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判》 速度 2009年10月18日上午,阳光正好。 一个身材清瘦的女人穿着工作服出现在落英街的拐角。 头发有点凌乱,看着像打理过,又不像。 泛黄的蓝色衣襟并不是很合身,灰色长裤上也有洗不掉的污渍,但鞋底刷得很白。手上提着一个很大的包。 整体来说,她算是比较干净的。 另外一个领着她进来的女人和门卫打招呼。 “老朱,开下门。”春姐是这里的长工,她领了新人来做保洁。 这家养老院位置比较偏僻。 灰白色的建筑物看起来死气沉沉的,只有从围墙中探出来的香樟树的树尖,还能看到一抹翠绿的生机。 老朱应声开门,放她们进去。 这已经是这个月来的第叁个保洁了。 前面两个都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被开除。 这家养老院的院长又很神秘,做事向来令人摸不着头脑,但他们这些只负责打工的,也不敢去揣测什么。 只有一点需要注意,不能放任何可疑的人进来。 “先登记一下姓名。”老朱拿出登记本,多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女人,“你多大了?” “42了。” 向吟不敢抬头看他,脸色蜡黄,有皱纹。好像也不太识字,登记本上的笔记歪歪扭扭。 榆市入秋慢,但她工作服里面,还多穿了件毛衣,也不怕热。 看到她还提了个大包,老朱拿过来检查。 里面都是些随身衣物,旧式的内裤内衣,以及毛巾和牙刷这些廉价的洗漱用品。 还有一盒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打看,看着像洗脸用的。 向吟瞬间紧张起来。 “这些东西院里都有。”他不打算把包还给她,脚一踢,到了保安室的桌底下。 春姐拉住她,劝道:“放心,随身衣物和生活用具这些,在宿舍都是备有的。” 登记好后老朱大手一挥,给人放行。 “给你找这份工作可不容易。要不是小秦跟我说,我可不替你操这个心。”春姐带她去熟悉地方。 其实干保洁,也不需要调教什么。只是告诉她,哪里该去,哪里不该去。 向吟认真记好,却管不住眼神多看几眼。 出奇的安静。 养老院大都是些行动不便的老人,比都是福利院的小孩自然要安静得多。但今天阳光很好,温度也不算高,应该有护工带老人出来晒晒太阳的。 可是,现在一个人都没有。 向吟忙地抓住春姐的胳膊,“春姐,这里的老人呢?” 春姐随口应付,“哦,这是前院,老人都在后院休息。” 向吟将信将疑。 春姐走后,就剩她一个人。 刚才那个包被门卫收走了,向吟从内衣里取出一枚很小的通讯器,同时翻出微型的摄像机和录音笔。 “喂,向吟姐。” “小召。”向吟声线有点紧,“你现在在哪?把车开来冬阳养老院后院的位置,情况不对,我要先翻墙出去。” 负责和她接应的周召跟着紧张,“保持联系,我马上到。” 一个月前。 榆市电视台收到举报信,说冬阳养老院虐待老人、贩卖人体器官。这家养老院是私立的,规模不大,名不经传,位于榆市最偏远的郊区。 但老龄化严重,年轻人背负的压力也大,市场供不应求,送来这家养老院的老人还是很多。 第一次来时是在半个月前。 人很多,床位很挤,不用靠近就能闻到老人的排泄物。 可现在,四处都是安安静静的,白灰色的建筑沉寂得像堆死物。 她要彻查这件事。 尽管当时台长对她说:“这不是你应该做的。”也强烈反对。 向吟直接把工作牌拍在桌面上,“作为记者,不去查清事实公布真相,那什么才是我应该做的?” 现在深入敌营,但她好像中了圈套。 比周召的车先开来的,是一辆深灰色的SUV。 车静静地停在一棵香樟树下,男人打下车窗,修长的手指捏着一片口香糖,塞进嘴里慢条斯理地嚼。 他在等这场戏剧的开幕。 久别重逢,恋人相聚的戏码,永远让人心潮澎湃。 一边的艾泽看他,“白先生,炸药已经备好了,计划要现在开始吗?” 春姐已经走了,现在养老院除了一个向吟,还有几个门卫。 监控画面显示,她跑到了后院,老人的安置区。门卫大概是发现了她的不对劲,拿着对讲机准备叫人去抓她。 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脸上有皱纹,手却那么白嫩干净。 她有时候做事,总是这么容易露出马脚。 “还有多久?”男人淡声问。 艾泽说:“两分钟。” “太慢了。”他没有那个耐心,手指点点膝盖骨,“速度。” 男人看到她摔在地上,身后保安已经追了过来。 向吟痛苦地蜷缩身体,因为隔着屏幕,她的呻吟是无声的。但他却感受到了她身上的疼痛,指腹压在监控画面的显示屏上,像是隔空安抚她。 “五年了…”他低喃,“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你回到我身边。” 向吟 Come to me ——— 虚构的世界、虚构的城市、虚构的故事,切莫当真。 好久不见 时间回到七年前。 陆瞻还没从警校毕业,阳光帅气的大男孩,唇角有一枚很浅的梨涡。 向吟很爱用手戳,“希望它再深一点,就变成小酒窝了。” 他怕痒,她又爱逗他,时常逗着逗着就滚到床上。 床单凌乱。 她雪白的肌肤和墨绿色的床单很配,胸口起伏不定,笑声也渐渐平息。 陆瞻压在她身上。 对视中静默良久,男人温热的身躯逐渐滚烫,她的却开始越来越软。 就连声音也是,向吟挽着他脖颈,“阿瞻…” 女人欲语还休时最勾人。 他把她的呻吟都尽数吃进肚子,抚摸着进入她,墨绿色的床单拧成一条,紧紧地缠在他们两个人赤裸的身上。 他撞得很深,又重。是第一次,也是当时的最后一次。 向吟渐渐哭出声,和他的喘息混在一起,“阿吟、向吟…”弄完她,又趴在她身上不肯起来,“宝宝。” 宝宝,宝贝,缠绵温柔得不行。 “等我回来。”陆瞻抚摸她,“最迟两年,毕业那天,我一定回来娶你。” 他当时什么都没说,什么也没交代。 向吟猜到了。 警校还没毕业,他就被选中去当卧底。 再次见面,是两年后。 他瘦了很多,个子也高,将近一米九。 黑色的鸭舌帽遮住眼睛,只露出高挺的鼻梁和下巴。薄唇轻启,做了个叫她名字的口型。 他的档案被尽数抹去,警校的毕业典礼他都没有去看一眼,却在传媒大学驻足许久。 “阿瞻。”她跑过去紧紧抱住他。 “我回来娶你。”他说,“戒指我已经买好了。阿吟,我想和你订婚。” …… 巨大的爆炸声在耳边轰鸣。这是他为她拉开的一场序幕。 五年前,也是这么大的爆炸声。 一场火灾带走了她的陆瞻。 他们才刚刚订婚,他手上还戴着他们的订婚戒指。 女人在爆炸声响起前就已经昏迷。 男人亲自下车,将她抱起来。因为她化了妆,脸上带了假面,身上的工作服也没换,周召的车与他们擦肩而过,也没察觉出异常。 只是车刚刚开到巷口,还没开进去,爆炸就发生。 白日里的火光也十分旺盛。 榆市的秋天,被这场火烧得更加绚烂。 - 向吟醒来时是两天后,脑袋昏昏沉沉,手很重。睡得太久,神经麻痹。 室内开阔,光线却很暗。镂空的墨色窗帘把一半的光都遮住。 窗下有个男人坐着,轮廓很模糊,但依稀看得出他身形颀长。身上是一件暗色的衬衫,长腿笔直,肩很宽,黑色的皮鞋擦得很干净。 “醒了?”开口是低沉醇厚的嗓音。 向吟看不清他的面容,听声音只觉得冷。距离又远,像是高高在上的神袛伏低耳语,话语中掺杂了说不清道不明的缱绻。 沉睡的这段时间里,向吟做了一个梦。 梦到陆瞻回来赴约,一如五年前那样带着一枚戒指出现,套在她指上,“阿吟,我回来娶你了,我要和你订婚。” 可画面一转,他浑身是血倒在血泊里,其实从来没有回来过。 她的阿瞻,早就死在了过去。 男人走过来,看到她出神的脸庞,“你在想什么?”指腹擦着她脸颊,温度很凉。 被他摸过的皮肤,都像是被蛇爬过。 向吟一个激灵地拍开,“你是谁?”她回过神。 这里不是她的房间。 事发前她在养老院,但养老院空无一人,她打电话叫了周召来接她。可门卫发现了她的异常,直接叫人抓她。 之后,她晕了过去。 她质问的语气似乎让他有一丝不悦,“你说呢?我是谁。” 房间的灯光打开,不刺眼,但亮度高了很多。 骤然看清楚眼前人时,他的嘴角又出乎意料地嚼着一点笑意,“好久不见,阿吟。” 见鬼了 “向吟,好久不见。” 这句话就像是一句魔咒。 曾经的很多个夜晚,“他”也会时不时出现对她说这句话。 向吟和陆瞻四岁就认识了,在同一家福利院。 被抛弃的理由有千种万种,但在一起的原因,只有一个:从此我和你相依为命。 被领养那年六岁。 一对夫妻挑中了他们,改名陆瞻、陆吟。 他们原本只打算要陆瞻的,是陆瞻当时哭着喊着要和向吟一起。夫妻二人心软,看向吟也乖巧、健康,说凑对姐弟也不错。 可十四岁那年他们离婚,又各自带走一个,她随妈妈改姓,叫向吟。 时间渐久,她都忘了陆瞻原本的名字:白涧。 直到那天晚上,他在她家楼下等她,见面的那一秒是迫不及待地相拥。 父母离婚后分隔在两个城市,他们已经有两年没见。 “阿吟,好久不见。”是按耐不住的喜悦、紧张和久别重逢的不真实感。 “阿瞻,阿瞻。”向吟哭着叫他的名字。 而那一瞬间,他却推开她。 神色变幻,眼底漫出浓郁深沉的墨色,“阿吟,我是白涧。” …… 那是他的危险人格,白涧。 - 记忆重迭,曾经种种席卷而来。艾泽敲门进来时,向吟扬起右手扇了他一巴掌。 始料未及的。 就连白涧本人都有点愣。 他的头偏向一边,底下的一双眼在愣神过后开始笑。 看着向吟,“见面礼?”修长的手指摸了摸脸颊。 刚才她的力道不小,指痕明显,有点疼。 他没有让艾泽过来,后者也很识趣地先退出去。 向吟坐在床上不动,那一巴掌打过去,她自己也傻了。白涧要去看,她抽到身后。 “让我看看疼不疼。”他固执地去拉她的手。 男人和五年前并没有什么不同。 清俊年轻的脸,眉骨高而漂亮,一双眼睛乌黑修长,黑亮又深邃。脸上没有痣,但是流畅的线条往下,他喉结旁边有一颗。 说话时跟着滑动,意外地蛊人。 一模一样的脸,但他不是陆瞻。 向吟浑身都在发抖,“你别碰我。” 他没松手,低眼吹她的手心,“还在生气?” 怪他不告而别,还是五年来的不相见? 白涧轻声:“阿吟,我可以解释。” 他淡漠的神色底下也有关切的温度,向吟却开始头疼,抱住手臂把自己缩起来。 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掉,“…你别碰我,求求你。” “好,我不碰你。” 没有人能接受现在的状况。白涧很体贴地给她留出时间和空间,等她独自消化完毕时,向吟却什么都没问。 面色冷淡,只说要回去。 男人坐在楼下客厅,没有抬头,“你对你的未婚夫,就是这么漠不关心的吗?” 五年不见,一句寒暄的话都没有,抬手就是一巴掌。 他脾气好,不和她计较,但是她缓过来后说要走,白涧不能理解。 “陆瞻的骨灰是我亲眼看着烧出来的,也是我亲手埋的。” 过去的那一幕,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向吟忍着颤抖。女人眼中的倔强,比任何一种委屈都更令人心疼。 “大变‘活人’的戏码我不感兴趣,既然你说自己是白先生,那我不认识你,我也当陆瞻在五年前就已经死了。” 前面有人拦着。 现在是晚上九点。夜很深。 偌大的别墅,周围寂静,大概是在郊区的山间或者山脚。 这个点已经不好打车了,可尽管如此,她还是执意要走。 白涧抬手,让艾泽放她出去。 “白先生…”他欲言又止。 “很有意思不是吗?”向吟已经走了,他不怒反笑,“我的未婚妻胆子很大,也很无情。” 艾泽不知道作何评价。 白涧把她留下来是好事。 养老院爆炸拆除,时间提前了很多,她身为记者出现在那里,回去不免要被人盘问。 搞不好,工作都保不住。 她喜欢给自己找麻烦。现在他留不住她,但以后未必。 白涧笑意渐收,还是没狠下心,“艾泽,你去送送她。” 艾泽:“是。” - 周召是在第二天早上找到她的,向吟回去后就联系了他。 “台长对你的擅自行动很生气。”他坐在向吟楼下的早餐店,要了一屉小笼包,没吃饱,又叫了两份。 “我劝你还是先别回台里。另外养老院那件事查清楚了,子虚乌有,没有的事儿。不过好好的养老院突然要爆炸拆除,是有点可疑。” 周召抬头看她,“话说你这两天去哪了?脸色苍白成这样,电话也打不通,我还以为你跟着被炸了。” 她和周召是同事,认识也有四五年了。 他刚进榆市电视台那会儿,就听说了向吟的盛名。榆市电视台的台花,人很漂亮能干,气质精炼,做什么都干脆利落,胆子也大。 刚毕业就敢潜入黑心厂家做了小半年“卧底”,出来时人都瘦了一大圈,但眼睛依旧有神。 比得知她刚订婚,未婚夫就殉职时要亮。 撕下人皮面具后,她的皮肤依旧白嫩光滑,面容姣好得像朵饱满的月季,但眼神中的沧桑,却和42岁没有什么区别。 眼底那抹势不可挡的锐气和身上那股璀璨干净的洒脱,似乎都随着五年前的那场变故消磨殆尽。 向吟夹了口他面前的小笼包,腮帮子鼓起来,只言简意赅地答:“唔,见鬼了。” 她不愿意多回答,吃完早餐后也没有听他的劝,刷了公交卡坐车去电视台,直奔台长的办公室。 很不巧,他不在,向吟就在门外多等了半个多小时。 白色山茶 向吟是他见过脾气最倔的记者,也很坚定。 几乎是从大一那一年,她就主动来台里申请实习。一次被拒,就第二次第叁次第四次,直到申请到机会为止。 赵鹏立也不清楚这十八岁的小姑娘身上哪来这样一股韧劲儿,非要做记者不可。 “看清楚这个世界的真相,是我的执着,也是使命。”九年前,她就是这样站在自己的办公桌前,认真又坚定地说,“我要成为一名优秀的记者。” 现在不行,但以后会努力。 赵鹏立觉得这小姑娘真是有意思,满腔热血的。当时台里正好缺人手,他就把她丢到了下面给人带。 谁知道她还真是一点都不怕,什么苦都能吃。 实习到她大学毕业,也没有投简历去别的地方,只问他:“台长,我能留下来吗?” 四年了,她可以留下来吗? 现在她站在眼前,赵鹏立也有当年那样的感慨。向吟似乎也是,但她表现得格外平静。 “…这件事是我做错了。”向吟低下头,“是我没有查清状况就擅自行动,我向您道歉,希望您能留下我。” 来时周召跟她说过事情的来龙去脉。 那封举报信就是一场恶作剧,捏造得有鼻子有眼的,只有向吟信了它的邪。 虐待老人这种事没有传出去前,是非难定,但贩卖人体器官,这事就可笑了。 养老院大都是些六十岁往上的老人,身体器官已经开始衰竭,怎么可能取他们的器官去卖呢? 那一片区域在开发,政府的批文早就下来了,准备拆除重建。老人是在叁天前转移的,爆炸原本没那么快,但不知道为什么那天提前了。 周召的车刚好要开过去,幸好第一次爆炸范围不大,本身就在郊区,附近也没有什么居民,无人受伤。 “我以为你今天来是直接请辞的。”赵鹏立半开玩笑,“休息了两天,想通了?” 无组织,无纪律,换成其他人,赵鹏立见都不会见她,直接让人事部把她开了。 可这个人是向吟。 她很认真乖顺地认错,“应该早就想通的。” “你这性格,最适合当记者,但是也最不适合的。”赵鹏立提醒她,“向吟,不管是做女人还是记者,我希望你都记住一句话:过刚易折。那些不该去查的东西,就不要去查。” 最后这句话,隐隐地带着一丝警告。 向吟没忍住,“台长,能让我最后再问一个问题吗?” 老台长已经年过五十,即将退任。那双眼睛看过很多东西,浑浊,但又十分坚毅。 向吟扯了下唇角,“冬阳养老院的院长,怎么突然换人了?” - 冬阳养老院的院长一直都很神秘。从不露面,大小事情都是副院长在打理。此外他还有一家私人医院。 私立的大都比较赚钱,他曾经还登上过榆市的财经报,占据了头条版面。 这样的一个大亨,说让位就让位,不太可能。 但事实的情况就是,在养老院爆炸拆除的前一天,院长的位置就被之前的副院长取代了。 向吟走出台长办公室,回到自己的工位上。手头的新闻攒了很多,不能耽搁,这两天里都是周召和莫成晓替她完成的。 看到她回来,神色平静,不像是和台长吵过架的样子。 周召的人中夹着一支笔,正想问问她就被领头的师傅叫去了机房。 下午有一场采访要做,原本是向吟负责的,但因为养老院那事,台长又下令丢给了周召。 “向吟姐,你帮我镇镇场呗,跟我一起去。”反正她在台里已经差不多被“架空”了,也没什么事。 台里有好几个新闻组。 A组是个快退休的老师傅带,人比较懒比较佛,因为有向吟在,多少也能撑起门面。但最近B组的势头在往上赶,前段时间向吟就和台长不对付,现在他们都被B组的人压着,说他们做不出好新闻。 周召不算是新人,但被人这么说闲话,心里也不太好受。 向吟决定给他撑腰,收拾东西,“走吧。” “好咧!”果然够义气。 他去扛设备,莫成晓跟着拿东西。 叁人同行,去到现场向吟才开始后悔。 几个月前刑警队侦破了一场大案,前段时间才公布,电视台照例安排了时间访谈。 去到警局,向吟却猝不及防地见到了一个人。 她压根就没想过会再见到他。 从昨晚到现在,她还以为是自己在做梦,心神不宁了一个晚上加一个上午,他却气定神闲地出现在这里。 白涧坐在会客厅,气质卓群,颀长的身形近乎无人能敌,笔挺的西装把他衬得十分矜贵,一双皮鞋擦得一尘不染,干净锃亮。 哪里还有以前跟一群大老爷们办起案子来不分昼夜,连胡渣都不刮的糙样儿。 尤其是当卧底那段时间,身上的衣服都是破洞的,吊儿郎当,甚至打了个耳洞。蓝色的耳钻矜贵魅惑,又危险十足。 现在,完全就是变了个人。 向吟手脚冰凉地钉在原地,周召叫她,她似乎都没听见。直到白涧闻声看过来,淡漠凉薄的眼神落在她脸上,迟疑片刻,露出一抹微不可察的笑意。 “张队,你们要忙?”他把头转回去,问面前的男人。 那是榆市刑侦队唯一留下的老刑警,张仲勋。 五年前的那场案子引发了太多的变故,许多人离职的离职,调遣的调遣。所长都换了两个人,副局也是。 剩下的旧人寥寥无几。 知道陆瞻卧底身份的,除了当年一起葬身火海的副局,也就没有第二个了。 采访的时间定在下午四点,的确要忙。 电视台的人已经来了,有人安排他们现在隔壁休息。张仲勋把白涧送出去。 他起身路过,向吟不受控制地抬头看过去,才发现他今天穿的黑西装口袋里,还别了一朵白色山茶。 明明现在,早已不是山茶花开的季节。 再次见面 出来后艾泽替他打开车门,询问是否要到下一个地方。白涧只安静地坐好,“不用,她会出来的。” 语气中的笃定,和五年前一样运筹帷幄。 会客室内,周召架好了摄影机,准备进行拟定好的访谈。莫成欢也开了录音笔,向吟只是在场外把控,并不需要做什么。 因为事先打过招呼,采访进行得很顺利。 侦破的是榆市八年前的一件旧案。 淞山的无头女尸,年纪才十五岁。被挖出来时尸体已经是重度腐烂,查验DNA找不到配对结果,后来才知道是从越南偷渡过来的。 她不是本国人。黑户。 但是走访调查,却发现她已经在国内至少生活了十四年。 …… 因为涉及的问题太多,牵扯到某些团体的利益,案子搁置多年,重新办理只能秘密进行。现在的这场采访,也可能只是存档,能否公开还得由上级审批。 周召问完所有问题后,心情沉重。 设备已经关了,在旁边沉默许久的向吟却突然问了他一个问题。 “张警官,”向吟抬头看他,“您觉得这个世界上是好人多还是坏人多?” 过去的整整十年,死者都在做他的禁脔。和她一样的女孩还有几十个甚至是上百个,数字大到令人毛骨悚然。 这样的一个坏人,死者的日记里却不止一遍地重复“我的爸爸是最爱我的人”、“我不能像其他人一样去上学,但是他教了我很多东西”、“他今天又给我买小裙子了,真漂亮”、“他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人”。 虽然有很大的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的影响在,但是在其他的案件中,好人和坏人有时难以区分。 采访了近一个小时,他烟瘾已经有点犯了,正想抽一根,又塞回去。 “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好人。”张仲勋看看她,“只有懂得自我约束的坏人。向记者,你工作很多年了,应该比我更清楚这个世界是什么样的。” 向吟怔住,笑了下,“张警官认识我?” 榆市电视台的台花估计没有人不认识。 她骨相好,脸也很有辨识度,尤其上镜。 做实习生那时经常出现在镜头里做采访,到了后期却是开始转幕后,但这并不妨碍她声名远扬。 只是这样影响度大到她进行秘密走访时,需要化妆来伪装自己。 “陆瞻跟我提过你,以前。”张仲勋邀请她到自己的办公室喝茶,“你们刚订婚那会儿他还给我打过电话。虽然过去很多年了,他也没有正式介绍一下,但我对你印象深刻,就像对他一样。” 向吟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这个,“…你也说是以前了。”有点强颜欢笑。 “说句实话,干我们这行的确有很多身不由己。五年是个不小的时间数字,但对于很多警察来说,十年、十五年不能和家人见面,都是正常的,甚至有的人,一辈子都见不到了。” 起初白涧来找他的时候,张仲勋也很意外。 他应该是烟瘾又犯了,“能抽一根吗?”手指捻了下指腹。 向吟说:“可以。” 张仲勋叼了根烟,擦亮打火机,“向记者,有很多内情我不能跟你细说。但人既然回来了,就不要再生气,经历过生死才会明白,没有什么比眼前人更重要。” 他知道现在的白涧就是当年的陆瞻。 从警局出来后,周召开车,向吟和他们一起回电视台。 附近是一所小学,恰逢放学和上下班的高峰期,路有点堵。 在鸣笛声响起时,她突然推开车门,“你们先回去。” 周召急忙喊:“你去哪?向吟姐,小心看车!” 车没有开出多远,停在路边。 向吟踩着高跟鞋径直走回了警局,像是有某种心灵感应,她几乎一眼锁定了香樟树下的那辆灰色SUV。 男人等了她很久,在向吟走过来的瞬间打开车门,“上来吧。” 她没有扭捏,坐到他身侧。 “我需要一个解释。”向吟问他,“五年前那场事故到底和你有没有关系?” 在看到他的那一秒,向吟是认为他脱不了干系的。 火灾、提前发出的行动指令,都有可能是白涧在从中作梗。 他不是什么好人,这一点向吟很早就清楚。 十六岁那年重逢相见,他带着养父的一根手指头来见她。 “阿吟,他不会再像以前那样碰你了。” 从那个时候起,“白涧”就已经存在了,陆瞻身体里的恶魔。 可是刚才马路上放学的那群小学生,又让向吟不止一次地回想起他们六岁那年背起书包去学校的样子。 那时陆瞻改了名字,还不习惯,经常在作业本上写下“白涧”。纠正多次,他才慢慢地接受。 天真烂漫的小男孩是什么时候变成冷血残忍的恶魔的,她不知道,但她希望亲耳听到他说,那件事和他无关。 “除了这个,你就没有别的要问吗?”男人看过来。 向吟沉默,他薄唇掀起一抹淡笑,“我的未婚妻还真是冷血啊。” 和她订婚的人是陆瞻,她对白涧的确没其他想问的,“你在指望我关心你吗?” “不应该吗?”他手上还戴着和她一模一样的订婚戒指。 修长的手指按在上面轻轻摩挲、转动,明明是很温柔缱绻的小动作,身上却散发出一股肃冷的气场。 穿上矜贵优雅的西装,看着也像个冷酷的杀手。 算了。 白涧岔开话题,神色温柔下来,“我先带你去个地方。” 区区一个人格 在这之前,她和白涧其实还相处得不错。 人格分裂不算是友好的病症,但是在陆瞻身上,他的第二人格白涧表现得很平静正常。 他大多时候是在晚上才出现,爬到她床上从身后抱住她。 “你和他今天牵手了?” 亦或是她和陆瞻在一起后,他孤独而又伤神地坐在窗帘下方的沙发上看她。 “阿吟,你和他在一起了?为什么?” 他是矛盾的个体,既希望保持这种关系,又希望他们走得不要太近。 好几次滚在床上,向吟都分不清他到底是陆瞻还是白涧,只有肉体厮磨、险些擦枪走火时,她才知道对她做这些事的人到底是谁。 哑透的嗓子沙沙的格外性感,“答应我,第一次留给我。我希望是我,在我是白涧的时候,给我。” 他很过分,却又恪守规矩,从来没有欺负她。甚至是第一次来例假时,都是他在照顾她。 直到那一年,他们的养父死了。 “这件事情和我没有关系。”他的说辞还是和当年一样,走下去,亲自替她打开车门,“但我知道这样的一句话说服不了你。下车吧,我的公主。” 白涧把手放在她面前,向吟抬眸看了眼,把手搭上去。他似乎为这个小举动很开心,唇角跟着弯起弧度。 他带她来的地方是星空餐厅。 顶层很安静,没有人打扰,悠扬的小提琴声让人格外放松。 服务员过来,白涧娴熟地报出几样菜,又嘱咐:“果汁不要冰,谢谢。” 向吟的生理期一直很准时,过两天就是,他还记得。但是他的绅士风范,并没有让她有多大的触动。 “张队腰伤犯了,我去警局只是看看他,顺路解决一些事情。”在等菜的间隙,白涧慢条斯理地开口解释。 饭前甜品已经上了,他也没动。 尽管白涧不喜欢饿着肚子的时候谈事情,但是可以为她例外。 向吟问:“什么事情?” “录个口供,有人报警,说我杀人。” 她的表情瞬间一变,白涧轻松地笑道:“紧张什么?” 向吟皱起眉,“你骗我?” “你不信我,我说什么在你眼里都像谎言。” 从以前到现在,一直如此。 有些心结梗在胸口,解不开,扯不掉,像带刺的藤蔓缠绕心脏,多呼吸一口都会抽痛。 天色还早,榆市秋天的晚霞最漂亮。 烧红的云朵一层接一层,她稍有愠色的脸颊透着粉,水润的眼睛又格外动人。 白涧有点不受控制地,想去了别的地方。微红的脸颊、水润朦胧的眼,朱唇轻启带着一点喘… 只叫他一个人的名字,而不是什么陆瞻。 “我向你道歉。”向吟自知自己偏见太大,“只是过去的事我没法释怀。” “因为陆礼诚?”他笑了,“阿吟,那件事是他死有余辜。” 陆礼诚是他们的养父。 结婚多年,夫妻二人都没有自己的孩子,家里着急得不行,去医院检查说是不能生,他们才决定去福利院领养。 可是谁知道,陆礼诚竟然是个同。那天喝醉把男人带回家,房门都没关,直接在床上做了起来。 可怜的向丽做了同妻,最后还要忍受周围人的指指点点,含着泪签下离婚协议。 领养两个孩子是他们两个人的决定,谁带谁也是。 当年是陆瞻自愿跟的陆礼诚,被向丽带走的,是向吟。 “他的手不干净,摸了不该摸的东西,留着也没什么用处。”白涧谈起这件事时,脸上云淡风轻,“他跳楼是因为他明白自己活在这个世界上很多余。我回家时他已经成一摊烂肉了。阿吟,你指望我救他?” 想死的人,谁都救不了。 他白涧虽不是什么恶人,但也绝不是什么好人。 菜上来后,向吟又点了瓶红酒。 往事昏沉,白涧的这张脸总是让她想到陆瞻,可那眉眼中抹不开的冷意,又在时时提醒她,他和陆瞻有多么不同。 在警局时张仲勋就解释过,五年前那场变故只是意外。行动有变,但并非人为造成的伤亡,陆瞻只是听从指令。 “那陆瞻呢?”她已经喝得有点多了,眼眶涩红,“你说你换身份,是因为迫不得已要重新开始,那陆瞻还能回来吗?” 对面的男人沉默不语。 五年前的那场火灾很好地给了他一个改换身份的机会。 这是上头的安排,也是陆瞻的决定。 卧底身份很难洗干净,想要彻底,就要涅槃重生。 只是他醒来后的那一瞬间,陆瞻就不复存在了。 现在的白涧,是I.K的掌舵人。 子承父业。 当年I.K的白董事长抛弃他,现在的安排,也不过是把错误的人生拉回正轨罢了。 没有陆瞻的存在,也没有卧底的经历。 过去的27年,他唯一想要找回来的,只有向吟。 …… 一瓶红酒下肚,她有点绵软无力,是白涧把她抱上车的。 艾泽问他去哪,是要回白家还是向小姐的公寓。 白涧沉默一会儿,“公寓。” 怀里抱着的女人很瘦,蜷缩在他怀里依然有点颤抖,是极度缺乏安全感的表现。眼睫毛被泪水打湿。 他知道她这几年吃了很多苦,也清楚她心里最想要的完美爱人是陆瞻而不是他,但他依然没有选择放手。 “区区一个人格,也值得你这么流泪吗?” 白涧抚摸她的脸庞,城市的霓虹灯透过车窗在他脸上变幻,眼神晦涩不明。 “阿吟,我已经在往前走了,你也要。” 嘴硬 向吟的公寓离电视台很近。户型一般,但一个人住刚刚好。密码锁有指纹,还有监控。 蓝色的幽光闪烁,白涧没有用她的指纹,只是低唇问她:“宝贝,密码是多少?” 向吟咕哝一声,半睁着眼看他,两秒后笑眼弯弯地报了六个数字。 白涧搂她进去,“这么乖,下次都不敢让你喝了。” 高跟鞋很好脱,刚进门就蹭掉。 白涧抱她进卧室,室内的布置和五年前似乎并没有太大差别,只是窗帘换了一种颜色。 在离开那一秒,向吟忽然伸手勾住他脖颈,“都怪你。”她小声地,鼻音有点重,“是不是太久不回家,都忘了啊。” 向吟开始谴责他,表情委屈,白涧盯着她的眼睛,心底软成水。 “什么?”他问。 “张警官对我说,只要人回来了就好了。”她很难过,“可是你五年都没有回来。” “五年。” “如果你决定不回来了,为什么那时要跟我求婚呢?” “陆瞻,你知不知道你很过分。” 她不是以为他不回来了,而是觉得,死去的人,是永远都回不来的。 白涧垂下眼,吻她手背,“我现在回来了。” 她还是哭,像是有莫大的悲伤要发泄。迟缓了一天的眼泪不止是忍了一天一夜,是五年的无数个日夜,把他身上的衬衣都打湿。 向吟哭到险些窒息,白涧察觉到原本抱在背上的手忽然在解他的衬衣扣。 她抽抽噎噎的,本能地喜欢他身上的味道。莹亮的眼睛不掺一丝杂质,他被她拱得浑身燥热。 “阿瞻…” - 次日醒来时,向吟觉得浑身绵软,提不起力气。被窝柔软舒适,但只动了一下,一具温热的身躯就从身后覆了过来。 大手捞住她的腰,白涧把下巴压在她头顶,“再睡会儿。”嗓音沙沙的,还没睡醒。 浑身赤裸,肉体相贴时向吟打了个激灵。 “跑什么?”白涧哑声笑着把手臂收的更紧,“昨晚是你拉我上床的。” 他不紧不慢地补充,“衣服嘛,也是你脱的。” 手指在小腹上打转,皮肤敏感地激起一阵颤栗,酥麻的痒意爬到头顶,向吟想躲却被抱得更紧。 “那瓶酒是你提前准备好的?”她质问。 向吟的酒量还不至于差到这个地步,否则她不会在他面前喝。 白涧语气悠悠,“那瓶红酒是你自己要的。”他可没有点。 向吟脸色一白,确实如此。谈及过往总需要一点勇气面对,气氛和话题都迫使她情不自禁地想要喝点什么。 “不过是有提前加点东西。”白涧唇角带笑,“阿吟,我才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 了解她任何时候的想法,包括她的身体。 向吟想起之前的多个夜晚,他都在摸索她的身体,此时他的手在游走,她反应生涩,却又熟稔地哼出声。 “白涧,你别…” “还记得你昨晚叫了谁的名字吗?”他温热的唇贴在后颈,咬上肩上的软肉,“这是惩罚。” 双臂都从她腋下穿过,大手抚摸她前胸。 向吟虽然瘦,该饱满的地方却是一块肉都不少,又软又白。白涧低哼出声,将早就勃起的性器抵在她臀瓣。 他喜欢裸睡,昨晚向吟哭了他一身,又吐了些东西。 白涧替她换了床单和衣服才睡的觉。 现在不着寸缕地贴在一起,和他做着最熟悉又最陌生的事情。 龟头抵着臀瓣厮磨顶撞,忽然向下滑,戳开了她臀缝,危险地擦过那条敏感地带。 向吟轻呼出声,“不要!” 她的手向后抵他的胯骨,却推不开,他手上的动作稍稍加重,她低头就能看见他五指张开,白嫩的乳肉被他抓得变形。 白涧把那东西插入她腿间磨,湿软的腿心格外滑嫩,火热的硬物差一点就要挤进去,却听到她的呜咽声时停下。 “不要什么?”他摸摸她脸颊,“阿吟,我们本应该是夫妻。” - 结束时她腿心都是软的,他没有在她身上留下太重的痕迹,甚至连射出来的东西,他都用热毛巾细心地擦干净了。 向吟哭得眼睛红红,毛孔却是舒爽到张开。 他低头过来亲她,“明明这样你也很喜欢。” “我不喜欢。” “嘴硬。” 向吟想一脚踹开他,放在床头的手机却响了,白涧示意,“接。” 他俯在上面,好整以暇。视线扫在她身上,目光灼热,像是要把看过的地方都烤熟。 电话是周召打来的,向吟硬着头皮接听,“喂。” “向吟姐,你出门了吗?”现在才七点多,还没那么快。 周召说:“你没出的话就在家等我,城东那边有个新闻,我现在开车过去接你。” 向吟说好的,“我现在起来换衣服。” 平时熬夜在现场蹲新闻的时候也有,作息不规律,但她一般早上六点就会起,先到小区楼下跑步,洗个澡就去台里。 听到她还没起床,周召有点吃惊,“…向吟姐,你刚睡醒吗?”声音也有点哑。 身上的男人还在看她,只是多了个动作,趴在胸前探出舌尖忽然舔了她一下。翘起来的乳尖将酥麻感送上头皮,向吟仰起脖颈哼叫,在发出声音前,他吻住了她的唇。 周召那边的电话中只有含糊不清的闷哼声,以及男人清冷的一句:“可以挂电话了吗?” …… 直到他开车到小区楼下,周召都没想明白那一句话问的是谁。 向吟下楼时已经穿好衣服,妆容也精致到无懈可击,只是唇瓣看着要比以往饱满红润。 他的眼神一直在瞟,向吟忍不住,“看什么?” “向吟姐,你交男朋友了?”周召回想了一下刚才的场景,揉揉鼻子,“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她语气生硬,“没有。” “那你脖子上的吻痕…” 她下意识地去摸,反应过来后,“你炸我?” “兵不厌诈。向吟姐,你心虚了。” 老狐狸 这五年来向吟没摘过那枚戒指,更没有交过男朋友。台里的前辈想给她介绍青年才俊认识,却都被她一句“工作太忙”堵了回去。 大家都是同事,工作是不是真的忙到去认识一个人的时间都没有,又怎么会不清楚? 周召见过她填资料表那一栏从“未婚”到“丧偶”的状态,知道这个世界上可能已经没有人能再走到心里了。 如果遇到一个良人来拉她一把,其实也不错。 车开出小区时,白涧也从后面出来。 车辆并行,他超车在前面,车窗是开着的,向吟抬眼就看到他把手搭在窗边,朝她做了个只有她能看懂的手势。 手很修长干净,指节分明,他完全目视前方,因此动作漫不经心的。 向吟看得脸颊一红。 “向吟姐,你很热?”周召偏头看她。 那辆车已经开走了,向吟别开眼,“没有,还好。” 嘴上这么说,还是叫他把空调温度打低,又开窗通通风。 那个动作其实并没有太多的含义,只是在告诉她,他很喜欢。 具体喜欢什么,并没有所指。 他心情愉悦时都会这样抬一下手指然后虚虚地点两下,有时是夸她做的饭菜合胃口,有时是看见她今天的穿搭十分赏心悦目。 而有的时候,只是单纯地看到她就会高兴,然后勾着手指叫她,“过来。” 刚刚那一瞬间,却让向吟想起了挂完电话后,他把手指插进她腿间动的画面。 …… 城东还在开发建设,车越往这边开,越觉得荒凉。像是城市在逐渐褪去繁华的衣袍,露出它最原始本真的面目。 周召把车开到这,向吟才知道他的真正用意。 “知道你还没放下养老院那件事,这是我偷偷带你来的,跟台长打过报告,回去有人问你,你记得对我的口供就行。”周召从车后座提出相机包,一对鸭舌帽。 秋季的太阳不热,但很晒,天气又干。他和向吟一人一顶戴着。 查到冬阳养老院原院长梁敬山的行踪并不容易,周召在这其中花费的功夫,可不是她能想象的。 向吟问他怎么办到的,这效率高到离谱。周召只笑笑,“拜托,向吟姐,我没入这行前好歹也是京城大少爷吧?” 周家在京圈还是有点地位的。只不过他当年一意孤行,非要来榆市当个小记者。周老爷子拗不过他,但还是愿意用人脉给他开个后门。 周召叼了根烟,但没点火,只是闻着味压压瘾。 向吟问他,“你前天不是不信吗?” 才一天的时间而已,态度大转变。 周召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信封,“我是不信,但你不是教过我吗?做新闻要严谨,但凡有任何疑点都不应该放过,因为这一秒的疏忽,就可能导致下一秒真相的死亡。” 向吟还记着他来时说的话,“那你的新闻怎么办?” 城东离他要去的新闻现场也有点远,周召说要什么紧,混这一行多的是同行好友,到时资源共享,顶多就是一顿饭的事。 向吟拍拍他肩膀,“学会变通了。” 周召笑出牙齿,“跟你学的,老狐狸。” - 说这话时,一辆白色林肯从香樟树下开过去。 周召和向吟靠在路边小卖部的冰柜边,压低了脑袋上的帽子,“那就是梁敬山的车,听说他最近都住这边,把他名下的养老院、精神病院和美容院叁家医院的股份都转出去了。” 向吟眼睛盯着那辆车离开的方向,“他这么大费周章又火急火燎的,是要干什么?” “不知道。”周召从冰柜里拿了根老冰棍,撕开包装袋咬了一口,“应该是那封举报信,有人要查他了,他有点准备跑路的意思。” 周召笑笑,“知道吧?他美国绿卡下来了。” 他赚得盆满钵满,要走几乎是分分钟的事。 微风吹来,向吟低头拆开了手中的那封信件,看着折痕很旧,但又十分崭新,像是从来都没有被人拆开过。 周召这个时候才说,“其实这份求助信比那封举报信更早,我们应该早一点看到的。” 他咳嗽两声,压住了那声颤音,“但我们都忽视了,以至于它被搁置许久。” 要不是门口守门的李叔说要收拾废品拿去卖,他都不知道信箱里还有一封这样的东西。 电视台的信箱几乎每天都会有人定时处理,不可能出现这种遗漏情况,但目前唯一知道的就是,它被人拿走过,但是没有销毁,然后又以一种诡异的方式出现了。 向吟看到信封确实有被人拆过的痕迹,但应该不是周召昨天拆的。 周召像是自言自语,“你说,这个人想告诉我们什么呢?” 只是薄薄的五张纸,却让向吟感觉到触目惊心。养老院的转移记录,以及精神病院的病人名单和出入院情况,附带了一张打满照片的A4纸。 所谓的虐待老人、所谓的贩卖人体器官,不过是梁敬山借助这几家医院的便利,进行了“偷梁换柱”。 老人有老的伪装,精神病院里也有病人年轻,他们的器官还能用。 老人和精神病患者在这个社会上基本上处于最弱势的群体。 虽然很现实残酷,但不得不承认,他们对于许多家庭来说都是极为沉重的负担。 送来之后,还能不能分出精力关照?根本没有人知道。 扔进这里,基本上就是放弃了。比起扔在世界上某个不知名的角落的放弃来说,这种“放弃”让他们心里更为舒坦一些罢了。 至于养老院和精神病院会不会“放弃”,那不关他们的事。 有些不为人知的牟利、暴利,就是在这些人身上榨取的。 …… 向吟的手都在抖。 “一部分真相。”她抬头,“小召,这件事已经不在我们的掌控范围内,我要报告给张警官。” 新闻需要的真相,也是警察需要查明的。有些事情过于棘手,他们不能以身犯险。 一向听话乖顺的周召一改常态,什么动作都没有,压低在帽檐底下的眼睛却十分伤神。 “这件事没办法告诉张警官。”他沉默好久,才抬头看他,“向吟姐,有一个人我们跨不过去,张警官估计也不行。” ——— 改了下第一章的时间。 虽然这本和《昨夜情书》没多大关系,但是会提到相同的人物,时间就以这本的为准吧。 (写这种东西把时间写得和现在太相近有点怕怕的) 城东鹿岭 那封求助信是半年前寄过来的,看内容是某个受害者家属,她应该是投递了很多次,但都无人受理。 梁敬山能在榆市搞这种动作,背后不靠大山难以立足。 周召只能查到这,剩下的即便是周家老爷子也插不进手。 向吟唇角微掀,“看来和之前那起女尸案有异曲同工之处。” 她把信件收好,戴上墨镜继续观察周围的事物。梁敬山要走,走之前必定还要再见见一些重要人物,蹲在附近顺藤摸瓜,就算他走了,也能以旁边人作为切入口继续查这件事。 这么大一块蛋糕,一定不止梁敬山一个人吃。 小卖部旁边都是些修车铺,路边停着一辆黑车,大概是很久没洗了,车门车窗上都糊一层脏灰。穿着褐色衣服的男人在修车铺门口打电话,左右走动,眼神飘忽。 一个小女孩来买零食,出来后又在冰柜前驻足,向吟用手肘捅了捅周召胳膊,“挡人家买东西了。” 周召不好意思地道歉:“对不起啊小妹妹,叔叔不是故意的,你要什么我给你找?” 小女孩捏着五块钱糯糯地答:“要绿豆的。” “绿豆的啊?绿豆的好像在最底下…”周召给她翻找。 小女孩才五岁大,这边居民楼少,应该是附近商铺老板的小孩。身上还穿着印有幼儿园名字的外套,估计是周末带来这边玩的。 说话奶声奶气,有点可爱。 向吟在旁边没忍住逗逗她,“小朋友,自己来买零食,不怕走丢吗?” 小女孩伸出手指头指了指对面几百米外的另外一家修车铺,“爸爸在。” 向吟说:“爸爸在也不能自己跑这么远,知道怎么过马路吗?” 小女孩说点头知道的,只是有点害怕。周召在旁边也忍不住逗她,“小馋猫勇气可嘉,呐,叔叔请你雪糕。” 向吟看到那辆车还没走,车门开着,但那个身穿褐色外套的男人还在打电话。她多看了两眼,口袋里的手机振动,来电是陌生号码。 “喂。”她接通。 醇厚悦耳的男低音传来,“是我。” 白涧,她知道。 向吟微吸一口气,“你还有事?” 男人在那边沙哑地低笑,似乎心情很好,“阿吟,我很开心。” 不管是见到她,还是她昨晚酒醉后的主动以及今早下意识地顺从,他都很高兴。 “今晚还能去你哪吗?”白涧问,“我们的事情还没做完。” 他温柔的语气像是带有温度,把她耳朵烫得有点红,一如他早上醒来时压在她身后吹气的样子。 向吟拒绝,“不能。” “为什么不?”他记得她的反应,明明还是像以前那样可爱。 向吟冷声:“约了别人。” “别人?”他疑惑地顿了一下,“哪个人?今天早上来接你的,看着营养不良发育不全的人?” 白涧语气傲慢,毫不留情地批评,“向吟,一个陆瞻就算了,我们共用一个身体。但那个人他光是看着就没我强,在这方面你品味怎么下降成这样?” 向吟正想反唇相讥,扭头一看,小女孩买好了绿豆雪糕,周召给她撕开包装纸,她边舔边走。 原本在修车铺旁打电话的男人忽然朝小女孩走过去,而另一旁的车门正大开着。 向吟原本就想送她过马路,此时预感不好,看到男人要把小孩推上车前,率先迈开腿跑过去揽住小女孩的肩膀。 “小朋友,吃雪糕也要注意看路,阿姨送你过对面。” 向吟十分自然地搂着小女孩继续大步往前走,笑着逗了逗她肥嘟嘟的脸颊。 褐色外套男扑了空,回头看到周召还在,只能悻悻地挂掉电话,上车关门。 周召反应过来后朝着那辆车追了好几步,“我操你妈的!” 白涧听到她那边的声音,“出什么事了?阿吟,把你现在的地址发我。” “有点事,我先挂了。” 向吟看到那个人已经走了,送到马路对面后嘱咐小女孩赶紧去找爸爸,之后她回头找周召,“刚才的车牌拍下来了吗?” 周召气喘吁吁,车尾扬了他满嘴灰,啐了几口才答:“拍了。那男的想干什么?操他妈的!” 光天化日之下,就算地处偏僻,但好歹这附近还有人,怎么敢的呀! 刚才要不是他们在旁边看着,那个小孩可能就直接被塞进车带走了。 向吟回想还是心有余悸。 “先报警,”她边拨打电话边抬头,“这个监控估计是坏的,人又少,幸好你拍下了车牌号,到时再让他们去查另外一个路段的监控。” - 此时白涧站在落地窗前,黑色的剪影修长,比例近乎完美的骨架撑出的轮廓干净又明朗,只是周身的气压很低。 杀伐果断惯了的他在听到电话挂断的那一秒,头一次不悦地蹙起眉毛,犹豫片刻才把艾泽叫进来。 “梁敬山在哪?”他问。 “城东鹿岭。” 那时梁敬山最近落脚的地方,估计刚才周召也是带她去那了。一天不解决这个梁敬山,怕是不会死心。 白涧扣好袖扣,“把车开到门口。”他要出去一趟。 今天上午的行程很满,下午的也是。自从他回来接手I.K之后,几乎每天如此。 艾泽提醒他,“白董事长来公司了。” 他是怎么换回白涧这个身份的,只有他和艾泽清楚。 白景坤的运气好就好在他生了两个儿子,坏也坏在这。 一山不容二虎,二十多年前要走一个,二十多年后也是。 白涧扯唇笑笑,“这不挺好吗?我走了,他来坐镇,I.K也乱不了。” 往事 他是四岁那年认识的向吟,也是四岁那年被白家送去的福利院。 白涧的记忆力很好,走时白家那些人的嘴脸,他还记得一清二楚。 印象最为深刻的,是白景坤颤抖着手指着他的鼻子骂:“我就不该生你!不该生你!” 白涧擦了下唇角的血迹,“我和哥哥是同胞兄弟,我不该生?他是不是也要死?” 他定定地站在他面前,小小的身躯里像是住着一个魔鬼。白软的小脸蛋还有婴儿肥,看着就是个格外讨喜的小孩,眼神却冷漠异常。 和他的母亲一样。 白涧说:“爸爸,我很伤心。” 尽管如此,但白景坤依然坚定要把他送走的决心。反正当时对外宣称也就只有一个继承人,多一个少一个也没有人知道。 - 城东鹿岭,警察接到电话后过来找人做笔录,向吟让周召去。 他不放心,“那你一个人在这吗?” 向吟说没事,她在附近看看就行。只是蹲点,他们现在连梁敬山的老巢在哪都不知道,又不是深入虎穴。 她长相其实偏艳丽那一挂,墨发红唇,皮肤又白,五官即便是化着淡妆都给人像朵娇艳的月季。不像玫瑰那样拘着,但浓艳中又带刺,说是亭亭玉立也不为过。 周召一开始还觉得她只是个花瓶,但处久才发现,她骨子里的坚韧可能连男人都比不过。 最后周召跟着警察离开,她一个人留在这。 这片的规划并不好,很杂乱。 穷人区富人区划分得并不明显,向吟只能判断刚才的那辆林肯车是进了山脚下的那个小区。 刚刚去保安亭那问过,打听不出什么东西,看来私密性还挺强。但是梁敬山进去还要做登记,估计也不是这里的住户。 等了约莫一个多小时,熟悉的林肯车又开了出来,身后还有一辆深色的保时捷。 向吟掏出手机把车牌拍下来,随后才转身去开车,准备跟上。 - 坐在林肯车内的男人戴上蓝牙耳机,拨出一个号码,“梁总,最近的小虫可真是多啊。” “小虫而已,碾死就行了。”另外一边的男人身形略显发福,法令纹明显,吐出的语气森冷。 这个叫向吟的女记者跟了他很久,一个月前就在冬阳养老院的事,阴魂不散。 在此之前她也确实瞒得够好,第一次伪装成保洁员来养老院时,他还不知道。 直到门卫多嘴说了句,“都四十的阿姨还没结婚吗?” 她中指上有一枚银色的素圈,看着像是订婚戒。戴上手套时不知道,摘下后才发现。 男人对他说:“最近盯你的人不少,绿卡到手后就走,蚂蚁也是有可能绊倒大象的。” 叁辆车在国道上飞速行驶,上了立交后林肯车和保时捷忽然各走一边。向吟犹豫片刻,油门一踩打着方向盘选择了那辆林肯。 直到车停在饭店门口,下来的男人顶着一张陌生的脸,向吟才暗骂自己上当。 梁敬山早跟丢了! 男人嘴里还叼着一根烟,猛吸一口,火光猩红,目光瞥向她,似在无声地警告。 - 下午向吟去了一趟疗养院。 这里环境清幽,地面铺的灰色石砖质朴又干净,太阳一出,照在上面暖烘烘的,连同落在旁边的梧桐叶都厚实温暖。 “你不用周周都过来,这有人照顾我。”向丽接过她削的苹果。 女人在四十岁后衰老得很明显,到了六十更加。她身体一向不好,经常犯毛病,向吟因为工作不能时时在家照顾她,挑了好几家疗养院才决定把人送到这里。 “你养了我二十多年,不是亲妈也得叫一声妈,你让我扔下你不管?” 她面部神经有点麻痹,唇角容易抽,口水流了很多。向吟拿毛巾给她擦了擦,之后又把苹果切成小块才喂她。 向丽嫌没味道,不爱吃。但护士说她最近大便不正常,向吟又哄着她多吃了几块水果。 “贱命一条,死了就死了。” 向丽不高兴地吃下,含在嘴里嚼了嚼,“大半辈子反正也这么过来了。倒是你,什么时候结婚?我死之前能看到你穿上婚纱吗?” 自从陆瞻出事后她就像在守寡一样,向丽有时看她的状态,仿佛年纪比自己还大。 向吟垂眸又去给她剥橘子,“人一定要结婚吗?世界上单身的人多得是。” “我知道你喜欢阿瞻,当年你们在一起我也没有反对。”她老了之后,越来越开明讲理,“现在人回来了,该办的事情就早点办。” 向吟剥橘子的动作一顿,“他来找你了?” 白涧既然回来了,和她打过招呼,自然也是会来见向丽的。 时间甚至在她之前。 只是向吟没想到,白涧会让向丽来当这个说客。 “我也是他妈,他来看看我,不奇怪。”向丽没有遮掩,“再说,哪个女人不想被人疼?阿瞻现在不是警察了,以后还能和你平平安安地过日子。” 白涧很了解向吟,知道她脾气犟,但小时候在福利院的经历,让她对家人很柔软。 她认准的事情,旁人难以左右,但向丽的话,说十分她能听进去七分。 向吟抿抿唇,把脸偏向一边,“我喜欢他,和跟他结不结婚有什么关系?” “还有,这个橘子吃不吃?不吃我就再去洗点葡萄。”她刚刚洗苹果把袖子撩了起来,小臂上还有浅浅的疤痕。 小时候向吟从不敢穿短袖,即便是最热的夏天,也要穿长袖来遮挡胳膊上的伤痕。 年龄见涨,有些不严重的疤淡了许多,又加上久了习惯了不在意了,才开始穿短袖和无袖的衣裙。 向丽说不吃。一天到晚的,都是些没味儿的东西。 看到她小臂上的疤,向丽说:“以前老院长下手也是狠,你才那么点大,一根柳条细细软软的,抽人却特别疼。” 回忆往事,她一口气叹了又叹,“想当年我们要领养小白,他说什么时候也要带你一起走。眼泪鼻涕流了一大把,当时院长还跟我说,他是你们当中最成熟懂事的孩子。” 可是向丽记得的,是他如何撒泼打滚,又苦苦哀求她,求她把向吟也一起带走。 向吟跟那些原本就在福利院的孩子不同。 父母和院长相识,当时他们说的是要出差几天,家里没人带孩子,于是送过来请他们帮忙照顾一下,还说好了照看的酬金。 谁成想此后都了无音讯。 院长是个脾气暴躁的人,那时福利院的经营状况不好,又多了张吃饭的嘴,顿时气上心头。 院子旁有池塘,栽了一棵杨柳树,他一生气就抽柳枝下来打她。 六岁之前向吟记下的东西都不多,唯一深刻的,是每次柳条抽过来时,陆瞻小小的身子都会抱住她。 向吟说:“老毛病又犯了是不是?多久以前的事情还提。” 向丽看她表情,“不提这些陈年旧事,那说之前离婚的时候,你知道为什么我带走的是你吗?” 明明那时已经知道陆礼诚是个同,虽然不至于禽兽到对还只是十四岁的陆瞻下手,但两人毫无血缘关系。 这其中潜在的危险,以及陆瞻是她第一个想要领养的孩子,这些私心,都让向丽想带走他。 可是那个时候,陆瞻却主动说:“我要跟爸爸。” 如果非要这么判的话,他希望向丽带走的是向吟。 分得清吗 小时候陆瞻经常和她睡一张床,关系很好,即便是睡梦中,他也会紧紧地抱住她。 “阿吟,我会保护你的。” 直到年纪稍大,男女有别,向丽又把他们分开睡。可陆瞻有时还会敲开她的房门,和以往一样拥住她。眼睛都困得没睁开,像是在梦游,又像是一种本能。 渐渐地发觉不对劲,是十八岁那年,向吟会看着陆瞻脸红,晚上他拥住她的动作变得蛮横放肆。 可她当时一点都不觉得讨厌,只是脸红得更加彻底。 “分得清吗?”他突然在耳边低声,“阿吟,分得清我和他吗?” 在这之前,他告诉过她他的名字:白涧。 抱她的人是他,亲她的人也是他,可是她却对着另外一个人脸红。 区区一个人格,也要和他来争宠吗? …… 向丽说这些话,向吟不会不明白。 之前陆瞻去看医生时,她也在。陆礼诚死了,陆瞻没有监护人,抚养权又回到向丽手中,直到陆瞻成年。 当时医生没有给她看谈话过程的录像,因为陆瞻不允许。 这是他的隐私。 “祝医生,虽然我还没有见过那个白先生,但是阿吟好像每次都很紧张,我怕吓到她。”少年的笑容很干净,唇角却有一抹颤抖的苦涩,“所以你能不能,别让她知道。” 所有的治疗过程,只有陆瞻和祝医生知道。 人格不能共存,即便目前情况良好,但以后很难保证。而且陆礼诚死后,白涧的人格似乎有夺取主导权的意图。 最后一次看医生,是在陆瞻上警校之后。那段时间似乎缓和了很多,他捏捏向吟的手心,“别怕,我说过,会一直保护你的。” 其实向吟能感觉到,他也很不安。有时陆瞻会隔着被子抱住她,眼角的湿润不受控,滴在她脖颈的皮肤上。 “阿吟,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会不会记得我?” 那是他在准备去做卧底前,白涧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出现了。 向吟安慰他说不会的。 陆瞻说好,走时却含糊地说了一句话:“会一直很爱你的,不管是谁。” 那时她望着高大俊朗的陆瞻,只记得他笑容明媚灿烂,不知那句话底下的心酸。 如果真要捋一捋时间线的话,她一开始认识的,并不是陆瞻。 …… 向吟走出疗养院时,暮色已然降临,寒风把她的脸吹得紧绷。 刚想拿出手机,主动给白涧打个电话好好谈谈,就先收到周召发来的消息。 大意是他不能再插手养老院的那件事了,也希望向吟就此收手。 强龙难压地头蛇。 养老院的水太深,他借助周家的势力跨区去查,已经冒了很多风险。对方也是个警惕的角色,不会一而再再而叁地容忍他们挑衅。 虽然这在向吟的意料之中,但她万万没想到变化会这么快。 才一天时间不到。 之前在台长那边,是向吟想先在明面上服个软,可今天周召的行动,显然还是打草惊蛇了。 她开始担心他的安危。 周召却回:「向吟姐,我没有办法。」 他甚至连电话都没有接。 - 疗养院拐角的树下,依旧是那辆低调的灰色SUV。 男人明明身价过亿,手底下玩弄着旁人难以想象的庞大的商业帝国,日常行事却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他生来就是要操纵这一切,所以不管怎么看,都有种纡尊降贵的姿态。 在这守了半天,他没半点要进攻的意思,只是稍微动了下手指头,搅乱了一盘看似平稳的棋局。 “白先生,还要继续跟吗?”艾泽在一旁问他。 上午他和白景坤闹得并不愉快。 I.K现在的最大股东还是白景坤,可是谁都清楚,谁才是这条大船的掌舵人。 白涧说不用,目光却一直追随路边那抹娉婷的身姿,“她会自己过来。”就像抓宠物,紧一下松一下,但迟早都会是他的。 不过碍于梁敬山那帮人,白涧还是对艾泽说:“你挑几个人跟着她,让那些不长眼的东西看清楚,别碰他们不该碰的人。” - 向吟回到台里,看到周召的工位已经被清空。问了莫成晓,才得知周召已经离职,昨天就回了京都。 “这么赶?”向吟有些讶然。 人事那边办离职手续的速度并没有这么快,只能是上面的人安排的。 莫成晓说:“听说是周召他爸亲自来接的人,连夜回的京都。”她神秘地把向吟叫到一边,“向吟姐,现在台里的领导也在重点关照你了,我听师傅说,他们打算下个月就把你调到县台工作。” 去县台,是个小领导的职位。明升暗降,是打算把她发配边疆。 向吟咬牙没说话,只是轻笑。 接连好几天天,外面都在传风言风语。向吟一早就知道周召的背景,但那天他离职,大家才知道台里还有这么一个京都小太子。 台里的记者闲下来时都比较八卦,在食堂吃饭都还在聊,有些夸张的,甚至已经在脑补一些不切实际的偶像剧情节。 不过谈得最多的,还是I.K现在的掌舵人。 近期台里开设专栏,准备做一期财经访谈,其中嘉宾里就有白涧的名字。 I.K的继承人一直都是秘密培养的。 传闻白景坤只有一个儿子,没有女儿,很受重视。常年在国外进修,被白家保护得很好,从未露过面,非常神秘。五年前回来接班,也没有接受过任何采访。 有人说他长相英俊,早已秘密订婚,与英国的皇室联姻。也有人说他长得肯定不怎么样,面相丑陋才不示众。 但谈得更多的,还是他在商场中雷厉风行的铁腕手段。 现在有人翻出一张照片,说是I.K内部人传出的I.K总裁偷拍照。 男人衣冠楚楚被众人簇拥着离开,黑色的西装质地精良,高大的身形在明媚的阳光底下却像一副淡雅的水墨画。 容颜清俊,淡漠的神态有贵族的慵懒倦怠,扬长的剑眉又压着一股凌厉。清冷料峭,像是刚从凛冬走出来的杀神。 …… 向吟吃完饭,打算收拾餐盘走,听到莫成晓惊奇地说:“咦,I.K总裁好像和向吟姐的前未婚夫长得有点像诶……” 话说出来,才发觉自己失言。向吟回头笑笑,“你可能认错了。” 她本能地否认,却在抬头的瞬间,看到了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吃醋 “在聊我吗?” 面前的男人和照片中的并没有太大区别。 矜贵的气质浑然天成,宛若松木上的一捧雪,眼神望向向吟时,柔和如水。 向吟没想到白涧会出现在这里,其他人也皆是一愣。有先反应过来的,笑着礼貌地询问了身份。 白涧似乎也不避嫌,大大方方地承认,“白涧。”微笑颔首,像是佐证他们的猜测。 这个白涧,就是I.K的白涧。 “向吟的未婚夫。”他后面这句话,更是让向吟措手不及。 众人皆是一愣,向吟拉着他离开,白涧抿着笑意动作娴熟地扶上她的腰,顺带接过她手中的餐盘拿去了回收处。 彬彬有礼、礼貌矜贵,每一个小动作都恰到好处,好到让人根本不会怀疑,处于高位的白先生怎么可能是一个电视台小记者的未婚夫。 “你来干什么。”走出食堂后,向吟不自然地抽开手。 男人的手没什么温度,凉凉的。白涧动作轻柔,力度却大到不容拒绝,掌着她手心十指紧扣,顺带把人重新带到怀里。 “接你下班。”他低声。 之前陆瞻留下的痕迹太重,导致她过于理性,把这两个人区分得清清楚楚。但是没关系,白涧会处理掉那些过去。 他抬眸,向吟看到他冷酷的眼底蛰伏着浓密的柔情,心头猛震。 虽然白涧很想低头吻她,但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吓唬她,于是抿唇轻笑,“不高兴?” 向吟挣不开他的手,只能说:“我还有稿子没写完,得加班。” 她平时吃饭都在食堂,偶尔回家自己做。但忙起来时,一个叁明治就能应付。 白涧知道她辛苦,脑袋压下来,薄唇贴上她手背,“那我再多等一会儿。”他笑,“不急。” - 男人堂而皇之地坐在她工位的不远处,手捧着今天的报纸,眼睛没有抬起来,向吟却觉得那股视线黏在后背,灼热到令人无法忽视。 心里有种直觉,他的耐心只耗到今晚。不论之后她再怎么假装若无其事,他都不会让她如愿。 从疗养院那边出来后,向吟也打定过主意和他摊牌。她在这件事上犹豫了好几天,不知道是不舍,还是自己做事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果断。 他的气息浓密得让她无处遁形。 半个小时后,向吟改完稿站起来,白涧不动声色地起身。他拿了外套,一句话都没有,但向吟知道他会把外套披在她肩上。 拒绝没有用,她干脆自觉地配合。 “很听话。”他微微笑。 向吟平静道:“不听话能让你离开吗?” “你知道的。” 她头发剪短了很多,及腰的秀发现在只到锁骨。 晚上加班的不止她一人,还有好几个同事。看到他们离开,都心照不宣地低着头,眼睛盯着电脑,假装在做自己的事。 白涧替她披外套时,指尖有意无意地掠过她脖颈,向吟肩膀小幅度地缩缩了缩。 他眼底带笑,“我只希望你时时都这么听话。” 她心思细腻敏感,又聪明。知道他今天来是为什么,他总不可能每次都这么好脾气地和她说话。 一上车,她就问:“周召那件事是你做的吧。” 他没得罪什么人,工作也勤恳认真。唯一不听劝的一次,就是和她一起查养老院的事。但梁敬山犯不着越过她,去冒犯一个有背景的京圈少爷。 唯一敢动周召的,只有白涧。 白涧手臂圈住她的腰,“我的未婚妻就这么喜欢跟我谈别的男人吗?” 他今天原本心情不错,可他现在的眼神,让向吟本能地觉得危险。 她微吸一口气,“你别乱吃醋,这只是处于同事间的关心。” “那你就收起现在的这副姿态,不要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白涧的神色也很冷,“像在怜悯一个不健全的人格,也像在看一堆垃圾。” 向吟心头猛震,不可置信地抬头看他。 白涧已经收回手,用口袋中的手帕一根根地擦着手指。 他冰冷的侧颜疏远而又矜贵,仿佛只要他愿意,他可以这一辈子都不用正眼看任何人。 包括她。 向吟心口一阵抽痛,“你就这么想我的?” “不然呢?”白涧看向她,视线又落在她中指上,“你现在戴的这枚戒指,我都在怀疑你想嫁的人是陆瞻还是我。” 白涧目光幽幽,“阿吟,五年前的那场婚,是我求的。” 她可能一直以为是陆瞻。所以戴上那枚戒指的时候,笑得那么高兴。 走之前陆瞻对她承诺,回来后一定和她订婚。毕业就订婚,过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生活。 可是这个世界上的变数太多。 向丽不可能养他们一辈子,陆瞻也不一定能顺利完成任务。 当年冒着生命危险回来赴约的人,不是陆瞻,而是他白涧。 车窗外的景色一路变幻。 被拉成流线型的霓虹灯像是拉长的时光梦境,把她拽回了过去。 以前在电视台实习时,陆瞻也经常这样接她下班。 当年他开的也不是什么豪车,就是很普通的电驴。 步入社会后,攀比的风气比上学时严重。大家都在暗戳戳地比较谁买了新车,谁又换了房子。 向吟的物质需求虽然不高,但每天听到他们这些茶余饭后的谈资,也会偶尔不舒服。 可是陆瞻一来,这些阴霾又被扫得干干净净。 他骑着小电驴载她穿街走巷,驶离城市的洪流,看遍染红屋檐和街道的落日。浪漫过后,再偷偷告诉她银行卡里已经存了多少钱,一半用来买婚戒,一半用来买房车。 他心灵干净剔透,反倒让向吟觉得,自己这么容易受别人影响,是一种罪恶。 可陆瞻又安慰她,“你只是不爱听他们说这些话,又没说你也想要。可不管你想不想要,我能给的都给你。”陆瞻捏捏她脸颊,“阿吟,我们会越过越好的,相信我。” 那时向吟在边上学边实习,陆瞻又在警校上课。 其实从小到大都没有过得很富足,向丽养他们也很辛苦。 两个人都格外珍惜现在所拥有的,也会用满腔的热情去憧憬和规划未来。 现在五年过去,她当记者,偶尔接私活剪辑视频,工资尚可。白涧现在一跃成为I.K的老板,收入更是在她所不可企及的高度。 现在时过境迁,人不是当年的那个人,但能力已经到达物质的欲望随时都可以被满足的程度。 虽然向吟不似想象中的那么快乐,但也绝对没有想象中那么悲愤。 …… 她看到车逐渐驶离市区,往郊区的方向走。 上一次她是昏迷中过来的,而这一次即便是黑夜,她也能把路线看得清清楚楚。 荔山脚下的别墅院,独一栋。就在这山脚之下。青山环绕,树木成林,幽静而优美。 车门打开,白涧站在车外,没有催她。 向吟坐了一会儿,才低声:“我知道是你。” 一开始的确不知道,那次他回来得匆忙。 只远远地看她参加毕业典礼,站在熙攘热闹之外,安静地等她拍完照之后才招手。求婚戒指也是刚戴上就走。 很简单、很匆忙的求婚,可那赤诚的眼神和坚定的决心,是她不会带着分辨和犹豫去揣测的。 一如他每次作为白涧出现时,也同样坚定不移地深爱她。 白涧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伸手,“进屋再说。” 梦中的婚礼 他住的地方很静谧。 树影下可见几幢白色的建筑物,沐浴在夜色中如同卸下了防备的凶兽。 白涧自然地牵住她的手,向吟以为这里会有很多佣人,但意外地发现,只有他自己。 像是察觉到她的疑惑,白涧解开领带,顺势把外套也脱了下来。 “我喜欢安静。”他抬眸,挽起袖口去倒水,“晚上七点过后,艾泽会把那些人叫走。” 她口中说的艾泽,向吟上次也见过。那次是他送她回去的。 偌大的别墅林,竟然只有他一个人。 白涧拿了水杯,问她喝不喝。向吟并不渴,只坐在客厅的软沙发。 室内的布置和她想象中的不一样,她以为白涧会喜欢冰冷严肃一点的风格,但眼前看到的,处处透露着温馨气息的摆设,她又觉得,好像理应如此。 家应该就是这样。 她没来之前,他孤寂一人,和这些死物似的家具一样。 可她来了,一切都生机勃勃。 向吟坐在吊灯底下,流水似的光纱让她看起来更加温顺。 仿佛是为了弥补他曾经的缺失,她坐着没动,没有一点要逃的意思,恬静美好的模样,让他和屋内的所有,都能得到圆满。 白涧自己握着玻璃杯,将杯子里的水一口一口喝干净,吞咽的响声很低,她没听见。 “我知道你去看过向妈,”到了决定摊牌的时候,向吟只是吸气,心情平复后,黑眸水亮地看着他,“她现在的确需要人照顾。我不阻止你,这是你的权利,也是义务。” “可你讨厌我?”他很直白,指腹擦着玻璃杯身,站在距离她两米之外的吧台。 向吟抿了下唇,“不是……”说不上讨厌。 “那就是害怕?”白涧继续看她。 “你非要问这个吗?”这一次向吟没有被他牵着鼻子走,但有点恼羞成怒。 “不过是想了解一下我未婚妻对我的态度。”白涧笑笑,“如果你不喜欢,我可以不问。” “想听曲子吗?我可以弹给你听。”他决定不再追问。 今天是个特别的夜晚,不应该这么充满火药味。虽然他时常会把她弄生气,但是没有办法,他认为向吟气恼的样子也十分可爱。 最重要的是,陆瞻看不到这样的她。 似羞似怒,圆圆的眼睛再怎么瞪着他,也不过是只露不出爪牙的乖宠。 要是再乖一点,就好了… 客厅的角落摆放着一台黑而重的钢琴。 向吟没有说要听,但是他已经走过去。 身上穿的黑西装本就复古而又典雅,十指修长,压在黑白键盘上,很快弹出一串悦耳动听的旋律。 “《梦中的婚礼》,你的最爱,也是我的。”他黑色的剪影在灯光下清隽而挺拔,侧头微笑时,眼底却有几分落寞。 初中时他们时常一人一只耳机听歌,循环播放的纯音乐只有这一首。 那时家里没什么钱,读不起兴趣班。但因为这一首钢琴曲,他们省吃俭用,常到二手乐器店里蹭学。 反正老板生意不好,卖不出去,他们脸皮厚,能蹭一个小时就一个小时。 零基础,她弹得并不好,但是他记忆力强,看过一遍的教学就能会。 反复弹几次,已经把乐谱烂熟于心。 记忆涌上心头,向吟别开视线没有看他,自然也没有因为他的那一句“如果没有发生这么多事,我们早该结婚”而红了眼眶。 白涧自嘲地笑笑,心知她坚定的东西不会因为向丽的叁言两语妥协,更不会因为这一首钢琴曲而改变心意。 女人的心硬起来,远超过他的想象。 “听说你下个月要去蔺北,这事定了吗?” 调去县台的事她在之前就听莫成晓提过。 台里的人爱说八卦,但关于这种事情,也有职业病,向来将就凭据而非空穴来风。 上一周开会就已经下了通知,是铁板钉钉事。她最近忙的就是一些收尾工作,已经在做调遣的准备。 向吟没有任何怨言。 “我走之后,你多去看看向妈。” “自然,养育之恩,应该的。”旧话重谈,这事白涧心里有数。 “确定几号走了吗?我听说蔺北可不好待。” “蔺北不好待,在榆市也不见得容易。”她语气轻描淡写,顺带提醒他,刚才有个音弹错了。 白涧问:“哪里弹错了?” “不应该这么低。” “低了又如何?” “听着悲伤。” “这首曲子本来就悲伤。” 他不以为然,话锋一转,又问:“是因为梁敬山才走的?”或许不只是他,还有比梁敬山更重要的角色。 向吟并不是很想继续谈这件事。 “那我就姑且认为,你不接受我,只是不想连累我。”白涧自顾自地接道,“现在你有两个选择:和我结婚,我帮你摆平这些事,你不用去蔺北,向妈你可以自己照顾;二是你假装今天没有来过这。” 可惜他抛出的条件并没有多诱人。 向吟只走过去,手上那枚婚戒摘下来放在钢琴上时,他最后一个音也刚好落下。 “白涧,我爱的是陆瞻,区区一个人格也好。你说这枚婚戒是你的,时隔五年,我还给你,应该还不算晚。”她放下后转身离开。 一枚被她戴了五年,即便是去暗访也舍不得摘下的戒指,在这一晚听了一首《梦中的婚礼》却选择放手。 白涧看着那枚婚戒轻嘲,“我的未婚妻还是这么无情。”他垂眸低声,“怎么办?她口口声声说爱你,可是现在的你,估计也失去被爱的资格了。” 突变 这段时间向吟确实过得不太平。 前几天一车库发生爆炸案,台里派她到一线采访,刚靠近就发生二次爆炸。幸好所处的位置不算危险,但头发衣服被冲出来的火焰烧焦了。 头发剪短,倒是看不出什么,只是肩膀那块还有点痛。 和白涧谈完之后,向吟回到台里,所有人的态度都变得不一样。 莫成晓还私底下跟她说,这回有I.K护身,说不定她就不用调去蔺北了。 但事实上,这个决策并没有被改变。 这在向吟的意料之中。 她抬手,略微一笑,“我和他解除婚约了。以后你们也尽量别再说这些,别给白先生和I.K带来不好的影响。” - 在去蔺北之前,榆市该做的工作还是要继续。 向吟上午扛着摄影机在外面跑新闻。现场人很多,磕磕碰碰,背后有人推搡,她摔了一跤。 胳膊擦破皮,手肘也磕肿了。不知道有没有伤过骨头,去医院拍了片,擦了药才去疗养院看的向丽。 冬天衣服穿得厚,受伤的地方被裹着总觉得不舒服。 她动作有异,向丽一眼就能看出来,包括中指上的戒指痕。 “东西能扔,心能扔吗?”向丽嚼着一根香蕉。 向吟沉默着没说话。一身的硬骨头,也不知道随的谁。 不过到底不是亲生的,也可以理解。 向丽时常在想,究竟是谁家的女儿能把基因遗传成这样。 “真这么断了?”向丽还是有些不死心。 向吟点头,“断了。” “可你之前等了他五年。”她叹气。 向吟苦笑,“什么叫等了他五年?我又不知道他还会回来。” “也是,不是五年,是打算守一辈子的寡。”向丽已经懒得说她。 她在这住得很好,水果每天都有新鲜的。向吟没必要经常来看她,比起她想尽一尽这份孝心,向丽更希望她能过好自己的生活。 向吟说放心吧,之后她想她天天来,她都未必能到她面前讨嫌。 给她擦完脸,向吟才说:“妈,我已经是成年人了。感情不是生活里的唯一。这一点我清楚,他也是。” 他们都不会被困在里面。 这句话就像窗外的一声闷雷。雨点成串地砸下来,乌云压在城市上空,阴沉沉得让人透不过气。 这几天榆市的天气确实都不太好。 向丽叹气,只叮嘱她出门带上伞。 向吟说好。 她刚叫了出租车。黑色的伞面撑开,俏丽的身影在伞下朦胧如水墨画,透明的雨珠成串地坠落在地。 向吟站在路边,她刚拿出手机打电话,一辆摩托车就朝着她开过来。 速度飞快,那人伸手似乎要去抢她的包,闪躲之间,她重重地摔倒在地。 旧伤又添新伤。 向吟被胳膊传来的抽痛感疼得皱眉,丝丝冷气从口中传出。 冬阳养老院的事情好不容易有了进展。寄信人刚联系上,准备下午五点见面,但这几天总是有莫名其妙的事情发生。 她被人盯上了。 拨出去的号码又被掐断。 向吟拿起手机发简讯,提醒对方改地点。膝盖疼得几乎要站不起来,过了会儿才从地上爬起。 刚刚雨伞被风吹走,她的衣服裤子全部湿透,但身上的疼痛让人她顾不上雨水浇下来的冰冷,只镇定地发完短信后开始报警。 艾泽看着远处的人,“这个路段的监控没坏,刚才那辆车没有车牌号,交警大队接到电话后也会处理这件事。” 坐在后座的男人一声不响。 黑色的瞳孔看着玻璃窗上滑落的雨珠,朦胧的视野中,女人窈窕的身姿倔强而又单薄。细软的腰肢让人有种现在就打开车门下去抱住她的冲动。 白涧沉默地用指腹摩挲着脖子上的项链。 那枚婚戒被他戴在身上,很突兀,却又莫名和谐。 艾泽有点拿不准他的主意。 这几天向吟的处境逐渐危险,到了蔺北,估计就算是被人悄无声息地弄死也不会有人知道。 那天晚上他分明不想那么轻易地放她离开,现在却看着她在路边摔跤,也一脸无动于衷的模样。 过了半晌,白涧看到向吟安然无恙地上了出租车,才冷冷淡淡地开口:“去一趟城东鹿岭。” - 向吟到城中村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六点。天色完全暗了下来,四处都是阴冷潮湿的墙面。楼与楼之间的间隙非常小。 之前写举报信的是个中年妇女。 时隔多年,向吟见到她时,她已经完全变了个样子。 吃饭要人喂,说话也只会阿巴阿巴,口水从嘴角流出来,裤裆那一片也有发黄的污渍,隐约带着股尿骚味。 替她接受采访的是她的儿子。看着也是个朴实的年轻人,老实巴交的,戴着一副厚重的眼镜,面带歉意地解释为什么没有换地点。 “我妈需要人照顾,实在是离不开,真抱歉,向记者。” 这一眼就能看完所有摆设的房子,只住着一对母子。而且那女人精神状态有问题。 看到她时不时抽搐手指和唇角,向吟想到向丽,一时感同身受,心口微涩,“没事。你母亲现在情况还好吧?” 向吟很少在采访的过程中说一些废话,但现在看到这种境况,无用的话反而成了缓冲内心那股震撼的工具。 …… 从城中村出来已经天黑。 手中的证据收集得差不多。 尽管只是冰山一角,但检察院可以顺藤摸瓜,再去查一查现在的冬阳。 她打了张仲勋的电话,上回交换了联系方式。直觉告诉她,这个警察是可靠的。 只是向吟万万没想到,她把这些信息都透露给张仲勋后,第一个爆出来的新闻不是检察院立案调查冬阳养老院,而是前养老院院长梁敬山要自杀。 是在人民广场。 现场直播式的自杀,血书写了上百张,跪在人群中惭悔,只是谁都没有听清他在什么。 张仲勋作为刑警,已经去了前线。 台里的电话也都被打爆,人手不够,向吟还没消化这件事就跟着跑现场。 女人穿着干练的职业套装站在摄影机面前,一边沉稳冷静地做现场报道,一边用眼角的余光观察被警察拦在外围的人群。 她的眼神落在路边的一辆灰色SUV上。 车牌号不一样,款式也不同,但心里有种直觉,那个人就坐在车内。 他冷眼旁观着这一切,仿佛就是等她来到这里。 “可以了。”男人冰冷的声音传到耳蜗。 几乎是同一时间,人群中爆发出尖叫,梁敬山开枪对准了自己的喉咙。 向吟回头时,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而路边的灰色SUV也只像是偶然停在这,没有兴趣凑热闹,只几分钟的时间就消失在路边。 报道结束后仍惊魂未定,莫成晓问她:“向吟姐,你在看什么?” “梁敬山不是拿到绿卡出国了吗?”向吟扭头。 警察在清场,梁敬山的尸体已经被盖住,地上的血书很厚,一张张被人捡起来,密封在透明的袋子里。 一个原本早就计划好了远走高飞的人,此刻却变成了一具尸体。 一切都那么突然,又不真实。 向吟总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有罪无罪,都得等到法律最后的审判,而不是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被人操控,在榆市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方开枪自杀。 …… 向吟跟着张仲勋走到警车旁,想要追问这起案件的细节,但还没开口,就看到一个身穿检服的男人带着白色手套在检查那袋血书。 皮肤白净,气质清冷。 身上的衣服平整得没有一丝褶皱,他抬眸的瞬间,让向吟想到了白日中的月光。 “案件的细节还不能向媒体透露。”男人掀开薄唇,冷冷地朝她身后瞥了一眼,“向记者,请您不要妨碍公务。” 他说完,转身离开。 张仲勋向她说了声抱歉,“许辞,朝阳区检察院的新任检察官。” 他人就是这样。 做什么都公事公办。他不了解向吟也是这起案件的知情人,之前的那些检举材料都是她提供的。 但许辞说的话也没错,现在梁敬山闹这么大一动静,是不是和养老院那件事有关,还尚无定论。 办案过程中的细节都属于机密,即便是官媒,也不方便透露。 何况许辞对手持摄像机的人,似乎都并不怎么友好。 - 向吟没有打探到内部消息,只能作罢。 只是晚上回到家,想起梁敬山开枪自杀那一幕总心有余悸。 一身身的冷汗往外冒,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之后又爬起来到卫生间吐。吃了点安眠药,到了后半夜才迷迷糊糊地睡着。 这个觉沉到一个黑影爬到她身上,她都毫无察觉。 艾泽只站在卧室门口,看他近乎痴迷地捉着她的手吻,从手臂蔓延到脖颈,伸出舌头舔弄。 女人没有醒,他却仅闻着这满鼻的香气,就已经满足地发出喟叹。 “您不是说向小姐不出叁天就会主动来找您吗?”艾泽说。 他这话,多少有点挖苦他沉不住气的意思。 白涧压在她身上没起来,在他所看不到的地方,一只手已经伸进睡衣,“她会来。”喉咙溢出轻笑,“但我等她来,可不是要她一巴掌的。” 向吟的脾气他了解。 她说结束就结束,说毁婚约就毁婚约,决定好的事情旁人从来不能左右,也不会问问他的意见。 他的脾气可没陆瞻那么好。 白涧抚摸着女人熟睡的脸庞,低声问身后的人,“你说,她睡觉的样子多乖啊。要是把她带回去,日日夜夜都躺在身边该多好。” 艾泽:“您想要的话,不是很容易办到吗?” 梁敬山再怎么难办,依然是让他开枪就开枪,不管枪口对准的是自己还是其他人。 现在他想要的,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已。 第一次h 白涧确实很想要。可现在还不是时候。 “别误会,”艾泽笑,“我只是担心您这么多年了,会把身体憋坏。” “我的第一次一直为她留着,只要她愿意。”禁欲不禁欲的,无从谈起。 他可以对一切事物强取豪夺,唯独对她用尽耐心,一再心软。 白涧闻着她的发香,匍匐在她身上的动作逐渐失控。 室内没开灯,光线昏暗,但朦胧中还是能看见,他握着女人胸前丰软揉弄的动作有多大。 他甚至已经把脸埋进去。 要不是知道他衣服都没脱,艾泽听到他逐渐加重的低喘,还以为他已经在上她了。 但再这么放纵下去,那也不一定。 白涧有些暴躁地咬着她肩上的睡衣,肩膀嫩如豆腐,他想用力咬一口都不敢。手指摸到她腿心的嫩滑湿软,更是要了命。 “换张大点的床。”他在粗喘中已经磨掉了一半的自控力。 白涧看了眼时间和桌上安眠药,直接把床上的人抱起来。 艾泽明白,他这不是要回去,而是想找个地方睡一晚。语气略显欣慰,“月牙湾的套房也一直为您留着。” - 安眠药的药效并没有那么夸张。 向吟在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把她抱起来。 她依偎在宽厚的怀里,嗅到的气息有点陌生,但那人抚摸她脸颊的动作,却熟悉到让她鼻尖发酸。 “白涧…”她攥住了一截衣角,便把脑袋往他怀里蹭。 此时的她柔软得不像话,卸下一身的防备和冷漠。 白天的事情似乎吓坏了她,此刻在梦里还在颤抖,只依凭着本能去索取安全感。 却不想,他才是最危险的那一个。 白涧热情地回应她,含住她微张的唇瓣,单手捞住她按在自己的腰上。 “我在。”他顶胯蹭着她腹部,厮磨间热得他吐气滚烫,贴着她耳朵,“阿吟,我在这,你再叫叫我。” 久未经人事的身体只是轻轻一碰就很敏感。 白涧来时已经帮她脱了衣服。雪白的身躯躺在红色的床单上,更显娇嫩。 他摸着她大腿,指尖滑进腿间,吻住她送上来的唇回应她。 脖颈上湿热黏腻的触感传来,向吟蹙起眉毛轻哼,脑袋陷在枕头里,脖颈线拉得更长。 她挣扎的弧度并不大,挺胸的动作甚至像在迎合,鼻子哼哼唧唧的,更加惹人疼爱。白涧抚弄她的胸部,把发硬的乳尖含在嘴里舔了好一会儿才逐渐往下。 下面早已泛滥成灾,轻轻一抿就出水。 勃起的性器早就硬得发疼,但他很有耐心地把她的腿架在肩膀上,先用舌头剥开那两瓣阴唇舔里面的小肉珠。 她的小腹舒服地颤抖,眼角溢出一点湿润,最后颤巍巍夹着他脖颈拱起了腰。 …… 等她睁眼,才看到这是一副什么样的景象。 迷离的灯光下,男人浑身赤裸地坐在床头。 他垂眼,眼神压下来睨她。 “醒了?”白涧抬手,轻轻刮过她脸颊,向吟紧张得竖起汗毛。 “你在做什么?”她彻底清醒。 男人勃起的性器耸立在腿间,茎身略弯,模样看着着实狰狞凶猛。 能看得出来,他涨得厉害,一直都没有得到纾解。 抵在腹部的龟头时不时点下脑袋,分泌出的黏液亮晶晶的,提醒她刚才发生的一切,并不是在做春梦。 “做什么你不是很清楚吗?”白涧压住她想要逃离的身子,顺势牢牢扣住她手腕。 他的眸光暗下来,大手顺着腰肢的曲线抚摸,动作轻柔却感受不到一丝情欲,向吟只感觉一股凉意直冲头皮。 在她叫出声之前,白涧稳稳握住她的腰,扣紧在怀里。 她坐在他身上,却动也不能动。 白涧抬起她下巴,逼迫着对视,“阿吟,第一次你给了谁?” 是带着质问的语气。 向吟看到他的眼神,才猛然发觉白涧有那么多种样子,唯独此刻,才是真正的危险。 她害怕这样即将撕破伪装的他。 他的脸庞和发冷的眼神都近在咫尺,牢牢地锁住她,没有错过她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 向吟骗不了他,“白涧,我……” “是陆瞻,还是其他人?” 他就这么靠坐在床头,怀里抱着她。 白皙的皮肤在暗光下蒙了层野性,成熟男人的气息扑面而来。身体火热,眼神的温度却降到了零点。 他舔着牙床低笑,“是陆瞻。” 根本不用猜。 这五年他虽然没有出现在她面前,但不代表他对她的生活一无所知。 她没有过其他男人。 她身体久未经人事,就像一条搁浅许久的鱼。他稍微施点雨露,她就敏感得张口呼吸,本能地靠近他索要更多。 上次是这样,这次也是。 “是不是第一次很重要吗?”向吟觉得这样有些屈辱,“你刚才不也在没有经我允许的情况下,对我无礼至极?” “所以呢?你当时是心甘情愿给的?”白涧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裂痕,眼神却在温和地笑,“我的未婚妻可真是厉害,和别的男人上床也能说得这么强词夺理——” 在他说出更难听的话之前,向吟突然抬手扇了他一巴掌。 男人的头猛然偏向一边,表情错愕。 “你打我?”白皙的俊容浮现手指的红痕,他清亮的黑眸中带了点嘲弄的怒意,语气幽幽,“就为了一个陆瞻?” 白涧舔着牙槽,笑得冰冷,“阿吟,是不是第一次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曾经答应过我。” 第一次要留给他。 在他作为白涧的时候。 可是她食言了。 “你根本无法体会,我刚才进入时,你那里畅通无阻时的心情。” 白涧一字一句地砸落,向吟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 “你让我如何想象,你把第一次给了他,在他身下承欢,颤抖高潮,而我却一无所知的样子?阿吟,这对我很残忍。” 在她眼里,白涧和陆瞻根本就是一个人。可是只有他清楚,这两个人格有多么不同。 他才是真正的主人。 陆瞻是什么东西?区区一个人格,放他出来自在几年,就以为可以拥有他的阿吟了吗。 向吟长久的沉默,让白涧觉得无力又刺眼。 她冷漠疏离的眼神,似乎真的只是在眷恋一个根本不应该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人。 而他活生生地在面前,她却视而不见。 “你这是什么眼神?”他笑,“觉得我是疯子?” “你现在这样难道不像吗?”她终于开口。 以前爬到她床上也就罢了,现在直接把她拐到外面的酒店。 向吟本不想说这些违心的话,可他的眼神同样让她心寒。他做了那么多,倒像是她十恶不赦。 “这样当然不像。这样怎么算像?”白涧冷笑。 她想起身,可他的手臂却结实得像钢铁,牢牢地把她禁锢在怀里,腿心压在性器上哪儿都去不了。 强硬的态度下,贴在他身上的每一寸肌肤却都柔软得不像话。 白涧扣压她脖颈,伸出舌头舔她耳廓,“你不是一直拒绝我吗?不是觉得分不清你爱的到底是陆瞻还是我吗?那就试一试。” 赤裸的身躯散发着雄性荷尔蒙的气息。 他势在必得的气场压得她喘不过气。 白涧封住她的唇舌,比起之前的任何一个吻都要火热。她挣扎的动作越大,他吻得越凶狠,活像要把她生吞了进去。 可即便是如此,他也没有换过姿势。而是让她一直坐在上面,直到他抬臀,把硬挺的性器直直地顶进她湿润的穴口。 龟头被她整个吞进去,他再挺腰,尽根没入。 “白涧…”她疼得发冷,身体紧绷得厉害。 “今晚你喊对了两次名字。”白涧抱着她操动,沙哑地粗喘出声不忘继续警告,“最好以后都像这样乖一点,否则你知道后果是什么。” 要慢一点吗?h 难以抑制的情欲如同浪潮拍打过来。 向吟被他按在身上,宛若溺水的人,呼出的鼻息黏腻潮湿。要哭不哭的,只能咬着他的肩膀哼。 粗长的阴茎插进去,勾着软肉戳弄。火热的巨根搅得人浑身发软,嗯啊的娇喘逐渐密集。 他落下的吻滚烫如火,向吟被插得狠了,绞着他趴在胸前狠狠地咬了他一口。 “白涧,放过我……”她小穴被操得一直在抖,湿淋淋地淌着水和他刚刚射出来的精液。 白涧抱着她坐起来,大手抚摸后背。身体的曲线美如画,他极其迷恋地埋首在胸前吮吸,之后又把她压在身下。 闷哼一声,又把硬起来的阴茎插进去。 他怎么可能放过她? 她现在的身体敏感得就像第一次。 只是轻轻操一下都淫水泛滥,湿滑的软肉又会咬,紧紧地裹住他的肉棒吮。 宛若极品。 白涧恨不得一直埋在里面不出来,“怎么放过你?”他继续深顶,欣赏她沉溺其中的表情,“让我操够百八十遍,我放过你?” 向吟摇头,啜泣着求饶,眼含秋波的表情实在惹人怜爱。 白涧抚摸她的肩颈,“好了,乖一点。”低头吮住她的锁骨,“我这不是轻轻的吗。” 话虽这么说,他却压着她膝盖,阴茎抵着子宫口猛撞。 “哈啊——”向吟被他压在身下,操得拱起了身子猛颤。 龟头陷入圆环似的小口中,白涧爽得闷哼,趴在她身上浅浅地戳弄。 向吟被他弄得一直在哭,“白涧…求你了…” 他喘出舒爽的闷哼声,俨然享受其中。 白皙的脖颈全然一片潮红,结实的背肌压在她身上,绷出了满满的成熟男性气息。 “求我什么?”他蛊惑似的用唇舌挑逗她颈肉。 向吟感受着他插进来戳弄的动作,潮红的眼角半合着呻吟,“呜……” 白涧停下来,摸她发丝,“阿吟,你说,求我什么?” 小穴含着他的肉根,两片穴肉可怜兮兮地被撑开,看着似乎难以吞下他,却也舍不得吐出来。穴肉收缩蠕动,一直试图着把他往里吸。 白涧被她夹得忍不住溢出阵阵低喘,酥爽的程度让他俊容都染了层情欲,脸颊薄红,含情脉脉地盯着她。 “嗯?”他彻底不动了。 只用唇舌轻轻去含她耳廓,舌尖伸出来一扫,她下面吸得更欢。 向吟夹着他腰身,臀瓣往上抬,小穴含住肉根磨。 那小幅度的动作根本比不上他刚才大开大合次次深顶带来的快感。 “白涧…”嗓音像是被水浸泡过,听着分外绵软。 白涧极其有耐心地低头下来吻她的唇,“嗯?叫我做什么。” 明知道他是危险的,可她还是被欲望拽下深渊,和他肉贴肉共同沉沦。 和曾经蒙在被窝里互相探索身体时毫无差别。 清醒地知道这样做不对,却又无法拒绝,甚至被吸引着再多一些。 她看着自己放纵,说一些她平时根本不会说出口的话。 向吟微张着红唇,攀上他脖颈胡乱地亲他脸颊。讨好他的模样,像极了森林里的小鹿,乖巧柔顺。 “是想我动一动?”他一只手放在她腰后,按在骨节往上摸。 向吟轻轻地嗯了声,他又说:“要慢一点吗?” 她现在这样很乖,乖到他都不忍心把她操坏。体内叫嚣的破坏欲又操控他,让他再弄狠一点。 白涧抽动着,“这样可以吗?” “快、快一点…”她咬唇,面色涨红。 浓郁的夜色喂养膨胀的欲望,向吟任由他的粗长在体内鞭笞。每抽一下,她浑身都爽麻得毛孔舒展,水淋淋的下体一片泥泞。 “阿吟,阿吟…”身上的人也忍不住低喃,眼睛盯着皮肤雪白的她,收不住顶撞的力道。 她瞬间颤抖得更厉害,两只手都抓着他胳膊,胸前的乳肉晃荡不止。 “告诉我,是更爱他一点,还是更爱我多一些?” 即便是沉溺在肉欲中,彼此抵死纠缠,白涧还是对这个问题不死心。 粗长的性器一撞,龟头碾着软肉戳,小穴蠕动时把他绞得更紧。抽插的频率跟着加快,性器拍打发出啪嗒啪嗒的响声。 向吟的呜咽混杂其中,眼眸含泪地凝视着他,被顶撞得说不出话,连喘息声都不再平稳。 “嗯…哈…嗯啊……嗯……” 他一手抓着她的乳房,一只扣住她的两只手腕举过头顶,精瘦的腰身拱动间,把肉棒插得更深。 她的脖颈都被操得潮红,香汗淋漓间,脖颈上的筋脉纹路都兴奋了起来。 “白涧……”她俨然被操得失神。 白涧看着她这副模样,舌头滑过她修长的脖颈,“下次更爱我一点可以直说。”他满意地低笑,伴随着性感的喘息声,“浑身上下都软成这样了,没有必要再嘴硬,阿吟。” 时隔多年再见,得知她的第一次早早地交给了陆瞻,白涧似乎不满到了极致。 她在床上再怎么讨好求饶,依旧顺不了他的毛。 向吟被他拖着要了一次又一次,精液黏黏糊糊的射得到处都是。 床单皱成了一片,几大处深色的水痕都来自于她,喷得湿淋淋的。白涧也没有就此放过她,反而抬臀架在肩膀上,继续埋头舔吮。 眼睛陷入黑暗时,她都能感觉到自己的下体还在被人探索、颤抖。 再次醒来时不知道是几点,眼睛被蒙上一层薄纱,只感觉天色已经放亮。 身下的床单被换了一轮,可压在身上的重量却一点都没变。 白涧趴在她身上粗喘,硬邦邦的性器插在里面动,重而深地顶在穴内的软肉上。他不知疲倦地缠绵顶撞,和她做爱。 就算艾泽已经事先打过招呼,说要汇报日程安排,他也没有停下来。 “……”说话的声音细碎,悠长,却又像是近在咫尺。 向吟没有听清楚,意识回笼时,才听见“董事会”、“股市”以及“白董事长”之类的字眼。 而他对此的回应,基本上没有。 落在她耳边的,只有滚烫灼热的低喘声,还有一句不合时宜,却又极为合理的一句:“醒了吗?” 白涧光是从叫声就能判断出她是睡着还是醒了,更别提被他操着时,她的一些细微的动作。 向吟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醒来发出的第一声就是叫床,羞耻得根本不想搭理他。 白涧却弄得更厉害,“没醒,那我就再重一点。” “嗯啊,别…” 艾泽还在外面——说是在外面,其实只隔着一道帘子。 他原本在壁橱后面的,但因为他们在里面的动静太大,他要汇报工作,不进来的话白涧根本就听不到。 此时艾泽站在帘子外,背过身。帘后的身影交迭,女人被抱起来顶,白涧让他接着刚才的话继续讲。 艾泽咳嗽几声,“……梁敬山的尸体被送去法医那鉴定了,那里有我们的人,可以确保尸检报告无异常。另外,冬阳养老院由季明接手,目前还算听话。” 杰作h 女人刚刚睡醒发出来的声音又乖又软,懵懵懂懂的伴随几分酥软的呻吟。白涧顶得更厉害,里面隐约地传出一些抽泣声。 艾泽波澜不惊地继续汇报,细节到如何安置梁敬山的财产和家属。 白涧把她抱坐在身上,靠在床头时神情几分慵懒几分沉迷,眼神在女人雪白的乳和嫣红的唇上流连。 “他名下的财产不要碰,检察院那边会有人去查,至于家属,你让蝎子去办。”白涧舒服的喘出几声,“对了,别漏掉那个小家伙。” “梁敬山和情人生的那个儿子?”艾泽想起来,“他才五岁。” 就算当天他目睹过白涧去找梁敬山,估计他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白涧嗤笑,“五岁?五岁正好是培养一个变态杀人犯的最佳年龄。” 艾泽正视起来,“这件事我亲自去处理。” 艾泽走后,白涧才抬起她的臀疯狂抽插。他憋了许久,现在才能尽兴。 向吟已经哭得没有力气反抗,只能任由他又把人拽到床沿。 她跪趴在床上,抬起臀瓣让他后入,阴茎插着大开大合地顶撞,射精后他又捞起她软绵绵的腰,一寸一寸地从背脊吻到她的唇。 肩膀还在颤抖。 白涧用手抚摸着,阴茎拔出来,在她尾椎把龟头上的精液都蹭干净了才低声哄:“去洗个澡。” 他踩着地上,抱着她一步步走向浴室。向吟低眼才看见地毯上全是凌乱的床单。 “你的杰作。”他还有心情调笑。 向吟的嗓子已经软得说不出话,手指头都抬不起来。 白涧喂了她一口水,她才出声:“别把你的帽子扣我脑袋上。” “当然也有我的一份功劳。”他把人抱紧浴缸,温热的水漫到脖颈。 这个温度刚刚好,两个人相拥靠在一起,仿佛恩爱多年的夫妻。 白涧分外怜惜地看她,手指摸过身上的每一寸皮肤,“是不是除了在床上,你的嘴都这么硬?” “比你的鸡巴硬。”她气急了,“做完了吗?做完了放我走。” 白涧听得大笑,抬起她下巴吻住她的唇。向吟没有力气反抗,只能任由他在口中肆虐。只是他手部的动作揉得她浑身酥软,隐隐地似乎又要再来一次。 白涧却是把手指按在阴唇的部位就没有再深入。 “我喜欢你这个样子。”他睁开双眸,黑白分明的眼珠透亮,“这里肿了,一会儿再给你上点药。你休息半天,晚上我们再继续。” 他并没有打算放她走。 “你疯了吗!”昨晚索取过度,今天上午又是在床上度过的,向吟已经被弄得骨头酥软。 白涧吻她,“你也可以这么理解。陆瞻那小子不知分寸碰了你,那么接下来的时间,你都属于我。” 向吟哭着挣扎,但除了溅出一些水花并没有任何作用。 从浴室出来时已经是下午一点多。 卧室已经被人打扫干净,床单也换了新的。空气中令人血脉喷张的旖旎香淡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清新淡雅的青草香。 阳光从窗纱中漏进来,金灿灿的铺在地毯和床角。 向吟赤身裸体,没有穿任何衣服,手脚都被红丝带捆住。 “一会儿有人进来给你喂饭,我下午六点回来,你在这乖一点。”白涧穿好衣服,出门时不忘低头亲亲她脸颊,“我的未婚妻。” 那枚婚戒重新套进她手指。 这时白涧才觉得,物归原主,是这世上最合理的事情。 - 上次去见梁敬山,那人倒也识趣,没有露出太多的破绽,写的血书也很符合他畏罪自杀的心理。 检察院已经立案调查。 张仲勋那边的动作也大,专门成立了一个重案组,个个都是精英。 白涧挑了张照片出来看,轻笑,“还有校友呢。” 不过都是生面孔,有一个看起来还比较稚嫩,估计是刚毕业没多久。 算起来,应该称呼一声师弟。 不过这些都是细枝末节的小事,警察并不会查到他们头上。 艾泽处理干净后回来,见他两道如墨描摹般的眉毛下,眼睛神采奕奕。 “这是得偿所愿,心满意足了?”他话里带笑。 如果忽视掉脸颊上的那道掌印,他现在确实面含春光。 她下手重,白涧并不在意,“她舒服就好。” 模棱两可的态度,很难不让人想歪。早上他过去时,男人还在床上抵死缠绵。 听那叫声,她不像是不舒服的样子。 艾泽笑笑,“看来这一巴掌,怎么样都得挨。” 白涧之前还说不会强人所难,昨晚到底还是忍不住把人抱了回来。 月牙湾是他名下唯一干净的东西,把向吟安置在这,四处都是他的人,比在别墅林那边强百倍。 向吟是被白涧抱过来的,连鞋都没穿。 他这里肯定不会缺东西,即便缺,一个电话也能叫人送过来。 可是白涧偏偏让她全身裸着。 “你想穿也可以,衣柜里都有。”男人坐在落地窗前看报纸。 剪影优雅高贵,外套挂在旁边,身上的西装马甲衬得他越发身姿脱俗。 第一天中午她没吃饭,晚上他回来,见餐车里的东西还是一样没动。 白涧不知道她这样是想做给谁看,但绝食在他面前并不管用。即便是饿得没力气了,该做的事情还是会做。 一次还没结束,她就学乖了要吃东西。 “吸出来,给你吃。”白涧把肉棒送到她唇边。吞吐间她喉咙被捅得难受,眼角溢出许多生理性泪水。 白涧一边享受一边心疼,最后还是拔了出来,只射在她脸上,唇角也是黏得一塌糊涂。 他俯身勾着她舌头舔,“记住,下次再不吃饭,我就真喂进你嘴里。” 从那之后,她学乖了不少。但要让她穿他的衣服,她还是做不到。 “那就让我裸着吧,我乐意裸着。”向吟一不做二不休。 现在室外温度已到零下,室内却还是常温。她不会冻着,只是觉得每天这样裸着被操,极其难为情。 每天上午八点,艾泽都会准时向他汇报工作。 他要是不介意别人看到她的身体,那她也不用管那么多。 白涧似乎猜透了她的小心思,放下报纸走到床边。 趴上去,床角塌陷。 “他不敢越过这道纱帘,你也走不出去。”白涧抚摸她身上的曲线,“阿吟,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谁也无法共享。” 动作温柔,眼神也越发迷恋。落下来的吻从缠绵细碎,逐渐变得火热激烈。 榆市的初雪h 她身体娇嫩,被滋润过更是白里透红。轻轻掐一下吮一下,雪白的娇躯就如雪地落满红梅。 旧的印迹还没消下去,他就又在上面覆盖了一层新的。 向吟的屁股被人抬起来,他跪坐在床下吻,舌尖勾弄着滑进去舔插,搅得她下体酥软。 “白涧……” 被绑着的两只手只能伸直前趴,背脊弯出一条漂亮的弧线。白涧覆上去,改用手插进去动。 “乖一点我就不欺负你。”他低头吻她肩膀,中指抵进了软穴操弄,露在外面的阴蒂也被食指照顾得很好。 向吟把脸埋在床褥中,断断续续地发出呻吟,最后抑制不住地叫出声,“嗯…嗯…啊…” 白涧被她的反应也勾得口干舌燥,硬挺的性器压在西裤内分外难受。 在把向吟吻得意乱情迷间,他拉下拉链把那根粗长释放,抵在水淋淋的穴口一插而入。 “嗯…”他闷哼着咬上她的肩膀。 向吟被顶得深埋在柔软的床褥中,几欲窒息。白涧把她捞出来,从后面和她接吻。 她一开始还不配合,后面尝到甜味,主动探出舌尖舔他。 “确认了吗?”白涧手按她小腹,粗硬的肉棒插进穴内,隐约顶出龟头的形状。他隔着一层肚皮摩挲着,“给你带来极致欢愉的人,只有我白涧。” 灵与肉的结合比此时的快感要强上百倍。 向吟五年前的第一次,到现在已经模模糊糊。只记得小穴是如何被人撑开插入,又是怎么蜷缩在他身下颤抖高潮的。 而现在,他做的每个动作都细致入微。 舌头如何舔、手指怎么摸,就连龟头怎么碾在她穴内的肉褶上,那清晰的触感都仿佛烙印在她的敏感神经。 向吟哭喊着说舒服,耳尖发红,黏糊糊地求他再多一些。 “说爱我。”白涧射精的冲动冒出来,掐着她腰的力道都在加重,硬物啪啪抽动,把她抱坐在椅子上插。 向吟把胳膊搭在他肩膀,上身被他抛起又落下,白涧叼住她晃动不止的乳尖,牙齿一咬,“阿吟,说你爱我。” “哈啊…嗯…”她脖子都是红的,靠在他肩上小声地哭,“我爱你。” “还有名字。” “白涧,我爱你。” “好乖。”白涧舔咬着她肩膀,在上面留下新的痕迹,“阿吟,我快射了,你再叫叫。” “我爱你,白涧,我爱你…” 女人情动的呢喃比肉穴的裹夹要更厉害,白涧双臂箍紧她的腰猛插,最后站起来掐着臀瓣操了数十下才拔出来射精。 肉棒还是硬挺的,弧度稍弯,勾着她的臀沟摩擦。浓稠的白色液体射到了地上,还有不少在她的腰和臀,湿湿黏黏的涂进了沟缝里。 白涧看她接连高潮几次,已经失神,只剩无意识地痉挛。低头黏糊糊地吻她许久,“真想让你给我怀个孩子。” 可惜这不太现实。 向吟晕过去后,他还把人压在床上温存许久才离开。等她醒来时,浑身上下的感觉只剩事后的酥软绵柔。 直到第八天,白涧把她抱在窗前后入时,才突然提出说要带她出去晒晒太阳。 “你就不怕我去报警?”向吟面色潮红。 现在清晨,阳光刚从云层中漏出来,洒在女人雪白的肩背上格外漂亮。 白涧摸着她的腰线,“你不会。” 梁敬山那件事就是他故意让艾泽说给她听的。 那天她刚被弄醒,白涧以为她没注意。然而事实上,他还是低估了记者捕捉讯息的灵敏度,即便是在床上,她也还能分心。 这让白涧既欣慰,又不满,于是最后统统发泄在了她身上。 “即便不是为了我,你也不会报警。”白涧射完后,抱她到浴室清理身体,“因为我死了,陆瞻也就真的死了。” 他低头亲她耳朵,吐出的气息都像是在警告。 - 月牙湾划分了几个区域。这一片都是白涧的私人领域。 正如他所说的,他喜欢安静。除了平时打扫套房和来送食的阿姨,向吟没有见过第叁个人。 就连他身边,也只有艾泽一个。 白涧的日常很忙,向吟只有在晚上才能见到他。洗完澡后上床,向吟身子很软,湿得也快,他指尖沾湿一点后就箍紧她的腰,从身后进去。 想再装睡几乎不可能。 这种夜里被人缠绕的感觉让她恍惚觉得回到了五年前。 白天是阳光干净的陆瞻,晚上是把她搂在怀里压在身下的白涧。 …… 次日醒来,他已经穿戴整齐,颀长挺拔的身姿俊朗干净,阳光从落地窗漏进来的那一瞬间,向吟恍惚以为站在面前的就是陆瞻。 可是他回头压下来时,对上那冰冷迫人的眼神,向吟又瞬间回到了现实。 “刚刚在想什么?”白涧过去抬起她的下巴。 向吟别开视线,“没想什么。” 她的眼神骗不了人,那一瞬间她分明是在透过他去看另外一个人。 白涧不由分说地要吻她,向吟避开,他却直接咬在了她的脖颈上。 “撒谎精。”他眼眸很深邃,但所幸他没有计较。 向吟惊魂未定就被他牵着下楼。这几天做得多了,腿有点软。后面白涧干脆抱着她。 “别想挣扎。”白涧说,“待在我怀里没有人敢看你,但你要是动一下,就会摔在地上。” 他总能一眼看穿她接下来的动作。 向吟全程僵硬,他垂眸看了眼,唇角稍弯。 “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向吟现在很顺从。 白涧欣然同样,“当然。” “你是不是去找过梁敬山?” “是。” “因为养老院的事情?” “是。”白涧稍顿,“但又不完全是。” ——还有更重要的原因。 向吟在女生中不算矮,一米七的身材,可是被他抱着却显得分外娇小。 仿佛蜷缩在他怀里的易碎的小人。 他连抱她都不敢太用力,可是梁敬山手下的那些人做事却不知轻重。 向吟看到他关切甚浓的眼神,一时心跳凌乱,抿着唇偏头,“所以你杀了他?” 白涧扯唇,“你现在是以记者的身份问呢,还是我的未婚妻?” 他低眼,向吟安静地垂着眼角没有看他。搂着她腰身的那只手轻轻摩挲,她瞬间敏感得差点溢出一些不合宜的叫声。 “你想听到什么回答?”向吟问。 “都可以。”白涧得逞后并不是很在乎这些细节,“取决于你想听到什么答案。” 如果是记者,他无可奉告,但如果是未婚妻,他永远是最坦诚的伴侣。 说这话时,白涧已经把她带到楼下。 今年榆市竟然下了点雪。 临近年关,气温骤降,市中心的繁华热闹都与这里无关,只有静悄悄的落雪声。 迎着初升的太阳,落地即化。 白涧把她放下来,弯腰蹲下,左手握着她的高跟鞋,右手刚伸出去,她的脚就下意识地往后缩。 手心只抓到了一团空气。 向吟看他仍旧低着头,背脊宽阔,衬衣领平整,流畅的脖颈线埋进去。 他身材好到穿什么衣服都好看,尤其适合西装。以前向吟没机会看他穿,现在每一次见他都是一身精良的高定。 好看,却比以前的白涧还要陌生至极。 他什么都没说,停在半空中的手仍固执地捉住了她的脚踝。 指腹凉凉的,压在她皮肤上,向吟却感觉分外地烫。 把鞋子穿进去后,白涧说:“没必要害怕我。”他没立马站起来,只把右手搭在膝盖上,抬眸仰视她。 向吟看到他身后落下一大片阳光,还是清晨,璀璨中似乎带有凛冽干净的清香。 而他黑眸透亮,眼底带着期盼、委屈,和一丝不被理解的落寞。 “阿吟,我只不过是想让你出来看看太阳,看看我。” 过去这么多年。 她也并没有很了解他。 她有什么好怕他的呢?他只是想让她看看今年榆市的初雪,以及站在阳光下的他。 娇气 他在她面前向来坦荡,可是过去数年,她却从来没有了解过他。 在福利院的那几年是他在护着她,她喜欢什么样子他就变成什么样子。当他撕下伪装时,她却开始怕了。 这又是什么道理呢? 胸口一阵发闷,堵得人又涩又难受。 南方的雪下得再大也只是米粒状的,落入脖颈中顷刻间就化了成了冰水。皮肤被冻得丝丝发麻,白涧面上却一点反应都没有,黑眸蒙上的情绪比月初的雪还要冷。 他生了气,沉默地走在前面。 向吟呆在原地,被他刚才那番话打得措手不及。他掌心留在她脚踝的温度还带着暖意,足以让她迈开脚步追上去。 可是向吟却犹豫了许久。 等她追上去时,他眼底的情绪都已经消失干净了,连冷意都没有残存。 “去旧城区。”上了车后,白涧对司机说。 艾泽还在车外。 白涧瞟了他一眼,“你不上车是在等圣诞老人吗?” 司机先吓了一跳,正想发动车子,又被他一个眼神吓住。 明明自己想等,又碍于面子故作冷漠。白涧很少对向吟发脾气,次数多的,大概率都是吃醋。 自己吃自己的醋。 这种情况,五年来艾泽见了很多次,他看向吟还在后面,“向小姐今天穿的高跟鞋。” 她被他圈在套房的卧室里足足待了八天,每一天,艾泽都知道他在她身上有多么不节制。 今天下床时,向吟眼角都是红的,眼神既愤怒又委屈。白涧心里的恼怒也盖过了心疼,做不到心慈手软。 他不知道怎么原谅陆瞻,于是那些发泄,都变成了他和向吟在床上的欢愉。 尽管有个声音说你们本就是一个人——可他白涧,怎么可能跟陆瞻一样。 他们不一样。 下着雪的地面路滑。艾泽说得对,她现在下床走路都不稳,穿高跟鞋更是难以行走。没几分钟,向吟脚底打滑跌在了地上。 手心撑破了点儿皮,又冷,麻得没有知觉。 向吟倒抽几口冷气,鼻尖被冻得发红,清冷倔强的模样中多了份惹人疼爱的楚楚可怜。 抬头间,男人已经从车上下来。 一双锃亮的黑皮鞋闯入视线,没等她顺着裤脚往上看,白涧就弯腰把她从地上抱起。 怀抱宽厚温暖,下巴却绷出冷漠的情绪。 “娇气。” 向吟抓着他胸前的外套,鼻音是自己都没觉察到的委屈,“是你把我扔在后面的。” 白涧哽住一秒,“如果你听话,我不会放手。” 上车后他就把她脚上的高跟鞋脱了。 一双脚虽然很白,但脚底却有薄薄的茧。她有时常年在外面跑,做的并不是什么轻松的工作。 白涧没什么犹豫地捧起来,嘴凑到她脚背时,向吟挣扎了一下,“你……” 但他力道很大。白涧呵出的气息贴在她脚背,如同暖流从脚涌到头皮,向吟按在座椅上的手指紧张地蜷缩起来。 她在拼命地压住那股颤栗,在头皮炸开前想踹他一脚,却见白涧捂了会儿之后,就开始脱身上的外套。 衣服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做的,版型很正,但触感柔软,没有看起来那么硬。 他把外套裹她身上,小腿和脚都被细绒安抚着,分外柔软温暖。 这一系列动作这让向吟有点意外。 再看白涧时,他已经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睫毛压下来,鼻梁下的唇线弧度平直,唇角微微下垂。 他这是不高兴,并且不想和她有任何交谈。 白涧再生气,也不会大发雷霆,只安安静静地闭上眼睛。 向吟无端地想起十六岁那年,第一次见到“白涧”。 他千里迢迢来见她,只为带着陆礼诚的一根手指告诉她:他碰了不该碰的东西,于是牺牲了一根手指作为代价。 向吟从一开始见到他的欣喜、疑惑到震惊,最后全变成了恐惧和茫然。 和她一起长大的少年怎么会在分开的两年时间里,多了一种可怕的模样呢?可后来向吟又发现,除了针对陆礼诚,他平时和陆瞻似乎也并没有什么不同。 他安静、冷漠,没有什么人情味,但是在夜里,会紧紧地抱着她。两具肉体贴在一起,她听得见他同样炙热滚烫的心跳。 …… “你再怎么看我,陆瞻也不会回来的。”过了半晌,白涧突然掀开薄唇嘲讽,向吟这时才发觉自己盯着他的侧颜看了很久。 “既然你活着,陆瞻就有可能回来。”她抿抿唇,清亮亮的眼眸看着他,“你刚才说的那句话,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他说陆瞻只是一个人格,那么他自己呢?他自己不是吗? 既然大家都一样。五年前这副身体的主人是陆瞻,五年后是他,风水轮流转,他有什么资格站在高处判定陆瞻的“死亡”。 “因为我赢了。”他掀开眼皮,转头看向身旁的人。 像是为了回答她心中一直以来的疑惑,此时的白涧放下刚才的那点芥蒂,笑意吟吟,丝毫不计前嫌地宣布。 白涧:“五年前是陆瞻输给了我。所以,你再也见不到他。” 胜者为王。陆瞻的人格被压在深处,如今他站在高位,他就是这副身体的主人。 车停在目的地。 白涧没有兴趣再和她聊另外一个人——一个虚幻如梦,痕迹都已经被清抹干净的人。 下车后向吟也没穿鞋,被他强硬地抱在怀里。 几个月前,城郊落英街的养老院被炸毁,院里的老人提前被转移。向吟没有找到具体的地址,却不想全部移到了旧城区。 之前听到艾泽一项一项地汇报,的确听到过“冬阳”的字眼,只是白涧又发了狠,狠狠地顶撞她。向吟意识涣散,听得不太真切。 “拿双棉袜、棉鞋。”男人低醇的嗓音在头顶响起。 白涧把人抱到叁楼的一间休息室,从这个视角看下去,能把院里的情况一览无余。走廊穿梭的护工、正准备去做体检的病人,还有坐在走廊交谈、吃东西的老人。 养老院换了院长,现在白涧是他们背后的经济支撑。 可是……这个时候,养老院的整个管理系统不应该都被查了吗? 对上向吟疑惑的眼神,白涧并不吝啬地告诉她:“牺牲一个梁敬山就可以了。”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梁敬山既然要远走高飞,不可能还留知情人士在养老院。因此唯一的毒瘤就是他。 向吟猛然惊觉,“你拦截了我的检举信?” “我拦截你那个东西做什么?”白涧不以为然地挑眉,“你该不会以为,这些东西是凭空出现的吧?” 白涧忽视她眼底的诧异,抿了下唇偏开视线,“我留过你。”他低声,“是你不愿意。” 绊脚石 休息室内很安静。 没多久艾泽就拿着新买的棉袜棉鞋回来了,关门的声音很轻,但她还是听到了上锁的响声。 她从窗户那看到白涧已经下楼。他身后跟着几个她没见过的男人,有个较为眼熟的,缓了几秒向吟才记起是冬阳养老院的副院长。 “他是最适合的傀儡。”一旁的艾泽注意到她的视线。 向吟压住喉咙中的颤抖,“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显而易见。”艾泽平静地看向她,笑着,“白先生已经正式接管这家养老院。” 举报信是他留下来的,也是他让向吟看见的。几个月前他想让向吟留下来,可惜她不愿意。第二次踏进别墅林时,她甚至连戒指都摘了。 现在,她可以亲眼所见他的一切。 艾泽缓慢地道:“你可以让它重新变成地狱,也可以重回人间。” 向吟似乎还在摇摆不定,艾泽说:“向小姐,别再寄托监管部门会处理这件事了。养老问题对于社会来说,向来是个头疼的问题。现在I.K站出来做一件好事,为当地政府解决燃眉之急,群众自然也喜闻乐见。” 众望所归,人心所向。 I.K出资减负,养老院的规模扩大了不止一倍,不仅可以容纳更多的老人,甚至连费用都可以减免。 这是白涧早就策划好的一切。之前劝她留下来不再干涉她不听,现在他就用这一院的人把她捆住。 - 梁敬山自杀一事确实在榆市掀起了轩然大波,但也很快就压了下来。速度惊人。 粉饰太平向来是他们的拿手好戏。现在整个榆市风平浪静,无波无澜。 梁敬山的血书暂时被收了起来,张仲勋仍隐隐地觉得这事没有那么简单,可最后找人鉴定,也只是认为梁敬山作恶多端,承受不住压力自行了断而已。 目前除了冬阳养老院被保了下来,梁敬山的精神病院和美容院都被查了。新闻报纸网上资讯,全是这些消息。 向吟分明已经在月牙湾待了十多天,足不出户,更别说台里。可是新闻报道出来时,署名竟然还是记者向吟。 半明半暗的落地窗前,男人坐在柔软舒适的皮质沙发椅上,面前摊开一张报纸,“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是个优秀的记者。” 赞叹的话在她听来是说不出的嘲讽。 向吟:“你也和以前一样厉害,随便动动手指头,就能在榆市掀起腥风血雨。” 她把报纸抽开,白涧漆黑的眼珠对上她的视线。女人恼怒的情绪十分明显。 他握着她的手腕,一扯,向吟不可抗拒地跌坐在他怀里。 白涧抚摸她的脸颊,认真地看她,“生气了?” 心知她这是被关得太久,心里有怨气。白涧亲亲她额头,“今晚带你出去转转。” - 晚上七点在琉璃厅有一场饭局。据说政商两界的人物都在,是难得一见的场面。 白涧在接手I.K时就在内部掀起过轩然大波。 I.K虽然是本地兴起的企业,也有数十年的历史,可到了白景坤这一代,已经开始走向没落。 血脉少得可怜不说,还有一些老股东虎视眈眈。 白景坤当时接白涧回来时,脸色铁青,说如果不是他哥哥出事,不可能会让他接管I.K。 这话虽然难听,但确实是实话。他白景坤哪怕子女少,少到只有一个体弱多病的儿子,也绝不想认下白涧。 白涧闻言笑得开心,只轻飘飘地说了句:“那我真是谢谢我那命薄的哥哥了——谢谢他早早地含笑九泉,坐上I.K主人的位置。” 白景坤气得发疯。 但不管怎么说,当时的I.K确实快不行了,是白涧回来之后才扭转了局面,不让I.K落入外姓之手,继续坐榆市的龙头老大。 今晚的饭局,I.K不是主角,白涧也很低调。 只是他那张不笑似笑的俊容天生就好看得抓人眼球,漆黑的眼底下却没半点笑意,凉薄得不像话。此时向吟挽着他的胳膊,他脸上才多了分可见的温柔。 “白先生,这边请。”有侍者出来引路。 向吟看见厅内灯光流转,玻璃灯盏晶莹剔透,底下的男女言笑晏晏。都是一群衣冠楚楚的老狐狸,有年轻的脸庞,但也绝对都不简单。 白涧看她严肃的小脸,低声问:“有你的熟人?” 虽说是政商两界,但也有一些其他单位的人来。比如人群中看起来最不惹眼,却令人一眼难忘的许辞。 他狭长的黑眸冷淡地瞥过来,看到了他们两个人。 白涧身穿一套黑色复古西装,绣了些金线,低调中见极简的奢华。一旁的向吟一袭海蓝色长裙,露出的皮肤瓷白,很衬她。 许辞明明看起来并不是很热衷这种场面,却也格外礼貌地朝这两人点头致意。 ——不知道是专门对着白涧,还是对有过一面之缘的向吟。 “你猜他会不会是我的绊脚石?”落座后,白涧不经意地开口。 听到这句话的向吟内心是惊心动魄。要知道这几天白涧口中提到过的“绊脚石”,最后都自杀身亡了。 白涧察觉到她身体的僵硬,也不顾场合上的合适与不合适,把她捞在怀里,脸颊埋在她光洁的背上,轻轻吸气。 ——这下倒好,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向吟强装镇定,“那是检察院的人。” “那又如何?” “他们和你无冤无仇。”向吟试图讲道理,“和养老院那件事更加没有关系。” 那天许辞在现场,不过是顺路撞见了。梁敬山的案子不是他管,无关人士不应该牵扯其中。何况张仲勋不也查了十多天,最后没有怀疑到他身上吗? 白涧安安静静地贴在她身后,半晌没有说话。向吟以为他生气了,“白涧,我听你的话,你也答应我,别牵连无辜可以吗?” 向吟和他也算相处过许多年了,知道他是什么样的性格。偏执、冷酷,认定要做的事情绝不手软。 但讲道理。 陆礼诚当年摸了向吟的裙摆,他就折了他的手指头;梁敬山找人伤了向吟,他就耐不性子,直接让他跪街自杀。 …… 漫长的沉默后,白涧瞬间觉得无趣。 他摸摸向吟紧绷的背脊,手心贴上她柔软的腰线,“紧张什么。”他说,“我又不要他死。” 打招呼 他对今晚饭局上的人都没什么兴趣,但向吟不经吓,被他这么一弄,手心已经出了些冷汗。 在这样的场合,向吟意外地看到了一个人。 和白涧长得有几分相似,但又不完全像,听到有人说话,叫他一声“白董事长”。 转头再看白涧时,他的脸色已经不太好看了。 那人也转头过来,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目光疑惑地在向吟身上转了一圈,又不屑地移开。 “呵。”白涧突然发出一声嗤笑。 向吟奇怪地问:“你们不打招呼吗?” 看样子不用介绍,那个“白董事长”就是白涧的生父白景坤。 白涧捏着她的手指把玩,听到这句话后动作一顿,旋即又加重了力气。 “如果今天站在你面前的,是你的亲生父母,你会打招呼吗?”他若无其事地问。 冰冷的目光却转过来,那样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向吟心一抖,在福利院被鞭打那两年的痛苦,远远比不上被自己的亲生父母所抛弃的。 “如果有机会再见到的话,估计也只是陌生人罢了。” 说不爱,不恨,都是不可能的。但是那些被爱和期待所积压出来的恨,只能在时光中磨得只剩下冷漠。 “就算过去再久,我也不会忘。”白涧执起她的手,放在唇边贴了一会儿,“我会永远替他记住。” 四岁那年被抛弃的怨恨他记在心里,之后的更是如此。 这就是他存在的意义。 他不可能忘记。 手中的力道渐渐加重,向吟疼得眉头都要皱起来了,转头瞪他,白涧却难得地眼底带笑。 疼就对了。 “走吧。”白涧起身,揉揉她的手心,唇片重新贴在手背上温柔一吻,“带你去看看,今晚这群披着狐狸皮的人。” - 来这之前,向吟就对受邀名单中的有所了解。 梁敬山死的时候写了很多血书,跪在广场那大声地足足念了十遍才开枪自杀,其内容无一不字字泣血地控诉了自己这十多年来利用养老院、精神病院打捞油水的事情。 舆论铺天盖地地袭来,社会上引起了不小的动荡。那些天向吟虽然一直在月牙湾,但白涧并没有阻止她看这些新闻资讯。 可即便如此,叁天之后,热度还是降了下来。 血书不公开,自杀原因不彻查,只推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人员出来顶罪。 冬阳养老院由I.K出资接手,改名街道名建华。 改头换面,换了一拨人,但留下来的,还是那些人。 唯一一条报道这件事后续的文章,还是白涧借她之名让人发的。 今晚,向吟看见榆市的副市长也在。 “你看起来好像很想杀了他。”白涧突然压在耳后对她低声说。 向吟吓了一跳,眉毛一拧,“我没有。” 她不过是不敢相信,这件事已经闹得这么大了,还能这样被悄无声息地冷处理掉。之前的那些检举信中,并没有提到这位副市长。现在看来,还真像是官商勾结。 白涧笑而不语。 这些人的饭局大都有些无聊,冠冕堂皇的话说了一堆又一堆,向吟提不起什么兴致,白涧却应付得游刃有余。 她在一旁看着他不厌其烦地回应这些人,觉得很陌生,也觉得有什么东西压在心口,让人喘不过气。 - 饭后,向吟到外面透气,身后响起脚步声,以为是白涧过来找她了,却不想是个不速之客。 她很惊讶,因为想不到白景坤有什么理由来找她。 “向小姐。”男人已经垂暮,头发花白,但凌厉的五官还是令人有些生畏,不得不尊敬他。 “白董事长。”她微微颔首,不卑不亢。 白景坤看着眼前这个落落大方的女人,却只有鄙夷,“向小姐有时间吗?想请你到旁边喝杯茶。” 向吟想起,刚才白涧对她说他永远不会忘记时的语气和神情,不知道是不是还在痛恨眼前这个男人曾经抛弃过自己。 她很快拒绝,“谢谢白董事长的好意。” 白景坤说:“你是第一个敢这么直接拒绝我的人。” 向吟觉得好笑,“想喝白董事长茶的人那么多,您又何必执着请我这名不经传的小记者呢?” 她虽然不喜欢白涧的做事风格,觉得太过于危险和冒犯律法,但是这从小相依为命、一起长大的感情,也不是他身居高位就能比得过的。 白涧讨厌的人,她不会靠近半分,更不会有什么阿谀奉承的好脸色。 “是因为白涧吗?”白景坤叫住她,掌心拄着拐,转身看着向吟,“因为他,所以拒绝和我说话。” 白景坤对他们的过去,并非一无所知,“当年和他一起在孤儿院长大的女孩,现在是他的未婚妻。但是现在看来,你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向吟转过身,“您想说什么。” 男人眉眼中的严肃有些松动,向吟在他那双混浊的老眼里,似乎看出来一丝哀痛的情绪。 “我只是想让你阻止他,不要再犯错误了。”白景坤说,“我已经为此失去了一个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