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她一心想罢工》 第一章 第一章 晋江原发/长安与苏著 三月初,杨柳如烟,喜鹊停驻在枝杈叽喳的鸣叫。 敲锣打鼓的乐声和着声声爆竹声响起,抬花轿的轿夫稳当的抬着花轿缓缓步在以红绸点缀的街道。 数十里红妆沿着街道铺陈在通往皇宫的路。 今个儿是太子殿下娶亲,孟国公嫁女,虽说是同一桩婚事,可足以撼动整个京城。 百姓们听到喜庆的乐声纷纷涌出,都想凑热闹沾喜气,霎时间人声鼎沸街道两边挤满了人。 孟佼佼是被欢庆的唢呐声和嘈杂的喧嚣声给惊醒的,她掩唇打了个哈欠勉强把残留的睡意逼退。 伸了个懒腰她缓缓张开眼皮,入眼所及皆是一片嫣红,环顾四周她发现自己正坐在火红鲜艳的轿子里,她身上还穿着类似古装剧里女子大婚时才穿的喜服。 孟佼佼一脸的疑惑。 她记得昨晚看小说看到一半眼前一黑就昏了过去,完全失去意识前她还听到一道声音,说她猝死了。 既然猝死了她现在这副打扮又是怎么回事。 孟佼佼陷入了几秒的沉思,随后原主的记忆瞬间出现在她脑海里不停的翻涌。 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妈耶!她穿书了??!! 穿的这本小说还是她熬夜猝死前看的那本宫斗小说!! 孟佼佼原本是不喜欢看这种宫斗题材的小说的,因为里面女人们为了争狗皇帝的恩宠争的头破血流实在让她无法直视,可是当她看到书中那个炮灰女配和她同名时,她就被吸引了。 好奇心催使她开启了追文模式,她熬夜肝完整本书,结果一命呜呼。 在书中,她穿的这具身体的原主就是个炮灰女配。 原主为了当上皇后,背叛了落魄的男主赵聿转而讨好当时的太子赵衡,却未曾想到赵聿竟然是遗落在民间身份尊贵的嫡皇子。 一朝回宫赵聿夺回了属于自己的身份地位,还让趋炎附势的原主重新审视起他来,更是不惜利用家族势力和他定下婚约。 成婚后入住的东宫的原主还天真的以为能当皇后,然而赵聿早对她没了情意更多的是仇恨。 原主嫁过去没多久赵聿便借着原主的手,用极为狠毒的手段铲除了原主一家,独独留了原主的性命将她关进天牢。 她在狱中受尽折磨,最终在赵聿登基后被赐毒酒甚是凄惨的死在牢里。 而近日就是原主和男主赵聿成婚的日子,也是原主苦难日子的开始,不过老天爷开了个大玩笑,原主的芯子变成了她。 捋清楚剧情线,孟佼佼捏着眉心满脸愁容。 看现在的情况,原主和男主成婚后离毁灭剧情也不远了,所以她现在是要替原主走剧情然后嗝屁吗? 没等她多想什么,她坐的花轿骤然颠簸了一下。 轿上红幔缀着的金铃随之晃荡了一下,漾出清脆的铃音,接着随行女官的声音传入轿内。 “太子妃,该下轿了。” 孟佼佼身子一僵,下意识的攥紧了衣袂。 别人穿个书都是穿到重大剧情发生前,好歹有弥补或是转圜的空间,她倒好一穿来就要闯修罗场。 定了定思绪,她伸手掀开轿帘走了出去,在女官的搀扶下她一步步踏上白玉石砌成的玉阶。 红绸铺满长长的玉阶,看上去没几步路,孟佼佼却走得甚是费力。 等登上行礼的朱雀台孟佼佼额间已沁出些许薄汗,她累的微微弯腰想要缓缓,但被女官无情的拉直了身子。 抬眼时她瞧见身姿颀长的男人正向她走来。 男人一袭玄纁色冕服,玉冠束着他的墨发,金灿的骄阳照在他清隽的脸庞,鼻若悬胆剑眉星目,他像是画中走出的谪仙,丰神俊朗、高而徐引。 孟佼佼看的失了神,不禁喟叹,书中的描写诚不欺她,男主帅得足够人神共愤! 只可惜自古男主都是属于女主的,想到这孟佼佼又不免小小的落寞了下。 看得见吃不着,人生一大憾事。 赵聿站定在孟佼佼面前朝她伸出大掌,见她心不在焉眼底渐渐蕴出冰冷。 他都已经妥协到这般地步了,她还想要什么。 “太子妃。” 女官的清冷的提醒声把看入迷的孟佼佼给拉回了现实,她这才将手交给赵聿,男人温热的大掌即刻裹住她娇小的柔荑。 母胎单身多年的孟佼佼头次握男人的爪子,不免有些紧张,一想到身边的男人是大男主她的心更是扑通扑通直跳。 两人并肩走到宣册的司仪官面前。 司仪官略略颔首,执起备好的锦帛念念有词,说了一长串类似梵文令人听不懂的语言,在司仪官的引导下两人依着他的话拜了两次大礼,又在朱雀台受百官礼讫,这繁琐冗长的仪式生生从晌午弄到黄昏才算结束。 行完礼两人便被送进东宫的新设的喜房。 喜房内红绸遍布,龙凤烛在桌上噼啪的燃着,殷红如血的纱幔掩着殿内的景,摇曳起伏间依稀可见正殿喜榻上坐着的新娘。 宫人们规规矩矩的侧立两旁,端坐在榻上的孟佼佼如坐针毡,脑海里设想着各种危险的后果。 原主曾经和男主那般恩爱,男主见了她会不会一眼看出她不是原主,然后马上动手杀她。 光是假设她就觉得脊背发凉。 没多久推门之声响起,打乱了她的思路。 孟佼佼戒备的盯着推门进来的人。 只见身着大红喜袍的赵聿与他随侍的小太监款款入内。 早已等候多时的司仪女官携一众宫女福身请安,问候过后她命宫女奉上合卺酒。 “太子殿下、太子妃,请饮合卺酒。” 赵聿淡扫了眼承盘里搁的合卺酒,顺手拿起一杯长臂一伸。 孟佼佼也起身效仿他拿起另一本合卺酒和他交臂。 握着酒盏凑到唇边,盯着酒盏中盛的酒,孟佼佼忽然觉得有点不大对劲。 如果她没记错,按照剧情原主在成婚当夜喝完合卺酒就昏睡了过去,睡到次日正午才醒导致她没能准时去给帝后请安,惹得帝后震怒从此再没给过原主好脸色。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便是男主赵聿,他故意下药迷魂原主目的就是要断她的后路。 要知道一个人给人最初的印象可以影响许多事,原主在拜见公婆这天失仪,在封建古代的结局可想而知。 也难怪原主到最后会走投无路,想必她手中的酒桶书中一样是下了药的。 要是喝了就正遂男主的意,她势必会走原主的路,若是不喝…… 眼看赵聿举着合卺酒就要一口饮下,她忙出声阻止:“殿下!妾不善饮酒,这合卺酒要不还是免了吧。” 赵聿执酒盏的手一顿,旋即冷声道:“孤记得从前太子妃喝酒如饮水,还当着孤的面喝过整整一坛女儿红,怎得现在连个合卺酒都喝不了了?” 孟佼佼如鲠在喉。 算她失策,原主居然是个能喝酒的,既然这招不好使,那她只能换一个法子了。 思忖片刻孟佼佼道:“殿下,合卺即是交杯,咱们还是换杯喝罢,这样要吉利。” 话说出去她自己都不信,但说出的话已经是泼出去的水了,她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演戏。 赵聿漆黑的眸子微沉。 她两次推阻喝合卺酒,无非是怕他下毒。 揣测到孟佼佼的意图,他没有戳穿,而是浅浅的点头,手中的酒盏毫无保留的递给孟佼佼:“就依太子妃的。” 孟佼佼诚惶诚恐的接过男人递与她的酒盏,屈身言谢:“多谢太子殿下。” 狗男主挺好说话,就是不知道这盏酒会不会也掺了毒。 赵聿拿过孟佼佼手中的酒盏便一饮而尽,他用行动证明了她方才的酒没有毒。 孟佼佼则像握烫手山芋似的迟迟不喝。 薄唇紧抿赵聿握着空了的酒盏好整以暇的望着她。 男人灼灼的目光落在身上,直叫孟佼佼头皮发麻。 好家伙,这是等着她喝完呢。 孟佼佼屏息凝神,视死如归的抬起酒盏。 然而她还是没有勇气喝下,她以袖遮挡住酒盏手微微倾斜,将盏中酒尽数倒在宽袖中。 酒盏空后她舒了口气,唯恐赵聿发现,她还做作的仰首用唇贴着空酒盏,这才敢放下手搁落空酒盏。 负手藏住浸湿的长袖,她心虚的瞥向赵聿。 他应该没发现她使得坏吧。 喝完合卺酒,赵聿挥袖冷声屏退了宫人:“你们先退下吧。” 殿内陷入短暂的寂静,良久赵聿开口道:“孟佼佼,你方才不肯喝合卺酒是怕孤下毒吗?” 他的直言不讳让孟佼佼愣了愣,随后讪讪一笑道:“殿下在说笑吗?我哪会怀疑合卺酒有毒?” 赵聿剑眉轻挑,反问道:“没有嘛?” 她自以为做的掩人耳目,殊不知方才她倾倒合卺酒的小动作全部落入他眼中。 都成婚了她还想着耍心机,真是死性不改。 孟佼佼一本正经的道:“妾真没有误会,只是、只是妾的月事来了所以不宜饮酒!” 这个解释堪称完美,揪不出漏洞堪称完美。 赵聿缄默半晌,尔后道:“你放心,孤不像你是会用龌龊手段行事的人,只要你恪守本分,孤不会拿你怎么样。” “是,妾谨遵太子殿下教诲。”孟佼佼羽睫微垂,明面上顺着他的话颔首应是,心下却是腹诽。 狗男人嘴上说的漂亮,还说自己不会用龌龊手段行事,那刚刚喝的合卺酒算怎么一回事。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赵聿这个男主不过如此。 赵聿敏锐的捕捉到孟佼佼眼神细微的波澜,眸色沉了几分。 “早些安置吧。” 撂下这话便他甩着衣袂扬长而去。 男人的身影消弭在视线前,孟佼佼才稍稍缓了过来。 瘫倒在床榻上,她哀怨的叹了口气。 终于送走了瘟神,这第一关也算勉强熬过去了。 可这接下来的路又该怎么走呢? 她不是专业的演技派,迟早有一天她会被败露,身份一旦被戳穿她肯定会比原主的结局还要凄惨。 这时肚子不适时的咕咕响了起来,孟佼佼腼腆的捂了捂肚子,向外喊去:“有人吗?” ※※※※※※※※※※※※※※※※※※※※ 【阅读指南】 1.女主即是原主,男主只喜欢过女主。 2.原剧情中男主的后宫都是虚设,男主没和原女主有过关系,关于女主单方面剧情赘述都是假的。 3.全文架空架空!设定都是随意设定没有任何仿照。 接档文【师姐她抢了白月光剧本】 裴叶轻穿书成了一本修真文里的炮灰师姐,还绑定了一个坑爹系统。 系统告诉她必须在反派黑化前走死亡结局才能回到原来世界,否则直接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 裴叶轻:呵,小菜一碟。 然而她的作死之路漫长而又诡异…… 宗门比试中裴叶轻故意自己捅自己。 却没想到被反派救了…… 去归墟岭试炼,她故意去碰机关! 再次被反派救了…… 扶风城大战万妖,她故意放水,就在她命悬一线之际。 她又双叒叕被反派救了…… 渐渐地裴叶轻发现,每次她想作死反派都会成为她的绊脚石。 而且因为她的疯狂作死,她居然误打误撞走上了人生巅峰。 她不仅成了众修士仰慕的对象,高冷师尊还收她为亲传弟子…… 更要命的是反派提早入魔黑化了…… 身上沾满鲜血的青年周身魔气萦绕,猩红的双眼盯着裴叶轻:“你若想死,我陪你。黄泉碧落,永世追随。” 裴叶轻:好家伙,她什么时候抢了白月光的剧本…… 第二章 第二章 晋江原发/长安与苏著 “奴婢在,太子妃有什么吩咐?”说话的红衣姑娘翩然进殿,朝她福了福身。 孟佼佼看这姑娘身穿的红衣和刚才那群宫女穿的料子款式完全不一样,便轻声道:“你是跟着我从府里进宫来的吗?” 能穿的和别具一格的,也就原主娘家的宫女了。 小姑娘低着头,怯怯应道: “奴婢锦绣,老夫人吩咐奴婢随太子妃进宫贴身服侍。” 见小丫头垂着脑袋,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孟佼佼心底叹了口气,原主做的孽还不少。 她挤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意:“锦绣,麻烦你给我寻点吃的过来,我肚子有点饿了。” 锦绣很是惶恐的照着她的话做了,端来一些热气腾腾的食物给她。 折腾了一天孟佼佼饿疯了,她狼吞虎咽的吃着桌上的东西,填饱肚子后因为疲惫她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翌日清晨,薄雾还未散去孟佼佼就坐在菱镜前洗漱添妆。 收拾妥帖后在宫女的簇拥下她踏出寝殿,迎面拂过一阵冷风,冻得她一颤,她忍不住拢了拢披在身上的狐裘。 瑟瑟发抖的孟佼佼问身边伺候的宫女:“太子殿下人呢?” “回太子妃的话,太子殿下方才已经乘步舆去长乐宫了。” 孟佼佼敛去胸腔升腾起的怒火,尽量语调柔和的继续问:“那殿下可有吩咐什么?” 小宫女实诚的答道:“太子殿下什么都没有吩咐,只说若是太子妃还在睡不必叫您起身。” 孟佼佼忿忿的磨着银牙。 她就知道! 赵聿哪会这般轻易放过她,原来在这等着她呢。 只可惜她并非原主,也预判了赵聿的预判。 * 长乐宫内,袅袅檀香缭绕于帷帐,升腾起淡淡的氤氲。 永和帝面色不虞,厉声质问殿下坐着的赵聿:“太子妃人在何处?怎得这个时辰了都不至?” 清早他便来了长乐宫,却只见赵聿一人,等了半个时辰还不见新儿媳,向来脾性暴躁的永和帝怒火突升。 赵聿神色自若的品着香茗,淡淡道:“儿臣来时太子妃还在榻上熟睡,不知现下起了没。” 永和帝怒拍案几赫然起身:“成什么体统!身为太子妃一点规矩都不懂!” 永和帝的怒意随着他的声响飘荡出长乐宫,飞进正要跨进殿内的孟佼佼耳朵里。 孟佼佼吓得身子一颤,她赶忙审视了自己的装扮。 衣衫妥帖,妆容妥帖。 但若是以此去拜见皇帝和皇后,怕还是会被责难,毕竟她来的这么迟,她也没有借口去应付。 扶了扶下巴孟佼佼深思熟虑了片刻,她开始‘整理’自己的容装,先是用手扯散钗环首饰,再故意把挽好的发髻弄得凌乱。 “太子妃,你……”锦绣见她动作,略为惊悚的喊道。 松开手孟佼佼转头问锦绣:“锦绣,我这样去见陛下和皇后娘娘如何?” 锦绣惊慌失措的道:“太子妃,您要这样去见陛下和皇后娘娘,那可是殿前失仪啊,奴婢给您重新装扮。” 小手微抬锦绣作势准备给孟佼佼戴好钗环,却被她拉开。 “好了,还是赶紧进去吧。” 锦绣惊呼:“太子妃,千万别……” 话落迟了一步,孟佼佼已翩然踏进长乐宫。 殿内李修眼尖的看到了孟佼佼,快步到帝后身边:“陛下、皇后娘娘,太子妃到了。” 高坐主位的帝后两人齐齐的望向殿下的孟佼佼。 余光轻扫正襟危坐垂眸无视他的赵聿,孟佼佼勾唇浅笑。 当她不存在是吧,待会儿有的他受的。 徐徐走到殿前端正了身子,她规矩的福身行礼:“儿臣来迟,给父皇母后赔罪了。” 身子一弯髻上插得几支钗环因为动作太大松松散散的歪斜,挽好的发髻也有几缕调皮的逃了出来散在香肩。 此时的孟佼佼看上去颇为狼狈,哪还有半点太子妃的身份。 对这个新儿媳永和帝本就不大满意,若非看在孟国公的面上他是不会允准这门婚事的。 如今看到孟佼佼这副有辱皇家颜面的模样,永和帝气不打一处来,当即喝道:“太子妃是如何习得规矩!拜见朕与皇后竟不修边幅,还姗姗来迟!” 孟佼佼下意识扫了眼赵聿。 赵聿眼也不抬,津津有味的把玩着手中的茶盏。 孟佼佼自然清楚赵聿是不会替她圆场的,所以考验她演技的时候到了。 孟佼佼深吸一口气,装模作样的从怀中掏出一方帕子,憋出几滴眼泪蕴在眼眶里泫然欲泣:“都是儿臣的错,昨夜侍奉太子殿下太乏了起的迟了些,适才又急着来拜见父皇母后是自个儿走来的。” 说着说着孟佼佼抹着眼角滑下来的泪珠。 赵聿握着茶盏的手一紧。 永和帝眉头皱起,声音亦低了些:“没人派步舆给你吗?” 孟佼佼啜泣道:“太子殿下昨夜就说要儿臣步行前来,说如此才能彰显新妇的德行,因而儿臣不敢坐步舆,父皇若不信大可以问东宫的宫人。” “太子?确有其事么?”永和帝问道。 赵聿平静的放下杯盏起身躬礼:“太子妃如此诚心,儿臣亦不好阻挠……” 一旁久未发声的张皇后不由得责骂赵聿:“你这孩子,太子妃身子这般娇柔,你怎好让她自行走来呢,这东宫离长乐宫有多远你难道还不知吗?” 赵聿垂首道:“儿臣知错。” 孟佼佼以帕挡住自己得意的笑。 男主啊男主,让你作茧自缚。 “也罢也罢,好歹人来了,这事儿就作罢吧,来佼佼,到母后这来。” 张皇后挥手招孟佼佼过去。 孟佼佼依言走了过去。 张皇后和蔼的为她扶好摇摇欲坠的发簪,拉着她的手轻拍:“好孩子,真是为难你了,让你走那么远的路过来。” 孟佼佼顿时心扉划过一阵暖流,她软软的应道:“这是儿臣应该的,且步行前来更显诚意呀母后。” 张皇后盈盈笑道:“佼佼果真是个乖顺的孩子,担得起这太子妃之位。” “母后谬赞了。” 孟佼佼敷衍的笑了笑。 担的起又如何,来日还不是被赐毒酒一杯死在牢里。 张皇后见孟佼佼如此得体甚是满意,拉着她说了好一会儿话才松开她。 永和帝则在一旁冷着脸低声嘱咐赵聿:“你既已成婚处事需周全些为妙,今日之事便罢,日后还是好好待太子妃吧。” 赵聿敛去眸中深意,应道:“儿臣明白,会‘好好’待太子妃的。” 约莫详谈了半个时辰,张皇后才依依不舍的放他们出长乐宫。 赵聿与孟佼佼两人并肩跨出长乐宫。 赵聿负手而立,瞥着孟佼佼的眸淬着一层寒冰:“孟佼佼,方才拿孤当挡箭牌,你还真是机敏啊。” 孟佼佼眯眼笑着回道:“那是自然,若不然妾如何能成为殿下合格的太子妃呢?” 赵聿偏过首薄凉的说道:“既然太子妃如此贤惠,想必回东宫步行也是乐意的吧。” “殿下与妾还真是心心相惜,妾正有此意,宫内景色妾还未观赏过,待妾赏玩一番再步行回东宫,殿下先走吧。” 孟佼佼施施然行礼,端贤的样子让赵聿难以与前些日子的她相提并论。 赵聿抿唇沉声道:“那便遂太子妃的意。” 他倒要看看,她还能耍什么花招。 眼睁睁看着赵聿乘坐步舆远去,孟佼佼撇了撇嘴。 “太子妃,那咱们现在去哪儿赏玩?”锦绣喏喏的问。 她在这人生地不熟的,有些害怕。 孟佼佼气鼓鼓的涨起小脸,没好气的道:“还能去哪,走回东宫呀。” 锦绣眨了眨眼,“太子妃咱们真要走回去吗?” 孟佼佼点头慷慨赴义的道:“当然走回去!” 她才不要被赵聿看贬! 然而孟佼佼高估了自己的体力,行程才至一般她便软了身子瘫在原地。 锦绣累活做惯了倒是稳当的很,她见孟佼佼体力不支,当下心疼的劝道:“太子妃,咱们要不还是召步舆吧,奴婢瞧您身子撑不住啊。” 孟佼佼摆了摆手,严词拒绝:“不,咱们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 “太子妃,您何必刁难自己呢。”锦绣实在不忍心。 孟佼佼玉手搭在锦绣的肩上,郑重其事的道:“锦绣,你要知道不争馒头争口气。” 锦绣不解其意:“这是为何?” “走吧。”孟佼佼并未解释,存了些体力她费力的起身继续走着。 经过一路的艰辛,孟佼佼终于回到了东宫。 天色也逐渐昏沉,淅淅沥沥下起绵绵细雨,和着凉风落在廊檐未清扫的积雪上。 孟佼佼迈着酸软的腿捶着腰一步一缓走在长廊中。 “殿下,太子妃回来了。” 途径燃着烛火的书房,隔着门板传来窸窸窣窣的谈论声似乎是谈论她。 孟佼佼停下脚步轻声向锦绣道:“锦绣你先回去,我在这待一会儿。” 锦绣略有诧异,未敢多言福身就走了。 灯影绰绰书房里赵聿提笔在素白的纸上点墨誊字:“哦?她是如何回来的?” 赵聿贴身的暗卫段子砚如实禀道:“太子妃她是自己走回来的。” 看似身形娇弱的太子妃,竟绕了那么长的路自己走回东宫,着实让他大开眼界。 赵聿执着狼毫笔的手一滞,“她倒是硬气,定又藏了什么诡计吧。” 在那个女人身上他吃过不少亏,他断不会再相信她了。 段子砚剑眉轻拢:“那殿下可否还按计划行事?” 赵聿搁下狼毫:“计划有变,或许之前的计划得提前安排。” 段子砚挽着佩剑沉声道:“臣明白了,时机一到就会动手,绝不留活口。” 蹲守在窗牖外的孟佼佼玉容倏地煞白。 遭了,不会她玩脱了吧。 赵聿他就这么小心眼吗! 她不过诋毁了他一下,现在赵聿就要提前剧情,急不可耐的要杀她了吗。 捂着唇孟佼佼蹲着身子慢悠悠的移开那是非之地。 只是待她走后,屋内再次响起交谈声。 卷起染了墨迹的素纸,赵聿丢弃一旁,吩咐道:“对了,你暂且留下太子妃的性命。” 段子砚诧异抬眸:“殿下要臣留太子妃的性命?” 赵聿意味不明的应道:“没错,留她一命。” * 逃回寝殿的孟佼佼静静的支着脑袋坐在红木桌旁陷入沉思。 实践证明,做人不能太嘚瑟。 这不,她遭报应了。 现在她手无缚鸡之力,赵聿如果要杀她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幽幽的叹了声,孟佼佼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 “太子妃,您早膳还未用呢,要不先吃些吧。” 锦绣服侍着呈上热气腾腾的早膳。 孟佼佼歪着脑袋闷闷不乐的道:“锦绣,我没什么胃口你还是拿走吧。” 锦绣添了碗鱼片粥摆在孟佼佼面前:“太子妃,可不能不吃,您若实在吃不下就吃这碗鱼片粥垫垫肚子吧。” 香气四溢的鱼片粥勾起了孟佼佼的馋虫,她瞬间忘怀方才偷听到的事,捧着碗就大快朵颐起来。 一碗鱼片粥入肚孟佼佼忐忑不安的心稍稍平复了些。 用完早膳锦绣倒了杯花茶给她,扑面而来的茶香与雾气迷了她眼。 孟佼佼伸手想要抓住浮起的白雾,但那丝丝氤氲轻柔的滑过指尖消逝在空中。 她的命还能掌握在自己手里吗。 还是会似这片氤氲白雾转瞬即逝,就像前世猝死的她一般。 但无论如何她都不能现在就去见阎王爷。 ※※※※※※※※※※※※※※※※※※※※ 虐妻一时爽,追妻火葬场,赵狗子会遭到报应的。 第三章 第三章 晋江原发/长安与苏著 晌午小雨停歇,骄阳躲在乌云后头泛出淡淡红光。 孟佼佼生疏的握着湖笔在展开的素纸上图图画画。 她花了一个晌午的时辰逛遍东宫所有的殿宇楼阁,连角角落落废弃的破屋她都没有放过。 现在她大致清楚了东宫的布局,她所居住的寝殿揽月殿是属东宫正殿,揽月殿正前方位即是赵聿平日所住的含光殿。 揽月殿边上几处空的殿宇想是为今后的良娣良媛备下的,旁的也就小厨房以及宫人居住的耳房。 唯一疑惑的是有几处院落有侍卫把守连她都进不去,看上去蕴藏玄机。 画完地图孟佼佼俯身吹干墨迹,仔仔细细的审视一遍确认无误她才叠好素纸藏到小匣子里。 有这地图她若是遇难需要逃生就方便许多,她心里也踏实不少。 收拾完案几上的狼藉,孟佼佼喊来锦绣。 “锦绣!我要的东西拿来了吗?” 锦绣应声小跑来到孟佼佼身边,放下孟佼佼需要的物什,又疑惑的问:“太子妃你要这些针线绣棚做什么?” 太子妃向来不喜欢做女红的,这会子要这些针线,她有点她有点搞不明白了。 孟佼佼轻咳了声,“我要给太子殿下做个荷包。” 卑微弱小又可怜的她,很怂的认命了 她决定先试试讨好赵聿,争取为自己留条小命,起码不走原主凄惨的结局。 锦绣眨巴着眼道:“奴婢明白了。” 天呀!天要下红雨了!她家太子妃终于开窍了。 孟佼佼午后一直窝在揽月殿里轻挑慢捻地穿针引线,直到日落西山暮色昏黄才停止手里的活。 “总算绣完了,可累死我了。”孟佼佼甩开绣棚伸了个懒腰。 松完筋骨她拿起绣篓里的荷包,摩挲着荷包上绣的花纹,满意的赞叹:“我绣的荷包看着还不错,太子殿下应该会喜欢。” 她准备拿这个荷包去向赵聿赔罪示好。 而一旁的锦绣着实替她捏了把汗。 孟佼佼在荷包上绣了鸳鸯与芙蕖,只是针线活实在蹩脚。鸳鸯绣的只能说形似,边上的芙蕖稍微好些但针脚不堪入目。 这样的荷包去送给太子殿下,太子妃怕是真的不想得宠了。 “锦绣。”孟佼佼兴致勃勃的喊着锦绣,“时辰差不多了我们快去找殿下吧,去晚了殿下怕是要休息了。” 锦绣愁容满面。 她该不该提醒自家太子妃,她做的荷包有点丑,还丑的令人发指…… 万一太子殿下收了荷包迁怒太子妃怎么办…… 锦绣终究还是没多说什么。 当主仆二人走出揽月殿,四周的宫灯都已燃起,映的宫道亮堂堂的。 孟佼佼估摸着这个时辰赵聿应当在含光殿,提起裙裾她就兴冲冲的跑到含光殿。 轻叩门扉孟佼佼清了清嗓,用极为软喏的嗓音道:“殿下,妾可否进来?” 少顷殿内传出男人低沉的声音。 “进来吧。” 孟佼佼推门而入,殿内敞亮的烛火煞是刺眼,晃得她眼疼。 素手微抬她遮住眼,挪着小步子走了进去。 赵聿临牖而坐,捧着缃缥书卷目不斜视,对于孟佼佼的到来没有任何反应。 孟佼佼有些尴尬,但依旧粲然笑道:“妾晨时拜见父皇母后,言语上有失偏颇对殿下多有得罪,这是妾为殿下做的荷包以作补偿,还请殿下笑纳。” 说罢她献宝似的奉上手里的荷包,轻轻搁在空置的案几上。 赵聿单手执书卷淡觑了眼荷包,简短的评价了孟佼佼辛苦绣的荷包:“绣工拙劣,难登大雅之堂。” 闻言孟佼佼一脸阴郁。 熔铸了她几个时辰的心血居然在赵聿口中被贬的变得一文不值! 她屏住怒意故作镇定的道:“妾绣工入不了殿下的眼,真是罪过。” 视线移回书卷上,赵聿道:“以后不必非这等心思,你绣的任何物什,孤都不会收的。” 之后他一句话未再多说,只留给孟佼佼一个冰冷无情的侧影。 孟佼佼悻悻的拿回案几上的荷包,“那妾告退。” 踱步走出殿外,孟佼佼神情恹恹。 守在外头的锦绣朝她走来,闪着灿亮的眸子问:“殿下有收太子妃的荷包吗?” 锦绣不提便罢,一提孟佼佼就气愤,忍不住在心底咒骂。 赵聿这么一个心狠手辣冷血无情的人配当男主???? 作者怕不是脑子有屎才写出这样的角色。 可转念一想,原主做的也很过分,明明已经和男主私定终身却扭头就为了荣华富贵翻脸不认人,背叛男主还各种羞辱男主,搁谁身上都不会好受吧。 说到底赵聿也算是个可怜人。 不对,他要杀她哎,她怎么可以怜悯起赵聿来呢。 紧紧攥着手里的荷包,孟佼佼越想越气。 “我真是脑子被驴踢了!才会想到给他做荷包!” 荷包应声孤零零的被丢弃在泥地里。 怒气冲冲的回到揽月殿,凉风随着大开的门扉灌入殿内,拂起青纱帐。 孟佼佼忿忿不平的念叨:“枉我那么辛苦的做荷包,他居然不领情!” 亏得她做的十个指尖都被针扎出血来,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锦绣上前服侍她更衣,宽慰道:“太子妃你也别跟殿下置气了,想也是殿下眼界高用惯了绫罗绸缎。” “早知道我直接送他金山银山好了。”气糊涂的孟佼佼胡乱说道。 谁人不爱钱,或许赵聿看在钱的份上还能饶她一命,省得她做无用功被赵聿嫌弃。 实在气不过的孟佼佼拍案几发泄,想是力道太大指尖的伤开始裂开。 “啊,疼……” 含着淌血的玉指,孟佼佼欲哭无泪。 锦绣忙拿来金疮药,拉过她的手轻轻涂抹着伤处:“太子妃你在府邸就连绣活都不曾做过,今日为了殿下硬要逞强做什么?” 孟佼佼憋屈的道:“当然是讨好殿下啊,我怕他一不高兴就杀我。” “太子妃,你在说什么胡话啊?殿下那般宠爱您怎么会想着杀您呢?”锦绣茫然的抬头。 更何况两人新婚燕尔的,恩爱都来不及。 孟佼佼舔了舔唇瓣,“锦绣,以前我与殿下两人关系如何?” 她有点好奇,从前两人是如何相处的。 锦绣沉吟道:“奴婢记得以前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您相处向来是情意绵绵的,可是自从太子妃您从永福寺祈福烧香回来不知怎得就性情大变……” “慢着,你说我性情大变?”孟佼佼懵了。 难道说原主从前不是那个恶毒的性子,背叛赵聿许是另有原因? 锦绣颔首道:“是呀,不过奴婢很高兴,太子妃成婚后性子又变回从前那般了。” 孟佼佼闻言柳眉紧蹙。 看样子原主身上也有不少秘密,有待她探寻。 * 漆夜萧瑟的风呼呼地吹着,柳枝随风在凄冷幽静的夜里婆娑起舞。 含光殿依旧灯火通明。 赵聿仍是孟佼佼来请见时的姿势,阅卷临牖而坐。 “殿下,这是太子妃遗留在书房外的荷包。”段子砚一袭玄衣从暗夜走出,走近窗牖他伸手递与赵聿手中的荷包。 赵聿垂眸兀自翻阅书卷,“查过了吗?” 段子砚低声道:“臣查看过了,这就是普通的荷包并无不妥,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赵聿抬眸瞥了眼段子砚。 段子砚顿住。 关于太子妃的事,他到底要不要说。 深谙赵聿厌恶太子妃的段子砚有些为难。 良久他才战战兢兢地道:“只不过太子妃好像为绣这荷包伤了手……” “她自作自受罢了。”赵聿淡淡道,阖上书他又问:“她寝殿里可有备金疮药?” 段子砚一怔旋即道:“揽月殿一应俱全。” 赵聿点头继续看着书卷:“那便好,继续派人好生看着她,若有异样及时禀报。” 段子砚躬身道:“臣明白。” 脚步声响起一室落于寂静,顺着缝隙钻入殿内的凉风,吹的烛火时明时灭。 赵聿凝望片刻后回过神,自嘲一笑。 到这个时候了他还在希冀什么。 她本来就是个贪慕虚荣的女人,不是吗。 扬袖拂灭烛火,赵聿起身遁入暗夜。 第四章 第四章 晋江原发/长安与苏著 因昨夜之事,孟佼佼一夜未眠,闭眼要睡时她都能清晰的瞥见原主惨死的模样,血淋淋的场面吓得她瞪大了眼愣是苦熬到窗外变得透亮。 顶着眼下的乌晕,孟佼佼脚步虚浮的被锦绣扶到妆奁前梳妆。 站在她身后的小宫女小心翼翼的为她梳发。 闭着眸孟佼佼越想越心烦。 现在距离原主毁灭剧情发生还有一年的时间,也就是说她必须在这一年里苟住自己的小命。 而现在她只有讨好赵聿这个大腿才能勉强苟命,但糟糕的是赵聿对她厌恶至极,她所有的讨好不出意外都是付之东流。 思及此孟佼佼更惆怅了。 “太子妃,今日您要簪什么样式的簪子?”梳发的小宫女灵巧的为孟佼佼挽好发髻垂手问道。 孟佼佼随手指了指妆奁里的簪子,“就用那个簪子吧。” 小宫女应声拿起那支簪子斜插在盘起的发髻上:“太子妃,您瞧瞧如何?” 孟佼佼无暇管这些,敷衍的扫了眼便起身,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 “锦绣,我们去小厨房。” * 揽月殿的小厨房外,远远望去就能看见乌泱泱跪了一群人,阵仗可谓壮观。 揽月殿小厨房的宫人们个个面如筛糠,胆战心惊的跪在门前如临大敌。 人影逐渐逼近,宫人们齐齐的高喊:“奴婢/奴才见过太子妃,太子妃万福。” 掌事的宫人沈嬷嬷见到孟佼佼,镇定自若的上前欠身福礼,垂首低声道:“奴婢是掌管小厨房的沈嬷嬷,不知太子妃前来有何事吩咐?” 孟佼佼扯唇笑道:“嬷嬷不必紧张,我来是想拜托嬷嬷一件事。” 沈嬷嬷迟疑的抬眸:“不知是何事?” “我想借用小厨房为殿下炖碗参汤给他补身子。”孟佼佼笑靥浅浅的道明来意。 沈嬷嬷怔愣了一瞬,回过神忙道:“当然可以,太子妃请。” 原以为这位太子新娶的太子妃是前来责难她们的,如今看来倒是她小人之心了。 揽月殿的小厨房不比司膳房的大,但食材什么的都一应俱全。 沈嬷嬷吩咐下去腾出一个空位留给孟佼佼炖参汤。 孟佼佼挽起袖子就准备大展身手,她自小受她老爹的熏陶,厨艺这个东西说不上精湛,可也是拿得出手的。 她大概记得,赵聿最爱吃的是女主炖给他的参汤,虽说她比不上女主,但投其所好准没错。 凭借记忆中老爹教导她的做法,孟佼佼干脆利索的熬成了一锅参汤。 “锦绣,你来尝尝看味道。” 用银勺舀起参汤,孟佼佼凑到锦绣唇边喂给她。 锦绣浅浅尝了口参汤,尝完她赞叹道:“太子妃,这汤好喝!” 她从前怎得不知道太子妃厨艺这般好。 “那我们快点盛一碗去送给太子殿下。”孟佼佼急不可耐的催促道。 盛满一碗新鲜出炉的参汤,摆在精致的食盒里,孟佼佼提起食盒就疾步离去。 匆匆赶到含光殿,殿外携带佩刀的侍卫威风凛凛的站在殿门守着,见孟佼佼靠近其中一个侍卫横刀拦住她。 “太子妃请留步。” 孟佼佼黛眉蹙起,疑惑的问:“何事?” 侍卫低声道:“殿下吩咐了,他在处理要事太子妃若有事改日再来。” 孟佼佼听得出这是赵聿委婉的逐客令。 可惜她这人就喜欢不撞南墙不回头,不让她进去,她偏要进。 “殿下在处理要事啊?那正好,我去给他送参汤补补身子。”她装作听不懂的样子,攥着食盒推开侍卫碍事挡路的大刀。 侍卫这下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他两边都得罪不起呀。 “太子妃,您慢着!” 握着佩刀,侍卫心急如焚的喊道。 孟佼佼拉着锦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进殿内,顺带也惊扰了殿内交谈的两人。 “殿下,这位莫不是太子妃?”男人温润的声线像湖水荡起的涟漪,在孟佼佼心头掀起层层波澜。 孟佼佼扬起小脸,目视说话的男人。 眼前的男人的俊朗与赵聿不分伯仲,尤其他的一双桃花眼炯炯有神,似能勾人心魄。 要说这人是男主她绝对信! 老天啊! 女娲娘娘未免太偏心了,男人捏的比女人还好看。 宋九昭把玩着手里的折扇,目光落在孟佼佼的身上悠悠的打量着她。 “她便是孤前日迎娶的太子妃。”赵聿一如既往冷冰冰的道。 宋九昭轻摇折扇:“那臣先行告退?” 赵聿冷觑呆愣在原地的孟佼佼,尔后道:“不必,我们继续商谈要事。” 听得这话孟佼佼瞬间清醒,尴尬的耷拉着脑袋。 赵聿还真的在谈论要事。 “殿下既然在忙那妾不打扰了,这是特意早起为殿下您熬得参汤,殿下您趁热喝罢……” 将食盒交给赵聿侍从小福子,孟佼佼便仓惶逃离。 宋九昭淡笑道:“太子妃倒是有趣。” 看着那一抹远去的倩影,赵聿道:“是蛇蝎心肠才对。” 宋九昭无奈摇首。 小福子打开食盒,从里取出尚有余温的参汤,摆到赵聿跟前。 “殿下,太子妃送来的参汤还热着,您喝吗?” 赵聿轻扫一眼,一如既往的冷然:“孤不喝,拿去倒了吧。” 宋九昭眯眼看了看,忙道:“这参汤瞧着不错,殿下真不喝?” “你若觉得好,你喝吧。”赵聿顺嘴一说。 宋九昭当了真,伸手就要拿那盅参汤,却被一只大掌抢先一步夺过。 凤眸一斜,宋九昭轻甩折扇:“殿下这是要自己喝了?” 赵聿道:“孤是怕她在这参汤里下毒。” “臣觉得太子妃不像是那样的人。”仅凭一面之缘难以断定一个人的品性,然而在宋九昭看来,孟佼佼应当不会做出这等下作的事。 赵聿嘲弄讥讽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孤最清楚不过。” 宋九昭迟疑片刻,转了话锋:“殿下我们继续说方才的事……” * 走出含光殿,孟佼佼并没有直接回揽月殿,而是带着锦绣跑到百花园散心。 踱步走在青石砖铺成的路上,孟佼佼喃喃道:“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喝。” “太子妃炖的参汤这么好喝,殿下一定会赏脸喝的。”锦绣宽慰道。 孟佼佼却不那么想,以初见赵聿时他那冷若冰霜的态度,想必她的汤已经送到泔水桶的肚子里了。 路漫漫其修远兮,她讨好赵聿的路漫长悠远,摸不到尽头。 孟佼佼丧气的垂着头。 “九哥!我看见太子哥哥新娶的嫂嫂了!” 少女娇俏的鹂音乍现,赫然打破百花园内的幽清静谧。 花影横斜,少女娉婷的身姿隐于花枝,一袭嫣红的襦装与园中花色交相辉映,衬的娇艳欲滴的花朵都逊色几分。 孟佼佼循声望去,少女已蹦蹦跶跶的走到她身边,眉眼弯弯笑得同月牙般,挽着她的手臂亲昵的道:“嫂嫂。” 男子追随少女的步伐,紧跟着她过去,见她娇嗔的模样不由白了眼:“看见便看见了,你这咋咋呼呼的作甚?” 少女鼓起腮帮子,松开挽着孟佼佼的手,不满的赏了男子一掌:“我第一次见新嫂嫂,九哥还不许我开心了吗?” 男子平白受了一掌倒不恼,反倒双手环胸揶揄道:“那你看你的新嫂嫂可有理你?” 孟佼佼默了默,在脑海里搜寻关于两人身份的记忆。 看着年纪小的少女应是五公主赵元,而身材欣长面露不悦的男子则是九皇子赵襄,两人都是永和帝的妃子所生,只是一个养在生母膝下,一个养在皇后膝下。 明白两人身身份后,她和善的温声道:“九弟、五妹妹,能在这百花园相遇,还真是巧啊。” 赵元笑盈盈的再次挽住孟佼佼,“九哥你看,六嫂嫂这不是理我了?” 赵襄无奈扶额。 他这个五妹还真是蠢。 “六嫂嫂,你生的真美,性子也好,阿元很喜欢。”单纯的赵元对孟佼佼没有丝毫芥蒂,娇嗔的贴着她夸赞道。 孟佼佼耳根微红,羞赧的拍了怕赵元的背她道:“你也生的美,我也喜欢。” 赵襄看两人动作,挑眉嗤道:“六嫂嫂性子好?真是笑话,贪慕虚荣水性杨花才衬得上六嫂嫂。” 赵元当即为孟佼佼辩驳道:“九哥你怎么能这样说六嫂嫂呢?” 六嫂嫂看着就是温婉贤淑的女子,怎会是她九哥所说的那样卑劣不堪。 赵襄含有深意的打量了眼赵元挽着的女子,冷哼道:“阿元,你可能不晓得,这位六嫂嫂差点成为你的二嫂嫂,只是她似乎嫁给太子哥哥后还对二哥念念不忘,今日还带着二哥送给她的簪子呢。” 孟佼佼下意识伸手抚向发髻插着的那支簪子。 这竟然是赵衡送给原主的簪子? 她想起来,的确有这么个事。 当时赵衡还是太子,原主巴巴地讨好赵衡希望成为他的太子妃,赵衡觊觎孟国公府的势力,对原主的讨好欣然接受,还送了原主一支玛瑙衔珠花簪定情。 孟佼佼忽然有点头疼。 连赵襄都知道赵衡曾送给原主簪子,赵聿肯定也是知晓此事的,她方才还傻乎乎的戴着这支簪子去送参汤,敢情她是在把自己往火坑里推。 第五章 第五章 晋江原发/长安与苏著 赵元瞪大了清眸,不以置信的望向赵襄,又看了看孟佼佼。 “九哥,你说的不是真的吧?” 她可从未听说过六嫂嫂和二哥之间有过瓜葛。 赵襄拉过赵元让她躲到他身后,低声道:“当然是真的,九哥哪回骗过你,阿元,你千万记着以后少跟六嫂嫂这种坏人接触。” 孟佼佼微微蹙眉,指了指自己:“你说我是坏人?” 赵襄壮着胆子继续道:“即便你不是坏人,但你是也个朝秦暮楚的浪□□子!” 这赵襄是越说越离谱,原主诚然是贪慕虚荣又趋炎附势了些,但浪荡两字倒还不至于。 孟佼佼噗嗤笑道:“九皇子这是拿我当秦楼楚馆那些勾栏美人相提并论?” 赵襄反问:“你敢说你不浪荡?” 嫁给太子还肖想着勾引二哥,依他看孟佼佼是个比勾栏美人还浪荡的女子。 孟佼佼敛眸,淡淡道:“浪荡不敢当,但九皇子说我是坏人,我觉得九皇子说的很对。” 她能感受到赵襄对自己的敌意,既然在他眼中原主印象这般差,她不如顺水推舟坐实了坏人这个名号。 不作他想,孟佼佼扬手便冲着赵襄的面颊甩了一掌。 清脆的巴掌声响彻百花园。 赵元轻掩朱唇害怕的拽着赵襄的衣衫。 孟佼佼缩回手,冷声道:“被坏人打的滋味如何?” 赵襄顷刻红了眼,怒目瞪着她:“你竟敢打我?” 连他在父皇面前犯错,父皇都不曾打他,今日竟被孟佼佼这个贱女人打了。 孟佼佼轻笑道:“为何不敢?我再不济都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妃,按规矩九弟就该唤我一声皇嫂,可九弟一点规矩都不懂更是出言诋毁我,到底谁是坏人,想来九弟心知肚明吧。” 赵襄喉头一噎,脸青一阵白一阵。 他早该料到的,孟佼佼向来是个手段狠辣的女人。 孟佼佼见状又插了句:“九弟若真觉得我不配,大可以去请示父皇母后让我与太子殿下和离。” “阿元,我们走。” 自知惹不起的赵襄,悻悻然的领着赵元走了。 锦绣神色紧张的望着离去的两人。 “太子妃,您适才动手打了九皇子,九皇子不会真的告到陛下和皇后娘娘跟前去吧?” 孟佼佼耸了耸肩,揉着打疼的柔荑:“是他出言不逊在先,我作为长辈责罚有何不可?他想恶人先告状无妨,我奉陪到底。” 除了赵聿外,其他人她都无所畏惧。 * 至晚皓月当空,孟佼佼裹着纱衣来到揽月殿后殿的温池沐浴。 纱帐影影绰绰掩住女子玲珑身姿,团团氤氲迷雾缭绕宛若仙境,掬一捧水浇在如凝脂细腻的玉容,孟佼佼惬意极了。 洗净一身疲惫,舒展了神经她慵懒的长舒了口气。 泡了约莫半个时辰,孟佼佼才披上外衫起身绕到红木雕簪花仕女屏风后头。 “锦绣,我沐浴好了,你帮我准备点……” 孟佼佼话还未说完便瞥见屏风后站着欣长挺拔一脸淡漠的男子,她一见立刻怔住。 赵聿怎么来她这了? 孟佼佼拢了拢外衫,从容的走上前福身行礼:“妾给殿下请安,不知殿下来妾的揽月殿,有何事?” 赵聿面色平静,想来心情不错语调柔和不少:“孤是来提醒你,明日莫忘了回门。” 孟佼佼低着螓首,温声应道:“妾知道了。” “嗯。”赵聿淡淡应了声,旋即又道:“你炖的参汤,味道尚可。” 留下莫名的话后赵聿便匆匆离去,连个背影都没给孟佼佼留。 孟佼佼站定在原地,细细回味着赵聿的话。 他这话的意思,难不成他喝了她炖的参汤? 但这可能吗,赵聿会喝她的参汤,孟佼佼对此持迟疑的态度。 她也没空深究赵聿到底喝没喝参汤,现在摆在她面前最大的问题,是明日回门。 她并非真正的原主,平日还能糊弄糊弄单纯的锦绣,可回到孟国公府,见到原主的亲生爹娘,她一定会露馅。 孟佼佼咬着唇,冥思苦想半天还是决定找来锦绣。 锦绣打小就跟在原主身边照顾原主,关于原主的一切应当都了如指掌。 “锦绣呀,你和我说说看,我在孟国公府时都是什么样,和谁交好,又和谁不大往来呢?” 锦绣思忖了一番,坦言:“以前太子妃在孟国公府时性子温婉平易,也有好多名门贵女和你交好。” “只是去过永福寺后,太子妃您就常常打骂下人,嘲讽和您交好的贵女,连国公爷和国公夫人您都不放在眼里……” 这是孟佼佼第二次在锦绣口中听到永福寺的名了。 锦绣所说的永福寺肯定有古怪,说不定她穿书的秘密都来自于这永福寺。 改日她定得去一探究竟。 当务之急还是解决明日的困境。 破晓时分旭日东升,朦胧浅薄的朦雾似玉白的轻纱裹住金碧辉煌的宫城。 雕梁画栋的马车缓缓驶行,辘辘的车轮声在宫道中回响。 马车顺利驶出皇城来到长安街,长安街上车马粼粼,人流如织,街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相较于街巷里热闹喧嚣,马车内稍显寂静。 端坐在马车的孟佼佼如坐针毡,同赵聿坐一辆马车,她委实有些不自在。 实在憋不住的孟佼佼掀开遮住窗牖的青灰绉纱帘,伸出脑袋透着气。 一路上满是煎熬,好容易抵达孟国公府,孟佼佼迫不及待的跳下马车。 赵聿紧随其后。 伫立在孟国公府门前的两个石狮子面容狰狞,石狮子前还站了许多人,他们规规矩矩的站定,见到两人齐刷刷的行礼问安。 行完礼身为孟国公府主人的孟国公上前迎接两人。 “太子殿下,太子妃,请随臣来。” 踏进孟国公府庭院,孟佼佼被孟国公府的气派震慑住,面露惊异却转瞬即逝,她冷静的紧随赵聿的步伐行在曲廊下。 曲廊回旋有池,两旁林立池馆水榭,遥遥望去满是清幽绿意,绕过曲径,潺潺的流水声清晰的从脚下传来。 来到孟国公府内堂,一群人涌入其中,偌大的内堂被坐得满满的。 须臾伺候的婢女们一一奉上茶盏。 赵聿握着盛满茶水的青釉茶盏,浅抿了口香茗。 内堂阒然无声,所有人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一个不慎惹到太子殿下,谁都没好果子吃。 骨节分明的长指摩挲着杯盏纹路,赵聿紧抿的薄唇微启:“孤今日来访,各位毋须拘束。” 孟国公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念着赵聿舟车劳顿众人只在内堂寒暄了几句,便吩咐下人带两人去偏房歇息。 穿过冗长的回廊走了些许路,几人才来到偏房。 偏房内早已布置妥当,陈设物什皆是上品,踏进偏房赵聿择了软榻小坐。 孟佼佼脚步微顿,停驻在屋外内心纠结。 她实在不愿和赵聿共处一室。 “怎得还不进来?”屋内男人幽幽问道。 孟佼佼心肝一颤,轻声道:“妾想去陪父亲母亲说会儿话,殿下您先休息吧。” 随即头也不回逃似的带着锦绣走出偏房。 远离魔窟的孟佼佼来到孟国公府的后院兜圈子,走着走着孟佼佼发现凉亭里坐着一位少女。 少女容貌和她非常相像,孟国公膝下又唯有两女,孟佼佼估摸着少女应她同母所出的妹妹孟漾漾。 “漾漾?” 孟漾漾闻唤声蓦然抬头,见是孟佼佼她害怕的垂首,细弱蚊声的唤了句:“阿姐……” 孟佼佼走到她跟前,柔声道:“漾漾你怕我?” 孟漾漾晃了晃脑袋:“没有,漾漾没有怕阿姐。” 然而她微颤的身子出卖了她。 孟佼佼心揪了起来。 原主到底做了什么恶,能让亲生妹妹都如此畏惧她。 孟佼佼敛裙坐到孟漾漾身边:“阿姐以前做的有任何不对,都是阿姐一时,希望漾漾不要记恨阿姐。” 孟漾漾捏紧了裙裾,怯怯的抬头。 孟佼佼伸手覆在孟漾漾冰冷的手上,两人双手交叠。 “阿姐能陪你坐一会儿吗?” 孟漾漾杏眸噙着泪,嗫嚅道:“阿姐……” 两姐妹静静地相依而坐,都默契的未出声。 “佼佼?漾漾?你们在这做什么?”恰好经过后院的孟国公夫人徐氏,见两个女儿并肩坐在凉亭甚是诧异。 孟漾漾先行起身,挽住徐氏:“母亲,我和阿姐在说话呢。” 徐氏狐疑的觑了眼孟漾漾:“你们姊妹两何时和好的?” “母亲,我与漾漾不是一直都很好吗?”孟佼佼盈盈一笑,上前挽住徐氏另一只臂弯。 徐氏错愕的盯着孟佼佼挽着她的手。 “佼佼,你这孩子又是怎么了?怎得忽然这般?” 孟佼佼未出阁前就闹得国公府乌烟瘴气的,经常动辄打骂下人,连亲妹妹孟漾漾都不曾放过。 如今嫁了人仿佛变了一个人一样,得体温婉许多像是恢复了往日的性子。 孟佼佼她讪讪的松了手。 看徐氏的反应,她这样的举动有点不符原主的性子。 孰料徐氏再次挽起她的手,“佼佼,你是不是全都想起来了?” 第六章 第六章 晋江原发/长安与苏著 孟佼佼眸中划过一丝疑惑,她道:“母亲,想起来什么?” 徐氏闻言稍显落寞,原本挽紧孟佼佼的手亦松了些,柔声嘱咐道:“没想起来也无妨,佼佼你切记,莫要在东宫耍小性子,东宫不比孟国公府,犯了错无人能庇护你。” 孟佼佼斟酌了一番,决定问清楚:“母亲,我忘记的东西是不是很重要,和太子殿下有关吗?” 穿来这两天,原主的大部分记忆她都能从脑海里搜寻出来,可偏偏属于原主和赵聿那段过往,还有原主小时候的记忆,像是一张白纸什么都没有。 任凭孟佼佼再怎么回想都想不起来。 她有时候都觉得,赵聿可能是瞎了眼才会喜欢上原主。 方才听徐氏所言原主似乎失忆过,那所有一切似乎都说得通了。 徐氏眼眶里蕴着泪珠,哽咽道:“都是永福寺那个妖僧他妖言惑众蛊惑你,佼佼你才会身陷囫囵……” 又是永福寺? 孟佼佼心突突直跳:“母亲,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能细细说与我听听吗?” 徐氏朱唇微张欲要言语,却被前来寻她的丫鬟骤然打断。 “夫人,原来你在这啊,国公爷吩咐奴婢来叫您快些去偏厅呢,说是时辰差不多要用膳了。”丫鬟急切的喊道。 徐氏浅浅应了声:“知道了,你先去吧,我一会儿就来。” 转过头徐氏又拍了拍孟佼佼的柔荑道:“佼佼,等会儿用过午膳,母亲再与你详说。” 孟佼佼心中急切想要立刻寻到答案,但碍于时机不佳终是妥协了。 她总能等到合适的机会查明这一切的。 绕路回到歇脚的偏房,孟佼佼打算叫赵聿一道去偏厅用饭。 透过窗棂孟佼佼一眼瞥见正闭眸小憩的男人,向里窥去偏房内无旁人守候。 赵聿会不会太信任孟国公府的人了,独自待在偏房连个伺候的人都不留。 孟佼佼玉指轻点绛唇示意锦绣噤声。 她提着裙幅踏进偏房,动作轻巧的挽下银钩勾住的水色纱帐,纱帐逶逶垂迤遮挡住窗外斜照进来刺眼的暖阳。 做完好事的孟佼佼正准备走,可男人的睡颜不自觉的吸引住她的脚步。 身为男主的赵聿生的确实是顶好看的,前世她都没有机会接触这样角色的大帅哥。 孟佼佼忍不住靠近赵聿,伸手临摹起男人清隽的脸庞,素手覆在男人的额间,蜻蜓点水般轻轻一点,遂顺着额间慢慢往下移。 下一瞬男人倏地睁开那双紧闭的眼眸,两人视线交汇,男人黝黑的星眸似是幽深霜寒的潭水,映入眼中冻得人发颤。 孟佼佼来不及反应,纤细的皓腕便被赵聿紧紧的攥住。 孟佼佼蓦地缩回手,努力挣脱男人的桎梏,倒叫男人攥的更紧了。 挣脱的力道比不上男人的手劲,孟佼佼脚步不稳一个踉跄扑进男人的怀里。 赵聿剑眉轻挑,长臂稳稳环住女子盈盈一握的腰肢:“孟佼佼,你这么快就想着跟孤投怀送抱?” 男人掌心的灼热隔着衣裳熨烫她的腰肢,孟佼佼玉颊绯红耳根也热了起来。 不顾赵聿冰冷的讥讽声,她抵住他的胸膛,尽量和他隔些距离:“妾只是来唤殿下去偏厅用午膳的,殿下快松开妾。” 赵聿施施然松开禁锢着孟佼佼的长臂。 失了倚靠的孟佼佼一时站不稳往后倒去,眼看要摔倒,她手疾眼快的拽住赵聿的衣襟,人又顺势贴到赵聿怀里。 赵聿沉声道:“还说不是投怀送抱?这是第二回了。” 孟佼佼尴尬的绷紧了身子,额间沁出薄薄的汗来:“殿下您先别动。” 赵聿依言没有任何动作。 孟佼佼单手撑住搁在赵聿身旁的案几,缓缓挪开身子离他有三尺远。 “殿下,妾方才失礼,烦请殿下多担待。”玉手揉搓着裙裾,孟佼佼垂首抿着唇低声道。 占男主便宜未遂还被抓包,她这是又作死了一回。 要是原主的毁灭剧情有倒计时,她可能拉快了死亡的进度。 赵聿目光紧锁站在角落里手足无措的女人,眸色黯了几分。 半晌后他撩袍起身:“带路吧。” 孟佼佼还未回过神,男人已大步跨出偏房。 * 午膳安排在孟国公府内堂旁的偏厅,檀木桌上布满珍馐佳肴,更有七八个丫鬟站在边上等着伺候。 孟佼佼瞠目的看着眼前的场景,觉得有点夸张,简简单单吃顿饭便罢了,这阵仗比她在东宫还有排场。 众人逐一落座,偌大的偏厅被挤得满满甚是拥挤。 一顿饭吃的孟佼佼是谨小慎微,从始至终她都端坐着,时不时还细心的为赵聿布菜,以弥补方才的失仪。 赵聿虽面上未显不喜,但想是碍于身在孟国公府,还是勉强吃了孟佼佼给他挟的菜。 酒过三巡,孟国公府的亲眷们都喝的醉醺醺的,各自说着胡话,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吵嚷极了。 孟佼佼觉得烦闷,早早的离了席。 偏厅前头正巧有一汪澄澈见底的清池,孟佼佼身倚栏杆,静静的看着池水里那几条欢快游动的锦鲤。 在凭栏处小坐了会儿,孟佼佼怕怠慢赵聿又款步回到偏厅。 刚走进偏厅,只听‘噗通’一声巨响,震耳欲聋的回荡整个偏厅。 摔倒在地的男人在石砖上扑腾了几下,烂醉如泥没多久就瘫倒在地,压根无力起身,全凭小厮扶起。 “当着太子殿下的面,你说什么胡话!发什么疯!还不给太子殿下赔罪!”孟国公喝斥道。 男人高亢的回道:“孟穆在此向太子殿下赔罪!太子殿下恕罪!” 孟佼佼捏了捏眉心,只觉得万分头疼。 现在偏厅的场面和记忆中的剧情如出一辙。 发酒疯的孟穆是原主她爹孟国公的侄子,亦是原主的堂兄,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孟国公应该要拿鞭子惩罚孟穆了。 原本的剧情回门这天赵聿是被原主缠的没办法了才陪原主回孟国公府的省亲的。 本来孟国公府众人都循规蹈矩的迎接赵聿,初时一切安好。 可午膳时孟穆喝多了酒,竟当着赵聿的面说着折辱他的话,更是不要命的拿赵聿的身世大做文章,质疑赵聿皇室血脉的真假。 孟国公盛怒之下当着赵聿的面狠狠地惩罚了孟穆。 赵聿嘴上说不碍事将这事掩了,可后来铲除孟国公府时,他一点都没手软,整个孟国公府涉及朝堂的势力都被连根拔除。 府里男眷发配边疆的发配边疆,当即处死的当即处死,而孟穆是个例外。 赵聿记恨他曾经折辱过他,暂留他小命送到宫里净了身发配去当清洗恭桶的小太监,孟穆受不了这样的耻辱没多久就死在掖庭。 赵聿此人还挺记仇,她完全能笃定他是个天蝎座的冷血男孩。 孟穆躺平在地上,语无伦次的兀自说着谁都听不懂的话。 “混账东西!让你犯糊涂!来人给我拿鞭子来!”孟国公脸色阴沉的很,叫喊着下人去拿鞭子。 孟佼佼抬眸看了看赵聿的神色。 赵聿半阖眼对周遭的一切置若罔闻,仿若孟穆辱骂的人并不是他。 过了一会儿,小厮步履匆匆的送来鞭子递给孟国公。 孟国公接过捆成一团的鞭子,散开长鞭扬手就要甩向孟穆。 孟佼佼赶忙上前阻止孟国公:“父亲,住手!” 孟国公握着长鞭的手滞在半空,他厉声道:“让开,我必须得让他长长记性!” 孟佼佼疾步走向孟国公,夺过他手里的长鞭。 “父亲,堂兄醉酒口无遮拦理应受罚,只是不该由父亲您来惩罚堂哥,而是该由太子殿下。” 孟国公思忖,觉得孟佼佼说的很有道理:“太子妃说得对,理应由太子殿下惩戒。” 众人的视线顷刻落在赵聿身上。 赵聿敛眸起身,淡淡道:“此事孟国公处置便是,时辰不早,孤该带太子妃回宫了。” 孟佼佼:“?????” * 残阳如血划过天际,余晖落在林立两旁的鳞次栉比的商铺楼阁檐瓦上,独增绮丽绚烂。 回东宫的路上,马车里孟佼佼看着赵聿的脸有点发怵。 这厮应当不会把孟穆犯的错怪到她身上吧。 她可不想替人背黑锅。 孟佼佼试探的问:“殿下,适才您为何不惩戒妾的堂兄?” 孟穆犯得罪过若论律法是能诛九族的大罪,太子面前大逆不道,不死都得脱层皮。 赵聿拂袖靠着软垫道:“当初太子妃折辱孤,折辱的还不够多吗?相比太子妃你对孤折辱,孟穆的话算不得什么。” 孟佼佼苦笑一声:“妾忘了。” 她还真忘了原主当初侮辱赵聿的狠毒跋扈。 “忘了?”赵聿冷声念叨了便孟佼佼的话。 孟佼佼哑然失笑:“妾什么都没说。” 她这张贱嘴怎么又秃噜了。 赵聿好整以暇的望她:“孟佼佼,你若真忘了,孤不介意替你回忆回忆,想想看你是当初是如何……” “不!妾不想回忆!”孟佼佼严词拒绝。 那都是噩梦,没什么好回忆的。 孟佼佼微微侧过脸,很识趣的故意避开和赵聿对视,自然而然的遗落了赵聿眼底淌过的笑意。 马车一路畅通无阻的驶进东宫朱门前。 回到自己的揽月殿阖上殿门,孟佼佼心神不宁的趴在桌案旁。 忆起孟国公府发生的事,她就懊恼。 所谓枪打出头鸟,她合该安分守己不动声色,这下可好无法收场了,保不准赵聿今夜就会派人来杀她。 忽得锦绣跑到孟佼佼身边,福身道:“太子妃,太子殿下来了。” 说曹操曹操到。 好家伙,赵聿一定是来兴师问罪的。 第七章 第七章 晋江原发/长安与苏著 赵聿神态自若地走进揽月殿。 孟佼佼不情不愿的起身,娇躯微微一弯,敷衍的朝他行了礼:“妾给殿下请安。” 赵聿漫不经心的越过孟佼佼径自坐在软榻,淡淡应道:“起来吧。” 孟佼佼直起身子站在原地没有上前,赵聿也没有再说一句话。 两人四目相对,大眼瞪小眼了一盏茶的功夫,谁都没先开口。 还是孟佼佼先耐不住性子,直言道:“太子殿下!今日之事诚然是我孟国公府的错!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于其让她局促不安的站着,倒不如两人坦诚相待的打开天窗说亮话。 赵聿眉心拧着,面色僵硬:“放心,孤没有商纣那般残暴,为了孟穆一事杀你倒还不至于。” 孟佼佼稍稍松了口气。 只是既然不是向她兴师问罪的,那他来找她又是所谓何事。 犹疑片刻孟佼佼出声问道:“不知殿下来揽月殿,为了何事?” 总不会他是心血来潮才来揽月殿的吧。 赵聿清冷的说道:“今夜孤与太子妃同寝。” 孟佼佼心‘咯噔’一下。 她没有听错吧。 同寝?? 那不就得和赵聿同床共枕?? 老天啊,可饶了她吧,跟赵聿睡一张床上,她还有活路么? 孟佼佼慌张的咽了口唾沫:“殿下,妾睡相不太好,怕是会叨扰到您休息,殿下莫不如回含光殿歇息?” 赵聿低声道:“孤不会碰你的,新婚夜孤未宿在揽月殿,母后已起了疑心,今夜做做样子便罢。” 孟佼佼明白在这种情况下她是忤逆不得的。 “是,那妾先去沐浴更衣。” 沐浴完孟佼佼躲在屏风后死活不肯出去。 锦绣拽着她,温声道:“太子妃,您就别倔了,太子殿下肯宿在揽月殿,那可是喜事啊。” 孟佼佼小脸煞白,带着哭腔道:“锦绣,我若是去了,喜事会立马变白事。” 锦绣软磨硬泡的劝道:“太子殿下在外等着呢,太子妃您还是快些出去为妙。” 磨蹭了半天,孟佼佼才艰难的从屏风后步出。 赵聿不知何时已经换了一身寝衣躺到了床榻上,见她出来余光灼灼的落在她身上。 孟佼佼穿着薄如蝉翼的纱衣,似掩非掩的裹着她玲珑曼妙的身姿,还有一根红带围住她的楚腰勾勒出婀娜的曲线,这身寝衣甚是媚惑。 隐隐感到背脊发凉,孟佼佼环着胸慢吞吞的走到床榻旁,动作极缓的跨过赵聿爬到床榻最里面,捞起另一床锦衾盖在身上将自己包成一个大粽子面壁而睡。 待两位主子安置好后,宫女放下绉纱帐掩住床榻,又掀开鎏金香炉往里添了点安神的熏香,最后才用银剪剪灭灭燃着的烛芯。 顷刻间黑暗笼了一室,殿内归于寂静,冉冉薄雾氤氲飘浮于梁上。 “太子殿下、太子妃请安寝。” 孟佼佼清眸紧闭,努力迫使自己入睡却怎么都睡不着,身侧躺着喜怒无常的赵聿,她要是能淡定的熟睡那可真是本事。 翻了个身孟佼佼想要看看赵聿入睡了没有,甫一睁眼男人深沉的眸子便结结实实的撞进她的眼中。 孟佼佼呼吸紊乱了起来,她撇过首准备翻身背对赵聿。 赵聿按住她的玉臂,伸出骨节分明的长指,指腹粗粝的薄茧轻划过女子细嫩白皙的玉颈,“孟佼佼,事到如今你还在怕什么?” 脖颈间酥麻的触感让孟佼佼身子一凛,紧闭着眼她心知已是羊入虎口:“殿下多虑了,妾没有害怕。” 看这架势她是在劫难逃了。 “若是不怕为何不敢看着孤?”赵聿灼热的吐息吹拂在孟佼佼的后颈,仿佛滚烫的烙铁架在她脖子上。 孟佼佼虽有些胆怯但并未临阵退缩。 她再次翻过身,羽睫扇动澄澈的清眸凝视着面前的赵聿:“殿下是睡不着吗?若睡不着妾陪你说会话便是。” 赵聿脸色细不可察的微变:“无事了,快些安睡吧。” 孟佼佼有点哭笑不得。 赵聿的脾气未免也太阴晴不定了些,一会儿恫吓她一会儿装作无事发生,他莫不是在愚弄她。 鼻尖袭着男人衣衫上散发出来的龙涎香味,孟佼佼脑袋昏昏沉沉的无暇再想其他,不消一刻她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身畔响起绵长平匀的呼吸声,赵聿侧过身望着孟佼佼恬静的睡颜,长指描摹着那张姣若秋月的玉容。 当初便是这张脸迷惑了他,他其实早该发现的,越是容貌倾城的女子心肠越是狠毒。 赵聿轻声嗤笑,收回手他掀被起身,趁着昏暗的夜色下走出揽月殿。 * 熹光掀窗映照进屋内,一缕斜阳穿过窗牖打在孟佼佼的脸上。 孟佼佼素手遮住那道刺眼的光亮,坐起身子揉着睡眼稀松的眼:“锦绣,什么时辰了?” 锦绣掀开垂曳的青纱帐用玉钩钩住:“太子妃,已经是卯时了。” 孟佼佼瞥了眼枕边的位置,却见边上空空荡荡的锦衾也完完整整的铺叠好,压根没有人睡过的痕迹。 赵聿昨夜明明是留宿在揽月殿的呀,可种种迹象表明他没有睡在揽月殿。 “太子殿下人呢?” 锦绣端来一盅清水让孟佼佼润嘴,顺带回道:“奴婢进来伺候就没瞧见殿下,许是被陛下叫去勤政殿了吧。” “想也是。”孟佼佼接过小盅,润了润嘴,吐出口中的清水。 赵聿不在倒也好,省得她还得应付。 梳洗妆扮换了身崭新的锦袍,孟佼佼来不及用早膳,只吩咐锦绣。 “锦绣,今日咱们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东西都备齐了吗?” 锦绣轻声道:“都备好了。” 忽得孟佼佼又想一事,叫住锦绣:“对了,记得吩咐他们要给我备步舆啊。” 再让她用脚走去长乐宫,她恐怕能成为古代第一位马拉松赛跑高手。 锦绣笑着应了。 乘着步舆来到长乐宫,孟佼佼心情非常舒畅,原来乘步舆这么舒服,赵聿那个混蛋倒是会享受。 步下步舆孟佼佼在太监的引见下,顺利的进了长乐宫。 大端坐在软榻的张皇后一看见孟佼佼,忙令太监去带了人到她身旁。 跟着太监来到张皇后身边,孟佼佼福身莞尔:“儿臣给母后请安。” 张皇后勾唇笑着扶起孟佼佼:“好孩子,快起来吧。” 孟佼佼顺势起身,召来锦绣奉上备好的锦匣:“母后,这个是儿臣送您的礼。” 张皇后笑意渐深,接过锦绣手中的锦匣,打开一看里头盛着两支做工精细的牡丹步摇:“你这孩子倒是有心,只不过母后年老色衰,这两支步摇是再没机会带了。” 阖上锦匣,张皇后微微叹了口气,将锦匣转交给孟佼佼:“这步摇还是你自己留着吧。” 孟佼佼捧着锦匣搁在案几上,娇嗔的挽着张皇后的臂:“母后琼姿花貌,儿臣都及不上,哪里年老色衰了?” 张皇后被孟佼佼的话逗乐了,她刮了刮她的俏鼻:“你这孩子嘴倒是甜的很。” 孟佼佼温菀轻笑:“这是应该的,只是母后,你忽然叫儿臣来有什么事吗?” 张皇后柔声道:“你与太子才成婚四日,选侍妾一事现在与你提及是操之过急了些,只是这是宫里的规矩,母后叫你来也是想让你早做准备……” 她担心孟佼佼接受不了这件事,当年她嫁与永和帝没过几天东宫就选进来了三四个侍妾,她虽失落却也知道这是历年的规矩,身为太子妃,要比其他皇子妃容忍更多常人不能忍的事。 出她意料的是,孟佼佼没有伤怀,而是大喜过望:“母后!你说的是真的?” 张皇后惊诧的问道:“你肯让太子纳侍妾?” 一旁的锦绣也愕然的望着孟佼佼。 孟佼佼趴伏在张皇后的膝前,弯了弯唇正色道:“儿臣当然愿意了。” 她正愁想不到法子去迎合赵聿,这招美人计不错不错。 男人嘛,谁人不好美色。 连她这个女人都对漂亮的小姐姐都毫无抵抗力有着别样的偏爱,她偏不信赵聿他能抵挡住美色的诱惑。 她可记得原书中的赵聿,前期在东宫也有侍妾的,后期女主登场才废黜六宫独宠皇后一人,只是可惜那些貌美如花的小姐姐了,要坠入深渊。 不过无妨,她会张开双臂好好的保护她们的。 张皇后黛眉紧蹙,拉起孟佼佼扶坐到她身边:“你若不愿意,不用勉强答应的。” 孟佼佼捏着帕子,笑道:“儿臣哪会不愿意,能为殿下好那才是最好的,对了母后咱们什么时候选侍妾?这件事能不能交给儿臣来办?可不可以过几天选呀?” 有张皇后做她坚实的后盾,这之后她就能放心大胆的罢工了。 张皇后看孟佼佼如此善解人意,以为她是故作大度,便道:“佼佼,这事儿不急的,年后再办也不迟的。” 日子还长太子如今忙于朝政,亦是无暇顾及东宫,纳妾还是太早了。 孟佼佼见张皇后有动摇的意思,泪珠忙在眼眶里打转,不多时豆大的泪珠滑落,沾湿她的衣襟。 她泪眼朦胧的攥着张皇后的手道:“母后有所不知,其实儿臣也不愿的,只是殿下他不喜欢儿臣,儿臣怕他厌弃儿臣……” 张皇后看孟佼佼如此悲恸,也不好多言什么,只抚了抚她的脊背:“这件事,你想怎么办母后都依你的?” 孟佼佼听到张皇后的允准,当即破涕为笑,以帕拭去眼角的泪珠:“儿臣多谢母后恩典。” 第八章 第八章 晋江原发/长安与苏著 大步跨出长乐宫,孟佼佼欢悦的漾着笑走在迂回波折的宫道里。 锦绣则板着小脸亦步亦趋的跟在孟佼佼身边。 孟佼佼见她闷闷不乐的,温声道:“锦绣你怎么了?从长乐宫出来你就阴沉沉的,谁欺负你了?” 锦绣摇首低声道:“没有,不过奴婢不太明白,太子妃为何要给太子殿下纳侍妾?” 进宫之前,孟国公曾说过,若太子妃得不到恩宠为保家族荣耀,就要塞族中其他适龄的少女来,可太子妃倔强的很,扬言进了东宫眼里就揉不得沙子,是不会让太子殿下纳妾的,尤其是纳孟姓女子。 更何况太子妃入主东宫这才第四天便要为太子殿下纳侍妾,历朝历代还从未听闻有哪位太子妃是急着给太子纳妾的,最早一个也是等了一个月才为太子纳妾的。 孟佼佼振振有词的说道:“我觉得一枝独秀没趣的很,不如百花盛开争奇斗艳,那才有趣不是吗?” 昨日孟国公府省亲午膳发生的事,她还心有余悸,晚上赵聿来她殿里时,她委实吓了一跳,以为赵聿是来了结她的。 幸好赵聿手下留情没有下狠手,但孟佼佼还是长了记性的。 她深知孟国公府迟早会葬送在赵聿手里,她若不事事做到最好,她极有可能会在某个夜黑风高夜被赵聿抹脖子杀了。 锦绣好奇的问:“太子妃会给太子殿下挑几位侍妾啊?” 侍妾太多争执也会多,她家太子妃能立威吗。 孟佼佼眼底尽是抹不掉的笑意:“不多不少,就挑七个。” 她刚在长乐宫盘算过了,七个侍妾正好把揽月殿边上的几个空的偏殿都填满,凑成个七仙女岂不美哉。 孟佼佼对自己绸缪的计划非常满意。 只是老天爷似乎看不惯她的嚣张了。 回程的路上,天边泛起重重雾霭朦朦小雨拂风飘洒。 少顷雨势愈演愈烈化为滂沱大雨,大滴的雨珠接连不断的往青石砖上砸。 抬步舆的小太监迎着大雨飞奔向东宫,险些把孟佼佼给颠吐了,可惜饶是坐了可以遮风挡雨的步舆,孟佼佼回到东宫揽月殿依旧浑身湿透。 孟佼佼瑟瑟发抖的走下步舆,雨水顺着沾湿的鬓发从面颊滑落衣襟,寸寸雪肌清晰的感觉到雨水刺骨的寒。 揽月殿的宫女们忙服侍起她来,为她换上干净的衣袍,如绢的三千青丝清理过后,只挽了个长辫搭在胸前。 孟佼佼半靠在软榻上,嘴里塞着宫女剥好了端来的橘子。 吃了好几瓣橘子,孟佼佼泛起了困眼皮厚重的有些睁不开,脑袋小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 “太子妃!太子妃!尚宫局来人了!” 锦绣不识时务的喊声,吓得孟佼佼魂都没了。 孟佼佼轻声斥道:“锦绣,你大惊小怪什么?” 锦绣慌忙压低了声道:“是尚宫局的尚宫来见您了。” 孟佼佼捋了捋湿润的鬓发,“让她进来吧。” 尚宫局的尚宫来拜访她的揽月殿作什么,她也从未使唤过尚宫局的人。 纵然心里满是疑窦,孟佼佼还是安静乖觉的等着。 “奴婢尚宫局钟尚宫,见过太子妃,太子妃万福。”身着淡紫色官服的女官朝孟佼佼请过安,又呈给她一本册子。 “太子妃,这是皇后娘娘命奴婢送来的画册名单,上头有各家适龄的千金的画像。” 孟佼佼不由咋舌。 张皇后动作竟这么快,她回揽月殿一个时辰都没到,她便派人把画册给她送来了。 接过画册翻开第一页,少女的画像徐徐展开,一眼见到女子的名字似乎是个温柔端庄的女子,细看画像女子两道弯眉又粗又黑,绛唇两瓣都是厚厚的脸实在是与名字不符。 第二页的少女样貌娴静脸稍许丰腴,美中不足的是她嘴角添了一颗媒婆痣影响了五官。 粗略的翻看了几眼,孟佼佼暂时没看到特别的惊艳的,阖上画册她道:“钟尚宫,画册单只有这一本么?” 钟尚宫答道:“回太子妃,这画册是尚宫局宫人们的,皇后娘娘吩咐了,让您先从这里挑几个看得上眼的。” 孟佼佼沉吟道:“原来是这样啊,那之后还会有新的画册送来吧。” 钟尚宫顿了顿。 皇后娘娘只吩咐她送来这一本画册,旁的再没提及,犹豫了一下,她搪塞道:“若有新的画册,奴婢一定送来。” 孟佼佼摆好画册:“那就好,劳烦钟尚宫走一趟了,锦绣送钟尚宫出去吧。” “奴婢告退。”钟尚宫福身告辞。 送走钟尚宫,孟佼佼复又拿起那本画册,翻看着里面美人们的画像。 翻了两三页的样子,耳畔幽幽响起男人低沉浑厚的声音。 “瞧什么这么入神?” 孟佼佼猛地抬头,看见赵聿就站在自己面前,她做贼心虚的把画册藏到身后,讪讪道:“殿下您回来了?” 赵聿应声道:“嗯,刚从勤政殿回来。” 孟佼佼僵硬的笑道:“殿下不回含光殿休息吗?” 这两天的赵聿有点反常,总是来她的揽月殿,来的还有点勤快,莫不是她露出破绽了?他伺机试探等候时机来杀她? 望着赵聿周身散发出来的那股子不寒而栗的冷气,孟佼佼感到脖子一凉。 “孤来太子妃处歇脚,太子妃似乎不大愿意?” 赵聿撩袍坐于软榻,紧紧靠着孟佼佼。 孟佼佼咬牙隐忍:“整个东宫都是太子殿下您的,太子殿下您想待在哪儿就待在哪儿,妾没有意见。” 赵聿欣然道:“太子妃今日去拜见母后了?” 孟佼佼捏着身后的画册,点了点头老实回答:“是,妾去拜见了母后,送了母后两支牡丹步摇,别的什么都没多说。” 赵聿淡淡道:“当真什么都没说?” 孟佼佼头摇的和拨浪鼓似的:“没说,当真没说。” 赵聿没再追问。 一瞬陷入莫名的死寂,孟佼佼忐忑的瞥了眼赵聿的脸色。 很好,和往常一样。 慢慢平复心境后,她轻声问道:“殿下喜欢怎样的女子?是体态丰盈婀娜的?还是柔弱无骨娇媚动人的?” 赵聿蹙眉:“问这个作甚?” 孟佼佼支支吾吾道:“妾随便问问罢了。” 赵聿冷觑了眼孟佼佼对此避而不谈,赫然起身他道:“孤先回含光殿了。” 赵聿一走,孟佼佼忙掏出那本画册,惊魂未定的拍了拍胸脯。 “幸好没被赵聿发现。” 她今后安身立命的仰仗就全靠这本画册上的美人们了,只可惜没有从赵聿嘴里套出话来。 赵聿他到底喜欢怎样的女子,她得再去打探打探。 再不济她就照着女主的性子找一个来充充数。 第九章 第九章 晋江原发/长安与苏著 赵聿回到含光殿负手立于书案旁,诘问身边的小福子:“太子妃今日除了长乐宫,可还去了别处?” 小福子躬身,没有任何疏漏的禀报着孟佼佼所有行踪。 “回殿下,太子妃晨起去长乐宫拜见皇后娘娘,之后便一直留在揽月殿哪也未去,不过尚宫局的钟尚宫来给太子妃送过东西。” “钟尚宫?”赵聿微怔。 若没有中宫之主的授意,尚宫局的尚宫是甚少能出入后宫的,而这钟尚宫找的又是孟佼佼,依他看又是她想算计什么。 赵聿心头固有疑虑,仍然沉静道:“可晓得是何物?” 小福子冥思苦想了半晌:“听揽月殿的织俏道,是一本画册。” 小福子只隐约记得个大概,知道是本画册至于是什么画册,他倒没有问清楚。 “殿下需要奴才差遣织俏去探看清楚吗?” 赵聿抬手慢道:“不必,先移驾去长乐宫。” 轻车熟路的移驾来到长乐宫,赵聿迈进殿内,一股浓重的药味扑鼻而来苦涩的味道萦绕在他鼻尖。 赵聿霎时剑眉紧蹙,大步流星地掀开垂曳的帷幔来到张皇后身边:“母后,您身子有恙?” 张皇后原还捧着玉碗温吞的喝着里头墨黑的药汁,闻得赵聿唤声她微微仰首嫣然笑道:“太子与太子妃两人还真是心有灵犀,今个儿倒都来拜见母后了。” 搁好玉碗她又挥手示意宫女为赵聿奉茶,顾左右而言他,全然未答赵聿所问。 赵聿盯着那升起烟煴的玉碗,低声道:“儿臣挂念母后身子……” 张皇后挽唇道:“你若是真个挂念母后的身子,那就早些和太子妃替母后生个白胖的孙儿出来,有了皇孙可比什么灵药都强。” 赵聿接过宫婢端来的茶水,面露关切满是担忧的问道:“母后找太医来瞧过吗?” 提及此事张皇后不由面色凝重,她毫不避讳的道:“依母后看,你也得找个太医来瞧瞧,若不然如何能好好的与太子妃行周公之礼。。” 赵聿握着青釉杯盏的大掌不觉抖了抖,温烫的茶水倾泻而出晕湿他玄色锦袍:“儿臣方才就想问,太子妃她来寻母后所谓何事?” 张皇后没多想,一五一十的把孟佼佼来哭诉时说的话道给他听。 张皇后道完,轻吐了口气:“母后知道,你回宫不久又刚坐稳太子之位许多事都还未适应,只是你既已与太子妃成婚,就不该冷落她让她独守空闺,她是个稳妥的好孩子,你可不能苛待她。” 赵聿听完额间隐有青筋暴起,他克制住翻腾起的怒意,平静的说道:“儿臣明白,今后不会冷落太子妃。” 张皇后浅笑:“那便好,有你这话母后也放心了,今夜你记得揽月殿陪太子妃。” 赵聿道:“是。” 随后张皇后又细细叮嘱了一番赵聿,才送他出长乐宫。 赵聿离开后,张皇后身边伺候的孙嬷嬷连忙将温好新的汤药呈给她:“娘娘您莫要为了太子殿下的事过于操劳,太子殿下不是年幼的孩子了,他能自个儿解决事情。” 张皇后顺手接过,闭着眼一口饮尽,撂下空碗她道:“终归是本宫欠他的,当年被逼无奈让他独自在宫外生活,如今回宫本宫是摸不清太子的脾性了,本宫只愿他二人能举案齐眉。” 独自守着冰冷寝殿的滋味她尝过,一尝便是二十余年。 她不愿见到孟佼佼重蹈她的覆辙。 收起空碗,孙嬷嬷出言道:“奴婢觉着,太子殿下怕还是对太子妃曾与二皇子有过婚约心存芥蒂,或许解开这心结他们两人才能琴瑟和鸣。” 张皇后摩挲着手中的佛串,轻声喃喃:“解铃还须系铃人,只是他们两人这铃如何解,还真是个难事。” 堪堪走出长乐宫朱红宫门的赵聿,阴鸷的眸望着袖上的水泽:“小福子,这些日子派人给孤盯紧了太子妃,若有异样及时禀报给孤。” 小福子躬身应道:“奴才遵命。” * 午后大雨骤停云烟雾霭散去,孟佼佼嫌揽月殿闷得慌,便带了几个宫婢抱着画册来到清幽无人的千鲤池翻阅那本画册。 倚着栏杆孟佼佼晃着小腿,一页一页的仔细翻着画册。 当视线落在一张笑容艳丽的女子画像上,她蓦然停下翻画册的动作。 孟佼佼越看越觉得眼熟,她仿佛在哪里见过这位女子,尤其是女子眼下那一颗红红的泪痣,似能勾人心魄。 直直地盯了半天,孟佼佼实在想不起关于女子的身份,幸好画像下角记着画像女子的家世闺名。 可等孟佼佼看到女子的名字时,她心陡然一沉。 “江舒窈……” 江舒窈正是原书里的女主,她是在原主死后选秀入宫的,入宫后她凭借纯善温良的性子得到男主赵聿青睐和独宠。 再后来经历一系列俗套的宫斗剧情以及三角关系,江舒窈顺利登上皇后宝座,与赵聿过起了没羞没臊的甜宠生活。 说白点,原书就是本披着宫斗外衣的甜宠文,而原主不过是个炮灰再不能炮灰的角色罢了。 孟佼佼拧眉阖上画册。 这个时间段还没到女主出场的戏份,怎么却出现了女主的画像,实是有点匪夷所思。 “孟佼佼!你不好好待在你的揽月殿,跑这里来干什么?”赵襄远远就瞥见独坐凭栏的孟佼佼了,犹记上回被她责骂,他就气不打一处来,想也未想就跑来挑衅她。 换了以往孟佼佼定会跟他吵嚷起来,只是现在她没有那个心情也没那个精力去周旋应对赵襄。 孟佼佼眼眸微扬淡扫了一眼他,便冷冷的道:“我跑这来小坐,碍着九皇子你什么事了?” 赵襄当即讥讽道:“你怕不是被皇兄给赶出来了,没地方去才到这的吧。” 一心铺在画像上的孟佼佼懒得应付赵襄,低低的回了句:“是又如何?我喜欢待在哪儿就待在哪儿,我的任何去处,与九皇子你无关吧。” 赵襄还真像是块狗皮膏药甩都甩不掉,她都不晓得哪里惹到了这位九皇子殿下。 赵襄尤是道:“还当真是被皇兄厌弃了啊?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孟佼佼,你这回遭报应了吧。” 忍无可忍的孟佼佼放好画册,学着赵聿那冰冷的腔调问赵襄:“九皇子是想再被我打一巴掌吗?” 赵襄这回有备而来,对孟佼佼的话有恃无恐:“你敢打我自敢受,别以为我不晓得皇兄对你是弃之如蔽履,连你的寝殿都不肯踏足,你有何脸面留在皇宫?” 孟佼佼被这话气笑了。 赵襄到底是什么品种的皇子,嘴上不饶人的功夫比七大姑八大姨还要狠还要损。 孟佼佼无奈的摇了摇首,起身淡淡道:““九皇子这会儿子有来责难我的空闲,不妨去多读些圣贤书,满腹经纶不沾风月,更担得起皇子之位。” 赵襄恨的咬牙切齿,怒道:“巧言令色!你便是用你的伶牙俐齿诓的皇兄娶你的吧。” 到底多大仇多大怨啊这是。 孟佼佼缄默半晌问道:“不知我哪里惹了九皇子不快,惹得你这般憎恨?九皇子不妨细说一说,当然你想要闹到陛下和皇后娘娘哪儿去,也未尝不可。” 赵襄腾地冲到她面前,厉声喝道:“孟佼佼,你少拿父皇母后来压我,我奉劝你尽早滚回你的孟国公府去,东宫太子妃的位子不是你能占得。” 气恼的朝着孟佼佼彪了几句怒意,赵襄甩袖扬长而去。 孟佼佼玉容扭成一团。 如果古代有表情包,那她此刻的表情一定是老爷爷看手机.jpg。 千鲤池的小插曲如风散去,孟佼佼携着锦绣和一众宫婢浩浩汤汤的回了揽月殿。 孟佼佼坐在软榻上,脑海里不住的盘旋起画册里那张女主的画像。 忧心忡忡的咬着手指,她莫名的烦躁。 * 而同样烦躁的还有另一个人。 幽暗窄小的密道里,男人手持一盏铜灯借着熹微的烛火走到尽头,按下壁上的机关。 石门豁然打开,屋内的景象一览无余,正中摆着一张案几,边上围了三四个蒲团,其余陈设皆是朴素寡淡之物。 宋九昭早早的侯在屋内,怡然自得的轻呷香甜醇厚的香茗:“殿下今日来的迟了些。” 赵聿疲惫的捏着眉心,择了空位落座:“有事耽搁。” 宋九昭揶揄道:“臣听子砚说,太子妃她要为殿下您纳妾了?殿下真是好福气啊,能得如此贤惠识大体的太子妃。” 赵聿不由剜了一眼宋九昭:“这样的福气,落在你身上你要不要?” 宋九昭玩味的笑道:“臣无福消受,不过……” 目光慢慢移到赵聿那不可描述的部位,宋九昭继续道:“臣很好奇,太子殿下您是否与传闻中一样,当真是行不了周公之礼有难言之隐?” 短短半天东宫都传开了,说什么太子殿下与太子妃房事不和,太子妃紧赶着为太子挑选合适的侍妾云云之类的。 宋九昭初闻还觉得是笑话,再见赵聿来时一脸疲惫的模样,想来传言不虚并非空穴来潮。 赵聿脸瞬间阴沉下来,愠怒道:“你这话从哪儿听来的?” 宋九昭盖上茶盖掩去浮起的烟霭,长指敲击着案几道:“现下东宫谁人不知?还得多亏您那位太子妃。” 赵聿剑眉拢起,神色晦暗:“她到底要做什么。” 这般大张旗鼓宣扬他们两人之间的房事,她就不知羞吗? 宋九昭复又执起茶盏品了一口,待得唇齿留香,他方回道:“太子妃到底要做什么,还不得问太子殿下您?” 赵聿冷哼道:“问孤有何用?” 宋九昭闷声笑道:“男女之间的闺房之乐,臣还未娶妻自是不懂,太子殿下有太子妃相伴,想必不用臣多说,亦能心领神会。” ※※※※※※※※※※※※※※※※※※※※ 赵狗子:这福气谁爱要谁要! 佼佼儿:我要我要!我要美人小姐姐! 第十章 第十章 晋江原发/长安与苏著 赵聿愣了一瞬:“你的意思是……” 宋九昭颔首默认了他的想法。 赵聿想掐死孟佼佼的心都有了,那个女人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宋九昭端着青釉茶盏,调侃道:“臣倒是折服太子妃,女儿家羞于启齿的事,她却能大着胆子来,殿下还是有福。” 赵聿冷冷的瞪了眼宋九昭。 宋九昭恍若未瞧见,茶盏一放悠然的从袖中掏出折扇散漫的摇着:“这天儿还挺热的。” 赵聿驳道:“刚入春,寒意未褪怎得就热了?你若有病趁早去治了。” 宋九昭喉头一鲠忙收起折扇,避而不谈这话另问道:“殿下还是忘怀不了当年的事?” 赵聿面露不虞:“提这个做什么?” 宋九昭手握折扇旋了一圈,眸含深意的以扇柄敲打了案几一下:“这事儿需得放到台面上来说,太子殿下不是想要肃清孟国公府的势力吗,何不装作与太子妃恩爱,骗取孟国公的信任。” 赵聿淡淡道:“容孤再想想……” 宋九昭凤眸微眯,沉沉的叹道:“看来还真被臣说中了,殿下忌惮二皇子和太子妃那段过往才不肯亲近她,也莫怪太子妃觉得殿下你行不得周公之礼哟。” “宋九昭!明日孤就差人寻个太医去你府上,你是该好好瞧瞧了。”赵聿忿而甩袖,站起身只留给宋九昭一个孤清的背影。 宋九昭怅然道:“殿下也未免太固执了些。” 明明心头还牵挂心悦那名女子,却偏是不肯低头。 * 潋潋皓月当空,一弯新月挂在天际。 赵聿又是昨日那个时辰出现在揽月殿。 孟佼佼见怪不怪,看到他来揽月殿紧张感全无多得是冷静自持。 “殿下今日又来了?” 例行公事的福身行礼,孟佼佼恹恹没什么精神,落入男人眼中活脱脱一副娇柔无力的可怜样。 赵聿心下暗忖。 莫不是真如宋九昭所言。 赵聿盯着她道:“孤本不想来,只不过母后责令孤来,孤只得听从不是吗?” 孟佼佼轻应了声:“殿下说的是。” 赵聿薄唇微动,欲要说些什么还是止住了。 “时辰不早了,传膳吧。” 太子殿下一声令下,揽月殿的宫婢们就开始忙碌了起来。 没多久桌案上便摆满了各种珍馐佳肴。 孟佼佼拿着玉箸桌案上琳琅满目的佳肴香气扑鼻却勾不起她半分食欲。 玉箸挟了两块松软的芋头味同嚼蜡的嚼咽,她便未再动筷。 赵聿倒是不疾不徐,慢条斯理的吃着桌案上的佳肴。 用完晚膳宫人们安安静静的逐一撤下碗碟。 赵聿去软榻小坐,孟佼佼转去屏风后沐浴梳洗,两人谁也没有搭理谁。 匆匆沐浴完,孟佼佼抢在赵聿前头爬到床榻上身子缩在锦衾里,只露出半个脑袋来。 一炷香的片刻过去,孟佼佼等赵聿等的昏昏欲睡,赵聿才沐浴完往后殿走了出来。 孟佼佼听得动静怔怔的看向他,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好一副美男出浴图! 玄色绸缎寝衣松松垮垮挂在赵聿欣长的身上,许是才沐浴完沾湿的墨发还淌着水珠,滴在他的锁骨上有着说不出的魅惑。 觉察到孟佼佼眼巴巴凝视的目光,赵聿薄唇浅勾:“太子妃在瞧什么?” 孟佼佼脸一红,僵笑着道:“没瞧什么,殿下早些安置休息吧。” 赵聿掀被上了榻,烛火亦适时地泯灭。 孟佼佼紧紧揪住锦衾睡意全无,生怕在睡梦中就被赵聿给掐死。 如果她有罪那就请老天直接把她带走,而不是派赵聿来折磨她。 蓦地孟佼佼感到玉颈微微发凉,往下看去男人宽厚的大掌掐在她脖颈的命脉处。 “太子妃可怕死?” 漆黑的殿内,赵聿的声音显得格外刺耳。 孟佼佼不敢妄动,只扬声答道:“世上谁人不怕死?妾当然怕。” 上回他没动手果然是在等候时机成熟吗,难道今天就是她的死期? 孟佼佼闭着眼等待死亡的降临。 然而下一瞬覆在她玉颈上的大掌被移开。 孟佼佼睁眼想要瞧瞧,眼前却一团黑。 赵聿不知何时欺身而上,双手撑在她的两侧,沉声道:“今日孤去见母后,从母后口中得知,原来太子妃觉得孤无法行周公之礼?” 身上压着男人厚重的身躯,两人的鼻息纠缠交织。 孟佼佼毛骨悚然的缩了缩脖子:“殿下从哪儿听来的,妾可从未这么说。” 怪不得赵聿今夜那么反常,原来是因为这档子事。 她承认是跟张皇后夸大了说的,可也没有传到别人耳朵里啊,他又是从哪里听来的。 “说没说过,倒是无妨。”赵聿眸色幽深,撩起她铺散在枕边的青丝:“孤能不能行周公之礼,太子妃还未试过怎就知道不行?莫不是太子妃想试试?” 孟佼佼被这话吓得不轻,忙挥舞小手推搡着男人:“妾不想试!” 赵聿轻笑着松手,身子也离她几寸远。 “睡吧。” 孟佼佼恨不得踹几脚赵聿。 大半夜发什么神经病!吓唬她很好玩吗! 孟佼佼骂骂咧咧的侧过身背对着赵聿睡。 一夜无梦,次日到了晨时。 孟佼佼醒得早,睡眼稀松的揉了揉眼,隐约间她看见了赵聿熟睡的俊颜,他纤细修长的睫微微颤动安静的睡颜与往日大相径庭。 再往下看去她才惊觉两人姿势暧昧,四肢纠缠不说衣衫更是不整,孟佼佼的一只藕臂还横在赵聿的半敞袒露的胸膛上。 孟佼佼慌了。 什么情况,她怎么睡到赵聿的被窝里去了。 要是赵聿醒过来看到他两的这副暧昧的姿势,她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孟佼佼轻轻的缩回放在赵聿胸膛上的玉臂,缓慢的挪动身子尽量不发出声响来惊扰男人。 当目光瞥见男人那肌理分明平坦结实的胸膛时,孟佼佼没忍耐住,她伸出邪恶的小手摸了一把。 榻上的男人沉沉睡着似乎没感觉到异样,见状孟佼佼更肆无忌惮了,光明正大的揩着赵聿的油。 孟佼佼摸了一会儿想到昨夜赵聿吓唬她的场景,撇了撇嘴她翻身下榻跑到妆奁盒里挑了一盒胭脂,又兴冲冲的爬回床榻上。 打开胭脂盒,指尖捻了一抹红她匀称的涂抹在男人袒露的胸膛上,做完恶事她还不忘毁尸灭迹,染了嫣红的指尖蹭在绸缎寝袍上。 孟佼佼满意的咂咂嘴。 “好玩吗?”赵聿眼神凛冽的看着在他身上作恶的女人。 孟佼佼想也未想接着话道:“好玩啊,当然好玩。” 赵聿挑眉道:“太子妃大清早的,倒是有兴致。” 迟迟才反应过来的孟佼佼慌了神,手足无措的藏匿起胭脂盒,她颤栗道:“殿下,您醒了?” 赵聿不语,径自拽过孟佼佼。 孟佼佼失了重直接扑到在赵聿的怀里,淡粉的朱唇如羽毛般轻柔的擦过男人喉结。 孟佼佼脑袋一片空白,埋首在赵聿肩窝处身子僵硬再不敢动。 完了完了,她要死了。 赵聿声音低沉沙哑的道:“还不起来?” “哦,妾这就起,这就起。”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孟佼佼猛地翻过身爬到床沿处。 只是方才绷的身子太僵硬,翻下榻用力过猛,脚还没沾地她就往前倾去。 就在孟佼佼以为要摔个狗啃泥的时候,一双大掌即时的捞住她软柔的细腰,将她带回到榻上。 “你做事为何总是毛毛躁躁的?” 孟佼佼手抓住身下的被褥:“多谢殿下。” 道了谢她半趴着匍匐下榻,攥着手里的胭脂盒仓惶逃窜。 赵聿望着胸膛处那一抹嫣红,意味不明的浅笑起来。 * 经此一事,孟佼佼决意加快给东宫添人的进度。 她真的是受够了赵聿这个大猪蹄子了! 孟佼佼俯身在案几上,执起湖笔点墨在中意女子画像名册上圈了大圈。 费了半天时间,她挑挑拣拣的凑满了七个人。 带着画册,她领了锦绣与东宫的几个宫女来到尚宫局。 孟佼佼寻到钟尚宫,递与她画册并道:“钟尚宫,这几个是我挑好的,你得了空领她们来揽月殿让我见见。” 钟尚宫讷讷的收好画册:“是,奴婢会尽快安排的。” 孟佼佼遂又道了句:“对了,画像上的那位江姑娘你得好生招待她,也不必让我见了,直接领到东宫安置便是。” 钟尚宫抬眸,诧异的道:“哪位江姑娘?” 孟佼佼指了指画册:“我圈了名儿的,她叫江舒窈,钟尚宫你瞧瞧。” 钟尚宫翻了几页画册,果然见到被圈起的‘江舒窈’的名。 “太子妃,这位江姑娘是后来填进来的,虽占了名却不在宫里现下她的去处也未知,太子妃若是看中了这位,恐怕得差户部去找人。” 孟佼佼宛若冬日里被浇了盆凉水:“这样麻烦么……” 她本意是想把女主带进宫来,提前男女主的相识的剧情,如此一来保不准赵聿会看在女主的份上饶她一命。 计划算是泡汤了,她得另想法子。 孟佼佼退而求其次:“既然是这样,那其余几位我选中的美人,钟尚宫都领出来给我瞧瞧吧。” 钟尚宫福身道是。 孟佼佼干脆在尚宫局等了起来,命人在尚宫局的小院里置了张软榻,她坐在上头,静静地等。 钟尚宫跑来跑去忙得是满头大汗,终于找齐了另外六人,她一个个带到孟佼佼面前。 “太子妃,人都到齐了。” 六位环肥燕瘦仪态万千的美人端庄的向孟佼佼福身行礼。 “臣女见过太子妃,太子妃万福。” 孟佼佼盈盈笑道:“几位妹妹以后就是自家人了,不必拘着礼数。” 美人们闻言面面相觑,异口同声的道。 “臣女不敢。” 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晋江原发/长安与苏著 孟佼佼娇笑着道:“我不吃人的,几位妹妹先介绍下自己吧,好让我熟悉熟悉。” “是。” 美人们螓首低垂,莺声燕语霎时间此起彼伏的响起。 “臣女太常少卿之女,阮巧。” “臣女定远将军之女,傅绮欢。” “臣女中州长史之女,孙妙青。” “臣女……” 待得六位美人各自介绍完自己的出身以及闺名,孟佼佼才从软榻上走下来,在几位美人面前走过。 孟佼佼闲庭信步在美人们面前走了几圈,清眸滴溜溜的转动着环视几位羞怯不敢抬头的美人们。 美人们娇羞的模样甚是惹人怜爱,与画册上的肖像一般无二没有半点虚假。 孟佼佼转过身,冲着钟尚宫道:“这几位美人生的倒是不错,看着都是能生养的,殿下看了一定欣喜,我就替太子殿下做主了,都收进东宫吧。” 豪爽的语调惊得钟尚宫脸色煞白,连她身边的锦绣都不住甩出帕子来擦了擦额间的冷汗。 钟尚宫惊诧的问道:“太子妃,您要六位都收进东宫?” 孟佼佼应道:“没错,她们的服制也劳烦钟尚宫安排去做了,以后这几位就是东宫里的良娣良媛了。” 钟尚宫不住道:“太子妃请三思啊,没有太子殿下的允准,奴婢也不敢妄自送了人去东宫的。” 孟佼佼秀眉一拧:“皇后娘娘早前吩咐过的不是么?钟尚宫是想抗皇后娘娘的懿旨不成?” 钟尚宫屈下身子低声道:“皇后娘娘诚然吩咐了奴婢,只是这件事太子妃还是问过太子殿下为妙。” 孟佼佼清眸微敛,沉吟道:“不如这样,我先带她们回东宫,让殿下看过也不迟,至于殿下留不留就全看他的意思了。” 这是个折中还一举两得的办法,她既不会惹恼赵聿亦不会让钟尚宫难堪。 钟尚宫欲言又止,无奈还是纵着她去了:“是,奴婢明白了。” 看样子她需得去禀报皇后娘娘一声,东宫添人可是不得了的大事。 见过人后孟佼佼便一刻都不曾耽搁带着她们往东宫赶,去东宫的路上,几位美人都安安静静的。 直到走了些许路临近东宫殿宇。 身着浅青色裙襦的孙妙青拉了拉前头阮巧的衣袂,软声说着悄悄话:“阮姐姐,我实在有些害怕,你说太子妃她召我们去东宫到底是要做什么啊?” 阮巧戒备的去了眼前头的人,见无人发现她们的谈论声,才放下心来回她:“我也不晓得,只是看这阵仗太子妃是想让我们去给太子殿下做侍妾。” 孙妙青瞳孔一缩:“做侍妾?姐姐,我不愿……” 阮巧娇声道:“我也不愿,只是太子妃亲自来尚宫局领我们去,想来也是板上钉钉事,不得不去。” 她们从未肖想过成为太子殿下的侍妾,况且她们早就听闻太子妃刻薄善妒,身为名门贵族出身的千金,她们懂得何谓审视夺度。 谁都没有那个胆量去和太子妃争宠。 孙妙青忧心忡忡道:“那可怎生好,我脑子愚笨若是招惹了太子妃,那是不得了的事……” 太子妃何等人也,背靠孟国公府,父亲是孟国公,祖父亦是跟随先帝爷四处征战抛头颅洒热血的壮士,那可是先帝爷在时都得敬畏三分的存在。 阮巧接着话道:“我又何尝不是呢……” “你们有什么好怕的?依我看太子妃娘娘极好相处,咱们去东宫,那是去享福的。”紧跟在她们后头走的傅绮欢冷哼道。 孙妙青咬唇移步到傅绮欢身侧:“傅姐姐,你怎会这样觉得呢?” 傅绮欢凤眸斜睨,檀唇轻吐道:“你自诩愚笨还真个是名副其实,若太子妃她不易相处,适才就该给我们下马威了,又何至于软声细语的与我们说话呢?” 阮巧却与她呛声起来:“单凭几句话你就能确信么?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傅绮欢冷冷剜她:“你不信便罢,我是觉着太子妃是个心善的。” 阮巧不服气的继续道:“心善又如何还不是如风月女子水性杨花?整个皇宫谁人不知,太子妃她曾与二皇子有染。” 几人窸窸窣窣的交谈声愈发响了,悉数传进了守在边上的钟尚宫耳朵里。 钟尚宫面色一变,疾步走过去小声的训诫:“你们几个都疯了不是,太子妃还在前头竟敢乱嚼舌根?你们要是谁再敢吐一个字,我定饶不了她。” “阮姑娘想是拿我与二皇子的事说着玩,尚宫不必动怒。” 钟尚宫喝斥的声音方落,却见孟佼佼赫然出现在她们身旁,神情温和柔声说着话。 阮巧玉容煞白,颤抖着跪倒在地:“是臣女口不择言冒犯了太子妃,请太子妃恕罪。” 孟佼佼早就听到这边的异样了,她原想置之不理,毕竟日久见人心,她们今日畏惧忌惮,日后多多相处保不准就会改变现在的想法。 然而当阮巧点明二皇子赵衡和原主的‘奸情’,属实是给她胸口戳了把刀子。 原主欠的债,到头来要她偿还,老天真不开眼。 孟佼佼拂了拂袖,清冷的道:“我不会怪罪阮姑娘你,何况方才你说的并无不妥,我诚然是与二皇子有过一段情缘,只是阮姑娘应该清楚我现在的身份吧。” 阮巧低着头颤巍巍道:“臣女清楚,臣女再不敢妄言了。” 孟佼佼欠身扶起跪在地上的女子,温声道:“你也是一时气话罢了,无妨。” 阮巧被扶起,泪珠顷刻顺着眼眶淌出:“臣女多谢太子妃……” 孟佼佼含笑道:“不碍事的。” 此举并不是她大度怀揣圣母心才这么做,而是这种事真的没法子去计较,再者说她还得靠这群美人逃离赵聿的掌控。 做戏嘛,不得有始有终。 路上稍稍耽误了一小会儿,众人才赶到东宫。 孟佼佼吩咐道:“钟尚宫,你先领了她们去偏殿歇息,我在这等太子殿下。” 钟尚宫应承下来带了六位美人去偏殿歇息等候传唤。 * 勤政殿书房一隅。 永和帝肃穆的坐在龙椅上,殿内站着两个与他容颜相近的男子,一个一袭玄衣眉角眼梢尽露慵懒之态,另一个一袭鸦青锦缎长袍脸色阴沉瞧不清喜怒。 永和帝扫了两人一眼,淡淡道:“自入春青州雨雪不止,百姓饥寒交迫已有数百人冻死饿死,朕想着开仓放粮,再派一位皇子前去青州施粥赈济灾民再顺道替朕体察民情,你们两个是众多皇子中朕最信得过的,你们谁愿意去?” 赵衡躬身上前,意有所指眸色含讥的盯着赵聿:““儿臣愿去,太子他与太子妃新婚燕尔的是分不得的,只能儿臣这个孤家寡人去了。” 永和帝皱眉道:“你当真要去?你受得了那冰寒之苦吗?” 赵衡信誓旦旦应道:“儿臣不惧,而且这是儿臣应尽之责。” 永和帝颔首表示赞头,复又看向赵聿:“太子以为如何?” 赵聿冷然道:“儿臣不好扫了二哥的兴致,只是这件事还是交由儿臣去办才最妥当。” 赵衡手攥成拳掩在玄衣宽袖中,低声问道:“太子舍得太子妃?” 赵聿面无波澜,沉声道:“儿臣会与太子妃一道去。” 赵衡轻笑着追问:“青州乃苦寒之地,太子妃娇娇柔柔的能受得住么、” 赵聿没答话,永和帝却厉声道:“朕做主了,就让太子与太子妃去罢。” 赵衡张唇欲再言语几句,但当他瞥见赵聿淡然的神情后立即噤声不语。 两人一前一后出的勤政殿。 赵聿走在前头,跟在他身后的赵衡悠哉悠哉的走着。 “太子走这么快是要去寻太子妃么?”赵衡讥讽的笑声荡在他身后。 赵聿骤然停步,转过身斜睨他道:“朝堂要事可比儿女私情重得多,二哥说话也得分清孰轻孰重。” 青州之行势必是能招揽民心的好事,赵衡方才紧赶着上就是看中了这块肥肉,他便是打量着赵聿才回宫根基不稳想要借此机会为他自己巩固势力。 可赵衡没想到赵聿会与他争抢,还准备带着孟佼佼那个女人去青州。 念及此赵衡语气不善的道:“我听伺候我的小太监说,前几日他瞧见太子妃戴着我曾经送她的簪子……” 赵聿不为所动,只道:“二哥未免对孤的太子妃太过关切了,连她戴什么簪子都知道的一清二楚,莫不是以为太子妃还念着你?” 赵衡笑着讽刺道:“太子殿下现在是得意风光,只是你的太子妃曾经和我定下婚约,算起来太子你不过是捡了我不要的东西罢了。” 赵聿面不改色冷声回击道:“之前工于心计百般讨好恭维你的女人,如今却成了孤的妻子,你从前的太子之位亦被孤收入囊中,二哥觉得到底是谁得了好处?” 赵衡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他愤而甩袖怒道:“太子殿下可别得意过头了,孟佼佼那女人最会趋炎附势,来日你的位子若保不住,你以为她会跟谁?” 赵衡字字珠玑的话让赵聿深邃的眸逐渐幽深。 薄唇翕动,赵聿吐了四个字:“与你无关。” 说完这话赵聿径自越过赵衡,转道带着随行的人往东宫去。 赵衡望着那人的声音,嗤声道:“与我有没有关系,殿下你就走着瞧吧。” 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晋江原发/长安与苏著 萧瑟的风穿过凭栏,拂起后院遍地馥郁娇嫩初生的花蕊,暗香袭人阵阵幽香乘风吹进殿宇,扬起孟佼佼的衣袂。 孟佼佼倚着小榻昏昏欲睡,手边案几摆的茶盏凉的差不离了。 锦绣轻步走近端走凉了的茶盏,重新换了杯温汤适宜的茶水搁在案几。 孟佼佼眼神迷离见锦绣的身影在面前晃荡,她抬起头掩唇打个哈欠,出声问道:“锦绣,殿下回来了吗?” 这都等了两个时辰了,赵聿连个影子都不见,她倒不要紧偏殿里坐着的那群美人可等不得。 锦绣捧着承盘,“奴婢问过前院的小太监了,殿下还没回来呢。” 孟佼佼支着脑袋,眼皮子直打架。 “殿下要再不回来,锦绣你就让钟尚宫把那六位美人都带回去吧,我可要休息了。” 她实在是困得不行了浓茶都灌了好几杯,饶是如此还是难挡困意。 慢悠悠的又过了一盏茶的时辰,孟佼佼期待的禀报声终于传到她耳朵里。 “太子妃,太子殿下来了。” 孟佼佼困意退散,忙蹦下软榻挪向殿门,过去前还不忘嘱咐锦绣将那几位美人给带来。 随着吱呀一声,赵聿推开门扉走了进来。 孟佼佼笑盈盈的迎了上去:“殿下……” 阿谀奉承的话还没从嘴里流出来,她就乖觉的退了三步。 因为赵聿周身散发出来的寒气比屋外的朔风还要冷。 她再愚钝都能看出赵聿这会子心情极差,而且他脑门上还明晃晃还画着‘不要惹他!’这几个大字。 赵聿却是凑近了她,擒住她垂落的皓腕,两人视线交汇,男人俊美无俦的脸缀满霜寒,冻得孟佼佼无法动弹。 赵聿凉薄的道:“太子妃替孤找的侍妾,都带上来瞧瞧吧。” 好半天孟佼佼才回过神来,唤着锦绣:“锦绣,把人带上来吧……” 赵聿的反应和她想象的不大一样。 他是怎么知道她已经给他选好美人的。 正狐疑着,锦绣已经和钟尚宫一同带着六位美人走到前殿。 “臣女给太子殿下、太子妃请安。” 赵聿眸子微敛瞥了眼那六人,拽着孟佼佼走到她们旁边。 孟佼佼手腕生疼,还得陪着笑:“这几位殿下有中意的吗?不如全部都留下?” 赵聿抬手随意点了点三个,眼神始终落在她身上:“就这三个留下,其余的孤不要。” 孟佼佼点头如捣蒜,欣喜的道:“好,妾这就安排她们去偏殿住。” 可算没白费她这些天劳心劳力挑的眼花。 赵聿看她欣喜的反应愈发恼怒了,他沉声道:“你们都先退下,孤还有话与太子妃说。” “是,奴婢、臣女告退。” 待所有人走后,宫室只剩下孟佼佼与赵聿两人。 赵聿松开禁锢住孟佼佼皓腕的大掌:“太子妃这么急着给孤纳妾,是为了什么?” 孟佼佼谨慎的看向他,怯怯的答道:“当然是为了给太子殿下绵延子嗣。” 赵聿伸出大掌捏着她的下颌,迫使她与之对视,冰冷的眼底隐含着一抹恨意:“辛苦太子妃为孤选美妾,今晚孤就挑一个来侍寝,岂不合太子妃的意。” 她就这般厌弃他? 既然如此心急的想要把他推开,那他就随她心意。 孟佼佼双颊被捏的生疼,艰难的从朱唇溢出一句:“如此甚好,她们能服侍殿下,是她们的福泽。” 赵聿这狗男人又在发什么疯癫。 坐拥美人怀不是件美事吗,怎么弄的像她动手杀他全家似的,要置她于死地。 不过他开心就好,他肯收下这些美人就证明美人计还是奏效了的。 赵聿冷笑着道:“太子妃还真是懂的体恤?” 这几天孟佼佼怪异的所作所为,在他今日碰见赵衡后得到了验证,他险些被这张脸给蒙蔽了,如此他也不用再多留情。 孟佼佼笑了笑,弱弱的问:“殿下可以放开妾了么?有点疼……” 再被狗男人捏下去,她的下巴就不保了。 赵聿充耳不闻,脸色阴沉的继续狠狠捏着她的下颌。 孟佼佼尝试着挣扎,可男人的力道大得很根本不给她摆脱的机会。 两人僵持了良久,赵聿才施施然松手推开她。 孟佼佼身子一个趔趄,后腰撞到背后的楠柱上,痛得她闷哼了一声。 赵聿对此冷眼旁观,轻轻瞟了眼后便拂袖而去。 孟佼佼跪倒在地,玉手摩挲轻揉着胀痛的脸颊朝着门口啐道:“狗男人!骂你大猪蹄子都是夸你了!” 孟佼佼嘀嘀咕咕咒骂了半天,遂沉重惋惜的叹了口气。 她真为女主不值。 赵聿将来会是一国之君,后宫佳丽三千自不必多说,想想原著中为了赵聿的恩宠争的头破血流的后宫嫔妃,那都是赵聿造的孽。 孟佼佼扶着楠柱缓慢的起身,腰间的痛楚让她难以支撑,她贴着楠柱呼喊道:“锦绣,快来帮我!” 锦绣得唤匆匆跑进殿内,扶住孟佼佼的身子往床榻边挪。 孟佼佼坐稳了身子不住痛吟。 方才狗男人推她的力道太大了,她思忖着自个儿的腰应该没个十天半月是好不了了。 锦绣拿了几个软枕垫在孟佼佼腰后:“太子妃,太子殿下与您说了什么啊,奴婢看他是怒气冲冲的闯出咱们揽月殿的。” 前几日他们两人还好好的,可她守在外面听得殿内的动静像是两人在争执什么。 孟佼佼没好气的道:“我哪里晓得他发什么疯,我为着讨好他亲力亲为的找了几个绝色美人给他,他还生气!” 常言道女人是善变的动物,依她看赵聿这种狗男人才是真的善变! 一天一个脾气暂且不提,狗男人的变脸速度堪比川剧变脸。 锦绣轻柔的锤着她发疼的腰:“太子妃,奴婢其实有句话想问了。” 孟佼佼温声道:“你问吧。” 锦绣大着胆子问道:“太子妃,您可还挂念着二皇子殿下?” 孟佼佼黛眉皱起,甚是不解锦绣这话:“挂念他做什么?” 赵衡和她现在并无瓜葛,充其量是大伯和弟媳的关系,哪怕原主曾经对待赵衡,也是懂得避嫌的。 锦绣讷讷的道:“太子妃,上回您不是戴着二皇子送您的簪子去百花园的么,这件事好像被二殿下知道了……” 孟佼佼大愕:“二殿下知道了?” 要是传到皇后赵聿他们那可是不得了的大事。 锦绣细若蚊声道:“奴婢是听小厨房的小太监说的,他说那天二皇子殿下的侍从也在百花园,亲眼见的。” 孟佼佼有种不祥的预感。 她第六感没有预料错的话,赵聿生气的原因,十有八.九就是因为她戴了赵衡送的簪子所导致的。 恨铁不成钢的拍了拍自己玉白的额头,孟佼佼顾不得腰间的疼痛懊恼的躺倒在床榻上。 这下可好了,一夜回到解放前,她所做的一切都付之东流。 赵聿肯定恨死她了。 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当着他的面给他戴一顶颜色鲜亮的‘绿帽子’,瞧瞧这是人干的事吗。 孟佼佼扯唇道:“锦绣,你觉得我还有机会补救回来吗?” 锦绣诚实的答道:“奴婢觉得,太子妃要想挽回太子殿下的心,还是得多多想法子。” 孟佼佼凄楚的笑道:“还能有什么法子?” 能想到的法子她都试过了,赵聿不领情又有何用,与其做无用功还不如躺平等死算了。 除非她能来一场美救英雄。 “等等,锦绣今个儿是什么日子?”孟佼佼猛地坐起身。 锦绣答道:“今个儿是三月初八。” 孟佼佼喃喃:“三月初八好呀,实在太好了……” 果然老天爷还是厚待她的,给她留了后路,她可得好好把握住这次机会。 * 另一边,离揽月殿不远处的含光殿。 赵聿坐在书案后,昏黄的烛火摇摇曳曳,斑驳的光晕打在他的宽肩,他失神的握着掌心的红玉耳坠。 小福子理着一片狼藉的书案:“夜深了,殿下今夜可还宿在揽月殿?” 太子殿下刚刚魔怔了似的寻这不值钱还不起眼的红玉耳坠,搅和的书案一团乱,小福子一心以为赵聿是为着送太子妃。 赵聿狭长的眸子微眯,沉声道:“孤不会去揽月殿了,太子妃新挑了几位美人添在东宫,今夜孤就去其中一位美人的房里。” 小福子手上的动作顿滞:“是,奴才这就去安排。” 赵聿摩挲着红玉耳坠,嘲弄的笑了声,收起耳坠他移开椅子,朝殿外走去。 小福子提着宫灯在前头引路。 他们来到一处雅致的小苑,小福子躬身道:“殿下,这儿是傅姑娘的住所。” 赵聿抬脚准备迈进屋内,忽得他停住脚步,抬眼望向敞亮的小苑,他道:“明日去向太子妃禀报,说孤今夜宿在傅姑娘这,再传下去封傅姑娘为二品良娣。” 小福子忙应是。 赵聿转道回了含光殿,屏退宫人后他默默端起金玉觞饮着酒,灼热滚烫的烈酒从喉头滑过,他好像食髓知味,一杯接着一杯,无休无止的喝着。 “殿下,酒可伤身,还是少饮的好。” ※※※※※※※※※※※※※※※※※※※※ 卡字数更新字数会少点,等入v后会日更的。 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晋江原发/长安与苏著 耳畔传来女儿家娇滴滴的莺啼声,赵聿掷落手中的金玉觞,厉声道:“你是谁?” 阮巧垂眸福身,做足了规矩,软声细语的应道:“臣女阮巧,见过殿下。” 赵聿阴沉锐利的眸子睨了人一眼:“谁给你的胆子闯进孤的含光殿?” 阮巧一怔,旋即含羞带怯的笑道:“是小福子公公放臣女进来的,臣女是来服侍殿下的……” 赵聿敛眸冷声道:“孤不需要人服侍,你退下吧。” 小福子竟什么人都往含光殿放,看来得让他长长记性了。 “殿下,这更深露重的,您就让臣女服侍您吧,臣女为您添酒……”阮巧显然还想挣扎一番。 她好容易买通守夜的小太监,支走贴身伺候赵聿的小福子偷偷来这含光殿,现下来都来了她又如何能轻易放过这能得恩宠的机会。 赵聿见她愣在原地,晃着金玉觞里盛的琼浆,不耐的道:“孤给你一杯酒的时辰,如果这杯酒孤喝完你还不走,孤就送你去掖庭!” 阮巧吓了一跳,泪眼婆娑的啜泣道:“臣女知错,臣女这就走。” 掖庭是什么鬼地方,她入宫这么久当然晓得,那可是犯了错的宫女和妃嫔会去的地方,进去了可就出不来。 弯着身子阮巧近乎是飞奔出的殿宇。 一瞬寝殿归于宁静。 赵聿闷闷的浅酌了几杯酒,随后昏昏沉沉的靠在案旁睡了过去。 * 孟佼佼惦念着新迎进来的侍妾,管不了尚未痊愈的腰伤,一大早就起身梳妆侯在偏殿的小厅等着新人来给她请安。 只是美人们没等到,她等来了小福子。 小福子躬身请安:“奴才给太子妃请安。” 孟佼佼淡笑道:“小福子公公怎么过来了?太子殿下可也来了?” 看到赵聿身边的小福子来她殿里,她就知道铁定没好事。 小福子如实禀道:“回太子妃的话,太子殿下身子不适在寝殿歇息。” 孟佼佼稀奇的道:“这个时辰殿下还在休息?真是稀奇事了。” 以赵聿一贯作风,这个时辰也该是去勤政殿亦或是崇文馆的,毕竟书中的他就是个励精图治的好皇帝,向来书卷不离身。 小福子默默抹了把汗,道:“昨夜殿下太累了……” 太累了…… 这话实在令让人想入非非。 孟佼佼不由脑补起来。 赵聿太猛了点吧,居然折腾到累坏了,也不知是哪位可怜的小妹妹初沾雨露得此殊荣。 孟佼佼急不可耐的问道:“太子殿下昨夜宿在哪位姑娘的屋里?” 小福子照着赵聿的吩咐回道:“殿下昨夜是宿在傅姑娘的屋里的,他还吩咐奴才,今个儿就去承了尚宫局给傅姑娘做良娣的服制。 “对了,奴才忘了告诉太子妃,傅姑娘如今应该称呼为傅良娣。” 赵聿动作还挺快……… 孟佼佼腹诽道。 傅绮欢好可怜一女子,待会儿她来给她请安的时候,她可得好生抚慰一番,以示她这个太子妃对她的器重。 孟佼佼郑重的咳了声:“我都知道了,太子殿下可还有其他吩咐吗?” “旁的殿下没有再吩咐奴才,奴才先告退不叨扰太子妃。” 小福子行完礼便退下了。 锦绣哭丧着脸:“太子妃,几位美人才进东宫第一天,殿下就封了一位良娣,这日后的日子可怎生好啊。” 陪嫁进东宫,老夫人就严厉的吩咐过她,要她盯着太子妃的恩宠,可入住东宫这些日子,太子妃非但没有去邀宠的自觉,还想着把恩宠分给别人。 等以后回孟国公府时,让她如何去和老夫人交代。 孟佼佼抚慰道:“锦绣呀,你想开点,这日后东宫里的人指不定比我选的还多呢,你想想光是那些王公大臣就要往东宫塞多少美人,倒不如我亲自选几个还来得方便呢。” 锦绣听不进去,捂着耳朵气鼓鼓道:“奴婢瞧着,太子妃就是不想承宠。” 孟佼佼轻轻拉着锦绣的衣袂,委屈巴巴的道:“锦绣,我这一片苦心就只有你能理解了,要是连你都误会我,那我不如趁早去和太子殿下说了,我不做这太子妃了。” 于锦绣而言这话百试百灵,孟佼佼便是算准了锦绣这小丫头的脾性,才会肆无忌惮。 锦绣眼巴巴的道:“奴婢不会再多说了……” 孟佼佼揉着锦绣的小脑袋瓜,娇笑着道:“孺子可教也,只要你不说这些话,我就会乖乖做我的太子妃。” 锦绣小脸一变,粲然笑道:“有太子妃这话,奴婢放心多了。” 两人说话间,新进东宫的三位美人都到了偏殿小厅。 孟佼佼整了整衣衫,故作矜持的端坐在凳上。 说来也巧,赵聿选的三人正好是昨日争执的那几位美人,孙妙青、阮巧、以及傅绮欢。 傅绮欢一进来,孟佼佼便招手示意她:“傅妹妹,你快过来。” 三人皆怔住,傅绮欢来不及行礼就怯生生的走到孟佼佼身旁。 傅绮欢端端正正的福了身:“妾给太子妃请安。” 素手拉过傅绮欢娇嫩的柔荑,孟佼佼温声道:“伺候殿下你辛苦了,傅妹妹要什么补身子的好物,尽管与我说。” 此刻孟佼佼把一位贤德的太子妃是体现的淋漓尽致。 傅绮欢揉捏搅弄着帕子,略微难堪的道:“太子妃,昨夜殿下并未宿在妾这。” 孟佼佼黛眉一蹙,惊诧的放开那玉手:“太子殿下昨晚没在你那?” 她也没听岔呀,小福子明明说的是傅绮欢昨夜侍寝,两人怎得口径不一,莫不是这其中藏了什么猫腻。 傅绮欢低垂着螓首窘迫道:“太子殿下其实来了,只是在妾的屋外停了片刻,连妾的屋都没进便走了……” 她昨夜惶恐至极静待太子殿下临幸,生怕成为众矢之的遭太子妃嫌弃,幸而太子殿下未到她屋里,若不然她还真没脸皮来拜见太子妃。 孟佼佼失落的道:“殿下居然没宿在你那吗……” 宁愿在屋外吹冷风也不愿意进人家屋里,属实有点怪异。 应该不会被她说中了吧,赵聿真的内方面有点问题无法行周公之礼? 仔细想想孟佼佼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原书中赵聿可是和女主生了三子一女,后宫更是子嗣成群儿孙满堂,他妥妥一个健健康康的青年,没病没灾活的还比女主久呢。 真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这时侧立一旁的傅绮欢羞赧的出了声:“太子妃,昨夜殿下虽未到傅姐姐那,却是妾去含光殿侍奉的太子殿下。” 傅绮欢的脸一僵。 孟佼佼欣喜若狂,从椅上跳起:“阮妹妹说的可是真的?” 阮巧勾唇福了福身:“臣女不敢妄言,昨夜是臣女去含光殿伺候的殿下。” 孟佼佼凑近阮巧,拉过她纤细的手轻拍:“如此甚好!真是辛苦阮妹妹了。” 阮巧不曾抬头,恰到好处的隐了唇瓣露出的诡谲笑意,而那抹笑意被傅绮欢尽收眼底。 孟佼佼留下三人在偏殿小厅寒暄了几句,话到兴头上孟佼佼还差人送了她们三人各自一件首饰,几人闲谈半个时辰,吃了会儿茶才散去。 三人款款步出偏殿,走在前头的阮巧得意的抚着腕上的翡翠玉镯。 傅绮欢提着裙幅跨出门槛冷觑她:“阮巧,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欺骗太子妃!” 阮巧媚眼如丝,轻轻摩挲那通透明亮的翡翠玉镯:“我骗了太子妃又如何?昨夜我确实是去了含光殿,还与殿下说上了话,哪比得上你,太子殿下连你的屋子都不肯进去,定是嫌弃你举止粗鄙样貌丑陋?” 傅绮欢侧目看她,嗤了一声:“你说我举止粗鄙、样貌丑陋?你也不打量打量自己?” 阮巧努了努唇,满是嘲讽不屑的道:“也是,傅姐姐你尚未进宫时就天天出入傅将军的练武场混在男人堆里,光凭这一点又岂是妹妹我能比得上的。” 傅绮欢恶狠狠的瞪了阮巧一眼,她最不忿的就是旁人拿她幼年的事说闲话了。 切齿稍稍隐忍了少顷,傅绮欢置之不理掠过阮巧准备回小苑。 “傅姐姐这就走了?还真是说不得呢。”阮巧含笑自顾自话。 傅绮欢气得无法自制的颤抖,她攥着手尽量平息心里烧得那团火。 阮巧见她漠然,变本加厉的道:“习武之人的脾气就是卑劣,看来以后傅姐姐是再难得恩宠了……” 傅绮欢本就是将门虎女,行事较之出身书香门第的贵女稍显冲动,听阮巧大庭广众说这样羞辱她的话实在难以忍受。 是可忍孰不可忍,被激怒的傅绮欢,转过身攥住阮巧的手臂。 “傅绮欢!你疯了吗!”阮巧吃痛的喊叫。 傅绮欢力气大得很下的可是狠手,她拽住傅绮欢的墨发,扯落她的钗环耳坠,顷刻丁零当啷倾散一地。 阮巧也不是善茬,叫喊无用她开始回击,用劲抓着傅绮欢的衣襟,两人撕扯起来。 两人的侍女惊慌失措的喊叫,当下乱成一团。 孟佼佼方才和三人说话说的口干舌燥,送走三人她才得了空能喝口茶。 拿起茶盏孟佼佼小呷了口茶,咽都还没咽下去呢,就被冒冒失失闯进来的小宫女给打断。 小宫女鬓发凌乱,衣衫松散的跑到孟佼佼跟前,喘着气道:“太子妃,阮姑娘和傅良娣打起来了。” “什么?”孟佼佼费力的咽下那口茶,皱着两道黛眉又问:“你说阮姑娘和傅良娣打起来了?” 刚刚还好好的在小厅里说话,像亲姐妹般一团和气,怎得转脸就打起来。 小宫女急的满脸通红,忙道:“是啊,太子妃您去瞧瞧吧,奴婢看着两人都打出血了。” 孟佼佼凝眉暗道不好,忙携着锦绣和几个宫女踏出偏殿去瞧。 两人仍然扭打在一起,边上的宫女想插手都没办法。 “你们两个这像什么样子!还不快点住手!” 孟佼佼怒叱的声音仿佛微风拂过,对正在干架的两人毫无作用。 看着两人,孟佼佼是一个头两个大。 不知过了多久,许是她们两个打的力气都没了,她们身旁的宫女才有机可乘分开两人。 孟佼佼轻移莲步近到两人跟前:“你们两个和我说说,到底怎么了?” 阮巧眼眶湿润抬袖拭了拭淌着泪珠的眼角,轻声嗫嚅,“全是妾的错,妾不知哪儿得罪了傅姐姐,她出了偏殿就与妾动起手来。” 傅绮欢急道:“太子妃,您千万别信这贱人的胡话!” 孟佼佼轻声质问两人身边的宫女:“你们谁瞧见了,都跟我说实话。” 宫女们颤颤巍巍的,谁都不敢吱声。 孟佼佼眼中略有冷意,扬声道:“不肯说吗?还是要我去差掖庭院的嬷嬷来?” 温声说没人理会,那便只有威逼利诱了。 宫里的宫女们最怕的就是掖庭的嬷嬷了,孟佼佼略有耳闻却说这掖庭的嬷嬷折磨人统统都有一手,那岂是一个狠字能称的。 矮个的小宫女旋即惶恐的匍匐跪地:“奴婢说,奴婢说……” 小宫女一五一十的将事情的细枝末节也给吐露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孟佼佼目光扫视两人,又悄悄打量阮巧。 人不可貌相这话不假,亏她以为阮巧是个温婉高雅的名门贵女,原来不能看表面啊,褪了皮还挺难看出脾性的。 孟佼佼沉声问道:“阮姑娘,你昨夜到底有没有服侍殿下?适才在偏殿可有诓我?” 虽说她不该质疑,只是实在太奇怪了,小福子是赵聿身边的人,断不会说假话,既然昨夜赵聿没去傅绮欢处,那自然也不会去别的地方。 怎得这阮巧运气就比旁人好,在含光殿侍寝,要知道含光殿连她这个太子妃都没有留宿过。 阮巧神色惊恐:“臣女知错……” 只这一句,所以一切拨开迷雾真相大白。 孟佼佼烦躁的捏了捏眉心:“你为何要诓我说你昨夜侍寝?” 非要争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能得什么好。 阮巧瘫软在地,凄凄的道:“臣女,只是不想让傅良娣出风头罢了。” 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晋江原发/长安与苏著 孟佼佼眯了眯眼轻声问道:“阮姑娘说的这话,似乎对傅良娣很是不满?” 看来阮巧早就看不惯傅绮欢了,两人在私下便结了仇,女人的嫉妒心还是挺强的。 阮巧楚楚可怜的捏着帕子倾诉道:“自打入宫,臣女便瞧不上傅良娣,她大字不识一个却能使得狐媚手段让旁人围着她转,臣女自幼苦读《女戒》《女训》深谙女子德行,傅良娣她德行有失,如何配侍奉太子殿下!” 孟佼佼眉心凝了凝。 一口一口德行,果真是万恶的旧社会,灌输的女德就和邪.教似的荼毒懵懂无知的少女。 傅绮欢听阮巧这话,指着她的脸沉声怒斥道:“你惯会扮可怜!别以为我不晓得当时那支紫玉钗是如何没得,你骗了钟尚宫栽赃在我身上,如今又想当着太子妃的面故技重施吗?” 阮巧瑟缩了下,半直着身子挪到孟佼佼身边,扯着她的裙裾:“太子妃,您要救臣女啊。”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孟佼佼今天可算是现场看了一场大戏,要是有瓜子凳子茶水就更好了,只可惜她现在被人抱了大腿轻易动弹不得。 孟佼佼视线落在紧紧抱着她大腿的女子身上,万分无奈的摇头:“你求我倒不如去求傅良娣去。” 古代的清官都难断家务事,这两位美人之间的暗斗她是插不了手,何况这件事是积怨已久才生出的事端,她更不可能解决了。 凡事都有因果报应,阮巧自己种下的因现在报应到身上了,她便是去抱张皇后的大腿都是无用功,除非傅绮欢肯原谅她。 而瞅傅绮欢这恼羞成怒的模样,这事儿恐怕难得很。 阮巧慌了神。 她哪儿晓得会闹得这样大,原本只想逞一逞口舌之快,言语上羞辱羞辱傅绮欢罢了,孰料她与她动起手来。 阮巧神色戚哀揪着孟佼佼的裙裾更紧了:“太子妃,求您了,一定救救臣女……” 孟佼佼打了圆场:“这事儿横竖你们两都有过错,我也不好偏袒谁,不妨这样你们给我个薄面,二人都给对方赔个不是,这页便翻过去了?” “太子妃……” 两人齐声唤道,俨然谁都不愿低下头妥协。 孟佼佼仍是道:“这儿是东宫主子可是太子殿下,你们也不想传到太子殿下耳朵里让他来处置吧。” 阮巧与傅绮欢对视一眼,皆窥见对方眼中的惊惧。 到底都是害怕身为太子的赵聿的。 少顷阮巧极其不情愿的起身,整了整衣衫发髻,当着孟佼佼的面屈身谦卑的道:“臣女无心妄语,多有失礼之处还请傅良娣宽恕臣女。” 傅绮欢亦福身回礼:“我言行也有冒犯,阮姑娘切莫挂怀。” 话到这份上了两人都各自退了一步。 孟佼佼眉眼含笑拉着阮巧带到傅绮欢面前,还招呼来了孙妙青:“入了东宫就都是自家姐妹了,有句话不是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吗?这宫门深似海,自家人打自家人像什么样子,可不得姐妹同心?” 阮巧有些愕然眸中尽是些不以置信。 眼前这个满脸笑意握着她们手温柔得体的女子是谁。 她怀疑面前的太子妃许是人假扮的,说好的传闻中的恶毒善妒,揉不得沙子呢? 接下来小半个时辰,孟佼佼根据自己多年来看宫斗小说和宫斗剧的经验,费了些口舌滔滔不绝的跟三人谆谆告诫。 三人听的是一头雾水,完全没有悟到孟佼佼话中的精髓。 孟佼佼絮叨半晌仍未说完,待这时蓦地来人禀报。 小太监躬身,发出公鸭嗓的声来:“太子妃,皇后娘娘跟前的钱嬷嬷来传话,说让您去长乐宫一趟。” 孟佼佼原还有些不爽被人骤然打断说话,但听得是张皇后差人来禀,心提了起来。 阮巧三人展露了劫后余生的欣喜,忙各自福身行礼告退。 跟着来禀的小太监走到长乐宫的偏殿芷兰殿,孟佼佼实在想不通张皇后叫她来的缘由。 踏进芷兰殿侍奉在张皇后身边的周姑姑迎了上来:“太子妃,奴婢引您进去。” 周姑姑是轻易不会出面的,张皇后既命周姑姑来引孟佼佼,可见这事儿的严重性。 孟佼佼疑惑道:“母后这么着急叫我来是有什么大事吗?” 周姑姑在她耳边轻言:“刘贵妃和几位得宠的嫔妃都在殿里,太子妃进去了说话小心谨慎些。” 孟佼佼心下明了。 和赵聿成婚以来她还未见过宫里的娘娘,这回叫她来想必是为着跟几位后妃照个面。 孟佼佼拖着逶迤的长裙款步走进殿内,朝着殿内众人福身行了礼:“儿臣拜见母后、几位娘娘,母后万福,几位娘娘万福。” 张皇后淡笑道:“快起来吧,来人,给太子妃看座。” 孟佼佼在宫婢的服侍下坐到了靠近张皇后的位置,也顺势瞧清了殿内众位嫔妃的模样。 放眼望去她倒是没眼熟的,只是坐在斜对面的一位嫔妃看她的眼神满是轻蔑。 孟佼佼猜测这位就是这后宫最得宠的刘贵妃,也是二皇子赵衡的生母。 刘贵妃今逾四十还风韵犹存,妃红色缂丝锦缎制成的华袍裹着她袅娜纤细的身段,髻上琳琅满目的珠钗彰显着她的恩宠,面容姣好的她端坐在那说她二十岁亦不为过。 刘贵妃细细打量了一番孟佼佼,尔后她收回目光漫不经心的道:“臣妾听说太子妃为太子新添了几个侍妾?” 张皇后一愣,转着手中的佛串应道:“本宫倒没想到这事儿传的这么快,连贵妃你的知道了,纳侍妾的事本宫本不愿允的,奈何太子妃硬要添几个进东宫,本宫拗不过她才做主的。” 刘贵妃低首侍弄丹蔻,“太子妃嫁了太子就是不一样,事事为太子先,言行举止都得体不少。” 孟佼佼听出刘贵妃话中有话,只道:“这不过是儿臣应该做的事罢了,儿臣既嫁与殿下,就该恪守本分替殿下打点好东宫的事宜。” 刘贵妃凤眸冷冽的扫向孟佼佼:“太子妃当初和我家衡儿好时,可也是这番说辞。” 张皇后顷刻抹去笑意,喝道:“贵妃这话说的,衡儿和太子妃那都过去的事了还有何好说的。” 刘贵妃旋即轻笑讥讽:“皇后姐姐还真是护着太子妃,妹妹本不愿多说,只是看到太子妃不免想起从前的事来心有怨怼。” 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晋江原发/长安与苏著 刘贵妃这话无疑是平地惊雷,殿内众人噤若寒蝉每个人脸上神色各异。 端坐在位上的妃嫔们心里都跟明镜儿似的,孟佼佼与赵衡之前那档子破事后宫人尽皆知。 赵聿未回宫时,她们便觉得孟佼佼会是将来的太子妃,无论是身世样貌哪哪儿都配得上彼时的太子赵衡,且两人郎有情妾有意的若是成婚谓一桩美谈。 然而后宫所有人谁也没有料到,十几年前以为离世的嫡出皇子赵聿还健健康康的活着。 更没想到孟国公府的这位千金是个趋炎附势之人,见着太子之位易主就见风使舵央陛下赐婚嫁给了赵聿。 刘贵妃恃宠而骄的性子妃嫔们司空见惯,只是这件事上刘贵妃未曾吱声,想也是因着永和帝训诫过她让她收敛脾气。 刘贵妃今见了孟佼佼,压抑在心头无处宣泄的怨气实是忍不住,这才说出这令人震惊的话来。 张皇后心头五味杂陈,但仍是柔声道:“缘分二字甚是玄妙,两个孩子有缘无分那也是没法子的事,贵妃还是莫要多想。” 与刘贵妃交情甚好的容妃忙出声道:“皇后娘娘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缘分缘分亦是讲究个先来后到的,臣妾只知道太子妃是先识得的二皇子,算起来还太子是抢了兄长的妻呢。” 张皇后眸色微沉,掌中的佛串攥的愈发紧了。 她并非不知两人之间曾有过的瓜葛,只是事已至此再论这些看似无心实则是恶意刁难孟佼佼。 刘贵妃别开眼,凤眸斜睨对面的娇人儿:“话虽如此,臣妾还是想知道,太子妃既然嫁给了太子为何还要戴衡儿送的簪子四处招摇,不妨予本宫个说法。” 众人的目光顺着刘贵妃的视线齐齐的落在孟佼佼身上。 孟佼佼眼皮突突直跳,她方才还想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奈何殿内十几双眼睛虎视眈眈的盯着她。 看此情形刘贵妃揪着原主和赵衡那段过往不放,不仅仅是记恨原主的见异思迁的行径更是想让张皇后以及她当着众人的面下不来台。 张皇后素来是个雍容得体的皇后,从不计较旁人的言语得失,这件事她应该不会再出声为她解围了。 “簪子?何来的簪子?儿臣从未有过二皇子送的簪子呀。”孟佼佼转而娇嗔的向张皇后撒娇,言明不明白刘贵妃所言之意:“母后,贵妃娘娘要儿臣给的说法是什么呀,儿臣愚笨不明白。” 刘贵妃待在后宫二十余年,孟佼佼这点小心思还是看得透的,她是想装傻充愣蒙混过关。 她当即嗤笑晃首,髻上步摇缀落的珠串随之曳过耳边:“太子妃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呢?” 孟佼佼眉梢微动,沉默了一瞬轻咬朱唇道:“贵妃娘娘直说便是,儿臣当真不知贵妃娘娘所言……” 做戏要做全套,她开了这头就不能轻易收回去。 刘贵妃见她嘴硬不肯吐露,觉得无趣倏然起身扬了扬衣袂:“臣妾先行告退。” 其他的妃嫔既见刘贵妃离坐,零零散散的告辞纷纷散去。 张皇后坐在主位面色灰白,沉声道:“佼佼,母后不想责怪你,只是这件事你做的实在不妥。” 孟佼佼柔柔福身,“儿臣明白,是该摒弃从前的物什,等儿臣回去就好生整理一番。” 被人捏着把柄的滋味确实是不好受,她回去就把有关赵衡的东西全部丢弃,省的将来心烦。 张皇后只幽幽叹了声。 见时辰还早,张皇后稍稍训诫了会儿孟佼佼才让她回去。 踱步迈出长乐宫,孟佼佼问起锦绣:“我殿里还留了哪些二皇子送的东西?” 锦绣忖度半晌道:“二皇子多时送给太子妃您的是些首饰钗环,带进宫来的也就那支玛瑙衔珠花簪。” 孟佼佼吩咐道:“回去替我把那支簪子给丢了吧。” 继续留着保不准哪天就成了她的催命符。 * 关雎宫,重华殿。 正中摆的香炉缕缕幽香燃起,赵衡撩开锦帐便见他母妃刘贵妃正坐软榻,玉容满是愁绪。 刘贵妃淡淡觑了眼他,“衡儿,你这会儿怎么来了?” 赵衡自行捡了杌子坐下,拢起宽袖:“儿臣刚从勤政殿出来,顺路来瞧瞧母妃。” 刘贵妃向他诉起芷兰殿的事,骂道:“孟佼佼那贱人真是不识好歹,当初就该让你趁早娶了她,如今哪还有赵聿的事,太子之位许还是衡儿你的。” 当初她便只看中孟佼佼背后的孟国公府才允的赵衡去靠近孟佼佼,谁能想到孟佼佼是这样的女子。 赵衡邪佞笑道:“母妃放心便是,赵聿夺了儿臣的太子之位,儿臣岂能放过他,他根基不稳现下是翻不起什么大浪,孟佼佼她虽碍不了事,只是她似乎还对儿臣有所挂念,或许咱们能借她的手铲除掉赵聿这块大石。” 刘贵妃明艳的凤眸微亮:“这才是母妃的好儿子,可惜当年若不是被皇后蒙骗,赵聿的性命又怎会留到现在,真是苦了你衡儿你,母妃恨不得赵聿他立马死。” 当年绸缪那么久,终究是百密一疏算漏了张皇后的娘家,留赵聿苟活至今,还让他夺了属于他们母子俩的地位权势。 赵衡安抚道:“母妃莫急,明日赵聿就会带孟佼佼去青州,这可是个大好的机会啊。” 刘贵妃素手抚了抚垂曳的步摇,“可有胜算?” 知道去青州施粥赈灾的人是赵聿时她还有些怄气,不过听赵衡这话她有些释然了。 赵衡眼尾冰寒,冷笑道:“他们想要活着出青州,怕是难的很。” * 天边泛起鱼肚白,晨雾随浮云轻飘飘的散去。 孟佼佼醒来,周遭就围了一群宫婢,她们扶着她起身为她洗漱更衣,又着急忙慌的送她出了东宫。 东宫朱红门外停着一辆黑楠木马车。 小福子穿着朴素的衣衫站在一隅,见她出来躬身道:“去青州所需的物什奴才都备好了,还请太子妃上马车。” 孟佼佼蹙着黛眉,诧异的道:“你说要去青州?” 赵聿这招先斩后奏打的孟佼佼是措手不及。 而且青州是个什么鬼,她从不记得原主有去过这个地方。 小福子点头道:“是的,太子殿下已在马车里候着了,还请太子妃快些上马车。” 来不及多问,在宫婢的簇拥下,孟佼佼狐疑的踩着小凳步上马车。 马车陈设华贵,车厢内铺着松软的狐毯,摆着案几的上摆着金贵的玉器。 孟佼佼抬眼间看见赵聿闲适的靠着车壁而坐,大掌捏的书册晃眼的很。 装的挺有模有样的,恨不能让人知晓他饱读诗书,是个勤奋学习的好太子。 孟佼佼很快镇定下来,问道:“殿下,我们缘何要去青州?” 她记得原著剧情里没这段,当时去青州的人是二皇子赵衡。 原著写了赵衡在青州收买人心,还笼络了青州的官员,回宫后深受永和帝器重,永和帝甚至动摇了改立太子的想法,因着赵衡的青州之行给赵聿带来不小的麻烦。 好在赵聿身为主角有主角光环护体,这件事不费吹灰之力就给解决了。 现在去青州的人换成了赵聿,不会是因为她整出的那些事造成的蝴蝶效应吧。 “父皇有旨,要孤去青州施粥赈济灾民,你也得同去。”赵聿不咸不淡的应声,打断了孟佼佼的思绪。 孟佼佼讪讪一笑,又问:“那此番我们去青州要待几日?” 赵聿撑着额,指尖轻点鬓角边的太阳穴:“少则七天,多则半个月。” 孟佼佼笑容凝固在面上,张开柔荑露出皙白的玉指,摆着指头算了算日子。 今日是三月初十,往后排下去快的话七天,那是到三月十七,慢的话半月得到三月末。 要跟赵聿独处这么久,这对孟佼佼而言不太妙。 “要这么久啊……”孟佼佼无意识的喃喃。 赵聿一手翻着书册,一手敲点撑着额,清冷的道:“太子妃若不愿随孤去,大可以到了渡口跳下马车,孤无妨的。” 跳下去?说得轻巧,狗男人是上赶着要她去死! 孟佼佼坐在软垫上,僵笑道:“妾怎会不愿呢,妾只是觉得一路舟车劳顿的,怕是不好……” 赵聿冷漠的无视了孟佼佼,他合上书闭着眸悠然的小憩。 孟佼佼轻咬朱唇愤懑的瞪了眼赵聿。 马车虽大但铺的软垫只能容纳两人,他一人身子就占了大半个软垫,孟佼佼只能侧身贴着车壁挪了过去。 马车平稳的行驶,孟佼佼闷在马车里觉得无聊,拾起赵聿看的那本书册看了起来。 书册上的文字满满当当占据两面,书着之乎者也那些孔孟之理,孟佼佼看这枯燥乏味的书是晕晕乎乎的,没多久也睡了过去。 马车驶到渡口,马儿忽然痛苦的嘶鸣,蓦地带动马车一阵剧烈的抖动。 马车内坐着的赵聿警觉的醒来,掀开帘子道:“发生什么了?” 小福子近到鸦青绉纱帘前:“殿下受惊了,不是什么大事,我们已经到了渡口,殿下快下马车。” 赵聿淡淡应了,回首正欲叫孟佼佼起身,却见她摔倒在地痛苦的揉着腰肢。 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晋江原发/长安与苏著 孟佼佼舒缓了腰间的疼,双手撑靠案几晃晃悠悠的勉强起身,站直了身子她扶着疼的要命的腰。 上回被赵聿推时受的腰伤还未痊愈,这又摔了一回,她的腰遭受双重打击,直疼的她眼泪直流,一滴滴眼泪如玉珠滚落到颈上,孟佼佼难受的紧却也不好当着赵聿的面发作。 以袖擦拭眼角的泪珠,孟佼佼忍着疼走了几步掠过待在原地的赵聿迈脚欲下马车,掀开帘子的玉手还没伸到马车外,便被一双骨节分明的手裹住。 孟佼佼皱眉往后看去,见赵聿铁青着脸,深邃的眸子里宛若藏着头猛兽怒不可遏的盯着她似要将她生吞活剥。 不就比他先走出去吗,至于这样生气? 以为赵聿是气恼她比他先走出去,孟佼佼缩回探出马车的手低首礼让他:“殿下您先出去。” 赵聿一语不发,圈住她的细腰将她打横抱起,孟佼佼惊得忙环住男人的脖颈,挣扎喊道:“殿下千万别丢……” 她不想被丢下马车啊喂! “孟佼佼,如果这是你使得是苦肉计,那么孤告诉你,你得逞了。”赵聿喉头滑动,语气沉稳浑厚听不出丝毫感情。 孟佼佼埋首在男人的胸膛,唯恐男人把她扔出马车,攥着他的衣襟小声嘀咕:“骗你我又得不到便宜……” 赵聿低头瞥向怀里的娇人,原本冰冷的眸连他也不自知的多了几分温柔:“受了伤就别再逞强,孤抱你下去。” 赵聿用肘撩开垂曳的车帘,脚步稳健的踩着木板凳踏下马车,迎着马车外所有人的目光他横抱着孟佼佼走上近靠在渡口那艘雕梁画栋的楼船画舫。 两人妥当的登上画舫,孟佼佼提到嗓子眼的心总算放下。 狗男人表现尚可,没有将她丢下马车还抱着她送到休息的隔间卧铺。 进到屋里孟佼佼紧张的轻扯赵聿的衣襟,“殿下可以放妾下来了。” 赵聿宛若未闻径自抱着她走到软榻,轻手轻脚的放她躺在软榻上:“好好养伤,孤有事待会来看你。” 孟佼佼满脸的莫名其妙。 * 湖色山光连接成一线,碧波荡漾的湖水掀起层层涟漪,潺潺的流水声轻飘飘拂过缓缓浮于水面的画舫,船身隐于云雾间。 徐徐的风吹过,飘起画舫船艄立着的那面金箔绣龙纹皇旗,船头熙攘的站立着几个高大威猛的侍卫,他们靠着船栏不惧朔风,目光锐利的望着远处的动静。 忽得画舫一个隔间传来惊喊声,侍卫们不约而同的撇首戒备的盯着声音的来源捂着腰间的佩刀随时准备出动。 细闻之后离隔间最近的那个侍卫不由面红耳赤起来,那是女子微弱娇柔的痛吟声。 “好痛,痛死了……” 孟佼佼趴在软榻上不住的痛吟。 这腰还没养几天就二次负伤,再这样折腾下去她可能后半辈子都要躺在榻上了,当一个瘫痪的人了。 锦绣弯腰取出药箱里祛瘀消肿的药,执着小小的瓷瓶她絮絮叨叨的道:“旧伤还未痊愈您就又添新伤,太子妃何苦作践自己的玉体?” 唠叨完锦绣褪去孟佼佼身上的小衣,抹了些药膏敷在孟佼佼后腰淤青处,轻揉慢抹等晕开膏药才松开手。 冰冰凉的药膏熨帖在后背稍缓和了点孟佼佼的痛意,只是药效升起时,滚烫的刺痛感袭来,她难耐的咬着身下垫的锦衾,憋屈含糊的道:“这伤全拜太子殿下所赐,若不是上回他推了我一把,我哪会受伤?” 锦绣拿出小狐毯盖在孟佼佼果露的玉背,“太子妃还是多多保重玉体吧,若不然今后如何养育小皇孙?” 孟佼佼努力抬首撅着嘴,没好气的道:“你这丫头净说些没影的事儿,我告诉你啊,宫里的小皇孙指不定从谁的肚子里出来呢。” 反正给赵聿生小崽子的绝对不会是她,等女主登场了她就立马走人带着钱去浪迹天涯,她才不要继续待在这破地方受委屈。 “太子妃不生小皇孙,是想白白让傅良娣她们捡便宜吗?到时她们哪个生了小皇孙欺压到您头上,您太子妃的位子就保不住了。”锦绣闷闷地阖上雕工精致镶嵌宝珠的锦匣。 孟佼佼微微扬起藕臂,握住锦绣白嫩的小手:“锦绣,你还是少看些话本吧。” 这丫头定是看多了那些斗来斗去关于宫斗的话本,才会这样担心她未来的路,看来她得让她戒掉看话本的瘾,省得她胡思乱想来折腾她。 锦绣驳道:“可不是从话本里瞧来的!刘贵妃和二皇子那不是摆在眼前例子么!” 孟佼佼歪着脑袋问道:“你提刘贵妃和二皇子做什么?” 锦绣神神秘秘的低头凑到她跟前,用几乎不可闻的声轻轻在她耳畔道:“奴婢也是从小厨房的宫女嘴里听说的,听她们说陛下曾有改立皇后的意思,还是二皇子出生时的事,好在皇后娘娘肚子争气后来生下太子殿下才保住后位,太子妃可莫要走皇后娘娘的老路。” 锦绣这话倒让给孟佼佼提了个醒,原书中刘贵妃和赵衡在赵聿登基后还不忘给他使绊子,书中大部分的阴谋都是母子俩动的坏。 按理说以刘贵妃母子俩的性子,是容不下赵聿的,可这回青州之行他们并无任何动静,有点不符合她们母子俩的行事作风。 她隐隐感觉到,他们的平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两人想是在憋着什么大招。 孟佼佼出神的想着,门扉轻开的动静都没有听到。 锦绣慌张的松开与孟佼佼交握的手,朝来人福身。 “太子……” 赵聿摆手示意她退下。 锦绣颔首没惊扰孟佼佼便走了出去,还细心的为两人关上门扉。 孟佼佼越想头疼,忿忿的用额头砸了几下软枕。 赵聿见她有些疯癫的动作,眼神变得寒凉:“你这是做什么?” “嚯!”耳闻熟悉的男声,孟佼佼惊得猛地坐起身,往后挪了几下。 原就松垮的穿在身上的的小衫顺着她的动作从肩滑下,外衫大敞绣着鸳鸯的红梅色肚兜露在外,衬的瓷玉的冰肌白如冬雪,春色外露勾人的景色让站在软榻旁的男人大饱眼福。 好半晌孟佼佼才迟钝的缓过神来转身拾起外衫披好遮住敞开的肚兜,瓮声瓮气的道:“殿下您事忙完了?” “嗯。”赵聿惜字如金,吐了一个字后便撩袍坐在软榻旁。 孟佼佼缩着脖子继续退,直到靠到墙角,“殿下有话直说。” 赵聿凝视她剑眉微挑,良久薄唇轻启:“去青州要行一天一夜的水路,这两天就劳烦太子妃与孤同屋共寝。” 孟佼佼杏眸圆睁,怔愕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她怯怯的问:“一定要吗?” 陪赵聿来青州已经要了她半条命了,若是还要和他同睡一间屋子,那她不得被生吞活剥。 猜到女子想法的赵聿豁然轻笑:“怎得?你怕孤再对你动手?” 孟佼佼坦诚的点了点头。 “放心,这几日以布施赈灾为要事,孤还不会杀你,只是你若惹怒了孤,孤难保……” 男人的话未说完,孟佼佼以伸手捂住他的薄唇,恍然不安的道:“殿下放心,妾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晋江原发/长安与苏著 赵聿紧看着女人捂着他唇慌张的模样不觉好笑,他抬手挥开她的软弱无骨的柔荑轻道:“记住你说的话。” 孟佼佼拍着胸脯笃定的保证道:“殿下只管放心大胆的去办要事,把妾视若无物便好。” 当个透明人她还是很在行的,她寻思只要她一动不动当个背景板站在那赵聿应该不会拿她怎样。 赵聿凉凉的目光别开,低声道:“待会儿用膳在前头隔间,别走错了。” 孟佼佼乖巧的颔首应了:“多谢殿下告知。” 送走狗男人,孟佼佼轻拍胸脯驱散心头的惊吓,又嫌弃的擦拭方才捂着狗男人的手。 心道狗男人莫不会把什么乱七八糟的病传染给她吧。 孟佼佼气恼的眼睛通红,想起自己雪上加霜的腰伤,她脸色更加不好了,亲切的开口问候狗男人:“混蛋赵聿,老是神出鬼没的!活像个黑白无常他怎么不去地府替阎王办事!” 到了用膳食的时辰,孟佼佼郁闷的心情有所好转,案上的佳肴抚慰了她身上的痛楚。 没有什么事情是比干饭更重要的。 呈给太子和太子妃的膳食要求极为精致细腻,做菜的厨子都是挑的宫里御膳房顶好的厨子随行,每盘菜不拘泥于多少而在于质量。 望着一大桌子的佳肴,孟佼佼眼馋的很,眼泪险些从嘴角流出。 出宫后规矩还是得依照宫里来,孟佼佼捏着筷子却不能自己动手挟需得让侍奉的宫人挟菜,一道菜还不能吃太多。 和狗男人吃饭破规矩屁事就是多。 她有点想念自己的揽月殿了,虽然离狗男人的寝殿特别近,只是在揽月殿时自己想吃什么吃什么。 得亏锦绣知晓她素日喜欢的吃食,侍候在侧尽给她添她喜欢的菜。 孟佼佼大块朵颐的吃着盘中锦绣添给她的菜。 锦绣连着给她添了好几次相同的菜,知她喜食那道肉糜鸡蛋羹特意舀了几大勺在她碗里。 “太子妃,这道菜不能再用了……”小福子望着碗里零星剩的残羹颤声道。 埋头苦吃的孟佼佼根本不予理会小福子的话。 小福子急的额头冒出几颗豆大的汗来。 这几日太子殿下胃口不佳,怕主子晕船的他特命厨子做的这碗肉糜鸡蛋羹,然而太子殿下一口未食反倒全进了太子妃的肚子,这可如何是好。 小福子硬着头皮上前打算再说一遍。 赵聿却使了个眼色给他,小福子立马躬身退居一旁。 孟佼佼吞咽下最后一口肉糜鸡蛋羹,畅快淋漓的搁下玉箸,像个刚吃饱的贪嘴小猫儿抚了抚鼓起来的小肚子。 赵聿纹丝未动案上的菜,执起斟满的茶盏呷了口:“太子妃觉得,那道肉糜鸡蛋羹滋味如何?。” 孟佼佼眉眼含笑,答道:“味道鲜美,殿下是该赏做这道菜的厨子。” 赵聿骨节分明的指捏着茶盏,清冷的道:“赏是该赏,不过该由太子妃你去赏。” 孟佼佼迷茫的看了眼赵聿,问道:“让妾赏?” 狗男人又想整什么幺蛾子,她哪来的东西去赏厨子。 赵聿放下茶盏晃动中浮在茶水面上的青叶沉于盏底,长指敲点桌案三下,给了小福子一个手势。 小福子顿悟忙上前道:“太子妃,这碗肉糜鸡蛋羹是奴才命人煮给太子殿下的,既然您吃了那……” 后话小福子没再吐露一个字,孟佼佼约莫知道小福子想说的话。 孟佼佼故作端庄的甩出干净的绣帕温温吞吞的擦拭嘴角,擦完她施施然起身,福了一礼:“妾吃饱了,先行告退。” 转过身欲要走时,她冷不丁冒出一句。 “宫里带来的那位厨子做肉糜鸡蛋羹的确很好吃,妾会替殿下赏赐他的。” 孟佼佼说罢潇洒的走出隔间,甩给狗男人一个纤细的背影。 小福子看着离去的娇人儿,怅然道:“殿下,要不奴才再让厨子为您做一道肉糜鸡蛋羹?” 赵聿坐在原处冷声道:“孤今日也不用晚膳了,早些安置吧。” * 入夜,雕花窗外夜色浓厚,如墨倾倒在苍穹,冰冷的月色下弦月如钩缀在天际,船桨划过湖水发出的哗哗声在耳畔清晰可闻。 孟佼佼瞪大了眼盯着悬在梁上照着月光的珠帘,一颗颗的数着。 这是她数的第五遍了,珠帘正正好好串着六百六十六颗珠子,凑成了个吉利数。 数完这一遍,孟佼佼也腻味了,双臂摊在两侧想放松放松,在听得身旁男人匀和的呼吸声后她更加睡不着了。 天亮不知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去,她不太想等赵聿醒来,翻来覆去几下孟佼佼逼迫自己入睡,可身侧躺着的狗男人实在扰她睡眠。 她扶着隐隐作痛的腰缓慢的挪动身子爬到软榻边上,她翻动身子从软榻上滚下去,还顺手劫走一床锦衾铺盖在身上,将整个娇小的身子蜷缩起来包裹在锦衾里打起了地铺。 地上自是比不上垫了厚厚棉絮的软榻,又冷又硬不说还容易发生踩踏事件,可对于孟佼佼而言与其受苦受难躺在地上睡,都要比和赵聿睡在一道好。 安顿好睡得地方孟佼佼放下心来入眠,只是如此后果便是第二天醒来腰酸背痛,尤其是自己受了伤的腰疼的她撑坐都撑坐不起来。 可睁开眼时她发现自己躺在软榻上,锦衾却完好无损的裹在自己身上。 明明她躺在地上睡的,醒来却在软榻上见鬼了不成。 容不得她细想,腰间的痛楚催使孟佼佼起身,她憋着口气努力起身靠在软枕旁。 就在这时,靠近门扉的几扇雕花窗牖,投进骄阳倾泻进屋内的斑驳光影,赫然有人挡住这扎眼夺目的光晕。 来人轻叩门扉,长身玉立的站在屋外用清澈如水柔和的声唤道:“太子妃娘娘,可醒了?” 孟佼佼朝门外道:“醒了,有何事?” “臣可否进来?” 孟佼佼拢了拢外衫,见屋内无旁人便没那胆子唤他进来,只道:“你且等等。” 锦绣那丫头不晓得跑哪儿去了,孟佼佼无奈自己动手起身更衣,换了身妥当的衣服她才踉踉跄跄的走到门前推开门。 但见那宋九昭一袭竹青色织锦绸缎长衫风度翩翩的摇着折扇,看似轻挑的立在孟佼佼跟前:“太子妃,又见面了。” 孟佼佼两手撑着门,低声道:“我该称呼你为什么?宋先生?还是宋大人?” 眼前的宋九昭,孟佼佼脑海里还存着点印象,那天去给赵聿送参汤的时候这人也在,书中对宋九昭的着墨也不多只说他是为赵聿出生入死的谋士,至于这人从哪来的只字未提。 宋九昭淡笑道:“宋某出身市井虽有官职在身但还担不起大人两字,太子妃还是称呼臣为宋先生便是。” 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晋江原发/长安与苏著 孟佼佼松开拽着门的手问道:“宋先生来有什么事?” 她没敢让宋九昭进屋,因为他看着委实不太像正人君子。 宋九昭收起折扇,眯眼看她:“受人之托,来为太子妃看伤。” 孟佼佼皱眉几乎是脱口而出:“是太子殿下让你来的?” 宋九昭含笑温声夸赞道:“太子妃果真聪敏一下就猜中了,臣确实是受殿下嘱托来为太子妃您瞧病,现在可以让臣进去了吗?” 说着他挪动步子欲要越过孟佼佼进到屋里。 孟佼佼张开双臂堵在门口:“宋先生你会不会医术我不知,但我不能放你进来,你回去和太子殿下说,我要女医来瞧。” 她信不过赵聿,又何况他身边的谋士。 宋九昭执着折扇的手一顿,旋即笑意再次浮在面上:“太子妃是怕孤男寡女,臣对你动手动脚?” 孟佼佼黛眉扬起,“宋先生有那胆子吗?” 宋九昭躬身作揖忙道:“臣多有僭越,不过太子妃还是让臣替您看看伤势,也好去向太子殿下交差。” 孟佼佼冷冷的道:“不用宋先生费心,我受的伤不碍事,你回去时回殿下说我没事便好。” 这举动颇有点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意思,她确信赵聿没安好心,指不准他私下知会了宋九昭命他来折磨她。 见她言辞激烈,宋九昭自不好多说劝诫的话,两人木讷的僵持在门口。 半晌过去,远处船栏回廊锦绣携了几位身穿医女服制的宫女往这边赶,看到堵在门口的两人她惊道:“太子妃您怎么出来了?” 孟佼佼忙问道:“锦绣你跑哪去了?” 睁眼醒来不见锦绣这丫头,她还以为锦绣丢下她跑路了。 锦绣回道:“小福子公公早前叫走奴婢,说太子殿下派了位太医来给太子妃瞧伤,命奴婢去带了医女来,奴婢刚把几位医女带来。” 孟佼佼身子一凛。 狗男人转性了?居然叫这么多医女来为她治伤,事出反常必有妖,她沉下心来决定见招拆招。 孟佼佼退了一步干笑着道:“方才是我误会宋先生了,快些进来吧。” 宋九昭淡淡道:“太子妃多些戒心未尝不可。” 进了屋宋九昭摆放药箱拿出里头众多的瓶瓶罐罐。 孟佼佼揪着衣襟看着宋九昭动作,担心他会让她褪了衣裳给她检查身体,但她想多了,宋九昭并未让她脱掉衣衫查看她的伤势,而是放了个小枕给她诊脉。 手搭在小枕上,孟佼佼清眸焦虑的盯紧了宋九昭。 宋九昭双指搭在她皓腕上,细细为她把脉,静了一瞬他道:“太子妃脉象平稳,没什么大碍,多敷些药膏腰伤好的快些。” 孟佼佼一脸苦相的奉承道:“宋先生你的医术挺高明啊。” 她受的是外伤何须诊脉,照宋九昭这个诊脉她也能去装个蒙古大夫去坑蒙拐骗。 宋九昭诊完脉开了两幅活血通络的药方,又嘱咐一侧医女照料孟佼佼的事宜,一番忙碌下来连宫女递上的茶都没顾得上喝。 “太子妃,臣给您开了两副药,接下来你每日外敷这个药,此药有奇效不出三日保管你腰上的伤痊愈,这另一副药是内服的丹药,每日晨起用一颗。”宋九昭推给孟佼佼几个小瓷瓶,一一说给她听。 孟佼佼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道:“劳烦宋先生了。” 她才不会乖乖吃药,这在她眼里宋九昭送来的药宛如□□,是送她走得药。 宋九昭笑着道:“太子妃客气了。” 孟佼佼看气氛略显微妙,开口寒暄道:“宋先生认识太子殿下多久了?” 宋九昭边收着药箱边道:“太子妃何故问臣这个?是想要问太子殿下从前的事吗?” 孟佼佼撇首道:“客套话随口问的罢了,宋先生不愿说无妨的。” 她随口问上一句罢了,爱说不说她也懒得听。 宋九昭轻轻一笑,大约晓得她的意思,她温声道:“算起来,臣跟着殿下已有十年了。” “十年?日子还挺长,那我斗胆问宋先生一句,殿下的脾性从以前就是这样吗?”孟佼佼接着话顺杆往上爬,试探的问起他赵聿从前的事。 宋九昭神色莫测,默了片刻他道:“太子妃和太子殿下相处那么个日日夜夜,难道连太子殿下的脾性如何都没摸透吗?” 孟佼佼一噎,端起茶盅佯装品着香茗:“我与殿下成婚才没几日,哪摸得透……” 宋九昭嗅着四溢的茶香,笑道:“臣怎么记得太子妃在与太子殿下成婚前,两人便相识还两情相悦郎情妾意,还有一事臣早前就想问了,太子妃当初为何要离开太子殿下?” 孟佼佼一顿,闪烁其词答道:“自然是合不来才分开的,不然还能因为什么。” 宋九昭心下明了却不点破,只道:“原是这样,臣还以为太子妃是为着和二皇子殿下定下婚约才与太子殿下分开的。” 孟佼佼咳了咳掩饰尴尬:“跟二皇子定下婚约纯属意外,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也没有法子。” 这口黑锅只能让原主爹妈背了,她说的其实也不假,孟国公府原就对原主的婚事极为上心眼界也高的很,在原主及笄时就变着法子挑选良人,若非原主父母的推阻原主现在许还在闺阁里精挑细选男人呢。 宋九昭甩开折扇轻点下巴,闲散的说道:“老天爷不公的事多了去了,可见太子妃也深受其害。” 孟佼佼讪笑道:“说的没错。” 宋九昭小坐了一会儿,喝尽茶盏中的茶再自行离去。 正午艳阳高照,金线越过云霞照耀在船头,晕出一片璀璨金黄。 宋九昭踩着光影走在船头夹道上,没走几步便与赵聿两人在船头夹道相逢。 风拂起宋九昭鬓边的几缕碎发,他倚靠船栏轻声道:“殿下命子砚办的事都办妥了?” 赵聿垂眸应道:“都办妥了,午后到达青州子砚会与我们会和。” 宋九昭沉吟:“殿下打算带太子妃去么?” 时值初春青州那苦寒之地霜寒犹在,大男人穿了厚实的冬衣都受不了,太子殿下还带了太子妃去,太子妃那娇柔的身子能撑得住么。 赵聿看了他一眼,心神不定的问道:“她伤势如何?” 宋九昭犹豫刹那还是照实说道:“伤臣未瞧见,但看太子妃的气色尚可,想来伤不大要紧,臣也开了些方子给太子妃,不出三日她的伤能好。” “那便好,有她在咱们行事也方便些。”赵聿眸含讥讽,他又冷声道:“等到了青州,你替孤看着她。” 宋九昭担忧道:“殿下不让子砚去看着太子妃吗?” 他花拳绣腿的功夫怎能比得上出身武家的段子砚,他护得住自己可不护住旁人。 赵聿道:“他还有别的事要做。” 若他预料的没错,赵衡近日会有大动作,他们得早做打算。 宋九昭微微颔首应了,忽得想起一事道:“臣方才为太子妃诊脉时发现一事有些奇怪。” 赵聿眸色深幽的看向宋九昭,“她怎么了?” 宋九昭压低了嗓音沉声道:“臣发现,太子妃的右腕有一处红痕,那红痕细察才能瞧见,那红痕所呈的图案,像极了当年殿下遭受厌胜之术残害身上所生的红痕。” 赵聿怔愕,随即手握成拳藏于袖中:“你可看清了?” 宋九昭眉宇凝成一团:“臣对此了解甚少,太子妃腕上的红痕到底是何物极难判断。” 他也是诊脉时无意间瞧见的,他原浑不在意方才想起其中关窍。 赵聿面色阴鸷,薄凉的轻吐道:“到了青州,你找机会看清楚,若是确定是受厌胜之术所生的红痕,就将太子妃送去永福寺。” 宋九昭敛眸道是。 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晋江原发/长安与苏著 青州临近京城傍水而立,走水路一天一夜足矣。 孟佼佼万分庆幸她不必憋屈的待在画舫看赵聿脸色行事。 靠近青州,忽然变了一个天。 当画舫缓缓停靠到渡口,一簇簇雪花纷纷扬扬落下附着在地上白茫茫一片,汇成一副突兀的春景。 阳春三月本该是春暖花开,生机盎然的季节,然在青州这样的场景不复存在,青州的天依旧沉浸在隆冬雪天,放眼望去一片银装素裹。 众人步下画舫,凛冽的朔风迎面刮在脸上剜的脸生疼,无端的寒意迫使孟佼佼裹紧身上的狐裘。 因他们来的匆忙事先未知会青州知府,此时街道上没有马车停驻众人只能步行前往青州知府衙门。 踩在霜雪积成的小道,一行人乌泱泱的走在青州的街巷,亦步亦趋的缓慢走着。 街巷小道路边行走的百姓屈指可数,唯剩的几个行人皆是双颊凹陷瘦骨嶙峋,他们穿着单薄脸冻得发紫,街道两边饿殍遍地瞧着怵目惊心。 孟佼佼被眼前的惨状所震慑住。 她生活在现代的时候住在南方,冬天遭受到的都是法术攻击,冬天有时有雪但多的时候是下雨潮湿又寒冷刺骨,冬季无论在屋里屋外都要裹得严严实实。 青州的雨雪霏霏是以现代南方的刺骨潮湿加上北方的物理冰雪攻击双重夹击,其威力可想而知。 这样天寒地冻的天,若非为了生计他们是不会不要命的跑出来的。 风雪飘摇不停,经过的商铺大门紧闭门外扬的牌匾旗帜都染上厚厚的雪。 走了一段路前方的巷子被厚雪堵住,随行的队伍里几个精壮的侍卫持刀上前清扫积雪。 就在这档口不知从哪窜出来一个穿破棉袄扎着双丫髻的小女童,她身边没有大人照看,磕磕碰碰的在雪地里滚爬着。 半个小身子埋在雪地里,她扑腾通红的小手费力的挣扎。 锦绣看见女童的可怜样怜悯之心顿时升起,她松开扶着孟佼佼的手上前想要扶起那小女童,她跑到女童身边,刚伸出手她便被人撞倒在雪堆里。 撞她的人是个满头飞雪面容枯槁的妇人看着似乎年岁有些大,她怀抱怀里的孩子凄厉的喊道:“别碰我的孩子,你们这群狗杂种!” 孟佼佼弯身拉起摔倒的锦绣,柔声对妇人道:“你别怕,我们只是看你孩子摔倒了想扶一把。” 妇人赤红的双眸像护崽的母狮怒目瞪着他们,啐道:“你们休想骗我,你们这些外来的人做的恶事还不够多吗!” 望着妇人癫狂的模样,孟佼佼忙拉过锦绣退离妇人几丈远:“我们走远些……” 妇人兀自抱紧女童,瞥她们的眸光带着怨恨。 赵聿见状携宋九昭来到妇人跟前,他蹲身轻声向妇人问道:“我们是来帮你们的,青州发生了什么事,这位夫人能否与我说说吗。” 妇人俨然还带着戒心,她抱起哭啼不已的女童蹒跚的站起身欲走。 宋九昭先她一步,挡在妇人面前变戏法似的掏出一个包裹完整的纸包,“夫人不愿说也无妨,这些你带回去吃些。” 妇人怔愣片刻,垂首接过纸包。 纸包拿着热气腾腾的想是才出锅便包起来的,妇人久久不能回神。 宋九昭给赵聿使了个眼色,赵聿敛眸踱步走到妇人身旁拿出几锭散碎银子塞到她手中,“我身上散碎银子不多,夫人你带着孩子多有不便,这些姑且先用着吧。” 妇人眼眶湿润,放下怀中的女童,拉着她同她一道跪地言谢:“多谢恩人救命,大恩大德小女子此生只能来世再报。” 赵聿虚扶起妇人:“夫人无需多谢,快起身。” 妇人颤巍巍的拉着女儿起身,眸含泪水凄楚的道:“恩人,你实在不该来这。” 赵聿狭长的剑眉紧蹙,沉声道:“为何这么说?” 妇人梨花带雨的答道:“自打入冬青州这雪就未停过,青州的百姓是饥寒交迫,这事儿本该上奏到御驾面前,可知府大人瞒下不报,我夫君是个刚烈性子他带着同村的几个同僚去找知府大人讨要说法,谁承想他们知府衙门的大门都没进去,便叫知府的衙役活生生打死了。” 言到痛处妇人泪流不止,温烫的泪珠在冰寒的天里凝成泪痕,她抽噎了下继续道:“在那之后无人再敢提及,可没过多久青州莫名多出了些外乡人,他们进了青州大肆烧杀抢掠,更有甚者掳走稚童,如今这青州不是人能待的地方。” 妇人戚哀的默叹,她们母女俩苟活至今全靠她亡夫所留的粮食以及些多年积攒下来的银钱,若不然她们母女要活活冻死在这。 赵聿闻言脸色阴沉浑身散着戾气。 事态远超出他的想象,青州的灾情比奏折所述还要严重,他们所带来赈灾需要的银钱以及粮食根本不足以支撑救济所有百姓。 赵聿复又问了妇人几件事,从她口中清楚青州的境况后他差了一名侍卫送母女俩回家。 雪越下越大,晶莹的雪花片片缀在赵聿厚实的大氅上。 孟佼佼还是头一回见赵聿神色如此落寞,方才妇人的话她也听的八.九不离十,她知道青州的雪是天灾,但没想到青州处境这般悲舛,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话放在青州这着实应景。 她移莲步走到赵聿身边,温声道:“雪势渐大,殿下咱们还是去寻个歇脚的地方再商议对策也不迟。” 宋九昭听得这话当即附和道:“殿下,太子妃说的没错,您先保重身体才能想法子解决青州的困境。” 赵聿转身负手而立,轻瞥身畔裹在狐裘里露出半张小脸的女人,淡淡道:“就依你们,找个干净的客栈落脚吧。” 他们步行赶了些许路才找到一间燃着灯火的客栈,推门走进客栈,风尘仆仆的几人带进屋里许多雨雪,客栈大堂烛火昏黄,各类陈设简朴雅致,空荡荡的大堂一个客人都没有更显清幽。 正坐大堂的小跑堂百无聊赖的支着脑袋,当他看见乌泱泱的一群人围在客栈门前,喜不自胜的朝里喊着: “掌柜,来大客了。” “嚷嚷什么?来客就来客有什么好稀奇的?”未见其人但闻其声,女子娇媚的江南软语令人为之酥软。 孟佼佼询声瞧去却瞥到身影娉婷的女子缓缓扶着木栏袅娜的踏下楼梯。 婉月慢慢走到孟佼佼面前,握着雕以花蝶嬉戏图的团扇凝眸抿唇与她相视,两人对视良久婉月攥住玳瑁扇柄扇面遮脸,笑道:“姑娘瞧什么呢这样出神?” 孟佼佼蓦地收回打量的眼神,“冒犯了,多有得罪。” “不碍事。”婉月勾唇浅笑绕过孟佼佼,她来到小跑堂身边当着他面笑盈盈的对屋里的人道:“几位是打尖儿还是住店?” 宋九昭替众人答道:“住店,你们客栈有多少空的厢房我们都要了。” 说罢宋九昭从怀中拿出沉甸甸的金子摆在桌案上。 婉月盯着金子眼色一凛,她转动扇柄细细思量,良久她猛地拿扇敲打小跑堂的脑袋:“懒骨头!还不快起来迎客!” 小跑堂捂着脑袋低头忙领一行人上楼去厢房。 客栈看似庙小内里却宽敞许多,今日下画舫浩浩汤汤共有三十余人,客栈厢房容纳他们这几十号人绰绰有余。 空房有的多余,孟佼佼自是不愿再和赵聿挤在一间屋子,她当机立断择了楼上角落最僻静的厢房小憩。 厢房内锦绣泰然自若的收拾着从画舫搬出来这几日需要更换的衣物,孟佼佼则在厢房来回踱步。 “太子妃,您有心事吗?” 锦绣收拾完衣物见孟佼佼还在转着圈的踱步,不由问道。 第二十章 孟佼佼心不在焉的回道:“算不得心事,只是有些发愁。” 她来到这青州就莫名心慌,总觉得青州这个地方阴森森的,不知是因为看到青州百姓凄苦的惨状感同身受还是说另有别的缘故。 锦绣轻声道:“太子妃是愁明日去施粥吧,奴婢也有些担心呢,这青州冷的出奇,咱们带的衣物都较为单薄,您要是去施粥穿这身可不行……” 她小嘴叽里呱啦一停不停的说着,念叨的尽是些明日施粥的事。 锦绣正说得起劲,忽然‘咚咚咚’三下敲门声隔着门扉响起。 “是谁?” 锦绣一看有人影在外,忙近到门前。 厢房外婉月软声答道:“我是这客栈的掌柜,特来给两位送晚膳的。” 孟佼佼颔首示意锦绣将人放进来。 锦绣当即轻开门引了她入内。 婉月双手端着承盘掠进厢房,孟佼佼先闻到的不是饭菜诱人的香,那是一股道不出的幽香。 香味恬淡却掺杂丝丝檀木的香气两者混在一起扑鼻袭来,窜入鼻尖刺鼻的紧,孟佼佼不适的掩了掩鼻,“掌柜您熏的香是什么香,这味道我有些闻不习惯。” 婉月挽唇浅笑,越过她搁下手中承盘,手脚伶俐的又解下腰际系着的镂空花鸟银纹鎏金熏球捻着银链给她瞧:“姑娘想是说这个吧,这熏球香囊里搁着我家祖传的香料,味道比平素那些浓厚些。” “姑娘若闻不惯我拿藏起来便是。”垂落的银纹香囊在孟佼佼清眸前摇晃了几回,婉月当着她的面绕起银链藏进袖口的小袋中,“姑娘是打哪里来的来的?来咱们青州是打算做什么?” 孟佼佼思忖这婉月是想套他们的底,便道:“我们从京城来,至于来此地所谓何事,还恕我无可奉告。” 婉月噗嗤一笑晃着团扇,散出扇内嵌的淡香:“青州这场雪下了足足三个月,想姑娘也不是来赏玩的,不过我有些好奇,姑娘和方才大堂那几位青年才俊都是什么关系?” 孟佼佼撇清关系敷衍道:“他们与我是同乡,我们一行人途径青州顺道来歇歇脚罢了。” 婉月团扇遮挡住半张脸,似笑非笑的道:“你们敢来青州歇脚,胆子真是大呢。” 孟佼佼感到困惑,便问:“掌柜这话何意?青州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 先前妇人和赵聿的谈话她也听到了,隐约清楚这青州的境况,百姓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知府不作为勾结强盗烧杀抢掠欺压百姓,百姓过得苦不堪言,想要抗争搏命却没有法子。 婉月凤眸低垂,叹了口气:“这世道艰难,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我还是要提点姑娘你一句,夜半子时千万莫要入睡,否则阎王爷会来取你的命。” 锦绣被婉月这话吓得一颤双腿有些发软,但她还是壮着胆拽住孟佼佼的衣袂带她到边上安全的地方。 孟佼佼轻拍锦绣的发抖的身子安抚,温声道:“掌柜你别吓唬我们,我们初来乍到的,也没做过亏心事和恶事,阎王爷为何要来索命?” 婉月顷刻收起脸上的笑意,漠然起身告辞:“信不信是姑娘的事,话我已经带到,姑娘好自为之吧。” 孟佼佼透过窗棂瞅了瞅屋外的天,白花花的飞雪仍在飘摇。 她觉得婉月的话不无道理,这样寒冷的天指不定阎王爷就来抓人去冲业绩了。 * 夜半子时,轩窗外耸立的枯木凋零它身上的最后一片凝结成冰的枯叶,乘着飞雪枯叶旋了个来回,浮到轩窗木围。 孟佼佼谨记掌柜的话没敢沉睡她闭眸假寐,只是烧着地龙暖炉的厢房烘的暖洋洋的令她昏昏欲睡。 朔风哀哀敲打着轩窗,风势实在太大,脆弱的支摘窗到了难以支撑的地步,砰的一声,支离破碎那片枯叶亦随风飘进厢房,垂帷的青纱帷帐微微晃动。 剧烈的声响惊醒了孟佼佼,她睁开眼抱紧被子盖住瑟瑟发抖的身子。 压抑感渐渐逼近,只见暗夜中一道银光闪现,千钧一发之际,孟佼佼翻身敏捷的躲过了黑衣刺客的暗袭。 黑衣刺客落了空,刀直挺挺的嵌在床榻上,孟佼佼趁他拔刀的功夫大声喊了起来:“来人!抓贼!” 黑衣刺客明显愣了愣,他迅速拔出嵌在榻上的长刀,拖孟佼佼下榻冰冷的刀直抵她白皙的玉颈,锋利的长刀狠狠的在她颈上划了一道,伤口涌出的血珠像断了线的红珠浸湿她的衣衽。 孟佼佼疼的厉害不敢胡乱挣扎,生怕惹怒刺客成为他的刀下冤魂。 黑衣刺客拖着她走了一段路,暗夜中孟佼佼隐约看见了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锦绣。 孟佼佼心一紧,开始在脑海里想对策,就在她绞尽脑汁想办法时,一窝蜂人闯进厢房,为首两个人高马大的侍卫手疾眼快擒住那贼人压制在地上让他动弹不得。 “太子妃您没事吧。”宋九昭手持青铜烛台疾步走到孟佼佼身旁。 孟佼佼抬手捂住淌血的伤口,摇首道:“受了点小伤,宋先生先替我去瞧瞧锦绣的伤势。” 宋九昭应声迈步蹲身查看锦绣的伤情,“锦绣只是昏厥过去,没有受伤。” 孟佼佼长吁了口气,“她没事就好。” 锦绣要是出了什么岔子,她定会自责死。 “这个贼人怎么处置?”孟佼佼骤然问道。 夜色下宋九昭的表情看不大清,他沉默了一会儿,随后道:“臣先带你去太子殿下那吧。” 刺客的事他们自有安排,现下要紧的还是保护太子妃的安危。 孟佼佼张了张嘴想要拒绝。 去找赵聿她还不如被那刺客杀死。 宋九昭没留给她说话的机会,唤来两三个侍女小心地扶起她轻缓的搀着她步出满室狼藉的厢房。 不久人三三两两散去,宋九昭吹灭手中烛台的烛火,对地上无法动弹的黑衣刺客淡淡道:“我人已经让他们散了,你且说说是谁派你来的吧,你跟着我们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第二十一章 刺客嘴硬的很,双唇紧抿愣是不肯吐露半个字。 宋九昭极有耐心,点燃屋内的烛台照亮整间屋子,撩袍坐于刺客面前,他道:“你不说我也能猜到是谁,你的主子命你来刺杀的不是太子妃,而是太子殿下吧。” 刺客啐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既然来了就没想着活着出去。” 宋九昭挑眉,从容不迫的道:“你想死我大可以成全你,但我觉得你实在可怜,为主子搏命你的主子却等着你死。” 刺客沉着脸嘲道:“你的激将法对我没用。” 宋九昭站起身淡笑道:“无用也好有用也罢,我说的句句属实,你很聪明但你的主子不会善用你,你白白为他丢了命这不值当。” 刺客似被说动了,舒展了绷紧的身子,侍卫见状松开箝制住他的手。 宋九昭摆手示意侍卫退下,厢房内唯剩下他与刺客两人,宋九昭继续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劝说。 刺客褪去身上展露的锋芒尖刺,低声道:“你信得过我?” 宋九昭笑道:“信不信得过得看你的诚意,你若据实说了,我保你全家无虞并不难,太子殿下心善不会做出伤人性命之事,你大可放心。” 刺客沉吟半晌道:“口说无凭,你区区几句话便想蒙骗我?你以为我是三岁稚童,信得过你这话?” “既如此我们不妨打个赌,这赌局你若赢了,我会不伤你分毫放你走,若输了,你但凭我们差遣,这桩买卖你总不亏吧,你觉得如何?”宋九昭看费了许久口舌还是无法说动他,只能退一步择了后头的办法。 刺客闯荡江湖多年,但赌局这种东西从来没有沾染过半分,对宋九昭的话他犹豫了一下,良久他道:“你说……” * 随行的医女引路带着孟佼佼来到赵聿的厢房,手捂着不住渗血的伤口,孟佼佼脚步虚浮的踏进厢房,厢房里空荡荡的不见赵聿的踪影。 漆木桌案上两盏茶泛起薄雾,想是人才离去不久。 医女扶她坐下,端来盛满热水的铜盆润湿帕子拧干轻轻擦拭孟佼佼染血的玉颈,帕子触及伤口孟佼佼痛咬紧牙关。 医女清理完伤处的血迹忙往备好的药箱里取出金疮药白色的药粉敷在伤处。 灼热的痛意袭来,孟佼佼痛的眼角逼出了几滴泪珠缀在羽睫,她憋着痛意,待侍女覆完厚厚的药粉绕着她的颈子缠了几圈纱布。 医女做完一切弯身禀道:“太子妃,这几日伤口千万不要碰水,若需要换药知会奴婢一声。” 孟佼佼素手覆在纱布上,颔首应道:“我知道了,你们退下吧。” 经了一遭生死攸关的惊魂时刻,孟佼佼是彻底没了睡意,半躺在硬邦邦的木板榻上,她闭目养神。 少顷门扉推移,孟佼佼猜到是赵聿推门进来了,她睁开眼目视赵聿翩翩走进厢房。 赵聿神色严肃,连施舍给她一个眼神的机会都不给。 她方才生死攸关差点没命,狗男人没有来看她就算了,现在连装样子都懒得装吗??!! 孟佼佼懊恼的很,又不得不直起身子谄媚的讨好道:“方才的刺客吓坏妾了,殿下你无事吧。” 赵聿斜她一眼:“在孤面前不必装模作样。” 今夜刺客行刺一事,他早和宋九昭料想到,他们前来青州以赵衡的性子今晚定有动作,他未雨绸缪想着一网打尽。 可偏偏孟佼佼今夜与他划清界限独自睡在离他极远的厢房,若说孟佼佼她对赵衡的行动不知情,他是不信的。 孟佼佼哂笑道:“殿下再说什么?妾都是肺腑之言,只要殿下您无事,妾受的这伤倒是值当。” 狗男人倒是精明看穿她是装模作样,可她才不会承认! “哦?太子妃如此舍命,倒成了孤的不是?”赵聿阴恻恻用冷冽的眸剜她,似要将她拆吃入腹,“太子妃是如此想孤的?” 孟佼佼索性破罐破摔:“当然是殿下的不是!妾受了伤殿下一句话都不问吗,依妾看妾这伤是白受了,殿下根本就没有把妾放在眼里,保不齐刺客一事也是殿下指使的!” 泪眼婆娑的诉了一番苦楚指责狗男人,孟佼佼拽着垂曳的纱幔哭哭啼啼起来。 而狗男人回应她的,只有沉默。 孟佼佼心里有无数句‘亲切’的问候。 ‘狗男人’赵聿怡然的执起留有余温的茶盏,凑到唇边准备品茗。 孟佼佼气急败坏,她伸出裹着纱布的脖颈就着赵聿的手喝下他茶盏里的茶水。 赵聿双眸晦暗,幽幽说道:“方才九昭喝过这杯茶。” ‘噗’的一声,孟佼佼吐出含在嘴里的茶水,带着茶叶的茶水不偏不倚全部喷在赵聿的俊脸上,瞬间给他画了个茶水妆。 赵聿抬袖忿忿擦去脸上的水泽。 孟佼佼暗道不好,蹲身伏在他身前,撕开衣袂一角手忙脚乱的擦着他的脸,动手擦拭拭她还报复性的用了点劲挫的他脸通红。 “殿下无事吧,这茶烫不烫呀。”孟佼佼皱着眉一副担忧的楚楚可怜的样,仿若适才犯事者并非她。 赵聿脸被孟佼佼挫的生疼,他愠怒的攥住她不停揉搓的手,“孟佼佼!你快给我住手!” 孟佼佼剪水瞳眸沁润泪珠,怯怯的道:“殿下,妾又怎么了……” 赵聿:“……” 孟佼佼的阴阳怪气成功的恶心退了赵聿,他腾地起身漾着衣袂大力推开紧闭的门扉走了出去。 看着狗男人消弭在视线,孟佼佼思绪乱如麻。 狗男人反常的举动肯定是认为刺客一事与她有关,她就这样无缘无故被泼了盆脏水。 要解决她现在的困境实在是棘手,赵聿已经无法信任她,那厢的赵衡又藏着一肚子坏水,她那条路都不好走。 孟佼佼脑袋里乱糟糟一片,坐在榻上出神的打算着后路。 * 锦绣晕乎的躺了一晚上,在隔间休息到天明,次日起身生龙活虎的赶到厢房照料孟佼佼。 “太子妃,该起身洗漱了。”捧着铜盆,锦绣越进厢房,话音方落铜盆应声落地,盆里的水倾泻出来,“太子妃您这是怎么了?” 坐在榻上的孟佼佼面容憔悴,眼下是黑沉的乌晕。 孟佼佼嘶哑着声道:“昨夜没睡好。” “都怪奴婢,奴婢不该睡得那么死的……”锦绣疾步走到榻边,自责的耷拉着脑袋。 她昨夜若是迟些睡,守夜再警惕些太子妃也不会受伤。 孟佼佼柔声安抚:“不怪你,锦绣很尽责。” 要怪就全怪那个狗男人! ※※※※※※※※※※※※※※※※※※※※ 晚点还有一更。 第二十二章 孟佼佼呼呼的喝着瓷碗里冒着热气的热粥,一碗粥入肚裹了腹暖和了胃她豪爽的抹去唇边残留的粥渍。 锦绣顺手接过她手中的空瓷碗,摆在承盘中和其它空碗叠在一起:“太子妃还要再添一碗吗?” 孟佼佼摸了摸鼓起的小肚子,摇着脑袋道:“不喝了,再喝下去我肚子可要撑破了。” 她心情不好时就喜欢吃东西发泄,念忌青州粮食珍贵她只敢要些清粥喝,这粥还不能放太多米,虽说是喝粥其实是喝热水。 锦绣瞅向她微微隆起的小肚子,忧虑的问道:“太子妃,您喝这么多,身子受得住吗?” 她家太子妃何时这般能吃了,一下子喝了三碗粥,住在府邸那段日子太子妃吃的可比后院打鸣的鸡吃的还少,平素半碗粥都只尝两口。 孟佼佼嗔怪瞥她,揶揄道:“你觉得我吃的太多?” 锦绣闻言惶恐的垂首:“奴婢没有,只是怕太子妃您吃多了积食,待会还要去施粥,您在殿下面前失礼也不好。” 孟佼佼撑着案几站起身来,“锦绣你就放心吧,我有分寸的,我们先去下楼去找殿下吧。” 两人步出厢房,拐过回廊走下楼,客栈大堂空荡荡的,只有个杂役在清扫石砖地。 锦绣困惑不解的道:“咦,方才奴婢去取粥时还瞧见人都做满的,怎的这会子都不在了?” 孟佼佼黛眉颦蹙,狗男人莫不是趁着她喝粥的那段时间卷铺盖走人了。 混账的狗男人!他就是没脑子的狗东西,骂他狗都侮辱可爱的犬类生物了,他不查清楚细节就栽赃给她!还想让她自生自灭! “哎呀,姑娘幸亏你还在。”孟佼佼正怒骂狗男人骂得起劲,婉月一脸关切的迎上前道:“听说昨夜来了个刺客,姑娘受伤了可严重?” 孟佼佼立马敛去怒意淡笑道:“多谢掌柜关心,我的伤势不重昨夜擦了药好些了。” 婉月紧张道:“姑娘身子若有什么不适,千万别藏着掖着只管告诉我,我虽不会什么医书但偏帮着你换药我还是能帮得上忙的。” 孟佼佼腼腆的笑道:“那真的劳烦掌柜了,说来昨夜那刺客定然毁了客栈不少物件吧,需要还多少银两掌柜和我说我现在还你。” 婉月掩着嘴低笑道:“姑娘不用担心,同你一道的几位同僚替你还了账,他们人还挺好的,尤其是那穿着锦袍的公子,出手阔绰还命我好生照顾你呢。” 孟佼佼俏丽的玉容有些呆愣,她道:“是那个性子温和的公子吗?” 能吩咐掌柜的照顾她的,她猜也只有宋九昭了。 婉月点头默认了。 孟佼佼心底有些许失落,很快她转圜回来。 想想也是,赵聿那个狗男人怎会那么好心的替她付账,不让她自己付账她都要感恩戴德了,思及此她怒火更甚。 婉月看着孟佼佼逐渐扭曲的玉容,凤眸微转:“姑娘在想什么呢?” 孟佼佼意识回笼,道:“没想什么,只是在想青州这场雪何时能停。” 她的魂不守舍婉月看在眼里,她喃喃自语道:“我呀,其实并非青州人,我原同你一样是从京城来的,听闻青州富硕为了谋出路才来这青州开这间小小的客栈,谁曾想遇到这样百年难得一遇的天灾,老天爷还真是不开眼。” 婉月边说边挪着莲步移到支摘窗旁,支起窗子客栈外的雪景一望无垠,放眼看去望不到尽头,前方庭院的小道积雪堆积成一座小山挡在前头。 “青州境况如此艰难,你们就没想过逃离这吗?”孟佼佼纳闷的问了句,连绵雨雪不止,像婉月这样不愁银钱的人应该会迫切的逃离青州。 婉月垂眸戚哀的笑道:“若能轻易出的了青州,姑娘以为我愿意留在这吗?知府大人压根就不许我们出青州,他自个儿在府里吃香的喝辣的,置百姓的生死不顾,青州的百姓怕挨不过这个冬日了。” 孟佼佼愣住,青州县衙腐败书中倒是稍稍提及过,她以为只是一桩再简单不过的事凭男主一人就能迎刃而解,如今看来青州的形势严峻不容小觑。 * 青州知府衙门正门偌大的匾额碎成两半掉在石阶上,堆积厚雪的石狮子被砸的零零碎碎看不清原来的样子。 可想而知衙门前曾生过多大的□□,而这些呈给皇宫的折子一句都未曾提及。 衙门匾额前三个器宇轩昂的青年神色异常肃穆。 “青州知府何在?” 段子砚抽出长剑诘问面前战栗不止守门的小衙役。 小衙役哆哆嗦嗦的应道:“知府大人许是在自己别院吧,小人也不知……” 段子砚冷声道:“他的别院在何处?带我们去。” 小衙役打着寒战瑟瑟发抖:“小人这就带你们去,这就带你们去。” 通往青州知府别院的路极近,三人紧跟小衙役的步伐,渡过几个窄小的巷子,纂有‘吴府’二字匾额高悬于梁上,明晃晃的映入众人眼中。 赵聿眼底闪过几分阴鸷,他沉声吩咐道:“子砚,你先进去把吴知府给孤抓住。” 段子砚应声抬脚踢开门只身闯了进去。 宋九昭踱步上前:“殿下,我们现在进去吗?” 赵聿抬手淡道:“再等等。” 一刻钟的时辰过去,赵聿才跨过门槛踏进青州吴知府私自建造的别院。 别院内别有洞天,正门越进去入眼便是九曲回廊,回廊的地砖是由玉砖铺成的,回廊右侧富丽堂皇的亭台楼阁林立其间,所有外镶的陈设堪比宫中器物。 宋九昭忿然讽道:“吴知府的别院气派的很啊。” 这吴知府私建别院暂且不提,单看院里件件金贵的陈设哪件不是宫中才能享有的,青州的知府大人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赵聿不吭声,但他的脸色很不好。 穿过冗长的庭院,两人沿着段子砚在雪地留下的痕迹一路走向内堂里屋。 内堂屋门大敞,里面段子砚擒住青州知府用膝盖压他在地上,他们身旁还站了几位受了惊吓的美人。 宋九昭冲进去为段子砚搭了把手,两人默契的扬剑挟持住吴知府。 “吴大人千万别动,再动刀剑无眼可就伤了知府大人您了。” 吴知府甫跪于地两柄长剑一前一后的抵在他胸前以及脖颈处,他只肖动弹一下,两柄长剑任何一柄都能要了他的性命。 死到临头吴知府还嚣张至极,面对抹在脖子上的两柄长剑他不惧,怒声质问他们:“你们是谁,想要干什么?” 赵聿不急不慢的从怀中掏出一枚玉牌,蹲下身子给吴知府看,他瞧见上头嵌的几个大字,瞪大了眼不以置信的喊道:“太子殿下……” 赵聿收起玉牌藏在怀中,睥睨他轻蔑的道:“吴大人倒是快活,这几位美人你独自一人吃得消吗?” 吴知府背脊发寒,额间冷汗频频冒出,“殿下想要如何处置臣……” 宋九昭冷声道:“吴大人可小心了,这把刀悬在你脖上随时能要了你的命,你若一字不落的如实禀报了,太子殿下应能开恩留你一命。” “臣说,臣都说。”吴知府他慌张的咽了口唾沫,喉结细不可见的滑动:“那刺客是二皇子殿下派来的人。” 宋九昭嗤道:“刺客的事我们难道不会知道吗?现在问你那些强盗是如何进的青州?他们又是哪来的贼子?” 吴知府颤抖着身子,结结巴巴的道:“他们何处来的,臣也不知道,臣只知道他们给了臣一大笔钱,他们说只要这段时间不让臣向朝廷禀报灾情,他们k就会送千百两黄金给臣,臣一时猪油蒙了心才做出这样糊涂的事,还请太子殿下开恩饶了微臣。” 赵聿鄙夷的喝道:“饶你的命?吴大人苟且贼人犯下这等大罪,还想活命,还真是异想天开。” 他吴知府财大气粗安逸的躺在别院和美人调情嬉闹,路边饿殍遍野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冻死饿死的人少说有千百来人,身为父母官他对此视而不见,大鱼大肉兀自过得快活,这如何叫人能忍得! 午夜梦回时,那些无辜而亡的冤魂恨不得生啖其肉,让他下十八层地狱。 宋九昭握着佩剑的手应声又深了几寸,浅浅的划破他的脖颈:“限你今日开仓放粮,否则我会让殿下带你回京城,让陛下来处置你。” 吴知府连连磕头,磕的头破血流还继续磕着:“臣明白,会立马开仓放粮的。” 赵聿冷着脸道:“不光如此,你知府府里的各种金银财宝都要分发给难民,否则孤会带你回京奏禀陛下将你满门抄斩。” “臣……”吴知府抖如筛糠,“臣遵命……” 贼人如此目无王法背后定有坐拥势力的人撑腰,吴知府芝麻大点的小官是没那么大本事的,究其原因也只能算在那始作俑者身上。 但吴知府的一己私欲祸害了整个青州百姓,细数吴知府的罪状,任凭哪一条都足以株连九族,姑且留他性命是缓兵之策,他们要先演一出戏给别人看。 第二十三章 刚过午时,青州城多日不断的雨雪终于有了停止的迹象,还升起了一轮红日。 淡淡的金辉倾洒在白雪皑皑,似鎏金的亮片泛着点点耀眼的光芒。 客栈大堂那扇斑驳疮痍的支摘窗透进一缕阳光,照在光洁平整的青石板地。 天色骤变婉月惊愕道:“天还真是怪了,下了将近一个多月的雪,从不见太阳冒出来,今个儿怎么出来了?” “想必老天爷这是在告诉青州的百姓,这场天灾要结束了。”孟佼佼素手伸出支摘窗跃进骄阳所照之处,束束光辉织成的金线缠绕在那双是玉手上,寒意与暖意夹杂在一起。 婉月敛眸轻声怅然道:“只怕是山雨欲来的征兆罢,这青州安稳不了。” 美人的鹂音如黄莺出谷,温婉柔和的软语带着丝丝哀恸。 孟佼佼静静看着悲戚垂首的婉月。 她一个女子独自来到青州白手起家建起这间客栈,其间倾注多少辛劳受到多少白眼谁也不知。 她明白这间客栈已成了婉月的孩子她舍不得离开,青州也潜移默化的成为她的另一个故乡。 大堂顷刻陷入长久的沉寂。 突然一声巨响像是长空被破开,客栈虚掩的大门让人一脚踢开。 “太子妃,衙门外的大棚已经置好,太子殿下命臣来带您过去。”破门而入青年修长高大气势逼人挡在门前大半个门框被他堵住,两道浓眉显得他粗狂狭长的眸蕴的光亮宛若夜里捕食的鹰犀利。 门口黢黑精壮的青年孟佼佼眼熟的很,似乎是赵聿身边的侍卫,她眯眼瞧他:“你是太子殿下身边的段侍卫?” 段子砚淡漠点头:太子妃,快跟臣走吧。” 婉月诧异的看向孟佼佼,“太子妃……” 孟佼佼尴尬笑笑:“掌柜说来话长,现在来不及和你解释,等我去了回来再与你说吧。” 顾不得解释太多,孟佼佼提起裙裾携锦绣奔出客栈大门。 婉月目送孟佼佼远去,唇角微微扬起一个弧度。 * 青州县衙大门支了几个大棚,棚里人头攒动络绎不绝的难民纷纷涌到大棚前。 难民们纵然饥肠辘辘等待填饱肚子,但他们还是规矩的排着队,轮流领属于自己那份裹腹的粥。 孟佼佼走进棚里一眼就瞥见赵聿,赵聿身穿的暗绣织锦华袍与他身旁的侍卫格格不入,可他挽起长袖纡尊降贵随边上的侍卫衙役一起施粥。 万丈光阳投进大棚中,光影如碎金打在他的肩上,那谪仙般的气质一如孟佼佼初见他时的神貌。 孟佼佼看的痴了一时回不过神,还是锦绣唤了她一声她才猛然惊醒,她撸起袖子,接下赵聿身旁空的位子帮忙施粥。 面前的老大娘步履蹒跚,一步步走得极慢,她许是心急怕后头的人吃不上热粥,迈得步子大了些差点摔倒。 “大娘您慢点走,粥还多的是不会少了您的。”孟佼佼柔声说着,顺手拿过老大娘的碗盛了满满一碗粥。 老大娘佝偻着身子感激道:“多谢姑娘,姑娘您真是个好人。” 赵聿顾着施粥没感觉到身边有异,听到孟佼佼的声音他微微一愣,看她毫无怨言巧笑倩兮的迎着蜂拥而至的难民,他不自觉盯着她未施粉黛却依旧皎若秋月的玉颜。 孟佼佼察觉到他奇怪的注视,抬首茫然问道:“殿下,你不施粥干什么呢?” 赵聿轻咳掩饰方才的窘态,他埋头继续施粥。 冬日里热粥冷得很快,众人手一刻不停,舀给难民粥时还不忘提醒他们快些吃了。 人多了起来摩肩擦踵的推挤少有摩擦,难民们熙熙攘攘的说着话。 难民看着排成长龙的队,啧啧称奇:“你们说这吴知府脑袋是不是被门挤了,今天怎得良心发现给咱们施粥了。” 在他身后排着的难民插嘴道:“你这糊涂蛋,人吴知府良心早被狗吃了他要是会施粥救济咱们那真叫太阳打西边出来,这回施粥的是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你别骗我啊,太子殿下何等尊贵的人他能亲自来我们青州还给我们施粥?” “不止太子殿下,连太子妃都来了,你若不信去那边瞧瞧就知道了。” 难民将信将疑,探出半个身子去瞧果真看见两个衣着不凡的人在前头施粥。 “天啊,皇恩浩荡,咱们有救了……” 难民们悉数喝到了热粥还得了一些粮食,这些粮食虽不足以保住整个青州百姓的性命,但好歹也是力所能及的帮助了他们。 其余的也只能等京城那边来救助。 孟佼佼认真的施粥,忽然她小腹处袭来熟悉的感觉,她两腿交叠拧的快成麻花,憋不住的她小手弱弱的扯了扯赵聿的衣袖:“殿下,我能先走一步么……” 这具身体的生理期来的太不是时候了。 赵聿见她面色惨白身段无力便道:“你先去内堂歇息吧。” 施粥站的久了孟佼佼有些头晕目眩,踩在雪地她脚下松软的很,扶着长桌她缓缓挪动。 眼前涌来的人潮她看过去白茫茫的,来不及出声她便直挺挺的晕倒在雪地中,素色裙幅晕染大块嫣红,仿佛绽放在冬日的艳梅刺眼夺目。 锦绣跪在雪地扶住孟佼佼掐着她的人中,大惊失色道:“太子妃……” 赵聿眸色一凛,瞬间丢下手中的木勺,接替锦绣的位子晃着怀里失去意识的女人:“孟佼佼!” 远处的宋九昭隐约听到动静,见几个人影围着匆忙跑过去。 “发生什么事了?” 言罢他低眸看到了昏迷不醒的孟佼佼,宋九昭皱眉沉声道:“殿下,我们先带太子妃回客栈吧,这人手还够。” 赵聿眉宇紧锁神色凝重,他弯腰横抱起失去知觉的女子,朝客栈方向走去。 * 孟佼佼双眸紧闭躺在床榻上,煞白的脸颇有些骇人。 锦绣低低啜泣着,看宋九昭一针一针扎在孟佼佼纤细的皓腕上心疼不已。 宋九昭几针下去孟佼佼的脸色有所好转,施完针他对担忧榻上女子安危的男人道:“殿下,青州的难民还需要你去救济,太子妃我会让她安然无恙的醒来的,您放心去吧。” 赵聿目光幽冷,最后瞥眼榻上的女子转身离去。 宋九昭总算松了口气,他好久没见过太子殿下那渗人压迫的眸光了,上回见到还是太子殿下知道太子妃要和二皇子订下婚约的时候,那可把他和段子砚吓得不轻。 光是想想就觉得毛骨悚然。 宋九昭沉下思绪专注给孟佼佼诊脉,须臾剑眉拢紧。 他在画舫给孟佼佼诊脉时确信自己看见那两道红痕的,怎得现在又不见了。 当他百思不得其解时,榻上的女子倏然睁开眼。 孟佼佼绛唇苍白如纸,耐着喉头的不适她道:“我是怎么了?” 宋九昭愣神须臾,随即淡笑道:“太子妃您来了月事,还受冷得了风寒,这才晕过去的,臣开了几贴补药为您调养身子,这几日您就先在厢房歇息,没有要事就不要出去了。” “殿下他还在知府衙门那施粥吗?”孟佼佼撑坐起身子靠在软枕,侧目望向宋九昭。 她晕倒时还有那么多难民等着,少了他一个粥棚那会不会忙不过来。 宋九昭颔首道:“太子殿下抱着您回来便急匆匆的赶去粥棚施粥,施粥离不了殿下,殿下得顾全百姓不是,只能留太子妃您独自一人在客栈了,太子妃您千万别多想……” 唯恐孟佼佼误会,他补充了好几句话。 孟佼佼清冷的回道:“太子殿下是未来的储君,心系百姓以大局为重是应该的,我身子柔弱帮不了殿下什么,不给他添麻烦已是万幸哪会奢求他能陪我。” 自古君王要顾及的事情太多,要么要江山不要美人,要么要美人不要江山,能做到两者兼顾的少之又少,小说里的那些痴情帝王都是虚妄。 她看的很透彻,她前世到底看过不少宫斗小说宫斗剧见解独到,更何况赵聿恨透了原身,又怎会对她好呢。 宋九昭揣度她是生气了,压低声道:“太子妃兰心蕙性日后必能母仪天下。” 孟佼佼瞟他一眼,领会到他话中意,她只道:“宋先生这话说得太早了,日后母仪天下的人是谁还说不准呢。” 赵聿他终其一生就只封了江舒窈这一位皇后,她的戏份会在过完今年落幕,身为男女主结合的垫脚石她明显做的还不够好。 宋九昭听了,叹气道:“太子妃为何要这么想,您可是太子妃,殿下来日登基,您是嫡妻是名正言顺的皇后。” 孟佼佼疲于和他耍嘴皮子,掀开薄被她赤足下榻,“宋先生,我身子不适想休息,你先出去吧,我让锦绣陪我就是。” 宋九昭显然没有离去的打算,坐在案几旁他道:“臣看得出,殿下对太子妃还留有情意,太子妃为何不……” 孟佼佼失礼的打断他的话:“宋先生要是再废话,往后不必来为我诊脉瞧病了,我不 第二十四章 宋九昭倒想多劝说几句,但孟佼佼下了逐客令他若再耽搁停留,这位不好惹的太子妃怕是真的要暴怒了。 “臣告退。”躬身恭敬的行礼,宋九昭慢慢退出厢房。 孤身一人走在空旷的回廊,宋九昭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他尚是稚童时便有过目不忘的本领,那道红痕他既瞧见了就不会忘掉。 可方才为孟佼佼诊脉,他看到她那双手凝脂如玉无瑕白皙,皓腕更是没有一丝红痕。 宋九昭思索良久实在想不透是怎么一回事,转念想到日头还早县衙粥棚那还有许多杂事要办,他赶忙转道去粥棚帮手。 在客栈耽搁了些时间,宋九昭到粥棚时排队等候的难民少了许多,难民们多数已领了热粥和粮食各自散去,长凳上留的粮食所剩无几,分完剩下几个迟来的难民他们从京城的粮食就都没了。 “你怎么来了?”分完最后一袋粮食,段子砚率先注意到宋九昭,拍去掌心的灰尘,他垂手捡起搁在石阶上的长剑,系在腰间的鞶带,“你不照拂太子妃,跑这来做什么?” 宋九昭沉声道:“我有事找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他人呢。” 段子砚系佩剑的手稍顿,抬眸他浓眉微蹙:“你有什么急事?” 认识宋九昭多年,他一向以为他是泰山崩于前面色亦不会有所转变的人,此时他神色张皇还有些无措。 赵聿见宋九昭人在粥棚,狭长的眸子蹙起,问的话同段子砚一致:“九昭,你怎得来这?” “太子妃那臣已安顿好……”宋九昭心有千言万语,溢出薄唇的只有寥寥几个字,“臣想来帮衬殿下,二皇子安插在青州的人还未出现,臣怕殿下应付不来。” 倘若是他看错了,那现在告诉太子殿下实在是操之过急,还是等眼前的事情尘埃落定再论不迟。 赵聿深邃的眸微眯,“这几日多留意留意,切记小心行事莫要打草惊蛇。” 他今日施粥摆出的阵仗极大,赵衡若是知道定会坐不住,他们只需静待时机收网便可。 回客栈赵聿前脚刚迈进去,后脚还没沾地,宋九昭猝然抓住他的宽袖:“殿下,有一事臣忘了和你说。” 赵聿狐疑道:“到底什么事?” 他怎么感觉宋九昭有点不大对劲。 宋九昭隐晦的回道:“这事儿关乎殿下和太子妃夫妻间的□□。” 赵聿盯了他一会儿,道:“有什么话直说,九昭你从来不是说话会藏着掖着的人。” 宋九昭这才娓娓道来:“臣给太子妃施针时说错了些话,臣猜想太子妃是生气了,殿下回厢房记得哄哄太子妃。” 赵聿简单的应了句。 到厢房门口,他刚想敲门知会一声,门立马开了,锦绣紧张的走了出来,朝他福身行礼。 锦绣甚是忌惮赵聿这位太子殿下,但为保主子无虞她豁出去了,仰着头锦绣冲赵聿道:“殿下,太子妃她身子不适,您今夜要不去别处休息吧。” 赵聿眼神冰冷令人不寒而栗,“太子妃命你拦孤的?” 周遭顿时寒意萦绕,锦绣惶恐的垂首颤声道:“太子妃她……” “是我吩咐锦绣拦殿下的!”屋内的孟佼佼硬气的扬声大喊,“殿下另找别处去睡吧,去找宋大人也好,您身边那位段侍卫也好,反正不要来我这!” 不见人影赵聿也听出屋里佳人满腔的怒气。 赵聿皱着眉头暗忖宋九昭是说了什么,才会惹怒屋里的人儿。 锦绣低头揉搓裙幅,“太子殿下,您还是走吧,太子妃她醒来后不知哪来的邪火,兀自生着闷气奴婢怎么劝都没用……” 若不是被太子妃威逼,她那胆怯如鼠的个性哪敢和太子殿下呛声。 赵聿驻足在门口,半晌后他沉吟道:“你好好照看太子妃,有什么事去找宋先生。” “锦绣,快进来!”门缝后孟佼佼的倩影若隐若现她唤锦绣进屋,清澈的杏眸瞥见赵聿的脸满是怒火,她一把拽锦绣入屋重重的关上门。 门大力被阖上差点砸到他赵聿英挺的鼻尖,看着紧闭的门,他悻悻的摸了摸鼻尖。 * 孟佼佼在厢房歇息了好几天,暴躁的脾气也敛了几分,回想起先前对赵聿的不敬,她后悔不已可又于事无补。 女孩子生理期的情绪起伏跌宕,做出的事情冲动鲁莽,她自己压根克制不住。 得亏这几天赵聿忙于政务没空闲来管她,可他的态度属实迷惑,他不仅对她的僭越没有恼怒反倒命伺候的人天天给她熬滋补的汤药。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个道理孟佼佼还是懂得,保不齐那些汤药藏着□□剧毒,她喝了即刻会去见阎王,因而她只敢喝锦绣给她煮来的汤药。 “太子妃,今日炖的十全大补汤可是大补的汤,您快趁热喝了。”锦绣稳当的端出承盘里那一小盅补汤摆到案几。 “锦绣你有心了,不过咱们能少喝几次吗?”这几日锦绣忙里忙外照料她的身子,变着花样熬补汤送到她面前,喝的她脸都变得丰腴起来,“你瞧瞧我身上的肉,多出好几两了。” 锦绣理直气壮地将瓷碗凑到她面前:“太子妃忘了那天是怎么晕倒的?宋大人也说要你休养,你可不能不听。” 孟佼佼无奈妥协道:“好吧好吧,我喝就是了。” 她真怕了锦绣这个事无巨细的管家婆。 尝了一口锦绣特意熬得滋补的汤药,孟佼佼品到的不是人间美味,而是一股子酸涩,“这味道有点怪,锦绣你这汤放了什么呀?” “是吗?奴婢尝尝。”舀起一勺滋补的汤药,锦绣送入口中,酸涩的味道让舌尖逐渐酥麻。 锦绣忙吐出含在口中的汤,呸呸呸了几声,“这补汤的味道怎么和刚才奴婢喝的不一样,奴婢是亲眼看着他们煮的还亲口尝过的。” 孟佼佼拿起茶盏呷了口茶水,润出口中酸涩复又吐了出来,她拾掇帕子擦拭绛唇:“你送补汤过来的时候,可见过什么人?” 锦绣思酌了一番道:“奴婢在回廊碰见了掌柜,她还抓着奴婢说了好久的话。” “掌柜?”孟佼佼愕然,她又问道:“她和你说了什么话?” 锦绣乖觉的答道:“倒没说什么,她只问了几句太子妃您身子如何了,奴婢随口回了她几句就赶忙过来了。” 孟佼佼蹙眉两指捏着帕子,黝黯的杏眸流露出一丝不安。 她用帕子裹住小盅,她步下榻把小盅余留的汤倒在陈设在窗牖的盆景中,稍迟些盆景里的青葱茂密的枝叶少顷变得枯黄。 孟佼佼嗤笑道:“还真藏着毒。” 她没死在赵聿手里,却险些死在这间客栈的掌柜手里,老天爷挺会玩啊。 锦绣惊慌的捂唇,“掌柜的她,为什么要下毒……” 连日来的相处,锦绣难以相信婉月会是这样阴狠毒辣的人。 孟佼佼咬唇,冷声道:“这间客栈的掌柜狐狸尾巴是藏不住了,我们得让她显出原形。” 第二十五章 “不好啦,不好啦,快来人啊!” 震天响的哭声从楼上厢房传来,婉月听得这嘹亮高昂的哭喊声吓了一跳,撂下手里的活走出帐台。 婉月仰首见锦绣抹着眼泪踩着木阶哒哒的往楼下跑。 锦绣看到她迫切的握着她手,消瘦的肩微微颤动苦苦哀求:“掌柜,你快救救我们家太子妃吧。” 婉月柔声道:“太子妃怎么了?” 锦绣小声抽噎道:“太子妃喝了我送上去的补汤就晕倒了……” 婉月稍作思量,凤眸斜睨:“跟着你们来的那位宋先生不是医术很高明吗?锦绣姑娘何不去找他?” 锦绣扬袖掩面啜泣:“宋先生若在此我何苦来唤掌柜的你?宋先生这几日一直随殿下巡视哪来的空闲?我一个做的奴婢只晓得照顾自己的主子,哪那么容易能见得到他,我实是没法子了才找掌柜您帮忙的。” 婉月凤眸水波流转,道:“我让人替你去叫大夫,再随你去瞧瞧太子妃如何?” 锦绣点头泣道:“多谢掌柜了。” 婉月吩咐过守大堂的跑堂去西街找大夫,便随着锦绣至厢房, 一进屋锦绣指着案几上空空如也的小盅,倾诉道:“太子妃就是喝了这碗补汤才晕过去的。” 婉月亲眼见到昏迷的孟佼佼,佯装惊诧道:“我瞧太子妃这脸,像是中了毒的模样,不会这盅汤里掺了毒吧。” 锦绣神色大变:“掌柜你可莫要吓我,我一直守在厨房看着厨子放食材炖的那汤,哪会出岔子?” “你别急,等大夫来瞧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婉月温声安抚,挽着锦绣的手扶她到软榻坐下,“先坐着歇一会儿吧,你不养好精神太子妃醒来你如何照顾她?” 锦绣坐立不安,焦急的道:“我得寸步不离守着太子妃,我还是看着太子妃吧。” 婉月双手摁住欲要站起来的锦绣,她道:“锦绣妹子,听我一句话,太子妃她一时半会儿醒不来,你现在瞎掺和什么,乖乖等大夫来吧。” 锦绣挥开婉月的手,“我不管,我需得看紧太子妃才能安心。” 她不管不顾冲到床榻旁跪下。 婉月睨了眼守在床榻边的锦绣,悄无声息的盈步靠前一个手刀劈晕她:“对不住了锦绣姑娘,我无意伤你,只是你太碍事了。” 纤手挑开隔着眼前垂曳的帷帐,婉月再次看见孟佼佼玉白无半点血色的娇容,她张开虎口慢慢掐上女子那光洁的颈子。 孟佼佼倏然睁开清眸,迅猛的半坐起身攥住她的皓腕:“掌柜想杀我?” 婉月意识到她已经败露,可饶是如此她依旧面上噙笑假模假样的道:“太子妃醒了?您脸上有些秽物,我正想为您擦拭干净呢。” 孟佼佼轻笑道:“我净了脸才睡的,哪来的秽物?” 婉月心虚的缩回手,“的确是草民看错了……太子妃醒了便好,草民告退……” “掌柜请留步。”孟佼佼低声唤她,绛唇紧抿她仿若想起什么,又念道:“我是该继续称呼你为掌柜,还是得叫你一声婉月?” 婉月脚一顿,脸色煞白:“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 她隐姓埋名蛰伏在青州十余年,将自己身份隐瞒的极好,从未有人怀疑过她的身份,孟佼佼竟能一眼识破,还道出她做细作时的名号。 要知道自打他们进客栈来,她从未吐露本名。 孟佼佼黛眉蹙了蹙:“自我身份当着你面无意被殿下身边的侍卫戳破,掌柜你所有的反应想让我不怀疑都难。” 手握剧情点的孟佼佼开始睁着眼说瞎话,原著中写明了婉月其实是赵衡培养的细作,关于婉月的剧情发生在花朝节,花朝节当日婉月以妖媚之姿颠倒众生成为秦楼楚馆有名的花魁,还受邀进宫献舞。 宴上觥筹交错,婉月趁着众人酒酣之时她动手刺杀赵聿,结局显而易见,婉月没有得逞还搭上了一条命,赵衡为此损失一员大将。 婉月低笑讽道:“太子妃就不怕我动手杀你?” 孟佼佼摇首:“你要杀我,岂会容我到现在,我记得住进这间客栈的头一晚,你就派人暗杀我了吧?” 这间客栈名下的大东家是赵衡,他知道赵聿住在这间客栈,岂会错过这样大好的机会,入住第一晚遭到刺杀不是空穴来风,而是蓄谋已久,赵聿善用谋策,自然早猜到赵衡的计划。 孟佼佼甚至觉得赵聿脑袋有坑,明知道是反派给他设计的陷阱,还义无反顾的跳进去,如果不是蠢,那就是故意的,目的就是为了整死她。 想到这孟佼佼不禁给赵聿再记上一笔,狗男人在她身上耍的心计,她迟早要在他身上讨要回来。 孟佼佼觑向婉月又道:“指使你做这些的,是二皇子赵衡吧?” 婉月身子一凛,朱唇泛白她道:“你都知道……” 孟佼佼勾唇浅笑:“不光我知道,太子殿下也知道,你们这出戏演的实在太烂了。” 作为反派的赵衡做的所有恶事都是降智行为,就比如刺杀那回,婉月还特意提醒她,是个正常人都会留心眼吧,这刺杀能成功还真就见了鬼了。 婉月渐渐颓然倒地,“太子妃杀了我罢。” 她苟且偷生多年,未曾想到栽在太子妃手里,与其被赵衡折磨致死,不如干脆利落的死在太子妃手中。 孟佼佼弯身拉起她:“要处置,也得等太子殿下回来处置。” * 赵聿巡视时听侍卫来禀说孟佼佼抓住了细作,满脸的不可思议。 宋九昭闻言打趣道:“太子妃机敏过人,轻而易举地抓住二皇子麾下的细作,果真是殿下您的贤内助。” 赵聿冷眼剜他:“你不觉得蹊跷?” “有何蹊跷?”宋九昭微微怔然,旋即他想到赵聿话中关窍,皱眉道:“殿下觉得太子妃是在演戏?” 侯在旁边的段子砚脸色阴沉,鲜少言语的他说道:“这事我觉得和太子妃脱不了干系。” 宫内的宫人都道太子妃嫁了太子妃殿下,还与二皇子赵衡纠缠不清,两人藕断丝连保不齐私下还有联系,来青州头一晚的事看似刺杀的是太子妃,仔细琢磨还是有端倪。 宋九昭抚了抚下巴,神情变得高深莫测起来。 孟佼佼在客栈久等赵聿不至,瞬间没了耐性,坐在长凳上她无精打采敲着案几。 狗男人正经事怎么这么不积极,她等的黄花菜都要凉了。 锦绣眼尖,老远就瞥见往客栈赶的几个高大身影,提醒道:“太子妃,他们都来了。” 孟佼佼扭头朝门外看去,见他们三巨头全来齐了,她起身给赵聿福礼。 气氛异常的诡异,孟佼佼行礼问安后惴惴不安的站立一隅,大气都不敢出。 赵聿狭长的眸子凌厉的盯着她,似笑非笑道:“太子妃好身手,身子如此弱不禁风亦能擒住细作,太子妃说说,孤该嘉奖太子妃什么呢?” 孟佼佼掌心沁出好多汗,她盯着头顶灼灼的目光,不假思索的道:“太子殿下若真要嘉奖,不如赐我一份和离书吧。” 赵聿望着她瞳孔一震,复又了无痕迹的敛去,他玩味的笑问:“和离书?太子妃怎么忽然想要这个?” 孟佼佼清了清嗓子:“殿下不是说要嘉奖吗?妾只想要这个,殿下给还是不给?”