐齐国命人开凿邗沟,魏惠王开凿的鸿沟同样也是为了运送军队。 隋王朝在天下统一后即做出了贯通南北运河的决定。隋开运河有经济方面的动机。中国古代很长时期内,经济重心一直在黄河流域,北方的经济比南方进步。但到魏晋南北朝时期,社会发生了深刻变化。400多年的混乱使北方经济受到严重的冲击,与此相比,南方经济获得迅猛发展,成为全国经济重心。隋统一全国后,格外重视南方地区,但隋定都长安,政治中心不能伴随经济重心的发展而南移。因此,国家需要加强对南方的管理,长安需要与富庶经济区联系,需要南方粮食物资供应北方。同时,长时间的分裂阻断社会南北经济的交流,而随着生产力水平的提高,经济的发展到这一时期已迫切要求南北经济加强联系。 隋开凿运河也有政治方面的原因。魏晋南北朝时期是门阀世族大发展的时期,他们的力量相当强大。隋统一后,他们仍依恃其强大的势力,企图与中央政权抗衡。这一尖锐矛盾在江南地区一直存在,使隋政权面临严重威胁,隋统治者要实施对南方的有效统治,贯通南北运河势在必行。同时,北部边境少数民族政权对隋亦是大患,隋王朝派出大量军队驻扎边境,这些军队仅靠屯田是不够的,必须依靠江淮和中原粮饷供应。路途遥远,开凿运河才是解决问题的关键。 隋开凿大运河以后,大运河在唐宋得到繁盛,尤其是宋朝,北宋定都汴京便是因为此地水运便利,汴河位于大运河的中部,通过大运河沟通南北交通都很方便。 通过大运河,南方的粮食可以运到汴京,也可以将军需物资运送到北风抗辽守边。 北宋时期非常重视对大运河的利用、保护和开发。 为了有效解决运河淤浅航行不畅的难题,宋朝时在运河上修建了许多水闸,以求达到蓄水行船的目的。宋天禧二年,在扬州河段置闸节水济运。天圣四年,在江淮运河的南口真州和北口楚州分别设闸,适时启闭,解决了局部地区因水涸停航的问题。当时发明了一种解决河段间水位差这一难题的水闸,称为“复闸”。这种水闸的使用方法是待船行至关闭的水闸前,然后关闭后闸,在两闸间或充水,或放水,以提高或降低水位,使闸中水位与前方河道一致,然后开闸前使船通过。这种水闸的发明是水利设施中的一项重要贡献,至今仍然在使用。 京杭大运河沟通了东西向的五大河流:海河、黄河、淮河、长江、钱塘江,与这些河流发生了五次十字大交叉。这是大运河在技术上的伟大之处。在自然界,见不到十字交叉的河流,因为何往低处流。一条河不能穿过另一条何流淌,而大运河却做到了,这便靠的就是船闸,船闸调节了高高低低的水系。但一处处船闸,也是一道道由人设置的关卡,因此在运河上航行,碰到的不会是惊涛骇浪,而是一处处人为设置的关口。这便是运河与天然河流的不同之处。 但到了南宋时期,由于战乱,淮河以北的大运河很多地方没有得到很好的保护,因淤塞而被废弃,但淮河以南的大运河得到了很好的利用,保持了往日的繁盛局面。 由于大运河给宋朝统治者带来了巨大的经济利益,因此两宋时期的统治者都把大运河视为国家的生命线,十分注重运河的维修改建。南宋朝廷在利用江南运河的同时也进行了一些疏浚改建工程。 朱小青随船一路行至淮安,这里是淮水和大运河的交界之处,在此地,水路由天然的河流换到了人工开凿的大运河,两者的不一样之处正在于大运河所设置的船闸和关口。 他惊讶于古代船闸的应用,有了这一项发明之后,行船不再受高高低低的水位的限制,可以在不同水位中顺利切换,行船平稳。而且他也亲眼见到这条运河的繁荣,感叹大运河极大促进了古代中国南北地区之间的经济以及文化交流。同时,对运河沿岸地区的经济发展都有着巨大的推动作用。 第二百六十章 回到临安 时隔半年,朱小青又再次回到临安,他和古灵随货船一路回来,顺利地避开了七目堂人的追杀,得以安然到达。路上他们在岸上歇息时,打听到完颜允恭并没有摔死,说法不一,但从传言中能够推测到的是完颜允恭那晚摔成了重伤。 古灵回到临安后,走在人群中觉得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野人。从前她在临安虽然不似其他女子那般打扮得娇滴滴的,但也总算是干净秀气,而且她的模样本来就出脱得好,即便是随意穿着件男子衣裳也秀气好看。而现在的古灵脸上被一路的日晒风吹折腾得又红又黑,只有那双眼睛仍旧是未经风霜的灵动样子。 古灵平时好像已经没了女子爱美的天性,但在回临安的这一刻,她突然感到自惭形秽起来,因为她的模样在临安街上显得那么格格不入。这里的年轻女子脸上白净,一个个的那光洁的脸蛋似是能够掐出水来。 朱小青一回临安,很快就引来街上众人的注意。这半年里朱小青和范成大出使金国的事不光是在朝廷里人人都知道,在临安百姓口里也成了一件经常被议论的事,他和范成大在中都皇宫大殿内与完颜允恭对辩,两人所表现出的气节更是为人们所称道。 他和范成大出使金国,虽然没有达成所有的目的,宋金双方递交国书的礼仪最终没能够得到修改,但朱小青总算是想办法逼着完颜雍将河南的陵寝之地归还给了南宋,这一点足够被世人称道。 街上出来看朱小青的人越来越多,昔日朱小青那些狐朋狗友一听到消息也蜂拥而至,朱小青的身后很快就跟了一群人。这支队伍一路越来越大,在路上走着很是打眼,也越来越吸引人们的注意,一时间,朱小青回到临安的消息像升到了临安上空一样,被许多人得知,这一路上关于他的议论声也是不绝于耳。 “驸马爷回来了,走了半年可总算回来了,这一回来应该又免不了升官发财。” “听说他在中都也掀起了很大的风浪,不知道给完颜雍灌了什么迷魂汤,完颜雍竟然对他都以礼相待,好像还让他给太子当了老师。” “可不是嘛,听说他就是见了金国太子都是一样的嚣张,连那太子都怕了他。” “……” 朱小青对于这样的议论已经习以为常,他一路上也顾不得世人会如何议论他,他此刻只想快点回到驸马府,看看已经大了肚子的赵小颖是什么模样。 赵小颖能够感觉到朱小青快到驸马府时那种激动的心情,朱小青这一路上本来已经是十分疲累,但赵小颖现在看到的朱小青却一下子精神了许多。他大步走在前方,那脚下好像有使不完的力气一般,脸上也是一直带着笑的。 而古灵脚下却变得沉重了起来,平日里活泼而话多的她到了这个时候突然一言不发走了很长一截路。 这时,对面抬过来一顶轿子,那走在轿子旁边的人正是狄秀儿。 狄秀儿像个小孩子一样朝着朱小青这边跑了过来,那笨拙而又使劲的样子显得憨厚可笑。 朱小青在这一刻突然觉得狄秀儿都老了,他从小跟在朱小青身边,少年时的他灵活得像只猴子一样,而现在跑过来的他却很明显能看出中年人的笨拙。 狄秀儿兴奋地满面红光,看到朱小青笑得合不拢嘴,他瞪大眼睛看着朱小青,上前搀着朱小青的胳膊,气喘吁吁地说道:“小衙内,小的总算是将你盼回来了。大家都想死你了。” 狄秀儿说着,回头朝轿子的方向看了看,昔日跟在朱小青身边的几个狗腿子也都跟过来了,一个个的脸上有着和狄秀儿差不多的神情。他们一齐朝朱小青凑了过来。 朱小青挨个在他们肩上拍了拍,这一下才意识到他这一路上的酸辛总算是结束了,他又可以过上从前那种前呼后拥的败家子的荒唐日子。 “临安真他娘的舒服!”朱小青骂了出来,用力在狄秀儿的胳膊上一拍,又大笑了一声,在这一瞬间,他还真害怕这种时隔了半年的舒服日子是一场梦,梦醒之后他还在金国受到完颜允恭的追杀。 大牛和旺财几人又上来问了朱小青许多问题,朱小青被他们七嘴八舌一问也不知道从哪里回答起。 狄秀儿上前将几赶开,咧嘴笑道:“其他都可以先不说,小衙内现在最关心的就是公主了。小衙内尽管放心,公主一切都好,肚里的孩子也好,过些时日,孩子都要出世了,府里真是喜事连连,你快些上轿吧,公主也盼着见到你呢。” 朱小青正打算上轿,又看到旁边有些局促的古灵,便走到古灵旁边说道:“走吧,上轿啊,你不是说腿疼吗?还磨蹭什么。” 古灵装出笑来,尴尬地摇摇头,突然间有些江南女子温婉的模样。她又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来一样,道:“哎呀,我还想起来回到临安就要去找一个人,等我把事情办完了,我再去驸马府上看公主殿下和花儿姐姐。” 古灵说着,和朱小青道了别,转身急匆匆地消失在人群中。在这一刻,她才发现自己原来是如此自私,她和朱小青回到临安是如此的不自在,尤其是如果和他一起回到驸马府,她都不敢想象自己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这些日子里她都能将对朱小青的感情深埋起来,两个人相处得像兄弟一样,如果是不起风浪还好,她的心里还能是平静的,但一旦突然间和朱小青一起回到驸马府,她又会对自己没有信心,因为她强装出来的坚强会被那股涌出来的愁绪压垮,内心会一下子兵荒马乱。 朱小青也没能够察觉古灵情绪的变化,只当做古灵一下一个想法,是真的回到临安就想起要去会什么人,所以也没有顾古灵,利索地上了轿子,期待着快点见到正在等着他的赵小颖。 第二百六十一章 回家 朱小青的轿子到了驸马府门口,旁边已经围了一排的人,齐齐看向朱小青。朱小青回了临安的消息一下子就传到了驸马府,除了狄秀儿一干人准备了轿子去迎接朱小青以外,其他留在驸马府的人也都迫不及待地想看到朱小青回来。 轿子还没停稳,朱小青便跳了下来,几步跨上台阶蹿入大门,朝着赵小颖的住处跑去。 他的脑子里顿时浮现出赵小颖笑着朝他走来的模样,只想将步子再加快一些。这些日子里只要想象着赵小颖挺着大肚子笑着看着他的样子,他心里总是激动不已,恨不得立刻就能见到赵小颖。 他绕过一排小树丛,看到赵小颖从门口出来,她好像还没有发现他,她微低着头,嘴角带笑,想稳住身子,但步子又迈得极快。 赵小颖的一只手撑在后腰上,像是那鼓起的肚子已经让她很是费力了,她想用这只手来托肚子一把。她的另一只手整了整头发,将散开的一缕鬓发搭在了耳朵后面。 “好了,公主这整头发都整了好多遍了,已经够好看了。”赵小颖旁边的丫鬟坠儿一脸喜气地说道。 赵小颖又是甜甜地一笑,步子又加快了些。 这时,直见朱小青从那树丛的拐角处走了出来。他转过身,面向她站着,咧着嘴朝她笑。 半年没见,朱小青黑了许多,一眼看过去,觉得他都有些不像是临安这个地方的本地人。脸上虽黑了,但眉眼却很亮,为这张脸增添了成熟硬朗的气势。而他朝她咧嘴笑的样子,却仍然是少年时期那么活泼,让她感觉到极为亲切。 “我回来啦。”朱小青嬉笑着说道,那语气就像平时他从宫里回到家里来见到赵小颖时说的很平常的一句话。 赵小颖和朱小青相对望着,也是和他一样开心地笑着,她的头发已经挽于脑后,鹅蛋脸流畅温婉的轮廓得以完全显露,她因为比从前活动得少的缘故,脸上更加白净了,笑着的时候脸上泛着红晕,仍旧洋溢着青春气息。 赵小颖的手本来是搭在坠儿的手上的,看到朱小青后,手从坠儿手上抽了出来,两手交叠在身前,那微微颤动着的手指透露着她激动的心情。 朱小青几步跨到赵小颖身边,看着她高高隆起的小腹笑出了声,他伸出手来,想盖在她的肚子上,想和这肚子里的孩子打一个招呼,但手又悬在空中没能够放上去。 两人相视一笑,朱小青说道:“还是不吓着他了吧,说不定是个胆小的呢。” “怎么可能胆小,驸马爷和公主可都不是胆子小的人。”旁边的坠儿调笑道。 赵小颖和朱小青听了这话又笑作一处。 朱小青在旁边扶着赵小颖,眼睛一直盯着她的大肚子,时不时地笑出声音来,感叹道:“我走的时候还完全看不出来呢,这一回来,肚子都这么大了,这过上一两个月,我都是当爹的人了。” 朱小青仔细一想,觉得很不可思议,出门半年回来,突然间便看到赵小颖这么大肚子了,这肚子里的孩子好像是突然间就这么冒出来的一样,让他觉得简直没有比这更让人惊喜的事情了。 他再一想象将来孩子的样子,更是充满期待,一颗心都是雀跃着的。 赵小颖像是看透了朱小青的心思,摸了摸肚子,笑道:“这孩子只怕将来也是个调皮鬼,到时候一物降一物,要比你更皮些才好。” 朱小青和赵小颖一路随意说说笑笑,觉得这一路的酸辛和疲劳顿时都消散了。 赵小颖朝外头走了一截路,四处看了看,向朱小青问道:“古灵妹子呢?怎么没跟着你一起回来?” “她呀,回临安之后就不见了人影,大概是去哪里找好吃好玩的了,不用管她。”朱小青漫不经心地说道。 赵小颖以责备的眼神看着朱小青,嗔道:“你呀,这路上肯定也多亏了有她吧,她身手好,路上肯定多处护着你,你怎么一回来用不着她了,就不管她了呢,也该请她来家里住上一段日子好好歇息歇息吧。” 赵小颖虽然没和古灵多打过交道,但是经常听狄花儿提起古灵,狄花儿和古灵很是要好,狄花儿性子柔弱,古灵性子刚强,古灵会做很多狄花儿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所以狄花儿说起古灵时,总是带着称赞的语气。 狄花儿在赵小颖面前提古灵提得多了,赵小颖也连带着佩服起古灵来。 赵小颖说要让古灵来府里住一段时间,朱小青听到这里脸上突然有些讪讪的,他和古灵平时相处得虽然像兄弟一样,但是古灵对他的情愫他还是隐隐能够感知到的。现在赵小颖在他面前提起这些,他总觉得赵小颖像是在故意试探他。 赵小颖看到朱小青闭口不谈古灵,知道朱小青应该是领会到了自己的意思,便接着说道:“你们要是合得来,我也不介意在这府里多一个伴,再说了古灵妹子心地善良,又处处护着你,留在家里我也是极放心的。而且她一个人在临安也是孤苦伶仃的,你就放心她四处漂泊?” 赵小颖一番话说得极为平静,语气中又带着试探朱小青的意思,她说完抬起眼睛看着朱小青,想知道朱小青是什么反应。 朱小青听得出来赵小颖是在套他的话,毕竟古灵这半年都待在他身边也怪不得赵小颖要朝这方面想。他很感激赵小颖能够为他着想,会去想他和古灵是不是合得来,也会去想古灵的处境,想到这里,他心里的感激油然而生。 “哎,你想得也太远了,她和我那还不是死对头,她脾气又倔,人又爱闹腾,来了家里那岂不是要被她闹腾得慌。”朱小青生硬地回答着,一番话说得有些心不在焉。 赵小颖捂嘴笑了,戏谑地看了朱小青一眼,道:“瞧你说的,我只不过是说让古灵妹子来做个伴,你竟想到这么远的地方去了。” 第二百六十二章 胎儿 朱小青觉得有些无奈,这么多年过去了,赵小颖还是这么喜欢打趣别人,在言语上给人设陷阱。 他感觉到在这个事情上继续讨论下去自己要吃亏,便又将话题转回到赵小颖肚里的孩子之上。他眼睛一直盯在赵小颖的肚子上,时不时地忍不住要笑出来。 赵小颖故作嫌弃的样子将朱小青的脑袋推了一把,道:“也不知道避讳,哪有你这么一直盯着人家……肚子看的。” 在中国古代,很多和女人生殖有关系的事情男人都是不便过问的,像月事、生孩子等,而且大家在大庭广众之下也不会拿出这些事情来议论,就是到了现代,对一些思想陈旧保守的人来说,这些事仍旧是不方便拿出来说的。 赵小颖受朱小青的影响,朱小青经常会给她讲一些现代的观念,她对很多事情有着和旁人不一样的认知,但是当朱小青盯着她的肚子看时,她还是觉得有些难为情,认为朱小青这种行为有些出格。 朱小青眼睛仍旧看在赵小颖的肚子上,念道:“那有什么好避讳的,生孩子而已,干嘛说得像多羞耻的事情一样?” 赵小颖被朱小青这番话给愣到了,因为在她看来男人是不会把这些事情拿出来讨论的。 这时,坠儿手里拿着扇子,正打算走到赵小颖身边来给赵小颖赶蚊子,她看到朱小青正盯着赵小颖肚子看,又听到朱小青说到“生孩子”“羞耻”这些词,也有些不好意思,在原地迟疑了一会才走向赵小颖。 赵小颖听朱小青这么说,态度也变得自然了一些,她在凳子上坐下,摸着自己的肚子感叹道:“你走的时候我都不知道自己已经有孕,后来这肚子慢慢大起来了,有时候想想,好像连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这里头是个孩子,直到后来能感觉到这孩子在肚子里头动,而且他好像睁开了眼睛一样,对外头的光亮和声音都能够有反应,还真是神奇,你说这孩子现在是什么样子了呢?” “在肚子里七个月的时候,是能够感觉到外头的光亮了,他还会做梦了呢,睡觉都开始有规律了,看起来就和已经出生的孩子差不多了。”朱小青回忆着他曾经看到过的胎儿发育的过程,将细节讲给赵小颖听。 赵小颖皱眉看着朱小青,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好奇地笑道:“难不成你还长了你从前和我说过的那个火眼金睛,隔着肚子还能看到肚里的孩子的样子?” 朱小青又道:“这没什么稀罕的,我只是通过你有身孕的时间来推测的孩子长到什么样子了。” 朱小青着,又伸出手来比划着,告诉赵小颖道:“孩子最初的时候是这么大,到两个月就有这么点大了……” “是吗?你能知道孩子是怎样一步一步变成人形的?”赵小颖受好奇心的驱使,也不觉得和朱小青讨论生孩子的是多难为情的事了,很想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如何长到人的样子的。 旁边的坠儿起初觉得朱小青和赵小颖在谈论着某些私密的事情,脸上有些泛红,但听到后面,觉得这夫妻俩的语气也自然,没带任何暧昧,便也大大方方在一边听着了。 朱小青将赵小颖扶起来,道:“走,咱们去书房里,我把图给你画出来,你会看得更加明白。” 朱小青、赵小颖、坠儿三人一同来到书房,朱小青提笔在一张纸上画了一阵,画出了第一个月到第八个月胎儿长成的过程。 朱小青画的第一个图就是一个小球,第二个图像是个蝌蚪,第三个图开始有了明显的头和腿。 赵小颖一看到这些图,吓得肩膀向后一缩,小声说道:“原来一开始是这个样子,像虫子一样,还真有点难看。” 赵小颖再一看到朱小青画在最前面的那个小球,好像突然间明白了什么,羞涩地看了一眼又将目光转移开。 朱小青指着他画的第一个图道:“这便是肚子里孩子的最初的样子,最初就是一颗母亲肚子里的一颗卵子,就像鸡生的蛋那般……” 赵小颖脸上一阵飞红,扯了朱小青的衣袖,朝旁边的坠儿看了一眼,示意朱小青当着坠儿谈论这些事情是无礼的。 在中国古代,关于生殖和对生命最初的起源的解释总是那么带着神秘色彩。 《周易》说“天地姻蕴,万物化醇;男女媾精,万物化生”。意思是说:天地阴阳二气交融凝聚密结,相互作用化成万物的形体。有了阴阳,化生万物,天地万物才能生生不息。人类也是如此,诞生的原理也是阴阳相互作用,男女交合,精血相融,化生出新的生命,由此来解答人类生命的起源,这就是人类怀孕的奥秘 。因此《周易》中的阴阳思想,认为生殖和性是符合天地阴阳变化规律的大事,是每个男人和女人的神圣职责,是替天行道之善事。 上古的经典中虽然肯定了生殖的意义,但是对于生殖的解释却是非常模糊和抽象的,带上了一层很浓重的神秘色彩,一代一代人谈及这些事情总是不能大大方方地说,而是带着各种隐秘的意味,从而就产生了层层避讳,最后连带着只要和生殖有关的事情都不好大大方方地谈及了。 坠儿也看到了赵小颖在朱小青袖子上扯了一把的这个动作,顿时更觉得难为情,正当她想找个借口避开时,朱小青道:“这有什么,你们做母亲的难道不想知道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是怎么变成的,我还要把这些图好好画出来,让府里将来要做母亲的全来看看,想知道就知道啊,何必要扭扭捏捏?” 赵小颖被朱小青这么一说,顿时也觉得这些事情的确是没什么好扭捏的,她看到朱小青信誓旦旦地说着这些话的样子,感叹她到底还是没看走眼,这个人就是和常人不一样,总是给她带来想不到的惊奇想法。 第二百六十三章 醋意 朱小青画了前面三个图之后,又依次将胎儿在后面几个月的发展过程给画了出来。 每个图的旁边配以文字说明,详细说了每个月胎儿的腹中的变化。 朱小青画完之后,赵小颖将这胎儿的变化图拿在手里看了又看,仔细想象着她肚子里的孩子在这七个月里是怎样一点一点变化的,她边想象边用手比划着,口中念道:“一个月的时候这么大,两个月的时候这么大,现在已经这么大了。” 赵小颖脸上露出期待的笑容,又摸了摸挺起的大肚子,感叹道:“几个月的工夫,孩子竟然在我肚子里发生这么大的变化,再过两个月就要来到这个世上了。” 朱小青看到赵小颖期待的样子觉得她即将要当母亲的样子还真是可爱,他从后面抱住了赵小颖,那瘦弱的身躯靠在他怀里的时候他又是一阵心疼。他的手靠在她的腰的两侧上,想让这肚子里的小生命感受他这个父亲的存在。 坠儿起初听朱小青说到赵小颖腹中胎儿的事的时候有些难为情,而当朱小青将所有的图画完之后,她却觉得这些事情并没有那么神秘和让人尴尬,她大大方方地将那张图拿了起来,开始仔细地琢磨着。 坠儿将那张图拿来站到赵小颖身边,手指在图上,笑着看向赵小颖:“公主,你说驸马爷怎么知道得这么多,就连宫里最好的太医都不知道这么多吧。咱们驸马爷这神通广大的,就像是天上来的神仙似的。” 赵小颖和朱小青听坠儿说话时这憨憨的语气,都被逗得大笑起来。赵小颖抓起了朱小青的手,这一刻这种安心又温暖的感觉她等得太久了。 “小衙内一回来就把大家逗得笑呵呵的,你们都在这里呢,外头还围了许多人,都还在说小衙内。” 朱小青听到一个熟悉而亲切的声音,撇过头一看,见狄花儿进了门,正朝他这边走来。 朱小青激动得上前就拽着狄花儿的手,笑着看着狄花儿的脸:“花儿,我回来了,是不是想死我了?” 赵小颖也不生气,看到朱小青这种像小孩撒娇的样子反而是掩面一笑,打趣道:“花儿才没空想你呢,她整天忙里忙外的,根本没这闲工夫。” 狄花儿虽是家仆的打扮,但她的吃穿用度与普通的小丫头又有不同,赵小颖经常会赏她些衣服首饰,即使她不会刻意去打扮,但一眼看去在普通的丫鬟当中还是有种鹤立鸡群之感。 她的脸上少了从前那些羞答答的神色,而是有了更多的从容,那笑脸总是让人感觉舒服和温暖。 狄花儿将手很自然地从朱小青的手中抽了回来,笑着说道:“刚刚出去给公主拿药了,都没赶得上迎接小衙内回家。” 狄花儿说这番话的时候带了些客套的语气,让朱小青也对她生出了些距离感,不禁后退了一步,又重新回到赵小颖身边。 赵小颖说道:“是啊,花儿做事最是妥当,非说拿药这种事是大事,要自己亲自去,她呀,对我的事情一直都是这么上心,将她留在我身边我也最是放心。” 赵小颖从小就知道朱小青家里这个狄花儿的存在,知道朱小青对狄花儿又是依恋又是敬重,所以看到朱小青对狄花儿亲昵的样子也不生气,反而是看到朱小青这种样子一下觉得他又回来了少年时候,竟觉得很是亲切。 朱小青听赵小颖如此说,又笑盈盈地凑到狄花儿身边说道:“花儿,我不在家的时候辛苦你照顾公主了。” 赵小颖听朱小青夸狄花儿,也赞赏地看着狄花儿,说道:“可不是嘛,你不在家的时候多亏了花儿,你可得好好谢她。” 朱小青从前以为赵小颖刁蛮任性,娶了她她肯定不容人,没想到赵小颖这些年来改变竟然这么大,活泼的性情没变,但那蛮不讲理的毛病倒是改得所剩无几了。 他很感激赵小颖能够如此体谅他,如果赵小颖容不得狄花儿,那么他将会很为难,狄花儿照顾他这么多年,如果他将她撇开,他在良心上会过不去,如果为了狄花儿得罪赵小颖,那么这个家的和睦将很难维持。 他知道赵小颖并非是一个不会争风吃醋的人,只是因为两人青梅竹马,她才过于懂得他的处境,不想让他为难,才努力去压抑自己心里的醋意。 狄花儿将坠儿手里的胎儿变化图拿了过来,她在那上头看了一眼,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她有些难为情地看了赵小颖一眼,道:“这肯定是小衙内画的。”因为狄花儿也知道除了朱小青,也是没人有这个胆子和这个心思来画这些东西了。 “五官形成……”狄花儿口里念念有词,将那图上的文字依次看了下去,她本来识字不多,但自从赵小颖嫁过来之后,她在空闲的时候跟着赵小颖读书写字,已经新认识了许多字,能够勉强读懂简单的书了。 朱小青看到狄花儿新认识了这么多字也为她感到高兴,他知道这肯定是赵小颖的功劳,心中对赵小颖又生出了几分敬佩之情。 狄花儿和坠儿一样,一开始看到这张图有些难为情,但看下去之后神情就大方多了,站在朱小青旁边将那图上的文字看完了。 赵小颖道:“瞧,你们这些将来要当娘的都想知道肚子里的孩子是怎样一步步变成人形的,咱们也没必要藏着掖着,花儿,你去找个能写能画的小厮,让他照着这张图多画几份,让想看的人都看看,要是有更多的人喜欢,还可以多画些,拿出去送给他们。” 赵小颖说着,嬉笑着看着朱小青,她知道她刚刚这番话肯定会让朱小青意外,朱小青肯定想不到她的想法变得这么快。 “怎么样,这下你可满意,这样以来,大伙儿可就都知道这图是你画的了哦?”赵小颖调笑地向朱小青说道。 朱小青不在意地抿了抿嘴,表示他并不在意,并让狄花儿照着赵小颖的意思去找人来画。 第二百六十四章 朱府 府里的女人一多了,有什么新鲜事总是传得很快。 坠儿觉得朱小青画的胎儿变化图实在是新奇,和其他丫鬟婆子说话的时候就难免提到,这些女人对怀胎的事情也是十分感兴趣,便去找狄花儿要了来看。 这事情很快在驸马府里就被传开了,勾起了很多人的好奇心,就连几个小厮也都来打听此事。 朱小青感觉回到家后,四处都是热热闹闹的,他要应付家里和外头来的形形色色的人,总觉得自己被拖住了,心里都没有个能够安静下来的时候,这时,他将狄秀儿叫上,一同来到了朱胜非那里。 朱小青和赵小颖成婚之后便搬去了驸马府,之后也很少有机会回到原来的朱府。如今再一回来,这里的一切都让他感觉到那么亲切。 与吵吵嚷嚷的驸马府相比,这里要安静多了,朱小青搬走之后,朱胜非退掉了好些家仆,就只留下了必须要用的几人,偌大的院子,就只见到一两个人上来和朱小青打着招呼。 朱小青将朱府扩大之后,这里也热闹了几年,如今又恢复到了从前的安静,让他有种一下子回到了很多年前的感觉。 在空荡又安静的园子里走着,他的心终于平静下来了,就像是疲累之后饱饱地睡了一觉醒来之后的那种清爽。 朱小青向里头走着,见朱胜非穿着一身短褂朝他这边走来。朱胜非一手提着一株带了泥土的茉莉树,一手拿着剪子,看到朱小青咧嘴笑了,神情很淡然,就像是平日里朱小青回来见到的他的样子。 朱小青刚刚觉得自己一下子回到了少年时,而眼前朱胜非苍老的样子立马就将他从幻想中给拉了出来,让他顿生感慨。 “爹。”朱小青笑着叫了一声。 “臭小子,你总算是回来了。”朱胜非淡淡地骂了一句,将手里的东西放到一边,拍了拍掌心的泥土,费劲地喘了几声。 朱胜非将朱小青带到书房,他在椅子里坐下,像是身体过于疲累很渴望这一刻的休息一般。 朱小青想起他十六岁的时候有一次他和朱胜非也是在这个书房,那天他和朱胜非说了很多话,解开了朱胜非对他的误解。 那时候他还是臭名昭著的败家子,成天坏事干尽,就连朱胜非也将他当做了一滩烂泥。那天正是在他站的这个地方,他跪在朱胜非面前说出了他的志向,他说他想支持赵昚坐上皇位,想洗清南宋朝廷被金人掠夺国土的耻辱,将朱胜非感动得热泪盈眶。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他正在一步步实现他的志向,虽然与金国抗争是长久之战,但是这一路他已经做出了让人刮目相看的成果。 朱胜非在椅子里静静地看着站在一边的朱小青,朱小青想到父子俩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子看过对方了。 他发现朱胜非比从前又清瘦了许多,现在已经到了初夏,朱胜非脱去了身上的旧衣服,更显得身材单薄。 朱胜非在朱小青脸上看了一阵,叹道:“你这臭小子呀,还真是一言难尽,你小的时候我满以为你不会有什么出息,朝中的事情又多,我都懒得管你了,想着只要你不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能平平安安,哪怕荒唐过完这一世我也都认了,哪里想得到你大了倒是出息了,如今在临安城了还算得上是个风云人物。我现在倒是都不盼着你能有多大出息了,我只想安稳地过剩下的日子,外头的人都把你夸得像神一样,我也高兴不起来。” 朱小青听朱胜非说的这番话,心中也感慨不已,这一刻他突然觉得朱胜非是那个很懂他的人,能够为他看淡荣辱得失。 朱小青又将这次出使金国的一些事情向朱胜非讲了,讲到了他与完颜允恭结仇前前后后发生的许多事情。 朱胜非虽然这些年来表面上看去不过问政事,但是对于时局,对于金国情势,他了解得不比朝中普通官员少。他知道完颜允恭在金国是个厉害角色,这些年来很受完颜雍的重视。而完颜雍更是手段强硬,朱小青和完颜允恭结仇,也就意味着将整个金国朝廷都得罪了。 朱胜非听朱小青说完,无可奈何地仰着头叹气,道:“你这小子注定了这一生坎坷啊,你要是在朝中在官家面前别这么冒尖,也就不会让你和范成大出使金国,去金国面对完颜雍和完颜允恭本来就不是容易的事,你要达成你的目的势必就要得罪于他们。这下可如何是好啊?” 朱胜非说完,脸上现出愁苦神色。朱小青也很能够理解朱胜非此刻的心情,也更深刻地懂得了为何朱胜非说在自己小的时候就只盼着他平安,哪怕他荒唐一辈子都算了。 “听说完颜允恭摔伤得厉害,这事肯定和你脱不了干系吧?”朱胜非又问道。 朱小青将完颜允恭是如何连夜追他,古灵又是如何在情急之下将完颜允恭推下山坡,一一和朱胜非讲了。 朱胜非一听,惊得瞪大了眼睛,扶在椅子上的手也颤抖起来,他想站起身来,最后又无力地坐了回去,摇头说道:“你闯了大祸呀,虽然完颜允恭连夜追杀你是他理亏,但是他这摔伤因你而起,将来这个仇他一定要抱,你这下是遇上大敌了,完颜雍和完颜允恭比秦桧和万俟卨更可怕,儿呀,你好自为之吧。” “我也知道完颜雍和完颜允恭是大敌,不想真和他们结仇,但当时也是没办法,如果古灵不将完颜允恭推下去,我就没命回到临安见爹爹您了。”朱小青无力地解释道,但他一说完,觉得这其中的道理朱胜非都是懂的。 “两虎相斗必有一伤,可能这就是你的命吧。”朱胜非心里有很多感慨要发,但最终都化作了一句叹息。他觉得朱小青这次从金国回来命运会发生一个大波折,他为朱小青担心,但是他觉得自己在这上面已经是无能为力。 第二百六十五章 四川宣抚使 文德殿中,孙长乐急匆匆地朝赵昚书房走去。他穿过屏风,笑着看向赵昚,朗声道:“官家,朱小青来了。” 赵昚本来在和虞允文说着话,一听朱小青来了,突然间就止住了,侧过头看向孙长乐,一脸兴奋,道:“快让他进来。” 孙长乐赶紧殷勤地点头答应着,转身朝外头走去。 虞允文听说朱小青回来了,也很是期待接下来看到朱小青。他也停住了和赵昚刚说到的话题,和赵昚一起朝着门口望过去。 “他可算是回来了,这一去去了半年,不时有消息传回来,这满朝文武没有哪天不在议论他的。”虞允文笑着说道,朝赵昚拱手做出向后退的姿势,打算回避。 赵昚朝虞允文摆摆手,道:“虞相不必回避,留下来一起说话吧。” 虞允文于乾道五年八月,升任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枢密使、制国用使,正式拜相。 后来赵昚改“左、右仆射”为“左、右丞相”。虞允文被授为左丞相兼枢密使、特进。 不一会儿,朱小青由孙长乐领着进了赵昚书房。朱小青和赵昚一见面,两人都觉得分外亲切,像极了分开了好长一段时间的玩伴,笑容里都是孩童那般简单的欢喜。 虞允文在一旁打趣着朱小青:“半年没见,黑了不少啊,像头野牛一样了。” 朱小青看着白净斯文的赵昚,这才觉得两人在外表上的差距的确是拉大了。 朱小青和赵昚一相见,两人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反倒不说正事。 虞允文从前不看好朱小青,又因为朱小青和陈俊卿交往甚密,而陈俊卿与虞允文不和,所以连带着和朱小青也有些生疏。 但近年来,虞允文对朱小青慢慢改变了看法,尤其是这次出使金国,让他对朱小青有了很大的改观。 虞允文笑着将朱小青夸赞了一番,说他机智,在中都朝堂上完全没给南宋朝廷丢脸,让完颜雍和完颜允恭看到了朝廷强硬的一面,而且又使计要回了河南陵寝之地。 朱小青谦让了一番,又拱手向赵昚和虞允文说道:“我这次出使金国虽说小有功劳,但是也惹了祸,把金国太子完颜允恭算是彻底得罪了。” 朱小青又将完颜允恭追杀他,最终被古灵打下山坡摔成重伤的事说了。 赵昚道:“此事也并非是你的过错,你迫于自保,情急之下也只能如此。再说了,就算是你不得罪完颜允恭,他性情好斗,将来接替皇位之后,未必还能保持如今的太平局面。” 虞允文极为赞同赵昚的话,点头应和道:“官家说得是,完颜亮下台之后,完颜雍为了提升国力,不得不停战让金国有个歇息的机会,但这并没有改变他们的野心,一旦时机成熟了,他们还是会再卷土重来。” 赵昚看向朱小青,又接着说道:“没错,在你来之前,朕和虞相正在讨论准备对金的战事,如今只是看似太平,但还是要随时做好打仗的准备。刚刚虞相说到四川在与金作战的重要性,你来得正好,也来说说你的看法。” 金国和南宋以淮水为界,川陕地区一直都是防守重镇,如果金人突破了这一块地方,那么很容易从西南包抄中部地区。 这里离临安距离远,中央的军事力量难以到达,而且也不好控制,所以川陕地区的西线抗金一直都受到南宋朝廷的重视。 南宋在对金的战争中,川陕地区都处于紧要位置。 建炎四年,力主北伐抗金的川籍名臣张浚,出兵陕西,进行了南宋第一次对金国的北伐富平之战。由于张浚志大才疏,富平之战宋军大败,张浚慌忙逃回四川,陕西尽入金人之手。四川由此成为抗金前线。在此之后,金军连续向四川发动多次进攻,在西起秦州,东至金州的秦巴山区,四川军民建立了一条广袤的战略防线,先后数次击败金人来攻。 南宋初年,在川陕地区发生过几次重要的抗金战役。 绍兴元年,宋金和尚塬之战。绍兴二年,金军出商州、洋州,与宋军大战于潭毒山。绍兴四年,金军与宋军大战于仙人关。 以上几次战役,最终战果全以宋军获胜而告终,特别是仙人关之战,金军集中十余万兵力,以必死之心态来攻,却被守关宋军以万余人之兵力大败而归,标志着宋金战争转折点的到来。嗣后,很长一段时间,金军未敢前出伐宋。 南宋朝廷重视川陕地区的防务,几次派出优秀的将领镇守,张浚就曾派去守过四川,另外又一直有吴玠和吴璘两兄弟镇守,这两人都是西线抗金的杰出将领。虞允文在乾道三年也曾派去担任过四川宣抚使。 乾道元年三月,虞允文被正授为参知政事,仍同知枢密院事。同年秋,金国所派的使臣完颜仲“偃蹇不敬”,虞允文请求将其斩首,朝议意见不一,此事遂被搁置。适逢宰相钱端礼收受官员李宏的玉带,此事被发现后,牵连虞允文,使其遭到御史章服的弹劾,于是在同年八月罢相,外出为宫观官。 乾道三年二月,虞允文再次入朝,授知枢密院事兼参知政事。五月,吴璘去世,四川制置使汪应辰暂掌宣抚使司事务。但孝宗担心汪应辰“不习军事”,于六月特命虞允文出任资政殿大学士、四川宣抚使,旋即诏命他仍兼知枢密院事。颁诏前,赵昚特地告诫虞允文:“凡事不应效仿张浚的迂阔,军前之事,你一一亲临。” 抵达四川一个月后,虞允文被召回临安,不到数月,又回到四川。此行,太上皇赵构御书《圣主得贤臣颂》赐给虞允文,赵昚亲自题跋;虞允文临行前,赵昚又将自己穿过的两只鞋子和一套甲胄赐给他。 可见,南宋朝廷历来对川陕地区的军务的重视程度,虞允文几次去四川都是被朝廷委以重任,背负着赵昚很大的期望而去。 第二百六十六章 西线抗金 说到南宋初年的西线抗金,就绕不开两个人,他们就是吴玠和吴璘两兄弟。 吴玠字晋卿,兴国州永兴人。吴玠少年时性格沉毅,知晓兵法善于骑射,早年从军御边,抗击西夏建功,后领兵抗金。 建炎二年,吴玠受统制官曲端之命,率前军大败金兵于青溪岭。后又奉命东进,收复华州。次年,击斩宋江余部起义军首领史斌。富平之战时,吴玠领军力战金完颜宗弼部。战后又整编残部,扼守和尚原。吴玠在绍兴元年至绍兴四年间,于和尚原之战、饶凤关之战、仙人关之战中屡抗金军,保全四川,史称“微玠身当其冲,无蜀久矣”。 绍兴九年正月,宋金和议达成,赵构因为吴玠功高,授他开府仪同三司、四川宣抚使。但由于长期鞍马之劳,吴玠此时已经重病缠身,于三月上疏请求解职,高宗不允。六月二十一日,吴玠在仙人关病逝,年仅四十七岁。高宗为其辍朝两日,特赠少师。后谥号“武安”。九月,吴玠葬于德顺军水洛城,但因次年金国败盟入侵,吴玠只得葬于天河池。 绍兴十年正月,赵构下诏在仙人关为吴玠立庙,号思烈。 吴玠与敌对垒近十年,尽其毕生精力,率领秦陇、泾原、阶、成诸州和家乡德顺军子弟兵,长期扼守秦凤要塞,牵制金人对东南的压力,使金人始终不敢窥视蜀地。为了减轻民众负担,几次淘汰冗员,紧缩开支,实行屯田,又开发水利,发展农业生产,深得陇蜀人民的拥戴。 吴玠在南宋初年西线抗金中做出了重大的贡献,吴玠死后,他的弟弟吴璘接替他担负起西线抗金的重任。 吴璘早年随兄长吴玠抵御西夏,自建炎二年起领兵抗金,二人都以勇略知名。富平之战失败后,吴璘、吴玠兄弟扼守和尚原、饶凤关、仙人关等地,屡败金军。吴璘所部精锐,史称其“精兵为天下冠”。 吴璘除了在以上几次战役中立下大功以外,在完颜亮南下侵宋时吴璘也是西线抗金的重要力量。 完颜亮背弃盟约,率大军入侵南宋。赵构得讯后,拜吴璘为四川宣抚使。当年秋,完颜亮渡过淮河,命令金将徒单合喜为西路元帅,率兵扼驻大散关,派骑兵进攻黄牛堡。吴璘即刻带病乘肩舆赶往杀金坪,驻军于青野原,增调四川腹地各军分道前进,授给他们作战的方略。四川地区官阶最高的文臣、四川制置使王刚中前来与吴璘会合,一同商量计策。不久后,吴璘派人向契丹、西夏及金朝所属的山东、河北等地军民送去檄文,声讨金军的罪行,让他们举兵进攻。 不久后,吴璘兼任陕西、河东招讨使。但吴璘的病情加重,他只得暂返兴州,总领王之望五次派人驰马致信于朝廷,认为吴璘多病,为防不测,请调其侄、湖北京西制置使吴拱(当时南宋中部防线的主要军事统帅)来四川,以协助西军作战。但朝廷均未答复,吴璘只能扶疾登仙人关,继续指挥作战。 赵昚受禅即位后,赐信褒奖吴璘,令他兼任陕西、河东路宣抚招讨使。吴璘猜测金军一定会再来争夺德顺军,立刻驰马奔赴城下,而金将完颜悉烈等十多万军队果然前来进攻。金万户豁豁又率领精兵从凤翔到达。吴璘在东山筑垒把守,金军奋力争夺,死伤过半,最终还是不能取胜。 孝宗下诏命吴璘班师回河池。吴璘为避猜忌,仓促下令撤军,金军尾随其后进攻,宋军死伤惨重,三路又被金军占有。之后,吴璘被拜为少傅。 乾道元年,吴璘抵达临安府,入宫觐见时,赵昚允许吴璘去德寿宫朝见赵构。后来赵构和赵昚分别派来使者多次慰问吴璘,封吴璘为新安郡王。不久后,赵昚下诏,仍任吴璘为四川宣抚使,改判兴元府。吴璘即将返回四川时,赵构和赵昚都设宴为他饯行,倍极荣宠。 吴玠和吴璘兄弟都是守西线的重要将领,得到朝廷和赵构、赵昚的重视,吴璘在乾道三年病逝之后,赵昚派出了虞允文担任四川宣抚使。 赵昚对虞允文一直都极为倚重,而且虞允文在担任四川宣抚使之前就已居相位,可见西线防务的重要性。 朱小青看赵昚特地将虞允文找来讨论西线的军务,料想赵昚肯定在西线抗金一事上又有了新的打算。 朱小青道:“四川一带距离临安甚远,先前咱们有吴玠、吴璘两兄弟守四川,这些年来才可高枕无忧,如今这兄弟俩相继离世,要找个能接替他们守四川的人实在是不容易啊。官家说得不错,如今只是看似太平,但还是要做好抗击金人的准备,因为他们国力强大了,随时都有南侵的可能,就像当年完颜亮突然南侵一样。要是四川这个口子不守牢,让金人从西边突破进来,将会形成包抄之势,对咱们极为不利。” 虞允文连连点头,他的想法和朱小青不谋而合。接下来,虞允文又说了他前几年去四川担任宣抚使时所发现的蜀地军政中的一些问题。 赵昚看虞允文对四川情况了解甚深,而且对于改革蜀地军政又很有想法和野心,更加坚定了再次将虞允文派出四川担任宣抚使的想法。 赵昚又想到这次朱小青去了一趟金国,对金国的情况有比其他人更多的了解,如果让朱小青和虞允文一同去四川备战,那么就能够做到知己知彼,有备而为,会更加有针对性。 赵昚将朱小青打量了一番,发现他虽然从金国回来好几天了,但仍然有些风尘仆仆的样子,遂笑道:“不能让你在临安舒服久了,你这败家子就不应该在临安久待,朕打算让你和虞相一同去四川,你意下如何啊?” 虞允文一听赵昚如此说,似是也在他意料之中,他满意地看向朱小青,赞同地点着头,期待着朱小青的答复。 第二百六十七章 随虞允文入川 朱小青刚从金国回到临安,现在赵昚又打算让他和虞允文一起去四川,他这回临安都还没缓过气来,他还打算好好享受一阵临安的繁华生活,而现在他很快又要离开了,想到这里,他心里瞬间还是有些不情愿。 但他又一想到四川对朝廷的重要性,觉得那里是个能让他大有作为的地方,所以又还是有些动心。 四川除了在军事上对南宋起了重要作用以外,在经济上的地位也是不容忽视的。 南宋时期,巴蜀地区的人口占整个南宋的百分之二十三,可是其财赋收入却占整个南宋三分之一,供应的军粮也占三分之,是南宋坚持抗战的主要经济基地,乃至有“蜀亡则宋亡”的说法。南宋偏安一隅,物产丰富的四川,是南宋政权财政经济的重要来源。也是战争所需的马匹、革甲、武器的重要产地。 四川的收入,除了支持川陕抗金、抗蒙战事的需要之外,还分出一部分供两湖的军需。四川每年出军米一百五十多万担,约占南宋全部军米的三分之一。川茶远销西北各民族。宋朝在四川设置茶马司,每年茶利收入达一二百万贯,用川茶换取吐蕃的上等战马二三万匹,为朝廷增加了财政收入,也促进了同西北各族的友好关系,并在国防上起到了重要作用。 所以身居相位的虞允文对于守卫四川和治理四川军政会有这么大的野心。 朱小青又想到此行是和虞允文一起去四川,虞允文对四川这个地方极为重视,而且很有大干一番事业的决心,也就更为动心了。 赵昚看到朱小青的神色一开始是有些惊愕,随后眉头紧皱陷入沉思,最后又面露喜色,似是对于他的提议已经动心了,便知道不用刻意去说服朱小青了。 赵昚转向虞允文道:“恭喜虞相,添了个好帮手,朕就封朱小青为利州西路安抚使,随虞相一同入川。” “哈哈哈,有朱将军随臣入川,那再好不过了。”虞允文向赵昚拱手恭维道。 事情说定之后,赵昚让虞允文先退下,剩下他和朱小青说话。 虞允文走后,赵昚的神色轻松了许多,他在朱小青肩上拍了拍,笑着叹道:“你回来朕还真是开心,但你可是朕的臂膀,朕得将你派到重要的地方去,但话又说回来,还是委屈你了,和小颖刚成婚就聚少离多,不过这次就许你孩儿出世再走吧。” “小颖贵为公主,这些年感念官家和太皇太后的荣恩,自然能够为朝廷着想,她是愿意让我出去的,这次去了金国半年,她也没有怨言,去四川她更不会有怨言,这点官家放心就好了。再说了,臣也想去四川能立下功劳呢。”朱小青轻松地说道。 朱小青回到驸马府,这一路上他都在想该如何向赵小颖开这个口说他又即将要离开家去四川,他知道她肯定会支持他去,但是他也知道她心里到底还是盼着能和他长相厮守。 他进了后园,听到赵小颖和狄花儿低声说笑的声音,他循声走过去,见赵小颖和狄花儿坐在葡萄架下,两人像是在交流着手上的针线活。 朱小青好奇地走过去,他还很少见到赵小颖做这些事情。 赵小颖和狄花儿脑袋凑在一起,眼睛都看在赵小颖手中的一顶虎头小帽上,两人脸上都带着笑,看上去十分亲昵。 赵小颖坐在凳子上,因为肚子高高隆起,身子只能向后稍稍仰着,一只手还时不时地伸向背后去托住腰部。她脸上泛着红晕,看得出来她有些费力,但是又心情愉悦,对即将到来的新生命充满着期待。 朱小青轻身走到赵小颖身后,让赵小颖的后背靠在自己身上,狄花儿见到朱小青来了,赶紧起来让座:“小衙内回来了,一声不吭的,吓我一跳呢。” 狄花儿说着就要离开。 赵小颖将狄花儿拉住,笑着说道:“他来了你就要走,那我还情愿他不要来,他又不懂做针线,等会儿我还得差人找你,你还不如别走的好。” 朱小青将赵小颖手里的虎头小帽夺了过来,看到那帽子眼色鲜艳,但针线却很粗糙,图案也略为生硬,一看就是出自赵小颖之手。 赵小颖看到朱小青似是在笑话他,一把又将虎头小帽抢了过来揉在手里,装作生气的样子看着朱小青。 她看到朱小青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又想到他刚刚进了宫,猜想他肯定是又得了什么怕让她为难的圣旨。 “说吧,是不是官家又要派你出去了?”赵小颖笑着问道。 朱小青勾着身子,双臂环绕在赵小颖肩上,将她搂在怀里,嬉笑道:“果然逃不过你的眼睛,我都还没说半个字呢,可就被你看出来了。没错,官家打算让我随虞相入川。” 赵小颖费力地站起身来,一只手撑在腰后,抬起头来看向朱小青:“行了,这没什么不好说出口的,难道我还能阻止你?” 她说完又低下头无奈地一笑。 两人又闲话了一阵,赵小颖故意将朱小青给支开。 赵小颖将狄花儿叫到跟前,在她耳边小声说道:“你出去替我把古灵给找回来。” “啊?”狄花儿惊讶地问道,“找古灵?这突然间的,公主怎么想到要将古灵找回来?” 赵小颖朝着朱小青走远的方向看看,道:“这不是为了他嘛,有古灵在他身边我最放心,我知道古灵是真心对他的,比其他人对他都要上心,而且古灵身手好,紧要时候能够帮得上他。虽然我这么做是很自私,但为了他我也是没办法。” 狄花儿有些为难地看向赵小颖,迟疑着又装出调笑的语气说道:“公主是真的放心古灵在小衙内身边,难道就不怕古灵有非分之想?” 赵小颖无奈地抿抿嘴,叹道:“这就是我自私的地方了,我知道古灵是真心对小青,但是又和他保持着距离,两人相处得像兄弟一样。不过,将来我自然还是不会亏待她的。” 第二百六十八章 潮人 朱小青回到临安后,虽不用进宫当差,但是他再也做不到像从前那般浪荡度日了。表面看去,他整日在临安城里到处晃,应付各方来恭喜和奉承他的故交,表面上嘻嘻哈哈,实际上心里不痛不痒,他这些日子关心的重点都在即将他去任职的四川。 这一日,他在外头应酬得有些累了,回到驸马府一言不发,带着狄秀儿径直朝着书房的方向走去。 他在一回廊的尽头看到狄花儿领着古灵正朝这边走过来。 古灵的一边肩上扛着大包小包,另一手竟搂着一辆木头滑板车,她费力地搂着那滑板车,极为宝贝的样子。 她一双大眼睛四处张望着,对这府里的一切都感到新奇。 一些日子不见,朱小青感觉古灵白净了许多,小脸柔和的轮廓和精巧的五官又开始显露了出来。 狄花儿手里也拿着一个包袱,她在一边引着古灵往前走,两人一路说说笑笑。 朱小青看狄花儿这架势,好像是将古灵给接到府里来住了。 “难道是花儿的主意?将古灵找到府里来做丫鬟?不,花儿可没这么爱做主张,那就是小颖的主意?”朱小青瞬间有些不理解为何赵小颖会做主张将古灵接到驸马府来。 赵小颖虽然性情豪爽,这一点和古灵很像,但是赵小颖也有普通女人的小性子,知道他和古灵走近难免要多想,现在她还将古灵接到府里来,这让朱小青感到迷惑了。 朱小青走到古灵和狄花儿面前,将两人给拦了下来。 他手背在后面,打直了腰背,低头看了看古灵。古灵也傲慢地看向朱小青,道:“是公主让花儿姐姐将我叫来的,你别想欺负我。” 朱小青心下觉得有些好笑,古灵果然还是小孩子一样的想法,一见朱小青就一副要和他斗气的样子。 朱小青眼睛看在古灵手上拽的那滑板车上,那滑板车一眼看过去的确是个滑板车,但却不如小满的老爹给他做的那般精致。 朱小青的滑板车在临安城成了个稀罕物,受到了很多纨绔子弟的追捧,便纷纷找能工巧匠也来打造一辆朱小青那样的滑板车,过年过去了,但是滑板车在临安城中仍旧是个让人稀罕的东西。 无论在历史上哪个时代,年轻人总是引领着潮流的发展,上到春秋战国,当时的年轻人谈恋爱就流行送花、彤管之类的东西,再到魏晋时期,当时的潮人就是饮酒、嗑药、谈玄,到南宋时期的临安,当时马贵,纨绔子弟就喜欢穿着华服骑着骏马四处浪荡,既炫富又潇洒。 而朱小青在临安就是个典型的潮人。他在街上玩滑板车自然也被很多年轻人所模仿。 “你手里抱着这东西作甚?怪重的。”朱小青鄙夷地看向古灵问道。 古灵将那滑板车小心地放到地上,让它前后滑动了两下,得意地说道:“这可是我花钱从骆二公子那儿买来的。” 朱小青看到古灵这个样子觉得有些好笑,他得了赏赐之后让狄秀儿给她一些去,结果她竟买了这么一大堆奇奇怪怪的东西,料想玩过一阵之后又会扔到一边。 “早就玩腻了的东西,你还当个宝贝。”朱小青说完本打算离开,但突然间目光又锁定在那滑板车的轮子上。 他现在对这滑板车已经没什么兴趣了,但是他一看到这东西心里好像又隐约有了新想法。 “小颖肚里的孩子也快要出世了,不如我给孩子来做个婴儿车。”朱小青想到这里兴奋不已。 小满的父亲已经给他做了一次滑板车,制作小车轮已经有了经验。现在改做婴儿车不过就是给滑板车多添两个轮子,上面的结构都不是难题,很好灵活调整。 朱小青想象了一番,一辆方便零到三岁孩童使用,能灵活推着走,孩童使用起来稳当又舒适的婴儿车出现在他的脑子里。 他做这一番想象参考了现代婴儿车的样子,只是将大部分的结构设想成了木制的。 最终在他脑子形成的婴儿车的样子他也曾经看到过实物照片,早在塑料制品还没流行起来的中国,大家用的婴儿车都是木头做成的,这样的婴儿车有一个最大的缺点就是过于笨重。 朱小青趁着想象的画面清晰,赶紧回到书房将草图画了出来。然后交给狄秀儿,让狄秀儿找小满的父亲。 小满的父亲给朱小青做过一次滑板车,一看朱小青的草图就知道朱小青是想要个什么样的东西,他花了两天的功夫就将朱小青要的婴儿车给做了出来。 狄秀儿让小满将那婴儿车带回了驸马府,刚好碰上朱小青带上一群小厮出了门。 古灵撞上小满又搬回了一个新奇的小车,立马就被吸引了过去。 小满生性憨厚,胆子又小,古灵的事迹他也有听说,平时见着古灵都是躲着走,他看到古灵朝他这边追了过来,吓得将婴儿车放到了地上,痴痴地看着古灵,手抓在衣角上,样子极为局促不安。 古灵看到这小车格外精巧,方方正正稳稳当当,每一处的木头都打磨得格外光滑,她将小车前后推了推,轮子只发出很小的吱呀声,而且滚动得很平稳。 “做得可真好啊。”古灵感叹道。她像见了宝贝一般,眼睛一直盯在那小车上,手在光滑的木头上摩挲着。她又躬着身子推着车走了一圈,高兴得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她推得累了,干脆跳到了车里,双脚一站进去,就几乎占满了整个座板。她将小满叫了过来:“你在后面推着我走,你推我一阵,待会儿我也推你,不让你白白受累。” 小满本来怕古灵,这会儿看到古灵如此和气的和他商量着,一心只想讨好古灵,并不敢拒绝,憨憨地点着头笑着答应了古灵,卖力地推着她走。 朱小青回来时,看到古灵和小满一人坐车一人推车,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感叹古灵和小满这对搭档实在是太绝了。 第二百六十九章 表明心意 狄秀儿在朱小青旁边,看着古灵和小满在玩着那小推车,先是觉得好笑,后来又觉得有些尴尬。他走到古灵跟前,讨好地躬身笑道:“古灵妹子,这个车给您用还是有点小,这是咱们给还没出生的小少爷备下的。” 狄秀儿、大牛等人虽然比古灵大了十来岁,但是个个见了古灵都像老鼠见了猫似的,在她面前说话总是小心翼翼。 古灵被狄秀儿揭穿在玩婴儿车,又被朱小青当面嘲笑,觉得尴尬但又不服气,便向小满道:“你回去让你爹给我照着这个车再造一个,造一个我能坐的车,要多少钱都成。” 朱小青想象着古灵坐着大码婴儿车的样子,又忍不住笑了。他想到自己要是再年轻个十几岁可能也会做古灵这样的事,所以在古灵身上总是能够照见年少时的他自己。 两天过后,小满又往驸马府扛进了一辆推车,这辆推车比先前的大了一倍不止。他将推车扛在肩上,一路上低头笑着,走得急匆匆的,到处找古灵。 古灵听说小满将她要的推车做好扛回来了,高兴得赶紧来追小满。 小满长得虎头虎脑,笑起来的样子显得极为憨厚老实,但他看到古灵朝他这边而来,笑容里顿时带了几分羞涩。 他将那推车小心地放了下来,害羞地看了看古灵,将他那肥厚的手掌收回到腰后面,不自在地在衣服上擦了又擦,向古灵小声说道:“你要的推车做好了,你试试。” 古灵也不多看小满一眼,注意力都在那推车上,她几步走到推车旁边,弯下腰来握在推车的栏杆上,前前后后推动试了试,觉得很是满意。 这推车和婴儿车不同的地方在于它的围栏不是全包围的,而是半包围的,这样方便人上下车。 古灵往那车上一坐,觉着高矮和里面空间的大小都刚刚好,她手扶在车里的围栏上,感到十分惬意。她伸出一脚踩在地上,用脚往后蹬的力气使车向前走。 小满看到古灵蹬得费力,赶紧站到车后推着古灵走。 古灵稳坐在车上,开心得哈哈哈地笑着,然后指挥着小满一会儿往左,一会儿往右,推着她在驸马府里到处绕着圈子,引得众人都出来围着看稀罕。 古灵被众人围着看也不觉得难为情,因为她经常都做这些荒唐事,已经习惯了别人用各色的眼光看她,她对于别人的眼光已经不是那么关心了。 驸马府上的人很多都是朱小青从朱家带过来的,他们本来就认识古灵,知道古灵像极了年轻时的朱小青,所以也都见怪不怪了。 古灵的推车经过朱小青的书房的时候,她突然有些紧张,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她小心地朝朱小青的书房看去,生怕这个时候朱小青突然走了出来。 她这才发现自己在这驸马府上其他人都不怕,但还是会在意朱小青的目光。 这时,推车突然从一块石头上碾过,被颠得跳了起来,古灵吓得身子离开了座位,她一急,回头朝小满抱怨道:“怎么不看着些,都碾到石头上了,颠得我脚都麻了。” 小满本来就怕古灵,被古灵这么一说,顿时就垮下了脸,瘪着嘴无奈地答应了一声,然后继续小心翼翼地推着古灵走。 而这个时候恰好碰上朱小青从后面向他们这边走来。 朱小青手背在背后,挺身看着古灵,朗声呵斥道:“小满这是在帮你,这又不是他分内该做的事,你凭什么教训他?” 古灵向小满抱怨,本来也自知理亏,这下恰巧被朱小青看到,她心里更是觉得羞愧,朱小青一呵斥她,她便恼羞成怒。她从车上下来,手撑在车上猛地向前一推,推车瞬间从小满的手中脱开。 “这不是你分内的事,不用你推了,免得有的人看我不顺眼。”古灵冲小满说道。 小满看古灵语气变得越来越急了,吓得大气不敢出,畏畏缩缩地看着古灵,也不敢上前,只是在原地向朱小青求情道:“是我不好,不怪古灵妹妹。” “你下去吧。”朱小青为小满这种低眉顺眼的样子感到无奈。 小满走后,古灵一个人拖着推车打算离开,她从朱小青身边经过,不屑地看了朱小青一眼,道:“不稀罕,打不了不玩这个了,你就是见不得我欢喜。” “你做得不对还说不得了了?”朱小青看古灵得寸进尺越来越阴阳怪气了,忍不住回了一句。 “我也没什么大错,小满自己要帮我推车,难道我还要挡着他?推着我撞到石头了,我就随便说了一句而已,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事。”古灵不服气地说道。 朱小青白了古灵一眼,叹道:“你这分明就是在利用人家。” “利用?何来利用?” “利用他对你的好啊,难道你不知道他对你有那个意思?你仗着他对你好你就欺负他。” “哪个意思……”古灵话问了半截,立马又猜到朱小青话里的意思了,瞬间不好再继续说下去,却又突然间说道,“你还说我,难道你不想想自己,难道你不是在利用我?仗着我对你好你就欺负我。” 古灵话一说完,瞬间意识到自己这话说得不对,她这话这么说,似乎就已经是在向朱小青表明心意了。 古灵开始局促不安起来,一双大眼睛里藏不住慌乱,开始四处转移着目光不住地闪躲着,但又忍不住几次三番地在朱小青的脸上作短暂的停留,然后又快速地避开。 朱小青怎么也想不到古灵有一天会和他说出这些话,一时间愣在原地不知道要如何接她的话,但他又知道以古灵的性子很快就会逃离开,所以他都可以免了这个忧虑。 “我不想和你说了。”古灵期待着朱小青能给她做出回应,但是又觉得在这里等着朱小青回应是很辛苦和煎熬的事情,所以低着头手扶在小推车上,跌跌撞撞地将那小推车给拖走了。 第二百七十章 生产 古灵自从不小心和朱小青说了表白心意的一番话,就开始避着朱小青,整日都只在赵小颖所住的小院里走动。 古灵最开始怕赵小颖,但几天后,她发现赵小颖虽贵为公主,但是没什么架子,待人极为和气。 赵小颖少年时也和古灵一样爱吃爱玩,对民间好玩的一切都很感兴趣。赵小颖知道古灵这几年里到处行走,便拉着古灵让她和她讲遇到的有意思的事。 古灵讲起她的经历来,自然也是滔滔不绝。一来二去的,古灵说话也更大胆了,她乐呵呵的样子经常把赵小颖逗得大笑。 赵小颖道:“原本让花儿将你请回来,是为了感谢你这一路上照顾驸马,打算好好招待你的,结果你一来,反倒是我缠着你给我说话,这真让我过意不去了。” “公主可千万被这么说,哪里是我照顾他,不过是我自己贪玩,非要他将我带上而已。”古灵推辞道。 “驸马爷在家也呆不了多少日子,等孩子出生了他又要去四川了,这地方还真是远哪。”狄花儿在旁边听着,就等着找机会和古灵开口,让古灵跟着朱小青去四川。她见古灵说到了这里,便开始探古灵的口风。 古灵虽然大大咧咧,但这下听得出来赵小颖和狄花儿的用意,知道赵小颖是想让她继续跟在朱小青身边,她想到如果真等赵小颖开这个口,这事情就变得有些不自然了,好像是她的心事被赵小颖看出来,赵小颖故意将她安排在朱小青身边一样。 所以古灵索性说道:“去四川?那地方我没去过,要是驸马爷这次又能带上我就好了,公主殿下帮我在他面前求求情吧,我保证不给他添麻烦。” 古灵这么一说后,就反被动为主动,变成了是她想和朱小青一起去四川,而不是赵小颖安排她在朱小青身边。 一个月后。 丑时的驸马府格外安静,初夏的虫鸣声似是这沉睡的夜晚的打呼声,园子里到处黑漆漆的,只有那晚上经常有人行走的回廊里还挂着一盏灯笼。灯光将周围照得昏黄,时不时有小虫子在灯笼周围绕着圈子。 突然间,驸马府的安静被打破了,园子的一角亮了起来,吵嚷声也跟着起来了。 朱小青这一夜都睡得不安稳,这几日,他知道赵小颖快要生了,一睡下就总是忍不住为她担心。 赵小颖担心吵到朱小青,早早地就将他赶到旁边的屋子里去睡。 朱小青听到吵嚷声好像是从赵小颖那边传过来的,立马从床上蹦起来,朝赵小颖那边跑过去。 他看到赵小颖那屋子里亮堂堂的,有女人说话的声音传出。 “怕是要生了,还好这几日接生婆都在府里住着呢,叫一声马上就过来了。” “热水也让人去烧上了。” 朱小青一听马上就要生了,加快了步子朝那屋子走去,却见门关得严严实实的。 他握紧拳头在门上狠狠敲了两下:“谁关的门,让我进去,让我看看公主。” 朱小青在外头大声喊道。 里头一个婆子在门那边应道:“驸马爷,这里不是男人能进的地方,你赶紧走开吧,走远些,这地方不吉利。” “呸,说什么鬼话,快让老子进去。”朱小青急得都要跳起来了,这婆子却说让他走远些,这简直让他心里太受煎熬了。 这时,狄秀儿过来将朱小青使劲往远了拉,朱小青才觉得这一幕实在是太熟悉了,古装剧里女人生孩子有两点上演得最多,一个就是男人不能进产房,还有一个就是不停地烧热水。 在古代医疗条件差,生孩子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所以古人说生孩子是“过鬼门”。有时因为难产或者产后大出血,许多孕妇性命不保,这在当时当然被视为不吉利的事情,被视为血光之灾,所以男人要回避这样的场面。 孕妇生产被视为不洁,迷信说会给家里带来厄运,据记载,在秦汉时期,孕妇生产时,为了避免给家里带来厄运,一般是在坟墓和道路旁边,临时搭建一个草棚子作为临时的产房,直到魏晋时期,这样的情况才得到改善。 至于说要“准备热水”,是因为开水能够消毒,避免感染。一旦产妇羊水破了,就会流出很多的血水,产婆需要帮产妇清理,而且她们自身也需要洗手。热水是经过高温杀菌的,这样就避免了普通冷水里存在的细菌造成感染。 另外,在孩子生下来后,需要剪脐带,如果剪刀没有经过消毒,就很可能造成胎儿脐带感染。 而且,在产妇生产时,用热水可以帮助她扩张子宫口,有利于生产。 朱小青被狄秀儿拉到了一边,不让他靠近,他只能看着那扇门紧闭着的门开了又关,关了又开。几个婆子在门口往里头递热水,走得匆匆忙忙的。 屋里亮堂堂的,人影在窗口晃来晃去,像看皮影戏一般,传递出极为紧张的情绪来,将朱小青的心也牵得很紧。 屋里的吵嚷声越来越大了,赵小颖的声音偶尔冲破所有的吵嚷声,透着紧张和痛苦。 狄秀儿看到朱小青心神不宁的样子,在一边安慰道:“小衙内放宽心,女人生孩子都这样,你急也没用,这些婆子都是稳当的人,不会出什么事的。” 过了一阵,朱小青听到里头的吵嚷声开始有些不对劲了,带了越来越多的慌乱。他开始朝里头喊道:“这帮婆子懂不懂,不懂就赶紧去请太医。” 正好碰上狄花儿开了门朝朱小青这边走来,她脸上胀红着,鬓发都已经汗湿,急忙走到朱小青跟前,道:“里头是不太顺利,婆子们急得没了主意,但小衙内说请太医,太医不都是男人么,这怎么成,不到万不得已……呸呸呸,不会的,都会顺利的……” 狄花儿太过紧张,连话都说得不利索了。 朱小青一听,顿时急了:“哪有那么多男女有别,不用管那么多,稳婆不行就叫太医。” 第二百七十一章 得子 朱小青话刚说完,狄秀儿一脸慌张地看着朱小青,打算照着他的意思办,这时,古灵跑了过来。 古灵看看朱小青的神色,又往那亮堂堂的屋里看了一会儿,顿时明白了赵小颖生产不太顺利。 “我刚回临安那两天在城里认得一个女大夫,给许多人接生过,她在云归客栈,我去给你跑一趟。”古灵瞪大眼睛看着朱小青,想要用眼神给他安慰。 朱小青想到这个年代的女大夫极为罕见,所以肯定会有丰富的接生经验,顿时觉得古灵说的这个人应该是靠得住的,便道:“那行,那你去跑这一趟,快去快回。” 朱小青说着,又让狄秀儿拿了他的帖子去请太医,多做一手准备。 一开始,赵小颖的喊叫声还只是偶尔冲破屋里的吵嚷声,而到现在,朱小青听到的主要就是赵小颖的喊叫声,那声音像是一只手在他心里揪着,让他紧张不安,但又一时束手无策。 那扇门开得更勤了,丫鬟婆子们走得急匆匆的,朱小青总有种错觉,觉得自己听到了孩子的哭声,觉得有婆子走上前来向他报喜,说母子平安。 可他怔怔地看着那黑夜里亮堂堂的一片,好似是陷入了一场漫长的梦魇,好久走不出来。 一个时辰过去了,狄秀儿朝朱小青这边跑来,边跑边说道:“古灵妹子回来了,真的带来了一个女大夫。” 狄秀儿勾着身子气喘吁吁站在朱小青面前,脸上露出笑来安慰朱小青:“这下好了,小衙内别着急了,这女大夫肯定在行。” 朱小青没听狄秀儿说完,立马朝着门外的方向赶过去,果然和古灵迎面撞上。 古灵的背后跟了一个三十岁上下的女人。这女人身材高挑,头上包着头巾,面容清瘦,颧骨有些突出,神情冷冷的,看上去与人很有距离感。 她背上背了个药箱,步子利落而快速,像是对于这种场面已经见得很多了。 她走过来后,也不和朱小青打招呼,径直朝着那亮着灯的屋子走去。 “燕大夫,那就拜托你了,将来我一定做牛做马报答你的大恩。”古灵一脸殷勤地在那女大夫身侧说着,将她送进了屋里。 古灵从门口朝里头看了两眼,双手绞在身前,脸上的笑容立马消失,变得满面愁容。 她走到朱小青跟前,道:“她就是燕大夫,叫燕如,跟着她父亲行医多年,擅长医女人和孩子,你放心,她会有办法的。” 朱小青借着灯光能够看到古灵额头上的头发被汗水打湿,额头和脸颊沾着汗水,看来她这一路跑得很是辛苦。 “真是难为你了。”朱小青说道。 “哪里的话,骑着马跑过去,不为难。”古灵和朱小青经常斗嘴,朱小青突然间和她客气,她回答得有些不自然,抬起头看着朱小青笑了笑,想要朱小青心情也放轻松些。 两人站在一起朝着那屋子里看着,好一阵一言不发。古灵时不时地偷偷看一眼朱小青,这个时候她突然心疼起朱小青来,她在心里祈求着老天爷能够顺着朱小青的心,很想他事事顺利,能够像之前那样经常都是笑着的样子。 赵小颖的喊叫声又变大了些,听得古灵都有些慌了,她在朱小青身后焦急地走动着。 这时,突然传来一声孩子的啼哭,这一声啼哭就像是一只大手,瞬间抚平了这夜空下的焦虑和慌乱,让所有人一齐笑了。 “生了!” 这两个字在屋里此起彼伏,几乎被所有人都喊了一遍。 朱小青觉得夜空都瞬间被点亮了,“生了”这简直是让他欢欣雀跃的两个字。 他走到门口,想进去看赵小颖,却被恰好出来的婆子给拦住了。 那婆子怀里保着孩子,一脸喜气地向朱小青道:“恭喜驸马爷,得了个小公子。” 朱小青笑出声来,觉得自己的心里脑子里全都亮起来了,觉得他和赵小颖一路走来的所有艰辛都值了。他小心翼翼地从那婆子手里将孩子接了过来,觉得这简直是上天给了他和赵小颖最好的礼物。 “让我进去看看公主。”朱小青抱着孩子想要冲进屋里。 又出来一婆子坚持将朱小青拦下:“驸马爷,这地方不是男人能进的,你还是稍微等等吧。” “我不怕那些,让我进去。”朱小青手肘将门一撞,侧身挤进了屋里,果然见屋里放着的几个盆里都是血水。 里头的丫鬟婆子看到朱小青这么突然闯进来,都被吓了一跳,便慌慌张张赶紧收拾起来。 “驸马爷也太不听劝了,非要这么急着进来看公主,我们拦都拦不住。”朱小青后头的婆子抱怨道。 燕如站在赵小颖旁边正在和她说着话,眼睛看在赵小颖脸上,安慰道:“好好养着吧,没大碍。” 燕如看到朱小青进来,并不像其他人那么感到意外,她只是淡淡地看了朱小青一眼,道:“恭喜驸马爷。” 朱小青谢过燕如之后,又吩咐狄花儿安排燕如先在府里住下。 朱小青将孩子抱到赵小颖旁边,这一刻,他很有一种这个孩子将他们紧紧连在了一起的感觉。他笑着看看孩子,又在赵小颖床边坐下。 赵小颖面色苍白,看到朱小青出现,脸上顿时有了笑容。她从被子里将手伸出来,想要去握朱小青的手。 那只手白净细长,柔弱无力。朱小青小心地握了上去,那种冰凉感从他的手里慢慢向上直涌入心里,在这一刻,他心里满满都是感激,他想要一辈子都将她好好保护起来。 朱小青和赵小颖相视一笑,然后又将目光转回到了怀里的孩子脸上。他这下才在灯光下将孩子的脸看清。他不得不承认,刚生下来的孩子真的不那么好看,脸上红红的皱皱的,和胖乎乎白净可爱实在还是有些差距。 赵小颖看到朱小青的神情觉得有些不对劲,心里开始担忧,便小心地问了句:“是不是孩子有什么……” 第二百七十二章 像土豆一样好看 朱小青无奈地笑了笑,将孩子放到赵小颖枕边,赵小颖扭头一看,顿时也笑了:“的确有点丑。” 朱小青一手撑在床上,看看赵小颖,又看看他们的孩子,突然觉得这孩子不只是丑那么简单,他好像和赵小颖也长得并不像。 赵小颖面容柔美秀气,而这孩子却长得小眼睛、粗眉毛、嘟嘟嘴,看得朱小青都像拿面镜子来照照自己,难道这孩子长这样是像他? 他在孩子的脸上看了一阵,脑子里突然出现了《蜡笔小新》里那长着虫子一样的眉毛的野原新之助。 “瞧这脸,这不就是颗土豆吗?”朱小青苦笑道,这张脸有点的地方圆,有的地方瘪,最像是一颗土豆了。 “土豆?”赵小颖不解地问道,“土豆是什么?” 朱小青想到土豆是十七世纪从南美洲传入中国,赵小颖自然不知道土豆为何物。 “哈哈,土豆,土豆……”朱小青对着赵小颖呵呵地笑了,“土豆是一种很好的东西,长得圆溜溜,好看极了。” “那好,那孩子小名就叫土豆吧,你不是嫌他长得丑嘛,给他取这么个名,希望他将来长得像土豆一样好看。”赵小颖笑得眯了眼睛,满脸憧憬地说道。 “好呢,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就叫土豆,和土豆一样好看。”朱小青迎合赵小颖说道,心里被逗得乐不可支。 朱小青伸出两只手指在土豆面前,很像在他脸上掐一把,才一会儿工夫,他的心情就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先前刚听到孩子出生了的时候他将孩子看作珍宝一般,而这一刻,他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这孩子快些长大了,他有预感,他和这个小土豆会过上娃坑爹爹坑娃的幸福生活。 第二日,朱小青补了一上午的觉,一起床立马去看赵小颖。恰好看到燕如背着药箱从赵小颖屋里出来。 她看到朱小青只是冷冷地朝他点了点头,道:“公主气色好很多了,驸马爷不必过于担心,药方我已经给府里的丫鬟了,就先告辞了。” 朱小青昨天亲眼看到燕如在慌乱的场面下镇定自若的样子,知道这人肯定不简单,而且一个女人行医,本来就很是罕见,便对燕如产生了好奇。 “昨天多亏了燕大夫,燕大夫很急着走么?我让人备马车送燕大夫回归云客栈吧。”朱小青和燕如一同朝着府里大门的方向走去,又大声叫着狄秀儿的名字,打算让狄秀儿去安排。 燕如摆摆手,轻轻笑了一下,道:“不必了,我已经不住在归云客栈了,再说了这回去的路上我还有其他地方要去。” “那我送送燕大夫。”朱小青跟在燕如旁边和她开始闲聊起来。说话间朱小青发现燕如并非是个那么冰冷的人,觉得她和古灵一样都有些江湖豪侠之气,看样子像是行走过很多地方,接触过形形色色的人。 燕如和朱小青走了一阵,话也多了起来,她说道:“我早就不在归云客栈了,本来只是在临安稍作停留的,但现在看来要多住上一阵了。昨天晚上古灵先是在归云客栈找我,没找着,又打听到了我后来住过的一家客栈,再才打听到我现在住的地方,费了好多周折,人也累得够呛。说起来我还真是过意不去,我这是何德何能让她费这么大的劲来找我。” “幸好有燕大夫,公主昨晚生产才少受些苦啊。”朱小青应和道,脑子里又出现了昨晚古灵找来燕如后那满头大汗的样子,顿时对古灵的感激之情又增加了几分。 “是幸好有古灵才是,这小姑娘平时看上去大大咧咧的,其实心善,又很讲义气,有次是在路边上遇到个女人生孩子出了很多血,和旁人打听到了我,大老远跑来找我将我带了过去。昨天晚上也是,看她累成那个样子,我还真是心疼。平时见她吧,觉得她贪玩不懂事,古灵精怪的,没有个女孩子样儿,但其实是挺好的一孩子。”燕如说到这里,脸上露出赞赏的笑容来。 朱小青想起古灵平时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很难看出她是如此热心肠的人,又想到她总是嘴硬很少表现出自己对别人的关心,顿时觉得她可爱又让人心疼。 朱小青一路和燕如闲话,将她送到了外头的园子里,两人在谈话间又觉得有些惺惺相惜之感,朱小青还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女子说话像男人一样沉稳冷静,而且还很有自己的一番见解,他突然都有些燕如也是个穿越者的错觉,觉得她已经有了超出这个时代的女子的见识。 燕如也在言语间表达出了对朱小青的欣赏,她无意中说道:“其实驸马爷的声名我早就有听说过,当年和郝先生联手对付秦桧和万俟卨,这些事情我可是百听不厌啊。” “郝先生?”朱小青觉得燕如说到“郝先生”三个字的时候透着一种亲切的语气,便猜想燕如可能认识郝微,接着问道,“难道燕大夫与郝先生相识?” “我从蜀地而来,家父与郝先生是旧交,郝先生的见识和才学让我很是佩服,但已经好几年没有先生的消息了。”燕如答道。 朱小青听说燕如从西南边而来,遂觉又是欣喜,他这还正有入川的打算呢。 “难道燕大夫是说在四川一带见到过郝先生?”朱小青一想到郝微可能在四川心里便激动不已。 燕如点头答道:“是啊,最后一次见到郝先生是在利州,这两年听说他可能朝大理或者吐蕃的方向去了。郝先生云游天下,见多识广,我也是羡慕不已啊,可惜我一女子,在外行走多有不便。” 朱小青将燕如送走,脑子里回想起郝微的样子和燕如刚说的一些话,顿时感叹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些有才华见解相近的人总是会互相吸引到一起。他与郝微分别后已经很多年没见了,要是此行去四川能够找到郝微,那将是很让人开心的一件事。 第二百七十三章 清净日子 土豆出生之后,朱小青一连忙碌了几日,报喜、谢恩、孩子的出生礼,事情虽然多,但是他心里一直都满是喜悦。 这一日,他进宫谢恩,和赵昚两人又说到了在金国经历的一些事情。朱小青说到骆凉将他劫持一事。 赵昚一听到骆凉的名字,神情立马就变了。他立马站起身来,走动了几步又朝朱小青背过身去。 朱小青知道赵昚听到骆凉的名字肯定是连带着想到了骆冰冰,遂觉自己说错话了,便又打算转移话题。 而这时,赵昚低声问道:“骆凉将你抓起来,是不是打算逼着你交出他妹妹?” “对。”朱小青淡然答道,自从骆冰冰身份败露,赵昚再没提过骆冰冰,大家也都心照不宣地再不提这些事情,现在赵昚突然问起,朱小青觉得很是意外。 朱小青知道赵昚不愿意多说骆冰冰,便将话题的重点转移到了骆凉和七目堂之上,又说到了完颜允恭和七目堂的关系。两人说了好一阵,又同时陷入了沉默。 当朱小青打算离开时,赵昚突然说道:“她还在你的花记香园吧?你代朕去看看她吧。” 赵昚说完,只是转过脸去长叹了一声,再不说其他。 朱小青也不多问,他知道赵昚不愿意多提从前的事,事情虽然过去一年了,但是平时赵昚从不提及,就好像骆冰冰这个人早已经在这个世上消失了。 朱小青第二天便带着狄秀儿骑着马来到了花记香园。 花记香园又到了茉莉盛开的时候,朱小青一闻到那浓浓的茉莉香味,又想起去年借着赏茉莉的局披露骆冰冰身份一事的前前后后。 从那以后,骆冰冰再也没有出过这个花记香园,也没有人过来看过她。朱小青今日到了这里,才会去设想她这一年里都过的是怎样的日子。他再一细想,她如今的结果都是他和陈俊卿造成的,再想想她在这里的孤苦日子,不禁也对她心生怜悯。 朱小青回临安后,这还是第一次到花记香园来。当年他创下了这个地方,这些年来一直都运转正常,而这一两年他来的次数已经很少了,每次到这里来,他总是会想起少年时光,会想起曾经在这一路上发生的事情,花记香园在他的心里慢慢地像是一处世外桃源。 来到这里很让他有一种离开了喧嚣的官场和繁华的临安城一般,但事实上这里距离临安城里并不远。 朱小青在香园门口看到里头高高冒着热气,觉得周身都被茉莉的香味包围着。 朱小青进了香园以后,里头的工人热情地和他打着招呼,和他说着恭喜的话。 花记香园是朱小青仿照现代工厂的布局而打造,蒸馏、灌装这些事情都在香园的主体部分完成,这一块地方也是香园里最热闹人流最多的地方。 而这香园后面的一部分则设置了几个清净的小院落,很好地利用了这里的幽静的环境,又能够与香园的茉莉园打通。 其中有一处小院用来储藏每一拨做出来的样品,交给一个叫玉嫂的中年女人打理,骆冰冰便住在这里。 朱小青走近时,玉嫂正趴在椅背上打瞌睡。她被朱小青的脚步声惊醒,抬头一看,是朱小青,她吓得立马站起来,又感到很是意外,她已经很久都不见朱小青来这里了。 “小衙内是来看里头那人的吧?”玉嫂看到朱小青并没有责备之意,便好奇起了朱小青的来意。去年这个时候,朱小青将骆冰冰交给玉嫂,说让她什么都不要问,也不要向外人多说什么,保守秘密,把骆冰冰照顾好就行。 玉嫂看到朱小青不说话,便继续说道:“她好着呢,刚开始不说话,像是脑子有病一样,最近倒是能和我还有些话说。” 玉嫂给朱小青开了门,朱小青走进那小院。这里被高墙隔断,几乎听不到前面的喧哗声,因为这里是储藏样品,所以用铁丝做了防盗处理,当初将骆冰冰关在这里也正是因为这里避人耳目,而且又能够防着她逃跑。 但是这一年里,从来都没有传出过骆冰冰想逃跑的消息,有时候朱小青都忘了还有骆冰冰这个人被关在了这里。 朱小青听到哗哗的水声,他循声走去,看到骆冰冰正勾着身子在角落的水槽里洗着抹布。 她洗完抹布,水声停了,她这才注意到院子里来了外人。 她猛然一回头,和朱小青四目相对呆呆站着。 骆冰冰穿着一身灰扑扑的粗布衣裳,脸上不带一点妆,和朱小青曾经看到的淑妃判若两人。她的面容干净,五官精致,又恢复了朱小青在镇江时认识的那个骆冰冰那种清冷的样子。 “官家让我来看看你。”朱小青脱口而出,他知道骆冰冰肯定想知道他的来意,也在等着他说这句话。 骆冰冰本来是木然地站着,眼里看不出任何的喜怒哀乐,而朱小青的这一句话像是突然之间点亮了她的那双眼睛,像是将她整个人都唤醒了。 “他让你来看我?”骆冰冰小声念道,眼睛虽然看着朱小青,但像是在自顾自地说着话,“他竟然还会想起我来?” 骆冰冰说完,脸上开始有了笑意,但随后又长叹几声,好久一言不发。 过了一阵,骆冰冰又说道:“我听玉嫂说你去了金国,可有知道我哥哥的消息?” 朱小青道:“在汴京碰上你哥哥了,他将我抓了,逼着我写信送到临安,说要将你换回去。” 骆冰冰听到这里,转身去擦那些摆在院里的大坛子,又忍不住擦起了眼泪,哽咽道:“他们何苦还要找我,既然不顾我的死活,当我死了不是更好吗?我现在就想清清静静地在这里度过余生,也不想回去了。” 朱小青听到骆冰冰说的这一番话,又想到骆冰冰这一路的变化,顿时很能够理解她为什么这么善变,原来这背后有这么多复杂的原因,并不是她自己能够控制的。而这背后的受害者就是赵昚和她自己。 第二百七十四章 嚣张 骆冰冰说完,转身走向旁边的小屋里,再出来的时候递给朱小青一封信,道:“你从他手里逃走了,他必然不甘心,将来还是会要逼你将我送回去。我写了一封信,下次他要是再将你抓起来,你将这信给他,他自然就会将你放了。” 朱小青问道:“这么看来,你是不想回中都了?” “没错,说起来我应该还要谢谢你将我关在了这里,让我过了这辈子最清净的一年。我和哥哥就像是完颜雍的工具,从小就没有自由,哥哥还没醒过来,还甘愿被人利用,但是我不想再过从前那样的日子了,我不想回去了,我就想清清静静地待在这个小院里。”骆冰冰看向高墙外,神情格外平静。 朱小青将骆冰冰给他的信袖了,转身离开了小院,出去的时候吩咐玉嫂好好照看骆冰冰。 朱小青骑着马从香园出来,进了城,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赌坊外头。他听到里头的说笑声吆喝声,脑子里又浮现出了当年的热闹场面,而这会儿他已经没有了要进去玩一把的心思了。 当年和他一起进出赌坊的人现在都已经走散了,有的败了家没法堵了,有的成了家没心思堵了,像秦熺,秦桧死后他就很少被人提起,赌坊里再没见过他的影子。 朱小青的马到了赌坊附近走得都慢了许多。这时,他看到赌坊中好几人一齐挤出了门,他看到其中有一熟悉的身影,便仔细朝那边再看了一眼。 却见那一几人一齐推搡着往前走的人正是赵元熙。 赵元熙蓄起了小胡子,比从前看上去老了许多。他的胳膊抬起将脑袋夹住,做出保护自己的样子,神情中透着紧张和无奈。 他被赌坊中的几人推下了台阶,这才将胳膊放了下来,插着腰一副不服气的样子,朝着那几人吼道:“一个个的都是势利眼,老子现在就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从前发达的时候你们还不是追着老子拍马屁,现在不多就是欠了你们几个钱,就这副脸色来对人。” “得了吧,你都欠了一屁股的债了,你老爹都将你从家里赶出来了,你这赵官家的亲戚也没人认了,我们可不是势利眼,你这么欠下去,何时能还?”其中有一人不屑地看着赵元熙,厌弃地说道。 “你们可别不信,我老师曾觌,从前的太傅大人,马上要被官家召回临安了,我可是他的得意门生,他一回来,在我父亲那儿说说,我父亲肯定会让我回去。在说了,官家历来恩待旧人,曾大人走了这么久,官家再次将他召回来,肯定是要升他的官呀。”赵元熙挺直了腰杆,越说越神气,说得好像曾觌好像马上就要回临安了一样。 在宋朝将外放的官员召回来委以重任是经常的事,万俟卨就是外放后又被召回来接任相位。 曾觌早几年得宠的时候可谓是门庭若市,被临安大小官员争相讨好,赵元熙借着曾觌的势头也嚣张了好一阵。 曾觌被外放出去之后,赵元熙一直都想找新的靠山,但是他这不学无术只会溜须拍马的德行早已经被大多数人看破,所以这一年里到处碰壁,他便也开始破罐子破摔了,在家整日无所事事,在外面受一帮狐朋狗友的蛊惑,将家里的物件拿出去当了,换来的钱都花在了赌坊里。 赵元熙的父亲对他忍无可忍,便将他赶了出来。赵元熙在外头没脸见人,干脆一头躲进了赌坊了,欠下的赌债越来越多,最后落到了成为过街老鼠的地步。 而他现在得了消息,听说曾觌很快就要被召回临安,便接着这个由头开始嚣张起来。 赌坊里的人听到赵元熙说曾觌要回来了,又想到从前赵元熙在曾觌门下的风光情形,顿时几人脸上都和气了许多。 “你还是先回去吧,我们也都是上有老下有小,哪里那么多钱给你欠着。”其中一人朝赵元熙说着,拉着他的同伴朝里头走去。 赵元熙这才神气地弯下腰来整整他身上那件很久没换的衣服,像是这件衣服还代表了他多大的面子。 他再一抬头时,正好看到了骑在马上的朱小青。 朱小青本来打算骑马离开了,却见赵元熙朝他这边走来。 赵元熙知道自己刚刚被一群人推出来被朱小青看到了,他实际上有些恼羞成怒,但是又强装出不在意的样子看着朱小青。 “好久不见啊,听说你从金国回来了,却一直没见你人。”赵元熙走到朱小青旁边,淡淡地说道。 他与朱小青从前多次有过节,本来想假意恭维朱小青几句,话一说出来语气不自觉就冷了。 朱小青也懒得和赵元熙搭话,只是冷笑了一声,扯了扯缰绳,打算离开。 赵元熙觉得朱小青无视自己,心里更不自在,便接着说道:“你这一去就是半年,可真是受累了,完颜雍的手段还是厉害吧,你们费了那么大的劲儿,完颜雍还是不接你们的招啊。不过到底还是不辱使命,保留了气节。” 朱小青知道赵元熙在讽刺他和范成大出使金国,最终没有能够达成改变递交国书礼仪的目的。 朱小青道:“你这两年就知道瞎混,对国事只能够道听途说,你知道什么,和你议论国事简直是丢脸,你要是想和我找话说,我们进去赌几把,我照样可以杀你个屁滚尿流。” 赵元熙摸了摸自己的钱袋,他现在已经是身无分文,如果和朱小青这个时候进赌坊,这明显就是在自取其辱。 他想到这里,瞬间样子就没那么嚣张了,漫不经心地看向朱小青,道:“过些日子我再找你赌,小爷我最近赌运不顺,过些日子……” “是不是过些日子等你老师回来了再和我赌啊?”朱小青想到刚刚赵元熙吹牛的样子,嬉笑着向他说道,骑着马快速从赵元熙身边走开。他相信赵元熙又要被自己打脸了,曾觌被召回临安不可能会是那么容易的事。 第二百七十五章 反对曾觌回临安 文德殿中,赵昚将朱小青和虞允文叫到一起商议入蜀一事。 三人将要紧的一些事情商定之后,赵昚道:“你们俩不日便可启程离京。” 朱小青和虞允文相对看了看,又看向赵昚,似是还有话要说。 赵昚看到两人欲言又止的样子,无奈地叹了一声,冷冷地说道:“你们这是还有事要奏?有话尽管说吧,朕最不喜欢你们扭捏。” 朱小青看赵昚神情,似是已经猜到他们要说什么了。这些日子里朝中议论得最多的便是曾觌即将被召回临安的事,赵昚知道要被众人反对,所以很轻易便能知道朱小青和虞允文是想劝说此事。 朱小青率先上前朝赵昚拱手说道:“官家,臣昨日在赌坊外面见到赵元熙,他已经欠下了很多赌债,被人从赌坊里哄了出来。” “哎,你别说了,他简直就是让皇室蒙羞。这么多年了也没见他做过一件正事。”赵昚摇头直叹气,紧接着又问道,“你这不仅仅是要说赵元熙吧?” “赵元熙都落到这一步田地了,可是他还是想着曾觌能够回临安,然后借着曾觌继续他从前的溜须拍马无所事事的日子。”朱小青放慢了语速,希望赵昚能够听懂他的话中之意。 虞允文也上前补充说道:“像赵元熙这样的年轻后生大有人在,自己不想脚踏实地地做事,就像找个靠山来投机取巧。原来曾觌的门生当中就有好些这样的人。” 虞允文说到这里,赵昚使劲朝他瞪了一眼。 朱小青接着虞允文的话说道:“虞相说得不错,有什么样的学生,就有什么样的老师,曾觌也被朝中许多人诟病,说他没有真才实学,只会逢迎讨好。” “放肆,这么说来,倒是朕不懂辨识人才,看错了曾觌?”赵昚怒道。 朱小青再次朝赵昚拱手:“臣不是这个意思,官家尊师重道念旧恩,官家所看到的曾觌自然和我们看到的会有不一样,而且曾觌对官家也多处有隐瞒。” 虞允文继续说道:“是啊,曾觌结党营私,这在朝中早已经被人诟病,所以才遭到那么多人的反对。” “反对曾觌的人主要就是以陈俊卿为主,陈俊卿性格古怪,和谁都合不来,所以才反对得那么厉害。”赵昚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虞允文道:“陈俊卿这人是性情古怪,和人相处不和睦,连臣都容易和他吵起来,但是话又说回来,臣倒是觉得陈俊卿这人为人正直,心直口快,能说人所不敢说,往往这样的人看到的才是真相。” 虞允文说到这里,朱小青很有共鸣,便接着虞允文的话继续说道:“不错,臣与陈俊卿相熟,对他的性子很了解,这人看人看事,往往看得很透彻。” 赵昚起身,在朱小青和虞允文面前低头踱步,陷入到一阵沉思中。 朱小青道:“当初朝中多人上书指控曾觌结党营私,收受贿赂,官家才将他派了出去,如今如果又将他召回临安,这只怕会让众人失望啊。而且像赵元熙这样的一伙人,不就等着曾觌回来,他们好有个靠山继续嚣张吗?他们就盼着官家将曾觌召回来,官家要是将曾觌召回来,可就正遂了他们的心愿了。” “行了,不必多说了,朕就依你们所奏,将曾觌召回一事就先不提了。”赵昚无奈地摇了摇头,坐回到椅子里。 朱小青即将启程去四川,城中不断有旧友给他设宴饯行。 这一日,他从范成大家中出来,范成大让家仆给朱小青牵马,两人喝了些酒,一路上有说不完的话,不知不觉范成大将朱小青送出了很远。 路上又碰到朱小青和范成大相识之人,一听范成大在送朱小青,也跟了过来和范成大一起送朱小青,一行人路上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几人走到桥边,朱小青从范成大的家仆手中将马牵过来,打算和范成大告别。这时,直见几个年轻人冲破人群朝他们这边追了过来。 朱小青定睛一看,原来这些人正在追赵元熙。 赵元熙勾着身子跑得极快,在慌乱中看了一眼朱小青,也来不及和朱小青打招呼,便继续朝前跑着,他脸上已经没有了往日的贵气和傲慢,而是有些浮肿,像是整日喝得烂醉的市井小民。 “拦住他!”追在赵元熙后面的人大声喊道。 赵元熙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追过来的人已经离他只有几步远了,而当他脑袋转回去的时候,发现前面又冲过来两人。他现在是处于腹背受敌的境地,脚下一下就乱了,急得绕了个圈,不知道从何处逃。 “抓住他,把他绑了,问他老爹要钱,不给钱就砍了他的手。”其中一人恶狠狠地看着赵元熙。 赵元熙死命挣扎着,一件穿了很久的衣裳在他身上已经乱得不成样子。 赵元熙突然看向正朝他这边看过来的朱小青,朝朱小青大声吼道:“喂,别见死不救啊!” 朱小青与送他的众人作别,走向赵元熙。 赵元熙看到朱小青没有对他不理不睬,料想着朱小青能够帮上他的忙,便殷勤地看向朱小青,挤出笑来说道:“借我点钱成不成,以后我肯定还你,我爹也一把年纪了,要是他们抓了我去找他老人家要钱,非得把他气出病来不可,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见死不救?你这是咒你爹呢?”朱小青被赵元熙情急之下口不择言给逗笑了。 “管不得那么多了,你只管借钱给我就行了。我知道你有的是钱,肯定能帮上我,只要你帮了我这一次,我以后肯定供你驱遣,这还不成吗?”赵元熙心里又急,又想装出笑脸来讨好朱小青。 “好吧,我就看你老爹的份上,帮了你这一次。”朱小青冷冷地朝赵元熙笑了一声,做了个手势,示意让抓住赵元熙的几人将他放开。 赵元熙将几人甩开,对着朱小青点头哈腰,嬉皮笑脸说尽了阿谀奉承的话。 第二百七十六章 军事重镇 “我只帮你这一次,也就是最后一次,要以后还见你这副德行,你就是死在我面前,我也不多看一眼。”朱小青上了马,冲赵元熙果断地说道,“钱全都得还我,给你宽限到年底,老子高兴起来也做善事,但是不是烂好人。” 朱小青骑着马,想着今后又少了个赵元熙在他面前嚣张放肆,自然心情畅快。又想到过两日便要启程去四川了,心里又是期待又是不舍。期待的是,四川那地方离临安甚远,大有可以一展宏图的机会,不舍的是他家的小土豆这才出生还不久,他都没机会看着他一点点长大了。 朱小青回到驸马府,立马冲到赵小颖屋里去看小土豆。 “半个月不到,就长大了好多。”朱小青一直盯着小土豆看,觉得这土豆一样的脸好像最近长圆了不少,虽然小眼睛还是小眼睛,并没有变好看多少。 赵小颖在屋里给朱小青收拾着东西,她还在坐月子,活动起来极为费力。 朱小青拉住赵小颖的手腕,将她拉到床边坐下:“花儿不是都给我收拾好了嘛,你不用管那么多了,我就是个粗人,没那么多讲究。” “我在床上躺得久了,正好也起来走动走动,这些东西我要亲自看了才放心。”赵小颖柔声答道。 朱小青一直都只看到赵小颖豪爽的一面,突然间看到她如此心细,觉得此时面容憔悴的她也那么温暖可爱。 赵小颖反过来抓住朱小青的手,看在朱小青脸上,觉着朱小青这张脸虽然已经是成熟的样子,但是神情中仍旧带着稚气。 “古灵和你一起去四川,我也没什么不放心的。”赵小颖低声叹道。 朱小青看到赵小颖眼神有些闪躲,试探道:“你真放心?” “哼,又放心,又不放心。”赵小颖说着,嗔笑着看了看朱小青,“她的心思我当然能够看得出来,真是因为我看得出来,所以才想让她跟你一道去,她必然会护着你,对不对?” 赵小颖说到后面又看向朱小青,朱小青伸出胳膊搭在赵小颖肩上,将她搂入怀里。 “她呀总是毛毛躁躁的,但是心地不坏,而且身手也不错,也算你看对人了吧。最重要的是,她爱玩,就想满天下跑,你让她跟着我去四川,她可是巴不得呢。”朱小青知道赵小颖不放心的地方,故意开解她。 赵小颖抬起脸来,冲着朱小青无奈地一笑。她脸色有些苍白,没带一点妆容,有种干净又孱弱的美,让朱小青不自觉地将自己的脸凑了过去。 赵小颖别过脸,手捂着朱小青的眼睛将朱小青推开,却忍不住笑道:“别这样,几个丫头时不时地要过来照看,看到了怪难堪的。” 朱小青被赵小颖这一推,更想把她按倒了,他小心地拽着她的手腕,将她推到堆起的被子上,头埋在了她的脖子里。 赵小颖推开朱小青时,又发出咯咯的笑声。这时,摇篮里的小土豆哇哇哭了起来。 朱小青假意冲着小土豆骂了一声:“别吵,给你生妹妹呢。” 赵小颖将朱小青推开,支起身子仍旧笑个不停,说道:“等他两三岁了,你再和他说这个话,他会过一会儿坐起来问‘娘,你给我生的妹妹呢?’” “他妹妹的名字我都想好了,叫萝卜。”朱小青装作认真的样子说道。 “萝卜?为何他叫土豆,妹妹却叫萝卜?原来你和世人都是一样的眼光,看轻女儿。”赵小颖嘟着嘴,不满地说道。 朱小青被赵小颖这番话逗得笑出了声,因为他为了显示自己给土豆取了个多好的名字,一直都会和赵小颖说土豆是一种多好的东西,说土豆来自很远的地方,金贵,长得圆溜溜的又好看,是大家都喜欢的一种好东西。 “现在还真没法和她解释清楚,有朝一日,我将真正的土豆拿到她面前,她自然就能够知道了。”朱小青心下叹道。 两天过后,朱小青带着古灵和虞允文一道朝着四川出发。 四川的地理位置特殊,因为历朝历代中原的政治中心都在靠东的地区,因此四川一带很少纳入中央管辖,各地方势力割据,境内动荡不安,经济一度陷入停滞状态。直到隋朝时,四川才并入隋朝版图。隋唐时期,该地经济迅速发展,甚至在五代十国时期,因为没有卷入中原战争,成了全国最富庶的地区。四川第一次用“川”命名,是在唐朝时期,在此设立了剑南道。 开元七年,唐朝设立了剑南节度使,其辖区在益州等四川中部地区,后向南北扩张,辖地越来越多。至德二年,唐朝调整了布局,把剑南道分为山南西道、剑南东川、剑南西川三部分。其中,剑南东川大约是今四川涪江的西部,剑南西川则包含益州平原大部分地区。此时,加上汉水,已经有了三川。 宋朝建立后,为了进一步加强中央集权,将四川的县减少到一百八十个。太平兴国六年,将西川路和陕西路合并为川陕路。咸平四年,朝廷将现在的四川盆地一代的川陕路分成了利州路、夔州路、梓州路和益州路,合称为“川陕四路”,还在这里设置了四川安抚置使等职务,来管理四川。后来,简称“四川”,四川因此得名。 四川地区的经济在宋朝时更为繁荣,此地盛产粮食和茶叶,成了富庶的地区之一。 而朱小青即将赴任的利州,正是四川的一个军事重镇。此地位于四川盆地北部边缘,嘉陵江的上游,川陕甘三省的交汇处,有“川北门户”之称,还是一个军事重镇。此外,利州还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剑门关。剑门关的防御能力非常强,很难攻破。川北的军事重地,就在利州。 利州也在四川地区的最北边,往北跨过淮河就到了金国,也是西线抗金的重要关口。金人要向西边进攻南宋,第一个要突破的关口就在利州。 第二百七十七章 襄阳 朱小青和虞允文等人一路向西走,来到襄阳,襄阳在当时属京西南路。 朱小青一直都盼着来到襄阳,襄阳在古代是个军事重镇,尤其是在南宋时期。当初金和南宋以秦岭—淮河作为分界线,就是因为秦岭和淮河是一道天然的屏障,秦岭往西地势越来越高很难突破,而金人不善水战,淮河成了他们的阻碍,所以打到了秦岭淮河一线时很难将战线往南边推。而秦岭和淮河却不是连接在一起的,中间隔了个襄阳。 北边的异国军队要打入南宋,必须从襄阳这个地方进入。 古灵发现朱小青和虞允文来到襄阳后,两人神情都变得更为严肃了。而襄阳这个地方的守卫似乎也要比别的地方更加森严。 古灵看到那路上行走的一排排笔挺的兵士,连玩心都没那么重了,老老实实跟在朱小青身边,打量着这路上的一切。 朱小青看着襄阳的城墙,感慨频生。他想到很多年以后,南宋的亡国就是从襄阳开始。蒙古军队攻占襄阳之后,南宋的国防就相当于被撕开了一个口子,后来十多年后就灭亡了。 “难怪神雕侠侣里面郭靖和杨过那么拼命地守襄阳,原来这个地方位置这么重要。”朱小青心下感叹道。 这个时候,虞允文和朱小青有着同样的感慨,虞允文道:“你在襄阳城中可能看不到它有多重要,但是这里历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从这里往北可以到达中原,往西可以入关中、汉中,往南可以到荆州。” 朱小青心想,占着这样关键的地理位置的一座城池,注定了要比别的地方经历更多的风风雨雨。 几人在襄阳城里走着,古灵最关心的是这里的吃喝玩乐,而虞允文最为注意的是这里的守卫。 走着走着,古灵突然几次频繁猛地回头去看身后,然后又一脸狐疑。 “难道你们不觉得有人跟在咱们身后?”古灵问道。 朱小青知道古灵向来格外机敏,可能还真的有什么人跟着他们。 朱小青故意装出没有警惕的样子和古灵有说有笑,果然眼角余光看到后面有一男子正在跟着他们。 那人眼睛直直地看向他这边,又行动得格外小心,随时都在提防着被他们发现。 朱小青停下脚步,和古灵在旁边卖风筝的小摊边买了个风车嬉笑打闹,却见那人也停下了脚步,眼睛时不时看向他们这边,但却又装作买东西的样子,没有拿正脸对着他们。 “奇怪,怎么到了襄阳还有人跟着我们?难道是七目堂的人?完颜允恭的人?”朱小青思忖道,想到襄阳这个地方本来就是金国进入南宋的一个口子,有金人进来也是很平常的事。 古灵也怀疑这人是七目堂的人,便扯了扯朱小青的衣袖,道:“小心,只怕真是跟踪咱们的,别又把咱们给抓了。” 朱小青小声安慰道:“放心,在襄阳他们胆子不会那么大。” 但朱小青想到七目堂那帮人身手极好,而且下手又狠,对他们还是不得不提防。完颜允恭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他,要是再落到那帮人手里,可就没那么轻易脱身了。 朱小青只好尽量往人多的地方走,但是那人还是对他们穷追不舍,走了一阵之后,朱小青发现又多了一人跟踪他们。 正当朱小青想办法如何将他们甩开之时,突然被几声喊声给打断了思路。 “虞相,朱将军……” 这正朝虞允文和朱小青而来的便是襄阳知府段廉,他本是襄阳人,早些时候在临安做官,虞允文相熟,后来被派到了襄阳。 段廉本是个文官,长得身材高大,而且有些武官打扮。 段廉的轿子就停在离虞允文不远的地方,后面还跟了几名兵士。 朱小青心思都在那跟踪他们的神秘人身上,便只心不在焉地和段廉寒暄了几句,随后发现那两名跟踪他们的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段廉道:“听说虞相要入蜀,料想会经过襄阳,段某还想着可能能有幸和虞相在此一见呢,没想到还真的见到你们了。” 虞允文和段廉一同上了轿子,相约到襄阳府中细谈。 两人说到了襄阳的近况时,段廉对襄阳的守卫很是自信,自认为自己对襄阳的治理已经无懈可击。 而虞允文看到襄阳府城破败,觉得这里完全不像是个军事重镇。 几人在谈话间,朱小青提醒道:“襄阳地处金人进入我大宋的咽喉之地,段大人真是得朝廷信任啊,这些年来安稳无事,段大人功不可没。但是襄阳这地方也很容易被金人盯上,不瞒段大人说,我们今天就发现了金国的细作。” 段廉觉得朱小青年轻,和虞允文相比显得人微言轻,对朱小青说的不甚在意,只是答道:“几个金国细作混进来也是避免不了的事情,襄阳守卫森严,他们也闹不起什么风浪。” 虞允文又委婉提到襄阳府城破败失修一事,段廉笑道:“咦,襄阳的守卫森严就行,守襄阳重要的人,不是这些砖头。” 朱小青想到段廉这人可能是恪尽职守,但是却听不进别人的意见,他们这么委婉地劝说看来是说不动他了。 朱小青道:“段大人为官,靠的也不是这身衣裳,那段大人为何还要穿得如此有威仪?” 段廉脸色一变,顿时有些尴尬神色,他掸了掸衣服,冲虞允文和朱小青笑了笑,一下不知道如何应答。朱小青的话看似在夸段廉,但一细想却是在戳段廉话中的漏洞。 朱小青接着说道:“府城就好比这座城池的衣裳,代表着襄阳的威仪,平民百姓穿着平民百姓的衣裳,守城将士穿着守城将士的衣裳,段大人穿着文官的衣裳,如果府城破破烂烂,那么守城的将士对官府便会缺失信心。” 段廉无法再辩驳,难为情地看向虞允文,道:“朱小青所言极是,是下官过多地去注意将士的守卫了,忽视了府城之事。” 第二百七十八章 剑门关 虞允文根据这一日三人的讨论向朝廷上书,说到了襄阳守卫的重要性,建议将襄阳府城重新修缮,加强襄阳的守卫。 虞允文等人离开襄阳之后,又来到汉中,他们选择的是由汉中经剑门关入蜀。 古代入蜀有三条路可选,一条是经长江三峡到重庆再进入四川盆地,但是这条路地形复杂、水流湍急,第二条是从汉中进入巴山,就是现在的g85高速,第三条便是从汉中经过剑门关再到成都。 剑门关在中国历史上经常出现,李白的《蜀道难》说的就是这条路。 剑门关,位于四川省剑阁县城南,剑门山中断处,两旁断崖峭壁,直入云霄,峰峦倚天似剑;绝崖断离,两壁相对,其状似门,故称“剑门”。 诸葛亮任蜀汉丞相时,见大小剑山之间有阁道三十里,又见大剑山中断处壁高千刃,天开一线,便在此垒石为关,以为屏障,称剑阁,又称剑阁关。后来诸葛亮五出祁山,姜维十一次北伐中原,都曾经过此地。唐朝以后,开始改称为剑门关。 朱小青几人选择由剑门关入蜀,这条路是秦汉隋唐以来入蜀人们走得最多的路,但是并不代表着这一路上全程都有着天然的道路,这条路上照样有着悬崖峭壁,需要人工来修建官道,这便涉及到栈道和碥道。 “栈道”又称“栈阁”之道,这是古代交通史上一大发明。人们为了在深山峡谷通行道路,且平坦无阻,便在河水隔绝的悬崖绝壁上用器物开凿一些棱形的孔穴,孔穴内插上石桩或木桩。上面横铺木板或石板,可以行人和通车,这就叫栈道。为了防止这些木桩和木板被雨淋变朽而腐烂,又在栈道的顶端建起房亭,这就是阁,亦称栈阁。相连贯的称呼,就叫栈阁之道,简称为栈道。 栈道的修筑始自战国秦。公元前三世纪,秦国为了开发四川,就修筑了栈道,目的就是:栈道千里,通于蜀汉,使天下皆畏秦。到西汉前期已有嘉陵故道、褒斜道、谠洛道和 子午道四条通蜀的栈道。 栈道盘旋于高山峡谷之间,因地制宜采用不同的工程技术措施,或凿山为道,或修桥渡水,或依山傍崖构筑用木柱支撑于危岩深壑之上的木构道路,表现了在筑路工程中,适应十分复杂的地形条件的出色的技术能力。 “碥道”比较好理解,是在有坡度的崖壁上削坡铲石筑成的土石路。用铲凿下来的石块还在路下坡上砌成石墙,内填土石以加宽道路。为防止车马坠入道外,石墙往往高出路面,其高出路面的部分称为栏马墙。为建碥道要寻找有坡度的山崖,需绕山取途,并且要随坡上下、削崖、砌岸、铺石、填土以成碥道。所以碥道不像栈道那样平直近捷,里程要长,坡度有增加,但比栈道经久耐用、安全,且维修省工。 朱小青从利州西路一直往南,送虞允文成都。这一路茂林修竹,山清水秀,风景极好,行走在山中栈道上,不觉一层水雾沾身,即使在烈日下也觉得周身清凉。 古灵走得累了,时不时地闹着要停下歇息。虞允文急着赶路,只好委婉地催促着古灵。 朱小青走在最前面,他突然看到前方竹林中有一团巨大的活物在移动。 那东西比他整个人都大,长得极为肥胖,行动缓慢,背上黑色,却沾满脏污。他再仔细一看,看到这活物脸上是白的,有着两个黑色的耳朵,眼睛周围有一圈都是黑色的。 “哈哈,竟然看到了熊猫!”朱小青惊喜得笑出了声。 古灵也看到了那缓慢移动的巨大的熊猫,她兴奋地朝朱小青这边追了过来。 古灵跑到前方,突然停下脚步,抬起头仰望一棵大树,笑道:“看,树上还有一只。” 朱小青一看,那树上的熊猫竟然挂在枝丫里睡着了,两人被这熊猫的憨态逗得大笑起来。连一本正经的虞允文这时都追过来看稀罕。 熊猫在古代称“猫熊”,在更远古的时候并没有这么憨笨,而是被人们视作一种猛兽。 在最初的时候,熊猫可是肉食动物,在传说中,熊猫是蚩尤的坐骑,当时人们将熊猫称作“食铁兽”,《尔雅》有记载:“似熊、小头、痹脚、黑白驳能舔食铜铁及竹骨。”这说明了熊猫有着很强大的咬合力。 朱小青在穿越前并没有看到过真正的熊猫,现在看到的熊猫和他在照片或是视频中看到的熊猫完全不一样,他想不到熊猫的身躯是如此巨大,而且并没有他想的那么干净,并不是黑的黑白的白,而且大部分都满身脏污,只有那黑眼圈和圆圆的黑耳朵是他想象中的样子。 熊猫都是成群结队的出没,他们看到了成年的熊猫之后,再往前走些便看到了两只小熊猫。 那小熊猫因为没有过多地走动去猎食,身上较为干净,而且身躯圆圆滚滚,憨态可掬,看起来没有成年的熊猫那么凶。 古灵被那小熊猫吸引了,飞奔了过去,想去抓那小熊猫。 两只小熊猫在地上打着滚,像两个球缓慢地对撞一般,样子很惹人喜爱。 古灵走过去,小心地将一只熊猫抱了起来,那熊猫懒懒的,在古灵的怀里像虫子一样蠕动着。 朱小青看古灵和那熊猫玩了一阵,又催着她快些走。而古灵将熊猫抱着就舍不得放开,还念道:“咱们带一只走吧,把它养起来。” 朱小青心想,看到熊猫可爱想养一只的人多了去了,他想象着古灵养熊猫的样子又觉得很好笑。 朱小青指了指跟过来的成年熊猫,道:“看,长大了会有这么大,而且走得这么慢,你背它吗?” 古灵这才无奈地将熊猫放了下来,朱小青突然想明白了,要是没有野生动物保护法存在,为什么看到熊猫可爱想养一只的人大有人在,但为什么实际上却没人敢养了。 第二百七十九章 成都 朱小青和虞允文到成都时,恰好赶上了重阳节。 几人来到大慈寺附近,这里是成都城中最为热闹繁华的地方。大慈寺始建于魏晋,在唐宋极盛,占有成都东城之小半,是当时成都的游览名区,每逢庙会更加热闹。 在唐代时便有“扬一益二”的说法,安史之乱之后,北方城市的经济地位下降,扬州和成都成了全国最为繁荣的两个城市。 唐代城市实行严格的坊市制度。坊是住宅区,市是商贸中心。宋代以前许多城市是将商业区和居住区分开,居住区内禁止经商。到了宋代,城市坊市格局逐渐被打破,商人被允许沿街开店,因此,街道上随处可以开设店铺。 从北宋开始,城内城外都可开设商店,而且相同行业的店铺往往集中在一起,小卖行贩也十分普遍。 此外,因循千年的宵禁制度也被彻底取消,于是,有了夜市,有了酒楼,商品经济进入了一个新的历史发展阶段。 成都在唐朝时期经济就极为繁荣,到了宋朝时经济发展又到了一个新高度。 大慈寺附近形成了季节性的市场。早在唐代,成都每个月都会举行商品交易会,类似现在的博览会。到了宋代,形成了十二月市的固定叫法。北宋赵抃在《成都古今集记》明确记载了成都十二月市:“正月灯市,二月花市,三月蚕市,四月锦市,五月扇市,六月香市,七月七宝市,八月桂市,九月药市,十月酒市,十一月梅市,十二月桃符市。” 朱小青如今赶上的正是十二月市中最为盛大的药市。他们走到大慈寺附近,在太阳的照射下,药市上香气蒸腾,人在药市上行走,能闻到各种各样的药味,那种体验甚是神奇。 药市上人来人往,摩肩接踵,说笑声,叫卖吆喝声,讨价还价声夹杂在一起。药市的旁边是卖各种小吃和日用品的,吸引了大波的小孩和妇女。 古灵被药市旁边的小吃摊给吸引了,一会儿工夫便吃得挺圆了肚子,手里还拿了大包的吃食,高兴得乐呵呵的,称赞道:“成都真是个好地方,真热闹,太喜欢这里了。” 虞允文也被古灵的样子逗乐了,道:“成都的十二月市,属药市最为热闹,有时候药市会持续个把月,少也有十多天,咱们这会算是赶上了好时候。” 虞允文又带着朱小青和古灵来到浣花溪。 浣花溪也是成都热闹的地方之一,这里最明显的特点便是集聚了大量的游乐人群,人们沿水游玩,蔚然成风。 三人沿浣花溪走着,朱小青想起他在穿越前来到成都旅游时的情景,那时候的浣花溪也很热闹,游人在溪边边走边欣赏风景,很多人拿着手机拍照。大妈们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摆出各种妖艳的拍照姿势,颜色鲜艳的丝巾到处可见。 相比起来,朱小青觉得宋代的浣花溪更有游玩的感觉,更有世俗味和生活味。 人们在溪边边走边玩,还有的泛舟溪上,舟上饮酒作乐。人流多的地方汇集了卖各种吃食的小摊贩,距离溪边不远的地方的茶肆酒馆也很热闹。 成都历来有宴游之风,有春宴、市宴和官宴。 浣花溪是春天最热闹的地方。农历二月二,龙抬头,春天来了,成都人开始“小游江”;成都还形成了这里特有的民间节日:浣花节。这天人们聚于浣花溪,进行“大游江”。或溪中泛舟,或溪旁观景,极尽宴游之乐。 每月市场开市,商人应酬做生意要有“宴”,市民凑热闹逛街也需要有“宴”,有人把这些游宴归结叫“市宴”。苏轼《和子由蚕市》诗言:“蜀人衣食常苦艰,蜀人游乐不知还。千人耕种万人食,一年辛苦一春闲。闲时尚以蚕为市,共忘辛苦逐欣欢。”总结了蜀人平时节俭而每年蚕市的游宴休闲与挥霍。 官宴,官府举办的宴饮活动。在宋代,官宴的概念比较复杂,因为很多民间广泛参与的游宴活动也有强烈的官府色彩。官府既积极组织、带头参与民间游宴,同时自身也设宴游乐。 朱小青当前看到的热闹情形便是市宴,大慈寺和浣花溪附近聚集了大量的人群,为这里的酒馆饭馆吸引了大量的顾客。 除此以外,还有人在船上开酒宴,一边宴饮,一边游赏周围风景,甚是惬意。 古灵被一艘停在溪边的船吸引了,船上有几人围着一张小几坐下,上有各种吃食,那些吃食色泽鲜亮,花样繁多,几人一边饮酒一边说笑。 古灵羡慕地看了一阵之后,又随朱小青继续往前走。几人走到一行人较少的空地,看到有一群年轻人在一堆石头上坐着,将一块平整的大石头当做了桌子。旁边还搭起了炉灶,摆上了铁锅正在煮饭。 “原来野炊这种玩法在这么早的时候就有了。”朱小青感叹道。 古灵感到很是好奇,便拉着朱小青想过去看个究竟。 这帮人年纪都在十七八岁,像是一富家公子在宴请自己的朋友,而且将自己家厨子都给带了出来。 朱小青感叹虽然自己年轻的时候也很会玩,但是还是没像这位年轻公子这样将自己家厨子带到野外来摆宴席宴请自己的朋友。 几人再往前走些,发现像这样在野外做饭设宴的还不只这群人,这已经成了浣花溪这一带的时髦玩法。 有的是简单的将已经做好的吃食带出来直接摆上,有的是将锅碗瓢盆搬出来做饭,还有的就像现代的野外烧烤,生一堆炭火,架起一个架子,用铁叉子叉着鸡鸭兔在火上烤。 而且人们还会自觉将这一块区域设置成野炊的区域,从这里走过,香气四溢,人们围成一群群,说笑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 古灵在这一群群的人中间跑过来跑过去,看得十分起劲,觉得很是新奇,很想也学着他们的样子,生一堆火在这里烤东西吃。 第二百八十章 麻将 朱小青发现像古灵这样跃跃欲试,也想就地烤东西吃的人还大有人在,很多人过来看稀罕,看着看着也想自己来烤。 也有人看到了这里的商机,朱小青看到不远处就有一个烧烤摊。那烧烤摊旁边围了一圈的人,都等着买老板最新烤好的肉串。 很明显,这个老板就是看到了有很多像古灵这样的人被烧烤的香味馋到了,但是又没法自己烤,所以在这里摆上一个烤肉摊,一下就能够为很多人解馋,所以生意极好。 古灵买了一把的肉串,吃过之后还是觉得不过瘾,觉得应该自己应该也像那些自己烤肉的人一样,架起一个炭盆,在这里慢悠悠地烤着肉,晒着太阳,可以尽情地吃个够。 那卖烤肉的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他看得出来朱小青和古灵是远道而来,得空的时候便多和他们说了些话。 年轻人看到古灵对他的烤肉很捧场,言语中也掩饰不住心里的得意。 “你还真会看懂大伙儿的心思,知道这里的人闻到烤肉的味道会馋,你就是卖得再贵一些也会有人买的。”朱小青朝那年轻人夸赞道。 那年轻人道:“可不是嘛,开药市的时候咱们这儿的人像是过节一样,都会舍得花这个钱。” 朱小青道:“我这儿倒是有个主意,可以让你不亲自动手,也不用你整天被这些油烟熏,被火烤,只要你卖这些烤肉挣出些本钱了,你就可以置办些炉子、叉子、夹子、木炭,将这些东西租借给这里人。只要个几天,大家便都知道可以从你这里租借到这些东西,他们就不用大费周章地去准备这些东西了。” 那年轻人茅塞顿开,喜道:“咦,客官你这还真是个好主意,他们虽然能从我这里买到现成的,但是总不如几个人围在一起一边烤一边吃来得有意思,我还以为自己在这里卖烤肉是顶聪明的做法了,结果客官这么一说,我的想法可就差远了。这几日,我挣的本钱也够买这些东西了。我得趁药市还有一阵子赶紧去置办这些东西,发了财一定好好感谢你。” 古灵和虞允文在一边听着,也对朱小青的想法极为赞同。 古灵道:“咱们就在这里留两日吧,我还等着从他这里借到烤肉的架子,也像这些一样自己烤吃食呢。” 古灵恋恋不舍地跟着虞允文离开了浣花溪,又被附近的热闹街市给吸引了。 茶肆酒馆生意火爆,桌子摆到了外头,一路走过去,路边桌子摆得几乎不留空隙。 朱小青想起他在穿越前到成都的情形,成都整个就给人一种很悠闲的感觉,那里在居民区附近有很多茶馆,人们在树荫下喝茶聊天打麻将。 成都人给人热爱安逸,喜欢游乐的印象,这有着很远的历史根源。《隋书·地理志》中说:“(成都人)多溺于逸乐,少从宦之士,或至耆年白首,不离乡邑。”成都人会过日子,早在隋朝时就闻名全国了。所以古人非常警惕地说:“少不入川,老不出蜀。” 《隋书·地理志》又说:“女勤作业,而士多自闲,聚会宴饮,尤足意钱之戏。”北宋名臣田况在《儒林公议》中更是说,成都人“俗尚嬉游,家多宴乐”,“村落阍巷之间,弦管歌声,合筵社会,昼夜相接。”端的是一片歌舞升平,吃吃喝喝,日夜不歇。 朱小青看到当下的热闹情形,觉得耳朵里像是响起了噼噼啪啪的麻将声,顿时一个点子蹿到了他的脑子里:“这些人这么围在一起,还真需要一桌麻将。” 想到这里,他很想将麻将在成都这个地方推广起来。 朱小青在穿越之前,从小就会打麻将,这些年来他竟然能够完完整整地记得麻将所有的牌,也记得麻将的玩法。 麻将是中国古人发明的博弈游戏,用竹子、骨头制成的小长方块,上面刻有花纹或字样,麻将的牌式主要有“饼(文钱)”“条(索子)”“万(万贯)”等。在古代,麻将大都是以骨面竹背做成,可以说麻将牌实际上是一种纸牌与骨牌的结合体。 关于麻将的起源,有很多种说法,麻将各地玩法不同,每个朝代的玩法也有新的发展,但是到明清时期才真正流行起来。 其中麻将最早的起源便是来源于麻雀牌,这也是最主流的说法。麻将牌又称麻雀牌、麻雀儿牌,本是江苏太仓“护粮牌”。在江苏太仓市曾有皇家的大粮仓,常年囤积稻谷,以供“南粮北调”。粮多自然雀患频生,每年因雀患而损失了不少粮食。管理粮仓的官吏为了奖励捕雀护粮者,便以竹制的筹牌记捕雀数目,凭此发放酬金,这就是太仓的“护粮牌”。这种筹牌上刻著各种符号和数字,既可观赏,又可游戏,也可作兑取奖金的凭证。这种护粮牌,其玩法、符号和称谓术语无不与捕雀有关。 朱小青路过一家茶肆,看到几人围在桌边,正在玩着掷骰子的游戏,这些人和赌坊的玩法又不一样,这种掷骰子更带有休闲的成分,不像是赌博那样完完全全的博弈兴致。 他们一边玩着掷骰子,一边喝茶说笑,下注也不会下得像赌博那么大,气氛也要轻松得多,节奏也要慢很多。但一边喝茶掷骰子又比单纯的喝茶聊天要热闹许多。 所以朱小青觉得如果这个时候发明了麻将,将会受到这群人的欢迎。因为麻将相比骰子,一是更能够消耗时间,二是需要开动脑筋,趣味性更强,三是互动参与者的互动性更强,花样多,玩起来更有意思。这也是现代很多人打麻将上瘾的原因所在。 于是,朱小青将茶肆的老板找来,将麻将的做法和玩法向这老板大致介绍了一番,那老板听完眼前一亮,觉得朱小青所说的麻将能够为他的茶肆吸引更多稳定的客人,也能够留住客人,便很想一试。 第二百八十一章 虞允文打麻将 两天后,驿馆中的人便来找朱小青,说是外头有人找。 朱小青出去一看,见是昨日那茶肆中的小厮。那小厮殷勤地对朱小青笑着:“官爷,掌柜的让小的来请您,说您说的麻将他已经叫人全做出来了,请您过去教教大伙儿看怎么玩。” 朱小青笑着摇头感叹:“一百零八支牌这么快就做出来了,真是为了挣钱干劲很足啊。” 朱小青跟着那小厮来到恒昌茶肆。老板笑着将朱小青和古灵迎了进去,立马将一布袋搬了出来,将布袋里的麻将全倒在了桌子上。 那些麻将由木头制成,个头匀称,全都是一寸多长,全是一样的木色,每只牌的背面几乎看不出有什么不一样。正面刻着“筒”“索”和“万”,和现代的麻将接近。 朱小青就在这张方桌上,将麻将垒好,让古灵、店掌柜和那小厮各坐一方,开始教他们打麻将。 店掌柜和那小厮在茶肆久了,经常看到客人玩各种博弈游戏,玩起麻将来很快能够理解朱小青所说的玩法。而古灵向来爱玩,对新奇的事物很能钻研,朱小青一教,她很快就能学会。 半个时辰的工夫,四个人就能噼噼啪啪地将麻将玩开了。来茶肆喝茶的客人看到这一桌人玩这种小方块玩得很起劲,便纷纷围过来,有的领会得快的,看几圈下来就能够学会,在一边跃跃欲试,朱小青便提出了“转转麻将”的打法,让胡牌的一人将位子让出来,又旁边的一人接替,这样就可以让更多的人参与进来。 胡牌的人意犹未尽,旁边等着接位子的人跃跃欲试,一桌麻将成了整个茶肆的中心。 大家熟悉了玩法之后,又带上些小彩头,玩起来便更觉得刺激了。 茶肆掌柜看这新玩意儿这么受大家欢迎,便赶紧让工匠再多做几副麻将。 第二日,恒昌茶肆店门外也摆上了两桌麻将,几层的围观者堵到了道路上。旁边的茶肆酒馆看到往日的老顾客都被恒昌茶肆的麻将给吸引了,便也效仿起来。 几天下来,浣花溪附近成了麻将一条街。 虞允文听说了朱小青在恒昌茶肆教人打麻将一事,又听说麻将这种新东西几天时间就在浣花溪附近的茶肆玩开了,也很好奇这东西到底有什么魔力。 这一日,驿馆的人来到虞允文,说是朱小青请他去恒昌茶肆打麻将,虞允文便兴冲冲地应邀赶过去了。 虞允文脱去了官服,穿得像个当地很普通的老头,挤在人群中围观中间这一桌麻将。 虞允文旁边的人看人打麻将都是瞪大着眼睛,时不时皱着眉头,有的嘴里还念念有词,很想对所看的人的打法点评一番,但又迫于规矩怕泄露别人的牌,不敢说得过于直白。围观者有时候比打牌的人还更投入,时而心痛叹息,时而拍手叫好。而虞允文看人打麻将则是一言不发,随时都在观察全局,很有大将的行事作风。 朱小青赢了一圈之后,在人群中发现了虞允文,他起身将虞允文拉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站到虞允文背后看他打。 虞允文一开始打得并不快,时不时地抬起头来看场上的牌,神色淡定,似是在谋划一场许胜不许败的大战。 麻将桌上也足见每个人不同的个性,朱小青的打法有些嚣张,动不动就要开始虚张声势,但又经常出其不意。店里小厮的打法比较谨慎,随时都在担心输钱。店掌柜则是见好就收的打法,不想赢多的,只要能赢到钱就行。而古灵打麻将则是什么都挂在脸上,拿了好牌她要一脸得意,拿了不好的牌她就连连叹气,还经常将自己却什么牌说出来。 半天下来,虞允文成了最后的赢家,起初大家都不看好这个一言不发的老头,但打到后面大家都不禁佩服起他来,有一人一直看虞允文打,他总结道:“我看了这老半天,这位老先生没打错过一次。” 众人听到虞允文被如此夸赞,都好奇地围到虞允文背后来。 茶肆中热闹得从外面看过来像是人都即将要起堆了。突然,有一队人将热闹的人群给冲开了。 “都散开,散开!” 几声语气嚣张的怒喊在茶肆中轻松欢快的气氛下显得格外突兀,众人脸色顿时变了,齐齐朝那一队人看去。 几名官军手中拿着长枪排成一队冲了进来,外面同时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茶肆里有的胆子小的人赶紧从后面溜走了。 那一队人进来后,直直地看在麻将桌上,似是进来这一趟针对的就是这桌麻将。 店掌柜吓得脸上通红,赶紧上前来点头哈腰地打算解释。 那一队人中的头领走到店掌柜跟前,指了指店掌柜身后的那桌麻将。 店掌柜猜想可能是这桌麻将惹了祸,他殷勤地朝那头领笑着,侧过身看了看那桌麻将,道:“小店做的都是正经生意,不知官爷到此有何指教?” 朱小青和虞允文都坐在麻将桌边看着前面发生的一切,一桌人就只剩了他们俩没有起身。 那头领看到朱小青和虞允文没有起身,感到有些气愤,他走上前来,夺过旁边一官兵手里的长枪,迅速伸向桌面,他将长枪在桌面用力一扫,一桌的麻将噼里啪啦落到了地上。 而朱小青和虞允文仍旧坐在原地面不改色,只是淡淡地看了那头领一眼。 那头领又将长枪啪地一声砸到了桌子上,狠狠地看了朱小青和虞允文,喝道:“看什么看,官府有令,禁止过分游乐,有伤风化。” 店掌柜胆小怕事,一听是官府禁止过分游乐,估计说的就是他召集了这么多人到店里打麻将,吓得低着头退到一边,拼命朝围着不走的人使眼色,推着他们快些出这茶肆。 “禁止过分游乐?我倒要听听何为过分游乐,为何要连游乐都要禁。”朱小青戏谑道。 那头领将枪提起来,朝朱小青指了指,道:“你想知道这么多?那带你上官府去问吧。” 第二百八十二章 辩驳 不等朱小青开口解释,那头领便朝身后的官兵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上来抓朱小青。 两个官兵绕到朱小青旁边,立时将他拿下。店掌柜这几日与朱小青已熟识,看到朱小青被抓也于心不忍,他讨好地挤出笑来看向那头领,道:“这位小兄弟不是坏人,他就是问了不该问的,官爷别和他一般见识。” 他说完又朝朱小青看了看,示意朱小青向那头领服个软。 朱小青站起身来,朝着门口的方向走去:“我又没犯罪,去官府有什么好怕的。” 虞允文也站起来,笑笑说:“那我也一道走这一趟吧。” 店掌柜怔怔地看着朱小青和虞允文,疑惑地小声说道:“这都是什么人啊,竟然会不怕官府?” 两名官兵跟在朱小青身后,将他押着出了恒昌茶肆,店外围了许多看热闹的人,这帮人对事情怀着好奇,但又怕惹祸上身,隔了一段距离朝这边看着,但不敢走近。 周围的茶肆和酒馆也去了官兵,但是并没有人像朱小青这样被押着离开。 朱小青心道:“这帮人,不过就是拿个人回去交个差而已,我又没犯罪,难道还能够将我怎么样?” 虞允文虽然未穿官服,但是神色凛然,行动间有英武之气,有着震慑人的气场,他跟在朱小青后面走着,官兵并不敢对他无礼。 朱小青和虞允文来到成都府,那领头的走在最前头加快了步子,将两人带到一屋内,不一会儿,一人身着官服,匆匆朝这边而来。 这人便是成都府的知府郑霍,他留着两撇小胡子,看上去一脸精明,神色间却又带着疲惫。 郑霍背着手低头直直地向着前头的位子走去,都顾不得将朱小青和虞允文看清。 “事情办得可有结果啊?本官正忙着呢,这两天为了药市的事忙得晕头转向的。”郑霍的语气中带着埋怨。 那头领像郑霍拱手,看了看堂下立着的朱小青,道:“大人,这次去浣花溪将那些玩麻将木头的全都阻止了,应该无人敢再犯。就只有这小子中途出来质疑,并无其他人捣乱。” “捣乱?怎么个捣乱法?”郑霍手指在案上敲了敲,鄙夷地看了朱小青一眼,不耐烦地问道。 “回大人,这小子质疑咱们禁止过分游乐,还问何为过分游乐,为何要禁止游乐,所以小的将他带了回来。”那头领低头回答道。 郑霍点了点头,这才开始打量起朱小青来,他见这年轻人长得俊朗不凡,神色中带着一股傲气,可能是个稍有些背景又不服管教的富家公子。 郑霍接任成都知府并不久,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他上任之后,最打眼的做法便是禁止过度游乐。 药市期间便是他推行这条政令的好机会,他下令城中除了不干扰城里正常的商业活动以外,其他聚集人群甚众的游乐活动都要受到控制。 郑霍看向朱小青,冷笑了一声,问道:“看样子你是对官府有不服?” “不是不服,是有不解?” “何处不解?” “草民想听听大人解释,何为过度游乐?”朱小青淡然问道。 “过度游乐,这有何不解,就是游乐过度了,所谓过犹不及,也就是过分了的意思。”郑霍说得有些吞吞吐吐,但却强装出理直气壮的样子来,他说了几句,顿了顿,又接着说道,“药市期间,百姓聚众玩乐,不务正业,大肆挥霍,穷奢极欲,容易助长奢靡之风,有伤风化。” 朱小青道:“那何以见得药市期间的游乐就是过度游乐,依草民之见,这并未过度啊。” “还不多度,你看看你们这帮人,整日在茶肆中耗着,一圈人正事不干,在那儿打什么……麻将。”郑霍正色说道。 那头领上前一步,指着朱小青道:“小的听说,那麻将这两天在城中极为风靡,就是这个人带过来的,他最早在恒昌茶肆带着人玩,他就是这场祸害的源头。” “哦?”郑霍并未立即责怪朱小青,只是觉得朱小青能够将麻将这个东西带到成都来,让他觉得有些意想不到。 “祸害,麻将为何是祸害,你倒是说说看?”朱小青向那头领问道。 “就是祸害,一大群人围在桌子边上看,像着了魔一样,这就不是什么好事,和赌坊里掷骰子差不多,一样的要赌钱。”那头领添油加醋地说道。 “并非如此,麻将更像是一种游戏,大家玩麻将只是为了好玩,而并非仅仅为了赢钱,而赌坊中掷骰子就是为了赢钱。游戏本身是没有错的,错的是人,如果人不能节制,那么玩任何游戏都是错。”朱小青又转而看向郑霍,接着说道,“成都乃繁华之地,所以才有十二月市,人们聚集游乐这也是安居乐业的呈现,再者,人们趁着十二月市的时候出来游乐,也对十二月市有推动作用,要是大家都不出来游乐了,十二月市岂不是会萧条下去?东西卖不出去了,商贾的日子就会不好过,各行各业没有了收入,大伙儿的日子都不好过,到头来遭殃的还是百姓。” “游乐过度,容易形成奢靡之风,让人花光家财,荒废了正业,有伤俭朴的风气。”郑霍已经觉得自己立不住脚了,但是还是强行辩驳道。 朱小青道:“十二月市上的游乐并不足以成为过度游乐,有少数人的确花光了家财,荒废了正业,但是大体来说,十二月市上的游乐是利大于弊的,百姓手里的钱就像池子里的水,必须得让它流动起来,如果只提倡节俭,不促进劳作,大家将手里的钱都死死地按着,那这池子里的水就都是死水,大伙儿的日子都会不好过。比如这两天大家在玩的麻将,玩的人出点小钱能得到欢乐,大家坐到一起其乐融融,茶肆招揽了顾客,只要不过度沉迷,这些都是无伤大雅的事情,不值得如此大费周章地来阻止。” 郑霍瘪瘪嘴,目光转移开来,心里开始有些动摇。 第二百八十三章 去利州 朱小青和虞允文见到郑霍之后,一直都是朱小青在说话,而虞允文只在一边听着朱小青和郑霍说话,并不发一言。 郑霍觉得堂下这人好生古怪,跟着朱小青来到这里,而那些官兵好像都对他有所畏惧。而且他在听着他们对话的时候,好像心里已经有了很坚定的主意,但就是不发表意见。 郑霍又听出朱小青口音很明显不是四川本地人,而像是从临安一带过来,他又看出堂下这两人气宇不凡,不像是普通老百姓。他知道朝廷派下来的宣抚使虞允文近日就要到达成都,可是他虞允文从前并未会过面,并不知道堂下这中年人就是虞允文。 “两位可是从临安而来?”郑霍有些怀疑堂下这中年人可能就是虞允文,所以对朱小青的语气也顺带着客气了许多。 “是啊。”朱小青不经意地回答道。 郑霍一听,瞪大了眼睛看向虞允文,但是又不敢贸然相认,只好试探着说道:“听说朝廷派虞相来担任四川宣抚使,不知道两位知不知道此事啊?” 朱小青也看得出来郑霍是在故意试探他们两人,可能是已经将虞允文认了出来了。朱小青觉得再接着瞒下去也没意思,便看了看虞允文,向郑霍调侃地笑道:“大人看看这位是不是像虞相啊?” 虞允文冲着郑霍笑着点了点头,郑霍赶紧起身朝着虞允文走来。虞允文也笑着向前朝郑霍拱手:“郑大人别见怪,是虞某失礼了。” 虞允文和郑霍相认之后,两人对对方一番恭维,郑霍又看向朱小青,道:“难道这位就是和虞相一同入川,即将要去利州赴任的驸马爷?” 虞允文点点头,朱小青给郑霍行礼,说了些为刚刚的冒犯感到歉意的话。 郑霍道:“驸马爷言重了,你刚刚所说不无道理,本官是要多多权衡才是。早些时候就听说了驸马爷的声名,驸马爷这次去金国立下了汗马功劳,又受官家器重,如今被派到利州任职,真是咱们蜀地百姓的福气啊。” 朱小青和郑霍相互恭维了一阵后,两人便自然而然说到利州的情况。 郑霍道:“利州西路西临吐蕃,北靠金国,又是中原入蜀的通道,历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这些年,虽战事已经平息,但是利州的守卫大意不得,又因为这些年局面不紧张,利州治军也稍有松懈,哎,这其中也是一言难尽啊,驸马爷过去自然就知道了。” 对于郑霍所说,朱小青也有所耳闻,预感自己到达利州之后将会有个烂摊子要收拾。 朱小青来到成都几日,护送虞允文的任务也已经完成了,他便只能带着古灵动身离开成都,朝着北边的利州西路而去。 古灵离开成都自然又是恋恋不舍,这里的富庶繁荣让她很想在这里久留,她和朱小青一起到过很多地方,每次都是朱小青走了她就会想跟着他一起走,这是唯一一次朱小青离开了她还不想离开。 成都处于在一个盆地中,离开了这个盆地之后,四周便是山地,周围的景致和人情风物和成都相差太大。古灵一想到成都的安逸日子,便愈发觉得往北这一路走得十分艰辛。 朱小青为了哄古灵,便道:“你别唉声叹气的了,要是咱们再看到那猫熊,我准你带一只走,但是你得自己负责管,不能给我添任何麻烦。” “真的?”古灵本来愁眉苦脸,一听朱小青如此说,顿时脸上也有了神采。前几日她本来一直惦记着那些肥圆圆的熊猫,但是这几日见了成都的花花世界,又将熊猫的事情给忘了,如今离开了成都,朱小青一提到熊猫,又重新引起了她的兴趣。 古灵想到这里,步子也迈得快些了,和朱小青又开始有说有笑了。 她心情一好,又想起怀里还留了一张烧饼,便掏了出来边走边吃,还时不时地和朱小青说着话。 突然,她感觉身后传来嗖嗖嗖的声音。她吓得猛地一回头,果然见旁边的小树丛在晃动着。 “谁?”古灵吓得发出一声惊叫,手伸向鞭子,随时准备着应对突然出现的敌人。 古灵靠到朱小青身边,害怕是有刺客想要在中途对付朱小青。 朱小青看到古灵紧张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他指了指古灵身后的一棵树上,笑道:“你看那是什么。” 古灵回头一看,见身后根本不是什么刺客,而是一只猴子挂在树枝上晃来晃去,像是追了她一路的样子。 古灵在朱小青胳膊上打了一巴掌,骂道:“吓我一大跳,你还在这笑,我还以为是有刺客要追杀你呢。” 她本来有些生朱小青的气,可一看那猴子挂在树上的样子又被逗笑了。 那猴子像是还没成年,身躯瘦长,眼睛很清澈,动作十分灵活。它知道古灵在看它,它也看着古灵,似是想靠近古灵,但是又被古灵凶恶的样子吓到了,所以一下子又不敢靠近了。 那猴子长了一身灰色的毛,脸上眼睛、鼻子和嘴巴周围是粉红色的,看人的样子显得很机警。 “我猜它是想吃你手里的饼,要么你分一点给它吃试试。”朱小青说道。 古灵掰了一小块饼,朝那猴子伸出手去,等着猴子向她这边走来。 灰猴子看古灵对它没有了敌意,这才放松了下来,但眼睛仍旧像人那样不停地打量着古灵。 古灵看到灰猴子真朝她这边走来了,开心得笑出了声。 灰猴子抓起了饼,像人一样用手抓着往嘴里塞,又像人一样吧唧吧唧地嚼了起来,古灵被它吸引住了,又掰了一块饼去喂它。 这时,朱小青在前面不耐烦地催着古灵,不能在这里多耽搁了。古灵这才将没吃完的饼收了起来,朝朱小青追过去。 而那灰猴子也看懂了古灵身上的吃的还没吃完,继续追着古灵走。古灵看着灰猴子跟了她一阵,觉得这猴子好像已经成了他们这一路上的伴一般,开始有了带着这猴子一起上路的想法。 第二百八十四章 耍猴的 灰猴子走在古灵的身侧,时不时抬头朝古灵放烧饼的地方看看,那讨好的神情让古灵忍不住也配合着它,老是将烧饼掏出来掰下一块来喂给它吃。 古灵喂了几次之后,也没那么害怕灰猴子了,将烧饼递到它手里的时候也敢和它的手指接触了。 一开始她觉得灰猴子的手指毛绒绒的,看着都让人起鸡皮疙瘩,但是几次下来,她竟觉得那双手还有些可爱,让她有种想要去牵一牵的冲动。 朱小青想到这一路路途遥远,有灰猴子和他们作伴也是件美事,便也不反对古灵让灰猴子跟着他们走。 古灵也发现了这只灰猴子格外贪吃,它跟了他们这一路无非就是为了口吃的,所以每次只喂一点点烧饼给它吃,让自己手里一直留有吃的。 一路上她又时不时地逗一逗那灰猴子,让它对她更加信任。 古灵身上背了两个包袱,爬起坡来累得气喘吁吁。她看到灰猴子在她身边走得轻松,便取下一个较小的包袱挂到了灰猴子的脖子上。 “你给我好好背着,到时候我奖励吃好吃的。”古灵哄着灰猴子。 灰猴子还真像听懂了古灵的话一般,老老实实地给她背着包袱,跟在她后面走着。 朱小青看到这种情形,不禁想念起远在临安的大黑,大黑是一条非常聪明的狗,朱小青在穿越之前就系统学习过训狗,所以将大黑训练得能听懂很多口令,还会衔取、巡回等技能,大黑成了那一带很多人都知道的聪明狗狗。 朱小青能够训练大黑,无非就是利用了大黑身上的两个特点,一是聪明,还有就是贪吃。 现在这只灰猴子身上也有这两个特点,朱小青便开始有了要训猴子的想法。他将训狗的那一套理论吃透了,用到训猴子之上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我看你长了一身的灰毛,你就叫小灰灰吧。”古灵在灰猴子的背上摸了摸。 朱小青一听“小灰灰”这个名字,顿时又勾起了他心里浓浓的乡愁,“小灰灰”的样子在他的脑子里依然清晰,大大的眼睛,软糯可爱的声音,还有那爱吃青草蛋糕的特殊癖好。 “小灰灰这个名字甚好,因为你也挺像红太狼的。”朱小青不自觉地调侃了古灵一句。 没想到古灵还真听进去了,立马问道:“红太狼是什么?” 朱小青迟疑了一会儿,笑道:“红太狼……就是一只很厉害的狼。” “哼,算你有眼光。”古灵得意地一笑,像得胜的将军一般带着小灰灰朝前走得飞快。 朱小青从训狗理论中得知,狗的祖先是狼,是有着很强的阶级意识的动物,而猴子也是,一群猴子中每只猴子都会有自己独特的位置。所以朱小青在训练小灰灰的时候故意使自己表现得比古灵强势,让小灰灰形成朱小青才是他们三个当中的老大的意识。 这样以来,朱小青即使没有时时刻刻给小灰灰下指令,但是在小灰灰眼里,朱小青是老大,其次才是古灵。 古灵不能够懂得这一点,她总是想着吃的都是她给小灰灰的,又是她一直陪着小灰灰玩耍,她以为在小灰灰眼里她比朱小青更重要,小灰灰要更听她的话才是,结果完全不是她想的那样,朱小青总是优先执行朱小青的命令。 一开始小灰灰是想要从人的手里获得吃的才会听人的话,但时间一久,它便将人当做了它的头领,即使是没有吃的,它也会执行命令。 朱小青为了解闷,这一路上训练小灰灰学会了很多本领,背行李,去河边打水,上树摘果子,每一样小灰灰都能够很快就学会了。 朱小青和古灵来到沔州,沔州是利州西路的府城所在。周围的人一多起来,便有人将朱小青和古灵围起来看稀罕。 人们看到一猴子,才到人的大腿那么点高,却能够直立起身子来走路,而且身上还斜挎着一个包袱,像极了一个随身带着的小仆人。而且猴子还能够和人进行眼神交流,能够听得懂人说的话。 周围的行人都追过来看,一旦有人过来看,又会吸引更多的人过来,慢慢的,朱小青和古灵路都不好走了,层层的人群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将他们给团团围住了。 “来,给咱们耍个把戏。”有人开始起吆喝。 正当朱小青想着要如何突破这些人群时,有钱币扔到了他们面前。 “还真把咱们当做了耍猴的。”朱小青有些哭笑不得。 他走了这一路,正疲劳不堪,到了这人多的地方,也想轻松轻松,这钱币一扔来,让他玩心大起,便顺理成章地干脆将自己当做了耍猴的。 “小灰灰,将包袱取下来,将钱捡起来放包袱里。”朱小青命令道。 朱小青在这一路上教小灰灰辨认物品,其中教得最多的就是认钱,认吃的。 小灰灰仰起脑袋,似是真听懂了朱小青的话,立马双手抓在包袱上,将包袱从脖子上取下来,将包袱打开,将那枚钱币像捡了什么宝贝一般地捡起来放进了包袱里。 周围众人看得哈哈大笑,一齐拍手叫好,又有更多的人朝他们扔钱过来,朱小青在旁边看着,继续命令小灰灰将钱捡进包袱里。 “先捡大的,再捡小的。”朱小青又接着命令道。其实他也不肯定小灰灰能不能够分辨大小,但他这么说了之后,还真有人将大块的银子朝他们扔来。 古灵在旁边也看得哈哈大笑,她还从来没想过带着小灰灰还能够有这样的用处。她看到小灰灰捡钱的样子,觉得它简直就像是个发现了很多宝贝的小孩子,被它那认真的样子逗得乐不可支。 朱小青一到沔州,还未进入府城报到,便成了这城中一个很是惹眼的耍猴的。没有一人会将朱小青的名字和这耍猴的联系到一起,这里的人们也想不到,这个耍猴的年轻人,即将要成为这里一个叱咤风云的大人物。 第二百八十五章 文普 朱小青和古灵好不容易突破将他们层层围住的人群,打算朝着一条小巷子走去,以便将这些人甩在后面。 这时,前面突然有两名汉子将他们拦了下来。那两人虽然穿着便服,但是从身形和动作来看,很像是军中之人。 “你们这猴子卖不卖?”其中有一人蛮横地看向小灰灰,语气极为霸道。 小灰灰和这汉子对视了一眼,赶紧躲到古灵身后。 古灵像护住孩子一般将小灰灰从那汉子身前挡住,道:“不卖。” “你们不就是走江湖卖艺的嘛,干嘛给钱不卖?开个价吧,不会让你失望的。”那汉子不耐烦地说道。 “真不卖,给多少钱都不卖。”古灵果断说道。 “哟,不就是一只猴子嘛,还当宝贝了?”那汉子没耐心,也没看出古灵是女子,朝古灵走出一步,眼神有些咄咄逼人。 “对啊,就是一只猴子而已,犯得着让你们强行来抢吗?”古灵鄙视地看向两人。 那两人相对看了看,两人都没耐心,但是又一脸无奈。朱小青猜想这两人应该都是这沔州城里的兵士,他们是得了上级的命令过来买小灰灰。 朱小青突然有些好奇这背后想要买小灰灰的到底是什么人。 “本来没打算抢的,你要说我们是抢,那我们还真用抢的了。”其中一汉子不屑地看了古灵一眼,作势要去推古灵。 朱小青挡在了古灵前面,那人有些惧怕朱小青,并不敢和朱小青动手,与朱小青相隔了紧紧一肘之远,又朝后退了一步,闪到一边去抓小灰灰。 古灵看到这人差点和他们动手,立时从腰间取下鞭子要朝他们挥过去。 朱小青向前制止了古灵,朝她使了个眼色,在她耳边小声道:“别冲动,就让他们带去,我倒想看看这是什么人敢这么嚣张,小灰灰不会有事的。” 朱小青看出这两人是军中之人,猜想他们背后的头领肯定来头不小,此次朱小青来到利州,必定要和利州军中将领打交道,所以他觉得这背后抢走小灰灰的人将来会和他碰面。 那两名汉子看到朱小青制止了古灵,以为朱小青是不敢得罪他们,其中一人朝朱小青冷笑了一声,道:“哼,还算你识相,知道不得罪大爷我。” 另一人赶紧将小灰灰的两手合到了一起,一只手抓抓了它的两只手腕,另一手将小灰灰拦腰抱起。 小灰灰急得吱吱吱地乱叫,被那人抱着悬在空中时,一时情急,在那人的手背上狠狠咬了一口。 那人痛得大叫,却仍然不肯放开小灰灰,继续抱着小灰灰快步朝前跑去。 朱小青看这人被咬了都还是不肯将小灰灰放下,看来是上头给了他很严的命令,让他势必要完成。 古灵眼睁睁地看着小灰灰被带走,很是担心,她愤恨地看着朱小青,急得原地直跺脚:“真不懂你是怎么想的,这两个人这么坏,你怎么放心让他们将小灰灰带走?” “你放心好了,这小家伙机灵着呢,只有它折磨别人,没有人折磨它。”朱小青安慰道,“再说了,我带了个猴子行动也不方便,就让那人帮我暂时照看吧。” 朱小青和古灵身边没了小灰灰,这才觉得走起路来要顺畅多了。 他来到沔州府城,与当地的知府见过之后,第二日又接到了利州督监设宴为他接风洗尘的帖子。 朱小青对这督监早就有所耳闻,这人叫文普,三十来岁年纪,骁勇善战,善于用兵,在完颜亮南侵时,在抗击金军的西部战线上立下了汗马功劳。后来战事平息,他便任利州西路的督监。 但是世人对文普这人褒贬不一,褒的在于肯定他的战功,贬的说他只会用兵,并不会治军,说利州军到了他的手里日渐松懈,这几年只是不起战事,要战事再起,文普会要坏大事。 朱小青很想见一见这人,看世人的评价到底对不对。 在利州有几条由关中地区进入汉中的交通要道:陈仓道,褒斜道,倘骆道和子午道,金和南宋以大散关为分界,这几条交通要道紧邻大散关。而汉中又是中原入蜀的过渡地区,所以利州这一带历来是军事重镇。 因此,利州军起到了为蜀地把关的重要作用。 这一日,文普派了两个小兵士来接朱小青,朱小青也特地换上了一身新衣。 朱小青到时,文普出了大门口上前来迎接朱小青。 文普身材修长,脸上轮廓清晰,面容俊朗,剑眉入鬓,但双目却缺少神采。 朱小青一见之下,感叹果然世人对他的评价没错,这人的确是一表人才,但总觉得是个空壳子,像是少了点什么。 文普客气地将朱小青往里头迎,笑着说道:“盼朱将军已经是盼了多时了,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朱将军虽然长途跋涉,但精气神十足,果然是经历过大世面的人。” 文普说着,又将朱小青立下的功劳大肆夸赞了一番。 朱小青道:“文将军言重了,论带兵打仗,朱某不及文将军分毫。利州是蜀地关口,蜀地这些年来的太平,文将军功不可没啊。” “托官家的福,这些年来西边总算是太平,并无战事,咱们也不需要那么草木皆兵,自己吓自己。”文普将朱小青带到内院中,说话的语气也轻松了许多。 朱小青看到文普家这院子,建得极为讲究,很有巴蜀一带的特色,用料和布局都极为讲究,看得出来文普现在是有大把的时间呆在家里,才会如此花心思来建这个院落。 朱小青又被带到了一间雅致的小厅,宴席已经准备好,都是此地极为讲究的一些菜色,朱小青感觉自己好像是来到了当地的富商家中一般。 文普和朱小青饭前又客套了一番,正准备用餐时,外头传来几声惊叫。 “抓住它,别让它跑了。” “这儿呢,快多来几个人到这边!” 朱小青听到这喊声,顿时直觉这些人在抓的是小灰灰。 第二百八十六章 臭味相投 文普听到外头的喧哗声,知道朱小青听到了,也并不觉得尴尬,反而是冲着朱小青一笑,得意地说道:“我这儿这两日来了个不一样的客人,朱将军等会儿见了,肯定会觉得意想不到。” 文普早就听说过朱小青败家子的名声,知道朱小青玩尽了临安城的新鲜玩意儿,到了成都又带着一帮人玩一种叫麻将的新东西,将朱小青看作了一个十足的纨绔子弟,以为要是有好玩的,肯定能投其所好。 “难道是只猴子?”朱小青好奇地笑了笑,看向文普问道。 “还真被朱将军猜到了。”文普大笑,顿时更是将朱小青当做了同道中人,“我就说朱小青会喜欢的,等他们将小东西抓住了,我让他们将它带上来,听说这小东西脑子灵光得很。” “是不是还能够听得懂主人说的话,能打开包袱,将地上的钱捡了放到包袱里?”朱小青装作好奇的样子问道。 “咦,这朱将军都知道?要么就是朱将军料事如神,要么朱将军就是个懂猴子的行家,哈哈哈。”文普又觉得和朱小青拉近了距离,和朱小青开起玩笑来。 他让人给朱小青斟上酒,和朱小青喝起酒来。 “来来来,我就知道和朱将军是同道中人,只可惜文某在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不及朱将军见的世面多,朱小青多提点才是。”文普语气激动,提高了声音,说得红光满面。 朱小青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笑道:“好说好说,文将军见外了。”几杯酒下肚,他很快就恢复了原来和酒肉朋友一起时的败家子做派。 文普看到朱小青放下了架子,也以为朱小青是对他露出了真面目,更是将朱小青视作了同道中人。 这时,外头的吵嚷声更近了,好像那几人追到了屋外。 “将军,小东西往这边来了!”一人开了门,惊慌地朝文普喊道。 文普不耐烦地说道:“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这里又没有外人,就让它进来就是了,也让朱将军看了开心开心。” 文普说着,又朝朱小青呵呵笑着,道:“那小东西马上就进来了,朱将军看看,稀罕着呢。” “是吗?”朱小青装作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期待地看向门口。 没一会儿,果然见小灰灰从门缝里钻了进来。 它像是个受了委屈的小孩儿一般,直直地冲到朱小青身边,两手搭在朱小青腰上,扯着朱小青的衣裳,两只脚在原地焦急地瞪着,眼睛盯着朱小青看,口中发出吱吱吱的叫声。 朱小青装作和小灰灰并不认识的样子,被它逗得哈哈哈大笑起来。 “这小东西还和你挺亲,好像要和你说什么呢。”文普也被逗乐了。 朱小青收住了笑,一脸严肃对小灰灰说道:“好了,别吵了。” 小灰灰立马闭嘴,手放开了朱小青的衣裳,规规矩矩立在朱小青旁边等待朱小青发号施令。 文普瞪大眼睛看向朱小青,疑惑地说道:“它还真听你的话,可真是稀罕事,它又不认得你,怎么会这么乖乖听你说话呢?” “我自然有办法对付。”朱小青得意地说道,又喝了几口酒,那漫不经心的样子让他更像是一个顽劣的少年。 朱小青指在桌子上,向小灰灰命令道:“你把对面那个盘子给我端来,我想吃里头的果子。” 小灰灰朝桌子上看了一眼,样子显得极为机灵,它几步走到朱小青指的位置,将那盘子端了过来,放到朱小青的面前。 文普惊得半张着嘴巴,好久说不出来话,吞吞吐吐地问道:“这也真是太神奇了,你这是怎么做到的,这是施了什么法术吗?” 文普也学着朱小青的样子,指了一个盘子让小灰灰给他端过去,而小灰灰只是懵懂地看了他一眼,呆呆地站在原地不动。 “朱将军这到底是什么法子让猴子乖乖听话呀?也教教我啊。”文普凑到朱小青面前。 朱小青看着文普喝得满脸通红,心里感叹着:“这个文普,名声在外,如今却只剩了个空壳子,竟然松懈成了这个鬼样子,如此醉心于吃喝玩乐。” 朱小青朝文普笑笑,道:“这也没什么难的,斗鸡走狗这些接触得多了,自然知道如何和这些畜生打交道,知道如何让他们听懂自己说的话,自然有法子让他们乖乖听话。” “看来朱将军还真是见多识广,到底是从繁华的临安城过来的,这世上的新鲜玩意儿怕是没有朱将军不知道的。说起来,我还真是羡慕朱将军,能够及时行乐,快意人生。”文普凑到朱小青耳边,眼神有些恍惚,很明显已经是喝得有些醉了。 朱小青和文普又喝了几杯,文普接着说道:“朱将军来了利州也不必过于紧张,托官家的福,如今天下太平着呢,朱将军大可放心在利州。将士们早些年受够了打仗的苦,如今总算能够轻松轻松了。”文普说到这里,别有意味地看了朱小青一眼。 朱小青猜想,文普这是在暗示他,利州的情况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以不用过于较真。 正当文普说得起劲的时候,一名兵士走了进来,像是打算来抓小灰灰出去,他一进来,目光立马放在了朱小青身上,惊讶地说了一句“耍猴的”。 “耍猴的?”文普疑惑地看着那人,不知道他为何要冲着朱小青喊一句“耍猴的”。 朱小青认出来,这人便是那日将小灰灰抢走的两名兵士中的一人。 “将军,这人就是那个耍猴的。”那兵士有些痴痴的,没能够反应过来朱小青的真实身份。 文普顿时酒醒了大半,他再一回想刚刚朱小青指挥猴子做事的熟练样子,一下明白了他让人抢来的猴子原来就是朱小青的。 朱小青看到文普被惊醒,又有些慌张的样子,感到有些好笑,他摸了摸小灰灰的脑袋,对文普说道:“没错,我就是那个耍猴的,这猴子本来就是我的。” 第二百八十七章 赌博 文普一听朱小青承认那猴子是他的,一下尴尬得脑子里一片空白,索性继续装醉,来化解这尴尬的局面。 文普眼里有些失神,打了个嗝,含糊地说道:“原来是朱将军的猴子,怪不得这么听你的话。果然朱将军才能玩出名堂来,我们都只知道看猴子耍把戏,朱将军却是会教猴子的人,要说玩,我可是最服朱将军你。” 文普说着,痴痴地看着朱小青笑着。 朱小青知道文普在装醉,突然垮下脸来,冷笑一声,道:“谁在和你说玩的事了,是你自己在没话找话套近乎。” 文普看到朱小青脸色变了,尴尬地想要嘿嘿笑两声,却笑得极为生硬,他想到刚刚在朱小青面前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这下看到朱小青严肃的样子,一下不知该如何收场了。 朱小青将酒杯放下,鄙夷地看向文普,道:“还好托官家的福,这些年来天下太平,不然利州照你这个守法迟早要出大事。” 文普悔不该因为一时酒劲在朱小青面前揭了自己的底,他本以为朱小青这个败家子也是和他一样吊儿郎当的态度,哪里知道朱小青并非和他是同道中人。 文普装醉也没法继续装下去了,胀红着脸,有些讪讪的,他听朱小青质疑他守利州靠不住,心里很不服气,反驳道:“我这个守法怎么了?试问金军中敌得过我的又有几人?” 朱小青冷笑着看了看文普,心想:“如今天下太平,从前厉害的老将也都不在了,张浚、吴玠、吴璘不在,他就以为老子天下无敌了,这人果然如世人所言,空有匹夫之勇,只会打仗,不会治军。” “别看我文普几年没上战场,要真打起来,我照样还能够拿出当年的威风。我提脑袋保证,能牢牢收住利州。”文普站起身来,手掌往桌子上一拍,大声说道,“朱将军肯定是听了谣言,说我不会治军,那都是他们胡乱猜测,我的人都是能打大仗打硬仗的,平时放松放松又有何不可?” “好,那文将军可就记住今天说过的这些话了,但愿你这些话能够说到最后。”朱小青站起身来,准备离席。 文普不服气地看了看朱小青,别过头去,向一小仆说道:“我喝多了,你替我送送朱将军。” 文普客客气气地将朱小青迎到府里接风洗尘,但到最后却闹得不欢而散。 小灰灰紧挨着朱小青的腿,生怕朱小青将它留在了这里。 朱小青被安排住进了利州府城不远处的一所旧宅子里,如今他有了固定落脚的地方,也不怕带着小灰灰不方便了。 他和古灵草草将那旧宅子收拾出来,他们算是在利州安顿下来了。 利州知府又安排了一小兵士来到朱小青身边照顾他的日常起居。这小兵士叫做张小羊,才十七八岁,长得一脸机灵样,自从来到朱小青这儿一直笑脸不断。 朱小青由张小羊领着来到利州军中。 军营中的守卫看到张小羊领着朱小青进来,并不知道朱小青就是新来的安抚使,因为朱小青特地穿上了张小羊的军服,一眼看去就只是个普通的小兵士。 张小羊在那守卫面前说了几句什么,那守卫立马上前来向朱小青行礼。 朱小青朝那守卫摆摆手,道:“你让我们进去就行了,先不要声张。” 那守卫神不守舍地点点头,朝里头望了两眼,似是有什么担忧,但又一脸无奈神情。 朱小青看到这人担忧的样子,料想里头肯定有什么不愿意让他见到的事情。 张小羊在前头给朱小青带路,时不时地留意着朱小青的神情变化,走了一阵之后,讪讪地回头对朱小青笑了笑,道:“将军,咱们军中的也是人,您要是等会儿看到了什么,可千万别太较真,别气到了自个儿。” 正当朱小青揣摩着张小羊这话是什么意思时,一阵哄笑声传到了他耳中,原来张小羊是早就听到了这哄笑声,而且知道这哄笑声由何而发。 朱小青循声走去,却发现那哄笑声是由回廊后面传过来的。 他在走近一听,这才听出来,这后头应该是有好几人正聚在一起掷骰子。 “哎哟,怎么又是小,我还真不信这个邪了,我偏偏要押大。” “对不住对不住,只能怪今天手气太好了。” 朱小青一听这些对话,立马觉得格外亲切,顿时都忘记了自己正在军营中,好像一下子回到了临安城中。 这些对话对于他来说也有种神奇的吸引力,他会不自觉地朝着这些哄笑声走过去。 朱小青绕过那一道回廊,透过开了一条缝的窗子看到几人正坐在那小屋的地上正玩得尽兴。 “咱们可算是赶上了好日子,又不用打仗,钱还是照样领。” “可不是嘛,我可听说这几年里朝廷拨了大笔银子到利州,所以咱们的日子才会这么好过。” “咱们利州军营干得可是守大门的活儿,朝廷厚待咱们也是理所应当的。” “……” 几人一边玩骰子,一边议论着,无论是输的一方还是赢的一方,说到这里脸上都是美滋滋的,因为他们手里的钱来得并不算艰难。 其中一人听到了屋外有动静,抬起手指放到嘴边,做出让大家安静下来的手势。 “有人来了,咱们还是收敛一点。” “怕什么,文普就是吃喝玩乐的头号人物,他能不知道咱们这帮人成天都在干什么?他要管早就管了,今天的好日子还能够轮得到咱们。” “就是,不用怕,文普都说了,操练的时候好好操练,平时没必要绷着,时时刻刻绷着,那不是要人老命嘛。” “听说新来的安抚使近日也要到了,好像也是个和文普一样的人,这下咱们更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说不定比文普还更荒唐呢,哈哈哈。” 几人嘻嘻哈哈笑开了,当张小羊和朱小青一起出现在门口时,他们也只是随意朝两人瞥了一眼,又继续玩他们的。 第二百八十八章 怀才不遇 张小羊越过朱小青,想要进去制止几人,朱小青迅速将他推开,赶在他前面进了屋。 朱小青笑着走近几人,看了看地上的钱币和骰子,感兴趣地看了一阵,又向几人讨好地笑着:“几位大哥,我也加进来一起玩吧,我很懂规矩的。” 几人看到朱小青是个生面孔,但是对他们极为热络,也不好拒绝他,其中一人朝朱小青招了招手,示意他到旁边坐下。 “新来的?”那人漫不经心地和朱小青说着话。 “是的,刚调来这边的,小弟我历来也就好这一口,一看到你们几位,就觉得十分投缘。”朱小青的语气热情又随和。 几人玩笑了几句,瞬间便觉得拉近了距离。张小羊知道朱小青是故意隐瞒身份,也不敢跟在朱小青身边,便也只将朱小青当做了他的同伴,在一边安静地看着几人玩。 有一人与张小羊相熟,他抬起头来和张小羊说着话:“听说上头要提拔你了,你小子将来发达了,可别忘了兄弟我呀。” 朱小青发现坐在他对面的一人一直都不说一句话,便开始留意起这人来。 这人二十五六岁年纪,面色比一般人要黑些,身材高大,生得腰粗膀圆,眉眼中很有一股英武之气,看上去很像是个头领人物。 但朱小青看其他几人好像并不把这人视作头领,而且还有些不把他放在眼里。 “哈哈哈,今天这是怎么了,吴四平时看不上我们这一帮人的,今天也来和咱们一起玩了,现在还新来了个小兄弟。”其中一人感叹道,朝那黝黑的年轻人看了两眼戏谑地说道。 “是啊,吴四,你今天这是怎么想通了?”另一人也看了看那叫吴四的年轻人。 吴四一言不发,全然不理会他们的调笑,捏紧了手里的一块碎银子,想着接下来这一把要怎么押。 朱小青也看在吴四脸上,觉得这人和其他几人都不一样,像是个很有主意,性子又很倔的人。 吴四像是也看出了朱小青不是一般人,目光时不时和朱小青的目光对撞,也在留心着朱小青。 朱小青玩了几把下来,看到吴四已经输了好些钱了,但是他神情沉稳冷静,完全看不出一丝慌乱。 “吴四,你这手气也真够臭的,你就不是吃这碗饭的,你这双手就是舞刀弄枪的。”一人又对吴四调笑道。 “是啊,吴四,输得差不多就行了。我们也知道你不走运,都不忍心赢你的钱了。你看看你,也够倒霉的了,空有一身的本事,在军中呆了四五年了,一个小官都没混上,连张小羊都不如。”另一人叹着气,语气中带着调侃又带着惋惜。 吴四还是不说一句话,只是脸色比先前难看了许多,似是这人提到了他的心事。 那人又继续说道:“吴四,像是这样做个闷葫芦也是不行的,你不讨上头的欢心,上头怎么提拔你,你苦着这一张脸给谁看呀,你就是本事再强也没用。” 吴四将手里捏着的银子往地上一砸,狠狠地看向正在说话的这人,眉头紧皱,说道:“别废话,能玩就玩,不爱玩了就滚。” 朱小青感到吴四说的这话虽然难听,但他听了心里却莫名觉得很过瘾,顿时对吴四都有些惺惺相惜之感。 几把下来,朱小青赢了好些钱,引起了吴四以外的三人的好奇。 “小兄弟是老手了啊,咱们不是你的对手。”其中一人奉承地说道。 “听兄弟的口音,是东边来的吧,怎么到咱们这儿来了?”另一人愈发对朱小青好奇了。 那和张小羊相熟的一人看在朱小青背上,像是在细细看朱小青穿的那件衣服。他手伸到朱小青背后,捏起朱小青背后的衣服,看向张小羊,问道:“张小羊,这件衣服是你的啊,我记得背上这条缝还是我上次拿了铁钩子不小心挂上去的。” 张小羊为难地看了看朱小青,吞吞吐吐起来:“啊……的确是我的衣裳,这不是因为……” 张小羊正犹豫着不知道要如何配合朱小青来遮掩,却被吴四一句话给打断了。 “他的确是新来的,是新来的安抚使,朱小青。”吴四盯着朱小青,口中逼出这一句话。 三人齐齐地向朱小青看去,都是一样的瞠目结舌的样子。他们本来都是盘腿坐在地上,这下都不约而同地将腿放直,蹲起身来,顺便小心地将自己面前的银钱收了起来,同时又小心地看着朱小青笑着。 他们在这之前也都听说过即将派过来的这个安抚使是个吃喝嫖赌样样不落的败家子,如今看到朱小青的确也是个赌场上的老手,但和朱小青相隔这么近,对朱小青还是有些惧怕。 朱小青也学着他们的样子将赢来的银子揣进了怀里,对着他们笑道:“这就不玩了?随你们怎么玩,我都奉陪。” 那三人朝朱小青嘿嘿笑着,开始对朱小青说着奉承的话。 “原来是朱将军出马,难怪让咱们输得屁滚尿流。” “我就知道今天这个新来的兄弟不是一般人,原来是朱将军,我果然没看错。” 只有吴四慢慢站起身来,神色淡定地整着衣裳,冲朱小青看了一眼,对朱小青郑重地点了点头,算是和朱小青正式打了个招呼。 那三人奉承了朱小青一番,见朱小青并没有要责怪他们的意思,这才找了个借口赶紧溜出了小屋。 正当吴四也打算走时,朱小青叫住了他:“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的?” “将军少年时好赌,将军的年纪,大致的外貌特点,将军何时到利州,这些我都了熟于心,猜出将军身份,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事?”吴四傲慢地抬着下巴,看向朱小青,缓缓说道。 朱小青猛地看向吴四,完全想不到之前一言不发的吴四一下子竟然会说出这么些话来。 吴四一番话,让朱小青一愣,顿时也对吴四感到更加好奇了,他感觉吴四在是在等着他出现,而且有什么话要告诉他。 第二百八十九章 毛遂自荐 “这么说来,你是在等着我来利州咯?”朱小青说着,又和吴四一同返回了小屋中,“来说说,你有何意图。” 朱小青又像刚刚那样席地而坐,抬头望向吴四。 吴四也来到朱小青身边坐下,手里捏着刚刚落下没收拾的骰子,叹道:“哎,我也不知道从何说起,但就是觉得心里憋屈。” 张小羊蹲到朱小青身边,看了看吴四,向朱小青道:“将军,不光是吴四自己觉得憋屈,就连我都替他觉得憋屈。” 张小羊说到这里,声音小了很多,他继续说道:“吴四从前可不好赌,看到大家赌钱他看都不看一眼,刚刚那些人不是也说了么,吴四这双手就适合舞刀弄枪。” “哼,本事再大又如何,混了这么多年,连个一官半职都没有。我现在也没奔头了,也学着他们喝酒赌钱,只图个自己心里痛快。”吴四愤愤地说道。 朱小青回想着刚刚那几人对吴四的评价,猜想这个人可能就是怀才不遇,所以心里这么多怨气。 吴四平息了怒气,接着说道:“我二十岁从军,一身武艺,利州军中没几人在我之上,就连文普也不一定能够敌得过我,难道我不应该在战场上奋勇杀敌,建功立业?但这些年来,文普根本不给我这个机会。” “文普自己有一身本事,应该不是个不懂赏识人才的人啊?”朱小青问道。 张小羊小心地看看窗口,在朱小青身侧低声说道:“将军难道没听他们说?也怪吴四自己,他自恃过高,见着谁都没好脸色,这样的人谁能够容得下?” “哼,你说我脾气不好,这点我认,但是上头不会用人,这也是事实,就说去年,散关有一支义军打算来投军,但上头对他们不看重,拖了好久都没把他们收入军中,最终这一群好汉只好离开。这样下去,将来咱们这支军都是一帮只会溜须拍马的酒囊饭袋。”吴四愤恨地骂道。 “你以为你把我的事情提前打听得这么清楚我就会重用你?”朱小青问道。 吴四道:“不,我会打听将军的事情,是因为我是真的佩服将军的为人和才干。当然,我也觉得将军和文普肯定不一样,将军从临安而来,又到过金国中都,如此受官家器重,会心忧天下,不像文普,长年在利州,以为没战事了,就甘愿做个井底之蛙。要是到了紧急关头,我相信他也会任人唯才,但现在他就是看不到天下的大形势。” 朱小青觉得吴四说的很有道理,在太平年间和战乱年间,朝廷的用人标准是不一样的,比如汉朝举荐人才注重人的德行,而到了汉末三国时期,曹操用人就是任人唯才,这其中涉及到一个轻重取舍的问题。 文普长期在利州,以为天下太平,缺少忧患意识,所以才会不注重发现人才。 吴四的这一番见地,让朱小青对他更为赏识。 “是骡子是马还得拿出来遛遛才知道,走,咱们现在就出去比划比划。”朱小青说道。 吴四也很好奇朱小青到底身手如何,巴不得快点和朱小青较个高下。 朱小青和吴四一同来到了练武场,两人在旁边的武器架上各抽出一支短枪,开始比划起来。 吴四身形高大,全身劲力扎实,招式稳打稳扎,打法霸道而自信。相比起来,朱小青的打法则是以灵巧见长。两人打到一起,不相上下,各有亮点。 刚刚和吴四一同掷骰子的三人看到吴四和朱小青去了练武场,也跟了过去。 “快去看看新来的安抚使身手如何。” 这一声吆喝,又吸引了几人跟着他们一道来围观。 直见吴四和朱小青斗得正激烈,一个威猛如虎,一个灵巧如燕,吴四步步紧逼,朱小青险些败退。 围观的众人看得目不转睛,喝彩声,吆喝声,不绝于耳。 朱小青在武艺上不像吴四这般勤于练习,一阵比拼下来,已经被逼得精疲力尽。吴四突然间发力,手掌打向朱小青的肩头,朱小青脚下一疲软,躲闪不及,被吴四一手抓住了衣襟,另一手控制在他胸前,让他无法再向前攻击。 朱小青不好发力,被吴四控制了局面,吴四使出一股猛劲,将朱小青提起摔了出去。 朱小青觉得一阵眩晕,随后眼前现出红光,身子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好,吴四好样的!竟然把新来的安抚使也打趴下了。” 几名围观的兵士冲了进来,拥到吴四旁边,一脸崇拜地看着吴四。 吴四得意地抬着头,手掌拍了拍,很享受这种被众人瞩目的感觉。 张小羊赶紧去扶朱小青,他为朱小青擦去了脸上的污泥,安慰道:“胜败乃兵家尝试,吴四也只是险胜而已,将军不必放在心上。” 围观的众人这才注意到朱小青的存在,这下开始怕刚刚为吴四喝彩会要得罪朱小青了,又都凑到朱小青面前来,笑着为朱小青开解道:“是啊,将军,吴四也是侥幸胜出,要是将军再练上几天,铁定了能将吴四打趴下。” 这时,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了,张小羊尴尬地看看朱小青,生怕朱小青会觉得下不了台,他焦急地朝众人看过去,很想将这帮人赶走。 而朱小青缓缓站了起来,走到吴四身边,赞赏地看着吴四,又走到围观的众人面前,朗声道:“各位刚刚都看到了,吴四武艺的确在我之上,他是有真本事,这一点,我朱小青服气。人各有所长,吴四一身武艺,在战场上有万夫不当之勇,但我朱小青却能够用好这个人,我输给吴四并没有什么丢脸的。相反,我希望我有更多像吴四这样的部下,巴不得我的部下人人都能够将我打败。要是各位自认为有一身本事没有被发现,大可以来找我,也和我来较量较量,打败我的,我不会责罚,我还要给赏金。” 张小羊为朱小青捏了一把汗,听到朱小青如此说,这才放下心来。 其他众人一听,顿时干劲十足,齐齐欢呼起来,气氛一时十分热烈。 第二百九十章 共同对敌 朱小青和吴四较量的事在军中很快就被传开了,大伙儿都说来了个新的安抚使很开明,想要发现人才,只要有才能有真本事,肯定能够得到重用。 一连好多天,接连不断有人来找朱小青较量,虽然打得过朱小青的人不多,但是大家都将和朱小青视作是一次展示自己的机会,而朱小青也能够从这些较量中获得对这支军队的了解。 一段日子下来,他发现这支军队中还是大有人才在的,只是这军中风气不好,大家都松懈了,没有紧迫感,连那些身手不凡的兵士也都是吊儿郎当得过且过的态度。 大家想到自己能够有机会崭露头角了,纷纷都加紧了操练。在练武场上,朱小青放眼望过去,感觉将士精神比从前振奋了许多。 利州知府听说朱小青来了之后,在利州军中掀起轩然大波,将朱小青找来想说他的担忧。 利州知府说道:“新官上任三把火,你来了之后立了很多新规矩,也很得人心,很受将士们的喜欢,但是这有得也有失啊,你这不是在打文普的脸么?你让他今后还如何在军中立足?再说了,支持文普的还是大有人在的,你这么一闹,难道就不怕得罪了那些人,将你赶下台?” 朱小青道:“文普既然有错,难道还不能打他的脸,如果一直这样一团和气下去,利州这支军岂不是要成为一滩难泥,我现在奉官家旨意来到利州,就是为了守好利州,凡是构成阻碍的,我都会一脚踢开,至于踢到的是谁,这我可就管不着了。就算是文普的人要扳倒我,那也在所不惜。” 利州知府听朱小青一席话,顿时觉得朱小青说得对,治军才是最重要的,至于其他的担忧和顾忌都是能够抛到一边的。 利州知府欣赏朱小青的干劲和决心,因此后来在文普反对朱小青的时候也多次从中斡旋,让朱小青可以少面对些阻碍。 两个月后,大散关一带传来消息,有一群神秘人在大散关附近多次出没,多次袭击利州军,累计已经有上百名将士死在了他们手里,而且他们还会在汉中至沔州的沿途多次侵扰百姓。 文普一听到消息,气得恨不得马上带兵去看看这是帮什么人,竟然在他的地盘上如此大胆。 文普在遇到外敌的情况下,也能够暂时将他和朱小青之间的私人恩怨暂时搁置,将朱小青找来一同商量对敌的办法。 朱小青这些日子里发现吴四不仅身手了得,遇事更是能够沉着冷静,主意坚定,不容易动摇,对吴四更加欣赏,所以经常将吴四带在身边,让吴四开开眼界,出出主意。 文普的手下将近日出现的情况向几人详细说了,文普听完,立马骂道:“在老子的地盘上竟然有反贼闹事,看老子不端了他们的老巢,将他们一网打尽。” “我看这帮人不一定是贼寇,倒像是金人。”朱小青冷静地说道。 “金人?怎么可能,金人要打进来,哪次不是大军直接开过来,犯得着这么偷偷摸摸?”文普鄙夷地说道。 朱小青分析道:“这可不一定,你不知道完颜雍的性子,完颜雍并不想双方开战,他只想趁着和平壮大国力,现在还没到金人能够和咱们决一胜负的时候,他们可不敢贸然和咱们开打,这也正是完颜雍登基以来为什么双方能够保持这么久和平的缘故。当年完颜亮就是公然撕毁了合议,发动了南侵,结果如何呢?损兵折将不说,失了人心,最后自己都死在了外头,完颜雍这么精明,怎么可能会走完颜亮的老路,所以完颜雍肯定是不会公然和咱们开战。金国的大军不敢打过来,但是他们除了正规的军队,还有另一帮人也在为朝廷卖命。” 朱小青说着,又将自己和七目堂之间的过节和文普说了。 文普好奇道:“竟然还有一帮这样的人听命于完颜允恭,我早听说完颜允恭这人有勇有谋,少年成名,我还盼着有朝一日能够和他较量较量,如今碰上了他的人,正好我带人去会会他们,看看他们到底是有多大能耐。” “呵,你可别小瞧了七目堂这帮人,他们可比你手下的将士更加训练有素,他们一人能够顶你手下好几个人。这帮人个个纪律严明,身手不凡,你要是碰上了自然就知道了。”朱小青忍不住提醒文普道。 “我呸,一帮贼寇,能够多大能耐,他们一人抵我手下几人?你未免也太小瞧我的人了,这次我就只带五百人,将他们哄出大散关,让他们永世不敢再来侵扰。”文普说道。 “五百人,我劝你还是多带些人吧,不说一千,八百你至少得带!”朱小青执意劝道。 文普起身,觉得朱小青在故意侮辱他,道:“行了,你来了之后就是变着法子要扫我威风,带一千人去对付一帮贼寇,你这就是想让我声名扫地,我可不中你的招。” 朱小青看文普如此轻敌,一时也难以说服文普,他感觉文普这次和七目堂的人对战,很可能要吃败仗,他还是早些做好到时候去接应文普的准备,给他收拾烂摊子。 朱小青又道:“文将军执意如此,我也不便多劝,但这次你可以将吴四带上,有吴四在你身边,至少在你遇到七目堂那帮人的时候能够保你平安归来。” 文普红着脸,冲到朱小青身边,差点就要抓起朱小青的衣襟,他指着朱小青道:“你不要欺人太甚,你明明知道吴四在我手下没有得到重用,你来了之后他才有露脸的机会,如今你让他去保护我,你这岂不是在故意羞辱我?过去你与我为难,如今外敌当前,我可以不与你计较,但是你要在这个时候还故意来羞辱我,我可也对你不客气。” 朱小青摇摇头,心想文普果然是日子过得太安逸了,变得如此狭隘,一气之下,带着吴四果断离开。 第二百九十一章 围攻 文普带人火速朝大散关赶去,结果还没到大散关,在陈仓道上就遭到了袭击,死伤近百人,而这时,他还执意不退回,要继续前往大散关。 朱小青得到消息,急得大骂文普:“这个井底之蛙,几年不出利州还以为他能够算个人物了,再这么继续往前走,他带的这帮人马非得葬送在他手里不可。” 朱小青几次去信让文普先退回,都被文普拒绝,文普只说前面自己是因为没有准备遭到了袭击,不能无功而返。 朱小青劝不回文普,只得立马带军从陈仓道出发,连夜赶路,想要追上文普。 吴四主动请求随朱小青赶往大散关,朱小青得吴四相助,顿觉底气更足。 古灵见朱小青匆忙出战,自是不放心,带着灰猴子一路偷偷跟在朱小青背后。 朱小青带人走到距离大散关仅有五十里远的地方,自知应该很快就要和文普的人会合,到这时,他开始有些紧张起来,他现在是一步一步接近文普的人,也是在一步一步接近七目堂人的埋伏。 而且他也能够想到此次七目堂这帮人很可能就是针对他而来的,上次完颜允恭被古灵打下山坡,伤势甚重,完颜允恭又是个有仇必报的人。他既然不敢带大军打入宋朝的国土,明的不行只好用暗的,所以故意让七目堂的人侵扰朱小青所在的利州。 七目堂的人做事目的性极强,不会刻意想要去杀文普,但要是遇上朱小青,肯定会死缠到底。 朱小青一路上和吴四说了自己过去和七目堂人的过节,吴四也很为朱小青担心。 吴四道:“这帮人若是针对将军来的,将军再继续前行可就是羊入虎穴啊,我看可由我替将军带军前行,将军找机会半路退走。” 吴四正打算和朱小青进一步商议时,前方探子匆匆冲了过来。 “报,文将军的人在前方战败,估摸死伤过半,剩下的人受敌方包抄,只有一小队人马突了出来。” 朱小青大惊,想不到文普这么快就败退了。 朱小青向吴四命令道:“快速集结人马,加紧行军。” 朱小青所带的两百精兵跑步行进,不到半个时辰,便看到路上有百姓仓皇朝这边跑来。 吴四上前找人一问,那人道:“吓死我了,前方死了好多人,一帮黑衣人手里抓着长刀,见人就杀。” 吴四见敌人就在不远处了,命令后面众人做好作战准备。 朱小青带人走了一阵,果然听到前方时不时传来惊叫声,再向前走时,呐喊声,呼救声更加清晰了。 朱小青循声跑了过去,来到一山谷中,山谷的上面不停有落石滚下来,两岸又有箭射出来。山谷中的正是文普带的人,约摸只剩了两百人不到。 文普正杀红了眼,一身的血污,已经看不清他本来的面目。 他头发散乱,面目狰狞,本来俊朗的样子已经全然不见,看上去像极了一头拼死挣扎的野兽。 文普旁边的将士也正在殊死抵抗,但是这帮人已经不似文普这般有斗志。有的脸上神色很难看,只在做着垂死的挣扎,已经放弃了夺胜的希望。 朱小青的人一到,文普瞪大眼睛朝他们这边看着,又惊又喜,似是在垂死中突然获得了生还的希望。 “太好了,咱们的人来了,兄弟们,杀出去!”文普大吼道,一阵拼杀,连连击退几人。 如今将文普包围的这一帮七目堂人已经改了往日的装束,他们身穿黑衣,却不蒙面,行动和军中将士已无两样,不像是贼寇,更像是一支精兵。这帮人和军队一样纪律严明,像贼寇一样下手狠辣行踪诡秘,一个个单打独斗起来却又是一等一的高手。 文普怎么也想不到金国还能有一帮如此厉害的人,到了这时,他才知道朱小青对这帮人的估计全都是不夸张的。 朱小青带人一赶到,七目堂的人纷纷朝他这边看了过来,一个个眼神变得狠厉,紧盯在朱小青身上。 “就是他,他就是朱小青,杀了他,太子重重有赏。” 有人带头呼喊道。 朱小青心下一惊,叹道:“果然是完颜允恭让他们来取我性命!” 吴四看到这帮人一齐看向朱小青,很为朱小青担心,立马护到朱小青前面,扭头小声道:“将军,此地不宜久留,我掩护你离开。” 朱小青带的人朝山谷杀出一条出路,文普的人已经战得精疲力竭,文普趁着这个间隙赶紧让他的人先逃出山谷。 眼看情势已经越来越对文普这边有利了,但是七目堂的人却层层突破朱小青带的这帮人的抗击,朝朱小青这边杀来。 文普虽已经无力再战,但看到朱小青有难,也不忍就此离开,本来打算趁机逃跑,但又折了回来去帮朱小青。 吴四带人护在朱小青身边,让朱小青最终没有被逼入山谷,而是为他开出了一条道来。 山谷上方的落石现在已经伤不到人,放入谷中的箭也稀疏了许多,文普的人大部分都逃出了生天。 吴四护送朱小青到了一巨石底下,两人这才获得了一个稍稍喘息的机会。 吴四道:“将军,不管那么多了,现在文将军的人都逃了出去,这帮人对你穷追不舍,一下子难以摆脱,我穿上你的衣服冲出去,将他们引开,你带着咱们的人马赶紧往回走。” 朱小青听到吴四这一番话,又看到吴四说话时坚定的样子,顿时心里一揪,对吴四心怀感激又于心不忍。 “将军,别犹豫了,将军对我有知遇之恩,如今有机会不报,我会遗憾终身。你放心,我要摆脱这帮人不是难事,论起武艺来,我还略胜你一筹呢。”吴四说着,生硬地挤出笑容来宽朱小青的心。 朱小青看到吴四这个样子,更加觉得心酸。当下吴四的想法的确是能够让军队损失减小到最小的好办法,朱小青只得把心一横,和吴四将衣服换了过来,带人赶紧往沔州的方向逃去。 第二百九十二章 心灰意冷 吴四船上朱小青的衣服之后,为了避免让七目堂的人识破,一路仓皇逃窜,行动迅速,不给他们看到自己正脸的机会。果然七目堂的人将他当成了朱小青,集中了主力朝他这边追来。 朱小青带着人很快就摆脱了敌方的追击,但他觉得这么快能逃出来好像有哪里不对劲,他一路走得小心,向手下人吩咐道:“不可掉以轻心,随时小心埋伏。” 突然,传来一阵快速而密集的树枝晃动时的沙沙响声,随后便是一连串的脚步声,朱小青看到插过来的小路上一长队的黑衣人。 又有七目堂的人从旁边围了过来! “捉住朱小青!” 前方响起此起彼伏的呼喊声,这些人果然是得了严令一定要将朱小青置于死地。 朱小青仔细一看,这一队人才三四十人,但是从身形和动作来看,这帮人才是七目堂的核心力量,个个都是能够以一敌多的高手。 朱小青所带的人有的已经掺到文普的队伍中率先逃走了,如今只剩了一百来人,但朱小青自知他的一百来人肯定敌不过正朝这边来的这三四十人。 “糟糕,这几十人好像是半路杀过来的,他们还留了十分的劲,我带的这帮人久未作战,都已经快支持不住了。”朱小青心下叫苦道。 朱小青还来不及细想该如何应对,七目堂的人瞬间的工夫已经涌入到大路上,和朱小青带的人开始了厮杀。 朱小青的人很快就有要败下阵来的势头,朱小青周围也一直有几名高手将他围住,完全不给他逃脱的间隙。 “能跑的赶紧跑!”朱小青看到他带的人已经扛不住了,便命令他们赶紧跑。这帮人看得出来七目堂的人主要是冲着朱小青来的,有的早就见机跑了,有的留在朱小青身边与他一同抗敌,不肯离开。 熬到最后,朱小青这边就只剩下了二三十人,朱小青看到接连有人躺倒在敌方的长刀之下,脑子里时不时冒出了投降的想法。 这时,他觉眼前白光一闪,一把长刀已经逼到了他面门,他眼前短暂的一黑,以为自己这下可能会命丧于此,随后听到一声惨叫,和猴子发怒时吱吱的叫声。 他定睛一看,原来是小灰灰跳上了刚刚要杀他的那人的肩头,挥着手爪抓向了那人的眼睛。 那人一只眼睛红得可怕,眼角有血渗出。 “啊,我眼睛瞎了,这是什么怪物,在我肩上,难道是见鬼了!”那人慌乱得跌跌撞撞,连声大喊大叫。 随后,朱小青又看到了古灵瘦下的身影正在人群中躲闪。她手下的鞭子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将七目堂的人抽得时不时发出惨叫声。 “她不是答应得好好的,说不跟着来么,怎么在这个时候出现了?”朱小青看到古灵,生气之余心里又生出感激。 朱小青突然间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从一群人中将骆凉辨认了出来。骆凉和其他人穿着一样的黑衣,一开始并未直接杀向朱小青,而在这个时候突然朝朱小青这边袭来,让朱小青突然间面临强敌,顿时紧张起来。 朱小青以为有古灵相助,他接下来会有能够逃脱的机会,结果骆凉的突然出现让他觉得面前又竖起了一堵高墙。 骆凉狠狠地看向朱小青,出手迅速,但是朝朱小青使出的并不是杀招,比起其他人想要朱小青性命,骆凉更想留朱小青一条性命。 朱小青对此也感到很疑惑。 朱小青脑子里突然现出离开临安时和骆冰冰会面的情形,他现在身上都还带着骆冰冰写给骆凉的亲笔信。 他脑子里灵光一现,靠到骆凉旁边,小声道:“想知道你妹妹的消息你就让我逃出去,我有事要告诉你。” 骆凉眼睛一瞪,皱眉朝身后看了看,果然作势要追杀朱小青,却为朱小青开出一条道来,逼着朱小青朝那条小路退去,自己却装作追杀朱小青的样子,朝着朱小青追了过去。 两人追到一周围无人的地方,朱小青停下了脚步,骆凉在朱小青跟前站着,手里的长刀也垂了下去。他失神地看着朱小青,焦急地问道:“我妹妹呢?她现在怎样?” 朱小青二话不说,从怀里将骆冰冰写的那封信交到了骆凉手中。 骆凉读完信,手里的刀啪的一声扔到了地上,身子矮了下去,蹲到地上又将信读了一遍,脸上全然没了杀气,而是只有愁苦之色。 “哎,我和妹妹一同长大,如今知道她尚在人世,但此生再无机会见面,想来真是让人痛心啊!”骆凉痴痴地叹道。 “你放心,她现在很好,只是再不愿回到金国。”朱小青安慰道。 “她说得没错,我们兄妹俩从小就是皇室的棋子,只能任人摆布,从来活得没个人样,要是可以选择,我也不想回去,可是我没得选啊!”骆凉手掌撑在太阳穴上,一脸痛苦神情,根本顾不得自己还在追杀朱小青。 他看到朱小青还没趁机逃走,抬头朝朱小青看了看,道:“你走吧,最亲的人一个个都离开了,我已经如行尸走肉,捉你回去复命又怎样,你逃了又怎样……” 骆凉支支吾吾又说了几句话,朱小青已经听不清了,觉得他只是在自顾自地说着什么。 朱小青看到昔日神气的骆凉落到这步田地,心里感慨不已,但为情势所逼,他也只能先行离开。 朱小青从另一条小路向着陈仓道主路逃去,到天黑时已经和大部队会合,第二日一早吴四也追了过来,朱小青见吴四安然返回,自是十分欣喜。 回到沔州,文普像变了个人一般,收起了从前的傲气,对朱小青千恩万谢,从此以礼相待。 文普听了朱小青的建议,重新整军,将军中将士按照战斗力分三等,实施优胜劣汰,淘汰混饷钱战斗力低下的兵力,将节省下来的钱用于奖励军功,提升军备。 不到半年工夫,利州军中焕然一新,这消息很快传到了赵昚耳中,赵昚大喜,又下令将朱小青召回临安,打算对他派以其他重任。 第二百九十三章 桃源之旅 【第二卷】归隐篇 历史的走向并没有跑偏,宋金之间重新开始了一段和平时期。世间无战事,似乎天下太平了。 该平的反已平,该伸的冤也都得以昭雪。朱小青这种闲不住的人,是受不了呆在京城的安逸的。 历史的走向似乎已经跑偏,只是如今天下太平,朱小青不想再参与朝权纷争,便悄然带着妻儿归隐山林。 赵昚自然不同意,不过诡计多端的朱小青只是看略施小计。说我要去给陛下寻找长生之法,我还会回来的。 赵昚信以为真,殊不知,这么一等,却是好几年不见朱小青一家踪影,期间苦苦寻找未果,最终放弃追寻。 每每想起这个败家子,赵昚总是禁不住黯然神伤。 世间再无朱小青? 不,只是赵昚身边再无朱小青,而位于大山深处的芈云村,却多了朱小青一家三口。 呃,准确的说,不止三个人,还有狄秀儿这个狗腿子,哭得死去活来的要跟着他。 当初朱小青选择在这定居,是看中了这里与世隔绝的美景,原以为是世外桃源,想要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 哪儿晓得,事与愿违。 … “小衙内,不好了,土豆被杨二狗给抓了去,说要扒了他的裤子挂在村头吊着打。”狄秀儿这嗓门之响亮,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直到片刻之后,朱小青依依不舍的松开放在赵小颖那微微隆起的小腹上的手,这才见到狄秀儿气喘吁吁冲进院子。 整个人看起来挺狼狈的,头发乱糟糟,衣领也被扯开了。 很显然,就是一副与人打架战败的惨状。 得了,朱小青多半猜出了个大概。 接着满是温柔的在赵小颖小腹上轻啄一下,道了句:“闺女乖,爹爹很快就回来陪你。” 倒是惹得赵小颖干着急:“小青,你还是快些去瞧瞧土豆吧。” “杨二狗那王八蛋,敢欺负我儿子,吊着打是吧,满足他!”竟敢打扰他与闺女的相处时光,活腻了吧。 没错,这土豆都快十岁了,才等来这么一个闺女,多不容易啊,必须得宠着,还没生下来就开始宠着! 至于为啥是闺女呢,还没生呢。 朱小青说肚子里是闺女,她就是闺女! 朱小青一路不紧不慢,倒是急坏了一旁狄秀儿:“小衙内,你倒是快点啊。” “不急,我没到,他是不敢动土豆的。”对于这一点,朱小青倒是很自信,那个狗日的杨二狗,这是打算用土豆来要挟他呢。 不就是昨个儿朱小青在玉米地里,偶然间撞到了杨二狗与村长的媳妇俩人气喘吁吁的压玉米地呢。他看那杨二狗似乎不来劲儿,就好心帮他一把,便上前踹了一脚。 啧啧啧…当时那杨二狗简直是感动得痛哭流涕,一个谢字都挤不出来。 话说回来,这会儿到了村头,老远就瞧见一群人围着自儿子。 狄秀儿那个急啊,踉跄冲上去扒拉开那些看热闹的村民,“放开土豆!” “你个狄秀儿,刚刚怂成狗落荒而逃,敢情是回去找帮手了啊。我告诉你,今儿个我非扒拉这小子的裤子不可!”杨二狗脸上长满痘痘,一看就是阴虚火旺。 这会儿手里拿着鞭子,晃动着,凶狠恶煞的样子,可没把土豆吓着。 瞧瞧土豆,一脸淡然的盯着他,不哭不闹,显得异常乖巧。 朱小青暗赞,不愧是他儿子啊,不错,有他风范。 “杨二狗,听说你要扒拉我儿子的裤子?”朱小青痞里痞气的走过去,嘴里不知何时叼了根草,看起来十分嚣张霸气。 又像是有一股无形的魄力,致使杨二狗讲话都哆嗦了:“是…是又怎样。” “你倒是扒呀!”朱小青眉头轻佻,不紧不慢的开口:“今儿个我倒是要看看,你是怎么扒拉我儿子裤子的。” “你…你别以为我不敢!”杨二狗也不晓得为啥会被朱小青眼神给吓成这样。 同时飘到人群里那村长媳妇投来的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瞬间像是打了鸡血一般,刚了起来,提高音调,自我感觉像是壮了气势:“朱小青,你别嚣张,我才不怕你!” “哦?我咋滴就嚣张了,不就是昨个儿不小心在玉米地…”朱小青故意停顿一下,看着杨二狗那张铁青的脸,继续开口:“对了,你刚刚说我儿子怎么了?” “你…你儿子没事,是我弄错了,我这就放了他。”杨二狗真的怂了,原本他就不想惹朱小青的,可是那村长媳妇心里憋着气呢,硬是要他找个机会好好收拾朱小青。 可哪儿晓得,原本杨二狗打算把土豆绑来要挟朱小青,让他别讲出这事儿来着,却不料狄秀儿那个大嗓门,回去通报的时候吼的几乎整个村的人都知道了。 这…他也就只有硬着头皮把这戏份演完,绑着土豆,也不敢真的挥鞭子。 毕竟朱小青那耍混的性子,他也不敢惹。 再瞧瞧那村长媳妇,满眼娇恨抱怨,杨二狗也没法子,只能假装没瞧见。 这会儿吧,只求朱小青不要当众戳穿他俩那破事儿,就万事大吉了。 这不,杨二狗赶紧讨好的亲自上前给土豆松绑,“土豆啊,刚刚我就是和你开个玩笑而已。” “开玩笑?似乎我家土豆也想和你开个同样的玩笑。”朱小青冲着自家儿子使了个眼色。 土豆立马会意点头,接着扯嘴一笑,露出可怕的眼神,冲着杨二狗开口:“二狗叔,你刚刚可玩高兴了,现在也让我来玩玩,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不介意,土豆你想怎么玩,叔都陪你。” “这可是你说的!”别后悔啊。 朱小青倒是直接让狄秀儿搬了快大石头过来坐下,背靠大叔,翘着二郎腿一副悠哉悠哉看戏姿态。 这会儿若是来壶茶,甚好。 只可惜狄秀儿那榆木脑袋,根本不懂得他的需求,只是满是担心土豆的安危。 “秀儿,过来给我捏捏肩,别老是盯着土豆,你担心他干啥啊,你还是担心担心杨二狗那蠢货吧。”朱小青把狄秀儿给唤回来,省得他过去碍手碍脚,影响他儿子施展拳脚。 这会儿土豆已经快速将杨二狗给绑了起来,似乎有些顾虑什么,小眼神偷瞟这边一脸惬意的朱小青。 朱小青直接放话:“土豆,刚刚那杨二狗不是说要扒拉你裤子吊着打么。” 土豆那双小眼睛一亮,自然明白朱小青话语中的意思,便是让他放手干,就算天塌下来,还有他这个爹撑着呢。 嘿嘿嘿。 土豆将绑着杨二狗手的绳子扔上树枝用力下拉,杨二狗便呈现出一副被吊起来的姿态。 接着,土豆坏笑着伸出他的小手,往杨二狗腰间探去… 第二百九十四章 骂人! “别别别…土豆…小爷…我求求你,你别扒呀!”杨二狗那个怂货,吓得说话都不利索了,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扒裤子,那让他以后如何见人呐。 看着土豆嘴角露出的坏笑,朱小青知道,今儿个这个杨二狗就算是喊天王老子都没用了。 这不,哗的一下,杨二狗的裤子直接被扒下,露出里边那两条大毛腿,以及… 这看热闹的人嘛,里边男女老少都有,原本以为土豆这孩子只是吓唬吓唬杨二狗而已,哪儿晓得竟然真的扒了呀。 这会儿吧,吃瓜群众神色各异,除去被遮住眼睛的小孩,剩下的人,年长的老头不忍直视,年轻的壮汉眸子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还有几个妇人,盯着杨二狗那玩意儿偷笑嘲讽着。 其中包括那杨二狗的姘头村长媳妇儿,人称牛姑,此刻脸色更是难看得很。 或许是有真感情吧,那牛姑直接上前给杨二狗把裤子拉上去,并厉声指责土豆:“你个死娃子,这种事都能干出来,果然跟你爹一个德行。” 啧… 朱小青怎能淡定得了? 骂他可以,骂他儿子,不行! 只闻轰的一声,一块大石头冲着牛姑所在方向飞击而去,险些砸到牛姑的脑袋。 若真的砸到了,那估计当场脑袋开花,鲜艳无比罢。 当然,朱小青是故意砸偏的,也就是想吓唬吓唬罢了,并不想搞事儿,毕竟他只想安安静静的生活。 可这并不代表着他是那任人欺负的软柿子。 “朱小青,你这是搞什么啦,想砸死我吗?”牛姑脸都吓白了,跟个唱大戏的白脸无异。 “抱歉,手滑。”朱小青吐出口中的草,轻蔑扫了眼惊魂未定的牛姑:“唉,我看你咋这么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 旁边有人好心提醒:“朱小青,她是牛姑啊,你怎么就不认得了?” “对哈,我想起来了,昨个儿在玉米地里见过,这穿上衣裳一时还没认出来 。”朱小青作出恍然大悟的样子。 吓得那牛嫂脸都绿了,苟腰讨好:“朱小青,刚刚是我不对,我不该骂你的,我错了,你能不能别说了…” 毕竟干出了那偷鸡摸狗的龌蹉事儿,当然不敢太嚣张。 然而朱小青却丝毫不给面子:“你刚刚有骂我?为何我不知啊。” “我…”牛姑细想之下,觉得好像并未直接骂朱小青,而是说了土豆几句。 立马改口:“朱小青,是我不对,刚刚我不该替你教训娃。” 呵,替他训娃? 他的娃,就算是把天给捅个窟窿,除了他谁也训不得! 没错,他就是这般护短。 见朱小青眼神不大对,牛姑精明的再次改口:“朱小青,你别生气,我…我真的错了,这样吧,你让土豆随便扒杨二狗的裤子,我再也不掺和了,行了吧。” 朱小青眸子闪过一丝精光,接着扯嘴一笑:“牛姑,瞧你说的,这般客气,那么土豆就不客气了。” “土豆,你可听到了,牛姑让你随便玩呢,今儿个你就放开手玩,牛姑给你撑腰!”朱小青直接把这屎盆子往牛姑头上扣。 那牛姑此刻真的是有苦说不出啊,可表面上还得配合朱小青的话点头假笑,要多难有多难。 土豆那孩子,自然不负众望,再次扒下杨二狗的裤子,拿出随身携带的瓶瓶罐罐,犹豫了一小会儿,最终挑选了一个最小的瓶子,拔开瓶塞,直接往杨二狗腿上倒。 朱小青自然晓得自家儿子那些瓶瓶罐罐装的可都是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今儿个,可有这杨二狗好受的了。 “你往我身上弄了什么?”杨二狗这声音满满的恐惧,接着便开始有反应了:“怎么这么痒…嘶,还咬我!” 众人定睛一看,脸色大变。 甚至有人好奇:“这是蚂蚁吗,怎么个头这么大,还有小钳子啊,简直太吓人了。” 蚂蚁? 朱小青微微皱眉,好小子,竟然把他的神玉拿去养蚂蚁。 这会儿养出个变异蚂蚁出来,个头足足比寻常蚂蚁大上五倍有余,看他回去怎么收拾这臭小子! 他偶然间得来的宝贝,竟被自己这败家儿子这般挥霍。 咳,这话还得从初来这芈云村的途中讲起,那个时候,朱小青无意间救了一个神秘老头,那老头好像神经有问题,神兮兮的,尽说些奇奇怪怪的话,当时吧,朱小青就把那老头归类于神经病,也没想多搭理他。 可是后来呢,那老头硬要塞给他一块巴掌大的玉,说是什么上古神玉,只赠有缘人。 去特的狗屁神玉,朱小青当时并未在意,觉得那玉的挺结实的用来砸核桃应该不错,可哪儿晓得,这核桃砸了几下就变成了超大个的变异核桃,里边整整有八个脑。 我勒个乖乖呀,他这还真的是捡到了宝贝啊。 经过这些年的摸索,朱小青倒是发现了这神玉的一些实用用途,例如当家里的米缸见底的时候,把神玉往里一搁,第二天就满缸米了。 当然,若是当初给朱小青这块神玉的老头晓得了这朱小青竟然将这上古神玉给这般大材小用,肯定会气的吐血吧。 言归正传。 那杨二狗根本看不到腿上蚂蚁究竟长啥样,可是听到村民这话,恐惧感再次狂飙,感官异常敏锐,甚至每个蚂蚁移动的触感都使得他浑身哆嗦,更别提那些有个性的蚂蚁,心情不好就夹他几下了。 这会儿杨二狗满是恐惧,吓得声音结巴得不成样:“土…土豆…小爷,求求你放过我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然而土豆眨巴眨巴大眼睛,天真开口:“二狗叔,刚刚不是你说的嘛,随便玩,怎么这会儿就反悔了,爹爹说,是男人就得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言外之意,这杨二狗反悔,就特么不是男人。 只是这会儿吧,杨二狗人如其名,怂成狗,加上身上的蚂蚁到处乱跑到处乱夹,伴随着周围人惊恐的小眼神,忍不住…尿了。 没错,就是吓尿了。 丢死人了。 “臭死了。”土豆原本还没玩够,打算再掏出一个小瓶子来着,就被这尿臊味儿给熏跑了,乖乖回到自家爹爹身边来。 再瞧瞧那杨二狗,估计内心崩溃了,这会儿竟然若无旁人的哇哇大哭起来。 第二百九十五章 暗示 这场面,真的有些辣眼睛。 朱小青示意让人把那杨二狗给放了。 这么一放,杨二狗吧,下意识的提裤子,可是,同时自个儿腿根子被那些变异蚂蚁给咬的疼痛难忍,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那些小东西,简直是哪儿有缝就钻哪里,哪儿毛多就钻哪儿,惹得杨二狗即便是怎么挠都弄不掉那些变异蚂蚁,急的是满头大汗。 周围村民们也是头一次见到情况啊,根本不知所措。 倒是那牛姑,估计和那个杨二狗是真爱,这会儿急得团团转,若不是介于周围人多,她或许就直接上手去帮忙捉蚂蚁了。 一旁朱小青淡定的看着这一幕,揉揉自个儿儿子的小脑袋,询问:“土豆,你这气儿消了没?” 朱小青自然是问关于刚刚杨二狗把土豆绑起来当众辱骂这事儿了,他是了解自家儿子的,和自个儿脾气简直是一模一样。 土豆轻轻摇头,他还没玩尽兴呢。 得了。 朱小青冲着那边焦急得想要帮忙又不知从何下手的村民们道:“我听说,虫蚁最怕火。” 只是朱小青这般小小的引导。 村民们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赶紧找来一大把干稻草,快速点燃,“杨二狗,你快些把裤子扒下来,咱们用火把那些大蚂蚁给熏跑!” “这……这能行吗?”杨二狗有些迟疑,可是,此刻他真的是受不了了,又疼又痒,甚至感觉自己都快废了,若被这些蚂蚁给咬成太监了,那可咋办啊。 想到这里,杨二狗及其配合,不过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火把,不知为何,心里总是觉得有些慌,提醒着:“你小心点啊,熏一下就行了,别把我烫着……” “我办事儿你放心……啊!”那人自信的话语还未讲完呢,退一软,身子就往前倾,手中的火把,竟然不偏不倚的命中杨二狗的要害。 接着,便是传来一声比一声高亢的惨叫声。 那杨二狗疼的满地打滚,跟个狗似的。 这或许就叫人如其名吧。 周围人慌了,见杨二狗身上燃起来了,赶紧灭火,自家灶头的火苗子一般就用脚踩两脚就灭了。 所以吧…… 这会儿杨二狗被乱脚踩得惨不忍睹…… 这戏看的差不多了,朱小青便带着土豆回家去。 路上手欠的敲了土豆的小脑袋。 “爹爹你干嘛打我?”土豆满脸不爽,腮帮子鼓起跟个受气包似的。 “别以为我刚刚没看到你踢了一脚。”没错,刚刚若不是自家儿子暗搓搓的踢了一脚,否则那火把也不会落在杨二狗身上的。 “我就是不服气,我都没招惹他,他凭啥针对我。”土豆满脸委屈。 “儿子记住一句话,凡事不能做得太绝了。”朱小青突然认真起来。 土豆怔住,自家爹爹难得认真一回,多看几眼。 然而…… “你个臭小子,给你讲了也听不进去,老是给我惹祸,罚你回去哄你妹妹开心!”朱小青夹着土豆的脖子加速往前走。 好小子,转眼这个头都达到他胳膊弯了。 这日子过的可真快啊…… 土豆那孩子,虽然在外边是调皮了些,可是在家里还是蛮听朱小青话的,这不,尽管嘴上抱怨着什么妹妹还没生出来呢,怎么哄? 可是,脑袋瓜子还是蛮聪明的,知道只要让自家娘笑了,这肚子里的妹妹也就开心了嘛。 于是,院子里便有了这么一幕十分温馨祥和的画面。 朱小青与赵小颖坐在躺椅上,看着土豆拿着把小红扇子胡乱的跳着,欢脱的很。 “小青,土豆今儿是咋啦,怎么一回来就非得把我拉过来看他玩扇子啊?”赵小颖满脸担心的小声在朱小青耳边询问,总觉得哪儿怪怪的。 朱小青纠正:“他这是在跳舞。” 别说,细看之下,有种广场舞的精髓在里边,就是有些生疏,表情也不够愉悦。 土豆心里苦啊,咬牙忍忍就过去了,谁让他以后还得靠自家爹爹照着呢。 毕竟他的宗旨是,不闯祸是不可能的。 “嗯,跳的不错,继续跳!”朱小青丝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毕竟教育小孩嘛,就得多夸奖嘛。 快到饭点的时候,狄秀儿来传信,说是牛村长过来了。 说到这个牛村长吧,朱小青觉得他人还不错,当初他们一家人搬到这里的时候,还多亏了牛村长的照顾呢。 朱小青可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尽管这些年对牛村长不停的补给生活上的用品来表达谢意之外,他觉得还是不够的。 既然人都来了,不如,暗示一下牛村长头上被种草这事儿吧。 毕竟是他所尊重之人,他自然会给人家面子的,直说的话,就不大好了。 “秀儿,你去弄些好酒好菜来,我要留牛村长在家吃饭,按照我说的做。”接着,朱小青示意狄秀儿脑袋靠近一些,在他耳边低声嘀咕了一大串话语。 狄秀儿听了眼珠子瞪得老大,有些怀疑自己听力有误:“小衙内,真的要全素?” “赶紧去!”朱小青怀疑这狄秀儿的理解真的有问题,啥叫全素啊,是全绿好吧。 这会儿牛村长已经走进来了,手里拎着一条约莫一两斤大的鲤鱼,笑盈盈的递给朱小青:“小青啊,这是我在河里钓起来的大鲤鱼,这不,想着你家小颖不是有身孕了嘛,就给送来补补身子。” “牛村长太客气了。”朱小青接过鲤鱼,递给了赵小颖拿去厨房了。 这个芈云村什么都好,就是有些资源太缺乏了,溪水里的鱼虾虽多,可个头不大,所以这一两斤的鲤鱼在这里算得上是好东西了。 牛村长真的是有心了。 这更加坚定了朱小青想要提醒他‘房内起火’这件事儿,可又不能伤了面儿。 “牛村长尝尝,这茶可是小颖亲自采摘的,我给亲手炒的。”朱小青亲自为牛村长沏茶,特意让狄秀儿拿了个绿油油的翡翠茶杯过来,在众多浅白色瓷杯中间显得异常突兀显眼。 只是牛村长似乎并未在意这茶杯的颜色,认真的品茶,真诚的夸赞:“好茶!” “那牛村长觉得这个茶杯怎样?”朱小青提醒着;“特别是这个颜色……” 牛村长愣了愣,将眸光移向手中的茶杯,竟然仔细端详起来,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朱小青还以为这牛村长觉悟高,哪儿晓得那牛村长惊讶开口:“这翡翠杯翠绿欲滴 ,浑然天成,灵气逼人,一定价值不菲吧,小青,真没想到你自己用普通的茶杯,反倒是给我这般最高的待客之道,我真的是太感动了!” 第二百九十六章 钓鱼 这……朱小青没想到这牛村长的理解能力这么差。 得了,看来得再直接一点了。 “秀儿,饭菜准备好了吗。”朱小青把狄秀儿给招了过来。 “已经好了。” 朱小青示意上菜,接着对牛村长开口:“牛村长,你看这都到饭点儿了,就留下来用个便饭吧。” “不用不用,我就给你送个鱼,我回去吃。” “咱们俩可许久没一起喝酒了,正好我最近酿了一壶桂花酒,尝尝?”朱小青自然知道牛村长是好这一口的。 这不,成功的将牛村长留下来吃饭。 这大到每个盘子小到碗筷,通通都换成了翠绿色。 当然,也就只有牛村长身前的那碗筷是绿的。 朱小青觉得吧,他这样暗示得已经很明显了吧。 倒是牛村长,整个过程都是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对朱小青更加亲切了,一口一个兄弟的喊着。 倒是土豆这个孩子诧异开口:“娘,妹妹最近喜欢绿色吗,怎么今儿个全是绿的啊,就连这豆腐都绿色的?” “土豆,这你就不懂了哈,如今你娘怀有身孕,自然得多吃蔬菜啊,这样你妹妹才长得好。”牛村长直接解释着:“当初我儿子还未出生的时候,吃的蔬菜比这还多呢。” 呃…… 朱小青汗颜,这个牛村长是真的不懂啊。 难不成这儿没有被绿一说? 唔,估计是这样。 得了,那他就再提点提点,于是朱小青举杯敬酒,看似与牛村长闲聊道:“牛村长,不知道咱们这儿的妇人不守妇道是有个怎样的说法,但是我们家乡那边的俗称是被绿了。” “被绿?这个词还挺新鲜。”牛村长似乎并未往那方面想。 朱小青继续:“不过若是兄弟之间发现了这件事儿,也不好当面提出来,怕伤了对方的颜面,所以我们那边一般用颜色来暗示对方。” 这样讲,是不是够清楚了? “嗯,对,若遇上这种事,肯定不能直说的,暗示挺好。”牛村长继续端着他的绿酒杯喝酒,接着似乎想起了什么:“对了,小青啊,我听说今儿个土豆戏弄了杨二狗。” “有这事。”朱小青这会儿还在寻思着,该怎样进一步的暗示,才能让牛村长明白又不尴尬。 却见牛村长语重心长道:“小青啊,土豆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品性什么的很不错的,就是有时候有些顽劣,可是他这次招惹到了杨二狗那个混账东西,我是怕杨二狗对土豆……” 牛村长这会儿面露便秘表情,似乎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词来修饰他想要表达的意思。 朱小青自然明白他想说的什么,无非就是怕杨二狗报复罢了。 对于这点,朱小青一点都不担心,有他在,谁敢动他儿子! 倒是这牛村长,还是先担心担心自个儿吧。 “牛村长,你放心,杨二狗那狗屁玩意儿他不敢动我的人。倒是你,今儿个的菜可合胃口?”朱小青又将话题绕了回来,将自己那木筷子与牛村长的绿筷子放在一起比较比较。 这般明显了,想必牛村长应该能够明白了吧。 却见牛村长愣了愣,有些疑惑的表情盯着朱小青。 朱小青见状,心里大喜,看来他这般精心准备没白费啊,这个牛村长终于开窍了,不容易啊。 然而,牛村长直接扔下手中的筷子,攀着朱小青的肩膀,感动的老泪纵横:“小青,好兄弟,你对我真的是太好了,以后你遇上什么委屈尽管来找我,我照着你!” 呃……? 这顿饭就这样稀里糊涂的结束了,整个过程,牛村长似乎都没明白朱小青想要表达的意思。 临别前,朱小青赠了牛村长一句浅而易懂的诗:“满园春色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 牛村长当时有些蒙,不过还是夸赞:好诗! 然后朱小青又让狄秀儿塞了一大包绿豆给他。 然后朱小青再附带一句:“牛村长,你还记得我刚刚说过的,我们那边的暗示么。” 得了,这般明显不能在明显的暗示,若牛村长再懂不起,那他就真的只有给他送顶绿帽了。 然而,却见牛村长表情微变,接着扔了绿豆便急匆匆离去。 朱小青知道,这牛村长估计是明白了,这会儿回去解决家庭内部矛盾了。 次日清晨,狄秀儿就传来消息,说是牛姑被牛村长给打的可惨了,可死活也不肯说出她那姘头究竟是谁。 朱小青估摸着,那牛村长还会找上门来。 “小颖,今儿个我闺女乖不乖?”朱小青就喜欢和赵小颖坐在院子里的躺椅上,看着自家儿子给赵小颖剥葡萄皮。 “挺乖的,昨个儿那牛村长送来的鱼可真好吃。”赵小颖吃着嘴里的葡萄,觉得索然无味,心里边想着的还是昨个儿一口气被她吃完的鱼。 “土豆,走,给你娘钓鱼去。”朱小青听到这话,立马就来劲儿了。 自家闺女想吃鱼,那必须安排。 咳咳,赵小颖想吃,那就是肚子里的娃想吃呗。 原本吃着狗粮都快撑死了,还得苦逼的剥葡萄皮的土豆,听到自家爹爹这话,眼珠子立马发亮,跑的贼快:“爹爹,你快些啊,咱们给妹妹多钓点鱼回来吃。” “慢些跑,别摔着。”赵小颖满脸的宠溺。 先前就说过,这芈云村的小溪里小鱼小虾很多,就是不大个。 朱小青想了想,自个儿是该多钓点鱼回来给赵小颖补补身子。 只是小鱼嘛,也没几个肉,还刺多。 记得之前听牛村长讲过他经常去的那个地儿,鱼比较大。 于是,朱小青带着土豆去了牛村说的那个地方。 当然,怎么少的了狄秀儿呢。 “秀儿,你快些走,你太慢了!就你这速度,咱们得什么时候才能钓上鱼啊。”土豆那小身板,活力十足,跑的贼快,在前边停下来冲着走在最后面的狄秀儿招手。 “我……我已经很快了。”狄秀儿啊,这脖子背上俩手都没闲着,带齐了整套钓鱼的装备,这会儿累得气喘吁吁的,不过似乎乐在其中,没有任何抱怨。 绕过这片林子,便见到前边一个很深的水潭,这里便是牛村长所说的地方了。 行了,到地儿了,朱小青准备大展身手自个儿的钓鱼技术了,说起来,自从来到这儿之后,还没有钓过鱼呢。 温暖的阳光之下,享受着这般狭隘舒适的日子,真好! 第二百九十七章 神医 朱小青让狄秀儿将东西放下之后,便去砍竹子。 没错,他要动手做钓鱼竿了。 接着让土豆去挖蚯蚓,小孩嘛,让他挖蚯蚓可来劲儿了。 而朱小青呢,当然是负责最重要的打窝这一步了。 话说这野钓打窝,是很有必要的,否则你就算是钓上一整天,估计也凉凉。 然而像这个地方纯天然无人喂养的鱼,也就只能打素窝。 素窝顾名思义,便是用谷物粮食及加工后的产品作为窝料打的窝子。 当然,朱小青是临时兴起跑来钓鱼的,所以比较仓促,并未提前准备他那独门窝料秘方。 便在家里现有的材料里边随便带了些玉米粒和豆渣饼。 一切准备待续,鱼竿也做好了,朱小青先给了土豆一根比较短的,那样对于土豆这个小身板来说易操作。 “爹爹,这个直接扔水里就行了吗?”土豆满脸兴奋的样子,看起来兴致勃勃。 仔细想想,土豆长这么大,他还是头一次带他出来钓鱼。 于是朱小青认真的交着土豆怎样甩杆,才能将鱼线扔得比较远。 而他自制的浮漂虽然没专业的鱼漂那么好用,不过还凑合。 很快,便有鱼上钩了。 土豆兴奋不已,即便是这第一杆鱼只是小指头那么大的小白条,他也是开心的手舞足蹈的。 朱小青有些小失望,就这……喂猫的吧? 继续钓。 不得不承认这里边的鱼挺多的,又或许是这些鱼儿饿着了,争前恐后的上钩。 朱小青与土豆俩人扯得手软,钓上来的鱼种类挺多的,有鲫鱼鲤鱼和黄辣丁。 只是……最大的也就只有三指左右。 这根本就没什么肉啊。 或许是累了,土豆也不钓了,反而玩起了桶里那些被钓起来的小鱼,好奇询问:“爹爹,你说这些鱼,够娘吃吗?” 朱小青直接给了土豆一脑勺:“你个臭小子,长点脑子行么。” “爹爹,你下次能不能别打头,万一把我打傻了咋办。”土豆满脸不爽,小嘴嘟囔着。 “你傻了就傻了呗,不是还有你妹嘛。”尽管朱小青话是这样讲,可是他下手还是知轻重的,这便是他教育孩子的方式,表面上嫌弃,可是打心底是溺爱的。 “爹爹,我倒地是不是你亲生的啊。”土豆那小表情呀,呆萌呆萌的,太可爱了。 “臭小子,你下次敢再说这种胡话,抽死你!”讲话的同时,朱小青给了土豆额头轻弹了一下。 使得土豆小脸憋屈的不敢再搭话了,不过土豆这个小机灵鬼,赶紧转移话题:“爹爹,你说这鱼这么小也不够娘吃的,要不把它们给弄大点再吃吧。” 朱小青微微一愣,瞧见土豆的目光停留在自个儿身前的某处位置,脸色一沉,厉声开口:“用那玉给养大的鱼你也敢给你娘吃?” “那玉养出来的大米,咱们不也都在吃嘛。”土豆小声嘀咕着。 朱小青想了想,似乎是这个理。 不妨试试? 于是掏出那个装着神玉的小木盒子,打开之后,便见到那块看似普通的神玉安静的躺在里边。 朱小青直接拿出来,粗鲁的将神玉给扔进水桶里,因为他晓得这玉摔不坏的。 倒是一旁的狄秀儿见着了,满脸的心疼:“小衙内,当心摔坏了。” “坏了就不要了呗。”这么简单的事儿。 话说这个装神玉的盒子,也是当初那个神经病,啊呸,是当初那个高人给他的,和神玉配套的。 经过这些年的摸索,朱小青也没能弄明白这看似普通的木盒子究竟是什么木头所制,倒是知晓一点,便是这个木盒子能够压制神玉的力量,使得即便是神玉长期放在他的身上,也不会产生任何副作用。 当然,他并不是那么想要随身带着的,可是,土豆这孩子,老是偷偷拿去弄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来。 哎,怕了怕了。 别说,这个神玉还真的挺溜的啊,这才扔进桶里没多久呢,那些小鱼儿便变得异常的活跃,在桶里蹦跶蹦跶着,竟然就开始以肉眼的速度逐渐长大。 这会儿,之前那些一指大小的小鱼,全胖成了拳头大小,更别提之前三指大小的鲫鱼了,这会儿比巴掌还大。 朱小青觉得差不多了,再继续催长下去,这捅就装不下了。 一旁的狄秀儿早已见怪不怪了,收拾收拾东西,三人便打道回府。 刚走回村子呢,便见到前边有一个年长的无赖拦住了几人的去路。 那人叫杨老五,是杨二狗的老爹。 不用猜,朱小青也知道这杨老五想干嘛,无非就是想要为他那不争气的儿子出气来了。 朱小青原本就不想惹事儿,打算绕开杨老五。 可是那家伙还来劲儿了,直接张开双臂拦住朱小青,同时厉声叱喝:“朱小青你给劳资站住!” 啧啧啧,朱小青微微皱眉,这家伙,竟然在他面前这般嚣张,还自称劳资? 看来今儿个想要低调一下也难。 朱小青停下脚步,眉头轻挑,打量着眼前这个杨老五,面色暗,色素沉积,干涩。耳轮枯瘦,眼圈黑色加深,这明显的肾气不足的样子啊。 “我说这是谁呢,原来是老五叔啊,怎么,肾虚得路都走不得了?咱们好歹也是乡里乡亲的,这点小忙我自然会帮的,秀儿,上前搀扶一下老五叔。”朱小青语气里边满满的轻蔑。 倒是那杨老五,脸色大变,跟个炸了毛的刺猬似得,“你……你是说谁肾虚啊,你才肾虚!” “对啊,你就是肾虚。”朱小青嘴角扯起一抹淡定自若的笑意盯着杨老五。 不知为何,杨老五忍不住打个激灵,被朱小青给吓着了。 可是细想之下,他活了大半辈子,还怕朱小青这个愣头青? 这不,杨老五提起胆子,挽着袖子,想要好好揍朱小青几拳,他儿子那么丢脸,都是朱小青给害的,他也要把朱小青给揍得半身不举! “你最近是否有潮热、盗汗、五心烦热、烦躁不安、口干口渴、四肢酸软、失眠多梦、形体消瘦、眩晕耳鸣等症状?”朱小青并非是大夫,可是像这种常识级别的症状,他还是懂的几分的。 这不,搓中了杨老五的要害,使得原本挽袖子想要揍人的杨老五眼珠子瞪得老大,怔了两秒之后,态度完全转变,跟个哈巴狗似的凑近朱小青:“朱小青,原来你还懂医术啊!” 第二百九十八章 收获满满 懂个屁! 只是这会儿朱小青自然不会老实交代,而是淡淡开口:“略懂皮毛。” “嘿,朱小青,你这也太谦虚了吧,你刚刚就这么看一眼就晓得了我的老毛病了,这哪儿是什么皮毛啊,简直就是神医啊!”杨老五这会儿似乎已经忘记了自个儿来这里的最初目的,反倒是更关心自个儿身体的毛病,毕竟这个问题已经困扰了他多时了。 烦恼啊,这难言之隐,也不是没治,可是村里的大夫也就那点本事,吃了几服药不见效啊。 早闻这朱小青一家神神秘秘的,如今看来,哪儿是神秘啊,简直是神医啊。 然而朱小青对于杨老五这话的反应便是:“你刚刚好像想揍我?” “啊,哪儿有,怎么可能,我这把老骨头需要随时活动活动筋骨,刚刚我在运动呢,就像这样!”杨老五说话的同时,双手胡乱晃动着,跟个大傻子似的。 惹得一旁土豆忍不住笑出了声。 狄秀儿倒是挺谨慎的,赶紧捂住土豆的嘴,把他转了个身,不让杨老五看着。 这……大概就有点掩耳盗铃的意思吧,想笑可以,别当着人家的面笑啊。 若换做是平时,杨老五早就发飙了。 只不过,今儿个吧,他这有求于人呢,笑盈盈的夸赞:“土豆笑起来真好看。” “……”朱小青总算是见到了比狄秀儿还要狗腿子好几倍的家伙了。 这老家伙的脸皮可真厚。 这不,杨老五继续开口:“朱小青,刚刚就是个误会,你也瞧见了,我就是在活动活动而已,都是叔不好,竟然吓着你了,叔这会儿给你陪个不是,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啊。” “哦。”朱小青假装听不懂,点点头,然后示意狄秀儿拿着东西继续走。 只是,又被杨老五给拦住。 这一次,与刚刚那次完全不同呀,刚刚那杨老五简直是凶神恶煞的,然而这会儿呢,说他是哈巴狗,似乎还抬举他了。 “朱小青,你别急着走啊,你给叔看看,开个药方什么的吧,叔这下半辈子就全靠你了啊。”杨老五心里边急 啊,自己这毛病越来越严重了,之前还可以凑合凑合,最近就连他以前那些老相好都嫌弃他了呀。 “你这是打算拦着我,不让我走了?”朱小青盯着杨老五这动作,眉头轻皱,语气听起来也是有些面临生气的边缘。 吓得那杨老五赶紧闪开让道。 眼睁睁的看着朱小青往前走,他怎么说,朱小青都不理会他。 杨老五急得团团转,认为一定是自家儿子惹怒了朱小青,所以朱小青才不给他治病的。 这不,杨老五这个老机灵鬼,决定回去把他那还躺在床上哀鸣惨叫的儿子杨二狗给拖来,好好地给朱小青赔礼道歉。 就这么遭,杨老五说干就干! “小衙内,那个杨老五好像走了。”狄秀儿脑袋探了探,见那杨老五已经走得不见影儿了,这才开口。 “管他呢。”事不关己,朱小青并不在意。 只想回去给赵小颖好好弄顿全鱼大餐。 不过仔细想想,这神玉养出来的鱼,吃了真的没问题吗? 最终,朱小青将眸光停留在狄秀儿的身上。 使得狄秀儿浑身不自在,在快到家门口的时候,狄秀儿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小衙内,你……你别这样看着我啊,我害怕。” “秀儿,你过来。”既然这狄秀儿都主动开口了,朱小青又怎会让他失望呢。 “小衙内有何吩咐?”不知为何,看着朱小青投过来的眼神,狄秀儿心里边有种不祥的预感,总觉得有啥不好的事儿要发生,这不,连讲话的声音都不由得结巴起来。 “也没啥事儿,今儿个看你这般辛苦,待会儿回去奖励你一条鱼,当面吃给我看。”朱小青嘴角露出一丝坏笑。 狄秀儿愣住,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呢,这……还真的是奖励? 倒是土豆那个小机灵鬼,脱口而出:“爹爹,你这是让秀儿试鱼啊?我觉得这个鱼应该没事,毕竟咱家大米不也天天吃嘛。” 狄秀儿一听,原来如此,脸色变得难看中带着些许尴尬,这主子讲话,他不得不从。 同时又在心里边怀疑这鱼,是不是真的有问题啊,否则朱小青也不会让他当试验品了。 狄秀儿这呆瓜,越想越害怕,连走路都哆嗦了。 朱小青猛地一巴掌冲他脑门儿拍过去,厉声道:“秀儿,想什么呢,你个王八蛋,是不是把我想成了那超级大坏蛋了?” “不不不,没有啊,小衙内,我就是害怕,我不想死啊。”狄秀儿都快哭了。 朱小青搞不明白了,不就是吃个鱼嘛,让他先吃一口,就吓成这样? 算了算了,待会儿回去先扔一条鱼喂狗瞧瞧,若没问题,再给狄秀儿吃。 哈哈哈。 眼看着快到自家大门了,巧了,碰到隔壁家王大壮也拿着鱼竿拎着水桶回来,他身后还跟着几个亲戚,都是村里的人,所以朱小青也是认得的。 “朱小青,你们也去钓了鱼呀?”王大壮眼尖的瞧见了朱小青三人,十分热情的招手。 这会儿耳边传来狄秀儿的小声嘀咕:“小衙内,这个王大壮这会儿怎么对咱们这么热情啊,前些天不是还指着咱们屋子骂咱家狗跑去拱了他家鸡么。” “秀儿你瞎么,没看到他后面的那群人?”朱小青自然明白那王大壮为何这般热情了,不就是想要在村民们面前保持一个良好的形象嘛。 “朱小青,你们在哪儿钓的呀,钓着鱼没?若是没钓着,来我家一起吃啊,反正多个人多双筷子嘛。”王大壮是个老光棍,正所谓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这不,今儿个去钓鱼收获满满,便把村里的几个近亲请到家里来一起吃鱼。 “不用客气了,我家有鱼吃。”朱小青自然是拒绝的。 然而旁人开口了:“朱小青,我看你一定是没钓到鱼吧,我告诉你哈,王大壮今儿可厉害了呢,钓了好几条大鱼,各个都有一斤多呢!再说了,你都来咱们村好些年了,平时啊就多走动走动,也不至于到现在咱还这么生分,虽说你爱面子,这一点能够理解的哈,可是面子归面子,咱可不能委屈了娃呀。你瞧瞧,土豆这孩子盯着王大壮桶里的鱼都馋成啥样了……” 第二百九十九章 不速之客 土豆那小机灵鬼,听到这话,满脸不屑:“就这小鱼?根本不及我爹爹钓的鱼半分。” 王大壮嗤笑:“土豆这孩子跟他爹一个样。”言外之意便是爱吹牛。 旁人也跟着开口:“就是,依我说呀,这小孩就是得好好教育,老是说大话可不行。” “就是,这自家的娃自己不好好教,以后长大了别人替你教训。” “行了,大家都少说两句,毕竟都是邻舍,朱小青待会儿你早点过来吃鱼,晚了可能就没了。”王大壮这会儿听到自家亲戚都嘲笑朱小青,心里可舒坦了,毕竟平时与朱小青做邻居,也没少受他那傲慢性子的气。 简单地说,王大壮就是看不惯这朱小青,怎么看都不顺眼。 今儿个好不容易逮到一次机会,他自然得好好的嘲笑一番。这会儿表面上装作劝说,大家不要针对朱小青,可是他心里明白着呢,大伙怎么可能听他的话呢。 这不,有人似乎看不下去了:“王大壮,你人真的太好了,听说平时朱小青他家的狗可没少欺负你家的鸡,若换作我,早就和他闹掰了,你居然还能不计前嫌,还要请他来家里吃饭,你真的是太善良了!” “都是邻舍嘛,自然有好东西得分享了。再说了,朱小青也不容易,带着娃去钓鱼,结果啥也没捞着,倒是苦了娃。”听见这些人的吹捧,王大壮心里美滋滋,感觉自己犹如圣人。 旁人还附和着点头:“王大壮,你瞧瞧朱小青那表情,根本就不领情啊,你这些鱼这么大,自个儿留着吃吧 。” “不碍事,朱小青你待会儿一定要过来呀,若是你觉得不习惯这么多人的话,要不这样吧,我给你一条最大的,你带回去吃 。”王大壮原本就不是真心想要让朱小青过来自家吃鱼,也就是随口说说而已,显得他比较大方。 如今目的也达到了,他就意思意思的伸手去抓他桶里最大的鱼,心想着以朱小青那性子,一定会拒绝的,到时候他面也足了,鱼也回来了,这不是一举两得之事么。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朱小青直接让狄秀儿接过鱼来,同时淡笑答谢:“那就多谢了。” 王大壮愣住,这完全与他预料中的不太一样啊,这朱小青怎么就这般没脾气的收下了?依他那脾气,不是摔鱼冲着他大骂么。 毕竟两人的关系十分的恶劣的。 “这鱼放哪儿啊?”狄秀儿手里抓着鱼,有些懵,自家桶已经放不下了呀。 “既然王大壮这般客气,那咱也得礼尚往来吧,秀儿,把咱桶里最大的那鱼给王大壮以示感谢。” 啧啧啧,这主动凑上门来的试验品,朱小青又怎会轻易放过呢。 这最大的鱼,份量也足,吃了有没有问题,一眼就看得出来。 尽管狄秀儿有些不太舍得大鱼,可是还是乖乖的照办。 “哎,不用不用,我这儿还有好多大鱼呢,你钓的那鱼就拿回去喂猫得了…”王大壮原本以为朱小青顶多钓了些小鱼小虾吧,拿不出台面,他自然也看不上。 可哪儿晓得,看到狄秀儿打开水桶盖子,便有好多鱼活蹦乱跳的,激起一阵水花的同时,看清了那些鱼的个头,随便一条也比他刚刚给的最大的鱼大上好几倍。 众人也震惊了,这…这些鱼好大! 狄秀儿将王大壮给的鱼扔进桶里,将桶里找了一条最大个的鱼拎起来,使得大伙儿看的是清清楚楚,个头壮实,鱼肚肥美,与之前王大壮那鱼相比,简直是一个是爹,一个是儿子。 “天呐,这朱小青桶里的鱼都好大啊!”不知是起了个头。 接着便是你一句我一句的夸赞了:“是呀,刚刚还以为朱小青没钓着鱼呢,没想到他不仅钓着鱼了,还都是这么大的鱼,真的是太厉害了!” “就是啊,这会儿再瞧瞧王大壮钓的鱼,也太小了吧。” “难怪刚刚朱小青不来王大壮这儿吃鱼呢,原来人家真的有鱼吃,是咱误会他了。” “是呀,这么大的鱼,这肉质肯定厚实又鲜美吧。” “秀儿,多给他们几条鱼,毕竟王大壮今儿请客呢,也不能太寒碜了。”朱小青见到这副场景,再瞧瞧那脸憋的跟猪肝似的王大壮,嘴角轻扬。 狄秀儿照办,那些人别提多开心了呢,那些先前吹捧王大壮的村民这会儿全部凑过来巴结朱小青。 只是,朱小青对于这些巴结的话,抛之耳后 。 回家! 尽管他没回头,却也能感受到身后那双带满是恨意的眸子。 朱小青让狄秀儿先把王大壮给的那条鱼炖了给赵小颖补补身子,至于他催大的那些鱼嘛,先养几天看看情况再说。 狄秀儿屁颠屁颠照办,心里边乐开了花,至少不用自个儿当试验品了,能不开心么,同时庆幸王大壮那个大傻子,自个儿凑上门来,换谁惹不行,偏偏来招惹朱小青。 来到芈云村的日子,朱小青偏爱享受午后悠闲的时光,躺着院子里,晒着温和的太阳,打个小盹,别提多安逸了。 至于那个被神玉养大的鱼,朱小青之所以这般谨慎还是有原因的,毕竟平常他一般弄神玉来滋养一些农作物,这活蹦乱跳的动物嘛,还是头一次,再加上赵小颖怀有身孕,自然得谨慎一些。 接连着好几天,隔壁王大壮和那些吃了鱼的村民们都没啥异状,朱小青这才放心的让狄秀儿去炖条鱼来吃。 当然是狄秀儿先吃。 嘿嘿嘿。 “小衙内,我…我不爱吃鱼。”狄秀儿原本以为有了王大壮那个冤大头,自个儿已经逃过一劫了,哪儿晓得,这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啊。 “不,你喜欢吃 。”朱小青这般霸道的语气。 使得一旁的土豆跟着附和:“对,秀儿赶紧去吃,爹爹说你喜欢吃,你就喜欢吃!” “我…”狄秀儿欲哭无泪,他真的是太难了! 就在这欢乐的时刻,家里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其实对于这两人的到来,朱小青还是早有预料的。 “小衙内,要不要把那杨老五和杨二狗给轰出去?”狄秀儿满脸不爽,不太明白这俩人怎么跑到家里来了,难不成是来找事儿的。 第三百章 送礼 朱小青轻轻摇头,他自然知晓这杨老五来作甚,多半是把他那不争气的儿子拎来给他赔礼道歉了。 这种事情,还是不让小孩掺和。 于是便让狄秀儿把土豆带到里屋去陪赵小颖玩。 而他,则是一动不动的继续躺着。 随后,狄秀儿将两人带了进来。 咯咯咯。 这是母鸡的叫声。 嘎嘎嘎。 这是鸭子的叫声。 朱小青顺眼望去,瞧见那杨老五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而杨二狗呢,满脸不情愿的拎了一大筐土鸡蛋紧跟其后。 这架势,让朱小青不由得想起了一首回娘家的老歌。 “哟,小青,你这还在睡午觉呢,我没打扰到你吧。”杨老五这热情劲儿,连对朱小青的称呼都变了。 对于这般自来熟,朱小青眉头轻轻的皱起,不太想理会两人。 可是若今儿个将两人拒之门外,这两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说不定还会因此结仇,来点阴的什么的。 虽然朱小青并不怕这玩意儿,可是,担心会伤及家人。 记得有句话叫做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 尽管朱小青是不想结交像杨老五这种朋友,不过,多一个狗腿子嘛,也是可以的。 见朱小青没啥反应,杨老五赶紧的把东西给放下:“小青啊,叔知道上次土豆受了委屈,这不,叔把二狗给带过来亲自给土豆陪个不是,我家里也没啥好东西,听说小颖有身孕了,便抓了只老母鸡和老鸭子过来给小颖补补身子,还有这土鸡蛋啊,可营养了呢。” 朱小青看去,那杨二狗满脸不爽,估计是心里边不服气吧,可是又拗不过自家爹爹,便被强行拉了过来。 这种口服心不服的家伙,朱小青还是十分嫌弃的。 “臭小子,还不快把鸡蛋给放下来,你给轻点,别弄碎了!”杨老五冲着自家儿子凶着。 可转脸又笑盈盈的看向朱小青,满脸谄媚,毕竟有事相求嘛,“小青啊,我这儿子就是笨手笨脚的,没啥本事,嘴也笨,不大会说话,你别放在心上哈。” “老五叔,你说你这是干嘛呢,带这么多东西过来,我这儿啥也不缺,你还是拿回去吧。”朱小青继续躺着,翘着二郎腿,似乎还在享受下午茶的感觉。 倒是杨老五立马警觉起来,“小青啊,你是不是还在为那事儿生气呢?这样,把土豆叫出来吧,我让我这孽子给土豆跪下陪个不是。” “爹,我不跪,要跪你自己跪!”杨二狗听到这话,立马翻脸了,明明出门的时候说好了,就是过来说句道歉的话便可,可没说要让他跪下的啊。 再说了,给一个小娃娃下跪,这简直是太丢脸了! 再者,对于这件事,杨二狗心里边一直憋着气,他当众被一个小娃娃给羞辱了,大夫还说,他的情况挺严重的,估计会影响以后的圆房,是否真的有影响,还得等过一段时间情况稍微好一点之后再试试,便可知晓了。 对于杨二狗的不配合,杨老五瞬间觉得颜面扫地,厉声叱喝杨二狗:“你个兔崽子,翅膀硬了是吧!” 同时,一脚把杨二狗给踹在地上趴着。 别说,这情况吧,让朱小青眼前一亮的是杨老五那身手啊,简直是矫捷敏锐,在杨二狗即将倒地的前一秒,杨老五快速将杨二狗手中的那篮子鸡蛋给成功保住。 接着杨老五继续露出谄媚的笑颜:“小青,这鸡蛋我就先放在旁边了哈,记得给小颖煮着吃,可营养了呢。对了,怎么没看到土豆呢?” “土豆这会儿睡了。”朱小青也不再继续躺着,缓缓起身,绕开那趴在地上的杨二狗。 这般大礼,朱小青可承受不起,他还想多活几年呢。 “奥,土豆睡了啊,没事儿,咱就再这儿等着,等土豆啥时候醒了,让二狗当着他的面给他配个不是。”杨老五这般低声下气的姿态,让杨二狗有些不解。 这不,杨二狗正想爬起来呢,又被自家爹爹给一脚踹了下去,这会儿跟个乌龟王八似得趴着一动不动。 尽管这里也没别的围观人,可是还是让杨二狗觉得他自尊心受辱,不甘心的冲着自家爹爹吼去:“爹,你干嘛怕这个朱小青啊,他不就是一个外来人么,就是靠着一些不为人知的手段买通了村长,才让他们一家住进来的,就算他以前是个多么了不得的人物,可是来了咱芈云村,都是个屁!” 呵。 朱小青嘴角轻笑,这话说得好。 他之所以来到这里,不就是为了抛弃以前的种种身份,想要过个安逸舒适的日子么。 可是这个杨二狗,似乎看他不爽? 若是不今儿这么一逼,说不定这杨二狗还在背地里骂他呢。 “杨二狗,你似乎对我很不爽。”朱小青这会儿的态度来了个大转变,由起先的爱理不理,变成了主动招呼了。 只是他这招呼的方式吧,跟杨老五学的。 一脚踹了下去,踩在了杨二狗的后背上,那力道可不小,期间宣泄着他的愤怒,使得杨二狗忍不住一声惨叫。 倒是吓得那杨老五一愣一愣的,很显然没想到会是这个样子。 “老五叔,你这岁数也经不起折腾,你先收脚,坐下好生歇会儿,这儿由我帮你踩着,保证让你这儿子乖乖趴着,没你的吩咐他根本起不来!”朱小青这话,简直是拿出了做好人好事的精神啊,同时表达,并非是他欺负杨二狗,而是他在帮杨老五的忙呢,同时暗示着,杨老五为啥还不谢他。 看来还是明示一下吧。 于是朱小青继续开口:“老五叔,不必言谢。” “啊?呃,多谢小青帮我……帮我教训这逆子。”很显然,杨老五似乎还未反应过来嘛。 然而朱小青表面上装作为难的样子:“老五叔的意思是,让我帮你教训杨二狗?这……怎么好意思呢。”嘿,正如他心意啊。 这个嘴欠的杨二狗,还真的是欠收拾。 不服气是吧,估计平时没少在背地里说他一家子坏话吧。 说他就算了,可是他可不能容忍说他的家人! 想到这里,朱小青冲着那有些懵逼的杨老五继续开口:“既然老五叔带了这么多礼物过来,那么我就勉为其难的替你好好的教训一下杨二狗吧,保证把他训得服服帖帖的,称你心意!” 第三百零一章 治病 这杨老五是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子啊,不过细想之下,这事儿似乎还真的是他引起的,他刚刚口口声声说要教训杨二狗来着。 可是这会儿吧,朱小青这般热情的‘帮’他,不就代表着对他态度比之前冷漠转变太多了嘛。 再想想自己的隐疾,杨老五咬牙开口:“那就劳烦小青替我好好教训一下二狗。” 杨老五觉得吧,兴许朱小青高兴了,这事儿就解决了。 “好,我就听老五叔的。”朱小青嘴角微微上扬,接着示意狄秀儿狠狠地揍,若声响小了,那他就多吃几条鱼吧。 把那狄秀儿吓得啊,连吃乃的力气都使上了。 朱小青就有些不太理解了,这鱼,怎么就那么可怕了呢。 旁边杨老五看着自家儿子被揍得嗷嗷惨叫,那个心疼又焦急,甚至想要上前劝说,可又瞧见朱小青那张黑压压的脸,大概猜到朱小青还在生气呢,便忍住不动。 只能心里暗道:“儿啊,为了你爹的幸福,你就忍忍吧。” “秀儿,停手。”朱小青嫌弃的揉耳朵,简直是太吵了,别吵着赵小颖休息。 这话对于狄秀儿来说,简直犹如天籁啊,这揍人可是力气活,他都快累死了。 再瞧瞧那杨二狗,这会儿已经没了刚刚才被揍的那嚣张劲儿。 最起先还破口大骂朱小青来着,可因为朱小青一句话:“秀儿,你没吃饭么。” 之后,这杨二狗似乎被打服气了,不再咒骂,只是惨叫。 唔,至于是真服气还是假服气,朱小青觉得还是有必要亲口问一下。 然而朱小青并非直接问杨二狗,而是转向杨老五,语重心长道:“老五叔,这教训儿子可不能用武力强打说服,不然你瞧,怎么打,还是一副不服气的样子 。又或许是秀儿下手太轻了,不过始终不是自家的儿子,我也不敢下重手。” 那杨老五一听,赶紧谄媚道:“小青,你就当自家儿子那般狠狠地打!”只要你打爽快了,心情就好了,这心情好了不就可以治病了嘛。 再瞧瞧自家儿子那惨状,杨老五在心中默默心疼他一小会儿,可是与自己终身幸福来讲,简直是小巫见大巫,这点小疼忍一忍就过去了。 倒是那杨二狗,原本是挺不服气的,可是听到自家爹竟然说出这种话,都快吓尿了,还打?还打的话,他的小命不就没了嘛。 这不,杨二狗一边吃力的爬起来,一边冲着朱小青求情:“朱小青,你别打了,我…我知道错了。” “我没打你啊。”朱小青轻耸肩,表情挺无辜的。 一旁的狄秀儿整个人都僵了,心里暗道:“小衙内,是你让打的呀。” 不过,朱小青接下来开口,倒是使得紧张到呼吸急促的狄秀儿松口气。 朱小青指着一旁的杨老五道:“是你爹让打的呢,这事儿还得求你爹。” 这锅,甩得漂亮! “爹,我错了,别打了行吗,再打我就废了啊。”此刻那杨二狗还真的是怂成狗了,也不管是谁,只要能不继续挨打了,他就求谁。 倒是那杨老五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将目光投向朱小青这边,小心翼翼询问:“小青,你看这…”你气可消了? “老五叔,你教训儿子,我也不好掺合,只是我妻儿这会儿还在小惬,你们还是请回吧 。”朱小青这话表达的很明确了。 杨老五自然能懂,赶紧点头,冲着刚站直身子的杨二狗踹了一脚,压低声音开口:“二狗,还不快谢谢你小青叔。” “小青叔?”杨二狗有那么一瞬间的蒙圈。 倒是朱小青嘴角轻扬,这杨老五是打算和他称兄道弟? 这怕是想要占他便宜吧。 “哎,别把我给叫老了。”叫叔就算了,若叫一声祖宗,还可以勉强接受。 “小青哥,你大人有大量…” “我娘只生了我一个。”朱小青丝毫不客气。 这下惹得那杨二狗不知所措了,蒙圈的看着自家老爹。 杨老五哪里晓得朱小青这么难搞啊,不过就算是再难搞,也必须搞定。 这不,杨老五又把话题给绕了回来,谄媚笑着,好言开口:“小青,你看,这二狗原本是来给土豆道歉的,可二狗现在这个邋遢样,怕吓着土豆,要不你看这样吧,让二狗给你道个歉,这事儿成不?” “老五叔所言严重了,不就是小孩之间嘻哈打闹罢了,用不着三跪九叩的绕着村子转。” “二狗,听到没,还不赶紧去照办啊!”杨老五心里大喜,只要这朱小青开口了,这事儿就算是解决了。 “爹,我…”杨二狗可不想这样,老脸都丢尽了。 可杨老五又狠狠踹了他一脚:“还不快去!” 杨二狗那怂货,想到刚刚被打得老惨,咬咬牙直接走到门口就跪下,不就是绕着村里跪一圈么,总比被打残强啊。 朱小青嘴角轻扬,这杨二狗挺有觉悟的啊,他以为就这? 显然不是。 “老五叔啊,这杨二狗这般闷着跪着磕头,人家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得了失心疯呢。可别把村民们给吓着了啊。”朱小青看似轻描淡写的开口。 杨老五会意的点头,冲着杨二狗大吼:“二狗,你别闷着不吭声,嘴里也得道歉呀,你若是路上碰见人了,人家问你,你便说是你自愿给土豆道歉的方式。” 再瞧瞧那杨二狗,表情及其不情愿,可也只能照办。 噗…就连旁边的狄秀儿也忍不住轻笑,可又发现这个场合似乎不合适,便赶紧憋着,憋得那个难受啊。 “小青啊,你看这二狗这么有诚意道歉了,那么之前那事儿咱就翻篇成吗。”杨老五这张老脸 ,褶子都快挤成一堆了,笑得可假了。 朱小青又回到自个儿那专属躺椅上,满脸惬意的嗦口茶,轻轻点头:“老五叔,刚刚我都说了,这就是孩子时间的嘻哈打笑罢了,咱何必这般认真呢。” 言外之意,便是可以翻篇了。 杨老五立马点头:“小青说的对,这事儿都过去了,咱就不提了,只是小青,你看我身体这毛病,你能不能给我瞧瞧,该怎么治。” “老五叔,你还真把我当大夫了?”朱小青早就猜到这杨老五来这里的目的了,只是绕了这么大一圈才说出来,还真的是不容易。 杨老五愣住,接着恍然大悟,神秘兮兮压低声音凑近:“小青,我知道这事儿是个秘密,你放心,叔肯定不会到处乱说的。” 第三百零二章 专治各种不服 朱小青嘴角扬起一抹神秘笑意,既然这杨老五这般诚意,不如就帮他一把吧。 “老五叔,我家土豆比较顽皮,可能会时常惹事儿,毕竟我们家对于这村里人来说是外来者,就怕土豆被人给欺负了。”朱小青故意这样讲,当然是为了自家儿子多一个庇护之树罢了。 虽然这杨老五在村里算得上无赖混混,可正是因为这一点,若他罩着,还有谁敢欺负土豆。 “小青,这点你就别担心了,有我杨老五在,这村里没人敢欺负土豆,对了,我让二狗来贴身保护土豆,这样你就可以放心了吧。” “杨二狗?”朱小青眉头轻佻。 “小青,这点你放心,二狗虽然平时看起来顽劣不堪,可他很孝顺很听话的,劳资说一他就不敢说二!小青啊,只要你能治好我这病,我肯定会让他乖乖的听土豆的话。”对于这一点,杨老五还是很有信心的。 “嗯,你先坐会儿,我进屋给你拿药。”有了杨老五这话,朱小青就放心了。 他此举,也算是给自己儿子一个保障了,当然,若那杨二狗敢有任何不服,那他肯定不会放过他。 毕竟,他就是专治各种不服。 “小衙内,你是打算让土豆给这个杨老五治病?”狄秀儿在朱小青耳边小声的询问。 当然这会儿两人已经进屋了,也不怕院子里的那杨老五听着。 “人家又是送礼又是磕头的,不然呢?”朱小青拍了拍狄秀儿那愚笨的脑袋,这脑瓜子转不过来就算了,废话还那么多。 进到里屋,赵小颖在绣花,土豆呢趴一旁花盆前玩泥巴。 “土豆,你过来。”朱小青只是轻轻一招手,土豆就眼珠子亮了,跟个小兔子似得蹦跶过去。 “爹爹,我可以出去玩啦?” “你写个治疗阳痿的药方子给我。” “爹爹,你阳痿啦?”土豆那天真单纯的语气讲出这话。 着实让朱小青差点被口水呛着,这孩子,瞎说什么呢。 就连一旁安静绣花的赵小颖听到这话之后,也停下手中的针线,满脸担心凑近询问:“小青,你怎么突然就……” 这语气,满满的不敢相信,明明之前就好好的啊,怎么突然就萎了。 “你这小兔崽子,胡说八道什么呢,瞧把你娘给吓的。”朱小青铁青着脸,一巴掌给自家儿子拍去。 当然,也就是气势看着凶,可力道不大的。 自家儿子,怎么可能舍得下手呢。 “我是让你给杨老五开药。”朱小青这般解释。 赵小颖才稍微松口气,继续坐回去绣花了。 土豆倒是挺乖,也提笔开药方。 说到这土豆吧,会医术只是小意思,他会的可多了呢。 主要是朱小青这辈子没啥能耐,便将期待全放在儿子身上了,这土豆还算争气,啥都会,所以啊这治疗点小毛病是不在话下的。 当然,对于自家有这般聪慧的儿子,这光芒自然得遮着掩着。 这也是为土豆好,虽然他现在不明白朱小青为何这般,等他长大后就知道了。 土豆将写好的药方递给了朱小青:“爹爹,我有个大胆的想法,不知道能否一试。” 自家娃有想法,自然是好事儿,朱小青很支持。 于是,便有了片刻之后,朱小青拿着一包配好的药材回到院子里这一幕。 院中早已等候多时的杨老五见到朱小青出来之后,赶紧迎上去,“小青,这这是给我的吗?” “拿着,回去五碗水煎做一碗水,倒出来,再重复三次,兑在一起喝上两天再来找我。”当然最后三个字才是关键。 他还得瞧瞧效果如何呢。 毕竟自家儿子的医术造诣,他自然的多多支持了,就让这杨老五暂且当个试验品吧。 杨老五如捧珍宝般连忙道谢,屁颠屁颠的走了。 多半回去熬药了。 朱小青伸了个懒腰,又在院子里躺下,呈平常的姿势。 土豆那小脑袋见杨老五走后,这才钻出来,跑到朱小青耳朵边不停地念叨:“爹爹,你说那个杨老五会吃那药吗,不知道这改良版的药方效果会咋样。” 朱小青揉乱土豆的发丝,看着他脸上那难掩的小兴奋,甚是欣慰。 人到中年,最希望看到的便是子女有成。 当然,他现在算不上中年吧,可是也得提早为自己儿子铺好路。 两天时光匆匆而过,最近气候都还不错,阳光甚好却又不漾人,适合在院子里晒太阳。 朱小青一边磕着瓜子,一边看着狄秀儿在一旁兢兢业业的打扫他吐得满地都是的瓜子壳,淡淡开口:“秀儿,你这些天吃了几条鱼啊?” “四条了,早晚各一条。”一提到鱼,狄秀儿身子忍不住一僵,那简直是他的噩梦,每天战战兢兢的,睡觉都睡不好,就怕自个儿身子出啥毛病。 “嗯,差不多了,去把土豆给叫来,给你把把脉。”朱小青继续嗑瓜子,那鱼或许还真的没事儿。 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没啥事儿,这不,隔壁王大壮等人吃了那鱼,不也是活蹦乱跳的么。 不过,若是要给小颖吃,还得谨慎谨慎再谨慎,这可关乎于自家闺女的安全问题。 土豆原本在后院捣鼓他的那些小虫虫来着,被狄秀儿这般忐忑的叫过来,有些不大情愿。 说真的,狄秀儿心里不安啊,这吃不好睡不好就是担心自个儿万一吃鱼吃出毛病来了咋办,这会儿紧张地有些手抖,伸出手腕让土豆把脉。 “土豆,好好诊脉,若表现得好,那神玉就给你玩一天。” 原本无精打采的土豆听到这话之后,眼珠子刷的一下就亮了,神采奕奕的伸出小手手,放在狄秀儿的脉搏上仔细的诊脉,小脸逐渐变得有些凝重。 这变化,让原本紧张地狄秀儿那颗悬吊着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想要问问究竟咋样了,可又怕打断了土豆的诊断,那个急啊。 许久之后,土豆终于收回了他的小手手。 “诊完了?”朱小青这边瓜子又磕了一地了,见土豆点点头,便冲着狄秀儿冷不丁道:“秀儿你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扫啊。” “啊,好。”狄秀儿这还真的吓傻了,朱小青让干啥就干啥,脑袋瓜子嗡嗡作响,心里边更是忐忑不安。 这会儿,却见朱小青询问土豆了:“土豆,秀儿这身子还能活多久?” 狄秀儿一听,腿软瘫倒在地,哇哇大哭起来。 第三百零三章 继续诊治 狄秀儿这年纪轻轻的还没娶妻生子呢,他可不想死啊。 心中满满的恐惧感至使狄秀儿的眼泪哗哗的就往下流了。 “秀儿,你搞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这话你莫非忘了?”朱小青那个满脸嫌弃啊,他不就是看狄秀儿那么紧张,就开个玩笑打算放松一下气氛而已。 哪儿晓得这狄秀儿居然是个爱哭鬼。 “小衙内,我……我实在是忍不住,我不想死啊,土豆,我究竟还能活多久啊,我好安排后事。”狄秀儿那哭唧唧的,惨得像是家里的老母猪死了似的。 土豆调皮一笑:“秀儿,我还是不讲了吧,我怕你受不了。” “土豆,我我……”狄秀儿此刻不知该感动还是怎么,又想知道具体时日,可又害怕知道。 倒是朱小青直接拍了土豆一脑勺:“你这小子就别吓秀儿了,待会儿吓尿了可好?” “爹爹,不是你先吓唬他的嘛。”土豆捂着脑袋,抱怨着:“下次能不能别揍脑袋,万一打傻了,你上哪儿去找这么激灵的儿子。” “我这拳头只会越打越聪明,再说了,若你真的不争气傻了,不是还有你妹妹嘛,到时候好吃好喝全给你妹。”朱小青嘴上这般嫌弃,其实心里边还是十分为自家儿子感到骄傲的。 他的教育方式便是这般:不溺爱。 倒是一旁的狄秀儿傻眼了,呆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嘟囔着:“小衙内,你们逗我玩呢。”他刚刚都快吓死了,这会儿委屈的跟个受气包似的。 不过,似乎已经习惯了,也不敢抱怨。 “行了土豆,正经点,说正事儿。”朱小青这也不想继续打趣狄秀儿了。 却见土豆点头,一本正经开口:“秀儿的身子吧,没啥大碍,就是这几天睡眠不大好有些虚火旺罢了。” “虚火旺?这个严重了啊。”朱小青开始重视这个问题了,瞧瞧和狄秀儿岁数也不小了,按照通俗的话来讲,算得上是个老光棍了。 这终身大事,他也是时候给他操办一下了。 朱小青寻思着回头找村里的媒婆给狄秀儿找个媳妇,成个家吧,那样就不会这般虚火旺了,噗。 “不严重不严重,看来那鱼吃了没事儿,赵姑娘可以放心的吃了。”狄秀儿老脸一红,忍不住瞎想,不过小命抱住了,那就成了,心里瞬间美滋滋的,拿起扫帚开开心心的扫地去了。 放心的吃? 朱小青还是谨慎谨慎再谨慎,那鱼还是他先吃,亲自看看状况,确定没任何问题之后,再给赵小颖吃。 这样时间算上来,隔壁王大壮若有啥反应,也该有反应了。 算算时间,那杨老五的药也该喝完了,若猜的没错的话,估计快找上门来了。 不管有效没效,那杨老五都是会来的。 再瞧瞧土豆那有些焦灼的小眼神,估计也在寻思着这事儿,他可不仅仅是改良了一下药方子,就连里边的几味药材也是改良过的。 说白了,就是被那神玉给滋养过的药材,不知道药效咋滴,所以还得等待着杨老五过来给出答案。 这说曹操曹操就到,杨老五来了。 这会儿和上次一样,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后面还跟着一个牵着一只羊的杨二狗。 “小青,你真的是神医啊,哈哈哈。”一进院子,杨老五就豪迈的笑起来。 再看看身后的杨二狗,一脸惆怅,很显然就是被逼迫来的啊。 “老五叔,你这是?”朱小青瞧见杨老五直接把鸡鸭羊给扔狄秀儿手里,虽然知道他是干啥,可是还是明知故问。 “小青,别客气,这些都是自家养的,拿点过来给小颖补补身子,对了,小青,你可真的是太厉害了,上次我不是在你这儿拿回去的药嘛,吃了两天,我感觉已经好了。”杨老五说这话的时候,瞟了一眼杨二狗,接着凑近朱小青的耳边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开口:“现在我晚上不起夜了不说,今儿一大早就去找刘小婶试了试,没个半小时根本就停不下来,哈哈哈。” 咳。 朱小青正色,板着脸示意这杨老五说话注意一下,毕竟土豆还是小孩子呢,同时将这药效简单几个字概括给土豆听:“这么说来,你一副药就见效了,效果还杠杠的?” “是的呢。”杨老五神采奕奕回答,细看之下,相比前两天来讲,的确是精神面貌好了许多啊。 “这样吧,我给你把个脉,看看还需要继续治疗不。” “诶,好嘞!”杨老五简直是感觉见到了宝贝似的,毕竟这件事困扰了他多时,如今解决了,他甚至还记得早上那刘小婶心满意足的眼神呢,直夸他棒棒的。 于是乎,朱小青装模作样的将指腹轻轻地搭在了杨老五的脉搏之上,看似十分认真的诊脉,其实吧,他懂个屁啊。 他这个人就是太懒了,啥都不会,又啥都不想学,这辈子估计就这样了,不过,他好好地培养自家儿子,把儿子培养成才,那么他不用学也能坐享其成,不香么? 倒是一旁的土豆满脸怀疑的盯着自家爹爹,心里暗道:“爹爹,你何时学会把脉的?” 朱小青真想回答一句:“会个屁!劳资还不是为了给你这兔崽子打掩护。” “小青啊,你看我这……怎么样了啊,是不是已经好了啊,还是说还得吃药啊?”杨老五挺急的,满脸的褶子又皱了起来。 倒是朱小青,满脸淡定的安抚:“老五叔,稍安勿躁。” 杨老五能不急么,这朱小青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不过这情况,他也不敢多问,只能乖乖的坐着,等待着朱小青继续开口。 哪儿料到朱小青直接转向看着一旁蹲地上玩泥巴的土豆:“土豆,你过来!” “爹爹。”土豆正打算挖几根蚯蚓装起来,回头拿神玉养一养,也不知会变成啥样呢,毕竟朱小青不是答应了他,要将神玉给他玩一天的嘛,他自然的好好地抓紧机会了。 再者,土豆虽然一直关心杨老五服下药之后的效果,如今就瞧杨老五的脸色,他大概猜到了几分,所以刚刚朱小青把脉糊弄的时候,他也没想着掺和,让自家爹爹玩去吧。 然而,土豆没想到的是,朱小青把他叫过去,居然是为了这事儿。 第三百零四章 来者不善 刚刚都说了,朱小青也就是装模作样罢了,那神玉养过的药材究竟效果咋样,还得让土豆来瞧瞧才行。 这不,朱小青正色道:“土豆,你之前不是说一直想要跟着爹爹学医嘛,今儿个爹爹就教教你怎样把脉,过来!” 土豆嘴角抽了抽,不过还是乖巧的过去,给足了自家爹爹的面子,假装不太懂的将小手轻轻地搭在了杨老五的脉搏上。 接着便是朱小青的‘教导’时间了:“土豆,你好好听着,为父这就教你把脉的精髓,这脉象啊一般分为平脉、浮脉、沉脉、迟脉、数脉、虚脉、实脉、滑脉、洪脉、细脉、弦脉、促脉、结脉……” 朱小青还没讲完呢,土豆收手起身道:“好了。” 呃,这么快?他那书上的内容都还没背完呢,这就看好了,真不愧是他的种! “土豆,说来听听。”朱小青继续装作严谨的样子。 “平脉,无异。”土豆简单地讲了几个字,心思又瞟到了一旁那被他撬松的土壤,想着多挖点蚯蚓,毕竟机会难得嘛。 一旁的杨老五自然是不大相信土豆的话了,这不,满脸怀疑的看向朱小青,询问着:“小青啊,你说说,我这究竟好没好啊?” “你刚刚也听到了,平脉无异。”朱小青淡定开口,自家儿子鉴定过的,怎么可能有问题,同时心里边忍不住对神玉又多了一丝宝贝的意思,好家伙,之前他还以为是块只能砸核桃的破玉,哪儿晓得竟然这般神通广大啊,厉害了啊。 他感觉自己有了这个神玉,简直就是可以瞟了啊,在这个村子里横着走都没问题的。 “哈哈哈,真的?那我不用吃药了?真的是太好了,小青多谢你啊,若不是你,我现在肯定还在独自苦恼着呢。”杨老五这会儿吧,简直是把朱小青当做再生父母了,那个感动的痛哭流涕,直接把杨二狗给拽来踹了一脚,使之跪下,厉声开口:“二狗,快给恩人磕头!” 杨二狗那怂货啊,有了上次的教训之后,对朱小青便有了畏惧,再也不敢抵抗。 说到上次,就因为朱小青随口说的一句三跪九叩,他还真的绕着村子叩了一圈,期间原本想偷懒来着,哪儿晓得被杨老五给瞧见了,差点打的半死,就这会儿还疼呢。 所以这次,杨二狗是再也不敢顶嘴反抗了,乖乖的跪下磕头。 “行了,这大礼就省了,对了,老五叔你上次说要让杨二狗跟在土豆身边保护他那件事儿,我仔细想了想,还是觉得这事儿不妥,我家土豆就是个小娃,若让杨二狗整天跟在身边,那不是耽误了杨二狗么,更何况杨二狗也不会愿意的。”朱小青表面上故意提及这事儿并且口上说不答应,可是真正的目的便是提醒杨老五这件事得抓紧办了,别光嘴上说说。 “那哪儿成,我杨老五可是说一不二的,我既然说了让二狗以后跟着土豆,那他就必须给跟着!小青这事儿你就别顾虑了,二狗敢说一个不字,我打断他的狗腿!”杨老五强势的踹了杨二狗一脚,似乎在询问杨二狗的意思。 那杨二狗怂得直点头:“愿意愿意。” “嘿嘿,小青, 你瞧见了吧,我没有逼迫二狗啊,是他自己心甘情愿的哈。再说了,他整天游手好闲的没啥正事儿,今后跟在土豆身边我也放心,对了,我听说土豆要去学堂啦,正好让二狗跟在身边,有谁敢欺负土豆,就给我狠狠地揍!”杨老五教训娃的方式就连朱小青都看出来了,一个字:揍! “嗯,只要护着土豆安危便好,不要主动挑事儿。”朱小青这话是十分严肃的,至于这杨二狗的品性,说起来他也不太了解,不过打从今儿个这一幕,他也决定将杨二狗留下了。 尽管杨二狗在村里边的名声不咋滴,甚至可以说是恶劣至极,可是朱小青看中了他一点,那便是孝顺。 没错,一个人若是连最基本的孝心都没有了,那就彻底没救了。 说到这个去学堂,朱小青觉得有些头大,这村里的学堂根本就算不上什么学堂,连个正经的教书先生都没有,还是村长有空去教几个字,所以村里的孩子基本上也就认得几个字就不错了。 既然学不到什么,朱小青也不大想让土豆去学堂,直接在家里赵小颖教他读书写字便足矣,只是细想之下,土豆这孩子,总不能一直关在家里吧,总得出去多结交几个朋友。 于是便打算等下次村长开课的时候,把土豆送过去。 原本还担心土豆不太熟会有些别扭什么的,这会儿有了杨二狗,那他就放心了。 对于朱小青刚刚那话,杨老五赶紧拉着杨二狗答应着:“好嘞,我保证二狗不会主动挑事儿,否则我揍死他!” 就这样,朱小青成功的为土豆找了个不错的狗腿子。 为啥称这杨二狗不错呢,至少杨二狗的名声在村里还是赫赫有名的……差劲,杨二狗跟在土豆身后吧,也没人敢惹事儿了。 刚送走杨老五父子,家里又来了个不速之客,是隔壁老王。 啊呸,是隔壁王大壮。 话说朱小青与隔壁王大壮虽然平时关系不咋滴,可是也算是井水不犯河水。 今儿个这个王大壮居然主动上门来,简直犹如太阳从西边出来那般稀奇。 朱小青继续躺在院子里嗑瓜子,土豆去里屋玩弄他的神玉去了,只要不整个大怪兽出来,朱小青基本上是不管的。 狄秀儿去开门,当然是带着任务去的,把那王大壮有多远哄多远。 然而没一会儿,狄秀儿满脸犹豫的走到朱小青身边,在他耳边小声道:“小衙内,那个王大壮说要见你。” “秀儿,你是聋了还是聋了?我刚刚让你给轰走,你怎么替人传话来了。”对于狄秀儿这处事效率,朱小青眉头皱了起来,很不满,甚至开始考虑要不要拖延一下给狄秀儿介绍媳妇儿这事儿了。 狄秀儿满脸难色,解释:“不是啊,小衙内,那个王大壮来者不善啊,说是知道了小衙内你的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若你不见他,他就直接告知村长,到时候村长肯定会把咱们全部给赶走的!” 第三百零五章 做个交易 朱小青突然对这个所谓的不可告人的秘密产生了兴趣,他倒是挺好奇的,自己究竟有何不可告人的秘密,连他自个儿都不知道呢。 便让狄秀儿把王大壮给带过来。 当然,这个途中,朱小青还是继续嗑瓜子,这瓜子嗑就容易上火,赵小颖体贴的泡来一壶菊花茶。 “小颖,今天我闺女乖不乖啊?”朱小青看见赵小颖那微微隆起的小腹,心情大好,伸出爪爪摸了一把。 “一点都不乖,刚刚还踹我来着。”赵小颖面露幸福。 “小丫头片子,居然欺负你娘,等你生出来看我怎么收拾你。”话虽如此,可语气里边满满的宠溺。 这会儿王大壮过来了,赵小颖很自觉地进屋去。 这男人间的事儿啊,她还是不要过多参与的好。 话说也有好些天没见到王大壮了,今儿个这王大壮红光满面的,看起来精神不错。 这会儿见到院子里躺着的朱小青,便笑盈盈的走过来,“朱小青,你这日子过得可真惬意啊。” 朱小青眉头轻佻,冷不丁开口:“怎么,我家狗又咬了你家鸡?”否则这家伙怎么会突然跑来。 “我今儿个来这里可是为了另外一件事,朱小青,你的秘密我已经知道了。”王大壮继续提及这事儿,并且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使得朱小青瞬间来了兴致,翘起二郎腿,吐了一颗瓜子壳,继续开口:“说来听听。” “你当真让我讲出来?” “你不讲,我又怎么知道你究竟拿什么来要挟我,毕竟我的秘密可多了呢,若你知晓的只是一丁半点的,又或许只是诈我的,那么还是请回吧。”朱小青一点耐心都没有。 使得那王大壮脸色一变,原本他还寻思着,自己这是拿捏住了朱小青的把柄,这朱小青便再也嚣张不起来呢。 可哪儿晓得即便是这样,他在这朱小青面前也是根本就直不起身板来。 这便是他为何这般讨厌朱小青的原因了,就是朱小青这傲慢的态度。 行了,这会儿就废话不多说,王大壮直接切入正题:“朱小青,实话告诉你吧,我已经知道了你那天那些大鱼的由来了!” 朱小青心里咯噔一下,不是吧,这家伙怎么知道神玉的秘密? 难不成那天这王大壮就在附近? 可仔细想想,应该不会,否则那天王大壮那么丢脸,也没当场揭穿他,反倒是隔了好几天再偷偷的找上门来。 且继续听下去。 朱小青表面上不动声色,示意王大壮继续讲。 “朱小青,我已经知道了那天你钓鱼的地儿了,里边全是大家伙,这样吧,咱们做笔交易,我帮你保守秘密。”王大壮神采奕奕的,看起来有种诡计即将得逞的感觉。 朱小青暗自松口气,看来这个王大壮并不知神玉的事儿,既然这样,那就好办多了。 于是朱小青直接拒绝。 那王大壮还不乐意了,“哎,朱小青,你都没听我讲是什么交易呢,你怎么就不干啊。” “没兴趣,我打算午睡,你请回吧。”朱小强说罢便闭上眼。 王大壮愣住,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一幅场面,直接炸了,怒斥朱小青:“朱小青,你这什么态度,难道你就不怕我把这事儿告诉村里的人么,你去了咱们村里禁地水潭去钓鱼,若这事儿被村长知道了,你们全家都得滚蛋!” 呃,朱小青眉头轻佻,禁地水潭? 仔细想想,记得才来村子里的时候,朱小青就听村长讲过,这个村的确有个禁地,是不允许外人进去的。 然而这禁地里边居然有个水潭,这事儿他还是头一次听说。 朱小青突然来了兴致,听这王大壮话中之意,这禁地水潭里边的鱼是个头肥又大的啊,若是那样的话,相比起那些被神玉催长的鱼来讲,那种纯天然的大肥鱼是十分适合给赵小颖养胎的。 想到这里,朱小青眼神一亮,起身看向王大壮。 王大壮这会儿一下子有了底气,还以为朱小青是怕了他,这不甚至有些小傲娇起来:“怎么,这会儿后悔了?晚了!” “哦,那你请回吧。”朱小青自然是了解王大壮此刻的心态的,多半是觉得他刚刚拒绝了他而没面子,这不,想要嘚瑟嘚瑟,让朱小青低声下气的求他。 只可惜,朱小青才不会这般求人,这辈子都是不可能的! “你……”很明显,王大壮没想到朱小青竟然会是这样一个态度,愣了几秒钟,最终还是打消让朱小青服软的念头,于是继续开口:“朱小青,我就直截了当的与你说吧,其实吧,你偷偷进入禁地水潭钓鱼这事儿也就只有我一人知道,不过你放心,我这人嘴巴可严实了,绝对不会告诉别人的。当然,前提是你得答应我一个要求。” “讲。”朱小青这会儿简直是惜字如金,当然他还是想晓得这个王大壮来这里的最终目的。 “今儿个你再那禁地水潭里弄点鱼出来,然后这件事就翻篇了。”王大壮眸子里边露出贪婪的表情,没错,他就是惦记那肥美的鱼了。 在这村里,什么家禽鸟兽都是不缺的,唯独这鱼,是长得及慢的,所以村里人想要吃上一次鱼,也要等很久很久,也不是没想过挖鱼塘自己养,记得以前有一次一户人家就有了这行动,可是刚养了没多久,就有村里的调皮孩子不小心掉进鱼塘里淹死了,所以,那鱼塘便被填平了。 之后,就再也没有鱼塘这类东西在村里出现了,对于小孩童来讲,简直是太危险了。 这不,王大壮那天见到朱小青钓了这么多大鱼,左思右想,这周围的小溪水潭里边根本不可能有这般肥美的大鱼,除了一个地方,那便是禁地水潭。 再加上那天去他家的村民们对朱小青所赠的那鱼夸赞有加,那王大壮当时不服气啊,明明就是他约来的人,可偏偏被朱小青给抢了风头,这不,王大壮当时就夸下海口,说过几天再去钓鱼,保证比朱小青钓的鱼还要大,到时候再请他们来家里吃鱼。 可是这些天,王大壮天天往小溪边走,虽然是钓起来不少鱼,可是个头都不大,最大的也就巴掌大小,与那天朱小青所钓的鱼简直是相差太多了,完全没法比啊,这不,根本不敢把鱼给拿回来,就怕路上遇上熟人,若问起他钓鱼的成果,那就尴尬了。 第三百零六章 禁地 这左思右想,王大壮还是决定上门来找朱小青,让朱小青再去那个禁地水潭之中给钓些鱼回来给他。 这不,才冒然上门来。 再瞧瞧朱小青此刻这般表情,云淡清风的样子。 说真的,王大壮心里还是有点虚的,不过他倒是十分确定朱小青肯定是擅闯了禁地,否则也不可能钓到这么大的鱼。 这不,王大壮继续威胁:“朱小青,你可要想清楚了,若村长知道了你擅闯禁地的话,肯定不会轻易饶过你的,到时候估计不只是把你赶出村子这么简单,严重的话,你们一家都会按照村里的规矩处罚的,你一个男子倒是不怕,可你得为你那怀有身孕的妻子想想。” “嗯。”朱小青假装很为难的样子,其实心里边巴不得去那所谓的禁地瞧瞧呢,虽然他知道这村里是有这个禁地存在,但是也只知道大致方位,可从未进去过,自然也不知道怎样进去。 这王大壮既然清楚禁地之中有水潭,估计也知道怎样进去的吧。 于是朱小青继续开口:“想让我再去一次,并非不可以,不过我也有一个条件,那便是你必须与我一起去。” “那可不行,你休想骗我进去!”王大壮一口回绝,擅闯禁地可是很严重的。 “我没让你与我一起进去,你就在门口守着,这样我才放心,毕竟我还担心是否是你想要把我给骗进去,然后子自个儿去找人来抓我呢。”朱小青这个猜想的确是有可能发生的,然而他这般当着王大壮的面讲出来,自然是为了证实这一点。 然而却见王大壮露出惊讶的表情,脑袋跟个摆锤似得不停地摇啊摇,焦急开口:“不会不会,你放心,我只想要鱼,不想告发你,再说了,找人来抓你对我也没啥好处啊。” “有好处啊,那样的话,我家狗就不会再咬你家鸡了。”朱小青打趣着,瞧瞧这王大壮的反应,挺真实的,看来他还真的只想要鱼。 “嘿嘿,你家狗不是一直拴着的嘛,都好长时间没咬我家鸡了。”王大壮说的是大实话,还是那句话,他看不惯朱小青的嚣张劲儿,那狗咬鸡什么的,就是个借口罢了。 再想想朱小青刚刚的提议,也并非是不可以,这样的话,他直接拎着满桶的大鱼在村里边溜达一圈,那多带劲儿啊。 于是王大壮爽快点头答应:“得了,朱小青咱就这样说定了,走,咱们这就出发!” “现在?”这么急? “对,就这会儿,赶紧走,晚些天黑了就不好了。”能不急么,他来之前都碰上熟人了,还特意问了问他啥时候钓大鱼呢,他当时碍于颜面,直接说今晚。 没错,就是今晚,他一定得拿出个头肥大的鱼来,否则他这张老脸真的没地儿搁了。 “行吧,你先去外边等着,我准备一下。”朱小青想了想,反正也闲得慌,不如去禁地瞧瞧究竟有些啥,这般神秘兮兮的。 “不用准备,那些钓鱼的行头我都准备好了,你直接去钓就行。”关于钓鱼嘛,王大壮还是深有体会的,他一个老光棍,平时也没啥业余爱好,反应也迟钝,狩猎什么的就算了,也就只有钓钓鱼罢了。 放开话来讲,这村子周围的小溪里的鱼有一大部分都是被他给钓走的,除去平时偶尔吃上几条,剩余的都拿去和村民们换别的东西了。 若按照朱小青的话来讲,这个王大壮就是个鱼贩子。 只是对于这王大壮的提议,朱小青自然是不会答应的,“你的那些东西我用不惯,再说了,那禁地水潭是什么地方,哪儿是你那些普通的饵料能够钓上鱼的?” 王大壮想了想,朱小青这话十分有理,便笑盈盈的开口:“行,那我就去外边等你,你可要快些啊。” 待王大壮出去之后,狄秀儿那小脸邹巴巴的跟个老头子似得凑了过来,“小衙内,你该不会是真的想要去那什么禁地吧?那可是禁地啊,咱们刚来村子的时候,村长就讲过的,不得去禁地,否则就会赶咱们走的啊。当时你还答应的村长,说不会去的,可是这会儿,你却……” “秀儿,我记得昨个儿土豆在旁边小水沟里边钓起来一些小鱼,打算喂猫,还在吗?”朱小青自然知道狄秀儿的顾虑,可是,对于这件事,他自然有分寸,只是不想与狄秀儿做过多的解释罢了。 对于朱小青的刻意转换话题,狄秀儿也没办法,只能回应:“那些小鱼还在呀,放碗里养着的,太小了,咱家猫根本不入眼。” 行了,就那几条吧,小点没事儿,还方便携带些。 于是朱小青让狄秀儿把那些小鱼给装水壶里,他随身戴在腰间,便随便拎带玉米粒往外走。 “小衙内,你真的要去禁地啊?”狄秀儿一路小跑着跟着。 朱小青突然止住步,严肃道:“秀儿,你要不要去村里挨家挨户的通知一下我要去禁地这事儿?” 没错,朱小青生气了,这个狄秀儿是不是傻啊,这种事情根本不能声张的啊。 狄秀儿愣了一下,似乎反应过来了,下意识的捂住嘴巴东张西望瞧了瞧,幸好周围除了王大壮以外没别的人,这才松了口气。 这一片就朱小青和王大壮两个住户,再加上地势平坦,若有人过来,一眼就能瞧见。 所以周围是没有人听到刚刚这话的。 想到这里狄秀儿这才好受些,若是刚刚他这话被别人听了去,那还怎么得了。 就连那王大壮都严厉指责狄秀儿了:“哎,我说你这人能否长点脑子啊,就你这般蠢,待在朱小青身边早晚会害了他!” “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担心而已。”面对王大壮的这般怒斥,狄秀儿满脸的愧疚之色,他真的知道自己错了,刚刚就是情急之下才这样的,他也是担心朱小青而已,虽然他不知道朱小青为何不解释一下那鱼的来历,尽管神玉的事儿不能讲,可是也不能被冤枉说是去禁地水潭弄来的啊。可是若朱小青真的要去禁地的话,真的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然而这时,传来朱小青愤怒的声音:“王大壮,你特么飘了是吧,是谁给你那么大的胆,竟敢训我的人!” 第三百零七章 进入禁地 朱小青便是这样,他的人,他可以打可以骂可以嫌弃可以教训,可是别人不行。 谁要是欺负他的人,那不就是摆明了欺负他么。 “朱小青,我我这不就随口说说,至于发火么。”王大壮被朱小青这突变如暴风雨的气势给吓得有些结巴了。 毕竟他这会儿还得靠朱小青去给他整大鱼呢,别把朱小青给弄急了眼,翻脸不认人,那他之前开下海口不就丢了面嘛。 至于王大壮这般讨好的态度,朱小青一点都不给面,厉声道:“王大壮,给秀儿道歉。” “这…我刚刚不是说了嘛,就是开个玩笑罢了,至于不。”王大壮还是挺好面的,本想打个马虎眼,哪儿晓得这朱小青根本不给面。 直接转身往回走了。 急得王大壮赶紧叫住朱小青:“哎,朱小青你别急呀,我这就道歉行了吧,狄秀儿刚刚是叔心直口快,你别放在心上。” “啊,没事。”狄秀儿是怎么也没想到朱小青会这般护着他,心里暖暖的。 平时朱小青虽然对他不错,可是讲话的语气都是命令的那种,他根本没想过当他受人欺负了,朱小青会为他翻脸。 他真的是太感动了。 王大壮以为这件事儿就这么完了。 然而并不。 “你这叫道歉?连对不起三字都没有,告诉我,谁这样教你的。”朱小青语气依旧是满满的凌厉。 王大壮愣了一下,明显没想到朱小青会这样说,在他眼里,这个狄秀儿就是朱小青家里的仆人罢了,一个身份地位低贱的家伙,他刚刚那般客套讲话已经很不错了,这会儿居然让他给狄秀儿说对不起? 不,他是绝对拉不下这脸的。 见到王大壮脸色变化之后,朱小青倒是直接翻脸了,继续往回走,同时放下豪言:“王大壮,我今儿不去了,你要是想告到村长那儿去就请便,大不了我又搬走便是,我家当有的是,不怕搬!” 朱小青是早就看出来了,这个王大壮今儿个来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鱼。 而朱小青也巧妙的利用了王大壮这个心理,说出这样的话,是笃定这个王大陆不敢去揭发他。 果不其然,王大壮被吃的死死的,赶紧认怂,态度简直像是伺候祖宗似的,“哎别,朱小青,你别急啊,我这不是讲话速度慢了些嘛,狄秀儿,刚刚那事儿对不起了。” 狄秀儿甚至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他早已习惯别人对他大呼小叫,毕竟在他认知当中,他就是一个身份卑微的下人而已,对于朱小青这般维护,朱小青简直是感动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行了,这个小插曲就这么过去了。 朱小青跟着王大壮去了禁地那边,然而狄秀儿这个狗腿子自然也是跟着的,只不过到了禁地门口,朱小青让狄秀儿在外边守着王大壮,表面上是给他安排了重任:看好王大壮,别让他跑去告密。 狄秀儿信心满满,把王大壮盯得死死地。 殊不知,朱小青这般做的真正的用意是不想连累狄秀儿。 话说这个禁地的入口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异之处,这里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写着芈云禁地 。 得了,写了禁地俩字,这让朱小青万一被逮着了也不能装瞎唬弄。 “小衙内,你真的要去呀?”看着朱小青缓缓踏入禁地,狄秀儿还是忍不住开口。 倒是一旁的王大壮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压低声音:“狄秀儿,你嗓门能不能再大点,干脆直接把所有人吸引过来得了 。” 王大壮不得不谨慎,毕竟他这会儿也在禁地门口,若真的有人瞧见,他也是有口说不清。 不过还好,这里周围是没有人烟,也很少有人经过的。 朱小青不理会狄秀儿的叮嘱,直接踏入禁地。 话说这禁地真的没啥特别之处呀,走了好一会儿,连个路都瞧不见。 这里杂草横生,早已把当初的路遮掩住,全靠朱小青自个儿的方向感,再加上王大壮先前的指引,说了个大致方向,便能到达水潭。 果不其然,很快就到达水潭了。 只是这水潭里的水都干涸了,此刻看起来就像一个很深的凼凼,切,别提什么大鱼了,连个小虾米都么有。 细想之下也是,这水都没了,哪儿来的鱼呀。 得了,看来这一趟也没啥收获,起先朱小青还以为能够长长眼,兴许这里藏了什么宝贝。 可朱小青认为,这里除了杂草啥也没有,挺失望的。 得了,赶紧办了正事儿就回去了。 朱小青将带来的小鱼倒入空桶里,然后将神玉扔里边,接着便是等待了。 等鱼变大之后就出去。 这会儿阳光甚好,使得朱小青瞌睡来了,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无意中瞟到这干涸的水潭中央似乎有些什么东西在反光。 反正闲着无聊,朱小青跳进去仔细瞧瞧,扒拉几下抠出一块满是泥土包裹着的圆润的石头。 最顶端有一指甲盖大小处是干净的,所以刚刚是阳光映在这儿吸引了朱小青。 用手擦擦石头表面上的泥,渐渐的露出里边五彩斑斓的花纹,看起来还挺花哨,拿回去给土豆当玩物吧。 于是朱小青便塞进兜里。 再回到水桶旁边瞧瞧,好家伙,里边的鱼竟然比之前他催长的那一次还要大。 这才多久啊,算算时间还不及上次的一半啊。 话说,这神玉貌似在发光,还是他的错觉? 还是说,是阳光太刺眼,引起的反光。 朱小青也不管这么多,总觉得这里边有种阴森森的感觉,赶紧把神玉装进原本的盒子里边,拎着鱼出去了。 这边在外边等得焦急的王大壮和狄秀儿两人,见到朱小青出来之后,简直是如释重负,赶紧迎上去。 当然两人的目的是不一样的,王大壮关心的是朱小青桶里的鱼,见到那么肥大的鱼,简直是笑得脸上褶子都出来了,赞声连连:“朱小青,你可真厉害啊,这么多鱼,个个肥美壮实,那禁地水潭的鱼是不是超级多啊,你这么快钓装满了整个桶啊。” “对呀,超级多。”朱小青嘴角轻扬。 倒是狄秀儿,更关心的是朱小青的安危:“小衙内,你可算是出来了,我都快担心死了,你没事吧,里边有没有碰上什么猛兽野怪之类的。” 第三百零八章 神奇的彩玉 对于狄秀儿这般关切,朱小青心里一暖,看来平日对他的好没白费。 得了,狄秀儿的终身大事得加快进程了。 “朱小青,你真棒,你放心,你之前那事儿我绝对保密!”王大壮笑盈盈的拎着满满一大桶鱼走了。 回去的路上,朱小青一直跟在王大壮身后,见王大壮遇见人就吹嘘这是他从小溪里钓起来的大鱼,同时享受着乡亲们的夸赞连连,之后还请了好些关系好的亲戚晚上去他家吃鱼。 当朱小青回家之后,把从禁地带回来的那彩色石头扔给土豆的时候,土豆简直是一脸嫌弃:“爹爹,你还当我是小孩么,我现在已经长大了,不玩这个了。” 呃,好吧,朱小青直接扔院子里的桃树下。 不料一觉起来,那原本只有指甲盖大小的桃子已经变得红通通的又大又多汁。 没错,一夜之间,树上的桃便成熟了。 “你们看啥呢。”朱小青睡了个懒觉,起来便见到赵小颖土豆狄秀儿三人齐刷刷站在院子里,鸦雀无声的看着这一幕。 几人嘴巴简直可以塞得下鸡蛋了,根本合不拢。 倒是赵小颖,见到朱小青过来了,赶紧凑过去,谨慎开口:“小青,这桃树一夜间桃成熟了,简直是太怪异了,你说咱们这儿是不是…” 朱小青自然能够猜到赵小颖欲言又止的是什么意思,神色凝重,仔细打量着眼前这颗硕果累累的桃树,先是踹了一脚,树叶刷刷作响,看似无异,也就是颗普通的桃树。 可这一夜间成熟,怎么可能普通。 朱小青随手摘下一个红通通的桃,满脸疑惑的打量着,先是嗅了嗅,扑鼻而来的国香甚是诱人。 张嘴咬了一口,满嘴的甜香瞬间袭来,真好吃啊。 朱小青这举动倒是把周围人给吓了一跳,更是急得赵小颖脸色大变:“小青,你别吃啊,万一有什么问题咋办。” 狄秀儿更是瞠目:“小衙内,你怎么什么都敢吃啊。” 土豆这孩子肯定是亲生的:“爹爹好吃吗,给我也尝尝。” “想吃自个儿摘去。”朱小青继续啃着桃,接着若无其事的开口:“行了,不就是颗桃树嘛,有什么怪异的,秀儿早饭做好了吗。” “啊,我这就去!”狄秀儿离开之前刻意多瞄了朱小青几眼,确定他没啥异状,这才放心做饭去。 这会儿院子里只剩下朱小青赵小颖土豆三人。 其实并非朱小青刻意支开狄秀儿,而是他真的饿了。 一个桃似乎不顶饱,朱小青又摘了一个。 “小青,你还吃啊,你就不怕这有问题么。”赵小颖还是满脸担心。 “不就是个桃嘛,能有什么问题 。”若是真的有问题,估计也不会有啥坏处,这不,他不也没死嘛。 其实朱小青大概已经知道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了,一定是那块被他从禁地水潭底下带回来的彩石的问题,他昨晚就无意间丢在这桃树底下的。 朱小青蹲下身,将那块彩石给捡起来,灰扑扑的看起来没啥特别之处。 也是,带回来之后就没有清洗过。 让土豆端来一盆水,朱小青将那彩石放在里边清洗,在一片逐渐变得混浊的泥水当中显现出原本模样的彩石显得异常的夺目。 “这块石头可真漂亮啊。”赵小颖忍不住夸赞。 可语音刚落,那原本混浊的水瞬间变得清亮! 这…简直是太神奇了。 “这是怎么回事啊,这水刚刚不是还很脏吗。”赵小颖揉揉眼睛,不太敢相信自己亲眼所见,甚至想要伸手去摸摸那水,可指尖停留在半空中,又不敢去触碰。 倒是朱小青直接伸手把那彩石给抓出来,直接塞进兜里,神情比较严肃,“小颖,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这桃你也先别吃,等我回来再说 。” 接着朱小青便安排土豆把树上的桃全部给摘下来。 土豆这孩子原本就喜欢爬树,平时都被朱小青给拦着,这会儿主动让他上树摘桃,简直是称他心意了,别提多高兴了,瞬间跟个猴子似的欢悦的爬树上去了。 途经厨房,朱小青进去拿了一个馒头和一个鸡蛋,便把狄秀儿给拎走了。 “小衙内,我还没吃呢 。”狄秀儿顺手拿了个馒头,边啃边问:“小衙内,咱们这儿是要去哪儿啊。”这么急? “村长家。”朱小青提到这个,突然意识到一件事,这突然拜访,总不能空着手去吧。 路过自家萝卜地,朱小青让狄秀儿去拔几根萝卜带上,这多少是个心意。 咳咳,这村里间送礼走动什么的一般都是拎老母鸡,这送萝卜的还是头一遭。 朱小青便是这般厚着脸皮带着几根还未成熟的瘦小萝卜去了村长家。 此次目的当然是想要问问关于禁地带回来那块彩石的事了。 这不,刚到村长家,便见到村长媳妇牛姑在打扫院子,见到朱小青来了,直接甩脸:“朱小青,你来我家做什么,还不赶紧滚,这里不欢迎你。” 朱小青嘴角轻扬,瞧瞧这态度,估计这牛姑以为是他告密的吧。 尽管事实的确如此,可朱小青是不会承认的。 再说了,他又不是来找牛姑的,自然不搭理她,反倒让狄秀儿去屋里瞧瞧村长在家不。 这不,狄秀儿发挥他那大嗓门的特长开始吼:“牛村长,牛村长你在吗。” “喊什么喊,你给我闭嘴,我家老牛不在,赶紧滚!”牛姑这会儿直接抄家伙了,拿起扫帚胡乱挥舞着,尽是满身愤怒可挥洒出来的紧紧只有丁点儿威力,一点都不吓人。 不过牛村长似乎真的不在屋里,否则狄秀儿喊了这几嗓子应该会很快便出来的。 “朱小青你是不是聋了啊,赶紧滚听到了没,否则我对你不客气了。”牛姑的声音仍旧是保持着针对性的满满恶意。 朱小青倒是不打算走了,直接找了根凳子坐下,翘起二郎腿靠着墙边开口:“牛姑是否对我有些误会,记得以前我来的时候,牛姑可是很热情的。” “误会个屁!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件事是你告的密!”牛姑这会儿怒气冲冲,使得她面目可憎。 “不知牛姑口中所说的那件事是哪一件?”朱小青嘴角轻扬,明知故问。 “你…!”牛姑瞬间语塞,那种丢人的事,让她怎么讲的出口。 第三百零九章 套话 话说上次那件事,牛姑当时还以为朱小青没有当众揭穿她和杨二狗的事儿,便会替她保守秘密的,毕竟以前朱小青每次来家里,她对他都还不错。 然而没想到朱小青会将那件事告知牛村长,幸好她够机灵,一哭二闹三上吊这招数,成功的骗过了牛村长,使得牛村长相信她是无辜的。 可能是因为朱小青没有将杨二狗给斗出来,所以村长也无凭无据连个奸夫都说不出来,这件事就算了。 不过,表面上村长是信了牛姑的花言巧语,可牛姑心里边明白着呢,这村长还是在怀疑她,否则这些天不会把她看管得那么严实。 幸好牛姑聪明,表现得十分的乖巧,毕竟这杨二狗那惨状,她觉得吧,估计以后也就残了,用不上了,所以这些天也不曾去看杨二狗一眼。 直到今儿个,牛村长才算是彻底的放宽了心,相信她真的是无辜的了,这不一大早就出门去了。 这牛姑之所以怀疑是朱小青讲出来的这事儿,其实没啥证据,但是这件事就只有朱小青知道,除了朱小青还能有谁呢。 这不,见到朱小青这般态度,牛姑仍旧满脸恶意开口:“朱小青,你说我以前对你还是很不错的,你哪次过来我家,我没让你捎点吃的回去拿给土豆那孩子?可是你为何恩将仇报,这般对我!” “牛姑,你这话我就听不懂了,我怎么就恩将仇报,我又怎么对你了?”朱小青眸带笑意,死不承认。 倒是牛姑,见到朱小青这反映,真的是有种有理说不清的感觉。 呃错了,她哪儿是有理啊,是蛮不讲理。 毕竟原本就是她做错事在先。 然而对于牛姑口中所说的捎东西这事儿,朱小青倒是不否认的,所以他当时才没有把杨二狗给说出来啊,否则的话,这牛姑也不会这般相安无事的与他争论了。 这件事也就是想要给牛姑提个醒而已。 若真的要说恩将仇报的话,这话应该回敬给牛姑。 至于当初捎的东西嘛,朱小青示意让狄秀儿拿出携带的萝卜,不正经的一笑:“牛姑,之前的事儿咱就不提了我也就当啥也不知道,以前你对土豆的好,我自然知道的,这不,今儿个我不是还礼来了嘛,这可是我家地里的第一批萝卜,给你送来了。” “就这?这萝卜这么丁点儿大,怎么吃啊。”尽管牛姑满脸嫌弃,不过,脸色还是好了许多,毕竟朱小青说了个准确的话,以前的事儿不提了,也就是表示朱小青是不会把杨二狗给供出来的,那样的话,这件事还真的就翻篇了。 换句话来讲,这牛姑有把柄捏在朱小青手里。 “牛姑,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萝卜就得这个时候吃,才最嫩呢,中午吧,你就把这萝卜切个丝儿凉拌一下给牛村长下酒,保准晚上让牛姑满意的。”朱小青坏笑着挤眼睛。 倒是使得那牛姑一脸娇羞,手下那廋小的萝卜,便请朱小青进屋坐,同时还告知朱小青这牛村长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对于牛姑这般态度大转变,狄秀儿简直是看傻眼了,同时佩服朱小青这本事,三言两语就哄得那原本面红耳赤的牛姑对他热情的招待。 刚喝了几口茶,牛村长就回来了。 这牛村长与朱小青关系极好的,即便是出了牛姑这事儿,牛村长也不怨朱小青半语,权当朱小青一心为他好,弄错了罢了,这既然是误会,解开了就好了。 见到朱小青在屋里,牛村长走进去热情开口:“小青,你瞧你来也不提前讲一声,我都没在屋,你等久了吧。” “牛村长,我也刚到,也就是看到地里的萝卜嫩得很,想要把这第一颗萝卜带过来与你分享一下。”朱小青一本正经的开口。 倒是牛村长笑盈盈开口:“依我看你这小子就是馋我新酿的酒了。一定是牛姑告诉你我新酿的酒今儿开封吧,哈哈,你小子动作可真快,我还打算晚些时候带去你家一起喝呢。” “牛村长亲自酿的酒,我怕晚了就错过这酒香了。”朱小青轻笑,顺着牛村长的话点头。 接着牛村长便让牛姑赶紧去准备几个下酒菜,然后他把他酿的好酒搬了出来。 这一大早就喝酒的,村里也就只有他俩了。 都说酒后好办事儿,朱小青也就是打算这样办,牛姑挺贤惠的,很快便弄了盘油炸花生米,切了盘猪耳朵,当然少不了朱小青带来的萝卜丝。 这想要套话当然不能直入正题,得绕个弯子,毕竟吧禁地这种事还真的是挺忌讳的,就怕到时候啥都问不出来还引得牛村长的怀疑。 这不,朱小青先是陪着牛村长扯了一下家长,大概就是谁家的母猪下了几个小猪仔,谁家的鸡吃了地里的菜等等,同时朱小青一个劲儿的给牛村长灌酒。 不一会儿,那牛村长就喝的飘飘欲仙了,连讲话都不利索:“小青,我今儿个真的是太高兴了,这村里啊还多亏了你当初从外边带来的菜种子,否则咱也吃不上这么好吃的萝卜土豆莴笋豇豆和青菜啊。” 没错,当初朱小青将这些一起带来了这个村,其实最初的原因只是打算路上吃的,可没想到这村里的蔬菜竟然这般贫乏,便让狄秀儿分给大家种了起来。 也算是变相的改变了整个村的伙食。 而且当初朱小青慷慨大方的不收取任何报酬,正是因为这一点,才让牛村长对朱小青刮目相待。 对于牛村长的感谢,朱小青厚着脸皮接受:“村长客气了,那可是我刻意不远千里带来了,礼轻情意重,这也代表着我的诚意,老实说 我来咱芈云村这么多年了,可是谨记村长的教导啊。 我家土豆虽然平时比较皮,可是再怎能闹腾我都把他给管教得严严实实的,特别是那什么禁地,我可是严厉告诫他,千万不得靠近一步。 这小娃娃嘛,肯定会问我原因呐,这原因我哪儿知道,就随便瞎编一下,说禁地里边关着一个大魔头,吓唬吓唬他,也不知道我这般胡说会不会对咱们村有啥影响啊。说真的,牛村长,今儿个就咱们俩酒后谈心说说,我一直都挺担心的,怕万一土豆一不小心说漏嘴了,将这事儿传出去,那影响就不好了。” 第三百一十章 醉酒 朱小青这套路,简直是脸皮厚实如城墙,满脸焦灼的样子比真金还真。 使得牛村长瞬间就信了,也听明白了朱小青话中的意思,开口道:“小青,你这顾虑我是明白的,你才来咱们村没多久,关于禁地的事儿你也不清楚,不过吧,你可不能这样唬弄小孩子,毕竟咱们村禁地这事儿,老一辈的人都晓得的,这禁地里边啊并非有什么怪物,而是那个地方邪乎得很。” “这邪乎不就是怪异嘛,看来我给土豆胡乱说的话还是沾了点边。”朱小青故作轻松的样子,其实吧,耳朵竖起来,生怕听漏了半句。 这会儿牛村长算是喝的差不多了,经过朱小青这般故意提及的话题接着往下讲,“不,你这可差太远了,里边也没啥怪物,只是发生的事情比较怪异罢了。” “牛村长,若这是村里的秘密,那你还是别讲了,我一个外来人是不配知道这些的。” “小青,你瞎说什么呢,你既然来了咱们芈云村,那你就是咱芈云村的人,再说了这禁地也不是啥秘密,村里好多人都知道这事儿呢,我就给说说。” “不不不,牛村长,这样似乎不太好吧,若别人知晓了你告诉我这些,一定会对你有所影响的。”朱小青假装推脱。 可牛村长却不以为然,拍拍朱小青的肩膀,甚至带着些许强势开口:“不,小青,你既然是咱芈云村的村民,村里这事儿你必须知道!” “必须?” “对,就是必须!”牛村长喝得稀里糊涂的,见到朱小青推辞,还不乐意了。 既然牛村长这般强势的要讲给他听,他便勉为其难的听一下吧。 牛村长开始了讲述着关于禁地的事。 这件事发生在几十年前吧,那个时候村长还是个小娃娃,当时根本就没有什么禁地而言,只是这村与世隔绝,村民之间也是纯朴槿惠。 然而一个秋季的雨夜,只闻天空咚的一声巨响,接着便见到天边落下一道闪电,直接把村边的一块地给击打出了一个大坑。 当时村民并未太在意,接着,连着下了好几天的雨,那个大坑渐渐的注满了水,就形成了一个水潭,也就是之前朱小青在禁地里看到的那个水潭。 然而奇怪的事,便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了。 那水潭里竟然有鱼,还是个头很大又肥美的鱼,各式各样的品种都有。 这莫名其妙多了个大坑就算了,坑里哪儿来这么多鱼,鱼若要长这么大,这少说也要好几年才能行啊。 当时村民们就吓坏了,可是有几个胆大的村民跑去将水潭里的鱼给网了几条回家煮了吃,当晚纷纷梦到一些稀奇古怪的梦,接连着好几天那几个人精神状况都不好,甚至还出现了幻觉。 这种害人的东西立马引起了当届村长的注意,便下令将那个坑,呃不,是那个水潭周围几里的地儿全部封闭起来。 就这样,成了禁地。 呃,听到这里,朱小青恍然大悟,不就是被陨石砸了个坑嘛,大鱼冲了些鱼来,吃了重金属中毒超标。 这…朱小青再仔细想想,这似乎不是大雨冲来的鱼,貌似与那块彩石有着一定的影响。 朱小青大概知晓究竟是怎么回事了,这彩石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似乎功效与神玉差不多,都有催长的功能。 只是这…等等,有毒? 估计是那些小鱼苗混着泥水流入了水潭,然后经过几天时间就将小鱼苗给催长成了大鱼,然后…有毒。 没错,最重要的是后面俩字,所以说这彩玉和神玉是不一样的,至少神玉是没毒的。 关键是朱小青他早上出门前还啃了个桃啊。 他突然有些担心了,他会不会起什么反应啊。 这朱小青瞬间心事满满,也无心继续逗留,便告辞 。 赶紧回去让土豆给把把脉,瞧瞧会不会死。 咳,没错,他就是怕死,他保证以后绝对不会这般胡乱瞎吃了。 一路心慌慌的回到家,可是土豆那孩子居然没在家,赵小颖说土豆去学堂那边玩了,至于为啥去学堂,那是因为今儿早村长通知了几个村民,让挨户通知,村长明儿要教村里的孩子认字了。 土豆还未去过学堂,便想着提前去适应适应。 这情况,还能咋办。 反正朱小青是等不了了,趁这会儿还没发病,啊呸,是还不知道是否是中毒了,赶紧去找土豆给瞧瞧,也提早吃药啊。 离开家之前,朱小青是再三叮嘱了千万别吃那些桃,一切等他回来再说。 于是匆匆赶往学堂那边,途中竟然还被一块石头给绊了一下,差点摔个狗吃屎。 幸好狄秀儿及时搀扶,才没丢人。 “小衙内,你慢些走啊,急什么啊,你喝了酒,为啥不在家喝些醒酒汤在出门,土豆又不是小孩子了,再说了村里安全得很,没人敢欺负他的。”狄秀儿闻着朱小青身上的浓浓酒气忍不住直皱眉,心里暗道:“喝这么多酒,都醉成啥样了,还到处瞎晃悠,该不会是发酒疯了吧,要不强行给拽回去吧。” 朱小青当然不知道狄秀儿心里所想,但是他知道的是,他没喝醉,此刻清楚得很,再说了,村里的那些赤脚大夫根本不及土豆一根汗毛,他身体这事儿也只能找土豆,毕竟自个儿培养出来的儿子,还没瞧见他功成名就,就别自己先挂了啊。 想到这里,朱小青心里边更急了,加快脚步,可同时感受到狄秀儿用力拽着他衣袖:“小衙内,你喝多了,咱们还是先回去吧!” “秀儿你放手。” “不,小衙内,你走错方向了,土豆在这边呢,来,我带你去找土豆。”这狄秀儿简直是胆儿肥了,这会儿还真的以为朱小青喝多了,便打算把朱小青给连哄带骗给弄回去。 哪儿晓得朱小青一点没醉,直接一巴掌给狄秀儿脑袋上呼过去,厉声质问:“秀儿,不是吧,你这滴酒不沾就罢了,光是闻闻酒气就给醉得不分东南西北了,得了,你自个儿回去歇着,别跟着我了。你能找到回去的路不?哎算了,你就在这树下眯会儿吧,别待会儿走丢了,那我还得到处找你。” 讲这话的时候,朱小青简直是一脸嫌弃。 第三百一十一章 诬陷 这话倒是把狄秀儿给吓着了,他认为吧,这朱小青可能真的是喝多了,还想把他给扔下呢。 这哪儿能行啊,若他一个人回去,那赵小颖问着,他也不知该怎么答啊。 再者,狄秀儿更多的还是担心朱小青醉酒闹事儿呢。 这不,尽管心里边有一万个不愿意,可还是憋着话跟个闷瓜似得乖乖的跟在了朱小青身后。 这狄秀儿便乖巧了,朱小青自然不会多说他什么,继续往前走,记得之前听村长提过,这村里办的学堂呢好像就是在这一带啊。 前边有几个村民,朱小青打算过去问问。 恰好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不正是王大壮嘛。 还真的是巧啊。 这会儿王大壮简直是满脸乐呵的享受着那几个村民的吹捧。 “大壮,你真的是太厉害了,昨个儿你送我的那条鱼我拿回去的路上了,被好些乡亲们瞧见了,各个赞不绝口啊,这么大的鱼真的是太少见了,你究竟在哪儿钓的鱼啊?” “就是啊,王大壮,你钓这么大的鱼怎么我不给一条啊,我就光羡慕的流口水了。” “你流啥口水啊,昨个儿大壮不是请咱去吃了的嘛。” “我当时去晚了,没吃上几口,这会儿想起来那鱼肉简直是秒啊!真的还想再吃上一回。” “不得不说,大壮的钓鱼技术真的是越来越精湛了,这么大的鱼至少得长个好几年吧。” “就是啊,大壮,你究竟在哪儿钓的啊,前些天我哥去小溪边试了试,连个小鱼苗都没见着。” 王大壮得意万分,高傲的抬起下巴,对于这些羡慕夸赞的言语表示非常的满足,同时神秘一笑:“这是秘密,若讲出来,大伙儿一翁风都去钓了,那也就没我啥事儿了,毕竟那个地方可是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呢。” “大壮这顾虑也是可以理解的哈。” “不过,在我记忆当中,这么大的鱼似乎以前见过一次。” “是么,我怎么不记得了?” “你这小崽子当然不晓得了,我想起来了,那似乎是几十年前,那个时候我还小,然后咱们村里突然出现一个水潭,水潭里的鱼就是这般大而肥美……”讲话的是一个胡子花白的老者,此刻表情越渐严肃起来。 旁人似乎还没听懂:“什么水潭啊,我怎么没见过。” “禁地当中的水潭,你若见过,那你就麻烦了。” 一提到禁地俩在,在场所有人的都愣住。 此刻这原本满满和谐的气氛瞬间变得异常的怪异,几个村民面面相觑,眼神当中似乎在暗自交流着什么,最终有人小心翼翼询问:“王大壮,你该不会是跑去禁地里边钓鱼了吧!” 王大壮听到这话,简直是吓得差点被口水给呛着,赶紧摆手解释:“不是不是,没有,我就是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去禁地啊,真的,我不敢!” 几人狐疑的目光扫过王大壮,很明显就是不信他啊。 然而这会儿王大壮眼尖的见到路过的朱小青,像在沙漠中见到了绿洲一般,赶紧上前逮着朱小青:“我真的没有去禁地,这朱小青可以为我作证!” 话说朱小青与王大壮的关系一直都不咋滴,这事儿整个村子的人都是知道的,但是朱小青这人吧,虽然平时有些高傲不羁,可是本质还是很正直的,所以朱小青讲的话,大伙还是很相信的。 这不,见朱小青没有及时开口,王大壮有些急了:“朱小青,你倒是讲话啊,我没有去禁地,这个你是可以证明的啊!” “我也不清楚,我又没每时每刻跟着你。”朱小青讲的是大实话,他的确是不太清楚这事儿,特别是作证这种事,可是要负责的,怎能瞎讲呢。 再说了,这个王大壮先威胁他在先,他可是很记仇的。 如今瞧瞧这个王大壮急的团团转的样子,脸都绿了,跟踩了屎粑粑差不多的那种感觉,别提多爽了。 就连一旁的狄秀儿也忍不住捂嘴偷笑。 “朱小青,你怎能瞎说呢,我根本没进去呀!”王大壮急眼了,那表情别提多精彩了。 可朱小青却一脸无辜的耸耸肩,似乎有种让大伙评评理的样子:“王大壮,我怎么就瞎说了,我说的是大实话啊,我并不知道你有没有进去那什么禁地,虽然咱们是邻居,可是你平时的行动我也管不着,也没刻意跟踪你啊。” “朱小青讲的对,再说了,这朱小青都说了他不知道了,可我怎么看王大壮有种强行让朱小青给他作证的意思啊。” “对,我也看出来了。王大壮,你那些鱼该不会真的是从禁地里钓的吧!” “什么,禁地的鱼?那可不能吃的啊,会毒死人的!”那个知道禁地事情的老者听到这话之后,简直是吓得脸都青了,赶紧弯腰干呕,想要把肚子里的鱼给吐出来,可是似乎晚了,昨个儿吃的了,怎么可能吐的出来啊。 这会儿简直是肠子都快悔青了,焦急道:“都怪我贪嘴,这下好了,我这半截身子入土的身板这会儿估计得将脑袋也直接按土里去了。” “怎么办,我也吃了不少啊,我可不想死啊。” “我……我还拿回去给家里人吃了,我这简直是害惨了,不不不,是王大壮,王大壮你简直是太恶毒了,你怎么能够做出这种事情啊,咱们平日对你不薄,你为何要这般害我们!” “就是,王大壮,你今儿个给我说清楚,为何要这么干!” 这几人说着说着情绪就激动起来,直接上手拎着王大壮的衣领,将其犹如拎小鸡仔似得给拎了起来。 这王大壮人不如起名,虽然叫大壮,可是身板并不壮,瘦弱无力的单身汉一个,根本打不过眼前这些人。 不过,王大壮虽然不壮,可是他激灵啊,见到这场景,深知不能硬碰硬,只能认怂,这不,赶紧好言求饶:“你们别激动,先松手,我可以解释的啊,咱们乡里乡亲这么多年,我的为人你们还不清楚嘛,我以人格保证,那些鱼真的不是我从禁地里弄来的啊,这完全与我无关,是朱小青,对,就是朱小青从禁地里钓的,这一切都是朱小青干的,是他想要谋害咱们村子里的人!” 第三百一十二章 甩锅 对于王大壮的这般翻脸,朱小青早已在预料之中,这会儿显得异常淡定。 倒是身旁的狄秀儿简直是气得不行,哪儿有这般人啊,之前这个王大壮明明就说了,会将此事保密的啊,这会儿竟然全部抖了出来,于是狄秀儿赶紧指着王大壮否认道:“王大壮你别瞎说,我家小衙内根本就没有去那什么禁地,明明就是你自个儿去的!” “狄秀儿,你这话就有毛病了哈,你怎么知道我去禁地?难不成你和我一起去的禁地?可是刚刚朱小青还说不知道来着,这很明显就是你们主仆两人合起伙来诬陷我这个老实人!”王大壮很精明的捡漏了狄秀儿话语中的漏洞。 使得狄秀儿眼珠子瞪得老大,明显没想到这个王大壮竟然会这般不要脸,反打一耙。正想再与之争论的时候。 却被朱小青给拦住:“秀儿,我时常提醒你,你这语言表达能力比较弱就少讲话,这不,让人给误会了,你就直说咱们根本没去过禁地,毕竟咱们来村里这么长的时间一直都是本本分分的,就连禁地长啥样都不知道,兴许里边还有那会吃人的怪物呢,咱还想好好的过安生日子呢,谁会跑去那种地方呀,嫌命长了吗,毕竟我可是有妻儿的人呢,凡是都是有所顾虑的。” 朱小青这话很明显就是变相的表达了能有胆量做出这种事的人,估计也就只有单身无亲无故的那种了。 这不就是明摆了讲的是王大壮嘛。 就连王大壮自个儿都听出来其中之意了,赶紧摆手:“不不不,不是我啊,我真的没有进入禁地当中啊,真的,我可以证明,这些鱼就是朱小青去禁地钓的,真的,我可是亲眼所见的啊。” 众人听到这话,完全没有了起先的震惊,反而是满脸的怀疑。 至于怀疑什么呢,这个还用解释么。 毕竟从昨个儿王大壮钓了鱼回来,拎着满载而归的捅绕遍了整个村子,见人就说是他自个儿钓的鱼,根本没提朱小青半字,所以几乎全部村民都晓得这鱼是王大壮钓的了。 然而这会儿王大壮被识破了,这鱼竟然是他偷跑去禁地里钓的鱼,便打算甩锅给朱小青。 这不,朱小青还十分配合的做出被冤枉的样子,往后退上一小步,满脸悔恨的开口:“我今儿个是不是不应该走这条道啊,若今儿走这条道的人换做是别的人,或许就轮不到我被冤枉进入禁地了。” 村民们见到这般‘弱小无助’的朱小青,瞬间正义感爆棚,纷纷站在朱小青这边,替朱小青讲话:“朱小青,你放心,咱们相信你,虽然你才来咱们村不久,可是你为咱们村做出的贡献咱们可都是看在眼里的。” “对呀朱小青,我相信你是被冤枉的!” “我也信你!” “感谢大家对我有如此的信任,我朱小青真的很感动,只是我是怎么也没想到,我家狗咬了王大壮家的鸡,他就这般记恨我,还故意嫁祸于我,说真的,我心里挺难受的。”朱小青继续装弱小。 这副表情真的很欠打。 只是,此时此刻,他这个样子对于这些满腔正义的村民来说是吃得开的,这不,大伙继续站在朱小青这边,为他‘伸张正义’,愤愤不平的指着王大壮大骂:“王大壮,真没想到你竟然是这般恶毒之人,你简直是太让咱们失望了!” “就是,这等大事,咱们还是告知村长,让村长来处理!” “对,村长一定会秉公处理,绝对不会放过王大壮的!” 噗,朱小青心里轻笑,估计这会儿村长还在酒罐子里泡着呢,想要秉公处理,估计也得等酒醒了之后再说吧。 倒是那王大壮面对这般指责,整个人都憋屈得跟个受气的小媳妇儿似得,赶紧摇头:“别啊,你们真的误会了,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根本没有进入那禁地,我胆儿小怎么可能进禁地啊,真的是朱小青,这事儿我就招了吧!” “你还想怎么狡辩?”村民们明显不信。 倒是朱小青主动劝说村民们继续听下去:“我倒是想要听听这个王大壮还想了什么法子来陷害我。” 旁人安慰道:“朱小青,你就放心吧,咱们都是相信你的!” “多谢乡亲们。”朱小青做出一副感动的样子,简直就差痛哭流泪了,使得村民们更加下定决心要护着他。 只是一旁的狄秀儿脑袋瓜子似乎并没转过来,紧张地都快要无法呼吸了,就怕这王大壮把事情的真相讲出来,那可咋办啊,毕竟这朱小青进入禁地可是他不争的事实啊。 果不其然,这王大壮便如实的讲述了那天去找朱小青要挟他去禁地帮忙钓鱼的事儿,整个过程如实的诉说着,听的在场人一愣一愣的。 最后王大壮结尾再怒指一旁的朱小青:“朱小青,你就别再狡辩了,我可是亲眼看到你进去的,还有这狄秀儿当时也与我一同在门口等着的,他也可以证明!” 噗,听到这话朱小青真的差点笑出了声,严重怀疑这个王大壮是不是傻啊,这狄秀儿是谁的人啊,狄秀儿可是他的人啊,他的人又怎会出卖他呢。 再瞧瞧狄秀儿紧张地小手拽自个儿的衣衫了,小脸涨得通红,犹如世界末日即将到来一般。 朱小青呢,开始他的表演,故作惊讶又很失望的开口:“王大壮,真没想到你编起故事来竟然是这般逼真,连我都差点信了,可是,你我有仇,你陷害我便可理解,可你为啥要把秀儿给拖下水啊,秀儿并没有做错什么事啊,他矜矜业业的在我家干活,说白了也就是个干苦力活的人,他哪儿晓得什么禁地什么毒鱼啊,你这般针对他简直是太恶毒了!” 旁人原本还差点相信王大壮的话来着,可是听到朱小青故意提及的毒鱼俩字,立马想到了自个儿说不定已经中毒了,立马炸了:“呸!王大壮,真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咱们平日对你不薄,你为何要这般谋害咱们!” “指不定你们家有他惦记的东西吧?”朱小青假装不经意的开口。 倒是提醒了那几人,其中一人恍然大悟开口:“我想起来了,之前我瞧见王大壮一直盯着李嫂不移眼啊,莫非是对李嫂有那非分之想?” 第三百一十三章 土豆教书 这人口中所说的李嫂村里数一数二漂亮的女人,巧了也是那老者的女儿,这不,听到了这话,那老者气得胡子都立了起来,二话不说,直接给王大壮一巴掌给扇了过去。 使之灵光褪去,一时间有些恍惚,就差分不清自个儿在哪儿了。 当然,这样讲有些夸张,可那王大壮这会儿憋屈的跟哑巴吃了榴莲似得,简直是有苦说不出,憋屈得很,本想解释来着,可刚张嘴吐出一个‘我’字,又被那老者给抽了一巴掌。 老者怒斥:“王大壮你给我闭嘴,真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我闺女都嫁人了,你这是想要毁了她的清誉啊!” “就是,这个王大壮一定是晓得这几天李嫂带着孩子回家住几天,便打了主意了,简直是太坏了!” “关键是这王大壮为了李嫂,居然连咱们都害啊,我突然觉得我有点恶心想吐,我是不是毒发了啊?” “我也觉得我有些心慌慌,头也有些晕乎乎的,不行,我快不行了,赶紧扶着我去找大夫啊。” “等等我,我也浑身不舒服了,我也要找大夫!” 这会儿,先前吃过王大壮的鱼的村民纷纷脸色难看,各个喊着不舒服,赶紧去找大夫。 就连那老者也是觉得自己好像也有哪里不舒服,赶紧跟着那些人一起去找大夫,毕竟保命要紧嘛,至于这个王大壮,晚些时候再收拾他也不迟。 只是离开的时候,那老者还不忘踹了王大壮一脚,不偏不倚恰好踢着裆部。 疼的那王大壮当场倒下,跟个孙子似得。 呃,讲错了,王大壮没孙子,连个媳妇都没有,哪儿来的孙子。 所以朱小青觉得吧,这踢几下也没关系,反正他也用不上,毕竟村里的狼多肉少,再加上王大壮这德行,估计也没几个姑娘愿意嫁给他吧。 所以,这件事让朱小青更加觉得这给狄秀儿找媳妇的事儿得抓紧了,晚了估计就只剩下些寡妇了。 他可不能让狄秀儿受委屈,怎么遭也要给他找个黄花大闺女吧,毕竟他家秀儿也不差呀。 话说回来,朱小青被这王大壮的事儿给耽搁了,还差点忘了正事儿,赶紧去找土豆。 离开之前,朱小青还假装一个不留神,踩了王大壮一脚。 呵,没错,他就是这般小气,这个王大壮之前还想套路他,套路完了之后又想陷害他,还好他够聪明,否则还真的被这家伙给拖下水了。 啊~! 当然这声惨叫是王大壮发出来的。 肯能是朱小青脚劲儿有些重了,这不赶紧开口:“秀儿,你怎么走路的,你瞧瞧踩着王大壮了,赶紧陪个不是。” “?”狄秀儿满脸懵逼,可是还是快速反应过来,他这是又在给朱小青背黑锅啊,哎,认了认了,这种事他都习惯了,于是继续开口:“王大壮,抱歉哈,我刚刚没注意看。” “行了,秀儿,别磨蹭了,赶紧走,咱们还有事儿了。”这会儿已经走到前边的朱小青开始不耐烦的催促着狄秀儿了。 “小衙内你等等我了。”怎么跑的那么快。 然而此时,王大壮那双浓浓恨意的眼神一直盯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咬牙切齿低声开口:“朱小青给我等着,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当然,这话朱小青又没顺风耳,肯定没听见的啊,倒是见到狄秀儿回到自个儿身边之后,朱小青用看傻子的眼神盯着狄秀儿,满脸嫌弃道:“秀儿,我刚刚也就随便说说,你还真给那王大壮道歉啊。” “我……”狄秀儿这会儿简直是满脸委屈啊,他哪儿晓得朱小青究竟是几个意思啊,看来他还需继续修炼,否则根本没办法继续待在朱小青身边了。 到达学堂那边之后,果然瞧见土豆在那边。 然而,这会儿学堂里边似乎有好几个娃,端正的坐在位置上,而土豆呢,拿着根小木棍当戒尺站在最中央的讲台上,捧着一本书,摇晃着脑袋教着村里的孩子念:“人之初性本善……” 这情况,朱小青似乎看明白了,敢情这土豆当起了小教书先生,教这些孩子念三字经啊。 话说这里根本没三字经,这三字经还是他在家教土豆的,那么土豆手上的书又是怎么回事? 朱小青走进一瞧,也就是本普通的诗歌书籍罢了。 “爹爹你干啥啊。”土豆见到朱小青把书拿走了,小眉头轻轻皱了起来,似乎有些不爽。 “你没事儿捧本破书干啥啊。”又不按照这上边念。 “这样好看呗,我听娘说的,以前她的教书先生就是这样的。”土豆那小表情啊,神采奕奕的,眼睛里边放出光彩,看起来挺开心的。 估计是很期待来学堂感受一下这气氛吧。 不过,这会儿还是先办正事儿比较好。 朱小青赶紧把土豆给拉走,同时让那些孩子散了散了。 那些小孩都是周围的住户,平时没事儿就爱在这边玩,所以才会有给土豆一次当小教书先生的机会,这会儿见到土豆要走,都依依不舍的凑上前询问:“土豆,你能不能不走啊,我还想听你教我们念书。” “是啊是啊,我还没学会呢。” 土豆无奈耸耸肩,一副小大人的模样:“今儿个估计是不行了,你们也看到了我爹爹来找我有重要的事情相商议,我得回去处理一下,下次再约吧。” 朱小青嘴角忍不住抽了抽,直接一定子给土豆脑袋送去,“小兔崽子,在我面前装什么深沉,赶紧走,别拖延时间。” “爹爹你就不能在我这些小弟面前给我点面子吗。”土豆压低声音,递过来小眼神里边掺杂着满满的祈求。 只可惜,这对朱小青来说没有半点用,直接拎着土豆的衣领便往外拖,给面子? 抱歉,那是不可能的。 小孩子家家的,就该有小孩子的样子,要什么面子? 从小不教好,长大以后就教不了了。 尽管土豆此刻还不理解朱小青这样的做法,相信他以后会明白朱小青的用心良苦吧。 一旁狄秀儿看着心疼的护着土豆,生怕衣服把土豆给勒坏了,赶紧用手抱着土豆的身体,心疼的劝说着:“小衙内,土豆就是个小孩子,你别这么凶他啊。” 第三百一十四章 诊脉 听到狄秀儿这话之后,朱小青脸色微变,停下脚步,质问道:“秀儿,你在教我做事?” 狄秀儿原本也就是单纯的关心土豆而已,哪儿晓得这般好心开口,却惹得朱小青犹如暴风雨来临前的可怕样子,立马吓得赶紧摇头:“小衙内,我不敢了,你别吓我啊。” 呵,这还差不多,这才是他一直习惯的怂不拉几的狄秀儿嘛。 就连土豆这孩子也意识到朱小青脸色的不对劲,也不敢声张,乖乖的让朱小青把他给拎回家。 回家之后,朱小青把土豆放在了凳子上,而他坐在旁边,主动伸出手腕过去,命令的语气开口:“土豆,爹爹瞧你整日贪玩,也不知你这医术有没有退步,这会儿就考考你,你给诊个脉,若诊不出个所以然来,你就完蛋了!” 狄秀儿跟着朱小青多年了,可也看不懂为啥朱小青对土豆态度这般苛刻呢,凶神恶煞的,难道他真的不喜欢儿子? 然而狄秀儿不知道的是,朱小青之所以这样讲,是因为这会儿赵小颖在旁边,刚刚几人回来的时候动劲儿不小,赵小颖自然瞧见了,这会儿见到朱小青教育儿子呢,也没什么多大的情绪波动。 毕竟朱小青教育孩子的方式她也是赞同的。 只是朱小青之所以这般讲,是不想让赵小颖担心。 所以朱小青随便找了个借口,说想要吃赵小颖亲手做的葱花饼,这不,赵小颖便去厨房忙乎了。 土豆那小脸原本不以为然,伸出小手轻轻地搭在朱小青的脉搏之上,同时抱怨的语气开口:“爹爹你这身子有啥好诊脉的啊,不过我看你这暴脾气估计是上火了,要不给你弄副……” 土豆话还没讲完,小眉头突然紧紧的皱了起来,神情变得凝重。 这下子,看的朱小青紧张兮兮的,仿佛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蹦跶出来了,赶紧开口询问:“怎么了?” 其实他更想问的是:是不是中毒了,可还有救? 只是他不敢问,害怕。 没错,就是怕死。 再瞧瞧土豆那孩子,这会儿仍旧仔细把脉,根本没理会朱小青。 倒是狄秀儿见到这场面,像是突然想到什么,惊慌开口:“小衙内,你该不会是吃了今儿早上那桃出了什么问题吧?那桃子一夜之间成熟,一看就及其怪异,这哪儿能说吃就吃的呢,换做往常,小衙内你不是还会让咱们先尝尝试试有没有什么反应之类的嘛,可今儿个你竟然啥都没做,直接摘下来就吃,这完全不像平常的你啊,你该不会是中邪了吧,天呐,怎么办,我还是去找村长帮忙吧,他见多识广,指不定村里边住着高人什么的……” 这狄秀儿一个人瞎嘟囔,干着急的样子,跟脚下有钉子似得,根本站不稳。 然而,朱小青一巴掌把他给拍稳了:“秀儿,你给我镇定,你这大嗓门,是不是非得让全村的人都知道咱家出了怪事儿,然后把我当做妖怪给抓起来,你才高兴?” “啊不不不,小衙内,我没有这个意思的。”这会儿狄秀儿吓得压低声音,满脸慌张啊。 再瞧瞧一旁的土豆,不知何时已经收回小手,盯着狄秀儿捂嘴笑呢,土豆那大眼睛这会儿都笑得弯弯的,超好看。 只是朱小青无心欣赏,更担心的是自己的病情,毕竟当初那彩石泡过的鱼吃了能够致幻,那就说明了肯定是有问题的啊。 况且这会儿朱小青明显感受到自己心脏加速跳动,有种心悸的感觉啊。 忍不住心里咯噔一下,难道是病发了? 赶紧催促土豆,询问道:“土豆,你说说我这脉象怎样。”还有救吗,赶紧开药啊。 朱小青内心慌得一笔,可是在自家儿子面前,又忍不住逞能,仍旧保持以往高傲不羁的样子。 却见土豆直接拿起一旁盘子里的苹果咬了一口,道了句:“爹爹,你身子壮的跟头牛似得。” 啥? 朱小青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不会吧,他没事,怎么可能啊。 “爹爹,我去玩啦!”土豆不以为然,想去玩他的虫子,可不料被朱小青给拎了回来,这不,土豆不解的眨巴眨巴大眼睛张望着:“爹爹,怎么了?” “咳咳,你刚刚诊断有误,果然是最近贪玩造成的医术退步了,我这会儿明显感受到自己心跳很快,你怎么说我没事儿?”朱小青正色道。 “你心跳快,那是因为你刚刚一直拎着我回来,这运动过后心跳快是很正常的啊,爹爹,要不你喝口水,休息一下,很快就恢复正常了。”土豆有些懵,不过还是耐心的解释着。 “怎么可能没事,那你刚刚露出那严肃的表示是怎么回事?”朱小青刚刚就瞧见了,土豆就是给他把脉突然就皱眉了,一会儿才舒展开来。 土豆愣了愣,小脸有些微微变化,接着不大好意思的开口:“那个呀,我刚刚只是突然有个屁,想放又放不出来,就暗中憋气使了点劲儿,呵呵,爹爹就是这样。” 朱小青这会儿的表情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不过还在怀疑,真的没事? 怎么可能啊,人家吃了鱼都有事儿,可他吃了桃就没事儿? 这……这个问题真的是很困扰啊。 朱小青将自己独自锁在房间里,拿出那块从禁地里带出来的彩石,仔细的观察一下彩石的质地,并非玉石也并非翡翠,却比普通石头表面要光滑许多,不过与才从禁地水潭泥土里扒拉出来的时候的感觉不大一样,那个时候似乎感觉这个石头在发光。 又或许是当时阳光反射的原因? 可这表面看起来就算是反射也不会那般刺眼啊。 朱小青拿着彩玉去窗户边印着阳光晃动了一下,完全没有所谓的反光,所以便能够推翻这个可能性了。 这就奇怪了哈。 不过想了想,这个彩石的效果似乎和他身上这神玉差不多吧,都是能够催长的食物或者动物的,只是有些细微的差别罢了。 想到这里,朱小青打算将怀里的神玉也拿出来瞧了瞧,两者对比一下,兴许会有什么发现呢,又或许能够找到什么共同点。 可朱小青刚打开那存放神玉的盒子,便发现手上那原本黯淡的彩石瞬间发出异样的光芒。 第三百一十五章 合二为一 这…莫非是两者之间产生了共鸣? 仅仅是一瞬间的事儿,朱小青手里的那块彩石与神玉像是被注入一道鲜活的生命,猛地窜了起来,发生剧烈的碰撞。 在那一刻,朱小青甚至以为自个儿眼瞎了的时候,光芒瞬间消失,随即传来咯噔一声,眼前原本是两个石头的,可现在居然合二为一了。 朱小青有些目瞪口呆的盯着眼前安静的躺在木盒子里的那块彩色的玉,那便是那彩石和神玉的合体。 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这两样东西居然是同一个妈生的,难怪这俩东西功效都差不多,也不知道这个合体版,唔…也不知道究竟是个怎样的功效呢。 朱小青决定试一试,左瞧右瞧,屋里也没发现什么能吃的东西,便决定扔花盆里试试。 然而刚扔进去,那花盆里边的草木就以肉眼的速度猛涨呀,就连盆里的蚯蚓也渐渐显现出来,那么的壮实。 啧啧啧,这简直是太吓人了,朱小青赶紧拿出那彩玉。 嗯,这彩石与神玉的结合体,朱小青暂且称之为彩玉吧。 简直是太可怕了,赶紧放进盒子里盖上。 “啊,小青,这是什么怪物啊。”这会儿赵小颖恰好进屋,瞧见花盆里那足足有绿植根部那么粗壮的蚯蚓,显然吓了一跳。 “小颖别怕,只是蚯蚓而已 。”随后朱小青让狄秀儿把土豆叫来,说是把这蚯蚓赏给他解剖玩去。 最近土豆这孩子就迷上了解剖,估计是好奇这催长的玩意儿与正常长大的东西究竟有啥不同。 不过这彩玉这么厉害,朱小青倒是不敢轻易扔给土豆玩耍了。 次日清晨,天刚微微亮,门外就传来了一阵轰动。 接着便是狄秀儿焦急传话:“小衙内,不好了,那王大壮带着一群人冲上门来了,那牛村长也在里边。” 这话意思大概就是王大壮找了牛村长来闹事儿。 朱小青缓缓起身,却看到了枕边赵小颖那微微惊恐的小眼神,自然知道赵小颖是在担心他,轻轻的握了握她的手,柔声安慰:“小颖,你再睡会儿,我去去就回,放心,没事儿。” 门外动劲儿可不小,也是土豆把大门紧紧关上,否则那些人估计已经冲进院子了。 然而朱小青不紧不慢的穿好衣服,然后还洗脸刷牙,这睡了一夜,难免有点口气。 一旁的狄秀儿看得焦急万分:“小衙内,你怎么还有这闲工夫洗漱呀,你若再不出去,咱们家大门估计就得被撞坏了。” “莫急,正所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坏了就换新的,咱家缺那几个钱?”朱小青这会儿总算是收拾好了,缓缓往外走。 可已经能够听到外边撞门的声音,还有些叫骂声:“朱小青,赶紧开门,你这跟缩头乌龟似的躲着就以为没事了?擅创禁地可是大忌,若是惹得天神暴怒,牵连的可是咱芈云村的村民!” 呃,听到这话,朱小青大概猜到了是怎么回事了,多半又是那王大壮找来一群人想要冤枉他去了禁地。 咳咳,似乎并非是冤枉,毕竟他真的去了禁地。 当然这事儿他是不会承认的。 只是狄秀儿这个怂货,这会儿满脸担心的在朱小青耳边嘀咕着:“怎么般啊,小衙内,这些人肯定都知道你过禁地了啊。” “我去过禁地?若我去过的话,那你也跑不掉,毕竟这个村子里的人谁不知道你平时与我寸步不离的。”朱小青故意吓唬吓唬狄秀儿。 差点把狄秀儿给吓尿了,赶紧摇头:“我我没有进去啊,我就在门口等的……” 哎,朱小青此刻真的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狄秀儿这脑袋瓜子怎么就这般说不通啊,忍不住又给了狄秀儿一定子,低声骂道:“待会儿你给我闭嘴,若敢说一个字,我直接把你给割了。” “割哪儿啊?”狄秀儿心里边突然涌起一阵不祥的预感,问出这话之后,感受到朱小青逐渐往下移动的眼神,吓得赶紧退后,突然感觉裤裆凉飕飕的,还是先撤退吧! 狄秀儿乖乖的躲在了朱小青的身后,本想逃走的,可是又不能让朱小青独自一人面对这么多人,虽然他待会儿不能讲话,若到时候动起手来,他也能出份力啊。 毕竟这么多人,这架势,看起来还真的有种动粗的前兆。 朱小青倒是不急着开门,让狄秀儿端了跟凳子到门板后面,接着又让狄秀儿把早饭给拿来。 这会儿这么早,狄秀儿根本就没准备什么早饭,只是狄秀儿觉得吧,朱小青之所以要吃东西肯定是为了待会儿打架而准备,不吃饱哪儿来的力气打架嘛。 于是赶紧去厨房拿了一根昨个儿吃剩的玉米棒子,顺带拿了几块糕点,再泡了一壶茶水过来。 再次来到这边的时候,门外的动劲儿比先前似乎要小很多,先前甚至还有撞门的声音,这会儿没了,也没骂人的声音了,只剩下几个人有气无力的谈话声。 “哎,你们说这朱小青是耳朵聋了还是故意不开门啊,咱们这响动,估计连村头都知道了。” “可不是嘛,该不会是那朱小青被吓跑了吧。” “那咱们赶紧撞门,赶紧去追啊!” “可是这门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根本就撞不开啊。” 外边传来这苦逼的诉苦,惹得里边的朱小青吃着糕点都差点噎着,当然那根过夜的玉米棒子扔给了狄秀儿去啃,而他喝着茶水,悠闲的坐着。 至于这门嘛,还真的不是普通的门啊,这门板的木料可是被神玉滋养了好几天才形成的这块无拼接的纯木板,足足有二十公分厚实,平时开关门狄秀儿都觉得挺费劲的,再加上门上的锁,也是神玉的功效,坚硬无比。 这般加固型的门板和门锁,哪儿是一般三五个人就能撞得开的呢。 对于这点,朱小青倒是十分的放心,继续喝着茶水吃着点心。 随着时间的推移,门外的人似乎又来劲儿了,商量着要不大家再齐心协力把门给撞开! 说干就干。 “我数三二一,咱就拿着这大木棒子一起往这门砸!三,二,一!”这发号命令的是王大壮,声音简直是穿透有力,又带着些许暗搓搓的小兴奋劲儿,估计是巴不得把朱小青家门给撞开,冲进去把朱小青给当猪给绑起来吧。 第三百一十六章 我是老实人 正当这最后一个数从王大壮口中吐出来的时候,村民们齐刷刷的用力打算往里冲来着。 哪儿晓得这会儿那原本紧闭着的大门突然打开,众人这劲儿都使上了,再收手已经来不及了,这不,纷纷往里冲,根本来不及刹车,齐刷刷的倒地。 来了个人挤人,呃不,准确的讲是人压人。 瞬间哀鸣声起,感觉这场面是某种聚众打架斗殴的现场是的,惨不忍睹。 然而这个时候传来朱小青弱弱的声音:“你们这是怎么了?怎么都倒下了,该不会是串通起来想要讹我吧。” “朱小青,你怎么突然开门了!你一定是故意的!”这是王大壮的声音,此刻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其实王大壮是冲在最前面的,所以这被压自然也是压在最底下,跟个肉饼差不多的状态了,浑身疼啊。 对于王大壮的这话,朱小青再次表现出震惊的样子,捂着嘴夸张道:“我这是听到秀儿说门外有人找我,这不,我一起来就过来打开门,哪儿晓得一开门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幅场景,王大壮,虽然平日你我有仇,可是你这般当众陷害,我可不依了,毕竟这么多人看着呢,明明就是你自个儿趴下的,我根本没碰你一片衣角!” 朱小青这番话主要是想要表达两个意思,第一个意思便是,并非是他故意不开门,而是他才被叫醒。第二嘛,便是想要给众人传达的是,他和王大壮平时关系不好,所以这王大壮若说了什么针对他朱小青的话,那极有可能是故意陷害。 再瞧瞧王大壮,这会儿随着周围渐渐起身的村民,他最后也爬起来,不过似乎伤的有点重,起来的时候还差点没站稳,有些颠倒,差点又摔着了,同时捂着胳膊,看样子胳膊肘磕着了。 不过这些伤势在朱小青看来,简直是太轻巧了,像王大壮这种人,直接挤成个肉酱也不消气。 “朱小青,你就是故意不开门的!”王大壮这会儿吧,满脸恶毒的用手指着朱小青,同时给周旁人分析着:“咱们都来了这么大半天了,这个朱小青又怎会没听见了,他一定是就是故意把咱们关在外边,不让咱们进屋。” 然而王大壮话音一落,便见朱小青示意狄秀儿端些凳子过来,接着让大伙进院子里坐,同时开口解释:“我这屋子有些小,再加上孩子他娘如今怀有身孕,容易受惊,就只能请各位在这宽敞的院子里坐会儿了。” 村民们见状,朱小青这态度这般友好,根本就不像王大壮口中讲的那十恶不赦的谋害咱们村子的人啊,纷纷对视一眼,接着悄声走进院子里坐下。 走在最后的竟然是牛村长。 朱小青先前就听狄秀儿讲了,这牛村长也来了。 可他刚刚一咋眼还没瞧见牛村长,这会儿等人都进来了,到见到了牛村长的身影。 之间牛村长面色比较复杂,畏畏缩缩的样子,似乎做了什么极其对不起朱小青的事儿似的。 还是朱小青挺大方的上前主动打招呼:“牛村长,你也过来了啊,赶紧进来坐,这儿坐我旁边吧。” 当然这会儿朱小青身旁的茶水点心盘都被狄秀儿撤走了,否则这戏就没法演下去了。 牛村长别扭的走到朱小青身边坐下,心里边忐忑着,更多的是愧疚,毕竟昨个儿两人还称兄道弟的一起喝酒来着,这会儿他就跟着这些人来朱小青家里闹事儿。 其实这些村民是来闹事儿,而牛村长并非如此,他只是不相信朱小青会做出那种事来,便过来想要当面质问清楚。 可这会儿这个情况吧,想要解释他不是一起来闹事儿的,真的挺难的,就连他自己都不信。 哎。 朱小青似乎瞧出来了牛村长的顾虑,冲着牛村长缓缓开口:“牛村长,你这是有话与我讲?” “小青,这……这王大壮今儿个一大早就跑我家来,说你去了禁地钓鱼,这件事是真的吗?”牛村长左思右想,最终还是问出了口。 倒是朱小青露出十分惊骇的表情,反问:“我去禁地钓了鱼?不是吧,那可是禁地唉,牛村长,这你可就不能冤枉人了哈,我朱小青当初来芈云村的时候,牛村长可是再三提醒了,千万不得踏进那禁地半步,我可是本本分分的谨遵村长的命令,再说了,那禁地一听就挺可怕的,我带着妻儿来这儿就涂个安宁,我可不想去惹事儿。” 听到朱小青这话之后,牛村长心里边悬吊着的那块大石头总算是落地了,他放心了,嘴角扬起了轻松的笑容,“小青,我相信你!” “牛村长,你必须信我啊,我可是老实本分的人啊!”朱小青看似自夸,可同时在暗示牛村长,不要信王大壮的话,毕竟王大壮这人吧, 在村民们的口碑可不咋滴。 这不,牛村长若有所思的瞟了一眼旁边的王大壮。 这王大壮哪儿晓得朱小青这么会说话,这么三言两语就把牛村长给说服了,赶紧解释:“牛村长,我知道你平日与这个朱小青关系好,可是我今儿个之所以找你来,主要就是相信牛村长一定会秉公处理不会徇私舞弊的!” “王大壮,你这话的意思就是说牛村长必须要听你的安排,才叫秉公处理咯?”朱小青眉头轻挑,看似无意间讲出这话。 倒是使得牛村长瞬间暴怒,拿出他村长的威信来,厉声开口:“王大壮,这件事我一定会调查清楚,你也不必故意引导我什么,我心中自有分寸。” “牛村长,你这明显的就是帮着朱小青讲话呀,乡亲们,你们瞧瞧啊,这就是咱们的牛村长,口口声声说公正,可你们听听,他那句话公平了?这从头到尾都是帮着朱小青讲话的,也不晓得朱小青究竟私下给了牛村长什么好处,毕竟咱们村还是头一次接收像朱小青这样的外人,细想一下,咱们村也不是什么富裕之地,这朱小青偏偏到咱们村来,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现在看来,朱小青一定是为了禁地而来的!”王大壮听到牛村长这话,立马急眼了,幸好他聪明,多叫了些人过来,怕的就是遇上这情况。 第三百一十七章 选村长 这朱小青与牛村长之间的交情,几乎是整个村子里的人都清楚的。 如今加上王大壮这话之后,在场的人还真的越看越觉得牛村长有故意帮着朱小青的意思。 惹得牛村长真的有种有口也讲不清的无奈感。 王大壮继续开口:“牛村长,这件事你还是需要避嫌,可是这般重要的事,若没村长处理的话,很难服众,依我看这会儿村长既然不能处理这事儿,不如就地选择一个代理村长,将朱小青这事儿给解决了。” 然而关于这代理村长的事儿,根本容不得牛村长半分反应,便有旁人接着开口:“对,我赞成这事儿,这牛村长与朱小青两人的关系本来就非常要好,若这件事交给牛村长来办的话,很有可能这朱小青什么事儿都没有。毕竟这擅闯禁地可是对咱们村十分不好的!” “有啥不好?”朱小青好奇开口。 然而王大壮直接给了个白眼,冲着朱小青怒斥:“朱小青你给我闭嘴,这里没你讲话的份。” 这…王大壮这气势,是把他自个儿当做了代理村长了? 这不,果然被朱小青猜对了,先前那个些村民似乎并未受到朱小青丁点儿影响,继续他们先前的话题,仿佛相约好了似的,开口:“我觉得吧,这件事情况比较紧急,若不当场处理朱小青,就怕这朱小青趁机跑了,不如咱们现在举手选出一个代理村长出来处理这件事吧。” “我赞同这事儿,这样吧,我提议选王大壮为代理村长。” “我也选王大壮!” “选王大壮!” “咱全票通过!王大壮便是咱的代理村长了!” 朱小青又让狄秀儿泡了一壶茶过来,亲手为牛村长沏茶,同时用看傻子的眼神盯着眼前这群自导自演的人,呵,这演技也太拙劣了吧。 一看就是王大壮故意找来的托。 这不,王大壮一脸得瑟的开口:“多谢众位相亲的爱戴,作为代理村长,我现在要在这里讲几句话。” 噗,这么快就开始了? 再瞧瞧一旁的牛村长,这会儿气得脸都白了,很显然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吧。 其实从刚刚王大壮提到牛村长和他之间的关系时,朱小青便大概猜到了王大壮此行的真正目的其实是想要一箭双雕。 一呢,则是想要把朱小青这个长期的眼中钉给除掉 二呢,当然是想要借机把牛村长给拖下水,然后改朝换代! 啧啧啧,不得不说,这个王大壮的野心可真够大的呀,不过,这若没有丁点儿野心,也不会留个辫子给朱小青揪了。 朱小青轻轻拍拍此刻慌张的牛村长,无声安慰着,似乎在说:别怕。 说起来这个牛村长,这都一大把年纪了,当村长也是当了几十年,一直矜矜业业为村里人着想,为人正直不阿,就是有些不善言辞,这不,被王大壮这龟孙子踩到了头上也不知该怎样怼回去,只能干瞪眼 。 当然,朱小青觉得吧,这牛村长还是运气比较好,遇上了他朱小青,凡是朱小青的朋友,那是论谁也不敢欺负的。 若是欺负了,那他将百倍还回。 当然,朱小青忽略这件事的导火线是他引起的,可是换句话讲,若不是因为他这条导火线,也不会这么快看清王大壮的这般野心。 唔,既然这王大壮想当村长,那么就成全他好了。 这不,朱小青见到王大壮这会儿嘚瑟的享受着众人的吹捧之后,啪啪的鼓掌。 “朱小青,你干啥。”王大壮见到朱小青这般反应,满脸防备,这简直是太怪异了,朱小青为啥给他鼓掌,难不成是有什么阴谋。 却见朱小青笑着端起手里的茶杯满脸殷勤的递了过去:“王村长,来,请喝茶,快,请坐下!” “咳咳,我只是个代理村长,朱小青你别瞎叫。”尽管嘴上这般解释,可王大壮的心里可开心了呢,十分享受着这样被抬捧的感觉,接过朱小青手里的茶杯,轻轻的吹了口气,嗦了一口茶,嫌弃道:“朱小青你这茶不行啊。” “哟,瞧秀儿弄得,这普通的茶怎能配得上咱王村长呢,秀儿,赶紧去我屋里把我珍藏的上好茶叶拿出来招呼王村长。”朱小青满脸谄媚的样子,到是使得王大壮放下戒备开始享受着这属于村长的待遇。 同时王大壮冲着身旁坐着的牛村长轻蔑一笑:“牛村长,你瞧见了吧,这就是你平时当亲兄弟照顾的朱小青,这会儿见你垮了,立马就抛弃了你,投奔我来了,哈哈哈。” “朱小青,真没想到你竟然是这种人,我真的是瞎了狗眼了!”牛村长这会儿心中满满的付之东水不复返的失望感,他一直把朱小青当兄弟,可哪儿晓得他这一落魄,朱小青便一脚踹开了他,真的是太让他失望了! 再瞧瞧朱小青,这会儿吊儿郎当的样儿,冲着牛村长开口:“牛村长,呃不,这会儿可不能叫你村长了,因为很快你就不是村长了,哎,老牛啊,这些年我还是挺感谢你对我这般照顾的,可是你也看到了,我就是个小人物,只想和妻儿安安分分的过日子,如今你惹了不该惹的人,你可不能把我给拖下水是吧。” “什么?”牛村长显然听不太懂朱小青这话什么意思。 却见朱小青不再理会牛村长,反倒是冲着王大壮勾腰讨好:“王村长,你也瞧见了,这去禁地一事儿啊,我还真的是冤枉的,虽然我平日喜欢钓鱼,可我哪儿敢跑去禁地里边钓鱼啊,那天王村长看见的人根本就不是我,是人假冒的,目的呢便是想要把我这个老实人给赶出村子。” “哦,那你说说是谁假冒你了?”王大壮似乎来了兴趣,毕竟刚刚发现了这朱小青好像有种想要投奔他的意思,虽然这王大壮一直不太喜欢朱小青,可是朱小青留着还是有点作用的,至少他这张嘴皮子会说啊,正好可以让朱小青帮着指证牛村长,那么他这个代理村长就可以直接转正了。 再说了,同时他也相当于给了朱小青一次机会,这次先饶过朱小青,将朱小青收入囊中,为他办事儿。他也不怕朱小青反抗,毕竟朱小青的把柄被他抓着呢。 第三百一十八章 巴结新村长 所以这会儿,王大壮基本上就把朱小青当做自己的手下了,当然,前提得是朱小青的回答要让他满意。 “王村长 ,我觉得吧,那个假冒我进入禁地的人可能是牛村长,啊呸,是老牛!”朱小青这个机灵鬼,当然是故意这样弃明投敌的,目的很简单嘛,谁让这个王大壮欺负他的朋友。 “啊,不是我啊,我根本没进去过,朱小青你为何要冤枉我啊。”牛村长听到这话之后赶紧摇头,想要解释来着,可又一时间不知该怎样解释得清楚,只能独自跺脚叹气。 朱小青眉头轻佻,这牛村长这脾气呀,就是典型的老实人啊,被人欺负成这样了,也不晓得反抗,幸好运气好遇上了他朱小青,否则牛村长早晚遇上这天,到时候就真的只有自个儿躲着哭了。 “你还想狡辩!”王大壮能拍桌子,使得桌上杯子里的茶水都洒了一些出来,弄得到处都是,看着一片狼藉。 尼玛,朱小青想骂人,那茶可是他和赵小颖种下的,这个王大壮嫌弃不喝就罢了,还这般糟蹋。 不过这会儿先忍住了,没有骂他,倒是… “王村长你瞧瞧,这茶水都洒出来了,我给你擦擦。”朱小青假装没站稳,便往王大壮身扑去,直接将王大壮往旁边推,使得王大壮一时间没坐稳,脸朝地摔了个狗吃屎。 朱小青暗爽,这个王大壮竟敢嫌弃他的茶,自个儿吃土去吧! “朱小青!”王大壮狼狈的爬起来,这会儿简直是暴怒。 “哎哟,真对不住啊,王村长,我刚刚突然踩滑了,你没事儿吧,秀儿赶紧去请大夫过来,就说王村长受伤了,赶紧的。”朱小青冲着狄秀儿使眼色。 狄秀儿这个机灵鬼,跟在朱小青身边这么多年了,就算朱小青撅撅屁股他也知道朱小青放个怎样的屁,这会儿赶紧点头应着往外走。 “哎,没事儿,不用。”尽管王大壮想要阻拦,可是这狄秀儿怎么可能听他的话呢,那双小短腿跟上了发条似的,一股溜儿就跑不见人影儿了。 虽然见不到狄秀儿的人,可是能够听到狄秀儿那扯开嗓门大喊的声音:“新上任的王大壮村长受伤了,大夫快点来呀!” 噗,朱小青差点笑喷了,心中暗叹狄秀儿牛掰啊,这嗓门总算是有用处了。 狄秀儿这个声音跟个高音喇叭似的,还循环播放,越渐走远。 整个过程,王大壮的表情都是难以形容的怪异,直到变黑。 朱小青笑盈盈的开口:“王村长你别在意,秀儿就是这般大嗓门,习惯就好,再说了秀儿也没讲错话,你不就是新上任的村长嘛。” 这话到是挺对王大壮的胃口,脸色缓和许多,不过还是假装严谨道:“朱小青你可别瞎说,我现在只是个代理村长罢了。” “不不不,王村长,我可没瞎说,你瞧瞧这老牛犯了这种事儿,他这村长职位肯定保不住了呀,正所谓国不能一日无君,村不能一日无村长,所以你不就顺理成章的成了咱们芈云村的村长了嘛。”朱小青这会儿面不改色的拍着马屁。 再瞧瞧那王大壮,简直是一脸享受啊,此刻脑海里边似乎已经在憧憬着当上村长的潇洒日子了,若他能够当村长,那娶媳妇的事儿不就很简单的解决了嘛,嘿嘿嘿,到时候村里的姑娘任他挑选,村里的大大小小事情他说了算,所有人都来巴结讨好他,那简直是神仙般的日子啊。 “朱小青,我觉得你刚刚那话讲的有道理,现在细想之下,我似乎也发现了我看到进入禁地的那个人虽然衣着打扮和你一致,可是那头发有些发白了啊,一定是这以前的牛村长偷偷进入禁地想要干破坏咱们村子的坏事儿,怕被人撞见,便伪装成你的样子。”王大壮这会儿是存心想要把牛村长给拉下台,这不,顺着朱小青的话接了下去。 看着王大壮这般信誓旦旦的样子,那些收了王大壮好处的村民也纷纷附和着点头,表示赞同。 没错,那些个村民就是收了王大壮一些米面,才跟着过来演了这场戏,成功的把王大壮捧成了代理村长,而这会儿,王大壮竟然野心暴涨,想要一鼓作气直接晋升为村长。 “既然人证物证都有了,那么牛村长,抱歉了,按照咱们村的规矩,再加上你可是村长,知法犯法罪加一等!”王大壮翘起了二郎腿,摆出一副村长的姿态,抬着下巴,满脸高傲啊,感觉自己拽的跟二五王八似得。 “物证?什么物证?”牛村长表示不太服气了,这人证一说,自然是王大壮,这点还能理解,可是这哪儿来的物证啊? “物证就在这儿啊!”王大壮毫不讲理的指了指朱小青。 使得牛村长愣住,就连朱小青也是微微皱眉,好家伙,这个王大壮居然变相的骂他是个东西。 得了,这是王大壮自个儿瞎了眼往上撞的。 “哎,那树上是什么?”朱小青这招声东击西,趁人不注意,猛地一脚把王大壮给踹飞。 只闻砰的一声,在场根本无一人看清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倒是朱小青哎呀一声惊呼:“天呐,怪物!” “什么?怎么回事,什么怪物?”村民们瞬间慌张起来。 同时瞧见狼狈趴地上的王大壮,无人敢上前搀扶,更关心的是朱小青话中之意。 “我刚刚也就看到一个黑影一闪而过,好像钻到王村长身上去了,然后王村长自个儿就往后倒下了,真的是太奇怪了啊!”朱小青夸张的故弄玄虚,同时引导着村民们往玄乎的方面去想:“你们说,会不会与那个禁地有关啊?” 一提到禁地,村名们脸色大变,再瞧瞧那王大壮稀里糊涂的爬起来,众人吓得赶紧往后退。 “朱小青,你特么踹我!”虽然没看清,可王大壮却能明确的感受到自己被踹了一脚,这离得最近的除了朱小青还能有谁,他可不信那些玄乎玩意儿,认定了肯定是朱小青干的。 然而朱小青脸色大变,摊开双手将众人护在身后,惊骇道:“大家快退后,王村长都神志不清了,千万不要靠近他,万一不小心被咬上一口给染上这邪气了!” 第三百一十九章 赶出村子 村民们原本就因为禁地一事心有余悸,如今听到朱小青这般讲,以及王大壮突然趴下,吓得面色各异,纷纷退后避让。 再瞧瞧那王大壮,这会儿简直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讲不出:“你们别听朱小青瞎说,我刚刚就是被他给踹的。” “啧啧啧,都开始讲胡话了,这可咋个办啊,秀儿去找大夫怎么还不回来啊。”朱小青小声嘀咕,使得他身后的村民跟着焦急往外伸着脖子探。 有人开口:“狄秀儿回来了!” 这个声音简直是天籁之音,众人期盼的望过去,果然见到狄秀儿带着一群人回来了。 看着那黑压压的人群,朱小青暗自点赞:秀儿,干的不错! 这会儿天边翻起了鱼肚,天色渐渐亮了起来,赵小颖和土豆也起来了,只是没有出来罢了,躲在屋子里透过门缝往外瞧,这种时候,女人和小孩还是不要掺合进去添乱了。 这会儿基本上村里一大部分人都来了,见到这里的情况,有年长的老者率先质问的语气盯着一旁看起来跟个受气包的王大壮:“怎么这一夜之间就变天了,王大壮,听说你当上村长了,取代了牛村长的位置?” “王大壮,你有什么本事想当村长!你之前擅闯禁地那事儿我还没揭穿你,你这会儿居然就想谋朝串位了!”这会儿讲话的是昨个儿与王大壮起争执的村民,他找了大夫检查了一下身体,暂时没事,当然也就是暂时,谁知道过后会不会哪天突然发病来着。 反正对于这事儿,那人正想今儿个找牛村长说呢,哪儿晓得这王大壮竟然这般动作快,还野心大,居然想要当村长了。 面对这么多人的目光,王大壮赶紧解释:“不是,我没有想当村长呀,真的。” “王村长,你别解释了,这个村长非你莫属了,毕竟你刚刚不是说了是牛村长偷偷进入禁地,然后要处罚他嘛。”朱小青事宜的开口 。 惹得众人的目光诧异,听出了重点:“啊呸,王大壮,这朱小青都叫你村长了,你还说你不想当村长?再说了,你凭什么处置牛村长,你又凭什么说牛村长进了那禁地?” “我…是朱小青讲的呀。”面对大家的质问,王大壮准备把这口锅往朱小青身上叩。 然而,朱小青可不是什么锅都背的,于是轻轻摇头:“我可没说这话。” “可是刚刚明明就是你讲的,你说是牛村长冒充你呀!” “我刚刚说的可能,可能二字,你可懂?”朱小青眉头轻佻,冲着众人继续开口:“其实我刚刚只是猜测,毕竟王大壮说看到一人与我穿着打扮一模一样,我才想,会不会是牛村长来我家的时候顺走了一身衣服去,然后冒充我?然而刚刚我让秀儿仔细查看一下,我的衣物并没有少,所以这个猜想便推翻了。现在唯一的解释便是,王大壮在说谎!” “朱小青你可别瞎说啊!”王大壮突然脸色大变,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祥的预感,甚至大概能够猜到朱小青接下来想要说的话,那便是把这件事推到他身上。 果不其然。 朱小青继续开口:“起先我还不太清楚王大壮为何会这般故意冤枉我和牛村长,这会儿吧,我总算知道原因了,原来是那王大壮想要当村长,便看我平时与牛村长关系走的近,把我也给拖下水。这王大壮真的是太恶毒了,我可是老老实实的本分人,只想安安静静的过日子罢了,为何要这般对我?” 呕,朱小青差点被自己恶心到了,幸好脸皮够厚,面不改色的讲出了这话。 倒是引起了村民们的共鸣,甚至有人站出来开口:“我是不相信牛村长去禁地的,这些年来牛村长可是为了咱们村矜矜业业的办事儿,怎么可能做出谋害咱们村的事情,都是这个王大壮,平时就不务正业,整天干些偷鸡摸狗的事情,他的话我是不相信的。” “对,我可以证明王大壮进过禁地,就前几天王大壮突然拎了很大一桶大鱼,说是去外边钓的,可是周围的小溪怎么可能钓得上这么的鱼,唯一的解释便是去禁地里钓的。”讲话的是昨天与王大壮起争执的其中一人。 有了证人的证词,朱小青接着说下去:“对了,我想起来了,前些天我就好像在禁地周围看到过王大壮一眼,当时他拎着水桶和钓鱼竿往前走,挺慌张的样子,我也没太在意,可现在想起来那肯定是去禁地里钓鱼了。” “朱小青你别瞎说,那些鱼明明就是你钓的!”王大壮理直气壮的指着朱小青,这会儿也不再顾虑什么了,直接将那天的讲了出来,并且着重表示他没去禁地,是朱小青自个儿进去了。 然而,这会儿王大壮这话,似乎已经没人相信了。 毕竟狼来了的故事所想表述的道理是应用于各种朝代的人。 “你们别不信啊 ,我说的都是真的啊。”很明显,这会儿王大壮有些慌神了,明显看到大伙看他的目光充满了质疑,连讲话都有些哆嗦。 就在这时,朱小青冲着一旁原本受委屈的牛村长开口:“牛村长,你倒是发个话啊,像这种擅闯禁地又刻意陷害村民的行为,究竟该怎么处理啊。” 牛村长这才回过神来,心中万分感动,他刚刚甚至还有一念间抱怨朱小青是个白眼狼来着,可这会儿看明白了,朱小青之所以这般做是给王大壮下了个套,让王大壮毫无防备的自投罗网毫无翻身之地。 同时牛村长心中暗自夸赞朱小青机智,若不是这样的话,他今儿个肯定会被王大壮给诬陷冤枉的。 想到王大壮做出的这种行为,牛村长瞬间褪去先前的猥怂,拿出他当村长的威严,厉声道:“王大壮,如今人证物证都有了,你还想怎么狡辩!” “什么人证物证啊,牛村长你可别瞎说 。”王大壮觉得挺冤的。 “人证便是在场所有的人,刚刚可都看到你想陷害我,物证嘛便是那些被你钓回来的鱼。” “都说了那鱼不是我钓的啊,是朱小青钓的 。”王大壮这会儿真的有种有口也讲不清的感觉,挺无力的。 朱小青轻轻摇头,这也太磨叽了吧,得了,看来还是得让他自个儿上。 第三百二十章 土豆惹事儿 若让牛村长自个儿处理的话,估计牛村长还得和王大壮继续争执下去吧。 所以朱小青开口了:“这件事王大壮你也别狡辩了,你说是我跑去禁地钓鱼拿给你,就咱俩这关系,你也不知道找个好点的借口。牛村长,这凡是不想接受惩罚的人肯定会找万般借口来狡辩的。” “不是,我真的…”王大壮急了。 可他还这解释的话还没有讲完,就被牛村长给打断:“行了你别说了,王大壮 ,念在咱乡里乡亲的情分上,我也不处罚你什么了,一个时辰之内,你离开咱们芈云村,永世不得踏入芈云村半步!” “牛村长…”王大壮心有不甘。 可是见到牛村长这会儿根本就不听他解释,同时还命人强行把王大壮带回他自个儿屋收拾行礼。 “大伙散了吧。”牛村长一声令下,周围人纷纷退散,就连那被焦急请来的大夫,也是一脸懵逼,不过看了看情况,也没有留下的必要。 此刻院子里人走得只剩下牛村长了。 牛村长这会儿突然煽情起来,拉着朱小青的手就差跪下了:“小青,刚刚是我对不住,误会了你的好意,若不是你鼎力相助,我这会儿恐怕也就只能回去收拾东西离开了。真的是太感谢你了。” 咳 ,朱小青这会儿有点不好意思啊,毕竟这事儿原本就是他故意甩的锅,然而这会儿牛村长经过这事儿之后简直是把他当做亲兄弟了呀,拍拍身脯表示今儿个学堂上一定好好的教导土豆的。 “那就多谢牛村长了。” “小青,都是自家兄弟,客气啥,你儿就是我儿,我一定将毕生所学全部教之!”牛村长留下这豪言壮志便打着哈欠离开了,估计是回去补瞌睡了吧。 话说,出了这档子事儿,王大壮估计很恨朱小青吧。 “小衙内,那王大壮会不会报复咱啊?”狄秀儿弱弱开口。 “那也得有机会才行。”那王大壮都离开芈云村了,就算是想要报复,也没那机会了。 狄秀儿想了想,点头,认为朱小青说的有道理。 看了看时间,差不多了。 “走,秀儿,咱们出去送送这邻居。”朱小青说话的同时,踏出房门。 狄秀儿紧跟其后,打算去看看热闹。 一出大门,恰好见到几个长得壮实的村民站在不远处,嫌弃的语气冲着王大壮院子喊:“王大壮你快些,别耽搁时间,到时候咱们没法向村长交代。” 只闻隔壁院子那紧闭着的大门发出吱的一声响动,接着见那瞬间颓废仿佛老了好几岁的王大壮,身上背着一个大大的包袱,一眼就见到隔壁的朱小青,眸光中闪过一丝恨意,“你来看我笑话的吧!” “大家邻居一场,我来送送你,或许你这辈子没出过芈云村,但是我知道外边离这里最近的一个歇脚处也要好几天路程呢,我给你准备了点吃的路上填腹。”朱小青说罢便让狄秀儿将早已准备好的一个灰色的包袱递了过去。 “呸,打死我也不要你的东西!”王大壮直接拒绝,可是狄秀儿呢,硬是塞进了王大壮手里。 王大壮下意识的想要扔掉,可手上的触感使得他停下动作,低头掀开包袱的一角,看清了里边的那硕大桃子之后,整个人僵住,下意识往朱小青院子里瞧,若他记得没错的话,前几天来朱小青院子里看到桃树结了好多小桃子子,可这会儿一瞧,树上已经光秃秃的了。 王大壮瞬间震惊,表情像是见到了什么特别恐怖的东西,身子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嘴巴张张合合,又讲不出半语… 王大壮离开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混混浊浊的。 “小衙内,为啥要把那些桃给王大壮呀?”虽然证实了那些桃吃了没啥毛病,至少朱小青吃了看起来还是没毛病的,可是狄秀儿还是不太明白朱小青为何要这样做,这不是暴露了他们家的不寻常了嘛。 然而朱小青给出的解释是:“那些桃,没地儿扔。” 他就是要让王大壮发现这一点,让王大壮知晓他朱小青一家是惹不得的,这样才能堵住王大壮的嘴。 果然,王大壮离开芈云村,全程都是乖乖的,一句抱怨的话都没有,甚至还有些迫不及待的离开,像是这村子里有什么可怕的事情一样。 当然,也只有朱小青知晓,王大壮真正怕的是他。 话说这王大壮离开芈云村之后,这空气仿佛都清新许多,瞧瞧林间的小鸟叽叽喳喳叫着,跟唱小曲似的,惹得朱小青心情大好,哼起了歌。 时不时的将手搭在赵小颖那越渐隆起的小腹之上轻轻摩挲,感受着里边那正在茁壮成长的小生命,这日子真惬意! 眼看着就快到土豆放学的时间了,狄秀儿早早就去接了,这会儿隐约能听到门外传来的脚步声,朱小青猜想多半是土豆回来了吧。 朱小青打算做个严厉的父亲,待会儿得让土豆把牛村长上课教的东西全部背下才能吃饭。 毕竟望子成龙是大多数父亲的期盼。 哪儿晓得这最先进来的竟然是牛村长。 朱小青眉头轻佻,心里咯噔一下,猜想着,莫非是土豆这小子第一天上学堂就惹事儿了吧,否则这牛村长怎么跑来家访了。 “牛村长 ,快坐!”朱小青赶紧起身招待。 赵小颖也懂事的安排随后进来的狄秀儿去沏茶。 再瞧瞧土豆这小子,这会儿神采奕奕的跑去玩泥巴了。 “小青,不必客气,我就来说几句话一会儿就走了,你牛姑还等着我回去吃饭呢 。”牛村长直接站着,没打算坐下。 “牛村长何事?”朱小青也跟着继续站着 。 “其实我今儿来,是为了土豆的事儿 。” 朱小青一听 ,果然是土豆惹事儿了,立马大怒,冲着那玩泥巴的土豆厉声道:“臭小子,你给我滚过来!” “爹爹,真的用滚的?”土豆眨巴眨巴大眼睛,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同时用同情的眼神看了眼狄秀儿,毕竟洗衣服这事儿是狄秀儿干的。 “滚!”朱小青莫名来气,这小子不给他面啊,怎么说他现在也是家长啊。 “好嘞爹爹,不过爹爹,你这个滚字表达不明确啊,若单看这个字的意思是滚远,可是若结合你上句话来看,又是恰好相反,所以爹爹,你究竟是什么意思。”土豆这般伶牙俐齿,又露出单纯的样子,像是真的听不懂朱小青这话似的。 第三百二十一章 旱灾 对于自家这儿子这般的顽皮,这要怪也只能怪朱小青自个儿。 不过土豆虽然皮,可是还是有眼力劲儿的,见到朱小青表情不大对,立马乖巧的蹦哒过来,“爹爹,我来啦!” “你个兔崽子,赶紧给牛村长道歉,说你以后再也不惹事儿了。”朱小青随手给了土豆脑袋一记。 直接把土豆都给整懵了:“爹爹,我没惹事儿啊。” “牛村长都来了,你还说没惹事儿?” “小青,你误会土豆了,虽然我这次是为土豆的事而来,可是并非是土豆惹事儿了,而是因为土豆的表现太优秀了。”牛村长见朱小青误会了,所以赶紧解释。 “对啊,我没惹事儿,爹爹那我继续去玩啦!”土豆刚刚才在那桃树下发现了一根巨大的蚯蚓,这会儿正想挖出来呢。 “去吧去吧。”这错怪了自家儿子,朱小青还是多少觉得有些过意不去的 。 不过对于牛村长这话,朱小青理解为是牛村长,为了感谢今早上那件事而特意找的借口上门罢了。 却见牛村长继续开口:“小青啊,这土豆可是天赋异禀啊,我这毕生所学都不及土豆半分,简直是惭愧惭愧啊。” ? 朱小青眉头轻皱,瞟了一眼又去玩泥巴的土豆,甚至怀疑这牛村长是不是随便找个借口来他家呀。 然而并非如此。 牛村长这会儿开始仔细的讲述着今儿学堂里边发生的事。 今儿个是牛村长定下来给村里孩子们教学的日子,便早早的去了学堂那边。 当然村里的孩子们也挺早,其中自然包括土豆了。 又或许是因为早上的事,土豆没睡好,这一到学堂便开始打瞌睡,最后竟然直接睡着了,打起了呼噜。 这牛村长当场就怒了,正是因为与朱小青的关系好,所以牛村长才会想让土豆成才,对土豆这行为给予了严厉的批评与教训。 可土豆似乎不服气了,直接反驳:“你教的这些我都会了,不让我睡觉,那我干啥?” 当时牛村长还不太相信,然后随便考验了一下几个他刚刚教的知识,土豆居然全部回答上来了,还讲了许多牛村长都不知道的知识。 当时牛村长简直是惊呆了,震惊之余 ,更多的是羞愧,认为自己学识短浅,没资格教村里的孩子。 想让土豆取代他的位置教村里孩子知识。 对于这事儿,土豆给予的答复是只听朱小青的。 这不,牛村长正是为了这事儿找上门来了。 朱小青听到这话之后,有那么一瞬间的震惊,敢情自家儿子不是闯祸了,而是太优秀? “小青,咱们村里也没有几个会识字的,咱们这把年纪不识字就算了,可孩子们还小,总不能像咱这样啊,还是得多学习。”牛村长见朱小青表情有些奇怪,还以为他在担心怕把土豆给累着,继续开口解释:“小青,你放心,我知道土豆这孩子还小,所以不会累着他,三天教一次便可,或者五天一次都行,具体时间由土豆自己安排。还有,我会阻止村民们从自家拿出一些粮食布匹什么作为土豆教书的报酬。” “牛村长,那些东西我可不敢要。”听到这里,朱小青有些不淡定了,知道牛村长是误会了,他迟迟未松口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怕土豆这孩子别把村里孩子给带坏了,虽然土豆会的知识是不少,可是他调皮捣蛋的能力更胜一筹啊。 别的不怕,就怕土豆惹事儿。 只是牛村长似乎曲解了朱小青的意思,赶紧上前激动握手:“小青,我就知道你对咱村最好了!我代表全村的村民感谢你,感谢土豆!行了,天色也不早了,我就不打扰你了,明个儿我请你们一家来我家吃饭啊,我让你牛姑杀只老母鸡来炖,给小颖补身子。” “不是,牛村长,我还没答应呢。”朱小青微微皱眉。 “小青你别客气,不就是一顿饭嘛,没事,就这么定了,明个早点过来喝酒啊。唉,瞧瞧,眼看着就快天黑了,我得赶紧去将土豆成为咱芈云村教书先生这件事儿挨个去通知 ,有的忙了,我真的得走了!”牛村长讲着讲着便往外走。 根本不给朱小青留一点说话的时间。 得了,牛村长离开了,朱小青表情有些怪异,他刚刚似乎稀里糊涂的把自个儿儿子给‘卖了’。 也不知道土豆同意不,若是土豆不同意,他得赶紧追上去推脱这事儿。 可是朱小青问了问土豆,然而得到的回复只有俩字:随便。 得了,既然土豆不拒绝,那他也省点事儿,不过还是嘱咐一下土豆不要露锋芒。 “知道啦爹爹,你放心好了,在整个芈云村里边,大伙儿都认为我就是个捣蛋鬼,我会的一切都是爹爹教的。”土豆直接给了个白眼,继续玩着手中的蚯蚓,认为是之前神玉养出来的漏网之鱼,打算晒干入药。 “这种争论言辞,你爹我给你扛着也不容易啊。”朱小青表面上不情不愿,可是心里边是真的很烦恼,儿子太优秀了怎办,他只想让儿子过个单纯的童年而已。 转眼到了七月,芈云村天天都是阳光高照,日子一天天热起来,朱小青也不敢继续呆在院子里晒太阳了。 这个天的太阳毒的很,若直接晒,他估计就得成人干了。 仔细算算,约莫一两个月没下雨了,地里早已干涸犹如嘴唇裂皮那种,就连周边原本缓缓流淌的小溪,也由之前两三米宽的河道变成了不到半米的样子了。 总之两个字可以解释这个场景:旱灾。 就连村口的水井水位也下降了好几米,若继续干下去,不下雨的话,村民们担心就连他们的饮用水也没了。 更别提地里的农作物了,原本绿葱葱的一片如今变得无精打采的焦黄,走进一看,一排苦瓜藤主干已经干枯,伸手轻轻一捏苦瓜叶 ,便直接变成了粉末状,同时传来清脆的唰唰声。 这是不是单纯的晒死了,而是直接晒焦了。 可见这太阳之毒辣。 “哎,这要何事才能下雨啊?”牛村长的声音满是无奈,朱小青望去,不知牛村长什么时候来这儿的,却见牛村长继续开口:“若继续这样下去,庄家颗粒无收,咱们可怎么活啊!” 第三百二十二章 抢水 朱小青顺着牛村长的目光往远处望去,前边是一片水稻田,这会儿早已成了干田不说,还未成熟的水稻纷纷垂下头,眼看着就要干死了。 前方还有几个淋着水去浇灌的村民,若不是这些村民的浇灌,估计这些水稻早就没了。 可这会儿有村民拦住那些打算浇灌的人:“不行,你们不能再浇水了,咱们村的水井已经快干了,若你们再这般浪费水,到时候咱们没饿死,倒是先渴死了。” “可是若不天天浇灌,那咱们辛辛苦苦种下的水稻就全死了啊,咱们明年一年的粮食全靠这一片水稻了。”村民满脸焦急,固执的要用那水浇灌水稻。 可另外那人偏偏不肯。 就这样,双方起了争执便动起了手,打了起来,这场面一度混乱,牛村长也没空与朱小青闲聊,赶紧过去劝架了。 朱小青呢,回家歇凉了,这个天还真是热成狗。 一进屋,咕咚咕咚灌下一壶凉茶之后,瞬间舒服多了。 这会儿见狄秀儿拎着两个桶闷头往外走,朱小青赶紧询问,这是干啥呢。 “小衙内,我赶紧去抢水呢,刚刚我已经挑了两挑水回来了,这会儿再去抢点!”往日寻常不能再寻常的水,如今在这天恶劣的天气之下,已经变得十分的缺乏,排队打水的人已经从村头排到了村尾,这一点都不夸张。 家家户户都担心,若村里唯一的这口井也干涸了,那大家伙的日子可怎么过呀。 这不家家户户都拎着水桶去担水回家储存着。 就连土豆这孩子都十分懂事,遇上这种情况下,主动帮着狄秀儿排队,这狄秀儿挑水回来之后再过去,基本上就又排到了。 当然,这只是狄秀儿被土豆的表面现象所迷惑。 或许就只有朱小青才清楚自家儿子为何会乖乖的在那排队,估计是又有遇上什么吸引他的东西了吧。 “小衙内,我先去挑水了。”狄秀儿不再做过多的停留,匆忙往外走,就怕去晚了,就真的没水了。 这会儿,从屋里挺着大孕肚的赵小颖缓缓走了出来,单手撑腰,看起来十分的费劲。 话说,这赵小颖估计有,就是最近这段时间快临盆了吧。 然而看现在这个样子,若再不下雨的话,等孩子生出来,日子就不会那么好过了。 “小青,你说这井该不会真的会枯吧?”赵小颖满脸担心的样子。 朱小青赶紧上前哄着:“小颖,你担心这干啥啊,你忘了咱有彩玉了吗,就算是十年不下雨,庄家颗粒无收,万物枯萎,咱也饿不死的。” 关于彩玉这事儿,朱小青也是毫无隐瞒的告知了赵小颖。 可是赵小颖摸摸小腹,仍旧满脸忧愁:“虽然咱家饿不着,可是村里的乡亲们可咋办?若真的有那么一天,咱们也不会有什么安生的日子。” 朱小青脸色微变,赵小颖说的没错,若真的没了水源,就他家有,到时候即便是想要瞒着也难,试想一下,当村里人知道他家有米有水,那到时候那些饿晕渴疯的人会急眼,为了活着甚至会不择手段做出可怕的事情。 看来,这件事想要置身事外根本就不是件容易的事。 狄秀儿气喘吁吁挑水回来的时候,道:“小衙内,我歇会儿再去挑水,这会儿井里的水感觉都快见底了,若今儿个再不去挑水的话,就怕明个儿没了。” 土豆这会儿也跟着狄秀儿回来了,手里拿着两个瓶子,里边应该装着的就是今儿的收货了吧。 “爹爹,我口渴,要喝水。”土豆一进来便嚷嚷着要喝水,直接抱着桌上的茶壶咕咚咕咚猛灌几口,由于幅度太大了,好些水顺着嘴角滴落在衣衫上,甚至还有些散在了桌上。 心疼的狄秀儿赶紧开口:“土豆,你慢点喝,都洒桌上了。” “这下没了吧。”土豆还以为狄秀儿是担心桌子弄脏了,赶紧衣袖擦了一把。 更是心疼的狄秀儿眉头都皱成一坨:“啊别啊,这衣袖弄脏了可没水洗啊!” 土豆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个狄秀儿是心疼水啊,至于不。 土豆白了一眼狄秀儿,道:“你刚刚累死累活的挑水至于不,咱家也不缺那点水。” “缺啊,土豆你还小,可能不太懂,如今遇上旱灾,指不定睡一觉起来那井水就干涸了啊,那咱们都没水喝,会死人的!啊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啊。”狄秀儿赶紧扇自个儿嘴巴子,当然,也就是做做样子,并未使劲儿。 “咱家不是还有宝贝嘛,直接把那宝贝扔水缸里,保证一晚上就能水淹咱们家院子了。”土豆说的一点都不夸张,不过土豆所讲的是以前的神玉,这升级版的彩玉土豆还没见过,若是见到之后肯定不会这样说了。 因为用不了一晚上,就一小会儿就能把整个院子给淹了。 “对哈,我怎么忘了还有那宝贝了,那我不去挑水了,差点累死我。”狄秀儿两眼放光,这会儿跟个没壳的蜗牛似得瘫软在一旁。 仔细思索了一夜,朱小青还是决定用彩玉来帮助村里渡过这个难关。 于是,快到天明的时候,朱小青独自一人去了村口的水井旁。 路上还碰上了拎着空桶而过的苟肾儿。 话说这个苟肾儿啊,年纪与朱小青差不多大,体型消瘦,长得贼眉鼠眼,平时在村里属于不起眼的角色,可是却胸怀壮志,总觉得自己能干出一番大事业来,不应该是现在这般平凡的人。 苟肾儿见到朱小青往水井那方向走,便好心提醒:“朱小青你也去打水?别去了,已经没了,喏,你瞧瞧我这空桶就知道了,我熬了一夜,也没打到几桶水,这会儿人都回去了,你也回吧,哎,老天爷作孽啊!” “没事,我就随便走走,睡不着。”朱小青听到苟肾儿这话之后就放心了,人都走了,那也就没啥顾虑了,既然熬夜等着打水,那么这些村民这会儿肯定都困得不行了。 然而那苟肾儿似乎误会了朱小青这话,继续唉声叹气:“哎,也对,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谁还睡得着啊。” 朱小青轻轻点头,不再理会狗肾儿,绕过他往水井那边走。 这苟肾儿原本打算回去来着,可是在身上摸了摸,发现牛姑给他的一个红薯好像忘在了水井那边了,赶紧倒回去拿! 第三百二十三章 祈福 村头的水井原本就是口普通的水井,供应着整个村子的平时饮用也是绰绰有余的。 然而这井枯了,这场景估计是芈云村的村民头一次遇上这样的情况。 村民们跟疯了似的往家里存水,存的多的村民暗自庆幸自己手脚快,存的少的村民自求多福只能暗自祈祷老天爷快快降雨吧。 哎,想到这里朱小青不禁叹气。 这会儿天色已经亮了许多,朱小青探了探井底,果然已经见底了,不过也不是一丁点儿水都没有,只是打不起来了。 既然有点水,那就好办。 朱小青左右瞧了瞧,确定周围没人之后便将早已准备好的那被拴着绳子的彩玉扔进井里。 当然怕途中绳子滑脱,朱小青整个过程的动作都是十分轻慢的。 彩玉的能力远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厉害,这才将彩玉扔下去没多久,便隐约见到渐渐上涨的井水了。 朱小青心中大喜,有了水源,那么芈云村便有救了。 按照井水这涨幅的速度,彩玉是不能一直放在这里边的。 正在这等待的时候,身后传来那苟肾儿的声音:“朱小青,你还在这儿看什么呢,我都给你说了这井枯了 ,打不上来水了 ,你就是再看,这也不可能有水的。” 苟肾儿这会儿赶回来找他的红薯呢,幸好还在,这可真的是万幸啊,在这干旱粮食缺乏的时刻,一个普通的红薯对他来说可是十分珍贵的。 再说了,外界的货币在这村里根本使不上任何作用,村民们平时基本上都是以物换物。 “嗯 ,我就随便看看。”朱小青解释。 可苟肾儿还挺较真的,见朱小青并没有离开的态度,还以为朱小青不相信他的话呢,直接上手将打水的桶丢进井里,原本打算让朱小青听听水桶撞地的声音,哪儿晓得传来的却是扑通一声水声。 朱小青眉头轻皱,心中暗叫不好,想要赶紧把彩玉给弄上来,哪儿晓得那苟肾儿速度倒是挺快,赶紧凑过来将脑袋往井里探了探,看到井里又有水之后,眼珠子瞪的老大,兴奋得哈哈大笑。 可还没笑出声,便像是想到了什么,捂住嘴,强忍着内心的激动冲着朱小青小声开口:“朱小青,这井里又有水了!” “呃,是呀,有水了。”朱小青这会儿浑身不自在,满脑子都在想,若是这朱小青大吼一声,到时候村民们都来了,那他这彩玉也没机会再弄上来了。 然而,令朱小青好奇的是,看看眼前这个苟肾儿似乎并没有大吼大叫的意思,而是示意朱小青别声张。 “朱小青,这井里有水了,一定是地下水又浸上来了,这事儿也就只有咱俩知道,若是被别人知晓了,咱肯定抢不到水了啊,所以朱小青,这件事儿咱们先别声张。”苟肾儿打的竟然是这种主意。 朱小青顺着苟肾儿的意思点点头:“你说得对,这事儿咱得低调,这样吧,你带了水桶,你先挑水,我回去拿桶再过来挑。” “嗯,行!”苟肾儿说罢赶紧伸手去打水。 “我来我来,我这儿离得近。”朱小青主动担任打水的任务 ,并非好心,而是为了避免苟肾儿发现井里的彩玉。 可是苟肾儿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不必客气,朱小青你赶紧回去拿桶,这水我自己来。” “我不急。” “我自己来!” 就这样两人相互谦让间,那井里的水竟然溢了出来! 还是朱小青离得最近,率先感受到自己脚下有些湿腻的感觉,不经意间低头一瞟,大惊失色,糟糕,得赶紧把彩玉给弄出来,否则后果很严重。 苟肾儿似乎也感受到有些不对,低头的一瞬间,听到朱小青大喊一声,“天呐,你快看你脚下好像有什么东西游了过去!” 吓得那个苟肾儿整个人慌张的乱跳起来,各种蹦哒,害怕脚下真的有什么东西,同时声音颤抖询问:“朱小青,什么东西呀,还在吗?” “呃,好像没有什么东西,我看花了眼,抱歉啊。”朱小青的手缓缓从兜里伸出来,心里这才安定下来,暗自松了口气,刚刚趁苟肾儿不注意的时候已经将彩玉取出来收好了。 苟肾儿听到朱小青这话才停下来,满脸抱怨的盯着他:“你这个朱小青什么眼神啊,吓死我了。” 同时苟肾儿也发现了那溢出水的井,简直是惊讶的不要太惊讶了,眼睛瞪的像铜铃,嘴巴张得像蛤蟆,根本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用手指着那口井,半天挤不出一个字来。 倒是朱小青假装才发现的样子,直接惊呼:“天呐,这井水涨的这么快,是不是预示着不久之后便会降雨了!” 同时朱小青继续开口:“这会儿这么多水了,也不用争着抢着了吧。” “嗯嗯,不用。”苟肾儿傻乎乎的点头,很明显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 很快,这井水溢出来的事儿被周围早起的住户发现,传遍了整个村子。 “感谢神明!”牛村长带着一群村民竟然开始叩拜,这满满的仪式感,让朱小青有些震惊。 “爹爹,你些人在干啥?”土豆也睡醒了,这会儿跑来凑热闹,看到这一幕挺好奇的,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这么多人围着一口井跪拜,嘴里念念有词,某非里边有宝贝? 朱小青原本假装离开,躲在了不远处的树后偷看来着,被土豆这突如其来的声音给吓了一跳,见到是自家儿子之后,朱小青这才淡定给了一定子:“臭小子,你走路没声儿的啊。” “爹爹,你下次能不能别打头啊,万一打傻了怎么办。”土豆很不爽的捂着被打的脑袋。 朱小青不以为然,自己下手有分寸,不会出事的,看了看土豆身后,除了一个狗腿子杨二狗远远地跟随,就没别人了。 “秀儿没跟着你?”朱小青好奇询问,毕竟他还是很了解狄秀儿的性格的,就是喜欢看热闹,这会儿这场面,秀儿又怎会错过? “秀儿跑的最快,钻人群里了,喏,你瞧,在那儿呢,跟着跪呢,爹爹,那井里有啥宝贝,这么多人跪着。”土豆再次绕回这个话题,因为这些人吧,全部跪着不起来,主要是为首的牛村长不起,这些人也不会起来的。 朱小青好奇望过去,果然在黑压压的人群里边看到那个满脸憋得委屈的狄秀儿。 第三百二十四章 看热闹 朱小青用脚趾头想也知道狄秀儿这会儿为啥这般表情,多半是因为狄秀儿吧原本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跑来的,可哪儿晓得自个儿却成为别人眼中的热闹,能笑得出来么。 噗……不过,朱小青倒是笑得出来的,轻轻揉揉土豆的脑袋解释着:“这只是村民们的信仰而已,这一直养育着芈云村的水井突然间干涸了,这让原本被旱灾闹得心塞的村民们失去了最后的救命稻草,村民们心里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甚至整夜祈祷能够有所转机。这一夜之间,原本干涸的水井突然爆满,这让村民们瞬间燃起了希望,甚至有些人认为是自己连夜祷告的作用,所以这会儿在答谢呢。” “呃,这个井水难道不是爹爹弄的嘛。”毕竟土豆一大早没见到朱小青的身影,便晓得朱小青肯定是为了这事儿来帮忙了。 自家爹爹嘛,土豆还是了解的,刀子嘴豆腐心,嘴上说不管,可是心善的很,就像教训他,也就是嘴上说几句,可心里边还是舍不得的。 “你这小子,这事儿可不能讲出去。”朱小青小声提醒,毕竟关于彩玉的事儿,不能有外人知晓。 “我当然不会乱讲,只是这些人真的挺可怜的,对着一口毫无灵性的井瞎祷告,若天继续这般干着不下雨,这井水很快就会被取完的,到时候就算是退跪断了也不会再有水了。还不如转个方向,给爹爹拜拜,爹爹一高兴,这水不就是源源不断的来了嘛。”土豆压低声音,小声嘀咕着。 只是朱小青又不是聋子,这会儿离土豆又近,自然听的清清楚楚,又伸手给了土豆一记,压低声音道:“劳资还没死呢,拜什么拜,会折寿的!” “奥,知道了,爹爹你这么凶,娘是怎么看上你的!”土豆这孩子直接捂着脑袋挤了挤眼睛,顺带吐了个舌头,讲出这话之后便蹭蹭蹭跑了,就怕跑慢了又得挨打。 朱小青嘴角抽了抽,这小子还真的有些他当年的风范,什么都敢讲啊。 抬头看了看天上那毒辣的太阳,朱小青的表情逐渐变得严重起来,若天再不下雨,这口井水恐怕撑不了几天吧。 然而朱小青似乎高估了这口井,换句话来说,是他低估了村民们的能力。 原本以为这井水能够暂且满足村民们的日常饮水,可是没想到的是,村民们竟然以为是神明恩惠,给了一口取之不尽的泉水井,然后就直接将井里的水挑着去灌溉干涸的庄稼去了。 这一天下来,庄稼倒是起死回生了,村民们笑得可开心了呢。 即便是到晚上的时候,井水已经差不多快干了,村民们也不着急,因为不知谁讲了一句,只要睡一晚上,清晨便又能见到满溢的井水了。 这一夜,村民们睡的可踏实了,直到天明,各个拿着扁担和水桶,准备挑水灌溉的时候,发现井水依旧是昨夜离开时的那么一丁点,一点涨幅都没有。 这……村名们傻眼了,立马去找牛村长。 当然,这事儿不能怪朱小青,也不能道德绑架朱小青。 谁说帮了一次就必须天天帮的? 再说了,朱小青还真的不知道这事儿呢,毕竟天气太热了,一家人都待在屋里避暑,家里的农作物也不多,稍微浇点水便可,所以一向爱八卦的狄秀儿也没出去瞎晃悠。 直到次日清晨,牛村长召集所有村民去水井那边,其中当然包括朱小青一家了。 介于赵小颖身子重,特殊情况可以不去之外,其余人全部都聚集到了水井那边。 “爹爹,我差点忘了昨个儿晒在院子里的蚯蚓忘了收,我得回去收蚯蚓。”土豆想溜,也不知道这借口是真是假。 反正朱小青是没同意的,拎着土豆的衣领,毕竟来到了人家的地盘,便要遵守人家的规矩,而他朱小青只想安安静静的过着舒适的田园生活而已。 尽管这会儿闹旱灾,日子过得不太舒适,可是他不信这旱灾能够闹上一辈子,难不成这好好的桃源突然就变成了火焰山了,他才不信这个邪。 放眼望去,这水井周围全是黑压压的人群,朱小青是来了之后才听村民们讲了大概事情经过,听完之后,朱小青真的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他这样做只是为了让村民们多撑一段时间,等到降雨之后便能够解决这事儿了。 哪儿晓得这些人竟然这般奢侈。 哎! 然而村民们还讲了一下,关于村子召集大伙来这里的目的,是全村人齐心求水。 呃?朱小青愣了一下,全村人求水,难不成像昨个儿那样冲着这口井跪个大半天? 昨个儿狄秀儿一回来就一个劲儿的抱怨,说跪的腿都麻了,以后再也不去看什么热闹了。 嗯,朱小青消息落后,似乎也有这个原因在里边。 言归正传,这会儿耳边传来狄秀儿挫败的声音:“小衙内,咱还是偷偷溜回去吧,我可不想再跪了,那简直是太惨了!我倒是没什么,可土豆还小啊,小孩长身体的时候,可不能这般折腾。” 朱小青轻轻点头,即便是狄秀儿这借口比较拙劣,可他也是心疼自家儿子的,而且他才不信什么神明,若真的按照村长口中所说的赐水一事来看,那真正的神明便是他了。 这种毫无意义的信仰,朱小青可不奉陪,若早知如此,他根本就不会来这里。 朱小青刚打算带着土豆和狄秀儿两人悄悄的离开时,就被一个大嗓门给叫住了:“朱小青,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讲话的是苟肾儿,这会儿苟肾儿一家刚到。 巧了,刚刚村长大致扫了一圈,也就只差苟肾儿一家没到了。 苟肾儿这话一下子吸引了村民们的注意,所以朱小青几人那打算离开的步伐完整的落入了众人眼里。 “土豆这孩子闹肚子,我带他去方便方便。”朱小青讲话的同时,轻轻的掐了一把土豆的胳膊。 土豆这孩子激灵得很,收到朱小青的暗示之后立马捂着肚子嗷嗷叫:“爹爹,我肚子疼,快憋不住了!” 朱小青冲着众人无奈耸耸肩,对向牛村长投过来的眼神,焦急开口:“牛村长,真的抱歉,你也看到了,我这不得不离开啊,若是你们有什么事儿可以先开始的,不用管我!” 第三百二十五章 天神显明 原本朱小青觉得他与土豆这天衣无缝的配合能够糊弄过去,哪儿知这牛村长竟然这般耿直,拍拍朱小青的肩,慎重道:“小青,你快带土豆去方便,这儿你别担心,我一定会安抚村民们耐心的等你。” 朱小青瞬间石化。 这…与他预料之中的不太一样啊。 哎,算了,今儿个这事儿算是躲不掉了,于是朱小青轻轻开口:“不用了,土豆肚子似乎已经不疼了。” 土豆这个机灵鬼,自然能够明白朱小青的意思,赶紧配合:“对,不疼了。” “既然这样 小青,你们赶紧过来,站近一些,虽然小青一家是前些年才来咱们芈云村的,可是小青这些年为咱们村做的贡献也是众所知之的,今个儿全村民祈福,自然得邀请小青一家参与,大家伙没意见吧 。”牛村长这话是冲着大伙讲的。 众人自然不会有任何异义,纷纷点头。 全村祈福活动正是开始了,由牛村长为首,先跪下,众村民跟着下跪。 朱小青苦逼的没逃过这劫,勉强的跪下,不过心疼自家儿子,让土豆蹲坐在他身边用衣衫挡住。 一小孩原本就不起眼,所以周围人也没发现。 这程序果然和昨个儿的一模一样 ,狄秀儿满脸苦厄憋着嘴,没有丝毫反抗,似乎已经接受了这现实。 也不知道牛村长低声念念有词些什么玩意儿,反正才开始没多久,朱小青就受不了了,感觉腿都快断了,然而狄秀儿小声提醒,这还早呢。 朱小青嘴角抽了抽,真想骂人了,余光一扫,扫到角落的一只瘦不拉几的野兔,大吼道:“你们快看 ,那里有只野兔,这种情况之下出现野兔,莫非是在预示着什么?” 这会儿吧,倒是需要人配合,原本朱小青指望狄秀儿来着。 可是狄秀儿这天资愚笨,自然不及土豆半分,所以土豆开口了:“那野兔在看咱们呢,原地跳了两下,感觉像是要带咱们去什么地方。” “对,这莫非是咱们诚心祈福的结果?”朱小青继续瞎扯。 不过这话倒是引得了牛村长的赞同,赶紧起身小心翼翼的靠近那兔子,可那兔子似乎受惊吓,见到牛村长过去立马蹦哒走远。 这? 见牛村长有瞬间的迟疑,朱小青赶紧拉着土豆起身,主动开口:“牛村长,我跟上去瞧瞧是不是真的神明仙灵了!” 嘿嘿,这个借口可真好啊。 看着这朱小青三人快速追兔子去了,牛村长有那么瞬间呆愣 ,旁人弱弱开口:“牛村长 ,依我看那兔子还真的挺邪乎的,咱们要不要跟上去瞧瞧?” “走!”牛村长完全赞同这个说法,这不赶紧带着整个村的人跟了上去。 原本走在前边的朱小青正想嘚瑟来着,“秀儿瞧见了吧,这就是实力啊,谁像你昨个儿傻不拉几的跪着,那……我曹,怎么全跟上来了!” 就是这么不经意的回头,朱小青直接傻眼了,身后那以牛村长为首的黑压压的人群,全部跟上来了。 他还打算就在这分岔路口直接绕回家去来着,这下没戏了。 这演戏演全套,同时朱小青也庆幸自己很明智的回了一下头,否则的话这谎言不就揭穿了嘛。 哎,事到如今也就只能硬着头皮跟着那野兔离开的方向跑。 希望赶紧把这些人给甩开。 然而,甩开是不可能的了,只有越跟越紧了,后边还隐约传来呼喊声:“朱小青你跟紧了,别让那野兔跑不见了!” 同时后边又有人讲话:“咱们别急啊,就算是慢点也没关系,毕竟那是神明指引啊,一定会等着咱们的。” “对对对,老天开眼了,眷顾咱们芈云村,说不定这神明直接带领着咱们寻找一处新水源呢!” 呃? 新水源?算了吧,这村子方圆几十里有多少小溪,村民们还不清楚嘛。 不过这样绝望的情况下,也就只有盼着有新的进展了。 村民们大多都是年迈的长者,所以没跑一会儿便气喘吁吁歇下了,其中包含牛村长。 “小衙内,咱要跑到什么时候啊,我快不行了。”就连狄秀儿都气喘吁吁了。 并非狄秀儿体力不行,而是整个过程土豆都是趴在狄秀儿背上的。 毕竟朱小青心疼自家儿子,怎么舍得儿子累着嘛。 “爹爹,后边没剩几个人了,秀儿加把劲儿,跑快些,把那些人给甩掉,回头我让爹爹给你说一个长得好看的黄花大闺女!”土豆也是前些日子偷听朱小青去找村里的媒婆谈及了此事儿,便拿这事儿来给狄秀儿加油鼓劲。 哪儿晓得狄秀儿听到这话之后,竟然还别扭了,“小衙内,你是不是嫌弃我了?要赶我走?” “到时候你成亲之后,还住我这儿。”朱小青自然知道狄秀儿担心的是什么,也知道他在意的是什么,于是撂下这话。 这不,狄秀儿瞬间安心了,简直是浑身充满了力量,背着土豆跑的贼快。 朱小青也显得有些吃力了,想要停下来歇会儿,可是瞧瞧周围已经处于大山之中了,他可不能独自停下让狄秀儿和土豆两人往林子深处冲啊,哎,就算是再累,也要跟上。 再瞧瞧身后那几个村民,比他好不到哪儿去了,见到朱小青回过头来,赶紧气喘吁吁询问:“朱小青,那兔子停下来了没?” “还没呢,不过秀儿去追了,这兔子跑的贼快,稍微不注意就跟丢了,不过你们放心,有狄秀儿在,那兔子跑不了!”朱小青这样讲当然是为了把这些人给糊弄走。 果然,村民们听到这话之后,脚步跟着放慢了一些看着朱小青。 再看看朱小青呢,这会儿干脆主动停下来:“要不咱们歇会儿吧,继续这样下去身体会受不了的,这个天实在是太热了。” 村民们相互望了望点点头,的确是,太热了,这会儿各个都又干又渴的,便停下来坐下歇息,这会儿都把希望寄托于狄秀儿身上,因为朱小青一个劲儿的吹捧着:“你们可能不知道,秀儿可能跑了,当初我还在城里的时候,有一次身上的钱袋被偷了,那秀儿就这么紧紧追着小贼跑了好几条街,最后那小贼主动投降说他行窃多年还头一次遇上像秀儿这么能跑的人。” 第三百二十六章 有毒 对于朱小青这般胡诌瞎扯,村民们倒是深信不疑,最后干脆打算不追了。 “你们歇会儿,我去撒泡尿。”朱小青见这差不多了,便赶紧溜。 毕竟不能耽搁太久的时间,省得狄秀儿跑远了,不好找。 他到不担心狄秀儿,毕竟那么大个人了,他担心的是土豆那小子,并非担心土豆的安危,而是怕那小子闯祸! 别到时候兔子没追着,倒是惹到一蛇窝,那就麻烦了。 然而朱小青万万没想到的是,自个儿竟然还有乌鸦嘴的潜力! 这边朱小青刚停下脚步打发那些跟上来的村民,那边狄秀儿和土豆便遇上了棘手的事儿。 当时那兔子似乎跑累了,停下来吃草来着,加上原本就闹旱灾,周围还没干枯的草也所剩无几。 “秀儿,你快把我放下来,我要把这兔子抓住回去给娘炖汤吃!”土豆挺兴奋的,毕竟这野兔肉熬汤也是蛮不错的,虽然烤着吃更香,不过赵小颖如今怀有身孕,还是少吃些烤肉,会上火的。 这兔肉汤挺滋补的。 尽管自家爹爹平时很宠溺那没出生的妹妹,可土豆作为哥哥,他也是很期盼能有个妹妹甜甜腻腻的追着他喊哥哥哥哥的,想想都觉得好开心。 这会儿那野兔停留在了一处约莫拳头大小的洞口,那洞口有着新鲜的嫩草,乍一看,还隐约见到洞口上方的石壁往下滴着水滴。 想必就是这些水,滋养着这一处草生长吧。 “土豆,你放心我一定能抓住这兔子的。”狄秀儿说话的同时挽起袖子便开干! 然而,狄秀儿架势十足,猛扑过去,直接给扑了个空,倒是吓得那野兔直接钻进了一旁的小洞里。 “秀儿,你这笨手笨脚的,以后还怎么娶妻呀。”土豆挺嫌弃的,这兔子都停下了,还抓不到,这不是笨还能是什么。 狄秀儿似乎也觉得挺没面儿,安抚着土豆的同时也是安抚自己:“这钻进窝里,肯定跑不掉了,土豆,看我的,直接把它一窝端了!” “嗯。”土豆满脸不信的靠着一旁大树下休息,看着狄秀儿直接趴下把手伸进洞里,看似摸索了一下,接着狄秀儿面色大喜,大喊一声:“捉到了!” 没错,狄秀儿的确摸到了一只毛乎乎的兔腿,一用力给拽了出来,满心欢喜,甚至认为回去一定能够得到朱小青的夸赞。 然而,在狄秀儿见到一长串被他给拽出来的青色之后,整个头皮都麻了。 没错,这野兔此刻已经被那些青色给咬死了,呈现垂头现象,而野兔身上缠满了一大坨小指那么大小的竹叶青,剧毒! “啊啊啊啊!”狄秀儿吓得面色铁青,想要甩掉兔子,可兔子倒是甩开了,那些竹叶青动作倒是挺快,有那么一两根直接攀上了他的胳膊。 犹豫先前狄秀儿为了抓兔子方便,便挽袖子露出了光光的胳膊,正好给了这些竹叶青下口的地儿。 “啊啊!”狄秀儿此刻除了惨叫和狂甩胳膊之外,没了别的动作。 不过功夫不负有心人,换句话说,这些竹叶青太小了估计也就是刚出生没多久的样子,所以很容易就被狄秀儿给甩开了。 “土豆,快跑!”甩开竹叶青之后,狄秀儿赶紧跑到一旁已经躲上树的土豆身前,扛着土豆便跑。 刚跑没几步,就碰上了随后寻来的朱小青。 “爹爹!”土豆甜腻腻的张开小手,投入朱小青的怀抱。 面对自家儿子突然这般热情,朱小青自然是了解的,肯定有事儿! 再瞧瞧这会儿狄秀儿,刚开口喊了朱小青一声,便虚弱的倒下了:“小衙内……” “秀儿怎么了。”这会儿面色铁青,嘴唇乌黑,看起来病入膏肓的样子。 “秀儿这个傻子,被一群小崽子给咬了,若他不反抗的话,人家根本不会咬他。”土豆白了一眼,表现的一点都不慌张。 “什么小崽子?”朱小青诧异,顺着土豆手指着的方向望去,见到一群小竹叶青正攀爬在那野兔身上,大概知晓这是怎么回事了,面色大惊,这竹叶青可是有毒的,若不及时打血清,狄秀儿就会被毒死的。 只是这里哪儿来的血清? 朱小青想到了自家儿子不是会医术嘛,赶紧询问:“土豆,你能解蛇毒吗?” “当然可以,不就是几根小蛇嘛,小意思。”土豆丝毫不慌,也没有要解毒的意思。 自家的娃,朱小青当然知晓土豆想要干啥了,多半又是想要找他谈条件了,于是冷不丁开口:“讲。” “嘿嘿,还是爹爹比较实在,其实我很容易满足的,你再把那神玉给我玩一天就行。”原来土豆是惦记着那神玉啊。 只是如今神玉已经升级了,不再是以前那个可以随便扔给土豆玩耍的石头了。 所以对于土豆这个要求,朱小青是不会答应的,于是朱小青轻轻叹气:“秀儿,你也瞧见了,是土豆不救你,怨不了我,你就安心的去吧,我一定会多给你烧点钱纸的!” 土豆愣了愣,他没想到自家爹爹会拒绝,若换做是以前不是很轻松的就答应了嘛。 这究竟是为何啊,土豆搞不明白了。 再瞧瞧这会儿狄秀儿的情况,很危急了,尽管蛇很小,可是毒性还是有的。 哎! 土豆一咬牙,看来这招不管用了,还是先救人吧,那神玉以后有的是机会玩,就算是朱小青不给他,那他可以自己拿呀,用完之后再暗搓搓的还回去便可。 至少这会儿土豆打的就是这主意,直接掏出身上的一颗小药丸塞进狄秀儿嘴里。 很快狄秀儿的情况就好了许多。 “这是万能解毒丸?”朱小青很是震惊,还以为土豆现开药方抓药熬药呢,哪儿晓得一颗随身携带的药丸就能解决了。 然而土豆摇头表示:“这是专门解蛇毒的。”哪儿有什么万能解毒丸啊,那都是糊弄小孩的,再说了,平时他经常跑去山里玩,这山里毒蛇挺多的,就带点成品放在身上以防万一啊。 “土豆,你真的是太厉害了,如不是你,我今儿个就死在这儿了,呜呜呜。”狄秀儿好转了许多之后,直接起身抱着土豆跟个娘们似得哭唧唧的,估计刚刚真的是吓破胆儿了。 然而朱小青在这蛇窝前,发现了异状,按理说这天干,这里不应该还有这般绿葱葱的草才对,然而这里竟然还有些湿润感,隐约可见石缝间有水滴流下。 第三百二十七章 捡到宝贝 以朱小青的直觉与经验可以判断,这里边肯定有水源! 周边的小溪都干涸了,这里居然还能有水,肯定有水源! 这会儿狄秀儿还未恢复精神,随地而坐歇息着,而土豆乖乖的守在他身边。 当然,目的并非是陪着他,而是土豆玩起了那些小青蛇。 更是吓得狄秀儿面色大变:“土豆,这个可不能玩啊,这个是有毒的呀,不是家里的小蚯蚓,这个是竹叶青剧毒!” 然而,对于狄秀儿这话,土豆露出了一副:我需要你教? 土豆自然知道这是什么,关于有毒的东西,虽然他年纪不大,可是接触的却不少。 这些竹叶青虽然比较小,不过拿回去养一养不就大了吗。 嘿嘿嘿,土豆眸光中放出异样的眼光,用小瓶子将这些竹叶青全部装了起来,简直是看呆了狄秀儿的狗眼,狄秀儿暗戳戳的记下了这个瓶子的外貌,暗自发誓,一定要离这个瓶子远远的,若下一次不小心被咬一口,就不一定有这么好的运气,碰上土豆,恰好带解药了。 再瞧瞧朱小青那边,已经顺着石壁找到了水流出处了,是个狭窄的石缝隙,隐约可见里边似乎泛着一丝亮光,凑近细看,似乎有着一块像石头一样的东西。 这石缝不小,刚好容得下一只胳膊伸进去,准确无误的抓出来那块闪光的小石头。 唔,仔细瞧瞧,似乎并非是石头,而是个小贝壳。 当这小贝壳离开原处之后,原本的水流戛然而止,而小贝壳也黯然失色。 此刻看起来也就是个普通的贝壳而已。 土豆装好蛇之后,便好奇探过脑袋:“爹爹,咱这山里哪儿来的贝壳?” 是啊,这是海边才有的东西,出现在这里真的太怪异了,但是有一点朱小青明白,这东西绝非凡物。 “爹爹这贝壳是女娃娃喜欢的玩意儿,不如给我,我拿去钻个孔穿根绳赠给即将出世的妹妹。”土豆似乎也意识到这一点,想要占为己有,管它这玩意儿是干啥的,先弄到手再慢慢研究。 “臭小子,你要送自个儿弄去。”言外之意便是不给了。 果然,朱小青直接揣兜里放好。 然而这会儿,身后传来一气喘吁吁的声音:“好哇你们,居然把这神明之兔给打死了,我要回去向村长告发你们!” 朱小青眉头轻皱,转头便见到那苟肾儿穿着粗气儿跟条狗似得伸出舌头,看起来累得不行。 “不是我们打死的啊,这兔子是被蛇咬死的。”狄秀儿这会儿已经歇息得差不多了,赶紧起身解释。 可是那苟肾儿怎么可能相信他的话呢。 急的狄秀儿直接挽起胳膊露出刚刚被蛇咬的伤口给苟肾儿看。 然而苟肾儿仔细端详一会儿,发出阵阵嘲笑:“哈哈,狄秀儿,你是不是傻,还是真当我是三岁小孩那么好骗啊,竹叶青?你若真的被竹叶青给咬了这会儿早死了,再说了,这不就是被蚊子给叮的嘛,只是这位置看起来有点像牙印罢了,再说了,哪儿有蛇,你倒是找出来给我瞧瞧啊。” “真的啊。”狄秀儿急得满头大汗,这会儿根本就解释不清楚了。 “哼,我这就回去告诉村长你们把神明之兔给打死了!”说罢苟肾儿便转身。 然而却被朱小青给拦住:“等一下,你这么回去口说无凭啊,不考虑把这死兔子给带上作为指正我的证据吗?” 苟肾儿想了想,朱小青说的很有道理啊,赶紧捡起地上那只死兔子,贼兮兮的往身前藏起来,生怕被朱小青给抢了去似得,接着撒腿就跑,就怕被朱小青给抢走了,哈哈哈。 那画面,别提多搞笑了。 狄秀儿倒是一脸惆怅,“小衙内,你怎么还提醒那苟肾儿拿证据啊?” “这种情况之下,的确该提醒的,毕竟他那么意志坚定的想要告发咱们,咱们就帮他一把。”看谁告发谁了,呵。 朱小青三人并未原路返回去水井那边,而是直接抄小路回了家去。 到家之后,那狄秀儿还跟个老婆子似得担心这儿担心那儿,甚至都吃不下饭。 再瞧瞧朱小青,大口吃大口喝,别提多自在了。 土豆那孩子也是随他,丝毫不担心。 没过多久,门外便传来了响动,狄秀儿瞅着门缝瞧了一眼,吓得脸都白了,慌张加固门栓,焦急跑向在屋里喝茶的朱小青:“小衙内,不好了,村长带着一群人杀过来了!” “杀谁了?”朱小青唆了一口微微凉的茶,很是惬意。 “肯定是那苟肾儿去告了状,这会儿拎着兔子在门口敲门呢。”狄秀儿急得满头大汗。 “既然人家礼貌的敲门,那你去开吧。”朱小青轻轻放下茶杯,起身整理一下衣衫准备出门见客。 “小衙内,真的要开门啊?”对方来者不善啊。 “怎么,秀儿,难不成你还想让我亲自去开?”朱小青狠狠地给了狄秀儿脑袋瓜子一记。 使得狄秀儿满脸憋屈,他可是担心朱小青呢,毕竟人家这会儿人证物证可都有了,咋办啊,那死兔子一定会怪罪于朱小青身上的。 尽管狄秀儿满脸不情愿,可还是上前打开了门。 “哟,我说是谁呢,原来是牛村长啊,牛村长这鼻子可真厉害,我这上好的酒还未开封呢,就闻到味儿了。”朱小青直接拿起墙角之前让狄秀儿挖出来的一年前埋在土里的好酒。 这嗜酒的牛村长见到这酒瓶子,立马就馋了,可是这会儿他不忘正事儿呢,于是正色道:“小青,我听说你把那神明之兔给杀了,可有此事?” “神明之兔?这个词用得好,那照这么说,之前咱们追的那野兔还真的是神明派来的指引使者了?”朱小青表现出突然对这个词感兴趣,同时也是在引导着在场的众人对那只野兔的重视,于是继续开口:“难怪呢,我就说那只兔子,呃不,是神明之兔怎么一路上跑跑停停的,就像是在故意等着咱们,指引着咱们去寻找水源呢。” “对,那就是指引咱们找水源的神明之兔,可是被你朱小青给杀死了,这下好了,咱们好不容易求来的水源,没了!朱小青,你得负全责!牛村长,这件事必须严惩朱小青!”说话的是苟肾儿,此刻简直是一身正气啊。 第三百二十八章 闹事 牛村长原本就与朱小青关系要好,这会儿瞧见苟肾儿提及此事儿,不得不严肃起来,毕竟如今干旱,整个村子缺水,好不容易盼来个期盼,结果被朱小青终结了,这让他没办法包庇啊。 这不,牛村长面露难色开口:“小青,你为何要杀了这神明之兔啊?”牛村长还是想要知晓一下具体的原因,毕竟在他意识当中,朱小青可不是这般不明事理的人,这次干出这种事来是他不能理解的。 然而对于牛村长这话,朱小青露出震惊的表情:“牛村长这话是何意?”这会儿吧,便是飙演技的时刻了,俗话讲的好啊,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这不,瞧瞧朱小青那一脸懵逼的样子,不仅仅是牛村长,就连同行而来的村民们都觉得挺奇怪的,为何这朱小青一副什么都不知道样子呢,难不成这其中真的有什么隐情? “小青,难道你不知道这事儿?”牛村长大胆的猜测。 “牛村长,难不成是村里出什么事儿了?”朱小青继续瞎扯,表现出极度关心的样子,开始打感情牌:“牛村长,虽然我们一家来村子的时间不长,可是村里的乡亲们对我家的好,我可是铭记在心的,这次村子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我也帮不上什么忙,这样吧,秀儿,你去把咱家余存的米面都给拿出来分给大家。” 啥?一旁的狄秀儿懵逼了,身子愣住,满眼疑惑,似乎暗自询问:真的要拿出来分? 朱小青暗暗使个眼色,当然不分啊,不就是说说而已罢了。 这不,牛村长赶紧拒绝:“哎,小青,这可使不得啊,咱怎能管你要东西呢,再说了如今小颖也快临盆了,需要好好补补身子。” “就是,朱小青,咱们今儿个可不是上门来找你讨要东西的。” “对呀,朱小青,你误会了,既然你来到咱们村,便是咱们村的人,你放心,咱们不会欺负你的!” “朱小青你别误会,咱们今儿个来是帮你讨回公道的。” 村民们这会儿似乎已经心向着朱小青这边了,毕竟朱小青平日的为人处事都是很和善的,相比之下,那个苟肾儿一个死脑筋情商低讲话难听,暗搓搓的得罪了不少人。 再加上朱小青这般又是装懵逼又是示好的,让众人已经有了他被冤枉的错觉了。 这不,就有人开始替朱小青讲话了:“牛村长,我觉得这件事有蹊跷啊,毕竟依我对朱小青的了解,朱小青是肯定不会干出这种事的。” 牛村长面色凝重的点点头,其实他也开始怀疑这件事了,于是用狐疑的眼神看向了告发者苟肾儿。 那苟肾儿听到众人对朱小青的维护,瞬间垮脸了,怒斥大伙:“呸!那朱小青随便给点好处就把你们给收买了是吧,牛村长,你可是咱们芈云村的村长,就连你也这样替朱小青讲话,是想要当众包庇朱小青吗!” “苟肾儿,你这话可不能乱说,我根本就没有收买大家啊,你说我可以,但是你可不能冤枉乡亲们啊!”朱小青这般表面维护的话,实则的效果确实杠杠的引起了众人对苟肾儿的愤怒。 这不,大伙儿将平日对苟肾儿的不满通通宣泄出来:“苟肾儿你这人讲话怎么这么难听,你哪只狗眼看见咱们收了东西啊,依我看这苟肾儿就是胡说八道的,估计这神明之兔也是苟肾儿给弄死的,随后嫁祸给朱小青。” “对对对,我想起来了,之前有一次我瞧见苟肾儿醉酒后还说早就看不惯村民的乡亲们了,巴不得咱们早点死了,都说酒后吐真言,这次的旱灾还真的让这苟肾儿如意了,所以苟肾儿才会想方设法的破坏咱们村里的希望!” “这苟肾儿真的是太坏了!” 面对乡亲们的指责,苟肾儿真的有种哑巴吃黄连的感觉,赶紧解释:“我没有胡说,我亲眼看到的,就是朱小青把这神明之兔给弄死的,真的!” “不是吧,我记得当时我们累的气喘吁吁停下来歇息的时候,是你冲过来对我说剩下的交给你,让咱们先回去的。”朱小青眉头轻皱,给人的感觉不像是在说谎。 “你……你瞎说!”这倒是让那苟肾儿眼珠子瞪得老大,估计是没想到朱小青会讲出这话来吧。 “我有没有乱讲,你可以问问当时和咱们一起追神明之兔的乡亲们啊。”没错,朱小青早有准备,在抄小路绕回家之前故意回到当时歇脚的村民们面前有意无意的提了苟肾儿的名字。 这不,效果来了。 人群里边有人弱弱站出来开口:“对,我想起来了,当时我看到朱小青抱着土豆回去的时候我还问了一句他追到了没,记得当时朱小青讲的是苟肾儿接着追去了,土豆这孩子肚子疼得先回家休息。” “对对对,我也想起来了,就是这样的,而且我看到苟肾儿追去了的!关键是那苟肾儿是等朱小青他们走了之后才拎着只死兔子回来的。” 这话,使得众人一片轰然,似乎瞬间明白了什么。 这会儿,也不用朱小青再开口了,所谓的证据已经够了。 面对众人的质疑目光,苟肾儿瞬间慌了,赶紧解释:“你们别听朱小青瞎说,他是把兔子给弄死了之后就跑的!” 然而,此刻这苟肾儿的话语似乎根本没有丁点儿说服力了。 “你们怎么都不信我啊,真的啊,我讲的是真的,真的不是我!”苟肾儿解释。 牛村长板着脸吼去:“够了,苟肾儿,你好大的胆子,自己做错事竟然还想要污蔑朱小青,我可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原本以为你品性不坏,可哪儿晓得你竟然是这般闷声干坏事的人,你简直是太让我失望了!” “牛村长,你可不能冤枉我啊,你凭什么说这事儿是我干的!行吧,我承认我没有讲实话,不过这兔子真的不是我杀的。”苟肾儿这会儿直接豁出去了,干脆把事情真相讲出来,认为或许这样才能证明他的清白吧,于是苟肾儿将先前发生的事儿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 毕竟狼来了的故事告诉咱们一个浅而易懂的道理,信任失去了,便再也回不来。 第三百二十九章 土豆闯祸了 村民们听到苟肾儿老老实实的叙述完整件事儿之后,短暂了安静了两秒,相互对视,接着齐声哈哈大笑。 纷纷开始怼他。 “苟肾儿,你这说谎都不打草稿的么,先前说亲眼看到朱小青杀死神明之兔,这会儿又说那神明之兔被蛇给咬死的,待会儿你是不是又得说那神明之兔是自己撞死的?” “可不是嘛,牛村长,这苟肾儿竟然做出这种事,简直是咱村的侮辱,必须得好好地处置他!” “不是,你们怎么就不信我啊,真的,这兔子真的是被蛇咬死的,对了,那狄秀儿也被蛇给咬了,你们若不信看他胳膊,那可是剧毒啊,竹叶青!”苟肾儿想起了这事儿,虽然当初他看狄秀儿胳膊的时候是不太相信那是蛇咬的,不过现在想想,联想到狄秀儿当时难看的脸色,估计是真的吧。 再说了,这兔子他也看过了,身上也没有什么明显的伤口,或许也真的是被蛇咬死的。 对于苟肾儿这百般解释,众人显然不信。 不过朱小青倒是挺耿直的让狄秀儿把胳膊给挽起来给大伙看:“秀儿,你给大伙瞧瞧你胳膊上的蚊子疙瘩。” “好。”狄秀儿大方的挽起胳膊,这会儿很明显的呈现出好些个杂乱无章的红点点,那是朱小青事先准备好的障眼法。 众人一看,恍然大悟,这会儿石锤了,就是那苟肾儿在说谎了。 “不,之前狄秀儿这胳膊不是这样的。”苟肾儿眼珠子瞪的老大。 狄秀儿一脸懵逼的解释:“这蚊子就是喜欢叮我,我也没办法。” 话中之意便是讲,兴许苟肾儿之前看到的和现在的确不一样,不过这存在于蚊虫叮咬的频率。 反正这会儿这个苟肾儿是没有翻身之地了。 狄秀儿心底暗笑,谁让这家伙不知好歹,竟敢招惹朱小青。 活该! 尽管那苟肾儿还想解释什么,可他似乎意识到没用了,这会儿牛村长也深表歉意的给朱小青道歉,随后让村民们将苟肾儿给带走,毕竟这事可大可小,打算回去与几个年长的老者商议一下,再决定如何处置苟肾儿。 所以这件事暂时就这样解决了,尽管苟肾儿到离开的时候也不承认这件事是他做的,可是他的话已经没人相信了。 直至晚霞掠过,就连微风都带着些许余热。 “小衙内,咱们菜地的菜快干死了,要不要拿点水去浇啊?”狄秀儿屁颠屁颠的走过来,小声询问,正在把玩手里那从山里捡回来的贝壳的朱小青。 “浇。”朱小青没有移开眼。 所以也没看到狄秀儿那面露难色的样子:“可是这个时候村里的人都缺水,咱们若在拿出水出来浇菜,会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啊?” “那就不浇。”朱小青继续玩弄着。 “可是若不交的话,那些菜死了就可惜了呀。”这便是狄秀儿犹豫不决,拿不定主意的原因。 “那就浇。” “可是…”狄秀儿又在可是了。 使得朱小青一下子来火了:“就这么点小事你就来缠着我,我留你何用?” “小衙内你别生气,我这就滚!”狄秀儿赶紧退下,他还以为朱小青是真的生气了。 毕竟这个天气真的让人火气莫名的暴躁。 狄秀儿打算去问问赵小颖吧,毕竟这种事情他真的拿不定主意。 然而却被朱小青给拦住:“秀儿,你去把地里的菜全部拔回来不就解决了么。”至于那么难办么。 “可是那些菜还没成熟呢。”狄秀儿嘟囔着嘴,若是能吃他早就拔了。 “没熟,咱还怕没熟么?”朱小青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向狄秀儿,随后直接拿出装着彩玉的匣子。 那狄秀儿瞬间秒懂,眼珠子一亮,简直有种破开云雾见彩虹的感觉啊,赶紧去拔菜,他这榆木脑袋怎么把这宝贝给忘了啊。 这会儿就只剩下朱小青一个人在院子里了,琢磨着贝壳简直是半天摸不到丁点头绪,难不成是他想多了,这就是个普通的贝壳? 可是他明明就看到发光的啊。 “爹爹,你衣裳怎么湿了?”土豆的声音突然传来。 朱小青顺势往下看,这才发现自己的身前果然湿了一大片,唉,这怎么回事啊,难怪他觉得身前凉凉的感觉,刚刚没多想,这会儿才知道了具体的原因。 可是仔细想想,自己并未接触任何水源啊,可这怎么就湿了? 朱小青左思右想,这才将目光停留在了手上的贝壳之上,心中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便找来一个空碗,将贝壳放了进去。 接下来便是漫长的等待时间。 一个时辰过后,那装着贝壳的空碗里边竟然凭空多了一些水,大概也就只有碗底那么多点。 朱小青心里大惊,果然是宝贝啊! 不过,同时有些小失望,这算哪门子宝贝啊,一个时辰了,才这么点水,哪儿够全村人喝啊。 得了,直接扔给土豆玩去。 浪费时间,早点睡觉去,等半夜的时候摸去水井那边再造点水出来,毕竟没水的日子真的挺难的。 朱小青刚准备躺下呢,就见到狄秀儿过来了:“小衙内,那些菜我给全部弄回来了,你可以过去弄的。” “你拿去,看着点,差不多就行了。”朱小青打了个哈欠,这瞌睡说来就来啊,直接把装着彩玉的匣子给扔给狄秀儿,这狄秀儿做事他放心。 同时朱小青似乎想到了什么事儿,赶紧开口:“对了,这东西别让土豆看见,不要给他玩。” “好的,小衙内。”狄秀儿接过匣子揣进兜里,毕竟这种东西比较邪门,不是小孩能玩的,这道理他自然懂得的。 然而屋里的两人不知道的是,两人的谈话,恰好被路过门边的土豆给听见了。 土豆这小子,早已窥窃匣子里的东西已久,毕竟已经好久没碰了,以前朱小青还会偶尔给他玩玩,可是最近也不知道咋地,死活不肯给他,而如今就扔给他一块破贝壳,他十分的嫌弃。 毕竟这贝壳与神玉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啊。 至少这会儿土豆这娃还不知道那神玉早已升级成为彩玉了。 这小孩子嘛,好奇心比较重的,多少也有些叛逆心态在作祟,朱小青越是不让土豆碰,土豆这孩子越是想要玩,所以土豆便暗搓搓的跟在了狄秀儿身后。 第三百三十章 甩锅 狄秀儿原本就是个单纯的人,况且在自个儿家里,也不会避讳那么多,再者,这会儿了,天都黑了,也不会有外人来串门,便拿着朱小青给的匣子往库房那边走去。 库房存放着好多食物和水,就算是再天干个好几年,他们家也不可能缺吃的,再者,朱小青将神玉给狄秀儿造食物什么的也不是头一次了,这种简单易上手的操作也没啥难度。 然而这会儿狄秀儿像往常那样进入库房便找到了那些被他拔回来的菜苗苗,熟练地打开匣子。 在见到匣子里的彩玉之后,狄秀儿明显愣了一下,毕竟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这彩色的神玉啊,记得之前明明就是翠绿色的呀,莫非这神玉进化了? 嗯,狄秀儿觉得有可能是这样,毕竟是神奇的玩意儿,有点什么变化也是很正常的,于是轻轻地拿出彩玉放进了那些菜苗苗里边,若是按照往常的情况来看,想要催长这些菜苗最少也得一个时辰吧,这会儿还早,狄秀儿觉得有些口渴,便想去厨房那边喝口解暑的凉茶。 待狄秀儿前脚刚走,土豆这小家伙后脚就钻进屋里了。 嘿嘿,土豆笑着伸出小爪爪,可见到这彩玉之后,表情大变,更多的是惊喜,嘴角扬起兴奋地笑意,暗道:“好家伙,才这么一会儿就全部长大了,啧啧啧,彩色的神玉,真牛!” 土豆并未被彩玉给吓着,而是像是捡到宝贝似得,赶紧把彩玉给拿出来放在旁边的匣子里,快速带着匣子滚回去他自个儿的房间,锁上! 至少在自家爹爹发现这彩玉丢失之前,他应该能够捣鼓出好些变异药材出来吧,想想都觉得好兴奋啊。 土豆这孩子回到房里之后便迫不及待的将他平时收藏的那些瓶瓶罐罐给拿了出来,里边一般都是些寻常的药材,当然,经过彩玉的洗礼之后,这些药材将会变得不寻常。 然而这过程当中,土豆发现了异常,那被他随手扔在桌上的贝壳突然变得刺眼发出强光,很快像是有生命一般冲着彩玉所在的方向腾空跃起飞奔而去。 整个画面也就是咋眼般就结束了。 土豆揉揉眼,甚至还以为刚刚出现了幻觉,那个贝壳明明就是个辣鸡玩意儿,怎么可能就突然能蹦跶了嘛。 然而再瞧瞧那一旁滋润着药材的彩玉,尼玛,这哪儿是刚才的彩玉啊,直接变成了彩色玉贝壳了。 完蛋了完蛋了。 这是土豆第一反应,这要是被朱小青发现了,肯定会把他屁股给打烂的。 更糟糕的是,那些原本普通的药材经过这彩玉贝壳的洗礼,个头倒是变大了,可是原本干的药材居然开始生根发芽长出翠绿的嫩芽来。 这……土豆瞬间凌乱了,这可是他好不容易晒干的药材啊,这发芽了就全废了! 可恶!这什么玩意儿啊,一点都不好玩。 土豆赶紧将那彩玉贝壳给放回匣子里边,寻思着要不偷偷的送回原处,把这锅给扣在狄秀儿头上。 嘿嘿,就这么办! 土豆这个小机灵鬼,暗搓搓的离开房间,打算回到库房那边,可是很不巧,狄秀儿先他一步回到库房,而且已经发现了东西不见了,便神色慌张的冲去朱小青房里报信了。 呼,尽管如此,土豆还是赶紧把那匣子扔进那些已经被催熟的菜里,打算溜掉的时候,似乎意识到这样的甩锅有些太假了,赶紧把匣子打开,把里边的彩玉贝壳给扔菜里,再用手搅合搅合,完美! 接下来便是回去安心的睡大觉去咯。 话说这边睡的迷迷糊糊的朱小青,被狄秀儿这般巨大的阵仗给弄醒了,“小衙内,不好了,出大事儿了!” 狄秀儿这嗓门,哎,真的是一言难尽。 朱小青一个激灵给醒了,被吓醒的和自然醒始终存在着质一般的差距的,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睡眼朦胧四处张望:“怎么了,着火了?” 毕竟刚刚梦里边好像就是像着火一般的热。 由于这会儿天还不算晚,赵小颖还在院子里歇凉呢,自然不清楚这边的情况。 “小衙内,那神玉不见了!”还算狄秀儿懂事儿,讲这话的时候压低了声音,生怕隔墙有耳。 不过隔壁院子已经没人住了,就算是狄秀儿扯破嗓子大喊,周边也不会有人听到的。 只是对于这话的内容吧,还真的让朱小青瞬间醒瞌睡,直接给了狄秀儿后脑勺一记,大声呵斥:“秀儿,你搞什么,那么重要的东西你说给弄丢就给弄丢,不是让你看好了么。” “我我就是去厨房喝了口水,只是一小会儿啊,回来就不见了。”狄秀儿表示很委屈,不过对于朱小青这一巴掌他没有丝毫怨言,这事儿说起来真的怪他。 一路小跑去到了‘案发地点’,朱小青整个人都傻眼了。 这伴桶里边冒出来的庞然大物是什么玩意儿,看起来像是某种植物,大树?这屋里哪儿来的大树,而且还是会开花的树? 紧跟其后的狄秀儿也是目瞪口呆,认出了这个位置,和这个叶片的形状,赶紧开口:“这是茼蒿菜呀,怎么变这么大了,还开花了!” 没错,刚刚催熟的那些菜苗正是茼蒿菜,而这茼蒿菜此刻个个长得跟房子差不多高了,还有那交缠在一起的根系简直是发达得跟手指那么粗壮了。 而且,看情况,还有继续长下去的趋势,眼看着都快到房梁了。 “哇,这些花好美啊。”赵小颖回房之后没见到朱小青的身影便四处寻找,找了过来,见到此景,第一反应便是夸赞花美。 这茼蒿菜的花有点像是小雏菊的形态,此刻在彩玉贝壳的滋养之下开的茂盛壮实,朵朵都有巴掌大小,大概就是小雏菊的颜值太阳花的体积这样。 “秀儿,赶紧找!”此刻的朱小青哪儿还有心情欣赏什么花啊,按照此刻这茼蒿菜的生长趋势来看,过不了一会儿就直接把这房顶给掀了。 一个坡屋顶,朱小青并不在意,他担心的是,事情闹大引起轰动,到时候这个东西就瞒不住了,若是被有心人拿去做坏事,那么罪过就大了。 然而狄秀儿那傻子,都这会儿了,还没反应过来朱小青话中之意,一脸懵逼的询问:“小衙内,找啥呢?” 第三百三十一章 保命为主 这都什么时候了,这狄秀儿竟然还好意思问他找什么? 朱小青急眼了,直接开骂:“秀儿你个蠢货,还说什么彩玉不见了,若真的不见了这会变成这样?瞧瞧,还在长!” “啊,可是我明明找遍了都没瞧见啊,是真的不见了,连装彩玉的匣子一起丢了。”狄秀儿嘴里嘀咕着解释的同时,还是很卖力的冲上前去翻找。 “秀儿,你是不是眼瞎了,匣子不就在这儿放着么。”朱小青直接弯腰捡起脚下的空匣子,晃了晃,表示有些头疼,这狄秀儿怎会这般大意啊,难不成心里边还挂念着给他找媳妇又没动劲儿这事儿? 只是这个天,村民们都以保命为主,谁还有心思想那些啊。 眼看着这一堆茼蒿菜越来越壮实,顶端生长的速度飞快,即将冲破屋顶,到时候肯定会惹出大动劲儿来的。 就连一旁的赵小颖也急了:“秀儿你这般闷头找怎能行,快去拿菜刀来,先把这些菜给砍下来,这样才好找些。”也会组织继续生长了。 狄秀儿恍然大悟的点头,这的确是个好点子,赶紧闷头去厨房找菜刀。 幸好厨房就在旁边,很快狄秀儿拿来了最锋利的菜刀,三下五除二将这些茼蒿菜给斩断,成功的解除了现目前的危机。 这一地的粗壮茼蒿菜,赵小颖最心疼的还是那些倒下的花,赶紧上前将那些花给摘下来,打算回去找个花瓶插起来,多好看啊。 这会儿就只剩下一些交缠着的根系了,对于狄秀儿来说,简直是比刚刚轻松多了。 好家伙,这才刚斩下来没一会儿呢,这些根系又在开始发出嫩芽来。 啧啧啧,朱小青表示挺震惊的,不得不重新审视这彩玉的能力,原本以为就只是单纯的滋养增大而已,可没想到还有再生的能力。 而这会儿狄秀儿则是满脸懵逼的嘀咕着:“我记得我把这些菜根给去掉了的啊,怎么长出这么多根系了,哎,这彩玉究竟在哪儿啊,根本就没有啊,小衙内咱是不是弄错了啊,里边啥都没有。” “啥都没有就能这样?”朱小青眸光微紧,这话谁信? 好吧,狄秀儿也不太相信自个儿讲的这话,继续闷头摸索着,还真的让他摸到了一块硬硬的东西,高兴的抓住拿了出来,同时笑盈盈开口道:“小衙内,找到了!” 朱小青顺着狄秀儿的掌心望去,眉头轻皱,这特么是什么玩意儿。 就连狄秀儿自个儿都愣住,甚至怀疑眼花了:“小衙内,这……不是我把他给捏成这样的啊,我根本就没有用力啊,真的。” 狄秀儿个傻子,此刻竟然以为这原本圆润的彩玉变成了贝壳状, 是被他手掌给捏的? 朱小青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这个秀儿,要不要这么逗。 朱小青接过那彩玉贝壳,仔细瞧了瞧,然后将其放进了匣子里,他似乎已经知道了这是怎么回事了,狄秀儿没有说谎,这彩玉的确不见了,而是被土豆给拿去了。 估计土豆这孩子想要偷偷拿走玩会儿,哪晓得这彩玉和贝壳竟然合二为一了,这不,甩锅给狄秀儿。 若不是之前见到过一次融合的场面,朱小青恐怕也不会相信有这么一回事吧,而此刻匣子里躺着的那彩玉贝壳正是彩石神玉贝壳三样东西的结合体,所以才会出现原本没有生根的蔬菜重新长出根系来,因为那贝壳自带水源功能。 想要证实这一点,还是得去问问土豆。 “小衙内,那这些茼蒿怎么办?”狄秀儿有些惆怅的看着这么多茼蒿,各个壮实的很,根本不敢拿出去院子里晒干,若被别人瞧见了,那可解释不清了。 “这种事你居然问我?”朱小青微微皱眉,表现出些许不悦。 狄秀儿恍然大悟,想起了朱小青时常说的话看,家里大事儿他做主,小事儿他不管。 朱小青一脚踹开土豆的房间,很明显瞧见了那些放在桌上已经发芽了的药材,心里的猜测更加确定了,然而屋里空荡荡的并没有用土豆的身影。 这臭小子,肯定是跑哪儿躲着了。 他倒要看看那小子躲得到什么时候。 于是朱小青坐下来,喝了口茶水,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约莫一刻钟的样子,土豆还没回来。 朱小青也没耐心继续等了,直接去找。 然而,找了一圈都没瞧见土豆这小子的身影,再让狄秀儿去找,结果也是没瞧见。 土豆失踪了,可急坏了赵小颖。 “别担心,兴许这孩子知道自己闯祸了,跑哪儿藏起来了。”尽管朱小青这样安慰赵小颖,可是心里边莫名有些慌。 土豆这小子,是他的儿子,他自然清楚那小子的性子,就算闯再大的祸,也不会躲起来的,因为土豆知道一句话,天塌下来有他爹撑着呢。 所以以往土豆即便是闯祸了,也是一样吃得香睡得着的。 所以唯一的解释便是土豆出事儿了。 可恶,是谁那么大的胆子,竟敢动他的儿子。 这会儿朱小青心里边已经大概猜到是谁了,多半是那苟肾儿。 也不太清楚那苟肾儿被牛村长带走之后究竟是怎样处置的,不过无论是怎样的结果,朱小青都认为太轻松了,否则那家伙又怎会那般不长记性来招惹他呢。 朱小青先是安抚着赵小颖,说是得到消息土豆去了牛村长家,他这就带着狄秀儿去接土豆回来。 实则,朱小青是先让狄秀儿去打听一下关于苟肾儿的责罚,很快便得到了消息,苟肾儿被责罚守井十年,同时替村里人挑水两月。 这个责罚说轻不轻,说重不重,可是对于被冤枉的苟肾儿来说,肯定是不服气的,所以便连夜找上门来,这也是说的通的。 眼前这个由木屋制成的简陋房屋便是苟肾儿的家了,苟肾儿平时空有一身理想报复,农活什么的也不干,所以媳妇一人下地干活又带娃的,还要养活苟肾儿。 尽管如此,苟肾儿在家还是很狂妄的,啥也不干还指手画脚,他说往东,他媳妇就不敢往西。 而此刻,很明显从苟肾儿家里传来属于土豆的尖叫声,像极了遇上什么及其恐怖的事情发生的惨叫,引得狄秀儿焦急的冲上前:“土豆,我来救你了!” 第三百三十二章 挥舞小鞭子 然而朱小青眼疾手快,把狄秀儿嘴给捂住,同时示意他不要发出任何声音。毕竟这种情况下不能鲁莽行事,因为这会儿,同时传来了苟肾儿的惨叫。 毕竟是自家儿子嘛,朱小青还是比较了解的,是不会那么容易受人欺负的。 狄秀儿显然也听到了这个声音,满脸诧异,轻轻的推开苟肾儿院子门,接着率先走到朱小青前边探路,整个过程跟做贼没啥区别。 得了,也正是因为此举,朱小青发觉了狄秀儿有做贼的天分,抛开脑子不太机灵这个缺点。 这会儿进入院子之后,屋里边的场景更加清晰,只见屋里有四个人,其中一人自然是土豆了,这会儿土豆跟个小霸王似得手拿小鞭子,单脚踩在苟肾儿后背上,冲着苟肾儿屁股偶尔来上一鞭子,再瞧瞧那苟肾儿的妻儿这会儿相拥而眠。 没错,就是闭着眼睛睡的可沉了。 门外的狄秀儿见到这场景之后,傻眼了,小声询问朱小青:“小衙内,这……土豆杀人了?” “杀个屁!”朱小青反手就给狄秀儿脑袋一定子,真想刨开这狄秀儿脑袋瞧瞧里边装的豆腐渣是不是掺水了,居然还以为那苟肾儿的妻儿死了? 尼玛,土豆就算是再皮,也干不出那杀人放火的事。 很明显,那两人是被药迷晕了过去,这会儿正在睡梦中呢。 再瞧瞧这苟肾儿,一个大汉被土豆这个小娃娃踩在了脚下,不用猜也知道给他弄了个浑身没劲儿的药。 至于这些稀奇古怪的药是从哪儿来的,这还得从土豆平时总爱研究一些稀奇古怪的医书,然后自个儿动手操作,土豆的那些瓶瓶罐罐里边养着好多虫子之类的,多半就是用来试药了,当然就用虫子试药是不够的,小老鼠才是最佳的选择,所以家里即便是没养猫,也没有半只老鼠。 话说回来,这会儿土豆又啊的一声叫了起来,直接把狄秀儿给吓了一跳,这个声音与之前两人在外面听到的一模一样,这会儿看来是土豆故意的。 朱小青一脸欣赏的看着屋里的情景,果然是他的种,还有点他的风范,至少不是任人欺负的软柿子。 瞧瞧,土豆那小嗓门狂吼一声之后,扬起他的小手手再次挥舞一鞭子,这会儿开口讲话了:“苟肾儿,你有种继续叫啊,怎么,比谁嗓门大啊?行啊,今儿个我就让你瞧瞧是你嗓门大还是小爷我鞭子硬!” “土豆,你别打了行吗,我不叫还不成。”这会儿感觉屁股快要开花的苟肾儿不得不认怂,他也不知为何这般邪门,自己妻儿睡的跟死猪似得怎么都叫不醒就算了,就连他也突然浑身没劲儿,感觉像是病入膏肓的那种,满满的恐惧感。 然而土豆似乎并不满意苟肾儿这态度,就单单从苟肾儿对他的称呼就看得出来,一点都不服软嘛。 这不,土豆也不嫌挥鞭子累,继续抽。 疼得那苟肾儿嗷嗷直叫,这会儿似乎意识到自己话语中的失误,赶紧改口:“豆爷,求求你不要再打了,再打下去我这就废了啊……” “怎么,不是你把我绑来的嘛,这个鞭子也是你之前要挟我的,我记得你说,若我不听话就用这鞭子狠狠地抽我呀,可是我很好奇被这鞭子抽打究竟疼不疼啊,所以就让你亲自试试。”土豆这小机灵鬼,眨巴着眼睛嘴角微微上扬露出坏坏的笑意,整个给人的感觉有种小恶魔的样子。 对于这一点,狄秀儿倒是深有体会。 只是朱小青还是头一次见到自家儿子的这一面,他估计土豆是双鱼座的吧,有双重性格,否则又怎会在自己面前表现得那般乖巧懂事儿呢,虽然偶尔有些小调皮,可也不至于这会儿这般小恶魔吧。 啧啧啧,打脸了,朱小青收回先前说了解自家儿子的话,现在看来,他是一点都不了解土豆的。 否则的话,也不至于瞧见土豆拿出之前在山里捉到的那些小竹叶青出来的画面。 这些蛇虽小,可是有毒的。 此刻朱小青默默观看,寻思着估计土豆也就拿出来吓唬吓唬苟肾儿的,只是不知为何,那些小蛇被放出来之后竟然乖乖的顺着土豆的小手攀爬着,并没有任何想要袭击他的意思。 再瞧瞧土豆这会儿收回腿扔掉了手里的鞭子,蹲下身似乎专心的弄着手里的小蛇,一条两条三条,总共有三条小蛇争先恐后的从瓶子里钻出来,这是之前山里找到的那一窝小蛇里边没有跑掉的。 “苟肾儿,你瞧瞧这是什么。”土豆声音淡定自若,手里玩弄着那些没有方向胡乱游走的小蛇,牵引着它们不要乱走,一直回荡在他的小手上。 那苟肾儿原本就疼得没工夫瞎张望,这会儿土豆直接把手里的小蛇递到了苟肾儿眼前,使得他想看不见都难。 这定睛一看,苟肾儿差点吓尿了,讲话都结巴了:“这……这是竹叶青呀,有毒的啊,豆爷,你快快拿远点!”万一被咬上一口小命就玩完了! “看来你还认识嘛,知道有毒,可是你之前为何就是不信那兔子是被这些小家伙给咬死的呢,莫非是你认为它们个头太小毒性不能把一只兔子给弄死吧?我原本想要弄只兔子来当着你的面让这些蛇咬给你看的,可是你们家怎么没有兔子呀,这个可就难办了,毕竟我很不喜欢有人冤枉我爹爹啊。” 土豆假装思索着,随后露出惊喜的表情,似乎想到了一个绝好的方法,继续开口:“没有兔子就算了,要不你亲自来感受一下这些小蛇的毒性吧,若是能够将一个像你这么大的人给毒死,那么一只小兔子也不在话下吧,这样的话就能证明我爹爹的清白了呢。” “啊别别别啊,豆爷你等一下,听我讲,这会儿全村人都认为那兔子是我弄死的,啊呸!我的意思是那兔子就是我给弄死的,真的,与你爹爹一点关系都没有啊,你不必证明什么,不用证明,真的不用!”苟肾儿都快吓哭了。 “不啊,这兔子不是你杀的,是被蛇给毒死的。”然而土豆天真的开口。 可苟肾儿这会儿为了保命直接揽下了整个事儿:“不不不,这兔子就是我杀的,无论谁问起来都是我杀的,真的!” 第三百三十三章 求饶 这会儿的苟肾儿满满的求生欲,却眼瞎的看不见土豆的脸色,也猜不出土豆这会儿的意思,只是一个劲儿的咬口承认这事儿是他自己干的,这兔子是他杀的,目前还是保命要紧。 然而土豆的意思当然不是屈打成招了,他可是个实在的孩子,想要让事实呈现在眼前,并不要那些虚假的玩意儿。 咳咳 ,好吧,讲实话,土豆其实只是想要试试他最新研制的解蛇毒的药丸,之前给狄秀儿解毒的时候发现这药效还是有点慢呀,所以他回家之后就暗搓搓的改良了一下,正瞅没试验品呢,这苟肾儿就送上门来了。 其实吧,若要论实力,土豆是不可能被苟肾儿这个二愣子给绑走的,只是土豆想试试他这解药效果有多快,便不动声色的跟着苟肾儿走了。 当然这事儿土豆还是想要速战速决,赶紧试验完回去睡觉,省的被自家爹爹发现了那就麻烦了,肯定少不了挨训。 然而这会儿苟肾儿瞧见土豆手里的蛇离自己越来越近了,直接吓尿了,毫不顾颜面的哭了起来:“豆爷,别啊,我还不想死,求求你饶了我 ,哇呜…” “你哭什么啊,我就想让你瞧瞧这些蛇是能够咬死一只兔子的,臭死了这是什么味。”土豆皱眉,余光往下一瞟,瞧见苟肾儿裤裆变了颜色,满脸嫌弃暗骂:真没用! “豆爷,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求求你饶了我啊。”苟肾儿继续哭,这会儿就这么狼狈的趴着根本起不来,身子没劲儿,站不稳倒是能够勉强跪下。 然而土豆有些不太明白了,安慰着:“你说你一个大男人,胆儿怎么这么丁点儿小啊,不就是几根小蛇嘛,吓成这样,又是哭鼻子又是尿裤子的,丢人不。得了,咱速战速决,你别乱动,我就让这几根小蛇轻轻咬你一口,不会很疼的。” “不不不!”苟肾儿惊恐得直哆嗦。 可土豆已经将手里的蛇给神了过去,眼看着就要咬着苟肾儿了。 就在这危急关头,朱小青走了进去,怒斥一声:“土豆,停手!” “爹爹,你怎么来啦。”土豆那个怂呀,快速将手里的小蛇给放回瓶子里。 “拿来。”朱小青伸过手。 土豆本想假装看不懂来着,可是见到自家爹爹似乎生气了,猜的到估计已经来了有点时辰了 ,再想到之前自己闯下的祸,土豆瞬间没了底气,赶紧把装着小蛇的瓶子给了朱小青。 朱小青顺手往狄秀儿怀里扔,吓得那狄秀儿犹如接了个烫手山芋一般,吓得腿软,讲话都不利索了:“小衙内,这…这咋个弄啊。” “拿去山里扔了。”这种有毒的东西还是扔远一点比较好。 “我这就去!”狄秀儿可是吓惨了,这种东西多一刻在手里便是多一分危险。 尽管这会儿天已经黑尽了,狄秀儿也不敢多留一刻,赶紧打着火把便去干。 “爹爹,咱们回去吧。”土豆赶紧开口想要溜。 “你觉得咱们就这么走了合适吗?”朱小青眉头轻皱,一点都没有离开的意思,眸光扫了一眼地上吓懵了的苟肾儿。 再瞧瞧苟肾儿,这会儿像是碰到救星似的赶紧开口:“朱小青,你这儿子邪乎得很,不知道对我做了什么,我这会儿根本就动不了了,你快让他给我施法弄回来呀!” 苟肾儿这傻子,居然还以为土豆会妖术,还施法?施个锤子! 土豆也没想到这个苟肾儿翻篇比翻书还快,前一刻还一口一声豆爷来着,这会儿就恶人先告状了。 得了,他算是看清这苟肾儿的嘴脸了。 然而朱小青早就看清了苟肾儿的面目,当然,他刚刚那话并非是苟肾儿所指的那个意思,并未有责备土豆的用意。 毕竟自家儿子,在外怎么都得宠着。 于是朱小青一脚踩在了苟肾儿的后背上,使得厚着狼狈的趴地上发出一声惨叫。 “苟肾儿,有件事你恐怕得先弄清楚了,土豆是我儿子,他就算是把天捅了个窟窿 ,我也不会责备他半句!” 朱小青这般霸气的言语,真的让土豆那小心脏感动万分,以往只是觉得自家爹爹对他比较凶,或许不太喜欢他,可是没想到今儿个听到了自家爹爹这般护着他的话,那么他以后…是不是真的可以胡作非为了 ,嘿嘿嘿! 土豆这会儿心里边盘算着那些一直不敢做的事儿,是不是都得安排上了。 当然,这会儿朱小青并不知道土豆心里边盘算的竟然是这个东西,否则肯定会一定子给他敲下去! “朱小青,我说的是真的呀,你儿子真的邪乎得很啊,若是村里人知道这事儿…”苟肾儿这话还没讲完,背后一疼,又一声惨叫。 啊! 当然是朱小青用力一脚了,好家伙,这个苟肾儿看来是得给点教训了,否则这张烂嘴准会到处胡说八道。 “苟肾儿,你给我听好了,土豆可是那会吃人的妖怪,若他心情不好,一口将你吃掉!”朱小青故意这般吓唬苟肾儿,自然有他的理由了。 再瞧瞧土豆那小子,不得不再次夸赞真的机灵呀,瞬间明白了朱小青的用意,赶紧配合着冲着苟肾儿张牙舞爪的如小狼狗般吼了两下,“苟肾儿,我要吃了你!” “啊啊啊,别…”苟肾儿差点又吓尿了,不过这会儿似乎也尿不出了。 “哈哈哈,爹爹,这个苟肾儿是不是傻啊,不过爹爹,回头你给我做一副假獠牙呗,这样看起来比较真实一些,指不定以后遇上的人就没苟肾儿这般傻了。”土豆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这会儿苟肾儿似乎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仔细想想,才发现自己被骗了,怒吼道:“好你个朱小青,居然敢骗我!” 对呀,哪来的什么妖怪,分明就是那土豆弄得什么稀奇古怪的招数给他吧,这个时候苟肾儿突然想起之前好像闻到土豆身上一股奇怪的味道,然后就浑身没劲儿了,这会儿想起来估计就是那个奇怪的味道,肯定是某种令他浑身没劲儿的药物之类的,毕竟朱小青会医术这事儿,苟肾儿可是听杨老五讲过的。 所以这会儿,苟肾儿认定了土豆对他用的药是朱小青给的,所以这一切得追究于朱小青! 第三百三十四章 秘密 当然这会儿朱小青并不知自己无意中又替自家儿子抗下了一口锅。 只是对于苟肾儿这般态度,朱小青是非常不爽的,直接一脚踹下去,差点给苟肾儿踹出个内出血,接着用警告的语气开口:“苟肾儿,你刚刚说土豆把你怎么怎么的,可是我只想问一句,土豆好好的呆在家里睡觉,怎么就跑到你这来了?” “我怎么知道,是他自己跑来的,关我什么事儿。”苟肾儿讲这话的时候,满满的心虚,是自然不会承认是他把土豆给绑来的。 “哦,是吗?”朱小青意味深长的笑一笑,直接冲着土豆开口:“儿子,你去把秀儿叫回来,让他别扔蛇了,我看这苟肾儿挺喜欢的,不如送给苟肾儿,毕竟你跑来他家也麻烦他照顾你了。” 然而土豆却摇摇头:“爹爹,估计这会儿秀儿都已经走很远了,不过蛇没了没关系呀,我这还有比那小蛇更可爱的小蝎子,这些小鞋子虽然毒性没有那些小蛇强,不过他胜在数量多呀,你别看这个瓶子,小小的可里面装着至少有上百只蜈蚣呢。” 说话的同时,土豆从身上拿出一个笔,刚刚装蛇的瓶子要稍微大上两三倍的葫芦,轻轻的晃的晃,示意着里边装的满当当的。 那原本还愤愤不平想要质问朱小青的苟肾儿,见到这一幕,又差点吓尿了,瞬间怂了:“别别别,我说实话吧,是我把土豆给带来的,都怪我一时糊涂,鬼迷心窍才做出这般傻事,求求你们饶了我吧,我还不想死!” “我看你不是一时糊涂吧。”朱小青眉头轻皱。 那苟肾儿赶紧点头:“我真的是一时糊涂,我不是故意的,朱小青你就饶过我吧,难道你真的想杀我吗,你若真的杀了我,你是跑不掉的!” “说说看,我怎么就跑不掉了,你把我儿子弄到这儿来,不也没人发现这事吗。再说了,我看你这周围也挺亲近的人,没个什么左邻右舍,估计也就只有等明儿个天亮之后,李曦儿,醒来才能给你收尸。”朱小青语气里面带着微怒,他最讨厌这种威胁他的人,而且还是这种不知好歹又阴险狡诈的小人。 只是朱小青这话似乎把苟肾儿吓坏了,否则也不会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这个苟肾儿还真的是个孬种,威胁不成就开始哭鼻子,还尿裤子。 啧啧啧,没错,这会儿又尿了。 满屋子的骚味,朱小青真的不想继续待下去了。 一脚把他给踹到墙角去,厉声质问:“苟肾儿,想不想留下你这狗命?” “想想想!朱小青只要你不杀我,让我做什么都可以。”苟肾儿这会儿停止哭泣,由刚才的绝望,这会又变成了满满的希望看着朱小青:“朱小青,呃不,朱爷,你有什么吩咐尽管讲,只要不杀我就行!” 看着这会儿觉悟如此高的苟肾儿,朱小青漫不经心的开口:“这样吧,我给你讲个故事。” 讲故事? 苟肾儿瞬间懵逼,他原本以为朱小青会要求他做一些什么事,或者是在他这儿拿走一些什么东西之类的,怎么也没想到朱小青会想要给他讲故事。 然后现在这种情况,他能不听吗,自然得听下去了,于是苟肾儿热情的点头:“朱爷,请讲。” 朱小青嘴角轻轻上扬,缓缓开口:“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 秘密? 听到这两个字之后苟肾儿忍不住了,打个寒颤,他可不想听什么秘密呀,有句话讲的好,知道的秘密越多就越危险,他可不想听完秘密之后就被灭口了。 可是现在这种情况根本容不得他拒绝,继续听下去。 “其实我在来这村子里之前真正的身份是…毒医杀手!”朱小青差点被自己这胡乱编造出来的名称给逗乐了,不过幸好自己稳得住,没有当场笑场。 再瞧瞧这个苟肾儿,直接傻眼了,随后眼珠子盯瞪的老大,甚至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估计想到了他现在身体的状况,所以对朱小青这话深信不疑。 朱小青继续吹:“想当年我在江湖上,可是赫赫有名的,凡是我出手就根本不会留下一个全尸,当然你别误会,我杀人可从来不动刀子,也从来不脏手,因为我擅长用毒,我这不仅能杀人,还能将人的尸骨化为一滩浑水,这就叫所谓的毁尸灭迹。” 听到这之后,苟肾儿脊骨发凉,似乎已经想到了那个可怕的画面。 朱小青用安慰的语气继续开口:“所以你就放心吧,我既然答应你,要给你留个全尸,让你妻儿明早给你收尸,那我一定会做到的。” “啊别别别,朱爷,刚刚咱不是说好了的嘛,只要爷你开口,让我做啥都行,求求你,别杀我呀!”苟肾儿这会儿又忍不住哭鼻子了,满满的求生欲,使他再次放下所有身段,只要能活下去,让他去吃屎都行! 当然朱小青可没这么恶心,也干不出这么恶心的事,不过看现在这个样子也吓唬的差不多了,朱小青便切入正题。 “苟肾儿,你也别害怕,毕竟我刚刚讲的都是以前的事情了,毕竟我现在只想低调的过日子,你瞧瞧我自从来到咱村子以后不是挺和善的嘛,除非有人不知好歹的来招惹我…” “啊,朱爷,我不敢了不敢了,真的不敢了!”苟肾儿自然听明白朱小青话中之意,今儿个他也亲身体会到了这个朱小青是他惹不得的人物。 苟肾儿心里那个悔啊,他为啥那么点背,惹谁不好,非要惹上朱小青,这下好了,差点连自己小命都给搭进去了。 此刻的苟肾儿什么都不想,只想活着,相比之下那什么挑水都是小事儿,只要让他活下去,就算是挑一辈子水也行啊。 只是这会儿无论他怎样哀求,朱小青也不曾松口,再瞧瞧朱小青那表情,根本猜不出来喜怒来,这就是传说中的高人吧! 完了完了,他今儿肯定死定了。 正当苟肾儿彻底绝望的时候,耳后响起犹如天籁之音的声音:“爹爹,等一下,我看这个苟肾儿这般诚心的悔过,不如就给他一次机会吧。” 由于土豆这会儿站在苟肾儿身后,所以苟肾儿并未看到土豆讲这话的时候嘴角扬起的那抹神秘的笑。 第三百三十五章 土豆出事了 正是因为如此,苟肾儿听到这话之后简直把土豆当做救赎者一般供奉着,就差跪下磕头了,“朱爷,只要你饶过我,我发誓今天这事儿绝口不提,以后给您做牛做马一辈子!” 得了,有苟肾儿这话就够了,朱小青原本就没打算把这苟肾儿杀了,毕竟他还要为腹中未出生的女儿积善。 如今看来这个苟肾儿被吓得不轻啊,估计他以后也掀不起什么大风浪来,这事就这么算了吧。 当然,朱小青也是会表现得出有那么一丝不情愿的,微微皱眉,开口:“苟肾儿,你会认为我害怕你将这件事说出去吗?” “不是不是,朱爷,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啊,我只是想表达我的诚意,只要你肯放过我,我做牛做马都行!”苟肾儿整个人都慌了。 “看来是我误会你的意思了。”朱小青眉头轻挑。 土豆紧接着开口:“点点,咱们就给他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吧。” “土豆你这孩子就是心善,这样吧,我把他交给你来处理这件事,我就不管了。” “好的,谢谢爹爹。”土豆,那个开心的笑呀,这算是捡到个宝贝,这苟肾儿可比那些小老鼠好用多了,嘿嘿。 当然苟肾儿并不知道土豆心中所想,只是单纯的感动着土豆为他讲话,自己之前还想绑架土豆,和土豆却丝毫没有责备一句,这会儿还主动站出来救他。 苟肾儿真的很感动,心里边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对土豆好,若有谁敢欺负土豆,他一定会站出来帮土豆。 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土豆收获‘小白鼠’一枚,别提有多开心了。 然而,这干旱的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尽管这些天,每当水井干枯之后,朱小青都会去生水,可是每次都撑不了几天。 尽管知道这样解决不了问题,可是朱小青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今儿个一大早,村长便让人过来,请朱小青过去参加祈雨仪式。 祈雨? 朱小青微微皱眉,他才不相信这些迷信的玩意儿,若猜的没错的话,估计又让他过去跪着吧。 唉,不想去。 “秀儿,你自个儿去,你就说我病了,病入膏肓了,根本爬不起来。”朱小青坐在屋里嗑着瓜子,享受着土豆,给他扇扇子降温。 至于土豆为啥这么乖巧呢,还不是因为那神玉贝壳的事儿,这些天朱小青故意不提那事,就是一个劲儿的吩咐土豆干活,土豆一句反驳的话都没有,乖巧的很,多半就是怕朱小青提及那事。 “小衙内,这么说合理吗?”狄秀儿有些担心,同时也是有阴影的,他也不想去跪着呀。 “对哈,土豆你和秀儿一起去,这样大家就不会怀疑了。”朱小青继续磕着瓜子。 先前都说了,朱小青讲的话。土豆是不敢不服从的,这不尽管土豆也不愿意去跪下求雨,可他还能怎么着,只能嘟着小嘴,跟着狄秀儿出去了。 原以为这两人应该得一两个时辰才能回来吧,可哪晓得大约一刻钟过后的样子,狄秀儿便匆忙回来,冲着院子里的朱小青大喊:“小衙内,不好了,土豆出事儿了!” 朱小青原本就被这炎热的天气弄得内火恒升来着,土豆这孩子居然不省心,又给他闹事儿。 再瞧瞧狄秀儿,此刻已经气喘吁吁的冲了进来,见到朱小青之后,赶紧拽着他的胳膊往外跑,同时开口:“小衙内。快些走吧,去晚了土豆就被当做祭品给烧了!” 什么玩意儿,竟敢烧他儿子,活腻歪了吧,他到要看看究竟是谁有那么大的胆子。 由于狄秀儿嗓门挺大,屋里躺着安心养胎的赵小颖,这会儿也满脸焦急,想要跟上去看看,却被朱小青给拦住:“小颖,你就安心在家呆着,我会把土豆平安无事的带回来的。” 尽管赵小颖满脸担心,可是想了想,再看了看自己圆滚滚的孕肚,眼看就要临盆了,这个时候不宜外出,只能呆在家里等消息了,至于朱小青的本事,她还是清楚的,可她还是担心,不仅仅担心土豆的安危,还担心朱小青惹事儿。 当然朱小青并不知赵小颖这会儿心里边想的是这个,若知道了,肯定想狡辩一句,明明就是他儿子惹事,他去给擦屁股,关他什么事。 只是这件事儿,还真的与土豆无关,土豆那是躺着也中枪啊。 话说当时吧,土豆跟着狄秀儿混在人群里边跟着牛村长去到了禁地门口。 禁地门口也不知道啥时候挖了个坑,这会儿在坑里支起来许多小木棍,搭起来像个帐篷似的。 起先狄秀儿不知这是啥玩意儿,可是后来才晓得这就是个坑,把活人扔进去烧死的那种。 当时吧,村民们基本上都到齐了,自然有人询问朱小青,得知朱小青重病不起之后,便有人惊讶开口:“牛村长,你刚刚不是还愁着不知谁才是这个神明之选么,这会儿神明已经给了咱们暗示了啊。” 讲话的是苟肾儿的表哥苟腰子,这个苟腰子是个老光棍,比苟肾儿大一岁,平时不务正业整天到处骗吃骗喝。 这会儿苟腰子继续开口:“其实往年记载的祈雨祭品也很明显了,咱们村子里符合要求,聪明机智长得又好看年龄在十岁的小男孩,也就只有一个了…” 牛村长听到这话之后,不由得向土豆看去,神色无比的复杂。 就连村民们都纷纷顺着牛村长的目光望去 ,最后停留在土豆身上,各自小声议论着:“别说土豆,这孩子还真的符合要求。” “可不是嘛,昨个我还看见朱小青活蹦乱跳的呢,怎么今个突然就倒下了,还爬都爬不起来,这不就是神明给咱们的暗示吗。” “对呀对呀,我听说呀在一百年前咱们村子也出现过这样的情况,接连着好几个月都不见一滴水,百姓们颗粒无收,就连井水都干涸了,村子里没办法,只好举行祈雨祭典,当时也是不知道找哪个孩子当祭品,可是祈雨当天有一家人突然病倒,只剩下孩子活蹦乱跳的,有人说那孩子命硬,是神明之选,便用了那孩子当做祭品献给了神明,后来呀…” “后来怎么样了?”年轻的村民没听过这事儿,好奇追问。 第三百三十六章 祈雨 “后来那神明之选刚献上,没多久就降雨了!” “那么就说这祈雨很灵验咯?” “可不是嘛,这可是老祖宗传下来的祈雨法子呀,可是救了咱们村子世世代代的人啊,怎么可能不准呢。” “那么照这么来说的话,这朱小青突然病危,而这土豆却是活蹦乱跳的,再加上土豆这年龄这条件,简直就是神明之选的最佳人选啊!” “我赞成这一点。” “我也赞成!” 就这样,土豆莫名其妙的就成为了此次祈雨大典的祭品了,这会儿被几个妇人弄去屋里好生洗漱去了,打算洗白白然后上架烧了。 这也是狄秀儿为何这般急躁的原因了,狄秀儿可是趁人不注意的时候跑掉的,便拉着朱小青跑边讲述着这发生的事儿。 朱小青一听,立马来气了,这些人简直是愚昧可耻! 脚程加快,整个过程几乎是连走带跑的,就怕慢了,自家儿子成烧烤了。 不过幸好来得及,朱小青赶到的时候,正好瞧见土豆被一群妇人给拥了出来,也不知道上哪儿找了一身大红色的袍子,异常的合身,显得土豆的小脸白白净净的甚是好看。 牛村长瞧见了,眸光发亮,仿佛看到了希望,笑着点头:“果然是神明之选啊!” 卟~! 然而这会儿,这个响亮的屁,周围人可都是听见了。 接着又来了个连环屁,卟卟卟~! 这是从牛村长身上传来的,周围人下意识的捂着鼻子,再瞧瞧牛村长,面色难看的捂着肚子夹紧双腿,似乎忍不住了,语气焦急:“那个,先等下,我去去就回。” 咳咳,就算是牛村长什么都不说,可大伙儿也能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了,牛村长肚子不舒服去拉屎去了。 这祈雨大典,似乎一切都准备就绪了,可是没了牛村长主持大典,这祭祀也不可能进行啊,所以大伙儿只能等。 再瞧瞧土豆这孩子,满脸轻松的蹲下身子玩泥巴去了。 这一幕,朱小青自然知道,这牛村长估计一去就没那么容易回来了,当然是自家儿子的杰作了。 呼~朱小青也顺着靠在一颗大树之下歇息,看来他完全没必要脚程这么快来着,热死了,不过这事儿吧,要怪也得怪他自个儿,是他轻视了自己儿子的能力了。 看来他完全没必要出现在这里的呀,还是回去歇着吧。 然而这会儿,不知是谁眼尖,竟然看到了人群之外的朱小青,大吼一声:“哎,这不是朱小青嘛!” 众人纷纷望过来:“哎,对哈,朱小青不是病入膏肓快死了嘛,怎么这会儿看起来跟没事儿人似得?” “对呀对呀,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该不会是朱小青装病吧?” “不是吧,朱小青这人挺好的啊,为啥好好地要装病?” “我哪儿晓得啊,你去问他呀!” “若朱小青没病的话,那这土豆就不是神明之选了呀?” “这话似乎有点道理。”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那苟腰子站出来开口:“你们哪只眼睛看到朱小青装病的啊?你们仔细瞧瞧那朱小青,面色苍白一直喘着气儿呢,一看就是大病初愈的样子啊,一定是土豆被选为祭品之后产生的效果,看来土豆还真的是选对了,否则朱小青也不会这么快就好起来了啊!” “原来是这样啊。”众人恍然大悟,继续开口:“那么咱把土豆给祭奉之后,那咱们村子一定会迎来甘霖的吧!” “对呀对呀,赶紧的吧,这祈雨大典咱们还不开始啊。” “我刚刚看到牛村长过来了的,可还没走近就又捂着肚子跑了,估计是早上吃坏东西了吧。” “赶紧找大夫给牛村长开个药啊。” “对,大夫大夫快去呀!” “好嘞!”大夫说罢便开始忙乎起来。 得了,这会儿朱小青发现自个儿这是装病不成,不装病也不成了,总之这里这么多张嘴,总有无数种说法。 再瞧瞧自家儿子,这会儿好像觉得泥巴不好玩,去扒树皮玩了,那个没良心的臭小子,根本不看他一眼,仿佛没发现他过来了似得。 毕竟这边这么大动劲儿,想要不发现也难。 土豆当然瞧见自家爹爹了,可是这会儿他作为一个祭品,有专人看守着,根本不能随意走动,与其扯开嗓门跟个傻子似得大吼,还不如找点东西玩。 这地里边干的很,啥都没有,一点都不好玩。 至于那牛村长吧,就算是去了大夫又怎样,没有他的解药,牛村长估计别想从茅坑里边爬出来,当然也就是拉拉清肠,倒是不会要了他的性命。 土豆可时刻谨记着自家爹爹的教导,干啥事儿都行,可不能闹出人命。 再说了,他可是乖孩子,只要别人不惹他,他是绝对不会主动招惹他人的。 话说那个苟腰子,之前就是他挑起的事儿,这会儿又站出来露头了。 土豆的眸光若有所思的看向苟腰子…… 只是苟腰子这会儿主要针对的是朱小青,并将全部心思放在了朱小青身上,所以并未发现土豆的眸子,而是继续冲着朱小青开口:“朱小青,你可真的是好福气啊,养了个好儿子竟然是神明之选,这土豆可不仅仅是救了你,还救了咱们整个村子,以后整个村子的人都会非常感谢你的!” “哦,怎么个感谢法?”朱小青突然来了兴致,眉头轻挑站直了身子,褪去先前的慵懒状态。 使得那苟腰子眼珠子一亮,像是揪住了朱小青的小鞭子一般,赶紧开口:“哎乡亲们瞧瞧啊,这朱小青简直是完全好了啊,这不就暗示着神明对于土豆是十分满意么,咱赶紧把土豆供奉给神明啊,这样神明肯定立马给咱芈云村降雨了啊,若再不降雨,咱们都得饿死!” “对,咱们得快些啊,牛村长呢,牛村长怎么还不回来啊?” “就是,这种重要的祈雨大典,若牛村长不在,怎么进行啊。” “哎,那大夫回来了,不过怎么就他一个人啊。”有人眼尖的瞧见刚才去给牛村长送药的大夫一个人灰溜溜的回来了,便有人上前好奇询问大夫:“大夫,牛村长怎么还没回来啊,是不是你那药不行啊?” 那大夫显得有些火大,竟敢质疑他的本事,板着脸道:“我又不是什么神明立马见效,这牛村长是吃坏东西了,自然得先把脏东西给全部拉出来才能好。” 第三百三十七章 延期举行 这祈雨大典若是没有牛村长主持,这是不可能进行的啊,可是大家伙就这么等着,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呢。 期间有人过去瞧了瞧,发现那牛村长拉的腿脚都没劲儿了,可也不愿意离开茅坑半步。 “要不,这个祈雨大典延期举行吧 。”有人提出了这个建议。 可是却遭到了苟腰子的拒绝,“不行,咱们这么大张旗鼓的都已经通知神明了,就像是我请客吃饭,你们都到我家了,然后我告诉你们,我不请了,你们都回去吧,明儿个再来。你们说这情况,你们会高兴吗?” “可是咱也没有通知神明呀。”有人不服气的小声嘀咕着。 却见那苟腰子厉声开口:“你瞧瞧,都这样了,还叫没通知吗?这神明都选中土豆了,还有土豆都洗干净,准备好了,就连这朱小青的病也好了,你瞧瞧他现在多么精神啊!这会儿就相当于一切准备就绪,这突然断掉神明会大怒的!” “可是这牛村长还没回来,咱们能怎么办?” “就是啊!若这牛村长今儿个那一天,咱们就在这守一天吗?” “这个天太热了,我有些受不了了,我头晕。” “我也是好渴,我想喝水,可是我家里没多少水了,我都舍不得喝。” “我也是,咱还是少说几句吧,省着点口水。” 的确是,这个天火辣辣的太阳,仿佛跟晒死人不偿命似的,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就连原本可以乘凉的大树,早已干枯可以当木柴烧了。 继续这样晒下去,根本就受不了了。 果然,这会儿有个年纪大点的村民热晕了过去。 旁边人惊呼,纷纷焦急上前帮忙,更是有人离家近拿来了十分珍贵的水给其喝了之后才稍微好一些。 这个时候,苟腰子又在作怪了:“乡亲们,你们都瞧见了,这便是神明,生气了给咱的一点小小的提示,若咱们再不开始这祈雨大典的话,神明会暴怒的,到时候天降火球,那遭殃的可是咱们整个村子啊!” 啧啧啧。 听到这里朱小青真的想要鼓掌啊,不得不佩服这个苟腰子胡诌八扯的能力可真不赖啊,瞧瞧这话说的多严重,简直是怕死人了,就连他都差一点相信了这话。 当然,也就只有不长脑子的人才会听信苟腰子这夸张的言语。 只是在这种情况下,苟腰子可谓是掌握了村里人这极度渴望降雨的心态,加上这番言语,还真的把大伙吃的死死的。 这会儿大家都是十分赞同苟腰子讲的这话,再也没有任何人提出择日举行的观点,这会儿反倒是分析牛村长不在该怎么办。 苟腰子提出,不如找村里几位德高望重的老人一起将这场祈雨大典举行下去。 “这样能行吗?”有人提出质疑,毕竟不是牛村长亲自举行的,就怕神明不悦。 “不然呢,若牛村长今儿个一直来不了,那么咱们整个村子都毁了!”苟腰子故意说出吓唬人的话。 使得村民们不得不重视这个问题来,有人提议要不先问问大夫牛村长的情况怎样吧。 却见大夫满脸不爽的开口:“那药我已经给牛村长服下了,至于牛村长啥时候能拉空,我哪儿清楚。” 苟腰子眉头轻挑:“大家也瞧见了,大夫也讲不清楚牛村长啥时候能过来,若是牛村长今儿个来不了,咱们就承受神明的责罚吧!” “哎别别别,我觉得苟腰子这话讲得有道理啊。”一人开口表示赞同。 其余人纷纷点头:“对,不如咱们就按照苟腰子说的做吧,咱们自行开始祈雨大典,虽然咱们没有牛村长,可是村里好些个老人应该也是知道一些这祈雨大典的过程吧。” “对呀,我记得昨个儿牛村长还找了杨老询问呢,杨老如今身子骨还算硬朗,依我看就让杨老来主持这祈雨大典吧。” “好,咱们几个这就去把杨老给接过来。” 话说这个杨老啊,是村里边老一辈人物了,今年有七十有余,这祈雨大典吧,其实也不是家家户户每个人必须到场,老弱病残就可以不用来,例如赵小颖这种情况。 那杨老嘛,七十几了,在村子里边算是高寿了,不来参加这种场合也没人会瞎比比的。 虽然那杨老年纪大,果然身子硬朗,这不,不用人搀扶也不用杵拐杖精神抖擞的站在了最中央。 当然,是刚才几个主动请命的村民去请来的。 再瞧瞧那苟腰子那忍不住嘚瑟的小表情,毫无掩饰的表露在外,巴不得立马把土豆给弄去烧了。 朱小青算是看出来了,这个苟腰子多半是为苟肾儿报仇吧。 是苟肾儿暗搓搓的告状了? 朱小青想了想,应该不会,苟肾儿那怂样,这会儿简直是满脸震惊来着,想必苟肾儿是没有那个胆找帮手。 仔细想想,或许是因为前阵子那事儿吧。 朱小青这才想起来前阵子发生的那间微不足道的小事儿,若不仔细想想,他根本就记不起来的。 话说这事儿吧,大约就是在一个月前吧,那是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四处安静得很,显得蛙鸣声异常的清晰,天气还不算太热,也就是初夏的样子。 估计是白天睡多了,那天晚上朱小青就睡不着了,这睡不着了咋办呐,听着外边的蛙鸣声,朱小青便拎着家伙出门打算捉点泥鳅黄鳝回去给赵小颖熬汤喝。 原本打算叫上狄秀儿的,可是那狄秀儿睡的跟死猪似得怎么都喊不醒。 哎,算了算了,自个儿去吧。 可哪儿晓得运气不咋滴,去了好几块田都没弄到一根泥鳅,黄鳝倒是到手一根,也就小手指那么点,估计就是孙子辈的那种,别说熬汤了,就连塞牙缝都不够。 得了,看来今晚没啥收获了。 然而,也不知道是不是走狗屎运了,走着走着,这朱小青就被一麻袋给伴着差点摔着,定睛一看,竟然是一麻袋泥鳅黄鳝啊,好家伙,难怪自个儿没啥收获,敢情是被人抢了先啊,朱小青当时就打算给全部带走的,可是细想之下,这样似乎有点不道德呀,于是朱小青就匀了一半,给人剩下一半。 话说这是谁的呀,周围都没人。 仔细听听,不远处的那竹林里边,似乎隐约有些小动劲儿,看来这麻袋的主人应该就在那边,所以朱小青便顺着声音靠近瞧瞧,想要看看究竟是谁赶在了他前边赶尽杀绝,不给他留点。 第三百三十八章 记忆中的小事儿 话说这片竹林,趁着月色显得异常的阴冷,使得原本挺闷热的朱小青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不过透过柔和的月光,朱小青倒是能够清楚的看清楚竹林里边站着的那个人,正是苟腰子。 话说当时苟腰子似乎在竹林里撒尿,抖了抖似乎已经完事儿了。 原本朱小青还以为就只有苟腰子一人,可是没想到又从竹林里边走出来一个女子,看清那女子的脸之后,朱小青觉得瞬间凌乱了,居然是那苟肾儿的媳妇。 这两人竟然在林子里边做出那偷鸡摸狗的事儿,虽然朱小青是没看清整个过程的哈,可是这会儿俩人似乎已经完事儿,女子娇滴滴开口:“腰子哥,你真棒,不早了我得先回去了。” 苟腰子这会儿算是吃饱喝足了,笑呵呵的点头:“明个儿我给你送些泥鳅黄鳝来。” 话说,这会儿吧,那苟腰子应该会出来拿他放在外边的麻袋吧。 可这周围也没啥可以躲避的地儿,只要苟腰子一出来,即便是朱小青赶紧撤退,也是能瞧见朱小青背影的。 这村子里边就这么丁点儿大,无论是谁的背影,都能够一眼认得出来。 所以朱小青也没打算匆忙离开,倒是直接钻进了竹林,打算吓唬吓唬这苟腰子,谁让他干出这种伤风败俗的事儿,现在看来那苟肾儿的娃是不是亲生的还不一定呢。 在这黑湫湫的夜里,若是突然听到点奇怪的声音,一般人都会吓尿的吧。 所以这朱小青就躲竹林里边发出类似哭泣的呜呜声,当然是想吓唬苟腰子的,可是这苟腰子竟然… 咳咳,或许是苟腰子之前尿了一泡,反正这会儿没吓尿,倒是直接冲着他所在的方向快步走来。 朱小青措不及防的就被这家伙给揪着了。 “好你个朱小青,你他喵的半夜不睡觉跑来吓唬人!”苟腰子看清了朱小青之后,便破口大骂。 咳咳,有句俗话讲得好,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今儿个可好,朱小青这一世的英明就毁了,他这人不能说自己是出来捉泥鳅空手而归 罢,当然也不能让这苟腰子晓得他给他麻袋弄了一半,于是正色道:“苟腰子,你这恶人先告状贼喊捉贼的本事倒是玩的溜得很啊。” “朱小青,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苟腰子很明显有些心虚。 “就是字面上意思,你品,你细品。”朱小青嘴角微微扬起,得了,这会儿气势总算回来了,瞧瞧苟腰子这怂样,果然应验了一句话,不干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瞧瞧,苟腰子满脸心虚,却故作无事的样子,只是讲话的声音出卖了他,微微结巴:“朱小青,我我告诉你哈,你可别瞎说,我和她就是普通关系什么事儿都没有。” “她?哪个她啊?”朱小青故作听不懂的样子。 倒是让苟腰子误会这朱小青是炸他的,敢情这朱小青什么都没看到呀,那他虚个毛线! 这苟腰子一下子就变得强势起来:“朱小青,你这家伙半夜不睡觉跑这儿来装神弄鬼的,有病吧!” “我没病,眼神也挺好,你们刚刚干的事儿我可是看的清清楚楚,不知道苟肾儿若是知道这事儿之后,会不会将此事儿闹得人尽皆知呢。”朱小青不经意的开口,对苟腰子来说确实是明确的要挟。 吓得那苟腰子再次认怂:“朱小青,求求你别讲出去呀,对了,我捉了好大一包泥鳅黄鳝,全部给你!” “不用,我也捉了一些。”朱小青晃了晃手里的麻袋,还挺沉的。 “朱小青,你别走啊,你说说,究竟要怎样才能替我保守秘密?”苟腰子急眼了,这收买不成,也不知道朱小青究竟想要什么,直接上前拦住朱小青,继续开口:“朱小青,苟肾儿身体不好,若你讲出去他病发了,那可是你害了一条人命呀!” 听到这话之后,朱小青眉头轻佻:“你在教我做事?” “不不不,我不敢!”苟腰子继续怂,这会儿还能咋滴。 不得不说,苟腰子这态度还沈得朱小青满意,反正这事儿朱小青也不想过多理会,便放下话,说只要苟腰子以后不再与苟肾儿媳妇厮混,那他就当今儿个什么都没瞧见。 有了朱小青这话,苟腰子简直是感动得痛哭涕流的。 只是离开的时候,朱小青‘不小心’踹翻了苟腰子的麻袋,使得他好不容易抓来的泥鳅黄鳝逃之夭夭,所剩无几。 现在想来,估计就是为了这麻袋泥鳅黄鳝的事儿,苟腰子对朱小青记恨到今天。 今儿也就是个契机,使得那苟腰子能够名正言顺的对付朱小青。 话说回来,再瞧瞧这杨老,果然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他这会儿在给村民们讲着他小时候听过家里长辈讲过当年村子里闹干旱弄了个祈雨大典的这事儿。 所以听到这话的村民们更加坚信杨老便是主持这次祈雨大典的最佳人选。 有村民按耐不住了,催促着:“杨老,咱这祈雨大典快开始吧,大伙都快撑不住了。” 杨老点点头,看向一旁洗的白白净净的土豆,“这就是祭品?” 毕竟也就只有祭品才会穿得如此隆重。 这会儿苟腰子站出来开口:“杨老,这土豆可是神明之选,相信只要将他供献给神明,咱芈云村便有救了!” “嗯,那么咱这祈雨大典现在就开始吧!”杨老满脸认真的站直了身子,接着将之前拿给牛村长的关于祈雨大典的资料拿在手中,上面有写祈雨大典里边所需念的祈福语。 同时杨老挥挥衣袖,没有丝毫犹豫的冲着那个事先挖好的大坑跪下,同时示意村民们全部跪下。 所以这会儿吧,在场人全部跪下了,除了站在最中央的土豆,土豆作为祭品,有站着的资格,所以这乍一看吧,还有点像是一大群人给土豆下跪。 当然,人群里边是没有朱小青的,这哪儿有老子给儿子下跪的道理呀,朱小青动作挺快的,刚刚趁大家不注意,快速溜到大树后边躲着。 呃不,不是躲着,而是正大光明的站着,朱小青的手在身上找啊找,翻啊翻,看看有没有什么能用的东西没,可是摸索了半天啥也没找到,于是朱小青冲着离他最近的狄秀儿招手。 第三百三十九章 山泉水 村民们对于这场祈雨大典期待已久,如今折腾了半天终于能够如期举行,更是各个低着头诚心祈福。 所以根本没人注意到狄秀儿也悄悄跑到树后去了。 至于这个狄秀儿嘛,原本就因为土豆这件事对于这次大典抗拒,再加上朱小青突然闪人,狄秀儿心里就挺虚的,所以东张西望。 正好瞧见朱小青在大树后边冲着他招手。于是赶紧屁颠屁颠的跑过去。 “秀儿,你赶紧回去把土豆屋里平时藏起来的那些毒药通通给我拿过来!”尽管土豆这小子平时藏着挺严实的,还以为朱小青不知道,可是始终是自家的儿子,有那么点小九九,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呢,只是不揭穿罢了。 毕竟朱小青的教育方式更是这样,只要不干出伤天害理的事,他基本上是默许。 毕竟这也算是他支持自家儿子研究发明创造的一种方式吧。 狄秀儿听到朱小青这话之后,赶紧点头撒腿就跑。 这会儿即便是朱小青再着急,也只能眼巴巴的看着,总不能直接闷声冲上去吧,估计他还没有走到土豆身边,就被这些村民给拦下来了,毕竟敌不寡众。 再瞧瞧这所谓的祈雨大典,杨老在最前面嘴里嘀咕着念叨着不知名的咒语,反正朱小青是一个字没听懂,再看看自家儿子土豆,一点都不虚,眨巴眨巴着大眼睛东张西望,似乎在寻找着有什么东西可以玩似的。 朱小青心中暗自赞许,果然不愧是自家儿子,有他几分淡定从容。 只不过朱小青家离这里还是有一定的距离,即便是狄秀儿成了个飞毛腿,这么一来一回也得花费点时间。 原本朱小青以为应该来得及,可是没想到那咒语似乎并不长,又或许是那个养老年纪太大了,根本记不完整的咒语,所以就只念了一小部分,就起身打算献祭品。 当然,这所谓的祭品就是土豆本人了。 可恶,这么快,朱小青可不想让自家儿子沦为这愚昧无知的牺牲品。 既然毒药还没弄来,那么他就不客气的搞事情了! 这酷日炎炎,原本就是起火的高风险,这会儿若是有那么一两处草堆枯木什么起火的话,也是很正常的嘛。 所以这会儿,朱小青去到了另一边点了一把火,浓浓的烟雾飘渺而起,枯木燃烧响起了噼里啪啦的声音,吸引的离得最近的村民。 使得村民们大声呼叫:“着火了!” 在巧巧那边那个大坑里边,原本打算把土豆扔进去点火的那些人,瞧见的这场面,纷纷停手。 毕竟这个时候起火,而且这火源旁边就有一处人家的房屋,若不及时扑灭的话,那房屋可能就会被殃及池鱼。 “快快救火呀!”大伙儿都不跪下了,赶紧起身冲向火源之处。 这原本就是一小簇火而已,可是由于天干隐约吹来一阵风,这么一扫划拉一下火就烧得更旺。 村民们,这会儿根本不舍得用水去救火,毕竟那是留着续命的水源。所以才取得脱掉上衣或者捡起身旁的一些树枝等等,当做武器想要猛打烈火扑灭。 只不过用树枝和衣服去灭火,若是换做阴雨天,这或许是个很好的办法,可是这会儿这情况,不就类似于火上浇油吗? 所以才这么一小会功夫,火势燃烧的更旺了! 趁乱间,朱小青绕道的土豆旁边,拉着土豆就想跑。 可是却被土豆叫住:“爹爹,咱们可不能跑。” 朱小青恍然大悟,幸亏自家儿子提醒了他,否则他这不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吗。 没错,此刻不能走,而且他俩还必须上前帮忙灭火 ,这样才不会起疑。 只不过,这单纯的转移注意力,拖的了一时可拖不了一世。 若想要彻底的解决这件事,还得从长计议,最根本的解决方法还是得下雨。 只不过就算是朱小青有再大的本事,也也不会翻云覆雨啊。 突然朱小青想到了自己匣子里装着那宝贝,眸光一闪,或许他真的可以做到。 “土豆,走。”朱小青可不放心把土豆一人留在这里,一孩子不见了倒是没事儿,可以解释为贪玩罢了。 所以朱小青让土豆先回家,若路上碰到了狄秀儿,让狄秀儿归位 ,混进扑火救火的人群当中。 而朱小青要去干一件大事。 一路往上走,底下的一片火海,映入眼前。 朱小青也没想到自己无心的这么一把火,竟然会烧掉了这么大一片村子。 不过他接下来要做的便是解决这么一场灾难。 若朱小青记得没错的话,这座山顶平时有一个很小的瀑布,顺着这瀑布流下来的水,成为了小溪环绕着整个村子,恰好其中一条小溪就在这起火的边缘。 朱小青很快找到了瀑布的源头,很显然干涸了,在他意料之中的。 不过这瀑布的源头有个很大的池子,池底隐约可见少许积水。 朱小青心里大喜,有这个就好办了,赶紧把匣子打开,将里边的彩玉贝壳给扔里边,结果很显然,水蹭蹭的涨啊。 不过令朱小青苦恼的是,这涨的不只是水,就连只是周围的植物也茂盛的长了起来。 这很明显达不到朱小青预先料想的结果,圆圆简单,就是被周围这些植物给吸收了神谕贝壳的力量,使得产生的水少了许多,若是能够操作这神域贝壳的走势那就好了。 然而奇怪的是,朱小青心里这么一想,周围那些原本暴涨的植物突然就不长了,而这水简直猛发暴增,很快,那小池子便满水,接着顺着瀑布,原本的河道开始往下淌水了。 一股清流的泉水应声而下,越来越宽广,滋润了周围的植物,也浸透了整片土地… 累了这大半天,朱小青弯腰伸手捧起泉水喝了几口再洗了把脸,真舒爽! 没一会儿,山下便传来村民们的欢呼声,“太好了,有山泉水了!快,大家快打水灭火啊!” 这有了水,就能很快的将这片火势给控制住。 这有了水,就能灌溉村里的成片土地,使得人们不在为口粮苦恼。 朱小青露出轻松的笑容,他怎么没有早点想到这个办法,这样的话,就算是再来个一两个月不下雨,也是不成问题的。 再瞧瞧那安静躺在水池最底下的彩玉贝壳,朱小青并没有想要把它取回来的意思。 第三百四十章 打人 毕竟水这么深,哪儿是说取就能取的呢。 再说了,若现在取出来的话,这水不就没了吗?到时候肯定又要把他儿子弄去,当什么祭品求雨什么的。 所以呀,朱小青决定在没下雨之前,这个彩玉贝壳就先暂且留在这里了,反正他不讲,谁知道这里有这么个宝贝啊。 于是,朱小青便原路返回。 他回到人群当中的时候,这火势也渐渐的熄灭了,呈现在眼前的是一片烧的漆黑的废墟。 这会儿有人呜的一声哭了出来:“呜呜,我的房子烧没了,这什么都没了,这下可怎么办啊,为什么这般对我呀?” 却见那苟腰子赶紧开:“这还用问吗,肯定是神明发怒的呀,所以才直接放火烧房子,这只是简单的惩罚罢了,咱们还是赶紧把祭品给神明献上吧,否则他再次发怒就直接烧了,咱们整个村子。” 卧槽,这个苟腰子,是巴不得想要把他儿子给弄死吧! 朱小青实在看不下去了,直接站了出来,二话不说,一巴掌给苟腰子抽了过去,然后假装没站稳,往前扑,还差一点摔倒。 众人被这一幕简直是惊呆了,不太明白,这朱小青怎么突然就开始打人了。 这会儿朱小青站稳的身子,满脸抱怨着,“诶,刚刚是谁推我呀。” 众人诧异,相互对视,纷纷摇头:“不是我不是我。” 苟腰子这相当于白白的挨了一嘴巴子,怎么可能服气,赶紧又拿土豆说事儿:“大家都别闲着了,赶紧继续,刚才没完成的祭祀,你们瞧瞧,刚刚养老念完咒语,没多久后,这瀑布都有水呢,这效果这么明显。若咱把土豆献给神明,那肯定马上就会降雨的呀!” 尼玛,这一口一个神明,朱小青真想开口:这瀑布是劳资弄的,若真讲有什么神明的话,劳资就是神明! 不过这会儿,可不能冲动,朱小青用质问的语气冲着苟腰子开口:“苟腰子,你可不要再误导众人了。” “朱小青,你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苟腰子没想到朱小青会这般当众质疑他,不过就算是这样,他今儿也非要把朱小青给弄垮! 朱小青并未直接回答苟腰子的话,而是看向村民们继续开口,“乡亲们,这神明表达的意思都这么明确了,难道你们还不清楚吗?” “朱小青,你说这神明究竟是什么意思啊?”有人不太明白,好奇的询。 却见这苟腰子有些焦急了,赶紧开口:“朱小青,你…” “你给我闭嘴!”可是苟腰子这话还没说完,就被朱小青给厉声打断:“就是你,苟腰子,若不是你从中使坏,咱们村哪儿可能被烧成这么严重!” “朱小青你这话的意思是我这房子被烧了都是这苟腰子害的?” 当然了,若不是苟腰子从中作怪,朱小青能放火么。 咳咳,朱小青继续开口:“其实神明一直在暗中护着咱们村。” 有人提出质疑:“朱小青,若真像你说的这样,那咱们至于这么干旱成这样吗?” 朱小青:“那咱们村口那口井是不是最近时常满水?” 说起来关于那口井的事儿,村民们一直都感到奇怪,白天将水用完之后睡一觉起来,这井里的水又满了,若是地下水的话,也不可能等到水用完之后才涨起来吧,一般情况都是边用边涨的呀。 朱小青继续开口:“其实那口井便是神明在帮助咱们村渡过难关的最好证明了,只是那神明,没想到的是,咱们会举行这个祈雨大典 ,若只是单纯的跪拜倒没什么,关键是用活人当做祭品这件事,彻底的惹怒了神明!” “何出此言呐?”就连那杨老也满脸诧异,毕竟这是祖上传下来的法子,他还是头一次听说这样会惹怒神明。 朱小青一本正经开始解释:“原本神明就暗暗帮助咱们村度过难关,可是没想到咱们不知足,弄了个祈雨大典不说,竟然还将活人当做祭品。试问,残害生灵的神明,还是解救百姓于危难之间的神明吗。” 这话引得众人沉思… 朱小青继续讲述:“所以这便是在祭祀之前为何牛村长突然一拉不起的原因,是神明在暗示不要继续这场祭祀,可是哪儿晓得咱当时听了这苟腰子的妖言惑众,一再坚持这场祭祀,所以神明实在没办法便引起了这场火势来阻止祭祀的进行。” “原来如此啊。”村民们恍然大悟。 可那家被烧了房子的人似乎有些不服气了:“又不是我怂恿的,干嘛烧我房子不烧苟腰子的!” “兴许是苟腰子的屋子太远了。”有人分析着。 那人恍然大悟:“所以我这是被苟腰子给连累了!好你个苟腰子,我就说你平日不正经,怎么今儿个突然这般热心了,原来你想要害死咱们整个村子的人啊,你真的是太坏了!” 苟腰子解释:“不是,你们可别听朱小青瞎说啊。” “嗯,我倒是真的希望我是瞎说的,神明可是救济百姓的信仰之神,即便是惩罚咱,也是于心不忍的,这不,赐予咱一条川流不息的瀑布解决了这场危难吗。”朱小青轻轻叹气:“当然,我这会儿只是单纯的表达神明的旨意,若大伙们听不进执意想要继续这祈雨大典的话,我也没办法,你们继续吧。” 众人听后面面相觑,有人缓缓开口:“那咱要不要继续这祈雨大典啊?” “我哪儿知道啊,这事儿问牛村长吧。” “对,咱去问问牛村长再说。” “可是这会儿牛村长根本来不了,依我看这事儿还真的邪乎得很,还是不要祈雨了吧,我怕我家房子也被烧了。” “对呀,我也害怕。” 这会儿那苟腰子还是不知死活的开口:“你们这些傻子,还真的信了朱小青的胡说八道了,你们长点脑子行不,朱小青扯了这么大一堆,目的不就是想要救他儿子么,什么神明发怒,我特么才不信这个!呃…唔!” 说来也巧了,苟腰子刚讲完这话,便捂着脖子满脸痛苦的倒下,眼珠子瞪的老大,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像极了被什么东西猛地掐住脖子以至于不能呼吸的样子。 这可把村民们吓惨了啊,也不知何人大吼一声:“神明发怒了,这就是胡乱讲话的下场!” 第三百四十一章 跪拜 仔细一看,吼出那话的人竟然是狄秀儿。 朱小青暗自夸赞这秀儿总算是开窍了啊,懂得配合他了。 然而并非如此,狄秀儿哪儿会这些呀,还不是土豆那孩子在旁边教的。 当然,这苟腰子之所以变成这样子,当然不可能是什么神明发怒遭到的责罚之类的,刚刚是土豆暗戳戳的用弹弓弹的一粒小药丸到苟腰子嘴里,别说平时土豆经常谈了锻炼的,这技术还是杠杠的,一弹一个准。 所以这会儿吧,苟腰子之所以卡着脖子痛苦的样子,估计是被刚刚那药丸给卡着喉咙了。 话说那个药丸就是使人全身无力的功效而已。土豆也不担心会闹出人命,因为那个药丸挺小的,这不一小会儿苟腰子就顺过气来,冲着周围人解释:“你们可别轻信朱小青胡说八道,我只是突然被什么东西卡了一下,根本不是什么神明发怒,真的,你们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然而,苟腰子这话瞬间打脸了。 苟腰子刚想从地上站起来,可是爬到一半,猛地一个跟头脑袋扎地上摔了个狗吃屎,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苟腰子一下子就慌了,再次爬起来,可是发现身上一点劲都没有,又瘫软在地上。 见到这一幕之后,人群里边原本默默不吭声的苟肾儿,赶紧上前搀扶苟腰子,并小声的在他耳边开口:“哥,你别惹朱小青父子,他俩是咱惹不起的人!” 毕竟经过之前那件事之后,苟肾儿对朱小青和土豆两人心有余悸,总觉得这对父子邪乎的很,可是他又没有证据,自然不能这般讲出来,同时他也怕惹事儿,对于那件事闭口不谈。 只是苟腰子这会儿急红了眼,谁的话都听不进去,怒气开口:“什么惹不起啊,劳资才不怕他!苟肾儿赶紧把我扶起来!” 苟肾儿也不敢细说,只能先把苟腰子给扶起来,毕竟这么多人看着呢,可不能丢脸。 虽然苟腰子自个儿没劲儿,可是有苟肾儿搀扶,还是能够勉强的靠着他站稳。接着质疑地看着朱小青:“朱小青,你究竟对我做了什么,为何我突然就站不稳了?” 朱小青耸耸肩,表示挺无辜的:“我也想问一下,你为何突然就站不稳了?” “是你搞的鬼!”苟腰子十分坚信。 可是朱小青继续露出无辜的样子:“苟腰子,你胡言乱语,祸害全村百姓,尽管我是非常想要教训你,可是,我还没动手呢,大家可都看着呢。” “对呀对呀,我可是看的清清楚楚的,明明就是这个苟腰子自个儿突然就倒下了。”有村民主动站出来替朱小青作证。 似乎引起了共鸣,又有许多村民站了出来,纷纷附和:“对,我也看清楚了,朱小青隔的远远的,根本就没有碰苟腰子,这件事可不能怪朱小青。” “唉,你们发现了没,有件事挺奇怪的,从刚刚开始,这苟腰子就一直针对朱晓青父子俩。” “唉,你别说,细想之下,还真的是这样。” “莫非是在朱小青哪里得罪了苟腰子。” 听到这话之后,朱小青赶紧开口:“你们猜对了,我之前的确与苟腰子产生了一些摩擦,起了些争执。对了,我还突然想起来,当时苟腰子似乎还放下狠话,说要搞得我家破人亡。现在想想,真的是太可怕了。” “朱小青,你不要再胡说八道了,根本都没有的事儿!”苟腰子被这话给气的脸都绿了,毕竟被冤枉的感觉是很难受的。 “好吧 ,是我瞎说,咱俩关系很好。”朱小青装作很害怕的样子。 然而这一切,大伙心中已经渐渐明了。 这会儿,有人告知,牛村长过来了。 大伙赶紧迎上去关心:“牛村长你没事吧 ,你可算来了。” 这关心的人当中,居然包括土豆这孩子,土豆个子小,大火并没多留意他,细看之下,牛村长,这会儿脸色惨白,浑身没劲儿,还是被人搀扶着过来的,估计是拉的快要虚脱了。 或许别人没太留意,可是朱小青却清楚的瞧见土豆了,小手牛村长正嘴里塞了什么东西,不用猜,估计就是解药了。 毕竟这会儿危机解除了,没必要再把牛村长给弄走。 或许是土豆这药起了作用,原本牛村长又想跑茅厕来着,这会儿又不想去了,瞧瞧四周,再瞧瞧这清流的瀑布,牛村长激动的老眼泪横,刚刚这事儿他也是听说了,所以这会儿赶紧赶了过来。 “牛村长,你来了正好,关于苟腰子这胡诌八扯差点惹出大事害了整个村子这事儿,请牛村长责罚。”杨老见牛村长过来了,这里也没他啥事儿了,便退下。 牛村长轻轻点头,看向苟腰子。 苟腰子还想狡辩,“牛村长你听我解释,我可是一心一意为了村子好啊,若不把祭品给神明,神明定会大怒的!” 都这个时候了,苟腰子还想着搞垮朱小青。 却见牛村长一脸正色:“祭品?咱们村已经恢复水源了,下不下雨又有何关系,我觉得朱小青的话说得对,神明是庇佑百姓安宁的,或许真是因为这样才会赐予咱这一缕清泉。村民们,咱们一起跪下感谢神明恩赐清泉!” “感谢神明恩赐清泉!”众人齐声跪下。 尽管朱小青及其不愿意,可是也勉强的混在了人群之中 装作虔诚的样子。 倒是那苟腰子似乎不服气 ,身子直直的站着,显得毅然的突兀。 旁边的苟肾儿挺无辜的,见到牛村长看过来了,赶紧解释:“我…我不敢放手呀,我哥会摔下去。”意思很明确,苟肾儿也想跟着跪下,可是奈何苟腰子不肯跪。 再瞧瞧苟腰子那张倔强的脸,死活不肯跪。 好家伙,朱小青都跪了,这家伙想不跪? “苟腰子,你这是什么意思?”牛村长率先起身,众人跟着起身。 “牛村长,别怪我没提醒你,今儿个若是不进行祈雨大典给神明献上祭品,整个村子都会遭殃的。”苟腰子又开始转移话题,根本不直接回答牛村长这话,只是他话音刚落,原本搀扶着他的苟肾儿的手,突然一松,使得苟腰子腿一软,直接往前扑,整个人狼狈的趴了下去,不偏不倚,门牙撞到了一块大石头上,瞬间鲜血淋淋。 第三百四十二章 水灾 这一幕来的太突然,众人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那苟肾儿无辜的开口:“哥,我真不是故意的,我这时候好像被什么东西给扎了。”所以忍不住才松开了他。 再瞧瞧苟腰子这会儿的惨状,门牙摔掉了一颗,嘴皮也破了,尽管如此,苟腰子还想张嘴说话来着。 却被朱小青给打断:“苟腰子你还是少讲几句吧,惹得神明生气,可没什么好下场。” 大伙纷纷赞成朱小青的说法。 就连牛村长也满脸严肃的开口:“苟腰子,按照村里的规矩,你这害群之马是要被逐出村子,永世不能回村。当然,若是有村民们赞同你留下,这也是可以在商议的。” 牛村长的意思很明确,想要问问在场的村民们的看法。 那户被烧了的,人家听到这话之后直接站出来:“我房子都被苟腰子给害的光秃秃的,他凭什么要留下来?” “就是,苟腰子这个害人精,平时就无所事事,以前还偷了我家一只鸡呢。” “对呀,这次咱们村差点面临这么大的灾难,全是这苟腰子惹的祸,这样的祸害可留不得!” 得,相当于全村人举手赞成苟腰子离开村子。 这正是朱小青想要看到的结果,毕竟想要害他的人,肯定不能继续留下。 尽管苟腰子百般不情愿,可是这个村子他是不能留下了,即刻启程离开。 这件事就这么结束了,朱小青带着土豆和狄秀儿回去。 尽管接下来的几天仍旧没有下雨的迹象,可是村子里边已经恢复了往常的宁静,村民们个个喜笑颜开,虽然井里边没水,可是瀑布流下来的泉水已经足够,村里人平日吃喝灌溉庄稼用了。 对于这一点,就连土豆这小子也看出问题来了,偷偷的摸到朱小青房里试探性的询问:“爹爹,那山泉水是不是你弄的呀?” 当然土豆是不敢提及那彩玉贝壳的事儿。 可是既然土豆主动提出了这样的问题,朱小青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他:“土豆,关于这件事,我倒是想问一下你,之前给你的那个贝壳呢?” “那个呀,没用的玩意儿,我这人扔了,留着干啥,根本不好玩。”土豆立马心虚了,赶紧跑:“对了,爹爹刚刚娘说想要吃地瓜,我这就去给她拿。” 看着土豆一溜就跑没影了,朱小青无奈的叹气,唉,自己宠的娃得继续宠下去。 在瞧瞧赵小颖这圆滚滚的大肚子,估计就这两天要临盆了吧,莫名的有些小期待,不知道闺女长啥样,是不是很像他呢。 想想都有些兴奋。 尽管天气还是炎热的,朱小青心里愉悦,自然凉爽。 次日午后,狄秀儿在屋里小息,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传来狄秀儿焦急的声音,“小衙内,小衙内!” 朱小青睡得迷迷糊糊的,自然不想理会他。 可狄秀儿挺执着的:“小衙内,出事了。” “讲。”朱小青仍旧闭着眼睛,一个字也不想多说,此刻只想睡觉。 “刚刚牛村长传来消息,让村民们赶紧收拾东西搬家呢!”狄秀儿挺着急的。 “搬什么家。”朱小青迷迷糊糊的。 “听说要发大水了!” 发大水? 朱小青猛然惊醒,有些不太明白,好好的闹旱灾呢,怎么就发大水了呀? “讲清楚点。”朱小青这些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对外面的情况不太了解,也是很正常的。 狄秀儿赶紧细说,这事还得从前几天那突然涌下来的瀑布说起,这原本瀑布流下来的小溪是够维持村民们日常生活和浇灌用水,可是哪儿晓得这瀑布的水日渐增大,一天大过一天,原本的小溪渐渐地就成了河流,这四周都是河流,而村子就被河流包裹在中间。 而现在的情况便是村子离河流的距离越来越近了,估计用不了,今晚这河流就将整个村子给淹了。 卧槽!朱小青心里咯噔一下,他自然清楚这水是怎么来的,他原本把那彩玉贝壳留在山顶的时候,因为会产生源源不断的水流,大概就足以村民们生活用水,可哪晓得那彩玉贝壳威力这么猛啊,这造水功能也太强大了吧,才几天啊,就差点把整个村子给淹了。 这天公不作美,不下雨就算了,这会儿直接闹个水灾,唉。 朱小青不得不爬起来,原本打算安逸的过个米虫生活,这会儿以后得去爬山了。 “小衙内,你说咱家这么多东西,该怎么收啊,就这带些什么东西走比较好啊?”狄秀儿这会儿焦急着收些什么东西。 “收个屁,你在家好好给我呆着。”朱小青这话讲完之后又想到什么,随后问一下:“秀儿,你会游泳吗?” “会一点。”狄秀儿不太明白朱小青为何会这样问。 不过,朱小青并不会给他解释这么多,只要会游泳就够了,于是朱小青直接拎着狄秀儿边往山上那股瀑布走。 只是出门的时候还真的吓了一跳,原本的庄家现在也已经被水淹了,有好几处水流都快漫过村子边的那些住房了,看来牛村长担心的问题并非是多余,按照这速度,估计今晚就得淹了整个村子。 得了,赶紧去把那彩玉贝壳给取出来吧。 只是,刚走没几步,就碰上了杨老五和杨二狗这对父子。 杨老五瞧见朱小青之后,热情的上前打招呼:“小青,你在这儿啊,正好我打算带着二狗去你家帮忙收拾东西呢。” “不用。”朱小青当然是拒绝的,他却把那彩玉贝壳取出来,就能解决一切问题,收什么东西呀。 只是这杨老五似乎热情的很,直接把杨二狗给踹了过去,“不必客气,我们家这也没什么东西可收,再说了,如今小颖可是怀有身孕,不能累着也不能拎东西,需要的东西也挺多,这不,我们就过来帮帮忙。” “真的不用,我们已经收好了。”朱小青再次拒绝。 “说好了,正好哇,那我们爷俩就出出力帮你们把东西搬到对面那山上去。”杨老五口中说的对面那山正是此次牛村长选择的避难场所。 “我们已经搬过去了。”朱小青有些烦躁,便找了个借口,想要把杨老五和杨二狗两人给赶走。 只是这两人似乎并不是为了这事而过来的,瞧瞧杨老五这谄媚的笑脸根本没有离开的意思,继续凑近朱小青,瞟了旁边狄秀儿一眼,压低声音开口:“小青,其实今儿我过来是有事相求。” 第三百四十三章 摆脱两人 其实在杨老五说这话,朱小青并不会感到一点意外,毕竟像这种人,没有点什么事是不会登门拜访的,尽管之前杨二狗说好了,要给土豆当跟班,可最近天气热,土豆整天在家里也没出去晃,所以这杨二狗也算省事了。 今儿个这父子俩突然出现,肯定是有事相求,只是这会儿朱小青还急着去山上把那个彩玉贝壳给取出来,便不想与这父子俩多扯,耗费时间。 “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吧,我这会儿有急事,先出去一趟。”朱小青讲完便想走。 却被杨老五给拦着,“小青,你先别急着走啊,我这事也挺急的。” “说吧,什么事?”朱小青轻轻叹气,看这架势,今儿个若不听这杨老五讲完这话,估计很难能走掉。 这会儿只求他快些了。 却见那杨老五吞吞吐吐的开口:“是这样的,小青,上次我不是在你这拿了几副药回去吃,那药效实在是太好了,好的有些过了,然后就…惭愧啊惭愧,小青,你能不能再给我开一副药稍微克制一下这情况啊。” 朱小青微微皱眉,弄了一下才明白这老杨老五话中之意,估计是之前土豆那药太猛了,他这一天不搞事儿就不行啊。 “这个呀,这个比较麻烦的呀。”朱小青故作为难的样子,正好找借口甩开他们:“不过你放心,虽然麻烦一点,可是还是没问题的。” 杨老五听后立马喜笑颜开,“小青,你可真厉害,走咱这就上你家拿药去!” “不,我家没药,巧了,我这会儿正好上山采药来着,正房前阵子干旱,好的,药材直接在土里就干了,根本不用晒,我这会儿正打算上山去捡药材。你呢就先在这儿等一会儿吧,我可能用不了多久就回来了,到时候再给你配药。”朱小青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接着就打算和狄秀儿一起离开。 然而没想到的是,那杨老五可热情了,直接跟上朱小青的脚步,同时笑盈盈的开口:“这采药这种粗活就交给二狗干吧!” 朱小青眉头微皱,看样子这两人还真的像个牛皮糖似的,粘上了就怎么也甩不开了。 朱小青冷漠开口:“杨二狗他认识药材?让他去亏你想的出。” 杨老五尬笑:“虽然二狗不认识药材,可是他干体力活行啊,让他背个背篓什么的,哎,小青,你这去采药怎么不带背篓呀?” “山上路不好走,背篓挡事儿。”朱小青眉头轻皱,继续往前,“也采不了多少药,杨二狗不用跟着。” “不行,二狗必须跟着,毕竟之前就说好了的嘛,二狗给你们家,随便吩咐干事儿都行。”杨老五讲这话的时候吧,表情有些讨好,看起来像是别有所求。 这不,果然,一旁的杨二狗焦急的催促着:“爹,你怎么还不说我那事儿呀。” “你这小子,急什么!”杨老五压低声音,语气里边带着责备,不过这会儿杨二狗声音不小,走在前边的朱小青也听见了,原本杨老五打算晚些时候再说这事儿的,毕竟他的药还没拿到呢,再说,这事儿也是他们自个儿惹出来的,怕讲出来朱小青会生气。 只是这会儿吧,这情况,也就只能顺着讲了。 杨老五尬笑着在朱小青耳根子后边开口:“小青,其实我今儿来还有一件事儿相求。” “没空。”朱小青原本就因为这两块牛皮糖粘着而烦躁呢,这会儿杨老五竟然说还有事儿,他根本不想再听了。不用猜也能知道,没啥好事。 只是对于朱小青这态度,杨老五并不生气,而是直接责备自己的儿子杨二狗:“你这臭小子,我就说嘛,小青肯定不会帮你的,谁让你惹出这事儿来!” 说话的同时,杨老五冲着杨二狗使劲儿挤眼, 杨二狗精明的上前直接抱着朱小青跪下了,接着带着哭腔惨唧唧的开口:“朱小青,我求求你,救救我吧,我这把年纪还没娶妻生子呢,我可不想让咱老杨家就此绝后啊!为这事儿我爹差点没把我给腿打断!” “可不是嘛,小青,你就行行好,顺带给二狗瞧瞧吧!”赵老五满脸讨好。 此刻的朱小青真的是烦躁的很,轻轻叹气,他被这辈子是欠着父子俩的吗! 得了,有话快讲,有屁快放! 杨老五赶紧将这件事从头道来,这事儿还得从之前杨二狗捉土豆去村头吊打那事儿说起 ,当时不是杨二狗被村民们帮忙灭火猛踩了几十脚,过后他便修养了一个月,找了村子里的大夫又诊断了一下,最终确诊他那宝贝真的废了。 这可急坏了杨老五啊,虽然自家的儿子不争气,可是始终是自己的种,如今这没了后,也怪不了别人只能怪自己。 看着杨二狗整天萧条在家颓废的样子,杨老五心里能不着急吗,这个时候吧,杨老五便想到了之前朱小青给的那副药,那药效可是杠杠的好啊! 原本打算来找朱小青求药,可是杨二狗始终拉不下那张脸。 其实当时,那个情况是杨老五直接拿着条子鞭打杨二狗,让杨二狗找朱小青帮忙诊治,当时杨二狗是被打怕了,便敷衍着杨老五答应了这件事儿。 可是后来,杨二狗还是没去找朱小青,主要是之前有阴影了,怕又被朱小青给刁难,便想着之前杨老五吃的那副药渣子好像还没扔。不如再去熬一副药,虽然药效没这么猛,估计还是可以的吧。 至少当时杨二狗就是这么想的,还真的这么做了。 那杨老五原本也是有点怀疑杨二狗,可是在闻到杨二狗熬的那碗汤药之后,确定了,味道没问题之后,便放下心来。 可是哪晓得,杨二狗吃了这药之后,便越来越严重了,起先杨二狗不敢将这事告知杨老五,便瞒了下来说已经好了。 直到最近,杨老五给杨二狗介绍对象,别说这对象,还真看对眼,两人很快就好上了,便定了婚事,可是就在昨天,人家姑娘哭唧唧的找上门来,说这门婚事必须给退了,问其原因,竟然是那杨二狗不行,这下可就瞒不住了。 即便是再怎么打骂,撒气之后,杨老五还是心疼自家儿子的,原本以为可以很快抱孙子,这下看来也就只有朱小青能救杨二狗了。 第三百四十四章 背后算计 然而,由于这次旱灾,家里什么东西也拿不出来了,便空着手来。 这空着手自然没有谈条件的底气,所以杨老五还是先讲了关于他的病情,打算稍后让杨二狗好好表现一番,等朱小青高兴了,再提杨二狗这件事。 所以这会儿,杨老五提及这事儿的时候是很忐忑的,就怕朱小青不答应。 当然,这个时候杨老五肯定不会说实话的呀,所以杨老五的说辞便是:“小青,我家二狗前阵子不是被村民们给踹了嘛,然后就一直闹下病根了,之前我不是在你这拿了药,熬药之后药渣没扔,就放在那儿晾着,哪晓得二狗这孩子竟然以为那是全新的药,要就给拿去给煎了吃了,这下越来越严重了,你说可怎么办呢!” 尽管王老五没讲实话,可是他这焦急的表情还是挺真的。 搞了半天,不就是治病嘛,对于土豆来说就是小意思。 朱小青便全部答应下来:“若你们俩现在给我消失,这事儿好商量。” 杨老五和杨二狗明显没反应过来,还以为朱小青这是在赶人走呢。 当然,朱小青的确是这个意思的,他也希望这两人能够理解成这个意思。 只是没想到,这两人理解的意思,似乎与他表达的不太一样。 这两人并没有乖乖的离开,而是缠的更紧了。 瞧瞧那杨二狗,这会儿紧紧抱着朱小青的大腿不松手,同时慌张的开口:“朱小青,你千万不要生气,我知道这样是挺冒昧的,以前我也用做了许多对不起你的地方,可是我知错了,自从那件事之后,我什么都没做了,真的。朱小青,你可要相信我呀,我真的一心向着你们,对了,前几天我听到有人在说土豆的坏话,我就立马冲上前和人家干架了!” 旁边的杨老五也跟着附和着:“对啊,小青,真的是这样的,当时二狗还差点把那几个人给打残了,若不是我及时拉手制止这件事,就闹大了。” 其实对于这件事儿,朱小青之前也是听到狄秀儿八卦过的,所以对于这俩人,朱小青还算是信任。 只是这会他真的有事啊,要不赶紧把那彩玉贝壳给取出来的话,就得水淹芈云村了。 现在看来,准先摆平眼前这两个人了。 既然这两个人这么急于表现自己,那么朱小青就成全他们吧! 于是朱小青用高傲的语气开口:“行了,起来吧,我同意了。” “真的吗?太好了,朱小青我就知道你是大好人!哈哈哈,爹你听到了吗?朱小青说要帮我治病呢,真的是太好了!”此刻的杨二狗,高兴的像个孩子。 “不过这会儿你们瞧见了,得抓紧时间找药材,否则的话,这水淹了村子就麻烦了,我还得回去接我家小颖去对面山上。这样吧,咱们分头行动,我和秀儿去这边找,你们父子俩就去那边找,一个时辰之后在这里汇合!”朱小青当然是故意这样说的,谁让他之前让这两人走,偏不走,非要搞些事儿,这样搞事就给他们找些事做。 “好的,小青,你放心,咱这就去!”杨老五十分心急,赶紧拎着杨二狗,便往朱小青手指着的方向去。 看着这两人走了,朱小青这才松口气,总算是把这俩鼻涕虫给撵走了,若不是为了给自家儿子铺路,他才不会这般耐心又客气的和两人扯这么大半天的。 只是令朱小青没想到的是,那两人刚走没几步,便停了下来,杨老五愣住:“二狗,你有没有听那朱小青说究竟要采什么药呢?” “爹,他没有讲啊。”杨二狗满脸诧异。 父子俩相互对视,估计是朱小青忘了讲了,这连采什么药都不清楚,采个屁啊,赶紧返回,冲着朱小青前进的方向追去。 当然这会儿的朱小青并不知这事儿,带着狄秀儿很快便来到了山顶那瀑布的源头处。 之前明明就是一个小水潭罢了,这会儿简直就是汪洋一片大河的感觉。 分析了一下大致的方位,朱小青弯下腰捡起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掂量掂量之后觉得差不多合适,接着用力往水中间一扔。 却换来了狄秀儿略显嫌弃的声音:“小衙内,你这技术有些退步呀,记得你以前都能打好几个水漂的,今儿个怎么一个都没有呀,估计是你这石头没选好,我看这块就很不错。” 狄秀儿讲话的同时,递过来一块扁平的石头,的确是扔水漂的上等石头。 只是这会儿,朱小青可不是扔水漂玩,直接给了狄秀儿后脑勺一定子,提高嗓门道:“刚刚我扔的那个位置看清楚了么!” “小衙内,你为何打我啊?”狄秀儿满脸委屈,莫非是他这块石头品质不行? 朱小青又给他一锤,再次重复:“看清楚了没?” “看清楚了看清楚了。”别打了,再打就傻了。 “行了,赶紧脱衣服下去吧。”朱小青在旁边找了块大石头坐下歇着,这个天即便是在水边也是很热的。 只是狄秀儿有些懵逼,一边乖乖的按照朱小青的吩咐脱衣服,一边询问:“小衙内,咱跑这么远就是来游水的?” “自然不是,记住刚刚那个位置,就在那周围三尺之内,把水底的彩玉贝壳给我捞上来!”朱小青记得没错的话,应该就是在那底下,那个彩玉贝壳是有些重量的,所以也不存在被冲走,若真的冲走了,这上边也不会有这么水了。 那狄秀儿简直是傻眼了,原本以为可以下水凉快凉快,毕竟这里是山下村民们饮用水的源泉,起先还有些犹豫,这般下水的话是不是有些不厚道,那么乡亲们喝的不就是他的洗澡水了嘛,可是这会儿没有退路了,朱小青在旁边盯着,不下去也得下去。 当狄秀儿扑通一声下水之后,朱小青身后便传来杨老五和杨二狗那累的气喘吁吁的声音:“爹,你看,朱小青在那边歇着呢。你瞧见了没,那狄秀儿跳河里泡凉了诶,我快热死了,我也想下水泡泡!” “你没看到朱小青还在岸上么,他都不下水,你怎好意思下去?”这杨老五也热坏了,想要下水降凉,可是介于有求于朱小青,便忍着。 杨二狗见状,赶紧开口:“爹,那咱让朱小青先下去不就行了。” 前方的朱小青嘴角抽了抽,这两人想要算计他能不能小点声,他还没聋呢。 第三百四十五章 主动帮忙 只是身后这父子俩似乎还未意识到自己的嗓门有多大,继续谈论着。 杨老五眼珠子一亮,认为这是个好主意,毕竟这炎热的天气里边能够下水降降温是件多么爽的事儿啊,不过还是那个担忧,介于有事相求,不能自己贪图凉快就下水,晾着朱小青自个儿去采药呀。 毕竟这会儿杨老五心里猜想的是,这朱小青之所以没下水,也就只是打算歇息一会儿再去采药。 “爹,这事就交给我吧,让我上!”杨二狗讲完这话之后便直接走到朱小青身边,冲着朱小青恭敬的开口:“朱小青,天气这么热,要不下水游两圈?” “我不热。”朱小青淡淡开口,这种体力活,他可不想干。 “那下水凉快凉快?”杨二狗没想到朱小青会讲出这话来,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这话倒是换来了朱小青眉头轻皱,他真的怀疑这个杨二狗是不是脑子有毛病,还是反应有些迟钝,他不是说了,他不热吗还让他下水凉快,若这杨二狗跟着土豆,会不会成为土豆的累赘啊! 这件事得三思。 旁边杨老五笑盈盈的走过来,直接一脚把杨二狗给踹进水里,同时厉声开口:“你这臭小子,干活不行,净想着偷懒!” 扑通一声,杨二狗成功的掉入水里,虽然表面被自家爹给骂着,可是心里边还是明白杨老五的用意,这劝说朱小青不成,那他就自己下水游。 落入水中的杨二狗便开始欢乐游泳,不过嘴上还是不情愿的,冲着岸上的杨老五大吼:“爹,你怎么这样对我,我还是不是你亲生的吗?” 那杨老五也挺配合的,“你这臭小子,有种你给我上来看我不打死你!” “你有种下来打我呀!”杨二狗满脸得瑟。 “你这臭小子,别以为我不敢,你给我等着!”扬老五直接脱鞋,脱衣服打算往水里跳,可是下水之前似乎犹豫了一下,看向朱小青,尬道:“小青,让你见笑了,你先歇会儿,我这就下去教训二狗这小子!” “去吧。”朱小青嘴角轻轻上扬,点着头。 至少这爷俩还算聪明,瞧见他刚刚脸色不对,没有继续逼他下水,这就对了嘛,自己想下谁就下去呗,何必拖累别人呢? 再瞧瞧水中央的狄秀儿,一会上来透气,然后又潜下去,忙得不亦乐乎,就单凭这没停下来的架势,朱小青便能知晓,这狄秀儿肯定是没找到。 不一会儿,狄秀儿就累的气喘吁吁了,游到岸边,打算歇会儿,同时瞧见那两个人,诧异询问:“小衙内,他们俩怎么又来这边了?” “你若想知道,自己去问呀。”朱小青耸耸肩,这事他也不知道呀。 狄秀儿挎着张脸,看了看此刻正在‘打斗’的父子俩,虽然嘴上打骂着,可怎么看都像是在嬉戏? 狄秀儿被自己这想法吓了一跳,然后摇头否定,这怎么可能呢。 若是让他上前询问那父子俩究竟在干啥,狄秀儿可是不愿意的,毕竟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存在着什么关系。只是对于朱小青安排的事,狄秀儿表示很苦恼,他在水里都快憋死了,也没摸到那彩玉贝壳,他真的怀疑那东西是不是在水里? 朱小青似乎看出了他的疑问,冷冷开口:“继续找!” “可是小衙内,我都快累死了也没有找到,会不会被水冲走了?”狄秀儿这个时候产生这个疑惑,也是情有可原的。 “你瞧瞧这里的水势再讲这话。” 狄秀儿明显愣了一下,结果只能叹气,朱小青讲的没错,肯定是在这里了。 “你别没有目的的乱摩,难道你就没瞧见水下有闪闪发亮的东西吗?”一般情况下,这彩玉贝壳会发出淡淡的光芒的。 然而朱小青这话把狄秀儿给问着了,狄秀儿羞愧,他在水里根本不敢睁眼睛,哪看得到什么发光的东西啊? 当然,这会他也不敢讲,怕被朱小青给瞧不起,于是狄秀儿又游到水中央,打算再次钻下去寻找。 毕竟这会儿也歇息的差不多了,赶紧忙完,赶紧回去。今儿个这个情况他也是看得清 ,若他找不回彩玉贝壳,就是别想离开这水里了。 然而在狄秀儿游往水中央的途中,恰好经过杨老五和杨二狗两人,那两人好奇地问他:“狄秀儿,我还以为你上岸了呢,怎么还没凉快?” “我这已经透心凉了。”狄秀儿语气十分的悲壮,他的心拔凉拔凉的,唉,宝宝心里苦啊,可没处说。 狄秀儿讲完这话之后又自个儿忙去了。 那杨老五和杨二狗,两人似乎看出了一丢丢端倪,相互对视两秒之后,杨二狗开口:“爹,我怎么看着这狄秀儿像是打算下水捞什么东西啊?” “嗯,我看着也像。”杨老五点头。 “该不会是在水里捞什么药材吧?”杨二狗产生这大胆的想法,“难怪这朱小青一直在岸上不肯走,原来是在等狄秀儿在水里捞药材呢。” “可是药材又怎么会长在水里?”对于杨二狗这话,杨老五是持有怀疑的态度。 “爹,这你就不懂了吧,这有好多药材,都是长在水底下的,然后再捞起来晾干。”所以此刻杨二狗是坚定水里边有药材这回事。 再看看狄秀儿这般吃力的样子。很明显就是找不着啊! 这可是一个大好的表现机会呢。杨二狗自告奋勇要上前帮忙,他从小就在水里长大,虽然这话有些夸张,不过他水性好,可是全村人都知道的事。 于是杨二狗便贼溜溜的靠近狄秀儿。趁狄秀儿浮出水面,大口喘气的时候,小声的询问:“狄秀儿你在水里找什么呢,告诉我,我帮你找。” “我没找什么呀。”毕竟这彩玉贝壳可是个秘密不能声张,狄秀儿自然不敢讲。 可杨二狗挺聪明的,继续开口:“狄秀儿,可是朱小青让我过来帮你的,不过现在看来你似乎不想让我帮忙,那么算了,我就上岸等你,你自个慢慢找。” “唉,等一下。”狄秀儿一听,赶紧叫住杨二狗,他还真以为是朱小青叫过来帮他忙的。毕竟他这会儿已经快累瘫了,多一个人帮忙也是好事,若按这涨水的速度来看,用不了多久,山下就会被淹了。 第三百四十六章 打架 这水,之前明明就在离左小青一丈之远距离,就这么一小会儿,就已经到了朱小青脚边边了。 旁边瀑布哗啦啦的往下流的水,就这,大概能猜到山下水流是何情景。这事容不得拖延,于是狄秀儿并告知了杨二狗自己找的什么东西,当然他不会说是一个宝贝,而是说是朱小青随身携带的配件掉进了水里。 杨二狗一听,原来不是找药材呀,不过朱小青随身携带的东西。这会儿让狄秀儿这般寻找,那肯定是极其重要的东西呀,既然是重要的东西,那自然也是他杨二狗表现的好机会呀。 这杨二狗主动担当起了捞彩玉贝壳的大任。 话说这专业的就是和业余的不一样,杨二狗一个闷头下去,整个人像是一只活灵活现的鱼儿,一般在水底游荡着,很快浮出水面,手里便多了一块东西,晃动着给狄秀儿看。 狄秀儿定睛一瞧,果然是那彩玉贝壳,大喜,伸手想要接过来, 却被杨二狗给巧妙的躲开,毕竟这是杨二狗的功劳,他可不想被狄秀儿给夺了去,再者,杨二哥,觉得这东西对朱小青肯定很重要,一看就是个宝贝,因为他在水底的时候可是看得清清楚楚,闪闪发光的。 仔细想想,若不是什么宝贝,朱小青也不会这般焦急的让狄秀儿下水去摸吧。 反正这会儿对于杨二狗来说,就算面前堆着金山银山,都不及他自己那宝贝重要,所以还是先得讨好朱小青,把他的病给治好再说。 都这个时候了,杨二狗也不要什么脸面,只求治好自己的病,过上性福的生活。 这不杨二狗赶紧拿着彩玉贝壳往朱小青那边去,这可急坏了不知情的狄秀儿,狄秀儿还以为在杨二狗要拿着东西跑掉,甚至觉得自己被他给骗了,这小子就是来抢宝贝的,这不二话不说,直接冲上前去争夺那彩玉贝壳。 “杨二狗,你把东西还给我!”狄秀儿一边争抢一边气势做足。 “狄秀儿你别抢啊,这明明就是我捡到的,你不能抢去!”杨二狗这话当然指的是不能和他争抢功劳的意思。 然而却被狄秀儿给误会了,狄秀儿听到这话之后,更加坚信自己心中的想法,认为这个杨二狗想要独吞彩玉贝壳,直接动手了。 于是,便出现了这样一幅画面,朱小青在岸上看着这两人,原本挺和谐的,齐心合力将彩玉贝壳给找上来,可是没想到怎么就突然打起来了。 杨老五离得最近,自然是帮自家儿子。所以这会儿,就是那父子俩站在同一战线上,敌对方是狄秀儿一人形单影只,看起来弱小无助,很显然,经过一番激烈的打斗之后,处于弱势。 尽管如此,狄秀儿还是不服气呀,这打不赢,就直接上口,趁杨二狗不留意的时候,狄秀儿张开大嘴,使劲咬了一口杨二狗的胳膊,疼的杨二狗手一松。 嘿嘿,狄秀儿赶紧伸过手去接他手里的那彩玉贝壳。 可没想到杨老五手也不慢,与狄秀儿的速度差不多,以至于两人的手在半空中交错相碰,结果很显然,谁都没碰到彩玉贝壳。 而彩玉贝壳杨二狗手中脱手而出,直接顺着瀑布的那端流了下去。 哦豁! 朱小青在看到彩玉贝壳的那一刻,内心是欣喜的,可是这会儿,笑不出来了,这三个闯祸精,看来今儿个是没办法提前回去休息了。 再瞧瞧这三人,垂头丧气的爬上岸,内心的愧疚很明显摆在了脸上,起先都是不敢吭声,毕竟此刻朱小青的表情很难看。 后来又抢着开口: “小青,这事可不能怪二狗。” “对呀,朱小青,我好不容易从水底里捞出来,哪晓得这狄秀儿一言不合就过来抢,还打我!” “小衙内,我是怕那东西被杨二狗给私吞了,所以才抢过来。” “私吞什么呀,狄秀儿你可别这小心眼,我都说了,我是来帮朱小青找东西的,如今找好不容易找到了,又被你给弄丢了!” “你瞎说,你刚刚找到的又不给我,不是想私吞,那又是什么?”狄秀儿满脸委屈,他真的不是故意的呀。 那杨二狗也挺委屈的,他也只不过是想要好好表现一下而已,这件事真的与他无关。 “行了,别吵了!”朱小青有些头疼,这彩玉贝壳可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流落在外边的,否则一定会掀起一阵波澜。 然而这三人谁也没吵赢,心中看起来挺委屈的,不过还是介于对朱小青有事相求,所以杨二狗和羊老五两人赶紧推脱责任:“朱小青,这事真的与我们无关啊!” “就是,小青,想必你刚刚在岸上也看的很清楚,若不是狄秀儿强行过来抢,这东西也不会掉下去呀。” “我是怕你们私吞,我才过来抢的!”狄秀儿也怕朱小青误会,赶紧解释。 “行了,别吵了,这会儿下去捡,若一个时辰之内,把东西找回来,以后你们爷俩的大病小病,我全包了!”朱小青直接放下话。 简直是激动得杨老五和杨二狗撒腿就跑,当然是去找彩玉贝壳的。 看着这两人离去的背影,狄秀儿有些不太理解,“小衙内,你就不把他们私吞了吗?” “不会。”朱小青这是肯定的话语。毕竟有句话讲的好,钱财乃身外之物,自己身体都不行了,就算宝贝再好,也得先有命来享用。 就怕在找到彩玉贝壳之前,又出现什么新的变故,若是这样的话,那就麻烦了。 然而经过一个时辰的地毯式搜寻,就算是那杨二狗水性再好,体力也不支了,一路从瀑布的顶端顺着河流往下好几条支河跟着游下去探到底,也没有瞧见彩玉贝壳的踪影。 那狄秀儿也累趴下了,瞧瞧他那湿答答的衣衫,脑袋无力的垂下去,满是沮丧,带着哭腔开口:“小衙内,我对不起你,我我…害了全村人,我去死了算了!” 旁边杨二狗见状,喘气怼回去:“狄秀儿,你这话说得没错,这事儿的确就得怪你,你别光说不干呀。”杨二狗这话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让狄秀儿去死。 狄秀儿脸色一僵,暗自下定决心,一闭眼,便往旁边的大树冲去。 看样子,像是想要撞树自毙。 第三百四十七章 漫长寻找 狄秀儿这傻子,还真的一时间就想不开了,就像那短了路的电源,需要重新调整一下才行。 这不,朱小青就伸出脚帮了他一把。 只闻砰的一声闷响,狄秀儿摔了个狗吃屎,样子难看的很,也惨不忍睹,让人看着就疼。 当然,狄秀儿帅的真的很疼,原本心里憋着委屈的狄秀儿遇上这事儿直接受不了就哭了出来,“呜呜,我真是干啥啥不行,连想要寻思也这么难。” “秀儿行了,赶紧起来,咱继续找,你若死了不就少一个人找了么。”朱小青表示头疼。 “可是,这事儿都是因为我……”狄秀儿似乎还是走不出心里边那道坎。 却被朱小青狠狠地踹了一脚,厉声道:“你个王八蛋,犯了这么大的事儿,回去好好罚你!赶紧给我起来,怎么,翅膀长硬了,不听话了?回头找媒婆给你介绍一个比你大个一轮的女人折腾你!” 狄秀儿瞬间吓得如同猴子一般蹦跶了起来,这终身大事可得重视了,赶紧好好表现:“小衙内,你放心,我这就再去找,我就不信找不到!” 嗯,朱小青看着眼前这重新燃起斗志的狄秀儿,瞬间觉得欣慰,有种老父亲看到那顽劣儿子懂事的感觉。当然,朱小青并不是想要占便宜,只是想要表达的是,他有把狄秀儿当做家人来对待。 同时朱小青严厉的警告了杨二狗和杨老五两人,这件事他俩也脱不了干系,不能将此事甩锅到狄秀儿身上,否则他俩的病他可治不好。 当然,对于杨老五和杨二狗两人来说,治病乃首位,而能够治疗他俩病情的朱小青便是大爷,朱小青讲啥便是啥。 经过漫长的寻找,渐渐地天也快黑了,几人不得已才回到村子。 此刻朱小青瞧见自家门口站着好几个人,其中包括牛村长。 这会儿赵小颖呢,挺着个大肚子坐在门口,与几人讲着什么,土豆倒是挺乖巧的在旁给赵小颖扇扇子。 稍微靠近一些,听到了牛村长那强劲有力的声音:“小颖,你就听我一句劝,咱先撤离,毕竟你这怀着身孕呢,若是出了什么事儿,我可怎么向小青交代啊,再说了,眼看着这水就要把咱村子给淹了,你若坚持不走,那不就是不要命了嘛!” 赵小颖似乎根本听不进去这话,坐着仍旧没有起身的意思,反倒是淡淡开口:“牛村长,我最后再说一遍,小青回来之前,我是绝对不会离开半步的!” “哎,这个小青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真是急死我了。”牛村长急得脸上的褶子又多了几条了,继续劝说赵小颖:“小颖,我知道你是担心小青的安慰,这样吧,你先走,去对面山上安全的地方躲躲,我留在这里,等小青回来了我便带他来找你,这样你们一家就能够团聚了。” “牛村长,你走吧,不用管我。”赵小颖自然清楚朱小青的本事,也明白这次朱小青出门的原因,当然是为了这事儿而去的,在赵小颖心中,她坚信只要有朱小青在,她和整个村子都不会出事的。 再者,正如牛村长所说的那样,如今她身子重,经不起折腾,不能有任何闪失,所以安心待在家里是最好的选择。 不得不说牛村长真的是个难得的好村长,在他眼里,赵小颖此刻就是犟性子,不过他也理解赵小颖这样的行为,肯定是担心朱小青的安慰,如今劝不动,那就只能他留下陪着,等朱小青回来再一起走,或者若朱小青一直没回来,到时候情况不对,他便强行把赵小颖给带走。 于是牛村长打算让同行的人先离开来着,却恰好瞧见朱小青一行人,整个眼珠子一下子就放出了光彩,简直像是见到了救世主一般,赶紧冲着朱小青方向迎了过去,激动的拉着朱小青的手开口道:“小青,你可算回来了,赶紧的,我带了几个村民们过来帮你们家搬东西,毕竟小颖身子不方便,可不能拎重物。” 面对热情的牛村长,朱小青心里很感动,不过,走是不可能走的,即便是那彩玉贝壳还没找到,也不用走了。 于是朱小青认真的冲着牛村长开口:“牛村长,咱大可不必离开村子。” “小青,你还年轻,你不懂,依照如今这河水的涨势,用不了多久就会把咱整个村子给淹了啊,小青,你就听我的,先出去躲躲,等着水退去之后咱再搬回来便是。”牛村长是真心的关心整个村子的安危。 只是朱小青自然有他不离开的原因,开口解释:“恐怕牛村长还没发现吧,这水已经涨到了瓶颈,这会儿便开始退了。” 没错,正是因为山顶的那瀑布没了彩玉贝壳的滋养,不再猛地流水,甚至说是越来越小,这源头没了,山下的水自然也就跟着退了。 这一点,他们回来的路上就已经能够清楚的看到了,原本已经快淹到房屋门槛的水已经退了好几尺了。 想要全部退完,还是需要一些时间的,但是有一点就方便了,想要具体知道彩玉贝壳的下落,也就只能等到退水之后才清楚了。 毕竟这会儿到处都是汪洋一片,看不出个所以然,等水退去之后,剩下的那一片源源不断的水流,便是彩玉贝壳的所在之处。 这也正是朱小青打算回来歇息的主要原因。 对于朱小青这话,牛村长还是存在着怀疑的态度,直至同行的几个村民们查看回来之后,惊喜的告知:“牛村长,朱小青讲的没错,这水真的在退,退了不少啊!” “真的?”牛村长显得激动万分,迈着小碎步也赶紧去查看,果然如朱小青所讲的那般,退水了,真的是太好了,芈云村不用遭罪了,简直是神明庇佑啊! 看着牛村长这般祈福的样子,朱小青微微耸耸肩,还好牛村长没跪下,他可承受不了这般大礼呀。 “小青,你可算回来了。”赵小颖脸上满满的担心,毕竟朱小青离开的时候只是说很简单的取回彩玉贝壳,可哪儿晓得一去就是好几个时辰,她一直在家胡思乱想,甚至还想到最坏的一面,会不会出什么意外了,吓得她后背一直冒冷汗。 第三百四十八章 怪鱼 如今看到朱小青平安归来,赵小颖那颗原本悬吊着的心总算踏实了,不避讳众人异样的眼光,赵小颖直接投入朱小青的怀抱,只是尴尬的是肚子太大,根本就抱不到。 “小颖,我回来了,今晚让秀儿给你做你爱吃的烤土豆。”朱小青自然明白赵小颖的想法,弯下腰来身体微微前倾,搂着赵小颖轻柔的拍了拍她后背。 一旁的土豆听到这话之后,撅着小嘴表示不满。 牛村长呢,赶紧带着人去村子周围查看一下情况,确保安全之后才能把村民们给叫回来,估计今晚有得忙了,可能根本没法合眼,要时刻观察着水位,若有任何变化,等及时通知全村人转移。 众人离开之后,朱小青便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只是这杨老五和杨二狗两人似乎没有离开的意思,眼看着就到饭点了,朱小青可没想留两人吃饭,便开口道:“你们俩要不先回去吧。” “不,我们不能走!”杨老五拎着杨二狗,两人坚定地站在院子里,继续开口:“如今危机还没解除,咱俩要守在这,万一这水又涨起来了,咱也有个帮衬!” 看来不使出绝招,这两人是不会走的,于是朱小青板着张脸做出很生气的样子,“我不喜欢有人打扰,心情不好就可能会乱治病。” 这简直是明摆着的威胁,是的,那杨娜我和杨二狗瞬间明了,即便是想要留下来好好表现一番,可是看着朱小青这副样子,似乎不能惹,两人相互对视一下,最终达成协议,告辞离去。 呼。 朱小青总算可以松口气,一切情况值得等水退之后才清楚了。 一夜好眠,朱小青觉得莫名其妙,这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居然还睡得这么香,还做了一个香甜的美梦,梦里他的女儿出生了,长的贼漂亮,一看到他就喊爹爹,听得他心花怒放的,以至于醒来的时候,嘴角都是上扬的。 再看看赵小颖这圆滚滚的大肚子,估计就这几天快生了,心中莫名的有些小期待。伸手摸了摸赵小颖的肚子,明显感到肚子里的那小丫头踹了他一脚,这可高兴坏了,乐的朱小青眼睛都眯成一条缝。 “小衙内,小衙内!”这个嗓门不用猜也知道是狄秀儿。 这一大清早的大呼小叫,别把她闺女给吓坏了。 朱小青怒斥:“秀儿,你这一惊一乍的干啥?” 狄秀儿喘着粗气,开口道:“小衙内,我听到消息,说是那苟肾儿捡到一条怪鱼,昨个就水桶那么大,交易早就有伴桶那么大个!村民们都说是妖邪作祟,这会儿正组织村里的年轻人拿着武器过去对抗妖邪!” 朱小青一听,眼珠子一亮。他还打算出门来个地毯式搜寻,瞧瞧哪条河流没有变小,如今简直是得来全不费功夫,不用猜也能知道,那所谓的怪鱼多半是不小心将那彩玉贝壳给吞了下去,所以才会出现暴涨的迹象。 容不得朱小青有半点迟疑,即便是早饭都没吃也没功夫吃,赶紧带着狄秀儿去将那彩玉贝壳给取回来。 当朱小青和狄秀儿两人到达苟肾儿家的时候,里里外外已经围着好的村民了,这会儿村民们简直是跟炸了窝的蚂蚁似的,唧唧歪歪谈论个不停。 “天哪,你看到了吗,这鱼又变大了!” “对呀,今儿早上我过来的时候这伴桶还勉强能装的下,可你瞧瞧现在,这鱼在里面根本动不了了,看起来像是快将这桶给撑爆了。” “可不是嘛,简直是太吓人了,我活了这么大岁数,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稀奇古怪的事。” “那这鱼会不会吃人啊?” “啊,你可别吓我!” 也不知道这话是谁说的,不过威力倒是不小,使得周围原本看热闹的老弱病残纷纷惜命的往后退,仿佛院子里的那条鱼随时会飞出来,张开大嘴将他们吞下去似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倒是给朱小青腾出一条道来,使得他和狄秀儿能够很轻松的进入到院子里面。 一进到院子里,朱小青便瞧见院子里那硕大的伴桶里面躺着一条巨大的草鱼,瞧瞧那草鱼瞪着无辜的大眼睛,略显慌张的盯着周围,若这鱼有思想的话,估计会被自己这逐渐膨胀的身子给吓一跳。 朱小青刚进去,就被苟肾儿瞧见,简直犹如见到救世主一般,快速上前开口:“朱小青,你可算来了,快帮我瞧瞧,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吧。” 苟肾儿自己觉得吧挺倒霉的,昨个他只是路过河边,就被水里蹦哒出来的这条大鱼给砸脑袋,当时他挺想骂人的,可是看清这鱼的个头之后,欣喜的以为自己走了狗屎运,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大鱼,被他撞到了,简直是太幸运了。 可是没想到拿回来之后放了一夜,这鱼就成了这样了,这哪是普通的鱼呀,简直就是怪物。 苟肾儿都快吓死了,当时他就想到朱小青和土豆两人那奇怪的本事,心想着这事儿或许朱小青能够帮上忙,于是赶紧让人过去传话。 只是苟肾儿没想到的是,这传话的人刚走,朱小青就来了,这也太快了吧。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传话的人根本还没到朱小青家呢,朱小青过来纯属狄秀儿消息灵通。 话说回来,对于苟肾儿这般热情相迎,朱小青表示挺意外的,不过苟肾儿这态度到时能够帮上忙。 于是朱小青神色凝重的在苟肾儿耳边轻声开口:“苟肾儿,你这是惹上了大麻烦呀!” 苟肾儿明显惊讶,同时也吓的不行:“朱小青,我这是惹上谁了呀?”说起来这事真的奇怪,苟肾儿是想不明白,又不是该如何解决,就怕惹上不该惹的事,处理不得当,就会落下杀身之祸。 朱小青故作玄虚压低声音:“苟肾儿,你可知这可不是普通的鱼。” “我看出来了,这哪是鱼啊,这就是怪物!”苟肾儿此刻有些欲哭无泪,他没有别的奢求,只想好好活下去。 “嘘!小点声,别被人听了去,若村里人知道你带了一个怪物回来祸害百姓,你就是罪魁祸首啊!”朱小青当然是故意吓唬苟肾儿的,毕竟这会儿这里人太多了,不方便他取出彩玉贝壳,得先把这些人给轰走再说。 第三百四十九章 求救 只是这苟肾儿生性胆小,如今听到朱小青这般言论之后,差点吓尿了,不过这会儿村子里估计一大部分人都知晓他带了一个怪物回来,这事儿可不是说想隐瞒就能瞒得住的。 不过。不得不说朱小青这话说的有道理,苟肾儿瞬间慌张起来,有些措手不及,他可不想成为全村的罪人。 正当苟肾儿以为死定了的时候,传来朱小青那犹如天籁之音:“我有办法救你。” “朱小青,真的吗,你若帮了我这次,余生我愿意为你做牛做马!”苟肾儿满脸虔诚,他是真的不敢得罪朱小青,既然都惹不起的人,就只能好好的抱住大腿。一辈子不去惹。 “你配合一下我。”朱小青接着压低声音,在苟肾儿耳边嘀咕了几句,随后,冲着看热闹的村民们开口:“这鱼一看就是长了几十年了,可谓是鱼类的老祖宗啊!” “可不是嘛,朱小青今晚你记得带家人过来吃鱼呀。”苟肾儿按照朱小青的说法,故作轻松的开口。 倒是使得旁人诧异询问:“不是吧,苟肾儿,你刚刚竟然邀请朱小青过来吃鱼,你说的是这怪鱼吗?这可是怪物,怎么可能吃啊?” “就是啊,这邪祟说你也敢吃,你自己不怕死就算了,又何必拖累朱小青一家呢。” “就是,真没想到苟肾儿你竟然是如此心狠歹毒的人!” 听到这里,苟肾儿也不生气,只是淡淡一笑:“我想你们是误会了吧,这只是一条普通的鱼而已,怎么可能是邪祟之物?” 苟肾儿这话引起了众人的异义:“苟肾儿,你就别骗咱们了,咱们又没瞎,可是亲眼瞧见这鱼一点一点变大的,你昨晚带回来的这那条鱼根本就没这么大,这一夜之间就长这么大了,不是怪物又是什么呢?” 对于这人的疑惑,朱小青主动站出来解释:“昨晚上的鱼,苟肾儿这人说的是不是你昨晚给我送过来的那条大鱼呀?” “正是。”苟肾儿顺着朱小青的话,继续开口:“昨晚我给你送过来的那条鱼,正好被他瞧见了,当时他还说想要吃那鱼,我没给,只是没想到这人竟然这般小气,我没给他鱼,他竟然跑去村里胡说八道,把我捕来的鱼给说成怪物,我真的没想到一条鱼就能看清一个人的本质!” “以后这种人还是少来往比较好些,哪天她在背后捅你一刀那你就惨了。” “是的嘛,别说哪天了,我现在不就是被捅了一刀子吗,瞧瞧,整个村子的人都以为我弄了一个怪物回来,这让我长了十张嘴,也说不清啊!” 这会儿,朱小青和苟肾儿两人一唱一和的,使得旁人似乎也听明白了一件事儿,这鱼好像是普通的鱼,就是个头比较大而已,看起来差不多有个二三十斤,然而,这普通的鱼是被一个没吃到鱼的人产生的嫉妒心而造谣。 朱小青继续开口:“对了,苟肾儿,昨个我听你说,打算今儿分给全村人一起吃这条鱼,这事你给村长说了吗?” “还没呢,我原本打算今一早就直接把鱼给牛村长送过去,请刘村长分一下这条大鱼,可是哪晓得我眼睛一睁开,屋子外面就围了这么多人,并且都在说我这鱼是怪物。”苟肾儿做出很无奈的样子,其实内心里面还是很开心的,因为它可以看得出周围村民们的态度,对这鱼有了明显的转变,之前的害怕渐渐消散,这不,有些村民开始靠近打量着这条大鱼。 还有些胆大的村民,直接上手了,尽管起先是试探性的摸了摸大鱼的脑袋,这触感与普通鱼无异,再摸了摸大鱼的嘴。这才放下心来,得出来一个结论,这就是一条普通的鱼。 村民们原本紧张的心瞬间放松下来,看来是虚惊一场啊! “对了,之前是那个谁说的看这鱼长大了呀,是你吧?”有人开始至于先前造谣的人。 那人赶紧摇头:“我也没看清啊!” “得了,闹了半天就是个误会,吓死我了,我就说嘛,我活了大半辈子,还没见过什么妖魔邪祟,不过这么大的鱼我也是头一次见到,不知味道如何?” “对呀,不是说要分给大家伙尝尝吗?正好咱们这会儿都在这儿,一起把这条鱼给扛到牛村长那去吧,让牛村长给咱好好的分分。” “对呀,这是个好办法。” 村民们果然很朴实,就这么几句话,就相信了这条鱼没有问题,并商议着一起帮忙。 当然,这会儿朱小青是不可能让这些人把这鱼弄走的,于是开口制止:“等一下!” “怎么了?”有人不解。 “虽然这是条普通的鱼,可是这鱼怎么说也长了好几十年了吧,若不是这次大水,可能也不会被冲下来,一般这种长了几十年的鱼,也有一些灵性,不是说吃就能吃的。”朱小青淡定开口。 村民们听到这话之后,立马谨慎起来:“我觉得朱小青说的对,咱这鱼还是先不能动!” “其实大家也不用这么紧张,巧了,我以前也遇上过同样的事儿,现在想起来那鱼和这个鱼的个头差不多大小,不过当时人家处理得当,吃了一点毛病都没有,还个个长寿呢。”朱小青故意这般讲话,还真的是搓中了村民们最初的渴望,毕竟谁不希望平安健康和长寿呢。 这不,听到这话之后,村民们立马争先恐后的上前询问朱小青:“朱小青,你说说你以前遇上过的那家人是怎么处理这大鱼的,直接吃了?还是不能分给大家吃啊?” “可以分给大家吃的,毕竟这样大家才能一起长寿,只是,这般有些许灵性的大鱼可不能就这样说宰就宰了,你们觉得那大鱼心中会没有怨念?既然有怨念那么又怎会庇佑吃它肉的人长寿呢。”朱小青这般玄乎的话当然是瞎编的了,目的呢,就是想要将这些人自动退避三舍。 现在看来,效果挺明显的,大伙对他的话简直是深信不疑,甚至有人焦急询问:“那究竟要怎样做才能吃了它的肉而长寿呢。” 瞧瞧,这一条误食彩玉被催长的鱼,被朱小青这么胡诌八扯便成为一条吃了能够让人长寿的神鱼。 第三百五十章 临盆 这会儿在场的大多数人都是期盼又渴望尝上一口那所谓的长寿鱼的,当然这里边不包括苟肾儿,毕竟朱小青先前就讲了,他会编造一个谎言来糊弄村民们,使得村民们不再责备他,反而会感谢他。 别说,若不是苟肾儿提前知晓这事儿,还真的会被朱小青这般言论给忽悠进去。 再瞧瞧这会儿,朱小青继续开口:“不过幸好这次有我在,及时提醒了大家,否则的话事情就严重了。” “朱小青,此话怎讲?”苟肾儿也不算太蠢,看到朱小青投过来的眼神之后,赶紧配合。 朱小青满意的点头,继续开口:“其实想要食用这条大鱼很简单,只需稍微念几句祈福咒语便可,巧了,当时那个替那户人家念咒的大师正好是我师父。” 得了,这个时候朱小青为了彩玉贝壳,只能临时编造一个师父出来。 “那么朱小青,你会念那个咒语吗?”有人好奇询问。 当然,此刻的朱小青也是希望人家问这问题的,于是开口道:“自然会的,否则我又怎么可能知道这么多呢?” “对哈,我们怎么没有早点想到?”众人恍然大悟,紧接着用看救世主的眼光盯着朱小青,满怀期待开口:“朱小青,那你可不可以帮咱念念咒语?” 从这些人的眼神当中,朱小青便能够看的出来,人类的贪婪表现得淋漓尽致。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才能够被朱小青所利用。说到头来也不算利用吧,就是各求所需罢了。 于是朱小青严肃开口:“毕竟我来到这个村子,便是村子里的人了,我自然是乐意帮忙,这样吧,这件事就交给我来做,你们放心的去门外等着,毕竟这咒语可是祖传的不能外露。” “好的好的!咱们懂,咱们就在外面等着!”大伙儿一点怀疑都没有,赶紧往外撤退,甚至还有人将一旁愣着的苟肾儿也一起往外拉。 当然狄秀儿也作为表率,走在了最后面,并带上院子门,狄秀儿还是挺机灵的,他在外面把这些人守着,没有朱小青的指令,谁也不许进去,就相当于起了一个监督的作用。 现在吧,这院子里没有别的人,朱小青直接上手,伸进鱼肚子里捣鼓捣鼓,说来运气也挺好,那彩玉贝壳卡在了鱼胃里一直没法消化 ,所以直接就拿到了,否则的话还真得把这鱼肚子划开才能取出来。 既然这东西拿到手了,朱小青也不想再做多逗留,直接打开院子门,示意大家可以进来把鱼抬走了。 大家伙高兴的很,赶紧齐心协力将鱼抬到牛村长那儿去分了。 这会儿人都走,留下苟肾儿满脸忐忑的靠近想要离开的朱小青,压低声音道:“朱小青,这事儿真是太感谢你了,我苟肾儿今后愿意为你做牛做马!不过那鱼吃了真的没事吗?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啊?” 苟肾儿这讲话的方式越来越顺溜了,先是夸几句,吹捧一下朱小青,然后再提出自己的疑问。 这样才不会引起朱小青的反感。 对于苟肾儿这样的担心,其实是在朱小青意料之中的,毕竟是朱小青先吓唬他的,这会儿又把鱼给大伙拿去分了吃,这苟肾儿意识当中,这鱼还是一个邪祟之物,怎么可能说吃就吃呢? 再说,就算是苟肾儿不吃,这些村民们拿回去吃了,如果真的出什么事,到头来还是得找到苟肾儿说事儿,毕竟是苟肾儿将这鱼给弄回来的,这责任怎么也推脱不了。 然而朱小青并未对他的这疑问有任何回复,而是冲着身旁的狄秀儿开口:“走,秀儿,咱们快些去村长家挑一块位置好点的鱼肉,带回去给小颖做草鱼花吃。” “好的小衙内。”狄秀儿笑着点头,跟在朱小青身后打算离去。 这一幕还看蒙了苟肾儿,这朱小青为啥不理会他,也不和他讲话呀,该不会是他刚刚说的哪句话得罪了朱小青,惹得朱小青不快了? 无奈之下,苟肾儿只好拉住狄秀儿,小声询问:“狄秀儿,你说这鱼肉能吃吗?” 狄秀儿直接用看傻子的眼神盯着他,“你没聋吧,刚刚听到了吗,我家小衙内都敢吃,你还怕啥?” 对哈,苟肾儿恍然大悟,眼珠子立马亮,撒腿就往外跑。 这下看蒙了狄秀儿,好奇询问:“小衙内,这苟肾儿为啥跑这么快呀?” “怕去慢了就没有鱼肉了呗!”朱小青直接往自家屋子的方向走。 狄秀儿倒是挺好奇的:“小衙内,咱走错了,牛村长家可不在这个方向。” 然而朱小青直接瞪了苟肾儿一眼,淡淡开口:“秀儿,刚还想夸奖一下你表现不错,这会儿又逗秀了,你看我像缺那块鱼肉吃的人吗?” 狄秀儿恍然大悟,原来朱小青刚刚那话是故意说给苟肾儿听的。 这如今彩玉贝壳到手了,水灾也解决了,朱小青觉得这些水也够村子撑上一段时间了,那么他又可以回去歇凉了。 只是没想到,刚走到自家门口,便见到土豆焦急地往外冲,一头扎进他怀里。 朱小青正想骂两句,为何这般鲁莽,幸好撞上的是他,若是撞上什么树墙之类的,那土豆这小脑袋不就面临着撞傻的几率么。 只是朱小青还没开口,土豆焦急吩咐着:“秀儿,你赶紧去村里请接生婆过来,快点!” “好好的请什么接生婆呀?”狄秀儿这榆木脑袋还会反应过来呢。 朱小青倒是急了眼,一脚踹了过去,“小颖快生了,你赶紧的,顺便多叫几个人过来帮忙!” 毕竟是自家的娃,仅仅凭这么一句话,朱小青便知道发生了什么。 同时,朱小青加快脚步往屋里走,一边询问:“你娘什么时候开始发作的?” 土豆褪去往常的稚嫩,满脸严肃:“就在刚刚,突然说肚子疼,然后羊水就破了,这会我让她躺着别动,爹爹,你先过去守着,若娘说肚子疼,便让缓慢呼吸,你陪着她讲讲话转移一下注意力兴许会好一些,我这就去烧些热水准备着待会儿用。” 面对土豆这般淡定自若,朱小青很是欣慰,这完全比同龄人成熟很多,不愧是他的儿子,关键时刻有条不紊。 赵小颖快生了,这件事让朱小青又紧张又激动又担心。 第三百五十一章 取名 由于苟肾儿捕捉的那条大鱼已经送到牛村长那边,同时,村民们一传十,十传百,基本上都知晓了要去分鱼的这个好消息,所以这会儿,对于狄秀儿想要找到接生婆是一件挺麻烦的事。 因为当狄秀儿感到接生婆家里的时候,得到的消息却是接生婆去牛村长家分鱼去了,这狄秀儿也只能去牛村长那边,可是这牛村长这边的村民们简直是人山人海,想要从中寻找到接生婆,简直是需要耗费巨大的时间。 不过狄秀儿倒是挺机灵的,穿过人群,直接找到了牛村长,将此事告诉牛村长 。 还是牛村长有威严,一声令下,在场的好几个接生婆纷纷站了出来,这鱼什么的就不分了,赶紧去朱小青家里帮忙。 毕竟这大鱼的事儿是朱小青帮忙解决的。这是众所知之的事,再加上平时朱小青人缘也挺好,他家里有事儿,自然得赶紧帮忙。 就连牛村长也先把这大鱼事儿给搁着,匆匆赶往朱小青家。 话说这朱小青家里边情况还算稳定,主要是有土豆这个大夫,一边烧热水找来剪子消毒做足的准备,一边安抚着赵小颖。 这生孩子可不是一会儿就能搞定的,赵小颖也是有一次经验,所以并不慌张,不过是谁说的二胎会生的更快一些? 朱小青表示怀疑,否则的话,这已经过了好几个时辰了,赵小颖肚子里的规律似乎还没有想要出来的意思,这倒是折腾的赵小颖都快虚脱了。 土豆这孩子比较懂事,去厨房熬了一副提神补气的汤药,这倒是帮了赵小颖不少忙。 朱小青则是一直紧张的等待,村里好些人都过来帮忙,这是因为这件事儿,朱小青才真正的感受到村民们的淳朴,这便是他一直想要的生活环境,不是吗。 直至次日下午,房间里边终于传来了婴儿的嗷嗷哭声,朱小青终于如愿所偿添了个闺女。 也正是在这一刻,天空中电闪雷鸣,哗啦啦的下起了倾盆大雨! “太好了,终于下雨了!” “对呀,老天开眼了!” “咱们村有救了!” 村民们见到这个场景,激动的纷纷跪下磕头表示感谢,也不知是谁说了一句:“朱小青家这闺女可真的是个福星,一生下来,咱们村就降雨了!” “对呀对呀,依我看这姑娘就是咱们全村的福气!” “朱小青,这姑娘名字想好了吗?要不其中就带一个雨字吧。”有人开始提议。 旁人纷纷叫好,并且赞同这些人的话语,还真的认为朱小青这闺女是福星,村子里降雨就是她带来的祥雨。 “要不就叫祥雨吧,朱祥雨,多好啊 。” “我觉得这个名字好!一生下来便带来赐予百姓吉祥的雨淋。” 然而,对于这些自告奋勇想要帮他闺女取名的人,朱小青表示有些苦恼,心知这些人都是好意,可是他自己的闺女,凭什么让别人帮忙取名字,还祥雨,这哪儿是什么女娃娃的名字呀。 关键是居然还有人喊着朱小青开口问:“朱小青,你觉得咱们起的这个名字怎样啊?” 不怎样。 不过,面对这些淳朴的村民,朱小青也不可能直接拒绝,毕竟人家是好心,于是朱小青并将这取名的事儿推了赵小颖:“这件事我回头问问小颖。现如今下雨了,村里又会恢复如常了,真是天大的喜事,这对于我家来说,算是双喜临门,明儿个会宴请大家过来吃席三天,希望大家能够给小弟一点薄面。” 听到这话,待会很快将取名这事抛掷脑后,十分欣喜,纷纷祝贺。 待众人离去之后,朱小青进屋看看赵小颖的情况,十分良好,主要是有土豆这小子在,相信赵小颖的身体会恢复得很快。 再瞧瞧洗干净包裹整齐之后的闺女,由接生婆直接递到朱小青手里,看着怀中的小丫头,朱小青的眸子瞬间变得柔软,看看这鼻眼,简直与他如出一辙,这面容比他有90%的相似度。 或许是哭累了,小丫头这会儿甜甜的睡着了。 在瞧瞧窗外,雨停了。 接生婆也瞧见了这一点,忍不住抱怨:“你不知道这雨是不是今儿下了就没明天了。” 朱小青还是十分能够理解这接生婆的心里,就怕这只是偶尔来一阵雨,接着又继续干旱。 如今如母女平安,接生婆也收拾干净离开,屋里就剩下这幸福的一家四口。 土豆这小脑袋一个劲儿的往朱小青身旁凑,好奇的打量着朱小青怀里的小丫头,“原来刚生下的娃娃这么小啊,不过怎么长的这么丑啊?” 丑?这才生下的小孩还没长开都这样。 朱小青一定子给土豆锤了过去,同时像护宝贝似的抱紧怀中的小丫头,十分嫌弃地看着土豆:“你妹妹比你生下来时候好看太多了!” “不是吧。”土豆满脸苦逼,表示不敢相信,还是转移话题吧:“爹爹,妹妹的名字真的叫祥雨呀?” 对于这小丫头的名字,其实还未出生的时候朱小青就想了几个,是如今生出来之后,看着这张恬静的小脸,朱小青突然想到了诗经里的一句:静女其姝,俟我於城隅。 要不,就叫:静姝。 朱静姝。 “静姝,好名字!”赵小颖对这个名字十分满意 。 倒是一旁的土豆瘪着嘴巴表示不爽,为啥自家妹妹的名字听起来这么高雅,而他却叫土豆? 这闺女出生原本是件高兴的事,可是令朱小青奇怪的是,每当小静姝睡醒之后嗷嗷大哭时,必会下雨! 这一点,就连狄秀儿也觉得奇怪:“唉,小衙内,这个天怎么这么奇怪又下雨了,今儿个是第几次下雨了呀,可是每一次都下不了一会儿就停了。” 朱小青早就发现了这一点,看着怀中哭泣的静姝,估计是肚子饿了,赶紧把小静姝抱到赵小颖怀里吃奶,这才停止哭泣。 可是也正是这个时候,外边原本的暴雨,说停就停了 。 这是巧合么?朱小青为了证实心中这猜疑,便将小静姝给强行抱了过来,这小丫头还没吃饱呢,就被莫名其妙的断了口粮,自然嗷嗷哭了起来。 也正是这个时候,天空再次雷闪电鸣哗啦啦下起了暴雨。 “小青,你干嘛呢,孩子还没吃饱呢。”赵小颖有些不太明白朱小青这举动是做什么,她心疼自家闺女,赶紧抱过来继续喂。 小静姝有了吃的,自然没继续哭,同时外边的雨竟嘎然截止! 第三百五十二章 大结局 这一幕,不仅仅是朱小青震惊,就连旁边的狄秀儿也发现了,嘴巴张得合不拢,声音也吓得颤抖:“小衙内,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他晓得个屁! 朱小青狠狠地瞪了一眼狄秀儿,示意他不要多嘴,这件事不能声张。 原本沉浸在喜得闺女的喜悦当中的朱小青,如今再也笑不出来,这不可能是单纯的巧合,只是他这闺女怎么会有波风唤雨的能力? 他和赵小颖两人就只是普通的人而已,土豆也是个普通的孩子,可是这小静姝却一点都不普通,当然朱小青并未怀疑这小丫头不是他的,只是他担心的是这小丫头的安危。 若是这件事被别人知道了,那可不太平了。 然而接连着好几天,也同时印证了朱小青对小静姝的判断,果然,每当小静姝醒来哭泣的时候,天空必然会下雨,当小静姝停止哭泣,天边的雨也会停止。 “小衙内,小静姝是雨神下凡呐!”狄秀儿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感叹的话。 使得朱小青豪不留情的敲了他一下,厉声呵斥:“闭上你的乌鸦嘴!” “小衙内,小静姝有这般呼风唤雨的能力不好吗,别人都羡慕不来的 。”狄秀儿觉得挺委屈的,为何又挨打了,他好像也没说错什么话啊。 然而狄秀儿不知的是,朱小青这辈子不求什么大富大贵,只求平平安安,不奢求子女有多大本事,只愿健康活波成长。 在他看来,女子无才便是德 。 若小静姝这事儿被别人知晓了,那将不会太平了。 接连着十几日,天公都是乌云密布,仿佛随时等待着降雨。 这可是急坏了村子里的人,不知今年究竟是怎么了,前阵子闹干旱,之后闹水灾,这会儿啥都不闹了,可却连日阴雨绵绵,不见阳光,这让靠天吃饭的纯朴农家人该怎么活呢。 刚开垦出来的土地,即便是播种下种子,这整天阴雨蒙蒙,刚发苗的小芽因为泥土太潮湿而烂根而死。 若是这会儿让村民们知道,这个雨天与小静姝有关的话,那么一定会引起众怒。 就连一直躺着的赵小颖,也开始抱怨起来:“为什么还不出太阳啊,我都快发霉了 。” 只是这会儿有心事的朱小青根本没听到赵小颖这话,使得赵小颖再次呼唤:“小青,小青!你在想什么呢。” 朱小青拉回思绪,看着躺在赵小颖身边的小静姝眼睛微微眨一下,接着醒了过来。 朱小青眼疾手快向前把小静姝给抱了起来哄着,就怕晚了一会儿,这小静姝又开始哭了,那样的话,遭殃的可是老百姓。 然而这会儿,奇怪的是这小静姝今儿个异常的乖巧,醒来之后不哭不闹,伸着小手在朱小青身前抓呀抓。 这个时候,门外传来狄秀儿的惊呼:“土豆,你爬那么高干啥呀快下来!” 朱小青赶紧抱着小静姝往外走,一眼便瞧见爬在了桃树上的土豆,眉头轻轻皱起,土豆这熊孩子,都当哥哥了,还这般上蹦乱跳的,跟个猴子似的。 “土豆,你这臭小子,还不快下来!”朱小青吼了这么一嗓门,倒是把土豆给吓了一跳,脚下一滑,直接往下摔。 吓得朱小青快步上前,腾出一只手去接土豆,当然与此同时,狄秀儿也是向前来着,以至于土豆掉下来,两人都没接着,倒是撞了个满怀,朱小青当然是护着小静姝为首,即便是自己摔倒,也要使得小静姝安然无恙。 再瞧瞧土豆,虽然没有被接住,倒是也没摔着,直接压在了狄秀儿身上,看起来没受伤,这会儿跳起来兴奋的打量着手中的几个新鲜木耳,“秀儿,这个木耳能吃,先焯水再炒个鸡蛋吧!” 狄秀儿浑身疼痛的爬起来,揉揉被砸疼的胳膊腿,满脸苦逼的接过土豆手里的木耳,这才明白,这土豆之所以爬这么高,原来就是为了摘树上长出来的木耳。 话说,这树上都长木耳了,可想而知,这个村子是多么需要阳光的滋养。 只是这件事正是令朱小青头疼的,他现在能做的,也就只有让小静姝少哭泣,可是这小静姝不哭的时候,只是不下雨,可见不到半丝阳光呀。 再说这会儿朱小青还呈躺着的姿势,狄秀儿瞧见了,赶紧过来搀扶,可是同时瞧见了那小静姝伸出小手去抓从朱小青怀里掉出来的彩玉贝壳。 这彩玉贝壳原本就是装在匣子里的,也只有那个匣子能够压制彩玉贝壳的特殊力量,然而这会儿由于朱小青的突然摔倒,匣子摔了出来里边的彩玉贝壳也露出。 恰好落在小静姝身边,以至于小静姝伸伸小手便一把抓住,接着咯咯咯的笑了起来,刹那间乌云退散,天边挂起一轮红日,温暖的阳光瞬间洒了下来,滋润着大地,使得整个芈云村重放光彩。 “小衙内,出太阳啦!真的是太好了!”狄秀儿满心欢喜的跳了起来,跟个小孩似的。 可是只有朱小青发现,这彩玉贝壳在小静姝手里握着的时候,竟然放出了异样的光彩,仿佛冥冥之中暗示着它是属于小静姝的。 然而这个猜测,经过无数次试验,朱小青最终确定下来,以后这个彩玉贝壳不必再藏在暗黑的匣子里了,直接挂在了小静姝的脖子上。 同时今后芈云村的气候全凭小静姝的心情而变化,高兴的时候会天气晴朗,哭泣的时候便是下雨天。 只是这个秘密,朱小青谁也没讲,就像是他仍旧隐瞒着土豆的那些惊人天赋。 时光匆匆,经过朱小青赠送了好些吃食给村里的媒婆,总算给狄秀儿找了个长得眉清目秀的黄花大闺女当媳妇儿,婚后没多久,狄秀儿也抱上了一个大胖小子,那胖小子整天跟在小静姝屁股后边当跟班。而土豆已经长成大哥哥了,除了整天研究各种医书,其余时间的主要任务便是宠着小静姝。 夕阳西下,映得稻田金灿灿的,几个孩子乐呵呵的在田坎上追逐嬉戏,身后跟着一狗一猫,还有狄秀儿跟在后边喋喋不休:“慢点,跑慢点,别摔着!” 看着这一幕,朱小青露出欣慰的笑,这便是他想要的惬意田园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